《王爷养的鱼跑了》 第1章 《王爷养的鱼跑了》作者:纸上桃源【完结+番外】 文案: 乐鱼是条双色长尾的小鱼,在纯色短尾的鱼群中受尽冷眼。 欲靠化形颜值逆袭,可还没化形被人界的王爷给抓走了! 更让乐鱼没想到的是,当晚他成功化形了! 等乐渊醒来,身边凭空多了个来路不明的少年,拎起来就要扔! “等等!我是来报恩的!qaq” 乐渊见惯了类似把戏,直接扔! 谁知,他刚走出房门便怔住 他抬头,见催亲的舅母们堵在府门 他低头,见乐鱼眨着一双琥珀瞳,正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看起来虽蠢但实在美丽 于是,“渊儿同他心意相通,不日成婚,不劳舅母们忧心。” 舅母们:“!”就这么水灵灵断袖了? 乐鱼留在王府天天围着乐渊要报恩,可乐渊是王爷什么都不缺,根本就不需要他帮忙 * 冬去春来,乐鱼突然脸红扑扑的,噗通一下钻进池子要找鱼玩! 没了黏人精的乐渊发觉异样,当即把乐鱼抓回屋里 榻上的乐鱼人都是懵的,戳了戳乐渊的脸,湿漉漉的琥珀瞳闪着光,嘴里呼着热气,“天、天仙,好漂亮的鱼!你是什么鱼?我很喜欢……” 被缠久的乐渊自认不是柳下惠 ~~~~ 第二天,乐鱼颤颤巍巍地变成鱼,唰一下跳进河里。他极为小心地甩着尾巴。 报完恩了,他要回家! 结果连京城都没游出去,就被一张大网捞了起来! 乐渊一点一点将渔网打开,看着逐渐化成人形的乐鱼,道:“不是要报恩?那为何要跑?” 乐鱼:“昨天不是说酱酱酿酿就算报恩了吗?qaq” ~~~~~~~~~~~~~~~~~~~~ *阅读小指南↓ 1读音:快乐的乐鱼乐曲的乐渊哦 2全文18w左右轻松小甜文会有副cp哦 3前期纯情萌受小白文笔不喜勿入 4祝大家天天开心^o^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因缘邂逅 甜文 萌宠 轻松 主角视角:乐鱼(le)互动:乐渊(yue)配角:楚煜白,赵剑墨,乐镜柔,顾上韶 一句话简介:插翅难逃! 立意:天下之多者水也,浮天载地。治水走起! 第1章 被抓的小乐鱼 在水汀山山脚有一汪湖水,清澈的湖水之中别有洞天。 里面长了一片天湖葵,天湖葵长势迅猛,多亏了有一条贪吃的小鱼,要不然这整片湖都要被天湖葵霸占。 此时,本该平静的湖水旁趴着一只火红的狐狸,低头正跟一条鱼讲话。 乐鱼不知听见了什么,他吐了个泡泡,甩尾原地游了两圈,兴奋地问:“小九狐,外面的蘑菇真的那么很好吃吗?真的吗?” 小九狐动了动自己的耳朵,两只前爪交迭,他满脸骄傲,“那当然!蘑菇就是最好吃的!但是小乐鱼想吃的话需得先化形啊。” 一听到化形,乐鱼登时没了兴致,成了一条不再快乐的鱼。他缓慢吐了吐泡泡,把自己沉了回去。 他太笨了,小时候闯了祸被打回原形,又被驱逐的小乐鱼只好跟着雪女逃到人界水汀山。他来到这里已经五百多年了,至今还没能再次化形。 小九狐好不容易来探望一次,不想扫兴,乐鱼只好郁闷地浮上来抬头,多看了几眼小九狐。 为什么小九狐八百多岁就化形了?而他快一千岁的鱼,还是雷打不动。 只是一条普普通通,刚开灵智的小鱼。 乐鱼身后的天湖葵伸出自己的叶子,轻轻摸了摸乐鱼,声音慈祥,“小乐鱼啊,你看葵爷爷我,都快万岁了,不也还没化形吗?我们不着急,慢慢来。” 乐鱼还是觉得伤心,他看着这湖里的鱼,比他年岁小的一个个都化形了,而他还是一条颜色混杂的小丑鱼。 他甩尾钻进天湖葵中,鱼身靠着自己找到的会发光的石头。乐鱼就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当初看到这块石头,想也没想就把它顶了回来。其他鱼抢它食物就罢了,偏这块石头不行,若是来抢,乐鱼必得跟它们打一架。 打架乐鱼虽不能以一抵十,可其他鱼却并不想跟它打架。 是因为乐鱼有个在它们看来十分恐怖的能力。就是它情绪十分激动的情况下,可以选择跟其他有灵智的生物交换身体! 其他鱼自然不想进这条小丑鱼身体里,所以这块石头几百年来都是在它这里。 见小九狐仍在喋喋不休,沉寂已久的一块石头闷咳了一声,语气不善,“小九狐你故意的吧。小丑……啊不,小乐鱼都快要不吃草了,你还在戳他伤心事!” 小九狐笑容登时凝固,闻言立刻低头,自己脚边哪里还有那条鱼啊! 它早就钻进天湖葵里面不动了。天湖葵动着自己的叶子,摸着乐鱼的鳞片。 小九狐后知后觉,十分尴尬,拿爪子拍了拍自己的嘴,火红的尾巴也不摇了。他解释说:“石骨,我这也是想给小乐鱼一点激励,好让它快快化形啊……” 小九狐声音越来越小,可突然发现了什么。他站了起来,背上的毛都微微炸起,它声音猛地拔高,呲了呲牙,“石骨!小乐鱼才不是小丑鱼!” “我知道!先前那条黑鱼太丑!它先化形跑了,我嘴还没改回来不行吗?” 第2章 石骨和小九狐又吵了起来,平时乐于拉架的天湖葵也没去劝架,正全神贯注地安抚它的小乐鱼,就像爷爷安抚乖孙一般。 乐鱼现在的心情已经跌落了谷底。 本来小鱼被打回过原形,再次修炼就比较慢。再因为他尾巴颜色是两种混杂在一起的,而且很大,所以他在纯色短尾又修炼快的鱼群中格格不入。 在鱼群中,乐鱼就是又丑尾巴又大,容易暴露,不能跟他一起玩,容易被食肉生物发现、追捕、吞食。 平时也就葵爷爷、石骨和小九狐陪他玩。 乐鱼动了动自己的大尾巴,看着蓝红交迭的鱼尾,乐鱼的声音闷闷,“葵爷爷,会不会化形之后,我还是很丑啊?” 葵爷爷说:“蓝色和红色很好看,混杂在一起才更能突出小乐鱼的与众不同,小乐鱼化形之后肯定更加好看。” 乐鱼闻言欣喜地游动了几下,他甩尾游回来又问:“等我化形之后就回家,葵爷爷您说会是雪女姐姐带我回去吗?话说最近都听不见雪女姐姐的箜篌声了,长时间听不见箜篌声,我心里就感觉怪难受的。” 天湖葵哈哈笑了几声,“小乐鱼啊,你这都是雪女惯出来的坏毛病。” 乐鱼类似自己是不是很丑的问话不少,每次都郁闷地问,葵爷爷细心地安抚,然后乐鱼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又变成一只快乐积极的小鱼。 另一边,小九狐跟石骨战事方歇,双方正在停战休息。 小九狐歪过头插话说:“仲冬时节霜雪不降,北狄国的小麦要被冻死,神域点了雪女姐姐的名,她被调去北狄国降雪了。” 石骨泡在水里,他怼不过狐狸的嘴,被小九狐气得直冒泡。 片刻后,石骨突然不冒泡了,他滚出水面,语气舒缓说:“早过两个时辰了吧?你怎么还不回去?” 小九狐如梦初醒,尾巴的毛都要炸起来,有些慌乱,“我的恩公还在山那头等我!” 小九狐将自己带来的蘑菇往水里推,“小乐鱼,这是我带的蘑菇,你先吃着,等我下次回来给你带鱼食嗷。葵爷爷、小乐鱼、臭石头我先走啦!” 石骨又开始咕噜咕噜冒泡,“你说什么?!臭狐狸你回来给我说清楚!” 小九狐的嘴是真的很快,迅速说完就跑,一瞬间就没了影子。 乐鱼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蘑菇,他从天湖葵里游出来,围着个个圆润饱满的蘑菇来回转圈。 “好大的蘑菇啊。”乐鱼发出惊叹。 石骨撞了撞蘑菇,而后埋怨说:“这么大的蘑菇,怎么吃啊?我们又没手也不能撕成小块,这狐狸是越来越笨。” 乐鱼看着鲜嫩饱满的蘑菇,他越来越想吃了,自己试了几下,都以失败告终。 每啄一下蘑菇就跑。 葵爷爷说:“等等吧,也许泡些时间就软了。” 乐鱼觉得对,他把蘑菇都往有湖边草的地方顶。因为实在是怕被其他鱼发现,又抢小九狐给他带的好吃的。 石骨懒得来回撞蘑菇,那样太傻。他就静静看着乐鱼忙碌。 葵爷爷时不时用叶子搅出水波,帮忙运蘑菇。 石骨看着乐鱼乐呵呵藏蘑菇的身影,埋怨说:“雪女姐姐走了,那群丑鱼就又开始欺负他,打也打不过,被抢了食物也只能吃哑巴亏,憋屈死了。” 天湖葵没说话,兀自伸着草叶动,带动水流帮乐鱼运食物。 翌日一早,天湖葵和石骨还没醒。清晨的阳光铺洒在水汀湖表面,水面波光粼粼。 乐鱼唰的一下游出天湖葵的叶丛,赶忙过去看自己的食物。 乐鱼满怀激动地飞游过来,但是下一秒乐鱼心就凉了半截。 因为它藏的蘑菇已经只剩下一个了! 为什么十个蘑菇会只剩下一个?又被鱼偷了? 乐鱼游来游去,在水草下面来回找。 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乐鱼万念俱灰,天都塌了。他不敢跟葵爷爷和石骨讲自己好像又被抢食物了,只能闷闷不乐得将仅剩的一个蘑菇往葵爷爷那里顶。 现在的速度跟昨天运蘑菇的速度,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次它们也算留手了,给乐鱼留了一个蘑菇,今天他不用再吃葵爷爷的草叶了。 乐鱼默默顶着蘑菇游。 可突然间,他前面顶着的蘑菇又没了! 乐鱼一惊,回神后警惕地观察四周。 谁偷他蘑菇?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现在明摆着偷了?!它也是有脾气的鱼! 可乐鱼周围根本就没有鱼,连有大钳子的湖霸蟹都不在。 那到底是谁偷了他的蘑菇?! 这一件事乐鱼绝不会善罢罢休,他还没有体验过互换身体,这下他可要好好惩罚惩罚这个偷蘑菇贼! 乐鱼还没找到小贼,正想主动去质问先前抢他食物的鱼群。 刚摆动尾巴,下一秒,乐鱼竟被一双大手连水带鱼一起捞了起来! 飞……飞了? 阳光照射在傻愣着的乐鱼的身上,有人大喊:“嘿!王爷!这里不光有蘑菇,还有一只非常漂亮的鱼!!!” 乐鱼被钳制在在空中,茫然地瞪着眼睛张着嘴巴。 愣神过后瞬间就懂了! 他这是被人给抓了! 乐鱼想起之前小九狐给他讲的恐怖故事。像他这种鱼会被人抓走,把他内里掏空,再上锅蒸、下油炸、切片炒三连套! 第3章 乐鱼想都没再继续想,开始疯狂扑腾。 他还没化形,还没吃到蘑菇,还没吃到过小九狐说的人间美味! 他还不能死!不能被炒! 可恨的是他还不能轻易用交换身体的能力,葵爷爷说跟凡人用自己的法力会被反噬的!要吐血晕几天的那种! 那人被乐鱼扑腾吓到了,生怕乐鱼跑掉,直接合了手,笑嘻嘻地往岸边跑过去。 岸边一棵老槐树下坐着一位男子。听见有人跑过来,他眼睛都没睁,语气淡淡,“炽阳,一会儿蘑菇一会儿鱼,本王带你来水汀山就是陪你玩?” 炽阳面色尴尬,现在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王爷,属下刚出去探查了一圈,晋王目前没在水汀山安排杀手,近几日属下跟寒刃多转几圈,四日后冬猎不会出事。” 乐渊睁开眼,视线移向炽阳的手部,他见炽阳手里流下的水越来越少,说:“放回去。” 炽阳这才发现原本扑腾得厉害的鱼,现在在手里都不咋动了! “哎呀呀坏了坏了!”炽阳怕手里的鱼没水死掉,赶紧把乐鱼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水袋里。 乐鱼尾巴虽然大,但体型小得只有女童拇指那般大,他呲溜一下就掉进了水袋。 炽阳摇晃了一下,听着里面有动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死,还好没死。 炽阳双眼放光,手指着水袋,“王爷,你没见着这条鱼好看得很!它身上有两种颜色!我可要把它带回去,好生养着!说不定以后还能再有几条一样的小鱼!” 乐渊不想理他,继续闭目养神。 乐渊有两个贴身侍卫,一个是炽阳,一个是寒刃。两人名字上就能知道,一热一冷。炽阳生性活泼好动,寒刃则谨慎入微,后者性子跟乐渊倒是有几分相像。 片刻后,乐渊起身,“寒刃差不多该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从他身后就走出来一个冷冰冰的人。炽阳浑身一抖,几乎是瞬间就将水袋藏在了身后。 寒刃看了一眼炽阳,随后道:“王爷,无埋伏。” 乐渊点了点头,“走吧。” 三人齐刷刷上马,踏上归途。 乐鱼就这样稀里胡涂离开了自己生存近五百年的水汀湖。 第2章 雷劫降临 乐鱼在水袋里十分难受。四周都黑洞洞的,空间很挤,再加上一路颠簸,乐鱼没出息地在水袋里翻了肚皮。 “啊!”炽阳抱着白色陶瓷坛发出尖叫,“王爷,它它它它它!翻肚皮了!是不是死了?它难道是不习惯坛子里的水?哎呀都怪我,我应该带点湖水回来的!” 炽阳话太多,乐渊啧了一声,放下大氅后移步过来,眼神往盆里探。 乐鱼火红湛蓝交织的鱼身好像已经失去了光泽,漏着微微泛白的肚皮,静静地飘在水面。 乐渊看了一眼就坐到书桌前,翻开昨日未看完的书,说:“鱼鳃在动。” 闻言,炽阳手指碰了碰乐鱼。见着乐鱼的鳃果真在动,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要不然真是罪过罪过。” 炽阳见乐鱼瘦瘦瘪瘪的,他起身往外走。 “把鱼带走。”乐渊说。 炽阳没回头,直接跳下了四层台阶,“属下去拿些鱼食,去去便回!” 乐渊眼神在前面白陶瓷坛上停留了几秒,而后放在了手中的《治水方》上。 日上三竿,窗外明媚的日光投射进来,照在白瓷坛里。水温渐渐回升,里面的水草沐浴着阳光开始释放氧气,乐鱼的鱼鳍渐渐动了起来,而后乐鱼一个翻身,正了过来。 乐鱼迷迷糊糊地四处看,但四周都有白色的墙壁一般的屏障,乐鱼活动的范围很窄。 他看着闭塞的环境,一股恐慌席卷了全身。 他在水中不安地来回游动。 最终他游累了也没有找到出路。停下来,抬头见到的是人类的房梁。 乐鱼想起来了,他被人类给抓了,有性命之忧! 既然四周没有出路,那天上呢?乐鱼沉下鱼身,暗暗蓄力,而后尾巴铆足了劲左右摆动,一举出水! 出水只是暂时的,乐鱼不一会儿扑通一声,就又落回了水里。 听到动静的乐渊手一顿,按往常他肯定会不理会继续看书,但他反常地放下书,起身。 落回水里的乐鱼一动不动,细细思索着方才见着的情景。 他在一个坛里,环境是人类居住的地方,没有水池,还有一个玄衣男子坐在一旁,好像是在专心看书? 乐鱼不确定,因为他刚才出水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眼神扫到了自己。 那个人类有没有专心看书另说,乐鱼又游回刚才的位置,他想要再试一次,确定周围是不是真的没有水池。 书房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乐渊刚站起来没走几步,又坐了回去,重新拿起书。 乐鱼听见有脚步声逐渐靠近,他嗖的一下转头钻进水草里面,想把自己藏起来。 炽阳拿鱼食回来了,他进门见乐渊在看书,瞬间噤声,开始轻手轻脚。 走到白瓷坛前,他欣喜地低头看。 鱼呢?!他那么好看的一条鱼呢! 傻眼的炽阳在白瓷坛里仔仔细细地找,最后在一片水草里面看见了一小点鱼尾。 炽阳一乐,他悄悄打开鱼食袋子,捏出一个小虾丸,放进了水里。 第4章 王爷在看书,他也不能说话,就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坛沿,见乐鱼雷打不动,他轻声说:“吃饭啦。” 吃饭了?乐鱼感觉肚子空空的,他想转身查看情况。 谁知,他一转身,入目的就是炽阳嘻嘻傻笑的一张脸!乐鱼瞬间栽回了水草里,还硬往里钻了钻,现在炽阳连一点尾巴都看不见了。 炽阳:“?” 炽阳见乐鱼出来,以为这鱼很聪明,还能听懂吃饭。可乐鱼转头就又钻了回去,他心里纳了闷儿。 难不成这条小鱼是怕人?难道是他长得太丑了? 炽阳以水为镜,看了半晌。 小麦色的肤色,十分健康!容貌周正,看起来靠谱! 总归来说,也不丑啊…… 炽阳手指轻敲坛沿,水草没动静。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动静。 正待再敲的时候,乐渊放下书,声音淡淡却极具威慑,“带着你的鱼,出去。” 炽阳闻言迅速举起双手,“走走走!现在就走。” 这种语调,就是死前预警。若是他不走的话,就不是竖着出去了,得让寒刃找担架来抬他! 炽阳从袋子里掏出一把鱼食,撒在了水里,然后小心放在桌上,随后蹑手蹑脚要出去。 “带上你的鱼。” 炽阳又灰溜溜折回来抱白瓷坛,还没等他抱起来,乐渊又说:“罢了,鱼放在这里。” 炽阳哪里敢违抗乐渊的话,他欲哭无泪,十分不舍地又撒了一把鱼食,轻声对着坛子说:“你放心,我肯定会经常来给你喂鱼食的。” 然后炽阳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书房,带上了门。 乐渊见他那样就知道,炽阳很喜欢这鱼,那他更要把鱼跟他分开。本来就不好好练功,现在来了条鱼,那岂不是更无心练功了? 乐渊觉得自己的命令下得很明智,他又拿起书,静静看起来。 乐鱼觉得周围没了动静,觉得那人应当已经走了。他调转鱼身,从水草里探头出来,见水面上飘着很多球状不明物体。 乐鱼好奇地浮起来,闻见了淡淡的虾味。 难道这就是人类投喂的食物?乐鱼肚子太饿,他不管了,先含一块再说。 好好吃! 乐鱼双眼放光,激动地原地转了一圈儿。然后把水面上的虾球越来越少,全都被吃了,乐鱼的肚子逐渐丰腴。 乐鱼吃饱了,也有些累。他看着水面上还浮着很多鱼食,但是他吃不下了。乐鱼决定留着晚上再吃。他钻回了水草里,找了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开始睡觉。 午时,寒刃敲门入内。 寒刃把书信放在桌上,“王爷,萧国公府的夫人们来访,现下正在正堂里歇着。” 乐渊看都没看书信,直接拿起来把它随意夹在一本书里,“不必理会。” 寒刃停顿片刻,然后慢慢退出去。 他家主子已经二十有四,至今尚未成亲。萧国公府是乐渊母家,萧皇后是萧家独女,她生下公主后便因体弱驾鹤西去。 乐渊的舅母们难免对他多有怜悯,见他这么大了,连连替乐渊的亲事着急。 最近一些时间里,逼得更紧。见送进来的书信迟迟没回信,就直接找进了王府来。 寒刃突然觉得他家主子挺惨的,不仅要赶时间把《治水方》批注完毕,还要跟舅母们来回打太极。 寒刃轻声关了门。 白日里还艳阳高照,一到了傍晚,外面开始起了风,呼呼作响。窗户也吹得咔哒咔哒响。 乐渊起身将窗户关上。 他继续坐下,专心桌上还没看完的《治水方》。 今天他必须要看完,做好批注。 乐鱼睡了一下午,现在傍晚还钻在水草里没睡醒。 轰隆! 乐鱼瞬间惊醒,甩尾左右看。 此时外面雷声再次炸响! 乐鱼呼吸不畅,他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身体里面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很难受,感觉身体要被撕裂。 他在白瓷坛里不安地来回乱窜。 脑海中骤然浮现小九狐化形时的场景。乐鱼顷刻间懂了!是他的雷劫来了!他等了将近五百年的化形雷劫,终于来了! 乐鱼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因为若是挺过不了雷劫,他就会一命呜呼。 但即使他真翻了肚皮,也没什么后悔的。他不喜欢现在的样子,双色已经让他受到了很多异样的眼光。 他要努力修炼,化出漂亮的人形,这样,他的父亲也许就会把自己给接回去。 在他零碎的记忆中,知晓自己有一位父亲,可也是他将自己打回了原形,丢下了渡凡台。 乐鱼甩尾铆足了劲儿,上冲努力跃出水面。离开水面那一刻,他觉得不对劲。若是在屋子里面,这雷要怎么才能劈到他啊! 他要跳出来,要让雷精准地劈到他。 乐渊听着雷声觉得奇怪,这又不是六月夏日,怎么会有雷声? 他借着桌上的烛光,见到一条鱼蹦蹦哒哒,来回跳出水面,弄得水花飞溅。 乐渊再次起身,缓步过来。 外面雷劫聚集,而乐鱼却沉在水里却不出来了。 因为乐鱼浑身有种要撕裂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拿刀子来回刮磨他的心脏,很痛!痛入肺腑!难以忍受!!! 乐鱼凝神,但大脑始终有些不清醒,外面惊雷聚集,乐鱼的鱼鳍全部炸开。 第5章 不行!乐鱼现在被恐惧笼罩,他现在的状况绝对承受不住雷劫,他会死的!肯定的!!! 第3章 化形啦! 乐鱼想逃,但是四四方方的白瓷坛,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出路。 乐鱼心痛如绞,他想葵爷爷了,他想石骨了,也想小九狐,它们都还没看到自己化形之后的样子。 它们也不知道自己的雷劫来了,救不了自己。 乐鱼慌乱地猛钻进水草里,想把自己死死地藏起来,谁也发现不了,妄图逃过雷劫。 轰隆!叱啦一声!原本慢半拍的雷声和闪电同时乍现。 雷发现了乐鱼所在的地方,朝着他的方向狠狠劈了下来! 咣当!雷劈碎了白瓷坛!里面的水散了一地。 骤然听见动静的乐渊心一惊。 这好端端的白瓷坛怎么会无端破碎? 他狐疑地渐渐靠过来。 乐鱼虽然幸运第一次没被劈到,但是刚才的雷电顺着水把乐鱼浑身都电麻了。 乐鱼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动也动不了。 外面电闪雷鸣,眼看第二道雷就要劈下来。 完蛋了完蛋了……乐鱼绝望地躺在地上,无力地拍了两下尾巴,等待死神的降临。 轰隆! 乐鱼眼睁睁看着雷朝自己劈下来!可比雷先靠近的是一道阴影。 乐渊蹲在乐鱼旁边,见它一动不动,以为缺水要死了,想伸手将它拎起来,再放进茶杯里。 可还没等乐渊碰到乐鱼,那雷贯了下来! 乐鱼原本以为自己要死翘翘,但是那雷临了快碰到他的时候,竟临时分了叉! 乐鱼昏迷前,他震惊地见到一半的雷劈在了自己心口,一半的雷劈在了那个人类身上。 乐渊被雷劈了也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何,觉得自己心脏突然钝痛。然后眼前模糊,捂着心口喘着粗气。 一团白光乍现在眼前,乐渊用胳膊挡住。渐渐的那刺眼的白光又暗了下去,他稍放下胳膊。 好像看到了白白的银丝? 白发?还带点蓝色……乐渊慢慢凑近,想再看仔细些。 但远处蓦然传来箜篌声,悠扬连绵的乐声传进乐渊的耳中,他眼前又闪起耀眼的白光。 乐渊紧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翌日清晨,地上昏睡一晚的乐渊渐渐苏醒。 心脏钝痛的感觉早已消失,有一种疲累感席卷全身。待他回过神来,幡然发觉身下柔软。 仲冬时节的清晨是冷的,但他身下却暖烘烘的。 他骤然警觉,撑起身子。 入目的场景是乐渊怎么都想象不到的。 他身下有一位紧闭双眸的少年,他身上虚虚地披着一件月白色的纱,纱衣衬得少年肌肤胜雪。 少年的胳膊原本虚虚搭在自己肩膀上,方才随着自己的动作,落回到少年腰间,裸露的胳膊细细打着颤。 少年乌发颜色有些浅,里面杂着些淡淡的蓝色,他的左眼尾有一抹赤色蓝色混杂的细长印记,像云纹。 赤红的云托着淡蓝的云,一路勾到了太阳穴。 乐鱼察觉身上的热源消失了,他浑身抖了抖,双臂探着去找热源。 没等触到热源,乐鱼上方传来淡淡的质问声,“你是何人?” 听见声响,乐鱼慢慢睁开眼睛,阳光刺眼,他揉了揉眼睛。 化形苏醒第一眼,入目的便是乐渊。乐渊眼中的警惕和威慑不减。 乐鱼被盯得浑身发凉,剎那间他就彻底清醒了。 他猛地推开乐渊,动着还不灵活的双腿,不断往后挪。不经意间,脚踩中了碎瓷片也不吭声。一直缩到原本放白瓷坛的桌子下面。 仅有薄纱覆着的后背贴住了墙,冰凉的墙壁冻得他一个激灵。 乐鱼双臂环膝,下巴也缩进胳膊里,就留了双大眼睛观察着乐渊,薄纱下的脚趾不安地乱动。 乐渊盯着那双明亮的琥珀瞳,又扫了眼破碎的白瓷坛,复又问:“你到底是何人?” 乐渊压迫感太强,乐鱼颤着伸出手,指了指地上的碎瓷片,他是鱼这句话刚要说出口,他心中警铃作响! 不行,不能让人类知道他是鱼,会被爆炒、清蒸、水煮! 乐鱼又往桌子里面缩了缩,整个背都贴住了墙面。感觉到乐渊还在看他,乐鱼直接默默背过了身,面着墙壁缩着。 乐渊:“……” 乐鱼的一举一动全都落进了乐渊的眼神里。 他有那么恐怖吗? 他见乐鱼一直在打哆嗦,他起身随便拿了一件衣袍,过来的时候瞥见了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大氅。 乐渊捏了捏自己手上单薄的衣物,放下它,拿了用暖盆烘着的大氅。 乐鱼身上突然暖烘烘的,但那暖烘烘的东西突然往下掉,乐鱼赶紧出手抓住。 乐鱼把那件有点重的衣物紧紧裹住自己,乐鱼觉得自己受到了帮助,他再背对着人可能不太礼貌,葵爷爷告诉过他要对帮助自己的人报以最大的尊重。 乐鱼慢慢转过身子,他抬眼看了眼乐渊。 更何况……眼前这个男子替自己挡了一半雷劫。要不然他也许早就被劈成黑鱼干了。 乐鱼发现跟乐渊对上了眼,他又迅速将眼神移向别处。 乐鱼紧抓着大氅,声音低低的,“谢……谢谢你。” 乐渊昨日的事情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前一秒还在看书,下一秒就已经晕了,连自己为何在白瓷坛这里都不知道。 第6章 而最能知道事情缘由的…… 乐渊看着乐鱼,他那么害怕倒像一只脆弱无害的幼兽,而自己就像一只亟待捕食的……饿狼? 乐渊刚想喊他出来,炽阳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看见了坛毁鱼无的场景。 “啊!我的鱼呢?!”炽阳拿着的鱼食掉到地上。 炽阳怔愣在原地,视线转移,见桌子下面缩着一个人,看露出来的衣物纹样……是他家王爷的大氅! 而大氅的主人乐渊正在桌子前蹲着,像是在问罪。 炽阳大脑瞬间清明,他迅速思考。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王爷屋里被塞了人?还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现在正在审问? 扑通一声! 炽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王……王爷,是属下的错,属下昨晚不应该因为吃酒就没回来把门!” 炽阳引颈就戮,他心里替乐渊感到难过。他家王爷守了二十四年的贞操,和那位女子的清白,毁于一旦! 再想想刚刚王爷衣衫一件不少,早早就穿上了,而那女子披着大氅,那必然是衣衫不整。 现今还被逼进了桌底。 他家王爷,果然是不懂怜香惜玉! 炽阳垂头痛心疾首。 “不懂怜香惜玉”的乐渊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他眉头紧皱,“把他揪出来,换上衣物,”他站起来往外走,经过炽阳身边时说了句,“夜半吃酒,今日罚练一个时辰。” 炽阳听完如五雷轰顶,瞬间就不心疼乐渊了,他心疼自己啊! 本来练功时间就长,今天又多了两个时辰!炽阳两眼一黑,跪在地上缓不过劲来。 炽阳的双手紧紧抠着地面,闭着眼不肯面对现实。 不不不!听错了听错了,绝对是听错了! 他坚信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可炽阳没等到乐渊再次下令,等来的是屁股上的一脚。 “还不快去。” 炽阳腾一下从地上弹起来。 不是听错了!是真的! 炽阳认命般往里面走了走。可中途他停下脚步,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乐渊。 他跑出去追上乐渊。 “怎么了?”乐渊头也没转,问道。 “……王爷,属下是男子,给女子换……是不是,有点……”炽阳声音越说越小。 他觉得虽然这事儿不是王爷的本意,可怎么现在人家也是王爷的人了,让一个外男给她换衣服,怎么也不应该啊,于礼不合。 乐渊瞪了他一眼,“你回去好好看看,换好衣物后再加练半个时辰。” 炽阳愣在原地。 他眼睛都瞪大了。难道不是女子?而是男子?!她们敢在王爷房间里塞男子? 炽阳嗖一下就往回跑! 他想看看那男子长什么样子,竟然让禁欲已久的王爷都开了荤。他家王爷就算是被下了药也不可能就这么顺了她们的意。 所以这事能成,王爷多半也是愿意的! 炽阳火急火燎地进了屋。 一炷香后。 “就这些衣服,你喜欢哪一件?”炽阳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的乐鱼。 乐鱼扫了一圈儿,手从大氅里伸出来,指了一件湖蓝色的。 “这件啊,可以是可以,就是有点薄……”炽阳见乐鱼眼里放光盯着湖蓝衣服,“好吧,在屋里有暖炉总不会冷。” 随后乐鱼如愿以偿地穿上了那件湖蓝的衣服,他喜欢蓝色,淡淡的蓝色让他感觉很亲切。 炽阳在乐鱼背后捏起他的一缕发丝,惊异地问:“你的头发还真的是带点蓝色啊!我果真没有看错。” 乐鱼心头一紧,他一缩身,自己的发丝从炽阳手里溜出来,“怎……怎么了?” 乐鱼心脏怦怦跳,他刚刚无意间看见了铜镜中的自己,头发在阳光照耀下泛着蓝色,并不是跟人类一样的乌黑。他还看见自己左眼尾有双色云纹的胎记。 很丑。乐鱼觉得。 乐鱼等着炽阳说有点奇怪,有点丑等等之类的话。 “很好看啊!很独特啊,你怎么弄的?你快教教我呗,”炽阳坐在乐鱼对面抓起乐鱼的手,眼神诚恳,“你快教教我呗,我也想改改发色!给它改成红色!再配上我小麦般健康的肤色,肯定俊死了!” 对于炽阳炽热的情绪,乐鱼有些手足无措,他慌乱得抽出自己的手,“这,这不是染的。” 这是他鱼尾的颜色,而左眼尾的赤红和蓝色也是鱼尾的颜色。 是他生来就有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对于乐鱼的回答,炽阳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冒犯。但是他按耐不住,又缠着乐鱼问了很多问题。 问到出身姓名的时候,乐鱼只说了自己叫乐鱼,出身来历一概不知。 这让炽阳打起了问号。 这乐曲的乐跟快乐的乐是同一个,但是乐曲的乐是他们南乐国的国姓。除了皇族,国民是不能随意用乐作为姓氏,是上不了黄册的。 他重新开始打量乐鱼,试探着开口,“你该不会是北狄国的失足少年撞坏了头,被人牙子……拐卖到这里的吧?” 乐鱼也不知道他该如何解释,好像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乐渊的书房。 见乐鱼不说话,炽阳便默认了。 他已经脑补了乐鱼被拐卖,千里迢迢来南乐国的艰辛经历了,心里越发觉得乐鱼苦。 第7章 乐鱼长得好看,肯定是被萧国公府爱收留小奴隶的三夫人见着觉得喜欢,就拿来当了小棋子,送上了乐渊的床。 炽阳心疼地瞅着乐鱼,晃见了乐鱼左眼尾的颜色,随口说:“你这眼尾的颜色,怎么就跟我带回来的那一条鱼似的……” 炽阳傻呵呵说完,嘴角越笑越有些僵硬,随后脑子慢吞吞作出反应。 炽阳浑身僵住,他好像知道刚刚自己一直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听见炽阳的话,乐鱼头发都要炸起来,手攥紧了衣服,默默乞求炽阳千万不要发现自己的身份! 炽阳突然拍桌而起!给乐鱼下一哆嗦。 他回身蹲下看碎瓷片,抖着手扒拉着水草。 一无所获。 我那么小一条鱼呢?我那么小一条鱼呢!!! 炽阳崩溃,最终仰天长啸,“我的鱼呢!” 乐鱼几乎是瞬间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哆嗦着说:“我,我见它不喜欢在白瓷坛里,就把它放生了。” “放生了?”炽阳问,“你什么时候放的?” 糟糕!乐鱼智商没跟上,要说漏嘴了好像。 乐鱼嘴硬,“就……就在王爷醒之前。” “撒谎,”乐渊换了身衣服进来,“满口胡言,本王醒得比你要早。” 乐鱼瞬间闭了嘴,他被当场抓包,有些慌乱难堪。乐鱼从凳子上起身,慢慢往角落里缩,还用帘子挡住了自己。 乐鱼紧紧抓着织金帘子,这是他第一次撒谎,第一次撒谎就被无情拆穿。 乐渊拿起被重新挂上的大氅,将乐鱼裹住。乐鱼有些怕乐渊,在角落里也无处可逃,就任由他摆弄。 这场景在炽阳眼里,就是赤裸裸的他家王爷单方面压制纯良少年啊!见他衣服单薄,就体贴地给他披上自己的大氅。 炽阳又想起他们两人可能昨夜已经……那少年那么紧张害怕,难道他家王爷太过勇猛,吓到人家了? 炽阳脸一红憋着笑,偏头不去看他们,不禁咳嗽了两声。 炽阳心里敲木鱼。 他还在这里啊,请甜蜜的两位不要无视他!王爷这般体贴,难不成他家王爷真的开了荤就一发不可收拾,真的动了成家的心思?可少年是男子啊。 没事没事,炽阳安慰自己,只要是王爷想做的事情他和寒刃都支持! 在炽阳的预判里,他家主上下一秒应该把乐鱼给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然后体贴地盖上被子,并且告诉他,让他好好休息。 炽阳越想越歪。 现实里乐鱼确实是腾空了,但是腾空的方式有点不一样。 炽阳回头一看,傻眼了。 只见乐渊像拎小鸡一样把乐鱼给提了起来! “来路不明,满口胡言,一问三不知。”他说完就往外面走。 炽阳看明白了!王爷这是要把人给丢出去!不成啊,这怎么行呢!这操作怎么那么像拍拍屁股就将人抛开的渣滓? 炽阳追出去,跟在乐渊屁股后面,“王爷,再好好查查呢,属下看他不像是危险可疑的人物。” 乐鱼疑惑地回头看炽阳,又看了看乐渊,又看了看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府门。 他这是要被丢出去了?不行! 乐鱼挣扎起来,他还没报恩呢,怎么能被丢出去。 在刚才和炽阳的交谈中,他觉得乐渊是一个大好人。乐渊多次治水有功,造福百姓。更何况乐渊还替自己当了一半的雷劫,他必须得报完恩情再走啊。 炽阳还在替乐鱼说话,乐渊偏头给了他一个眼神,炽阳瞬间瘪嘴。 乐鱼见着府门离自己越来越近,抓着自己的手又像捕兽夹一般,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第4章 催婚 被牢牢控制的乐鱼无法。他心想现在出去也可以,他能先回去问问葵爷爷他们,要怎么报恩最快,还有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化形了。 乐鱼安静下来,由着乐渊提着他,不再动弹。乐渊感觉手里的人儿不动了,分过眼神看了眼,疑惑他怎么又不挣扎了。 就这移开眼神的功夫,再看向府门的时候,原本空荡无人的门前,此时站了三位妇人和三位侍女。 妇人们刚上门就见着乐渊,都笑逐颜开。纷纷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水,开始为接下来的嘴仗做准备,提前润润嗓子。 乐渊啧了一声,停住脚步。 炽阳也看见了前方的舅母们,炽阳悄悄咽了口唾沫,说:“王……王爷,要不然我们先避一避?” 还没等炽阳说完,乐渊早就往回走了。 乐渊的舅母们见乐渊走了,赶紧进来要拦,却被门口的侍卫挡下。 炽阳跟着没走几步,门口的夫人们已经跟侍卫们吵了起来,炽阳眼见事情不妙,赶紧折去门口救场子。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好。” 大夫人雍容华贵,语气温和,“炽阳啊,我们这也是为了渊儿好,要不然我们这一把老骨头,也不会几次三番地来啊。” “是是是,”炽阳说,“只是王爷事务繁多,实在没有成家的……” “别扯这些个有的没的,”二夫人一甩帕子,叉着腰,“先让我们进去见着渊儿再说。” “二夫人,不瞒您,王爷他昨晚一晚上没睡,现在正累着,可能见不了诸位夫人了,还请夫人们见谅。” 这肯定是推辞,三位夫人都知道。明明刚刚还看见了乐渊,看着他脸色也没那么累,甚至表情上还有一些轻松愉悦,哪里有一丝一毫累的痕迹? 第8章 三夫人是三位里面最温柔的,她轻声问:“渊儿迟迟不肯成家,难不成是已经有了中意的女子?” 中意的倒是有,就是好像不是女子。炽阳当然不敢直接跟夫人们说啊。 见着炽阳扭捏并没有否认,大夫人和三夫人眼神一交换,对视一笑,随后转头齐声问:“哪家姑娘?” 炽阳被双面夹击,正在犹豫要不要说。说了王爷可以不用再被唠叨,但是,这龙阳之好要是给说出来,他家王爷可能会被揍一顿。 但要是不说吧,这些长辈又会紧追着不放。 好烦啊好烦啊,炽阳感觉自己要被逼死了,说还是不说? “渊儿已有中意之人,舅母们不必再忧心渊儿的婚事了。” 乐渊从后面过来,乐鱼在他后面紧紧跟着,全然没有之前的疏离。 炽阳就像见到了救星,浑身一松。可等他后知后觉听懂了乐渊的话,炽阳喉间一哽,震惊着大眼瞅着乐渊。 王爷这是要坦白了?真的吗?不再等等吗?! 乐渊行礼后,三夫人忽略乐鱼,上前拉了乐渊的手,亲切地问:“渊儿中意的是哪家女子?” “对,”二夫人嗓门很大,“不管是哪家女子,舅母们都给你去提亲!” 乐渊将身后的乐鱼拉到前面,揽住乐鱼的肩膀,“这是渊儿昨日带回来的人,渊儿心悦他。” 一瞬间,在场至少八个人十六只眼睛的目光齐齐射向乐鱼。 乐鱼瞳孔骤缩,浑身一抖,低着头紧紧抓着乐渊的一角衣袖。他不喜欢被众人注视,他感觉有些汗流浃背,只想找个水池子赶紧钻进去。 乐渊微微勾唇,继续说:“他不小心撞了头,丢了记忆,忘记了自己的亲友,我们二人心意相通。” 待三位夫人看清了乐鱼的样貌,又知晓了乐鱼是个男子,个个表情不一。 大夫人反应最大,她瞬间就喘不上气,捂着心口,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乐渊不紧不慢招呼身后侍女,“你们把大夫人送回萧国公府。” 三夫人堪堪回神,见着人要昏,赶紧搀住,顺着胸口,“大嫂,快喘气快喘气。”她顾不上说乐渊,赶紧扶着要晕厥的大夫人回马车。 二夫人没走,反而是拉过了乐鱼。又转着圈打量,边看边点头,最后松开了乐鱼的手。 乐鱼一被松开,就又贴回了乐渊身旁,虚虚地挨着他。虽然乐渊让他觉得害怕,但是眼前这个女子,让乐鱼更加不安。 “我又不是罗剎鬼,”二夫人笑着说,“怎的这般怕我?” 乐渊把乐鱼往身后藏,“二舅母见谅,他有些胆怯。” 听了乐渊的话,二夫人后退一步,点点头,“嗯,挺般配。”二夫人说完给了乐渊一个她懂了的眼神,随后转身便走了。 戏已散场。 乐鱼跟着乐渊回了屋子。 乐渊看着端坐的乐鱼,说:“不管你是谁,方才已经说好了,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现在就走,永远不要出现在京都,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不行不行,乐鱼再次在心里否决这个答案。 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乐鱼就报不成恩了啊,那挡雷劫可是过命的恩情。更何况乐渊是凡人,虽然雷劫对他无用,但他怎么说也是替乐鱼挡了半劫。 乐渊喝了口茶,慢慢说:“二是在王府待着,不许跟外界有任何通信,本王不会亏待你。” 乐鱼点点头,这个可以。乐鱼抬起头,对上乐渊的眼神,琥珀瞳颤了颤,随后定住,坚定地说:“乐鱼要第二个。” 乐鱼?乐渊问:“本王要是再问你,你是谁,你该不会说你是一条鱼吧?” 乐鱼眼皮跳了跳,抿了嘴唇。 炽阳哈哈哈笑几声,挑了乐鱼发丝,缓解气氛说:“王爷,属下看他也很像那条鱼啊,他既然把那条鱼放生了,那他就当那条鱼嘛。” 乐渊睨了一眼炽阳,把茶盏咔一声放在桌上。 炽阳收回了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家王爷有些不高兴。 炽阳突然脖子疼,摸着脖子转了转,继续说:“王爷,可这小乐鱼这姓氏怎么办?他被拐卖至此,没有户籍,这个姓氏如何上黄册?” “无妨,让他入顾府作义子。” 乐渊盯着乐鱼,“明日之后你就叫顾乐鱼。” 乐鱼抬眼看他,“可以拒绝吗?”这个名字是雪女姐姐和葵爷爷一起帮他取的,想让他做一只快快乐乐的小鱼。他不想换姓氏。 炽阳两眼一黑,他怎么能在乐渊面前说不啊! 炽阳在乐渊说话之前赶紧说:“欸欸欸,小乐鱼这加个姓氏也没什么,以后我们还是叫你乐鱼。你要是不同意的话,你上不了黄册,就在这里待不下去啦。” 乐渊加了一句,“那你便出京都,永远不许回来。” “不行!”乐鱼手握成了拳头。 乐渊语气一松,“炽阳,明日去顾府,准备一下。” 逼鱼大战结束。屋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乐鱼的肚子在此时叫了起来,乐鱼揉了揉肚子,这才发觉他变成人了,要跟人一样吃饭。 乐鱼一想到饭,首先想到的是小九狐跟他说的蘑菇。乐鱼脑子想着,肚子又开始新一轮的咕咕作响。 头疼半天的炽阳有了话头,“乐鱼昨晚上肯定累了,王爷我去吩咐厨子。”说完就往外跑。 第9章 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饭菜,由于是清晨,吃食都是清淡的。乐鱼激动地盯来盯去,但没看见熟悉的植物,他又低下头去。 “怎么了?都不喜欢啊?”炽阳问。 “不,”乐鱼迅速回绝,捏着衣角又悄声说,“想吃……蘑菇。” 炽阳眼神飘移,悄悄去看乐渊,见他脸色没有异样,抬脚溜出了房间。 乐鱼很快就喝上了冬菇汤,温热浓稠的汤汁让乐鱼眼神发光!乐鱼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小九狐果真没有骗他,冬菇真的很好吃!乐鱼眯着眼睛把整盆冬菇汤喝得见了底。 “你多久没吃过饭了?”炽阳见他一副饿了八百年的样子,“怎么只喝汤啊,你尝尝这个鱼。” 乐鱼闻声看过去,一条被蒸熟的鱼出现在乐鱼面前。 一条毫无生气的鱼,身上被撒了绿色的葱花,眼睛好像直直地盯着乐鱼!死不瞑目! 乐鱼捧着手里的碗,眼神怔怔地盯着清蒸鱼。 乐渊把那盘清蒸鱼端过来,放在乐鱼面前,“别只喝汤,”他敲了敲盘沿,“吃点鱼。” 乐鱼手里的汤匙咣当一声掉在碗里,他回神后,捧着碗,声音轻轻说:“我不吃鱼。” 炽阳悄悄跟乐鱼说:“没事儿,乐鱼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乐渊:“……” “诶,直接叫乐鱼也不行,有点太失礼。”炽阳摩挲着下巴思考。 炽阳灵光一闪,“要不就直接叫你王妃吧!” “炽阳,”乐渊眼神不善,“今日加练一个时辰。” 炽阳原地石化,方才玩笑的喜悦一扫而空。 乐渊:“寒刃。”寒刃一直在外面暗处待着,闻言进了屋子。 寒刃和炽阳性格和气质完全相反,寒刃戴着面具,身着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剑。浑身散发着冷冽死亡的气息。 一从寒刃进来,乐鱼根本就不敢把眼神放在他身上。他就只呆呆看着碗里剩的最后一个冬菇,用汤匙拨来拨去。 “带炽阳下去,罚练。准备一下,午时进宫面圣。” 第5章 断袖 炽阳被寒刃押着出了门。 乐鱼拿着汤匙要吃盘里的丸子。那个丸子圆滚滚的,里面好像嵌着肉,看得乐鱼又饿了。 伸出去的汤匙一碰到丸子,丸子便往旁边跑,怎么也不肯进勺子。乐鱼忙活了半天,终于用汤匙挖住了丸子。 “用筷子夹。” 乐鱼像是没听到乐渊的话,把丸子吃进了嘴里。 他才刚化形,汤匙使用简单方便,他不会用筷子。 “不会?”乐渊夺了乐鱼的汤匙,把一双筷子塞给他,“用。” 没了汤匙的乐鱼低着头,他不高兴了。现在有点讨厌这个人类。他不会用筷子,这个人还一直逼他。 “我不会。”乐鱼有点破罐子破摔。 “头撞傻了,人该会的也不会了?” 乐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是鱼精这件事的。 “猫精不会用筷子。”乐鱼只能随便扯谎骗下去。 乐渊没再问他,起身出了屋子。 乐鱼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把筷子放在一旁,要去拿自己的汤匙。 没有走开的乐渊,在窗边见乐鱼呆了一会儿。他把汤匙放下,拿起了筷子,丝毫不熟练地用着筷子。夹了半天也夹不起来肉丸子。 最后被夹了无数次的丸子,啪嗒一下从盘子里掉在了桌面。乐鱼怔愣地看了半天,颤着手放下了筷子,低头不知在干什么。 用筷子戳起来都不会?乐渊沉默离开。 一个侍女缓步进了屋子,“奴婢桃溪。” 乐鱼抬头看她,桃溪又说,“以后便是桃溪照顾公子大大小小的事情。” 见桃溪面相柔和,乐鱼也没那么紧张了,“那桃溪姐姐可以教乐鱼用筷子吗?” 乐鱼现在求知若渴,他得尽快把学会人该会的,他不想再接受乐渊的质问。 桃溪暗自窃喜,王爷就是派他来做这件事情的啊。炽阳是个大嘴巴,到处吵嚷,导致昨晚的事情桃溪也知晓一二。 乐渊和寒刃进了宫门。寒刃问:“王爷,那位少年来路不明,一问三不知,留在身边真的不会出问题吗?依属下看不如直接杀了。” 乐渊眼神一暗,寒刃果断噤声。 “以后不要让我再听见这句话。” 乐渊进了皇帝的偏殿,康禄公公见了忙过来接待,“奴才等了好久,可算盼到宸王殿下了,快来坐下歇息片刻。” 乐渊解了大氅,康禄公公接了放在一旁。乐渊坐在桌前,“父皇不是召见吗?现在何处?” 康禄公公刚开始布菜的手一顿,笑容款款又继续布菜,笑说:“贵妃娘娘在伴驾,陛下要殿下先用膳。” 乐渊睨了一眼康禄,“父皇胡涂。公公可是暗地里出了不少力,让那楚家公子倒了血霉。” 康禄忙摆手,“那可不是,能得陛下宠幸,那是贵妃娘娘的福气。” “这福气公公自己不享用,给了楚公子,难道还要他谢公公的……赐福之恩?” 康禄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儿,“事已至此,陛下是天子,天子是不会错的。” “是么?”乐渊手指敲着茶沿,“康禄公公进出皇宫可要小心着些,别被仇家抓住机会,暴尸荒野啊。” 乐渊的话如毒蛇一般钻进了康禄的心,康禄越来越心惊。他面上仍维持着镇静,扯出一个笑容,捏着嗓子道:“多谢殿下提点。” 第10章 藏白宫主殿外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个个战战兢兢,替里面的人捏着汗。 屋内床幔中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 升平帝起身坐在床沿,要走时,垂在床沿的手费力地扯住他的衣角。 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别忘了赵剑墨。” 升平帝额间青筋暴起,好不容易缓和的心情又乱成一遭!这个人偏是要他不好过。 他一甩袖子,掀开床幔,掐住床上那人的脖子,居高临下地说:“楚煜白!你是会激怒朕的,很好很好。朕就该让他死在关外,省得你天天惦记!” 楚煜白被掐得脸红涨了起来,在他即将背过气时,升平帝松开手。 他漠然地看着床上的人,楚煜白咳嗽不止,眼睛都咳出了泪。 楚煜白抬头说:“让他死?”他嗤笑一声,“乐升,舍得吗?没了他,你觉得南乐国能挡得住北狄国?” 楚煜白姣好的容颜,现在染上一层狠厉,“与其天天赖在我这里,不如好好斟酌立谁为太子。” 升平帝被直呼名讳亦不恼怒,看着楚煜白发狠,越发觉得像小猫呼爪子。 他心里的怒火压下去一半,伸手掐住楚煜白的下巴,细细摩挲。皇帝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你说得对,赵爱卿为国劳心劳力近五载,朕也不该狡兔死,走狗烹。朕怜他至今未婚,觉得把蕴真许配给他,甚好。” 升平帝手指上移,指腹擦着楚煜白的肌肤,又下移往上抬起他的下巴,“你说如何?楚贵妃?” 楚煜白淡定得很,“公主高贵,赵剑墨一介匹夫,可不会怜香惜玉。你舍得,先皇后听了,必让你午夜噩梦缠身。” 升平帝像是听到什么极为滑稽的事情,“他不会怜香惜玉?爱妃说笑了吧,赵剑墨在边关为了你,屡次上书让朕放你出宫,那可是什么代价都愿意接受。他怕是只爱惜你吧。”他的声音逐渐阴冷。 升平帝甩开楚煜白的下巴,整理自己的衣襟,“你说三日后赵剑墨回京述职,见他心心念念的人最终还是上了龙榻,他该作何想?” 楚煜白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但他抓着锦被的手在颤。楚煜白眼尾泛红,他抓住升平帝话中的关键,咬紧牙关说:“你威胁他什么?” 升平帝不理,兀自说:“是肝肠寸断悔不当初,”他伸手勾起楚煜白一缕发丝,“还是心死如灰,移情别恋,尚蕴真公主?” 赵剑墨什么代价都愿意接受,升平帝的这句话像一根刺,生生扎在楚煜白的喉间,让他喘息都不得。楚煜白气得浑身颤抖,他忍耐不住,抬手一个耳光。 升平帝也没有躲,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狠,外面的太监健福听了都心里一惊,哀叹一声,默默摇头觉得楚贵妃又要吃苦了。 健福身边的小太监悄声问:“干爹,怕不是又要进地牢!” 健福一甩拂尘,呵斥,“多嘴!” 然而升平帝并没像往常一样将楚贵妃推出来,再吩咐他们将他关进地牢。健福公公也不敢推门进去看情况,更不敢说宸王等候已久。 片刻后,里面再次传出升平帝的声音,声音很大。 “今日贵妃服侍得舒服,”升平帝带着笑摸了摸自己略肿发烫的脸颊,“三日后的水汀山围猎晚宴,朕恩准你跟赵爱卿见一面。” 小太监初来乍到觉得稀奇,他微微侧身要再听屋内动静。好巧不巧,皇帝此时开门,吓得他赶紧跪回原位。 升平帝睨了眼小太监,眼神带过健福。 健福公公赶紧起身,对着小太监的肩膀就踹了两下,脸色发了狠,“碍事儿的东西!还不滚!” 小太监两股战战,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忙爬着就退到了阶下,隐在太监堆里。 健福立马换上了谄媚的笑,“陛下,现在可要去清凉台?宸王殿下一早就待在那儿恭候陛下了。” “渊儿来了也不早说,罚俸一月。”皇帝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宣朕旨意,楚贵妃目无尊上,禁足三日。” 没关着门,屋里的楚煜白自然也听见了,他只轻笑一声,说:“腌臜之鼠,毫无新意。” 升平帝走出藏白宫前又突然转过身,吓得跟在后面的健福一个激灵。升平帝又吩咐了健福什么,然后才继续走。 待乐渊见到升平帝时,升平帝已换了一身织金云龙纹常服。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步入正题。 升平帝放下茶杯,在乐渊面前维持着父亲的样子,“渊儿已到了年纪,也该成婚,朕见陈家幺女温婉端庄、娉婷秀雅,与渊儿甚是相配。” 果不其然。 乐渊起身而跪,“父皇,渊儿已心有所属,不敢再误佳人。” 升平帝瞥了一眼健福,两人皆觉得罕见。“不声不响,你竟有了心上人?说说是哪家女子,你未与陈家女见过面,怕不是心上人便是那陈家女。” “儿臣的心上人并非是陈家女,而是……”乐渊故意卡了壳儿。 升平帝低笑一声,声音冷了下去,“若是良人,朕会为你赐婚,但说无妨。” 乐渊顿了片刻后说:“是儿臣带回的一位少年。” “胡闹!”天子动怒,健福公公赶紧上前给皇帝添了茶。 升平帝觉得闹心,“觉得新奇也罢,当个男宠,陈家女同你相配……” “儿臣断袖,”乐渊打断升平帝说话,“怕是不能给陈家女以幸福,还请父皇三思。” 第11章 升平帝一拍桌子,将茶杯砸在了乐渊头上,乐渊叩拜在地。 升平帝指着乐渊,怒斥,“反了天了,一个个都跟朕对着干!这事没得商量!” 乐渊早就料想会有如此境况,他再拜,“儿臣心悦他已久,欲聘其为正妃,结发长相守。” 升平帝在一旁气得来回踱步,“说得好,说得真好……” 健福公公上前端着一盏茶,“陛下息怒。” “儿子都默不吭声地断袖了,朕如何息怒!” 第6章 猫精 健福公公熟练地弯着身子跟在升平帝身后。毕竟升平帝被贵妃气得团团转的经历不少,现在又加了一个宸王,健福都觉得有点头疼。“宸王殿下一时胡涂,转不过弯儿,过些时日腻了,自会听从陛下安排。” 升平帝觉得有理,乐渊未尝情事,一时觉得新奇实属正常。他停下步子,坐回原位。“朕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迎娶陈家女。不然那少年别想茍活于世。” 乐鱼在暖烘烘的屋里猫着,突然打了个喷嚏。乐鱼揉了揉鼻子,猜想是石骨在埋怨他偷偷化形却不告诉自己。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回一次水汀山。 桃溪端了冬菇汤进来,“公子要的汤好了,要现在吃吗?” 一闻到冬菇汤浓郁的香味,乐鱼早就忘了刚刚的计划。他从暖炉旁边跑过来,坐在凳子上,拿起了筷子,他试着夹了夹。 乐鱼看着两根筷子中间的冬菇,眼中闪着星星,“桃溪姐姐!我会用筷子了你快看!”他夹着那个冬菇,举在桃溪面前。 桃溪笑了笑,觉得乐鱼甚是可怜。听炽阳讲,他头撞坏了,是被人牙子卖到这里的。桃溪有个被人牙子拐走的弟弟,十四年了杳无音信。她见了乐鱼,更加怜惜,全当作自己的胞弟。 乐鱼也是个活泼的,虽说有些怕人,但是接触时间稍稍长一会儿,他就会跟你十分亲近。桃溪见着乐鱼越看越喜欢。 不怪桃溪这样想,乐鱼是精怪,对人很敏感。觉得让自己不舒服的人,甚至还浑身冒黑气,他就会离得很远很远。一旦见到暖暖气团的人,乐鱼就会很亲近。 比如,在桃溪身上,乐鱼闭眼感觉到的就是粉红气团;在葵爷爷身上就是淡淡的绿色,充满生机活力;乐渊身上是怎样的,乐鱼不知道,他不敢细细感受。 乐鱼一边吃一边跟桃溪讲笑话。他吃完就犯了困,缩回了暖炉旁边,躺在小榻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乐渊和寒刃走在回府的路上。 “父皇果然想把陈家跟我绑在一起。” 寒刃思虑一会儿,说:“陈家家世显赫,若是陈家女嫁给王爷,对王爷夺储大有裨益。” 乐渊疑心不减,“只怕父皇更中意的是晋王乐彰。若是父皇看中我,便会直接将陈家女嫁过来,而不会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只怕,他想看的便是乐彰会如何反击,父皇拿我当靶子教乐彰,你还参不透?” 寒刃低头不语,“那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如何处置?见三位夫人的反应,不像是萧国公府安排的人。万一是晋王那边……” “无妨,晋王再蠢也不会选一个神智不清的人来做眼线。供应待遇按王妃之礼来便好,父皇越是那我当靶子,我便越表现出对储君之位了无心思。” 蛰伏。 “父皇做的肮脏之事不少,他给我两个月,可我给不了他两个月。”乐渊转头问,“人安插进去没有?” “藏白宫人员安排皆是陛下身边的太监健福掌控,我们的人安插不进去。” “无事,”乐渊转着大拇指上的碧绿扳指,“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安插人进去。” 乐渊回了府,乐鱼还藏在锦被里呼呼大睡,连乐渊走近,扯了他的被子都不醒。 乐渊拿了被子扔在床上,自己回身坐在小榻边沿。 乐鱼睡颜恬静,外面的阳光透过窗缝映在乐鱼身上。他墨发间夹着蓝丝,左眼尾还有一块双色云纹,看着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普通少年。 想起那尾双色鱼,乐渊猜测他难不成真是那条鱼精? 转而乐渊就被自己的想法蠢到,他也是被自己那个父皇逼昏了头,连鱼成精这种事也敢想。 乐鱼没了被子,许是觉得有些凉意爬身,他翻了个身缩了缩身子,衣袖随动作上翻,露出挂满珠玉的手腕。 珠玉在日光照耀下泛着光,一圈一圈绕在腕子上,手腕处还被印出了痕迹。 那自然不是手镯,而是珠玉所串的璎珞。翠绿的、海蓝的。 他也不嫌重,乐渊看着就嫌累赘。太长就在皓腕上多缠了两圈,更累赘。 乐渊没多想,猜是桃溪给他的,他自己摸索着给戴手上了。 乐鱼觉着越来越冷,又懒得睁眼,他探出手去摸被子,没摸到。又探出脚去寻被子,没踢到软软的被子,反而踢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 乐鱼瞬间惊醒,见到是乐渊后他坐起身,眨眼间就缩在了小榻的一角。讲真的乐鱼还是有点怕乐渊,总觉得乐渊这个人充满危险,表面展现出来的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 乐渊打破沉默,“你为什么想留在王府?” 报恩?可以说吗?乐鱼不想他会问自己,原以为是乐渊想留他在此处。“你救了我。” “如何救的?”乐渊继续问。 “雷劫,”乐鱼声音低低,“你替我挡去了一半。”他是精怪可以说,但是是弱小的鱼不可以说。 第12章 “这么说,你真是精怪化形,”乐渊将缩成一团的乐鱼上上下下全看了一遍,“鱼?” “不是!”乐鱼毫不犹豫就否定掉,转而觉得自己反应可能有点大,更容易引起疑心。他支吾半天,说:“是猫。” 鱼最怕猫了,猫动作灵敏,牙口锋利,一爪子就能抓住一条鱼。很可怕。 人类应该也怕这种生物。 乐渊倒不是真的疑心他是灵怪化身,只是烦心事太多,逗逗他。 现在看来效果甚好,乐渊神情愉悦,他起身说:“是猫也好,是鱼也罢,现在你就是个人,在王府好好待着,本王自不会亏待你。” 乐鱼重新审视起乐渊,又觉得这个人很好,给他蘑菇吃,给他衣物穿,有暖炉,有软塌、锦被。原先感觉的出来的危险又散到了九霄云外。 乐鱼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心里甜滋滋了一会儿,脑海里那个又大又香的冬菇逐渐变了样子,成了一块石头。 那个石头突然蹦出两只眼睛盯着他,下面还砰的一下冒出一张嘴,张嘴就是,“小乐鱼!有了新人忘旧人!” 乐鱼的幻想啪一下就没了。 他见乐渊要走,他下床,鞋也没来得及穿,赶紧抓住了乐渊的衣袖。 乐渊怔了一下,回头。他低头只见到一颗圆润的头,乐鱼随后抬起头,望着他,说:“想……想请你帮个忙。” 乐渊脸色一沉,抽出自己的衣袖,“有什么要求?” 守在门外的寒刃早就准备好了,一旦乐鱼说的话有什么不好的意图,他直接冲进去把人绑了丢出去。既然不让杀,那便丢出去。 “我想回一趟水汀山,那里有我的伙伴。”乐鱼又说,“他们不知道我被抓来了这里,我怕他们担心我。” 抓来? 蠢笨的小乐鱼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说漏了嘴。 乐渊始终不愿意把那条鱼和眼前人联系在一起。他打算放长线,看看乐鱼要耍什么花样,若是果真同晋王乐彰有牵连,乐鱼也便不用下水汀山了。 “可以,”乐渊双手环臂,“三日后水汀山围猎,那时候你可以跟你的好伙伴见面。” 乐鱼见他同意了,顿时喜笑颜开!他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乐渊! 乐渊:“……” 寒刃:“!” 乐鱼:“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以前是我把你误会了去。” 寒刃还没来得及冲进去,他身后的炽阳熊抱住他,拦着他说:“人王妃和王爷感情甚笃,我们就不要去凑热闹啦!” 寒刃被炽阳拖到了不远处,他抬手抓住炽阳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腕,使劲儿往外一翻。 炽阳嗷呜叫了一声,立刻松开了对寒刃的桎梏。 寒刃要再进去把那个对王爷大不敬的人丢出去。 还没等寒刃提乐鱼。走到门口,寒刃只见乐渊拎着乐鱼后领子,将他丢到了床上的被子上。 寒刃要再进去,谁知炽阳又冲了上来,一把将寒刃薅了出来,还自以为贴心地给屋里两人关了门。 炽阳把寒刃拖了出来。自己面对着一个柱子,脸有点臊,嘴里嘀咕着,“王爷王妃也真的是,现在可是白日……怎么说,也要等到晚上啊,太不应该了,真的是哎呀。” 寒刃一见他那样就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一手摁住炽阳的小臂,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反扣在他腰后。将他摁在庭院里的柱子下。 “喂喂喂!你干什么?!别以为你力气比我大就可以对我……” “闭嘴!” 寒刃语气凶狠,炽阳噔的一下就不敢开口了。 “一个底细不清不楚的跟王爷待在一起,你一点不担心就算了,偏还多次拦我,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浑事儿!” 炽阳闭眼,就像鹌鹑一样缩着,胳膊动不了就又拿脸蹭柱子。柱子啊柱子,我可太惨了,不光要顾着王爷王妃,还要被寒刃凶,我可太苦了,也就只有你能理解我了。 他又蹭了蹭,眼神瞄到地上。争点气柱子,我可偷偷给你下面浇了不少水,地上就多长些蘑菇。 寒刃见他不讲话,当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手便一松,“平日里你怎般胡闹王爷不计较,我也管不了你。但是这个人我看定了。” 炽阳纳闷了,人王爷那么谨慎的一个人都不担心,他瞎凑什么热闹。 “乐鱼那么单纯的一个人,你怎么那么跟他过不去,你是不是嫉妒王爷有王妃啊!”炽阳又想到寒刃已经二十有一,他眼神一眯,围着寒刃转了一圈,“你该不会是……” 第7章 回山探亲 炽阳想到什么,突然后退!退出去五步又觉得不够,又推到十步开外。 炽阳眼神在寒刃和屋子里来回移动。寒刃一见炽阳那震惊又惊奇的眼神,心里就觉得炽阳又在想一些有的没的。 寒刃手握拳,额间青筋怦怦跳,“炽、阳!” 炽阳见寒刃恼了,噫了一声,转头就跑,还不忘喊,“我先去练功了!再见!” 屋里的两人并不知外面的情景。 乐鱼被放在床上,他一粘到被子就掀起来,自己钻了进去。 “是猫妖便算了,但化形后穿鞋。” 乐鱼的脚刚才踩了地板有点凉,听了乐渊的话,他两脚交迭,在一只脚上感受到了另一只脚心的凉意。 他抬眼迅速看了眼乐渊,又瞬间低下来看着锦被上的兰花。 第13章 我刚刚是又漏出破绽了吗?不过他好像已经相信我是一只猫妖…… 乐鱼眼神一顿,低声纠正他说:“不是猫妖,是猫精。” 乐渊抬眉,盯着乐鱼。 乐鱼锦被下的两根食指打着转。“妖怪是坏的,精怪不是,万物都可以成精怪,但是坏的精怪叫妖怪。” 乐鱼语气坚定,“乐鱼不是猫妖。” 猫妖猫精在乐渊这里都没有什么区别,根据近来的接触,乐渊已经可以断言了,这个自称乐鱼的少年是个傻的。 而且傻得不轻。 眼下这个少年留着也有用处,王府也不怕多他一张嘴。 就先养着吧,否则如此蠢笨之人在外流落…… 乐渊的目光又不由自主放在乐鱼左眼尾的胎记上,赤红的云上是淡蓝的云纹。视线又落在乐鱼的桃花眼上,那双琥珀瞳纯洁、清澈。 也许是方才踩地板冻的,微上挑的眼尾泛着红,看起来…… 乐渊腾的一下,头顶冒出一团虚拟的云,又顷刻间散去。乐渊眼神迅速移向一旁桌上的寒兰花,寒兰花像是注意到乐渊突然而来的目光,叶片一抖。 “有事找桃溪即可,非必要不可出王府半步。” 一听到不能出王府,乐鱼慌了,坐起身来抓住乐渊的衣袖,“那我回山的……” “三日后。” 乐渊转身往外间走,走出没几步又折了回来。乐鱼看着他,乐渊也看着他,两人静默无言。乐鱼参不透他要做什么,但是他心虚地将刚才抓乐渊的手往被子里藏。 难道他随意拿了亮晶晶戴,他生气了? 乐鱼越来越心虚,锦被下的手快速动作,想把璎珞摘下来。 不料,乐渊大手将被子一掀,随后把乐鱼两只手腕抓了出来。乐渊晃了晃,珠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惊吓之余,乐鱼尴尬地笑了笑,手腕动了动,想挣脱但是做了无用功。乐渊这两只手,就像湖霸蟹的钳子一般,乐鱼坦白说:“桃溪姐姐说我可以拿来玩。” 乐鱼说完就后悔了,这个地方是乐渊的,桃溪姐姐也得听他的,那也就是说桃溪姐姐说可以的事情,在乐渊这里也许就不可以。 乐渊也不说话,乐鱼怕得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被抓包的感觉太难受了。 乐鱼坐在松软的床上,却感觉如坐针毡。“你松开,我错了,我不该随意动你东西,我摘下来还你。” 乐渊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热闹也看够了。他一只手抓着两只腕子,另一只手将璎珞摘下来。 乐鱼眼神紧紧跟着亮晶晶的链子,仿佛要把它的样子刻在脑子里。 乐鱼被抓着腕子,看着亮晶晶一串一串被摘下来。他还是舍不得,“你们这里是不是可以靠劳动换取东西?” 乐渊不说话,乐鱼就当他默认了。 “我帮你干活,你把这些珠链送我如何?”乐鱼声音越来越小,他自己说得都没有底气。 乐渊手指挑起一串,说:“缨络。” 乐鱼愣住了,“璎珞?”这串亮晶晶叫璎珞,乐鱼心里暗自记下。 乐鱼以为乐渊要把缨络全都拿走,他又鼓起最后的勇气问:“不,不可以吗?” 乐渊没有回答他,而是将一串璎珞套在了乐鱼的脖子上,“颈饰。” 乐鱼低头见原本在手腕上大许多的璎珞,现在在脖子上却是大小正合适。乐鱼脸一红,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穿错别人衣服一般。 乐鱼哦了一声,“那我说的那件事……” 乐渊走向柜边,拉开一个小抽屉,在里面扫了一圈,拿了个珍珠手串,“不用,你想要什么自己跟桃溪说。” 乐渊将珍珠手串戴在乐鱼手上。 乐鱼新奇地甩了甩腕子,这大小正好合适,珍珠也各个饱满,他越看越爱。乐鱼小时候见过几眼珍珠,见得最多的珍珠是鲛人所产的,但在神域南海鲛人灭族之后,就很少见过圆润饱满的珍珠了。 乐渊停留几秒后转身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乐鱼一条鱼,他来回翻看着手上的珍珠手串。他又得到了乐渊的回答,越发觉得这锦被里暖和,摸了两把自己的脸,又缩了进去。 他现在觉得乐渊他人也挺好的。 想着想着,乐鱼直接倒进了床里面,翻了个身找到个舒适的姿势。但是脖子上的璎珞有些硌,他将缨络摘下放在枕边。 随后躺在床上的乐鱼又有些疑惑,为什么他这么喜欢睡觉,吃了就睡。 猜想着是因为刚化形,这也许是正常的。他撸了撸手上晶莹发亮的珍珠手串,随后他便进入了梦乡。 夕阳西斜,落日的余晖投到屋里,乐鱼依旧在睡。屋子里的檀香烟被夕阳一照,映出光亮。 在另一边,这抹光亮被一个小太监碰散。 楚煜白抬眼看着来的小太监。 小太监弯着腰,说:“娘娘,这是陛下送来的。”小太监挥了挥手,上来个宫女,手里捧着盖有红帕子的盒子。 楚煜白双腿交迭,一手支腮杵在桌上,一手食指点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他盯着低头的小太监,问:“公公面生啊。” 那宫女心觉不妙,悄悄将盒子放在桌上,在稍远处跪下。 小太监午时被皇帝吓得那一下还没过去,被楚煜白阴测测地一问,直直跪了下去。“奴才是才来的。” 第14章 楚煜白哦了一声,“健福安排你来的?” 小太监的头越来越低,“是。” “我住在这儿,那我是不是有权利处置这一方宫苑里的人?” “这……”小太监以为自己哪里惹了贵人不快,“奴才刚来,不知哪里惹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小太监吓得连磕了三个头,又说,“藏白宫的人都是健福公公在做,就连宸王殿下想要动里面的人也是不行的啊。” 楚煜白喝茶的手一顿,“宸王?” 小太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打自己耳光,“奴才多话!该打该打!” 小太监丝毫不给自己留情,不过几巴掌下去脸都有了要肿的迹象。 “住手,”楚煜白打断他,瞥了一眼送来的东西,语气淡淡,“打开。” 小太监猛点头,脸颊火辣辣地烫,立刻起身掀开红帕子,打开盒子。 只见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把银簪,较女子簪子要粗些不少,另一样是个小盒子。 楚煜白语气沉了下去,“打开。” 小太监见了这东西,不禁汗颜,他看了口唾沫,颤巍巍去开小盒子。咔哒一声,开了。 奇异的香味瞬间弥散,膏状的东西被装在一方小盒子里。 小太监不敢多看,瞬间弯腰低头。眼神直勾勾盯着地面,恨不得在底缝里。 小太监现在都要快死了,被这两个贵人要吓死了。他听着头顶继续传出叮叮的声音,楚煜白的手指点着茶沿。 在那清脆的叮叮声中,小太监想起下午健福的嘱咐,要他在藏白宫少说话多做事,有事没事别往楚贵妃面前晃,要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又想起之前一个给楚贵妃送东西的太监,竟直接被一个玉势砸死了。 小太监额间冒出滚珠的汗水,眼睛瞪得老大,一口气吊着,分成三次喘。 咚! “贵人饶命!”小太监吓得抱头尖叫一声,头死死抵在地面上,浑身猛颤! 可预想的痛楚并没有到来,头顶上又传出楚煜白的声音,“起来,送回去。” 楚煜白说完便往内屋里去。余光见他走远了,小太监抖着身子,心有余悸地缓缓起身。 见到桌上的情景又是一阵腿软。 良久,升平帝掀开帕子,见一支银簪狠狠扎在香膏盒上,盒面都已扭曲变形。 升平帝一笑,让人把东西端下去。“这般的性子,想必也就赵爱卿能驯服。” 一旁的福禄公公闻见了味儿,他弯下腰,说:“贵妃娘娘性情刚烈,再怎么样,娘娘也是陛下的人,心早晚会在陛下身上。” 升平帝抬手示意他闭嘴,随后说:“摆驾藏白宫。” 转眼间,到了水汀山围猎的日子。 乐渊坐在马车中,抬手撩开一旁的小帘子。见着乐鱼上另一辆马车,怀里抱着一个蓝色大布袋,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乐渊瞥了一眼寒刃,寒刃上前低声说:“公子从炽阳那里借了银子,又经过王爷授意从库房中拿了些银子。”乐渊眉头微蹙。 倒是没看出来是个财迷。转念一想,想起乐鱼脖子上戴的、手上戴的,他早该意识到这是个财迷。 乐渊见乐鱼进了马车,手放下帘子,问:“那他是拿了多少银子,把包装不小。” “不全是银子,还有……”寒刃顿住。 寒刃跟乐渊对视一眼,继续说:“还从厨房中带出来了不少冬菇。” 马车中的乐鱼紧紧抱着怀中的冬菇,情不自禁笑出声,一路上都乐呵呵的。 等自己到了水汀山,就把蘑菇都放到水汀湖边,留着给他们,囤起来! 想着想着乐鱼骤觉不对劲!抱着冬菇的手臂不断收紧。 第8章 冬猎相会 葵爷爷是天湖葵,石骨是石头,乐鱼手指轻捏了布袋。他们要怎么吃啊?给葵爷爷埋水下泥土里?那石骨也尝不到。 算了,乐鱼计划好等石骨化形了再带他吃冬菇。 白日里都是他们在打猎,乐鱼被乐渊强制留在行宫的清水轩中。 快到傍晚的时候,乐渊跟寒刃回到行宫。 乐鱼正在挑坏的冬菇,见了乐渊,放下冬菇便跑过去,抓住乐渊的衣袖,忙问:“莫不是要骗我?” “如何骗你?” 乐渊又说:“现在去吧。” 乐鱼一扫忧郁、心花怒放! 他松开乐渊就去抱自己的包袱,随后看都没看乐渊,直接跟着寒刃出了清水轩。 乐鱼在林子里转了半天,他有些迷路。他又走了一会儿,远远见着前方有波光粼粼的水光。 乐鱼回身,见到亲友的喜悦已经让他冲昏了头脑,也不怯寒刃了,挥着胳膊对他说:“你待在此处不要动,我去见我伙伴,去去便回!” 乐鱼没等寒刃回答,转身便往前跑,难以压抑的喜悦已经快要破笼而出,乐鱼脚步越来越快。 跨过树丛进入眼帘的便是水汀湖,那是乐鱼生活了五百年的地方。乐鱼站在原处,猛吸了一口空气,觉着水汀湖周围的空气都比其它地方的要好不少。 乐鱼迈出步子,边跑边喊,“葵爷爷!石骨!我回来啦!” 在水里睡着的葵爷爷惊醒,拿叶子甩了甩石骨,“好像听见乐鱼的声音,你快滚出去看看。” 石骨在水里打了个滚,以为葵爷爷又过于思念乐鱼幻听,被喊醒的石骨声音闷闷,“这都夜里了,别不是乐鱼的魂魄回来找我们哭诉。” 第15章 石骨滚了一圈儿,离葵爷爷近了点,打了个哈欠说:“你拿叶子缠着我吧,全当我是乐鱼,快睡吧。” “石骨!”乐鱼没见到石骨滚出水面,便蹲在湖边大喊。 石骨一个激灵,从葵爷爷叶子里滚出来,抬眼见水面上有个人,嘴里喊着石骨。 “葵爷爷!是乐鱼!是不是?”石骨惺忪的眼始终看不清,也着了急。 葵爷爷眼花耳朵也不好使,但眼前浮现出来的脸是葵爷爷永生难忘的,他酷似那人的样貌。 葵爷爷突然哽咽,心里含酸,叶子啪嗒啪嗒拍着石骨,说:“是……是乐鱼。” 石骨滚出水面,葵爷爷的叶子也跟着出来。 乐鱼见着他们便似见到了亲人,鼻子一酸,“你们看!”乐鱼放下包袱,起身转了一圈,身上戴的镯子链子碰撞叮叮当当的。 “我化形啦!” “化形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好让我们找!小九狐去找也未曾找到。”石骨沉了声音率先说。 “这就说来话长,”乐鱼坐回湖边,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感都讲给了他们。 “你还真被抓了回去?你没被发现是鱼精吧?”石骨担忧问。 “没有没有。”乐鱼否认。 “也是,”石骨有些忧心过头,没了脑子,“要是被发现了,早就被生煎、爆炒了!哪儿还能回来唠叨。” 乐鱼回想乐渊,斟酌着嘟囔,“其实人类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呸!出去一趟便迷了心智!”石骨在水里来回滚动。 它到现在都忘不了,先前出来晒太阳,十分倒霉。它竟被一个人类幼崽抬起来,在湖边丢来丢去。 “好了好了,”葵爷爷用叶子稳住石骨,说,“乐鱼出去玩一圈儿也是好的,不然总憋在湖里,也没个趣儿不是吗?” “喂,你旁边那是个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石骨停住滚动,问道。 乐鱼这才想起来自己带过来的宝贝。 他打开包袱,“这是给你们带回来的冬菇和银子。” “带那些有什么用,我们吃不到用不到。” 乐鱼拿出一个冬菇放在石骨头顶,“想着若是你们明天便化形,这些冬菇你们也可以尝尝。” “化形讲究契机,”石骨晃着头顶的冬菇,“哪儿有那么容易。” “万一明日你们的契机便来了呢?”乐鱼拿出一锭银子,银子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这些银子我埋在湖边,等你们化形了便用这些银子来找我!我带你们玩。” “你还要走啊?”石骨抓住重点。 “有个人类帮我挡了一半雷劫,他现在需要我帮忙,我想报完恩再回来。” 石骨头顶的冬菇咕咚一下掉进水里,他说:“外面的人都是诡计多端的!你一条蠢鱼别被骗了!” 乐鱼眉头蹙起,辩驳说:“乐渊不一样,乐渊他人很好的。他给我衣服穿,还有亮晶晶的链子、手镯,给我喝冬菇汤,还有锦被软榻睡。” 乐鱼伸出腕子,露出珍珠手串晃了晃,“你看!还有珍珠!离开神域后我好久没见过这般圆润的珍珠。” 石骨急了,觉得这条鱼蠢透了,“这才是奇怪之处!你一条鱼什么都不会,他要你来做什么?等他偷偷磨好刀把你刮鳞剖肚你都不知道,心里还美滋滋以为他是什么天下无敌、绝世大好人!” “你急什么?你先不要急,”乐鱼不理解,企图说服他,“我没有什么好图谋的啊,我只是需要当他那个什么名义上的王妃,过两个月我就可以回来陪你们啦。” 乐鱼指向一片空地,“我在那里盖一间茅草屋,守着等你们化形。” 石骨气得石头都快变成红色,葵爷爷哈哈笑了几声,叶子拍了拍石骨,“乐鱼想去便让他去吧。” “我不管他了。”石骨滚进湖里,不再出来。 乐鱼原本回来的喜悦有些淡了,石骨生气了。因为自己要在人类家里报恩,石骨生气不理他了。 乐鱼坐在湖边懊恼地捏手指。 葵爷爷的叶子延伸过来,落在乐鱼的脚踝上,乐鱼发觉便趴下去,手里来回抚摸着天湖葵的叶子,“乐渊真的不是坏人,虽然他看起来很凶,可是并没有伤害过我。” 葵爷爷的叶子拍了拍乐鱼,“你想去便去,若是发觉什么不对,找个湖水钻进去先藏起来,剩下的事不用担心。” 葵爷爷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对人类动用法力,会遭反噬。 “好,乐鱼听葵爷爷的。”乐鱼又跟葵爷爷聊了许多人间的美食,蘑菇的各种烹饪方法。 短聚一场,终要分别。 乐鱼将银子裹好,将拿出的冬菇扔在水面上,“其他的鱼没吃过蘑菇,让它们尝尝吧。” 扔完后乐鱼便开始挖坑将银子埋下去。埋好之后又趴在湖边,手指搅着湖水,“葵爷爷,那我走了。” 乐鱼依依不舍地跟葵爷爷告别,告别的时候石骨都不愿意出来看他一眼。 等待已久的寒刃接到人,便说:“夜宴马上开始,公子还是快些回去。” 乐鱼一聊起天来便滔滔不绝,乐鱼怕耽误时间,因为乐渊跟他说要早些回去。两人匆匆回行宫。 “前面便是夜宴之处,公子先去。”寒刃说完要走。 乐鱼喊住他,“你不一起去?” “稍后便至。”寒刃头也没回。 第16章 乐鱼只好自己一个人进去。乐鱼走着走着发觉不对劲,细细观察陌生的四周。 他不认识路啊。 乐鱼开始乱走,想着总会遇到人。 走了几步路,还真让他遇到了。 前方梅园中立着一位素衣男子。头戴银冠,身量纤细,身着银白大氅,静静立在一棵梅红梅前,好似遗世独立的鹤。 乐鱼迈出步子想要上前去问路。不料一旁突然冲出一个壮实的人,给乐鱼吓了回去,闪身躲在一棵较粗的梅树后。 赵剑墨从远处见着这人便认了出来,快步过来,理智告诉他不应如此做,但他还是那样做了。 赵剑墨抱住了他。 感觉他瘦了。 赵剑墨鼻尖闻到的,全是楚煜白身上淡淡的梅香,多年未曾见过,思念在拥抱的这一刻迸发而出。 “煜白……” 怀中人身体一僵,随后挣开,毫不犹豫推开他。楚煜白转过身,见着了自己三年未曾见过的人。 边关三年,赵剑墨黑了,也壮了。 赵剑墨被推开。 相隔两步四目相对,天地中仿佛只有对方。 微风拂过,红梅飘落。楚煜白的肩头落了梅花,他偏过目光,“见了便走吧。” 赵剑墨上前抓住楚煜白的手腕,“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楚煜白好似不明白,“想说的方才便已道尽,”他的目光落在赵剑墨的手上,“还请赵将军自重。” “不成!”赵剑墨说,“你明知道我对你……” 楚煜白不留情面地甩开他,“所以呢?将军想要说什么?质问我吗?质问我为何在行宫?质问我为何没去边关,”楚煜白声音骤冷,“还是质问我为何成了可笑的楚贵妃?” 赵剑墨如鲠在喉,好似有一颗重石堵在喉间,“我知这不是你的本意。” “你怎知这不是我的本意?”楚煜白靠在梅树上,“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说的,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你的本意?”赵剑墨不敢置信,他注视着楚煜白,可楚煜白的目光在短暂停留后却始终不曾再落在他身上。 赵剑墨顷刻间回神,说:“你不必激我,我不像之前那般好骗。我现在就只问你,你愿不愿跟我一起走。” 楚煜白扫落肩头梅花,见着它落地扑在泥土上,“赵将军说笑了吧,一个妃嫔跟着将军走?” “荒诞。” “那便是想走。”赵剑墨肯定地说。 楚煜白:“……” 赵剑墨知道楚煜白在跟他撇清关系,他偏不要同他划清界限。 两人对视,久久无言。 赵剑墨想起什么,往怀里掏了许久。久到楚煜白无聊地观看四周。 不远处的乐鱼害怕被发现,躲在梅树后一动不敢动。只敢露出半边头看着。 赵剑墨摸到东西,心里一喜,将它拿出来塞进楚煜白的怀里,兀自说:“这是我答应给你打的玉。” 玉佩在手,上面还有赵剑墨的体温,玉佩上雕刻着两个依靠在一起的兔子。 这块玉佩是之前楚煜白偏要的,赵剑墨心想他绝对不会拒绝。他低着头,想起往事便有些难以启齿的羞涩。 静默片刻。 咕咚! 赵剑墨如雷贯耳,他猛然抬头,见到楚煜白一脸冷漠,他身后的洛湖中还泛着点点涟漪。 楚煜白扔掉了玉佩。 第9章 未来的宸王妃 赵剑墨怔愣在原地,迟迟不得回神,视线久久凝视在湖面上,湖面的涟漪渐渐平歇。 波纹渐消。 终归平静。 “儿时所言,怎可作真。”楚煜白留了这句话。 赵剑墨没动,若是听说他入宫的消息,他心痛如绞,那他现在便是心寒似万年寒冰。 楚煜白太心狠。总是能轻而易举将人激怒,将人的心砸成八瓣。 他不知道楚煜白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乐鱼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身旁的。 “你很伤心。”乐鱼说。 赵剑墨回神,见是个比他低一个头还要多的少年,他当是哪个贵族带来的家眷。 两人怎么也都不认识,赵剑墨随口问:“你如何看出来的?” 乐鱼走到赵剑墨面前,从怀里拿出一个蓝色手帕,“这是乐渊给我的手帕,你哭了,拿去擦泪吧。” 赵剑墨怔愣,抬手摸向颊边,是湿的。 乐鱼看向身后的湖水,“你喜欢方才那位漂亮哥哥,但是他拒绝了你,扔了你的玉佩。所以你伤心。” 赵剑墨嗤笑,见着乐鱼可人,抬起带茧的手揉了乐鱼的头,“你一个小孩儿懂什么情爱。” 乐鱼当然懂!他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如果亮晶晶的东西不让他戴,他也会伤心。他喜欢葵爷爷,如果葵爷爷说不喜欢他了,还拒绝抱着他睡,他会伤心死。 况且他也不是小孩,他们人类应该还没见过快一千岁的小孩儿吧? 他们的寿命皆是短暂的,转瞬即逝。而且也是脆弱的,妖怪动动手指头,他们就会魂归奈何。 乐渊也是如此,所以他要报恩,保护乐渊。 短命且脆弱。 可怜。 回神后的乐鱼眨了两下眼睛,辩驳说:“乐鱼懂!乐渊好看,我也喜欢他,如果他不让我跟着他了,我也会伤心。方才那位哥哥也好看,如果他说他不喜欢我,还丢了我送他的礼物,我也会像你一样伤心。” 第17章 赵剑墨听着乐鱼说了一堆,当是少年懵懂之语。又听到他提到乐渊,赵剑墨便以为这是乐渊带来的家仆。 赵剑墨说:“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吧,被人发现了要打板子。我也要走了。” 赵剑墨拉住乐鱼的胳膊,想带他离开这里。乐鱼回头看向洛湖,“东西你不要了吗?” “不重要了。”楚煜白心狠要同他撇清关系,他才不要被激昏了头。丢掉玉佩就想推开他? 不可能。 乐鱼反复问赵剑墨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了,得到的答案都是“不重要了。”可是乐鱼能感觉出来,他是想要的,而且对他很重要。 赵剑墨在宴席外面松开乐鱼,“你走吧。” 乐鱼获得自由一窜便没了影,赵剑墨以为他见宴席人多,怕生跑了。他是乐渊带来的家仆总不会出事,便没再多关注他。 乐渊坐在席间,他身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位置,那个位置还是空的。 乐渊看向一旁的炽阳。 炽阳一脸焦急,“乐鱼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寒刃难道没将人带回来?” 乐渊回想起寒刃对乐鱼的态度,他起身要出去。 他还没站起身便被炽阳拦住,“来了来了!王爷来了!” 乐渊看过去,寒刃抓着乐鱼的胳膊从偏门进来,也不知道寒刃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乐鱼除了胳膊,身体离得寒刃有八丈远。 炽阳过去接过乐鱼,“怎么这么晚?”寒刃没说什么,回身便出去。 乐鱼被炽阳带着坐在乐渊身旁,乐渊感觉到扑身而来的凉气。 炽阳在乐鱼一旁急切地问:“你怎这般的凉!你回家探亲还掉水里了?” 乐渊偏头,手还没抬起来。炽阳拿了乐鱼的头发,说:“你头发还是湿的,沐浴完要将头发擦干,不然寒冬腊月,准得冻坏!” “没……没事。”乐鱼有些心虚,抽回自己的发丝,“不会生病的。” 乐鱼是一条鱼,本来就生活在水里,还是一条鱼精,是不会轻易生病的。 乐渊起身拉起来乐鱼,乐鱼一惊,“做什么?” 乐渊没说话,将乐鱼带了出去。几步路就走近了清水轩。在厨房里煲冬菇汤的桃溪被叫出来,乐鱼被乐渊推给桃溪。 乐渊说:“擦干净。” 桃溪见着乐鱼发丝都一绺一绺的,明白后就带着乐鱼进了屋子。 乐鱼头发蓬蓬,换了身暖和的衣裳被带回宴席。乐鱼坐在乐渊身旁,宴席上的人很多,乐鱼有些害怕,有些想往乐渊身后躲。 乐鱼小时候的记忆是片段式的,现在想起来的是不愉快的片段。 那是小时候他跟着一个月白衣袍的父亲去赴宴。宴席间周围的人都在嘲笑父亲。说的是什么他听不见,但是从那群人不屑、丑恶的嘴脸上听得出是不好的话。 他心里堵堵的,偏头看到父亲衣袖下的手在微微颤抖。乐鱼小小的两只手轻轻握住那只颤抖的手。 父亲松开紧握的手,轻轻拍了拍乐鱼的手。乐鱼看不清父亲的脸庞,但是他知道他父亲现在很伤心难过。 面对一群陌生的、饱含恶意的人,乐鱼能做的不多。 他微微直起身,探出手向上,穿过那层朦胧,触摸到他父亲的脸庞。周围人的目光一直注视在他们二人身上。 乐鱼不敢看他们,而后就低头坐在男子身旁,两条细胳膊紧紧环抱住男子的手臂。 乐渊察觉乐鱼在抖,还一直在往他这处靠。他侧目出声,“坐好,宴席马上开始。” 乐鱼一惊,陡然坐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跪坐好。夜宴之时的食物基本都是冷食,并没有先前在王府吃的热食,当然也没有桃溪煲的冬菇汤。 一开始宴席还是大型寒暄现场,乐鱼在乐渊身边见了很多的笑脸,好多人看他,但都没有问他是谁。 乐鱼听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后来只听琴女指间挑拨间琴声悠扬而出。乐鱼感觉自己的脑子瞬间得到了净化! 红衣裹身的舞女踩着乐声飘进,她们长袖挥扬,身姿曼妙、袅袅婷婷、飘忽若仙,在一颦一笑中宴席正式开始。 宴席间人人都被红衣舞女吸引走目光,乐鱼也是。火红艳丽的颜色是热烈的、是激情的,但是在月光照射下的红衣颜色加深,变为了乐鱼记忆深处的玄色衣裳。 脑海中闪过一个高大、极具压迫感的身躯,玄色衣裳过于刺目。乐鱼几乎是瞬间就把目光从舞女上转移,其余人的目光依旧粘在舞女上。 乐鱼的目光转向乐渊,猛然发现乐渊今日穿的也是玄色衣衫。乐鱼心惊,几乎要站起来,被身后一双大手按了下去。 乐渊察觉动静。乐渊和乐鱼同时回头看去。 先入目的是一张妖艳却不失英气的脸。 那人哈哈笑两声,挤在乐渊和乐鱼中间。左看右看后对着乐渊说:“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义弟?长得挺水灵啊。” 那人说着就要来摸乐鱼的脸,乐鱼偏头躲开,但那人穷追不舍。 “给我摸摸,我又不将你剥皮啃了。” 乐鱼想躲都躲不开,最后被那人弹了一个脑袋瓜,乐鱼吃痛,捂着额头看向乐渊。 乐渊感知到目光灼灼,“顾上韶,注意分寸。” 顾上韶跪坐好也不逗他了。他转移目标开始骚扰乐渊。 第18章 顾上韶一改前色,现在端的一本正经,眉目间透出一股严肃之色。他轻咳一声说:“王爷,这事儿吧,说大也不大,总大不过娶亲。但这事吧,他说小也不小。毕竟是要往我家塞这么一个人。” 顾上韶拿了乐渊没动的筷子,自己夹了一口素菜。表情有些为难,“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家侯府除了我爹,就只剩下我一个顶梁柱。本来家里就不景气,这还多出来一个弟弟,不是说多他一双筷子一张床就要关门的意思。” “主要是这事它需要跟我爹讲,我爹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就是个死轴死轴的,一两句你是跟他说不清楚的。所以这事吧……” 顾上韶扯了一堆话。乐渊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夹在指间,淡淡开口,“皇妹给了我一封关于你的书信。” 严肃之气霎时间散尽,顾上韶一把抢过书信,“所以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乐鱼看着他们二人,从话里也听出是关于自己的。顾上韶一开始的不情愿被乐渊一封书信就搞定了。 乐鱼有些好奇,为什么那封书信能让他转变呢? 顾上韶眼珠子都要贴到信封上,上面的字迹确实是蕴真公主的。 顾上韶心花怒放,一脸陶醉。 “公主竟如此羞涩,连书信都要假手于人,不敢主动交予我。”顾上韶自言自语,将信封好好存放进自己的怀中。 顾上韶仿佛被委以重任的样子,“公主如此娇羞,那顾某只好主动些了。” 好了,乐鱼收回目光,他知道为何了。看这情形,明晃晃的便是顾小侯爷倾慕于乐渊的妹妹。 顾上韶察觉出自己失态,他嘴角下压,还颇有怨怼,问:“你这里有书信,怎么不早点交给我?” 没等乐渊回答,顾上韶自己想明白了,“自己偷摸藏着掖着,你就等着这一刻吧?!” 炽阳走进来,将桃溪煲的冬菇汤放在乐鱼的桌上,恰好听见顾上韶的问话。 “前两日我和寒刃去找小侯爷,只可惜小侯爷并不在府上。” 顾上韶痛心疾首,原来这书信两日前便已写好。他这才拿到,万一公主约定他这两日里见面呢?! 早知道就不对宸王府的人视而不见、拒之门外了。 乐渊看出顾上韶的小算盘,“他估计是见你去了怕麻烦,故意不见。” 炽阳听了瞬间闭嘴,他并不想参与进顾小侯爷和自己家王爷的战斗中。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顾上韶竖起耳朵来,“在你眼里我顾上韶就这人品?也过于看低我了吧!” “难道不是吗?”乐渊端起酒杯,眼神看向顾上韶,眼中闪着危险,“本王说的不对吗?上赶着做妹婿……哦不,驸马的顾小侯爷?” 顾上韶顾不上置气,脑子被就被乐渊说的“驸马”迷昏了。 顾上韶竟有些羞,“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你别这般说,对公主声誉不好。” 乐渊看着被自家公主迷昏的顾上韶发出叹息。 乐鱼目睹了全过程,这时候竟不小心笑出了声。 顾上韶手上利落,又给了乐鱼一个脑瓜嘣。右胳膊直接揽住乐鱼的肩膀,“我以后可是你兄长,你怎么可以笑话你兄长呢?!” 这情景可给炽阳看傻眼了,看看乐渊的表情。他赶忙要去拉顾上韶的胳膊。 “欸?炽阳你扯我作甚?快走开!我这认弟弟的事情因你耽搁了,还没找你算账呢。” 炽阳已经感受到了乐渊周身的冷气,边拉边极小声说:“侯爷侯爷,这是未来的宸王妃!快撒开。” 第10章 夜宴逼婚 顾上韶一听更乐,眼睛都笑成了一道缝,面容妖艳得更像一只狐狸。 他不住地拍拍乐鱼的小肩膀,“他是宸王妃?是又如何!我还是他兄长呢,抱抱怎么了!” 顾上韶的脑子跟炽阳一样,是个转得慢的。 他后知后觉,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他像卡壳的玩偶,渐渐转头过去,看向炽阳,炽阳对着他点点头。 他看向揽着的乐鱼,乐鱼眨着一双大眼睛瞅着他,看起来纯良极了。他又转头过去看乐渊,乐渊放下酒杯,坦然地跟他对视。 最后,顾上韶的目光转向前方跳舞的舞女身上,愣了两下,眨了两下眼睛,随后两眼一翻。 倒地。 炽阳见状,赶紧扶住顾上韶,好在没让他直接倒在地上,他惊慌地看向乐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送回去吧。”乐渊挥挥手。 堂上的升平帝看到这边的情况,他开口:“渊儿,那是怎么了?” 一时间,殿内官员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这里,炽阳扶顾上韶的手一顿,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乐鱼是个怕的,他将头低得更低,袖下的手乱抠。 乐渊从容起身,“回父皇,顾小侯爷吃多了酒,儿臣让人送他回去。” 宴席对面的顾侯爷闻言,眉毛几乎要竖起来,他噌的一下起身,“陛下!犬子出丑,实属失礼,臣现在就将他送回,收拾一番!” 顾上韶听此,屁股便隐隐作痛!他微微睁开眼,在对面宴席后方,他见着了熟悉的红色衣裙。 他登时睁开眼!挣扎着要起来。 “哎呦,顾小侯爷,你吓死我!”顾上韶突然睁眼暴起,给炽阳吓一跳。 只见顾上韶迅速整理好仪容仪表,轻咳两声,出列行礼,“陛下,臣方才小酌几杯,却不想宸王殿下那处实乃佳酿,一时失态,还望陛下恕罪。” 第19章 升平帝大笑几声,“一听你爹要将你带回去,便赶紧出来。看来顾爱卿看管甚严啊。” 顾侯爷也就笑笑不出声,当他目光看向顾上韶,转眼间便变了,好似回府便要棍子、鞭子轮流上。 顾上韶感觉后背都要被盯出两个洞,他才不会没眼色,上赶着在这个节骨眼跟自己老爹对视。 “今日高兴,不提恕罪这些,坏了和气!”升平帝开口,谁人还敢说些什么。 升平帝说完,目光移向旁边空座位上,他捏紧酒杯,问身边的健福,“人呢?别跟着人跑了。” 健福低声说;“贵妃娘娘不喜赴宴,直接回了临风轩,跟赵将军交谈也不过一刻钟。” 升平帝看向一侧,他早就见着赵剑墨入了席,说这话其实也就是在抱怨。往常宫宴楚煜白不来便罢了,可这次升平帝偏要他来。 “再去传。” 这可是项难活儿,健福皮笑肉不笑地接下,转身出了殿门。健福自然不会自己去触霉头,赶紧让刚调过去地小太监去请。 临风轩。 “不去。” 楚煜白手执诗集,倚着小桌。 倒霉的小太监快要急死。风吉站着弯腰不知所措,手指头都快要把衣袖抠出无数个窟窿。 “公子还是快去吧!”风吉忍不住了,他跪下哭道。 楚煜白让他喊公子,他喊了,私下喊喊也没有什么。 如今皇上要人过去,风吉劝半天愣是丝毫进展都无,他命休矣! 楚煜白没反应,翻了一页书继续看。 “公子去一趟就能保住小的一条命,回来了公子要小的往东绝不往西,让跳河决不做那吊死鬼啊,公子……” 楚煜白眼神一动,合上诗集。单手支腮俯视着风吉,“你不是健福手底下的吗,你若是事事都听我的,合适吗?” 风吉闻言便是觉得有戏,连忙点头,“合适合适!自然合适!风吉进了藏白宫那就是公子的。”他试着抬头,问:“公子这是答应我了?” 楚煜白笑了笑没讲话,风吉咯噔一下,浑身一颤,直起一身的汗毛! 健福公公弯腰对升平帝说楚煜白稍后便至,这倒是让升平帝觉得意外。平日里怎么唤也不来,现在倒好,赵剑墨一回来,人也变乖了。 升平帝冷哼一声,“赵……” “二皇兄,”晋王乐彰举杯起身,盯乐鱼,疑惑问道:“你旁边这位没见过啊。” 乐渊起身,乐鱼赶紧抓住他的衣袖,怕他跑了。 乐渊一顿,随后衣袖一提,乐鱼随之起身。乐渊面对皇帝而拜,乐鱼学着他的动作一起跪下去。 “父皇,这便是儿臣带来的少年。” 乐鱼脸早就红透了,四面八方传过来的视线几乎要将他看穿。 晋王一脸吃惊,放下酒杯说:“难道这便是二皇兄的意中人?何时下聘?”他心里痛快极了!南乐国开放,并不忌讳同性相恋。 若是乐渊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他还怎么跟自己争太子之位?!跟着他的“王妃”住边关啃草去吧! 乐彰都已经想好了登基之后怎么“处置”他这些兄弟们。 他回头看了眼坐在后方的那红色衣裙。乐彰微蹙眉像了片刻。 蕴真便算了,毕竟十几年来就这么一个皇妹。乐渊有跟他抢太子之位的嫌疑,乐舟连冬猎都不愿来,只知游山玩水。他要把宸王乐渊和安王乐舟全赶去边关啃草! 乐彰越想越乐,连升平帝看过来也不知。 “乐彰!”升平帝呵斥。乐彰登时回神。 “父皇。”乐彰心里七上八下跪在乐鱼旁边,还不忘愤愤地瞪一眼乐渊。 乐鱼察觉到杀气,他悄悄往乐渊这里挪了挪,几乎要贴上去。 升平帝扫过跪着的三人,“简直是胡闹!” 堂下众人见势头不对,纷纷垂首,不肯出风头。 偏顾上韶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差点给顾侯气昏,他总不可能不顾仪态将人拖回来。 “陛下!”顾上韶利利索索跪在乐渊左后方,“既然宸王殿下都讲了,臣亦有事要禀!” 晋王乐彰一开始还猜不到顾上韶要做什么。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悄悄偏过头,见着顾上韶眼中的光亮。 他瞬间就懂了! 晋王乐彰低声吼:“你想干什么!” “臣……臣心悦公主已久,”顾上韶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还望陛下能给晚辈一个机会。” 一语既出,全场哗然。 先皇后难产生下她,蕴真公主自幼便身体不好,走一步喘三下,泡着药罐子长大的。升平帝仅有一个女儿,格外珍重。 若是娶了没养住,没过几年香消玉殒,恐怕全家都要遭殃。 因此种种多数人认为,公主并非良配,恐怕要老死宫里。 “你在说什么?!”乐彰隔着两个人狠狠地看着顾上韶,压着声音,“你自己梦里想想就行了!” “顾爱卿没赶上好时候,”升平帝余光瞥见楚煜白进来,坐在了旁边。“朕有意为蕴真和赵将军赐婚。” 此话一出,顾上韶眼睛都要瞪出来!他眼神迅速锁定住赵剑墨。赵剑墨一身壮实的肌肉,蕴真公主虽说比寻常女子高些,骨架也不是小巧玲珑。 但是公主柔弱啊!赵剑墨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怎么会知道怜香惜玉。 顾上韶:“陛下,公主……” 第20章 “陛下,”赵剑墨起身,往升平帝旁边看了一眼,而后跪在堂中,“臣无意成家,况且臣一介武夫,不敢高攀公主。” “你是我南乐国的大将军,怎会配不上?”升平帝说:“赵将军为南乐国立下汗马功劳,怎可自轻自贱。” 乐彰:“父皇,蕴真身体柔弱,同赵将军不甚相配,还请父皇三思!” 乐鱼听着,感觉这种情况尤为棘手。他喜欢她,但是她的父亲要让她嫁给另外一个人,但是另外一个人又不想跟她成亲。 好复杂好复杂。乐鱼的鱼脑快要转不过来。 他眼睛余光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往后方看过去。乐鱼撤回目光,心道那不就是喜欢那个大哥哥的人吗? 乐鱼不再往后看,稍一抬头,又见到了那位漂亮的大哥哥。 乐鱼低头,绕着手指。鱼脑飞速运转。 大哥哥跟乐渊的父亲坐在一起,是皇帝的人。但是方才那位赵将军爱慕大哥哥,大哥哥却跟乐渊的父亲在一起,赵将军单相思。 可怜。 顾小侯爷喜欢公主,可皇帝要让公主和赵将军成亲,赵将军不肯。 那最简单的方法,问问公主的意见不就行了?如果公主喜欢顾小侯爷,那两情相悦,皇帝总不可能棒打鸳鸯吧? 乐鱼不懂他们还在争什么,鱼不懂人类的某些行为。 “陛下,臣真心爱慕公主,还望陛下给臣一次机会!”顾上韶心里有些没底,按往常陛下对公主的珍重程度,应当不会将公主许配给赵将军。 但是,万事皆有意外。倘若升平帝想要将兵权回收,那么让他做驸马是最简单便捷的方法。 升平帝回收兵权的前提还得有退路。一旦回收兵权,赵剑墨愤懑不已,升平帝要靠谁抵挡北狄国?赵剑墨同北狄国交战多年,经验自然丰富,军队也适应了他的作战方式。 骤然换将,三军不稳。 他并没有听闻谁在升迁。那么此次赐婚便只是升平帝说说而已。可是顾上韶不能掉以轻心,万一升平帝留了后手,真把公主嫁给了赵剑墨,那他岂不是要孤寡一生? 乐鱼忍不住,他问:“乐渊,为什么不问问公主的意愿呢?”乐鱼自认为声音很小,但是这点音量在寂静的宴席中显得格外清晰。 升平帝刚想说话,楚煜白开口,语气淡淡,“与其如此僵持,不如依他所言,询问公主意愿。” 第11章 风波未断 乐渊微紧张的感觉一扫而空,他扯回自己的衣袖,低声说:“不要再说话,也不要乱看。” 乐鱼决定不再说话,在刚刚自己再次被众人注视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他方才定是不该说话,人类讲究尊卑,堂上的是人界皇帝。这虽是夜宴,重娱乐,但人人也需要管住自己的嘴。 乐鱼有些后怕,他竟将桃溪临行前嘱咐的规矩给忘得一干二净。 楚煜白话落,众人在乐鱼身上的眼神渐渐转移,有些胆子大的男子偷偷放眼往女眷席看去。 蕴真公主身着一袭烈火红衣,头上却无头饰,一支玉簪藏在发间。纯白纱半遮面,起身似羸弱无力,小侍女扶起后两人往堂中来。 蕴真公主方立稳,阵阵咳声陡然响起。侍女微惊一瞬,而后迅速轻拍公主后背。那咳声虽不响,但却震得公主浑身都在颤。 阵阵咳声如惊雷霹雳,顾上韶内心哭天抢地,恨不得立马冲过去关心一番! 片刻后,公主抬手止住侍女的动作。两人缓缓走至乐渊身后,在顾上韶同行两步处站定。 顷刻间,顾上韶和乐渊、乐鱼便闻见了浓郁的草药味。 “父皇,儿臣身体孱弱,不愿离宫。”公主声音气若游丝,但声音中掺着点粗重。 顾上韶心痛啊!公主嗓音竟被摧残成如此模样!顾上韶开始做梦。 若是此生有缘,他定要好好养着公主,定不让公主受苦受累。 楚煜白得到了预想中的答案,眼神探秘般盯着蕴真公主,似是要透过面纱窥到真容。他嘴角微勾,神色自若端起了身前的茶盏。 升平帝侧目看过去,跟笑着的楚煜白撞住目光,楚煜白平淡望回去。 他面色又恢复往常,恍若方才的笑意皆是云烟。 升平帝收回目光,道:“柔儿体弱确实不放心,待你出降之时朕让太医跟过去。” 皇帝这意思便是定下了,来日公主必定会出阁,这驸马人选可以变,但公主出降变不了。 公主这一推即倒的身子,谁又敢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人人自危。生怕被点中驸马,公主可能随时一命呜呼,他们家上上下下得一起跟着! 乐渊抬眼,偶然间同楚煜白对视。 楚煜白盯着乐渊,道:“既然公主不愿,陛下又何必强求。” 升平帝脸色已然冷了下来,殿内鸦雀无声,官员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楚煜白饮尽盏中茶,咔嗒一声放回桌上,而后微上挑的眼角里交织着说不出的情感。 他继续道:“还是说,陛下就是喜欢……强人所难?” 升平帝贵重衣袍下的手指渐渐收紧。他眼底的阴鸷久久不散,楚煜白能忽视他,可赵剑墨不可能置身事外作场外之人。 手中的猫若是迟迟无法驯服,任谁都会失去慢慢征服的兴趣。 乐彰察觉到逐渐降至冰点的氛围,试探出声说:“父皇?” 第21章 乐彰声音虽有些抖,可也吸引了乐渊和顾上注意。 顾上韶联想前面对晋王乐彰的嘲讽,说什么让他想想就够了,以为是被当作癞蛤蟆。 他这时候进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等升平帝抬眼看他,乐彰一脸眼一闭、豁出去的神色,道:“柔儿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出降,”他退而求其次,“若不然延缓些年岁,待皇妹身体硬朗些再考虑亲事,也未尝不晚。皇妹出降一事,还望父皇三思。” 顾上韶:“?” 平时跟乐渊闹个天翻地覆的晋王,原以为他因着婉淑妃,从而会对萧皇后所出的儿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怎会替公主求情?难不成是因为那点血脉相连的缘故? 不会吧? 不可能吧? 顾上韶看向乐渊,两人默契对视间,乐渊看出眼神中充满的疑惑。 乐渊也摸不透乐彰要做什么。赵剑墨不参与党争,对于乐彰来说得不到的帮助必定会彻底清除。一旦赵剑墨做了驸马便要交出兵权,这应当是乐彰乐意看到的。 在场众多官员中,只有礼部尚书站出来,道:“陛下,可否听老臣一言?” 礼部尚书历经两朝,升平帝平日里再多荒唐,但对朝上的老臣还是会留情面。 “李爱卿也要忤逆朕?” 忤逆皇帝多大的罪名,杖责、削职为民都算轻,重则监禁、流放、斩首。 但礼部尚书一把老骨头,对于当今圣上心里虽有诸多怨言,但是他作为臣子终究也不能缄默不言下去。 “陛下。”礼部尚书李执清声音不轻不重,虽已老态龙钟,但声音中仍带着盛年时期的桀骜。 “陛下执意将蕴真公主下嫁赵将军,不知陛下眼下可有接替赵将军军务之人?” “朕既然有此言那便肯定是心中已经有了安排。” 平日里问到这里便作罢,但李执清却继续问下去,有种不死不休的执念。 “老臣头脑不清,这后面所安排的人还望陛下明示,以方便吏部那边考核。” 升平帝轻嗤,“难不成朕想让谁接替赵剑墨的职还要经过层层考核?” “赵将军的职务格外重要,接替之人若是无力胜任,岂不是将边关交托给不靠谱之人的手上?此外,吏部考核官员历朝如此,陛下怎可忘记。” 礼部尚书话毕,在场之人皆屏息凝神、战战兢兢。往日立政殿内头部官员觐见皇帝,礼部尚书铮铮直言便算了。 可现在是夜宴,如此多的官员外加官员家眷,礼部尚书字字句句间皆是在批判升平帝。难道他便不怕升平帝积攒的怨气瞬间爆发将他革职查办? “李尚书所言不差,”乐渊接下话头,“只是如今我们尚在水汀山夜宴,朝政之上的事,留至回朝再议亦不晚。” 李尚书还欲再说,但他陡然间同堂上的楚煜白对上视线,楚煜白轻轻摇头,礼部尚书李执清话至喉咙又咽下去。 犹豫片刻,最终选择闭口不言。 乐彰偷偷抬头见升平帝敛色,知晓了是乐渊将此事轻轻揭了过去,也给了礼部尚书台阶下。 他怎么会让风头全给乐渊抢了? “父皇!儿臣认为李尚书所言甚是,李尚书夜宴之时都在为我南乐国的未来着想,一片丹心日月可鉴!柔儿的亲事非同凡响,还望父皇三思而后行。” 升平帝突然哈哈大笑,“你看看,一说起朝政各个都要严肃,现在是在夜宴,夜宴便是娱乐时刻,不提朝政。罢了!” 升平帝话已至此,堂中跪着的几人都要起身回座。 “宸王殿下可否等等?”楚煜白喊住乐渊。 乐渊脚步一顿,乐鱼在分神不小心撞了上去。 乐鱼站定后轻拉乐渊,小声说:“有人喊你。” 乐渊眼神示意顾上韶,顾上韶心领神会,拉过乐鱼将他带回了坐席。 乐渊转身行礼,“不知所为何事?” “贵妃若是有事需要问便问。”升平帝就是要刺激楚煜白,可惜楚煜白根本就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听说宸王殿下同一少年结缘,想要同他修成正果。他人说我是不信,不知宸王殿下……此事可否属实?” 乐渊一笑,“正是。” “荒唐!”升平帝不想又提此事,楚煜白虽身困深宫,但是他入宫之前展现出来的能力,让升平帝不得不防。 升平帝压下声音,“渊儿的婚事不可随意定下,贵妃还是安分守己些为好。” 楚煜白似笑非笑丝毫不惧,眼睛看着升平帝,话却是对着乐渊说的。 “宸王殿下有意如此,只怕前路多有坎坷,即便顾小侯爷支持你,可你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可曾想过,他跟着你胡闹,此生恐怕无缘同公主结亲。” 赵剑墨在下面听着不对劲,觉得怪怪的。突然剎那间他恶寒袭身,匆忙起身,“陛下,楚……” “够了!”升平帝耐心即将耗尽,“健福,带贵妃下去!” 被楚煜白点到名字的顾上韶一惊,眼神从火红衣裙上撕下来,转移到楚煜白身上。 怎么会扯到我?我什么时候支持乐渊了? 楚煜白被带下去,乐渊也行礼后退回到坐席。 “什么,什么意思?”顾上韶抓着乐渊问来问去,给乐渊问得头大了一圈儿。 乐鱼一双大眼转来转去,末了恍然大悟般说:“我好像明白了!” 第22章 乐渊推了一把顾上韶,下巴指了指乐鱼。 顾上韶松开乐渊,转而看着乐鱼闪光的大眼睛。顾上韶皱眉思考了一会儿。 虽知道乐鱼想的八成是错的,但也不好直言出来。 他浑身泄气般失去了活力,“好吧,既然你知道了,你来说说吧。” 乐鱼往顾上韶那处凑了凑,神色极为认真,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看乐渊父亲的脸色和说话语气内容,我大抵是能够猜出来的。你们这里是不可以让两个男子在一起的,皇帝是一国之主,所以他是个例外。漂亮哥哥的意思就是乐渊想要跟我在一起,是会受到很多人的反对,然而你是乐渊的好朋友,所以你肯定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义无反顾地支持乐渊。” 乐鱼语速加快,“所以漂亮哥哥是想让乐渊知道,像你这样毫无保留地支持他,你肯定会受到伤害。他让乐渊想好怎么让你支持他的同时还能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娶到公主!” 乐鱼噼里啪啦说完了,眼里闪着星光,晃了晃顾上韶的胳膊,“你快说说我说的对不对?” 一开始就错了,顾上韶被说的云里雾里。 他直起腰板晃晃头回神,扯回了自己的胳膊,丝毫不留情地说:“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南乐国不禁男风。因为乐渊是身份特殊,他是王爷,现在未立储,他未来就是有可能成为太子,成为皇帝的。他现在正处于关键阶段,最好是娶一个对他夺储有利的王妃。你啊孤身一人,对他无所裨益,陛下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哎,也不知道……” 顾上韶声音一顿,他登时眼冒金星。 “你怎么了?”乐鱼见他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略妖艳的脸现在变得面目全非。 定是痛到了极致! 乐鱼想扶他却被拒绝,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了,哪儿痛啊?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顾上韶感觉肋骨都要断掉!不知道是谁对他进行了肘击!但是他想来想去这罪魁祸首又能是谁?! 他回头斥道:“你干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顾上韶捂着自己的左肋,声音又有些虚了下去,“犯得着用那么大力?” 乐渊无视了顾上韶,问乐鱼,“你为何喊他漂亮哥哥?你们见过?” 第12章 被蛐蛐的王爷 陡然被乐渊这么一提,顾上韶也觉得不对劲,他戳了戳乐鱼的胳膊,“半天没见你夸我一句漂亮,上来就喊别人漂亮哥哥,”顾上韶偷偷看了眼乐渊,然后揽住乐鱼的脖子,敲了下他的脑壳儿打趣儿问:“怎么,你也喜欢他啊?” “对啊!”乐鱼眼睛亮了起来,“他长得很好看,但看着缺少生气。” 乐鱼眼睛眯成一道缝,回想着那时的场景,补充说,“迎风鹤立像寒日的梅!” “呦,”顾上韶推了几下乐渊,“你给我选的兄弟,还是半个文人!” 顾上韶回过头,“你之前是不是见过他,你该不会是他的远房表亲吧?” 两个人又一拍即合,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乐渊插也插不进去话,见两人聊得水深火热、如火如荼,他轻叹一声,干脆暂时作罢。 不过片刻,乐鱼聊得脸都红了起来,眼神也飘忽不定。乐渊不知道是两人在偷偷聊些什么的缘故,还是殿内温度闷的。 待宴会结束之后,他有的是机会问乐鱼有关楚煜白的事情,他不是个急脾气的人。 乐鱼是个爱说话的,炽阳总是被乐渊调出府,也没有葵爷爷和石骨听他吧啦吧啦,一时也不是很习惯。 乐渊平日里闷闷的,说话冒凉气。乐鱼曾壮着胆子主动跟乐渊讲自己在山里的趣事,但也跟乐渊聊不了几句便没了后话。乐渊不在他便跟桃溪讲话,但桃溪有时候也只是单方面听他讲,并不会同他讨论,也无甚意思。 现在倒好,有了顾上韶这个大漏勺,乐渊几百年前的事都能再被捅出来。 顾上韶为了人身安全,拉着乐鱼离得乐渊远了些。 乐鱼被顾上韶抛出来的诱饵吊足了胃口,他听完一个小故事又拉着顾上韶不给走,然后几个小故事听了一个又一个。乐鱼现在真的变成了一条快乐的小鱼,他嘴里也没闲着,顺手在桌上拿了一块乳白软糯的糕点,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 一盘糕点很快便没了,顾上韶见乐鱼在分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而后就把乐渊桌上的糕点顺了过来。 接下来两个人继续烈火朝天地噼里啪啦说一堆。只见二人一会儿面色严肃,一会儿露出怜悯的眼神,一会儿又两人凑在一起嘿嘿嘿地偷笑。 乐渊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听着那笑声和乐鱼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心里便有了答案。 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他扫了一圈周围,乐彰早就有些神志不清,他身边的太监正要将他扶起来;礼部尚书李尚书和大将军赵剑墨早早便已退了宴席;皇帝在堂上醉酒,阴郁的眼底杀气微溢。 现下宴席也即将散场。乐渊干脆起身,大手一抓便将还在嘿嘿偷乐的乐鱼给拎了起来。 陡然被迫站起来的乐鱼说:“做……做什么?”他脸上的红瞬间消散,怔愣着瞅乐渊。 不知怎的,他又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错觉。 乐渊无视掉乐鱼惊诧又略微疑惑的表情,要走时却被顾上韶抓住衣服。 第23章 “欸你干什么,快放下我好兄弟!我还没说完呢!”也不知两人偷摸着讲了什么,顾上韶脸上的红还没消下去。 乐渊语气如常,缓声说:“你若再不走,公主可就走远了。” 顾上韶登时敛色,睿智的大脑精准捕捉到“公主”两个字。他心砰砰乱跳了两下,随后将头猛地一甩看向帘子后的女眷席。 哪里还有红裙子啊! 他又看去殿门口,一抹红色恰巧消失。顾上韶也顾不上跟乐鱼讲笑话了,匆忙着站起来又追出去,快得都要出现残影! 感叹于顾上韶速度的乐鱼被乐渊放下来。 乐渊背过手,迈出一步。可他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又回过头正巧见到乐鱼在偷偷拿糕点。 …… 感觉自己身上被盯出两个洞。 被发现了? 他用极慢的速度回头,看见的就是乐渊面无表情的脸庞。乐鱼像烫到般收回手,他末了还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袖袋。 还好已经拿了两个,回去一个给桃溪吃掉,一个让桃溪分析分析里面成分。等研究出来配方,他就可以天天都吃到了! 等等!他现在情况有些不好! 乐鱼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眼乐渊又迅速低下去。 他自己还处在被抓包的境况中呢,若不是拿出纸将糕点全装起来过于引人注目,只能靠假动作拿糕点,他早将糕点全揣上了。 还没等乐鱼懊恼完,自己被塞了一个盘子。乐渊端起了那盘糕点,塞给乐鱼。 乐鱼还没来得及说话,乐渊问道:“现在可以走了?” 乐鱼豁然一笑,眼睛转来转去默数着上面的糕点数量。 一二三……还有六个,加上袖里的两个是八个!这下他可以一饱嘴福了! 在乐渊的投喂下,乐鱼越来越不怕乐渊,甚至有些亲近。 “走走,我们现在便回去!我还有好多不懂的问题想要问你。”乐鱼小心地捧着盘子走到乐渊面前。 他抬头,“你可以回答我一些小问题吗?应是用不了你多长时间。” 乐鱼喜上眉梢,眼睛弯弯,左眼尾的云纹都好似活了起来,他有两个小梨涡。他的表情配上轻快的声音能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喜悦。 乐渊觉得刚才的烦闷都一扫而空。 “不可以吗?”乐鱼眼帘低垂,像是太阳花正在慢慢枯萎。 乐渊表情不变,绕过乐鱼走出去,经过他身旁时说了句,“先回去。” 得到意料中的回答,乐鱼抿嘴一笑,转身踏着轻快的步子跟上去。 * 空旷的清凉台上有两道身影伫立,一红一绿。 冬日的风微动,红色大氅衣领处特意缀的小绒毛随风飘曳。许是脖间灌风,蕴真公主神色一顿,转而轻咳起来。 顾上韶立刻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大氅解下来,上前一步,手抓着大氅一挥。他想要大氅上再加一层大氅。 蕴真公主咳得身子一颤一颤,根本估计不到顾上韶,待感受到身上一重。她抬眼往身上一看,语气有些无奈,“莫不是想要压死我?” 顾上韶固执己见地给蕴真公主系好带子,随后后退,两人距离相隔一大步。 顾上韶本身略英气的脸上多了几分真假参半的羞涩,“我这不是怕冻到公主吗?” 蕴真公主微叹,“你我相识十余载,我的身体如何,你还不知?差不了这阵风。” “那也不成,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顾上韶说,“来日身子骨好了,我立刻迎娶公主。” 蕴真公主眉头微皱,“听你这意思是我身子不好,你嫌我?”她声音逐渐变冷。 顾上韶见她会错了意,赶忙纠正,“这不是因为陛下因着你身子不好,不许你出降?” 蕴真公主生疑,“父皇不是说在朝上再议我的婚事?” 顾上韶神色放松,宽慰说:“公主不必担心,陛下是绝对不会将你许配给赵将军的,其他人更不可能。”他忽而灵光一闪,“不对不对,除我之外的其他人肯定不可能,公主尽可放个宽心。” 许是两件大氅的缘故,虽有些重,但蕴真公主觉着暖了些,她神色舒缓,“你既然如此信誓旦旦,那我便信了你前半句。” 她说完转身要走,她的小侍女正在台下提着小宫灯等候。 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不长,次数也越来越少,顾上韶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追上去,两人隔着一步距离。“公主难道不喜欢我?不可能吧,公主小时候不喜和同窗嬉闹,一直独来独往。就跟我玩的时间最长,现在回想着,公主那时不是也玩得很快乐?应是对我不算厌弃。” “首先皇兄课业繁重,我又不喜同人玩乐,偏你整日来烦,撵也撵不走。无法,只能同你玩闹。再者,你同我一同长大,整日喊着要娶我,为何不赶紧补补脑子?难道看不出我快要比你高?” 顾上韶丝毫不在意身高,以为是公主因为自己过于出挑的身高和比寻常女子略大的体格而有些羞耻。 “身高又何须在意,我喜欢公主,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喜欢。再者,我再补脑子头也不可能长长补身高啊。” 顾上韶见公主面带嫌弃,以为是嫌自己长得比他矮,但他绝不会让自己陷入泥淖。 他晃晃头,将这个话头揭过去,“那我日后找大夫问问怎么增身高,这样你便比我矮。不管怎么样,公主同我一起玩得开心,那日后我娶了公主,我继续陪你玩!公主意下如何?” 第24章 顾上韶的话全方位地环绕在蕴真公主地耳边,谁料蕴真公主骤然止步。 正喋喋不休的顾上韶没剎住脚步直接撞了上去,他像是碰到了热铁,立刻弹开。 头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脸色一白后,眼疾手快地要去扶公主。 可公主站得稳稳当当,稳如泰山未动分毫!根本就不需要他去扶。 蕴真公主回头,眉头微挑眼睛一眯,实现停留在那双手上。顾上韶停滞在空中的手尤如针扎,尴尬地收回来。 “有什么事情还是当面说开些为好,”蕴真公主大氅下的右手背在身后,左手置于腹前。 她下巴微仰眺望远处的梅园,“首先你勿要将我当作女子,其次我也用不到任何人娶,最后你着实有些聒噪。” 第13章 银狐的谋划 蕴真公主的话,顾上韶有时只挑着听,“女儿家确实受制颇多,礼仪规矩什么的也多。”顾上韶一手摩挲下巴思考,身体悄悄离公主近了些,试探说,“要不然……你跟我一起过,我让我家方圆十里都喊你公子。公主这身高也容易糊弄过去,女扮男装!想做什么都可以。” 蕴真公主闭目仰天长叹,浑身松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只说出一个字,“蠢。” “啊?什么?”顾上韶没反应过来,他追上去,“公主你说什么?春?估摸着是快到春天,怎么了?” 蕴真公主对于顾上韶的脑子危机情况,没有太大的表情。没有理会他,径自走下清凉台,由侍女搀着离去。 * 乐彰跌跌撞撞进了自己的住处,刚进去没撑着走几步就倒在桌前,桌子被撞得一声响,随后屋内寂静非常。 不久,一个小太监弯着腰进来,担心地问:“王爷,酒多伤身,喝碗醒酒汤再睡吧。” 乐彰挥挥手,声音极为疲惫,“不必了,你先下去,让本王一个人静静。你在外面守着,没有本王的命令,都不许进来,听到没有。” 小太监知道自己家主子的脾性,也不敢再多劝,只说:“那王爷梳洗一番再睡吧。” 乐彰啧了一声,“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本王说了让你赶紧出去!” 小太监意味深长地往内屋看了一眼,未再说什么,后退几步转身将门带上后出去了。 门一关,屋内同外面似是隔绝开来。 屋内单单桌上点了根烛,烛火摇曳间,内屋踏出来一个人,来人拿着一座烛台,缓缓走过来,脚步轻盈若蜻蜓点水。 “也就如此点出息吗?我们的晋王殿下?”一男子自内屋而出,声线微凉且不高亢,但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烛光朦胧间,屋内忽明忽暗。 待走近,一银面狐面具的男子突现,面具遮盖了三分之二的面貌。 来人嘴角带笑,在周围昏暗环境的衬托下,令人肌寒遍骨。 听见声音的乐彰噔一下睁开眼,酒瞬间就清醒了一大半。 乐彰摸了一把脸,不再趴着而是略端正地坐着。对于眼前这个人乐彰不得不给几分颜面,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计划。 忍一时还是碌碌一生、潦草终身,乐彰还是分得清的。 “怎么了?干嘛这般看着本王。”面具眼眶里可以看见两个幽深泛绿的眼睛,里面放着复杂不明的寒光。 想起方才来人说的话,乐彰感觉就像是被升平帝抽查功课还被挑刺。 他带着些酒气,胆子也大些不少,质问:“冬猎本王办得风风光光,再者乐渊要娶男妃,最后本王的舅舅于夜宴封赏之时升迁骠骑将军,三乐合一,本王高兴放纵一回都是错了?” 银狐面具人语气带着些无奈,“臣说过多少次,”略重的烛台被置于桌上,在无声的屋内发出咚的一声,银狐面具人坐在乐彰对面,手指捏着转烛台,“永远不要忘记乐渊封号为宸。” “那本王也说过多次,那封号就是给萧家一个面子,”乐彰有些不理解,“他现在都要娶男妃,父皇被气个半死怎么会重视他!” 乐彰有些情绪外泄,他见一半面具下那时常扬起的嘴角现在放了下来。 他心里一震,远去的脑子唰的一下回了脑壳。 乐彰声音稍定,“你总是那么急,那本王说干脆在这次冬猎动手。阻止我动手的难道不是你?” 银狐面具人重新勾起笑,“冬猎动手,过于冒进。我们目前没有足够的底牌啊王爷。” “怎么没有?父皇要给本王和陈家女赐婚,有了金华陈家的扶持,南乐国的经济命脉我们就已经掌控近半,要是我们当时狠下心去,你也不拦我,那时不怕父皇不退位。” 银狐面具人笑而不语,自袖中拿出一张字条,置于桌上。他微抬下巴示意,乐彰将字条拿了过来,展开。 …… “什么?!”乐彰瞳孔乱颤震惊不已,他自凳上弹起。手一松,字条被扔在桌上,银狐面具人从容地将它拿起置于烛火之上。 深绿的眸子中燃起点点火光,“很惊讶?” “现在知道为何臣要阻止你了?”桌上的字条在火光中逐渐消失殆尽,“若是臣没有阻止王爷,或许我们已身首异处。” 乐彰眼神飘忽不定,他坐回来,双手十指不断摩擦,“银狐,本王好像懂了。”乐彰眼里冒出丝丝怨气,“父皇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乐渊,陈家女嫁给他,再,再加上……” 第25章 银狐接过话,“再加上偏偏赵剑墨在冬猎那天回朝。” 升平帝好似是对朝上的暗潮涌动了如指掌,宸王封号,赵剑墨回朝,两头告知陈家女。 难不成父皇想看的是我和乐渊两虎相争,谁能压过谁,谁便是储君? 难道此次父皇让自己全权处理冬猎事宜,他自己却全然不顾。是想看自己会不会按耐不住逼宫? 乐彰本就是个心比天高但胆小如兔的人,现在越想越后怕。 他的父皇到底看中的是谁?他和乐渊谁才是权力相争的牺牲品?谁在他眼中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人选? “既然父皇跟乐渊也说让他娶陈家女,那到底父皇会让谁娶?本来储君立嫡立长便是乐渊,如果最后娶陈家女的也是乐渊,再加上萧氏庞大的势力,那储君之位必定会是他的啊!” 乐彰情绪激动,反观银狐面确实十分淡定,这看得乐彰不免急了。 “你平日里不是挺会说的吗?你现在倒是淡定得很,像锯了嘴的闷葫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到底要怎么办?若是我败了……若是我败了乐渊绝对不会放过我!连同晋王府的,包括你在内都不会放过。到时候你又想让谁救你?想让谁帮你回国?” 对于乐彰的话,银狐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他自己倒了杯茶,放到乐彰面前,“王爷不必忧心,臣之所以淡定,是因为臣已有应对之策。” 乐彰眼里的怨气收了收,他挪动凳子,挨得银狐面具人近了些。 银狐不高不低的音量说出的话,一个一个字闯进乐彰耳中。 乐彰听完银狐的话,他的表情凝固,片刻后说:“不行。” 银狐略惊讶地问:“难不成,王爷当真将蕴真公主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乐彰一时顿住,转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回答:“这倒不是,我是怕母妃伤心,萧皇后驾鹤西去,皇妹自小便被过继到母妃名下。依我看来,母妃同皇妹的感情甚至强于同我。” 银狐继续问:“欲成大事,怎可因为一些小事耽搁?” “不行。”乐彰不肯让步,“不管如何,不能拿皇妹的终生大事做棋子。” “依臣看来,赵剑墨不失为一位良人,”银狐打趣说,“黑是黑了点,但模样不错,家里只有他一人,公主下嫁,他又是个武将常年在外,公主总不会受了欺负去。” “公主嫁过去,赵剑墨当了驸马却失了兵权,”银狐的话就像狐媚之语,萦绕在乐彰耳边,“王爷的舅舅刚刚升职,这时候王爷再略微动些小心思,那赵剑墨的职位自然会落在王爷舅舅身上。” 乐彰有些接受不了,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赵剑墨是个断袖!皇妹嫁过去守……” 银狐打断他,声音骤然冷下去,“兵权就是最可靠的助力。” 银狐言尽于此,他起身躬身行礼,“王爷考虑过后可通过乌鸟告知于臣。” 言罢,银狐袖中出现一只通体墨黑的鸟,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又不失狠厉,恍似鹰眼。 银狐说的不错,嫁给赵剑墨确实对自己最有利。虽说赵剑墨喜欢男人,但他常年戍守边关,若是皇妹难耐寂寞枯守空闺,他可以偷偷给她找个喜欢的人陪她…… 咕咕—— 乐彰的思绪被桌上留下来的乌鸟打断,他怨气四射看向乌鸟。不知惹恼了人的乌鸟一双眼睛正四处乱看,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声音。 难听得要死。 乐彰猛一挥手,那乌鸟被挥中,急促地咕咕着飞上了房梁。嘴里一直在咕咕,脑袋也不断晃着,眼睛死死盯着坐在桌前的乐彰。爪子不断摩擦房梁,房梁在它的爪子下留下细细的抓痕。 * 乐鱼美滋滋跟着乐渊回了清水轩。 乐鱼一番梳洗过后坐在床上,想着乐渊什么时候洗好。 他洗得可真是够慢的,乐鱼有些无聊,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他仰躺在床上,双腿高高翘起搭在墙上,来回动着腿,看着自己细细长长的腿乐鱼越看越喜欢。 这可是他盼了好几百年的腿! 看够了腿,乐鱼放空眼睛,又觉得嘴巴有些寂寞,总想吃点东西。他想到了香甜浓稠的冬菇汤,软软糯糯的糕点,还有各种各样的酥饼,又甜又酥又脆…… 脑子里金黄圆润的酥饼突然变成了桃溪的头,桃溪只有一个头却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一双手。啪一下轻轻拍在乐鱼的头上,佯装生气道:“公子吃太多甜食了,睡前还吃甜食,小心发福又坏牙!” 乐鱼被给了当头一棒,情绪一下子有些低落。他确实吃太多甜食了,在水汀湖生活的那段时光里,葵爷爷也曾说过以后化了形千万不要吃太多甜食。 他问为什么,葵爷爷便说乐鱼小时候被打回原形之前就是吃太多的糖,夜里在被窝里还偷偷吃,导致坏掉了牙,天天趴在父亲怀里哭牙痛。 乐鱼有些懊恼,他现在忘记了牙痛的经历,只知道很疼。不能吃糕点了,那他便想一些其他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乐鱼想着让自己开心的事情,脚在不断咚咚咚敲着墙,自己在傻乐。却不知此时乐渊已经到了门口,即将进来。 第14章 报完恩就跑 丝毫不知情的乐鱼还在放飞自我,看着自己的细细的脚腕处,越看越觉得缺点什么。 乐鱼出神了一瞬,而后猛地自床上弹坐而起。 第26章 他知道了! 乐鱼啪嗒一下打开床头的小抽屉,他拨着出从宸王府带出来的许多链子,最终从中选了一个带小铃铛的红绳。 金黄发亮的小铃铛,乐鱼二话不说就把红绳戴在了左脚腕上,细白脚腕上出现一个红绳,对比明显。 乐鱼试着轻轻晃动,红绳上的金黄小铃铛当即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得乐鱼心情大好! 刚刚想起了桃溪,乐鱼反应过来更觉得高兴。因为桃溪吃了带回来的糕点,她也觉得非常好吃!还自告奋勇地要去研究食谱,等着隔天差五就给乐鱼做! 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乐鱼想着想着嘴角就翘得比天都要高。 乐鱼推回抽屉,身子倒回床上,腿压着被子,双手放在肚子上。 乐鱼觉得今天太幸福了,回水汀湖见了葵爷爷和石骨,夜宴还认识了一位新朋友顾上韶,一会儿乐渊还会来找他!他又可以跟乐渊讲话了。 虽说他有些不喜欢乐渊冷冰冰的样子和冷淡的语气,但是他有时候又能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乐渊散发出来的善意,再加上乐渊那张脸完全就长在了乐鱼的审美上!乐鱼现在只想天天都见到乐渊! 他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和长得好看的人了。恰巧自己手上和脖子上曾戴过的亮晶晶和见过的好看的人都是因为乐渊见到的。 这些都在迫使乐鱼去接近他,了解他,想要跟他一直在一起,天天都可以看见那张脸。 他冷冰冰的没关系啊,来日方长,听乐渊和炽阳说自己现在是乐渊名义上的王妃。是要和乐渊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 那自己可以勇敢一点,主动出击。若是见势头不对,他及时住口不再讲话就可以了。 乐鱼脑子想来想去,一想到一会儿睡前还可以对着乐渊问一些自己想知道的问题答案,他竟莫名有些羞涩。 乐鱼羞得双手捂住脸,在床上胡乱打滚。左眼尾的云纹胎记中,蓝色云纹占比竟多了些,平日里都是红蓝一般大。 “你在做什么?” 乐渊的声音陡然响起,乐鱼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从床上坐起来。 乐渊刚沐浴完,头上还带着些水珠。乐鱼坐起来转过身,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乐鱼左眼尾的云纹。 蓝色云纹怎么比红色的大了些?还正在慢慢变小? 乐渊怀疑自己有些眼花。在他再眨眼间,那云纹又变回了红蓝各一半的样子,好像他方才见到的都是假象。 乐鱼露出笑容,“你终于洗好了!”嘴上说着,手上还悄悄把不小心弄到床外的被子扯回来。 “我等了好久,”乐鱼说着要下床,却被乐渊制止。 小侍女搬过来一个小凳子,放到床前两步远处随后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乐渊坐下就问:“你跟楚煜白什么时候见过?” 乐鱼头上冒出一个问号,疑惑地看着乐渊。乐渊神色一顿,随后面色冷淡地说:“漂亮哥哥。” 一说漂亮哥哥乐鱼脑子里可就有脸了,“他叫楚煜白啊,很美的名字。”乐鱼不忘回答乐渊的问题,“我是在梅园见到的!寒刃把我带回来后就去办自己的事情了,他以为我认识路,但是乐鱼没去过清水轩以外的地方,乐鱼不认路。乱走就到了一片梅园!红梅下面就站着漂亮哥哥。” 乐鱼补充说,“还有夜宴里你们说的那位赵将军,他们两个在一起说话。” “他们说什么可还记得?” “我躲起来了,离得有些远,有的地方没听太清,但是我可以确定一件事!你想知道吗?你想知道吗?”乐鱼眼神坚定,被桃溪喂肥的脸现在异常严肃,但是眼里又全是喜悦和迫切。 迫切地想听见乐渊说他想知道! 乐鱼见乐渊不说话,那他就默认乐渊想知道。“赵将军喜欢楚哥哥!” 这件事情乐渊是知道的,但是喜欢是之前的事,现在不好说。 他还有个不明白的地方在于楚煜白怎么会同赵剑墨私下见面,难道真是他那位父皇准许的?他原本有许多的猜测,现在最相信的猜测便是他那位好父皇想要借楚煜白捆住赵剑墨,只要楚煜白一日在升平帝手上,赵剑墨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赵剑墨同楚煜白青梅竹马,赵剑墨心里有怨愤又该如何?是接受现状还是…… 一个是天子一个是臣子,难道臣子只有服从的命运吗?当然不是,乐渊神情一松,他又忆起夜宴之时楚煜白问他的话。 “喂,乐渊?”见乐渊出神许久,乐鱼伸出手在乐渊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不理我?” 被打断思路的乐渊回神,“你说什么?” 乐鱼收回手,眼睛一眯,心里有些小脾气,他虽是条鱼可也是不好惹的。乐渊同人讲话竟然自己分神,还不记得对方说了什么,按葵爷爷说的该打! 乐鱼左眼尾的红色云纹悄悄覆盖过蓝色云纹。 可乐鱼见乐渊庞大的身躯,对比之下自己就是一条小鱼苗。 好吧好吧,毕竟乐渊也帮过他许多,他原谅乐渊这一次。 左眼尾红色云纹刚覆盖住蓝色部分一点点,霎时间红色云纹又退了回去。 乐鱼跪在被子上,上半身子微探出床,眨着大眼睛问乐渊,“你说为什么赵将军明知道楚哥哥同你的父皇在一起了,还想跟楚哥哥在一起啊?你们这里可以一个人同时跟两个人成亲吗?” 第27章 这个猜想可着实让乐鱼有些吃惊,他可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 何止乐鱼没见过,乐渊也没见过。乐渊被乐鱼问得哑口无言,道:“不能。” 乐渊抓住乐鱼话里的重点,又问:“你说赵剑墨还喜欢楚煜白?” “对啊。”乐鱼语气坚定不容反驳,“我有证据!” 乐鱼回身又打开床头的小抽屉,从里面翻出一枚玉佩,他拿出玉佩给乐渊看,“你看,这是赵剑墨送给楚哥哥的玉佩。” 乐渊盯着那枚刻有两个小兔子的玉佩,乐鱼还在说:“赵将军肯定非常喜欢楚哥哥。” 乐渊想拿那枚玉佩,还没抬手那枚玉佩却被乐鱼收了回去。乐渊眼神从玉佩上转移到正盯着玉佩仔细看的乐鱼身上,后又转移到他眼尾云纹处,问:“何以见得?” 乐鱼盯着手里的玉佩一会儿,而后把它小心地放进小抽屉里。 “因为听赵将军说这枚玉佩是楚哥哥想要的,赵将军自己打的玉佩,楚哥哥把它扔进了河里,赵将军非常伤心。而且赵将军一见面就抱住了楚哥哥,肯定是喜欢他的,我不会猜错。” 乐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话,本该高兴,可这时候他却还是冷冰冰的样子,“所以这就是你头发湿着赴宴的原因?” 乐鱼打开自己的小抽屉就推不回去了,里面有好多亮晶晶的链子,简直就是漂亮迷鱼眼! 听见乐渊的问话,正在数着珍珠的乐鱼随口回:“对啊。赵将军看起来非常喜欢这枚玉佩,丢了多可惜。”说着乐鱼还腾出手戳了戳那枚玉佩上的小兔子,“我可以找机会再交给他,那样的话他肯定高兴。” “你会水?”乐渊继续提出自己的疑惑,“猫怕水,你果真是猫精吗?” 糟糕!乐鱼拿着珍珠的手顿住,不禁汗颜,咽了口唾沫。 他好像漏出马脚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现在根本就不敢转头看乐渊。 乐渊声音略低,却极具压迫感,“乐鱼?好名字。你不会就是炽阳带回的鱼吧?” “不是!”乐鱼转身立刻反驳,声音稍大,连乐渊都一时惊讶于乐鱼的音量。 乐鱼否认自己是条鱼,可是他反应如此大反而欲盖弥彰。 乐鱼焦急地抠着坐在身下的被子,根本不敢抬头,只好继续扯谎,“因为猫怕水,不会水,但是我为了不怕溺水,学了凫水。” “哦。” 乐渊轻飘飘一个哦,乐鱼也不知道乐渊到底信了没有,为了转移乐渊注意力他又结结巴巴地问:“我是来报恩的,我见你经常看一本治水的书,我可以帮你治水,全当是还恩。” “学会凫水就会治水了?”乐渊看着快要被乐鱼抠破的被子问。 “那倒不是。主要是小乐鱼是猫精,精怪有法力,可以御水。”乐鱼为了让乐渊相信自己是猫精,还特意又提了一遍。 乐鱼还在暗自高兴,高兴于自己的聪明才智。 但他也是一条知道居安思危的鱼,他露出了点小马脚,现在待在乐渊身边已经有些危险了。即使乐渊再好看,乐鱼再想多看几眼,为了保命不让自己被开膛剖肚、红油生煎,他还是赶紧报完恩就跑,跑回山上吧。 “我真的是猫精,有法力可以御水,我帮你治水,当还你恩情,乐渊你说怎么样?” 见乐鱼情绪有些激动,一心想报恩,乐渊嘴角微扬,“治水不必,你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乐鱼毫不犹豫问:“什么?你说。” 乐鱼把耳朵凑过去,听见乐渊的话,他的眼睛逐渐放大,眼里闪着光。待乐渊话毕,乐鱼惊喜地要再次确认,“乐渊你说真的?” 乐渊点头。 * 临风轩。 升平帝带着一身酒气撞进屋内,“都滚!”小宫女小太监们巴不得赶紧逃离,一溜烟就全退出去了。 风吉忧心地看了眼还在喝茶的楚煜白,随后关上门也退了出去。 升平帝脚步虽晃但他快步走到桌前,一把打掉楚煜白手中的茶盏,而后掐住他的下巴抬起,咬牙道:“楚煜白,朕说过,不许涉足皇子之间的事情。” 楚煜白轻嗤,“陛下,可我两年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楚煜白伸手抓住升平帝的手腕,而后收紧,指甲扎进血肉,殷出血痕。 升平帝吃痛松开楚煜白,气急间一脚将脚边的凳子踹飞,“你总是忤逆朕!” 楚煜白无视他的怒火,“我也说过,不要涉足我的行动。”楚煜白眼神一转,“除非你舍得将我断手断脚再拔掉舌头。” 升平帝转过身,眼神狠厉,“你以为朕不舍得?”他慢慢走过来,附耳说,“可朕要的不就是你这副皮囊吗?为何舍不得?能让你乖乖躺在床上不是更让人省心?你说呢?楚、贵、妃。” 第15章 回京 升平帝以为楚煜白会讨饶,偏楚煜白仍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升平帝额间青筋凸起,凶狠异常的视线落在楚煜白的脖颈处,他现在只想咬开这个人的皮肉,再挖开他的心看看! “健福!”升平帝气得牙齿都在颤抖。 健福就在外守着,升平帝一声怒吼,下一秒健福就出现在升平帝面前。 “把他带回藏白宫地牢!现在就去!!!” 健福一猜便知又是楚煜白惹了事,因着每次皇帝下令后都会心软,又将人放出来。健福瞥了一眼下巴惨红的楚煜白,而后壮着胆子又多问了一句,“陛下,贵妃娘娘一时……” 第28章 “现在就带着人滚!” 升平帝拿起桌上茶壶就砸过去!健福的小眼瞬间就瞪大了,惊恐之余还不忘抄手接住了茶壶。 健福额间的汗都来不及擦,他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挥挥手风吉哆哆嗦嗦地进来,要领着楚煜白出去。 健福抱着茶壶,放也不是,一直揣着也不是,正纠结间楚煜白停在他身旁。 “看我眼色作甚?” 健福抓着茶壶的手一紧,他没抬头只是陪了个笑。 风吉悄悄要拽楚煜白,可楚煜白能猜到似的甩了下袖。楚煜白的话继续砸进健福耳中,“冒死替我讲好话,莫不是要我承你的情?” 健福快速不着痕迹扫了眼背着身的升平帝,而后立刻略惊讶地说:“这可不能说,这可不能说,”健福端了劝人的语气,“能凭一两句话解决的事情,为何偏要去吃那苦,娘娘胡涂啊。” 楚煜白语气突然轻快,“公公说的有道理啊,”他声音转而变冷,“可是,为何要听你的?” 楚煜白睨了一眼后跟着风吉走了出去。健福也跟着出去,关门的剎那间,脸色瞬间一变。他转身见楚煜白被引着往外走,偏头往一旁啐了一口唾沫。 * 清水轩。 顾上韶坐在乐渊的屋内,屋内只有三人,除他之外还有乐渊和寒刃。 听完乐渊的话,顾上韶道:“这倒是个好消息,我们可以私下找赵剑墨聊聊。” 夜宴席间同乐鱼嬉笑打闹的顾上韶好像已经死了,现在的顾上韶面容严肃,妖冶的五官和严肃的神情凑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站在桌边的寒刃犹豫许久,还是开口,“王爷,依属下之见,乐公子的话并不可全信。” 乐渊示意寒刃继续说。寒刃继续说:“乐公子说他的伙伴在山上,可属下私下跟过去却一人都未见到,只是公子一人对着水汀湖讲话。埋进土中的包袱也挖出来,没有任何书信。” 寒刃着实不解,“独自对着水说了许久的话,也同外界没有任何书信往来,就像世上他果真就是孤身一人。能是亲友俱亡,可如公子这般怪异的……” 顾上韶问:“你该不会想说……” 寒刃同顾上韶对视一眼,他点点头,“北狄国有族名为束妖,传闻束妖族能控制山中妖作恶,不排除有束妖族在南乐国的可能。” 乐渊手中笔一动,恰好圈住了乐彰的名字,“你的意思是朝中有人通敌?” 寒刃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乐公子可疑。” 顾上韶思考一会儿后说:“不会吧……那眼神清澈无比,看着不像装的。”顾上韶把问题抛给乐渊,“你怎么看,他现在可是你的王妃。” “也是你的兄弟。”乐渊说,“蠢成他那般程度,应是装不出。” “王爷,不可掉以轻心,万一他是只惯会迷惑的妖,他留在王府太危险。” 顾上韶听出来点东西,“寒刃,就那么担心乐鱼?警惕心很强,敌意很重啊。” 寒刃眼神坚定,“寒刃只是担心王爷的处境。” “好了,对于他我自有考虑。”乐渊让寒刃出去了。随后对顾上韶说,“顾侯爷那边如何?” 顾上韶横扫严肃,做回自己。身子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惆怅地说:“难啊,是我兄弟还不如是我生的,那样进族谱更简单。” “更简单?那也就是说前者是简单的。” 顾上韶忽然觉得肩上一重,“欸不是……” 乐渊不等顾上韶说话,又说:“乐鱼那边安排好了,回京城后第二日我带乐鱼进宫,让蕴真借机带他去找楚煜白。至于赵剑墨那边,我亲自去。” 一想到楚煜白,顾上韶忙皱眉,脸都要扭曲,但想起来自己还要追公主,赶紧拍了两下面部肌肉,好放松放松。他可不能把资本搞坏了。 “乐鱼能搞定吗,他那脾气别把你的小王妃给气坏了,回头你又要找人算账。” 乐渊翻出一本字集,又找出一张纸誊写,他道:“蕴真进不了藏白宫,你我外男更不必说,但是他可以。” “你都进不了,他怎么进?即便藏白宫中有一个湖同皇宫外围的沂河相通,但人也总不可能从洛沂河进去吧。”顾上韶断定地说,“除非他会变成鱼游进去。” 乐渊刚好写到“鱼”字的笔一顿,随后面不改色继续写,“他自有办法。” * 冬猎结束后,众人回京。 返程之前,炽阳打点好一切,随后钻进了乐鱼的马车,在寒刃那里美其名曰替他随身监督乐鱼。 可炽阳的性子寒刃不是不知道,最后也随他去了,至少炽阳也能起到面上监督的作用,防止乐鱼可能在返程途中动手脚。 将近一日没有跟乐鱼讲话,炽阳简直要憋坏了!他至今都不知道为何自己被乐渊指派回了一趟王府,就为了将乐渊猎到的鹿送到萧国公府。 再次见到炽阳的乐鱼跟他心情一样! 自从夜宴时见过炽阳,之后的一日内,乐鱼就再没见过他!乐渊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几次去他屋里找,都没看见人。乐渊不让他出清水轩,乐鱼就只好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玩,无聊透顶! 经过乐鱼马车的时候,乐渊听见里面传出不断嬉闹的声音,问身边的寒刃,“谁在里面?” 寒刃思考一瞬,答:“炽阳。” 得到答案的乐渊目光一瞥,径直走过乐鱼的马车,未作停留。 第29章 回程路上乐渊坐在马车中安安静静,闭目养神,而乐鱼的马车内热火朝天! “真的吗?我还以为顾小侯爷是骗我的呢!”乐鱼满脸震惊。 “那当然是真的!”炽阳不容置疑的语气,“我和寒刃自小就跟在王爷身边,这件事情保证是真的!” 乐鱼眼神放空,脑子里想着乐渊逞强的样子,被一桌子辣菜辣得面红耳赤。事后还可能跟自己一样,背着人偷偷喝好多水才能缓过来。 乐鱼控制不住笑出声来,捂着肚子靠在马车上,笑得脸颊上的两个小梨涡都显了出来,发冠上垂下来的银色短链互相碰撞,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 “王爷不但怕辣,而且他还怕水!”炽阳拉起乐鱼,兴致冲冲地跟他分享。 这倒是让乐鱼有些疑惑了,治水的还怕水? 乐鱼实现报恩的梦想又多了一条路,他看向炽阳,眼神充满期待,“乐渊怕水那他肯定不会凫水,你说我教会他凫水,是不是就算我帮了他一个大忙?” 炽阳挠了挠头,“这应该不行……” “为什么?我可是很会凫水的,各种地形我都可以驾驭!炽阳你可不能因为没见过我高超过人的凫水就否认我。”乐鱼眼神危险地眯起来,脸上的小梨涡都见不着了。 听乐鱼这质问的语气,让炽阳都觉得两人友谊的小船即将要翻了! 炽阳头皮一紧!他可不想丢失一个说话的小搭子啊! 炽阳赶紧补亡羊补牢,“我不是那意思,不是那意思你可别误会我!那是因为王爷对水有恐惧,要王爷学凫水还是难了些。不是认为你教不会,而是你教不成啊。” 乐鱼啊了一声,面带遗憾,低头转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对银镯子。 这样的话他就只能靠回京后陪乐渊进宫这件事还恩了。 因为教一个怕水的人克服恐惧学会游泳太困难了,水都不敢下,那他还怎么学凫水啊。更重要的是,乐渊怕水,即使以后他想让乐渊陪他一起下水玩都不成了。 乐鱼刨根问底,“乐渊为什么怕水啊?是小时候掉进过水塘吗?” 炽阳欲言又止,这要说不说的样子,可把乐鱼给急坏了。 “你想跟我分享这件事情就说嘛,干什么要说不说直吊人胃口,你这般样子在我们那里可是要被长辈打的!再这样我可不跟你好了,你自己对着柱子说话吧。” 那可不成! 炽阳豁出去了,他把头伸出马车外,见四周没乐渊的身影,他又缩回来。 炽阳面色严肃,语重心长地说:“这件事情还不是因为晋王那个蠢货!就是他支开我和寒刃,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诓骗王爷去了沂河。” 炽阳越说越激动,时隔多少年,炽阳每每想想起都气得牙根痒痒。 “寒冬腊月,王爷才十二岁,晋王竟还派人还把王爷推下去!要不是寒刃反应快意识到被骗了,然后及时找到了王爷,王爷早就没了。” “什么?!”乐鱼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银镯子也顾不上玩了,忙拉住炽阳肩膀,“就是那个在夜宴上跪在我旁边的那个?他叫什么彰?乐章鱼?” 炽阳头皮一紧,连忙嘘声,“小声点小声点小乐鱼!别被发现了!”炽阳被乐鱼的嗓门惊到,还没等他纠正乐鱼的叫法。 乐鱼一拍大腿,神怒气冲冲地说:“我最讨厌章鱼了!之前没来水汀湖之前见过的章鱼自己没本事,就只会朝你喷墨水,弄得人身上脏死了。他还会推人下水?比章鱼更要过分!” 乐鱼一想起乐渊在寒冬腊月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被人推下水,还差点一命呜呼! 只觉得愤懑不已!火气窜窜涨! 连马车突然停了都没意识到什么,只当是要中途休息。 乐鱼掀起衣摆,一边说一边要下马车,“我记得那个章鱼跟我们一起回去,现在马车停了正好!我现在就去把他——” “要去做什么?” 外面的寒风陡然钻进马车,乐鱼的动作一顿,竟有人先乐鱼一步掀开帘子!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乐鱼猛然抬头,恰好跟乐渊眼对上眼。 两人相距极近,乐鱼几乎能感受到乐渊身上冷冽的气息。乐鱼弯着身子,掀帘子的手还停在空中。 第16章 被袭击啦! 乐渊也没想到自己掀开帘子是这幅场景。直冲面门而来的就是一双大眼,乐渊的头微微后撤,但视线不由自主被乐鱼左眼尾的印记吸引,蓝色云纹正逐渐覆盖住红色云纹。 乐渊这次坚定自己没有看错,云纹就是在变化,再加上乐鱼的琥珀瞳…… 不同颜色的瞳色在南乐国并不稀奇,毕竟南乐国和北狄国交界处百姓多有私自通婚,有的人发色和瞳色确与常人不同。 但是像乐鱼这般瞳色、发色、行为、胎记都异于常人的样子。 莫不是当真是一只猫精? 乐鱼愣在原地,完全长在乐鱼审美点上的乐鱼突然被美貌突脸攻击,简直要坚持不住,一时愣住了神。 收拾人的想法早就被抛至云外。一双大眼转来转去,眼睛在那张脸上到处乱看,只觉得看多少遍都不会腻,少看某个地方一眼都会觉得亏。 炽阳在马车里如坐针毡,他也不知乐渊听了多少,只得先装傻,“嘿嘿王爷,属下突然记起寒刃托我办件事儿,我这脑子一时给忘记了,我现在就去!” 第30章 炽阳说完拨开乐鱼的身子就下马车,等离马车二十步开外炽阳才觉得安心些。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乐渊却没有离开马车。乐鱼坐在乐渊对面,问:“乐渊你想不想学凫水?” 回答乐鱼的是一阵沉默,乐鱼习惯了,就默认乐渊想学,“你不是对南方治水的问题很有兴趣吗?不会凫水的话会很危险的,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考虑,学会凫水是必须的。”乐鱼很正经得跟乐渊讲这件事。 乐渊睁开眼睛,“谁跟你说我不会凫水。” 乐鱼:“?” 乐鱼忽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他紧紧盯着乐渊,想从里面看出些撒谎的痕迹。可乐渊一双丹凤眼的目光十分犀利,没有任何说谎时的飘忽不定。 对视间还是乐鱼先败下阵来,他低头转着手上的银镯子。 难道是炽阳骗我?可是看着炽阳也不像是会骗人的,性情耿直跟石骨一样,什么好话、坏话当场就抖擞出来了,丝毫不遮着掩着。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更何况骗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乐渊见乐鱼卖力思考,眉头都快要团在一起。京城众人皆知乐渊治水的事情,都不会有人会去关心他到底是不是会凫水。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凫水的,还能跟乐鱼说的,乐渊不动脑子都能知道是谁。 乐渊道:“少同炽阳一起,他有自己的事情。” 乐鱼闻言哦了一声。虽说会少一个话搭子,可乐鱼总不可能想让别人陪他就一直将人圈在自己身边。 一想到丢了个话搭子,乐鱼的脸耷拉下来,头发都好像见不到隐隐约约的蓝色,眼尾云纹也失了原先鲜艳的色彩,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般。 乐渊心里莫名有些堵,“只要不出府,王府内你做什么都可以。” “不想要这个,”乐鱼虽说想多看乐渊几眼,可他终究都是要回水汀山的。乐鱼问他,“我这次帮你了的忙后,你可以帮我盖个小房子吗?” 那日回山的情景,私下里寒刃都跟乐渊讲了。乐渊思虑后道:“可以。” “!”乐鱼好像一瞬间就活了过来一样!“好!就这样定了!”他伸了伸腿,然后靠在身后的软垫上闭上眼。 太好了!他终于快要报完恩回山了,还让乐渊答应帮他建个小房子,那样的话就算乐鱼想乐渊了,也可以看看小房子,算是睹屋思人吧。若是实在想的紧,他就变成鱼悄悄在王府的池塘里住几天。 一天的脚程,终于回了宸王府! 乐鱼整个鱼都快要被马车颠晕了,步子踉踉跄跄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乐鱼直接栽进柔软的床上,“好舒服。”乐鱼发出满意的喟叹。 乐鱼刚眯了一会儿,正做美梦乐渊在给他盛冬菇汤,乐鱼刚接过碗正要吃,可碗中原本褐色的冬菇却不知为何变成了黑色! 乐鱼怀疑自己眼花了,可他放下碗揉了揉眼。再睁开眼,乐鱼眼瞪得更大了! 碗中不止冬菇变成了黑色,连汤都在慢慢变成黑色! 现实世界中的乐鱼辗转反侧,头冒虚汗,怎么也睡不香,把被子拉高盖住头。片刻后乐鱼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窗外。 感觉有什么东西…… 一直在盯着自己。 乐鱼对这种事情非常敏锐。 毕竟在水汀湖的时候因为自己鲜艳的双色大尾巴很容易吸引大鱼,那些大鱼垂涎的目光释放出来的危险,乐鱼是绝对不会感知错的。 乐鱼警戒起来,他轻声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只簪子攥在手里。这支簪子是桃木的,葵爷爷曾说桃木辟邪,他便托桃溪帮自己买了一支。 出门在外,自己的安全还是要靠自己。他刚化形,虽说有些法力,但是遇到凶神恶煞的,他亦是还是难以招架,只好弄些外援。 乐鱼踩着鞋子,一步一步往窗口处靠。 那种危险的感觉就是从窗户这里传出来的。离得窗户越近,乐鱼越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乐鱼止步,咽了口唾沫后壮着胆子伸出手,可要推窗的手控制不住在抖。 乐鱼轻声呼口气,然后换了只手去推。 吱呀—— 窗户被慢慢推开,乐鱼神经绷到了极致。 咕咕咕—— “鸟?” 乐鱼见到一只乌黑的鸟倒挂在屋外走廊的梁上,个头很大,跟一只成年的鹰一般。那鸟摇头晃脑的,嘴里不断地发着咕咕咕的叫声,眼里放着阴冷的寒光。 好……好丑的鸟。 乐鱼有些害怕,后退几步。但那鸟跟能参透人心一般,死死盯着乐鱼,下一秒猛然振翅俯冲过来! “啊!丑鸟干什么!”乐鱼紧闭上眼,拿着桃木簪乱挥。他最怕被丑东西突脸了,让他跟丑东西脸对着脸,跟杀了他没什么两样。 那乌鸟灵敏地躲过桃木簪。咕咕咕的声音近在咫尺,乐鱼浑身的汗毛竖起! 那鸟太大了,扑腾扑腾的,乐鱼的胳膊被抓了好几下,头都被啄了几下。乐鱼痛得赶紧拿簪子乱戳。 攥着桃木簪的手突然被啄了一下,刺痛袭来,桃木簪落地。乐鱼还没顾得上拿,咕咕咕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自己耳边。 乐鱼一抬眼,黑色的喙朝自己戳过来,琥珀瞳中映出的是溢出的恐慌。 它想要啄掉自己的眼睛! 顷刻间,乐鱼眼尾云纹乍起弱弱的蓝光丝,蓝光丝快速钻进乐鱼的右手中。 第31章 千钧一发之际! 乐鱼右手一抓,咕咕咕难听的声音在乐鱼手中戛然而止。 第17章 迷梦 远处一间昏暗无光的屋内,银狐面具下的人骤然睁开眼睛,手上乌黑的一团气瞬间就散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冷笑一声,“宸王府内竟然也有小妖。” “咕咕!咕咕咕!!!” 银狐旁边桌上有一个笼子,笼中有一只乌黑的小鸟,成年鹦鹉一般大小,正焦急地反复不间断撞着笼子。 银狐指尖弹了一下笼子,那鸟瞬间就安静下来了,眼睛直直盯着银狐。 银狐语气无奈,“怪就怪你爹没用,连一只小妖都搞不定,反倒还赔了命。” 等桃溪听见乐鱼喊叫声跑过来的时候,见到乐鱼躺在地上,右手攥着一只被扼住咽喉的大鸟。 “呀!小鱼!”桃溪赶紧扶起乐鱼,一脚踢开那鸟,大喊,“快来人啊!” 跟在桃溪身后一起来的小侍女吓得花容失色,抱头就跑出去,“王妃被老鹰啄了!快来人啊!!!” 寒刃率先冲进屋中,扫视一圈,最后抓走了被桃溪踢到角落的鸟。 乐鱼躺在床上,桃溪听府医的话正给乐鱼上药。原本白皙的胳膊上现在横七竖八着几道鲜血淋漓抓血痕,桃溪看着就疼,边擦药边抹泪。 乐鱼昏得很死,一点反应都没有,被鸟啄了几下,连脸色都苍白无比。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桃溪差点以为那鸟把乐鱼给吓死了,魂儿被那鸟啄了去。 刚从乐鱼那边过来的乐渊坐在椅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前面的寒刃。 “属下知错。” 乐渊道:“继续。” “属下不该任由乌鸟飞进他的屋子。” “错。”乐渊纠正说,“你就不该让它活着进王府。” 寒刃快速解释说:“属下是疑心乌鸟同他有联系,这才想一探究竟。” “你自小跟着我,行事之前脑子在哪儿。”乐渊说,“通信会用如此大的鸟?他们不像乐鱼那般蠢笨。” “这就是一次试探。” “……”寒刃低着头盯着羽毛乌黑的鸟。 乐渊站起身,“你的理智去了哪里。”他说完这句话就出了书房,留了寒刃一个人。 当天晚上过得水深火热的还有顾上韶。 顾府。 顾上韶趴在床上,身边的小仆从替他上药。“公子,痛不痛啊。”说着就要哭起来。 顾上韶本来挨打就闷气,更听不得别人哭,“得了得了,挨打的是我,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侯爷打这么重,不怕给公子打坏,不怕留下疤吗?太狠心了。” “屁股留几道疤怎么了,又不是脸,谁见得到。”顾上韶举着镜子来回检查自己的脸,心里放松,“还好脸没事,不然成了疤脸还怎么追公主。” 小仆从想不明白,“公子,就算怎么样那个少年也跟公主搭不上边,为啥要挨一顿鞭子收个兄弟啊?” “笨!”顾上韶转头见到小仆从茫然的脸,刚要解释的嘴又给闭上了,“算了,跟你讲你也不明白。”他放下镜子开始睡觉。 小仆从上完药要出去。刚关上门,屋内就传出了顾上韶的呼唤声。 小仆从进来,顾上韶满脸激动,手指着桌子,“快!快给我把那个书桌上盒子里面最下面的一张信封给我。” 小仆从照做,拿了东西给他。顾上韶拿了信藏进被子,“好了你回去睡吧。” 顾上韶看着信封上公主的字迹,自己心里欢喜雀跃、飘飘欲仙。他激动又缓慢地拆开。 谁知,顾上韶脸色越拆越白! 信中只有一行字,“待事成之后。”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顾上韶反复盯着这几个字,盯过来盯过去,正着看了反着看。 就是乐渊的字迹! 顾上韶把纸给揉了狠狠扔到地上,“乐渊你大爷的!又骗老子!!!” 要不是顾上韶现在屁股痛,他肯定还要踩上几脚!然后提鞭子杀去宸王府。 顾上韶刚骂完,外面就传来顾侯爷的怒吼声,“大半夜发什么癫!不想活了就滚出来,鞭子还热乎着!” 顾上韶立刻顾不上生气了,将信封往枕下一塞,头一歪倒在枕头上。 * 宸王府。 乐鱼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飘在云端。 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上,冰莲花在飘渺无边的水面上飘动。 乐鱼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飘了多久,忽然他看见烟雾缭绕中隐约出现一座亭子。亭子周围大片的莲花簇拥,亭子被鹅黄色的薄纱罩住。 里面好像有人? 乐鱼使劲眯着眼睛都没有见到。 忽然,风吹纱动间,乐鱼见到亭中有一个人背对乐鱼方向而坐。 “那是谁?” 乐鱼坐着莲花逐渐飘过去。 跟亭子的距离还没拉近一半,乐鱼身后骤然乍起阵阵急促的箜篌声,急促而猛烈。 一听这箜篌声,乐鱼就知道是谁,他头脑瞬间清醒,回头喊,“雪女姐姐?!” 然而身后并没有雪女,空无一人。 空中萦绕的箜篌声也骤停,取而代之的一群漂浮在空中的莲花瓣,粉红的莲花瓣被风操控着,推动冰莲花向亭子飘去。 乐鱼没见到雪女,脑子一阵发昏。他想趴在莲花上睡一觉。不料刚趴下去,耳边又响起箜篌声,这次的箜篌就像在他脑子里弹一样,而且弹得越来越急,越来越急促! 第32章 最后,“噔——”琴弦断裂的声音! 乐鱼睡意瞬无! 乐鱼猛然睁开眼,入目的是蓝色的床幔,胸口剧烈起伏。 桃溪的脸突然占据乐鱼的整个视野,“小鱼你醒了?”两个人对着眨了眨眼,桃溪反应过来,往外面喊,“王爷,醒了!” 乐渊走了进来,乐鱼懵懵地瞅了他几眼,说:“怎么了?” “无事。”乐渊吩咐桃溪“好好照顾他。”说完便走了。 桃溪见乐鱼还没缓过神来,就跟他讲他被袭击的事情。乐鱼听着听着这才反应过来,反客为主劈里啪啦又讲起了自己徒手抓大鸟的英勇壮举! 方才梦中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乐鱼讲着讲着就讲去了九霄云外,身子越来越往后靠,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呼呼睡了起来。 桃溪笑着替乐鱼掖好被子,熄了烛火出去了。 * 水汀湖中,睡着的天湖葵突然睁开眼。他用叶子拍了拍石骨,“好像出事了。” 石骨滚进天湖葵里,“能有啥事儿,雪女马上就回来了,等她回来肯定会去把小乐鱼给抓回来。您老就别总是担心他了。” 天湖葵不断地拍着石骨,语气很着急,“不对不对,是雪女出事了,我怎么感受不到雪女的气息,你快试试。” 听此的石骨一僵,他从天湖葵中滚出来,冥神片刻。石骨感觉心脏怦怦跳,他睁开眼,“怎么回事?” 确实感觉不到雪女的气息,水汀湖周围雪女设置的避邪阵也没了。 天湖葵想起什么,突然急声说:“莫非是被神域发现了?石骨快拿狐毛叫小九狐把乐鱼带回来!我们该走了!” 此时,毫不知情的小乐鱼一觉睡到了天明。乐鱼今天很开心,洗漱途中都是乐呵呵的,连胳膊上的伤都不觉得痛了。 据他所知,今天他就可以去还恩了,还完恩他就可以回水汀湖了! 乐渊早早的就在马车里等着了,他去书房拿东西的时候,见到寒刃还跪在原地。 寒刃没讲话,乐渊干脆也没说什么也没让他起来。 马车中的乐渊远远的就听见了叮铃叮铃的声音。叮当的声音越来越近,果不其然下一秒帘子被掀开,乐鱼就钻了进来,坐在乐渊对面。 乐鱼身披一件月白色大氅,手里抱着一个汤婆子。他笑着打招呼,“早上好!”脸颊边的小梨涡也出现了,眼尾云纹鲜艳欲滴,煞是好看。 乐渊被乐鱼扑面而来的喜悦砸中,他偏头轻咳一声,“嗯。” 两人在宫门处下马车,乐鱼跟着乐渊进去,身边跟着一位陌生的公公引路。乐渊笑问:“公公着实眼生,先前引路的公公呢?” 这次是个眼睛非常小的公公,笑起来眼睛就成了个缝。“奴才代圆。不瞒殿下,康禄公公前几日不知为何家中告疾,向陛下请了旨就回家去了,这谁知走到南边苍鹭山被土匪给截了。” 代圆公公面色惋惜,“哎,可恨那苍鹭山土匪作恶多年,无可奈何啊。” 乐渊轻叹,“恶人终有恶报。” 代圆公公谄媚得附和,“那是自然,这苍鹭山土匪肯定会有恶报。” 乐鱼听不懂他们之间得弯弯绕绕,他到处乱看,可看见的只有两边高高的红色宫墙,人走在御道上极为压抑。 乐鱼不喜欢这里,感觉逃不出去,很不自由,能看到的天只有长条条的。 忽而前方出现一红色衣裙。代圆公公疾步过去,“奴才代圆,见过公主殿下。” 第18章 探索藏白宫 蕴真公主依旧戴着白色面纱,大氅裹身。她根本就没把视线放在代圆身上,径直走向乐渊,“皇兄。” 乐渊点头,随后将身后的乐鱼拉出来,对他道:“跟着公主走。” 乐鱼说自己知道了,而后乐渊和代圆公公一起走,乐鱼跟着公主走向另一个方向。 期间,公主偏过头问他:“知道你需要做什么吧?” 乐鱼原本以为乐渊已经够冷了,他今天开眼见识到了,乐渊的妹妹更加冰冷。乐鱼低头轻轻说:“乐鱼知道。” 乐鱼走在公主身边,可以闻见浓重的草药味,他抬头将身前的公主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鱼脑又开始思考。 听说公主是个缠绵病榻的人,十分虚弱,可乐鱼却感觉公主体内阳气略盛,不该如此啊。 乐鱼想不出来,注意力又被皇宫吸引了去,他控制不住四处乱看,而后装作随意问:“沂河在哪里啊?” 蕴真公主不疑有他,“现在走的这条路左转走至尽头,右转。” “好的,谢谢你。”乐鱼默默记下路线,一会儿他就要按照这个路线去藏白宫。 蕴真公主将乐鱼领到目的地,她伸出手一指,“那便是藏白宫。”她知道乐渊不做无准备的事情。既然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便不归她管了。 乐鱼盯着紧闭的殿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往身边一看,蕴真公主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转身走了。 乐鱼看向公主,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公主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可乐鱼一时想不了那么多,他转身往回走。 不一会儿,乐鱼就站在沂河面前,他见四周无人便悄悄蹲下。他闭上眼睛,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片刻后自己就成功变回了一条鱼,跃进沂河中。 乐鱼再次进入水里,一时觉得欣喜无比,他甩尾在水中游了好几圈。随后记起自己的正事,他开始凭借自己的记忆力,找到了藏白宫的方向,然后奋力游了过去。 第33章 一开始地下河黑黑的,突然前面亮了起来,乐鱼知道这是到另一个湖了。 乐鱼浮起来,啪一下冒出头。所见的是一个宫殿,湖边还有一个假山,乐鱼游过去,想要在那里变回来。 可等他靠近假山的时候听见了小声交谈的声音,乐鱼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乐渊同他讲宫女或太监间的谈话信息量是巨大的,能偷听的话就听,但要小心不要被发现。 乐鱼靠过去,渐渐能听清。 “公子这都被关进地牢一天一夜了,你说陛下怎么还不把人给放出来啊?上次不是刚进去就放出去了吗?” “诶诶!你小声点。” “别捂我嘴啊!小声做什么,现在这宫里地面上只有我们两个,你担心什么。” “哎,你说得也是。你说公子为什么那么倔呢,他只要服一下软,陛下什么都愿意给他。现在倒好,这宫里的人打发得差不多,连公子养的猫都被丢出去了。公子自己也被连夜送回,又关进了地牢受苦。” 连夜送回?乐鱼抓住重点,他找对地方了。乐渊同他讲他的楚哥哥被提前送回来了。 可是地牢在哪儿? 乐鱼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找到地牢入口。乐鱼往回游,在远离小宫女所在假山的地方悄悄化形,躲到了一个小亭子里。 乐鱼蹲在亭子小栏杆下面,偷偷探头,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 “楚哥哥住的地方真大。”乐鱼眼睛都亮起来了,忍不住感叹。 藏白宫不仅有一个湖泊还有一座小亭子,另一半边还摆着许多的花,还有几个落地的大坛子,里面装的应该是水,只是不知道要养的是鱼还是莲花。 乐鱼往对面假山望,见那里两个小宫女凑在一起聊天,没注意到这里。他就慢慢移出亭子,猫着腰极为警惕地在藏白宫里转。 乐鱼一边要警惕自己被发现,一边又要仔细观察以防漏掉什么重要机关。 在进宫的路上乐渊给乐鱼简单讲了讲,比如如何隐藏自己,如何看破机关奥妙,如何顶替他人进入地牢。 乐鱼连一小个草丛都要把手伸进去摸摸,松掉的地砖也要踩几脚。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乐鱼外面搜了搜没结果便把下一步的目标放到了屋子里面。 “既然外面没有,那就一定在里面。” 乐鱼自外打开一个窗子,见里面没人就要进去。他先跨进去一条腿,然后一手推着窗,一手扶着窗沿,另一条腿一用力就翻了进去。 “刺啦——” “不好!”乐鱼的衣角挂住了一个小突起,翻是翻进来了,但衣服被挂了个大口子。顾不上心疼自己好看的衣服,乐鱼小心地关上窗。 进了屋子乐鱼又是一顿搜寻,什么摆件都转了转,挂的字画也掀开看了,墙也是拍来拍去。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怎么回事啊……乐渊教的都没用。”忙了一圈的乐鱼瘫在贵妃榻上,开始思考这次到底能不能报恩成功。 “吱呀——”乐鱼头皮一紧。 有人来了! 乐鱼一个鲤鱼打挺从贵妃榻上起来。 躲哪里躲哪里? 乐鱼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最终打开衣柜快速钻了进去。 乐鱼刚进去,就从外屋走进来两个小太监。他死死摁着自己的心口,蜷坐在衣柜中,赶紧深呼吸缓解紧张。 躲在衣柜里的乐鱼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乐鱼偏头埋进衣服中。 楚哥哥的衣服好香啊,有点像上次在梅园闻到的味道,应该是梅花香吧。 被梅花香缓解了紧张,乐鱼好奇心又被挑了起来。见自己已经藏好了,胆子也大了些,他轻轻打开一条柜缝往外看。 一个面容清秀的对另一个瘦瘦小小的说:“你去把公子常穿的衣服拿出来,我去仓库拿其他东西,你拿完就先直接进地牢吧,不用等我。” “全听公公的。”瘦小的小太监应下,见清秀的小太监要走又喊住他,“公公,小的还不知道怎么进地牢呢,您看这……” 风吉走回来举起手照着瘦小的小太监肩膀就拍下去,一脸恨铁不成刚的样子,“春果,我这都告诉过你多少遍了,怎么就是记不住,像你这样的烂记性,早晚会被公子扔出去。” 春果肉眼可见的慌了,他扯住风吉的衣袖,“可别啊,小的在那个临风轩过的就不像个人,多亏了公子心善硬将我带了出来。小的不想回去,风吉公公您再教教我。” 风吉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知道公子心善就好,以后咱就是一条心,一切为的就是公子。” 春果连忙点头,随后试探问:“所以地牢在哪儿?” 风吉感到无语,他转头就走,挥挥手说:“假山下边。” 得到了答案,春果立刻闭上眼背了好几遍。他一边背一边往衣柜这边走。 “!”找了半天的地牢竟然就在那两个小宫女那里,乐鱼找遍了就那边小假山没找。 乐鱼还没懊恼完,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又开始慌了。 他现在处境有些危险。就一个小小的衣柜,这他还能往哪里跑啊! 乐鱼心砰砰乱跳,感觉都要跳出来。他拨开衣服,头一栽就钻进了最里面。 他刚往里面钻了钻,下一秒衣柜内就照进了阳光。 春果打开了衣柜,见里面清一色的素色衣裳,脑子里想了想,嘟囔说:“公子喜欢穿白衣。”春果在脑海中搜寻风吉跟他说过的话,最终确定,“没错,就是白衣。” 第34章 春果伸手拿了几件挂起来的白衣。他拿一件,乐鱼就要往里贴一点。 “欸?”春果摸了摸惹眼的银白衣物,“大氅怎么在衣柜里?我记得刚拿去洗了啊。” 糟糕糟糕! 乐鱼开始埋怨乐渊,自己本来不想穿大氅,可桃溪偏要他穿,说是乐渊要求的。大氅穿着人都不利落了,现下还要因为这个被发现了! 春果扯了扯,“怎么扯不动?里面钩住了?”春果说着就要拨开层层衣物。 乐鱼看看自己的手掌,紧张地吸了口气。 不管了!只能用这招了。 乐鱼紧紧攥住自己的大氅,待外面的阳光照在乐鱼的脸上。乐鱼睁开眼,跟春果正好对上眼。 ……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半天没讲话。 春果先反应过来,颤着声音大喊:“你你你!你谁啊!” 衣柜里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春果脸都吓歪了! 乐鱼被他叫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闭眼抬手就拍了下去。 乐鱼的右手啪一声拍在了春果的脸上。 随即扑通一声,春果倒在地上。 乐鱼没顾得上看春果,他靠在衣柜里,微抬着头,眼前阵阵发昏,他急喘了几口气,左手砸了砸自己的心口。 乐鱼声音发虚,额见冒出些细汗,“好……好难受。” 过了几秒钟,乐鱼眼前逐渐清明,身体渐渐缓解过来。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和春果。 右手和春果的脸上还留着一些蓝色的灵力。 这样就成功了? 乐鱼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胳膊、腿。 这法力反噬也不是很重啊,就是刚刚心口觉得堵堵的,眼睛、鼻子没留血,胳膊、腿也没有断。 乐鱼心里美美地想着,钻出去把可怜的春果推进柜子,藏起来。 多亏了自己是个鱼精,要不然刚刚被发现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地牢位置也知道了,进去的身份也有了,那接下来见到楚哥哥岂不是一路顺风?马上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激动的乐鱼立马钻进衣柜,把春果的衣服扒下来自己穿上,给他穿上自己的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乐鱼就是一个小太监的装扮。头上的太监帽有些大,乐鱼的头比较小,总是乱跑不好好待着。乐鱼干脆摁住帽子使劲往下按,太监帽成功卡住了自己的头。 虽说有些疼,但是乐鱼还可以承受。 乐鱼从里面拿了几件白衣,放在托盘上就出去了。 乐鱼不想再耽误,赶紧端着衣服就冲过去。 到了假山才发现那里只剩下了一位小宫女守着,小宫女正坐在一旁睡着。乐鱼脚步放轻、蹑手蹑脚的,还没找到地牢的入口。 “欸做什么的?站住!” 突如其来的质问,把乐鱼吓得浑身一抖,感觉头发都要炸起来。 小宫女打了个哈欠,站起来绕着乐鱼转了一圈,问:“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第19章 他不走 乐鱼定定心神,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是不会出问题的,不会的。 乐鱼抬头,眨眨眼睛笑了一下,“我是刚来的春果,从水汀山行宫临风轩来的。” 一见乐鱼的容貌,小宫女的心都快飞了。 琥珀瞳,大大的眼睛,白白净净的小脸蛋,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 “不用说了,我知道公子带人回来这件事,”小宫女殷勤地端过乐鱼的托盘,把脸凑过去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来这里做什么?藏白宫人不多,这次被打发差不多了,就我们几个人你也别见外。平时叫我灵月姐姐就成!” 灵月本就喜欢可爱的猫,可怜藏白宫养的猫被丢了出去。如今有了个跟猫一般可爱的,她可要喜欢疯魔了。 乐鱼见灵月没有起疑心,他心定了大半。小九狐先前说人类喜欢可爱的,现在看来,是这样的。可为什么乐渊不喜欢可爱的呢,总是冷冰冰的,蕴真公主也是。 乐鱼把这种情况当作人之间的差异性,他继续充分发挥自己的样貌优势,笑起来灿若星辰,道谢说:“好的,多谢灵月姐姐。” 灵月仿佛被击中魂灵,一只可爱的猫猫轻声细语地向你道谢,她可控制不住! 灵月一手托起托盘,另一只手在乐鱼侧脸上狠狠揉了揉,随后一手捧着他的脸,陶醉地说:“春果,你真可人啊。”说着灵月又轻轻捏了捏乐鱼的小脸蛋。 一个字。 软! 手指触碰到乐鱼眼角云纹,乐鱼激灵了一下。灵月又轻轻摸了摸,“眼角的小胎记也可爱,以后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姐姐定罩着你!” 乐鱼脸被捏得都有些变形,他笑嘻嘻地拿回托盘,后退一大步,脸也成功恢复自由。乐鱼在灵月再次冲上来前迅速岔开话题说:“灵月姐姐,风吉公公要我送东西,我刚到这里还不认路,可以麻烦带我进去地牢吗?” 灵月有什么理由拒绝他?她能拒绝一只猫猫的求助吗? 自然不能。 当然是带他进去啦! 乐鱼就这样成功进了假山下面的地牢。 他走在里面,一下来周遭的空气感觉都很潮湿,湿哒哒的,时不时还有一阵小冷风从地牢门口钻进来。 灵月打了个喷嚏,嘱咐说:“春果,一会儿你送了东西便快些出来,千万不要乱看,也别惹到公子。” 第35章 “好,我知道了。” 灵月又打了个喷嚏,乐鱼凑过去,“灵月姐姐快些回去吧,后面的交给我就可以。” 灵月犹豫了一下,“好吧,”她搓了搓手哈气,“那你快些出来。” 灵月被支出去了,这下乐鱼可以跟楚哥哥单独相处,完成乐渊交给他的任务了。 完成任务近在眼前。 穿过地牢长长的地道,前面尽头处亮着柔和的光,耳边滴答滴答响着水声。乐鱼脚步快了些,越走到尽头越能听见清晰的水流声。 “楚哥哥!”乐鱼惊呼,他见到了被关起来的楚煜白。 楚煜白听到声响微蹙眉,他缓慢地睁开眼,抬眼见到一个小太监端着个托盘急匆匆跑过来。楚煜白被押在一个水池中,两条胳膊被固定在两侧,水浸到了胸口。那水在地牢昏暗发黄的火光下,显得更加脏污。 楚煜白动了动自己的腿,胳膊用力强撑起身,水又退到腰腹。 水牢里的门是开的,乐鱼冲进去,把托盘放在一旁,跪下去用手摸了摸坑里的水,有些嫌弃地说:“水好脏啊,楚哥哥我带你出来。” 乐鱼四处看,见水坑旁边不远处有一张床,他说:“我先扶你去床上换身衣服,然后我便带你走。” 乐鱼说着就解开捆着楚煜白的绳子,等两条胳膊恢复自由,扑通两声砸进了水里。 乐鱼见水那么黑,肯定很脏,他在一旁用力扯楚煜白。 可楚煜白没动,他反而问:“乐渊派你来的?” 乐鱼的样貌太容易被记住了,至少楚煜白是这样认为的。 楚煜白腿上失力,身体下坠,腰腹的水又蔓延到了胸口。他咬了嘴唇推开乐鱼,只道:“你走吧。” 乐鱼蹲在坑沿,往上拖了拖楚煜白,他说:“我要带你走。乐渊说让我给你个东西就赶紧走。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证明你同乐渊父亲在一起过得根本就不好。” 乐鱼语气坚定地嘟囔,“我要带你出去。” “我同你非亲非故,为何要带我出去?你又如何带我出去?”楚煜白瞥了一眼乐鱼的小身板,说,“荒谬。” 乐鱼感受到楚煜白的身体又沉了下去,他有些担忧,“楚哥哥你别不相信我,我是猫精,我能把你带出去的,你相信我。” 即使在紧要关头,乐鱼也不能忘记掩盖自己是鱼精的事实。 楚煜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他冷笑一声,“乐渊傻了?竟送一个傻子过来。”随后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头靠在身后的板子上,闭眼继续说,“你走吧,回去告诉乐渊。不必在我身上白费力气,我同赵剑墨没任何关系。想靠我拉拢赵剑墨,无稽之谈。” 什么拉拢、什么没用? 乐鱼听不明白,现在也不想弄明白。 “这怎么能行,乐渊父亲对你根本就不好,还不如赵大哥对你好。我能带你出去,相信我。”乐鱼说着就又去拉楚煜白的胳膊。 现在乐鱼对乐渊的父亲一点好感都没有,对自己的伴侣如此,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 楚煜白不喜欢跟不知趣又无甚脑子的人打交道,就比如像乐鱼这种,怎么说都跟听不懂人话一样。 楚煜白拍开乐鱼的手,“我说了不……”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低声喊:“公子我来了!” 好熟悉的声音。乐鱼心生疑窦。 乐鱼和楚煜白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地牢走道那里。 待风吉进来的时候也有些愣神。 怎么两个人都在看他?他今天又长高了吗?还是变矮了、长丑了? 风吉抱着一床棉被慢悠悠走过来,“春果你怎么还在这里,放下东西就可以……” “欸不是!”风吉原地蹦了一下,一手抱被子,一手揉了揉眼睛。 乐鱼和风吉大眼瞪小眼,风吉问:“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这个小太监。” 楚煜白道:“宸王府的。” 宸王府的?宸王府要塞人进来不是没有成功吗? 风吉仔细看了乐鱼的容貌,他灵光一闪! 风吉把棉被放在水牢外的凳子上,又小跑进来拉了乐鱼的胳膊,盯着乐鱼的脸,语速急切,“我好像见过你,你是不是那晚夜宴里宸王说的要娶的那个少年?你都来了藏白宫,是不是就说明宸王殿下派你来救我家公子的?” 终于有能跟自己搭上线的了,乐鱼连忙点头,“对,而且我还有东西要给楚哥哥。” “那要怎么救出去?”风吉目光灼灼地盯着乐鱼。 问及此处,乐鱼有些为难。他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他是个精怪的事情。他看了看泰然自若地楚煜白,又看了眼面色忧虑的风吉,乐鱼说:“抱歉,这件事情需要保密,还不能告诉你。” 风吉心情略显低落,“救公子出去确实是件大事,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风吉又打起精神问,“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乐鱼下巴指了指楚煜白,“楚哥哥不愿意跟我走,你可以劝一劝吗?” 楚煜白不愿意走,这倒是在风吉意料之中的。他把乐鱼拉到一旁,悄悄问:“你有没有带什么迷魂香之类的迷香,或者是蒙汗药?我们给公子药晕再带出去,想必宸王殿下必有接应,我们不愁带不出去。” 即使风吉声音很小,可还是让楚煜白听了些去。楚煜白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风吉你也是个傻的吗?” 第36章 风吉扶了扶自己的太监帽,有些尴尬回头,“公子,这也是为你好啊,一点机会我们也要把握住。”他说着拍了拍乐鱼,“您看连宸王妃都在这里,宸王殿下定是真的要救公子。” 楚煜白无可奈何,他不是医师,救不了傻子。没再说什么,全当他们在瞎闹,闹够了全赶出去就好。 乐鱼又拉过风吉,“不行不行,他晕了我弄不动。” “啊那怎么办,要不我帮你背着公子,你带路我们逃出去?” 乐鱼又摇头说:“不行不行,我不能同时带两个人的。” 在水里乐鱼可以吹一个水泡带一个人,但是带两个人有些困难,他怕出现意外。 人类太脆弱了,会在水里溺毙。 闻言,风吉头疼。 那要怎么办?楚煜白他劝过许多次,让公子联合赵将军或者宸王自救,但基本上都是无疾而终。这件事情要是他不乐意,那还真没有办法搞。 乐鱼也沉默下来。 就应该当时带乐渊也来找楚哥哥,乐渊很会说话。当初在夜宴上面跟好多人寒暄,有些话乐鱼都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偏偏乐渊应付得如鱼得水。 乐鱼捏着自己的手指。 若是他自己修为再精进些就好了,让这个叫风吉的小太监把楚哥哥打昏,然后自己吹一个超级大的水泡,带他们两个逃出藏白宫。等到了沂河就安全了,乐渊说他会在沂河那里等自己。 见他们两个消停下来了,楚煜白说:“赶紧走。” “不行,我还没有……”乐鱼话音未落,走道处又传来脚步声。 “陛下慢些,当心滑了脚。”健福的声音出现在地牢中。 乐渊父亲来了? 风吉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不好,陛下来了,坏事了坏事了,”风吉攥住乐鱼的胳膊,头像拨浪鼓一样四处看,“这要将你藏在哪儿?!” “水里。” “水里水里!” 楚煜白和乐鱼同时出声,风吉连忙扶着乐鱼下水,临了还特意嘱咐,“王妃您可藏好点,稍微露点出来呼吸,但可千万、千万不要把整颗头露出来!” 回答风吉的一串咕噜咕噜的水泡,风吉太阳穴一跳,头皮瞬间发麻! 风吉以为乐鱼刚下去就溺水了,手刚伸进去,还没摸到乐鱼,身后又响起健福的声音。 “风吉!陛下都来了,你还在那干什么呢!没眼色的东西!” 第20章 乐鱼打架? 陡然被厉声一惊,风吉吓得哪头都顾不上。他赶紧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来扶了扶太监帽,走两步扑跪在地,“奴才见过陛下!” 升平帝直接走过风吉。 健福紧跟其后,路过风吉时又使劲儿踢了踢他,低声斥责:“还不快滚。” 风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悄悄看了眼平静无波的水面,最后他咬牙跑了出去。 “将他带出来。”升平帝下令。 健福赶紧唤人将楚煜白从水里弄出来,扶到了一旁的床上。 升平帝拿过健福手中的棉布,自己也坐在床边,道:“你们都出去。” 地牢中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了三个人。 楚煜白、升平帝和水中的乐鱼。 乐鱼在水里变回了鱼,他离得床那边远了些。他在一个光照不到的角落探出头,各种找角度,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能看见床边的两人。 楚煜白身上还滴着水。他闭着眼坐在床边,身上只穿了一身里衣,现今被水浸湿贴在身上,显得身材更加消瘦。 楚哥哥好瘦啊,乐渊的父亲不给他吃饭吗? 乐鱼见升平帝拿起一缕楚煜白的发丝,用棉布细细擦着,极尽温柔。 升平帝偏头过去看楚煜白,见楚煜白仍是面无表情,他突然笑了,“面对朕,你总是如此冷淡。” 楚煜白睁开眼,夺过升平帝手里的棉布,手一松就扔到地上。他下巴微抬,眼神极具挑衅,“那又如何?” “不如何,”升平帝依旧笑着,他弯腰拿起掉在地上的棉布,“今日赵剑墨和渊儿同时进宫,你猜他们对朕说什么?” 楚煜白偏过头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平静的水面上。 皇宫的另一边,乐渊和赵剑墨一前一后走在御道上。 乐渊突然停下来,赵剑墨径直路过乐渊身边。乐渊在他身后道:“赵将军留步。” 赵剑墨止步,回身恭敬行礼,“宸王殿下。” 乐渊走上来,开门见山道:“将军太过天真。” 地牢中的升平帝边笑边摇头,手里捏着楚煜白的发丝,“你说他天不天真?” 楚煜白忍下怒意,道:“自然是愚蠢至极。” 升平帝用棉布擦过楚煜白的发丝,“用他征服北狄国换一个愿望,能达到此等战功,朕自然要准。贵妃,你可不知道朕答应的时候,赵将军有多开心。” 升平帝极为狡黠,楚煜白眼中溢出怒意,质问:“你又骗他?” 升平帝没有回答他,兀自问:“贵妃不如猜猜待他功成名就,会许什么愿望?” 乐渊和赵剑墨并肩走在御道上,乐渊道:“即使将军当真完成征服北狄国的任务,他亦不会放过楚公子。” “我只能如此,”赵剑墨自然知道乐渊的意思,但是他别无选择,“若是现在去问他,他必然不会跟我走,也走不成。若是我走上不归路,就算成功将他救出来,他亦不会愿意跟我一起。所以别无他法。” 第37章 乐渊佯装惊讶,问道:“所以就要把你们二人的命运拿去赌?赌他可能一时心软放过你们?” “如何才算不归路?谋逆造反自然是不归路,但重扶新帝……算吗?” 赵剑墨闻此猛然抬头,看向乐渊的眼神中有震惊、期待。 当然也有不信任。 “你的意思难道是……” 乐渊并未回答,而是静静看着赵剑墨,默认他想的是正确的。 赵剑墨收回目光,“这件事非同小可,我需要点时间……” “殿下!” 无人寂静的御道突然响起一声惊呼。乐渊和赵剑墨同时往后看去,见一个小太监正匆忙地跑过来。 风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算是使劲儿塞银子买到了真消息,知道了乐渊在哪里。 风吉风尘仆仆地跑过去,满脑子想的都是乐鱼憋不住气,在水牢被升平帝发现,他和藏白宫的宫人都要陪葬。可若是乐鱼没被发现,一直在水里憋着,那也憋不了多长时间,要是为了不被发现,结果死在了水牢,宸王和陛下那里两头不好交代! 风吉越想越着急,脚快得跟风一般,他在离乐渊三步远直接滑跪。 风吉这一动作给乐渊和赵剑墨看得云里雾里,两人皆是往后退了一步。 风吉抬头便哭喊:“殿,殿下不好了,您的王妃在水牢里!快、快去救他,这可真的是要命啊。” 一时赵剑墨还没反应过来王妃是谁。 “带路。”乐渊快步往回走。 “诶!”风吉利索起身跟上去。 水牢中。 楚煜白深吸一口气,“乐晟,如此愚弄他人当你是三岁小孩吗?幼稚至极。” “幼稚吗?朕可不觉得。”升平帝丝毫没被楚煜白的话伤到,他悠闲地手上甩着腰间玉佩,“难道不是很有意思吗?” “并不觉得。”楚煜白睨了一眼升平帝后甩袖走开,“地牢阴暗,你还是快些回你的金銮高殿。” “再好的宫殿,没了美人,也无甚趣味。”升平帝起身走过去,“你去水坑做什么?”他强制拉住楚煜白的胳膊。 升平帝一笑,“就那么想下去?” “难道还要躺在你的床上,再感谢你在水牢摆了张象样的床?恶心至极。”楚煜白推开升平帝,“赶紧滚,没耐心陪你纠缠。” 楚煜白说完下了水,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水边清澈了些,他刚下水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大腿侧。 他垂眼看去,见到薄薄一片轻盈似纱的东西,还没等他看真切,水中咕噜翻出一点小水泡,那东西也随之消失了。 升平帝突然暴力扯过楚煜白,竟直接将他从水里拉了出来。 “发什么疯!”楚煜白胳膊被吊了一天一夜,本就有些酸痛。 升平帝拽着楚煜白的胳膊将他甩到床上,而后在楚煜白起身之前用一只膝盖压住他的胸口。 升平帝扯了下自己的衣领,“我发什么疯?你说我发什么疯。”他说着就俯下身,钳制住楚煜白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赵剑墨当真是对你情深意重,任是谁都会被他感动哭的吧?” 楚煜白冷笑一声,“搞半天,你还是觉得你比不过他啊?”他声音压低,“不对,你跟他如何能比?” “啪——”清脆的声音响彻水牢。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乐鱼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赶紧甩尾浮上来。 楚煜白的脸被打得偏向一方,他微愣片刻后重新看过来,眼神里似笑非笑,还有无尽的蔑视。 升平帝嘴唇都在颤抖,声音压低道:“朕甚少打你。” “所以呢?要我感谢你前三年甚少打我?要我对你感激涕零吗?你以为你拿出的是什么?你口中的爱?”楚煜白挣扎着起身,“廉价至极,肮脏无比。” 升平帝额间青筋狂跳,但深吸气努力平复心绪。 片刻后,他居高临下问:“我问你最后一次,三年以来,你到底有没有……” “没有。”楚煜白毫不犹豫道,“从来都没有。我为何会爱上一个疯子?我蠢吗?” 什么?楚哥哥不喜欢乐渊父亲? 乐鱼焦急地甩尾,又赶紧游近了些。 升平帝像是早就预知这个回答,他语气从容,“看来不管如何,朕是得不到你的心了,但那又如何,你还不是在我宫里?”升平帝说完压下去,将楚煜白抵进床内,直接堵住了楚煜白那张浸了毒的嘴。 “你干什么!”乐鱼刚化回人形就见到了这一幕,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从水里冲了出来。 楚煜白抓了升平帝的脸,随后推开他。扯住自己肩头要滑落的衣物,当听见乐鱼的声音,他和升平帝同时看过去。 升平帝一时还没认出来乐鱼是谁,而后乐鱼顷刻间就跑到了他面前。 “为何要无端打人?!”乐鱼冲过来,脚都还没站稳,他左手泛起他人见不到的蓝光,随后一掌拍在升平帝的胸口! 升平帝瞬间就被推了出去,离得床有五六步,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又上下扫视乐鱼的小身板,震惊的表情跟楚煜白一般无二。 反应过来的升平帝又压过来,怒气已达顶峰,“找死!” 方才升平帝压制欺负楚煜白的样子,直接给乐鱼搞得精神高涨,凭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就冲了出来。现在他也清醒了不少,升平帝面色凶狠得冲过来,乐鱼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打着哆嗦愣在原地。 第38章 “你……你干什么,是你先欺负人!你不要过来!”乐鱼说着不断后退。 楚煜白眼疾手快,迅速下床在升平帝出手之前一把推开乐鱼,并将他护在身后。 升平帝顺势掐住楚煜白的脖子,眼神瞥过他身后还没缓过神的乐鱼,随后落在楚煜白身上,“真是小瞧你了,你这般样子还能在地牢藏人。” “不是!”乐鱼绕上前扒住升平帝的手腕,说话声音都还打着颤,“你快放开楚哥哥,是、是我自己进来的!” “小屁孩儿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升平帝轻轻松松甩手推倒乐鱼,乐鱼直接摔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他顾不上安慰自己的屁股,赶紧又起来,可还没扑上来,升平帝抬腿就是一脚! 乐鱼正好被踹中肚子,又倒回地面,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捂着肚子来回打滚。 楚煜白眼皮一跳,他想过去,但还未挪动一寸就被升平帝狠狠掐住脖子,无法动弹。 乐鱼眼前阵阵发黑,腹部传来的痛感传至五脏六腑。 痛死了!真的要痛死了!!! 乐鱼痛得来回打滚。 升平帝这脚一点情都没有留。乐鱼感觉自己的肚子都要被踢穿了,他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额间冒出虚汗。 乐鱼感觉自己头脑都在发昏,整个身体正一层一层脱冷汗。 楚煜白抓着升平帝的手,嘲讽道:“当完无耻小人,又来欺负弱小,这便是你的能耐?” 乐鱼眉头都皱在一起,他撑起身。一手撑住阴冷的地面,一手捂着连呼吸都痛的肚子。 乐鱼见升平帝死死掐着楚煜白,他咬了咬牙,随后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喊:“你根本就不喜欢他!” 乐鱼的声音都有些劈。 他只是一条鱼,不了解人类,他实在是不懂乐渊的父亲,把不喜欢的自己的人强行留在自己身边,那真的是爱吗? 更何况楚哥哥都说了不喜欢他。 乐渊的父亲是这样的,那乐渊也会是吗? 乐鱼不知哪里来得勇气,又质问道:“他明明都说了不喜欢你!那你为什么还要缠……” “你跟乐渊的事朕还没处理!你倒好直接送上门来。” 乐鱼声音大,升平帝的声音比他更大。 乐鱼一时被唬住,未说完的话卡在喉间噤了声。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眼中噙着泪又饱含不甘,死死瞪着升平帝。 升平帝掐着楚煜白的手不断收紧,他看向乐鱼,“现在直接处理了正好干净。”升平帝随后大喊健福。 健福倒是从外面进来了,“欸欸欸殿下,不成不成啊,您看还是……” “滚。” 乐渊和健福的声音从地道处传出。 第21章 救人反被救 听到动静的升平帝一把推开楚煜白,楚煜白被推倒在床上。 升平帝整理了一下衣着,随后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地上。见乐鱼噙着泪可怜兮兮的样子,但还故作坚强不由笑出声,“今日这地牢还真是热闹。” 乐鱼收回目光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然后他又将视线投向地道口处,恰巧此时乐渊自地道口处出现。 两人对上视线。 乐渊神色严肃,但在见到乐鱼时神色明显一顿。 乐鱼见乐渊径直走过来,托住自己的胳膊想扶他起身。 乐鱼死死捂着肚子,“不……不行,”他止住乐渊的动作,抬头用泛着泪花的琥珀瞳瞅着乐渊,声音发颤,“痛,不想起。” 乐渊见到乐鱼左眼尾的云纹几乎全部变成了红色,然而现在红色正在慢慢退却,蓝色云纹渐渐浮现。 乐鱼的小太监帽在方才推推搡搡间已经歪了,额头印出红痕。额间垂下来的发丝,湿哒哒地贴在脸上。 乐渊将碍眼的黑色的太监帽摘下来,扔到一旁。 健福在他身后左右为难,一会儿看看乐渊,一会儿看看升平帝。 升平帝用被子盖住楚煜白,而后侧身问:“渊儿此行何意?” 乐渊站起,躬身道:“乐鱼生性好玩乐,误入地牢,还请父皇恕罪。” 升平帝冷哼一声,“生性玩乐?可他为何偏偏就进了藏白宫?”他说完往后看了眼楚煜白。 “柔儿欲同他交谈结识,因此儿臣将他带来,至于他为何会进入藏白宫……”乐渊目光探向床上。 “我让他进来的。”楚煜白挥开被子,走下床站在升平帝面前,“夜宴之上便对宸王殿下欲结亲之人感兴趣,因此便让公主将他带来了。” 升平帝自然不信这番说辞,他坐回床上,扫过面前的四人,他没有问当事三人,而是问健福,“你说,你信吗?” 健福右眼皮瞬间狂跳,他先是熟练地假笑,随后说:“乐公子初至宫中,一时迷路也是会有的,至于这为何会进地牢,些许是因为误打误撞?” “好一个误打误撞。”升平帝摸了摸自己的胸前,“误打误撞进地牢,误打误撞顺便又给了朕一巴掌?” 闻此乐渊回头看向乐鱼。 乐鱼不解乐渊的眼神,他的眼神中有微惊还带着些……斥责? 乐鱼的心突然一紧,乐渊难道怪自己打了他的父亲? “他不懂规矩,”乐渊说,“待回府,儿臣私下定会严加管教。” “没规矩调教便是,”升平帝说,“既然来了还走什么?”他手指向健福,“让健福教他规矩,朕不日查验也方便些。你说呢?” 第39章 “他毕竟是儿臣府中人,宫中一切都不熟悉,不敢叨扰父皇。”乐渊不肯让步。 “也对,毕竟是你府中人,”升平帝突然拔高音量,“你看看你府里出来的人,当真是毫无规矩!” 升平帝说着又向乐鱼投以凶狠的眼神,乐鱼现在对他真是又恨又怕。升平帝看过来的时候,乐鱼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低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乐鱼神经紧绷,又悄悄挪动身子,坐着背过身,抱着自己的膝盖手收紧了些。 乐渊顺着声响回头看去,而后不着痕迹地挪了一步,挡住升平帝的目光。 升平帝继续说:“你平日里忙着处理南方水灾的事情,府中事务无人打理也不成样子。正好陈家女有意同你结亲,你找个机会跟陈家好好谈谈。” “儿臣断袖。” “你给朕闭嘴。”升平帝现在听见断袖两个字就头疼,“你自己选,要么选陈家女,要么将他给朕留下!” 乐鱼身体一僵。 留下来?要是他留在这里,那岂不是在乐渊父亲的掌控之中? 听乐渊父亲方才的意思是要他学规矩,桃溪曾讲过宫中规矩森严,更不得冲撞宫中贵人,不然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 乐鱼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心凉。 他不只冲撞了,他可还打了乐渊的父亲,人界的皇帝!那他应该会死得更惨吧? 那他要不要直接变成鱼游出去,然后回山? 乐鱼回头看了眼静默的乐渊。 但那样的话他是一走了之了,乐渊怎么办?毕竟这是他闯的祸。乐鱼又想起自己没送出去的信,乐渊交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还没有报完恩,可以走吗? 京城另一边的顾府也不平静,鸡飞狗跳。 一个小仆从闯进顾上韶的屋子,一进去便喊:“公子不好了公子!快起来!” 顾上韶睡得正香,他胡乱踢了踢脚边的被子,而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顾上韶的小仆从冲到他的床边,摇晃着他的胳膊,“公子别睡了,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儿?”顾上韶声音闷闷,“能出什么大事儿,出去别吵我。” “公子不是找到我朋友了吗?可以现在就把他带来府上吗?”小仆从语速飞快,“现在他的仇家快来了,我得带着他赶紧跑!” “什么?”顾上韶一个翻身就起来了,头上的毛都还炸着,“九狐你在搞笑吗?你是说我刚给他进了我家族谱,你就要带着他亡命天涯?” 小九狐点点头,“是这样的。那仇家太厉害,先前保护他的人失踪了,八成是出事了,现在我另外两个朋友让我赶紧带他跑。” “哪个仇家?也是精怪?你们怎么惹的事,还紧撵着你们跑。”顾上韶对于他小仆从的经历也知道一些,但也有很多不知道的。 “就是很厉害的仇家,我们打不过只能跑了,”小九狐越说越着急,“公子快些去找他,我们得赶紧跑。” 小九狐面色十分焦急,给顾上韶弄得也无端紧张起来,还没等他穿好鞋子,另一个人冲了进来。 “小侯爷,赵将军派人来了。” “?” 顾上韶穿鞋子的手一顿,“他来干什么?” 顾上韶随后反应过来,能把他们两个人联系起来的,难道是公主的事情? 顾上韶快速蹬上鞋子,“你快让那人直接来找我。” 还没等传话的人回身,又进来一个人。来人身着利索,十分壮实,一看就是打仗的。 他行礼过后,声音洪亮,“顾小侯爷,我家将军派我来传话,说是宸王殿下在宫里出了事,宸王妃被陛下关进了地牢。” “什么?!”小九狐惊呼,“他怎么会被抓紧地牢?”他赶紧去拉顾上韶。 可还没等他说话,顾上韶变得十分冷静,眉目间尽显严肃之色,“不要慌。” 顾上韶拿了自己的衣服,随后拿起一块玉牌交给小九狐,道:“你现在就去萧国公府见二夫人,让她转告萧老夫人,就说她孙媳要死了,让她赶紧往宫里找陛下要人。” 小九狐立刻就拿着玉牌冲了出去。 皇宫藏白宫地牢。 “怎么样?”升平帝问,“思考了如此长时间,有结果了吗?” “儿臣……” “我愿意!”乐鱼挣扎着站起来,捂着肚子,语气坚定又带着点动摇,“我留在这里好好学规矩,莫要逼迫乐渊。” 乐渊:“?” “住嘴!”乐渊回头低声斥道。 乐渊面色冷峻。这还是乐渊第一次斥责乐鱼,乐鱼还想说的话 硬生生被乐渊的脸色吓了回去。 乐鱼都想好了。 他留下来,这样的话,乐渊就不会再被逼迫和陈家女结亲,而他自己可以偷偷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跳进水里跑掉。 乐渊不想成亲,他留在王府也是因为乐渊需要他堵别人的嘴。他留下来替乐渊挡了陈家的亲事,也算是报恩了吧? 他可以安心回山了。 乐鱼突然说话,这件事情的发展倒是让升平帝感到意外。他原本以为乐鱼是装傻,处处维护楚煜白是想博得楚煜白欢心,好让楚煜白倒向乐渊一方。 现在看来,这就是个傻子。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乐渊回身冷声质问,“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乐渊知道自己态度过激。 第40章 果不其然,他见到乐鱼明澈的眼中饱含不可置信。待他唬住了乐鱼,他回身道:“不知父皇是否记得当初许诺母妃的话。” 升平帝神色一顿,随后道:“你确定为了他,用掉那一次许诺?” 还没等乐渊回话,代圆公公跌跌撞撞进了地牢,“陛下!” 水牢内众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乐渊心里一松,他转头过去。 楚煜白没兴趣继续掺和他们的事情,闭口不言、两袖清风充作一个旁观者。 代圆公公进来便说:“陛下,萧国公府的老夫人要见您啊,这人估摸着都快到宫门了。” 要说谁是升平帝最不想见到的人,那就是萧国公府的老夫人了。他宁愿跟礼部尚书李执清“促膝长谈”,也不愿见萧国公府的人。 升平帝不耐烦,“她来做什么?” 代圆不懂老夫人话里意思,只好原话转告,“说是接孙媳回萧府,顺便替孙媳给陛下赔罪。” 升平帝不肯放弃这个机会,萧老夫人来了又如何?要怪就怪乐渊身后人援助过慢,错过了好时机。 他转而继续问:“乐渊,你想得如何了?” 乐渊未说话,只是回身拉了乐鱼的胳膊要走。 乐鱼陡然被拽,动作间牵扯到了肚子,他倒吸一口冷气,“做什么?” 乐渊不回答,乐鱼就往后用力,不肯跟乐渊走。 他大概明白皇帝说的那一次许诺是什么意思,能用来谈判的诺言,定是十分重要的。 他本来就是来报恩的,闯了祸不成,还要恩人来收拾烂摊子。 那场面显得太难看。 乐鱼必须学会独自承担闯祸的后果。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闯祸。 第一次闯祸就是因为他害怕退缩,才导致葵爷爷和石骨为了陪他,一起被驱逐出神域。 这次,他是不会再连累他人。 乐渊无奈止步,回头看他。 要说乐鱼以后回忆起来最怕的几个场景,这次场景绝对是榜上有名。 这是乐鱼第一次明显感受到乐渊浑身溢出的怒气,比刚才的更甚!他看着这样的乐渊根本就不敢再说话,心里对乐渊的惧意再次袭来。 虽然他怕,但也不能就这样走了。 乐鱼整个人都在抖,他不敢再抬头看乐渊,壮着胆子往回抽手。 上次如此极度惊惧、害怕,还是他父亲抓着他的腕子,要将他打回原形、扔下渡凡台的时候。 当时他挣扎、哭闹得十分厉害,然而自己还是逃不过浑身一轻,被扔下渡凡台的命运。 现在乐鱼确实也是周身一轻,但不是被扔下渡凡台。 乐鱼只见眼前天旋地转。 乐渊弯腰抱起了他! 乐鱼:“!” 乐鱼缩在乐渊怀中,心脏狂跳,眼睛瞪得大大的,震惊地盯着乐渊。 待乐渊跨步起来,乐鱼顿时害怕,两条细胳膊自然往上环住乐渊的脖子。 乐渊抱着怀中人出了地牢。 第22章 争吵 灵月无聊得守在地牢外面,听见里面有人走出来的动静,她回头见到乐渊抱着人出来。 “!”王爷有抱着人?谁啊? 灵月见人越来越近,她赶紧退到一旁。待乐渊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灵月又好奇乐渊抱的是谁。 悄悄看一眼? 看! 灵月眼神往上瞟。她不看还好,她一看人都傻了,整个人如雷劈般木然地杵在原地。 宸王殿下为什么抱着…… 抱着春果?! 乐渊抱着乐鱼一直出了宫门,他步伐稳重又不失速度。走到马车旁,乐渊将乐鱼塞进马车,寒刃就在外面守着,见乐渊出来便靠了过来。 “不必跟着了,”乐渊道,“你去截住外祖母马车,就说不日我过去赔罪。” 乐鱼双手捂着肚子安安静静坐在马车中,他神游天外,小鱼脑正在飞速胡思乱想中。他懊恼又愧疚,没有办成事还闯出其他祸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马车动了起来,但是乐鱼并没有见乐渊上马车。他掀开旁边的小帘子,见乐渊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乐鱼想询问,但是刚开口又咽了下去。 他现在还是不要多嘴了。 乐鱼回了宸王府,桃溪远远便看到了乐鱼,她快步过来,见乐鱼衣着不对劲,问:“公子怎么穿着太监的衣服?” 乐鱼勉强笑了笑,脑子里还想着乐渊的事情,“我想沐浴。” 另一边,乐渊刚回书房没一会儿,寒刃拿着一身紫衣进来,不知为何,好似在上次夜宴之后,他家王爷再也不穿玄色衣服,改穿了紫衣。 寒刃交过衣服却被塞了一块深紫色令牌,在听完乐渊的话后,一旁拿着令牌的寒刃根本冷静不下来。 “王爷怎么可以为了他用掉皇后娘娘的诺言?把令牌交出去,若是陛下果真要除掉我们,我们连最后的屏障都没有,我们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乐渊整理着桌上信件,脑中想的是乐鱼在地牢中说的那句话。 “莫要再逼迫乐渊。” 对于乐鱼这句话,乐渊是矛盾的心理,既烦恼于乐鱼的无知逞英雄,又欣喜于乐鱼的无知逞英雄。 处境艰难亦有求生之路,仅仅依靠于一句诺言作为保命后招,那才是真的将自己置于危险。 乐渊这样安慰自己。 见乐渊不说话,寒刃鲜有的慌乱,他跪下,“这个令牌意义重大,关涉到未来夺储,王爷不可如此轻率!” 第41章 “既然关涉到夺储,将它交出去,岂不是正好坐实了我想掩盖夺储的念头?仅靠虚拟的令牌还不够保险,我们有赵剑墨的支持才是最好的后盾。” 寒刃:“……” “即便如此,这令牌是先皇后留……” “好了,”乐渊止住他,“下去吧。” 乐鱼脱了衣服,跨步进入浴桶。他深吸一口气,刚才脱衣服的时候不敢看,现在他往下看去。 果不其然,他肚子上有一块青紫。 乐鱼用手指戳了一下,痛感瞬间传至大脑,他顿时倒吸冷气,把肚子当作禁区不敢再碰。 他隔着一小段距离将右手掌放至腹前,闭上眼睛,用力操控灵力运转。 水下渐渐乍现淡淡的蓝光。 片刻后,蓝光消失,乐鱼往下看。 “?”那块青紫依旧在肚子上。 乐鱼无奈将头靠在桶壁,“当初回山,让葵爷爷教我一些治愈术法就好了。”天湖葵是木系精怪,有极高的治愈天赋,可惜小乐鱼与没有跟他学过。 乐鱼抬起胳膊,胳膊上隐隐约约还有上次乌鸟袭击留下的抓痕。他不知道桃溪替他上了药,乐鱼觉得自己既然是精怪,那肯定有一定自愈能力,或许睡一觉就好了,就不会再痛了。 乐鱼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就钻进了床里,面对墙壁侧躺着,一只胳膊轻轻环着肚子睡。 明明屋内有暖炉,但是乐鱼却感觉很冷。 很冷很冷。 乐鱼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将被子往上拉盖住头,随后意识逐渐昏沉。 乐鱼又梦到自己在无涯的水面上漂浮,依旧在一朵冰莲花上。跟上次梦境不同的是,这次周围漫天大雾,无法视物。 乐鱼手扒住冰莲花的花瓣,探出身子往水面看去。 水面上出现的是一张幼态的脸,散发着童真之气,发丝如银,银中带蓝,一双琥珀瞳中尽显迷茫之色。最吸引目光的还是左眼尾的云纹,同乐鱼先前所见一般无二。 盯着水面上陌生又熟悉的脸,往日尘封的记忆再次被唤醒。乐鱼的手抚上脸庞,声音都带上稚气,“为,为何会变回幼时?” “你可知错?”身后骤然传出质问。 “!”乐鱼表情瞬间变得惊恐无比,他往后看去却空无一人。 乐鱼警惕四周,捂住狂跳的心口。 他听见了父亲的声音,绝对不会出错! 接下来较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听见声音,就在乐鱼警惕渐消时,那声音却再次从雾中传出,语气比刚刚明显急促,“我同你讲的分毫不曾上心,闯出祸事又软弱退缩!那是你能完成的事情吗?!” 乐鱼还没反应过来,浓雾中又传出厉声斥责,“弄巧成拙,自不量力,又累及他人!你如何对得起他们!” 往日记忆接踵而至,“不!不是那样的!”乐鱼犹如惊弓之鸟,他再听不下去一句话,那人的话将乐鱼砸得体无完肤,曾经的伤痛被无情揭开,痛得他觉得活着都是煎熬。 乐鱼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腿蹬着往后退,背抵住了冰莲花瓣,他将头埋进膝盖,有些崩溃道:“我有想过认错,真的,可是……” 乐鱼茫然地瞪大眼睛,自我保护般蜷在一起,艰涩地将话说完,“可是你已经不要我了……” “被扔掉,我不知要往哪里去,就躲在深沟水潭中,”豆大的泪珠不断滚落沾湿衣襟,乐鱼哽咽,“我害怕,还有一条大鱼追我偏要吞掉我,没有人救我。” 乐鱼无助地紧抱住自己,耳边是呼呼风声,脑海中是当初那只钻进裂缝中以求自保的小鱼。 “我不知道在里面躲了多久,再睁眼时就见到了葵爷爷和石骨,我也不想连累他们,想让他们回去,我想找你们,想求你们不要连带驱逐葵爷爷和石骨,可是我连神域天门都上不去。” 乐鱼说完,耳边不再听见声音,呼呼风声也消失,偌大的水面之上好似只剩下乐鱼一人。乐鱼依旧垂着眼眸,猜想着或许永远飘荡在无人水面上,承受着无边的孤独,也算是自己赎罪吧。 乐鱼侧头枕在膝头,眼前逐渐变得虚无,琥珀瞳渐渐失焦,随后缓缓合上眼眸,呼吸轻轻。身下的冰莲花倏忽无风而动,将乐鱼从一片浓雾带去更深的雾中。 突然,雾中荡出一片莲花瓣,于空中打了几个旋,又轻轻飘落在乐鱼的头顶。莲花瓣一触银丝瞬间消散,而后雾中飘出的莲花瓣越来越多。 乐鱼睁开双眼,不再明亮的双瞳上像是蒙了一层雾。 乐鱼的空洞的双眸注视着莲花瓣,莲花瓣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消散成丝丝灵气,进入到他的识海之中。一入识海,本来淡粉的莲花瓣灵力待穿过一层透明屏障时,竟褪去颜色,转而化为纯正的紫色,浓而厚重。 紫气游荡在浩渺的识海中,片刻后精准找到一条漂浮于云团中的小鱼。那条小鱼很小,只有女子手心那般大,通体遍布赤红和湛蓝,清而薄的大大鱼尾微微飘动着。 紫气飘过去萦绕于小鱼周围,而后从鱼鳞间隙中钻进小鱼体内。 紫气进入的瞬间,小鱼的鱼尾甩动幅度加大,周身乍起红蓝交替的灵气。 待灵气平静后,小鱼又恢复平静,鱼尾微动。 远处看去,小鱼的身量竟比方才大了一圈,鱼身也稍稍加长,已有女子整个手掌那般大。 乐鱼眼神已经完全清明,莲花瓣还在继续飘落,部分落到脚边。乐鱼伸出的手还未及触到它们,陡然间花瓣皆飞旋而起,冲上天穹后又俯冲向身后。 第42章 乐鱼回头,层层浓雾中透出淡淡的紫气,然后光亮逐渐加强,强到乐鱼用胳膊挡住眼睛。 乐鱼突然感觉肚子一痛,等他再次张开眼时,见到的不是浓重的雾和刺眼的紫气,而是乐渊略微惊的面容。 乐鱼被人从锦被中挖出,正压在锦被之上,里衣上翻,露出肚子,而乐渊的手正停留在乐鱼青紫的肚子上。 “做什么?”乐鱼条件反射般捂住自己的肚子,看向乐渊的眼眶微红,轻蹙眉说出的话又带着些哽咽。 乐渊收回手,拿旁边架子上的巾帕擦了手,而后塞给乐鱼一个小白瓷罐,“自己上药。” 屋中只有他们两人,乐鱼没管药罐,跪坐在床头盯着乐渊,“乐渊,我闯了祸。” “解决了。”乐渊说。 “但是是我自己闯的祸,”乐鱼着了急,“我自己可以承担后果,我要回——” “我说,”乐渊声音顿时转冷,“事情已经解决了。” “可是……” “没有可是,”乐渊回手拉开床里一迭新被,盖在乐鱼身上,“今日若不上药便明日。” 乐鱼见乐渊头也不回就走,看着乐渊的背影,乐鱼今日才注意到乐渊不知何时,衣裳颜色从玄色变成了紫色。 盯着那身紫色,乐鱼脑海中回想半天,也未曾记起自己在何处见过。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屋里只剩下乐鱼一人,他隔着里衣轻轻摸了摸肚子,刚准备躺下,不知道是门还是窗户被咚咚敲了两下。 乐鱼以为乐渊去而复返,又见床铺皱着,便一边捋平床铺一边问他是不是落了东西。 可响应他的不是乐渊,而是有人低声喊“小鱼小鱼”。 乐鱼捋床铺的手一顿,他回头看去,直到一只周身火红的狐狸从窗户外钻进来,乐鱼回过身,惊道:“小九狐?!你怎么来了!” 小九狐跳进来,跑了两步后化为人形,扑到床边拉住乐鱼的手便说:“说来话长,我也是刚知道你在王府不久,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快些走,神域可能知道你在修练了,要来抓你!” “!” “我就是条小鱼,”乐鱼不可置信,回想起自己到水汀湖之前惊险的游荡经历,他根本不想重新体验,明知答案却还是问道,“他们为何总是抓着我不放。” 小九狐四处看了看,然后开始替乐鱼收拾东西,“我也不知道,石骨用狐毛跟我说赶紧带你回山,然后一起走。” 事实摆在这里了,乐鱼再想不通也得先跑路,毕竟他不想被抓到,被抓到肯定会再次被打回原形,又得重新开始。 乐鱼急促又胆战心惊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当打开自己藏着珠宝的小抽屉时,他顿住。 “小九狐你先帮我收拾一下,”乐鱼穿上鞋子,“我得去和乐渊说一声。” 小九狐埋在衣柜中,闻言回头就见乐鱼只穿了件里衣,他赶忙扔过去一件衣服,“穿衣服再出去,冷!” 乐鱼三下两下就穿上了,他急匆匆跑了出去。 乐渊独自在书房中,思绪纷乱,觉得烦躁不已,他干脆合上书,倒在椅背上,脑中浮现的都是萧皇后临死之时的场景。 当时萧皇后已经是弥留之际,她紧攥着乐渊的手,将他拉至床前,“渊儿,莫要重蹈覆辙,定要以我为戒。亲近你的,未必是真心,付出再多,他们亦会背弃于你。” 乐渊当时的反应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屋外响起阵阵脚步声,乐鱼直接推了门进来。乐渊见他步履急促,衣服都没系紧。 乐渊让他系好衣带话还没问出来,乐鱼直直冲到桌前,态度坚决地说:“乐渊我得回去,但是你别担心,我过几日有了机会一定回来的。” 乐渊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回去?回哪里?回皇宫? 本身就心绪不宁,今日多重事情加压下,乐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我都解决了,你到最后还是说要回去?” “这次不一样,”乐鱼是真的不想被抓到,他不想再被打回原形了,“这次我是一定要回去。” “说走就走,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乐渊情绪骤然失控,“这次行动危险,若是搞砸本就怪不到你,我帮你解决便是。” 他站起身,声音凌厉,“你先前说留在那里,你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吗?!你到底是真的蠢还是装出来的蠢?” 第23章 离开 乐鱼不是个逆来顺受的鱼,他脾气也不好,现在莫名其妙又被吼,他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气。 “我又不是不回来,当时说留在那里是因为本就是自己搞砸了事情啊,我自己可以承担后果,更何况我有自保能力,我可是——” “是猫精?”乐渊觉得荒诞,气极而笑问道,“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事到如今仍要骗我?” 乐鱼闻言瞬间噤声,他惧怕被拆穿谎言,窘迫又害怕。难道他撒谎的事情被发现了?他是鱼精的事情乐渊也发现了? 见乐鱼一副被揭穿的样子,乐渊震惊于自己真的猜对了,震惊之余又开始自嘲。 他说错了,乐鱼不是蠢的,反而他才是最蠢的,别人装几下蠢,自己便真的信了,将亲近之人的告诫全都抛掷脑后。 到最后自己所付出的对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乐渊扶案而起,一步步逼近乐鱼。 乐鱼本就害怕被人发现是只鱼精,现在乐渊又在气头上,即使心里暗暗相信乐渊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可是万一呢?他是真的怕自己受到伤害。 第43章 乐渊不理解他,他只是不想再连累其他人而已,他不想重蹈覆辙! 再也不想,永远都不想! 乐渊缓步过来,每接近一步乐鱼就觉得压抑一分,他不由得后退,胳膊交迭挡在肚子前面,“你,你想做什么?” 乐渊猛地往前逼近,一把抓住乐鱼的胳膊,双环银手镯在动作间发出叮当响。 乐渊忽略对方眼中的惊恐,兀自继续逼问:“所以你口口声声说来报恩是假的,这次你被堵在地牢是否是故意的?本王去救你,是否也是你的计划之中的?!” 乐渊情绪激动之处,语调中夹杂着复杂不明的情感,是不信和疑惑,还是控诉和怨恨? 乐鱼后退半步,迅速摇头否认,“不是,我说的报恩不是假的,我在地牢被发现也是因为你父亲欺负楚——” “藏白宫本王让一个宫女在门口接应你,她自会带你入地牢,若你进去即转交信件随后立刻出来,按他的脚程根本就不会将你堵在地牢。” 乐渊将往后退的乐鱼攥着腕子扯回来,居高临下一字一顿道:“你还需要狡辩什么。” 乐鱼被乐渊说的一堆砸懵了,心脏砰砰狂跳。 宫女?门口根本就没有宫女啊。 不对不对! 乐鱼想起自己进地牢的时候,地牢门口只剩下灵月一个宫女,难道另一个宫女就是出去接应自己的?可是那个宫女为什么接应时间晚了? 再次见乐鱼不吭声,乐渊顿时卸掉力气松开他。 还没等乐鱼提出自己的疑惑,乐渊声音稳下来,顷刻间他又回到了初见之时冷漠疏离的样子。 “你想走可以,现在便走,从此不要让本王在京城见到你的踪影。” 乐鱼仿佛被泼了一身冰冷寒水。小宫女的事明明不是自己的问题,为什么弄得像是他故意搞砸的? 不要让他在京城见到我的踪影。 好耳熟。 乐鱼宕机的脑中又忆起跌落渡凡台的时候,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神域。” 乐鱼呼吸骤然急促,眼眶中瞬间噙满泪花,他紧抿着嘴唇,原地不安地踏了几步。 积压几百年的委屈和不解不甘,在此刻全部迸发出来。 乐渊赶他走,天地之大又有了一块自己无法踏足的禁区。 小鱼的鱼脑很小,小到现在里面只有水汀湖的一方天地。 乐鱼用衣袖狠狠擦了眼泪,听到叮当一声脆响,他脑子一热,将手上的一对双环银手镯扯下来,狠狠砸到乐渊身上,吼道:“我把理由说给你,可你又不听!我现在不能留在这里,可我若走了你又不让我回来,你跟你父亲就是一样的人!” 乐鱼想到楚煜白被皇帝控制在那个高大而压抑的红墙之下,就觉得无比窒息、煎熬,就像当初他为了活命钻进的夹缝中一样。 “你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就不会理解别人!走就走!再也不要回来!” 乐鱼神色黯然,红着眼睛后退几步,随后立刻转身跑开。 之前对他特别好的乐渊已经完全消失,现在的乐渊就是跟皇帝一样喜欢控制他人,还不听别人的解释。他就偏要跟着乐渊的安排走吗?乐渊替他解决事情是情分,可是他并不需要,他不喜欢靠别人逃脱罪过。 银手镯被摔到地上,许是乐鱼扯的时候力大了些,双环银手镯其中有一对分开了,起连接作用的小连接环歪歪扭扭,没了主人的它们在地上孤零零躺着。 乐鱼跑出去的时候,小九狐正好收拾完出来,“小鱼!嘿!这里这里!” 他将乐鱼招呼过来,凑近了见人眼睛红着,赶紧掏出自己的手帕,“怎么了?别哭别哭。” 被小九狐一安慰,乐鱼差点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强压下委屈道:“无事。” 乐鱼偏头躲过手帕,拿过自己的小包袱,“小九狐,我们回山接葵爷爷和石骨吧。” 两人走到府门,乐鱼没想到竟会迎面撞上顾上韶。 顾上韶挡住冲出来的乐鱼,见他要绕开,又忙拉住他的胳膊,“欸别跑!” 他听到一声抽泣,微微俯身就见着乐鱼的双眼。顾上韶愣了一下,随后又打趣道:“我的好弟弟,有仇家追你们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乐鱼想甩开顾上韶却甩不开,他推了一下顾上韶又发现推不动。 乐鱼默念,不能再生气不能再生气,葵爷爷手生气对身体不好。 他仰头将眼泪憋回去,然后深吸一口气,抬头盯着顾上韶故作坚强道:“不会,我是怕他们抓到我伙伴,我一时着急而已。所以我现在就要回去啦,不然要赶不及了。” 顾上韶不疑有他,松开乐鱼,“好吧,你们要躲哪里去?南方水多,我也有认识的人,我派人送你们去南方水里藏起来?” “不用不用公子,”小九狐接过话,“我们只需要找个灵力高涨的地方藏起来,不用跑那么远。” 小九狐说着又有些不自信,他眼神移向乐鱼,问:“应该不用跑去南方吧?我找到你之前被王府一个冷冰冰侍卫堵住,我只说的要带你去京城周围避避难。” “躲到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京城就好。”乐鱼嘟囔着说完,拉着小九狐就走。 被拽出一段路的小九狐往后招手,高喊:“放心公子!我保护完小鱼,一定会回来帮你追公主的!” 第44章 登时周围的路人投来目光,有的眼尖的已经认出了顾上韶,偏头捂着嘴偷偷跟旁边的人说:“就是他就是他!这都多少年了,还没追上呢,公主不是明确拒绝过吗?真是个单相思的可怜人。” “拒绝又怎么样!人家不信吶!你说公主体弱多病,搞不好还会在宫里待一辈子,就不知道他会不会等一辈子。” 只言词组溜进了顾上韶的耳朵,小九狐自然也听见了,他一边被乐鱼拽着走,一边指着个大叔便喊:“你什么意思!我家公子才不是单相思吶!” 小九狐声音大得顾上韶都听得一清二楚,可恨人不在身边顾上韶也捂不住他的嘴,急得原地转了好几圈。随后冲恰好回头的小九狐赶紧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还往外推手让他快走。 宸王府中,炽阳抱着一盒子的珍珠和链子去乐鱼屋。 结果人去屋空没找到人,出来又撞见急急忙忙的桃溪,说乐鱼已经走了,只给她留了一封信。 炽阳差点没了智商就要直接冲进乐渊的书房,但他远远就见乐渊书房门是开的,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脑子也清醒了。 他放慢脚步走过去。 书房内,乐渊依旧站在原地,眼神放空。他听见外面有动静,即刻回神转身坐回去。 炽阳一进来就看见了掉在地上的银手镯,看了眼乐渊明显看出他面色不善。炽阳站在银手镯旁边,挠了一下头结巴道:“王爷,小鱼走了我们要暗中跟着吗?”炽阳说着就弯腰试探着要拿银手镯。 “炽阳。” 陡然被冰冷的目光扫过,炽阳眼皮狂跳,登时站直。 “寒刃现在何处。”乐渊问。 “他说是要去一趟萧国公府,现在估摸着快回来了。”炽阳表面淡定回道。 话音落下,可乐渊半天都没说话,炽阳见他不吭声,自己的目光就又回到了地上的银手镯。 这次他腰都还没来得及弯下去。 “出去。” 炽阳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转身就要出书房,刚转过身炽阳就反应过来了。 不对,不对劲!今天王爷情绪极其不对劲。 那股带冰碴子的语气又回来了,他再不出去,绝对会危险!而让他家王爷变成这样的原因,可想而知,八成跟乐鱼离开有关! 炽阳跟从这身体的本能出了书房,反手也带上门,留下乐渊一个人。 门一关,屋内只余下窗户处照进来的光,那光一直打在银手镯上,泛着银白的光。乐渊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对手镯上。 顾上韶远瞅着乐鱼拽着自己的小仆从走远了,他摇了摇头,随后才说要进宸王府,一只脚刚踏上台阶,另一只脚怎么也跟不上去,犹豫过后顾上韶收回自己的脚步。 他摸了摸自己胸前的信封。人家的王妃刚走,自己就气冲冲地去找人讨公道,要回自己信,有点不好,伤感情。 顾上韶想好就不再拖拉,直接打道往回走。回去路上顾上韶暗自庆幸多亏了他直接回府,让他见到个老熟人。 顶替已亡故康禄公公职务的代圆公公,康禄刚死,乐渊还没来得及动用自己的人,不知哪里冒出来个代圆,直接顶了康禄的职务。 乐渊和他将人里里外外查了个遍,结果什么也查不到,只知道祖籍是南乐国南方苍鹭山旁边的一个小城。 代圆低着头穿梭在人群中,那一副做贼的做派,一下子就让顾上韶生了疑心。他匿在人群中,见代圆公公一路小跑,步子停在一个巷口,他前后左右望了望,然后瞬间就进了巷子。 顾上韶趋步跟上去。 “这不成啊,那可是宸王的人,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借小的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啊。” 代圆对面的人浑身上下都遮得严严实实,从身量纤细可辨出是个女子。 那女子未说话,只是拿出个什么东西交到代圆手上,代圆顿时眉开眼笑,十分利索地将东西塞进了自己腰包,语气带上惯有的谄媚,“放心,小的必定办到!只要他敢出京城,那小的肯定能抓到机会,让他再回不来。” “那样最好,”蒙面女子低声说,“办好了,夫人和殿下那里都少不了你的好处。” 代圆目光闪了闪,随后抬脸笑说:“小的必定办好,这人去哪儿我们都知道了,守株待兔合着眼都不会出错!” 蒙面女子嗯了一声,随后说:“夫人说此事若成了,准你见你女儿一面。” 代圆嘴角抽了抽,声音略微僵硬,他习惯性弯腰低着头道:“那事成之前,还望夫人善待幺女。” 出京城?难道是乐鱼? 顾上韶见代圆要出来,他转身躲进旁边一间茶馆,在代圆走远之后他出来,往巷子中看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乐鱼和小九狐当晚就出了京城,乐鱼拿出小九狐准备的地图,在确定好方向之后直接跳进河水中,水面上咕噜咕噜冒出一串水泡,不一会儿水面上就浮起了一个大水泡。 小九狐直接把小包袱扔进去,而后自己也跳了进去。他团在大水泡里,嘻嘻哈哈得在里面打了滚,“这还是我第一次进你的水泡呢!它会破吗?”小九狐在里面滚在滚去,火红的尾巴甩来甩去,水泡里飞着不少狐毛。 小鱼见水泡展现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样子,它甩尾游过去,一下子就钻进水泡,在狐耳边提醒道:“小九狐水里好多石头,你莫要乱动,会撞,也不要总是戳水泡,会破。” 第45章 闻言,小九狐瞬间不嘻嘻,乖乖收起自己的爪子。 “走啦。”小鱼说完游出去,大水泡动了起来。 小鱼顶着大水泡赶往水汀山的方向。 第24章 乐渊计划南下 未来的两天中乐鱼只有一件事需要做,那就是夜以继日地赶路。 同样京城中的乐彰也没闲着,在得知乐鱼出了京城之后立马派人追,想着若是抓到了,拿来威胁乐渊最好不过。 但这还不是乐彰的主要任务,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赶紧卸了赵剑墨的职务。 乐彰以探望婉淑妃的名义进宫,他打算先从蕴真公主身上下下功夫。婉淑妃见过乐彰之后就将他撇到了一边,要去长安宫见蕴真公主。 不知道的还以为蕴真公主是婉淑妃亲生的,而乐彰是过继的。十几年来,乐彰对于这种行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在长安宫中等了许久,可算是把自己母妃盼走了。蕴真公主本就是清冷型的女子,可偏偏总是穿一身红衣,给人一种强烈的反差,也多亏了穿的是红衣,乐彰才觉得自己皇妹是个能说话的。 “不。” 乐彰说了一堆,说得赵剑墨天花乱坠,就被蕴真公主轻飘飘一个字给堵了回去。 乐彰试探着继续说:“赵将军带兵打仗那可是英勇非凡,柔儿真的没——” “请回吧。” 得!他这皇妹比乐渊还难沟通。但是他可不能如此轻易就放弃,还是得赶紧压着本性想想怎么再夸夸赵剑墨。 在乐彰正思考的档口,蕴真公主好似已经看透了他,她起身理了衣裳,目光灼灼盯着乐彰,“劝三皇兄早些打消这个念头,”蕴真公主话锋一转,“那日藏白宫门口是否有二皇兄接应的人,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乐彰拍桌惊道,抬眼见蕴真公主神情淡然,他又迅速镇定下来。心想既然她这样说,那就是还没有同乐渊讲,至于为何没跟乐渊讲,乐彰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被自己胞兄支持着送给别人养,还对自己不亲不爱、无甚关心,自然是心有怨恨的。 找蕴真公主反而被反将一军,无奈之下乐彰只好脖子一挺在朝上当众提起。 在多人启奏南方多起贩卖幼童的丧失人性的事件后,乐彰冷不丁地提起公主婚事。 结果如何,自然是被礼部尚书和乐渊无情驳回。乐彰还被升平帝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气急败坏地回了府,他刚坐下气都没撒完,银狐就找了过来。 “殿下,进展如何?” 乐彰翻了个白眼,“还能如何?没成!还被父皇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乐渊那个幸灾乐祸的,偏挑这个时候跟父皇说他要去南方,这不就是跟我过不去吗?偏在父皇面前卖个乖,呸!!!” 银狐猜不透乐渊,顺着问下去,“宸王好端端的去南方作甚?” “还能干嘛,因为兰城的水灾再加上它旁边苍鹭山拐卖人口的事呗!”乐彰一想起自己当朝被骂就气得牙根痒痒,不断地用拳头砸桌子。 银狐在听到苍鹭山的时候脸色一变,“苍鹭山的土匪胆子竟大到如此地步?” 以私自贩卖儿童、妇女来牟利,在南乐国是重罪,一旦被查出,主犯斩立决,从犯绞立决。 “连父皇身边的太监康禄他们都敢杀,天高皇帝远他们怕什么?” 乐彰咬牙,脸都气红了,“最气人的还是那个乐渊,等我抓到他的那个小傻子,一定要好好折磨他!然后找人骑马再把他拖死在大街上,气死乐渊!” “殿下不必祸及他人,”银狐皱眉提醒说,“不是说好了要将他交给臣吗?” 乐彰震惊得摊开双手,“都傻成闯父皇的地牢了,怎么可能会是精明的妖怪?就算真是个蠢妖精,你确定他那内丹给人吃了不会变傻?” 乐彰丝毫不信道:“什么内丹能让人长生不老、返老还童,也就你们那一堆人信得要死要活。” 银狐觉得自己的能力被低估了,“殿下可别忘了,臣可是北狄国最强的束妖族后人,是人是妖,臣可不会错判,再者,他的灵力纯粹无比又饱含力量,能一举击杀乌鸟,”银狐面具下的双眼闪出精光,“他绝不是个简单的小妖,别的精怪内丹或许没用,但他的内丹一定有明显功效。” 乐彰结合银狐的背景,想想也有道理,他挥挥手妥协说:“等抓到了给你先挖内丹,然后把人给我。” * 下朝之后,赵剑墨和礼部尚书一同出了宫门,在两人分开后,赵剑墨又悄无声息地上了一辆马车。 他进去便急匆匆问:“殿下,不知他是否安好?我若是那日也随殿下过去便好了。” “楚公子是否安好,将军心中自有定论,”乐渊说,“若当时你跟随我而去,他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乐渊补充道:“擅闯后宫,后果将军承担不起。” 赵剑墨声音低了下去,“也幸亏我没去,要不然……”见楚煜白被关在地牢,他定会控制不住自己。 见赵剑墨神情黯然,双手交握不断摩擦,乐渊追问:“已过多日,不知将军思考得如何?” 赵剑墨停顿片刻,点了点头。 “朝堂内同他亲近的不多,算起来只有我和李尚书,李尚书已近古稀之年,煜白定不愿他出事。这般下来,我若想救煜白,除了同殿下合作别无选择。” 第46章 赵剑墨话落,马车内寂静沉默。在赵剑墨眼中乐渊本就是个城府深沉、冷漠寡言之人,再加上近日来根据乐渊在朝上的作为,更觉得乐渊是个雷厉风行、杀伐决断之人。 先前乐渊要借娶男妃的事情,让众人以为他不再参与夺储,但近日看来,乐渊已经不打算装下去了。不管怎样,两人已经合作,那么关心一下也是必要的。 “南方多乱,尤其是前往兰城时要经过苍鹭山的土匪窝,殿下此去定要万分小心,切不可掉以轻心。” “这是自然,”乐渊说,“只是听说将军也有意前往南方?” 既然两人已经搭伙,自然要互不隐瞒,赵剑墨直言道:“麾下有一年轻将才,当初在边关从小兵一点点爬上来的,前些日子同我说苍鹭山土匪夺了他挚爱,伤得肝肠寸断,只想回兰城老家救人。” 赵剑墨有所触动,声音低下去,“左右我现下无事便想着跟着去一趟,帮衬帮衬,可是……” “可是,你没想到前去南方的折子没批下来,反而还是我被南调治水兼查案。”乐渊接过话。 赵剑墨长得壮实,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跟乐渊扯了一通话,早就耐不住了,怎么他对面也不是楚煜白,他将士的豪迈全都体现了出来。 “殿下就别打趣我了,算是赵某欠殿下个人情,帮我照看下那痴情又难得的将才。” 乐渊点头,笑说:“此次离京时日不短,离京这段时间,京城动向便有劳赵将军,我会留下寒刃在府。” 赵剑墨笑着应下来,见乐渊不再讲话,他自己也识趣,随便寻了个由头就要下马车。 赵剑墨不成想自己要下马车时,乐渊给了他一个盒子,下马车之后他没有回府,而是进了一个首饰铺子。 在赵剑墨离开后,乐渊笑意收敛,多日来才现出的笑容又消失不见,对外面人说:“去萧国公府。” 外面赶马车的炽阳得令,立刻调转马车。 乐渊先去看了萧老夫人,他因着要娶男妃和闯后宫的事被痛批一顿,乐渊全程当个木头,最后成功达成目的被赶出萧老夫人屋子。 他喊了门外的炽阳正打算回府,却又被他的三舅母拦住。 三夫人将乐渊喊到了屋中,她语调温柔,“渊儿眼看就要二十五,因为还未成亲,所以对情爱之事一时稀奇不算什么。府里的事三舅母也听说了,若是渊儿身边缺人,我这里有好多伶俐的小仆从呢,都在你二舅母那里管着,你一会儿去……” 还没等乐渊回绝,屋外面响起脚步声,二夫人的话传了进来,“渊儿来了,怎么也没个人通知我?” 二夫人身姿翩翩、半点不像半老徐娘,她进来就坐在乐渊对面,手搭着三夫人嘴角含笑对乐渊说:“既然渊儿的人赌气走了,那便去追,若这人刚走,我们便撺掇着往府里塞了人,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三夫人将二夫人的手推开,说:“我的那些小仆从比他聪明伶俐得多。” 二夫人抓住重点,“就是那些小仆从看着伶俐,我才舍不得给渊儿送去,眼下渊儿又要去南方,等渊儿出去一趟回来,再说这件事也不迟。” 见乐渊也不愿,三夫人只好无奈作罢。 乐渊从萧国公府出来,路上炽阳赶着马车,说:“二夫人一点都没见老,属下不如跟寒刃去替王爷取取经?王爷今日脸都垮了,模样不俊了都。” “此次南下,你留在王府。” 晴天霹雳!骤然雨下! 炽阳一边赶马车一边偏头,忙说:“别啊王爷!不是说让寒刃留下吗?更何况顾小侯爷还托我在南方找个灵力旺盛的地方,好让小鱼藏着呢,王爷我不去他怎么办啊?” 乐渊反问道:“同他们待久了你也傻了不成?” 昨日他同顾上韶商议离京事宜,安排大致结束后,顾上韶说他府里有个小仆从是狐狸,是乐鱼的伙伴,乐鱼也是个精怪,寒刃的怀疑没错。现在俩人赶着回水汀山接朋友,然后就要亡命天涯,不是什么要回皇宫。 当时顾上韶又联系乐渊的话,可算是反应过来两个人因为脑子没对上线,闹得一吵而散,给顾上韶笑坏了。 乐渊无视掉顾上韶的嘲讽。他派人跟着的人回来说乐鱼确实没进皇宫,而是出了京城,至于去了哪里不知,因为转眼间就没了人,跟丢了。 乐渊说:“精怪之说,实属无稽之谈。” 炽阳在外面拉着绳子,察觉出乐渊话里的冰碴子,立马自觉闭嘴,不再提乐鱼。 * 经过两天一夜后,在第三天的清晨,小鱼的征程结束,终于顺着长河回到了水汀山附近。 小九狐一开始活泼玩闹,现在躺水泡里昏迷不醒,狐狸脑袋迷迷糊糊,不清醒都还不忘嘟囔着让小鱼慢些、稳些、别又撞了石头。 小鱼把小九狐顶进一个石头后面,自己卯足了劲甩尾跳出水面,见到外面没人,他一个翻身就化回人形。 刚上岸就被清晨的凉风吹了个正着,乐鱼本该耐冷的身体竟瞬间就打了个哆嗦,抱着胳膊还没缓过来,紧接着又打了个喷嚏。 乐鱼吸吸鼻子,晃了晃头,然后立即把水里的大水泡捞上来。 他得赶紧把小九狐弄上来,让他用狐毛给自己取暖。 小九狐还在昏迷,乐鱼熟练地啪啪给了他两巴掌,可不管怎么打他的脸,小九狐雷打不动根本醒不了,乐鱼只好放弃叫他。 第47章 他拿出包袱里的地图,手指点在地图上。现在他们在水汀山不远处的洛河边,隔着水汀山差不多五里地。 冷风骤然袭来,乐鱼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炸起来,拿着地图的手都不断颤抖。 “好,好冷。”乐鱼牙齿都打着寒颤,他四处望去,见旁边有个破庙,他果断收起地图,背起小包袱抱着小九狐就跑过去。 路上乐鱼的动作惊动野物,忽然,一只乌黑的鸟从干枯的草丛中弹出,咕咕叫着飞向远处。 乐鱼偷偷摸摸走到庙门口,乐鱼往里面探进去一颗脑袋,左右转了转正好见里面没人,他登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里面没有人,要不然他抱着一只狐狸跑来跑去太奇怪了。 乐鱼的发丝粘在颊边,衣服倒不是湿的,但头发是湿的,跟上次从洛湖里捞玉佩出来的时候一样。 乐鱼什么术法都没来得及学就被打回原形了,再次化形之后又没人教他,导致现在什么都不会,急了只会用手掌拍人。 他没办法生火,只好将干草捡过来堆在一起,然后抱去一个角落,来来回回弯腰又起来,乐鱼肚子又开始痛起来。 乐鱼撑着做好一切之后,脑子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脸也不正常地红起来,脑瓜嗡嗡的。 他把小包袱提过去,然后坐下去小心地将它藏在身后,随后将手边还没醒的小九狐捞起来,紧紧抱进怀里,脸在狐毛上蹭了蹭,手上也揉了揉。 “小九狐你好热、好软。” 乐鱼闭着眼微喘着气,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他抬头又把头靠在后面墙壁上,怀里团着小九狐,他左手在小九狐肚子下面钻,另一条手臂环住小九狐。 乐鱼以为庙里只有他和一只狐狸,脑袋一沉就睡了过去。 可是在暗处他没注意到的地方,有一双混沌的眼睛,目睹了乐鱼进庙后的所作所为。 第25章 转卖小鱼 在乐鱼所在的破庙外两里外,有两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垂首歇在路边。 又矮又有些胖的人满脸不耐烦,抹了一把脸说:“等两天了都没见着人,该不会是人还没出京城就死了吧?!” 他旁边一个瘦高的人抹了把脸,嘴里咬着一根枯草,说:“谁知道呢,再等等吧。” 矮胖子气急败坏,往旁边啐了一口唾沫,“干完这票就回老家!冬日的被人溜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受得了!” 矮胖子搓了搓胳膊,哈了口气,还没缓过来又吃了迎头一阵冷风。他气急站起来,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便骂:“这人到底在哪儿呢!京城一堆龟孙子把他爷爷当猴儿耍呢吧!不是说就一个傻子吗,怎么他娘这么会藏!” 瘦高的人坐在石头上没太大表情,“有那抱怨的功夫,不如省点力气。”说完又紧了紧衣领。 胖子抓了抓头发,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头,原地走了几步,最后不耐烦道:“老子去放水!” 瘦子挥挥手让他去了,谁知胖子刚走开不久,又跌跌撞撞回来,都差点跌倒。他一脸激动,“欸!我见前面好像有个破庙!走着去烤烤火?” 迷迷糊糊中,乐鱼听到了吵闹的声音,他睁开眼,见到的是茅草屋顶,往周围看去都是破破烂烂的桌子陈设。 唯一好点的就是躺着的床,床头上放着些小花衣服,迭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一个花蝴蝶的小风筝。 乐鱼侧躺在床上,感觉额头上搭着湿湿的东西,他想坐起来,刚一动作却发现动不了。他的手脚都麻绳捆了起来,手脚受缚让乐鱼乱了阵脚,慌张间又想起小九狐。 可他四处望去,竟连根狐毛都没见到! 外面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砰——! 门被人踹开,外面进来一个气势汹汹的粗汉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 粗汉晃了眼床上绑着的人,扯着嗓子往后骂道:“老韩头儿,怎么是个带把儿的!” 外面急闯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直接跪下去,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伸出,扒住粗汉的大腿,口齿不清神情却十分焦急,“陈爷,陈爷啊……您就行行好,饶了我这把老骨头的小孙女吧,求您了求您了……” 粗汉丝毫不留情地挥开老人,老人又跪着扑过去,老泪纵横,用混沌不清的双眼诉说:“老头子就剩下这么一个小孙女了,就行行好,把我孙女还给我吧。”老人说着就跪下去不断地磕头。 “呸!粗汉啐了一口,“你那小孙女早就被卖了,你找我要人,谁知道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旯!可能在好人家吃香喝辣,也可能跟着宫里没根儿的!自己没本事拿赎金在这儿装什么可怜!” 老人一听,觉得天都要塌,他张大嘴,忙扑过来,“你,你说什么?” 粗汉没空理他,挥手将他推搡在地。 老人撞住桌腿哀叫一声,捂着腰部一时起不来,只能举着颤颤巍巍的手指控诉,“你们这群人牙子早晚遭报应!抢了人还要拿赎金!还讲不讲天理!” “去他娘的天理!能吃饱肚子才是天理!”粗汉吼道。 吃饱肚子?他们不能吗?没听说闹饥荒啊?乐鱼百思不得其解,只知他们是卖人的,绝对不是好人。 “别跟个老头子掰扯了,赶紧过来看看,”妇人嫌恶地扔掉乐鱼额头上覆着的湿毛巾,用满是脂粉气的手帕垫着手掐住乐鱼的下巴,来回盯着说,“虽不是个女儿身,可生得实在标致!卖给人当个男宠,定能卖个好价钱!” 第48章 能让妇人说好看的人不多,粗汉将不依不挠的老人踢去一边儿,大摇大摆地过来。 “你干什么推爷爷!”乐鱼紧蹙着眉,歪头吼着粗汉,“你们不是讲究尊老爱幼吗!” 被踢到的老人身体没控制住,直直倒向桌角,咚的一声,传出惨叫后又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乐鱼瞳孔骤缩,“爷爷出事了!你们快——” 粗汉直接过来掐住乐鱼的小巴,根本没管老人,“就是他把你抓来的,你倒还替他着急上了,蠢货!” 乐鱼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会儿看倒地的老人,一会儿看面色凶狠的粗汉,他斥道:“你更不是好人,你还卖人!” “弱肉强食懂不懂?!”粗汉揪着乐鱼的领子,垂涎的目光在那张脸上扫来扫去“长得倒是挺嫩,哥哥定给你卖个富贵人家,后半辈子记得给我烧高香!” 妇人见那韩老头不动了,赶紧催促道:“快别说了,趁还没人发现,快带着人走!” 乐鱼不断挣扎,“你们不许动手!放开我!”乐鱼拿头乱撞又滚来滚去,不肯让他们抓自己。 粗汉暗骂一声,果断从衣服里掏出个帕子,直接薅住他的后脖颈,伸手捂住大喊大叫的乐鱼。 里面是迷药,不一会儿乐鱼眼睛一闭,没了声响。 “还得换个衣服,这衣服看着扎眼。”妇人提醒说。 乐鱼原本穿的衣服被脱下来,换上了一件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妇人捏着细腻的淡蓝布料有些发怵,“这料子一看就贵重,别不是老韩头绑了京城贵人吧?” “管他呢!”粗汉把乐鱼换下来的衣服扔地上,又踩了几脚,“管他是啥金人、贵人,到了我陈大手上全他娘的是银子。”说完又将衣服踢去角落。 乐鱼被粗汉拎出来,装上一辆牛车,两个人装成夫妇赶着牛车走了。 * 京城宸王府中。 寒刃再次跪在乐渊的书房,炽阳也跪在寒刃身旁,周遭气氛凝固,炽阳也不再咋咋呼呼,忧心地瞥向寒刃。 “顾上韶的仆从被你拦住,你明知他不是回皇宫,”乐渊声音寸寸成冰,“为何先告知萧国公府而不是我?” “你若是萧国公府的人便不是我乐渊的人。” 炽阳一根筋,急道:“他这样做一定有——” 乐渊打断炽阳的话,“倘若顾上韶不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乐渊靠住椅背,食指不断点在扶手上。 “走了也好,”寒刃咬牙道,“他本就是个精怪,留在王爷身边必定有所图谋。” 炽阳挨近了寒刃,低声忙问:“小鱼图什么啊?!图王爷府里的冬菇和珠宝吗?” 寒刃继续推理,“王爷的令牌被迫交出去,定就是他的目的,前脚王爷将他救出来,后脚他便借口出了京城,不知所踪,难道不可疑吗?” “我记得说过,他的事情我自有决断,你不必插手。” 寒刃自然知晓,可他不听。告知萧国公府乐鱼的事,确实是他故意为之,欲借长辈施压让乐鱼在王府无立足之地。 寒刃抬头反复提醒,“他定是晋王那边的人,又是个不知是什么的精怪,说明晋王绝对同北狄国的束妖族有所勾结。” 乐渊反问:“顾上韶身边也有一只狐狸,难不成他也跟乐彰和北狄国同流合污?你自己提出的逻辑可信吗?” 寒刃抬头,语气极为不解,“王爷将来路不明的一只精怪养在府中,属下多次提出他的可疑之处,王爷却处处维护他。” 他想着自己最不想面对的猜测,盯着书案前俊美又凌厉锋利的面容,道:“难道王爷当着喜欢上他了?” 乐渊神情一顿,点在扶手上的食指也停在空中。 石子倏忽落入水中,深不见底的水潭惊起片片涟漪。 片刻后,石子下沉逐渐被黑暗吞没,水面再次恢复平静。 乐渊双眸平淡如水,“对于乐鱼我自有打算,再有下次,你直接留在萧国公府。” 寒刃欲再说,炽阳赶紧将他按住。 乐渊起身,开始整理书案上的古籍,从容得仿佛他刚回书房一般,“明日我同炽阳南下,此次你且留在府中。乐彰那边有动静先同顾上韶商议,若得知楚煜白那边出了事情,按住别动,勿要告知赵剑墨。” 寒刃瞬间泄气,神情恍惚、不可置信地盯着乐渊,身侧的双手都控制不住抽搐。 往日出行若只带一人,那必定是他,看来此次王爷是打定决心拷打他,甚至会舍弃他。 难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寒刃紧盯着乐渊,可他却从乐渊神情上没得出半点讯息,片刻后他又摇摇头。 事到如今,乐渊承认与否,在寒刃眼中已经没有区别。寒刃心想,或许当初带乐鱼回水汀山之时,就算抗命也应该杀了他。 寒刃弯腰而拜,额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声音颤抖,道:“属下遵命。” * 乐鱼于昏睡中再次苏醒。 他现在置身于一间小屋子里,只有高高的小窗户能透进来一丝光亮,屋里散发着食物腐烂的味道,引得乐鱼阵阵作呕。 万幸的是他没再被捆着,坐起身发现自己穿着麻布衣服,脖子已经被衣领蹭出红痕,他伸手摸了摸,火辣辣的疼,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突然,乐鱼动作顿住,他耳边好像听到细细的抽泣声。 第49章 乐鱼凝神去听。 “呜呜——” 果真是抽泣! 乐鱼心中瞬间敲响警铃!这次他绝对没听错!他慌忙抱住自己,把自己团成一团,慌张的双眼不断扫视屋内,鼓起勇气轻声问:“谁啊?还,还有人吗?” 无人回应。 但乐鱼闭眼再次仔细听去,确实有呼吸声,他正欲再问,这时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随后紧接着是外面的烛光照进来,先前那个妇人往后陪着笑走进来。 “这次保准让大人满意!”妇人扭着腰身进来。 她身后跟着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男人,手里还装模做样拿着把折扇,他一进来就把屋里的人扫了一圈。 妇人声音一响起,整个屋子都躁动起来,不断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借着外面照进来的烛光,乐鱼这才看清这个小小的屋子的全貌。 里面竟关了许多幼童!看起来顶多六七岁,穿得破破烂烂,缩在乐鱼的对面,七八个互相搂着凑在一起,浑身发着抖盯着门外来人。 他难道是被抓到人牙子的聚集地了?乐鱼想起桃溪跟他讲过,她的弟弟就是被人牙子拐走的,十几年来杳无音讯,人牙子残暴无比,为了赚血银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乐鱼屏息凝神,悄悄往角落里缩,结果还没挪动五寸,那两个人锁定乐鱼的方向就走过来。 男人抓住乐鱼的胳膊,“往哪跑?” 随后拿出自己的象牙折扇,抬起乐鱼的下巴,像掂量货物似的。他露出满口黄牙,神情颇为兴奋地瞥了眼妇人,“看体格是个十八九的,但总归长得倒是不错,送去苍大王那里顶那个春果正合适。” 妇人闻言,登时喜笑颜开,挥着手帕在男人身边一通解释,“哎呀上次春果的事儿就是个意外!那谁知道送过去的路上出了岔子,竟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贵公子将人给赎了出去。” 她三指起誓,“我红娘这次作保,就算是他天王老子来了,这人也肯定是苍大王的!插上翅膀都绝对跑不了!” 男人嗤笑一声,“苍大王那边儿在兰城有了个雏儿,”他用折扇指着乐鱼,“再把这个送过去,锦上添花、双喜临门,这苍大王一高兴,我们不就啥都有了?” 红娘一听,脸上的笑更是藏不住,“好嘞!我这就安排人把他送过去!”她临走之前又想起什么,退回来,叉着腰手指着角落里的几个幼童,“这几个怎么个处理法子?” “太小了,”男人眼神一眯,“但采生折割,拖着草席子扔在外面,跟前儿再放个破碗,也能赚几个钱。” 红娘笑容凝固一瞬,但是顷刻间又笑起来,“好嘞。” 有一个幼童猛地瞪大着眼睛,手紧紧抓着身旁孩子的胳膊,面色惨白,“不……不要,我不要被断手断脚!我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不要抓我!!!” 幼童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直接崩溃大叫!激得身旁的幼童们都尖叫起来。 乐鱼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破掉,尖叫声引来外面冲进来一群壮汉,红娘拿手帕堵着耳朵,骂刚进来的愣头青,“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带下去!” 幼童一见比自己大八倍的壮汉,吓得更是尖叫声不绝于耳,四个壮汉不耐烦地一人抓两个,夹在胳膊底下就要出去。 “采生折割是什么?你们要抓他们去哪儿!”乐鱼推开身旁的人就冲过去,扯住其中一个幼童的脚踝,“你们要将他们卖到哪里去?” 乐鱼听说过饥荒之时,凡人为自保会出现易子而食,或有典卖妻子之事,可如今他确是没听说过饥荒。 那为何会出现倒卖人口的事?采生折割一听就头皮发紧,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壮汉理都没理乐鱼,只往后给了他一个凶狠的眼神,随后胳膊用力一扯,抻出幼童的脚踝。 那个幼童又开始崩溃大叫,双拳不断捶打壮汉,又转头过来,哭得涕泗横流,像是抓到最后的救命稻草,朝乐鱼伸出双手,发出骇人嘶吼:“哥哥救我!他们要杀我!!!” 第26章 震慑 听到嘶吼呼救,乐鱼蓦地瞪大眼睛,跨步冲上去,死死拽住壮汉的衣角,震惊道:“你们这样是要被砍头的,你们难道不学律法吗?!” 乐鱼左眼尾云纹弹指间变幻,红色逐渐向上覆盖。 壮汉转过身,两胳膊用力夹了夹,两个小孩都要呼吸不过来。他眉毛拧在一起,满脸横肉堆积,鼻子下面的胡子随着呼出的气一颤一颤,眼中噌噌升起怒火。 乐鱼呼吸一滞,心中不由发慌,双腿都有些软,但手就算抖着攥壮汉的衣角也没松开。 见状不好,红娘急忙趋步过来,抓住乐鱼就往身后拽,抬脚踢壮汉的腿,斥道:“什么狗屁|眼神,不要赶紧抠了喂狗!狗蹄子也管不住,苍大王的人你敢动吗?” 听完,壮汉一脸戾气强压下去,从鼻孔冲出几股热气,狠狠挖了乐鱼一眼,往上颠了颠夹着的小孩儿,转身离开。 乐鱼浑身发抖,极度缺失安全感,他还未缓过神来,做什么都不由自主,只任由红娘将他带离小屋。 正是腊月时节,水汀山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点点雪花,落地即融,厚重的云团中倏忽飘出一个金黄的卷轴,在水汀山上游荡几圈后顿住,久久对着山上一汪湖泊,卷轴上的金绳稍稍松动。 水汀湖中的石骨来回滚动,“小九狐怎么还未将他带回来,等神捕卷轴找到这个地方,就都别想跑了!等着被一锅端吧!” 第50章 葵爷爷亦是焦急,伸出叶子拦住滚来滚去的石骨,“先不必忧心,再等等。” 石骨滚着出了水汀湖,金黄的卷轴就飘在湖泊上方,可石骨好似根本没有见到头顶那金灿灿的东西,在湖边滚了一圈后又回去了。 金黄卷轴即将松开的迹象又荡然无存,缓缓飘离水汀湖,不断盘旋在水汀山顶附近。 水汀山七里开外,闭塞偏僻的小院中,红娘一手叉腰一手抓着乐鱼出了屋子,伸胳膊点了两个人过来。 待人来后将乐鱼往前一推,吩咐道:“把他送去南边苍鹭山,看管严些,若是路上又跟上次那般丢了人,你们几颗脑袋都不够赔!”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一起上来捉乐鱼。 乐鱼余光见人过来,思绪瞬间回笼,匆匆回过身一把抓住红娘小臂,眼中尽是惊恐,努力平复心情后声音发着颤:“你们要把那群孩子怎么样?采生折割又是什么?” 红娘皱眉挥开乐鱼的手,拿手帕捂住嘴,“还是不告诉你的好,免得你白日做噩梦。” 乐鱼被两人抓住腕子往后拖,脑中不断回响红娘的话,他心中大致有了猜测,“你们难道没有良心吗?这般残暴,京城的官府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红娘被吵得烦了,“话怎么那么多,赶紧把他嘴堵上!” 两个粗汉手上力气变大,牢牢禁锢住乐鱼。 “放开我!弄疼我了!”乐鱼用尽全部力气,不断推搡身边人。 粗汉不想小小的身板也有如此大力气为了控制住他,自己手上力也逐渐加大,其中一个粗汉见他不断挣动,心里也恼火,竟反手砸在乐鱼肋骨处。 “晤——!” 疼痛瞬间贯彻全身,乐鱼眼前一黑跪倒在地,左肋痛入肺腑,紧咬嘴唇也不能缓解半分疼痛,乐鱼双手受缚,只能垂首不断急喘着气,豆大的汗珠连带着泪水啪嗒滴到地上。 上次被打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地牢,后来呢?又好像是乐渊来了,是他将自己带离地牢。 可这次不会了。 乐渊不知道,他也不会来,小九狐、葵爷爷和石骨同样不知自己被困在这里。 红娘缓步下台阶,“就如此想知道采生折割?”红娘冷哼一声,“那我红娘就做次好人,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她走近乐鱼,拿自己的帕子点了点乐鱼额间的汗,声音像地狱中的恶鬼,“将他们的四肢绑住,拿刀子直接扎进他们的肩膀,而后用力割开,以此往复,有的断胳膊,有的断腿,再统一将他们的舌头剜掉,草席子一卷丢出去乞讨。” 红娘后半部分一口气说完,丢掉擦汗的手帕,笑说:“你说那么可爱的小孩儿成了残废,定是能博得许多怜爱,往他们前面再放个碗。” 红娘咯咯笑起来,拍了拍乐鱼不停颤动的肩膀,“这就害怕了?抖得厉害啊,我不说与你听,那定是有我的道理,你看现在吓到的还是你自己。” 乐鱼脑海中浮现出阴暗的地牢中,孩童被锁链固定四肢,恶魔般邪恶的人类手起刀落,鲜血顷刻间染透了半边墙壁。 “啊——!”孩童的嘶吼声响彻地牢,像是深渊中困兽的嚎叫,经久不绝,惨痛、煎熬且绝望。 乐鱼浑身颤抖,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想质问! 控诉!! 想狂叫!!! 可最终,声音被压制在喉间,滔天的愤懑化作颗颗泪珠滚落。 左眼尾云纹已经彻底变成红色,琥珀色的眸子都带上些赤红,火红炽烈,散发着极致的怒火。 水汀山顶漂浮的金黄卷轴陡然静止,不过片刻间,金黄卷轴调转方向,而后猛地俯冲向水汀山临近的一座房屋。 红娘见乐鱼安静不作声,站起身挥帕子,“还等什么?赶紧带下去吧。” 赤红云纹瞬间浓烈,比方才更甚,乐鱼双手绕上丝丝赤红灵力,琥珀瞳彻底变为赤红。 乐鱼起身猛地推搡,“滚开!莫要困我!” 刚转过身的红娘和两个粗汉被莫名的气团震开数步,随后砰砰砰三声,摔倒在地。 乐鱼成功挣脱束缚,红娘捂着腰哀叫一声,两个粗汉翻身而起又冲过来,乐鱼好似变了个人,前跨数步后身体下压、腕间一转,双手沉下狠狠击向来人腹处,两个壮汉闷哼一声顿时腾空,后重重摔落。 红娘被惊傻了不断大叫! 见乐鱼蓦地回头,染血的双眸全然看不出先前纯真易骗的样子,红娘被乐鱼骇人的神情惊住,抖着腿连忙后退。 粗汉也被激起怒意,起身又扑上来,乐鱼回头两掌就又将人掀飞出去,红娘哀叫着见鬼了撒腿就要往后跑。 乐鱼两步冲上来,禁锢住红娘的胳膊,眸光一闪,质问道:“他们把孩子绑去哪里了?” 红娘哪里敢跟乐鱼对视,嘴里胡乱叫喊着别杀她,手上赶忙指了个方向,“西……西边,去那儿了去那了!他们作孽,可不关我的事啊……” 乐鱼得了方向,推开红娘就往西边跑过去。 见乐鱼跑远了,红娘从地上爬起来,撒气般冲下阶抬脚踢了装死的两个粗汉,“装什么死呢还不赶紧起来,人丢了咋办?!还不快去追!” 两个粗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黑着脸爬起来赶过去。 走廊中的乐鱼脚步逐渐虚浮,方才爆发出的猛劲已经荡然无存,双瞳恢复琥珀色,眼角红色云纹渐渐褪去。 第51章 脚下一歪,他身体一晃,忙扶住身旁的一根柱子,手死死捂住心口,额头遍布汗珠,呼吸越来越困难,浑身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力气、灵力正不断外泄、褪下。 “心,心脏,好……好痛……” 说完,乐鱼突然俯身呕出一口鲜血,眼前光景瞬息间颠倒,身体往前栽倒过去。 行至破庙的金黄卷轴乍然停顿,原地转了一圈,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般迷茫,随后开始在破庙周围徘徊。 * 一日后。 乐渊的马车行至水汀山,炽阳跳上马车掀开帘子,“王爷,赶一天了,要不在这附近歇歇?” 乐渊嗯了一声。 炽阳就知道乐渊会答应,他转身跳下马车,拿了马车上绑的鱼食就往水汀山上赶。 乐渊掀开侧边小帘子,见炽阳跑了,他远远望着幽静非常的水汀山,片刻后放下帘子,任由炽阳去了。 不出一刻钟,炽阳又慌慌张张跑下山,隔着不短的距离叫喊,张口闭口就是乐鱼出事了。 炽阳扒开帘子,正好撞上要下马车的乐渊,乐渊坐回去,整理了一下衣服,肃声道:“何必如此惊慌,浮躁。” 炽阳一句话喘成三句话,“属下在山上,远远看见两个人,其中一个男的穿着小鱼的衣服,正对着坟头在祭拜!” 炽阳气都没喘匀,都还没说自己的猜测就被推开,炽阳追在乐渊身后,“你说怎么回事啊王爷,该不会是小鱼出事了吧?属下看那座坟头还是新盖的,不会真是小鱼的吧?当初就不该放小鱼走!” “闭嘴!”乐渊厉声斥道,脚步逐渐加快。 炽阳瞬间噤声,默默跟上脚步。 …… 乐渊掐住年轻男子脖颈,身旁有个老妇人拄着拐杖不断敲地,指着乐渊便骂:“作孽作孽啊,无耻贼子,快些松开我儿!” 乐渊瞥了一眼身前淡蓝的衣物,眉宇间尽显狠厉,手上力气不减,“衣服,来自何处?” 年轻男子攥着乐渊的大手,嘴里唔唔着说不出话。炽阳安抚完老妇人又过来安抚自家王爷,“王爷王爷,冷静啊,掐着脖子可说不成话!” 乐渊见他脸都憋红了,松手推开他,而后挥起剑鞘抵在男子脖颈处。 脖子上一凉,男子刚缓过气,都还没缓过神,顿时吓得跪在地上。老妇人嘴上喊着儿啊,步履蹒跚就过来抱住他,哭天抢地说好人不易做。 乐渊褪去剑鞘,冰凉的剑锋抵住男子脖颈,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居高临下俯视道:“说。” “这,这是我从老韩头屋里拿来的!”男子抱着自己母亲,开口赶紧一口气说完。 继续说:“办了好事,取件衣物做报酬!” 见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炽阳急得挠了两下头,随后弯腰悄悄碰住剑身,一边观察乐渊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使力往旁边推去。 乐渊目光扫过炽阳,他顿时收回剑。 炽阳这才松了一口气,扶起老妇人,又对男子说:“你无需害怕,从实说来就行,我们不为难人。” 男子震惊!看看乐渊凶神恶煞的样子,这叫不为难人?! 他扶着老母起身,自己不敢看乐渊,就把脸对着炽阳,“我家跟住得不远的老韩头家关系不错,前日里不见他来吃饭便过去看了眼,竟发现人已经倒地没了!我和老母就商量着把人葬了,收拾东西的时候见衣服脏污着扔在地上,扔了也是浪费就自己拿来穿了。” 说完还举起右手,“我说的都是真的!这衣服就是我捡的。” 炽阳不解,回头问乐渊,“小鱼的衣服怎么会丢在老人家里?” 两人还没悟出个所以然,男子又说:“我见老韩头死于非命,将他葬了后拿件衣服穿,这衣服一看就不是他的,拿来穿也不算过分吧。” 炽阳习惯性看了一眼乐渊,“死于非命?”随后他领会乐渊的眼神,示意男子继续说。 老妇人不断敲着拐杖,接过话道:“那老韩头的小孙女才十岁,就被挨千刀的人牙子给抢了去!老韩头不依不饶,定是那群该遭天谴的杀的人!” “不好!”炽阳这次脑子转得极其快,“王爷,小鱼许是被抓了要卖!” 乐渊眼神瞥过炽阳,转身就往山下走,还没走出两步,旁边枯草丛中又突然撞出两个奇奇怪怪的人。 乐渊和炽阳退后几步,顷刻间剑锋出鞘。 “就是他们!”乐渊身后的年轻男子指着两个欲图逃窜的人,“就是他们一直盘旋在水汀山周围,他们定是可恨的人牙子!” 炽阳得令,上去两下三下就制服了两个人。 “人,在哪里?”乐渊左手掐住其中一个矮胖人的脖子,右手剑锋抵住另外一个人的脖颈。 矮胖的人闭眼不作声。瘦高的人跪在地上,眼神飘忽,声线很稳,“什,什么人?大侠,我们可没抓什么人。” 乐渊话不多说,松开左手后将矮胖的人推给炽阳。 他右腕带着剑上提后松手,剑在半空调转,乐渊握剑于手,忽闪的剑锋下沉狠狠扎进瘦高人的大腿中。 瘦高的人骤然爆出尖锐惨叫声,伤口处溅出烫热的鲜血,全部喷溅在地上。 “不说?”乐渊握住剑柄手腕转动,利剑剜在大腿血肉中,汩汩的鲜血流出。 “啊——招!我、我全招!” 第52章 第27章 土匪窝遇兰棠 瘦高的人面部扭曲,额间青筋暴起,定是痛到极致,他不顾手上疼痛紧紧抓着剑身,抬眼用求饶的眼神看向乐渊,咬牙说,“我,我什么都说……” 身后的年轻男子早早就捂住老母的眼睛,矮胖的人在一旁瞪得眼珠都快要出来,下唇颤抖着愣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乐渊松开矮胖的人,从大腿中抽出佩剑,转而贴住瘦高人的脖子,“从实招来。” 瘦高的人脸白如纸,他弯着腰,捂着自己的大腿,深吸气后颤声说:“前不久有个太监拿银子找到我们,说让我们守在水汀山附近,按画像抓个傻子,抓到了就绑在京城外面等他们过来交接。” 瘦高的人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直接弯着腰说不出一句话。 乐渊和炽阳的眼神又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炽阳伸手,“画像。” 矮胖的人空长一身肥肉,竟胆小如鼠,他吓得一动不敢动,炽阳又呵一声,他才回过神,即刻就往怀里掏,拿出一张纸交给炽阳。 炽阳交给乐渊,乐渊打开,乐鱼的脸以水墨的形式再次出现在乐渊的眼中,乐鱼左眼尾用朱红的笔描出的胎记尤为显眼。 乐渊收起画像,盯着矮胖的人,声音冰冷,“继续。” 矮胖的人吓得一动不敢动,只得哭诉,“可是我们在这水汀山周围埋伏了三天!根本就没见到这个傻子上山!就在破庙里见着只狐狸。” “狐狸?”炽阳又问,“什么样的狐狸?” 矮胖的人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改又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火……火红的……狐狸。”矮胖的人见炽阳的脸色拉了下去,心里更寒。 “王爷,怕不是顾小侯爷说的狐狸。”炽阳说。 乐渊未置一词,炽阳才想起自家王爷不信这些,他只好转头拿自己剑鞘拍拍矮胖人的肩头,继续问他,“狐狸呢?你们藏哪儿去了?” 矮胖的人哪知这狐狸也是个不能碰的,他咣咣触地磕头,“卖了卖了,当天就卖了!大侠饶命!” 炽阳心想那只狐狸是个有灵性的,应是出不了大事,可是傻乎乎的鱼可不像是不会出事的样子。 炽阳蹲下去,拿剑鞘敲矮胖人乱糟糟的头发,“那你们在这里好几天,知不知道这儿有人牙子?” 矮胖人把头都摇成了拨浪鼓,“没没没,没见过。” 乐渊拿蓝帕子擦了剑上血迹,轻飘飘说:“无用,杀了吧。” 炽阳嘴角一弯,“得嘞!”说着就拔出剑。 矮胖的人瞬间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炽阳剑快落下来的时候,喊道:“等等!” 剑锋停在空中,他恍然大悟般举起一根手指,“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有有有,见过见过!” 矮胖的人见炽阳将剑收了回去,心里一松,抹了把脸上的汗,“听、听说他们抓了个小美人,要送去南方什么大王那里。我去偷偷探了眼,就是画像上的人,他们都五大三粗的又人多势众,我们也不敢上去抢人啊!都怪该死的人牙子啊!不管我们的事啊!” “好了,派人押回京城。”乐渊收起剑,对炽阳说完转身离开。 * 乐鱼去到南方用了四天,他就在牛车上昏迷了四天。期间,乐鱼一直困在梦境之中,茫然飘荡,不知到了何时何地。 睡梦中依旧是无涯的水面,大雾弥漫,暗无天日,只有零碎的月光照到冰莲花瓣,而后又跃到乐鱼身上,幼时的乐鱼怔愣得团在冰莲花中,眼神放空无神,嘴角带着血迹,脸色苍白,只像个被拔除魂魄的空洞躯壳。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也只有风声,银丝随风飘动,当风停住之时,丝毫声音都抓捕不到。 迷茫。 孤寂。 绝对寂静。 永沉死寂。 忽然,迷雾中奋力钻出一朵紫红的小莲花,它荡着落下来,恰巧落到乐鱼的头顶,触及银丝,紫红莲花瞬间消融进乐鱼的识海。 有过一次的经验,紫红莲花直冲云团中漂浮的小鱼真身过去,小鱼真身被鲜红的血液覆盖,甚至鱼身有些许裂痕。 紫红莲花加快速度,直接撞进沉睡的小鱼体内。 小鱼瞬间被紫红之气包围,小鱼真身像是遭受到煎熬,啪叽啪叽甩着尾巴,在云团中不住地扑腾。 整个空旷的云天识海都似要崩塌般摇晃起来,大风刮过、云团乱撞、起伏。 片刻后,小鱼真身渐渐安稳下来,鱼身恢复往日干净鲜艳的样子,静静团在云团中。 细细看去,小鱼周身又变大了些,原本光秃秃的鱼头两侧,竟顶有两个小突起。 团在冰莲花中的乐鱼渐渐苏醒,琥珀瞳慢慢聚焦,乐鱼眨了眨眼睛,还没作出反应,又感觉到虚空中有人在摸自己的左眼尾。 现实中的乐鱼瞬间睁开眼睛,耳朵懵懵听不清声音,余光瞥见一抹粉红消失,而后入目的是灰色床幔,骤然惊醒他急喘气,动了动手指,双耳听力逐渐恢复。 乐鱼撑起身,一摸额头,竟还绑了细布,疼痛催促他忆起昏倒前的场景。 他眉头微蹙,眼睛上长长的睫毛茫然地颤动,小鱼合理推测是自己摔到的头。 乐鱼揉揉自己阵痛的肋骨和腹部,手又轻轻摸过心口,摁了两下后嘀咕说:“灵力反噬,果真会吐血,痛不欲生,下次还是要控制住自己。” 第53章 他再也不想体会那种感觉,浑身被撕碎又被灵力强行修补,除了煎熬就是生不如死。而且他过度使用灵力的话,肯定会吸引到神捕卷轴,现在自己也不知道卷轴有没有到人界,所以他必须要万分小心。 并且要尽快脱身回水汀山,葵爷爷和石骨定还在等他。 “你……你昏迷好长时间,没事吧?” 声音突然传出,在乐鱼床的侧边,床幔挡住的地方,竟还有个人!乐鱼这才想起方才见到的那抹粉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拽起被子就把自己往床里藏。 他声音发虚,“谁?谁啊?谁在那里,我已经都看见你了快出来!” 乐鱼攥着被子,脆弱的眼神紧紧盯着床幔处露出的一丁点淡粉的衣角。 “你别怕!因为你怕的话……我也会害怕……”一角淡粉衣裳微动,却迟迟不肯出来。 一只害怕的眼睛从床幔后露出半只,看了眼乐鱼又迅速移向别处,身子更往床边床幔旁靠去,现在眼睛和那一角粉红都看不见了。 乐鱼疑惑又略惊,不想竟还有比他更要怕人的,粉色的,难道是桃花精? 乐鱼语气放下戒备,和缓说:“你再不出来的话,我比你更要害怕。” 许是觉得乐鱼没有恶意,一个低头来回抠着手的淡粉衣裳的青年走出来,扭扭捏捏,步子定在离床三步外。 他眼神飘忽不定,抬眼看了眼乐鱼又快速低下头去。 乐鱼有了空隙,他心静下来,又凝神看去。 青年周围散发着温和的气团,是跟桃溪一般的粉红气团。 乐鱼暗松一口气,拉下被子,想跟他拉近距离便问:“你是谁啊?我们这是在哪儿?你知道吗?” 青年身高比乐鱼稍高,脸却比乐鱼更显秀气,他僵住片刻,而后试着迈出步子,木然得坐到床上,手指紧紧抠着另一只手的手背,他偏头晃一眼乐鱼,又低下头说:“我叫兰棠,你是被抓上山嫁给苍大王的,这里是苍鹭山。” 触及记忆盲区,乐鱼歪了下头,“嫁给谁?” 兰棠抬眸盯了眼乐鱼,脸上浮起些淡粉,“我没在兰城见过你,你是从外地绑来的吗?”兰棠羞涩又沉下去,脸上升起忧郁之色,手指不断抓着淡粉衣裳,“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去的。” 乐鱼听出不对劲,扑过来摁住兰棠的肩膀,动作间扯到了腹上旧伤,他又腾出一只手抚慰脆弱的肚子。 兰棠浑身一抖大叫一声,被乐鱼突然的动作吓得不轻,差点从床上弹起跑开。 乐鱼拍拍兰棠的肩膀,“你不要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是不是也被抓过来的?可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想办法把我送出去,难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兰棠吓飞的思绪又回来,他稍往后靠,挣开乐鱼的手,低声说:“我、我走不了的,也不能走。” “?”被拐卖怎么可以留在这里呢?怎么走不了,既然说能送他,为什么自己不跟着一起走? “我可以带你出去的,你信我,”乐鱼强硬掰正兰棠的身子,盯着他的双眼,语气坚定,“只要这山上有河,我就一定可以将你逃出去!就算没有河,我也可以带你出去。” 硬闯! 灵力反噬是一时的,人的自由可是最重要的,他和兰棠是被强抓过来的,不只不能下山,说不定连屋子都没办法出去,他才不想被关在跟皇宫一样闭塞的环境中,更何况…… 乐鱼视线快速环视一周。 这里破旧脏乱,还不如皇宫! 心里说完小话的乐鱼又有些惆怅,其实仔细想来乐渊也是有优点的,最主要的就是不会打他! 而外面那群人牙子会打他,还会残暴地伤害幼童,等他脱离险境之后,一定要悄悄给炽阳传话,让他们把这里的人牙子一锅端掉!还有之前那个小屋里的人牙子! 一个都跑不了。 “你带我走?”兰棠呆滞住,嘴巴微张,目光上下将乐鱼看了个遍,最终停在他的脸上,准确来说是一开始就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眼角胎记,开口道:“可是你看着也没有奉哥儿壮实,我连剑都不会用,你要怎么带我逃出去啊?” 兰棠自然而然被乐鱼的思路带跑了,他反应过来之后快速摇头,“不行的,我不能走,会坏大事的。” “为什么不能走?难道你想一直被关在这个地方吗?奉哥儿又是谁?他再壮实能有乐渊壮实吗?” 乐鱼一时口快,竟又提了乐渊,他赶紧呸呸两口,赌气般说:“你奉哥儿肯定比乐渊壮实。” 兰棠听到乐渊名字,眼睛瞬间放大,“你说乐渊?宸王?难道你是宸王的人?” “不是!”乐鱼转过身,侧身对着兰棠毫不犹豫道。 兰棠又纠结起来,“若是宸王的人更好办,既然不是的话,我只能等成亲的时候将你偷偷送下山了。”兰棠说着要起身。 “不对啊,”乐鱼回过身,抓住兰棠不让他跑,“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走呢?” 兰棠轻叹一声,正欲开口,房门外响起咚咚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兰棠将乐鱼推倒在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上被子,见乐鱼睁着双大眼乱眨,直接上手捂住,低声道,“闭眼!” 乐鱼闻言闭眼,装作还没苏醒的样子。他相信兰棠,散发着温和气团的人是不会害他的。 第54章 兰棠刚做好一切,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大块头,他身上披着动物皮毛,仔细看去应是豹皮。 他一进来便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抬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坐得不舒服又扭了扭身子,小凳子不堪重负发出吱呀的一声。 来人抖着腿,神色极为高傲,语气也充满蔑视,“后日我苍鹭山苍大王成亲,我劝你别耍什么花招儿,小心着点儿你那心肝儿哥哥跟兰城。” 兰棠一脸嫌恶,根本就不想看他半眼,可心里发怵又怕他突然发疯,只好往床上挪了挪,咬牙说:“苍豹,我的奉哥从军去了,还有了官阶,你们奈何不了他。” 兰棠面容突然严肃,“至于兰城,我一早就说了会待在这里,不跑,作为约定你们不许再砸堤坝。” 苍豹嗤笑一声,放下搭着的腿,胳膊肘支住膝盖,道:“看你那故作坚强的样儿,内里不知道有多害怕吧?不管你怎么装,左不过是个花瓶子能成什么大事?你以为你垮脸严肃就是你老爹了?可到最后你老爹不也还是得求我们吗?你俩一样是孬种!” 说完苍豹哈哈哈大笑几声,笑声里充满侮辱。 “不许你侮辱我爹!畜牲!”兰棠瞬时爆发,全然没了方才怕人的样子,他起身抄起床上藏的凳子腿就冲过去! 第28章 出逃 苍豹轻松躲开,回手攥住凳子腿狠狠一拽,夺过来凳子腿,另一只手推开兰棠,随后把凳子腿往后一扔,双手环臂抬起下巴,不屑地哼了一声。 兰棠凳子腿离手也丝毫不显惧意,又抄起身旁凳子扔过去,喊道:“一群土匪也配嘲笑我爹?!” 苍豹手凌空一抓,竟直接抓住了凳子,随后又是轻松往后一扔,扬着笑容朝气急败坏的兰棠伸出手,勾了勾手指,做了个挑衅的动作。 兰棠:“?!” 跟土匪根本就没办法沟通,连打架都是一样的,兰棠内里简直要被气出血!胡乱抓起身旁的东西就扔过去。 乒乒乓乓的,乐鱼偷偷睁开只眼睛,见兰棠没有危险就继续装昏。 突然,兰棠往床上抓东西,意外扯住了乐鱼的被子。 温暖被子陡然离身,乐鱼条件反射地抓住,惊道:“我的被子!” …… 兰棠:“!” 乐鱼:“!” 苍豹:“?” 兰棠回头一看,抓着被子的手立刻松开,然后回头看苍豹,苍豹见乐鱼苏醒更来劲儿了。他拍了拍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又扭了扭脖子,对他们说:“醒了正好,来吧!你俩一起上!” 被乐鱼一惊,兰棠方醒悟,浑身那股子劲儿瞬间就下去了,跟之前勇猛一瞬后又恢复原状的乐鱼一样,超常的胆子随着一时的暴怒冲没了。 兰棠眼神开始躲闪,根本不敢盯着苍豹,比乐鱼都要害怕,低着头胡乱地往床上挪,上去之后又缩在乐鱼身后。 乐鱼静静看着兰棠动作,突然有双手搭在肩头,还在不断发抖,没等他回头,兰棠的声音响在耳畔,“你,你可千万不要同他打架,他已经打死好几个壮丁了,可怕得很!他会打死我们的,肯定的,只有苍虎打得过他。” 兰棠说话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个字乐鱼都几乎要听不清。 半天见床上两个人没动静,苍豹啧了一声,烦躁地抓两把头发,哂笑说:“怕了?就这还不是孬种?真没意思。” 乐鱼感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污染,他轻轻拍了拍兰裳的手,转而敛色回头呵斥,“张口闭口就是孬种,难道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兰棠头皮一紧,吓得立刻要去捂住乐鱼的嘴,可乐鱼灵活躲开兰棠的手,嘴上继续说:“想打架有本事就去跟比你强的打,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跟那个苍什么虎打,”乐鱼声音掷地有声,“你不敢,你才是孬种!而且是最大的孬种!” 苍豹原本弯腰想扶起凳子的手一顿,他不可置信地直起身,恶狠狠的目光看过去,咬牙说:“你刚说什么?” 说完苍豹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 “别说了别说了!快别说了!”兰棠拿被子直接盖住乐鱼,随后身体一压,把乐鱼压在身下,随后对苍豹说,“你你你刚刚听错了!” “怎么可能?”苍豹凶狠满面,一步步过来,“我耳朵灵光着呢!”说着就要过来好好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乐鱼在被子里面唔唔挣扎,可兰棠丝毫不给他机会。兰棠可不能保证乐鱼不受伤害,急忙间他偏头道:“你不能碰他,他出了事苍虎肯定不会放过你!” 苍豹冷哼一声,“那咋了?我直接跟大哥说是你弄死的不就行了?”他说话间就走到了床边。 一双黝黑大手落下来,吓得兰棠瞬间紧闭双眼,双手和双腿死死夹住身下不断扭动的乐鱼。 “咚咚咚。”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悠悠的声音传进来,“二当家,苍大王有找。” 苍豹手顿住,暗骂一声。 传话的人听里面没声音,退后看了眼房间位置,随后抬手又敲了敲门,“二当家,快出来吧,真是苍大王找,没骗您啊。” “知道了知道了!”苍豹转身,“催什么催!” 他走出几步又停住步子,回头用手指隔空点着他们说:“你们两个给我等着,我苍豹一定会找机会收拾你们一顿!” 第55章 苍豹气得胡子都歪了。 见他果真走了,兰棠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乐鱼在被子里已经快要到极限,兰棠一松懈,乐鱼抓住机会鼓着劲猛地一推,将兰棠掀到一边。 乐鱼脸都憋红了,得以喘息后他大口呼吸着,即将窒息的小鱼终于又重新呼吸到空气了! 这感觉如鱼得水!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由呼吸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 京城晋王府内。 乐彰啪一声将书信拍在桌上,一旁的银狐两指一夹拿过来看了,片刻后道:“乌鸟传回来的消息没错,那条小鱼妖果真去了水汀山。” “去了又怎么样,人半路被截胡了!”乐彰咬牙切齿,“该死的人牙子,朝上说的买卖人口的事我本来不信,这怎么还真有人在搞这事儿啊!活腻歪了吧。” 银狐不紧不慢说:“这事儿出在南方兰城,你不去问问你手下的人了解了解?” 乐彰脑子一转,这才想起代圆祖籍就是兰城,他盯着桌上的书信,道:“代圆主要是那个女人手下的,我问他话基本也是真假参半。” 乐彰纳闷,“她不是你族人吗?你去问问不就成了。” 银狐轻笑,“殿下莫不是忘了,现今对外,我可是个死人。” 乐彰摊开手,“那又怎样,你俩同族,她总不可能害你吧?” 银狐顿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灼热,他眼神阴鸷,声音冷下去,“若真如此,臣又怎么可能是个死人身份?” 乐彰闻言周身顿生寒意,他反应好半天,指着银狐银光发亮的面具,结结巴巴说:“你的意思是……” 乐彰寒得浑身一抖,陡然移开视线,手一拍桌子,“她竟毒如蛇蝎,而且她手脏得很!我猜苍鹭山这事儿八成跟她脱不了干系!那个代圆也是个不要命的,竟然敢瞒着兰城水灾和贩卖人口之事这么久。” 乐彰眼睛一眯,“那就在他死之前,让他做些最后的贡献吧。” 银狐冷笑一声,乐彰搞不懂了,“你笑什么?” 银狐提醒道:“代圆瞒着兰城的事那么久,又为何会一朝东窗事发?” 这引起乐彰的疑惑,确实是那天突然有人提出来的。 他思考片刻,而后猛地抬头,“是礼部尚书李执清最先提出来的!他一个礼部尚书怎么会知道那些?肯定是楚煜白告诉他的!楚煜白可是他带大的,俩人做什么肯定都会商量。” 乐彰自己说完都有些不可思议,瞬间觉得事情有些好玩起来,玩味地说:“楚煜白在宫里怎么会知道兰城的事儿?那肯定是大名鼎鼎的赵剑墨告诉他的啊,据我所知,他身边的小副将可是兰城人。 乐彰手里揉着刚才的信件,缓慢地说:“大将军竟然同后宫中人有联系……” 银狐见乐彰反应过来,自己心生欣慰,瞥了眼站在乐彰身后的小妖,小妖瞬间消失在阴暗处。 小妖近不了皇帝的身,可是龙气薄弱的个别王爷还是可以近身的。小妖离开后,乐彰才觉出自己身体慢慢回暖,自以为是暖炉突然旺盛的原因。 银狐继续引导说:“乐渊必定同赵剑墨已经勾结,现如今乐渊不在京城,正是除掉赵剑墨的好时候。” 乐彰越想越兴奋,“赵剑墨对楚煜白藕断丝连,这次本王定要借楚煜白铲除赵剑墨!” * 在乐鱼抵达苍鹭山之时,乐渊和炽阳刚刚踏进兰城,兰城知县兰琛亲自带人候在城门口,乐渊还未从马上下来,就听身后传来呼喊声。 “兰大人——!” 兰琛要去见乐渊的动作一滞,乐渊和炽阳顺着声音望去,兰琛远瞅了半天也没看清来人,偏头便问身旁侍从,“你快些看看,那是何人?” 乐渊望了一眼便下马,“林奉。” 兰琛一个激灵,竟险些要倒,得亏身旁有侍从扶着。炽阳上前拿过乐渊的剑,又回望一眼林奉说:“王爷,看来林副将也是快马加鞭过来的。” 乐渊给了炽阳一个眼神,炽阳当作没看见,对兰琛行过礼,肃声道:“宸王殿下受陛下之命前来兰城,主为治理水患以及调查兰城倒卖人口之事。” 兰琛闻此正色,忙退后几步,身后侍从和兰城守将对着乐渊回过礼。 此时骑马赶来的林奉解下佩剑,翻身下马,直接跨步冲上来扶住兰琛,神色慌张,“兰大人,兰棠在城内怎会被抓去?” 兰琛头上早已现了白发,他迟迟不看林奉的双眼,兀自紧皱眉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话要说不说。 可当初的毛头小子现在已经成了大将军的副将,兰琛最后耐不住林奉焦灼如炬的目光,他哀叹一声,艰涩道:“我将他锁在屋中,谁知他竟伙同下人出逃,这才出了差错。” 乐渊等人被晾在一边儿,炽阳闷咳两声吸引过来众人注意,说:“林副将先不必如此着急,外面怪冷的,我们不如先进去说?” 林奉理智回笼,即刻回身单膝而跪,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沓,“末将失礼,还望宸王殿下恕罪。” 乐渊未置一词,而是看向兰琛,“兰大人?” 兰琛惯会观察眼色,拉了林奉起来,“王爷里面请。” 众人踏进兰城,空气潮湿不已,地面上还汪着一层水,炽阳踏进去踩了个正着,脚瞬间凉呼呼的,他抬起脚看了眼,无奈又放下。 一行人进入兰府,庭院里面布置简洁,分毫不似知县的府邸,众人移步正堂后的书房。方才坐下,炽阳甩了甩脚,有些嫌弃湿哒哒的感觉,“这水没办法弄干净吗?” 第56章 兰琛唤人上来拿了几套干净的鞋袜,他边换鞋袜边道:“这大都是苍鹭山西边的高山冰雪融水,早些年为了防止山洪便在苍鹭山周围修了堤坝,可是……” 兰琛没了下文,只无奈摇头叹息。 林奉拍了大腿,咬紧后槽牙,道:“定是苍虎苍豹干的好事!” 林奉继续道:“末将自从军之前,苍鹭山土匪便异常猖獗,那土匪头子苍虎竟自称苍大王,可恨的是近年来兰城水稻长势不佳,苍氏土匪经常下山抢粮食,再加上苍鹭山西边高山每年都会闹山洪,堤坝若毁了洪水就会下滚直冲兰城,所以兰城无法,只能处处迁就土匪来换些粮食和阻止他们砸堤坝。” 听到“苍大王”三个字,乐渊和炽阳对视一眼,乐渊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也许乐鱼就在山上。 林奉继续道:“暗地里兰大人多次上书,却迟迟不得回信,后来正值边关征兵,末将便从军想着有个出路,好回头救一把兰城。” 为何兰琛的上书迟迟不得上报,其中定是有猫腻,众人都心领神会地不提。 乐渊:“你随赵剑墨回京近半月,为何不直接上禀兰城饥荒和人口买卖之事?” 林奉犹豫片刻,道:“赵将军说兰城之事定没有那么简单,让末将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找机会请旨带兵去剿了苍鹭山土匪。” 炽阳脑中回想赵剑墨五大三粗的样子,低声问乐渊,“赵将军怎会如此谨慎?” 乐渊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为何,道:“他定同楚煜白暗中有联系,只是联络方式我们不知道而已。” 提起赵剑墨,林奉脑中回想赵剑墨于夕阳战场下挥舞红缨枪的英姿,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不由敬畏道:“我家将军行军作战自是谨慎入微,在边关之时,事事都会同军师商议。此次王爷也来了兰城,末将相信王爷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兰城百姓受苦。” 炽阳看林奉这痴迷样子,就知道赵剑墨在他心中地位定是不低,他虽不能嘴上直说,可是脑子里还是想说,战场上行军作战和朝堂上“行军作战”可不一样啊! 乐渊脑中想着苍鹭山拐卖人口的事,他开口回归正题道:“听说兰大人的令郎被夺了去,目前可有解救之策?” 林奉的脑子瞬间就从赵剑墨全部变成了兰棠,心中莫名升起恐慌,灼灼目光投向兰琛。 兰琛忧愁满面,捋了一把掺白的胡子说:“下官彻夜苦思后有一法子,只是风险太大,极易得不偿失,于是正在想个折中的法子。” 乐渊直说,“土匪不过百余人,虽是山地易守难攻,可兰城在土匪制约下尚能得以喘息,应是不缺懂得制衡土匪之人,再者正经训练选拔出来的官兵竟怕土匪?” “本王等不了,正午时分炽阳和林奉随本王上山探查情况。” 第29章 变故 听完乐渊的话,兰琛忽觉脖间一凉,他忙道:“王爷不必过于焦急,明日那土匪头子苍虎要成亲,想的是那时防备稍懈怠,下官带全部官兵上山,誓同那土匪拼个鱼死网破。” “没事!”炽阳道,“我和王爷先去探探消息。” 乐渊:“午时,你去探查。” 炽阳:“?” 炽阳一头雾水,这最想去打探消息的不应该是乐渊吗?怎么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去? 乐渊随口问:“为兰知县出谋划策的人,不打算引出来?” 这句话一出,兰琛尴尬地笑了笑,“那位是个侠士,当初也只是路过此地,游玩一番,见民生困苦,留下只言词组和一堆金子加固堤坝,随后就继续游历天下去了,也未留下姓名,这就快一年了,从未再见过。” 听到侠士,又听到游历天下,乐渊心下了然不再继续问下去。 他不再提那位侠士而是开始同兰琛商讨明日上山之事。炽阳竖着耳朵听了个大概,他打了个哈欠,随后默默退出去,他坚信几人肯定会在晚上再商量一次。 午时,炽阳从乐渊屋中出来后便上山,一上山他就将四周勘察了个遍,苍鹭山西边确实有座更高的山,上面有源源不断留下来的水。 炽阳顺着水流望下去,山底不远处有个拦水堤坝,草混泥造的堤坝中间有个不小的豁口,看着像是砸出来的,一旁有几个官兵和年轻力壮的百姓正搬石头,要堵住豁口。 山上封闭的小屋中,乐鱼用了权宜之计,先答应兰棠将他送出去的计划,然后等他带自己出去的时候,直接将兰棠连拖带拽抢抓下去。 当夜,乐渊和兰琛、林奉再次商量第二日上山的事情,这次主打接人下山,不到万不得已不同他们起正面冲突。 第二日午时,艳阳高照,苍鹭山热闹无比,上上下下为苍大王的亲事忙碌。 正堂中,苍虎坐在主位,苍豹站起身恭维了几句,苍虎身子是个比苍豹更要高大威猛的,活像个巨人,肩膀上缠的红布都遮不住底下凸起的肌肉。 苍虎面相狠辣,他抬手拍了拍苍豹肩头,肩头嘴上笑着,实则肩膀感觉快要碎掉!只想尥蹶子跟处处压他一头的苍虎干一顿! 苍虎声音洪亮,“好二弟!大哥已经把北边送过来那个给你了,明日吃你喜酒,要觉得不合适等下次大哥再从兰城给你相个小娘子!好不好!”说着又重重拍了苍豹胳膊。 苍豹面上说着好好好,实则暗地里啐了好几口,他又不喜欢男人,给他塞个男人就是在恶心他。嘴上说给他相小娘子?根本不存在的,就是想给自己找,还拿他作挡箭牌!真该死! 第57章 周围人都哄闹起来,根本没参透苍虎、苍豹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是不断地给苍虎道贺,给苍虎听得飘飘乎。 另一边安静无比的地方,兰棠身上穿着红嫁衣,待甩掉守卫后悄悄跑进一座小屋,拍了拍睡得正熟的乐鱼,“醒醒小鱼,该走了,要不然赶不及了!” 乐鱼瞬间从睡梦中惊醒,他睡时没脱衣服,起来蹬上鞋就跟兰棠跑出去,兰棠怕人就暗地里悄悄打探,现在整个土匪寨子,他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两人绕过守卫,找到一个围栏缺口,乐鱼身子小轻而易举就钻了出去,他回过头向兰棠伸出手,“你也快出来!” 兰棠疑惑地看着他,“我不走啊,你快跑吧,小心点别被发现了,还有……”他把手伸进衣服中,掏出来一封信和一只簪子塞进乐鱼手中。 “你出去之后去兰城,用簪子去兰府找我爹,让他把这封信交给奉哥。” 乐鱼趁机抓住兰棠的手腕,“要转交你奉哥东西,你自己去,快出来!要不然等巡逻的过来,可就走不成了!” 兰棠被乐鱼拽得一个踉跄,他用力撑住身旁围栏,身子后沉,决绝道:“不行!我真的不能走,会连累兰城和奉哥。” 乐鱼脚踩住围栏,身体后压,两只手用力拽他,一边用力一边道:“先走再说!回头我喊人端了这个山头!” 兰棠觉得自己胳膊都要被拽下来,他忙道:“等等等等!你先松手,我自己出去。” “真的?”乐鱼心下一喜。 乐鱼还是有些不信,他把信和簪子扔进去,随后松开他,“你快出来吧,出来再把东西给我。” 兰棠答应出来,可缺口处迟迟不见动静,乐鱼看不见红色衣摆,心里慌起来,趴在缺口处往里看。 兰棠重获自由后,起身连退好几步,“你快走吧,我是真走不了。”他弯腰捡起信件和簪子,用力抛出高高的围栏,“你一定要帮我把东西给奉哥啊。” “你干什么!”乐鱼眼睛瞪得大大的,趴着往里伸手,“你快出来!被发现了你会很危险,会死的!” 兰棠看了乐鱼一会儿,竟一句话都没再说,抬脚踢过去一堆干草盖住缺口,随后转身往回走。乐鱼视线受阻也听不见兰棠说话,只好慌乱地叫他过来。 可他没有等到兰棠的回话,里边传出一声暴呵。 “就在那里!抓住他!” 守卫发现人没了都慌了阵脚,四处搜寻,待见到兰棠直接冲上来给押住。 不好! 乐鱼顾不了那么多,后腿蹬直要钻过去,手上已经绕起了丝丝蓝色灵力。 谁知,他还没有钻进去一半,双腿猛的一颤,恐惧瞬间席卷全身,周身血液仿佛都凝滞一瞬。 一双大手扒住了他的双腿! 并且丝毫不留情地直接将他往外拖去。 “谁!谁啊?!” 乐鱼有惊又怕,手指紧抠着地面,地面上留下抓痕,可还是改变不了被拖出去的命运。 乐鱼离缺口越来越远,他已经处在了崩溃边缘,脑袋一歪干脆装昏。 这是兰棠教给他的,打不过就装昏。乐鱼细细想来觉得十分有道理,为了一个人就用灵力不值得。 乐鱼被扯了出去,被揽进一个人的怀中,他极为不解,土匪怎么会揽着他?不应该直接把他押起来吗? “小鱼小鱼,别装昏啊,快醒醒!” 听到熟悉的声音,乐鱼心下一喜,瞬时睁开眼睛,蒙面的炽阳映入眼中。 乐鱼腾一下子就坐起来,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炽阳出现在苍鹭山,是乐鱼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他不应该在北方的京城吗?怎么会来南方?还出现在苍鹭山? 炽阳拍拍乐鱼弄脏的衣服,“来不及解释了,王爷他们在前面,拖不了太久的,我们得赶紧出去。” 乐鱼问完话后注意力全都被兰棠引走了,他没等炽阳说完就又要钻那个缺口。 “好了吗?我们快走——”炽阳话断掉,他回过身,那么大的一个人没了!只在缺口那里看见一双脚。 那双脚嗖一下就消失在缺口,炽阳头皮发麻,立马趴下去伸着脖子往里面喊,“嘿!小鱼你要干嘛?赶紧出来,该走了!” 乐鱼原本想自己去救兰棠,可是脑海中突然想起法力反噬的痛苦记忆,他原地打了个颤,摇了摇头就回过身,朝缺口处的头说:“炽阳,你要过来帮我吗?我朋友兰棠刚刚被抓回去了,我得赶紧去救他!” 一听兰棠,炽阳道:“兰小公子王爷会去救的,我来就是带你回去的,快出来!” 乐渊也来了?那更好,他要让乐渊知道,他不是软弱的人,他可以自己承担责任、后果,他不需要保护。 “就是兰棠送我出来的,我不可能丢下他,你若不想来救先回去吧,等我带来好消息吧!” 乐鱼说完就跑没影了,炽阳怎么叫都叫不回来,他又不敢大声叫,见人没了只好跟着钻进去。 乐鱼在错综复杂的山寨里乱转,待拐过一个弯,恰好见到远处兰棠被塞进一个屋子,土匪守卫还给门上了把锁。 乐鱼一直盯着那群守卫,就等着看他们什么时候走远。 突然,兰棠门口的守卫终于察觉灼灼目光,可等他转过头,那个墙角却是没有人的。 乐鱼还没反应过来躲回去,胳膊就被拽了一下,整个人都被扯了回去,炽阳的声音响在耳边。 第58章 “小心一点啊小鱼!” 乐鱼见到炽阳,手指直往自己身后指。 炽阳连着点了好几下头,“看见了看见了,他被关在那里。” 乐鱼低下声音,“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啊?” 炽阳沉默了一会儿,对乐鱼耳语。 * 山寨前方,乐渊为首,兰琛在他左后方,身后带着目测十几个官兵,在阴暗处还有一批乐渊带过来的暗卫。 乐渊对面是等候已久的苍虎,苍虎一身红衣,颈侧留着一条细细的小辫子,尾部用红绳绑着,他拿一张红布来回擦着自己的大弯刀,对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不屑一顾。 反观他身后的苍豹,目光炯炯盯着乐渊和兰琛,又移向他们周围,总觉得在每一个半高的枯草丛中都可能冲出一堆人。 又可以打架了!又可以打架了! 苍豹越想越兴奋,浑身的血液都燥热起来。原本苍虎娶了官家的公子,他觉得连着自己都沾了光,连官家的公子都只配给自己大哥做小的。 他死死盯着纯黑马上的乐渊。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若是再宰了皇帝的儿子,岂不是更威风?苍豹脑子里想着,抬起自己闪得发亮的弯刀,做好了防御姿势。 苍虎嗤笑一声,对着乐渊晃了晃自己的大弯刀,“本大王一早就知道,你们这群宵小之众定会趁着本大王成亲的档口儿,前来捣乱。” 乐渊面色不变,瞥了眼山头上鬼鬼祟祟的土匪,声音冰冷,“放人。” 苍虎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将手上的红布扔到地上,大骂一声后挥手招人,唾沫星子狂飞,“给老子干死他们!” 苍豹充当其中冲上去,乐渊拔出佩剑驱马上前,一时间前山头响起阵阵杀声,战况激烈。 苍虎浑身的凶劲彻底爆发,一个弯刀轻易勾掉官兵的头,骨子里的暴虐愈加明显,手上越发毫不留情,一双眼睛杀成了红色。 乐渊骤觉身后生风,杀意来袭,灵活抽身出半包围圈,随后迅速回身抬剑挡住来势汹汹的的弯刀。 乐渊身后的土匪见他被苍虎压制,匆匆上前助苍虎一臂之力,可还未接近乐渊,浓密的枯草丛中凌空放出几支暗箭,几番欲图偷袭乐渊的土匪,都被隐于暗处的暗卫一击毙命。 苍虎见状,想速战速决,两手死死握住弯刀,额间青筋凸显,呲牙拼命往下压,末了还不忘挑衅乐渊,不知他说了句什么,乐渊眼神瞬间冷下去,脚上蓄力蓦地爆发,剑身猛然抬起骇人弯刀,而后乐渊抬腿当胸一踹。 苍虎一时不察,恰好被踹住,捂着胸口连连后退,离开之处下一秒就砸下来一只夺命毒箭。 乐渊往后一瞥,枯木从中即将离弦的箭矢被收回去,他回过头,盯着心有余悸的苍虎,“你再说一遍。” 苍虎心觉自己猜对,语气愈发不屑,“大名鼎鼎宸王殿下的王妃,已经被本大王给大卸八块,剔出骨头拿去炼丹了!”说着他晃了晃自己的弯刀,眼神阴恻恻的,“就是用这把刀。” 忽然苍虎迎面生风,他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连忙往后躲。 乐渊剑锋生风划过,苍虎原本所站之处,留下了一小截绑着红绳的辫子。 苍虎不自主咽了口唾沫,看向乐渊的眼神带上几分小心,方才他竟差点被抹掉脖子。 “别跑!”后寨中乍响一声呼叫。 乐鱼往前面跑,身后的炽阳背上背着被迷晕的兰棠,乐鱼回头看了眼紧追不舍的土匪,“不跑难道等着你们来抓吗?!” 身后土匪追得更加紧,根本甩不掉,突然前寨跑过来一人,挥手大喊:“别追了!快来前寨!苍大王快不行了,快过来帮忙!” 为首的土匪止住脚步,看着即将跑远的三人,最后愤愤地说:“你们两个跑得快,给我继续追!其余人跟我去前寨!” 只言词组传进炽阳耳中,可他脚下速度不减,他眼见缺口在前,立马将背上的兰棠先推出去,然后将身后的乐鱼也塞出去,紧接着自己也钻过去。 炽阳出去后立刻放下一旁的石头,堵住缺口。 好险好险!炽阳盯着被石头堵住的缺口顺了口气,差点就被抓到,他都感觉到有人摸到他的鞋了! 炽阳歇了十秒,随后又扯起兰棠到背上,“赶紧走赶紧走,小鱼,王爷还在前寨,我得赶过去助阵。” 乐鱼接过兰棠,“那你现在就去吧,我可以自己带他出去。” 炽阳盯着乐鱼看了好一会儿,“你自己真的可以?” 第30章 淹没 “那当然!”乐鱼抬手往后一挥,身后的枯木丛登时开始乱晃,乐鱼点着头,满意得回过头,举起自己的手掌怼在炽阳面前,“我可是猫精,有灵力的!我还会御水呢!” 乐鱼极为自豪,扬起小下巴,“我可以将苍鹭山西边过多的水引到别处,这样就不必担心发生山洪了。” 炽阳半信半疑地盯着乐鱼,他有几分信了乐鱼不是人,可即便乐鱼是精怪,可他依旧不相信乐鱼有能耐可以保护自己,甚至还会将水从这处移到那处。 不可能不可能。 炽阳想了想乐鱼还有自家的王爷,最终不信任地摇头,“不行,我先送你门下山。” 乐鱼反复对着那丛无辜的枯草展现自己的灵力,可最终还是没有说服炽阳,被他带着下山。 第59章 路上恰好遇见林奉,林奉远远便见到炽阳背上的兰棠,急忙赶过来,伸手接过兰棠。 “林副将不应该在前寨跟王爷一起吗?”炽阳问,“怎么会在此处?” 林奉顿下身,伸手摸了怀里心心念念的人,道:“那个苍豹被我抓了,王爷跟苍虎打着,回头让我来后山接应你。” 林奉不在前寨,只有乐渊一人和几个官兵在,不行,即使有暗卫也有风险,不安全。 炽阳回身拉过乐鱼的腕子,说:“小鱼你跟着林副将回兰城,我去前寨帮王爷!” 乐鱼点点头,随后抓住兰棠的衣服,“若是你们打不过,记得过来喊我,”说着又亮出自己的爪子,晃了晃,示意自己是只有灵力的精怪。 炽阳咧嘴一笑,狠狠揉了揉乐鱼圆圆的脑袋,“一定!” 林奉想将兰棠抱起来,可乐鱼目光不善地扯着兰棠的衣服,还伸过胳膊将兰棠往自己怀里拢。 林奉:“?” 他不解地盯着面前灰头土脸的精致小人。 乐鱼拢了拢兰棠,质问:“你怎么能不经过兰棠同意就碰他。” 林奉低头看了看昏迷的兰棠,想着这状况他也没有办法征得兰棠的同意,见乐鱼始终不松手,只好道:“我同他有婚约,他现在昏迷,是不会介意我抱回兰城的。” 乐鱼脑海中瞬间蹦出两个大字,震惊地问:“你是奉哥?” 林奉迟疑地点头,乐鱼又追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们主动进狼潭虎穴?” 乐鱼生怕兰棠所托非人。 林奉眼底一暗,低头看着兰棠面容,满是茧子的手轻轻抚过兰棠额间发丝,沉默后道:“我自然知他这是为何,他为大义献身又何曾想过我,从军之前土匪便多次以我和兰城百姓胁迫于他,现今他要自己揽过所有,我绝不同意,即使要独自面对苍鹭山土匪,我亦不愿让他孤身犯险。” 乐鱼被林奉剖心置腹的一顿话砸得七荤八素,总觉得他和兰棠同他认识的赵大哥和楚大哥一样。 努力回想当初地牢的所见所感,乐鱼呼吸渐渐急促,心中不禁有个猜测。 难道楚大哥是为了某些事情,无奈之下同乐渊的父亲在一起的?是为了保护什么东西或者人? 是为了保护赵大哥吗? 乐鱼对自己的猜测越发信任,皇帝有绝对的话语权,手握生杀大权,楚大哥迫于皇权,为了赵大哥的安危,所以没有顾及到他而跟乐渊父亲在一起,只为了保护赵大哥。 乐鱼脑海中莫名又想起一人。 他喃喃道:“所以你会不顾及到兰棠的意愿,不管承受多大的代价,都要替他解决问题吗?” “自然,我会不顾一切护他。” 说罢,林奉一把抱起兰棠。 乐鱼蹲在原地脑中炸起火花,不断回想当初地牢的情景。 乐渊过来救他,又拿他不知道的非常重要的东西和皇帝做了交换,最后自己被乐渊带回王府。 难道当初乐渊执意带他走,并没有想将他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的想法,只是想要保护他? 可他后来只是想回水汀山逃命,没办法啊,他必须要回去。 等等! 回去?回哪里?他好像没有说明白! 难道乐渊以为自己要回皇宫的吗? 林奉招呼一声乐鱼跟上,兀自抱着兰棠走。 乐鱼一路上神思恍惚,愕然地跟着林奉下山,整个人魂不守舍。 下山途中,迎面跑上来一个青年百姓,见到林奉就直接跪下去,哭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那土匪破罐子破摔竟引流,还滚落石砸了堤坝!这是要同兰城玉石俱焚啊!” 林奉:“!” “什么?!”乐鱼神思回笼,一对琥珀瞳差点就要瞪出来,满脸不可置信。 耳际闪回昨天兰棠讲的话,堤坝若是被毁掉,很有可能会造成大量水瞬间从堤坝处涌出,直冲山底兰城,造成山洪。 林奉抱紧了身上的兰棠,转身对身边将士道:“你们全部跟下去帮百姓加堵堤坝,顺便通知城内百姓做好防护前往高处避险,我随后便到。” 等林奉安排完,想让乐鱼带兰棠慢慢下山,自己先冲下去。 可他一回头,身后早已没了乐鱼的身影。 兰城的官兵一半上山,一半在山下加堵堤坝。 乐渊用苍虎的弯刀抵住他的脖子,自己的佩剑已经断成两截,丢弃在身边。 及时赶到的炽阳解决掉纷纷欲逃的土匪,随后过来拿绳子凑过来,俯身捆住半死不活的血人苍虎。 乐渊扔掉沉重的弯刀,右胳膊上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液,顺着胳膊从右手上滑落在地,整条右胳膊止不住颤抖。 炽阳自然也发现乐渊受伤,可他不能开口,乐渊是个要强的人。 乐渊盯着浑身没一块好肉的苍虎,语气依旧阴冷,问道:“他呢?” 炽阳毫不犹豫,“小鱼很好!一根汗毛都没少,属下将他托给林副将,现在应该已经快到兰城了。” 乐渊一口气没松完,两人身后跑过来一人,张口就是糟了糟了! 炽阳拦住他,移步过去挡住乐渊,抬眼看着来人的脸,问道:“你不是林副将身边的吗,怎么跑过来了?” 来人浑身都被血染透了,他上气不接下气,说:“在下和另外十个士兵听从兰知县的调遣,前去山头杀掉往山下滚石头又引流的土匪,可我们匆匆赶过去,因对方实在人多,我们一时招架不住……” 第60章 炽阳听得脑瓜子越来越大,“说重点。” 那人眼睛瞬间放大,“突然来了一个人,怒吼了一声,挥手隔空便将山上的土匪全都给杀了!血喷得哪里都是!还孤身控制住将要泄出的洪水!种种动作,他简直就不是人啊!” 炽阳闻言,瞬间抓住那人的肩膀,神色空前严肃。 身后乐渊也发觉出不对劲。 炽阳斟酌问:“有没有看清是什么人?” 那人眼神忽地飘向炽阳身后的乐渊,这时乐渊恰好侧目过来,陡然跟他对上眼,那人周身一颤,忙道:“问了人说是王爷带过来的人,说他是宸王妃!” 炽阳腰间一动,身旁掀起一阵风,呆愣过后忙伸手喊:“王爷!我的剑!” 乐渊左手持剑奔向山头。 乐鱼站在山头洪水倾泻的壶口堵着洪水,身旁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上,倒挂着一只乌黑的鸟,随着咕咕咕的叫声,喉咙不休地上下滚动,乌黑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乐鱼。 乐鱼上次因为伤人所遭受的法力反噬还未痊愈,心口依旧会在夜深人静之时阵阵发痛。可即使有先前疼痛的教训,在亲眼见到毫无人性的土匪张口叫骂,往下无情砸下落石的时候,乐鱼还是忍不住动手。 乐鱼眼角云纹渐渐暗淡,他的视线移向一旁的五个不成人样的尸体,鲜血喷溅,染上了枯木丛,浓重的血腥味不断冲击着乐鱼的大脑。 当时想杀掉他们吗? 他好像并没有那样想过,只是在那时突然控制不住自己。 …… 他杀人了?他真的杀人了,他肯定会遭受更强的反噬…… 就这一剎那的分神,乐鱼感到无形的压力瞬间暴涨,乐鱼闷哼一声,源源不断流下来积蓄的水几乎要将他给压倒。 乐渊在赶往山顶途中,他在想乐鱼到底是个什么精怪? 在想乐鱼会不会出事? 在想自己又为何心中莫名恐慌? 完全静不下来,明明不该如此。 乐渊越往上赶,耳边翻滚的洪水声越来越大,可一旁河道中却始终是潺潺细水,分毫不似山洪即将倾泻之状。 待乐渊闯过阻挡视线的枯木丛,一时被眼前之景震住。 他四处找寻乐鱼的身影,却如何都想象不到乐鱼竟在河道之中。 苍鹭山西边山头之上,乐鱼站在滚滚漫天洪水之前,山中刮起狂风,飞扬着衣摆,尘土掩埋着乐鱼的小布鞋,滚滚洪水的衬托之下,乐鱼小小的身体不断撑起又跪下。 乐鱼双手往上撑着乐渊看不见的阵法,浑浊的洪水隔空距离他只有十米。 像是要与天齐的水,激起乐渊少年时期的痛苦回忆,心中登时压抑,好似还处于沂水中挣扎。 乐渊不由得后退一步,这是对水的恐惧,来自内心深处无法磨灭的恐惧。 他强行将视线转移到河道中的人影上,难道真有精怪?隔空控水,乐鱼果真是有灵力的猫精? 下一秒,乐渊见到他再次被压跪,便立刻上前,又见小布鞋被乐鱼一脚甩开,赤足抵住脚后的一块岩石。 乐鱼几乎要被洪水压得喘不过气,蓝色灵力不断萦绕在乐鱼周围,在他的双手之上形成阵法,阻挡着来势汹汹的洪水。 乐鱼并不知道乐渊在身后,不断翻滚的洪水声充斥他的耳畔,他听不见乐渊在身后的喊叫,只知道他快要坚持不住。 脚底的碎石穿过鞋底紧紧硌着他的脚,脚后的岩石咯破了他的血肉,同时他的心太痛,好像从内里碎成八瓣,有东西在不断往外撞,生生想将心撞碎。 反噬,一定是反噬,他必须要快些,再快些,他没有时间了。 乐鱼眼前模糊,举起来的双手不断颤抖,撑起来的小阵法忽明忽暗,整个身体都已经失去了控制,凭着仅有的理智在支撑阵法。 苦苦撑住的同时,他思念雪女姐姐的箜篌声,先前在别处同其他鱼群打架,在每次灵力耗竭后,他心脏阵痛之时,只要出雪女姐姐轻拨琴弦,声声琴声入耳,好似有巨大的治愈能力,转眼间乐鱼就会好很多。 可惜,现在他见不到雪女了。 面前阵法再次暗淡,久久不得恢复光亮,乐鱼的腰身被压得更弯,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识海云团中的小鱼真身躁动起来,周身散着湛蓝的灵力,小鱼头顶两侧的突起更加明显,鱼身又变长了些,整体已有婴儿般大小。 “乐鱼!” 一声惊呼陡然乍响在耳边,乐鱼闻之猛地抬头,往声源处看去。 他见乐渊站在一旁的岩石之上,右胳膊被血液浸染,嘴一直在开合,可是乐鱼在听到一声呼唤之后就再也听不清乐渊再说什么。 是让他回去吗?虽说上次是他的一部分原因导致两人不欢而散,可是现在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这次他又不能跟乐渊回去了。 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有波涛翻涌的洪水将乐鱼脑瓜子震得嗡嗡的,他连连晃头都无法缓解半分。 乐渊在一旁岩石之上,刚想要跳下河道,可他见乐鱼又忽站起,脚踝已被泥土覆盖,腰弯着却迟迟无法直起身子。 饶是乐渊再不信,此时他也信了乐鱼是个猫精,一人控住滔滔洪水,绝不可能是个凡人做到的。 但乐鱼可以吗? 乐渊目光扫过四周,一把扯过身旁的长树枝,向河道中的乐鱼伸去,将树枝甩在乐鱼的脚前,他语速很快,“上来!” 第61章 可惜乐鱼听不见,他只知自己要将水顶回去,再带去别处。 底下是兰城,是兰棠的家乡,家乡是最美好的地方,乐鱼的家乡他回不去了,所以他绝不能允许朋友的家乡被毁,不想让他们也无家可归。 更何况这里有兰城百姓、他的朋友、炽阳,还有乐渊。 乐鱼琥珀瞳色中骤然泛起微微耀眼红光,他咬牙再次顶起小阵法,即将下泄的洪水随之往上抬了三寸,但越来越多的水蓄积在这里,乐鱼有些力不从心。 但是,他绝对不可以放弃! 乐鱼眼眶泛红,心里想的让他再次有了力量,腰逐渐挺直。 乐渊甩掉树枝,跨步直接要跳下去,但却被身旁刚刚赶到的炽阳扑了个正着,齐齐倒向一旁。 恼住的乐渊立刻推开炽阳,炽阳知他意图,双手摁住他立刻道:“底下豁口已经用巨石堵住了,王爷有伤在身绝对不能碰水,属下去将乐鱼带回来!” 炽阳说着爬起身要跳下河道,刚踏住岩石边缘,却听得一阵急呼的咕咕咕的怪叫! 高处忽然俯冲下一只黑色的鸟,直奔乐鱼而去,瞬间啄进乐鱼的心口! “唔——!”乐鱼闷哼一声,剎那间大脑放空,周身萦绕的蓝色灵力忽地消失,阵法于顷刻间破碎。 炽阳被人一把拉回去,紧接着就是眼前的洪水喷涌而出,在他眼前顿时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小鱼——”炽阳摔到地上,魂还未附体,话还未说完。 身旁嗖的瞬间,带风又扑出去一人。 炽阳:“王爷——!” 滚滚洪水沿河道冲刷而下,炽阳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暗黄的洪水中根本没有两人的踪迹。 第31章 他果真是猫精 滚滚洪水沿河道冲刷而下,炽阳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寻找数遍,但暗黄的洪水中根本没有两人的踪迹。 乐鱼被倾泻的洪水卷走,整个人在洪水中像个失去灵魂的破布娃娃,他睁着无神的双眼,心口处不断溢出滚烫的鲜血。 ……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为什么他还是搞砸了事情,是他太自不量力了吗? 他的手摸上心口,感受着内丹微弱的灵力,那只乌鸟他是见过的,只是乐鱼不明白,它为何要啄自己内丹? 他只是一条小鱼,好像没什么用,只会搞砸所有事情,笨鱼的内丹,他们也会稀罕吗? ……好像是的。 当初他被一条大鱼紧追,只想将他吞食入腹,这样说来,他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别人会喜欢、想要自己的内丹。 乐鱼此时竟在苦中作乐。 忽然,砰的一声! 乐鱼被洪水带着撞住一块岩石,但他好似毫无感觉,神色未变半分,手依旧捂着心口。 洪水滚滚而下,可他却不动了,身体靠在河道突起的一块岩石上,猛烈的洪水依旧往下冲。 乐鱼身体轻轻扭动,想要绕过岩石,可他动作定住,眼睛眨了眨,原本昏沉的眼神蓦地闪动。 他又定睛去看,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危急时刻,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伸出手拉住要被带冲下去的人。 乐鱼一同被拽下去,两人沦陷在无情的山洪中。 溺在水中的乐渊呛了水,已有些神志不清,但他切切实实看到了,看到了乐鱼。 乐鱼跟平日已大有不同。 他一头夹杂蓝色的青丝,此时已然变成满头银丝,左眼尾的云纹颜色已经暗淡无光,他张口说着什么,但乐渊听不到,只看见面前不断冒出一串串咕噜咕噜的水泡。 乐渊鬼使神差地拽过乐鱼,两条胳膊将他牢牢禁锢在怀中。 在水中无法呼吸、窒息的煎熬不断刺激着乐渊,外加右臂受重创,他渐渐撑不住,显得力不从心,抱住乐鱼的双臂有些松懈。 乐鱼只想将乐渊带出水面,可乐渊没懂自己的意思,还将自己抱住,束缚了自己的动作。 他仰起头,趁乐渊臂力松懈,伸出右手将手指弯起来成圈,轻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口气,带出一串咕噜噜的水泡。 冒出的小水泡触物竟不会破裂,它们争先恐后地抚过已昏迷的乐渊颊边,而后浮出水面跟着洪水下冲,就是不肯长大变成大水泡。 乐鱼茫然地歪了歪头,颇为不满地盯着一群小水泡,还抓了一个在水面蹦蹦跳跳的,塞进嘴里,紧接着身旁就有个小水泡瞬间变大,直接裹住两人。 见状乐鱼嘴角微勾,头一歪,随即在乐渊怀中失去意识。 * 三日后,乐渊苏醒,入目的是茅草屋顶,近处传出清脆的笑声,他寻着声音歪过头。 一个看着刚满八九岁的小女孩正抱着一只白胖又色彩多样的怪猫,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猫,直逗得小猫爪子呼呼地要抓。 乐渊眉头蹙起,见着那猫,仔细盯了几秒,而后乐渊唰的坐起来,给受惊的小猫直接吓炸毛,忙挣脱主人怀抱跑了。小女孩看着小猫跑远,撒腿就要去追,可临出门却被乐渊叫住。 “这是何处?” “雪团!你别跑呀!”小女孩没有回头,回道,“大哥哥,这里是兰溪村哦。”说完提起自己裙摆就跑了出去。 兰溪村?从未听说过。 乐渊动了动自己的右胳膊,右臂已经被人包扎起来,试着活动了一下,并未有太大的不适。 第62章 他想起那只猫,白色的猫,但是毛色有蓝色也有红色…… 难道那只猫就是乐鱼? 乐渊下榻,还未找到鞋子,从外面走进来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见乐渊醒了,脸上显出笑容。 “昏了三天,可算是醒了。” 老妇人缓慢走近,将药碗递过去,乐渊见她并无恶意就接过药碗。 “老人家的猫是何处得来的?” 老妇人无奈地笑了几声,“阿宁稀罕小猫小狗儿,三日前听说有人在河边听见了猫叫,拔腿就往河边跑。” 河边,猫叫,白色,蓝色,红色,加上先前乐鱼所说,现在乐渊愈发确定那只猫就是乐鱼。 老妇人的视线落在乐渊身上,见他分神,就兀自道:“说起来,也多亏了那只小猫,阿宁寻过去,就在河边碰见你栽在那儿,回头喊了几个小孩子一起把你扯了回来。” “只有我一人吗?”乐渊立刻追问。 老妇人:“听阿宁说没有别人,就你和一只猫。” 老妇人忽见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也吓得不轻,右臂伤口都已经化脓发胀,仔细看去是刀伤,而后又在河里感染了。她见人发热不退,眼见就要伸腿儿上奈何桥,忙去花银子请了大夫,这才将命拉回来。 乐渊沉默过后,又问:“不知此村所属何地?” “兰溪村我不是刚刚说了吗?大哥哥的记忆力这么差的吗?”阿宁怀里抱着白猫走进屋,一边顺毛一边问。 老妇人拍了下大腿,佯装生气嗔道:“阿宁,怎么说话的,不象话!” 阿宁却毫不在意,调皮地做了个鬼脸,随后两步跨进来,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摸着小猫的头,一手点着自己的嘴唇,疑惑地问:“奶奶,阿宁说的没有错呀,这里是兰城东南角的兰溪村,我说过的啊,” 阿宁看向乐渊,小小的脑袋充满大大的疑惑。 “大哥哥记忆力不好,为什么年纪轻轻就会记忆衰退了呢?不应该是老的时候记不住东西吗?” 阿宁想不通,撅起小嘴,真是在思考的样子,摇头晃脑的,低头一下一下摸着小猫,不一会儿忽然嘻嘻笑起来,又忘了自己原本在思考什么,只是闷头揉着小猫的头。 乐渊:“?”这不像是八九岁女童应有的行为动作。 老妇人见着阿宁又笑起来,走过去揉了揉阿宁的头,宠溺地说:“奶奶给你熬了粥,这就给你端去啊。” 老妇人说完走出去。 乐渊观察着阿宁反常的动作,还未想出所以然,视线余光瞥见那只白猫小又圆的脸上眨着一双大大的琥珀瞳,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琥珀瞳…… 顾不上思考小女孩反常的行为,他现在只想将那猫弄个过来。 乐渊伸出手,盯着那只猫,对小女孩说:“猫,给我看看。” 小孩护东西,若是说将猫送他绝对不依,只好连哄带骗。 “给我看看,想要什么我都可以送你。” 那小猫原本的往后折着的耳朵登时竖起来,用警戒的目光看向乐渊,瞳孔逐渐放大。 阿宁笑容褪去,手上抱紧了小猫,护住自己心爱的小猫,“雪团是我的,我不要给你。” 乐渊又道:“给我。” 阿宁坐在小板凳上,又将白团抱紧了些。 第32章 小鱼小鱼 乐渊见状走过来,目光直直盯着白猫,白猫见着来人越来越近,本能地炸毛。 阿宁待在小板凳上,细细的眉毛皱在一起。 乐渊站在阿宁身旁,阿宁仰起头瞅着他,乐渊伸手要去抓猫,那猫却突然喵的一声挣脱,往外跑去。 窜到门口时,正好撞住老妇人,她手里端着一碗白粥,刚要进来时,一团白色溜了出去,老妇人就笑说:“阿宁,你的小咪又要跑。” 阿宁见小咪又跑了,又想乐渊的动作,愈发觉得委屈,嘴一瘪,站起来就跑,“奶奶,他欺负小咪!阿宁不喜欢他!” 老妇人要拉,被却甩开手,只好对着阿宁背影嘱咐说:“跑慢些,不要摔着——” 阿宁呜呜得跑出去,老妇人不懂事情经过,疑惑地看了看乐渊,乐渊走出来,四处看,要找那只猫。 老妇人重重哀叹一声,“后生啊你不知道,阿宁这孩子许是先前撞坏了头,心智如同四五岁,所以有时候说话直,不过脑子,惯会招人难堪。” 老妇人见他警戒得四处看,怀疑他怕猫,就扯开话题道:“小咪那只猫一时是不会回来的,要是怕,我让阿宁别让它见着你。” “不是怕,”乐渊说:“可否将猫交给我?” 这给老妇人整不明白了,“要阿宁的猫做什么?” “本就是我的。”乐渊毫不犹豫说。 这更不明白了,老妇人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乐渊会养猫。 乐渊看着是个冰冷、不能近身的人,怎么会养小猫? 可毕竟猫是在乐渊身边发现的,老妇人也不能完全排除那猫就一定不是他的,只好说:“等阿宁回来,我同她说说,既是你的猫,阿宁会给的。” 当晚,阿宁手指勾着一个小蝴蝶风筝,怀里还抱着小猫,慢慢地走回来吃饭,远远见着桌子旁的乐渊,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猫,心里想等乐渊吃完再进去,可刚回过身就被老妇人喊住。 “阿宁,快来吃饭!” 第63章 阿宁闻着屋中飘出的饭香,挪着步子进了屋。 老妇人拿筷子敲了一下阿宁的手,“吃饭不要抱着小咪,快去洗洗手回来再吃饭。” 阿宁洗手都要抱着小咪出去,可小咪却直勾勾盯着乐渊,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随后直接跳下来,跑向乐渊后又跳上他的大腿。 阿宁叫喊:“小咪!” 老妇人往外挥挥手,道:“快些去洗手!” 阿宁只好一步三回头,想不通平日怕乐渊的小咪,现今为何会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还直接躺下了。 是相比于自己,小咪更喜欢他吗? 乐渊近距离看着腿上的猫,底色是白色,但身上还有蓝色和红色的毛发,一双琥珀瞳又大又圆又亮。 绝对是乐鱼。 那又为何变成了猫?是因为在苍鹭山上用灵力堵水的原因吗?精怪会有灵力,难道是因为灵力有损,才会如此? 乐渊这样想着,手就抚上了小咪的毛发,毛发一点都不光滑,一模就能摸到骨头。 太瘦。 他要将乐鱼带回去,好好养起来。 乐渊摸着腿上的猫,脑海中想起一事,问道:“婆婆,现今兰城是什么情况?” 老妇人将一碗白粥放在乐渊跟前,说:“听说兰城土匪被京城来的宸王带人给剿了,连兰知县的儿子也完好无损地被救出来了,这原本是可喜可贺的事,可兰城又没安定下来。” 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乐渊想。 老妇人继续说:“听说是有贵人在兰城生了病,要找一位神医。”老妇人下午收了乐渊给的银钱,就帮他去打听了消息。 “兰知县动了好多的人在找,可惜一直没找到,就四处贴画像继续在找——”老妇人说着看了眼乐渊,说话突然顿住。 因为乐渊敛色,神色严肃。 贵人生病?兰知县?还是兰知县的儿子?炽阳不可能。 老妇人起身去给阿宁盛了一碗白粥,回来放到桌上,自己坐下来,突然笑说:“想不到,你竟就是那神医!” 乐渊:“?” 神医?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他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可细细想来,这法子不会暴露他的身份,不然,他在兰城下落不明,若是传到京城,兰城知县定会受罚。 这样的法子一定是顾上韶想的,这么稀奇古怪的法子,也只有他能想出来。 可乐渊也有些庆幸,至少顾上韶没将他称作江洋大盗,挂画像通缉。 过了这么多日,他必须赶紧回去,既然兰城的土匪处理完了,接下里就是彻查贩卖人口的事情,这件事情已经露了苗头,若是拖得时间越久,就是给人牙子更多的时间隐匿起来。 乐渊起身拱手道:“明日在下带着猫赶往兰城,几日来,多谢婆婆的照顾。” 老妇人急得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将他的手压回去,说着不必不必,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可老妇人嘴上说的洒脱,可是神色有难掩的忧心,乐渊给了老妇人很多银钱,孤身带着一个孩子应该够了,待回到兰城,会安排人看顾这一家。 老妇人还会担忧什么呢? 她坐回凳子上,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欲言又止。 乐渊摸了摸温热的碗,“有需要,尽可提出来。” 听完,老妇人怔了一瞬,而后竟砰的一声直接跪下!乐渊腿上的小咪跳下去,跳上床,又躺下了。 乐渊连忙拉她,可老妇人坚决不起来,手抓住乐渊的胳膊,抬头泪眼婆娑。 老妇人哽咽地说:“阿宁以此下去,待我一把老骨头入了土,她可怎么活下去啊,所以我求求神医,您救救她吧……给她看看,看看还能不能恢复到正常心智。” 神医的名头可不好担,更何况他连平常的大夫都不是。 “先起来。”乐渊头疼地拉她。 老妇人哭得泪流满面,“不行啊,神医您就救救她吧……就看在,就看在阿宁救了您的份儿上,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她啊……” 整个屋里都回响着老妇人的哭声,乐渊头都大了,想先将人哄住,道:“她的病情复杂,我带她回城,定会为她看看。” 闻此,老妇人哭声止住,“好好……” 老妇人就着乐渊的力站起身,抹着眼睛上的泪,“今晚我就收拾好她的东西,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就不跟过去了,免得路上耽搁你们的时间。” “奶奶,你们在说什么呀,不是刚收养我吗,现在你也不要我了吗?” 她手抓着门边,一跺脚,道:“我才不要走呢!” 阿宁的声音出现在屋内,老妇人猛地回头,赶忙一路小跑过去抱住她,“阿宁,奶奶不是不要你,不是不要你,只是你要跟着神医一起去城里看病。” 阿宁不理解,手挠了挠头,“可阿宁并没有病啊。” 老妇人又改口,给阿宁掖了耳边的碎头发,“奶奶说错了说错了,阿宁没病,是奶奶腿脚不行了,需要阿宁去城里替奶奶拿药。” 听此,阿宁着急了,“奶奶生病了?!那奶奶就待在家里,阿宁一定会把药带回来的!” 阿宁又跑到乐渊面前,抬头望着他说:“大哥哥,你是神医,那你一定很厉害,你可以帮阿宁拿针扎死一个人吗?” 老妇人眼皮一跳,赶紧过来捂住阿宁的嘴,嗔怪道:“不要胡说。” 第64章 阿宁不依不饶偏要说,她扒开捂着自己的手,“有一个坏人将我从爷爷那里抢了,可又将我扔到这里,现在还总是时不时来吓唬奶奶!” 难道是人牙子? 乐渊蹲下身,“那你还记得上一次那个坏人,是何时来的吗?” 阿宁说不出来,伸出手指开始数数。 见瞒不住,老妇人也有心想让“神医”帮帮她们,就说:“哎,上次来是五天前,估摸着之前的次数,一般十天会来一次。” 还有五天,太久了,他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等。 “我先带她尽快回城,随后会让人过来守着,若是他再来,定将他抓住。” 第二日,清晨。 乐渊抱着小咪,阿宁背着老妇人准备的小包袱,两人上路了。 阿宁紧紧跟在乐渊身后,乐渊往后看了眼阿宁,怕她走着走着丢了,就让她走在前面。 这样的话,阿宁只好一步三回头,目光都落在乐渊怀里的小咪身上。 乐渊低头看了看怀中正睡着的小猫,他不想将它交给他人,即便对方是个人畜无害又喜欢小猫的小女孩。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起走在路上。 午时,阿宁走累了,两人停了下来。 乐渊坐在一块石头上,将小咪放下,四处找了些干树枝点了火,阿宁摸了摸小咪,听到旁边有河水流动的声音,走过去看了看,还真见着有条河,她忙说自己会抓鱼,蹦蹦跳跳就去了。 乐渊刚点起火,小咪就凑了过来,在火边懒洋洋地躺下,一动都不想动。 乐渊低头看着小猫,小咪喜欢睡觉,倒是跟往日的乐鱼一模一样,可是乐渊总觉得有点奇怪。 乐鱼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一般,刚开始时,见着他还会炸毛。再者虽说他不会一直同只猫讲话,可偶尔夜深人静时,他曾说过一两句话,可小咪丝毫响应都无,只是专注地吃东西。 也不像乐鱼往日那般喜爱说话,除了饿了,它几乎不会叫。 可眼前的小猫看毛色和瞳色,再加上乐鱼曾说自己是猫精,那么它就是乐鱼。 可能是灵力受损过大,导致心智全无? 乐渊这样说服自己。 “你快过来看!” 乐渊身后乍现出阿宁的惊呼,乐渊担心她出事,立刻起身过去。 过去之后才发现阿宁没有出事,只是蹲在河边,手不断点在水面上。 阿宁回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大哥哥你快过来看!好漂亮的一条小鱼哇!” 乐渊走过去,待看清水里的鱼,他眼睛都瞪大了。 清澈的河水中游着一只小鱼,那是一只火红湛蓝相间的小鱼,尾巴大大的,看起来轻而透明,小鱼嘴里不断地吐着泡泡。 在小鱼看见乐渊的时候,它又咕噜噜瞬间冒了许多的泡泡,来回甩着尾巴激动地游动。 阿宁笑得更开心,笑声不绝,将手指点在水面上,想跟小鱼玩。 在她身后的乐渊同样不淡定,这不就是炽阳曾在水汀山带回来的鱼? 水汀山?火红、湛蓝的颜色,乐鱼? 乐鱼,鱼…… 难道,眼前的小鱼就是乐鱼? 那只猫就是一只普通的猫,并不是他?!既如此,那么先前他说自己是猫精,是假的? 第33章 冰火两重天 相比于乐渊的震惊,乐鱼现在只有再次相遇的激动。 他也不知大水泡将他们二人带到了哪里,醒的时候乐渊还在昏迷,他刚想去将乐渊从水里拖出去,谁知身体一动,这才发觉到不对。 大大的尾巴,色彩鲜艳的火红和湛蓝交织的颜色,是他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他竟然变回了原形! 更悲苦的是他竟然无法化回人形了! 更更要命的是!他看到了神捕卷轴! 看着跟乐渊一般高大的卷轴浮在二人上空,金灿灿发着耀眼的光,乐鱼一惊,直接钻进乐渊的大手下。 乐鱼不知自己什么时候长大了许多,藏在乐渊手下,却还露出大半的尾巴,心里暗自下决心,他可要克制自己吃冬菇的量了,不过一月,就长大了那么多…… 乐渊大手下的小鱼浑身哆哆嗦嗦,轻而透明的鱼尾巴在水里不住颤抖着,乐鱼心跳如雷,只期望卷轴千万可别发现他! …… 乐鱼等了许久,但却久久不见动静。 他调转鱼身,从指缝中望天,那卷轴竟在原地打转,飘来飘去,活像是迷了路。 乐鱼不解,沉默片刻后,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样子,不免有个猜测。难道是因为他灵力亏损过度,连神捕卷轴都发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那他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乐鱼现在没那么难过了,也算是人类所说的绝处逢生吧?他试探着游出去,神捕卷轴没有反应,依旧在没方向般来回飘着,他又吐出一长串泡泡,咕噜噜的,神捕卷轴依旧没有反应。 乐鱼胆子大了,甩尾卯足了劲儿,一举冲出水面。 随后,扑通一声! 乐鱼落回水里,他赶紧飘上来观望情形,只见那神捕卷轴像是个假的,从头到尾都未发觉出他的存在。 乐鱼在水里待了一会儿,那卷轴循着一个方向飞走了。 神捕卷轴走了,这下乐鱼可以进行他的下一个任务了! 他游来游去,思考着怎么把“庞然大物”的乐渊给弄到岸上。 第65章 还没想出办法,他隐约间却听见了什么让他遍体生寒的的声音。 “喵~” 乐鱼浑身僵住,慢慢回过身,一只圆脸大眼的猫儿占据乐鱼整双眼睛! “喵——?” 不要啊!乐鱼几乎是在猫儿挥爪子的瞬间钻进水里。 岸边的猫儿不住地喵喵叫,因为到嘴的食物跑了,岸上传来的喵喵声可是将乐鱼吓坏了。 猫……猫可是吃鱼的,而他就是鱼! 怎么办怎么办?!它看着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出不去水面,就帮不了乐渊,乐渊就要一直在水里泡着,一直在水里泡着,他还有伤在身,肯定会一命呜呼! 乐鱼在水里急得来回直打转儿。 不过一会儿,他就见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小女孩儿将小猫抱进怀里,又喊了几个小孩,一起将乐渊拖了上去。 他这几天一直在水里游荡,只期望乐渊醒了之后,第一时间来水边找找他,今天可算是见到了这个熟悉的小女孩,就跟她玩了一会儿。 然后他就再次见到了乐渊! 乐鱼在水里吹着不断的泡泡,以此来表达他现在的快乐。 阿宁在一旁笑得正开心,还想拿手指点一点兴奋的小鱼,手指还没再次探下去,却被乐渊喊住。 “既喜欢这条鱼,那便带走。” 阿宁笑得更加灿烂,说着要回去拿阿婆装的大碗来装小鱼。 可等阿宁小心翼翼将鱼放进碗中,还没将小鱼捧在心尖尖上的时候,乐渊却想将碗要去。 阿宁不愿意,埋怨道:“大哥哥你怎么又要抢我东西,总是抢我东西,不知羞不知羞。” 乐渊将循着动静过来的小咪捞起来,塞进阿宁的怀中,一脸冷漠地说:“猫给你,我要鱼。” 毛茸茸在手,阿宁瞬间就被小咪引去了所有注意,任由乐渊将自己手里的碗拿去,自己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咪走了。 乐渊拿着碗,目光停留在碗中的鱼上,碗有些小,乐鱼在里面尾巴没办法全部伸展开,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跟着乐渊。 乐渊见远处火堆旁,阿宁正全神贯注地跟小咪讲话,他盯着碗里的鱼,碗里的鱼也仰着头看他,时不时还吐出一串泡泡。 乐渊有些难耐,可还是没办法开口,最终只是说了一句,“我若说得对,你就吐泡泡,若是不对,就不吐泡泡。” 乐鱼能听懂乐渊讲话,闻言连忙甩尾巴。 乐渊问:“你是乐鱼?” 呼噜噜……一超级大长串的泡泡冒出来。 这时候自己会不会被发现是鱼精,已经不重要了! 乐渊闭了眼睛,有些庆幸这次他没找错动物,又震惊于乐鱼真是一条鱼。 只是,为何他变回了鱼? 他睁开眼,看着碗里尾巴都伸展不开的鱼,看这样子,乐鱼也无法给他答案,只好先这样了。 既然是精怪,总可以重新修炼的吧。 乐鱼就这样在碗里待着,什么也不用干,只用在碗里好好待着,被乐渊端着上了路。 兰溪村离得兰城有一段距离,三人走了一天一夜,中途在一个客栈歇息,乐渊又用自己的扳指跟人换了些银子,随后给乐鱼换了个大大的白坛子。 乐鱼一进去就兴奋地到处乱窜,太大了太大了,这个坛子比先前那个碗舒服多了!先前那个碗,连身子都伸展不开,在里面憋屈死了,他也说不了话,乐渊不懂他的想法,差点就憋屈死了。 好在现在有了大大的空间,可以尽情地游来游去! 乐鱼游了一会儿,又慢慢停下来,来回看着坛子里面。空荡荡的,没有河里那般好看,河里有小石头,有各种各样的水草,特别好看,现在的坛子里面光秃秃的,只有他一条鱼。 乐鱼很快就又不高兴了,尾巴都甩得不快了。 阿宁指着坛子,对乐渊说:“大哥哥,你的鱼好像不高兴了。” 乐渊正在向后厨要些鱼可以吃的东西,闻言,直接过来,后厨的人也生了好奇,一边择菜一边跟着出来。 乐鱼见到乐渊,有一瞬的开心,可这样的开心,转瞬间就又消失了,乐渊没养过鱼,不知道乐鱼怎么了。 后厨望坛子里望了一眼,一下子就被小鱼吸引了目光,惊呼:“客官,您这鱼好看吶!这颜色跟老板娘刚养的狐狸一般样子,火红的颜色,顶顶好看啊!” 乐渊抓住重点,“狐狸?什么样子的,何处得来的?” 后厨原本嘻嘻哈哈,但见乐渊一脸严肃,自己择菜的手不自主慢下去,支支吾吾道:“火红的狐狸,听是从北方贩子手里收来的。” 乐渊:“带我去见你们老板娘。” 乐渊原是见不到的,但是这年头,谁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乐渊塞了十两银子给老板娘,老板娘这才出来。 老板娘自二楼拾阶而下,一身绿裙,怀里抱着一只火红的狐狸,狐狸尾巴毛茸茸的,还在不断地蹭着老板娘的胳膊,眼睛眯成一道缝,毛发鲜亮,一看就是过得很滋润。 阿宁怀里抱着小咪,视线也情不自禁被那狐狸引走,小咪抗议地喵喵叫,还拿爪子拍拍阿宁的下巴。 老板娘轻笑一声,语调上扬,声音掷地有声,“哟,我道是谁,原是个俊俏的公子,小石子,还不赶快把人请到上房去。” 一旁刚端完菜的小石子欸了一声,连忙过来引路,“公子这边请。” 第66章 乐渊抱起坛子,喊了呆坐的阿宁跟上,几人一同进了上房。 火红的狐狸依旧美滋滋地窝在老板娘地怀里,全然不知两双眼睛正直直瞅着它。 阿宁越看那狐狸越喜欢,只想上手去摸上一摸,可时不时对上老板娘锋利的眼神,阿宁又不敢轻易去摸,安下心去摸自己的小咪。 “顾上韶。”乐渊道。 阿宁和老板娘都不知乐渊在说谁,可那只昏昏欲睡的狐狸却瞬间惊醒,回头望过去。 宸……宸宸王?! 小九狐几乎喜极而泣,立马跳出老板娘的怀抱,原本想扑到乐渊怀里,但是怕自己被掐死,转而扑到他身旁,拿爪子拍了拍乐渊的膝盖。 乐渊问:“顾上韶的狐狸?” 小九狐点头如捣蒜。 好,又一只精怪。 乐渊废了好些周折,终于让老板娘将狐狸给了他。 小九狐跟着乐渊回了房,小咪怕小九狐,乐渊就给阿宁另开了一间屋。 乐渊刚将摆摊子放下,小九狐立刻就凑过去,看着坛子里的闷闷不乐的鱼,大叫,“小鱼!你怎么成鱼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九狐!”乐鱼瞬间快乐起来,他找到小九狐了,终于有人陪他说话了! 乐渊在一旁计划行程,按他现在接受的程度,狐狸会说话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既然会说话,那便问问他需要什么。” 小九狐一时顾及不上乐渊说了什么,只是兀自前爪扒着坛边问来问去。 “应该是我灵力损耗过度的原因吧,不过不用担心,我修练一会儿,一定可以快快变回原形的,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九狐将他被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卖了的事情,以及自己被爱小动物的老板娘收买的事情,全头全尾抖落出来。 到最后一旁的乐渊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要在水汀湖旁边建茅草屋的事情,他又提醒了一次。 小九狐听乐渊语气不善,立马询问小鱼为什么在坛子里不高兴。 乐鱼在空荡荡的坛子里游了一圈,“太空了小九狐,要不你钻进来陪我玩吧。” 小九狐自然是不会答应的,上次在水泡里激流勇进,直接让他昏迷一下午的事情,他可永远忘不了,甚至现在几乎对水有了抵触心理。 他转头对乐渊说:“小鱼说里面太空了,有些水草的话,可能会好一点。” 乐渊合起刚得到的地图,随后出了门,临走时嘱咐,“你也恢复不了原形?” 小九狐疑惑地起身,原地跳了一下,瞬间变成人,“我可以啊,怎么了?” “看好隔壁的小孩子。”乐渊说完就走了。 客栈旁的河水中,一个碗大的石头滚来滚去,“葵爷爷,我们跑来这里,真的能找到小鱼吗?” 葵爷爷慢悠悠飘过来,“我已经感觉到小九狐的灵气了,他肯定同小鱼在一起,我们再挨近些,我细细感受一下有没有小鱼的灵气。” 石骨滚去一旁,给葵爷爷留出地方,葵爷爷草叶伸出水面,静止,正微抖着叶子感觉灵气。 石骨在一旁乖乖待着,因为他感受灵气方面比较差,上次雪女消失的时候,也是葵爷爷先发现的。 石骨悠哉哉滚着玩,突然天好像突然阴了下来,随后葵爷爷在他眼前瞬间消失,被人连根拔起! 葵爷爷:“?” 石骨:“!” 葵爷爷被唰的一下放进白坛子里,感受到熟悉的灵气,乐鱼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 “葵爷爷!”乐鱼直接一鱼头栽进天湖葵的叶子里。 葵爷爷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小鱼扑了个满怀。 “葵爷爷!”小九狐也是惊呆了,葵爷爷怎么会在这里。 乐渊不懂他们在激动什么,看情形,像是自己抓的水草是个他们认识的,他们在“认亲”,自己也懒得凑热闹,他去了隔壁屋看着阿宁。 葵爷爷将他和石骨的事讲给两人听,比如,他们是如何让小兔子精将他们带出水汀湖,又是如何让麻雀精打探到乐鱼被抓去南方的消息,又是如何让小兔子精将他们投入跃南河的。 乐鱼听完噌噌天湖葵的草叶,葵爷爷为了找他,竟费了如此多功夫,他有些觉得自己不争气,堵水的事情没办好,连带现在自己都没办法化形了。 好没用的鱼。 葵爷爷赶忙安慰只爱在他面前哭的小鱼,还不忘提醒小九狐,让他赶紧去河里把石骨捞出来。 小九狐去去就回,捞了石骨就回来,石骨还沉浸在葵爷爷被抓走的焦急中,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捞了出去,恍神间认出了小九狐,还没问出几句话。 咕咚一声! 自己就咕咚一下落进白坛子里,然后就被呜呜着的一条小鱼撞住,又来来回回被蹭了个遍。 一草一石一小鱼,时隔近一个月,在一方白坛子里,再次重逢。 第34章 小鱼持续掉马中 小九狐他们四人在白坛子周围聊天聊地,乐鱼饿了,葵爷爷就伸出去草叶给他吃,乐鱼见到葵爷爷就眼泪汪汪,含泪吃了好几口。 葵爷爷的草叶轻抚着乐鱼的鱼身,“吃了葵爷爷的草叶,可要快快化形。” 乐鱼嗯嗯着又吃了一大口。 隔壁的乐渊见阿宁给小咪顺毛,他见小咪身上的颜色,最终问出自己的疑惑,“它毛色怎么会如此?” 第67章 阿宁一开始不理解,见乐渊一直看小咪,她后知后觉,兴奋地道:“好看吧?”说着托起小咪给乐渊看。 “白色小猫颜色单调,没有花色的猫猫在猫群中会受到歧视的,”阿宁摸着小咪身上红蓝的毛,“我用蓼蓝和茜草给它染的色,是不是这样就好看多了?” 小咪安逸地享受着阿宁地抚摸,慵懒地打着哈欠,乐渊盯着小咪,白色、蓝色、红色,染得不均匀。 丑。 阿宁嘴巴馋东西,“这里有好吃的吗?比如奶奶做的枣糕?可甜了,特别好吃。” 过了两个时辰,乐渊拿着一封书信从外面回到客栈,先去了一趟阿宁的屋子,随后又走进乐鱼所在的屋子,想去看情况。 一推门,乐渊就见几人依旧正嘟嘟囔囔说个不停,乐渊又关上门退出来,决定干脆就在这里住一晚。 到了晚间,乐渊进来,在白坛子里撒了一层鱼食,乐鱼边吃边给葵爷爷和石骨说话,语气里带着些隐隐的骄傲,“葵爷爷,他就是对我特别好的那个凡人,他就是乐渊,他人很好的。” 小九狐这一下午,先是听乐鱼说了他和乐渊所有的事情,紧接着就听了不少石骨“教训”乐鱼的话。 什么纯情小鱼被人间恶魔骗走,什么呆呆小鱼被人骗得身、命两空等等。 现在又听到乐鱼说乐渊是好人,他就猜石骨准得又暴起,果然,小九狐见石骨石头都气红了,他凑过去看热闹,用前爪子拍打着盆沿,大尾巴摇来摇去。 小九狐哈哈大笑,一时嘴上没把关,见乐渊进来,就笑哈哈地看着他说:“小鱼又要因为你挨骂了哈哈哈!你看臭石头都被气红了。” 乐渊微蹙眉,只见坛中小鱼吃鱼食的速度明显下降,他旁边有块自己没见过的丑石头,还正一跳一跳得动着。 石骨气呼呼的,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腾空了,随后被转移了阵地,小风一吹瞬间冷静。 石骨孤零零被放到窗沿上,凌乱地吹着冷风。 乐渊一行人在客栈休息了一晚,而后阿宁和小九狐跟着乐渊走出客栈,阿宁包了一兜糕点和糖豆,怀里抱着小咪,小九狐变回了原形,怀里抱着白坛子。 谁知,前面的乐渊突然停步,小九狐一时未剎住脚步,直接撞了上去。 乐渊微偏头,“顾上韶,一百两。” 小九狐纳闷,不懂乐渊在说什么,随后狐脑迅速反应,大着胆子震惊吼道:“赎我明明只用了五十两,怎么能坐地起价,来坑我恩公!” 乐鱼探出水面,吐出一个泡泡,连问好几句怎么了怎么了,葵爷爷将他捞了回去,“再吃一些,能帮你修炼。” 乐鱼张口就吃了一大口,想上去再听听他们在吵什么,但是还没探出头,就又被小九狐的手指摁了回水中,小九狐小声埋怨,“小鱼,你说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乐鱼忙问他怎么了,可小九狐就是不告诉他,一路上小九狐和乐鱼搭着话闲聊,阿宁走在乐渊和小九狐中间,嘴里吃着糖豆,怀里抱着小咪,心里想的是奶奶的药。 乐渊已经靠书信联系上了炽阳,想着一会便可以碰到,果不其然,隔着老远,炽阳的声音随风传来,高呼着王爷。 一听见声音,乐鱼就跳出水面,响应着炽阳,“在这里在这里!” 乐鱼落回水中,惊起一片水花。 炽阳和乐渊成功相遇,找不见乐渊那段日子,可把炽阳着急坏了,赶紧就跟京城的顾小侯爷顾上韶通了消息。 炽阳:“顾小侯爷的计策就是好用!不出一天就收到王爷的信件了。” 炽阳乐呵呵的,乐渊侧身露出阿宁,吩咐说:“把她带回兰城好生安置,随后去兰溪村一位姓胡的老人家周围埋伏起来,遇见可疑之人接近茅草屋,立刻押住。” 好好好,找到人了,还没好好歇着,松口气,下一个任务就紧跟着来了,简直是把炽阳当牛使,可炽阳又很快反应过来,王爷既然事事都见给他办,这不就是另一种器重的方式吗? 炽阳立刻拉过阿宁,一行人往兰城走,这一路上,炽阳的心起起落落。 “什么?”炽阳指着坛子,“这这这……真是小鱼?!” 不一会儿又传出惊呼,“这不就是我当初从水汀湖带回来的鱼吗!” 炽阳一惊一乍,把小咪吓得不安生,阿宁觉得精怪什么的很正常啊,她家小咪就可以听懂她讲话,她一喊小咪,小咪就会来找她,所以不知道为什么炽阳那么震惊,见小咪被吓到,她闷着气踢了一脚炽阳。 炽阳被踢了也没感觉,他笑着从小九狐手上接过坛子,“小鱼小鱼,原来你真的是小鱼啊,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竟然还是我带回来的那条鱼,这可太巧了!” 炽阳欣喜之余又担心起乐渊的看法,虽说一开始乐鱼衣衫不整出现在王爷的屋子,可是两人共度良宵之时,定然是小鱼已经化形,那么现在小鱼是精怪,王爷又特别不信精怪之说,该不会因此厌弃小鱼吧? 炽阳设想了一下乐渊将小鱼随手扔进一条河的场景,赶紧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他坚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王爷怎么可以始乱终弃?! 他跟上乐渊的脚步,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王爷对于小鱼是精怪的事情,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乐渊嗯了一声。 炽阳又问:“那王爷往后要怎么对待小鱼啊?” 第68章 乐鱼自然也听到了炽阳的问话,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都是骗乐渊自己是猫精的,他不会生气吧?! 小九狐、石骨和葵爷爷也很想知道,对于精怪之说丝毫不信任的乐渊,会如何对待身边人是条鱼精的事情。 乐渊偏头看了眼炽阳,又扫过白坛子,道:“先养着,撒谎一事,日后处置。” 完啦完啦!完啦!!! 乐鱼在白坛子里急得团团转。葵爷爷也摸不清乐渊的意思,先养着?养着之后呢?吃了?还是放生?还是当寻常好友对待? 石骨滚着撞了下乐鱼,“你看,他就是想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然后再吃掉!你看你现在都多大了,整整大了好几圈!你赶紧跟我和葵爷爷一起逃走吧,不要跟着他了,不要忘了,我们后面还有神域的追兵呢。” 乐鱼立刻反驳,“不可能的,他一开始还救了我呢,替我挡了一半的雷劫,我还没有报恩,不能走,还有我发现了一件事。” 乐鱼转了一圈,激动地分享自己的发现,“我是鱼的状态下,就算在神捕卷轴面前,它也不会发现我!” 一语惊人,葵爷爷、石骨和小九狐都被震惊到了,这怎么可能?难道神捕卷轴这等神器,也会有漏洞可钻? 葵爷爷沉吟片刻后,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小鱼现在是鱼的状态是安全的,至于神捕卷轴的事情,待我找机会问问雪女。” “嗯?”乐鱼问,“雪女姐姐回来啦?她没事吧?”他回想起先前做的梦中,曾听到过雪女姐姐箜篌琴弦断裂的声音,而且小九狐也曾同他说过,雪女在水汀湖布置的阵法消失了,种种迹象都表明雪女极有可能出事了。 葵爷爷用草叶抚摸着乐鱼的鳞片,“不必担心,雪女没事,她前几天同我用雪花传讯,北狄国有异动,恐有妖邪作孽,她还需在那里待上一阵,我们离开水汀湖的时候,阵法已经重现了。” “那便好那便好。”乐鱼安下心来,觉得饿了,又啃了几口天湖葵的草叶。 乐鱼便啃边道:“葵爷爷你是不是要化形了,叶子好吃还富含灵力,吃了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先前被鸟啄的伤口都快好啦!” 葵爷爷哈哈大笑,“葵爷爷化形还早,你先多吃一些,好好养伤。” 乐鱼他们聊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快要走到兰城,一靠近兰城,就见兰城城门前站满了人,见乐渊他们来了,一身粉衣的兰棠最先冲过来。 兰棠凑近乐渊便问:“小鱼呢小鱼呢?”他往后焦急地看来看去。 林奉走过来揽住兰棠,道:“棠儿过于担心宸王妃,所以失态,还望王爷见谅。” 一听宸王妃的名头,乐渊眼皮一跳,偏头看了眼炽阳怀里的白坛子,乐鱼正在里面吐泡泡。 炽阳很有眼力见,他说:“王妃喜欢上兰溪村一家枣糕,在那里玩,过几日便回来。” “那我过去陪他。”兰棠已经知道了乐鱼堵洪水的事情,甚至全城百姓都知道了乐鱼的英雄事迹,连垂髫小孩都知道宸王妃以身堵洪水的事情。 兰棠对乐鱼失踪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这时候有了消息,他一定要去亲眼见到乐鱼无事才安心。 乐渊眼神示意小九狐接过白坛子,随后让小九狐和阿宁先随自己进城,炽阳依旧在劝说兰棠。 “真的不用,兰公子,王妃在那里玩得正开心,他被人看到堵水,也很害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们,等过些日子他想通了,王爷就会亲自去接他回来,兰公子不必担心。” 兰棠想想也是,毕竟宸王妃是精怪之事,太过于张扬,平时精怪化形同人类生活在一起便算了,现在明晃晃成了王妃,确实会有些不方便。 兰棠:“为了不给王妃王爷造成麻烦,我们会尽全力封锁消息,王妃是精怪一事,绝不会露出半点消息。” 炽阳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心情瞬间通畅,又办好了王爷吩咐的一件事,王爷定会更加器重他! 阿宁被安排在兰府住着,炽阳当晚就被乐渊调去了兰溪村,临走时拿了乐渊给的地图,说了句这件事包在他身上就走了。 夜晚之时,孤月高悬,月光透过窗纸,照到只有乐鱼的一个坛子里,他被乐渊打捞出来,另外放进了一个白坛子里,里面有一丛水草,底上还铺了一层亮晶晶的小石头。 乐渊想着待明日再给他送回天湖葵和那块石头的坛子里。 乐鱼一进新坛子就在里面游来游去,时不时探出水面,愉悦地对着乐渊吹泡泡,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喜欢。 乐渊忙了一日,早就有些精神不济,他在床边放了一张凳子,又把装乐鱼的坛子放在凳子上。 乐鱼不一会儿就觉得很累了,悠哉哉靠住一群亮晶晶的小石头,慢慢睡着了,柔柔月光笼罩着乐鱼。 乐鱼恍惚间坠入梦境。 梦中依旧是熟悉的广阔水面,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水面上没有浓厚的雾,他坐在冰莲花上,随水流飘动。 乐鱼四处探寻着,不一会儿,他就见到了熟悉的亭子,鹅黄色的纱随风飘动,亭子里面盘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乐鱼坐。 那是谁那是谁? 乐鱼往前扒住冰莲花的花瓣,手伸进水里划动,想去亭子那里一探究竟。 冰莲花离得亭子越来越近,乐鱼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亭子里面的人。 第69章 那人一头乌发披散,发丝飞扬,背对乐鱼而坐,身上罩着紫色的大袍子,那人突然动作,身体前倾,伸出的手拿起一个什么东西。 紫色的东西,看不清……乐鱼恨不得自己眼睛能够看到千里之外的东西,身体前倾得不能再靠前,依旧不能看清亭子里的人拿着什么东西。 只见,那人手上紫色东西被他轻轻一弹,那团紫色瞬间弹射而出,飘出垂地的鹅黄色帷幔,随后朝着乐鱼的方向过来。 乐鱼眼睛紧紧跟着那团紫色,就像猫儿遇见了逗猫穗子,他就呆愣愣的,等着那团紫色的东西过来。 等凑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紫色的莲花。 乐鱼朝着亭子里面的人,隔空喊道:“难道你是一朵紫色的大莲花吗?我好像见过你!之前粉红的花瓣是你——” 还没等乐鱼说完,那朵紫莲花撞进乐鱼的脑袋,冲进他的识海,精准找到乐鱼的小鱼真身,紫莲花撞进小鱼真身,一顿操作后,小鱼的鱼身又变大了些许,鱼头两侧的小突起,已经有尖尖的,好像是刺的东西长出来。 现实中,乐鱼正香甜地靠着亮晶晶的石头睡觉,周身散发着紫色的光辉,鱼身越来越大,隐约间可以见到乐鱼的人形,人形和鱼身交替出现。 第35章 又又又化形啦 紫色的光辉映照在乐渊的脸上,乐渊察觉不对劲,立刻睁开眼,他见到整个白坛子都被紫色的光辉笼罩,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乐鱼?”乐渊道。 紫色的光愈发耀眼,转瞬间又变换成耀眼白光。 乐渊脑海中的记忆被唤起,他好似在何时见到过此等景象。 耀眼的白光…… 乐渊思来想去都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见到过,能想到的就是那晚乐鱼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下的,应是在那时见到过,可具体去想丝毫记不起,前面的记忆已经缺失。 当初乐鱼在宸王府化形之时,便是此等状态,白光将乐鱼整个身子都拢住,窥不见里面的乐鱼发生了什么。 为了弄清楚,乐渊这次一定要知道乐鱼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在化形? 那为何化形自己会突然晕倒? 罢了,先去看再说。 乐渊用一只手挡着眼睛,一手凑到耀眼白光处,手刚伸进去白光里,就摸到了东西。 乐渊来回摸了摸,甚至戳了一下,触感滑腻、有弹性…… 意识到那是什么,乐渊一时仿佛被烫到,瞬间撤回手指,指尖泛红,他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手抬着也不是,放下去也尴尬。 白光拢住的乐鱼还在睡觉,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刚自己腰间痒痒的,但是还没等自己去挠,又不痒了。 乐鱼干脆也就不管了,继续睡。 耀眼白光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白光泄到外面,小九狐大半夜饿了,刚好出门要去找东西吃的,见着乐渊屋里闪着白光,心里骤觉不安,跑过去拍了拍门,“王爷,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光,是小鱼出事了吗?” 乐渊猜测乐鱼应当是在化形,这时候有个精怪陪着也是好的,但到嘴边即将说出口的进来,又改成了无事。 乐鱼上次化形后没有穿衣服,只有一层纱披在身上,也许这次也是,这样一来,人多了反而不好。 “真的没事吗?”小九狐话锋一转,“是不是小鱼要化形了?”他欣喜雀跃,他竟不知小鱼如此快便能休养好,也太快了些,相比于之前跟鱼群打架,一点小伤要恢复半个月,现在简直就是突飞猛进。 “你先回去,本王在这里,不会出事。” 乐渊既然没有否认,那便是默认了,“好!我现在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葵爷爷和石骨!”小九狐蹦着就跑了,若是他尾巴能显出来,现在肯定摇得飞起。 屋内,乐渊一直守在白坛子边,可乐鱼过了许久都没有化形成功,那白光依旧旺盛,唯一的变化就是白光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乐渊思虑过后,将白坛子从凳子上挪到床上。 搬起白坛子的时候,乐渊发觉白坛子比白日里重了许多,乐鱼化形的猜测更有力地得到了证实。 乐渊将白坛子放到床的里侧,又拿过一件紫色衣服,伸手盖在坛子上。待白光稍暗后,乐渊自己躺在外侧,眼睛盯着紫衣下的那团白光。 白光里面已经飘出了根根银丝,乐渊蓦地回想起洪水中的情景,那时乐鱼不是乌发而是白发,所以他猜想乐鱼最原本的样子定是一头银发。 原本想亲眼见到乐鱼化形,可谁知,乐渊刚躺下没出一刻钟,阵阵箜篌声突然破窗而入,琴弦振动频率越来越快,直震得乐渊头脑发昏,那团白光更加闪亮,光团也越来越大。 可乐渊头一歪,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借着熟悉的箜篌声,乐渊全都想起来了,上次便是这样,箜篌声一响,他便不省人事。 紫衣下的白团突然飘起来,那团紫衣磕磕绊绊移到乐渊的胸口处,还想往心口处靠,不出片刻,只听砰的一声! 白坛子炸开来,乐鱼落到床上,恰好砸在乐渊身上,乐鱼刚重新化形,脑子还没回过神,依旧沉迷在睡梦中。 虽说从空中落下来,但是有乐渊这个肉垫子在下面,乐鱼只是微蹙眉,随后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昏睡。 屋内的白光消失,外面柔和的月光照进来,岁月静好。 第70章 翌日,屋外艳阳高照,日光透过窗纸照到床上的两人,屋内寂静无比,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交错。 小九狐一早就在乐渊屋外守着了,就等见到乐鱼,可他等来等去,日光越来越盛,可里面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小九狐别无他法,只能急得在外面来回踱步。 对面兰棠端着一盘糕点出来,远远见小九狐还在乐渊门前,他笑问道:“你怎么还在那里,”他将盘子端起来些,“要吃吗?” 小九狐挥挥手,兰棠见他不吃,就端着盘子去了林奉的屋子。 小九狐现在怎么可能吃得下去,满脑子想的都是乐鱼化形的事情,还有疑惑两个人在里面干什么,怎么日上三竿还不出来。 小九狐摩挲着下巴,宸王也不像是能睡过头的样子,乐鱼如果再次化形,肯定会第一时间就会来找我们。 难道……化形失败了,灵力外泄还不小心把宸王给杀了?! 小九狐浑身一颤,随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推门而入。 …… “啊——!” 乐渊屋内爆发出小九狐尖锐的叫声,乐鱼和乐渊几乎是瞬间就醒了,乐鱼感觉头发都要炸起来,睁开眼 抬起头,刚好跟身下的乐渊对上眼。 好、好漂亮…… 乐鱼心脏怦怦跳,一双灵动的琥珀眸子直勾勾盯着乐渊,他又被乐渊的脸迷住了,没办法,他是真的喜欢乐渊的长相,完全长在了乐鱼的心坎上。 乐渊被小九狐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惊醒,睁开眼就见到一双大眼睛几乎要凑到自己脸上。 “你们在干什么!”小九狐震惊地看着床上的两人,腿一软,倒在地上。 听到小九狐的质问,乐鱼和乐渊将视线移到小九狐身上,又跟着小九狐的视线转移到乐渊身上。 我怎么在乐渊身上?! 乐鱼头皮一紧,立马半直起身子,身上的紫衣又要落下去,乐鱼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手去抓要落的衣服,身子一时没控制往一旁歪去,直直倒向床的里侧。 不幸的是,白坛子的碎瓷片还在床上,乐鱼倒过去,一片尖锐的瓷片瞬间刺破肌肤。 乐鱼倒吸一口冷气,乐渊在见到乐鱼起身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这时又听到乐鱼的吸冷气的声。 他猛地睁开眼,用乐鱼肩头的紫衣将他裹住,随后将他抱起来,跨步放到一旁的小塌上。 小九狐眼神空洞地跟着两人的动作转,小鱼的衣服怎么没了,还披着宸王的衣服…… 难道小鱼真成“宸王妃”了?那也就是说小鱼不会跟他们一起回水汀湖了,会一直生活在王府里?! 小九狐坐在地上出神,乐鱼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堪堪回神。 乐渊拿着干净的纱布将乐鱼的手掌包裹起来。 乐鱼拉过小九狐的手,见他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意思,便疑惑地问:“小九狐,你在想什么?我化形啦,我应当是恢复好了,你怎么不为我高兴?” 小九狐心里五味杂陈,看看仰头瞅着自己的乐鱼,又看看专心包扎的乐渊,忽然间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就很像自己的孩子,要跟了别人,再不回家的失落感。 不行了!小九狐转过身就跑,他要把这件事告诉葵爷爷和石骨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伤心! 乐鱼看着小九狐跑走的背影,不知小九狐怎么了,他又把目光转移到乐渊身上,乐渊坐在他的旁边,纱布绑完后,还给他绑了个很小的蝴蝶结。 乐鱼举起自己的手看来看去,嘴角泛起笑意。 余光见到乐渊在看他,乐鱼这才记起自己要赶紧讲清楚什么事情,他两只手拉住乐渊的胳膊。 “你可是误会我了,我当初说走,不是要回皇宫,是要回水汀山找葵爷爷他们。” 乐渊微挑眉,他以为乐鱼会最先想自己解释他是条鱼精的事情,没想到讲的确是那次吵架。 乐渊点头,“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乐鱼紧跟着问:“我还要回京城的,你当初说的不让我回京城的话,可是不作数的哦。” “自然不作数。” 闻言,乐鱼彻底放下心来,乐渊这样说,他就可以继续报恩了,乐渊替他挡雷劫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是忘不了的。 救命大恩,他必须要报答。 乐渊见乐鱼不继续说了,甚至还在走神,便低声轻咳一声,“先前是我误会你,可你亦骗了我,扯平。” 乐鱼瞬间抬起头,大脑飞速运转,他想起乐渊曾说的日后处置他撒谎的事情,乐鱼脸一红,慌乱地摇手口不择言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有意的!先前说我是猫精是因为、因为……” 乐鱼声音越来越小,他如果说自己是怕乐渊将他吃掉,会不会让乐渊觉得他太胆小?他得赶紧想个法子自救。 “又在想什么,不如实说,难道你又想继续骗我?”乐渊突然道。 乐鱼感觉自己已经被看穿了,脱口而出,“因为我害怕!”他说完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慌张地四处看。 这倒是在乐渊意料之外,“怕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 乐渊竟一猜就中!乐鱼向他投以赞许的目光,点点头。 乐渊感觉到无奈,他怎么也不可能饥不择食到吃一个开灵智的精怪吧。乐鱼的担心到底从何处来?难道他长得像是□□怪的? 第71章 “你们人类会吃鱼,我可是见过的,就在你府上吃的第一顿饭,里面有一条鱼,所以我害怕……”乐鱼补充说道,伸手将身上的紫衣裹紧了些,只露出一颗圆润的头,低头看着自己露出紫衣外的脚趾。 乐渊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只说:“吃鱼,但是不吃开了灵智的鱼。” “真的吗?”乐鱼抬头盯着乐渊问。 乐鱼还没得到回答,小九狐就从外面冲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白坛子,进来便说:“小鱼有好消息啊!葵爷爷联系上雪女了!” 闻言,乐鱼就想跑过去,可是被乐渊拉住胳膊,带去屏风后面换了厚衣服。 不出片刻,乐鱼和小九狐一起坐在桌前,低头看着白坛子中的天湖葵。 乐鱼穿了厚衣服,身上更暖了,心情也跟着更好起来,激动地问:“雪女姐姐现在在哪里?我今早好像听到雪女姐姐的箜篌声了!” 第36章 约定 小九狐拍拍乐鱼的胳膊,“就是今早的时候,雪女联系了葵爷爷,我嘴笨说不清,臭石头你嘴快,你跟小鱼讲讲!” “不许喊我臭石头!”石骨气愤无比,但还是快速调整情绪,说,“葵爷爷用雪女留下的琴弦联系了雪女,雪女回信了。” “她说因为北狄国妖气异动,所以神域降了神捕卷轴来追捕妖孽,可是那卷轴没有去北狄国而是来了南乐国,所以雪女猜测卷轴暗地里是冲着小鱼来的。” 石骨滚去乐鱼的方向,说:“神捕卷轴回天之后,你才可以用灵力,不然会被发现、抓走。” 乐鱼回头看了眼在书案前看书的乐渊,心想之前在河边的经历,他都和卷轴面对面了,为何卷轴没有发现他?乐鱼将这个疑惑告诉了他们。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乐渊发现喧闹的几人安静下来,无意间瞥了一眼乐鱼,随后继续看书,心道他们讲的自己也不懂,不必多加费神。 “卷轴以灵气辨人,”葵爷爷沉稳的声音传出,“小鱼你把手伸进来。” 乐鱼照做,将手伸进白坛子里。 小九狐道:“葵爷爷是怀疑有人将小鱼的灵气遮盖住了?” “有这个可能,但又不可能,”石骨说,“我们都没有那个能耐遮盖他人的灵气,该不会是那个卷轴出问题了吧。” “笨石头!”小九狐弹了一下石头,“神器怎么会出问题!” “那会是谁,你说会是谁,”石骨滚了一圈,“就我们几个人,除了雪女谁会帮我们?” 虽然石骨说的话在理,可明说出来,颇有点亲友惨淡的凄凉,葵爷爷的草叶圈住乐鱼的食指,而后攀上手腕。 叶子触及手腕,乐鱼立刻就感觉到凉意,条件反射般缩了一下手,往日他都是不会怕冷的,不知为何,他好像越来越怕冷了。 原本葵爷爷的草叶安安静静,却突然躁动起来,像逃离般松开乐鱼的手,缩回到水中。 对于突发的反常,三人皆是震惊,还未问缘由,葵爷爷语气中带着些不可置信,道:“小鱼的灵气确实被掩盖住了,紫气。” 石骨不说话,乐鱼好奇问:“紫气?紫气怎么了,谁的灵气是紫气啊?他为什么要帮我遮盖灵气啊?他认识我吗?” 小九狐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出个人来,见石骨呆楞着不动,便催促说:“臭石头你怎么不说话,你快说句话,我们都等着听呢。” 石骨:“只能是衡莲。” 葵爷爷:“神域的衡莲帝君。” 石骨和葵爷爷的声音同时传出。 闻言,乐渊放下书,凝神来听他们讲话。 乐鱼挠了挠头,他不认识这位帝君啊,都没听说过这号人,为何要帮他? 小九狐也不知道这个神,因为他是凡间精怪,对于神域的事情一问三不知。 石骨:“整个神域,只有他的灵气是紫色的,可他为何要帮小鱼?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啊,不对,是根本就没关系啊,小鱼你见过他吗?” 乐鱼立刻摇头,“我在神域的时候,都没有听说过这位神君。” 等等,紫气?乐鱼眼睛一转,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但我做梦的时候好像见过他,有个人穿着紫色的衣服,坐在一个亭子里面,会是他吗?” 十有八九就是他了,紫气、紫衣,整个神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但是为什么帮他们呢?他们一群精怪想得头都要冒烟。 …… “罢了罢了,”葵爷爷说,“帝君既然如此做,定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去猜应是揣摩不透帝君的意思,至少现在小鱼是安全的,这就够了。” 乐鱼在心里默默记住衡莲帝君的名号,等他以后有机会回了神域,一定要去当面道谢,他可是一条知恩图报的鱼! 衡莲帝君因着是神魔大战主力的缘故,又因此身负重伤,他千万年来在神域颇有盛誉,但在神魔大战后他与世无争,开始避世,在神域对他的言论日益减少,乐鱼没听说过他也属正常。 他们跟衡莲帝君差得十万八千远,连面也是见不到的,虽然不知道衡莲帝君为何要帮小鱼,但是他们不必想太多,到了时机,他们自会明白。 葵爷爷伸出草叶,摸摸乐鱼搭在白坛子沿的手,“雪女说她要在北狄国留一段时间,说那里的束妖族异常猖獗,北狄国守护神冬眠还未醒,所以她要继续在那处守一段时间。至于束妖族我略有耳闻,他们惯会用阴暗手段控制精怪,我们就待在南乐国和水汀湖,尽量离他们远些。” 第72章 小九狐点头表示同意,“我还听说,北狄国的束妖族会用乌黑的鸟追踪人,甩都甩不掉,很惹人烦。” 乌黑的鸟?乐鱼噌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郑重地说:“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乐渊已经早一步猜到乐鱼要说什么了,乌黑的鸟,他们是见过的,当初乐鱼在宸王府遇到过乌鸟的袭击,那只乌鸟同乐彰脱不了干系。 所以,寒刃先前的推测是正确的,乐彰确实同北狄国有所勾结。 小九狐听完乐鱼讲惊心动魄的经历,忙起身拉住乐鱼,左看看右看看,甚至要扒开乐鱼的领子看看里面。 乐鱼还未说话,身后却传来书籍碰桌的声音,他回头看去,原本被乐渊举起来看的书,此时不知为何掉在了桌案上。 乐鱼眨眨眼,不知乐渊此举何意。 乐渊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小九狐的手,未置一词。 小九狐循着他的目光移到自己的手上,随后脸上一红,瞬间松开乐鱼的领子,坐回凳子上,面色略有尴尬,他摸摸脸又伸进水里来回拨着石骨玩,直把石骨气个半死。 乐渊顶不住乐鱼持久的注视,举起书来,道:“手滑而已,你们继续。” 乐鱼的伤口他在方才替乐鱼换衣服时看过一眼,早已愈合如初,完全看不出伤痕。 “好的。”乐鱼应了声,然后坐回凳子上,又开始跟他们讲自己孤身堵洪水的事情。 乐鱼一开始很抗拒讲这件事情,因为他觉得自己最后也没有堵住水,是一无是处的。但在葵爷爷他们的夸奖中,他又觉得自己有些用处,至少自己为了完成某事,努力过,拼过命。 见他们聊得如火如荼,乐渊怀着心事走出了屋子,用信鸽同京城的顾上韶传了信,让他们注意观察乐彰的动静。 午时。 兰棠从小九狐处得知乐鱼回来了,立刻就来找他,拉着他讲了一下午的话。 具体讲的除了一些问乐鱼和乐渊的事情,就是给乐鱼讲他和林奉之间的趣事。 兰棠打听过京城宸王妃喜好,又给了乐鱼好多金银饰品,乐鱼一见亮晶晶就控制不住自己,一心扑进盒子里。 乐鱼精心挑选出来一对银镯子戴上,还在脖子上戴了一个坠着福字的银项圈。 两人凑在一起说着话,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夕阳渐渐西下,远处烧红了半边天,落日余晖扑进屋内。 兰棠见乐鱼兴致越来越低,他话锋一转,道:“明日十二月二十三恰好是祭灶节,你要不要陪我和奉哥一起出去玩?” 乐鱼:“祭灶节?我没听说过欸,你讲一讲好不好?” 他对于凡间的节日不大了解,兰棠就细细跟他解释。 兰棠:“这一天的时候,我们会扫尘土、剪窗花、供奉灶糖,晚间的时候,会有很多店铺卖各种各样的灶糖和窗花,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很好玩的!” 兰棠眼睛放光盯着乐鱼,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兰棠本是个怕人的,往日出去玩,有奉哥陪他就够了,可是若有个好朋友陪他一起出去,他会更加高兴! 乐鱼脑子里想着灶糖的样子,他没见过,可是猜着应是很甜、很好吃的东西!毕竟凡人都可以把冬菇做那么好吃。 乐鱼的肚子咕噜噜响起来,他揉了揉肚子,他竟然想着灶糖和冬菇就饿了,兰棠依旧在盯着乐鱼。 乐鱼笑说:“你和奉哥刚刚重逢,我就不去啦,你们两个好好玩,我让其他人陪我一起玩,放心吧,我们都要开开心心!” 兰棠又劝,可乐鱼坚定立场,绝不动摇,最后兰棠只好答应他。 突然外面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小九狐笑着蹦进屋,兴奋地说:“小鱼小鱼,快些来!有你爱吃的冬菇!” 乐鱼瞬间如沐春风,他竟可以如此快得偿所愿,他拉起兰棠的手,带着他和小九狐就冲了出去。 乐渊安排和乐鱼在他们屋里吃饭,小九狐跟兰棠他们一起。 乐鱼大吃大喝、饱餐一顿,他喝完最后一碗冬菇汤,满意地放下碗,又发出长长满意的喟叹,他靠着椅背,闭着眼睛揉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他好久没有吃这么饱了,自从那天同乐渊吵架后,他就再没有吃过饱饭,相比于之前,现在乐鱼简直就要幸福死了。 乐渊见他大吃大喝,怕他吃撑,便眼神示意让人赶紧把饭菜撤下去,乐鱼原本想歇一歇,然后继续吃,可突然冒出两个人,上来就要把饭端走。 乐鱼慌了神,马上身体前倾,伸手压住自己爱吃的虾球,忙问来人,“欸!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还没有吃完呢。” 小仆从求助般看向乐渊,乐渊瞅了眼乐鱼鼓起来的肚子,轻叹一口气道:“用晚膳不宜过多,否则伤身。” 小仆从得令,又要端那盘虾球,乐鱼不依不饶,退而求其次道:“那就再吃一颗!就一颗!” 他回头看乐渊,大大的琥珀眸子里充满了期待又带着些委屈,“只再吃一颗……” 乐渊闭了眼,道:“一颗。” “嗯嗯!”乐鱼拿起筷子,精准戳住圆润饱满的虾球,生怕下一秒就要吃不到似的,直接放进嘴里。 乐鱼吃完饭,像条死鱼般躺在小塌上,没有了方才吃饭时的激情,他现在碰都不敢碰自己的肚子,他吃太撑了。 乐渊端了个盘子进来,乐鱼见他端着东西进来,半撑起身来,没出息地问:“有什么好吃的?我要吃我要吃。” 第73章 乐渊端着盘子过去小塌那边,“山楂,消食解腻。” 乐鱼视线全被红润圆滚的果子吸引了,当即拿了一颗就放进嘴里。 乐鱼眼睛瞬间就眯成了一道缝,“酸酸甜甜的,好好吃啊。”说罢又往嘴里塞了一颗。 乐渊见乐鱼吃得正开心,觉得时机成熟,抛出话说:“明日祭灶节,你的狐狸伙伴说外面有卖糖葫芦,要不要晚些时候我陪你出去?” “好啊好啊,我要去。”乐鱼相信乐渊说的食物定然不会有难吃的,答应得很干脆。 山楂已经去了核,乐鱼吃了不少,腮帮子都嘟了起来,“糖葫芦糖葫芦,听着就很好吃,明天你可一定要陪我出去哦。” 跟乐渊约定了出去玩,第二天对于小九狐的邀约,乐鱼直接就拒绝了,拍拍小九狐肩膀,说:“小九狐我有人陪啦,你要不要去和兰棠他们一起出去玩呢?” 小九狐瞬间就蔫掉了,挥挥手说:“算了算了,你们都成双成对出去玩,我还凑什么热闹,我要抱着白坛子,带葵爷爷和石骨出去玩。” 乐渊在和兰知县忙着调查兰城贩卖人口的事情,乐鱼见不到他,正好下午的时候闲来无事,见小仆从们在打扫院子,他也去帮忙,还主动请缨去打扫厨房,可把小厨房管事吓坏了。 乐鱼所过之处,简直就是片甲不留,好吃的都被偷摸着吃了个遍。 小仆从拿着扫把进来,见厨房管事盯着只剩一颗虾球的盘子陷入沉思,就凑过去捂嘴,悄悄说话。 “别担心,王妃吃的都是宸王的吃食,就算缺一些,想来宸王也不会发火。送过去的饭基本都被王妃吃了,王妃甚至还要和宸王抢冬菇汤,还说不要让他碰自己的汤,让他喝别的汤,当时小的冷汗都出来了,偏可偏宸王爷没有因此恼怒,可见他可是很宠王妃的。” 厨房管事如梦初醒,“确实,怎么也是给王妃吃的,早吃晚吃都是吃。” 乐鱼成功打扫完小厨房,肚子也饱了,就回了屋里,挑选着晚上出去玩要穿的衣服。 乐鱼打开衣柜,见到了素色的衣服,他一下就挑住了那件浅蓝色的,刚要穿的时候,又有些犹豫。 凡间过节大多讲究喜庆,他得穿些喜庆的衣服,乐鱼翻箱倒柜,最终在自己衣柜角落里挑出来一件红色衣服。 乐鱼当即将它拿出来,看来看去,眼睛里放着光,赞叹说:“好漂亮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衣服。” 乐鱼看够了,二话不说就将它穿上,刚穿好,自己在铜镜前转圈看来看去,自己看够了就想让小九狐看看去。 兴致冲冲跨出了屋门,竟迎面撞上了乐渊。 第37章 晚夜思绪纷飞 乐渊刚从兰知县那边回来,状态疲惫,乐鱼心想他回来得正好,让他看看自己的新穿搭。 乐鱼蹦着跑过去,身上的手镯和头冠上垂下来的链条叮当作响,他立定原地转了个圈,仰头笑嘻嘻地问乐渊。 “乐渊你快看我这件衣服,好看吗?我还没有穿过红色的衣服呢。” 此时已经近傍晚,廊间的烛火已经亮了起来,外加月光皎洁,乐鱼一身红衣在此时格外耀眼,鲜艳的红色衬托着乐鱼白皙的肤色,笑起来时小圆脸上的梨涡尤其吸人。 左眼尾的云纹颜色亮丽、形状上扬,在纯真的面庞上平白添了几分妖冶,脖间戴着个银项圈,在烛光下泛着点点银光。 乐渊一时看出了神,他确实没见过乐鱼穿红色的衣服,往日大多穿的都是蓝色。 乐鱼迟迟得不到响应,情绪不免渐渐低落,心里没了底,他低头看自己的衣服,难道是他不适合穿红色衣服?乐渊都被他丑得不想说话了? 乐鱼低着头,两只手抓着红色衣摆,他想立刻躲回屋里,可他又不死心,他可是在铜镜前看了好几圈的,他觉得不丑才穿出来的,他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穿红色衣服,自己都感觉眼前一亮。 所以乐鱼攥了攥衣服,壮胆子试探问:“难道不……不好看吗?那我要换回蓝色的衣服吗?” 他捏着红衣布料,“可我觉得挺好看的啊,你们觉得丑吗?” 乐渊登时回神,恰好跟抬起头的乐鱼对上视线,乐渊瞬间将目光移向廊间的灯笼,轻咳一声道:“不必,不丑。” 闻言,乐鱼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颊边梨涡再次出现,他激动地寻求再次肯定,“真的吗真的吗?!” 乐渊回过目光,对上乐鱼发亮的大眼睛,嗯了一声。 “太好了!我很喜欢这件衣服,今晚我就穿这件衣服和你出去玩!”乐鱼说着就跑向乐渊,要去拉他,“我们现在就去吧!” 乐鱼突然跑过来,乐渊见他步速稍快,自己就微侧过身,乐鱼扑了个空,踉跄两下差点扑倒在地,他扶着栏杆,心吓得怦怦跳,立定转身质问乐渊,“为什么要躲啊?” 乐鱼说着又要去扑乐渊,乐渊又是后退躲闪,乐鱼摸着柱子纳了闷,叉腰盯着乐渊说:“你躲什么?小九狐都没躲过我!” 乐渊越不让他拉,那他偏要拉着乐渊,找准方向又扑过去,乐渊再次将身一扭,看着乐鱼扑向柱子。 乐鱼疑惑地嗯了声,回过头时,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自己的手充满了不可置信。 乐渊竟然躲他,自己又扑空了? 乐渊见乐鱼这般气呼呼又茫然的样子,喜上心头,蓦地笑出声来。 第74章 原本要再扑的乐鱼愣住,他猛地抬头,恰好捕捉到乐渊转瞬即逝的笑意。 “哇你笑了!”乐鱼声音大得很,显然情绪十分激动,他拍拍柱子,像是要跟柱子分享这件事情,又跺了跺脚,眼中闪着星光,还带着几分痴迷,“我第一次见你笑欸,你笑起来更加好看了……” 乐渊面容冷峻,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觉着挨近了乐渊,他下一秒就会将你处置掉,只想离他远些,但乐鱼在同他相处的过程中发现,乐渊并不是这样的。 乐鱼知道他面冷心热,会给自己好吃的,好看的亮晶晶,还有软榻锦被,再加上乐渊的脸他是真的很喜欢!乐渊还替自己挡了一半雷劫,在乐鱼眼中,乐渊就是最最最好的凡人! 现在乐渊笑了,笑起来时如冰雪消融、春花烂漫,给人如沐春风的舒适,他都感觉不到冷了! 他更更更喜欢了! 相比于乐鱼的欢喜雀跃,乐渊可是有些懊恼,自己竟一时未把控住情绪,他也有些意外,平日对于万事皆处变不惊,现在却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乐鱼哪里知道乐渊心里的弯弯绕绕,脚上使劲就要冲过去,红衣小人突然扑过来,乐渊一惊,伸直胳膊,食指恰好点住乐鱼的额头。 乐鱼的头被乐渊点住,身子停在离乐渊一臂之外的地方,被人拒绝靠近,乐鱼本该懂得分寸不再上前,可乐鱼的眼睛此时直勾勾盯着乐渊。 他觉得新奇极了,觉得乐渊还有好多他不知道的惊喜。 乐渊竟然会笑,笑起来还那么好看,乐渊为什么转过头不看他了?难道是跟他一样很容易害羞吗? 那乐鱼更加想要保护他了! 而且听说北狄国和南乐国是死对头,雪女姐姐又说北狄国有束妖族,那乐鱼一定得随时随地保护乐渊,不能让乐渊出一点事情! 乐鱼离得乐渊比刚才要近,他注视着乐渊。 乐鱼表面纯真无邪,可脑子里想的却是大胆得多,他想带乐渊回神域,藏进自己珍藏的漂亮大贝壳里,除了他,让谁也找不到、碰不到,这样任何人都不会伤害到乐渊了。 这算是报恩! 绝不是以公谋私! 他可是一条有原则的鱼! 乐鱼自己想完,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伸手扯住乐渊的袖子,将他的手臂拉下来,抬脚上前跨一步,仰起头,琥珀眸子凑近了盯着乐渊。 乐鱼的声音软下去,没了刚才洪亮的嗓门,“以后你一定要多笑笑哦。” 乐渊被盯得浑身不舒服,抽出自己的衣袖,转身就走,留下乐鱼一个人。 乐渊走出几步,又回头说:“半个时辰后出去。” “好!”乐鱼原地蹦了下,满心欢喜地答应。 乐鱼躺在自己屋中小塌上,只躺着他还不满足,直来回打着滚,脑子里装的全都是乐渊笑起来的样子,虽然只看到了一瞬间的笑容,可乐鱼可以记一辈子! 另一边,乐渊坐在屋中桌前凳子上,烛光摇曳,他喝了几盏茶但心绪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手甚至都在控制不住发抖。 他现在很怪,原本不该如此,先前乐鱼孤身堵洪水,自己赶往苍鹭山顶的时,心中的恐慌是之前没有过的。 再前面,当乐鱼置身地牢被发现之时,自己为何要用母妃留下的令牌作为交换,只为换得乐鱼出宫。当真只是因为想舍弃令牌,不让自己依靠它,堵死自己的退路,逼迫自己同赵剑墨连手吗? 如果没有令牌,那种境地,像之前对待没必要救的人一样,舍弃掉乐鱼吗? 舍弃? ——不行。 为何? …… 乐渊注视着案前摇曳的烛火,借着烛光,他好似又见到了乐鱼如夏日烈阳般灿烂的笑容,明媚、阳光、充满纯真。 区别于炽阳和寒刃的恭敬,乐鱼跟自己稍熟络,便不会同他有距离感,会要求他不要碰他的冬菇汤,气急了也会同他大吵一架,而不是处处忍让于他。 一条刚开灵智的小鱼,不懂人间阴暗,以一颗赤诚的心来报恩,会替自己着想,在地牢危险关头,会说出“莫要逼迫于他”的话。 小鱼,弱小,天真,应该受到保护。 若当时没有令牌,他会舍弃乐鱼吗? ——不会。 为何? 乐鱼被洪水吞没之时,他为何要扑下水去?少年时期溺水的经历,让他对水的恐惧是无法泯灭的。 乐渊再次倒了盏茶,仰头饮尽,手紧紧握着茶杯。 所以,相比于对水的恐惧,丢失乐鱼的恐惧更甚吗? …… 乐渊凝视着烛光,好似透过烛光又见到了乐鱼肆意烂漫的笑,左眼尾的云纹耀眼夺目,耳边又听到了乐鱼身上叮当清脆响声。 心脏止不住震颤,控制不住。 ——喜欢吗? 思及此处,乐渊瞳孔骤缩。 扑通一声! 不知何处,一条小鱼突然掉进潭水中,甩尾钻进水中,激起片片涟漪,经久不散。 乐鱼坐在乐渊屋外走廊的美人靠上,左看右看,发间银链撞在一起,悠闲地荡着双脚。 乐渊怎么还不出来,他再不出去玩,救要变成一条干瘪的鱼了!乐渊不出来定是有原因,他不能贸然去敲门。 但是,他等太长时间了,乐鱼从美人靠上起身,在乐渊门前来回踱步。 第75章 乐渊自然听到了屋外叮当不断响的声音,他换了身衣服,出门前拿了桌案上的木制盒子,装进袖袋中。 乐鱼刚要去敲门,那门却先一步开了。 乐渊换了身紫红色的衣裳,道:“走吧。” “走走走,现在就走!”乐鱼转头就跑。 二人来到街市上,兰城刚刚解决苍鹭山土匪的忧患,现今借着祭灶节,百姓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犹如重获新生的极乐。 街道两边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每个小店铺前都挤满了妇女孩童,小摊贩扯着嗓子吆喝,乐鱼从纷纷扰扰的叫卖声中,精准听到了糖瓜的。 “糖瓜糖瓜!是兰棠说的灶糖!”乐鱼往后拉住乐渊的衣袖,“你跟着我哦,莫要丢啦。” 乐渊看看矮自己一头的乐鱼,又看看周围人潮涌动,该担心走丢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乐渊任由乐鱼拉着他的袖子挤过去,乐鱼凑近铺子前就发出了惊叹,“哇哦——” 白白胖胖的糖瓜躺在白纸上,乐鱼闭眼猛吸一口气,果不其然闻见了香甜的味道。 乐鱼伸出两只手,道:“我要十颗!” 摊主是个老爷爷,闻言给乐鱼装糖瓜,递过去时见乐鱼满心欢喜,但也要提醒一句,“小公子喜甜,但也要少吃,当心坏牙,当下坏牙的小公子们可不少。” 乐鱼掂量着重重的袋子,迫不及待地拿了一颗出来放进嘴里,嘴巴尝到了甜味,乐鱼开心到飞起。又快速拿出来一颗糖瓜,侧身递到乐渊嘴边,见乐渊愣了一下,他又将糖瓜往他嘴边一凑。 最终见乐渊张口吃了下去,乐鱼笑起来,对摊主爷爷说:“老爷爷不必担心,我和乐渊一起吃,这样一个人吃得就不多了。” 摊主见了乐鱼方才一番操作,就知了两人关系匪浅,一个活蹦乱跳,活像那小太阳花,一个冷静矜持,活像那寒冬松柏。 老爷爷捋了捋胡须,觉得两个人能在一起,也是挺有意思的。 他对乐渊说:“您的小公子看起来喜甜,但糖瓜可千万别吃多,粘牙又坏牙。” 坏牙,这句话让乐鱼想起桃溪劝他少吃甜食的事情了,他要带些回去给桃溪也尝尝! 乐渊眉头舒展,被人挤来挤去的烦闷一扫而空,垂手拿出钱袋,给了一锭银子。 “欸欸欸!可要不了如此多!”老爷爷见一锭银子,忙推辞,“公子多给我这个老头子银子,还不如给小公子多买些首饰。” 老爷爷目光投向乐鱼的脖间,“小公子的项圈略大,竟都不会打个合适的吗?” 乐渊顺着老爷爷目光看过去,乐鱼脖间项圈确实有些大。 乐鱼又塞了一颗糖瓜,将乐渊的那锭银子强塞进老爷爷的手中,随后转身就拉着乐渊走,回头说:“乐渊不缺银子的,老爷爷的糖瓜真好吃,这块银子就当作老爷爷做出如此好吃糖瓜的奖励啦,老爷爷再见!” 老爷爷自是不能要这块银子,撇了摊子要去追,可人山人海,乐鱼和乐渊已经找不见了。 二人继续走在街头,周围气氛热闹,谈话说笑声不绝于耳,有除夕夜那般沸腾。 乐鱼一开始拉着乐渊的袖子,可乐渊怕乐鱼被挤开,反手握住了乐鱼的手。 乐鱼的手掌跟他一般温暖、热烈,乐渊微偏头盯着乐鱼的侧脸,一日的疲惫、阴郁烟消云散,手不由得握紧了几分。 “哇!我看到了手串!”乐鱼喊了一声,兴冲冲就拉着乐渊跑过去。 乐鱼凑在铺子前,根根红绳都缀着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还有银手镯、金手镯、玉石手串,在灯笼红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乐鱼看得眼花缭乱,怎么看都看不够,将手串拿起来细细看过又放下,转手又拿起另一串。 “好漂亮好漂亮!这个也好看!”乐鱼拿着一串纯白玉石的手串。 “小公子好眼力!”摊主见乐鱼和他身后乐渊的打扮,就知两人是贵人,对着乐鱼就开始夸赞自己的手串,给乐鱼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和田玉、黑曜石、绿松石、沉香木,乐鱼不懂,他最后挑了六串,分别是红、黄、粉、白、黑、绿六种颜色。 乐鱼摸着手上的四串,“小九狐、炽阳、兰棠、楚大哥、赵大哥、顾小侯爷,都全啦。” 乐鱼拍拍乐渊的胳膊,“付银子付银子,当作我欠你的,以后一定还你。” 乐渊脸不知何时垮了下去,交了银子后问他,“自己不要?” 乐鱼笑着将手串收起来,拉着乐渊去看另一边,指着两个红绳道:“我想和你要那个。” 第38章 红绳 乐鱼拿起两根红绳,手指戳着上面的大珍珠,歪脑袋悄悄凑近乐渊,道:“这两个珍珠都不够大,也不够圆,要我是小鲛人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自己掉珍珠啦,又大又圆,我会把好看的珍珠都送给你玩儿!” 乐渊脑海中无意中想象乐鱼流眼泪,掉珍珠的样子,随后极其认真地问他,“没有办法变成鲛人?” 乐鱼仔细盯着手上红绳,随口说:“当然不行啦,我就是普通的小鱼,跟鲛人不同种族的,而且——” 乐鱼突然很严肃,压低声音告诉乐渊说:“鲛人早就已经灭族了,我若变成鲛人,定时要被神域的神将打得灰飞烟灭,我可不要。” 乐鱼见乐渊还在想什么事情,一直在出神,就推推他的胳膊道:“快些去付银子,我要这两个红绳,你一个,我一个。” 第76章 乐渊闻言,掏出自己的钱袋,兴致颇高地去付了银子。 乐鱼见乐渊付了银子,随后立刻就将红绳戴上,乐渊走过来后又扯过他的手腕,给他也带上红绳。 “你快看,是不是很好看?”乐鱼将自己的手放在乐渊几乎比自己大一倍的手旁,红绳上的珍珠在烛火下泛着光。 乐渊垂首看去,嗯了一声。 乐鱼欣赏了一会儿后,突然想起什么,四处看去,然后将乐渊拽去人少的地方,拉起他的手腕,一手覆在珍珠上。 乐渊不解其意,“做什么?” “莫要说话,”乐鱼闭眼,说,“我从小九狐那里学来的无敌狐狐追踪术。” 无敌狐狐追踪术? 这名字……乐渊忍俊不禁,但他俯视着乐鱼纯真的面庞,心道这名字也是他们这些小精怪能想出来的,很符合他们。 不过几秒,乐鱼挪开手,原本纯白无暇的珍珠上面,隐隐出现一个蓝色小鱼的印记,乐鱼笑了笑,随后又在自己红绳上施了术法。 “这样就好啦,”乐鱼戳了两下乐渊红绳上的珍珠,如释重负般说,“这样的话,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啦。” 他举起自己的手腕,远离乐渊,两人红绳间突然出现一根若隐若现的蓝色线条,乐鱼立刻指着蓝丝对乐渊说:“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就是这根线,一旦我离你很远,你担心我的话,就可以顺着这根蓝丝来找我。” 乐鱼骄傲地仰起头,抬着下巴对乐渊说:“这样我肯定不会再走丢,我聪明吧?” 就像用红绳捆住的人参,再也跑不掉,这样的话,乐渊的行踪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可以更好地保护他啦。 当然这话不能同乐渊讲,在他们眼中自己是弱小的,如果说自己要保护他,他肯定要不高兴,觉得自己被低估了。 乐渊莫名被乐鱼突然的邀功逗笑,乐鱼还没顾得上高兴乐渊又笑,就被乐渊身后的一对人吸引走全部注意力。 乐鱼伸手猛指乐渊身后,嘴里面发出欸欸欸的声音,乐渊见乐鱼眼中震惊,即刻回身将乐鱼护在身后。 可乐渊见到的就是普通的河边,水面波光粼粼,十分平静,有几人在河边游玩,也有坐在河边石头上闲聊的。 乐鱼见乐渊没发现他震惊的点,不免着急去拍乐渊的胳膊,给他指,压低声音说:“那里那里!是兰棠和他的奉哥!乐渊你看到没?” 乐渊顺着乐鱼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见到一身粉衣的兰棠和靛蓝衣裳的林奉,两人拉着手,站在月光下,对视中笑得甜蜜。 乐鱼:“他们这么快就吃完晚饭了吗?还是说是背着兰伯伯偷偷跑出来的?他们也是在约会吗?就跟你和我一样?” 乐渊:“嗯。” “哇,林大哥给了兰棠一个手镯欸,他们看起来玩得也很开心,兰棠的脸都开心地红彤彤,林大哥也是,欸不对……他们挨得好近,越来越近……” 乐鱼:“!” 乐渊挑眉一笑,侧目观察乐鱼的表情。 乐鱼当即就捂住了眼睛,这还不够,他缩在乐渊身后,但又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偷冒出头,穿过指缝看兰棠和林奉。 见他们还抱在一起,乐鱼觉得自己头顶顿时炸出一朵云,他立刻又将头缩了回去,羞涩无比,嘀咕咕嘟囔说:“林大哥竟然亲了兰棠,他竟然亲了他!” 乐鱼半天都缓不过来,他可没见过凡人接吻,更何况兰棠是自己好朋友,熟人在自己面前跟别人亲热,他又羞又尴尬,简直想要钻地缝! 乐渊侧过身子,将乐鱼露出来,他没了遮挡物,试探睁开眼,又见到了兰棠和林奉在一起的场面,缠绵又旖旎。 乐鱼脸都红透了,马不停蹄就拉着乐渊就远离了河边,整整跑了两条街,周围人越来越少,两人跑到另一个河边,乐鱼才气喘吁吁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乐渊整理自己乱掉的衣服,道:“如此震惊?” 乐鱼脑子里都是林奉抱着兰棠的画面,他跺了跺脚,又捂住眼睛,脚踢了下乐渊,“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 乐渊见乐鱼羞得不想见人,自己悄悄拿出个木制小盒子,在手中犹豫了一会儿。 “那当然了,我知道林大哥和兰棠互相喜欢,可我没见过他们抱起来亲——” 乐鱼的话顿住,因为乐渊伸手凑到了他的眼前,自己刚把手放下来就见到一对闪着银光的对象儿。 一对双环银手镯出现在乐渊手上,月光倾泻,给银手镯镀上一层银边,两环由冬菇形状的小坠子连接起来。 是他上次跟乐渊吵架时,扔掉的那对手镯。 乐鱼怔怔的伸手过去,乐渊直接牵住他的腕子,将一对银手镯细心得给乐鱼戴上。 失去主人将近半月,这对银手镯终于又回到了主人手上。 乐鱼依旧回不过神来,他抬起双手,晃了晃,亮亮的眼睛盯着手镯上垂下来的冬菇小坠子乱晃,精巧可爱,发着光。 乐鱼突然笑出声来,抬头看向乐渊,乐渊依旧是不茍言笑,可乐鱼从他冷峻的面容上看出了愉悦。 乐鱼站起扑过去,扑了个满怀,微踮起脚搂住乐渊的脖子,盯着乐渊俊美的容颜,高喊:“乐渊,我可真喜欢你呀!” 乐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手足无措,手抬起来,却迟迟放不到乐鱼身上,整个人都是懵的状态,十几年未曾与人拥抱,早就忘记了拥抱时带来的温暖安全感。 第77章 乐渊像个木头人,胳膊僵硬地虚虚放在乐鱼的背上,乐渊低头,恰好同仰头的乐鱼对上视线。 “乐渊你怎么这么好啊,你是近几百年来,对我最好的凡人!” 他声音清脆,饱含着喜悦,琥珀眸子清澈透亮,未掺一点杂质,没有情欲,只有兴奋、感激。 但没关系,乐渊手上抱紧了些,乐鱼不懂自己的感情,那他可以徐徐图之,不着急。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乐鱼对乐渊说了许多要报恩的话,可乐渊都说乐鱼无需报恩,那怎么行,他可是知恩图报的鱼,明着乐渊不喜欢,那他就默默帮助、保护乐渊。 乐鱼由乐渊陪着,在喧闹的夜市中玩了许久,最后玩得筋疲力尽,乐鱼才愿意跟着乐渊回去。 路上乐鱼实在不想动了,就让乐渊买了个碗,放上水,随后自己唰一下变成鱼,被乐渊一路端了回去。 乐鱼沉在碗中,抬头见着漫天星辰,偏头又见俊美容颜。 ——幸福! 乐鱼舒服得竟在碗中睡着了,再醒时已经日上三竿,自己在乐渊房中的白坛子里。 乐鱼一个翻身,化回人形,肚子响了几声,他揉了揉就要去找乐渊,可他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最后去小厨房偷吃的时候,问了个小仆从。 说是炽阳回来了,乐渊和兰知县都在偏堂议事,不让人打扰。 乐鱼一听就乐了,炽阳回来啦?这么快,他想立刻就去见炽阳,可小仆从又拉住他说,乐渊吩咐了不许人打扰。 乐鱼见小仆从手里端着一壶茶水,眼睛瞬间就眯起来,笑说:“这个是不是要送去那里啊?” 小仆从:“呃……嗯嗯。” 乐鱼从小厨房出来,吃饱了饭,觉得神清气爽,猛吸了一大口清新空气,随后端着一壶茶水,出现在偏堂门前。 一到门前,乐鱼就听到了乐渊的声音,他嘴角莫名就开始上扬,手敲了敲门。 乐渊早就知道了门外有人,又听见乐鱼跑过来时,身上饰品碰撞的叮当声音,就确定是乐鱼。 乐渊听见敲门声,说话声顿住,看向兰知县,他说是送茶水的,就让外面的人进来了。 谁知一开门见到的竟是乐鱼,乐鱼笑嘻嘻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壶茶,进来、放茶、出去全程没说一句话。 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眼乐渊对面的炽阳,同他极为熟练地对视一眼,随后笑意更甚。 乐渊目睹了乐鱼和炽阳眼神交流的全过程,他轻咳一声,说让乐鱼留下来。 他晃了眼炽阳,又看向乐鱼,心道他要看看两人要眼神交流到什么程度。 乐鱼闻言,颇意外得回身看向兰知县,兰知县看看乐渊又看看炽阳,随后立刻打圆场说:“王妃如此关心王爷,留下来坐着也未尝不可。” “嗯嗯!”有乐渊和炽阳在,乐鱼也不怯场,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乐渊旁边的空凳子上。 他把胳膊杵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脸颊,笑眯眯看着乐渊,然后又看看对面的炽阳,还亲切地挥了挥手打招呼。 乐渊本就良好的心情更加愉悦,他继续问:“有查出来人背后的人吗?” 炽阳道:“属下几日前收到寒刃的传信,查出来说是他跟晋王乐彰有联系,为了防止后续再来人,属下就先将老奶奶一同带了回来。” “乐彰手下的太监代圆,”乐渊说:“他是兰城人。” 兰知县思考了一会儿,道:“他一个太监,没理由去恐吓一个老人和孩子吧?” 炽阳道:“接下来就是属下禀报的第二件事,据寒刃的回信,代圆有个收养的小孙女,几个月前被人绑架,随后就进了宫顶替了康禄的职务。” 乐鱼听来听去,心直口快说:“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阿宁是那个代圆的小孙女么?” 炽阳一笑,露出两排白净的牙,跟他小麦色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他猛点头,“就是如此,所以属下猜测是晋王乐彰暗中绑了他收养的小孙女,所以代圆才进宫当了太监。” 他说着看向乐渊,“王爷,我们在水汀山遇到的那两个人,说自己是被一个太监指使的,十有八九就是太监代圆了。” 炽阳又有些疑惑:“但是,他要抓小鱼做什么?” 兰知县捋了把胡子,“难道是想以王妃来威胁王爷?” 乐渊敛色,笑意骤消,冷淡的声音传出,“乐彰同北狄国束妖族有所勾结,”他眼神瞥向还未察觉出危险的笨鱼,“束妖族以炼丹为主。” 乐鱼捂住自己的心口,“!” 乐鱼震惊道:“他想要我的内丹?!” 炽阳答:“有可能!小鱼你可要当心些,上次见到那只乌黑的鸟更要注意。” 乐鱼转头对炽阳说:“他就是想要我的内丹,上次在山顶,那只鸟就啄住了我的内丹,但是被我的灵力反弹出去了。” 乐渊握紧拳头,“通知寒刃,我们后日回京城。” 乐鱼被乐渊的话说懵了,竟如此快就要走吗?他拉住乐渊的袖子,“欸?贩卖人口的事处理完了吗?” “今、明两日,足够,”乐渊道,“炽阳,现在跟我去大牢审苍虎、苍豹。” 乐鱼看向乐渊,道:“我也想去。” 乐渊、乐鱼、炽阳三人前去大牢,一进牢狱,乐鱼就感觉周围空气瞬间就阴冷了下去,还听见了犯人哀嚎的声音,乐鱼浑身打了个颤,觉得头发都炸了起来,心里瘆得慌。 第78章 乐渊察觉到乐鱼的动静,偏头问他,“你还要进去?” 乐鱼听此瞬间直起腰杆,壮起胆子,手往前一挥道:“我不怕!让我走前面!” 乐鱼跨出去两步,身旁牢房中突然冒出一个犯人,扒着牢房栏杆,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哭喊道:“我是冤枉的!快放我出去!!!” “啊!”乐鱼吓得原地蹦起来,大叫一声躲到乐渊身后,紧紧抓着乐渊的衣服。 第39章 事变前夕 乐鱼跟着走到尽头后拐弯,见到了个黑乎乎的牢房。 里面传出皮鞭鞭打血肉的声音,声声入耳,还有压抑的闷哼声,狱吏吼声震天。 “别傲了!赶紧供出幕后主使,还能少吃点牢狱之苦。”说完不待对方回答,又是一记鞭子挥下去。 乐渊走过去,狱吏不晓有人来,扔了鞭子就过来行礼,苍虎在苍鹭山本就被乐渊打得半死不活,加上不绝的鞭打,现在已经奄奄一息。 “有招出什么吗?”乐渊问。 狱吏摇摇头,“他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乐渊:“带本王去找苍豹。” 一听到苍豹,乐鱼就想起上次在苍鹭山兰棠屋里见到苍豹的事情,综合苍豹幼稚地跟兰棠打架的经历,就知他是个粗人,去审问苍豹或许有所收获。 乐鱼心想乐渊在人界虽弱小,但脑子好用,聪明! 狱吏领着三人来到苍豹的牢房,不同于苍虎,苍豹这里哀嚎震天。 “哎呦!你们想折磨死我吗!我说还不行吗!”苍豹的声音传出,“快把兰琛给我喊过来!” “就你还想见我们知县?”狱吏朝牢房内怒斥,一手挥开牢门。 “你先下去。”乐渊对狱吏道。 狱吏应声退下去。听见来人,苍豹从干草上撑起身,一眼就见到乐渊身后探出一颗头。 乐鱼盯着苍豹,苍豹盯着乐鱼。 苍豹一笑,“你不是北边送过来的人吗?我大哥早已把你送给我。” 他话突然停住,看看乐渊后,嘴角抹笑不怀好意地说,“不跟你未婚夫讲讲你是如何勾搭上宸王的?” 炽阳瞬间就感觉自己身边气压骤低,他立刻拿起墙上鞭子,照着苍豹就挥了过去,苍豹躲闪不及,嘴角到右脸被打中,留下血痕。 苍豹当即捂着脸哇哇乱叫,在干草上滚来滚去,哀叫:“还不让人说了?你家王爷抢了我的人!还反过来打我,还有没有天理!” 炽阳高声斥道:“他是宸王妃,你们强抢人口贩卖,还反咬一口要天理?没有立刻斩了你们就算开恩了!” 乐鱼从乐渊身后蹦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苍豹,道:“孬种!嘴巴也不干净,该打!” 乐渊按住乐鱼的头,正欲再骂的乐鱼顿住,乐渊将他揽到身后,“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恼怒。” 乐鱼想了想,觉得乐渊说得对。 原先有人说抓来的人是宸王妃,苍豹还不信,可他现在信了! 苍豹浑身抖了都抖,也不乱嚎了,坐在干草上靠着墙,一手捂着脸,“贩卖人口的事儿可跟我没关系,是他们造孽!我还放过一个少年,可不能将我同他们混为一谈!我可不想死。” 贩卖人口以谋取私利,无论何人,主犯斩立决,从犯绞立决。 炽阳露出不信任的表情,乐鱼也不解,苍豹见他们不信也急了起来,“我说的是真的!有个从北方送过来的少年,好像叫什么春果,可是我冒死跟兰城的一个侠士传的消息,这才没让那少年上苍鹭山,我可是有功的,你们不能杀我!” 苍豹指着门口,“不信你们去问兰琛!那侠士走的时候,身边是不是带着个弱小子。” 春果?好耳熟…… 乐鱼灵光乍现,“春果!我知道,是楚大哥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好像是从水汀山冬猎的时候,被楚大哥带回宫里的。” 炽阳补充说:“他一进宫,属下就查了,他是被安王爷带回来的,放到了水汀山行宫。” 这样一连,乐渊更加确信当初兰琛所说的侠士,就是一直游历在外、不问朝政的安王——乐舟。 “你功夫不错。”乐渊道。 在场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乐渊突然这般问。 乐渊继续道:“将你所知尽数全招,若你未曾参与贩卖人口且救助过受害者,”他上下打量苍豹,“按你的武功,留在兰城训练官兵,不好吗?” 苍豹:“!”有这好事?! 他立刻便答应,“我说我说!” 炽阳靠近乐渊,低声说:“王爷,训练官兵的差事怕是有些难安排。” 乐渊不欲多说,只瞥了一眼炽阳。 “?” 乐鱼回味了下乐渊的话,他嘴角一笑拉过炽阳,背对着乐渊和苍豹,悄悄对炽阳说:“我猜乐渊是在诓他,只跟他说了留在兰城不好吗,乐渊又没说要自己给他安排职务。” 炽阳回过味儿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回头见苍豹已经迫不及待得跟乐渊招供,随即又眼睛眯起来,“小鱼,你这几天都跟王爷睡一个屋,你是越来越懂王爷了啊,那以后在王府我可就靠你啦。” 乐鱼有些云里雾里,歪头问:“什么意思?” 这么简单的语言小把戏,骗骗苍豹可以,但苍虎不一定骗得过去,炽阳听不出来吗?自己总是被说蠢笨,可自己都听出来了。 第79章 难道…… 乐鱼微蹙起眉头,眼神怜悯地看向炽阳,难道炽阳脑子上有些缺陷,甚至比自己都要笨点吗? 好可怜。 乐鱼又多了个重点保护的对象。 乐鱼踮起脚尖,拍拍炽阳肩膀,“小鱼懂你了,以后一定会对你更好的!” 炽阳:“!” 他心花怒放,小鱼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那以后自己在王府被王爷处罚的时候,就有的救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北边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在做这种买卖。”苍豹突然高声说。 乐鱼和炽阳被吸引过去。 乐渊坐在苍豹面前的凳子上,俯视着苍豹问:“从何而知,那夫人的身份你可知道?” “不知道那人是谁,可北边有个接头人叫红娘,她会跟那位夫人的侍女联系,每次事情办得好就会赐些东西,那金灿灿的簪子,一看就是贵人的首饰。他们会抓孩童饲养精怪,就为了精怪内丹,我可没有这样做过!” “红娘就是抓我的那个人牙子,她还抓了好些孩童。”乐鱼的记忆被勾起,怒气又噌噌涨起。 他走到乐渊面前,眉头皱得很紧,拳头攥得紧紧的,一看就气得不轻,乐鱼愤愤说:“她和其他人牙子会将孩童采生折割,就为了赚钱!” 乐鱼上手拉起乐渊的手,盯着他说:“你经常看书,采生折割你定然知道是何意思。我打过他们一次,可是不能打太多次,你可一定不能放过他们呀!” 乐渊心头一跳,眼神落在乐鱼拉着自己的手上,乐鱼跟着投过去目光,反应过来迅速放开他的手。 乐鱼有些尴尬,虽说他不怕乐渊,可是葵爷爷说,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不好,祭灶节拉他是因为怕走丢,现在没有很好的理由,不能拉。 他必须得控制自己,即使自己很想跟乐渊亲近也不可以。 乐渊还没细细感受乐鱼手掌的热意,自己的手就被松开了,他收回手,嗯了一声,“自然是不会放过。” “好,”乐鱼说,“我相信你。” 苍豹眼神滴溜一转,谄媚说:“王爷同王妃感情甚好,真是让人羡煞不已!两位来日定会——” “闭嘴!”炽阳斥道。 炽阳刚搬着凳子进来就听见苍豹在拍马屁,他当然要及时制止,要不然自家王爷好话听多了,自己还能说什么新鲜的给他听! 他搬过来一个凳子让乐鱼坐下,随后站在乐渊左后方,像死敌般看着苍豹,心道只知苍豹是个粗野蛮人,竟不知拍马屁也有一套。 乐渊不知炽阳心中所想,见乐鱼坐在自己身边,他回头又问苍豹,“你同红娘什么关系,她说的就可信吗?” 苍豹嘴角抽抽,有些不情愿说,但迫于压力,扭捏说:“我、我跟她……算是露水情缘,对!就是露水情缘,不是什么志同道合有情人,我就是靠自己英勇的身姿征服了她。” 苍豹越说越觉得自己伟大的不得了,“她对我死心塌地,这才叫我有机会得消息救那个春果。” 炽阳不屑得嘁了声,心道苍豹可真会装。 乐鱼也略微被惊住,那位红娘说是年纪稍大,但生得有魅力,他仔细看了看苍豹。 …… 除了一身蛮劲儿能打架,没什么能谈论的,他说的是假的吧,怎么觉得也该是苍豹对红娘死心塌地…… 乐鱼观看着苍豹惊人的表演,苍豹捂着自己的右脸,“现在破了相,可不能献身以主持正义,王爷可要给我指条明路啊。” 乐渊看不下去,闭上了眼,炽阳同样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乐鱼突然问:“那你知道他们抓的孩童都会藏匿在哪里吗?” 苍豹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就在水汀山周围不远处的破庙周围,有一间废弃了的宅子。” 良久后,三人出了苍豹牢房。 苍豹还追着扒在门缝,喊:“王爷可不要忘了给我指条明路啊——” “王爷,苍豹说的话,可不能全信啊。”炽阳说。 乐渊:“半真半假,先回北方,抓到红娘,根据红娘手中的首饰,看看能不能揪出那位夫人。” “属下遵命!” 走出两步,乐渊又突然停下转身,乐鱼不察,直接撞了上去,撞进乐渊怀中。 乐渊表面冷淡道:“注意看路。” 乐鱼捂着头,“明明是你莫名停下来。”乐鱼想继续控诉,可他抬头,话却说不出来。 他竟意外觉得乐渊看起来很高兴,根本没有被撞的不悦,不易察觉的愉悦又转瞬即逝,乐渊又恢复冷淡的样子。 乐鱼茫然地捂着头,难道他看错了?不管,他就要控诉,乐鱼抱住胳膊,告诫道:“那你也不要莫名其妙突然停下来,容易挡路。” 他也是有脾气的鱼,乐渊虽然弱小,自己需要保护他,也可以溺爱、宽容他,但如果乐渊的某些行为太过分,自己也不能一味忍让。 乐鱼说完就佯装生气,抱着胳膊绕过乐渊,慢慢走在前面,他不敢走太快,因为怕哪里突然冲出来一个犯人,太吓人了。 乐渊见乐鱼又气呼呼,有种小猫生闷气的感觉,他语气带上轻松,“传信给寒刃,明日回京城。” 炽阳闻言瞬间敛色,乐渊察觉不对劲,炽阳甚少有这般样子。 乐渊语气冷下去,“京城出了何事。” 炽阳单膝跪地,“属下知错,竟忘了如此重要之事。” 第80章 乐渊沉默不语,但炽阳已经感觉到了周围无形沉重的压力。 炽阳抬头道:“自上次同寒刃通信,如今已近六日,都未曾接到回信。” 寒刃来不及通信,一则情况紧急,片刻不得喘息,二则那便是有人拦截了他同自己的联系。 总之,京城绝对出了变故。 第40章 小鱼的胡思乱想 乐渊转身,路过只走出五米的乐鱼身边时速度减慢,道:“明日快马加鞭回城,带好你的狐狸伙伴和白坛子。” “啊?”乐鱼傻在原地,他以为自己还可以在这里玩一日,怎么突然走这么急。 乐渊说完就快步走出去,他必须尽快通过暗卫再次尝试传信顾上韶,若是暗卫都传不进消息,那定是升平帝出手的,升平帝为何突然断了他和京城的联系? 现如今的京城好似拦路的洪水猛兽,必须要去面对,危险又无可奈何。 当天夜里,乐鱼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东西很少,不一会就收拾完了,坐在小塌上对着火炉发呆。 一袭粉衣的兰棠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个木盒子,他走过来将盒子放到乐鱼手中,扬起自己的手腕,粉红的手串露出来,“为了报答你,我也送你个礼物,你可一定一定要好好保管它。” 乐鱼登时笑起来,他可是最喜欢拆礼物的,举起盒子,左看右看,随后手放到锁上,“钥匙在哪里?我现在就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兰棠掏出钥匙拍到盒子上,却摁住钥匙不给乐鱼拿,他凑近乐鱼故作玄虚说:“你现在不能看,要等你回到了京城才可以看。” 被兰棠这般说,乐鱼好奇心更重,愈发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可兰棠说让他回京城再看,那么自己即使再想看,也只能等。 “好吧好吧,”乐鱼把盒子小心地放进自己小包袱里面,用衣服将它围着保护起来。 做好之后,乐鱼拍拍小包袱,心里感谢着兰棠,可脑中无意识想起祭灶节晚间河边所见。 乐鱼小脸唰得微红,左眼尾蓝色云纹又慢慢下延覆盖住红色云纹,他扭头悄悄问兰棠:“你和林大哥……什么时候成亲的?” 兰棠思考了一会儿,“成亲的事,得等奉哥跟着赵将军打趴下北狄国吧,怎么了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没事,”乐鱼竟不知他俩还未成亲,先前林大哥说他是未婚夫,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是真的,真的没有成亲。 乐鱼扭捏起来,想继续问却有些羞涩,不问的话又很好奇。 “你快些说。”兰棠见他憋得难受,催促道。 乐鱼头低得更低,脸都烧成一片红,食指打着圈,嘟囔问:“你和林大哥都还未成亲,可以亲……” 乐鱼说话声越来越低,兰棠后面根本就听不清,他凑过去听,“你说什么?” 乐鱼已经说了一遍,再说一遍也没什么,就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他抬头对上兰棠的眼睛,声音也拔高了些,“你和林大哥还未成亲,可以互相亲吗?不会被长辈骂的吗?” 乐鱼记得自己小时候见过一个很厉害的仙君,轻轻一挥手就把自己从一只千年老龟的口中救出来。那位仙君又厉害,生的也极其俊朗,自己一时迷了心,趁仙君单手抱着自己的档口,快速偷香了一口。 好巧不巧,父亲得知自己出事而匆匆赶来,被他恰好看见自己偷香的一幕,随即把自己从仙君怀里揪出来,回到家还连打了六下屁股。 之后乐鱼就再也不敢随意亲人了,即使乐渊生得再好看,他也没有偷香过。 兰棠却不知自己和奉哥亲热的画面被乐鱼见到,但他也不尴尬,反而是很正常地问:“没听说你成亲,可人人都说你是宸王妃,你难道夜里不会和宸王亲热的吗?” 乐鱼当场炸了毛,脸红了个透,连连摆手否认,“不不不!我只是名义上的宸王妃,跟乐渊并不是你和林大哥那种关系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明明乐鱼懂得这件事,可不知为何,自己心里莫名堵堵的。自己和乐渊,好像只是利用关系,他需要自己担个王妃的名头,自己需要通过保护乐渊来报恩。 可等乐渊不再需要自己担那个名头,自己也报完恩之后呢?自己就要回水汀湖,在湖边建个茅草屋,等着葵爷爷他们化形。 可乐鱼好像并不想那样,他想一直让乐渊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不想不能随时随地见到他,想把乐渊藏进自己珍藏的大扇贝里面,让乐渊永生待在自己身边。 乐鱼思及此处,陡然浑身一颤。 不对!他为何会这般想!他不能强迫乐渊,这样做是不对的,他还没问过乐渊想不想进大扇贝! 可是……乐鱼捏着乐渊送的银手镯。 自己是真的想让他进大扇贝。 自己有这种强迫他人的想法,难道自己是个坏精怪?是妖怪吗? 那乐渊会不会不喜欢他了? 会派抓妖的捉自己吗? “小鱼小鱼?”兰棠推推他,“你在想什么?” 乐鱼瞬间回神,发觉自己出了一层汗,他急喘几口气,眼神飘忽不定。 兰棠对于乐鱼的回答有些意外,他摩挲下巴,思考后问:“可是我看宸王明明很喜欢你啊,所作所为都不像是假的,”兰棠眼神狐疑,“你不会是害羞,所以刻意编谎话在诓我吧?” 第81章 “!”乐鱼盯着兰棠,“你是如何看出他喜欢我的?” 乐鱼现在急需从他人口中知道,自己并没有被乐渊讨厌。 兰棠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乐鱼,乐鱼听了许多,甚至夜里睡时都在想兰棠说的话。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鼓起的被子就没有一刻安稳过,乐鱼活像个情窦初开的,一会儿蒙着被子偷笑,一会儿又惆怅地抠手指。 翻来覆去,情绪起起伏伏,就是睡不着觉,入不了梦。 翌日,乐鱼精神不济,他抱着自己的小包袱,顶着两个黑眼圈要上马车,可自己都还未靠近马车,就被人拦下来。 乐鱼揉揉眼,声音带着疲惫,“拦我做什么呀?” “王妃,您要和王爷一辆马车。” 乐鱼打了个哈欠,“嗷。”他转身上了乐渊黑色的马车。 自己刚进乐渊马车,还没坐稳就听见外面有小九狐的声音,乐鱼掀开一侧小帘子,对小九狐说:“小九狐,葵爷爷和石骨,你可千万不要忘记抱嗷。” “放心,”小九狐拍拍自己身前的白坛子,“都在这里面!” 那乐鱼就放心了,他满意地放下帘子,背后靠着马车又打了个哈欠。里面端坐的乐渊压住自己想打哈欠的冲动,道:“昨夜未休息好?” “嗯嗯,因为一直在想你的——”乐鱼话没说完,立刻魂魄回体,眼睛瞪得大大的,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乐渊闻言睁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雀跃,“想我的什么?” 乐鱼只留出一双惊慌不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乐渊。 想将你扛回家,塞进大扇贝里,又怕你不高兴,所以就一直在想你的事情。 可……这是可以说的吗?当然不可以! 乐渊迟迟得不到响应,眼神逐渐犀利起来,乐鱼怔愣开口,“想你的……”乐鱼余光瞥见乐渊腕间红绳。 乐鱼灵光一闪道:“想你有没有好好戴着红绳。” “撒谎。”乐渊直截了当。 乐鱼又被戳破谎言,再加上昨晚兰棠所说的话,现今他不知如何面对乐渊,那就干脆不面对他! 乐鱼侧过身,用后脑勺对着乐渊,嘀咕说:“我错了,我不该撒谎,可是你不能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那便不说,我亦不问。”乐渊注视着乐鱼道。 “!”乐鱼回过身,“竟有如此好事?我撒谎,你难道不生气吗?” “生气。” “啊——不行不行,”乐鱼挪过去坐到乐渊身旁,“你不能生气,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骗你了,否则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会满足你,这样可以吗?” 乐鱼仔细观察乐渊的表情,见乐渊无动于衷,乐鱼只好用出自己的绝招。 撒娇。 他拼命般不眨眼,终于眼睛干涩地汪出眼泪。乐鱼抬眼,眉头微蹙,胳膊攀上乐渊的肩膀,语气委屈,道:“难道不可以吗?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不会原谅我嘛……” 乐渊表情微动,乐鱼顿时喜上眉梢,以为自己撒娇成功了,甚至以为乐渊还会像葵爷爷那般替自己擦眼泪。 可是,乐渊没有那般做! 自己还未细细观察乐渊慌乱的眼神,自己眼前一黑,乐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蓝帕子,盖在自己脸上。 等自己反应过来,扯下手帕的时候,乐渊已经哧溜一下出了马车。 乐鱼独自坐在马车里愣着,眼角微红,眼眶里泛着光,手里攥着一方蓝帕子,盯着乐渊出去的背影。 怎么回事? 乐渊怎么走了? 难道自己撒娇的样子,让乐渊看了觉得不舒服吗? 乐鱼摸摸自己的脸,在神域的时候葵爷爷总说自己很可爱,说自己撒撒娇,父亲就不会生气了,但现在乐渊直接被气走了。 难道他不可爱了吗? 他现在撒娇已经到了惹人厌烦的地步吗? 乐鱼攥紧了蓝帕子,他不要再撒娇了,绝对不会! 马车外面,炽阳被乐渊直接从马上拉下去,乐渊自己上了马,哒哒哒驰去,被扯下马的炽阳懵懵的,望着乐渊远去的背影发呆。 王爷怎么了?为何骑自己的马?还有,王爷的脸怎么那么红? 炽阳眼神飘向乐渊刚出来的马车,尾音拖长得哦了一声,原来是因为小鱼啊。 马车里的乐鱼懊悔不已,慌乱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昨晚兰棠说乐渊喜欢他,在苍鹭山直接跳水去救自己,还吩咐兰知县全城瞒下自己是精怪的事情,还给他打银手镯。 他记得乐渊是怕水的,但他即使怕水,依旧跳水去救自己,这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如果乐渊讨厌自己,他是肯定不会去救自己的。 兰棠还说这双环银手镯是乐渊托赵大哥打的,还特意叮嘱坠子打成冬菇的样子,这就是喜欢自己啊。 可是为何父亲喜欢自己,自己撒娇很管用,乐渊喜欢自己,可自己撒娇却不管用呢?乐渊肉眼可见得被自己气脸红了。 难道乐渊的喜欢和父亲的喜欢不一样吗?跟父亲的喜欢不一样,那会是什么? 难不成还跟兰棠和林大哥的一样啊?乐鱼愤愤地想。 可想完,乐鱼头顶突然冒出一朵红透了的云,他耳朵烫了起来,抬手立刻捂住自己的脸,不想去细想,可大脑却控制不住般一直去想。 难、难道……乐渊喜欢他?刚刚乐渊走开,也不是厌弃他,而是乐渊会跟自己一样会害羞吗?害羞得跑开了? 第82章 乐渊会这样吗??? 第41章 下狱 脸是红的,就是害羞吧?乐鱼不住得去猜测。 乐鱼正羞得想钻地缝,却突然想起顾上韶说过的话,一下子就不嘻嘻了。 乐渊是王爷,未来还有可能成为太子,自己没有地位,和乐渊在一起对他是没有好处的。 乐鱼抠着自己的衣服,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乐渊那般聪明,应该是很明白这个道理,那乐渊的所作所为,就只是把自己当成很好很好的朋友。 乐鱼周身的火热褪去,脸上也没了笑,“好吧好吧,”他晃着脚,安慰自己,“很好很好的朋友也挺不错,就像自己和小九狐那般也挺好的。” 乐鱼张开自己的手掌,虽说不能亲乐渊,可是拉拉手也挺好的。 可不知为何,乐鱼总是开心不起来,视线瞟到腕间银手镯,甚至会伤心。 他好像想要奢求什么,但那般做又是不对的。 回去的路上乐鱼总是闷闷不乐,也不让人进马车,自己在马车里吃东西,自己和自己玩,连炽阳、小九狐喊自己出去都不想动,独自窝在小小马车里。 乐渊忙着联络京城,再加上他被乐鱼三言两语便弄得丢盔卸甲。乐鱼不愿意出马车,他以为是自己脸红失态吓到了乐鱼,所以把自己关在马车。 经此事,乐渊警醒自己要克制,牵手应该不算过界,其他的还是要克制,以免吓到纯真无邪的小鱼。 两个人就这样拧巴着,一直过了三天,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刚踏进京城,前去探消息的林奉就回来,急匆匆冲到乐渊面前。 “不好了王爷!楚公子因欺君之罪入狱,五日后问斩!寒公子被揭发是传信之人,也被下狱。” “什么?!”乐鱼从乐渊身后的马车中探出头,惊呼,“林大哥你说谁要被砍头?!” “七日前,晋王当朝告发大将军和楚公子私自联络,连两人来往书信都公之于众,寒刃也牵涉其中,陛下盛怒,楚公子、寒刃下狱,但陛下对赵将军未加追责。” “未加追责就是在让他自寻死路。”乐渊回看炽阳,道,“随我去见赵剑墨和顾上韶。” “我也要去。”乐鱼从马车里钻出来,踏着步子就要跟着炽阳走,连大氅灌风都未注意。 乐渊手指勾住乐鱼的帽子,乐鱼当即像是条被抓的鱼,顿时炸毛,拼了命往前一够,要抓炽阳。 炽阳脚速不慢,衣帽猛然被乐鱼一抓,致命的窒息感袭来,炽阳弯腰捂着脖子咳了半天。 “楚大哥出事,我也要去,你拦我也没用!”乐鱼要解救自己的帽子,但转身对上乐渊严肃的面容,乐鱼毛一下子就顺了,语气软下去,“我是精怪你是知道的,不会拖你后腿……” 乐渊收回勾着乐鱼帽子的食指,上前伸手将系带重新绑紧,随后面不改色道:“走吧。” 这一幕被炽阳看了个正着,一边咳嗽一边感叹王爷和小鱼感情愈发得好,真是天大的好事! 那样以后他在王府,可就有人护着了! 乐鱼低头,摸了摸乐渊绑的蝴蝶结,连寒风呼过都不觉得冷了,他嘴角抹笑,先去跟小九狐和葵爷爷他们讲了自己有事情要去办,随后蹦蹦跳跳跟上乐渊的脚步。 炽阳跟在他后面,护着紧紧自己勒红的脖子,还时不时干咳一下,乐鱼满怀歉意,停步回首将汤婆子塞给他,炽阳接了,可不管乐鱼说什么,他也不要再让乐鱼在他后面。 * 京城顾府。 顾上韶背着手,联系不上乐渊,他在自己屋里急得团团转。门外赵剑墨胡子拉碴、神情恍惚坐在台阶上,低头看着块玉佩,不知在想什么。 乐鱼刚进顾府,绕过假山来到顾上韶门前,他一时都没认出门前不修边幅的人,竟是往日精壮干练的赵剑墨。 “王爷回来了。”赵剑墨扯出一句话,就再没说话。 外面天寒地冻,乐鱼要去扶他起来,可炽阳却拉住他,冲他摇摇头,乐鱼只好作罢,跟着乐渊进了屋里。 “王爷快些,顾侯爷吩咐了不许人探视,被发现了小的小命不保啊。”门口的小仆从胆战心惊地说。 “知道了,门外守着。”乐渊说。 “你可终于回来了!”顾上韶像是见了救星,哽咽着将乐渊拉着坐下,还给他倒了杯茶。 可没等乐渊去喝,顾上韶却自己拿起来一口饮尽,喝完还喟叹一声,“终于回来了,你一回来,我茶都吃得下去了,我的小狐狸回来了没,怎么没看见。” “不回来,你也不会少吃,狐狸在王府,自己去领。”乐渊不留情面回击。 乐鱼在一旁等不及,直入主题问:“我们不是要救楚大哥吗?小侯爷有办法吗?” “哎呦我的天,”顾上韶捂着额头懊恼,“一回来就给我出难题,这么难的事儿不应该给你家王爷吗?” 他摊开手,“陛下派晋王查这件事,他竟直接将我禁足府中,连门都出不了,更别提有什么办法救人了,外面什么个情况我都不知,我可真的惨啊——” 乐渊来找顾小侯爷,可他也没办法,那要怎么办? 乐鱼眼神坚定,“实在不行小鱼可以去救,钻进牢把楚大哥给救出来。” “不行!”乐渊直接回绝,“上次地牢便是前车之鉴。” 乐鱼想起上次地牢扯后腿的事情,脸上也浮起红色,偷鸡不成蚀把米,怪尴尬的…… 第83章 明面不行,那他便暗地里去救,等他把楚大哥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他要惊艳乐渊! 可乐渊仿佛看穿了乐鱼,道:“不许私自行动。” 乐鱼彻底没办法了,“那该怎么办,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楚大哥被砍头吧,”他回头看向房门,“赵大哥也很可怜,皇帝强迫的楚大哥和赵大哥分开,现在还要砍楚大哥的头,在我们族群中,他是要被拉到酷日下暴晒的,他就是——。” “欸欸欸!”炽阳拦住乐鱼继续口出狂言,“注意言辞,小心隔墙有耳,不能乱说。” “可我说的是事实啊。”乐鱼反驳说。 “确实该如此,”乐渊说,“酷日暴晒至死,是他该得的。” 炽阳两眼一黑,他可不知道顾府会不会有皇帝的眼线,一个两个口出狂言,可要把他吓死。 顾上韶也不晓得乐渊会如此说,轻咳一声,“近日府里有没有被安插眼线我可不知道,你说几句话没关系,可日后若是被告发,你可要将我摘出去!我可没说类似的话。” 乐渊不留痕迹地白了一眼顾上韶,可顾上韶却不生气,见乐渊被他气到翻白眼,他竟还有些爽快,难道他和乐渊表面上是挚友,其实骨子里是宿敌吗? 没等顾上韶爽完,乐渊泼了他一头冷水,“挚友自应同甘共苦,我若走了,黄泉路上不会放心你一人留在世上。” 乐渊见顾上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也顺畅许多,回归正题说:“时间不多,说些你知道的。” 顾上韶开始正经,“那日在朝上,晋王突然拿出一沓信,说是后妃私通前朝将军。”顾上韶说,“当时一听我就觉出不对劲,陛下看了,直接将书信扔开,楚煜白、寒刃下狱,赵剑墨被卸职却未追责。” “第二日朝上,陛下定了楚煜白死罪,礼部尚书李执清每日都会去立政殿外跪着,可陛下像是下了死心,依旧在让楚煜白在牢里,乐彰见赵剑墨未被处罚,就使了全身的劲儿去查赵楚二人,想着怎么火上浇油。” “楚煜白不会死,”乐渊说,“他费尽心思,甚至将楚煜白下狱,只是想逼赵剑墨造反。” “赵将军没有冲动是好事,”炽阳说,“王爷说的对,楚公子不会出事,只要赵将军按兵不动即可。” 顾上韶却有疑虑,不待他说出,赵剑墨推门而入,道:“所以就要拿他的命去赌吗?” 赵剑墨声音暗哑,“赌皇帝不会真的杀他?可若真的杀了呢?” “那将军想要如何?”顾上韶没了玩笑意思,问,“信件看过真伪,确实不可作假,难不成将军真去造反?” 赵剑墨沉默。 良久,“他不会希望我这样做……”赵剑墨靠在门前,手里紧紧握着当初那块掉入洛湖的玉佩,“……怪我,是我先同他传信。” “不应该啊,”顾上韶提出疑惑,“楚煜白虽傲的很,可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任由你给他传信?信件往来,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 “传信这件事,皇帝一早便知道,只是放任不管。而楚煜白是故意继续传信,意义不明。”乐渊接上话。 “难不成……”炽阳道,“楚公子故意要拉赵将军下水?” “不可能。”赵剑墨毫不犹豫,“他不会害我。” * 南乐国牢狱中,阴森潮湿,时不时可以听到老鼠吱吱声,犯人茍延残喘的声音,四处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可最里间的牢房内同普通牢房不同,栏杆处被人用帘子挡起来,自外看不见里边的情景。 楚煜白脸色惨白,身披薄薄的暗红衣衫,昏睡在铺着兽皮的床上,四肢被锁链紧紧锁住。 “要装到何时?”阴暗处的座位上传出森寒的声音,升平帝只穿了金黄里衣,手里攥着数张暗黄的信纸。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升平帝捏着信件,一字一字读着信上熟悉的字迹,“祭灶节至,未得灶糖,甚憾。” “思君如孤灯,一夜一心死。” 升平帝将信件一一读过,气急直接将它们全部掷进炭盆,跨步至床边,狠狠掐住楚煜白的脖子,额间青筋怦怦跳。 “思君如孤灯,怎么?你跟朕在一起,怎么就成孤灯?!”升平帝手上力道不减,昏迷的楚煜白呼吸不畅,蹙眉摇头挣扎起来,却迟迟不得苏醒。 “别装了!” 升平帝怒斥,起身狠狠打了楚煜白一记耳光。 楚煜白半边脸都被打得瞬间红起,脸上火辣辣的,被强行弄醒。 睁眼见到的便是炭盆里未燃尽的信纸,还有一旁气急败坏的升平帝。他动了动酸痛的肢体,却感觉到锁链的沉重,楚煜白放弃动作,随后对着升平帝轻蔑一笑。 只道:“牲畜、恶心。” 第42章 解救 “那又如何?”升平帝指着炭盆中,“让朕猜猜,你的情郎会不会来救你吧。” 他坐回椅子中,坐姿张扬无羁,“朕有的是时间跟你耗,就怕他等不及自寻死路,他即使投靠乐渊又如何,他敢造反吗?他能造反吗?” “他不可能造反,你倒不如想想怎么处置我吧。”楚煜白冷汗直流,说话时牵动脸颊肌肉,火辣辣的刺痛难以忍受。 他眼神中充满轻蔑,“你敢杀我吗?你舍得杀我吗?相比于赵剑墨如何做,我更好奇你要如何朝令夕改。” 升平帝冷哼一声,声音像是暗夜中的毒蛇,“你死不了,朕也不会朝令夕改,即便是你死,赵剑墨也得死在你前面。” 第84章 楚煜白试着半撑起身,昏黄的烛火照在脸上,他凝视着世间至贵之人,语气中淬了毒,“我,定会亲手杀你。” 回应楚煜白的只有升平帝不屑的嘲笑,楚煜白眼前飘忽不定,他精神不济,四肢疲累,不堪重负地倒回床上,没有被子便用胳膊抱紧了自己,昏睡前听着升平帝手指敲扶手的声音,便道:“再吵,滚出去。” 升平帝敲扶手的声音戛然而止。 月上枝头,打更声响。 顾府顾上韶屋中烛火通明,乐鱼趴在桌子上,静静听着众人商议,顾上韶时不时用玉佩穗子逗逗他,直搞得乐鱼靠得乐渊更近。 乐渊拿起桌上茶盏扔向顾上韶,被他轻松接住,乐渊给了他一记眼刀,道:“总之,这事明了,赵将军同他传信,早晚会被那人知晓,可楚煜白没有停止传信,他自己定有理由,只有等他自己说。现在盲目施救不如静而待之,行刑之时,皇帝自会拦截,再者,路上拦截总好过深入牢狱救人。” 乐鱼的鱼脑快速运转,理了理他们说的话,现在确实救人风险太大,皇帝对楚大哥根本就不好,虽说皇帝不会杀了他,可是楚大哥会受苦。 乐鱼心里还是想要去救人,但是碍于乐渊的警告,他有些纠结。 “那就先这样,日后有变故再说!”顾上韶站起身,挥着手开始赶人,“快走吧快走吧,被我爹发现你在我这里,我可要挨鞭子!” 顾上韶推完乐渊,又去推赵剑墨,“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们会救他,虽说他嘴毒得很伤过我,但人还算不错,我分得清。” 顾上韶转头又看向沉默的乐鱼,笑着走过去说:“小鱼,今晚来我房里睡,”顾上韶眯起眼睛盯住乐鱼,又拿胳膊撞了一下他,“我给你看些好东西,写在了纸上,市面上绝无仅有的!” “什么什么?你可以讲给我听吗?”乐鱼好奇,以为又是乐渊小时候有趣的故事。 乐渊一听就知道不是好东西,推开顾上韶,牵住乐鱼的手,“宸王妃不便在顾府留宿。” 顾上韶扯住乐鱼另一只衣袖,绝不退让,说:“还没成亲,他现在是舍弟!” 乐渊:“……” “那你问他,要去哪里。”乐渊松开乐鱼。 “诶!别。”乐鱼又拉住乐渊的手。 “得!”顾上韶识趣松手,“炽阳快给你家王爷领回去,看着碍眼,把我的脸气坏了,我可怎么娶得公主。” 乐渊扬眉问:“如此上赶着当妹婿?” 顾上韶咬牙切齿,“快走!” 时隔近半月,乐鱼终于又回到了宸王府,一进门就见到了桃溪,乐鱼冲过去跟桃溪抱了一下。 桃溪见面前的乐渊未置一词,便伸出手拍了拍乐鱼,贴心说:“有煲的冬菇汤,要去喝些吗?” “去!现在就去现在就去!”乐鱼兴高采烈。 一刻钟后,乐鱼捧着热乎乎的碗,闻着冬菇浓郁的香气,屋里也暖烘烘的,身体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他吸了一小口汤汁,眯着眼睛赞叹,“好香!” 乐鱼一连喝了两碗,待喝第三碗时,窗外竟传来咕咕咕的怪叫,乐鱼喝汤的手一顿。 桃溪警觉,要去窗边看,可乐鱼拦住她,他拿起床头的桃木簪,小心翼翼挪去窗边,桃溪紧紧跟在乐鱼身后。 还没等乐鱼看见咕咕怪叫的鸟,那鸟就突然出现在窗边,给乐鱼和桃溪吓个半死,差点摔倒。 桃溪拍着乐鱼的背,眼睛盯着那鸟,“它怎么会在这里,王府守卫不会拦下来吗?” “桃溪你快看它脚上绑着东西。”乐鱼指着乌鸟。 还未等乐鱼用灵力恐吓它,它倒自己啄了脚上竹筒,颠出里面的纸条。乐鱼和桃溪对视一眼,在乌鸟振翅而飞后才过去捡起来纸条。 “欲救楚煜白,后日京城外跃南客栈二楼里间见,只许乐鱼一人前来。” “这定是诡计,”桃溪说,“王妃莫要信。” “喊我小鱼,”乐鱼说完,垂首斟酌许久,“我要去找乐渊。” 乐渊不许他单独行动,他自己单独行动风险确实过大,找人商量一番好过于独自闷着。 炽阳敲响乐渊房门,进去后第一句话便是乌鸟再次进入乐鱼院内。 “慌什么?”乐渊方才沐浴完,正擦着滴水的头发,“他若是听进我的话,就不会单独行动。” 炽阳有些担心,反观乐渊不慌不急,两人待在屋里安安静静。 不一会儿,乐渊便听见叮叮的脆响,心里松口气,继续擦着头发。炽阳也听见了响声,在乐鱼敲门之前打开门。 乐鱼敲门的手停在空中,见到炽阳还有些意外,但看见里面的乐渊,满脑子想的便是把东西分享给乐渊看看。 “这是那只鸟送来的,他要我单独去找他。”乐鱼趁乐渊拆开纸条,自己大胆夺过他的干布,裹在乐渊头上就开始乱擦。 乐鱼细细感受着手下触感,感叹着乐渊的头可真圆润,乐渊被他擦得头晃来晃去,炽阳看不下去要接手,偏乐鱼还不愿意。 炽阳见乐渊乐在其中,也就放弃了。 乐渊问:“你要自己去?” 乐鱼毫不犹豫,“当然不会!这么低端的陷阱,我才不会上当。” 乐渊不吝啬夸赞,“嗯,愈发聪明。” 乐鱼闻言,下巴都要抬到天上,手上擦得更起劲儿,“我有在慢慢变聪明,灵力也越来越强,以后绝不会拖你们后腿!” 第85章 乐渊轻笑,将纸条传给炽阳,“你怎么看。” 炽阳看过之后沉默不语,片刻后试探性道:“或许可以去,但不会是他一人。” 乐渊示意炽阳继续说下去。 炽阳:“传信之人靠的是乌鸟,乌鸟是北狄国术妖族的,所以他就是晋王同北狄国术妖族的直接联系人,如果可以借此抓住他,不正好坐实了晋王通敌的罪名吗?” “那万一是陷阱呢?”乐鱼提问,“他们会那么傻得以为我会自己一人去吗?” “跃南客栈必定危险重重,可此机会只有一次,”炽阳说,“试一试呢?” 乐渊看向乐鱼,乐鱼转头过去看炽阳,“那就去试试!” 炽阳的决定正合乐鱼的心,他把这件事情办好了,那就说明他有能力帮助乐渊他们了,就不会是总拖后腿的人。 乐鱼怕乐渊担心,便说:“我会带上石骨,他灵力比我更强,他既然是术妖族,身上必定有妖气,就不算是纯粹的凡人,这样的话我用灵力打他,也不会遭到反噬。” 乐鱼伸出自己的胳膊,勾起来显示自己本就没有的肌肉,拍拍它说:“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更何况还有石骨呢。” “你那个狐狸朋友能帮你吗?”乐渊问,多一个精怪陪他去总是好的,到时候在跃南客栈外围布上暗卫,乐鱼总能逃出来。 “他一定会帮我,可是他不如石骨容易藏起来,”乐鱼想小九狐就算变回原形,也是比较大的,藏起来带身上有点困难。 “不必他跟去了,我和石骨就够——” 乐鱼还未说完,一抹火红跃过窗而进,小九狐一下两下就蹦到乐鱼面前,一跳就扑到乐鱼怀里,两只前爪搭在乐鱼肩膀上,张嘴质问。 “你难道忘了我的独家技能吗?你要去打怪,怎么能丢下我呢?你是不是想要独自修炼,好超过我啊,小鱼你变坏了!” 乐鱼双手掐着小九狐的前肢,将它放到身旁的凳子上,小九狐要去扑他,他就摁住小九狐毛茸茸的脑袋。 “怎么可能独自打怪不喊你,这次事出有因,我带不了你呀。”乐鱼解释说。 小九狐二话不说,狐狸尾巴突然开始猛甩,随后炸起一团红光,红光消失的时候,乐鱼傻在原地。 乐鱼看着对面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愣愣地眨眨眼,歪头疑惑,对面的小鱼也跟着乐鱼的动作歪头,外表两人相差无几。 乐渊视线在两人间不断转换,头发样式,衣着穿戴分毫不差,左眼尾的云纹也一样鲜艳夺目,脸上带着少年气。 要说两人唯一的区别,那便是眼神不一样,一个清澈无比,一个带着点精明。 炽阳已经在一旁看傻了,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头在两人中间一直甩来甩去,时不时还戳一下“小鱼”的脸,再感概一句:“真像啊。” 乐鱼反应过来,脸上挂起灿烂的笑,直接抱住对面的“小鱼”。 “哇!我竟然忘了你的独家技能——无敌狐狐模仿术!” 小九狐愤愤地说:“这样我不就可以陪你去了?你们刚才的谈话,我听了个大概,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就算带上那块臭石头我也不放心,我必须要跟着你去!” “好!”乐鱼把头窝在小九狐勃间,蹭了蹭,伸直了右胳膊慷慨激昂地说,“这样的话,此任务小鱼必定成功!” 第43章 礼物 乐渊想起某事,问炽阳:“那个红娘如何了?” 炽阳这才想起自己另一个任务,他道:“已经抓住,见了几件首饰,是京城贵夫人爱的式样,但多番打听,定位不到具体的人,偏代圆动不了,要不然好查些。” 炽阳拿出一支金簪,乐渊细细看着倒有几分熟悉,确实想不起来,“那便将太监代圆抓来。” 炽阳头皮一紧,赶忙提醒说:“他是陛下身边的太监,我们抓了会不会太……” “去抓,”乐渊说,“他不会管。” 一个太监死活,皇帝怎么可能放在心上,若真在意,太监康禄死后,苍鹭山土匪绝不会存在。 乐渊将簪子收起,最后嘱咐炽阳道:“明日随我去萧国公府。” 炽阳:“好。”乐渊去何处定有理由,他跟从便好。 乐鱼不解乐渊的动作,问道:“那里是你的母家吗,我可以跟去吗?”他扒着桌沿,眼睛炯炯有神,身子坐得板正。 “见故人,”乐渊目光移向乐鱼,“你见过。” 翌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一辆马车离开宸王府门。 两刻钟后,乐鱼和乐渊来到萧国公府,二人坐在堂前,二夫人得到消息移步进来。 她肤若凝脂、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岁月痕迹。 二夫人身上带着香气,她坐在乐鱼跟前,对着他笑眯眯,道:“又见面了,渊儿怎舍得带王妃出来逛逛了?” 待见到乐渊所说的“故人”,乐鱼才知自己对她是有印象的。当初他要被乐渊扔出王府之时,堵在府门的三位夫人之一临走时对乐鱼留下意味不明的眼神。 乐鱼再次被她的目光盯得发毛,脸上礼貌微笑着,私底下搬动凳子悄悄挪向乐渊。 乐渊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二夫人脸上,“二舅母愈发年轻,不知用了何物?” 二夫人以扇半遮面,笑说:“那还不是你二舅的功劳?” 她说着望向门外,招呼说:“秋杏,上茶。” 第86章 侍女秋杏走进来,手里提着一盏茶壶,说:“二舅爷对夫人疼爱有加,滋养肌肤的好东西天天往夫人这里送,日子久了自然年轻。” 二夫人以扇敲秋杏的手,佯装生气,嗔道:“多嘴,旁边站着。” “渊儿此次来,是要归还东西。” 二夫人眼波轮转,哦了一声,“我怎不知有东西丢在了王府。” “舅母的簪子被歹人夺去。”乐渊拿出袖中金簪,置于桌上,他时刻观察着二夫人表情。 可二夫人神色自若,她回头看向秋杏,“还不快去收起来,丢三落四,”而后对乐渊说,“簪子丢了几日,却实在找不到,今日找回也多亏——” “舅母不必遮掩,”乐渊已从侍女秋杏脸上得出答案,他目光如炬刺向秋杏,“红娘可认得?” 听及红娘,秋杏变得支支吾吾眼神躲闪,乐渊又道:“红娘已然供出你,你还有什么可说?北方同南方人牙子的中间联系人是你吧?” 乐鱼见秋杏多次看向二夫人,他的目光也跟着转过去,只见二夫人依旧波澜不惊地把玩着扇子。 相比之下,秋杏更是慌乱,但她的慌乱更加证实乐渊的猜测,乐渊轻笑,“舅母不打算说句话吗?” 二夫人嗤笑一声,用扇子敲了秋杏让她出去,淡定地倒了盏茶,“原是来审我的。” “我的身份你应当也知道,”二夫人合起扇子,细细抚摸着扇柄花纹,“若不是秋杏说你二舅日日送补品,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那取内丹养颜的妖人吧?” “自然不会,”乐渊说,“若舅母为人不端,二舅也不会替您隐瞒北狄术妖族身份,更不会将您娶回家门。” 术妖族?!乐鱼吃惊地看向二夫人,原来当初自己觉得二夫人给他的感觉怪怪的,是因为她是术妖族人? 二夫人闻言露出幸福的笑意,“我这身份放着也是放着,偶然间我那堂弟寻我复仇,才叫我得知他干了骨血炼丹的下贱营生,随后我便同南方人牙子联络,费了好些功夫得到他们信任,此后他们明修栈道,我便暗度陈仓。” 二夫人扇柄指向自己后院,“你三舅母捡来的,还有从人牙子手里夺回来的孤儿,都在后院学识字。” 二夫人说完又笑眯眯看向乐鱼,“审完了吧?可否让你的王妃同我说几句话?” 乐渊眼神寻求乐鱼的意见,乐鱼犹豫一会儿后点点头,二夫人牵着他的手就走出去了。 挨的二夫人近了,乐鱼能感觉出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妖气,可经过方才的问话,在乐鱼眼中,二夫人就是从人牙子手里夺孩子的女中豪杰,他也无甚紧张。 两人沉默地走在萧国公府,二夫人领着乐鱼回到自己屋中,“你随便坐,我给你找好东西。” 乐鱼第一次进二夫人的屋中,里面放眼望去是数不清几盆的兰花,暖炉暖烘烘的,屋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二夫人手里拿着个盒子从内间出来,见乐鱼手指戳着兰花,被问为何如此多兰花,她惊道:“你竟不知?” 二夫人将盒子放到桌上,用扇柄啪一下敲了乐鱼的头,“这可不行,乐渊母亲最喜的花,他定也喜欢,你都不琢磨他的喜好?” 二夫人又一副参不透的表情,“你们年轻,之间的感情怎么维系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也不知,可抓人就要从他的喜好上出手,才能抓得死死的,这你得学着点。” 说着二夫人下巴微抬,指向角落里的盒盒补品,“要不然渊儿二舅那么喜我?” 乐鱼颇有些醍醐灌顶,他要是想多亲近乐渊,就得做些他喜欢的事,他若是连乐渊喜欢什么都不知道,那他要怎么亲近乐渊呢? 乐鱼双眼放光,一脸求知若渴,“舅母定知乐渊喜爱什么,可否讲与小鱼听听?” 可终于上当了! 二夫人嘴角的笑根本就停不下来,她用扇子捂着笑,推了盒子给乐鱼。 “喏,他定喜欢这个,你夜里沐浴完后去找他,将东西给他,他定欢喜的不得了。” 竟有那么神奇?乐鱼拿过盒子,迫不及待地打开。 入目的是一根泛着红光的软绳,软绳上还挂着些银色小铃铛,看起来精巧极了。 乐鱼呆呆地拿起来,就引发一串的铜铃声,“我给乐渊买了红绳戴着,再送一个也没什么,”他拿着软绳又在手上比了一下,“可这红绳太长太粗,带在手上累赘。” 乐鱼提出自己的疑问,“乐渊会喜欢吗?” 二夫人见乐鱼天真无邪,愈发觉得自己带坏了人,但她东西都拿出来了,总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 “他定喜欢,”二夫人将软绳放回盒子,将盒子塞到乐鱼怀里,“今晚你就拿着去找他,你就知道他喜不喜欢了,二舅母可不会骗你。” 乐鱼半信半疑地收好盒子,恰好乐渊走过来寻他,二人离开萧国公府。 回去的马车上,乐渊看见了乐鱼怀里的盒子,也没有问他里面是什么,只叫他收好,“二舅母是术妖族人,她送你的东西不会是差的,多半是防身的,仔细收好吧。” 乐鱼又抱紧了些盒子,点点头,心想这里面是乐渊喜欢的东西,他可得收好,今晚送给他,看看他喜不喜欢。 “炽阳已经抓了代圆,我同他去审,你就待在王府,莫要出府,”乐渊怕乐鱼像上次一样误以为自己禁锢他,又补充说,“危险。” 第87章 乐鱼手不断摸着盒子,耳朵泛红,乐渊是在关心他!他在关心他! 乐鱼心里开心到飞起,怕乐渊看见他笑要问,他就偏过身,留给乐渊一个后脑勺。 乐鱼轻拍盒子,心道他今晚就要送给乐渊他喜欢的东西! 一天的光景很快过去,随着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不进阴暗潮湿的牢狱。 狱中,楚煜白发了热,腹中翻滚恶心,他面色潮红,昏睡在床上,梦中还时不时打着寒颤。 可被升平帝折磨了几遭,听见落锁的声音,楚煜白敏锐地苏醒,半撑起身,恍惚间见着一个黑影来到床前。 楚煜白声音嘶哑,以为又是升平帝来折磨他,张口便骂:“滚开!” 对方没有反应,抬手招呼一人进来,他拿了后来人送的被子,俯身将楚煜白裹起来,又轻而易举扛在身上。 楚煜白发觉不对劲,看了那人的脸自己并不认识,他警惕问道:“你是何人?” 对方不应,他挣扎几番无果,怒道:“胆敢擅闯牢狱,你是何人?” 对方不应,依旧扛着楚煜白走。 楚煜白沉默片刻,低声试探问:“赵剑墨派你来的?” 对方却冷哼一声,故意往上颠了一下楚煜白,楚煜白本就犯恶心,被这一颠,更加头昏脑胀,无暇分心。 “你倒还记得你的情郎。”对方声音阴冷。 楚煜白闻言,瞬间遍体生寒,眼睛震惊得要去看对方是谁。 宸王府。 乐鱼因着二舅母说乐渊喜欢兰花,他沐浴时用的都是带兰花香气的皂荚,他沐浴后正好乐渊回府。 乐鱼抱着盒子,心里估摸着时间,待推测乐渊沐浴完回到房中后,乐鱼蹦跳着出了房门,跑向隔壁乐渊的屋子。 乐鱼咚咚咚敲门,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声音让他进去。 乐鱼进来后关上门,乐渊见他发丝都未擦净,便皱眉道:“以后头发擦净再出门。” 乐鱼无暇顾及,抱着盒子凑到乐渊床边,在乐渊不解的目光下,将盒子强塞给他。 “送你的!你定然喜欢!” 第44章 软绳铃铛 乐渊将盒子推回给乐鱼,“二舅母给你的,我不需要。” “那你你先打开看看嘛,你替我打开。”乐鱼又将盒子塞到乐渊怀里,他就不信哄不得乐渊开盒子。 乐渊无法,咔哒一声打开盒子。 入目的是一根红色软绳,他登时眼一闭,盖上盒子,深吸一口气道:“看过了,拿回去吧。” 乐鱼整个人像花一样蔫掉,“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它吗?” 乐鱼抱着盒子,语气里带着委屈,“二舅母说你定会喜欢,但看你的样子,是不是你不但不喜欢,还特别讨厌它啊?” 他极为苦恼,“那我是不是又惹人烦了?” 乐渊想尽办法不让自己去想那根红绳,听见乐鱼嘀咕,他见乐鱼蔫了吧唧地抱着盒子。 乐渊不知乐鱼竟会如此想,也太过于敏感了些,平日里见他乐呵呵的,难不成心思敏感是他少时经历导致的? 他说话有时刻薄,乐渊是知道的,那他要在乐鱼面前斟酌用词,别将人说跑了。 乐渊闻见若有若无的香气,他看向乐鱼未干的发丝,“很香,我挺喜欢的。” 乐鱼:“?” 乐鱼立刻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满面欣喜:“那我以后就用兰花香的皂荚!我这样做,让你很高兴,算不算是报恩?” 乐鱼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盯着乐渊,乐渊思考一会儿,后道:“不算,明日你还要去跃南客栈,早些歇息,回去吧。” “好吧……” 乐鱼要去拿盒子,但乐渊却先一步将盒子藏到身后,“不是送我的?” “可你不是不要……”乐鱼及时悬崖勒马,立刻改口说,“送你的送你的!我走啦,不用送。” 乐鱼开心地来,又开心着回去,乐渊见他出门,静听他走远了才再次打开盒子,拿了里面的软绳出来,细细观察。 看着眼鲜艳的红色,乐渊思绪翻滚,不知为何联想到一些不正经的画面,他像是被烫到一般撒手,软绳叮当一下掉回盒子。 乐渊呼吸急促,两颊微红。红绳跟白皙的肌肤对比,还有铃铛…… “!” 乐渊极为迅速地将盒子盖上,放到床头柜的最里面,随后熄了烛火。 乐鱼回去倒头就睡,一觉睡到自然醒,收拾完后惊讶地发现乐渊还在睡,没等他跑过去敲门,小九狐从他屋子里蹦出来,逮住小鱼的领子就问:“现在去那个什么客栈吧,恩公还等着我回顾府呢。” 乐鱼看看乐渊的屋子又看看小九狐,最终说:“那我们先走一步!” 乐渊反常地起晚,还是炽阳急促不断的敲门声给他弄醒的,睡了那么长,偏还觉得一夜未睡。 乐渊喊他进来,炽阳急匆匆进屋,张口便是,“王爷,安插在牢狱的人回禀说楚公子昨日夜间被人带走了!追着出去只知道被带去了跃南林,生死未卜。” 乐渊揉眉头的手一顿,头脑瞬间清醒,“赵剑墨可知?必须拦住他。” 炽阳头都要炸掉,“没拦住,赵将军比我还要早些知晓,现在怕是已经去了跃南林。” 乐渊迅速收拾好自己,拿起佩剑,边赶路边对炽阳道:“有暗卫跟着我,你不必跟去,方才路过房间未见他,定是已经去了跃南客栈,你亲自去外围守着,务必亲眼见着人完好无损出来,里面一旦有异动,立刻冲进去。” 第88章 乐渊说完牵马便走,炽阳领命,带着两个人赶赴跃南客栈。 此时,小九狐已经站在了越南客栈外,他现在是乐鱼的样子,小九狐颠了颠腰间别着的小水壶,小声问:“我们现在可要进去了,里面有妖气,关键时刻你可一定要出来帮我嗷!” “放心吧!” 乐鱼传话出来,可小九狐又拍拍小水壶,“我说的是臭石头,小鱼你就好好保护自己就成,臭石头你可一定要不顾一切保护我嗷!” 石骨在里面奋力一撞小水壶,气道:“听见了听见了!走不走啊,死狐狸胆小鬼。” 小九狐得到石骨的响应,又拍拍水壶,哼着歌踏步进入跃南客栈。 找到目标房间,小九狐在门外悄悄一敲水壶,告诉他俩自己要进去了,随后一把推开房门。 “我来了!你快出——” 小九狐话都还未说完,鼻子里就被一股烟味攻击,狐狸脑子瞬间被麻痹,直挺挺往前倒去。 水壶乒乓一下撞到地板,乐鱼在水壶里慌张乱窜,“怎么了怎么了,出事了出事了,我要出去!” 旁边的石骨压住乐鱼,阻止他化形,小心地说:“有动静,有不少人,先等等。” 果不其然,乐鱼感觉自己听到了四五个人的脚步声,有人交谈说要把小九狐带去地牢。 石骨:“随机应变。” 乐鱼安下心去,感觉到小九狐被人抬了起来,水壶在他的腰间来回晃荡,乐鱼在里面差点晕得翻肚皮。 一刻钟后。 “人带到了。”有人说。 银狐坐在椅中,绿色眸子在昏暗的地牢中泛着寒光,“你们都出去,让我跟宸王妃单独聊聊。” 耳边又传出哒哒哒的脚步声,一阵嘈杂后地牢中再次寂静下去。 乐鱼待在水壶里一动不敢动,他总感觉自己被发现了,想说给石骨听,可石骨却打断他,让他莫要说话。 就这样两相对峙着,小九狐慢慢转醒,揉着自己的脖子撑起身,面对陌生的地方,他看向椅子里端坐的银狐,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是说在跃南客栈见面吗?” 银狐摸着膝上毛茸茸的毛发,回:“宸王为你可是安插了不少人,几乎要把跃南客栈围个水泄不通,为了我的安全,当然要转移阵地。” “我不想跟你攀扯,现在就说你要怎么救他。”小九狐不想耽误时间,开门见山道。 乐鱼在水壶中猛地一甩尾巴,小九狐说话不像我,会暴露的吧,一定会的,我这笨脑子,竟忘了教他学我说话。 银狐不慌不忙,盯着眼前的“乐鱼”道:“几日未见,你的胆子渐长,不知内丹灵力涨没涨,要不拿出来看看?” 小九狐闻言浑身一抖,赶忙捂住自己心口,内丹对于精怪来说是最重要的,一旦没了内丹,差不多就要重新开始修炼。 小九狐警惕地看向银狐,“我问你要怎么救楚煜白,你问我内丹做什么?不要转移话题!” 银狐轻笑几声,“你不是想要报恩吗?你把你内丹拿出来给我看看,看看够不够报恩。” 水壶中的乐鱼逐渐不安定,报恩?报恩跟他的内丹有什么关系? 旁边的石骨道:“内丹极为重要,你别想着送出去。” 乐鱼凑近石骨,道:“我干嘛要送出去,没了内丹就意味着要重新修炼,才不要送给别人,我又不傻,我可是越来越聪明,乐渊都夸我聪明。” “现在你也不精。”石骨无情道。 “呸!”小九狐啐了一口,“别想哄骗我的内丹,我又不傻!” 银狐追问:“难道你不想报恩?精怪报恩可都是把内丹送给恩公,保他一世平安顺遂,你拿出来给我看看,能护宸王一世平安你就送出去,不够的话你就继续修炼。” 银狐摊开手,缓声说:“我可以说是在帮你,帮你看内丹,我何时说要哄骗得你内丹?可不要冤枉人。” “好烦好烦!动手吧!”石骨等不及了,银狐说话太烦,他听不下去。 乐鱼及时拦住他,让石骨安静些,“你听,除了小九狐和对面那人的呼吸声,还有很多其他呼吸声!你听到了吗?” 石骨凝神去听,果真听见不少其他呼吸声,他又静心去感觉,片刻后道:“有很多精怪!是水汀山的灵气!” 银狐捏着手下宠物的毛,“你看我手下这只小狮子,他的内丹就还差些火候,我现在就在助他修炼,你确定不要我帮你看看吗?” 小九狐这才注意到他膝上的毛茸茸,是一只小白狮,他惊道:“这不是水汀山的小白狮吗?!你什么时候抓的?他怎么不动?你把它怎么了!” 水汀山有一窝白狮子,小九狐离开水汀山之前还见过,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哟,还是故人呢?”银狐温柔地摸到小白狮的脖子,随后无情掐住,语气狠厉,“可它总是不听话,妄想跑出去,所以我就用术妖索捆它几日不吃不喝,你看这不就老实了?” 银狐手下的小白狮睁不开眼睛,但它呜呜了几声,极为可怜。 “说起来这里应当有不少你认识的小伙伴呢,你要留下来陪他们吗?” 银狐隔空点亮地牢所有烛火,小九狐周身一望,顿时瞠目结舌,地牢里有好几个大笼子,里面绑着各种各样的精怪,他们都被红色的绳子捆着,倒在笼子里,不知死活。 第89章 “你你你……”小九狐眼睛都要惊出来,“丧心病狂。” “本以为你不会来,既然现在你来了,那么如果你主动留下来,我会好好祝你修炼,取了你的内丹后留你一命,”银狐说,“可若是像他们一样,总是痴心妄想跑出去,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想一想吧,告诉我你要选择哪个,”银狐一字一顿道,“名副其实蠢笨的宸王妃。” “选什么选啊!”小九狐怒气冲冲,大吼,“出来吧臭石头!我受不了了,快干掉他!” 第45章 逼迫 小九狐说着就拽下腰间小水壶,往地上摔去,一声脆响后石骨滚出来先,后又腾空,凌空变大后砸向银狐。 银狐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他捂着额头,转瞬间就见到自己面前有两个乐鱼,愤恨道:“你竟投机取巧。” “这叫睿智灵活!”乐鱼道,“小九狐你和石骨去打,我去放小伙伴!” “交给我吧!”小九狐转转脖子,抡着胳膊就冲过去,他和银狐正面对抗,石骨就找准时机偷袭砸他。 快些快些!乐鱼右手用力,一个个劈开笼子的锁,随后进去拍醒精怪们,让他们赶紧跑。 精怪们见笼子开了,一股脑都往外冲,“快跑快跑!” 一只兔子踩到乐鱼的脚,问他,“你不走吗?” 乐鱼摸了一把小兔子的头,随后把它放到野猪精的背上,“你们先走!我稍后就跑!” 野猪精颠好了背上的小精怪们,“都坐好了,我要走了!” 野猪精背着跑得慢的小精怪们跑出去,乐鱼见他们都跑了,就要回头帮小九狐和石骨。 可他一回头,就看见在银狐刚才坐过的椅子下,有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狮,它湿润的眼睛紧紧盯着乐鱼,趴在那里,嘴里无意识哼哼着。 冬季的跃南林不再茂密葱郁,冷风呼啸下,一只鸟栖在没了枝叶的枝头,抖擞了下羽毛,歪头看着底下未见过的情况。 楚煜白坐在一把藤椅上,动了动手上的锁链,确定打不开后对一旁沐浴阳光的升平帝没好气道:“你将我抓来这里做什么,礼部尚书……” “自然是沐浴阳光,”升平帝打断他的话,伸出手,“正合朕意。” “李执清一头闷在立政殿前,任谁劝都不听,朕有何办法?没将他关在府里,已经给足了你面子。” 楚煜白瞪了他一眼,开始环顾四周。以他们二人为中心,未见得其他人在,只有两把藤椅,两个人。但楚煜白明白,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石头枯草丛后,都危机四伏。 枝头的鸟正在晃头晃脑,琢磨着他们在做什么。 下一秒,寒风驰过,利箭穿透身体,还未叫出一声便已落地死亡,阴暗处有人悄然收起弓箭。 “来了。”升平帝睁开眼,笑中带着奸邪。 来了?谁?楚煜白回头看去,迎面望去见到一人。 赵剑墨便装执枪,后面跟着十来个人,个个手里都拿着剑。 升平帝拍着手悠然起身,“好啊好啊,赵爱卿果然是性情中人。” 赵剑墨没有看他,而是盯住了升平帝侧后方的楚煜白,楚煜白披发素衫,精神不济,双手缚着粗重的锁链,身体在寒风阵阵中微颤。 “你又想搞什么?”楚煜白撤回目光,瞥向升平帝,升平帝哂笑,一字一顿道:“当然是杀、人。” 楚煜白没有了气愤,只有无法喘息的压抑,数不尽的重负。 有完没完?到底有没有完?!楚煜白简直要被这两个人搞死,他前一秒情绪压抑,后一秒却骤然爆发。 他近乎崩溃,“你现在就杀!” 楚煜白一脚踹开藤椅,用力挣脱着手上锁链,挣脱不开便去砸升平帝,升平帝一把抓住锁链,举起往后一甩,楚煜白近日未得吃食,直接被甩倒在地,气的浑身发抖,紧抓着硌人的锁链。 赵剑墨冲过来,却被林奉往后一扯,登时赵剑墨前方就斜射过一支箭矢,林奉警惕道:“将军当心!暗处不少人。” 赵剑墨扫视过去,未见动静,听说楚煜白在这里,他过来原本不抱希望,但现在亲眼见到了,怎么也不可能再退缩。 赵剑墨:“今日,必须将他带走。” 林奉闻言,只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剑,暗道怕是再见不得兰棠。 “那就看看,”升平帝稳操胜券,往后指楚煜白,“你有没有能耐带走他。” “皇帝痴傻,整日围着点情爱转,”楚煜白悠悠出声,“当不了皇帝就趁早归土,好退位让贤。” “朕不同你吵,”升平帝一甩衣袖,举起手,对暗处的人轻飘飘吩咐道,“动手,杀了赵剑墨。” * 跃南客栈二楼中,两个蒙面暗卫面面相觑,一人看着廖无人影的房间,“人呢?!” 另一人道:“我去通知王爷,你们继续找,务必找到王妃!” 而在他们下方,乐鱼用灵力吹出一个个大水泡,将精怪们一个个送出去,他吹出最后一个水泡,将小白狮小心翼翼放进去,临走时还摸了摸它的头,“跟着野猪叔回水汀山!” “把他们都放走了,可要拿你自己来抵,”银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乐鱼惊然回头,怎么回事?! 小九狐嘴里塞着纸团,身体被银狐用红色术妖索捆住,正呜呜哭着,石骨被放在小九狐的头顶,石身也被捆了个小的术妖索。 第90章 “小鱼妖啊,你的朋友好像不禁打,”银狐揉了下额头被砸出的包,“乖乖交出内丹,我放了你的朋友,如何?” 乐鱼见银狐踩着小九狐的肩膀,一时火气蹭蹭涨,眼里瞬间就有了火花,右手开始绕起红蓝交织的灵力。 小九狐他都没舍得打过,眼前这人还敢踩他肩膀?石骨默不作声,难道是被打死了?! 那是他的朋友,从神域出来便一直护着的朋友!他怎么敢?! 乐鱼小小身躯仿佛蕴藏着巨大的灵力,瞬时爆发出来,乐鱼转瞬间便出现在银狐面前,银狐面具下油绿的眼眸一颤。 乐鱼一掌拍在他的腹间,银狐轰然砸向墙壁,整个地牢都好像抖了三抖,银狐捂着肚子起身,佯作轻松,“有意思。” 乐鱼眼中没了纯真,此时被怒火充满,他手里攥着红色术妖索,嗤笑说:“更有意思的在后面呢。” 小九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要忘记,哐哐哐的声音传出,他都不忍心看。 这还是……那条……人人都可哄骗得纯真鱼吗…… 不!这绝对不是他原先的小鱼!太暴力了!这还担心他被人类开膛剖肚、生煎爆炒?! 小九狐应该担心小鱼会不会把人类翻来覆去杀光光,然后因罪被神捕卷轴带走吧! 哎呀呀,小九狐闭上眼睛,耳边环绕着银狐阵阵嚎叫。 “慢着!”楚煜白吼道。 升平帝即将刺穿赵剑墨心口的剑顿住,随后抬脚踹倒赵剑墨,赵剑墨倒地,震得尘土飞扬。 地上落满了箭矢和血污,赵剑墨后背扎有三支箭矢,手中红缨枪上沾满滚烫的血液,林奉倒在他后面,前后各中一箭,颓然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十几个跟过来的家丁只剩下一个人,他正趴在林奉旁边,撕下布条给他绑住不断流血的伤口。 “你想说什么。”升平帝早已杀红了眼,“多说无益,你早该知道,朕绝对容不下他。” 楚煜白冷笑,“当初你不是亲口答应过,不会动他性命吗?” “朕可不曾违约,你自愿跟了朕,朕未曾再追究他无诏进京的死罪。” 无诏进京?赵剑墨嘴里溢出鲜血,忆起一件久远的事情。 那年,他同楚煜白约定共赴边关,不再回京。临走之际,升平帝突然传了楚煜白,楚煜白便同赵剑墨说,“你先走,我后续必定跟上。” 可是,楚煜白那一走,赵剑墨竟三年未曾再见过他。 赵剑墨出发一日未到,没有等来楚煜白追上的消息,等来的却是楚煜白成亲的噩耗。 他不顾阻拦回京,一路上人人都讲楚煜白进了宫,攀上了高枝还不满意,整日惹得皇帝恼怒,可还舍不得般无名无分赖在皇宫不走。 赵剑墨相信楚煜白是被逼的,按楚煜白的性情,他根本不可能留在皇宫! 但他错了。 在他踏进京城的第一步,他得知楚煜白侍寝封妃又无限风光的消息。 赵剑墨日夜兼程,身心俱疲。这一消息犹如惊雷霹雳,他甚至开始怀疑楚煜白终于开始响应他的感情,答应随他一起去边关只是在骗他!愚弄他! 骗他赶紧滚出京城!不要在出现他眼前,他赶着为自己谋个更好的出路,自己就是他眼中的石头,碍眼。 他撤回了踏入京城的脚步,愤然转身,一路赶往边关都未再回头。 思绪收回,赵剑墨泪珠滑进鬓发,盯着被旁人押着的楚煜白,他突然笑了。 原来是这样,他果然未看错人,楚煜白是谁,他是凌寒独立的鹤,怎么可能甘愿入笼。 赶到边关的第一刻,他就发觉到不对劲,细细想去楚煜白是不屑于做那事,所以他坚信他的鹤是有苦衷。 “你,又要骗我。”楚煜白眼眶发红,狠狠瞪着升平帝。 “朕对你不够好吗?”升平帝见他一副气急,恨极了他的样子,心里也不爽快。 他震怒道:“三年以来朕对你事事包容,你让朕放了谁,朕谁没放过?!甚至水汀山冬猎赵剑墨逾矩抱你,朕都当作未曾听过!你还要朕如何做才能得你欢心?!” “你去死啊!”楚煜白吼道,“你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萧皇后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楚家满门被灭的真相吗?!” 空气瞬间凝固,制着楚煜白的宦官只想将自己的耳朵割掉,好没听过楚煜白的话。随着升平帝挥手,那两个宦官如蒙大赦,赶忙退到远的不能再远的位置跪着。 升平帝眼中浮起杀气,冷冷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李执清告诉你的?” 那两个宦官生怕事后被灭口,又悄着往后挪,还未心定下来,自己脖子被人一扭,登时归了天。 乐渊出现在跃南林中,又解决了暗处几个人,借着枯草遮挡慢慢移向楚煜白,他紧握着剑,神经在听到萧皇后那一刻就紧绷着。 第46章 步步紧逼 “李尚书自然不可能知道你的窝囊事。”冷冽寒风刺骨,楚煜白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他颇有些不顾一切的意思。 “萧氏助你登基,萧皇后为你左右逢源,你却狡兔死走狗烹,萧皇后为何早产你不知道?你给乐渊宸王封号不就是堵萧家的嘴吗?” 楚煜白嗤笑,提起旧事竟发现怒气都提不起来,痛苦被时间消磨,每提起一次只会增添一份无奈承受。 第91章 他说起往事,有压抑沉痛又有几分平淡,“楚家世代为官清明,你却因寥寥几句挑拨之言便疑窦丛生,既已决定灭门,又为何不斩草除根?” 独留他一人。 楚煜白长舒一口气,摸着腕间红痕,“没脑子怎么当的皇帝,还不如早早退位的好。” 楚煜白字字落入赵剑墨耳中,他歪倒在地上,见楚煜白在寒风中瑟瑟,摇摇欲坠,他想冲过去抱住楚煜白,可他一动升平帝的剑便抵在他颈间。 升平帝对楚煜白难得的语气不善,“萧皇后的事你同乐渊讲过了?” “你想我说吗?”楚煜白反问。 “那便是没有,”升平帝斟酌着用词,“你若是将那些事烂在肚子里,你同赵剑墨的事,真可以不追究你,皆是赵爱卿的错,同你无关。” “你放他走,”楚煜白伏地起身,眼神炯炯盯着升平帝,“我便不说。” “不可能。”升平帝自不会答应,还未他再说几句楚煜白自不量力,身后却传出令人意外的声音。 乐渊解决另一个妄图射杀楚煜白的弓箭手,他丢命时惨叫出声,最后声音随着勃间咔嚓脆响消失。 乐渊从枯木丛中走出,浑身散发着狠厉,他如同往日般恭敬,“父皇,母后为何早产生下柔儿?” 升平帝面色凝重,不动声色地瞥了周围,随后对乐渊道:“朕无需向你解释,退下。” “难道因为他?”乐渊指向楚煜白,他说,“还是因为你不相信萧家忠心。” 赵剑墨脑中乱成一锅粥,怎么会和楚煜白有关?不可能。 “难道当初母后执手告诫我莫要轻信身边亲近之人,是想让我莫要相信父皇吗?母后的死,就是为了提防外戚?” 可明明萧家在助升平帝即位后格外低调,母后时常告诫母家要收敛低调,莫要张狂逾矩。世人都传帝后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竟也会无情谋害? 至亲至疏夫妻…… 乐渊脚步乱掉,感觉力气精力在随风飘走,他握紧剑柄,沉心问:“所以是否如此?” 升平帝不屑一顾,剜了乐渊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声音瞬间转冷,“你要造反吗?” “自然不会自寻死路,”乐渊说,“父皇想要让乐彰即位吗?” 总不可能是他,是谁都不会是他。 升平帝默不作声,兀自盯着一样动作,只见他将剑插进地面,往怀中摸出一迭信封,他本能感觉出不妙。 京城晋王府内,乐彰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嘀嘀咕咕,身旁的小仆从看不下去,劝道:“王爷,说不定他一会儿便回,不必如此费心。” “你懂什么!”乐彰啪一下坐在凳子上,手指不安地来回摩挲,“他都去了那么长时间,一点回信都没有想到底是抓到没有。” 他想到什么,脸色一白,忙道:“他该不会被乐渊连锅端了吧?!” 乐彰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气急败坏摔盘子,“早说了不要轻举妄动!他当那只鱼是傻的吗?回乖乖一个人去吗?!他死了不要紧,他把本王供出去就全都完蛋了!” “不行!”乐彰慌得脚不沾地,他唰一下站起身,“本王要去找父皇。” “朽木。”升平帝道,“所以你想做什么?” 乐渊好好收起乐彰通信代圆的信件,“要的不多,”他一字一顿道,“父皇殚精竭虑,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升平帝早知他有此意向,“朕不答应你,你便会揭发你兄弟?” “乐彰种种所为,不配同儿臣称兄道弟。” “放肆!”升平帝怒斥,而后又爽快说,“朕答应你,立你为太子,但朕可不会白白答应你。” 乐渊等着他的后话,赵剑墨却有些如鲠在喉,他定是难逃一死,死他倒是不怕。 赵剑墨拔掉胸前的箭矢,果断扔到一旁,喘匀气后努力看向楚煜白。 只是他怕牵连,而且…… 他放不下。 “赵剑墨,朕要你手刃他,如何?”升平帝道,“你同赵剑墨早有联系朕不是不知道,但你既想要那位置总要付出点代价,你要不要那位置?” 乐渊挥剑,胳膊蓄力,缓缓走向赵剑墨,升平帝露出微笑,挪步去楚煜白那边。 他走还不忘说:“朕要他的首级,而后赐给楚贵妃。” “乐渊!”楚煜白吼道。 升平帝抓住他的后脑发丝,而后用力将他按跪在地,声音阴测测的,警告说:“不要妄图屡次挑战朕的底线。” “乐渊!”楚煜白喘着粗气,凌乱发丝间泛红的眼死死盯着乐渊,“你敢杀他?!” 他敢杀他,楚煜白知道,所以他才会乱,升平帝不会杀赵剑墨,他既要明帝的声名,也要转嫁仇恨。 楚煜白见乐渊离赵剑墨越来越近,他的心脏怦跳不止,口口气难以呼出,他挣扎着,升平帝啧了一声松开楚煜白。 还未等楚煜白起身冲过去,升平帝却往后环住他的脖子,禁锢他的身体。 “好好看着,”升平帝道,“同朕作对的下场。” 乐渊站定在赵剑墨面前,他低头看着他,赵剑墨闭眼,楚煜白紧紧抠着升平帝的手腕,咬牙切齿道:“若是他身死……” “如何?”升平帝随口道。 乐渊已经提起剑柄,亟待挥下。 “住手!”楚煜白神色骤变,嘶声吼叫。 第92章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来临,赵剑墨猛然睁开眼睛,只见乐渊脚下一转,调转剑锋冲向升平帝。 升平帝似乎早知如此,他果断推开楚煜白,楚煜白受力往前扑去,扑向乐渊的剑。 赵剑墨一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见乐渊扶住楚煜白的肩膀,而后拽住胳膊将他甩来自己那边。 赵剑墨不知哪里来的劲,直接硬撑起身,接住被甩过来的楚煜白,他激动战栗,来回摸着楚煜白的胳膊,检查有没有伤口,又极轻地去揉楚煜白腕间红痕和后脑被拉扯的头皮。 赵剑墨的动作全被升平帝看进眼里。 真该死!竟如此大胆! 升平帝一时出神,脖颈一凉,他赶忙后闪,下一秒乐渊的剑锋同他的喉管擦肩而过。 “你敢弑君?!”升平帝竟不知乐渊步步紧逼,果真有取他性命的意图。 乐渊极为小心,眼观八路、耳听四方,每走一步,身后都跟着源源不断的箭矢飞过。 乐渊的暗卫在见他动手那一刻便倾巢出动,根据箭矢飞驰方向将埋伏的人尽数斩杀,又同升平帝藏的精兵打在一起。 升平帝体力不支,但见乐渊依旧不依不饶,招招要取他姓名,他挥剑又一次挡下乐渊的夺命剑,而后大声道。 “住手!” 乐渊剑锋骤顿,见升平帝的精兵不再动作,他也收回剑,距离升平帝五步外盯着。 升平帝气喘吁吁,扔掉手上的剑,道:“朕可以不杀赵剑墨。” 乐渊狐疑得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他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松口。 “但,楚煜白必须跟朕走。”升平帝道。 “不行!”赵剑墨突然发出震天吼,喊完又咳个不止。 空气忽然凝住,乐渊、升平帝连同周围的暗卫、精兵同时看向楚煜白。 楚煜白头皮抽动,太阳穴跳个不停,他闭上眼睛,握紧的拳头不断发抖。 恶心,太恶心了。 不堪忍受! 赵剑墨一边咳嗽,还不忘摸上楚煜白的手,盖住他不断颤抖的拳。 乐渊不可能代替楚煜白作出决定,就在众人僵持的时候,不远处无人在意的跃南河中响起汩汩水流声。 一颗圆润的脑袋突然冒出水面,四处张望,在转向他们的方向,尤其是在看见乐渊的那一剎那。 乐鱼脸上炸起笑容,他笑嘻嘻高高伸出胳膊挥来挥去,腕子上的红绳夺目。 乐渊隐约间可以看见有一条蓝丝牵在两人手腕间,随着乐鱼的动作来回摇曳。 乐鱼激动喊道:“乐渊!我在这里!” 乐渊:“?” 他怎会出现在此处? 乐鱼跨着步子,一步两步从河里跑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水,随后往后弯身,拖出来好几个大水泡。 一个里面是早就晕了的小九狐,怀里还抱着块石头,一个是鼻青脸肿的男人,还有一个小水泡包裹着一只闭眼的小白狮。 乐鱼伸出手指,轻松戳破水泡,将银狐踹过去,隔着一小段路手指着银狐,他对乐渊骄傲地道:“就是他了!小鱼成功抓到他啦!” 乐鱼双手抱臂,下巴微抬,表情极为自豪,神情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儿。 众人视线瞬间落在银狐身上,银狐的面具早已被扔掉,他的脸裸露出来,大片烧伤的痕迹布满半张脸,极为骇人。 “证据俱在,现在北狄国暗探都已抓出,”乐渊顿然语气轻松,“父皇,要乐彰还是楚煜白,还请三思。” 第47章 命不久矣 乐彰还是楚煜白,显而易见他会选自己的儿子。 “那你把信全部——” 楚煜白:“我跟你回去。” 楚煜白缓缓起身,在赵剑墨震惊的目光中再次说道:“我跟你回去,信必须留在他手里。” 升平帝眉头一挑,显然不曾猜到楚煜白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选择。他笑着伸出手,“现在随朕回宫,朕放赵爱卿一马。” 乐鱼不明什么情况,他学会了冷静,慢慢地挪到乐渊身旁,拽拽他的衣袖,问:“怎么回事?楚大哥怎么会跟他回去?他不是不喜欢皇帝吗?” 乐渊攥了一把乐鱼的头发,湿哒哒的水流出来,他皱眉道:“他自有打算,你先跟暗卫回去更衣。” “哦好,”乐鱼一步三回头看楚煜白,忧心忡忡,又对乐渊说,“那你也快些回来。” 乐渊嗯了一声,弯腰去扶赵剑墨,赵剑墨撤回目光,慌乱地抓住乐渊的胳膊,“我行动不便,求王爷快去阻止他!他不能再回去!” “绝对不能!” 乐渊动容,回首去看楚煜白走向升平帝的背影,而后说:“他是有主意的人,即使我阻止他,他也不会跟你走。” 赵剑墨骤然松开手,垂首不知在想什么。 “你看,你最终还是要回到我身旁的,”升平帝伸出的手被忽略,他也不恼怒,继续说,“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随朕回宫吧。” 楚煜白不出声,跟在升平帝身后,再身后是残存的精兵。 楚煜白突然开口,“是吗?” 升平帝不明意思,面色疑惑,“什么?” 楚煜白抬头,嘴角勾起骇人的笑,升平帝不知为何浑身战栗一瞬,又问:“你在说什么?” 楚煜白不回答,两相对峙间升平帝率先败下阵,回过身背着手继续走,“不要妄图挑战皇权,你根本就不是——” 第93章 升平帝眼睛倏忽瞪大,大脑空白一瞬,唯有颈间的疼痛不减, 楚煜白轻笑一声,又转手腕,“我说,”动作间升平帝脖颈血流如注,“我的一辈子还长,可你的……” “已经到头了。”楚煜白一字一顿。 身后精兵见状怒发冲冠,全部扑上来,楚煜白抓住升平帝,制在怀中,斥道:“现在还有得救,若是你们再敢上前,我直接让他人头落地!” 楚煜白的动作震住乐渊、赵剑墨以及蠢蠢欲动的精兵精兵们观察着升平帝的状态,又回头看一眼,乐渊站在他们身后,在他身后是宸王府的暗卫,个个目光如炬,武艺高强。 升平帝喉间溢出鲜血,说不出话但眼神死死盯着楚煜白,像是要把楚煜白给生吞活剥。 楚煜白觉出升平帝的眼神,他眼神中亦无恐惧,像看穷途末路的案板鱼肉,“身上穿的金丝软甲,自是碰都不得,所以只好扎了你的脖子,送你下、地、狱。” “上!”为首的精兵看不下去,招呼着身边人就要冲上去。 乐渊厉声道:“来日便是本王即位,你们想清楚!” 精兵动作随之一顿,面面相觑。 不久,身旁不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乐彰首当其冲,勒马吼道:“你们等干什么!”乐彰满面惊恐,剑指乐渊,“给本王杀了造反之徒!” “晋王乐彰勾结北狄国,人证物证俱在!”乐渊拿出信纸,又剑指银狐,“你还有何话可说?” 乐彰早已猜到,他也不惧,“你弑君!本王要杀了你!” 乐彰说着就要下马冲过来,乐渊本无甚在意,可他忽然眼神一凛,提剑迎着乐彰过去。 “本王杀了你!”乐彰胳膊都抡圆了。 下一秒,乐渊凌空一踢,正中乐彰肩膀,乐彰受击哀叫一声倒在地上,“你还敢踢本王,本王要——” 乐彰声音止住,只见乐渊挥剑挡下面前夺命之箭,随后面色严肃地环视周围,道:“有埋伏!” 乐渊攥紧手中剑,心道幸亏乐鱼已经被他转移。 乐渊说完那句话,周围瞬间蹦出十几个人,个个蒙面手执弯刀,看向地上倒着的银狐。 “快!少主在那里!你们快去救他!我挡住他们!” 见状,来人定是北狄国暗探,乐渊随同留下来的暗卫再次陷入战斗。 另一边,乐鱼怀抱着呼吸平稳的小白狮,他摸着小白狮柔软的毛发,嘀咕说:“去水汀山太远了,你就先跟我住一段时间吧,日后我定会把你送回去。” 行走的马车忽然停住,乐鱼身体前倾,扶住旁边才稳住身形,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暗卫在帘子后紧张道:“王妃莫要出来!有狮子拦路!交给我们就好!” “狮子?”乐鱼一把掀开帘子,见到了预想中的狮子,他赶忙挥挥手,“白狮妈妈,小白在这里在这里!” 大白狮靠着微弱的亲子灵力联系一路追到这里,终于不负所愿,找到了小白狮。 乐鱼把小白狮给了大白狮,大白狮见到小白狮没事,心疼又激动地舔了舔它的毛发,随后眼中含泪,声音慈祥道:“多谢你了,你要回水汀山吗?这里挺乱的,刚见到一堆人在打架,打得死了一地人,我驼你回去吧,相伴而行安全些。” 打架?一定是乐渊他们,他们又打起来了?不行他要去帮乐渊! “白狮妈妈您先走,我还有事要忙!” 乐鱼说完不顾暗卫阻拦,偏要回去,暗卫无法,只好跟着回去。 乐鱼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乐鱼见到乐渊身上流了不少血,可他依旧在跟四个人缠斗,乐渊突围根本就没办法,乐鱼身后的暗卫见状立刻要赶过去。 可他们的动作终究快不过一只小鱼精。 乐渊只见眼前蓝光一闪,乐鱼出现在自己身前,随后他双臂伸直一挥,巨大灵力瞬间爆发,围着乐渊的四个北狄国暗探直接吐血而亡,连带着周围的北狄国暗探一同被强大无形的灵力震慑到,都摔倒在地哀嚎。 所有人瞬间呆滞,茫然地看着一地滚动嚎叫的人。 乐鱼依旧保持着挥手的动作,乐渊动作僵硬,动作间胳膊上的血不断流下 他上前还未拍住乐鱼的肩膀,乐鱼就直挺挺地倒向前方。 完蛋了,他用力过猛了,好像要不好了…… 乐渊反应迅速,上手拦住乐鱼的腰,随后将人翻面抱在怀中,紧张得看向怀中人。乐鱼面色苍白,眼睛半阖,嘴巴微张,活一副被榨干的样子。 乐渊摸了摸乐鱼的面颊,问他怎么回事,又去摸乐鱼的脖子,感觉到跳动又问他感觉怎么样。 乐鱼没有回答,还哇一下呕出一滩黑血,乐渊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抱起乐鱼要带他回去看医。 相比于乐渊的紧张慌忙,乐鱼却是云淡风轻。 他被抱在乐渊怀中,缓慢伸出一根手指,努力睁开眼对乐渊说:“不……不必担心,小鱼有经验,这是……反……噬。” 乐鱼话声越来越低,到最后直接脑袋一仰,眼皮一合,晕了过去。 乐渊便走还不忘回头道:“晋王乐彰通敌,连同北狄国暗探刺杀陛下,速速拿下!” 乐渊刚抱着乐鱼上马,就见到又有一批人马赶到,为首的高喊:“我来啦——我来帮你!” 顾上韶身后骑马跟着的是炽阳,炽阳面色担忧,快马加鞭赶到现场,顾上韶知道楚煜白在这里,还贴心地带来了一辆马车。 第94章 乐渊下马抱着乐鱼进马车,随后对顾上韶道:“我有马车,暗卫会带过来,你将赵剑墨、楚煜白他们带回去!然后通知李尚书来宸王府一趟。” 乐渊说完,炽阳一甩马绳,马车骤然动起来,哒哒哒奔向京城。 回到宸王府,整个王府都躁动起来,人来人往,大夫进去又出来,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批大夫。 “到底如何?!”乐渊抓着乐鱼的手,“能不能救?” 大夫可怜地抱着自己医箱,哭诉,“真的就是体虚,修养便好。” 好几个大夫都说乐鱼是体虚,只需要修养,可乐鱼完全就是命不久矣的样子,脸色白得可怕,更是进气多出气少,气若游丝怎么都不像是修养便能好的样子。 乐渊挥退大夫,大夫如蒙大赦,赶忙跑出去,外面回来的炽阳拉住大夫,塞给他一锭银子,“辛苦了,王妃如此,王爷着急也在情理之中,你告诉我实话,王妃到底如何了?” 大夫如鲠在喉,看了看周围人,心虚地收起银子,小心又惋惜地说:“身体太虚!已经不像是活人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大夫说完赶紧就跑了,生怕被殃及池鱼。 炽阳满头黑线,犹豫地进屋,乐渊正在给乐鱼擦拭嘴角的血迹,见炽阳进来又问:“他刚说什么?” 乐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冷静,动作间都不似平常的有序,他现在太乱了,脑子乱,手脚也乱。 根本静不下来。 炽阳眼神躲闪,吞吞吐吐,在乐渊又一次问话下,他终于结巴道:“我们多找些古籍,会、会有办法的……” 乐渊的手瞬间顿住,目光紧锁着床上昏迷的乐鱼,眼神逐渐暗淡。 第48章 刺杀 乐渊目光倏忽一闪,他忽想起什么,连忙回头对炽阳道:“先前听他说是反噬,你快把白坛子抱过来!” 炽阳不敢耽搁得令立刻就去。 炽阳推开门时石骨还在坛子里修养,小九狐也在屋里睡着。葵爷爷听了乐鱼的遭遇,急得草叶疯长。 待来到乐鱼床前,乐渊松开乐鱼的手,葵爷爷嫩绿草叶伸出坛子,探到乐鱼的指尖,随后往上缠住他的手腕。 腕间的银镯子叮当一响,乐渊紧张得看着乐鱼。 片刻后,草叶松开乐鱼,还未等乐渊握住乐鱼的手,只听砰的一声! 床上的乐鱼瞬间变回一只双色长尾的小鱼,乐渊立刻捧起小鱼,将它小心放进坛子里。 一进去,乐鱼利落得翻着肚皮。 乐渊:“这是怎么回事?” 葵爷爷咳了两声,苦恼地说:“这里灵气不足,小鱼反噬如此严重,定是借灵力杀了不少人,现在它灵气不足以支撑正常生活状态。” “那是要回水汀山吗?”炽阳问,“你们一直住在那里,那里定灵气很足。” 随着葵爷爷一声嗯,乐渊心一揪,视线一瞥落到坛子里翻着肚皮的乐鱼,良久后对炽阳道:“你一路护送他们三个还有那只狐狸,务必保证他们安全抵达水汀山。” 炽阳一手抱坛子,身前包袱里还装着小九狐,他走时,乐渊又喊住他,说:“你安排人守在那里,不要让人接近。” 乐渊目送炽阳走远,而后视线里闯入一个黑色马车,乐渊神色骤敛。 马车上的是礼部尚书李执清,乐渊上了他的马车,随后一同去往顾府。 一时间风云变幻,升平帝遭北狄国暗探刺杀驾崩,储君之位空悬已久,朝堂上的人纷纷下筹码,安王乐舟行走江湖、游山玩水根本就找不到人,人们目光都放到宸王乐渊和晋王乐彰身上。 升平十二月二十九,晋王乐彰竟主动支持乐渊即位,一时下注乐彰的官员被全部打压,轻则左迁,重则流放。 正月初二,新皇登基,改元淳和。 乐渊下朝后,在立政殿内见到一人。乐渊径直走过坐在案前,道:“牢狱之灾难耐,先回去吧。” 闻此寒刃如针刺耳,单膝而跪,“臣知错。” “何错之有,”乐渊打开一道奏折,“是你主动去当中间人的吗?” 寒刃:“……” “即使不是你在他二人中传信,这锅依旧会落到你的头上,”乐渊提笔批奏折,抬眼看了固执跪着的寒刃,他语气淡淡,“若你不想歇着,去水汀山换炽阳下来,让他将阿宁和她奶奶送回南方兰城,兰知县兰琛会去接应。” 寒刃默默记着,乐渊话落他也未曾动一下,片刻后他突然道:“乐……乐公子如何?听说他——” “不必管,”乐渊顿住的手再次动起来,“先养好你自己吧。” “是……” 寒刃走后,乐渊将笔放到笔搁上,身体后仰靠住椅背,他长舒一口气,揉着眉头。 清晨阳光穿过窗户恰好照到乐渊脸上,乐渊偏头,暖暖日光扑到他的脸上。他伸手抓了一下光束,而后放下手,目光移到案上月白坛子。 里面水草沙石样样具备,唯独缺了一尾小鱼。 缺的那尾小鱼此时正游在水汀湖里,靠着吃葵爷爷的草叶和湖中灵气滋养,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未到能化出人形的地步。 双色小鱼在湖中欢快一甩尾巴,溅起一片水花,他浮上来吐泡泡,激动地问:“乐渊真的当了皇帝吗?那他会不会很累呀?他是不是只能待在那个方方正正的皇宫,很少出来呀?” 第95章 小九狐捧着一碗冬菇汤,闷了一口后满意地说:“桃溪姐的冬菇汤果真好喝!小鱼你没有骗我!” 乐鱼本来喝不到冬菇汤就难过,现在小九狐还刺激他,小鱼一拍长尾巴,瞬间溅起高高的水花,小九狐被淋了一腿的水,他赶忙掏出一个手帕擦擦,“这可是恩公给我的,我可不能弄脏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小鱼气呼呼的,又要甩尾巴。 小九狐赶紧拦住他,而后说:“不会不会!当皇帝可是很快活的,不会那么忙,想出宫就出啊,都成皇帝了,肯定很自由啊,还可以跟妃子们一起巡游呢!” 前面乐鱼还听得美滋滋,一听到妃子们,小鱼突然浑身一僵,木讷问:“什……什么妃子呀?” “皇帝有三宫六院,肯定要选妃呀,他在王府没有娶妻妾,那他成了皇帝肯定要选秀,只是现在还没有动静。” 小九狐边喝冬菇汤边说,“不过猜着也差不多快了,肯定会有人催他的。” 对啊,乐渊会立皇后的,还会册封很多漂亮妃子……乐鱼忽然浑身泄了气,鱼身慢慢沉下去。 石骨见状立刻接着说:“他肯定早就等不及了,就等着有人提选秀呢!” 乐鱼听不进去,他默默摇着尾巴钻进葵爷爷的草叶里,葵爷爷揽住它道:“小鱼想你的恩公了?” 乐鱼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可是他应该不会想我吧,那天我帮他解决了那些想杀他的人,是不是就算是报恩了呀?我是不是没有理由去找他了?这可怎么办呀……” “你还要去找他干什么?”石骨一头撞进天湖葵的草叶中,“他肯定早就将你忘光了,他把那个叽叽喳喳的守卫也喊回去了,水汀湖也没人守着了,他肯定想就此跟你撂开手!” 乐鱼默不作声,天湖葵摸摸他的鱼鳞,慈祥声音传出,“你救了他,就算是报恩了呀,现在你也没必要去找他了。” “对呀对呀,”小九狐躺在榕树下,“现在我们过得不是很滋润嘛?你还想离开我吗?” “可是……”乐鱼有些难以启齿,他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就是特别想见到乐渊,陪在他身旁,一刻不离那种,想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他的脸! 水汀湖上空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石骨瞬间警觉,葵爷爷立刻紧紧揽住小鱼。 寒刃利落跳下树,小九狐乍然起身变回狐狸,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他盯着寒刃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见他要跑,又道:“你要去哪里?!” 寒刃停下脚步,手攥着一张纸条,他回头盯着幽深的水面好一会儿,而后道:“陛下出宫要来水汀山路上受到埋伏,生死不明。” “什么?!”乐鱼瞬间跳起来,一下一下跳出水面,又啪一下落回水里。 “乐渊受伤很严重吗?他来水汀山是找我吗?他生死不明那是死掉了吗?!我要去见他,你带我一起带我一起!我也要去!” 乐鱼临走前,葵爷爷在他嘴里塞了一大把嫩绿的草叶,他嚼嚼嚼而后就被寒刃塞进了水壶。 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寒刃快步踏入殿内,除了炽阳他挥退屋中人,乐鱼听着人都出去了,他就在水壶里狂甩尾巴,示意自己要出来。 他通过和乐渊一起带的红绳,又靠无敌狐狐追踪术感知到乐渊的气息愈发微弱,乐鱼在水壶里急得要翻天。 寒刃抓着摇摇晃晃的水壶,炽阳眼疾手快要去拿鱼坛子,可还没炽阳走过来,一缕蓝丝穿出水壶,落地砰一下变回人形。 乐鱼两步三步就扑到乐渊身上,他来回摸着乐渊的手和脸颊,他声音都有些发颤,“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乐渊身上好凉,你们没有救他吗?他是要死掉了吗?” “太医说是北狄国术妖族特有的毒药,牢狱中的银狐已经被萧国公府二夫人手刃,埋伏下毒之人皆已事先服毒,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北狄国找解药,赵将军已经去了,只等他回——” “来不及,来不及了!”乐鱼手指都在颤抖,眼眶中续起了泪花,他摸着乐渊的手腕,乐渊脸色苍白,嘴唇却是深紫色。 乐鱼浑身发冷,他接受不了乐渊死在他面前,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发生。 那该怎么办? 去北狄国很远的,乐渊可以等到吗?他感知着乐渊气息愈发微弱,绝对来不及!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对了! 乐鱼眼中闪起光亮,他爬上乐渊的床,而后拉起床幔,掀开被角又要去拉乐渊。 “小鱼你要做什么?”炽阳不理解问道。 乐鱼语速很快,“我要救他,你们先出去吧,我有办法救他的!” “呃嗷,”炽阳觉得乐鱼是精怪,那么肯定有办法,就推着寒刃往外走,寒刃半信半疑,回头好几次看向床榻。 直到他一次回头,他看到乐鱼捧起乐渊的脸,然后毫不拘泥直接亲了下去! 寒刃瞬间回过头,炽阳疑惑要回头,寒刃忙拽着炽阳出去,殿内只剩下乐鱼和乐渊。 床幔之内,乐鱼让乐渊靠着床头,自己身体前倾,低头贴住乐渊的唇,乐鱼闭上眼,二人周围慢慢萦绕起蓝色灵力。 乐鱼手上用力,掐开乐渊的嘴,而后蓝色灵力缓缓进入对方的体内,与之伴随的是一个小小的,又很圆润的蓝色小内丹。 乐鱼近距离盯着乐渊的紧闭的眼睛,双手轻轻摸着他的面庞,一点点感觉着乐渊逐渐回升的体温。 第96章 内丹,是精怪最重要的东西,银狐说内丹可以让人百毒不侵、长命百岁,那他要用内丹救乐渊。 回来路上,寒刃告诉小鱼一样是一个很勤政为民的皇帝,步步计划都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乐渊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小鱼是为了南乐国的百姓,也是为了乐渊,这不算报恩,这是他自愿送给乐渊的。 第49章 鲛人 一个时辰后。 床幔之内的蓝色灵光逐渐黯淡下去,乐鱼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趴在乐渊身上,他耳边听着乐渊轻轻跳动的心跳。 乐鱼心中如释重负,手上抓着乐渊戴着红绳的手腕,他浑身疲累,心口处源源不断的灵力几乎没有了,可乐鱼听着乐渊的心跳声竟笑出了声。 乐鱼趴在乐渊身上过了许久。 “陛下如何?” 门外陡然传来女子温柔的声音,紧接着是炽阳的声音。 “原宸王妃在里面,就不劳陈小姐深夜来此,请回吧。” 陈小姐瞬间喜上眉梢,她立马提着食盒往回走,若不是家里逼着,她也不会来。 殿内乐鱼按着乐渊的肩膀撑起身,透过床幔盯着紧闭的门上映出的长发翩影。 陈小姐? 是乐渊未来的妃子吗?还是皇后? 也对,乐渊会娶妻的,他要回水汀山,他现在就要回去,葵爷爷还在等他,石骨肯定也在想他。 乐鱼将乐渊放下躺好,给他盖上被子,然后把手上去红绳剥下来,舍不得般留恋一番,然后咬牙放到乐渊手中。 乐鱼下床,回看了眼乐渊,而后步履蹒跚得绕到后殿,推开窗户跃出去,凭借记忆找到了和外界连通的沂湖。 没了内丹,他就要重新开始修炼,等他修炼好后再回来找乐渊报恩,他要回水汀湖,有葵爷爷、石骨、小九狐陪着,他肯定很快就能重新结出内丹。 乐鱼抬头见沂湖波光粼粼,他一步步挪至湖前,眼前已经阵阵发昏,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空中有紫色气团悠悠飘过来。 乐鱼闭闭眼睛又睁开,揉揉眼再看,可始终看不清那一团是什么。 没等搞清楚,自己腿一软,一头栽下沂湖。 乐鱼一进沂湖,溅起巨大水花,鱼儿四处逃窜,空中那一团紫色气团受惊般停滞一瞬,而后径直冲进沂湖,将乐鱼裹在其中。 湖中的乐鱼双眼紧闭,原本是寒冬,而周围却不冷,像在暖被中,乐鱼思绪猛然上飘,再睁眼时见到了熟悉的地方。 眼前是广阔无涯的水面,远处水面上好似有云垂落,白团团的云四处散发着旺盛灵气。 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是识海?还是简单的梦境? 乐鱼团坐在冰莲花中,他抬手摸了摸心口内丹处,原本应是空荡荡的,可现在却是胀胀的,还暖烘烘的,他甚至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正在往全身各处蔓延。 他难道这么快就结出内丹了?! 乐鱼又惊又喜,还没等他细细感受心口处的温暖,身下的冰莲花倏忽而动,乐鱼身体后仰险些要栽出冰莲花。 他手往后摁住冰莲花瓣,保持平衡,可这样一来莲花后半部分受力过多,扑通一声! 整个冰莲花倒扣进水里! 乐鱼栽进水里原本是不怕的,可他一呼吸汩汩水灌进鼻腔,情急之下一张嘴又冒出许多泡泡。 乐鱼:“!” 乐鱼胡乱扑腾着,他从未溺水过,更何况他是鱼,怎么可能会溺水,手脚并用在水里扑腾。 难道是因为他没了内丹,所以他不是鱼精了,成了会溺水的怪鱼啦? 那他心口处源源不断散发灵力的东西,不是内丹又是什么? 乐鱼吐出的泡泡越来越多,就在乐鱼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时,凭空出现的紫色气团撞进水中,乐鱼被裹在其中,随后带着他浮出水面飘向远方。 乐鱼在气团里捂着胸口咳嗽。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要好好修炼结出内丹,溺水的感觉太痛苦了! 乐鱼正想着以后修炼的事情,突然感觉到自己停在了空中,紫色气团不再前进,它到了目的地,竟啪嗒一下消失。 消失时,在空中呈弧线把乐鱼丢出去。 乐鱼陡然腾空,眼睛瞪得大大的,发觉出什么后瞬间紧闭,心都提到嗓子眼,连叫都忘了喊。 本以为的窒息感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身下柔软的触感。 什么东西? 乐鱼闭着眼扭了几下。 软垫? 他睁开一只眼睛,入目的是鹅黄色帷幔,正在随风飘动。 两只眼睛都睁开,盯着熟悉的帷幔,乐鱼平躺着,两只大眼睛滴溜滴溜转。最终确定了这是他先前做梦梦到的亭子。 可他记得还有个人啊,人去哪里了? 乐鱼想着就要起身找,身后却传来衣衫摩擦的声音。 “在找我?” 乐鱼猛地转身,看见一人立在亭子外沿,身姿挺拔负手而立,两人隔着来回飘动的鹅黄帷幔两两相望。 乐鱼看不见脸,只好根据以前的经历猜测,“你、你是衡莲……帝君?” 对面的人不回话,乐鱼就自动默认,像打开了话匣子又问:“我身体里传出的紫色灵力是你的吗?为什么要帮我呀?还有我们之前认识——” “聒噪,”对面那人说,“故人。” 乐鱼瞬间噤声,嘴巴闭得紧紧的,双手凑在一起乱抠,有些吵到人的尴尬。他听对面人说“故人”,难道他们之前在神域见过面? 第97章 乐鱼见对方不再说话,自己胆子莫名又大了些。 他要看看衡莲帝君长什么样子,万一他之前见过呢? 乐鱼脚底下悄咪咪挪动,嘴上又问道:“谢谢你帮我,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可以帮你,就当是报——” “不必,我只是助你挣脱束缚。” “啊?”乐鱼脚顿住,小小鱼脑里装满了大大疑惑,“什么束缚?” 对面人不回答,兀自举起手掌,手上登时燃起一团紫色灵力,他突然轻笑,随后一掌将灵力拍进乐鱼体内。 “欸?!” 乐鱼突然凌空,被紫色气团裹着飞向天空,紫色气团钻进乐鱼体内后凭空消失。 没了气团,乐鱼凌空垂直下落,忍不住尖叫出声,整个梦境都回荡着乐鱼的尖叫声。 “不要!” 乐鱼尾巴猛地一甩,啪一下拍住什么东西。 “啊——小鱼你怎么了?” 乐鱼听见熟悉的声音,迅速睁开眼,发现已经回了现实世界,自己也变回一条鱼,他抬头,见到炽阳摸着脸颊委屈得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为什么打我?是做噩梦了?还有你怎么突然栽进了沂湖,差点救不回来呢!” 炽阳连问四句,给乐鱼弄得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我不小心脚滑,”乐鱼蓄力跳出月白坛子,“乐渊呢?他怎么样了?” “陛下已经缓过来了,”炽阳新奇问道,“你是怎么救得啊?好生厉害!陛下一下子就活过来了,连御医都说你妙手回春,阎王殿里抢人!” 乐鱼尴尬得笑了笑,感觉到体内有旺盛的灵力正在乱窜,他迅速转移话题,“我有些不舒服,可能要化形,你看着人嗷。” 炽阳闻言起身,把门窗都关得死死的,走回月白坛子边时,见到乐鱼正飘在水中,一动不动。 识海内,雪白云团中有条小鱼,最开始只有拇指般大,到现在已经有了半个成人那样长,鱼头两侧突起更加明显。 体内从鱼鳞间不断溢出紫色灵气,慢慢团住鱼身,而后是巨大的灵力波动!整个识海都为之一颤,垂落水面的云层波浪般晃动,平静的水面也开始波涛汹涌。 现实世界中,炽阳听到什么东西在震动,回头看才发现是乐渊特意准备的月白坛子,炽阳伸手稳住坛子,可坛子震得厉害,连炽阳身体都跟着抖起来。 “小鱼小鱼,你在做什么?”炽阳见状不妙赶紧呼唤坛子里的乐鱼。 动静惊动了乐渊,乐渊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有一丝迷茫,前一秒他还记得自己命悬一线,现在怎么还在寝殿? 他偏头过去,见炽阳抱着月白坛子,呲牙咧嘴的。 “你在做什么?”乐渊问。 “陛~下~”炽阳声音都在震颤,“小鱼~在~化形~我抱着坛子~怕它摔~坏~” 炽阳的声音听得乐渊脑子一胀一胀的,听见是乐鱼在化形,乐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别!陛~下身体还——” “住嘴!”乐渊赤步过去,轻叹一声,“你先出去吧。 炽阳松开来回震动的坛子,谁知刚一松开,整个坛子像是脱了缰的马儿,啪嗒震了两下,没等两人去捧,月白坛子摔碎在地上。 摔碎的瞬间,除了碎声还有乍现的紫色气团,耀眼的光照亮整个寝殿,闪得两人睁不开眼睛。 有人见异状敲门来探情况,都被乐渊斥退。 一刻钟后,紫光慢慢黯淡下去,乐渊再次见到乐鱼化形的过程。 如瀑银丝,妖艳云纹,白皙肌肤,再往下还有如蝉翼般的薄…… 薄纱? 乐渊眼中瞬间清明,敛色一把推开身旁的炽阳,“你出去。” 炽阳正眼巴巴等着乐鱼化形呢,谁知不仅紫色一团挡着什么都没看清,还莫名被乐渊推了一把。 他要回头,却听得乐渊说不让他回头,炽阳只好摸摸自己被乐鱼尾巴甩的脸颊,灰溜溜走出寝殿。 等乐鱼化形完成,乐渊拿了床上锦被,盖住乐鱼的身体,随后弯腰将乐鱼抱起来。 等等!乐渊身体僵住,直挺挺杵在原地。 他手指微微滑动,手上触感滑腻,不仅冰冰凉凉,还有刺刺如针东西。 乐渊这才发觉不对劲,他连忙将乐鱼放到床上,先是盯着乐鱼睡颜看了一会儿,确定这就是乐鱼。 他脑子里正在经历风暴。 方才刺刺的东西是什么?滑腻腻的感觉也是什么?不像是皮肤…… 难道…… 乐渊蹙眉,试着探出手伸向锦被,捏起锦被一角,果不其然,看见了蓝色鱼鳍。 再掀开一些,看见的是如星辰般璀璨的鳞片。 再往上掀开,乐渊看见了一条蓝色尾巴,鱼尾带了点红色。 鱼尾巴…… 乐渊看看乐鱼上半身。 ——是人。 又低头看看眼前灿若星辰的尾巴。 ——是鱼。 所以……他是鲛人? 乐渊盯着乐鱼闪亮的鱼尾恍了神,鬼使神差般再次伸出手,手指摸到蓝色鱼尾。 触感滑腻。 乐渊轻轻摁了一下,赞叹:还挺肥。 “你在做什么。” 乐渊浑身如雷击,立刻松开锦被后退三步,抬头过去恰好对上乐鱼清澈的琥珀瞳。 乐鱼歪头看看他。乐渊动作极为不自在,一双手不知怎么放,最后一起背在腰后,脸上也浮起粉红,“没什么,你醒了便好。” 第98章 又想起鱼尾,乐渊偏过头,略震惊道:“你竟然是鲛人。” 乐鱼:“???” 乐鱼唰一下坐起身,见乐渊眼神时不时瞥向自己下半身,他抓住锦被,随后一把掀开! 第50章 我要哭珍珠! 鱼……鱼尾巴?! 乐鱼动了动尾巴,尾巴在床上啪叽啪叽两声,他呆呆地伸出自己的手,盯得极为认真,握紧拳头又松开。 待认清自己半人半鱼的样子,乐鱼惊艳又惊惧,两重情绪剧烈冲突下,他眼皮一翻,身体一倒,栽回床上。 昏迷前一秒,乐鱼还在想,他是鲛人?半身是人,半身是鱼。 那就是鲛人!可他怎么会是鲛人?鲛人不是已经被灭族了吗?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如果他真是鲛人,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要被追杀? 不要哇!!! 乐鱼没想完就撅了过去。 识海中原先的双色小鱼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团银发蓝尾的小鲛人,酣睡时,淡蓝娇嫩的耳鳍随呼吸一颤一颤的。 靠紫色灵气,乐鱼身体刚刚恢复些许力气,借着这一睡,他直睡到了翌日凌晨,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棂,缕缕暖光洒在乐鱼睫毛上,衬得金黄。 不知哪里来的香气,像粘人的妖怪般缠住乐鱼,猛烈进攻乐鱼的鼻子。乐鱼吸了吸鼻子,眼睫毛颤动。 下一秒。 “冬菇汤!” 乐鱼唰一下坐起身,盯住香味传来的地方,两只大眼睛瞪得像琥珀珠子,肚子已经在咕咕抗议。 桃溪停住整理衣服的手,指着桌上的坛子满面笑容说:“陛下吩咐的要早早准备好,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哇!”乐鱼掀被下床,却不知自己已经变成鲛人样子,他一下来尾巴触地,未曾支撑住身子。 啪叽! 乐鱼直挺挺趴在地上,桃溪立马放下衣服,提着裙摆小跑过来。 乐鱼见自己的样子被桃溪看了个透,也懊恼自己为什么是鲛人,他双手捶地,尾巴啪啪拍地面,“我不是怪鱼我不是怪鱼!” “小鱼肯定不是怪鱼,陛下说小鱼是祥瑞,能给我们南乐国带来福瑞呢!”桃溪笑嘻嘻的,她伸手卡住乐鱼腋下。 “不行不行,你抱不——” 乐鱼话都没说完,视线猛地拉高,顷刻间,他就被桃溪提起来。 乐鱼面带惊讶,盯着眼前瘦瘦弱弱的桃溪,自己被慢慢抱去榻上,他嘀咕说:“桃、桃溪姐姐,好……好生力大。” 桃溪拍拍手,“那是自然,奴婢小时候为了照顾弟弟,边砍柴边背着弟弟哄呢,力气自然就大了些。” 她转身招呼人进来端盆水,进来的是个瘦瘦的小太监,他端着盆过来,桃溪在榻前放了个凳子,好让乐鱼洗漱。 乐鱼捧一小汪水开始洗脸,随口问着乐渊的事情。 回答乐鱼的不是桃溪,而是等着端水走的小太监,他说:“陛下早朝去了,说让我们好生照顾公子,陛下可是真真的爱护公子啊。” “我认识你,”乐鱼拿帕子擦脸,“你不是楚大哥身边的小太监吗?怎么会来我这里?” 乐鱼擦脸的手忽然顿住,想起楚大哥,乐鱼就想起上次跟乐渊父亲手下打架的事情,他还看到楚大哥满手鲜血控制着乐渊父亲。 乐鱼扔下巾帕,问道:“楚大哥出事了吗?是因为他杀——” “唔!” 乐鱼的嘴被风吉紧紧捂住,风吉脸都吓白了好几个度,桃溪也被吓一跳,立刻四处看有没有人在,风吉见没人才赶紧松开手。 “小祖宗小祖宗,可不要乱说呀,”风吉苦口婆心说,“要记住先皇是被北狄国暗探刺杀的!” 乐鱼愣住,他看看桃溪,桃溪点点头,他又看看风吉,风吉点头如捣蒜,他收回目光呆滞了一会儿。 而后忽然目光一闪,一拍手道:“小鱼懂了!这叫嫁祸!” 风吉听来点点头,后又立刻摆手说:“不对不对,公子要记住,就是北狄国暗探刺杀先皇,还欲图围杀陛下,是公子出手救了陛下。” 桃溪在一旁继续收拾乐渊送来的衣服,边说边赞叹,“对对,陛下昨日还昭告天下,说公子是祥瑞化身,能给我们带来福报!是一条福运满满的神鱼。” 乐鱼听得点点头,双手叉腰,抬起小脸骄傲地说:“是的是的,就是小鱼救的乐渊,是不是很厉害?嘿嘿嘿小鱼就是神鱼,之前就是神域的鱼吶!” “厉害厉害厉害!”风吉附和说,伸手要去端盆,乐鱼想起啥来,摁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诶,你还没说楚大哥的事情呢。” “哦!楚公子去了边关,”风吉乐呵呵的,“是和赵将军一起去的!陛下还派了好多人护送楚公子的马车呢。” 乐鱼眼睛登时眯成一条缝,乐渊就是个好人,最好最好的好人! 乐鱼的尾巴控制不住乱甩,一时间不知拍住什么,尾巴被硌了下,他吃痛回头去看。 见到的是一根红绳,上面缀着颗较为圆润的大珍珠。 是他的红绳! 乐鱼扑过去拿起红绳,二话不说戴在手上,可戴上之后又有些犹豫,他当时摘下红绳就是为了跟乐渊撇清些关系。 要不然以后乐渊娶了妻子,手上还戴着跟我一样的红绳,乐渊妻子定会伤心。 思及此处,乐鱼果断把红绳又摘下来,塞到枕头下面。 第99章 乐渊寝宫一片喜气洋洋、欢身笑语,同这里气氛不同的是不远处的立政殿。 顾上韶坐在一旁,乐渊坐在案前龙椅上,桌上放着乐彰送来的信。 顾上韶给自己剥了个蜜橘,一口塞进嘴里,“你要怎么处置他啊?”他又指着蜜橘说,“这蜜橘不错,我要带些回去。” 乐渊看了他一眼,随了他往袖袋里塞橘子,他说:“就贬去边关吧,让他在赵剑墨手底下。” 顾上韶点点头,没有异议,他早就想到乐渊不会杀乐彰,他把盘子里的蜜橘都塞进了袖袋,而后眼睛一转,试探问:“长公主可在宫中?” 乐渊见他一脸严肃,以为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一听还是关于蕴真公主的,他当即白了一眼顾上韶。 “柔儿现在应当在太后那里,”乐渊声音很低,轻叹一口气说,“劝你还是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顾上韶以为乐渊是舍不得她,“那可不行!难道你要她一直孤身啊,我的赤诚真心,终有一天能打动长公主!” 说完顾上韶袖子一甩,甩出来两个橘子,顾上韶也不觉得尴尬,弯腰捡起来塞进袖袋,摆手说:“我走了,不用送。” 乐渊身旁的寒刃说:“陛下要纵容顾小侯爷如此吗?传出去恐他落个不敬之罪。” 乐渊打开奏折,“不必理他,待他撞了墙自会改。”说罢乐渊提起笔,但忽而顿住,他偏头对炽阳说:“蜜橘,送些过去吧。” 虽未说是送给谁,可炽阳心了跟个明镜似的,他端起另一边满满一盘子的蜜橘出了立政殿。 乐鱼刚喝完冬菇汤,正揉着肚子躺在榻上,脑子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把尾巴变回腿的事情。 炽阳敲门进来,乐鱼眼睛又亮了起来,撑着身子连问:“什么呀什么呀?” “蜜橘!”炽阳提起一个凳子放到榻前,举着盘子给乐鱼,“顾小侯爷认证过的好吃!快尝尝。” 乐鱼拿了个橘子,剥开就迫不及待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感觉瞬间将他冲昏。 “好好吃啊!”乐鱼又拿起一个剥开塞给炽阳,“你也快尝尝!” 炽阳手举着剩的半瓣橘子,惊叹:“嗯!果真好吃!” 两个人一起吃着橘子,乐鱼随口问:“乐渊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该回水汀湖了,我还想跟他告别呢。” 炽阳头皮瞬间一紧,放下蜜橘问:“为什么要回去啊?这里不好吗?” 乐鱼慢慢吃着蜜橘,“乐渊不是会选秀吗?那我一直待在他身边不好呀。” 炽阳头摇得快要飞起,“怎么会呢?陛下是不会选秀的。” “真的吗?!”乐鱼眼睛顷刻间亮起,闪着光盯着炽阳。 炽阳点头,“对啊,陛下不是有你吗?为什么还要选秀啊,依陛下的性子,今生怕是不会选秀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了?”乐鱼继续追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当面跟他讲这件事。” 炽阳估摸着时间,“现在刚下早朝不久,还得有个一两个时辰才能过来吧,放心,陛下一有时间定会第一时间来看你!” 还有一两个时辰,嗯,时间够了。 乐鱼把剩下的蜜橘塞给炽阳,“剩下的你和桃溪姐姐、寒刃、风吉分了吧,我要睡觉了,不要进来哦。” “刚睡醒又要睡吗?生病了吗?”炽阳说着要来探乐鱼的额头,乐鱼拦住他的手,“小鱼没事,就是困了,困了。” 乐鱼为了增加信度,还故意打了个哈欠。 等把炽阳哄走,乐鱼钻进被窝,掏出枕头下面的红绳,捏着上面的珍珠。 这珍珠不够圆润,乐鱼摸摸自己的耳鳍,他现在是鲛人,他要哭出最大最圆的珍珠,凿洞串在红绳上,再送给乐渊一颗。 乐鱼在被窝里蓄力许久,呜咽声慢慢从鼓起的锦被里传出。 处理奏折过于疲惫,乐渊昨日盯着乐鱼看了近半夜,睡也没睡好,现在疲累至极,干脆起身回寝殿。 待他回到寝殿,问了桃溪乐鱼在做什么,桃溪说是在睡觉。 “还在睡?”乐渊以为乐鱼又要昏个几天,推门就要进去。 桃溪紧跟着说:“公子醒了喝了冬菇汤,吃了些蜜橘,在睡回笼觉。” 醒了便好,乐渊松一口气,慢慢推开房门,进去后反手关好门,走了不过三步就看见榻上鼓起的圆球。 乐渊脚步放轻,想看看乐鱼,谁知走近了却听见细微的抽咽啜泣声。 第51章 汤泉 哭了? 乐渊站在原地,倾耳去听。 “呜呜……” 鼓起的锦被下传出不断的啜泣声,乐渊心情沉重,比批奏折更要烦闷。 他是因为变成鲛人所以难过?还是因为他不想留在这里?所以在偷偷哭?那要放他走吗? 可是他不能走,他必须留在我身边。 乐渊眼神没了以往的一丝柔和,他目光深沉,紧紧盯着鼓起的一团锦被。 乐渊脑中不断回荡着:他不能走,他必须留在京城。 乐渊轻声走过去,目光掠过床头柜,想起里面有先前二夫人送的红色术妖索,顷刻间他眼中充满了捕猎的狠厉。 术妖索,术妖索,若他不愿意留下,要锁起来吗? 乐渊一步步走近榻边,鼓起的一团好像感知到什么,不再啜泣。乐渊探出手捏起被角,随后直接掀开。 第100章 乐鱼受惊转头过来,他手里捧着大小不一,圆的瘪的珍珠,银丝凌乱,眼眶红红的,还有未掉的小泪珠挂在睫毛上,鼻头也哭得红红,嘴瘪着微张,还在发出呜呜的声音。 但乐鱼在看见乐渊,剎那间哭丧脸变成灿烂笑脸,他捧起珍珠,凑近乐渊道:“你看你看,我真的可以哭珍珠!” 乐鱼低头颠了颠手上珍珠,略惆怅说:“只是有点不好看,但是小鱼相信,总有一天能哭出世间最大最圆的珍珠!” 哭、哭珍珠? 乐渊眼神瞬间清明,先前的阴暗一扫而空。见他眼角挂着泪珠,乐渊拿出一方帕子,一手摁住乐鱼的头,一手给他擦着泪水。 “不必哭,进贡的东珠都会送过来。” “那可不一样,”乐鱼说,“这是我自己哭出来的,会更亲切呢。” 说着乐鱼脸颊贴近手掌,轻轻蹭了蹭掌心的小珍珠们。 乐渊擦完泪水收起帕子,坐在榻边,盯着乐鱼微微肿起的眼睛,想不出来何事会让他如此伤心,便问道:“你为何会哭出来?” 乐鱼蹭珍珠的动作一顿,眉头微蹙,眼睛汪起水,嘴巴一瘪又有要哭的征兆,他的琥珀瞳一转,盯住乐渊,随后小珍珠也不管了,直接向旁边扑过去。 乐鱼两条胳膊紧紧环住乐渊的脖子,小珍珠落了一床,他吭哧许久才把话说明白,“原是哭不出来,可一想到父亲不要我,心就像碎成八瓣,疼痛难耐。” 乐渊想,不是因为想离开自己便好,可他父亲为何要抛弃他?他要现在问乐鱼吗? 乐渊转过眼神,见他伤心得很,便不想再提起,抬起手将手搭在乐鱼后背。 乐鱼抱了会儿乐渊,突然略松胳膊,略拉开距离后和乐渊对上眼神,目光灼灼地问:“你、你真的不会选秀吗?” “不会。”乐渊毫不犹豫道。 乐鱼眼睛一亮,“那也就是说,小鱼可以毫无芥蒂待在你身边啦?” 乐渊嗯了一声,反问:“所以,你会离开皇宫吗?” “当然会啦!”乐鱼眼睛亮亮的,他说,“皇宫没什么好玩的,我要回你的王府,你陪我回王府住好不好?” “……不行,”乐渊说,“我必须在皇宫,你不喜欢这里吗?” 乐鱼松开乐渊,双手撑住后面,无聊地甩甩尾巴,“这里太闷了,到处都是墙,我不喜欢这里。” 乐渊心一紧,看了眼乐鱼的蓝色尾巴,“你可以随意出宫,若是我没时间就让炽阳陪你,你想回王府也好,回水汀湖也好,但要记得回来用膳。我再派人在皇宫内挖个池塘,你在池塘里游玩,可好?” “嗯……”乐鱼甩着尾巴思考,勉强答应说,“那好吧。” “可是,你真的不会赶我离开你身边吗?”乐鱼眼神极为认真,尾巴也不甩了,眼睛观察着乐渊的表情。 “不会。” 让他留在身边都巴不得,怎么会赶他走?他又不是傻子。 “好!相信你。”乐鱼躺进锦被,感受着底下的柔软,幸福得扭了扭。 乐渊见状也松了气,这条鱼还是以前那般纯真,相比之下自己方才那想法真是无耻。 他盯着乐鱼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无意间注意到乐鱼的尾巴有些干巴。 乐渊重新拿出新手帕,放到他的尾巴上,隔着手帕摁了下他的蓝尾巴,蹙眉问:“你难道不需要泡在水里吗?” 乐鱼闻言眼睛瞬间睁开,撑起身恍然大悟般说:“我怎么说今天感觉身体怪怪的,总是想喝水,原来因为我是鲛人,而且还是原形状态,这样我是需要泡泡水的。” 乐鱼说罢,乐渊就用被子细心裹住乐鱼,只露了尾巴尖尖在外面,他还伸手要来抱乐鱼。 乐鱼乖乖张开手臂,向上环住乐渊的脖颈,感觉到自己腾空,尾巴有些不安得甩甩,“要做什么?” 乐渊:“带你去汤泉。” 乐鱼:“!” 出了寝宫,乐鱼当即抖了抖,往乐渊怀里拱,寒风吹过甚至抖得更厉害,乐鱼牙齿有些打颤,“什、什么时候到春天啊?好冷好冷。” 乐渊怕冻坏乐鱼,又绕回寝宫让桃溪拿了一件貂裘来,将乐鱼从头到尾盖住,他疑惑问:“鱼精也会怕冷吗?” 乐鱼老实回答,“原是不怕的,可不知为何,近些日子来愈发怕冷,想来是因为自己来了人界使用灵力过度,灵力不足导致的吧。” 灵力不足?提及此处,乐渊又问:“听炽阳说是你救的我,一条小鱼精是如何救的?难不成你是从阎王殿偷生死簿改了我的命?” 内丹内丹!是用的内丹!葵爷爷他们还不知自己用内丹救了乐渊,乐渊也不知道,他可不能被他们发现,要不然肯定要被点着头骂一顿! 乐鱼心虚笑笑,貂裘下传出乐鱼闷闷声音,“我就是一条最普通不过的小鱼,怎么能进阎王殿,还那么大本事偷到生死簿呢?就是小鱼勾勾手指,给你渡了点灵力,就这样,你就好啦。” 乐渊:“就勾了勾手指?”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又忆起乐渊的唇,貂裘下的乐鱼小脸一红,磕磕绊绊说:“对、对呀……” 乐渊不信,他眼神满怀不信任,可继续问想来也不会得到答案,还会让乐鱼为难,所以他选择转移话题。 “春天快到了,再等等,等夏天再到了,我带你去避暑,你也可钻池子里去。” 第101章 “好!”乐鱼回道。 一刻钟后,乐渊抱着乐鱼踏进了汤泉宫,进入殿内,乐鱼顿时被暖烘烘的热气裹住,他双手掀开貂裘,头摇来摇去,观察四周。 “哇!” 乐鱼眼睛里闪着星星,眼睛都快要钻进冒着热气的汤泉中,日光透过窗棂铺散到汤泉上,汤泉波光粼粼。 乐鱼感觉自己体内压抑许久的天性突然爆发,尾巴都在兴奋得抖抖,他赶忙拍拍乐渊肩膀,“快放我进去,快放我进去!” 乐渊蹲下身,手拽住乐鱼身上锦被和貂裘,然后松开他。 咕咚! 乐鱼一头钻进汤泉,溅起小水花,然后就没了影,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是乐鱼没进到汤泉中一般。 乐渊原本见他高兴自己也高兴,可现在心有些空落落的。 他警惕地盯着汤泉平静的水面。 没了? 难道他能通过水任意穿梭空间吗?那他还在汤泉里吗?该不会那么着急进汤泉是为了逃离皇宫吧? 乐渊狐疑地探出手,划了两下水,“乐鱼?” “哇!”乐鱼惊呼。 他哗一下冒出水面,在空中身体弯成弧形,蓝色尾巴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愈发像满天星辰,乐渊一时间恍了神,眼睛不自主紧紧跟着乐鱼。 他上半身原穿了外衣,可现在身上只剩下薄薄的白色里衣,而白色里衣沾了水,贴在乐鱼瘦小的身体上,显得腰更加纤细。 乐渊痴迷的眼神跟随着乐鱼起起落落,在汤泉中到处溅水花,整个汤泉宫都充满了乐鱼的笑声。 乐鱼又一次钻进水面,下一次蹦出来直接突脸乐渊,乐渊瞳孔骤缩,想伸手却又收回。 乐鱼跌落水面后溅起水花,溅了乐渊一身,乐鱼见状双手搭在台边,下巴放在手背上,歪头顺势说:“乐渊你身上湿了,要不要下来玩玩呀?” 乐渊是想的,可现在还不是玩乐的时候,“稍后要处理些事情,晚些再玩。” 乐鱼认命般往后一趟,甩着尾巴飘向汤泉中央,“好吧好吧,你好忙啊。” 乐渊看着他在水里自己跟自己玩,一会儿扑花瓣,一会儿跳来跳去,玩得正开心。 乐渊想,待处理完眼前的事情,他便就不忙了,他就可以尽心去点拨这条小鱼。乐鱼喜欢留在自己身边,那便应是喜欢自己的。 淳和元年,正月初九。 南乐国下达战书,因北狄国暗探先私自进犯南乐国,后暗杀先帝,淳和帝指派大将军赵剑墨攻打北狄国。 赵剑墨修养好后协同蒙面军师势如破竹,一路打进北狄国,直抵国都。北狄国皇帝交出术妖族本部地图,赵剑墨率兵围剿,救出各种精怪,尽数抓捕残暴术妖族人无数。 因南乐国后宫空虚,北狄国皇帝为求和,指派公主和亲,被淳和帝乐渊拒绝。 淳和元年,二月初二。 南乐国收北狄国为附属国,令其岁岁进贡。 淳和元年,二月初四。 边关落日时分。 赵剑墨坐在城墙头,身边坐了个蒙面男子,两人并肩坐在城墙上,目之所及是南乐国广阔的国土,是天边火烧的落日云。 落日余晖笼罩了两人,给他们身上镀了一层金。 赵剑墨率先说:“其实你不必蒙面,边关不少都是我的亲信,他们不会说什么。” 蒙面男子摘下面具,低头拨了一下腰间兔子玉佩,随后闭眼仰头轻叹一声,似是卸掉浑身力气,“我拧巴,你觉得我惹人烦吗?” 赵剑墨未说话,只是看着楚煜白的侧脸,虽然他跟着自己来了边关,可赵剑墨总感觉楚煜白和自己中间隔了东西。 赵剑墨不止一次说过,他想同他重修于好,可楚煜白只是摇头。 他猜,零落泥潭的孤鹤也会在重登神坛时拧巴。 无妨。 往后几十余年,赵剑墨有的是时间陪他消磨往事,将升平帝从他脑海里剔除,他要和他重新开始。 * 处理完北狄国的事情,乐渊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他批了赵剑墨上奏的有关楚煜白的折子。 乐鱼因紫色灵气化成人形,然后就整天蹦跶着缠乐渊,想要跟着进立政殿。乐渊即使哄着他去刚挖的鲤鱼池,他也不去,偏要进立政殿。 后来乐鱼进了,可他也不做什么,就是在乐渊身旁坐着。鱼脑转来转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帮乐渊做些事情,问他为何就被回答说是报恩。 现在乐鱼趴在桌前,睡得正香。 乐渊合上赵剑墨的折子,赵剑墨跟楚煜白在边关和和美美,他接下来终于有时间陪这条小鱼了。 往后两个月内,除了乐渊上朝,他去哪儿乐鱼都要跟着,一会儿搭把手,一会儿砸砸肩膀,一会儿研研墨,一会儿趴在案前睡觉。 宫人每次见到淳和帝,他身边都站着一位蹦蹦跳跳的公子,日子越过越欢快,往日沉闷的皇宫也会传出片片笑语。 * 冬去春来,天气渐渐回暖。 往日整天缠着乐渊的乐鱼竟反了常,不怎么能见到人影了。 乐渊身旁没了黏人精,他总是不习惯,宫人也胆战心惊起来,没了公子,他们的陛下可是不好说话的主儿。 某日傍晚。 在乐渊连夜处理朝政时,宫人突然趋步进来回禀,说是乐鱼又钻进鲤鱼池,满池子追着锦鲤们跑,拦都拦不住,有好几条锦鲤已经被吓得翻了肚皮。 第102章 乐渊当即丢下笔,摆驾鲤鱼池。 第52章 特殊时期 乐渊后面跟着炽阳,再后面跟着两个太监,炽阳给他俩斥退,又跟上乐渊的脚步,没等他讲话,乐渊率先开口。 “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忙着看话本啊。” 乐渊止住脚步,隐约感觉不对劲,“谁给的话本?” 闻言,炽阳有些头疼,“顾小侯爷送的,属下觉得用来解闷儿也挺好的。小鱼近些日子很沉闷,您在忙南方修堤坝的事情,属下说陪他出宫玩玩,可他情绪低落不愿意,属下就把顾小侯爷送的话本给他了。” 炽阳笑起来,“这话本还挺管用,小鱼也不无聊了,整日捧着话本看,笑得脸都红了!” 乐渊一脸嫌弃,顾上韶给的话本,能是什么好的,别给他的鱼带坏了。 已经被带坏的鱼此时正在鲤鱼池中,乐鱼在里面幻化成原形,神情像喝醉了酒般,一圈一圈追着色彩鲜艳的锦鲤。 “别跑,别跑啊,”乐鱼伸着胳膊在鲤鱼池里乱撞,紧紧追着锦鲤,“你们都好漂亮,可以陪我玩一会儿吗?” 鲤鱼池里的锦鲤如同见了恶鬼,尾巴都要甩出火星子,各各对乐鱼避之不及。一只开了灵智的锦鲤刚甩开乐鱼,躲在一旁惴惴不安开口:“不跑不跑?你可是鲛人呀,我们不跑,等着你来吃我们吗?” 说完害怕乐鱼追过来,赶紧甩尾巴逃匿。 乐鱼游速减慢,随手捞了个水草拿起来贴在自己额头,神情像是在思考那条锦鲤的话,“可是我是不吃鱼的呀,小鱼喜欢吃冬菇……” 想着冬菇,乐鱼就笑了起来,“嘿嘿嘿,漂亮锦鲤们等等小鱼呀,快等等我,陪我玩一会儿,小鱼好热,你们冰冰凉凉的,可以过来贴贴小鱼吗?小鱼请你们吃冬菇。” “公子?公子快些上来吧,陛下可要过来啦。”桃溪蹲在鲤鱼池旁,手里抓着一个超级无敌巨大的网兜。 乐鱼将桃溪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在鲤鱼池里追鱼。 桃溪看着鲤鱼池里晃来晃去的蓝色尾巴,颇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寄希望于乐渊快些赶到,虽说现在已经是春天可池子里温度可不高,游这么一圈出来,说不定就会发热! 鲤鱼池内,锦鲤们聚团拼命逃窜,其中一只小锦鲤边甩尾巴边哭喊,“不要不要!我不要吃冬菇,我要妈妈!” 乐鱼猛地往前一冲,双手一合恰好扣住那条小锦鲤,随后将他拖到自己颊边,轻声说:“你来贴贴我,我当你妈妈如何?” 小锦鲤闻之如雷贯耳,开始狂甩尾巴,“不要不要!我要回家!” 乐鱼怕他跑,就只开了一条小缝,他近距离盯着锦鲤鲜艳的鳞片,眼底的笑愈发浓烈,“你好生漂亮呀,你可以化形了吗?你需要我帮忙吗?你——” 小锦鲤越来越激动,“不用不用你帮忙!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乐鱼紧紧扣住手指,略有不悦说:“不行哦,你要陪小鱼,小鱼带你出水面玩吧。” 乐鱼转头往水面上方游去,远远见得鲤鱼池边有几个高大的人影,他浮在原地,蹙起眉头,努力去分辨岸上人影。 桃溪有这么高大吗? 没等乐鱼反应过来,岸上人手一挥,网兜在空中发出呼呼的声音,乐鱼没来得及逃跑,自己就被兜住,而后被提出水。 “诶?” 乐鱼团在网兜中,手上松开,小锦鲤一个扭身从网兜空隙里钻出去,跌回池子。乐鱼原地发愣,转过头看见提着自己的是乐渊。 乐渊双手提网,将乐鱼挪出水面,轻放到一旁的石凳上。 饶是炽阳见过乐鱼的尾巴,可再见也还会被震惊到,乐鱼的蓝色尾巴要比先前更要耀眼,看一眼都好像要沉迷其中。 乐鱼坐在石凳上,痴痴得看着乐渊,托着腮沉醉,还时不时笑出声。乐渊见他面色红润,以为是冻坏了,赶紧将他从网兜里挖出来,而后用毛毯把乐鱼紧紧裹住,双手将他抱起。 回寝宫的路上,乐鱼总是不安生,他甩甩尾巴,将乐渊的衣服都拍湿了。 乐渊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回了寝宫,他把鱼团放到床上,转头吩咐炽阳,“去烧热水,给他泡泡。” 待炽阳走开,乐渊回过头,正好和冒出头的乐鱼对上眼,这一对眼,乐鱼激动得甩甩尾巴,脸色更加红润。 “哇哦,你好生漂亮,”乐鱼眼睛眯起来,“你是来陪小鱼玩的吗?” 乐渊见他这样,当是烧胡涂了,伸手去剥毛毯,乐鱼见状嘻嘻笑起来,“你要脱我衣服么?” 乐渊:“衣服湿了。” 他虽面无表情,可渐红的耳朵已经将他的心情暴露,等他扯出毛毯,见到乐鱼身体,更是直接转过头。 乐鱼看了眼自己,随后把里衣往下拉了拉,盖住肚脐,他见乐渊不再动作,却生起气来,“不继续脱了吗?” 方才眼前人扯自己的毛毯,冰凉的手指无意间抚过火热的肚子,乐鱼感觉自己被救赎一瞬,可转眼间冰凉的指头就走了,丢下自己火烧般的身体。 乐渊缓过一会儿,长舒一口气后回过头来,拿起床尾的衣物,随后伸手去脱乐鱼的里衣,“别动。” 乐鱼感觉很火热难耐,就胡乱扭着身体,听见乐渊的话身体瞬间就不动了,静静盯着乐渊看。 乐渊解开里衣的绳子,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乐鱼观察到了,就调笑说:“你是刚化形的鱼吗?我怎么没见过?你为什么在抖,是还不习惯化形的身体吗?” 第103章 乐渊看了眼迷糊的乐鱼,又快速回过目光。 竟是把他认错了?认不得自己是烧胡涂了?稍后得让御医好好看看。 乐渊端的正人君子,脸不红心不跳把乐鱼拉起来,脱下他的里衣,塞给他一条干净的巾帕。 “擦净。” 乐鱼磨磨蹭蹭,胡乱擦了两下,随后就乖乖坐着,等着乐渊下一步动作。 乐渊见他放下了巾帕,就低着头继续给他穿里衣。 乐鱼见他动作,歪头提出疑惑,“你接下来的动作是要给我穿衣服吗?” 乐渊把乐鱼一条胳膊塞进袖子,说:“不像么?” 乐鱼:“不对呀,你接下来不应该亲我吗?” 乐渊动作一顿,被他的话惊到,满头疑惑问:“为什么亲你?” “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啊,”乐鱼说,“化了形的狐狸书生去找他进京赶考的恩公,意外见恩公在榻上面色潮红,浑身火热难耐到来回打滚,忍不住就抱抱他,亲亲他啊。” 话本?顾上韶送来的话本?他什么时候看起了龙阳? 没等乐渊想明白,自己的脖子就环上了胳膊,他回神,目光撞进了乐鱼似水流转的眸子,乐鱼凑近些,眼睛都睁不开。 “是因为小鱼没有打滚,所以你不想亲亲小鱼吗?” 乐渊:“……” “你这样不行哦。”乐鱼说完,胳膊稍稍用力,身子微微后仰,就成功带着乐渊往后倒去。 乐渊一时间身体紧绷,右小臂撑在乐鱼头边,左手还抓着乐鱼没完全穿上的里衣,他眼睛紧紧盯着乐鱼,感觉到乐鱼身上传递出来的热气,他的身体竟也慢慢燥热起来。 乐鱼见他盯着自己,眼前人的面庞几乎怼在自己面前,两人呼吸纠缠在一起,旖旎气氛悄然笼住两人。 乐鱼伸出手,轻戳了一下乐渊脸颊,自己的脸色瞬间愈发红润,眼睛瞪得大大的,口吐着热气惊叹:“天、天仙,好漂亮的鱼!你是什么鱼?同乐渊好像……真的好漂亮。” 乐渊看着乐鱼的嘴唇一开一合,根本不想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想…… 乐鱼悄悄伸手扯过乐渊的左手,将他放到自己腰间,感受到冰凉,乐鱼眼睛瞬间眯起来,尾巴兴奋得狂甩,“好凉!快摸摸,小鱼太热了。” 原本乐渊有些邪念,可在手掌触到柔软腰部之时,脑子瞬间清明。 乐渊直起身子,要走,乐鱼自然不肯让他跑,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下来,而后自己翻身上去,尾巴环绕缠住他的双脚,双手摁住他的胸口,把他死死按在床上。 乐鱼表情带上凶狠,“只是太热了,想让你陪小鱼玩会儿,你放跑了我的小锦鲤,你就替他来陪我!” 乐渊见这条小鲛人凶巴巴的,他轻叹,“认出我是谁了吗?” 乐鱼皱起眉毛,弯下腰,努力睁开眼睛瞅着他,鼻子时不时还吸一下,确认到什么后,乐鱼耳鳍瞬间炸起来。 “你是乐渊!” 乐渊:“你一直在我身边是要做什么?” 乐鱼想也不想就回答,“要报恩!” 乐渊低头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抬头看向乐鱼,“所以你就是如此对待恩公的?” 乐鱼不管,狂摇了几下头,差点把自己摇昏,“小鱼不管,是你放跑了小锦鲤,你就陪小鱼玩,就像刚刚那样,你再摸一下我,真的好热……” 乐鱼不知为何撑不住,啪叽一声趴在乐渊身上。乐渊继续问:“你喜欢我吗?” 乐鱼强撑精神,“喜欢喜欢!” 乐渊看着自己身上白绒绒的头顶,“哪种喜欢?” “就、就是……想无时无刻都能看见你,喜欢你的脸,喜欢你写的字,喜欢你送给我的大珍珠……” 乐鱼想起什么,手握成拳砸了砸乐渊的胳膊,“就像狐狸书生对他恩公那样的喜欢,若是你像他的恩公那般被人诬陷,遭人唾骂还要被砍头,就算要割掉小鱼九条尾巴也要去救你!” 乐渊嘴角微微勾起,眼角溢出笑,抬手抚上乐鱼的背,“你哪里有九条尾巴?” 乐鱼甩甩尾巴,以为乐渊瞧不起自己,辩驳说:“狐狸都会有九条尾巴,小鱼一定也可以长出九条尾巴。” “哎呀!”乐鱼撑起身子,眼睛半阖,怒气冲冲说,“你还要不要亲小鱼?亲完就该抱了,快些可以吗,小鱼真的很热!” 第53章 画本子害人不浅! 乐鱼说着就要扯乐渊的衣服,可他的衣服错综复杂,怎么也撕不开,“怎么回事?你快解开,冰凉凉的身体得抱抱小鱼才可以。” 乐渊没动,而是说:“话本里说狐狸书生和他的恩公抱在一起后,还做了什么?” 乐鱼松开被扯得乱糟糟的衣服,努力回想,磕磕绊绊说:“什么春宵,颠什么,还有凤……” 乐鱼浑身泄气,说:“不记得了。” 乐渊忽而严肃,直起身双手捧住乐鱼的脸,对迷糊糊的小鲛人道:“你若是想让我对你那般,那以后你便不能离开我身边,而且这事也只能发生在你我之间。” “好啊好啊,”乐鱼点头点头,他求之不得,“那现在就开始——” 乐鱼话未说完,自己的唇就被堵住,牙关也被打开,他有些呼吸不上来,想跑却被扣住后脑不许后退。 乐鱼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片刻后,乐渊松开乐鱼,他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般烧起来,他盯着乐鱼,注意到乐鱼左眼尾的云纹,现在云纹胎记已经没有一丁点儿红色,只有蓝色。 第104章 会变化的云纹。 乐渊缓慢凑过去,乐鱼被方才的狂风暴雨般的动作弄得一愣一愣的,尾巴尖都在微微颤抖。 双手去推乐渊,却无济于事,顷刻间又发觉出左眼尾云纹被柔软的唇亲住,乐鱼双眼紧闭,身体紧绷起来,张着嘴大口喘气。 乐鱼声音颤抖:“别……好难受……更、更热了……” 乐渊右手扣住乐鱼后脑,拒绝他逃跑,左手下滑到了他腰间,流连绕了几下,声音低哑道:“今晚,你陪我,就算报恩。” 榻上乍起蓝光,蓝光暗淡后两人一起倒下,床幔随之落下,挡住一室旖旎。 乐鱼醒来之时,外面已经艳阳高照,他睁开眼眨了两下,想抬胳膊却没有力气。 怎么回事?! 乐鱼唰坐起来,却觉得自己的腰、腿酸痛无比! 乐鱼掀开被子,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回了人形,他仔细盯着自己的腿,并没有什么伤口,那酸痛感是从何而来? 他做了什么? 乐鱼努力回忆,回忆回忆着却逐渐羞耻起来,昨日的画面逐渐浮现在脑海,乐鱼脸噌一下就红了起来,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他好像和乐渊做了狐狸书生和他恩公的事情。 春宵一刻,颠鸾倒凤! 昨日记不起来的话本,现在脑子里全记起来了! 乐鱼一开始是羞涩,可他很渴想要喝水,刚一动作,酸痛感又瞬间席卷全身,乐鱼扶着腰一动不敢动。 所以自己腰酸背痛是因为乐渊?!他不应该对小鱼温柔点吗?狐狸书生第二天可是活蹦乱跳的! 乐鱼揉着自己的腰,一觉醒来乐渊就不见了人,难道和自己颠鸾倒凤之后就跑了?他难道是话本里经常出现的渣男吗? 乐鱼比之前更没有安全感,揉着腰愈发觉得委屈,“太可恶了太过分了……” 他把枕头扔到下面,然后胡乱套上衣服,推开门就出去。见外面也没有人,桃溪也不在,整个寝宫空荡荡的。 难道自己象话本里那般,被皇帝打入冷宫了?! 乐鱼如遭霹雳,拼命跑出寝宫,不顾一路上要拦自己的宫人,准确找到连通外界的沂河,唰唰唰变成鱼,直接一头扎进去。 “昨晚说陪他就算报恩了!” “报完恩了!他要回家!” 乐鱼心碎成渣渣,暗骂乐渊,又悔恨自己看错了人。 眼看就要游出京城,自己却像 昨日那般被一只大网兜住,然后被捞起来。 有人喊:“陛下!在这里!” 什么?!陛下是乐渊,乐渊抓自己做什么? 难道乐渊象话本里那般,睡完还要榨干人最后一丝利益,他不会想要把自己炖汤吧?他炖汤可是也能延长寿命的! 乐鱼惊恐回头,恰好见到喘着粗气的乐渊,头发有些乱,像是跑过来的。 乐鱼被网兜住,胡乱扯着网,想撕开,可那网却散发着红光,自己的灵力丝毫不起作用,这样的红光让乐鱼想起来术妖索。 完了完了,乐渊竟然用术妖索,他果真是渣男! 乐渊一步步走过来,蹲在乐鱼身旁,慢慢解开网兜,神情不似昨日般温柔,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不是说要留在朕身边报恩?那为何要跑?” 乐鱼是亏的,他占理,他脖子一挺,喊:“不是说昨晚陪你,就算报恩了吗?你和我颠鸾倒凤完就跑!你是不是不喜欢小鱼!你都抛弃小鱼了,为何不走?” 乐鱼质问乐渊,又把自己说委屈了,当场情绪崩溃哭起来。 周围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听见乐鱼的话,当即低下头。 乐渊头皮一紧,直接抱住乐鱼,细细留恋着眼前人在自己怀里的感觉,原来是误会,幸好不是想要离开他。 乐渊抱得愈发紧,他刚下朝就听见宫人说乐鱼哭闹着跳了沂河,拉都拉不住,他当即就没了理智,丢下挑选的东珠就赶了过来。 还好赶上了。 乐鱼推他,发现推不开就开始埋怨,“你又抱小鱼,还把寝宫里的人都调走了,你是不是把我打进了冷宫?你就是话本里说的渣男!我先前竟没看出来……” 什么颠鸾倒凤,冷宫,渣男。 一会儿他要把乐鱼的话本子全扔了,再把顾上韶揍一顿。 “误会,”乐渊说,“我去上朝,见你还睡着就没喊你,走时叮嘱了桃溪带人去亲自选几条锦鲤养着,池子里的锦鲤昨日被你吓死几只,我下朝未赶过来是因为再给你挑东珠。” 乐鱼听着乐渊的解释,又看向不远处的火急火燎赶过来,正喘着气的炽阳,见他点点头,又拿出几颗大珍珠晃着。 乐渊要上朝,他又想起自己昨日在鲤鱼池的经历,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原来是这样,”乐鱼抹了一把眼泪,“我还以为你始乱终弃。” 乐渊松开他,细心替他擦泪水,有些无奈道:“少看些话本。” 乐鱼双手叉腰,“那可不行!” 话本可是快乐之源! 乐鱼跟着乐渊回了寝宫,他一举一动都非常黏乐渊,乐渊再次用笔敲了下他的头,“认真看。” 乐鱼被敲醒,有种好梦被打断的生气,“不行不行,都怪你,小鱼都没精神学写字了。” 乐渊眉头一挑,在纸上写出一个大大的“冤”。 “冤枉,”乐渊说,“我可什么都没做。” 第105章 乐鱼眼睛瞬间瞪大,不可置信般看向乐渊,脑海中快速闪过无数个话本剧情。 乐渊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了不再闹别扭,他伸手推开乐鱼皱起的眉头,笑说:“昨日有条小鱼,不顾他的恩公,自己呼呼大睡起来,你是精怪,你帮我算一算是哪条小鱼?” 乐鱼感觉乐渊就差点自己名字了! 但他不信乐渊的话,他双手抱臂,也不靠着乐渊了,同他挪开距离,头偏向一旁,“小鱼浑身酸痛可不是假的,话本里不温柔的话,就会浑身酸痛,你莫要诓我了。” 乐鱼回过头,右手燃起蓝色灵力,“你该不会是敢做不敢认吧?” 乐渊捏起他的右手,将他拉过来,下巴指向桌上的字。 “冤枉,”乐渊解释说,“有条小鱼自己钻池子玩,玩得第二天起来浑身酸痛,还怨上了他的恩公,你也是精怪,可知是谁?” 乐鱼登时收回手,背对着乐渊,脸都快要红透。 是因为在池子里玩得太猛吗?有这种可能,那现在怎么办?他好像冤枉了乐渊。自己这种状况是因为鱼的特殊时期嘛? 乐鱼苦恼,他竟从未注意过自己的特殊时期。 乐渊见他半天不肯转过来,打算给他个台阶下,“为了赔罪,当皇后可好?” 乐鱼:“?!” “皇后?”乐鱼转过身,震惊得看着乐渊,眼神中带着激动,“我可以吗?可小鱼不并是女子啊。” “那又何妨,”乐渊说,“将你的名字写在玉碟上,这样你我生同衾,死同穴。” 乐鱼湿润的琥珀瞳紧紧注视着乐渊,“日后在宗室中挑选孩子作储君培养,待他成熟我便退位,你不喜欢在皇宫,那我们想去哪里都行,你可愿意?” 乐渊话落,两人未说一句话,乐渊低头盯着乐鱼,眼神中有无限纵容,柔情,是独属于乐鱼一人的。 乐鱼没说他愿不愿意,可乐渊知道乐鱼的想法。 淳和十九年,六月初六,淳和帝下诏退位,新帝登基,改元盛启。 乐渊退位后,嘱咐寒刃、顾上韶、蕴真公主、赵剑墨、楚煜白还有丞相李执清辅佐新帝,自己陪着乐鱼出游。 往后几十余年,乐渊陪乐鱼踏遍南乐国,他有时还会自告奋勇给乐鱼煲冬菇汤,乐鱼满心欢喜。 可在尝到糊糊的冬菇汤时,乐鱼也会鼓励乐渊再接再厉。 乐鱼有乐渊陪着,全身心都在玩乐,可在某一天清晨,乐渊反常般起得比乐鱼要晚。 乐鱼侧躺着欣赏乐渊的睡颜,嘴角微微上扬,可下一秒乐鱼的笑容凝固。 乐渊万千青丝中,夹杂着一根银丝。 第54章 终会重逢 乐鱼心脏猛然钝痛,甚至有些喘不过气,粗重的呼吸声让乐渊惊醒。 在晚上两人入睡时,乐鱼借着窗外月光再次看向乐渊的头发。 可他再也找不见那根银丝。 是乐鱼一时看错也罢,是乐渊揪掉也罢,终究美好的日子总有尽头,没有凡人可以一直活着。 即使是有乐鱼内丹的乐渊。 乐鱼脑中回想那根银丝,愈发觉得刺眼极了,他自己原形满头银丝却不觉得什么,可在乐渊头上不一样。 白头发说明乐渊会渐渐老去,然后死掉,乐渊一走就没人陪他了,没有第二个人会像乐渊那般喜欢自己,给自己想要的一切。 从那以后,乐鱼愈发珍惜时间,寒来暑往,他看着乐渊身体一点点弯下去,自己也靠灵力陪乐渊一点点变老。 盛启五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 南方某小村落,乐渊躺在藤椅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岁月在他俊美的容颜上毫不留情下手。 乐渊颤手摸上自己的脸颊,调侃自己说:“老了,不知还能不能让某条小鱼痴迷。” “老了也是乐渊,小鱼最喜欢乐渊。”乐鱼同样面带皱纹,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摸着一只小狐狸。 乐渊好久都没说话,四周静得只有呼呼风声和小狐狸的哼唧声。 乐渊长长舒气,眼眸不像往日般清明,“回去吧,回水汀山。” 乐鱼摸狐狸毛的手顿住,眼中瞬间噙满泪花,他偏过头,固执道:“不要。” 乐渊未再回话,冬日暖阳斜照到乐渊脸上。 良久,乐鱼问:“你相信转世吗?” 无人回答。 盛启五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淳和帝驾崩。 乐鱼没有为乐渊守灵,直接回了水汀山,钻进水汀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一待就是一个月未动。 石骨悄悄撞进天湖葵内,轻声问:“还不肯出来?” 葵爷爷晃晃草叶,石骨叹气,“早说了不让他跟那个乐渊一起,现在好了,人没了,丢下小鱼怎么办?转世的事情托雪女姐姐到地府问过,可阎王爷查了,说是根本没有查到乐渊的来世,你说怪不怪!” 乐鱼在天湖葵最里面沉沉睡着,没有被外界侵扰分毫,他睡了一个月,他做了许多梦,梦中他再次见到了乐渊,可每当他想去抱他时,梦境都会破裂,自己就会猛然惊醒,为了再见到乐渊,乐鱼只能继续睡。 这一次梦中,乐鱼又回到了那个亭子,鹅黄色的帷幔,负手而立的男子,乐鱼心中燃起小火苗。 乐鱼:“你是衡莲帝君吗?” 对方:“嗯。” 乐鱼:“可以帮我个忙吗?” 第106章 对方:“……” 见他不应声,乐鱼着了急,想要过去扯开帷幔看看他到底是谁!乐鱼大步跨过去,揪住帷幔。 对方侧过身,道:“等我。” 没等乐鱼反应,大风忽而刮过,海浪翻滚,鹅黄色帷幔随之翻飞,露出衡莲帝君的清俊容颜。 “乐……乐渊?” 乐鱼猛然惊醒,天湖葵立刻挥动草叶摸摸小鱼,“又做噩梦啦?” 乐鱼甩尾巴游出天湖葵,一手抓住天湖葵的草叶,一手抓住蹦蹦跳跳的石骨。 他激动地说:“我要去找乐渊!” 石骨:“地府查不到他的转世,那就说明他没有转世,怎么找?” 乐鱼抬头看天,道:“在神域,他是衡莲帝君。” 石骨瞬间暴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喊着,乐鱼知道他不信,就把自己的梦全头全尾都告诉了他和天湖葵。 “勉强相信吧,”石骨滚动一下,“可你现在回不了神域啊,他能来接你吗?” 乐鱼摸着手腕上的双环银手镯和红绳,低头不语。 他让他等他,乐鱼相信他。 话本上说,有情人终会重逢,错综复杂的误会终会解开,冤案终有平反一天。 小鱼终会找到能容纳他的渊水。 * 神域,万莲池。 池中挺立座亭子,里面独坐着位紫袍仙人,一位小仙童端着个坛子渐渐靠近,他见紫袍仙人又在看照凡镜,就嘻嘻一笑说:“帝君帝君,要去找他吗?” 衡莲帝君眼神瞥过小仙童,慢慢收起照凡镜,见状小仙童唰一下闭上嘴。 衡莲帝君起身整理衣服,语气淡淡,“走吧,带上冬菇汤,去抓当初在神域随意亲人的小鲛。” “好嘞!”小仙童端起坛子就跟上衡莲帝君的脚步。 * 水汀湖。 乐鱼搬了个藤椅,坐在乐渊生前给自己造的房子前,他在等,等乐渊来找他,乐渊不会骗他。 可乐鱼从天明等到近黄昏,从冬天等到春天都没有等到人。乐鱼见夕阳西下,他叹气,起身搬着藤椅要进屋子。 还未踏过门坎,乐鱼骤觉风动。 风中衔着丝丝香甜的气味,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糊味儿,乐鱼瞬间浑身发抖,这种味道他不可能记错。 是糊掉的冬菇汤! 乐鱼手一松,藤椅砰一声掉到地上,他慢慢回过头。 剎那间,1故人相见似河清,恰逢梅柳动,高兴逐春生。 第55章 番外 神域。 浩瀚云团中闪着忙碌的人影,小仙娥们提着长明灯走在云阶上,一银发蓝衣的少年躲在云中,待小仙娥们走远才钻出云团,怀里面还抱着个拳头大小的小石头人。 乐鱼盯着小仙娥身影消失,问:“她们看起来很着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小石头人眼皮半阖,双手搭着乐鱼的胳膊,一边左右看着,一边软绵绵催促:“应该是稍后的诸神议的宴席吧。跟我们没关系,都是一些大神聚在一块商讨一些事情。我们快走吧,别被发现了,你可是偷摸着出的归墟,你不想一出来就闯祸吧?” 闻言,乐鱼悻悻躲回云层,嘟囔:“父亲总是不让我出归墟,几百年过去了,归墟每一条鱼我都能叫出名字。这次我要在神域好好逛一逛,他好不容易带我出来参加一次宴席,我可不能错过认识新朋友的好时机呀!” “不让你出归墟是为了你好!”石骨突然说。 “啊?”乐鱼疑惑,“为什么?” “没事没事!“石骨拍拍乐鱼的胳膊,“水神神君快要出席了,应是快要来找你,赶紧去找他。” 乐鱼激灵一下站直身子,“这么快的吗?我还没逛够呢!“ “别逛了别逛了,都逛的头晕,我困了。” 乐鱼怀抱着石骨,快步往回走,“这就走这就走,乱跑被父亲抓住可是要被打屁股的。” 可等乐鱼回了水神殿,却并未在里面看见他父亲,他问了一位小仙娥,小仙娥说:“水神神君不喜此处,停留片刻便走了,还说小神君要找的话就去万莲池。” 乐鱼从未出过归墟,对于除归墟之外的地方都极其陌生,歪头继续问道:“万莲池是什么地方?怎么没听说过。” 石骨抢先说:“是衡莲帝君避世之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他可是陪水神神君一起参与过神魔大战的。” “嗷~”乐鱼似懂非懂,“所以父亲是去找老朋友叙旧吗?你知道万莲池在哪里嘛?我想去看看,万莲池万莲池,是不是有许多的莲花? 石骨双手托腮趴在乐鱼的肩头,打了个哈欠,“我不想跑啦,我给你下了传讯符,顺带告诉你地方,你自己去吧。出了事情告诉我,我去找你。” 乐鱼伸出手指拨,了拨石骨圆滚滚的头,见他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只好放弃,“好吧,那你等我回来接你去参加宴席。” 乐鱼走出水神殿,回头看了眼,偌大的宫殿,可人却没有几个,建得奢华亮丽,冰晶做的牌匾熠熠生辉。 乐鱼盯着牌匾,有些嫌弃地想:难怪父亲不喜欢,他也不喜欢这样的宫殿,不如归墟里他和父亲的居住之所素净、热闹。 乐鱼寻着方向,蹦蹦跳跳往万莲池赶,越靠近万莲池发现周遭殿宇稀疏,氛围愈发宁静,连小仙娥都少了不少。 乐鱼止步,痴痴望着一望无际的紫色莲花池,“竟还有紫色的莲花,小鱼第一次见呢。” 第107章 乐鱼蹲下身想摸一摸近在咫尺的紫色莲花,手指还未触到花瓣。 只听风动,有清风自水面徐徐吹来,夹杂着淡淡的莲花香气,乐鱼立刻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享受,片刻后他长舒一口气,“果真是个好地方呀,小鱼也想住在这里。” “谁在那里!” 吼声传来,打破了寂静的氛围,紫色莲花都为之一颤,摇摇晃晃远离岸边。 乐鱼应声回头,只见一列三个天兵手执长枪快步过来。 为首的天兵面色严肃,眉头倒竖,一看就不好惹,他上下打量一番乐鱼,“何处来的小孩儿?快些离开此处。” “我都几百岁了!不是小孩儿!“乐鱼即刻反驳。 天兵们又将他全头全尾看了个遍,目光里透露出不信任。 乐鱼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忽觉得脸上烫烫的,他辩驳:“我只是长得有些慢而”“而且我是来找人的。”乐鱼又毫不犹豫道,随后眼神不断飘向长枪,眼神中有几分害怕。 为首天兵将长枪背在身后,扫过一眼无际的莲花池,道:“千万年来,要找帝君之人数不胜数,你该不会也要说,是来找帝君报恩的吧?” 那可不是! 乐鱼身体仍是少年,身高还不到天兵的胸口,可他说话声却比天兵要大,“我是来找我父亲的,就是水神神君!” 天兵回头跟其他三人对视几秒,随后说:“水神神君并未来过此处,你还是赶紧走吧。” 乐鱼不信,“不可能的,明明有人告诉我就在里面,莫要诓我,我要自己进去找!” 乐鱼说完就往莲花池里跑,踩住岸边往上一跳,身体腾空之后就往莲花池深处飞。 天兵见人闯了进去,立马提枪就追。 “站住!不然莫要怪我们不客气!” 乐鱼化作一团蓝光,身后拖曳着蓝色灵气,飞速掠过朵朵紫莲花,乐鱼回头看了眼,被身后即将戳到屁股的长枪吓到,惊道:“莫追我莫追我呀!我找到父亲便会走!” 乐鱼加快脚步,眼看前方浓雾深处浮现出一个亭子,乐鱼埋头冲过去,只觉得还未冲到亭子就撞到个东西。 乐鱼撞得身体往后一弹,后腰处却被一条胳膊环住,乐鱼不管眼前是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胳膊就环住眼前人的脖子。 稳住身形后,乐鱼惊魂未定,抬头却见一双洞察心底的紫瞳,两汪紫瞳若深渊潭水。乐鱼呼吸一滞,琥珀瞳像是被紫瞳震慑住,犹如初出茅庐的牛犊见了高大凶猛的虎。 “帝君!” 紧跟乐鱼其后的四个天兵下落,脚点在紫莲花之上。 衡莲帝君将目光从乐鱼脸上移开,未置一词,乐鱼也就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灵动的大眼睛盯着衡莲帝君,环着的胳膊又收紧了些。 衡莲帝君感觉出面颊上的灼灼目光,“你要待到何时下来?” 乐鱼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入了神,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遵从了内心的想法,在衡莲帝君脸上狠狠偷了个香! 衡莲帝君目光一颤,略惊般疑过目光。乐鱼登时笑起来,面颊上的小梨涡体现出现在他有多开心。 四个天兵鸦雀无声,面面相觑。片刻后一人出列,道:“帝君,我带他出万莲池。” “不行!”乐鱼笑容收回,胳膊更紧了些,他偏头对眼前人说,“我来找我父亲。” “乐鱼!” 远处突然有人喊乐鱼的名字,乐鱼浑身一颤,回头看去,果真看到了一抹月白身影。 没等乐鱼自己下来,自己后脖领就被揪住,随后被人从衡莲帝君上撕下来,还被拍了一下后脑勺。 乐鱼登时揉着后脑,怯怯躲在他父亲身后,“找了你好久,找不见你呀才会来这里。” 水神未理他,乐鱼就躲在水神身后,他不在意两人在说什么,只是自己时不时冒出个头看一眼衡莲帝君。 两人很快就说完了话,乐鱼没听懂,还没等他偷看几眼衡莲帝君,自己就被父亲牵着手带离了万莲池。 乐鱼毫不意外,回去就被水神揪着耳朵打了屁股,石骨被绳子绑起来丢到水流湍急的地方经受洗礼,等乐鱼揉着屁股去接石骨的时候,石骨已经晕得不成了样子。 见到乐鱼还不忘嘟囔,“都、都怪你,下次我可不要跟你出去。”说完就彻底没了声音。 * 另一边万莲池,一个顶着红头发的小仙童绕过众多紫莲花精的拦路,跳进亭中,盘子上圆滚滚的果子未曾掉落一颗。 小仙童将盘子放在一旁,转身坐在亭边,手里摸着紫莲花,“帝君,有何事要紧急唤我归来?” 衡莲帝君从往事中回神,脑海被方才乐鱼的脸占据,他问:“当初南海鲛族是何人领命去收尾的?” 小仙童思考片刻,道:“是水神!”他突笑起来,“水神神君就是在那时和一女子相爱,这才有了小水神嘛,就是方才那小仙童贪嘴,往嘴里塞了个果子,道:“说来也怪,几百岁了,怎么还是有点矮,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长高些。” 小仙童又拿起一个果子,嘴上叭叭说个不停,“有人说是发现了件大事,有关水神神君的,要在诸神议上公开,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事,还偏要水神带着小水神来。” 衡莲帝君未置一词,目光远眺,望着无际的紫莲出神。 * 鲤鱼池。 第108章 水神在远处静静看着乐鱼,乐鱼趴在一汪水池岸边,手伸进水池里逗鲤鱼玩,鲤鱼成了精,和乐鱼玩得开心。 水神忧心忡忡,手上捏着盏蓝光绚烂的灯。他身后悠然跟上一绿发老人,老人凑近低声道:“神君,衡莲帝君传讯而来,说有要事。” 水神将灯转交给身旁人,“这是琉璃缚魂灯,稍后引他主动提灯,待他赴宴之时,施法摧毁此灯,佯作是他误毁。” 身旁人面色骤然惊恐,“神君不可!这灯可是天君点名要的,更是归墟圣物,怎可--” “按我说的去做!"水神厉声打断,后长叹道,“打碎灯后,你即刻前往凡间,待他落下渡凡台,好生护他平安。有了理由才能将他降去凡间,否则过不了天君那一关。” 身旁人似是察觉出什么,嘴唇颤抖,不可置信般问:“是、是不是有人发现了什么? “衡莲。”水神道,“他见过乐鱼,以他的洞察神力,定能窥出他的原形,瞒不住的。” 老人道:“衡莲帝君避世万年,也许不会一—” “我不能赌,”水神看着乐鱼钻进池子和锦鲤玩,目光暗沉,“众神早已对归墟不善,有人声称要揭发某事,还要我带上乐鱼,只怕我们不知何时露了马脚,给人窥出什么。” 水神回身,双手抚上老人肩膀,“葵爷,我借机将他送去凡间,他同你亲近,望你.…" “定然护他。”葵爷爷身体微弯,拱手道。 天湖葵混沌的双眼溢出悲凉,“鲛族反叛一事疑点重重,小鱼是鲛族最后的血脉,更是小水神,在凡间我定拼命护他。” 水神抬起手,将一物放到葵爷爷手中,“此丹服用神力增益万年,若我未出事,便会去凡间接他回归墟;若我未去,则是他的身份暴露或是因其他事受制,我受制期间会寻机会下派雪女助你。” “埃……”葵爷爷哑声,“帝君那里还要去吗?” “自然要去。”水神道。 可水神还未走出五步,则有人来传说是天君有请。 水神和葵爷爷交换眼神,水神跟着去天君殿,葵爷爷则提着缚魂灯走向传出嬉笑声的鲤鱼池。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啦~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