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冬》 第1章 《失重冬》作者:tomay【cp完结】 文案: 沈泊原x许之湜 外冷内热吉他手攻x勇敢倔强主唱受 一个钓而不自知,一个被钓根本挡不住。 - 许之湜抛下敞亮前途,背离所有期待,义无反顾地跑去地下玩摇滚。 遇到新邻居沈泊原的第一眼,许之湜猜自己是一见钟情了。 当他终于找到视频中那个心心念念的神秘吉他手,那时他才发现,原来一见钟情似乎可以在更早之前。 所有错开重合那天,红色的电吉他像一团火焰直直地烧到他眼前,连带着浴火重生的不止差点解散的乐队,还有那把琴的主人。 沈泊原怔愣地看着台下的人,发现自己和许之湜还会有另一种羁绊时,第一次弹错了手里的琴。 - 沈泊原未曾想过能够逃离多年前的那个寒冬,唯一想纪念的就是留在手臂上的纹身。 一把断了所有弦的电吉他。 直到许之湜的出现,直到断掉的所有弦被修补成五颜六色的新纹身,沈泊原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伤疤也变成彩虹。 只是后来那道彩虹被踩碎、象征他们爱情的歌被搁置四年,他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再一次站在许之湜面前。 阅读指南: 1.是一支小乐队慢慢组建起来的过程。 2.主角都要经历成长,不是完美人设。 标签:he、破镜重圆、乐队、年下 第1章 二十二岁的新开始 平城地理位置偏南,气候常年温暖。不过今年进入十一月,下过一场大暴雨后,温度便呈直线式下降。宛如按下了快进键一般,平城一秒步至深秋,甚至已经有了冬天的味道。 许之湜拉着行李箱站在楼道口,一阵风刮来,地上泛黄发脆的落叶被卷起簌簌地响。 他拢了拢衣领,“师傅,箱子帮忙搬到二楼门口就好,辛苦了。” 搬货师傅“砰”地一声盖上后备箱,提起箱子喊道:“好嘞!” 路边的树叶晃动抖落了一场局部雨,许之湜收回目光,拎着行李转身上楼。 租的这间房子很旧,在平城城西,这边相比后来发展起来的城东,房价要低很多。 但胜在这屋子的地理位置和极低的租金,许之湜看完房东给的图片等大概信息,直接定下。 即便这样,房租依然占据生活开销的大头。可这一笔开支无法避免,再住学校晚上有门禁,乐队演出一次他得跑过大半座城再跑回去,实在不方便。 许之湜刚开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整个人的心情也立马灰扑扑的。 屋子很小,一室一厅。客厅和厨房连通,外加一个小阳台,大概五十多个平方。 当初讲价的时候,房东说这儿采光算是这片区里最好的了,硬是没能把价格再降下来一点。 但现在天色阴沉,灰蒙蒙的,好不好反正是看不出来。 “小伙子,就放这里吗?”搬货师傅提着最后一个箱子在门口问。 “嗯。”许之湜上去搭了把手,把箱子放稳,礼貌地笑了笑:“师傅谢谢,我把账结了吧。” 搬货师傅在破旧的屋内扫了几眼,又转向面前这个穿戴干净整齐的男生,“你之前没说搬上楼啊,得再加点钱。” “可是就二楼……”许之湜犹豫了一下。换作以前他肯定没意见,只是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他手头也拮据得很。 “我搬了好几趟呢,”师傅看看他,“哎算了算了,就多加五十。” 许之湜还想再讲价,但看着师傅黝黑的皮肤,很快转帐过去,“好了,辛苦师傅了。” 等人走后,许之湜安静地站在客厅里,直到手里手机自动熄了屏,才缓缓吐出口气。 搬到这里来之前他是想过的,哪怕是租个地下室,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跟看过的纪录片里放的那些摇滚乐手一样,即便是漏雨的破屋也能是乌托邦,是灵感的泄洪口。 可真正站在这的时候,那感觉完全不一样。 和他过去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环境完全是天上地下的条件,巨大的落差足以需要人长缓一口气。 房东提过这房有段时间没人住,提醒他可能灰尘比较多。 许之湜看到缝隙和墙角不知道是积着的灰还是虫子的尸体,便没再细看,推着行李往里走。 把行李箱拎进卧室的时候,他才转头看见滚轮在地上留下的两道痕迹,露出了地砖原本的瓷白色。 卧室一张床一道衣柜,还有个表面坑洼的简陋桌子。所见的墙壁斑驳灰暗,洇着陈年的水渍。右手边一面墙留着褪了色的水彩笔涂鸦,不知道是哪个小孩留下的童年画家梦想。 床靠着的那面墙倒是有个小飘窗,在视觉上让卧室的面积看起来大了一点。 许之湜把门口箱子搬进来拆开,里面装的电钢是收的二手的。 对方和他同校,但不是学音乐的。花不少钱买来后不想玩了,急着出便给了个跳楼价,许之湜往常练琴都是在学校的琴房,搬出后想着总得有架琴,于是搜刮了自己的一大半身家买了下来。 电钢拆出来重新组装好后,许之湜把它安置在了床尾空出来的距离尴尬的过道,结果正合适。 他站在旁边抬手滑过几个键,随着手指起伏,钢琴响起几个单调的音,不轻不重的。情绪也一样,激动遗憾或是后悔,什么也没有。 第2章 非常平静。 和家里坦白拒绝继续学钢琴,是在上个星期放弃填报国外音乐院校的时候。 许之湜学的古典乐系,出国深造基本没意外,但离提交就差一步,许之湜坦白自己不想去。 许广泰和肖萍的反应和他想的一样,震惊意外,还有克制着的生气。 许广泰问他不弹钢琴想做什么,许之湜直白地回答自己要玩摇滚组乐队。 放到现在想想,这答案真是透着一股迟来的中二劲儿,不过还真挺……摇滚的。 他在a大原本有支校园乐队,虽然能够预见毕业即解散,但没想到的是,乐队一次演出也没能有,几周后就在排练中夭折。 原因很简单,大家都在顶尖的音乐学校,各自能力都很强。乐队需要合作,可人人都想表现想要solo,那还排个屁。 大概是命中注定,没过多久许之湜就在校外重新有了一支乐队。在音乐上,四个人一拍即合。 玩乐队首先需要有共鸣,他们有,而且一曲就能产生默契,对于一支乐队来说,实在难能可贵。 只是组起来到现在两个多月,因为许之湜的课业和门禁,前前后后演出并不多。原创歌磕磕绊绊有两三首,大多还是在演已有的歌。 但许之湜知道,这次自己没有办法再对内心想要的东西视而不见。 事实上为此决定,他考虑了很久,但没想到那天就这么说出了口。 所以人真是多数时候都在纠结,真正做决定只需要几秒。 从四岁开始学古典乐弹钢琴,到现在二十二岁面临大学毕业,十八年的时间,六千多个日夜的练习,最后用几天的时间考虑然后选择另一条路。 愚勇也好,疯狂也罢,他给出的答案能说服自己就行。 “我弹得出别人的感情,但我……弹不出自己的感情。” “所以玩摇滚就是你以后的梦想吗?”许广泰厉声问他,“玩摇滚你就有自己的感情了是吗?” “是。”许之湜没有犹豫。 他并不讨厌弹钢琴,但他过去的梦想也并不在此,又或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和父母一样成为出色的首席钢琴家。 当他终于意识到那是各种各样的期待给他人生铺出来的一条路,他便无法再继续走了。 摇滚和古典乐不说是两种极端,最起码很少有钢琴家会在乐厅、礼堂的台上又唱又跳,偶尔还带两句脏话表达对世界的感受。 许广泰和肖萍维持着基本涵养和音乐素养,没有对他选择的音乐道路作任何评价。 肖萍心疼又担心他,但也没阻止许广泰最后对他说:“行,大好前途你放这不要,非要追求你自认为的梦想。那你自己去追求,没问题吧?” 自己追求。 当然没问题。 所以手机上跳出来卡里余额还剩500.34元的时候,许之湜没觉得心里有太大波澜。 虽然确实少得可怜。 很穷的大好前途啊。 手机在掌心震了两下,许之湜低头看了眼联系人。 接通的瞬间,陆贺在电话里喊:“我靠!许之湜你净身出户了还是离家出走了啊!你已经搬去出租屋了吗?我食堂回来的时候看你宿舍都搬空了,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我还能帮你……” 陆贺的大嗓门和机关枪似的话让许之湜居然缓过来一点劲,他温和地打断陆贺:“别那么激动,就当是提前毕业独自生活嘛。” “我家里惊讶和意外占更多吧,也没说别的什么。”他弯腰把行李箱打开,里面装着一堆唱片碟片,他想把最近常听的几张放在飘窗上,结果摸了一手灰。 “确实,许叔和肖姨一直都挺好的,这我真没办法帮你说话……” “嗯,是我迟来的叛逆。”许之湜搓搓手上的灰,帮他接话。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人知道自己真的想做什么,是很难得的,你也别太大压力,”陆贺笑了笑,想起这通电话的重点:“只是城西那儿的条件你住得惯吗,虽然和城东就差一个小时车程,但环境差得不止一星半点啊,要不我帮你再找找房……” “也没那么差。”许之湜笑了笑。 陆贺在许之湜挑房子的时候看过一眼,他愣了一下没再多言,叹了口气总结:“许之湜,你这勇气,我都想喊你声哥。 “那喊吧。” “什么?” 许之湜笑道:“你喊呗,本来你就比我小几个月啊,也不算占你便宜。” 陆贺哎了一声,在电话那头笑了半天,才又说:“你身上钱还够不够这个月吃饭啊?” 许之湜说:“那你要请我吃?你自己钱够用吗?” “不瞒你说,”陆贺又好气又好笑,“我妈最近发现我还有节省饭钱玩游戏这本事,说她给的自由过了火,这个月又又又克扣了我生活费!” 许之湜被他逗笑,陆贺在那头和谁聊了几句,才又回到电话:“周院长突然找我有事,我现在得过去。反正你有空就给我打电话啊,我等最近这段时间忙完了就去找你玩。还有,你别总一个人待着,心里有事儿之后,最近看你都没什么放松的时候。” 许之湜耐心听陆贺唠叨完告诉他别担心,结果刚挂电话就收到陆贺的一千块钱转账。 陆贺和他十几年的朋友,从小认识,父母熟悉,家也离得不远,和他一样也从小学音乐,后来一起考上了a大。 第3章 许之湜和他关系好除了这些原因加成,最主要还是陆贺做人真诚,不带什么完美滤镜看他。 许之湜告诉他自己想组乐队的时候,陆贺拍拍他肩膀说做什么兄弟都支持你,真的支持。 就这一句话让许之湜当时心里就泛酸,毕竟身边所有人都希望也认定他会继续弹钢琴也应该弹钢琴。 期待有时候攒得太多太大,也像一座山似的,很难翻过,甚至也会误认为那就是自己想要的。 屏幕跳出微信消息,是陆贺怕他不肯收补上的一句:你就别跟我客气,快收了。你身上这点钱怎么行,总得以备不时之需。 许之湜笑着摇摇头轻叹了口气,点了收款。 陆贺细心跟上:等你乐队赚大钱了给我买限量皮肤,狗头.jpg。 玩摇滚赚不赚钱不知道,许之湜算了算,驻唱的演出费连维持温饱都难。他们乐队刚起步,或者说都称不上是乐队,只是在丁其酒吧里固定演出的。 从一无所有开始也不坏,许之湜铺完床,背对着站在床边,竖直着倒了下去。 身体在床垫上弹了两下,他看着斑驳的墙壁还有天花板,又闭上眼,在逼仄的房间里喊了两声“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心里跟着畅快了不少。 回响散掉后,房间里有些静得慌,许之湜重新睁开眼。没钱请家政,他得起身把屋子收拾好。 直到灰尘几乎能把整个人都吞没,大扫除终于在几声连贯的喷嚏中结束,他抱着衣服冲进浴室,准备冲个热水澡。 冷水当头冲下来,许之湜一个激灵,瑟缩着调整水龙头等了一会。 还是冷。 他擦干身子套上衣服给房东打电话,房东很快接起叹声:“哎呀小伙子,要提前开热水器的呀。” 挂完电话许之湜终于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现在的生活环境和之前变化太大,但他的习惯好像还没能这么快适应。 他把毛巾兜在头上擦着,有些疲惫地不想吹风。 他开好热水器等热水,坐回沙发屁股还没捂热,大门突然被人哐哐拍响,门跟着震得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许之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外面的人喊道: “别他妈在里面当缩头乌龟!” “还钱!不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 他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对上猫眼看到门外昏暗的灯光下,站着几个长相凶神恶煞的人,他心情猛得吊紧。 门又被重重拍了几下,“我知道你就在门口!开门!” 许之湜立刻退后,心猛猛地跳了几下。 那扇门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拍倒似的。 小区旧,隔音效果一点不好,他站在那不知所措,纠结报警还是开门解释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道不高不低的男声,“你们找错地方了,这边没人住。” 许之湜又凑上猫眼,但只能看到一个光头男挡在门口皱着眉大声反驳:“你怎么知道!” 那道男声语气依旧平稳,“我就住隔壁。” “那又怎么样!谁知道你是不是他帮凶!”光头男高声喊了一句。 许之湜不知道那个嘴里的“他”是谁,但一定不是自己,碰上好心邻居解围,他也不想让别人惹上麻烦。 他抹了抹头发,手搭上门打开。 楼道最后一阶台阶上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许之湜虽然有一米八,现在也只和他平视。 男生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应该差不多,头发很短,额间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穿一身黑色运动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遇到这种情况,他的神情也非常冷静,像是见怪不怪。 但看见有人开门,他倒是有些诧异,视线很快转了过来。 随即,许之湜就对上了一双被光照亮的浅棕色双眼。 “哎!这不是有人在吗!你还骗人说没人住!”门口围堵着的人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许之湜心头一跳,转过头很快回应:“我今天刚搬过来。” 光头男皱着眉没说话,朝他走近几步,接着直接越过他朝屋子里看。 许之湜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以往碰见的人都礼貌而客气,现在这种场面让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像个木头愣了一会儿。 而光头男紧跟着瞪他一眼,手里棍子对向地面,然后一脚跨进门槛。 许之湜攥着手机,心想如果对方还有过分的动作,就立马报警。 意外地,对方猖狂至此,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疑惑地看了过去,才发现光头男被人一手按住了肩膀。 男生肩膀处的衣服顺力有些滑下,里面是条黑色无袖背心,微微露出的肌肉线条漂亮紧绷。 他的手臂内侧像是纹了什么东西,好像几根线缠绕着,末端没入外套里。 许之湜没能看清,就见男生按着人,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甚至抬抬下巴笑了笑:“大哥,都说认错了,差不多得了吧,人家搬东西的箱子都没扔呢。”他嘴角像含着笑,但是浅棕色的眼睛微遮,直盯着人。 男生个子实在高,虽然笑着,目光却一点也不友善且丝毫不躲避。光头男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顿了半晌退了出去,肩上那股很大的力才松开。 许之湜估计光头男还没死心,见他还拿起手机举到自己面前问:“见过这个人没?” 第4章 他盯着看两眼摇头,“没有。” 光头男睨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了声:“对不住了啊,兄弟们用钱急。”然后没事儿人一样地带着一帮人乌泱泱地走了。 门口的灯一瞬间暗了下来,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许之湜站在那脑子一片空白,这一天经历的琐事夹杂着各种情绪终于在漆黑的楼道里无处遁形。 二十二岁的新开始,好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 写写停停改改,推翻了 n次,终于还是决定发出来吧。可能更新时间会不太稳定,笔力也实在有限,最终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上来。 三十几个等待的宝宝们久等了t.t 第2章 邻居 在情绪漫开来之前,许之湜打起精神摸到墙边的感应灯开关。 眼前猛然亮得像白昼,因为同一时间亮起的,还有对门的一盏。 楼道顿时亮堂很多,许之湜抬起视线,这次仔细地对上那张脸,本能地一滞,身上所有的情绪瞬间清空。 男生的长相极具冲击力,鼻梁高挺,因为头发理得短,整张脸的轮廓棱角分明。 尤其是双眼,浅棕色的眼睛显得清澈冷淡,许之湜仿佛能从里面看见自己。 或者是说,被看透。 直到意识里快要只剩那束视线,许之湜被一声清脆的响指拉回神。 “那些人之前就来过几天,总是吵吵闹闹的,就是找错地方了,原先住户都搬走大半年了。”男生收回手插进外套口袋,嘴角微微上扬,掩盖掉棱角分明的脸带来的凌厉感。 他微微低下头,略低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有一点回响,“你没被吓到吧?” 许之湜顶着淋湿后已经冰凉的头发,小幅度摇了摇头。 他的头发略长些,干得没有那么快。正想回答时,额前头发的水珠汇起,顺着眼睫接着滚落到脸上,话被这股凉意打断。 “哎,好神奇啊……”男生突然开口道。 许之湜下意识眯了眯眼睛,闻声抬起头。 “水会从你眼睛正下的那颗痣滑到脸颊上那颗,像是……眼泪的轨迹。” 男生笑着伸出手指,在他眼前隔空往下一滑。 许之湜倏地怔住,心跳立刻顺着那一指开始往上跑,疯狂震着耳朵。 会有人给人的感觉是危险吗? 这种感觉好奇怪。 “我……没哭。”许之湜抬手抹掉脸上的水。 “我知道,”看着眼前的人松开紧皱的眉头,男生收起坏笑,“逗你玩呢,心情好点儿了?” 许之湜擦着额发换走话题,认真答谢:“刚才的事,谢谢你。” “客气。”男生看了他一眼,直白地说:“不过我还真不知道这里有人搬来,看你样子不像是住在这一片的,新搬来的吗,还是……” 住在哪有什么像不像的? “我今天开始就住在这了。”出口打断,许之湜才觉得自己带着似有若无的倔强。 不管想不想承认,自己刚刚有一瞬间的确想从这个地方逃开。 男生似乎是被他认真的回应逗笑,“离家出走啊?”语气听着像是不需要他的回应,带着散漫。 果然没等回答,他礼貌一笑,指了指身后,“我就住对门,没事的话我回去了,晚上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反锁着门。” 男生转身摸钥匙开门,留给他一道侧影。 许之湜总觉得他们明明第一次见面,却又并不那么陌生。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许之湜发现聊了这么久,对眼前帮过自己忙的人还一无所知,他弯起眼睛:“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男生站在那顿了顿才回头,“沈泊原。” 随后对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而这个叫沈泊原的新邻居似乎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 许之湜犹豫了一下,随后声音在空旷的楼道慢吞吞的,也格外清晰,“许、之、湜。” “嗯?”沈泊原转头,关门的手停住。 “刚刚忘记说了,我的名字。”许之湜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沈泊原拔走钥匙,目光在他身上稍作停留,勾起嘴角短促地哦了一声,“你刚刚说太快了。” “许之湜,一点两画那个之,湜湜其沚的湜。”许之湜立刻接上,然后觉得自己的耳朵开始发热。 太奇怪的心情了,二十多年来都没有过。 又或许是今天一天都很奇怪。 借着暧昧昏黄的灯光,他看见了沈泊原左脸一道酒窝由浅变深,然后朝自己一点头。 门关上时咔嗒一声,头顶的灯也正好到时间跳暗,巧合得像是一部电影正式开场。 - 对于新环境还没有适应的第一反应是,许之湜醒过来看着天花板,思考半天自己在哪。 躺在床上愣了一会,适应完陌生的环境后,许之湜脑海里又翻涌起晚上做的梦。 梦里他把昨晚的乌龙事件重新倒腾了一遍,最后停在一个靠近的眼神里。 许之湜往常只觉得自己心里叛逆想法多得很,行动上没什么体现。 但这回付诸行动了,见过一面的邻居就已经跑进他的梦里。 不过庆幸的是这一觉睡得还算可以,原本还以为换了地方要失眠。 床头的小夜灯温和地亮着,窗帘外面的光透进来并不刺眼。 许之湜翻了个身摸到床边手机,以为还早,看到时间的时候都讶然。 第5章 因为已经快中午了。 以往规律无比的生物钟随着新环境居然神奇地消失了。 他翻身滚到飘窗边上抬头看,天气居然已经放晴,云在悠悠地飘着。 透过对面窗户,许之湜能看见有人在厨房做午饭,心道太没隐私,很快拉上窗帘。 房东说的采光好估计是诓人的,但许之湜想想,如果采光要好房价还要低的话,房东只能是在做慈善。 城西这片都是老房子,楼和楼之间挨得很近,他猜阳光能有大半个下午应该算很不错了。 许之湜起床,准备去卫生间洗个脸醒掉身上的困意。 卫生间的镜子昨天他刚擦过,很干净。 他关掉水龙头抹了把脸抬头,对上自己带着水珠的脸,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戳了戳自己左眼下的痣,然后往下滑到脸上那颗。 水迹在脸上反射着光,还确实有点像......眼泪的痕迹。 许之湜盯了几秒,屈着手指往镜子上一张,镜面立刻挂上水珠。 他回到房间,拿起手机想定早上的闹钟,结果因为手还湿着,误触进了相册。 相册照片不多,最新的还停留在大半个月前录的一个视频。许之湜手指顿住片刻,按下播放。 他也不知道自己看过多少遍这个视频,可能是都快要记住每一帧的程度。 视频封面是一把红色电吉他,还有正在按弦扫弦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镜头往上移,吉他手戴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丝毫看不到脸,只能在摇晃闪烁的灯光里看到一点他若隐若现扬起的嘴角。 他跟着音乐微微律动着身体,并不像其他乐队成员那么兴奋张扬。他手指自如地拨着弦,弹出的旋律变成一根绵长的丝线一点点把许之湜包裹住,又猛得托起。 鼓手给了几个猛烈的鼓点,吉他手左手向高品位一滑,手里的吉他像是收紧了呼吸,随即一段连贯流畅的速弹,强劲又充满动态,侵略性极强。 许之湜有一瞬间仿佛又被拉回现场,被控制住了心跳。 漂亮的solo结束后,吉他手往后退了几步,半侧着身子并不面对舞台和观众,掩回黑暗里。 许之湜放大屏幕想捕捉到吉他手的脸,但依旧无果。 只是对着侧脸模糊的轮廓端详了一会儿,今天莫名生出几分熟悉感,总觉得好像哪里见过。或许是看得次数太多了。 这是上个月平城一家livehouse的节日活动,有几支小乐队拼盘表演,那天陆贺过生日心血来潮,大半夜不肯回学校,买了两张票中途进去,才碰巧有了这段视频。 那天晚上许之湜回放了很多遍,发现自己大概是“一见钟情”了,“钟”的是那段失真吉他。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尽兴而有个性的吉他,爆发力和感染力会让人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眼眶发热。 只是那个吉他手太过神秘,许之湜居然没能在网上没找到和他有关的任何消息。 出演的那支乐队叫作perish,微博有官方号,许之湜在发布不多的视频里,发现自己某种感觉得到了印证。 他一直觉得那个吉他手个人色彩很突出,极有个性,风格不太像是属于perish乐队的。 虽不至于和那支乐队格格不入,但许之湜听得出来。 果然,许之湜看完几个巡演视频后,他发现perish的吉他手似乎经常更换,并不固定。 只是许之湜并没有很执着地一定要找到他,心态和追星差不多,有喜欢的乐手很正常。况且他乐队已经有吉他手,暂且没想着再招人。 说起他自己的乐队,他们乐队四个人性格合拍,玩得也默契,只是到现在也没有起个正式的名字。 许之湜点开叫作“风隐巷312号”的乐队小群,一群起名废凑一起,拿了演出酒吧的地址当群名。 他昨天手机开了静音,这会儿点进群看,一晚上九十九加的消息。 点到上面艾特自己的消息,乐队其他三个人加老板丁其一人给他发了九毛九红包,庆祝他踏入新生活,约好今天晚上喝酒。 然后几个人拿他当话引子似的,开始就古典乐和摇滚乐进行了激烈讨论,说一边优雅严肃,一边热烈张狂,完全不能融合,过会儿又说早期那些披头士、齐柏林飞艇乐队的歌曲里都有钢琴,界线别定的太死。 许之湜一条条往下划到最后,结果就是大家吵了半天以love and peace,音乐无边界作为收尾。 阳光果然集中在下午几个小时,五点没到,出租房里就黑得很。这个季节太阳下山也早,风吹进来凉飕飕的。 许之湜深谙自己的厨艺,没想着自己做饭,中午点了外卖没有出门。 他打开衣柜,换了件长外套,准备直接去酒吧。 走下一层,楼道里充斥着饭菜、油烟的味道之外,再往下,还有一股很淡的烟味。 他蹦跶到一楼楼梯处的拐角,听见有人在打电话,声音不大。 但他听出来是沈泊原的声音。 “钱够用,小姑你不用转给我。” “过年……还早,再说吧……” 许之湜本来无意听墙角,但看到沈泊原靠在楼道口时,下意识停住脚步。 沈泊原微微倒着头靠墙,一手握着手机抵在耳旁,另一只手夹着支烟垂在身旁。烟顺着风向飘得很缓,似乎也想停留。 电话打得不久,沈泊原不知道听了什么,眉头渐渐皱起。 第6章 然后许之湜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在细长的烟上一点,蓄起的灰被抖落,顺风吹走,烟尾的火星在昏暗的空间里亮了亮。 他意识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到旁边。 木质的扶手上传递着沉闷的声响与震动,顾不上疼,许之湜无用地抓着栏杆,手掌被轻微的共振居然颤得有点麻。 沈泊原低头挂了电话,站在那没有走。他抬手吸了口烟,下一刻突然微微偏过头。 许之湜心瞬间提起来,慌张不已。但沈泊原就停在那个即将发现他的临界点,没有再转过头。 随即,他像是很轻地笑了一下,侧脸嘴角扬起,吐出口气,轮廓便模糊在薄薄的白色烟雾里。 -------------------- 我来了,设置了一个定时,早上好大家! 应该放端午了叭,假期快乐!ovo 第3章 风隐巷312号 许之湜在路口站了很久,迎面吹来的冷风才总算把直冲后脊的那股热意缓下来一点。只是每次呼吸,还是依稀觉得空气里弥散着很淡的烟味。 沈泊原靠在门框上的那一幕,让他的手掌依旧有些麻。 “小伙子!打车吗?”一辆黄色的士停在面前,师傅按下车窗喊。 许之湜没再愣着,很快上车报出地址,“师傅,去风隐巷。” 城西的交通条件不比城东,尽管都在一个城市,但地铁线并不发达。许之湜对公交车有过对着导航还坐反的经历,对这片也不熟悉,打的虽然花钱,却也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不打表了啊,一口价十五块钱,行不行?” “好。”许之湜说。 “小伙子你是去那儿吃饭吗?”司机师傅随口问。 “不是,去演出。”许之湜说。 师傅点点头,“风隐巷那块儿还挺偏僻的,今天是有什么活动?” 许之湜解释说:“晚上我有乐队演出。” “噢你演出啊!真没看出来,但那里没什么人流量啊。”师傅笑笑。 城西现在不能说是没落,但只有旧商圈还算有点人流量,除此之外都能算偏僻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很快到了目的地。 “风隐巷312号”的群里已经在催他,人都到齐,除了于霄说自己今天要去别的酒吧帮忙打个鼓,得晚点到。 下车后,许之湜绕进巷子,他演出的酒吧就藏匿这条只有风偏爱的狭窄长巷里。 而酒吧老板丁其无人问津的故事也藏在这。 丁其过去是平城很多摇滚乐队的制作人兼经纪人,风光过一阵。但后来一支支乐队消失在眼前,打击太大,最后不想干了,拿着为数不多的所有积蓄,在犄角旮旯的巷子里开了家小酒吧,给起名“巴别塔”。 因为酒吧地址偏,丁其又割断了所有过往,所以酒吧没有任何乐队来演出,来喝酒的人和城西其他酒吧相比也少很多。 这大概也是许之湜他们乐队演出两个月,却一点儿没名气的原因之一。 巴别塔虽然小,和别的酒吧设计却不太一样。演出舞台精致,做了抬高,许之湜还注意过音响设备,用的都是高档品牌,估计丁其在这上面砸了不少钱。 之前他问过为什么要给酒吧取名叫巴别塔,丁其说搞点文艺装个逼。但他觉得不是,因为巴别塔有个含义是徒劳无功的努力,是场悲剧。 人对真正遗憾的事情总会格外在意,他猜丁其心里没有放下摇滚乐。果不其然,许之湜提出要正式组乐队的时候,丁其一拍桌说干他丫的!老子还青春还得躁! 乐队就是在这里慢慢组起来的,许之湜第一次认识丁其和邹昊,是上两个月他和学校社团里的人跑城西来吃饭,吃完后大家嚷着转战酒吧,大家就挑了一家名字特文艺的店——巴别塔。 弯弯绕绕找了好久,一进去,他们发现这家酒吧一点也不热闹,很快想掉头转去别的地方。 丁其一看,这么大一笔酒水不能就这么跑了,拎着酒瓶醉熏熏地赶走台上抱着木吉他唱民谣的邹昊。可怜邹昊本就是在酒吧另打一份工,被迫营业,还要被丁其骂了一句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唱那些情情爱爱的调子,恶不恶心! 邹昊也气得很,甩了木吉他,跑进后台,再出来的时候,抱了把价格不菲的gibson,调完弦插上电猛扫几下弦,酒吧里的人立刻喊了起来。 丁其那天应该也是很想念摇滚了,对许之湜他们提出谁上去唱首嗨的,酒水对半打折。 酒吧的酒水本就暴利,他们又是学生,一听有好处,便你推我我推你喊人上去。 只是一帮人都是玩古典的,尽管爱闹腾,少有人真的会唱闹腾的歌,最后正痴迷摇滚的许之湜上去了。 那个时候他自学了一段时间键盘,上台的时候,邹昊说可以跟他合奏。两人一拍即合,选了首特别躁的摇滚。 许之湜唱出来的那刻,丁其抱着酒瓶,马上都要年过半百的人了,站在台下一直哭。 结束后他们留了联系方式,后来邹昊好几次邀请许之湜过来喝酒。酒倒是没怎么喝,但一来二去,乐队就这么诞生了。 “我当初可就是被挖来的!”王珂哧哧笑着晃着酒杯,冰块撞着杯壁叮当响。 时间还早,几个人坐在二楼卡座闲聊,不知道话题什么时候引到了乐队怎么组起来的。 “也不能这么说,你之前那乐队不是解散了吗。”丁其反驳。 第7章 “那小许肯定是看演出的时候就觉得我贝斯弹得好了啊,是不是?”王珂一挑眉转向许之湜,金属眉钉折射着光,闪了一下。 王珂是许之湜跟着邹昊去别的酒吧看小乐队演出的时候认识的,那晚乐队演出结束宣布解散,王珂第一个掉眼泪。台下没有什么观众,但她还是举了举手里的贝斯,朝下面鞠了个躬。 许之湜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向她提出乐队邀请,王珂当场爽快答应。 许之湜笑道:“是,珂姐的slap很抓耳。” 王珂笑着哼哼两声,撑着下巴说:“看你这学钢琴的手指这么长,弹贝斯肯定也漂亮,姐姐教你~” “珂姐,你少喝一点,又醉掉了。”许之湜弯着眼睛。 王珂没趣地哦了一声,乖乖收回撩人的想法。想起她当时第一眼见到许之湜就挺想泡的,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小帅哥也许不太直,自己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旁边丁其啧一声,王珂喝了口酒一拍桌,“嘿,干嘛,这就是姐的实力!”然后又一拍旁边埋头看手机一直没有说话的邹昊,“你说是不是!哎,你今天怎么一直玩手机!” 邹昊暗了屏幕抬头,附和道:“是是是!”又问:“小许,你前段时间是不是有个挺喜欢的吉他手吗,找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消息。”许之湜今天早上才刚又重温那个吉他手的视频,接着很快打趣道:“昊哥你怎么突然关注起来了。” 邹昊的吉他弹得中规中矩,有局限,现场经验多但并不算创作型的。他自己也一直提出要再找一个吉他手,只是暂时也没找着合适的人。 “想把人家挖来?”王珂问。 “太神秘了,看不到脸也没法找,而且perish不是本地乐队,我不太认识。这坑都不知道长哪,怎么挖?”丁其喝了口酒,“不过昊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没什么,之前不就提过吗,”邹昊笑着摆摆手,“挖来壮大队伍嘛,队里有两个吉他手很正常啊。” 丁其放下酒杯,往邹昊身上拍了一巴掌,“你小心等小许找到了,你主音位置就不保了!” “哈哈,就是啊,到时候两人不得抢solo啊!”王珂说。 邹昊笑着没说话,跟大家碰杯喝酒。 话题跑到他们各自喜欢的乐手上,许之湜就安静地听他们闲聊,闷声喝着果酒。 对面邹昊“咔咔”几下,按着打火机点烟,烟雾飘起的时候,许之湜突然想起了在楼道口抽烟的沈泊原……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果他会弹吉他,大概会很好看吧。 思绪正要跑偏,演出台有dj在热场,把他飞扬的思绪震跑了。 等到许之湜面前的果酒见了底,于霄匆匆赶到,喘着气喝掉了王珂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抱歉啊大家,我又迟到了。” “你自己不能去拿啊!非得喝我的!”王珂看着杯子无语地喊了一声,“每次就等你,给别的乐队打鼓干脆别回来了!” 于霄笑着说:“那可不行,去哪儿漂泊不都得回家啊。” 许之湜喜欢“家”这个形容词,乐队到现在组起来也就短短两个月,却让他很有归属感。 大家面前的酒杯都空得差不多,丁其挥挥手想喊人过来重新上酒。 许之湜开口打断,“今天能演吗?” “嗯?不是说今天大家来陪你喝酒的吗?”丁其疑惑道。 今天本来是过来“庆祝”他踏入新生活的,不演出。 但这样光坐着很没劲,许之湜看着因为被特殊照顾获得的特调果酒,摊摊手笑,“我也喝不了多少啊。” 于霄笑道:“你可别小瞧这特调,基酒用的可是伏特加,别待会唱一半醉那儿了。” “那就演呗!”一向沉稳的邹昊今天率先应声,“乐器反正都在这,我们去后台准备。” 丁其哎了两声打趣:“你们演我肯定赞同嘛,但我没那么多钱给演出费啊!”结果下一秒被一人甩了一句没就没。 丁其见过太多人,许之湜压着的情绪他太容易发现了,他冲着楼梯那喊:“小许!排两首躁点的歌,今天放肆点儿,吼两声!” 歌没选得太躁,但是站上舞台唱出来之后,许之湜感觉到自己压着的情绪已经翻涌得激烈滚烫。 这段时间以来,在他身上的期待感引发的压力前所未有地爆发至顶点。自从放弃出国,身边的老师同学几乎都在劝他不要在关键的时刻开这样的玩笑。 阻止、劝告、放弃,他面对的只有这些。 可人生什么时候不关键,每个决定也都同样重要,谁会知道某个不经意的决定会不会改变未来的轨迹,那些期待他也一定要背负着吗,他的决定就是错的吗。 许之湜攥紧话筒,背后的灯光打向他,余光里看见其他队友时,他的难过散掉很多,他在吉他声里唱: “walking a fine line between wrong and right” 走在对与错的界限 and i know there is a part of me that i try to hide 我知道我自己的某个部分在竭力隐藏 but i can‘t win and i can‘t fight 但我总是失败 甚至无法挣扎 i keep holding on too tight 我只是抓得太紧了 running away from the world outside 我想逃离外面的世界 now i am calling 现在我正在呼喊 第8章 hoping you hear me 希望你听得到我 ……” 许之湜不知道是唱得有些缺氧还是酒精开始作用,他看着空旷的台下,很坚定地想着,总有一天,他们能够有很多乐迷,乐队能走得很远很远。 因为演得早,结束的时候刚过十点,大家没尽兴,闹着还要喝一顿。 许之湜有点累,就没跟他们一起。 准备要走的时候,丁其正好在后门抽烟。 “聊聊吧,别介意啊,我老烟鬼了。”丁其从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上火,“昊子他最近都很积极啊,我和他认识几年都很少见过他这样。”邹昊还在之前乐队的时候,丁其就和他认识,解散之后邹昊就留在他酒吧打打工,少算也有认识五年。 许之湜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丁其看了看许之湜,摇摇头说:“没什么,可能我想多了,你们保持这个势头挺好的,”吐出口烟后又问:“小许,perish那个吉他手,你想要吗?你上次不是说p队吉他手不固定吗,说不定他还没有加乐队。” 许之湜发现今天这个话题频繁被提起,但还是不好意思地笑着承认说:“也不是非他不可……但如果有机会能和那个吉他手合作也挺好的。” “我帮忙注意着。”丁其笑道,“你兼职找得怎么样了?王珂之前还说让你给她服装店当模特去呢,于霄和她抢,说现在直播更赚,靠脸吃饭你肯定能赚。”丁其说完笑了半天。 许之湜跟着笑,但心里软得很,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网上接了编曲,不过赚的不算多,也不稳定。我投了城西这边几家琴行,还在等消息。”提到这个,他想起自己经济来源还不稳定,下个月房租还没赚出来,不免有点担忧。 丁其吸了口烟:“我这儿酒吧营业得太晚,昊子他也不同意你泡这儿。我朋友那儿琴行新开没多久,倒是缺老师呢,你高兴去教钢琴吗?带带乐理什么的。” 许之湜突然轻快不少,很快答应:“可以啊。” “行,那我到时候联系你。”丁其掐了烟,帮他喊了辆车。 夜晚的城市很安静,现在的季节没有夏天聒噪的蝉鸣,一切都像沉着,只有风声。 走进小区后,里面似乎比马路上都要昏暗,路灯还长年失修,时不时闪两下。 许之湜一边跑上二楼一边摸钥匙,到门口后,他很快碰了下感应灯。 原本因为演出和兼职有着落的上扬心情猛得骤降,他紧张地把全身上下的口袋仔仔细细都摸了一遍,然后站在门口愣住了。 没有。口袋全都是空的。 忘记带钥匙了。 楼道的窗格里灌风,刚刚演出出汗了,现在发凉的衣服贴着整个后背,许之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透风。 抱着忐忑和打扰的心情打电话给房东,结果房东说他不在市里,让找开锁的。 挂了电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联系谁,他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在楼梯上坐下了。 黑暗把很多情绪放大,他抱着膝盖靠着冰凉的墙。楼道很安静,有脚步上来的时候挺明显。 他担心自己坐在这吓着别人,故意轻咳一声,然后往边上靠了靠。 并没有等到有人从他旁边经过,下一刻对门的灯倒是亮起了。 来人提着只袋子停在门口,声线平稳:“这么晚了,你怎么坐在这不回去?” -------------------- 收拾收拾,准备捡人了 歌是rev theory的《broken bones》 第4章 救了两次 仰头看清是沈泊原,许之湜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围抱着膝盖慢慢地坐直,“我……忘记带钥匙了。” “坐这多久了?刚回来?”沈泊原问。 许之湜点点头,想说去酒吧演出刚回来,可一想又觉得这么说显得他只顾着玩乐把正事忘了,便只嗯了一声说:“你也刚回来吗?” “嗯。” “兼职吗?”许之湜问。 “差不多。”沈泊原说完,转身摸钥匙开门,但瞥见许之湜脸颊红着,坐那儿眉间满是委屈,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联系到人来开锁?” “还没……”许之湜下巴垫回膝盖上,手指在地上划着圈,“沈泊原,你有认识的开锁师傅吗?” 那声名字喊得委屈意味太浓,沈泊原沉默片刻,抬手指指墙,“你墙上随便挑个顺眼的电话呗。” 许之湜转头看着“疏通水管”、“开锁”、“搬家”等等满墙的电话号码,纠结起来:“这……靠谱吗?” “靠谱啊,开得了就进去,开不了就还锁外面。”沈泊原说。 许之湜愣在那片刻,才终于缓缓抬头朝沈泊原看。 两人视线交汇的那刻,许之湜没憋住笑了出来,沈泊原无辜地朝他看了两秒,最后被脸侧的酒窝出卖。 心情重新从水里浮起来,许之湜对着墙面,挑了个尾号顺眼的打过去。 只是这通电话靠不靠谱不说,肉疼是真的,“开锁师傅说十点之后上门都得外加钱……” 他感叹自己心态也是转变得快,换作以前,只会矫情地觉得自己太麻烦别人再多给些酬劳。毕竟陆贺以前就总说他上赶着多给钱,还价也能往高了喊。 沈泊原笑了笑:“你刚搬出来住忘带钥匙也挺正常的,就当是买个教训喽。” 第9章 目前这个情况,许之湜觉得自己再“正常”下去,哪天可以流落街头了。 “你以前有过吗?”许之湜突然很好奇,“没带钥匙的时候。” “我?”沈泊原轻轻提了提嘴角,“没有诶。” 没寻求到什么有效安慰,许之湜短促地噢了一声,话题就到此结束。 旁边钥匙插进锁匙转开,楼道又要沉进夜色。 头顶的灯暗下,许之湜刚想伸手摸开关,余光却注意到了对门透出来的一道白光,他顿了顿,听到里面摆弄东西和走动的声音。 心里莫名没那么不安和慌乱了。 但疑惑升了上来,沈泊原忘记关门了? 正想着,那道光就延伸到了自己门口,许之湜盯着自己鞋尖的光,听到沈泊原问他:“开锁的人过来还要时间吧,天很冷,你要不要进来待一会儿?” 许之湜抬头看沈泊原背光的侧脸,觉得那束照过来的光线带着温度。“……方便吗?”许之湜觉得自己要结巴了。 沈泊原抬了抬眉,没理他的废话,转身进屋。 许之湜看着他留的门,心里直发软,他抬起手背贴了贴因为酒精泛红的脸,然后拍拍屁股站起身。 沈泊原带给自己的第一感觉是危险,现在想来这形容恐怕不太正确。 他想,短短时间内,自己明明就被对方救过两次了。 沈泊原屋子比楼道暖和明亮得多,还有一股很淡的香味,闻着让人觉得很放松。 屋子整体构造和自己的差不多,看起来应该是一个人住,东西不算多但很有生活气息,尤其是那张浅绿色的沙发看起来很软很舒服。 “不用换鞋,”沈泊原开了客厅的灯,指指沙发,“你可以坐那儿。” 许之湜心说正中心意,也没再客气,在门口地毯上踩了踩,又拍了拍裤子,道完谢走过去。 他先上手摸了摸沙发光滑的布料,然后在叠好的小毯子旁边坐下。 整个人顿时被柔软包围。 沈泊原没客套地和他继续说话,许之湜倒也不觉得尴尬,就双手抵着膝盖,目视着沈泊原走进房间。 大概是脱了外套,出来后沈泊原身上的衣服变了。 一条藏蓝色卫衣,卷着袖子,把他原本的皮肤衬得白了一些。然后许之湜又看着沈泊原从刚刚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哈密瓜,走进厨房冲洗。 现在的角度他只能看见沈泊原的背影,听着冲水声停后,刀切开水果碰到砧板的有规律的响声,再是倒牙签的声音。 “看够了?”沈泊原端着水果走过来,放到茶几上。 他嘴角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酒窝很浅一道,许之湜立马后背发热。 许之湜自己都没注意,刚刚盯了人家大半天,让他还心虚地回想起自己傍晚的时候在楼梯转角偷偷看人家。 “你是不是无聊?”沈泊原笑笑问。 无聊是真的,陆贺最近在学校很忙,联系基本都靠打字。他也不是每天去酒吧演出,和乐队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多。 而且考虑放弃出国的那段时间里,内心被纠结和担心占据,这么算来,他很久没有放松地聊过天了。 许之湜用力眨了眨眼,让眼前没有那么眩晕。这会也确实很想说说话,于是顺话卖了个惨,“是啊,那你和我聊聊天吧。” “你看起来不像是没有朋友的人。” “有,”许之湜笑道,“你不就是我来这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吗。” 沈泊原笑着把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没有回答。 许之湜礼貌性地戳了一块吃,哈密瓜有点凉,甜甜的,漫在口腔里的感觉很舒服。 沈泊原依旧没应声,让许之湜心里有点忐忑,这沉默仿佛是对他示好的委婉拒绝。 他轻轻呼出口气转移话题,“你呢?感觉你说话没口音,应该不是平城本地的吧?” 沈泊原拿遥控按开电视,调好的音量正好能让聊天显得没那么单调。 他在沙发另一边坐下,“高考完我才来这儿,不过有两年了。” 听见高考两个字,许之湜下意识反应:“你多大了?”很快睁圆了眼睛,“你不会……比我小吧。” 沈泊原笑道:“二十。” “比我小两岁?!”许之湜震惊了一会儿。 自己比沈泊原大,结果生活上还完全是个废物,感觉有点丢脸。 “你也是来这上学吗?”许之湜问,“我就在a大,但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沈泊原抽了张纸擦掉桌上的水,留给他的声音有些闷:“不是,我来这打工,我没考上大学。” 许之湜再次愣住,他没想过得到这样的答案,况且沈泊原给他的感觉并不像是成绩很差的人。 而沈泊原的语气听起来无所谓,却似乎不属于云淡风轻那一种。 许之湜问:“那你怎么会来平城打工?” “这有什么原因?”沈泊原笑笑,把纸团了团投进垃圾桶。 许之湜想了想,回忆起在楼道里听到的对话,“那你家……离平城远吗?” 沈泊原回得简略:“还好。” 许之湜下个问题就在嘴边,沈泊原转头看着他,眼睛弯了起来,“你好像对我很好奇?” 许之湜抿了抿唇,有些慌乱地躲开沈泊原的视线。他尽管好奇,但也已经感觉到沈泊原非常拒绝别人对他过多地探究。 第10章 只是许之湜也不明白自己这会儿问题怎么变得这么多,往常的礼貌都在沈泊原面前失了分寸。 沈泊原又没说话了,靠在沙发上,卷过一阵很小的风。 许之湜吸了吸鼻子,发现他身上的味道好像和屋子原本的香味不同,他撑着柔软的沙发,微微靠近了些身旁的人,又轻轻嗅了两下。 “说实话,你警惕性不太高啊,我们只是见过一面的邻居,也不熟悉。这么晚了你就轻易答应进来,还是在喝得醉醺醺的情况下,也不怕我是坏人?”沈泊原闻到许之湜身上散过来的酒味,盯着手机没有抬头。 许之湜听出他在开玩笑,没很快回应。 沈泊原长相确实有点坏还带着不明显的拽,昨天第一眼就这么觉得。 像那种会调皮捣蛋但是成绩又很好的男生。 ……沈泊原说的没考上大学还是让他有点惊讶。 许之湜心想沈泊原还能怎么当个坏人,大晚上的不还是让自己进来了,怎么不怕自己是个坏人。 他玩笑道:“那你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沈泊原抬头默默看了他一眼,没回答,气氛立即因为这句玩笑变得有点尴尬。 许之湜别过头懊悔地闭了闭眼,躁得脑袋里更加晕。 沈泊原却轻轻笑了笑很快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你刚刚闻到的是我房间里点的檀香。” “你经常点熏香吗?我好像一进屋就闻到了。”许之湜很快顺着话题问。 “也不算经常,”沈泊原起身,手肘撑着膝盖,戳了块哈密瓜吃,“味道淡了就点一次,安神助眠的。” “这样啊……挺好闻的。”许之湜说。 沈泊原靠回了沙发,卷过一阵小小的风。许之湜又闻到他身上不同的味道,一股很淡的柚子味,有点甜又有点苦,他慢吞吞地说:“我以为经常点的话你身上也会是这个味道,但……好像不太一样。” 沈泊原这回彻底放下手机转头看他。 许之湜对上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快要从里面看见窘迫的自己,最后反手贴了贴愈发变热的脸颊,别开视线。 他不要再说话了。 沈泊原没坐几分钟就起身忙了,屋子里剩下他很轻的敲键盘声,还有电视机里听不清的人声。 许之湜坐在那儿低着头,手机也没玩,他总忘记充电,现在不想再麻烦别人。 他百无聊赖地把身旁的毛绒小毯子捋顺了毛,然后用手指逆着毛流在上面写字。写完一抹,毯子变回一个色,再继续画。 直到手机响起电话铃,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逃跑一般奔到门口,“开锁师傅到了,谢谢你让我在这儿待这么久。” “不用这么客气,”沈泊原从电脑前抬起头,“早点休息。” 许之湜开了门,楼道的冷空气飘来,让屋里的檀香更明显。 点熏香是因为睡不好吗? 他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说:“那晚安沈泊原,祝你今天睡个好觉。” 沈泊原按鼠标的手怔了怔,才回应:“晚安。” 第5章 不一样 门关后,沈泊原抬手按了按眉心。 几年来都是一个人的住处突然有人造访让他很不适应,尽管是他先邀请了人家,但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回事,多管闲事就这么让别人进来。 或许是许之湜坐在那,浑身透出来的低落融进沉沉夜色,似乎要把整个人都吞噬的那种感觉让沈泊原有些熟悉。 他把电脑合上,起身走到沙发前,想看看许之湜刚刚一直埋着头在做什么。 四周还有很淡的酒气,离家出走的人是不是第一步都是学坏? 他有些好笑地想着,低头看见灰色毯子上留下了许之湜的“画作”,挺明显的,逆着毛流的地方颜色普遍要深。 用手指抹出来的一把钥匙。 真幼稚。 再凑近看,旁边还有模糊抹出来的字迹。 是拼音,bo yuan。 沈泊原忽地愣住,心跳突然变快,盯了两眼才把毯子抹平整。 醉鬼的话语和行为真是让清醒的人无法捉摸。 门外有交谈的声音,应该是开锁师傅还在忙。旧小区隔音差,他听见许之湜偶尔会说几句抱歉让人这么晚还得过来的话,比往常热闹不少。 对门很久没有人住了,往常都是来些外地打工的,住不久。 所以沈泊原昨天见到许之湜的时候还挺意外的,而且许之湜外貌太抢眼,他第一印象就觉得许之湜长得……漂亮。 许之湜眼尾上挑,处于桃花眼和狐狸眼之间,给人的感觉一半诱惑一半明媚,恰到好处。 一头黑发把皮肤衬得很白,大概是因为家境优渥,虽然身材单薄,脸颊倒是微微有肉。 坐在台阶上的时候委屈巴巴的,眉眼间却还依旧挤着倔强,让沈泊原不禁想起那句“我今天开始就住在这”。 只是他不知道许之湜为什么会搬来这里,也并不关心。对他而言,知道太多别人的事情没有意义也没有好处。 沈泊原记得早些年对门住过一个送外卖的,两人年纪相仿聊得还算多,有时候会互请夜宵。不过那个人有一天送外卖的时候被顾客恶意投诉,再后来丢了工作,一声不响搬走了。 直到现在沈泊原还是会想起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找过工作了,现在过得好不好。 了解太多,会记得别人很久,更何况许之湜肯定不会在这住得时间不会太长。 第11章 一句朋友不至于让人推心置腹,他当个友善的邻居就足够了。 沈泊原走进卧室,把刚从客厅茶几上扔到床上的几本书收起来,顺便把飘窗上落了一层灰的乐谱团掉扔进垃圾桶。 洗完澡出来躺回床上,床头柜上点的熏香已经灭了。他想起来换一盘,可一身热气埋进被子后就有点不想动。 困意袭来的时候,有很轻的钢琴声透过墙壁传来,断断续续的,他放轻呼吸听着,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闹钟响,沈泊原发觉自己睡得很好,浑身都很放松。 挺难得的。 洗漱收拾完时间还早,他上班的游戏工作室离出租屋不算太远。难得地没想做早饭,待会儿可以顺路吃点。 收好门拔钥匙,他余光才注意到门外把手上挂了东西。 他疑惑地拿下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一袋面包。从外包装上的标识看,是来自附近的烘焙坊。 透过半透明的包装,里面还塞了一张黄色的便利贴。 沈泊原手刚捏住纸条的一角,对门门口突然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 紧接着对门一下敞开,许之湜叼着根油条,右手勾着还没套进去的鞋跟就这么闯进他视线里。 “找。”许之湜歪歪扭扭撑着门框穿鞋,笑着口齿不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醒了一晚酒,怎么跟更醉了一样。 “......早。”沈泊原愣了愣,看许之湜头顶翘起的头发,又觉得好笑。他勾住面包袋子,往许之湜面前伸了伸,提醒道:“油条拿出来再说话。” 许之湜唔了一声,穿好鞋,用纸巾包好油条,解释道:“是我给你的,早上买早饭的时候经过面包店,闻着挺香就买了。” “为什么给我?”沈泊原想了想又说,“如果是因为昨天的事,不用那么客气。”他把袋子往前拎了拎。 许之湜没有接下,沈泊原帮了他很多忙,这份答谢是应该的。 只是沈泊原太客气,客气得有些拒人之外。 许之湜说:“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来的说法。” “说法也是人定的。”沈泊原笑笑。 许之湜没想到沈泊原这么直白地拒绝,但还是坚持了一下,“那做个交换吧。” 沈泊原顿了顿说:“什么交换?” “嗯……”许之湜见他没立马拒绝,飞速思考着,“就下次你有空也可以请我吃个早饭,我对这片也不太熟悉。” 沈泊原站那不说话,没拒绝没答应,许之湜熟悉这种沉默,只好迅速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还有事……要迟到了!” “等等,”沈泊原看着许之湜慌张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他,“现在和你换。” “你……要换什么?”许之湜说。 “你居然爱吃这么油腻的早饭?”沈泊原突然问。 许之湜确实嫌太油腻,本来是想吃几口扔掉的,但不想显得自己太娇气,勉强说了句:“还好。” “出了小区,往东面走几分钟,那条街上挺多早餐店的,种类多也不贵。”沈泊原说。 “好,等我哪天去尝尝。”许之湜笑起来,只是等了半天没等到沈泊原继续下文,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就跟我说这些吗?” “你想听什么?”沈泊原朝他笑了笑,没头没尾地突然说:“泊、原,停泊的泊,原点的原。” 这样解释名字的含义好奇怪。 一直停留在原点,不往前走的感觉。 许之湜这样想着,慢半拍反应为什么沈泊原突然莫名其妙提起这个。 空白了一会儿,某些记忆瞬间浮现。 沈泊原饶有兴趣地站在那看许之湜的反应,结果许之湜抬头愣着盯他一会,眼睛睁圆了,眼尾还上扬着,但耳朵开始红了。 沈泊原心想是不是逗人逗得太过,被盯得自己都开始有点不自在。 许之湜正愁怎么回应,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铃声在楼道里悠悠唱了几句,打破了尴尬的场面: little darling its been a long cold lonely winter little darling it feels like years since it been here here comes the sun...... 沈泊原听着楼道里急匆匆下台阶的脚步声,和留下的一句“不算”,才缓缓把手里攥着的那个黄色便利贴打开,上面字迹漂亮,写着: 谢谢你昨天“收留”我,大概是昨天闻了熏香,我睡得也很好! 明明昨天坐在台阶上还可怜得很,今天就活力满满了。这短短几句话,透出来的活力都快把他浸染了。 沈泊原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这么多年来的生活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许之湜捏着锅贴塞进嘴里。 陆贺说最近填报学校的材料写得差不多,喊他出来吃饭,让他定地方,许之湜知道他无非是担心自己的情况。 陆贺闻着隔壁火锅店飘来的浓郁香味,又朝小吃店扫视一圈,转向面前的刀削面,纠结地开口:“……你适应环境速度挺快啊。” 隔壁是他们之前常来的火锅店,陆贺从没觉得那家店这么香。 许之湜不解地朝陆贺看看,坦言道:“火锅西餐什么的我现在可没有钱请你。” 陆贺:“那你还爱吃吗?” “爱啊,”许之湜说,“但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一顿火锅西餐的,能把他一个月生活费吃光,况且陆贺还借了他钱,他不想动,想早点还回去。 第12章 “什么以前,你搬去城西才几天啊!”陆贺喊道。 许之湜把他面前没动筷的锅贴端到自己面前,又塞了一个,“没钱之前都算以前。” 陆贺无语,看许之湜吃这么香,重新夺下他手里那一盘炸得金黄的锅贴,“这我的!”然后拿了一整个塞嘴里,嚼了一会儿,“……还挺好吃。” 许之湜无奈地笑了半天。 吃了一会儿,隔壁桌的女生突然走了过来,“你好,请问是……许之湜学长吗?”女生穿着a大的校服,有些害羞地拢了拢头发。 陆贺嗦完最后一口面,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见怪不怪,虚咳了一声别过头。 “嗯,”许之湜很快嚼完嘴里的食物,放下筷子,礼貌地点头:“是。” 女生看着他温柔的笑,脸唰一下变红,说话却直白:“学长,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我大二校庆的时候就看过你的钢琴表演,觉得你真的特别厉害特别帅,坐在那里感觉整个人都在发光。” 许之湜脑子里不太合适地跳出一句我又不是电灯泡,怎么会发光。 有点想笑但是表情并没什么变化,对于别人的夸赞,他一向只有礼貌地道谢,“谢谢……” “学长,我也是学钢琴的,不过最近练得有些瓶颈,可不可以向你请教一下?”女生问。 许之湜看着她握着手机跃跃欲试的手,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后,措辞要怎么委婉拒绝。 身旁陆贺突然站起,拽起许之湜:“啊!我下午还有课,我忘记了!对不起啊学妹,下次有机会再交流,我也可以教你的!” 女生握着手机,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 俩人匆匆转到小吃店门外的林荫大道上,风裹着微凉的温度迎面扑来,吹得脸颊有些发凉。 许之湜下巴抵着衣领蹭了蹭,“算你当回人,没光在那偷听,知道来解围,就是可惜那两只锅贴了。” 陆贺皱眉吐槽:“肯定没戏啊,继续在那多尴尬。从小我撞见那么多女生和你表白,就没一个不提钢琴的,来一个说一,我都嫌烦。有时候都不知道她们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钢琴……也不是喜欢钢琴吧,哎,我有点不会形容。” 许之湜懂他的意思,笑着接话:“不知道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弹钢琴的我。”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陆贺说,“而且以前你和我说的一些话,我现在有点懂了,就他们确实是真心实意夸你吧,但其实这种夸赞也有点像变相的期待感。” 陆贺不想聊得太沉重,往许之湜肩膀撞了撞,迅速开始热爱的八卦话题:“不过那学妹还挺漂亮的,你觉得呢?” “还好吧。”许之湜回答。 “你怎么每次都这个评价?”陆贺无语地嚷着:“我打尿不湿起就认识你,到现在也没见你谈过恋爱,小学到大学,那么多漂亮妹子,就没一个你喜欢的?” 接着他突然立住,片刻后像是想起什么,高喊了一声:“哎!许之湜!这么说来,我一直没想过一个问题!” 许之湜捂捂耳朵,“大惊小怪的,什么问题?” 陆贺盯着他放轻了声音,神经兮兮地靠过来:“就我前段时间在表白墙上看到有男的向另一个男的表白来着,你这么久不谈恋爱……是不是喜欢男的啊?” 许之湜跟着他停下脚步,“那你也没见我谈过男朋友啊。” “也是……”陆贺摸摸后脑勺,“我想多了。” “说不定啊,我也没证实过。”许之湜笑笑。 上次他接触到这个话题,还是之前暑假碰到一个朋友时聊到的。对方为向同性如何表白心意苦恼,他那时候就觉得性别并不是问题。 所以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他都接受,也没其他看法。 陆贺听了他的回答,睁圆眼睛,“那你一直不谈,不会是……不会是对我……” “哎,”许之湜很想翻白眼,但是一贯来的教养限制住了这个冲动,“我打尿不湿起就烦你烦得很。” 陆贺嘎嘎笑了半天,开了话匣子:“其实男的女的都行,碰见喜欢的人多不容易了啊。不过我和你说啊,我还是觉得一见钟情那种感觉最难以描述,谈了那么多个女朋友下来,我只能说那种感觉太他妈神奇了,全身过电,什么都想不了,脑子一片空白……你能懂吗?” 许之湜抬了抬眉:“就比如老师点你回答问题的时候?” 陆贺呸了一声:“算了!问你也白问,恋爱都没……” 许之湜笑着打断:“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一次是遇见那个神秘吉他手的演奏,音乐上的欣赏。 而至于情感上,他无法反驳自己的身体与本能,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撞进一双被光照亮的浅棕色双眼的时候。 或许牵强,但许之湜不会避开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的某种感觉。 “我靠……许之湜你还真就表面看着稳重,藏着的叛逆那一面比谁都狠啊……”陆贺又一次睁大眼睛,认真地作出总结评价。 “嗯,要不怎么玩摇滚呢。”许之湜仰了仰脖子玩笑道。 -------------------- 好困…t-t 又是默默更新的一天 (铃声是披头士的here comes the sun 第6章 “许老师” 立冬过后天气也没什么太大变化,温度依然还在十几度徘徊。只是这个节气一到,让人觉得冬天的气息就无处不在了。 第13章 许之湜闹铃一响就立刻从床上弹起,没敢拖拉。 待在出租屋里虽然和宿舍没什么太大区别,也是一张床睡到天亮,但如果就随随便便过着,许之湜发现很快会有一种沉闷而汹涌的情绪缠绕住他,让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丁其给他联系的那家琴行,那天晚上过后立马就有了消息,没什么繁杂的程序,让他过去试两节课就行。 琴行离出租房不算太远,在城西的旧商圈,沿着城南河步行二十分钟左右能到。 许之湜抬头确认店面的名字,里面就有人喊了他一声。 “是小许吗!” “是!”许之湜被这声洪亮的问候感染,抬高声音应了一句推开门。 “我是老丁朋友,叫胡文州,你喊我老胡就行!”老胡是这家琴行的老板,坐在前台正给一把木吉他换弦,看到许之湜来,起身和他握了握手。老胡年纪和丁其差不多,四十出出头,笑起来很憨厚。 “老胡……哥。”许之湜纠结地问了个好。 “别拘束,听老丁说,你是玩乐队的?”老胡把吉他放在一边,抬手伸出食指和小拇指,比了个金属礼手势。 许之湜笑笑点头,询问他自己能帮什么忙。 老胡拍拍他肩膀,说:“我这儿不麻烦,主要就是带那些小孩儿弹钢琴,教教乐理。你现在大四没什么课吧,我不定时得出差,平时你要空的话可以来看看店,给你多开点工资。” “行,谢谢老胡。”许之湜很认真地答谢。 他跟着老胡参观琴行,店里布置得很漂亮,挂琴的木板墙面非常有设计感,而且插电乐器偏多些。 老胡指着墙上各式各样的琴,问:“小许,你还会玩儿什么乐器吗?吉他贝斯什么的我这儿都有,你要玩都可以。” 老胡很热情地说着:“那边还有钢琴,本来是当摆设的,现在你来了它也不用当花瓶了。对了,很多乐队会问我借琴的,以后你乐队有需要,都可以用!” 许之湜琢磨着老胡应该也是个摇滚迷,应了声好,抬头欣赏墙上的乐器。 随后他就被一把红色电吉他吸引了视线,红色还是太抢眼,许之湜很快想起手机里拍下的吉他手手里的琴。 “有乐队的乐手会向你买琴吗?”许之湜突然问道。 “有啊,还挺多的,没换店面之前还有乐手经常来我这玩,”老胡笑道,“前两天还有乐队乐手来买了一把贝斯一把吉他。噢,架子鼓我也有货,后面仓库有。” 许之湜想了想拿出手机,把视频点开递给老胡看,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这吉他手的脸完全看不清,只有几秒能看到他隐约扬起的嘴角。 “弹得是真好啊,”老胡拿着手机盯了片刻,嘶了一声:“虽然看不清脸,但这人我莫名觉得很熟悉……好像哪儿见过。” 许之湜顿时感到非常意外,盯着老胡皱起的眉头,没敢出声。 可等视频播完,老胡笑得又憨厚起来,他摸了摸后脑勺说:“熟悉归熟悉嘛……但这就是一种感觉,他站我面前我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许之湜只好收了手机,“没事,我就随便问问的。” 老胡说:“我要是真碰上他认出来的话就告诉你!” 许之湜中午和老胡一起吃了个饭,下午就留下试课,他负责带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叫苗晨晨,圆头圆脑的长得挺可爱。 “许老师······”苗晨晨缩着脖子拖长尾音。 “怎么啦?”许之湜笑着摸摸他脑袋。 苗晨晨手在琴键上胡乱地摸了几下,歪过身子,“老师你能不能弹首曲子给我听!” 许之湜估计是他练琴无聊,笑着说:“行,你是想休息了吧?” 苗晨晨嘿嘿笑了两声,点点脑袋,立马从琴凳上起来。 许之湜有段时间没摸三角钢琴了,出租屋里的那台电钢毕竟比不了真实的手感。他坐在钢琴前,抬手滑过琴键,琴声出来后,很快变成一段连贯的旋律,在教室里温柔地淌着。 他虽然不继续出国深造古典乐再继续学钢琴,但多年来的学习在他身上沉淀了很多东西。他平常还是习惯先用钢琴写曲子写旋律,每天会抽空练习两三个小时。 曲子不长,两分多钟,结束后苗晨晨在旁边用力地鼓掌,“许老师!你弹的好好听,是什么曲子呀!” 许之湜告诉他是巴赫十二平均律里的一首,苗晨晨立马星星眼:“哇,那我以后也要弹!” “你喜欢弹钢琴?”许之湜捏捏他的脸。 “喜欢啊!”苗晨晨回答,“我爸爸妈妈本来是想让我去学画画的,我妈妈还是美术老师,但是我不喜欢,学了几个月就不想画了,我和他们说我想弹钢琴。” “他们还非得说我就是新鲜,弹了几天肯定就不想弹了。”苗晨晨撇撇嘴不服气。 许之湜笑起来,觉得他年纪小但还挺有想法,“但你坚持下来了,还弹得很好。” “真的吗!我弹得很好吗!” “不骗你。” “那会变得像你一样厉害吗?”他的眼睛亮了亮。 “肯定会比我厉害。”许之湜拍拍他背,看时间差不多了,合上乐谱,说了声“下课啦”,苗晨晨高兴地耶了一声。 许之湜把钢琴谱给他塞进书包,带他下楼。 家长还没来接,苗晨晨坐在前台那边的沙发,抱着手机打游戏。许之湜陪他等着,坐在苗晨晨旁边看他玩游戏。 第14章 “下课了?”老胡从楼上下来,“晨晨你等会儿啊,你妈妈得过会儿来接你。” 苗晨晨很快应了一声,“好的老胡!” “哎哟,你可真好玩儿。”老胡笑着坐在前台。 “小许,其他老师要一起点个吃的,我给你也加份。”老胡从前台探出头。 “好。”许之湜盯着苗晨晨屏幕里的像素小人跳来跳去,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风吹一阵,门口挂着的风铃就叮铃铃唱一阵。 许之湜昨天写曲子睡得晚,现在听着周围的白噪音,安静得有些犯困。 正当眼睛快要眯起来的时候,门口的风铃似乎被人为地摇了摇,乱了声响。 “谁点的外卖?”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胡喊:“这里这里!送这么快啊!” “店就在旁边那条街,很近,就不用外卖送了。”那人回答。 许之湜熟悉这个声音,闻声望了过去。天气阴沉,加上那个送餐的人站在门口背光,有点看不清脸。 他揉着眼睛,那人朝他慢慢走了过来,带过混着雨腥味的小风。 “好巧啊。”直到沈泊原的轮廓清晰无比,许之湜的困意终于完全散去。 沈泊原提着东西,只穿着黑色卫衣和休闲裤,身材比例依旧体现得很好,完全像是学生的样子。 许之湜怔了一下,没想到缘分这么奇妙,“沈泊原?好巧啊,我在这兼职。” 他朝沈泊原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心想他还兼职送外卖吗? 总觉得这么帅的人有点暴殄天物…… “诶,你俩认识啊?”老胡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问道。 许之湜顿了顿说:“认识。” “嗯,邻居。”沈泊原把外卖放到前台,几乎和他同一时间开口。 许之湜本就藏了一点点心思想听沈泊原怎么回答,结果沈泊原这么一句,让他顿时觉得两人之间划开一条分明的边界。一声“邻居”,把关系摆得清清楚楚。 许之湜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至于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的,是他们现在意外碰见,沈泊原打完招呼也只是站在那,一句话也没和他多说。 沈泊原放好外卖正转身准备走,老胡突然喊住他:“哎小帅哥……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啊?” 老胡冒出来的这么一句很快转移许之湜的注意。 为什么这么问? 许之湜朝着沈泊原的脸看了看。 沈泊原抬了抬眉,疑惑了一下,笑着解释:“是见过啊,你们店开了之后我来送过几次餐,不过都是其他老师点的,我们两个碰面少。” “哦哦哦,对,你看我这记性!”老胡一拍脑袋,“我给忘了!” 话音刚落,风铃又响起,苗晨晨妈妈在门口撑着伞,喊苗晨晨下课,“走啦晨晨,别打游戏啦!” 玻璃门开着,带进来一股风,夹杂着非常浓烈的雨腥味。 许之湜朝外看去,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布着乌云,柏油路已经深了一个色。 苗晨晨站起身接过自己的小伞,挥挥手笑道:“再见老胡!再见许老师!” 许之湜被他可爱到,也笑着挥挥手,“拜拜。” 沈泊原抵着门很快说了声:“那我也走了。” 外面雨势像是一瞬间大的,倾盆而下似乎要把人吞没。偶尔闪电把整个世界都变曝,像是要把往常的友好都撕碎。 许之湜见沈泊原准备冒雨走,立刻喊住他:“沈泊原,你等一下!”接着起身从前台那儿拿了把他出门前看过天气预报备着的伞。 “外面雨很大。”许之湜把伞递给他。 沈泊原没有立刻抬手,像是不想接下。 许之湜以为他怕麻烦,但还是坚持:“现在天冷,淋雨很容易感冒。伞的话……用完你挂我门口就好了。” 沈泊原敏锐地从话里感觉到许之湜的小心翼翼,发现自己也再没办法拒绝他。 看着许之湜垂下的眼睫,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沈泊原收下伞,“谢谢。” 许之湜抬起眼睛,漆黑的眸子清澈透亮。 “走了,”沈泊原笑了笑撑开伞,挡住外面斜斜打下的大雨,“再见,许老师。” 第7章 不想看见 直到沈泊原的背影混进雨里,许之湜才回魂似的走到前台拆开外卖。 许老师。 怎么跟着苗晨晨这么喊他……许之湜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要宕机的意思。 算了,毕竟比自己还小两岁,果然还是个小鬼。 许之湜看了眼包装盒上的店名,想起沈泊原刚刚送过来也没有穿外卖服,话里话外像是在那家店打工,偶尔帮忙送餐。 “味道不错啊,其他老师一直给我推荐,我就是一直没吃过。”老胡拎着碗喝了一口。 老胡点的是红豆小圆子,煮得很粘稠。赤红色的豆泥和光滑的小圆子上缀了些桂花,许之湜挖了一勺,甜度也正好,热乎着吃进胃里,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小许,我先回去了啊,明天要出差,你今天九点前就收门吧。”老胡三两口喝完,把盒子放进袋里。 许之湜慢吞吞吃着,点点头,“行,老胡你放那我扔吧。” 晚上没课,许之湜安静地窝在前台写歌,偶尔其他老师上完课出来和他打个招呼。 第15章 他在网上接的几个编曲做起来挺快的,收了尾把成品发过去之后,他点开最近给乐队写的新歌demo。 新歌是他先用钢琴写的旋律,大致框架有之后编了第一版曲。 这首歌写了挺长时间了,他很喜欢写下这首歌时的动机,是摇滚乐朝他打开一个全新的世界。不过除了主旋律,许之湜一直不太满意,所以到现在demo撑死了也才一分多钟。 他把demo发在了群里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手机刚准备放下,消息立刻弹了出来。 【王王可:靠,新歌?】 【于霄x:这鼓编得很爽,我喜欢。】 【王王可:贝斯线也好绝啊,我感觉我现在就只想当工具人,编什么我弹什么,小许太符合我的审美了。】 丁其接了一条:专辑搞起来。[坏笑] 【于霄x:行啊,只是为什么我们还没乐队名……】 【王王可:@邹昊,出来听听这旋律,我感觉这次吉他绝对牛逼。】 许之湜看着一条条消息跳出来,缓缓呼出一口气。 丁其提出的做乐队专辑,他一直在琢磨。乐队光靠平时的演出不是长远之计,还是得早日步入正轨。 【邹昊guitar:很好听,不愧是小许!】 过了十几分钟,邹昊发出来一段他弹吉他的视频,是demo里的旋律。 微信有些压缩画质和音频,微微带点电流音。不过倒也因此有了些特别的味道。 【王王可:好听!昊哥你扒得好快啊!】 【邹昊guitar:创作不行,多年实战经验还是在滴~】 【于霄x:咋没用那把老贵的琴啊?那琴音色应该会更合适。】 【丁其:哦对了,你放酒吧的吉普森是不是带回去了?我这两天没看见。@邹昊】 【王王可:那琴好贵呢,但放仓库应该没人偷吧?】 邹昊那把琴确实很贵,限量款的买了四万多。许之湜听邹昊说过,那把gibson是他省吃俭用攒了两年多的工资才买下来的,陪了他七八年,堪比初恋白月光。 许之湜和他学过一点吉他的基本功,邹昊拿琴给他试的时候,音色一下就听出来很好。 许之湜知道那把琴对邹昊很重要,不过仓库靠在后台休息室旁边,乐队暂时也一直在那排练,他之前买的键盘也放那,酒吧工作人员都很少去仓库,应该没有被人拿掉的风险。 所幸邹昊很快回复过来。 【邹昊guitar:没没没,是我拿走了。】 许之湜想起这周两次演出,邹昊都换了另一把吉他。他们的乐器都不算多,因为经济拮据,常用的就两三把琴。有时候演高兴了,邹昊和王珂想砸琴,每次手抬一半又乖乖放下去了。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邹昊又发了消息:对了,这周六演出完我请大家吃个饭。 王珂问了一句怎么突然请吃饭,紧接着丁其答了一个行。邹昊还是一直没有回复,许之湜等了一会,才在于霄的消息后面跟着回复了一条。 九点过后,许之湜检查完一遍琴行,收好门后给老胡发了消息,站门口被冷风吹得纠结半天还是打了车。 雨没有再下,许之湜跑到单元楼下,感觉自己被风吹得像是被冷水浇了个透,贴在身上的衣服都发凉。 头顶有雨滴落在发梢,许之湜想起傍晚借给沈泊原的伞,于是伴着每上一层台阶,内心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他不想看见自己那把伞。 他也不清楚自己看到伞如果挂在门口会是什么反应,只知道那和他挂在沈泊原门口的面包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许之湜低头看着自己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终于不太情愿地抬起头。 但借着夜色看见门把手上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他缓缓松了口气。 这个季节每下一场雨,温度都要下降一些。九点左右,店里已经没有顾客光临了。 沈泊原拿着抹布按在陶瓷碗上转一圈擦干水,放进旁边的消毒柜。 “你就闲着没事儿干,少两个盘子洗洗是吧。”钱姐散下栗色的卷发,朝着男生背影看着,伸了个懒腰,“又开始整天净往店里跑。” “白干活都不要啊。”沈泊原擦干手笑道。 “就是白干活才要说你啊,昨天帮我搬货搬到十二点,今天赶紧给我早点回去。你们搞计算机那些的不都忙得很吗,你怎么天天这么空,”钱姐越说眉头皱得越紧,“你前段时间那游戏项目又做完了?” “一直也没特别忙过啊。”沈泊原反驳。 “我说你那能力就应该去找个大公司,忙得团团转才好,”钱姐说,“省得在我面前成天转悠。” 沈泊原笑了一下,“钱姐你再皱着眉要长皱纹了。” 他高考后来到平城,找工作的时候正巧碰上毕业大学生出来创业开游戏工作室,急缺人。 他早先对计算机感兴趣,自学过不少,就试着投了简历。原本以为和其他工作一样,卡在学历那一步,但意外地,他第二天就收到了面试通知,而且还被顺利留下试用。 尽管是自学,但他学习能力强,很快就被留下了。游戏工作室不大,如果接项目也不会过于复杂。前段时间接了个小项目忙活了一段时间,最近又清闲下来。 “那人家还都说什么程序员容易掉头发容易秃呢,带着那种很厚的好几百度镜片。你看看泊原长多帅,不要刻板印象。”钱姐老公笑道,转头又对沈泊原说,“你别听她嫌你,你要一不来,她还念叨你呢。” 第16章 沈泊原听钱姐笑着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到置物架拿了伞给他,“今天早点打烊,你回去吧。” 沈泊原接下后又放回架子上,“我有。” 钱姐看着他拿过另一把没见过的折叠伞,问:“你新买的?”但她很快看到了旁边的旧伞,“不对啊,是不是那个经常来我们店里的那个女孩子给你的?昨天突然下大雨来着。” “不是啦。”沈泊原无奈地打断。 “那哪来的?”钱姐说,“还有啊我告诉你,你没别的意思就不要总撩拨女孩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说得我四处留情一样啊,”沈泊原不满,盯了会儿手里的伞,解释说:“伞是琴行许老师的,我下午送餐的时候他给我的。” 昨天他留店里帮忙搬货回去得晚,那个点琴行早就关门了,伞就留在了钱姐店里没带走。 如果把伞真往许之湜门口一挂,沈泊原觉得似乎不太合适,太过刻意去疏远一段关系可能会适得其反,他和许之湜本就没太大的瓜葛,没必要这样冷漠。 “那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昨天下午那暴雨猝不及防的,来店里的顾客好多都没法走,在店里待着,”钱姐说,“不过许老师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你提过?” “新搬过来的邻居,在附近那家新开的琴行兼职。”沈泊原说。 钱姐点了点头继续忙活,很快又停住,问:“男生女生啊?” “男生,”沈泊原说完,看着钱姐投来八卦的视线,迅速阻止,“姐姐诶,你就别乱想了,我回去了。” “还不让我八卦了!你这个年纪不谈恋爱干嘛啊,等到七老八十才开始谈吗!”钱姐不满地喊道。 沈泊原从店里出来,他重新又叠了一遍手里的伞,赶末班车前准备去琴行看看许之湜还在不在店里,顺道还伞。 第8章 不对等 琴行前台没有人,但是透过玻璃门,沈泊原听见了很流畅而有力的钢琴声。 他下意识按住风铃推门进去,放轻脚步。 他来这家琴行送过几次餐,熟悉一楼大概构造,进去是一整面墙的吉他,花花绿绿都是昂贵的型号。 再往里走有一架施坦威的三角钢琴,不过他没见过有人用,好像是当摆设的。 如今那台昂贵的钢琴前,坐着一个身形单薄却挺拔的人,修长灵活的手起伏在黑白琴键上,跃动出流畅干净的旋律,有时弹钢琴的人还会轻轻哼唱一段。 比起沈泊原往常听过隔壁传来的缓和的钢琴曲,这段旋律像是隐藏着某种特别强烈的感情,似乎掩在琴键下的,是一座岩浆滚滚,壮丽得让人心惊的火山。 只是钢琴还不够完全表达出曲子的感情,沈泊原收着呼吸,偏头看着木板墙面上的电琴。 要是再加点什么就好了。 这个想法冒头的时候,沈泊原心脏猛地跳了跳,他缓了口气,转身回到门口。 而琴声此刻也慢慢停下,虽然沈泊原觉得曲子不应该结束,但琴凳在地面上摩擦出声,他便没再继续胡思乱想,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两下。 风铃也跟着轻轻晃。 很快,许之湜就走了出来,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惊讶表露无遗。 许之湜说:“你.....怎么在这?” 沈泊原笑着,向伞的主人打了个顽劣的招呼:“许老师,我来还伞。” 许之湜没想到沈泊原会过来,而且立马被这称呼惹得耳后发热,“沈泊原你怎么跟着小孩这么喊我,很不成熟。” 沈泊原不以为意:“我本来就比你小啊。” 许之湜在现实面前败下阵,只好问:“你下班了?” 沈泊原把伞放在台面上,“天气不好,今天就早点回去。” “你是在那家甜品店打工吗?”许之湜问。 “嗯,不过就晚上去。”沈泊原说。 许之湜看眼时间,把伞放回原位 ,关了电脑装进包里,“我正好收门,一起走吧?” “我坐公交车。”沈泊原说。 许之湜总觉得他这话说的怪怪的,像是刻意强调什么,但也只点了点头,“那我们一起吧。” 来城西这几天,他一直都是打车和步行,过去坐反公交车的尴尬经历让他一直都不太想再坐。 可马上天继续冷下去,他大晚上顶着冷风走二十多分钟多少有点考验人的意志,如果总是打的,钱又用起来太快了。 沈泊原朝他看了看,“行。” 许之湜关灯收好门,两人一起走到站台。 他摸着手机准备开导航查看路线,结果刚点亮,才发现电量飘红就剩两格电了。 总忘记充电的习惯得改改了。 许之湜熄了屏,还得省着电付钱。 借着路灯,他走到站牌前,抬头看着密密麻麻标注的站点,看得一头雾水。 每天进出小区,但他连门口那条路叫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标志性建筑也抽不出什么记忆…… 过去都是司机接送或者上车报个地名,而现在,许之湜只能忍不住叹口气。 而且他突然从沈泊原刚刚特意说的“我坐的公交车”里咂摸出几分别的意味。 “末班车就剩2路了,10路停得早。”沈泊原站在一旁突然说话。 “啊……”许之湜很快反应过来沈泊原是在说回去的车,低低地应了一声后,悄悄从牌前挪开。 第17章 待会儿跟着沈泊原下车不就好了? 公交站台亮着昏黄的灯,照在前面雨水打湿的柏油路上,投出一片晕开的亮光。 许之湜缩了缩脖子,伸手接树上滴落的雨。雨落进掌心凉丝丝的,他小声说:“再过一个月应该能下雪了吧。” 身旁人语调轻轻的透着期待,沈泊原嘴比脑子快了一步:“你喜欢下雪?” “喜欢,我很喜欢冬天。”许之湜笑着抬头看着因为下雨并没有那么暗沉的夜空,“你呢?喜欢什么季节吗?” 沈泊原想了想没立刻回答。他停留在冬天太久,并不喜欢这个季节,太寒冷太漫长。但碍于自己先提起,他不想坏了许之湜的兴致,便说:“都差不多。” 许之湜侧头瞄了眼沈泊原的侧脸,笑了笑自顾自说:“到了冬天,所有声音就都埋进雪里,世界会变得很安静,但热闹的节日又都在这个季节。” 雨空落落的,变成雪能在世界停留一会儿。 乐队名起个跟雪有关的好像不错?许之湜突然跳脱地想。 “诶,你好像没问过我教什么乐器。”许之湜转过头,想到乐队他有不少话想聊,不知道沈泊原会不会喜欢听摇滚乐。 但沈泊原别过头看他一眼,轻轻笑了笑,说:“学什么都挺好。” 都挺好。 这个词让许之湜顿时失去大半话题的欲望,也莫名有丝烦躁沈泊原的态度。他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家里从小教他要保持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分寸,他不是会主动说起自己太多事情的人,更何况是现在听懂沈泊原委婉表示不好奇。 2路车来得很快,车轮卷着地上的积雨唰唰地滚来,压掉了很多冒头生长的思绪。 车门“呲”地一声打开,许之湜轻轻吸了口气上车。 他按着手机开关键,亮屏准备付钱,结果等了半天毫无反应。 许之湜太阳穴旁边的筋狂跳一阵,接受手机安祥地黑屏,宣布电量“告罄”这个事实。 司机师傅隔着玻璃往前探了探头,提醒道:“快上来呀。” 许之湜被催得一阵焦急,纠结要不要转身下车时,身后伸过来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硬币,伸到投币箱前松开。 硬币在银色的小铁箱里哐啷哐啷地往下掉,每一声居然都让他摇曳着重新燃起希望似的。 “找零剩的,倒派上用场了。”沈泊原往他包上一拍,“上去。” “……谢谢。”许之湜低声感谢。 “太客气了,你礼貌得像是马上要还我这一个硬币。”沈泊原笑了笑。 许之湜握了握手机再次沉默。 车上人不算多,不过能坐的位置差不多满了,许之湜选了前面最后一张剩的坐下。 沈泊原经过他往后走,许之湜下意识觉得这好像不会是一个合适的位置。 公交车颠簸地启动,陷入车流里,车窗外小轿车的车尾时不时亮着红色的灯。许之湜撑在窗边,看车窗玻璃上挂着的雨滴随着车子行驶,一点点拉长最后飞入夜空。 当车再次停靠在站台上的时候,许之湜悄悄转头往后面的座位上看了一眼。 沈泊原闭着眼睛,安静地侧头靠着车窗。 许之湜注意着车内的播报,在心里一直数着站数,车子开开停停,也有挺长时间了。 他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等到车上几乎没人的时候,他攥着没用的手机,有点坐不住。 沈泊原睡着了? 要不要喊醒他? 可要是还没到,就要被发现刚说别人不成熟的人连公交车都不会坐。 而且他这会莫名不想主动和沈泊原说话。 自尊心来得真不是时候。 许之湜犹豫着再次转回头的时候,本来坐在后面的沈泊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的座位上。 他嘴角盛着笑意,身体前倾,手搭在他的椅背上,“许之湜,你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我吗?”许之湜疑惑地蹙了蹙眉,很快回答:“没有啊。” “你一直往后看,我以为你有话要说。”沈泊原靠回座位,说得轻飘飘的,棕色的眼睛透亮,好像什么都能看穿,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许之湜有些后悔自己太要面子,沈泊原估计早看出来了。 距离靠得太近,许之湜借着车内的灯光,注意到沈泊原耳垂上虽然没戴耳饰,却有很明显的耳洞。 四个耳洞。 每边耳垂两个。 感觉也是个叛逆小孩儿。 什么时候打的? 戴过什么样的耳饰? …… 许之湜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好奇沈泊原,但沈泊原却并不对等地好奇他,尽管有时候爱捉弄自己,却从不踏过他们之间清晰的边界。 那种不对等的感觉,让许之湜升起太多克制不住的烦躁。 一路都是沉默。 直到沈泊原看许之湜到了二楼也没停,还在机械性地往上爬,终于没忍住喊住他:“你去楼上干嘛?” 许之湜这才发现自己往楼上走了一半。 他叹了口气转身默默下楼回到自己门前。 “你怎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说话,雨把脑袋淋坏啦?”沈泊原笑笑转过身抬起手,想缓和一路上没有话说的尴尬氛围,“你也没淋雨啊……” 许之湜看着沈泊原宽大的手掌停在自己额前,后退了一步。 第18章 沈泊原不自然地提了提嘴角很快收回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诧异之外,又有些不安,“你……生气了?” “什么?”许之湜一时没收住自己的疑惑还有烦躁,拧紧了眉。 “就……在车上的时候。”沈泊原声音低了下去。 许之湜并不会因为沈泊原的几句话就生气,只是有些难受自己的情绪被沈泊原牵动。 但沈泊原突然这么谨慎,让他有点不解,他摇摇头说:“没有啊。” 沈泊原看着他,良久才理解他话似的点了点头。 许之湜对自己的情绪也无法言说,道了声晚安,就转身回去。 “谢谢你的伞,让我没淋到雨,”沈泊原喊住他,“明天请你吃早饭吧,有空吗?” 许之湜愣了一下才回头,他没想到沈泊原会突然这么说。 “你那天说不算的,我还欠你一顿。”沈泊原继续补充。 或许沈泊原只是想还掉之前本就该接下的谢礼,但许之湜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确确实实地因为这个邀请而开朗起来。 许之湜压着快要上扬的语调,缓缓道:“应该有,早上什么时候?” “八点吧。”沈泊原说。 许之湜没有立刻回答,思考之后问:“去哪里吃?远吗?” “就上次和你说的那条街,走过去几分钟就到了。” 许之湜想着琴行九点上班,时间上没问题,正要答应的时候,沈泊原似乎会错了他的意,笑得懒散,“你起不起得来啊?” 许之湜撇撇嘴没理沈泊原的玩笑,“明天见。” 沈泊原终于看见他眉头展了开来,心里绷紧的弦松懈了下来。 关上门后,他背靠着门长缓一口气,许之湜刚刚一路的沉默让他有点内疚自己的态度。 沈泊原叹了口气,回房间看到桌上的黄色便利贴,准备揉了扔进垃圾桶,结果手指刚碰到,却只将卷曲的边角展平,最后夹进了旁边的书里。 第9章 雨后新生 昨晚凌晨和天气预报预测的一样,下了场大暴雨,雨势大得似乎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掉。 但太阳升起的时候,乌云好像已经尽兴,散去了大半,让金色的晨光降临在这座刚刚苏醒的城市。 早上七点五十,二楼楼道里紧闭对着的两扇门后,站着准备迎接全新一天的人。 许之湜整理好及膝的风衣,开门的时候,对门也正巧打开,卷过来很淡的熏香味。 沈泊原穿着一条黑色夹克,米色内搭的领子抵在喉结下方,看见他的时候,不明显地提了提嘴角。 “好巧,”许之湜双手背在身后,笑着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嗯。”沈泊原看着他很轻微地踮了踮脚,顿时被这干净又传染人的活力再次浸染。仿佛“早上好”不只是一声简单的招呼,而是告诉你今天一天都会很好。 “走吧,”沈泊原提了提背包肩带,边下楼边问,“你有什么想吃的?” “都好,你带路。”许之湜跟在他后面,尾音上扬。 早晨的冷意很强烈,刚下过雨,这个世界都湿漉漉的,冷空气钻进鼻腔,潮湿又通透。 许之湜跟着沈泊原,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在街上走着。 道路潮湿,宽大的枫叶铺在地面被扫在路肩下,延伸出一条有色彩的道路。 许之湜抬眸悄悄看沈泊原的背影。 比他小两岁的人肩膀比他更宽一些,手总喜欢插在衣服口袋里,比同龄人多了沉稳,但有时候又爱捉弄人。 头发理得很短,显得侧脸线条更硬朗。 但又有酒窝。 “你在看什么?”那道酒窝突然深了一点。 许之湜愣了一下,低下头看路,“在……想吃什么。” 沈泊原笑了笑问:“那你想出来了吗?” “没有,”许之湜把手插进口袋晃了两下长摆的风衣,“我没来过这儿,不知道有什么吃的。” 沈泊原很轻地笑了一下没说话,带着他转进一条巷子。 许之湜立马被热闹的景象吸引,巷子里热气腾腾的,身旁的包子刚出笼腾着热气,香气扑鼻。 沈泊原没再问他,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人潮,最后停在一家烤饼店前。 沈泊原转头问:“有忌口吗?” 许之湜看着旁边顾客手里正拿着香喷喷的烤饼,想了想摇头:“没有。” 沈泊原回过身,声音很小,含混地说了句:“最好是。” 许之湜听到了,不满反驳:“我看起来有这么娇气吗?” 沈泊原没应,对正在油锅煎着饼的店老板说,“老板,要两个葱肉烤饼。”随后果然瞄到许之湜怔了一瞬的脸色。 沈泊原没问价格就付了钱,许之湜猜他应该常来这吃。 随后沈泊原走进了隔壁的粥店,许之湜朝着烤饼店老板看了看,老板朝他笑着说:“小伙子,你去隔壁吃,饼子待会儿给你送过去!” 许之湜愉快地点点头,拐进粥铺。沈泊原正站在那等他,“墙上有菜单,你看着点。”然后挑了个位置坐下。 老板娘围着围裙笑着对他说:“小帅哥,你要吃什么?” 许之湜想了想,“和刚刚那个男生一样吧。” 老板娘说:“一份瘦肉粥一个煎蛋吗?” “好。”许之湜走到沈泊原对面坐下。 “是不是点的有点多?”许之湜划着手机,顿了顿问:“要不粥还是我付钱吧?” 第19章 沈泊原看着手机没抬头:“不用,花不了几个钱。” 许之湜盯着微信界面按掉了屏幕,抬头观望四周的店铺和正在吃早饭的人群。 闹腾腾的,很有生气。 对面店铺的蒸笼刚刚打开,腾着白色的热气,个子还没桌子高的小孩儿拉着家长的手立刻露出惊喜又渴望的笑容。 没过一会儿,早饭就上齐了。隔壁烤饼也送了过来,纸袋包着还是烫手,许之湜不停地换着手指捏住袋子。 “干嘛呢,”沈泊原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吹喇叭似的。” 许之湜接过纸,被沈泊原逗笑,不过他盯着烤饼上撒着的绿色的葱又笑不出来,他想拿筷子夹掉,但葱花铺得太均匀,让他有点无法下手。 “怎么不吃?”沈泊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烤饼,“热的才好吃,脆,你尝尝。” 许之湜心想刚刚是自己说没忌口的,沈泊原现在肯定是故意的。 他犹豫着咬了一小口。 饼子很薄,烤得酥脆,葱味也没有很浓,只有香气,意外地好吃。 “怎么样?”沈泊原笑着问。 许之湜拿着勺子抿了口瘦肉粥,搭配着吃很有食欲,他嘴里塞着食物,便竖了竖拇指。 沈泊原笑笑低头喝粥。 别的桌聊得很热闹,边说边吃,时常还会传来一阵笑声。而许之湜和沈泊原两人都不说话,各自安静地吃着,只有偶尔陶瓷勺子碰到碗发出清脆的声音。 许之湜也觉得神奇,他并不会因此觉得不适和尴尬,不用找什么话题聊,现在这样就挺舒服的。 他满足地一口烤饼一口粥,对于这顿早餐深感满意。 店里播放着歌,听着是年代很老的,曲调缓慢悠长。 许之湜整个人都完全地放松下来,感觉这几天在城西的不适感都在这顿早餐里慢慢被剥离。 他看着装在小碟里的圆圆的煎蛋,下意识拢了拢眉,拿起勺子围着蛋黄戳了一圈,再用筷子夹起蛋白。 许之湜咬了一口,看着老板娘忙碌的身影和外面路过的人群,小声说:“感觉以后老了在这里开个店也不错。”比起原本的生活,他好像更喜欢这里的烟火气。 “是吗?”沈泊原抬头,看见许之湜面前碟子里被切割得干净完整蛋黄,“那你卖不卖煎蛋?” “都可以啊,会做什么卖什么。”许之湜说着,咬了口煎得边缘金黄的鸡蛋白。 沈泊原抬了抬眉:“那你家应该会挺有特色的。” “嗯?”许之湜不解地看着他。 沈泊原端着粥喝完最后一口,筷子指向那个可怜的蛋黄,“煎蛋都是同心圆的。” 第10章 看清 许之湜猛得咳起来,皱起眉盯着沈泊原,又瞪了一会儿碟子里完整的蛋黄,最终还是没能下决心吃掉。 他在家的时候,做饭阿姨基本都做炖蛋,在学校就根本不会买他不吃的了。 他不能接受水煮蛋和煎蛋的蛋黄,每次吃都会让他难受大半天,觉得浑身不舒服。不过这大概是心理作用,但他不想克服。 许之湜好不容易缓下来,对沈泊原说:“我发现……你有时候还挺幽默的。” 沈泊原撇撇嘴不置可否,其实他不爱捉弄人,但每次许之湜睁圆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的时候,总会引起他的恶趣味。 想起许之湜刚刚玩笑着说的话,沈泊原说:“你没有觉得你现在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新鲜感吗?” 许之湜坦然:“可能是因为刚离家出走吧。” 沈泊原笑着直言道:“第一次见才这样,见多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嗯?”许之湜疑惑。 沈泊原顿了顿说:“你觉得在这开个店很新鲜,但有的人干了一辈子,每天就只剩疲倦。” 许之湜有点愣住,沈泊原的话不无道理,但太直白。直白的话总是现实的残忍的。 他握着陶瓷勺戳了戳碗底,小声反驳,不过也是真心这么想:“如果我每天能让很多人吃到一顿热乎的早饭,即便是每天重复的忙碌,但应该……偶尔也会感到幸福吧。” 沈泊原看着他垂着的眼睛,愣了片刻。 但很快他心说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才会这么想,可“你太理想了”的话语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许之湜原本的条件就允许他过得很理想,他的家境有多好沈泊原猜不出来,起码是不用学会坐公交车、随便挑食也不会担心营养不良的程度。 不过小少爷出来体验人间烟火,依旧不会体恤谁而吃下讨厌的蛋黄。 两人吃得差不多后,好多店铺也在准备收起早点摊,换做别的小吃。 沈泊原九点前得去上班,走到巷口准备道别,许之湜喊住他问:“沈泊原,这里有坐去琴行的公交车吗?” “有啊。”沈泊原说,他去钱姐店里帮忙也是坐到那个离琴行很近的站台。 许之湜知道自己在沈泊原眼里肯定是个啥也不会但离家出走的大少爷,比起看导航也会坐反,他干脆直接问:“要坐几路?” “还是2路,昨天坐过的那班,”沈泊原朝前抬抬下巴,“方向不一样,要去路对面那个站台等。” 许之湜顺着看过去,然后转头笑着说:“谢谢你今天的早餐,那我去对面了。” 两人隔着马路,在相反的站台等车。 第20章 马路中间车辆来回驶过,透过忙碌的车流,沈泊原站在那看着许之湜及膝的卡其色风衣被风吹着,下摆轻轻扬起。 偶尔有公交车在两个站台停靠挡住视线,开走的时候,许之湜就会朝他这里看过来,他们两人的视线便隔着道路、车流在空中相撞。 沈泊原并不躲避,想要看清什么似的,就这么直直地朝前盯着。 而许之湜朝这看了几秒会转头朝向逆着的车流,再跟着移动,经过他们中间停留片刻,继而看向远方。 沈泊原想起昨天看到的,许之湜眼底映着车窗外闪烁的灯火,他的眼睛也跟着一闪一闪的,很亮。 很神奇,他一点也不讨厌被许之湜看着。许之湜的视线和目光没有一丝探究,就只是看着。 直到2路车在对面站台缓下速度,两人的视线又撞在一起,许之湜抬手,又很快高举过头顶,朝他挥了挥。 沈泊原手插着口袋没有动,低头又抬起,轻轻笑了笑算作示意,目送2路车跑往城市的车流。 随后,他口袋的手机连着震了几下,沈泊原摸出来打开微信界面。 一个熟悉的头像亮着小红点,标着数字3。 直接显示出来的消息写着:这个月28号你能来帮忙演吗? - 许之湜顺利地停在昨晚那个站台的对面,走了几分钟就到琴行。 来城西的这段日子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出租屋、琴行、酒吧三个地方跑,琴行晚上值班跟其他老师轮着,和酒吧的乐队演出不会冲突。 工作日的时候,琴行白天不算很忙,基本都是成年人来上课,到了晚上才有小孩过来,会热闹一点。 许之湜大部分时间都空,不过沾了琴行的光,他能在这里随时随地练琴写歌。 他坐到钢琴面前,掀开琴盖练琴。 以往的日子里,没有像这段时间弹琴一样不带任何压力。 他的日子大多数都是在琴房里度过,家里的、琴行的、学校的,练琴是枯燥而乏味的,他不否认自己对音乐上有着比寻常人更高天赋,但他也和所谓寻常人没差,有时候也会因为连着弹错一个音符而感到无比崩溃,那种时候,封闭的琴房里总是弥散着无法抹掉的孤独感。 总在一个人度过的日子里,让他无法抗拒地爱上摇滚乐,去看到乐器与乐器之间的交织、密不可分,看到人与人之间感情与灵魂的紧密联系。 家庭教育让他成为一个礼貌、极有分寸的人,保持着人和人之间舒适但心却疏远的距离,而摇滚乐向他展示人最原始的欲望,最澎湃的感情和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或许他也早就意识到了自己暗流涌动的叛逆,他保持着前者,却无法抵挡后者给他带来的极强的吸引力。 他在钢琴上重重地按下几个音,曲子在喧嚣着喊出挣扎,又生长着破土,一点点缓慢又结实地长大。 “好听!”曲子结束,老胡拍了拍手,“这是弹的哪首曲子?” “还没有想好名字。”许之湜不知道老胡什么时候来的,放下琴盖腼腆地笑了笑。 “你写的?是乐队的歌吗?”老胡惊喜地说。 许之湜点头,“嗯。” “那你到时候用键盘模拟钢琴的音色?” 许之湜摇头说:“这首应该不会用键盘,旋律是电吉他来弹,只是我自己习惯先用钢琴写旋律。” “那这旋律吉他要上难度了啊,”老胡郑重地点点头,“期待你们乐队多出新歌,以后开巡演记得给我留票啊。” 许之湜笑道:“一定会。” 上次丁其提过做专辑的事情,许之湜一直有考虑,只是要做什么的大致方向和主题他还不确定,也不想一个人全盘敲定。 他想着在周六演出完后邹昊组的饭局上,可以边吃边讨论。专辑的事情急不来,有的乐队几年才出一张,他想每一步都好好走实在。 下午待在琴行,许之湜翻着最近时间在看的乐理书,厚厚一本让人疯狂犯困。 为了防止自己进入冬眠状态,许之湜起来伸了个懒腰,跟着琴行其他没在上课的老师学乐器。光是理论知识太浅薄,真正上手之后体验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架子鼓太考验臂力和耐力,许之湜跟着教鼓的老师打了一会儿,整个后背就开始出汗了。 琴行其他老师也喜欢和许之湜玩,长得好看又没架子,玩什么乐器上手都飞快,没多久就打成一片。 “小许,你待这一下午了,出去兜个圈吃个晚饭吧,我们看着店。”教古筝的周老师笑眯眯地说。 “那我给你们带点回来吧?”许之湜问。 “好啊,不过我最近减肥呢。”教鼓的老梁摸了摸肚皮。 “想吃红豆小圆子,你吃不吃?”周老师问。 “行啊。”老梁说,“那小许你给我们带两份吧。” “没问题,”许之湜又问,“是旁边街上那家甜品店的吗?” “对呀。”周老师点点头,“上次一起点过的那家。” “啊,”许之湜意识过来,很快站起身捞起旁边的手机,“我待会儿带回来。” -------------------- 默默留个爪:随榜单啦,一周大概2-3更。 第11章 意外 锅里的水烧开,沈泊原把旁边筐里的小圆子倒进里面煮,继续专注地看着水面咕嘟咕嘟的泡泡。 那些泡泡一个个炸裂开,又一个个冒起,沈泊原觉得光盯着看,什么事情都不用想的感觉很好。 第21章 但钱姐从他手里夺过了汤勺,没把这短暂的安稳留给他:“你真就能一直在这儿不出去?” 沈泊原被抢了活,问:“为什么不行。” “那女孩儿不明摆着有话和你说啊,每次找你的时候,吃完就会坐那等,”钱姐又朝窗口看了一眼,“你快出去,起码得给个态度。” “我和她明确说过,我没那意思,但......”沈泊原有些无奈,没再继续说。 躲是躲不掉的,他洗了手出去。 店里靠门口坐着的短发女孩这段时期经常光顾,很直白地向沈泊原表明自己的目的,坚持不懈地追求。沈泊原从一开始就拒绝过她,但女孩依旧执着。 “你忙完了?”女孩看见他来,笑着问。 沈泊原倒了杯温奶茶递给她,“嗯,你有事情就说吧。” “晚上有空去看电影吗,最近上新了一部,评论很不错。”女孩捂着温热的玻璃杯。 沈泊原呼出一口气,没有说话。他几年来都没有去过电影院了,更别说去那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看电影。 女孩盯了他一会儿,明白他的沉默后皱起眉头:“为什么我们两个不能试试呢?是因为我长得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还是......” “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吗?”沈泊原温和地打断她对自己的质疑。 “你说吧。”女孩声音也低了下来。 沈泊原顿了顿,开口的时候没有犹豫,“因为我喜欢男生。” 气氛迅速降至冰点,空气中沉默得像是要结起一层薄冰来,最终被人狠狠砸碎。 女生腾地站起来,板凳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连带着她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你怎么这样!再不济也不能拿性取向这种事当借口吧!” 钱姐看外面闹腾起来,拎起围裙擦着手快步出去,她撞撞沈泊原手肘小声说:“说什么屁话了你。” 沈泊原叹了口气,对女孩说:“不是借口,我没必要骗你。” 女孩扯起旁边的包,瞪了他一会,最终不知道是接受还是厌恶,气冲冲地转身跑了出去。 “你……直接告诉她了啊?”钱姐站旁边小声问。 “嗯。”沈泊原答。 “哎你也真是……算了,这种事情好像也不是想改就能改的。”钱姐拍拍围裙,开始收起桌上的餐具。 “哎……”沈泊原余光从刚刚开始就接受着直白且不友善的目光,他转向旁桌的顾客,走近笑着问:“请问是需要点餐吗?” 那桌的顾客终于肯收回视线,低声说了什么沈泊原也没管,转身继续帮忙收拾。 钱姐抬头看过去,拍拍他背:“干得好。”随后又叹气:“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人来把你收了。” 沈泊原没搞懂这前后存在什么逻辑,正想反驳,钱姐突然歪着头冲着门口喊了一声:“小帅哥!没事儿啦!你都站那一会了,不进来吗?” 许之湜点点头进门,撞上沈泊原转身后的目光时,还是怔了一下。 沈泊原难得地皱起眉,脱口而出:“许之湜你怎么在这?” “我……来吃饭。”许之湜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 他刚刚转到街上本来还在找店,这一片算是城西商圈最大的小吃一条街,店铺店面都不大,密密麻麻开了很多家。 他正走着,注意到一家装修简单漂亮的甜品店,结果就正巧在敞开的门口撞见了这一幕,虽然没听完全程,但也明白大致是怎么回事。 钱姐端着餐具一时不明所以,缓了一会儿后完美顿悟:“噢!你是琴行的许老师吧?” 许之湜对着这个称呼愣了愣,又看着沈泊原拿过老板娘手里的餐具往里面走去只留了背影,才回答说:“是我,姐姐你喊我小许就好。” “你看看要吃什么,我去做。”钱姐笑着说。 许之湜本来准备在店里吃完再给其他老师带回去,可他没有料到自己会撞见刚刚的事情,而且沈泊原看到他在这后似乎不太高兴,便要了打包。 付完钱后许之湜坐在空桌等候,店里装修得很温馨,色调选用得也柔和。 旁边墙壁上挂了很多照片,有几张获得舞蹈国奖的照片和单人写真,上面正在翩翩起舞的女孩子身型漂亮,年轻时应该是个厉害的舞蹈家。 而上面的人就是刚刚和他说话的老板娘,根据照片上的时间,老板娘现在大概四十出头,不过保养得很好,几乎和照片十七八岁时没差。 等了没一会儿,钱姐给他打包的东西拎了出来。 除了三份红豆小圆子之外,许之湜还要了其他小吃,满满当当提了两手。 “你拿得下吗?”钱姐看着面前的人,没把东西继续给他,“你是泊原的朋友吧?” 许之湜突然被问起,犹豫半晌纠结着回答:“我们是邻居。” 钱姐几年来鲜少见到沈泊原有交际,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交了个这么漂亮的朋友,笑着说:“琴行离这近,你常来玩啊,过两天来吃新品。” 钱姐很热情,许之湜笑得眼睛弯弯的,“好,谢谢姐姐。” “你喊我钱姐就好啦。”钱姐看着漂亮脸蛋就高兴,只是不知道沈泊原犯什么病跑后面去,朋友来了也不管,便冲里面喊了一声:“沈泊原!你出来送许老师去琴行,东西拎不下。” 许之湜的“不用”刚说一半,钱姐又回头喊了一声:“快点!” 第22章 沈泊原被催着,钱姐老公见他没动,有点担心:“泊原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心情不好,要不我去送吧?” 沈泊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躲人似的待在这,但又不想麻烦人,“没,我去吧。” 他掀开门帘走到外面,许之湜和往常一样,看见他的时候依旧微微地笑着。 钱姐催促他:“快点!” 许之湜没再推脱,分了一点东西给沈泊原拎,“那就麻烦你啦。” 沈泊原嗯了一声没接,转而拿过他左手的三份小圆子,汤汤水水看着一小碗其实不轻。 许之湜没料到这一举动,手背被沈泊原的指尖碰到。 沈泊原的指尖像是有茧,毛毛糙糙的,刮着他手背很痒。他往后缩了一下,才松开手里的袋子。 沈泊原注意到许之湜的动作,心中猛得一沉,说了句“走吧”便快步走了出去。 许之湜闷声跟着,他注意到沈泊原好像是第一次把情绪表露出来,而且兴致不高。 他们相处不算久,但许之湜感觉沈泊原这个人不愿意说的、不好奇的事情不会多说一个字,愿意透露的就像刚刚那样即便有人在,也不藏着掖着。 只是今天的场景闹得不算好看,更何况性取向这个事情,搞得人尽皆知多少会引起不太友善的猎奇。 所以如果不是沈泊原主动提起,以许之湜对他现有的了解,他不想去窥探和多问他的私事,引起沈泊原的反感。 店到琴行几分钟路程,沈泊原走得心不在焉。 原本没什么情绪,对于别人的目光也不太在乎,但许之湜刚刚那一下往后缩的手,以及太过有分寸地什么都不提起,让他心里的烦躁就那么腾地一下子冒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说,许之湜会非常礼貌知趣地什么也不提。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没有开口的理由,更不知道说了之后又想要得到什么回应。 情绪很多时候就是没有由来。 直到到了琴行门口,许之湜准备推门,他下意识喊了声许之湜的名字。 “嗯?怎么了?”许之湜转头看向他,见沈泊原不说话,笑了笑逗他:“怎么今天又不喊许老师了。” 沈泊原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咬着唇顿在那半天,随后用肩膀抵开门,“拎着东西不方便,我来开门。” “谢谢。”许之湜说。 东西放好后,沈泊原转过身,许之湜想了想还是喊住他:“沈泊原,你几点下班?” 沈泊原没应。钱姐那时间自由,但他今天思绪来得太没由头,难以控制,想一个人回去待一会儿。 许之湜看他没立刻回答,便又问:“晚上我们一起坐车回去吗?” 沈泊原缓缓转过身,看见许之湜上扬的眼角和嘴唇,莫名散去了好些阴霾。于是组织了半天拒绝的话语,开口就只剩利索的一个字:“好。” 第12章 不害怕受伤 许之湜晚上要给苗晨晨上钢琴课,结束的时候八点半多一点。从楼上教室下来,许之湜给苗晨晨拉好外套拉链,陪他等了一会家长。 想起来傍晚的时候沈泊原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下班,按照昨天沈泊原过来找他的时间,许之湜准备九点再出去。 他在沙发上坐着刷了会儿手机,难得地点开微博。 他微博不常玩,关注的人也很少。点开更新的动态刷了一会儿,快划到底的时候,看见了perish乐队官方号最近的官宣,说是马上会在平城演出大家敬请期待,不过没有公开时间和具体地点。 许之湜点开底下的评论,第一条热度还挺高:阿陨这次来吗,上回巡演就又不在。 第二条是:铁打的p队,流水的吉他手。 许之湜在找那个很神秘的吉他手时,了解过p队。 perish是支重金属乐队,音乐做的很认真。队内四名成员年纪都不算大,组建时间倒是挺长,他们早先在北方发展,后来待在平城发展过几年,在圈内小有名气。 乐队核心及主创是一个叫阿陨的吉他手,作词作曲都是他包揽,是这支乐队的灵魂。不过许之湜从评论区的发言感觉阿陨的性格似乎比较飘忽不定,时常莫名其妙就不去演出,p队在前几个月巡演的时候经常发招募本地乐手的信息,这也让许之湜更加确定他欣赏的那个神秘吉他手不是p队的正式成员。 但除开这个层面,许之湜对perish的歌挺有好感的,于是点了特别关注,等着后续的消息。 说不定在平城的这场演出,那位神秘吉他手会来,许之湜本就一直挺想去看现场演出,也顺便好碰碰运气。 差不多到九点,许之湜从琴行出来走去公交站台。 远远看见那里坐着一个人时,他的心情忽然一下子轻盈起来。 “等很久了吗?”许之湜看着站台上另一张座椅上都是雨水,便在沈泊原身旁干净的位置坐下。 “没,几分钟。”沈泊原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撑着下巴,半张脸埋在外套领子下,说话声音闷闷的。 因为靠得近,许之湜闻见沈泊原身上的柚子味混着并不呛人的烟味,估计是抽完烟之后被风散了一会儿,许之湜随口说:“真的?” 沈泊原垂下左手,右手撑着偏头朝他看,似乎是觉得他这么问很奇怪。 许之湜看着他青筋显露的手,把手背往沈泊原的手背上贴了一下,看看他有没有说实话。 第23章 几乎是一瞬,轻的像是风从皮肤吻过。 “好吧,比我热。”许之湜笑了笑,很快把手放进口袋。 沈泊原手没有动,感觉到了许之湜比他微凉一点的温度后,不明显地长吸一口气。 夜色沉,两人就坐在一起安静地等车。 因为短暂的肢体接触,许之湜能感到他们两人之间像一根轻轻扯紧的线,线的那一头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略微有些绷紧,却又有些享受这样的感觉。 2路车到站,末班车没什么人,他们一前一后上车,脚步声错开着踏上台阶又重合,再一前一后靠着车窗坐下。 车内的灯打在玻璃上,映照出两人模糊的影子。许之湜看见玻璃中的自己,而后面,沈泊原侧头朝着窗外,有时会被窗外的景物挡住,模糊一会儿又清晰。 很神奇,沈泊原身上的那种感觉难以描述,你能感受到他的开朗,但又会被他沉稳的感觉所吸引,不自觉地好奇他藏匿的一面。 玻璃中,沈泊原的轮廓再清晰的时候,许之湜看见了他的双眼。 “又看啊,你看出什么了没?”沈泊原散漫道。 许之湜没躲开他的明知故问,看向窗外,“看见车、连成长条的树和灯,”又偏过视线,看玻璃上的倒影,“还看见了另一个你。” “另一个我?”沈泊原问。 许之湜笑笑,抬手用关节碰了碰车窗,“嗯。” “……什么样的?” 许之湜想说是隔着玻璃,捉摸不透的。但看沈泊原第一次主动问起什么,转头笑了一下故意说:“你猜。” 此时车速减缓至暂停,“呲”了一声恰巧开门。许之湜很快起身下了车,沈泊原沉默地跟上走在他身后。 许之湜隐隐约约预感到了沈泊原今天有话要说,便耐心地等待沈泊原自己准备好再开口。 坑洼的道路上积着一处处雨水,在路灯的照亮下,雨面上一前一后经过两个人的影子,但随即又在他们的身后拉长重叠在一起。 沈泊原快了一步走到许之湜旁边。下午许之湜后退的反应让他有些捉摸不透。谁对此感到厌恶或是恶心,沈泊原都没太大所谓,以往也确实没有在意过。 可是面对许之湜,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得出的答案一半概率会是否定,沈泊原还是想要开口问这个事情,像是要得到某种自证一般。 沈泊原深吸一口气,声音微沉地开了口,“许之湜,今天下午的事情,你都听到了,我……” “我没有什么看法。”话没说完,许之湜抢先回答。 沈泊原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偏头盯向他挑了挑眉。 许之湜接着说,“是男生还是女生。” “我没想说这个。”沈泊原笑起来,勾着唇故意道。 “嗯,”许之湜笑了笑:“是我想说。”沈泊原思考了这么久才提起,那么主动开口就有概率会刺痛他自身,但许之湜本就不在乎这些,他不需要沈泊原小心翼翼的。 沉默片刻,沈泊原语调缓慢,少了以往逗弄人的语气,“许之湜,你真的和看起来……很不一样。” 许之湜轻轻笑了笑,心想,是啊,我弹钢琴,但有一支摇滚乐队。可你之前不好奇我,错过机会知道,现在我还不想这么快告诉你。 许之湜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想了想问:“那你谈过吗?” “你很想知道?”沈泊原反问,轻皱的眉头终于舒展,语气又开始轻佻起来。 “你可以不说。”许之湜回答。 沈泊原叹口气,“我没谈过,但我很早就意识到了,所以对那女孩说的不是借口。但就算我不喜欢男生,我也不会和她在一起……应该说,我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吧。” “为什么?”许之湜听完有点惊讶。 沈泊原慢慢走着,一点点攥紧口袋里的手机,良久才回应,像描述又像解释:“因为对我来说,‘喜欢’本身就是一件……会让我受伤的事情,不管是喜欢一样东西还是一个人。” 许之湜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沈泊原耳廓被描出淡淡的光,看到他耳垂的耳洞,看见他的侧脸。 沈泊原扯了扯嘴角,许之湜看不见他的眼底,只听到他的话倏地变轻了:“我害怕,害怕喜欢。” 许之湜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变轻了。 对于沈泊原第一次这样坦白,许之湜除了惊讶之外,从这些话里,他觉得沈泊原一定经历过什么,大概因此受伤过。 “哎,怎么这样说好奇怪啊,”沈泊原自己先笑起来,“听着好像渣男。” 许之湜看着他的酒窝,问:“你是吗?” “我都说我没谈过了!”沈泊原突然抬高声音,又开始找补:“而且我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也没喜欢的人,我就随便说说。” “我也随便问问的啊。”许之湜说。 嘴上犟得很,比自己小两岁也是小,就是个小孩儿,许之湜好笑地想。 “哎,那你信一见钟情吗?”许之湜突然很想问,然后就这么说出口了。 沈泊原停下脚步看着他。 大概是今天气氛轻松很多,两人之间的聊天氛围也很舒缓,许之湜一时没忍住,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直白了些。 但他不知道沈泊原怎么想,或者有没有已经察觉到什么。 “不一定非得是人,”许之湜继续往前走,一点点圆了回来:“就比如你看到一样东西,或者是听到一首歌,在某一刹那你会觉得自己的心跳被它抓住,会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和ta之间肯定会发生点什么。” 第24章 沈泊原又跟了上来,他按了按左手指尖,语气却没之前那么轻松,“那我可能更信命中注定吧。” 突然间,话题被“咻——”的一声打断。 许之湜下意识抬头,就听“嘭”的一声,接着,夜空中一下下炸开着绚烂的烟花。 城东对燃放烟花爆竹管得严,基本看不到烟花,城西一片就相对松得多,此时烟花一个接一个漂亮地在夜空里绽放。 美丽的东西因为只有那一瞬,所以才显得更加珍贵。 两个人同步停在楼道口,专注地看着天上的烟花。 “怎么有种过年的感觉了。”沈泊原说。和许之湜聊天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沈泊原莫名有些惆怅。 “是啊,那许个愿吧。”许之湜抬高嗓音,断断续续在炸开的间隙里说:“肯定有人在为当下的快乐庆祝……我看见烟花就特别想许愿,你有愿望吗……我们也……蹭蹭他们的快乐和好运吧。”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眼底映着的烟花,觉得他幼稚又天真,但趁着短暂的间隔,沈泊原还是说:“那你快许吧。” 他没有什么愿望,许了也不会实现,不如祝愿一个天真烂漫的人来得实在。 “希望你可以早点找到喜欢的事情和喜欢的人!”许之湜笑着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底映着上升的光亮,“祝你不害怕受伤。” 话音刚落,随即“嘭”地一声,沈泊原的心跳跟着一起混进巨响,余光和眼前都只剩一片绚烂。 第13章 没有名字的乐队 周末驱除了工作日的身心俱疲,大家抓住机会享受清闲或是彻夜狂欢。 甜品店里的人今天特别多,钱姐最近才开始卖的海棠糕很受欢迎,沈泊原又帮忙烘烤完一炉,钱姐撒上黑芝麻夹了两个出来。 海棠糕表面的糖浆已经被烤成棕色,闻起来甜甜的。 “馋不馋?卖了好几锅你还一个没吃。”钱姐笑着夹起来一个,“尝尝吧,你的最爱。” 沈泊原凑近咬了一小口,烫得牙齿和舌头发麻,但那个味道弥漫在口腔里的时候,瞬间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钱姐做的海棠糕很好吃,沈泊原看着她一步步做过,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法,但会让他怀念起以前的味道。 当初高考完来平城,他吃的第一顿里就有海棠糕,咬下的第一口就红了眼睛。 钱姐当时笑着问他是不是不好吃,沈泊原摇头回答说不是,是特别喜欢好久没吃到了所以才这样。钱姐就打趣他可别是因为有妈妈的味道,她还好年轻还不想当妈。 卖完限量最后一锅,沈泊原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快转到九点,说:“钱姐,我先回去了。” “嗯,走吧。”钱姐应完立马又喊住他:“你约了人啊?” “没。”沈泊原脱口而出,又说:“我能约谁。” “噢好吧,也是,”钱姐说,“对了,你下次让许老师来吃海棠糕啊,让他常来玩。” 沈泊原正准备拿出袋子里最后一个,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啊,你不知道吗,我和帅哥都熟。”钱姐头也没抬。 “哥,你快管管吧。”沈泊原无奈地笑笑,对钱姐老公说。 钱姐老公得意地一边搓着小圆子一边笑:“干嘛,要不她和我熟呢。” “我真无语了。”钱姐说。 沈泊原走出去几步,重新退回来看了看钱姐,提醒道:“钱姐,你快去休息一会儿吧,晚上站多久了都,腿受不了。” “知道了,老妈子一样,比我还烦。”钱姐看了看他,皱起眉来:“欲言又止的,还有什么屁快放。” “钱姐,”沈泊原清了清嗓子,有些纠结地开口:“你没再跳舞之后,遗憾吗?” 钱姐手里的活顿住,“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怎么了?” 沈泊原轻轻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觉得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心情是不是很受伤。” “你可别自己给我脑补一场煽情戏码。”钱姐抬头看着他良久,缓缓地说:“你要是喜欢什么东西不要轻易放弃知道吗,不过遇上挫折了也不要觉得怎么样。” 沈泊原低低嗯了一声,低头盯了会儿左手平平的指尖。 等到沈泊原出去,钱姐老公嘶了一声说:“怎么感觉泊原那小孩儿有心事了呢?” 钱姐看着沈泊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么几年你还没发现吗,他就是个闷葫芦,表面开朗得要死,其实什么都不肯说。” 在站台等了一会儿,2路车像昨日重演似的开过,沈泊原下意识朝对面的琴行方向看过去。 许之湜正常下班应该是这个点,今天却迟迟没来。 他并没和许之湜约定过要一起回去,自己杵在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他意识到应该回去的时候,自己却已经在琴行门口了。 正好传达钱姐的话吧,省得到时候忘记。 琴行前台没人,他推门进去听到吉他从音响里传出来的单调的拨弦的声音。 老胡在给白天上课用的电吉他调音,没注意到有人来,依旧在对着手机调音器转旋钮。 他随便找了个曲子弹了一小段,觉得声音好像差不太多,准备放在一边,突然听到有人说:“音没调准,一弦高了。” 老胡变着调哦了一声上手调整,而后反应过来:“诶是你啊小帅哥,你会弹吉他?” 第25章 沈泊原看了眼他手里的琴,没想回应,但老胡还看着他,沈泊原便摇了摇头说:“......不会。” “那你怎么听得出来?”老胡随口说,“我看手机上调对了,但我也觉得听着有点怪。” 沈泊原笑笑带过,“随便听的。” “好吧,”老胡拔了线,放好电吉他站起来,又朝着男生仔细看几眼,真诚发问:“小帅哥,我们是不是真的在哪儿见过啊。” 沈泊原被这么问了两次,思考了一下问道:“哪里?” “不知道,”老胡摸摸脑袋说,“感觉就见过,虽然我上次也这么问过你。话说回来,你来是不是有事情?” 沈泊原问:“许老师今天没在吗?” 话音刚落,桌上的手机就震了起来,老胡急着接起工作电话,简略地回答:“没,小许他有时候要演出,今天不值班。” 沈泊原还想说什么,但老胡急着接电话,沈泊原朝着旁边那架钢琴看了看,便离开了。 这个点巴别塔酒吧今天人格外多,几个打扮精致的男生女生对着吧台那坐着的人小声议论着。 “哎,我去要右边那个男生的微信,看起来好温柔啊啊!” “我想要那个黑长直姐姐的!” “走走走……” 他们刚挤着走到那,吧台前四个人就同时站了起来。 “姐姐,可以要你的微信吗?”一个胆子大的女生率先问道。 王珂愣了愣,随即笑得眼睛很弯:“靠,原来我这么招小姑娘喜欢吗。”然后愉快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啊……”女生看着面前个子很高的姐姐笑得比长相温柔太多 ,怔了两秒立刻扫上。 同行的男生也想扫,于霄伸手遮住王珂还亮着的二维码:“走了,上台了。” 许之湜走在最后,好笑地看着前面两人。 于霄当初在巴别塔门口对王珂一见钟情,当晚看了演出就问他们缺不缺鼓手,简单玩了会儿后,就顺利加入了。 只是王珂似乎对他并不感冒,于霄追了两个月,两人状态还和当初差不多,和乐队倒是已经磨合得极好了。 许之湜跟着邹昊要走的时候,果不其然没能逃过被另一个女生喊住。不过没等人家开口,他笑眯眯地问:“你们看演出吗?” 女生呆愣地站在那,一时间感觉心都飞走了,握着手机只说:“看……看。” 酒吧演出台上的乐器安安静静地立在那,光亮的琴面鼓面反射着灯光。 演出台完全暗下,台下喝酒的人们投去目光,声音低下不少,都在等待着开场。 随即,四束光直直打下,周围的光一点点亮起,乐器也在一瞬间有了生命。 于霄习惯性抛起鼓槌,稳稳接住,在鼓上猛得敲了几下。 “祝大家享受愉快的夜晚。”许之湜在键盘上按出旋律,吉他和贝斯立马衔接上,旋律响起后整个演出台的灯光骤然亮起。 照常还是一小时演出,中间休息十几分钟。他们几个人不太会互动,除开器乐演奏之外,许之湜基本一首接一首唱,演出太久嗓子受不了。 今天演完,几个人要离场的时候,台下倒是有人喊了几声: “你们的乐队叫什么啊!” “好好听!再演一首!” ...... 只是他们几个是真的对乐队名没什么头绪,也不想乱起一个。短暂地苦恼了一会,他们拉上在办公室休息的丁其,几个人跑后巷吃烧烤去了。 这个点烧烤店人爆满,尽管天冷,待外面吃的人还是不少。 邹昊提前订过位置,他们拿完菜后上了楼到包厢吃。 不锈钢托盘装满香气四溢的烧烤摆开一大桌,除开他们点的,还多了几个硬菜外加两瓶茅台。 “我靠昊哥,你怎么突然请我们喝这么好的酒啊,最近赚大钱了?”王珂看着酒两眼发光。 邹昊生活条件不算好,或者换句话说,他们几个都差不多穷。 许之湜看着这么大阵仗,意识到什么后调侃:“昊哥你是不是要准备结婚,提前请我们喝喜酒啊?” “嗯,猜对了。”邹昊提着嘴角点点头,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幸福。 许之湜看他眼眶有点红,而下巴冒着的胡茬,总让人觉得这个笑似乎有些苦涩。 邹昊有个谈了很多年的女朋友,不过在他老家,挺远的,不常来平城。他们只在邹昊打视频的时候见过,每次打都是轮流喊“嫂子”,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讨着要喝喜酒吃喜糖。 丁其开了酒,拿着白色塑料杯倒茅台,狠狠吐槽:“哎,就是没高脚杯啊,可惜这么好的酒。” 于霄啃着牛肉串:“山猪吃不了细糠,糙点呗。” “你可别带上小许,你才山猪。”王珂反驳。 茅台酒醇香,度数不低而且贵,大家都只倒了半杯尝尝味。 许之湜以往在家里应酬上见得多,但没喝过,他怕自己酒量不好,只倒了三分之一。 一瓶分完后,大家没让丁其拆另外的,说留着以后喝。 “留什么以后啊,好酒不就是用来喝的吗,喝不了算什么好酒!”邹昊站起来准备抢过丁其手里的茅台。 “昊子,你婚房买在平城哪儿了啊?”丁其没动,另一只手握着塑料杯抿了一口,小声问。 于霄和王珂两人还在吵着,但许之湜坐得近,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他看见邹昊愣了片刻松开手坐下,心下莫名隐隐不安起来。 第26章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几个人已经都醉醺醺的了,尤其是丁其和邹昊两个年长的,酒都上脸了,脖子也通红。 包厢用的塑料挡板,隔音不好,隔壁闹哄哄的好像在拼酒。 他们几个酒品倒都挺好,于霄喝高了拿着筷子敲碗敲盘子,王珂在哼歌,不过不是同一首就是了。 许之湜撑着下巴,胃里有些烧,脑袋也有点晕。不过他喝得最少,意识还很清醒。 “大家对做专辑有什么想法吗?”许之湜问。 “搞点硬的,第一张......要很酷!”王珂立马喊,“我刚花大钱买了新效果器呢!” “可以啊,其实我也一直在准备。”于霄说着,拿着筷子敲了一小段节奏。 许之湜看大家似乎都一直准备着,转头问:“昊哥呢,你有什么想法?” 大家目光齐齐投去,邹昊是他们四个人里最年长的,玩乐队经验比他们丰富,之前也写过不少歌。 只是沉默了良久,邹昊才开口,可回答的却并不是他们的问题。 邹昊声音有点哑,可能是喝多了想起以前的事情,话比往常多很多:“我十七岁开始玩乐队,没想到到现在都快二十年啦。我还记得二十五岁第一个乐队解散的时候,当时吵得特别凶。” 他笑了笑继续说:“大家那个时候都年轻嘛,心气高得很,散得特别难看。我和我们队那个主唱吵得最凶,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酒后忆从前。桌上没了声音。 邹昊说:“他说,你一辈子都不会走出地下,也不会走出平城的。” 整个包厢顿时安静了下来。 “哎我肯定不服嘛,都说玩摇滚只能待在地下,我就觉得我可以闯出一条路来!谁年轻的时候没点志气和梦想啊,我相信我肯定可以成为一个很牛逼的人。” “乐队解散后,我没再碰到他们任何一个人,但我这么个吊儿郎当的人居然一直坚持到现在,”邹昊轻轻捏着塑料杯,良久才笑了笑:“不过好像我没能特别牛,没能走出地下。” 许之湜顿时感觉自己心里堵了一口气。 “玩乐队,不都这样吗,玩过的都说没有出路,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于霄说话像一句一句蹦出来,声音越来越低。 “哎,怎么突然聊这么沉重的事情。”王珂抹了抹通红的眼睛感同身受,“等我们乐队新歌......” “不过我倒是要走出平城了。”邹昊笑了笑打断。 话里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许之湜整个人猛得清醒,脚底的凉意顿时窜到全身,连带心脏好像都要停止。 他下意识朝一直一言不发的丁其看了看,丁其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丁其应该早就知道了。 难怪刚刚丁其要问房子有没有买在平城。 于霄的筷子掉在地上,打破死一般的沉默。 许之湜掐着手心开口:“昊哥,你......” 你还会回来吗? 怎么突然就放弃了? 不再坚持一下吗? 乐队呢? ……梦想呢? 可是想了半天,许之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间发苦。 丁其凑过来拍拍他肩膀,声音很哑也很小,“小许,别挽留,也不要劝。” “小许,真挺对不起的,你刚和家里说乐队的事儿,但我实在没办法了。”邹昊的声音还是平稳,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笑得尽是无奈:“生活嘛,没办法,得低头。” “有什么难处就说,”于霄带着浓重的鼻音,“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就一起面对,这么莫名其妙来一句算什么。” 邹昊默默听完,干掉最后一口酒,“对不起大家,我不能再继续组乐队了。” 第14章 犹豫 这顿饭吃到结束重新欢声笑语,好像邹昊说的离开只是喝醉酒之后开的一个玩笑。 从烧烤店出来,于霄先送喝得烂醉的王珂回去,邹昊打了车回出租屋。 许之湜送完他们,站在路口迟迟没走,丁其站在旁边沉默着抽完了一支又一支烟。 深夜的风冷得有些刺骨,许之湜感觉自己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他看着丁其眼角比同龄人更多的皱纹和褶皱的沧桑,觉得突然特别心疼。 丁其弯着背吐出口烟,手里拎着他们留下的那瓶没开的茅台,那是邹昊硬塞给他的,说谢谢他多年来的照顾。 许之湜扣紧了衣服,低声说:“丁哥,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给你喊车。” “不用,我回酒吧睡。”丁其摇摇头,抽了口烟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搞摇滚玩乐队就是这样,别人觉得这圈子肮脏激烈也没错,但它就是太鲜活,鲜活得让人觉得残忍。生活啊,没人能逃开,慢慢地很多东西就被磨掉了。” 许之湜顿住,听丁其继续说:“小许,我刚让你不要劝不要挽留,你能懂我意思吧?” 许之湜思考良久,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的生活是一帮二十出头的人热情澎湃追寻自己的梦想,高考也好升学也好,每个人都斗志昂扬。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想要的路上坚持走了这么久,最后结果却选择放弃。 “我还是觉得不能那么轻易放弃,应该……再坚持下去,那是昊哥的梦想,是我们的梦想。”许之湜说。 第27章 “梦想对很多人来说,到最后都不值一提。你劝邹昊,只会像提醒他一样,他在放弃自己的梦想,清醒无奈的感觉,这样只会更难过。”丁其耐心地说着,“你学钢琴多少年了?” “十八年。”许之湜下意识回答。 “那你总知道,坚持是件很难的事情吧?”丁其说。 许之湜怔愣片刻,他下意识回想起的日子,大部分场景都是在练琴,对着黑白键一遍又一遍按下再重复。 他好像正因为经历过这样漫长的坚持,才更明白坚持有多难。 “嗯。”许之湜低低地应了一声。 丁其笑了笑:“小许,圈子里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像你这样的学院派的,你还年轻嘛,我觉得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许之湜猛得转头看着丁其,丁其还在说:“院校填报还没截止吧,我看过好像是到月底的,你……” “我不出国,”许之湜打断,“我要乐队。” 他说完觉得自己舌头都有点泛麻,但他庆幸这次自己终于听懂了丁其的言外之意,这次终于明白丁其在提醒什么。 “我要乐队。”许之湜又重复了一遍,“丁哥,我……不会放弃的。” 丁其夹着烟愣住,许久才点了点头。身旁的少年瘦削,却似乎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定要倔强。 他看着许之湜乘车离开,直到消失在夜色,才掐灭了手里的烟。 - 客厅的时钟滴答滴答走动,沈泊原看书看得专注,直到感觉眼睛泛酸,才把书页折了一个角后盖上。 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他松了松僵硬的肩膀,想起这期间似乎一直没有听见外面传来任何动静。 小区隔音不好,往常的开门声或是钢琴声稍微注意就能听到。 可能是一个人过得日子太久,孤独感会在某个时刻无孔不入,沈泊原觉得今天好像格外安静,像闷在深水里一样沉寂。 准备进卧室的时候他朝着门口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扔在角落的垃圾袋今天格外显眼。 沈泊原只穿了条长袖,刚开门立刻被凉意裹挟。 他提着垃圾袋走到一楼楼梯拐角,借着外面昏暗的路灯光线,他注意到一个坐在台阶上的身影,脚步猛得顿住。 而心中一直飘忽着的思绪好像也在此刻得到了落地。 那个身影弓着背,头埋在膝盖间,缩成一团窝在角落,在黑暗里透着太多隐秘的情绪。 沈泊原提着垃圾袋转身回了二楼,想当作刚刚无事发生,可是他攥着钥匙迟虑了。 静如死水的黑暗里,他听着心脏细微的跳动,叹了口气。 “你……又忘带钥匙了?”沈泊原停在那个背影后面的台阶,俯视着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选了一个听起来委婉的问法。 那个身影没有动。 刚离家出走的小少爷对生活环境不太熟悉很正常,沈泊原放轻了声音解释,“忘带钥匙也不是什么大事嘛,没关系······” 话没说完,沈泊原看见那个身影终于转过身仰起头。 借着前面昏暗的光线,他看见许之湜眼下的那颗痣在不安分地颤抖着,似乎下一秒就会被什么浸没,而他也差点无法阻挡那浓烈的情绪把自己吞没。 但这时,沈泊原才看清许之湜手里居然捏着一支冰棍,半截已经被吃掉,根部已经微微有些融化。 “你这个天吃冰棍?!”沈泊原简直不可思议。而许之湜接着如梦初醒般地看着冰棍,又咬了一口。 冰咬碎在齿间,沈泊原听见声音后觉得自己耳朵和牙齿都泛酸。 他弯腰夺走冰棍,塞进手里的垃圾袋,直接一步跨到平地,走到前面扔进垃圾桶。 转过身走回来的时候,许之湜抱着膝盖,下巴垫在上面朝他看着,神情似乎恢复了很多。 “你还真的是很叛逆。”沈泊原回看着他评价道。 “就是突然想吃了。”许之湜没有回应他,仰着头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这个点还出来扔垃圾啊。” 沈泊原觉得这样看人自己脖子都觉得累,心想自己来都来了,于是干脆在台阶上坐下,“扔垃圾规定时间吗?我有洁癖。” 许之湜朝着沈泊原刚踩过又坐下的地方盯了一会儿,缓慢地嗯了一声。 沈泊原手撑在后面那层台阶,朝他凑近了一些,“你身上酒味好重啊,哪儿叛逆去了?” “演出结束和朋友聚餐了。”许之湜的心跳似乎因为过强的酒精而剧烈跳动,他闷闷地回答了一声。 “大晚上听钢琴大家还都挺有情调,也不怕睡着。”沈泊原笑笑。 许之湜愣了愣,慢半拍反应过来沈泊原以为自己演出是弹钢琴,沈泊原并不知道自己有支摇滚乐队。 可想起乐队,他口腔被冰棍仿佛要冻住的那种感觉又席卷而来。 许之湜不想提起乐队的事情,他现在特别想放空一会儿。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听到了沈泊原下楼又上楼的声音,便随他的愿,不提及太多自己的私事。 身旁,沈泊原哦了一声果然没再继续问。 酒精让大脑思考力下降,不过慢了半拍,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弹钢琴?”许之湜问。上次他问沈泊原的时候,沈泊原连他教什么乐器都没想了解。 沈泊原怔了半晌,“你不是在a大上学吗,a大音乐系钢琴专业最顶尖,感觉你应该成绩挺好的吧。”顿了顿又说:“而且你晚上经常弹,我听得见。” 第28章 这次换许之湜愣住,他入睡前会习惯性弹一会儿,完全没想过出租屋里和家里不一样,没贴隔音材料。 “那不是打扰到你了,怎么没和我说?” “还好,”沈泊原笑笑,“大晚上再从被窝起来很麻烦。” 住这么近连说一声似乎都不愿意,而且这么久他们也没有彼此联系方式,也都默契地从没有提起。 许之湜抱着膝盖感受自己又酸又难受的心跳。 除开沈泊原那天“被迫公开”性取向,两人短暂地靠近一会,许之湜能感觉到,沈泊原一直维持着两人之间作为邻居的和谐。 对着的两扇门一关,即使就隔着一堵墙,但谁也不知道各自的生活。 他闻着沈泊原身上的柚子味的浴液香,想起了苦而涩嘴的柚子皮。 “你穿得很少,还不回去吗?”许之湜轻声问。他希望有人能陪自己待一会儿,但不想一个原本准备要上楼的人让他思绪更不自在。 “你待这多久了?”沈泊原反问他。 “也没很久……”许之湜看着沈泊原搭在膝盖上的手,故意又像上次那样,靠近碰了碰他的手背。 许之湜很快收回手,接着却又有些不懂了。因为沈泊原没有躲开。 这次是手指的骨节。 冰凉的。 应该真的在外面坐了很久。 沈泊原盯着自己的手,许久才吐出一句:“凉死了。” “那走吧,确实好冷。”许之湜轻轻笑了笑,沈泊原一直在这也不合适,他干脆先找个理由。 他扶着墙起身,脑袋一阵强烈的眩晕。他整个人还没站直,猛得晃了一下,右脚踩了个空。 真是坎坷的一天……许之湜在摔倒之前想。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的腰上多出一只有力的手拦了他一把。 “哎,酒鬼。”沈泊原说。等到人站稳,他很快松了手。 许之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瘦一点,他一条手臂几乎能围住许之湜。 那个对他说“祝你不害怕受伤”的人,明明自己都轻得像羽毛。 酒精似乎是放大了触觉,许之湜腰上的感觉还没完全消失,他愣愣地说了一声:“……谢谢。” 沈泊原照旧没有回应,两人之间的气氛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再次变得捉摸不透。 等到上楼准备各回各家,沈泊原突然提醒:“喝这么醉,你回去别洗澡了。” 许之湜怔了一下,“好。” “我是不想明天听到对门有什么新闻。”沈泊原又说。 “好。”许之湜点了点头。 “复读机啊?”沈泊原开了门。 “晚安。”许之湜轻声说。 “噢,”沈泊原顿了顿说,“明天见。” 第15章 笨蛋 明天见没有成为客套话,沈泊原发现自己和许之湜上班时间差不多,早上八点半出门能打个照面。许之湜每天会和他说早、早上好,后面带上他的名字。唯一不同的是,那天喝完酒之后,许之湜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了。 许之湜这个星期里去演出了三次,沈泊原估计他是在做兼职赚钱。除此之外的几天,他们会在差不多的时间等待末班车一同回去。 有时候许之湜晚上先在站台等车的时候,好像会盯着一处发呆,有一次他甚至在那坐了一会儿许之湜才发现他。 他们一起坐车的时候不会说很多话,更多的是沉默着,偶尔会在车窗玻璃里有一瞬间的视线交汇。但沈泊原总觉得那双漂亮的映着灯火的眼睛里多了很多说不上来的情绪。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钱姐往他手臂上甩了一下,“要糊了都。” 沈泊原顿了顿,立马关掉火,把海棠糕夹了出来。 “许老师最近在干嘛啊,上次让他来玩也一直没来。”钱姐脱掉围裙挂在一旁。 默默想心事突然被提到,沈泊原愣了一下。 “啊!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个事情······他不理你了?”钱姐说。 沈泊原很快摇头:“不是,他没什么看法。”不光如此,许之湜的态度远比他想象中的都要柔和太多,他似乎对一切事情都抱有自己的温柔。 “那是什么?总不能是性格不好,你不想和他玩啊。”钱姐想不出什么,随便问了一句。 沈泊原下意识反驳:“他很好。” 钱姐看了他一眼,皱着眉问:“那他怎么不来玩?你好不容易交到个朋友,能不能好好相处啊。” “我和他……也没那么熟。”沈泊原如实回答。 “哎不是,你多主动点找他玩儿不就熟悉了,”钱姐说,“你不也是之前常来我的店,我们才熟悉起来的?” 但话说完,钱姐又想起沈泊原确实很少主动做什么事情,连他们都是相处半年之后,她才慢慢知道沈泊原的一些事情。 她拿了袋子装好刚出炉的海棠糕,递给沈泊原,“你给许老师送去。” 沈泊原神情有点犹豫。 “还有其他老师的,他们琴行经常点我们家吃的。”钱姐抓了另一袋,看了眼沈泊原,“就说是店里送的。” 沈泊原接下,提了提嘴角,酒窝笑得浅浅一道,“行,那我过去了。” “服了你。”钱姐忍不住吐槽。 沈泊原提着热乎的海棠糕走到琴行门口,就看到许之湜顶着有些凌乱的头发趴在前台桌上,他推开门进去想逗逗他。 第29章 刚进门还没开口,坐在沙发上的小孩就朝他“嘘”了一声。 沈泊原看了看圆头圆脑的小孩儿,放轻动作坐过去。 “许老师睡着了,你不要吵醒他。”小孩主动说。 “知道了,”沈泊原笑了笑在他旁坐下,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苗晨晨,早晨的晨。” 沈泊原比了个哦的嘴型,又问:“许老师睡多久了?” “许老师睡了有······”苗晨晨想了想,抬手指着对面墙上的钟,沈泊原顺着看过去。 “从3到5。”苗晨晨说。 “十分钟。”沈泊原挑了挑眉,嘲笑他:“你是笨蛋吗,钟还不会看。” “哼,”苗晨晨撇撇嘴,然后又瞟他一眼,问:“你是许老师的朋友吗?” 沈泊原点点头,“嗯。” “那你有没有看出来许老师最近不高兴?”苗晨晨问。 沈泊原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那你才是笨蛋,我都看出来了。你还不知道体贴自己的朋友,连小孩都不如。”苗晨晨抬起下巴。 沈泊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朋友堵得这么语塞,他敞开海棠糕的袋子递到苗晨晨面前,“你吃不吃?” “想吃!”苗晨晨吸了下鼻子,眼睛顿时亮了,抬高了一点声音。 沈泊原想了想问:“那你知道许老师为什么不开心吗?” “我知道!”苗晨晨回答,“我上课的时候和许老师聊天了。” “分你一个。”沈泊原把袋子往前拎了拎,说道。 苗晨晨知道他是在做交换,顿时犹豫起来,眼睛却难移开,“但我妈妈和我说不能乱吃陌生人的东西······” “那你还吃不吃?”沈泊原从袋子里拿了一个海棠糕出来,甜甜的香味立刻漫了开来。 苗晨晨眼巴巴看着,最终抵挡不住诱惑,“好吧,你是许老师的朋友,许老师是我的朋友,我们俩也不算陌生人。” 沈泊原彻底笑了起来,“吃吧。” 苗晨晨拿着海棠糕咬了一小口,“许老师说他的朋友要去很远的地方,他好像还说写不出歌来了。” 沈泊原听完点了点头,看着苗晨晨吃得很香,提醒他:“当心烫。”然后起身走到前台,放轻了脚步和呼吸。 许之湜埋在臂弯里,只露出眼睛和弧度漂亮的鼻子,睫毛随着均匀、微重的呼吸轻轻地颤动着。 沈泊原转开视线,看向他手臂压着的纸张。 是用手写的乐谱,五线谱上方是几个和弦。沈泊原照着默默哼了一段,直到被手臂挡住的地方才停。 很熟悉的旋律,下一秒,沈泊原就立刻想起来是那天晚上他来琴行意外听到的那首曲子。 那个时候他就很喜欢也很好奇这首曲子的名字。 他余光瞥见垃圾桶里扔了一半揉皱的纸,上面写着的字应该是歌词,但是都被黑笔重重地涂掉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沈泊原不知道许之湜为什么如此着急,盯着熟睡的人眼下的乌青,又转头盯着墙上的吉他很久很久,才把东西放在一边离开。 - 许之湜醒过来的时候,身体麻了半边,像是有蚂蚁在咬,整个人静止在那完全不敢动。 他难受地眨了眨眼睛,接着就看到旁边桌上的袋子。上面标着的店名太熟悉,他立马反应过来有人来过这。 他的手臂还很麻,使不上力,只能慢吞吞地一点点把袋子拖了过来。 里面装着很香的糕点,许之湜在早点摊上见到过,认识是海棠糕。他从里面拿出一个,糕点还没完全冷透,留着余温,他拿出来很快吃掉一个,那么多天的心情终于上扬了一点。 等到麻掉的身子终于缓过来,他和梁老师换了班出门。 “呀,许老师你来了?”钱姐店里还没有很多人,她没在后厨,正坐在外面拿着很大的板子写新的菜单。 许之湜一进店就闻到了海棠糕的味道,他喊了声钱姐,朝她笑笑坐在对面,又朝店里看了一圈。 “泊原把海棠糕送去了吧?”钱姐问,“你吃了吗?” 许之湜点点头,“很好吃。” “喊你来玩,你也总不来,琴行就靠得这么近呢。”钱姐笑着说,“泊原那小孩儿什么事情都不喜欢主动,你别管他,常来找姐姐玩啊!” 许之湜笑得眼睛弯起来,“好。” “等我写完这个菜单给你做好吃的去。”钱姐说,“沈泊原他帮着我老公出去送餐了,待会回来。” “没事,我刚吃完海棠糕。”许之湜摸了摸肚子,起身在店里看了一圈。他走到一个架子前,在最上层看到一本很厚的、关于计算机的书。 许之湜大概知道沈泊原在一家小型游戏工作室上班,猜想应该是他放在店里常看的。 许之湜抬手拿下来小心翻开,接下来看到的却让他非常惊讶。 翻过去的每一页都有不同颜色的笔标出的重点,旁边有简单标注和笔记。 这种认真程度,完全不像是随口一说的没考上大学的人。 “怎么会是个学渣呢······”许之湜下意识小声说。 “那个是泊原的书,一直放我店里。”钱姐转过头,语气带着惋惜:“那小子聪明得很,没继续上学真是可惜了。” 许之湜说:“他······之前说他没有考上大学就来平城工作了。” 第30章 “嗯对啊,他刚来平城第一天就遇上我们了,”钱姐想了想,“那个时候他刚高考完呢,吃饭的时候还挺伤心的,我问他是不是没考好,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许之湜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手里的书,听钱姐说:“后来过了好久我才知道他是放弃了高考。” “为什么?”许之湜下意识脱口而出,手里的书沉得像是要拿不住。 “我也不知道,他一直没提过,估计和家里有关吧,不过这也是我猜的,他来平城之后我都没见过他回家。”钱姐又笑了笑:“他不肯提我也不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点不想提的过去嘛。” 许之湜还没从刚刚得到的信息里缓过来,他把书重新放回原位,话在嘴边了,又没再多问。 他和沈泊原从来不会交流各自的私事,而他除了知道沈泊原在哪工作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沈泊原的疏远和边界感,是你一想靠近他就会浓烈感受到的。 有时候沈泊原给人的感觉,会让许之湜莫名想起……那个神秘的吉他手,在信息这么发达的时代,能知道的消息却几乎为零。 许之湜还是想保持之前的态度,如果沈泊原不主动提起,他不想去探究或者是从别人那儿知道沈泊原不想说的事情。 或者换句话,许之湜也想知道他们两个相处到什么程度,沈泊原才愿意开始慢慢敞开一点点心扉。 许之湜不着急,尽管他从第一眼见到沈泊原可能就夹杂了一些其他感情,但他想要的并不是一个很快或是急于求成的结果。 “哎,不过他还真的挺少交朋友的,我这么大年纪玩得正疯呢。”钱姐拢着栗色的卷发笑着说。 许之湜朝着墙上的舞蹈照片看了一会儿,问:“钱姐,你是学跳舞的吗?” “嗯,”钱姐的声音突然上扬起来,骄傲地说:“我以前跳舞很厉害的,拿了很多国家奖项,差点就成为一个很牛的舞蹈家了。” 许之湜注意到以前那个词,又问:“那后面怎么没继续跳了?”而且还做了一个跟舞蹈毫无关系的职业,在这开了一家小小的甜品店。 “哎呀,生活嘛,”钱姐笑了笑,“反正到最后年纪大了也没办法一直跳······” 生活嘛。 同样的话,相似的语气,许之湜才听过没多久。 许之湜忽然很想问为什么没有坚持下去,但被门口的声音拦截。 “聊什么呢?”沈泊原从门口进来,看见他的时候朝他笑了笑,“你呆站在那干嘛?” “你去做个红豆小圆子,加点麻薯。”钱姐喊。 “为什么是我?”沈泊原问。 “我去吧。”钱姐老公跟在后面说。 “你别去!”钱姐随后对着沈泊原说:“你不最喜欢干活吗!成天往我这跑,现在又不乐意了?” “噢。”沈泊原扔下一个字,钻进后厨去了。 许之湜被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惹笑,他坐回位置,从窗口看见沈泊原的背影,想起钱姐刚刚说的话。 沈泊原上学的时候大概是个成绩很好的人,可为什么放弃高考了? 那天他说自己没考上大学的语气,并不是云淡风轻的。 在楼道里说的话还有烟,包括打的耳洞…… “又发呆,”沈泊原端着陶瓷碗递到桌上,在他对面坐下,声音突然低了下来,“许老师。” “嗯。”许之湜下意识应了一声。 “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喜欢盯着我看。”沈泊原说。 许之湜一下子收紧了呼吸,很快又轻轻笑了笑,“对啊,还每次都被你发现。” 沈泊原直视着他,浅棕色的眼睛似乎下一秒要把他钻透,但这次沈泊原先别开了视线,耳根有点发红。 小两岁的年纪还是经不起撩。 许之湜笑了笑,转头看见钱姐已经写完菜单,准备踩上椅子把它挂在墙上。 对面,沈泊原立刻腾地站起来,连带着桌子都微微动了动,“哎哎哎钱姐我来吧!” 许之湜双手扶好晃动的碗看过去,他觉得钱姐挺精神的,年纪也不大,站高挂个东西应该不成问题,沈泊原对此反应有点大。 沈泊原搬来张长凳,手撑了台面一下站了上去。钱姐扶好菜单的板子递给他,“没了你我还不能挂了是吧。” 沈泊原笑着把板子挂到钉子上:“这叫眼里有活。” 许之湜笑笑,歪着脑袋抬头看。 沈泊原本来就高,现在还站在椅子上,许之湜这个角度看过去感觉都要碰到天花板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死亡角度,沈泊原的脸依旧无可挑剔。许之湜看着板子提醒:“有点歪了。” 沈泊原低头看他,抬了抬下巴:“有吗,我这儿看不见,你再去对面看看。” 许之湜站到对面,抬手挥了挥:“往左偏一点,一点点就行。” 沈泊原按照指挥移动,许之湜仔细看着,等到板子横平竖直,他说:“好了好了,现在可以了。” 沈泊原微微后仰看了看胸前的板子,许之湜觉得他动作危险容易重心不稳,“你小心一点,下来吧。” 沈泊原转过身,也没有扶桌子,直接跳了下来。 其实沈泊原站得并不高,但可能有本身身高的原因,许之湜下意识张开手臂拦了一下。 沈泊原跳下来,离他很近的地方卷过一阵风,许之湜瞬间被很淡的柚子香味包裹住。 第31章 他莫名觉得今天的柚子味道特别甜,耳后顿时发热。 “我又不是小孩儿。”沈泊原笑笑对他说。 许之湜感觉沈泊原又往前站了一点,他的手臂碰到了沈泊原。尽管隔着两人的衣服,许之湜还是觉得衣下的皮肤在发热。 “小我两岁也是小。”许之湜调侃着,收回手重新坐回去。 “哎!感觉跟一家人似的,”钱姐拍拍手,随口说了一句,抬头看着墙,“不错,就这样吧。” 许之湜被前半句话引得耳朵更热,闷头喝完甜汤。 再抬头的时候,沈泊原坐在靠架子的地方看书,手里那本是刚刚他翻过的。 沈泊原看得很认真,许之湜悄悄盯了一小会,没想打扰。 他喝完甜汤后,把碗放到窗口,刚转身,沈泊原已经放了书,“你走了?” “嗯,”许之湜看了眼时间,“我等车去了。”想起什么后又说:“对了,今天我不用去琴行,晚上······”他犹豫着顿在那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他和沈泊原虽然经常会一起坐末班车回去,但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约定过这件事。 “嗯。”沈泊原低低应了一声,他知道许之湜想说什么。他随便找了句话带过:“那你今天还要去弹钢琴?” 许之湜摇摇头,“今天休息,我直接回出租房了。” 走到店门口,许之湜余光瞥见沈泊原跟在他后面。 “你也要出去吗?”许之湜转头问。 身后的人脚步立住,“没······” 许之湜走出去一步,余光看见沈泊原还站在那。他想了想,转头问:“那你现在有空陪我一起等车吗?” 沈泊原的眼神闪过一丝错愕,看着他没有回答。 许之湜见他犹豫,有些分不清沈泊原是迟钝还是敏锐了,便笑着试探:“我怕我坐错车。” 沈泊原顿了顿,接着一步跨到他旁边,走到他前面一步的距离,“那走吧笨蛋,现在还不认路。” 许之湜提起嘴角,很快跟上去。 第16章 借个火 回到出租房以后,许之湜很快集中精神坐到电脑前。 这个星期里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写新歌上。 沈泊原刚刚在车站陪他等车,让他心情其实放松了不少,但这会儿往这一坐,整个人就又立刻紧绷起来。 他没有太多时间。 从那天乐队聚完餐后他就一刻也不敢松懈,甚至连着几天写到凌晨。有时候困得迷迷糊糊眯上眼睛了,想起邹昊低着头说自己不能再组乐队,他就唰地一下子又完全清醒过来了。 他想在邹昊离开前把新歌写出来。 如果新歌早点完成,那么邹昊或许能再考虑考虑离开的事情。许之湜知道十几年的籍籍无名没有人真的能够忍受,整天站在没有观众的舞台上自嗨,热情早就被磨成一把灰了。他不觉得自己的能力可以让乐队一飞冲天,但至少能够改变现状。 当初一首歌能让乐队诞生,许之湜相信他能有一首歌的机会留住乐队,至少他要试试。新歌之后紧接着开始做第一张正式专辑,乐队一定不会止步于此。 他连好midi键盘准备编曲,软件打开还正在加载中,旁边的手机突然震了几下。 许之湜瞥了一眼,发现是陆贺发来的微信。屏幕一连跳了好几条消息,似乎是有急事。 【陆贺:你在忙吗?】 【陆贺:不忙的话你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事和你说。】 【陆贺:也不是啥大事啊,但我觉得得先告诉你一声。】 陆贺难得这么着急,许之湜给他拨过去电话。 几乎是一瞬间接通的,陆贺喂了一声很快切入正题:“许,我刚刚和我爸打视频,他正好刚和许叔吃完饭。” 许之湜顿时有点坐立不安的。 他向家里坦白,接着从学校搬出来之后,一直没和老爸老妈有什么联系,只会隔两天问问家里做饭阿姨他们身体怎么样。 他不是不想联系,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不想因为心疼他们而最后心软答应出国读书。 “发生什么事了吗?”许之湜问。 “许叔和肖姨不是因为你之前填报院校的事情,停了国外巡演最近一直在家嘛,”陆贺说,“他们今天和我爸妈吃饭的时候,问起我出国上学的事情,然后就提到你了。” “嗯,然后呢?”许之湜按着手心,片刻才开口。 “他们提到这个事情,脸色很不好,说最近要喊你回去。”陆贺顿了顿继续,“虽然我感觉许叔和肖姨的性格应该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但是毕竟这对你来说也不是小事。我就是觉得要提前和你说一声,别到时候你一点准备都没。”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陆贺。”许之湜深吸了一口气。 “和我还说谢啊,要不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回去吧,我还能帮你说说。”陆贺有些担忧。 许之湜想了想说:“不用,该面对的都是要面对的,我自己和他们说清楚。” “好,那到时候电话联系,要是真的有什么你就先找我爸妈。”陆贺叮嘱了一声。 挂了电话,许之湜躺倒在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有些摸不准老爸老妈的态度。 发一场大火他能接受,心里也能好受点,但这又一定不会是老爸老妈会做出来的事情。所以他现在面对的是未知,而未知就会引起恐惧。 第32章 从小到大,除了原则性问题,他基本没挨过什么骂。许广泰和肖萍的教育方式和很多家长比起来,要开明很多很多,而且非常尊重他的选择。 尽管许广泰和肖萍在音乐上颇有造诣,年纪轻轻就成为国内知名的首席钢琴家,但他学钢琴并不是他们要求的,而是自己在很试过很多兴趣爱好后才选择的。 但爱好会变,人不一定会在年幼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许广泰和肖萍工作忙,经常要出国演出,许之湜便总是一个人待在家,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兴趣慢慢发生了变化。 高中的时候,离他上课琴行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唱片店,最初他想去买古典乐唱片,结果慢慢地却被摇滚乐吸引。 唱片店老板有很多摇滚乐打口碟,他借了就窝在角落戴着耳机一首首听,听披头士、平克弗洛伊德,听<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黑豹,有什么听什么。 他听音乐里唱,现实是个笼子,我像一只小鸟,他们给我一对翅膀,他们给我一个方向。最后唱,因为我们,生来自由。 比起庄重严肃的古典,摇滚直白热烈,捶打着他的心脏。他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和梦想,从摇滚乐里发现自己真实的感情和想表达的东西。 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办法做到让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音乐相辅相成。总以为自己是图一时新鲜,害怕耽误正事,就只好把借的淘来的那些打口碟、二手cd唱片统统收进箱子,用胶带缠起来,藏在床底。 cd机不偷摸放在房间里听了,里面又变成严肃的古典乐。钢琴又有进步了,周围越来越多期待和夸赞。可他躺在床上,总觉得底下纸箱里的摇滚乐在一首一首自动播放。 那颗种子种下了,埋在土里,又故意挖开扔到一边,可没想到就这么疯长了。 但如今,这颗种子还没冒头,就迎接了一场瓢盆大雨,是被淹死还是因此萌芽新生,许之湜自己都开始有点迷茫。 外面早已从夕阳变成月亮高悬,晴朗的夜空静得毫无生气。 而事情总是不尽人意的,那通电话结束再到现在,他写出的小节再次被否定否定再否定。新歌还是几个demo,没能有一丝进展,甚至他最喜欢的那首,也没能够再多有一丝灵感。 许之湜在房间里站了会儿,走到电钢旁边。钢琴琴键被重重拍下,发出杂乱无章的声响,像是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在房间里回荡。 许之湜觉得脑子里除了烦躁已经找不出别的情绪了。 他很少会让这种负面情绪包裹自己,但他实在没有办法。垃圾桶里已经又被扔满一桶撕掉的纸,上面黑笔划掉的仿佛不是简单的歌词,而是无数的可能性。 许之湜有点难过。 他发现自己好像写不出歌来了。 他叹了口气,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从沙发上拿起外套。 便利店里轻悄悄的没什么顾客,营业员大叔撑着下巴打盹。白色的日光灯打在货架上,一切显得暗沉沉的。 许之湜走到冰箱前挑了根冰棍,手指刚碰到冰冷的温度,他想起上次被沈泊原夺走扔掉的那半支,手顿了顿,又重新放了回去。 可脑海里钻进来沈泊原后,许之湜的思绪又开始混在一起,特别是想起今天钱姐说的那些话。 许之湜走到收银台,营业员大叔顿了一下头,清醒过来看着他,见他两手空空,问:“小伙子,要什么?” 许之湜心脏怦怦跳得很快,他对着玻璃柜台朝着一个包装深蓝色有些像极光的烟盒指了指,“要这个。” 大叔抹了抹眼睛,从柜子里准确地拿了出来,“25块。”接着抬头看了看他:“成年了吧?” 许之湜顿时心跳更快了,像是背着父母做坏事的孩子。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大学都快毕业了。” 事实上他刚刚差点咬到舌头,并且庆幸自己没有挑到一包很贵的烟再要求换成别的,他付完钱拿走烟赶忙几步走出便利店。 夜风扑过来,许之湜攥着烟盒,觉得自己后脊都有些发热。 走到楼道口旁边的角落,许之湜拆开烟盒抽出一支,摸完衣服两只口袋,后知后觉自己没有买打火机。 许之湜叹了口气,他不想再回一趟便利店重新买打火机,那大叔估计能认出他。 太尴尬了。 正愁着,转角旁的路上有人往这里走来,他听见打火机被按着咔咔几声。 等到那人已经靠得很近,许之湜猜是这栋楼里的哪个大爷大叔的,侧身转过头说:“请问可以借个火吗?” 朦胧夜色里,沈泊原叼着一根还没点燃的烟,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他右手的打火机又“咔”了一声,在黑夜里窜出一团红色的、摇曳着的火苗。 第17章 学不坏就别学了 当许之湜看见来人是沈泊原的时候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楼道里住着不少抽烟的大爷大叔,一来二去面熟了偶尔也会相视一笑。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正正巧巧碰见沈泊原。 而且还莫名有一种干坏事被发现的感觉。 沈泊原咬着烟,唇角因为这个动作轻微勾起,酒窝若隐若现,显得特别性感。 只是下一秒他拿走了烟塞回烟盒,许之湜看见他朝自己不明显地抬了抬眉。 许之湜上次看见沈泊原抽烟还是在楼道里那次,现在偶然撞见,总觉得提起烟的话倒有些刻意,“是你啊,刚下班吗?” 第33章 “嗯,”沈泊原瞥了一眼许之湜手里的烟盒,“你还抽烟?” “抽,”许之湜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心虚地移开视线,“忘带打火机了。” 沈泊原很轻地笑了一下,没有戳穿什么,“行,借你。” 许之湜看了看沈泊原,学着他刚刚的样子,牙齿轻轻咬住烟嘴,右手轻轻捏住烟。 “咔”得一声,火苗重新跳动。 打火机的温度立刻传了过来,许之湜隔着空气都觉得有些烫。 他看到烟尾被烧得有些焦黑,可想象中的味道没有到来。 “吸。”沈泊原说。 许之湜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后背也奇奇怪怪地跟着热起来。 沈泊原抬眼看他,浅棕色的眼睛像是一颗剔透的琥珀,里面有跳动的火苗,“你要吸着,像抽烟那样,它才能更容易燃起来。” 不知道借个火什么时候已然变成了教学。 许之湜现下没法管太多,抿唇吸着烟嘴,下一刻烟味充斥整个口腔,烟成功燃了起来。 但随即,他就被猛得呛到,忍不住咳了一声。 他不想被笑话,缓和过来等准备再吸下一口的时候,沈泊原又说话了:“等等。” 下一秒沈泊原修长的手指就伸了过来,碰到了自己的嘴唇,又在唇尖处按了一下。 沈泊原的指尖毛毛糙糙的,碰得许之湜嘴唇发痒。这回他确定了,沈泊原的指尖有茧。 没来得及想太多,立马“叭”的一声,许之湜感受到清凉的薄荷味,但也因此发觉自己的脸更烫了。 “没捏爆珠当然呛,”沈泊原笑了笑,语调懒懒的,“所以你不吃冰棍改换抽烟了?” 许之湜刚嗯了一声,结果又开始被呛得咳了起来,烟雾断断续续地飘出来,他的鼻腔之间全是烟草味。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味道。 刚把烟放进嘴里咬住,沈泊原叹了口气,抬手捏住他的烟。 许之湜本就咬得松,轻而易举就被沈泊原从嘴里抽走了烟。 紧接着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沈泊原侧脸的轮廓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烟在沈泊原嘴里。 许之湜盯着那支烟,满脑子只有被自己濡湿掉的烟嘴。 “你自己有烟,干嘛抢我的。”许之湜靠着墙,没想再抢回来。 沈泊原吸了一口,往烟上点了点,刚刚指腹碰到的柔软根本完全散不掉。 他喉结动了动,“学不坏就不要学了。” 许之湜手掌抵着墙,试图用冰凉的感觉缓冲心跳,“那你呢,你为什么抽。” “习惯了。”沈泊原说,“不是所有的人抽烟都有理由。” 许之湜咬了咬嘴唇,“那你的耳洞呢?” 沈泊原笑了起来,烟雾飘向漆黑的夜色,“你果然看我看得很仔细嘛。” 许之湜知道他想骗过去,追着说:“你打耳洞也没有理由。” “有啊,”沈泊原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耳垂,“为了好看啊。” 许之湜:“那你怎么不戴?” “感觉过时了呗,审美这东西变化起来多快啊。”沈泊原说。 许之湜当然不信:“那你怎么就觉得我是在学坏。” 沈泊原看了看他,被他绕进逻辑怪圈,抽着薄荷味的烟没有说话。 “自己打耳洞抽烟,让别人不要学坏,一点说服力都没,说不定你还有纹身。”许之湜声音低低的,撇开了头。 沈泊原怔了怔,下意识抱了抱手臂,轻轻一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沈泊原手里的烟燃得很快,快要烧到手指,他掐灭烟,想起下午琴行小孩儿和他说的话。 许之湜这段时间都不高兴。 朋友要去很远的地方。写不出歌来。 沈泊原组织了一下其中的前因后果,轻轻咳了一下,“所以你这段时间这样,是……失恋了?” 许之湜突然被这么一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意识到沈泊原似乎是在猜他为什么不开心的时候,他突然想逗逗他。 而且喜欢的东西没有进展,何尝不是一种失恋。 “嗯。”许之湜点点头。 沈泊原愣住,觉得刚刚那支烟让喉咙变得极其苦涩,“分就分了,伤害自己干什么。” “就喜欢他怎么办?”许之湜憋着坏笑,觉得自己反将一军非常成功。 沈泊原轻掐着手指,又伸进口袋摸着烟盒,“你那么好,总能遇到更合适的。” 干巴巴的安慰,许之湜觉得逗小孩让自己心情上扬了一点。 “你还一点都不了解我,怎么知道我很好。”许之湜说。 “要有多了解,”沈泊原一下下翻着口袋烟盒盖子,怕许之湜再继续问下去,“觉得一个人好也不需要有什么理由。” 许之湜默默笑了一阵,看着夜色,心情没之前那么沉重了。 “逗你呢,”许之湜说,“就是最近发生很多事情,”他看向自己的脚尖,心里泛起苦涩,“我发现……我写不出歌来了。” “需要依靠一点灵感的东西,不能太强求。”沈泊原说:“所以你最近为了写歌天天睡很晚?” 许之湜最近有注意没在晚上弹钢琴,疑惑地看了看沈泊原。 “你黑眼圈很重,马上可以当国宝了。”沈泊原夸张道。 许之湜笑笑,隔了一会儿,他看着高悬在夜空的皎洁月亮,突然问:“沈泊原,如果有一条大家都觉得你应该走的、光鲜亮丽又非常顺利的路,和另一条你想走但却充满无限坎坷的路,你会想选哪个?” 第34章 沈泊原朝他看看,很快给出答案:“你会选后面的。” “我在问你呢。”许之湜笑了笑。 “我没有前面那条路选。”沈泊原也笑了笑,然后低下头。 这句话让许之湜猛得想起沈泊原放弃高考的事情,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他不知道沈泊原经历过什么,又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放弃。 今天沈泊原出乎他的意料,陪他在这聊了很久。或许等有一天,沈泊原会告诉他吗。 许之湜抛开这些思绪,顿了顿接着刚刚的话:“我是会选后面那条路。我只是觉得放弃需要很多理由,会难过、遗憾、后悔,但坚持就只要一个理由。” “今天一晚上你都在找原因找理由,”沈泊原笑了笑,才继续问:“是什么?” “喜欢。”许之湜说。 喜欢就能让一件事情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沈泊原没有说话。 喜欢就能坚持下去吗,他觉得许之湜想得太简单了,可是他说得太坚定,以至于自己好像有一丝丝被打动。 有些明明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在看见许之湜倔强的眼神时,就那么一瞬间,莫名动摇了。 “上去吧,”沈泊原缩了缩脖子,“果然是大冷天吃冰棍的人,也不嫌冷。” “你冷啊?”许之湜笑眯眯地看着他。 沈泊原把手拿出来,往许之湜手背碰了碰,感受到他比自己低的温度后,挑了挑眉说:“手比我还凉,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 “怎么不好意思,”许之湜也把手放进口袋,不自然地用手背蹭了蹭衣服,“比比谁先上楼。” 接着他从沈泊原旁边风一般钻走,腾腾腾跑进楼道。 沈泊原摸了摸被风吹得很凉的脸,无奈地落后跑在他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就答应这个挑衅了,“许之湜你幼不幼稚!” - 和陆贺提醒的没差,许之湜隔天一早就收到肖萍发来的消息。 【妈:小湜,这两天有空回家一趟。】 【妈:离上次那事情也隔半个月了,有些事情你能想清楚了。】 许之湜顿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他盯着屏幕上那两行字,直到快要不认识字才划走了屏幕。 他打开购票软件,查看最近回家的班次。家离平城不算太远,回趟家前前后后两个小时出头。 选好高铁车次准备付款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高铁站在城东那个方向,他还得先绕路坐半小时车过去。于是最后买了明天一早,离出租房不远的城西汽车站的票,车票还比高铁票便宜将近一半。 许之湜这段时间经济上已经没什么问题,但省钱还是需要的。 买完票洗漱过后,他没什么胃口吃早饭,抱着电脑窝在飘窗上,翻了部收藏夹里的纪录片。 纪录片是关于摇滚的,他收藏之后一直没看。 片子年代久远画质很低,拍得没有特别正式,平常得像是记录没有任何特别的一天。直到画面里有人把摆好的录影设备打翻,屏幕黑了两秒,片子才正式开始。 许之湜窝成一团在铺了毛毯的飘窗上看了一会儿,原以为是一部描述摇滚史的成长,看过一半才发现并不是。 整部纪录片没有大概剧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聊。 镜头对准很多北京树村的青年,破败贫穷的环境、青涩腼腆的面孔。采访者问他们的名字,问他们以后有什么想做的,就这样一个个,拍了很多很多人。 那些名字许之湜也没有一个个记住,而那些脸庞也没有在现在的摇滚圈里再见过。 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们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比起当年寒酸的环境有变好了吗,还有在坚持玩摇滚吗? 电脑里的画面还在继续播放着,许之湜看着那些一闪而过的脸庞,眼眶有些酸涩。 玩乐队解散是常态,有时候玩着玩着大家就分道扬镳了,籍籍无名的乐队会如此,红火有名的乐队也没例外。邹昊在他们乐队里资历最老,二十多年来经历的解散次数最多,也有过重组,但最后还是迫于各种原因没办法继续。 许之湜遇见王珂的时候,她上一个乐队的理想刚刚破碎,而于霄一直在各个乐队帮忙打鼓,有时候哪个乐队沉默太久没联系他,那大概就此一直要沉默下去了。 平城的摇滚圈并不算发达,但来来去去人也不少。许之湜突然有些理解丁其的心情,看到一个个理想破碎在眼前,真的无能为力。 他关了页面准备继续调整好心情写会歌,门铃突然叮咚响了一声。 他趿拉着拖鞋开门,在看到沈泊原的那一刻,突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在家啊?”沈泊原还是那么个人站在那,许之湜却在开门的瞬间猛然觉得他有些不同了。 至于是哪里不同,许之湜也说不上来。 “我今天放假,休息一天。”许之湜点点头,他把门敞开,看着身后客厅收拾得还算干净,问:“你要进来坐坐吗?” 沈泊原笑笑朝他屋里看了一眼,发现比起许之湜第一天来这似乎也没多什么东西。他说:“不用,我还要去上班,今天正好在家做早饭,听你一直没动静,以为你睡过头。” “我们早上基本都能碰见,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睡过头了!”许之湜无奈道。但随即闻见对门传来的香味,他摸了摸肚子说:“你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第35章 “你吃早饭没?”沈泊原反问他。 “还没,本来没什么胃口。”许之湜想了想很快说,“闻见这香味我就突然有点饿了。” 沈泊原朝他看了看,不明显地勾了勾嘴角,“你吃吗,我熬了粥。” “想吃!”许之湜抬高声音。 沈泊原听着这语气觉得似曾相识,好笑地回去打开电饭煲,盛了一大碗瘦肉粥。 刚转身,就看见许之湜眼巴巴地站在他屋门口探头。 “你怎么没进来?”沈泊原问。 “你没喊我进来,”许之湜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而且没有拖鞋能换。” “穷讲究。”沈泊原说,“上次你进来不也没穿。” “那次突发情况啊,而且……你不是有洁癖吗?”许之湜抿着唇小声说。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一脸坏笑,把碗递给他,搡了搡他的肩,“好了,我上班去了,你······趁热吃吧。” 沈泊原很小的时候就会做饭,不过来平城之后就不常做了,都是随便糊弄一口,这会儿竟然有点担心煮得粥会不会合许之湜胃口。 许之湜双手小心端着从邻居那儿得来的来之不易的早餐,说:“好吃!” 沈泊原拿了鞋柜上的包顺手关上门,瞥了他一眼:“你还没吃呢。” 许之湜笑起来,端着抿了一口,被鲜味包裹得快要迷糊起来。他抬抬下巴:“现在吃啦,你快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走了。”沈泊原把手插进口袋,转身下了楼。 许之湜站在那,目送沈泊原离开。碗把热量传到手心里,很温暖。 等到沈泊原走到楼梯拐角准备再下去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 两个人的视线便毫无预兆地撞在一起。 许之湜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下楼的脚步一样提了速度,迅速转身回去。 他把碗放在桌上,摸了摸胸口,恍然发现心脏好像早就在开门的那瞬间变成一只小鸟轻盈地飞走了。 第18章 我还回来 等车的时候,沈泊原插着口袋望着车流放空了一会儿。许之湜昨天的状态多少看着令人担忧,他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但刚刚看见许之湜过了一晚又恢复如初的样子,却觉得更加有些担心。 那种心情明明很累很难受,却硬是要用轻松、正向的情绪盖住的感觉并不好。他体会过,所以也担心到了哪个点,积攒的那些情绪会在某一刻像火山一样喷发。 他轻轻叹了口气。 许之湜晚上照常在“巴别塔”演出,没因为明天要回去的事情推掉。来喝酒的人依旧是快乐或忧愁着来,然后醉醺醺的离开,也总有几个人撑着墙蹲在巷子角落吐得不省人事。 许之湜和他们说了要回去一趟的事情,但什么时候回来不确定,所以这段时间演出没办法过来了。王珂和于霄几乎同一时间问他“还回来吗”,邹昊说相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小许性格吗,他肯定会回来。他们总算才放下心来。 演出过后,他又是一身汗,回到家立马冲澡躺回床上酝酿困意。 早上一早的车,他没去过城西的汽车站,得提前过去熟悉情况。最重要的是,他再顶着黑眼圈回去,会让老爸老妈觉得自己不务正业,加深刻板印象。 入睡前他满脑子想着快点睡,结果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一整夜。闹钟响的时候,许之湜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检查完要带的各样证件,把屋里所有电源都关上,许之湜把行李箱推到门口。 手机里天气预报显示,一周内平城会有断崖式降温。许之湜担心冷,回房间拿了条前几天刚洗过的围巾。他不想再打开行李箱,便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临走前他拎着行李箱朝紧闭的对门看了一眼,抬手想按门铃,可又不知道该和沈泊原说什么。 反正也只是走几天,他准备放下手的时候,对门却突然打开了。 “早……沈泊原。”许之湜愣了一下,很快照常打了个招呼。 沈泊原没应声,他今天一起床就听到隔壁行李箱滚轮的声音,他看着许之湜背着包拿着行李箱,心里猛得一怔:“你要去哪?” 许之湜顺着沈泊原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箱,说:“噢,我要回家一趟。” 沈泊原听到回家两个字,猛然反应过来许之湜搬来这里本就是离家出走,他想过许之湜会搬走,没想到这么快。 昨天许之湜那种低沉的状态,他应该要想到的。 “你回去一趟拿这么多东西?”沈泊原遏制着自己莫名一下变得慌乱的心情。 许之湜没发现沈泊原的神情已经有些变化,如实回答说:“因为不知道要待多久,家里有点事情要处理。” 沈泊原扯了扯嘴角:“所以是家里知道你跑出来,生气了?” 许之湜叹了口气笑道:“本来我也不是离家出走,都多大人了。” 沈泊原掐了掐手心点点头,只说:“那我帮你拎行李吧。” 许之湜没客气,看他衣服都换好了,也是准备出门的样子,便说:“好,那就不和你客气了。” 旋即许之湜想起自己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机会加到沈泊原的联系方式,当下这个时机似乎绝佳。 “我不在这几天要是有人找我的话不太方便,要不我加你微信吧,怕到时候麻烦你……” “谁找你?”沈泊原说。 第36章 “啊……”许之湜握着手机愣了愣,差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就上门快递那些。” “没事,他们会给你打电话,”沈泊原换好鞋出来拎起他的行李箱,“也不是什么大事。” 许之湜有些失落地暗掉屏幕,把手机塞进口袋,跟在沈泊原后面。他都说得这么直白,沈泊原肯定听懂了,结果还是委婉拒绝了他。 二楼没几步要走,很快就到了底下。 许之湜拉起行李箱拉杆,“那我去车站了。” “嗯。”沈泊原今天看起来好像心情不是很好,下巴埋在衣领里,闷闷地答了一声:“那不送你了……再见。” “这再见怎么说得和再也不见似的。”许之湜笑着逗沈泊原,好几天要见不到他,许之湜想让他高兴一点。 “你返程的车票还没买吧?”沈泊原突然问。 许之湜摇头:“没呢,要到时候再看,反正汽车票挺容易买的。” 沈泊原嗯了一声,许之湜朝他笑了笑,便拉着行李箱转身走了。 走出去没几步,许之湜突然停下脚步。他突然意识到从刚刚开始,沈泊原话里话外一直在问他离开的事情。 他松开行李,转头小跑回去。 沈泊原手插在口袋里还站在那没走。 许之湜看着沈泊原微微错愕的眼神,问:“沈泊原,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搬走了?” 沈泊原浅棕色的眸子动了动。 许之湜顿了几秒说:“我还回来的。” 然后沈泊原把鼻子也埋进衣领里了。 许之湜心说果然,看着沈泊原跟小孩一样的举动,完全没了平时油嘴滑舌的样子。几乎只思考了一瞬,他摘下自己的围巾,胆子突然很大地围在了沈泊原的脖子上,把沈泊原大半张脸都围了进去。 米白色的围巾衬得沈泊原棱角分明的脸染上了几丝温柔。 “对了,你盛粥的碗我还没还你呢,等我回来你可以再请我吃早饭吗,”许之湜见沈泊原一动不动,系好围巾后在上面轻轻拍了两下,“这个等我回来,你得还我。” 沈泊原还不动,许之湜歪头看他,“你今天嘴怎么这么笨了?别闷死啦。” “没有。”沈泊原终于说话了,声音隔着厚厚的几层布料透出来。 许之湜笑了笑,朝他挥挥手:“我真得走了,还得去取票,好几天后见!”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匆忙的背影,抬手把围巾调整好贴到自己脖子的皮肤上,上面还有许之湜的余温。 他仰了仰头,把脸从衣领里抬起来,然后埋进了柔软的围巾里,鼻间全是许之湜的味道。 许之湜打了车到城西车站,车站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建成的了,顶上黄色的标志被风吹日晒打磨得极具沧桑感。 过了安检他到机器前打印了纸质票,找了空位坐下。他是第一次来这,对于这里感到新奇。 车站年代太久,玻璃都是蓝色的,光照进来仿佛自动开了灰蒙蒙的滤镜,落座的人们都靠在铝合金的座椅上,满脸疲惫。 离发车还有段距离,许之湜拿出耳机带了一只。 左耳悠悠唱着某首摇滚乐队的抒情歌,右耳是广播员带着口音在播报车次,提醒人们即将上车出发。 歌唱过一段,许之湜听到身旁突然传来硬币在不锈钢杯子里翻滚碰撞发出的声响。 “铛”、“铛”,一下又一下。 随后他听见身后的大叔不耐烦地说,“没钱没钱,你好手好脚的不能去找个工作啊。” 对方没有回应,依旧是“铛、铛”一下下地摇着手里的杯子。 “铛、铛”。 直到那个声音到了许之湜前面,许之湜抬头看见一身破烂单薄的衣服,再是一张瘦削得几乎不正常的脸。 准确的来说,那是半张脸。 缺掉的那个部分,只剩下凹陷下去的骨头和斑驳的皮肤。 许之湜整个人蓦地一颤,极力忍住那张脸带来的冲击力。他低头一层层摸着胸前的背包,而乞讨的老人就在面前安静等待着。 然而许之湜没能在包里摸出什么来,现在几乎很少有人再使用现金。 许之湜看着他手里杯中为数不多的几个硬币,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抱歉,我没有现金。” 乞讨的老爷爷摇摇头,应该也是笑了笑,但不知道是嘴唇还是皮肤扯了扯,继续往旁边走了。 许之湜已经听不清耳机里在唱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那个远去的佝偻背影在一张张座位前晃动他手里的杯子,乞讨着明天的生存。 广播播报起即将乘坐的车次,他拖着行李起身。身后刚刚说话的大叔衣服上打着补丁,抱着臂靠在那休息。许之湜心里有点五味杂陈的。 大巴车比他平时乘坐的车子颠簸太多,一路上不知道是发动机还是什么声音,整趟路程都一直在轰隆隆地响个不停,直到车子停下,许之湜都觉得自己耳鸣了。 一路颠簸着让他有些想吐,最后走出通道打了辆车直接回去。 车窗外高楼林立已是另一幅光景,车子直接到达小区别墅门口,许之湜下了车在铁门前缓了半天,才阻止了想要呕出来的冲动。 偌大的家里和往常一样宽敞而一尘不染,但许之湜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许广泰和肖萍没在家,许之湜给他们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回来,便急匆匆上楼。 第37章 卧室已经被阿姨收拾得温暖舒适,被子床单全部换成了柔软的绒毯。许之湜拿了睡衣钻进浴室,温度正好的热水顿时消去了很多疲惫,洗完出来,他倒回床上立刻沉沉睡去。 第19章 现实落差 “琴行点的几份椰奶西米,”钱姐一个个按好包装,“你送一趟吧?” 沈泊原接过袋子,“行。” “我给小许老师单独放了个海棠糕,你记得跟他说。”钱姐提醒道。 沈泊原没说许之湜今天上午离开了,出门后把单独包装的那个海棠糕吃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吃着特别没味道。 进琴行的时候,前台没人,上次他见的那小孩儿倒是在。 “是你啊,大哥哥。”苗晨晨正好从里面出来,朝他挥了挥手。 沈泊原朝他笑了笑,也朝他挥了挥手。 “晨晨,台上的签到表你记得写一下。”他身后跟着的老师说。 沈泊原把东西放在前台,苗晨晨正翻好签到表在写。他扫了一眼,苗晨晨忽然嘀咕了一声:“哎呀写错了……” 沈泊原看见他在老师那一栏写了一个“许”字,然后又划掉了。 “可惜许老师不在,我今天把他教我的那首曲子完整地弹下来了。”苗晨晨有些遗憾地说。 沈泊原笑了笑:“邀功呢?” “嗯!我弹得好他就会给我带好吃的!哦……弹的不好好像也有。”苗晨晨挠了挠头慢慢写着字,“这一天不在我都有点想他了……” “你那么喜欢他啊?”沈泊原觉得这小孩嘀嘀咕咕的很好笑。 “喜欢啊,”苗晨晨说,“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沈泊原一下子愣住,想着小孩儿的意思是对老师的喜欢,顿了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说他不会辞职吧?”苗晨晨插好笔盖。 “我……也不知道。”沈泊原愣了愣。随后他看见签到表最上面有老师的信息,右边一栏有电话,他摸出手机,按下了那一串数字。 但输完了又不知道有什么用。 如果许之湜真的再也不回来,何必要给自己多一个能够发生交集的念想。 沈泊原划掉屏幕,在苗晨晨头上摸了一下,“走了。” 喊醒许之湜的是轻轻的叩门声,阿姨在门口问:“小许,你醒了吗?不早啦,该吃饭了……” 许之湜迷迷糊糊撑着坐起来应了一声,“来了。” 他坐在床上揉了揉头发,然后又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后才算清醒过来。他向宽敞的房间打量一圈,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狭小的出租房了。 他冲把脸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色恢复不少,才匆匆下楼。 老爸老妈已经坐在餐桌前,他喊了声爸妈,拉开椅子坐下。 肖萍在旁边柔声问:“小湜你睡得还好吗?是不是坐车坐累了,感觉你憔悴了好多。” 许之湜下意识抬手摸摸脸没说话。肖萍不停给他夹着菜,心疼又无奈,最后对着旁边一言不发的许广泰说:“都是你,当初非得做到这个地步……” 许广泰拍拍肖萍的手,抬眼看着闷头吃饭的许之湜,“听说你搬到平城老城区住了,这段时间你经济怎么解决的?是不是小陆帮忙了?” 许之湜说:“在琴行兼职。”陆贺给他的那笔钱在他发完工资后很快全部还给了他。 许广泰笑了笑,“你琴行的工作是朋友给你找的吧?” “你问的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找家琴行工作还不容易?”肖萍皱起眉。 许广泰轻轻摇头,“现在的工作哪有这么好找,”然后又盯着许之湜问:“是吗?” 许之湜被问得一愣,他现在琴行的工作的确是丁其介绍的。但他不知道许广泰为什么要一直纠结这个问题,“朋友介绍了一家,但我也投过很多琴行。” 许广泰接着说:“那他们给你回复了吗?” 许之湜轻轻拢了拢眉,打开手机翻出通话记录和短信,划下去半天他发现,自己没有接到过任何琴行的面试短信,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里除了偶尔的快递,没有接到相关的陌生电话。 许之湜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所以,如果不是丁其介绍,他现在除了网上接的几个编曲有微薄收入之外,他并没有工作、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就算他可以找身边的老师、朋友帮忙,这些已有的资源大多还是有家里的层面在。 许广泰没再继续问什么,三个人安静地吃完这顿饭,许广泰上楼前提醒他这两天家里有聚餐,让许之湜注意自己的状态,晚上早点休息,唯独一句话没提学校的事情。 回到卧室,许之湜心里的不安在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被无限放大。 他打开微信,找到他学校的舍友陈承。 陈承之前为了收集古典乐黑胶唱片,去琴行兼过职。 许之湜发消息问:你之前去琴行兼职是怎么算工资的? 陈承一会儿后回复过来:一对一120一次,最后结课还免费送了一节。 陈承: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了,那琴行离得还挺远的,如果打的过去还要花十块钱,琴行老板抠门得很,不给报销。 许之湜皱了皱眉继续问:是不是低了? 陈承:学生兼职的话不算低了,全职可能会高一点。 陈承:哎不过也不能怪老板抠门,现在的音乐生一抓一大把,就算是我们这么好的学校照样没用,我不去自然有人上赶着去。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第38章 许之湜很快回复说:没,就随便问问。 陈承:你要是有什么急事就和我们说啊。 “真没事。”许之湜想了想又说:期末你可以帮我留意一下学校里的钢伴吗,价格无所谓。 陈承没再多问,很快答应。 许之湜放了手机躺倒在床上,整个人疲惫得像是又坐了好几趟颠簸的大巴车。 老胡给他的一对一工资要比陈承说的高出不少,虽然和许之湜最初的预想有差,但现在问了陈承,他明白过来当下行情可能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 许之湜虽然就带苗晨晨一个小孩,但一周两到三节课,光是这笔收入就很可观,而且他有时还会带大课的乐理,零零总总下来,他的收入已经算很好了,基本生活完全有余。 但回想完,最令他难受的是,老胡琴行其实不缺老师。丁其说的缺人应该只是为了帮他而找的借口。 如果全靠他自己,那现在又是什么样呢。 许之湜突然想象不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摆动的树叶,思绪混成一团乱麻,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风无孔不入地从门窗钻进来,沈泊原听着呼啸的声音,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外面偶尔经过的行人发呆。 “你这几天怎么都等到我打烊才走?”钱姐走过来把店门锁好。 “没什么事情,还能多帮你一会儿。”沈泊原笑笑。 钱姐很快发现他的不对,“你不是这段时间都和许老师一起走吗?” 沈泊原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愣了一下,“他……回家了。” “回家?回哪啊?”钱姐又问。 沈泊原摇摇头,“不知道。” 钱姐疑惑地看他一眼:“说起来许老师他怎么会搬到这边来住啊,感觉他看起来就像那种家庭条件挺好的。” 沈泊原笑了笑说:“离家出走。”他蓦地想起了许之湜第一天站在那湿着头发的样子。 钱姐笑起来:“真的啊?还真看不出来许老师是这样的性格。那他离家出走的话,家里会不会生气不让他再出来啊,他回去了还回来吗?” 沈泊原沉默了很久讷讷道:“不知道。” “难怪你这两天都心不在焉的。”钱姐撇撇嘴小声说。 “有吗。”沈泊原笑了笑。 “怎么没有,”钱姐套上厚外套,想起那天沈泊原把钥匙掉在店里给他送去车站的那个晚上,“那天末班车从你面前开过你都没反应,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泊原站起来把椅子摆好,说:“走吧,都有点困了,回去睡觉了。” “走走走,我也困死了,”钱姐朝架子上看了一眼,“你那围巾别忘拿了,买了也不戴,搞不懂你。” 从店后门出来,沈泊原拦了辆车回出租屋。 下车后,他摸出烟盒拿出一支,按下打火机。 “咔”得一声,火苗在寒冷的风里跃动。 沈泊原脑海里浮现出许之湜咬着烟的样子。 他皱起眉深吸一口吐出烟雾,在抽了几口发现烟的味道有些单调的时候,愣了片刻。 烦躁地掐灭烟扔进垃圾桶,爬上楼拿了钥匙开门,在进门的前一秒,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对门紧闭着,没有一丝动静,夜光冷冷地打在铁门上,像是从来没有人搬到这里来过。 许之湜已经五天没回来了。 这种期待着见到某个人的感觉对他来说,非常可怕。 他泄气般地躺倒在沙发上,闭着眼习惯一个人的时间。可是刚过去没多久,他发现自己已经忍受不了这种安静,连空气都浸染上孤独似的,无孔不入地钻透他。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几年以来,沈泊原一直觉得自己和别人的相处原则贯彻得很好,少问少听从不多管闲事,这样的方式对别人对自己来说都好。 可是这样的方式用在许之湜身上却毫无用处,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阻挡许之湜一点点渗透进他的生活。 他们甚至没有联系方式,没有提起过彼此的过去,也从没有过什么约定,但沈泊原还是陷入了这样尴尬无措的境地。 许之湜把围巾留给他,告诉他自己还会回来,但沈泊原知道,返程的车票没有定下,那句再见也许真的会变成再也不见。 许之湜太明亮,如果是学生时代,沈泊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交这个朋友。 但现在,沈泊原希望许之湜早日能从这个破败的地方离开,却又希望哪天打开门,许之湜叼着早饭还能闯进他的视线。 他希望自己还能见到许之湜。 人真是纠结。 以至于他在听到手机震动,看到那条“周末帮忙来演出吧”的消息跳出来的时候,沈泊原的第一反应居然不完全是拒绝。 祝你不害怕受伤。 沈泊原在看到消息的一刹那,脑海里跳出来的不再是遍体鳞伤的过去,而是许之湜眼底映着绚烂的烟花,告诉他不要害怕受伤。 没有人会不害怕受伤,所以许之湜才把这句话以祝愿的方式说出来。 那天他告诉许之湜喜欢一件事情,会让他受伤,那么现在,他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或者说,他愿意受伤,愿意留下伤疤,愿意在看到伤疤的时候,想起有个人让他动摇了即将放弃的念想。 他似乎心里有种强烈的愿望想要留下什么,记得什么。因为某个人。 第39章 屏幕上全都是白色的聊天框。 “这个月28号你能来帮忙演吗?” “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好的天赋不应该就那么放弃。” “明明你很喜欢弹吉他,不是吗?” ······ “唉,我们还没找着人,但取消演出就要亏好多钱了。” “你再考虑考虑吧,我给你加钱。” “周末帮忙来演出吧。” 沈泊原在屏幕上敲了两下,手指移到“发送”上顿了几秒。 满是白框的屏幕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短小的绿色回复框。 “行。” 第20章 完美世界的裂缝 今天是院校填报截止的最后一天,许之湜都数不清这几天里接了学校老师、院长多少通电话,唯独老爸老妈一个字没提。但今天无论如何,这件一直刻意没有被提起的事不管好坏都会迎来一个结果。 在家的这几天,许之湜的生活习惯重新调整了过来。 阿姨一日三餐都会做他爱吃的菜,许之湜每顿都吃得很香,不用再考虑要点什么外卖。浴室热水全天都有,无论哪个时间,只要他想,都可以冲到一个很舒服的澡,然后再躺上柔软的大床上。 二十多年来习惯的生活头一次让他觉得从未如此舒适,以至于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精神有所懈怠。 他好像有些不想回到那个破败的出租屋里。 当他有出现这样的想法时,他震惊得赶忙点开手机确认了一眼今天晚上回平城的车票。 确认无误退出购票软件后,许之湜打开微信,在微信好友的界面上从头划到尾。 其实他还是很想念平城那间破旧的小屋的。 他也有很多天没有见到沈泊原,不知道他在早晨和晚上等车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自己。 他还很想念乐队,好几天没有站在狭小演出台上唱歌的夜晚也让他同等思念。 许之湜起身收拾行李,从衣柜里拿了两件羽绒服塞进行李箱,把所有铺在房间里的带回来的物品收了进去拉上。 中午吃饭的时候,和许之湜预想的一样,许广泰和肖萍终于提起了出国的事情。 “小湜,你的申请材料我们都确定过没什么问题了,你提交的话要尽快,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肖萍的语气柔和。 许之湜小口吃着菜,餐桌上沉默片刻。 “爸妈,我想好了,我真的不出国。” 肖萍笑着拍拍他肩膀:“我们不反对你去做摇滚乐,乐队和你学业不冲突的,你现在不也是一边上学一边组乐队吗,你去了国外照样可以玩嘛。” 许之湜摇了摇头。 他理解肖萍的意思,因为他这样考虑过。 一个作为主业,一个则是兴趣爱好,两者完全可以兼顾。 所以等到有一天,兴趣爱好当然不由分说要为主业让步。 许之湜没有急着说话,他不想一句话引得这顿饭变得不愉快。 “所以你的答案是你要继续玩乐队。”许广泰正装熨帖极为严肃,说话的声音很沉。 许之湜点了点头。 “它是你的梦想。” 许之湜还是点头,“是。” 许广泰沉默很久,许之湜在这阵沉默里逐渐提心吊胆。 良久,许广泰抬起头注视着他,说:“那你知道吗,梦想对我们这种家庭条件的人来说,是梦想,但有多少人连生活都过不下去,去和他们提梦想,你觉得合适吗?” 许之湜握着手里的筷子猛然一顿。 “你有现在的条件,是我和你妈妈在为你铺路。你可以不喜欢这条路,但你却没有办法否认这是一条非常顺利的路,很多人努力一辈子或许都达不到。” 许广泰放下筷子,语调平稳缓慢:“小湜,我不是在夸张,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大了,好像还一点不懂这些。当然,这也是因为我和你妈妈把你保护得很好,你不需要懂这些。” 许之湜觉得有些吸不上气来,他咬着舌尖,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 他二十几年来的人生可谓一帆风顺,前途敞亮,接受过无数艳羡的目光。 许广泰停顿片刻继续说:“你在音乐上很有天赋,自己也很努力,很多事情甚至超出了我和你妈妈的预想,你知道天赋对人来说也很重要吧,有时候再努力再坚持可能也只会得到一个不尽人意的结果。” 许广泰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许之湜很安静地听着。 而在其中的某一刻,他突然放下了。接受了邹昊真的会,也一定会离开乐队。 坚持到现在,或许已经是他努力过的结果。 “所以,在你知道摇滚这条路要付出更多代价的时候,你还是依然要选择它,我和你妈妈不会反对。”许广泰轻轻叹了口气,“但小湜,你再认真考虑考虑,我希望你做好的事情尽可能不要反悔。” “你玩不下去当然还可以回来继续出国念书,但也要知道,那是因为你有这样的条件,很多人并没有这个退路。” 筷子从碗边沿滑落滚到桌上发出声响,许之湜冲着筷子滚动的痕迹盯着。 眼眶和鼻尖泛酸得厉害,他竭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我选乐队。” “也好,既然你这么坚定想做一件事,这不是坏事,”许广泰笑了笑,“正好,你也去看看这个世界。” 许之湜感觉自己视线已经全然模糊,手背上温热一片。 第40章 许广泰和肖萍午餐过后休息没多久,就很快整理了行李准备赶飞机。他们要继续在国外的巡演,并且表示今年过年大概率不会回国。 等到家里又变成空落落的一个人,许之湜上楼躺了一会儿。 他真的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场面,老爸老妈没有否定没有反对,而是尊重他的一切意愿。 许之湜侧身看着窗外车子开出别墅大门,抹了抹眼睛。 或许事业的成就必定伴随家庭的一小部分缺失,许之湜每次在家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孤独感就会汹涌地袭来。 傍晚临走前,许之湜拖着箱子,把手里肖萍偷偷塞给他的两张卡放回了客厅茶几上。 聊天最后他没能说出什么来,只有一句“我会做出点成绩来。” 他想做出点成绩,想靠他自己。 不是给谁的诺言,满足谁的期待,而是自己真真正正想做的。 刚到达车站,口袋里手机震动两下,丁其给他发了消息。 【丁其:今晚perish乐队有演出,你去看吗?】 【丁其:他们演出酒吧的老板我认识,我今天也去玩儿。】 许之湜很快打开微博的特别关注,发现perish官方号昨晚发了微博,说今天八点半有演出,评论下最多的还是有人在问吉他手的事。 许之湜估计了一下到平城的时间,也想回去调整自己的心情,便回复说:可能来不及。 【丁其:行吧,你如果到时候想来的话可以联系我。】 许之湜回复了一个ok,走进车站的超市买了瓶水。 “两块钱。”营业员阿姨扫了一下矿泉水。 许之湜刚准备付款,倏地停住动作,“阿姨,可以换点现金吗?” 阿姨热情地笑着:“当然可以。” 许之湜和阿姨换了张崭新的二十块钱塞进包里,随后去等车。 大巴车颠簸在夜色里,许之湜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多小时,到达平城的时候勉强还余点精神。 天是一下子降温的,许之湜在家都开着空调,没什么太大感受。这会儿一下车,凛冽的寒风扑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缩起肩膀。 刚进平城的车站大厅,空气里沉闷的气味让许之湜猛然有种“回来了”的感觉。 他朝四周张望着,目光定视在角落一个坐在地上的身影时,许之湜从包里摸出现金,拉着行李走过去。最后他停在那老人面前,弯腰把钱放进他面前只有几枚硬币的杯中。 老人睁着仅剩的一只眼,朝他说了句沙哑含糊的谢谢,又很快偏头低下。 许之湜继续朝出口通道走去,通道上方的灯光昏暗,和摆设差不多,因为常年失修,还不停闪动。 风呼啸着钻进狭长的通道,许之湜戴起外套帽子闷头往前走。转过最后一个弯,许之湜余光瞥见地上一团黑影,脚步立刻收住。 一个男人面冲着墙,蜷缩躺在脏兮兮的墙边,身上是露出内里破烂的棉衣,身下只有一条薄薄的席子。 许之湜在那站定几秒,只是想起那句“你去看看这个世界”。 他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现金了,只好朝着出口外的沉沉夜色走去。 在离出租屋只有五分钟的车程时,许之湜手机又震了震,屏幕亮光在黑夜里太刺眼,他有些艰难地半眯着眼适应。 【丁其:小许,你看看图上的吉他手是不是就是你之前碰到的那个?】 许之湜看到这句话,视线上移看到图片的一刻顿时有些清醒。 只看到小图他就瞬间确认。 是他一直要找的神秘吉他手。 许之湜敲了几个字:我马上来。 “师傅,你待会到了在楼下等我一会儿,我还要去一个地方。”许之湜语速飞快。 “好,没问题。”师傅回答说。 下车后许之湜急忙上楼放好行李,再跑出来的时候朝对门望了一眼,然后有些忐忑地按了一下门铃。 等了约莫一分钟没有人应答,许之湜想着他今晚回来可能不会早,还是明天再和沈泊原打声招呼。 他匆匆下了楼,心里祈祷着perish演出别那么快结束。那个吉他手出现的频率太低也太过神秘,许之湜说过要做出点成绩,当下之急还是要先解决乐队缺人的事。 到达浮浪酒吧门口,许之湜打开手机给丁其的消息刚发出去,屏幕上的手机标志非常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许之湜气得跺了下脚,和酒吧工作人员正通融着,丁其恰巧出来,“小许!这儿呢!看你没回消息就知道手机没电,快进来吧!” 丁其和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又回头看许之湜一眼,疑惑道:“你干啥还背个包来?” “嗯?”许之湜疑惑地抬了抬眼,但经过提醒,他才注意到自己肩膀上的重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好像走太急忘记了······” 丁其嘲笑道:“就一个吉他手让你这么着急。” 许之湜抿着唇笑了笑,毕竟是关乎乐队的事情。他们乐队本身实力就不低,许之湜认为当然得找个实力相当的,而那个吉他手无论是技术还是风格上,他都非常欣赏。 浮浪挺大的,分成酒水区和演出区,常有乐队来表演。 许之湜看过的演出不算多,他是第一次来这。 他跟着丁其进去后,丁其还要去和朋友喝酒,他就跟着工作人员走到演出区的侧门入口。 第41章 推开最后一道笨重的门帘时,下一秒,震耳欲聋的音浪、空气里的热浪直直朝着他扑了过来。 perish玩得很重,鼓点有力得直接乱掉许之湜的心跳。 舞台靠右,主唱甩着被汗水浸湿的长发嘶吼着,贝斯手踩着音响甩头拨弦,台下观众pogo得似乎想要掀翻这方密闭空间。蹦跳的脚步和音响里的节奏共振,似乎这个世界都在地震,下一秒就会崩塌。 许之湜所有的思绪被一扫而空,他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本能地一眼瞄准那个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吉他手。 他手里红色的电吉他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一路蔓延烧到许之湜眼前。 音响里金属吉他声像是狂怒的海浪,一层盖过一层高地朝许之湜掀过来。 而许之湜无法逃离,能做到的只是怔怔地站在那。 吉他手跟着节奏,腿一下下地点着地。他低头靠在话筒前给主唱和声,声音低沉,像含着某种隐秘的情绪: “pain 痛苦 without love 无爱可言 pain 痛苦 i can‘t get enough 于我欲壑难填 pain 痛苦 i like it rough 我爱它粗暴跋扈 cause i‘d rather feel pain than nothing at all 因为我宁愿感受痛苦也不愿一无所有 ……” 许之湜的所有思绪、情感被这太具侵略性的吉他一扫而空,除此之外,摇滚乐现场比视频更具有感染力。 比如现在,许之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被挤到开火车的圈子里,被身旁不认识的人揽着肩膀加入队伍。 他们肩擦着肩,汗水和汗水相贴,片刻逃离到这里的乌托邦来,做几分钟的朋友,享受疯狂的自由,无论以后是否还会在现实里再遇见。 许之湜盯着舞台,在拥挤的人潮和不停闪烁的强亮灯光里恍然、旋转,摇滚乐再次在他近乎完美的世界里撕开一条口子。 -------------------- 歌是three days grace乐队的《pain》,某吉他手此刻的心境蛮贴这歌词的…… 第21章 神秘吉他手 只可惜许之湜来的时间点不巧,丁其给他发消息的时候perish就已经是安可场在互动了。 此时唱完cover的一首,主唱就冲着台下观众鞠躬,大声喊了一句“谢谢大家”便离开了舞台。 大家情绪还盘旋在最高点正上头,立刻有人尖着嗓子继续喊:“安可!安可!” 慢慢地,几乎所有人都在喊返场。 许之湜自然没听尽兴,被这种高昂的情绪感染着,跟着喊了两声。 但舞台上乐手似乎没有留步的意思,许之湜看着那个吉他手扯了扯口罩,然后把手插进口袋离开舞台。 许之湜觉得乐手的感情可以从手里的乐器得到体现,那个神秘吉他手的情绪和许之湜第一次看他演出的时候感觉不太同。 他今天似乎在发泄着某种情绪。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吉他手身型和声音都太过熟悉了。 可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为何而来。 “哎,你有没有觉得p队的这个吉他手真的很帅啊!”许之湜身旁的女生声音响亮。 同行的女生也靠喊:“你都没看到他脸,怎么就知道他帅了。不过他太神秘了,我俩追了p队两年多演出,每次他来都不露脸。” 许之湜在吵闹的人声中断断续续地听身旁的人聊天,听起来这两个女生应该是perish的资深乐迷。 “保持神秘感才能更好幻想啦,感觉和枪花的buckethead一样,演出从来没露过真容!” “感觉这个吉他手的帽子可以戴脸上了,每次都压得好低,看了好久我才发现他还戴了口罩……不过他吉他真的很顶,可我还是喜欢阿陨的风格啦!” “阿陨是不是又和队友吵架了,上次我看他演出的时候状态就不算好……” 许之湜留意听着,台上有乐手上来,前排尖叫起来。 但许之湜发现调音的乐手不是刚刚那几个人,明白过来p队是不准备返场了。 他立刻回头拨开密密麻麻的人回到酒水区,跑到丁其在的卡座很快问:“p队演出结束会来这喝酒吗?” 丁其身旁的酒吧老板醉醺醺摇头:“他们很少留下喝酒的,一般演出一结束就走啦!” 许之湜问了酒吧后门的位置,急忙赶过去。 如果那位神秘吉他手真的只是临时乐手的身份给p队帮忙,许之湜想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邀请他加入自己的乐队。 他扯着包气喘吁吁飞奔到后门,所幸撞见p队主唱阿灭正揽着一个身材丰满的女生往路边走。 他并不想扰人清梦,可现下又是最好的机会,只好硬着头皮追上去:“麻烦等一下!” 阿灭和他身边的女生很快回过头。 阿灭疑惑地皱眉,很快又笑道:“哎?粉丝嘛?” 许之湜迅速摇摇头又点点头,为了不打扰人家,没说别的废话:“我想见一下你们这场演出的吉他手。” 阿灭啊了一声,随后惋惜地摇摇头:“yuan啊,他不睡果儿的。” 许之湜被过分直白的话语惹得有些耳热,但阿灭误解自己的来意,他很快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吉他手……yuan?他应该不是你们乐队正式成员吧?” 阿灭朝他望了望,贴到身旁女生耳边笑着说了两句话,女生弯着眼睛先走了。 第42章 “叫我阿灭就好,我可是看你长得好看才和你多聊几句的!”阿灭笑着调侃完才回到主题:“yuan的确不是我们乐队的正式成员,我邀请他多少次了他都不答应。”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可惜:“上个月那次演出他就说是最后一次,这次真的是好不容易喊动他。” 许之湜立刻在阿灭说的话里抓取有用的信息。 上个月最后一场演出,大概就是他碰见yuan的第一次。这么回想起来,之后perish官方号里的演出视频就确实没有再有过yuan。 “为什么不演了?他吉他弹得真的很好。”许之湜问。 “不知道啊,他什么都没说过,”阿灭撇撇嘴,似有不满:“我都认识他三年了,好歹也算朋友,连他真名都不知道。” 许之湜听着他这样的描述,莫名想起一个人,也不爱说起自己,正思考着,阿灭找回正题:“哎,不过你真不是粉丝?” 许之湜笑笑说:“我是你们乐队的粉丝,但既然yuan不是你们正式成员,我想让他考虑加入我的乐队。” “你……乐队?你玩摇滚?”阿灭顿了半晌,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许之湜笑了笑:“是。” 阿灭震惊片刻,觉得不应该太刻板印象,继续道:“不过yuan他可能很注重隐私,连名字都不告诉我们,如果贸然让你去见他应该不太好。” 许之湜连忙摆手:“没事没事,那这样吧,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可以帮我转交给他吗?” “可以,小事情。”阿灭抬抬下巴。 许之湜连忙答谢,手刚摸进口袋碰到手机却想起没电,觉得有些失望时,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跟自己跑了一路的包。 现在能派上用场了,不枉傻傻背着那么久,许之湜猛得松了口气。 包里放着他写歌的本子,他迅速蹲下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写歌词的纸撕了一角,然后用笔飞快地写下自己的号码递给阿灭,“让他一定联系我可以吗?” “没问题。”阿灭笑了笑,问:“你们乐队叫什么啊?我好像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乐手。” 许之湜没理阿灭轻佻的后半句,他咬了咬唇:“还没起好名字,不过很快会有的。” “行吧,没事儿了吧?”阿灭说,“作为感谢,要是我们有机会再碰到的话,请我看你们乐队演出啊。” 许之湜点点头,“好。” 天气太冷,阿灭摸了摸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钻进路边的商务车里。 他拢过提前来车里等他的女生,往她脸上贴了一下,才把手里的纸递给旁边座位的人,“yuan,刚刚有个男生让我把这个给你。” 沈泊原手伸在窗户边磕了磕烟灰才接过纸,借着夜色他看到上面一串模糊的数字,“这什么?” “那个男生的电话号码,说想让你加入他的乐队。”阿灭说。 沈泊原捏着纸拿近看了一眼,感觉尾号有些熟悉。翻过来是涂抹过的几个字,看不清楚。 “你一直觉得我们玩得太重,现在有乐队抛来橄榄枝,你不考虑考虑?”阿灭说,“他还说让你一定联系他一次。” perish对沈泊原来说确实太重,而且乐队本身主题围绕的东西太过沉重,每次演完都让他有点喘不上气。 但组乐队的事情……他好像一步还没法跨那么大,今天能来演出自己都觉得意外了。 沈泊原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纸揉掉,“再说吧。” 阿灭话已传达,没法再坚持。他认识yuan多年,看着他疲惫的侧脸,还是觉得在这么年轻的年纪,有太多说不出来的、沉重的东西笼罩着他。 阿灭随口道:“不过那男生长得比女生还漂亮,但又不娘,没想到也是玩摇滚的。” 在他身边的女生附和道:“是啊,长得真蛮好看的,哪个乐队的乐手啊,到时候我去瞧瞧。” 阿灭往她脑袋上弹了一下:“他说还没名字呢。” 沈泊原听到漂亮两个字,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来的就是许之湜的脸。 他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许之湜。 见沈泊原不说话,阿灭继续说:“唉真不是我说,你为什么一直想放弃弹吉他啊,你要说不喜欢弹我肯定不信,不喜欢的话会把它练得这么好?”阿灭皱着眉,沈泊原总想着彻底放弃,他一直不知道原因,有时候也烦躁,“我之前有时候怎么劝你都不来,这次怎么就答应了?总不能是看我惨吧?” 沈泊原闭上眼缓缓吐出口气。 阿灭说的不完全错,他喜欢吉他,也无数次考虑过加入乐队。 但每次弹完吉他以及演出之后的那种空虚感,会让他回忆起因为吉他导致的一个家庭的破碎与毁灭,他能想到的能做到的就只有彻底放弃吉他,才能不至于被痛苦彻底吞没。 他从不告诉圈里人自己的姓名也极少露脸,不去碰那些羁绊,将来的离开才能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他的生活就像一汪潭水,表面映照着月光,实则深不可测,一旦水面漾开,就会被黑暗与寒冷吞噬。 可还是有人的出现,让他徘徊在放弃边缘的痛苦里摸到一丝光亮。 沈泊原靠着车窗,无奈地笑了笑说:“可能是找到了一个理由吧。” “什么理由?”阿灭吐槽说,“你又整什么幺蛾子,整天神神秘秘的。” 沈泊原笑笑没应声,换走话题,“阿陨他身体好点了吗?” 第43章 前排贝斯手抢着回答道:“陨哥他不爱吃药,总是自己偷偷停掉,一不吃情绪波动又很大,这次不来就是因为又又又和我们吵架了。” 阿灭沉默片刻低声打断,“唉不提这个。” 车子驶在沉沉的夜色里,p队经纪人开车把沈泊原送到小区楼下。 沈泊原从后排拿了琴包,下车前阿灭又喊住他:“yuan,我们马上还有场livehouse的拼盘演出呢,再帮帮忙吧,不然我们真要被乐迷骂死了。” 沈泊原一只脚踏出去,顿在那一会儿缓缓抬起了头。 二楼的灯依旧没亮,他的心中又沉了沉。 “哎,也不差多一次了嘛,你就再找个理由呗。”阿灭打趣道。 沈泊原点点头,“知道了。” 阿灭在他身后笑道:“那到时候联系你啊!” 沈泊原背着琴包上楼,脚步越靠近二楼就越沉重。 对门铁门依旧紧闭,有时候沈泊原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这个梦太明亮,让他的黑暗都无处躲避,甚至都可以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为什么一个人会有这样的力量呢,他只要站在那,你就会忍不住靠近。 沈泊原不明白。 他回到家把琴包扔在沙发上,整个人躺倒在一边,茶几上散开的米色围巾因为他带过的小风,轻轻晃了晃。 -------------------- 完美错开的两个人 第22章 就在你的眼前 许之湜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昨晚颠簸一路加上看演出,整个人精疲力竭,冲完澡后倒头就睡到现在。 他摸出手机,在乐队群里说自己已经回平城,这两天晚上可以恢复正常演出,几个人闹腾起来说要给他接风。 老胡那里大概知道他的情况,和他说今天琴行不忙,让他明天再来,顺便调整调整心情。 许之湜没有拒绝,准备今天休整好自己的状态,思考之后的计划。他虽然接受了邹昊要离开的现实,但他们的乐队还得继续走下去。 天气已经在个位数徘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突破零度。 冬季白天时间本就短,出租房里阳光照到的时间不长,地砖和墙壁都有种洇进来的冰凉。屋里开着的热空调仿佛是种摆设,离开风口就像冰火两重天。 许之湜备完琴行要上的课进厨房烧水,看见放在水池旁的碗,想起回来之后还没见过沈泊原。 昨晚回来敲门时沈泊原不在家,但今天是周末,沈泊原可能还没出门,不在的话他也可以下午去钱姐那。 他穿好衣服匆匆跑到门口,站在对门门前的时候心脏莫名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其实没有特别的话想说,就是想见一下沈泊原,告诉他自己回来了,像完成某种他们两人之间难得的约定。 许之湜抓了几下头发,抬手按下门铃。 叮咚一声,心情立马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分一秒变得紧张起来。 再次深呼吸吸气的时候,门打开一条缝。 许之湜迅速歪过脑抬高声音,想吓沈泊原一跳,“沈泊原!” 下一秒,屋内的人按在门把上的手猛得垂下,锁舌一下弹出,腾地一声,在楼道里发出沉重的回响。 沈泊原似乎真的被他吓到了,有些呆滞地站在那,紧抿着唇,手贴在身侧,很安静地注视着他。 “这么几天就不认识我了啊,”许之湜仰头看着沈泊原的眼睛,故意举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装作惊讶:“不会吧,沈泊原,你真不认识我了······” 下一秒,许之湜被抓住了手。 沈泊原的手比他大很多,几乎能包住他的手。手上的温度也比他高,在寒冷的天里热得像是要烧起来。 许之湜愣住,耳朵有点热,“哎······” “许之湜?你回来了?”沈泊原声音很轻。 “不然站你面前的是谁,”许之湜笑起来,曲着手指挠挠沈泊原的手,“我还有东西在你这。” 沈泊原重重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总算回过点神来,松开许之湜的手,“围巾我洗好还给你吧。” “不着急,送给你都行,我也没怎么戴过,”许之湜把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搓了两下,又很快从刚刚的话里捕捉到一些可能的漏洞,“不过……围巾你戴啦?” 沈泊原注视着他没有正面回答。 那天许之湜给他围上的时候他戴了一下午,后来就没敢继续戴了。 围巾这物品太私人,没一会儿就会沾上身上的气味。 “为什么送给我也行?不重要吗?”沈泊原问。 “当然不是。”许之湜立刻回答。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这话有几分偏颇,感觉这样说,当时离开的时候说自己还会回来很像个哄人的骗术。 “我就是说不着急还给我,慢一点也没关系。”许之湜解释道。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楼道静了两秒,沈泊原才轻轻点点头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许之湜摇头,“还没,不知道吃什么。” 沈泊原问:“要不要出去吃?” 许之湜想了想:“你做早饭了吗?” “做了,但我吃得早,已经冷掉了。”沈泊原说。 许之湜很快说:“那你热一下吧,外面天太冷,我不太想出去。我回屋里拿你上次给我的碗。” “你要不过来吃吧。”沈泊原刚一开门的时候就觉得寒风袭卷而来,刚刚摸到许之湜的手也特别凉。 第44章 “好啊,”许之湜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这还是继上次自己没带钥匙之后,沈泊原第一次邀请他。他怕下一秒沈泊原就反悔了,扬声说:“我马上来。” 他关掉屋里的空调,拿了钥匙放在口袋,换好拖鞋到沈泊原的门口。 沈泊原屋里暖洋洋的,还氤氲着很淡的熏香味。 门边放了只白色袋子,许之湜进门时差点踩到。他低头看见袋子里是一双拖鞋,问:“你新买的拖鞋?我能穿吗?” 沈泊原正好从厨房出来,朝他这瞥了一眼,“你直接穿你的鞋进来就好。” 许之湜没抵住好奇,把拖鞋从袋子里拿出来。 是一双棉白色的毛绒拖鞋,上面还有个歪歪扭扭的兔子图案。 沈泊原一个人住,他脚上穿的那双还很新,完全没有再买拖鞋的必要。 许之湜看了看沈泊原的鞋,“这鞋码也不对吧?” “超市换来的,没码了。”沈泊原莫名觉得自己说的干巴巴的,“你要不嫌弃就穿吧。” 那天也是奇怪,他去超市买日常用品,卡里的积分马上要到期了,收银员提醒他可以去前台兑换东西。能兑换的东西很多,零里零碎什么都有。 等离开超市,沈泊原反应过来的时候,换来的一双根本穿不到的棉拖鞋已经就这么提在手里了。 “噢难怪,这上面的兔子绣得也有点丑。”许之湜把拖鞋从透明袋子里拆出来,认真评价道。 “要求真多,大少爷。”沈泊原说,“让你穿自己的又不肯。” 许之湜撇撇嘴不满,脚上动作没停,没脸没皮改口:“我穿正好,还挺暖和。” 沈泊原在厨房热粥,许之湜拿着碗过去在水池里重新冲洗一遍。 “你坐外面等一会儿吧,马上就好。”沈泊原往锅里加了一点水,拿着勺子慢慢搅着粥,防止糊底。 许之湜没走,站在旁边盯了一会儿。 沈泊原这个人很特别,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很专注,不急不缓。甚至有一种天塌下来,你待在他旁边都不会害怕也不着急的感觉。 许之湜对他并不算了解,可是就像有一种莫名的磁场一样,整个人在他旁边都能放松下来。 沈泊原熬的粥很香,瘦肉粥不咸不淡,上面缀些青菜叶,看起来很有食欲。许之湜摸摸肚子,觉得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 沈泊原关了火,“走吧,粥好了。” 端了粥出来,沈泊原坐在桌子另一头,“你吃吧,我有点程序要改。你今天休息?” 许之湜点点头,小口抿着热粥,“你也休息吗?不去钱姐那里?” “晚上再过去。”沈泊原边说边敲着键盘。 许之湜没再打扰他,安静缓慢地吃着,偶尔悄悄瞥一眼轻轻皱着眉的沈泊原。 沈泊原垂着眼的时候,眼皮上有一颗很小很淡的痣,抬眼的时候,又会埋进皮肤褶皱里。 每次眨眼,那颗小痣就时隐时现。 再次没进皮肤的时候,许之湜对上沈泊原琥珀一样透亮的双眼,觉得自己又被看了个透。 他摸着已经凉掉的碗,想着法子在这多待一会儿,“我吃好了,我把碗洗了吧。” “随你。”沈泊原别开视线没拒绝。 许之湜走进厨房,慢吞吞地把碗洗干净擦干净,出来的时候沈泊原笑了笑说:“就一个碗,真废水。” 许之湜撇撇嘴不置可否,随后又在那干站了半天,有点依依不舍地说:“那我回去了。” “嗯。”沈泊原良久才低低应了一声。 许之湜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待在这,走到门口视线扫过客厅的时候,忽而顿住。 沙发边多了一只黑色的琴包,安静地立在那。 许之湜惊讶地回过头问:“沈泊原,你会弹吉他啊?” 难怪手上有茧。 他才知道沈泊原会乐器,之前只觉得他的手弹吉他大概会很漂亮,没想到沈泊原真的会。 沈泊原敲键盘的手猛得顿住,昨天晚上他演出完回来心情不算太好,顺手扔那没管,主要今天也完全没有料到许之湜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沈泊原特别不想在许之湜面前透露出自己会弹吉他这件事。 自己本来要放弃的东西,因为许之湜重新找到了一点意义,那样的感觉太像是在耀眼的阳光下无处遁形的颓败、腐烂。 他知道许之湜学音乐不会不知道琴包里是什么,可按照许之湜的性格,如果自己否认了,许之湜绝对绝对不会追问下去。 沈泊原便硬生生摇了摇头:“不是……那是琵琶。” 许之湜顿了一下差点被口水呛到,良久才憋出一句:“那你弹吉……弹琵琶厉害吗?” “不好听。”沈泊原说。 许之湜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干巴巴说了一句:“那你……多练习。” 沈泊原半天才嗯了一声。 许之湜没着急离开,只是有些疑惑沈泊原为什么连自己会弹吉他都不愿说实话。 他走近确认那个琴包,琴包表面边缘的牛津布料有着严重的磨损,像是重重地擦在石子上,显露着白色的划痕。 形状上看琵琶是自然不可能,贝斯的话琴颈要更长些,他之前见过王珂的琴包,尺寸也比吉他要大些。 许之湜转念一想突然笑起来:“沈泊原,你知道我学音乐的,不会分不清。” 第45章 沈泊原心里猛得一震。 “所以你是不是弹得真的很难听啊。”许之湜已经完全憋不住笑。 沈泊原咳了一声,干巴巴应了一声,心里却松了口气。 “那下次有机会弹给我听吧。”许之湜还在笑。 沈泊原朝他漂亮灿烂的笑容盯了两眼,鬼使神差地居然答应了:“行。” “你答应我了啊,不许反悔。”许之湜说。 沙发旁有个半身高的置物架,上次来的时候许之湜注意到过,不过这次上面多了几张唱片,最上面的是摇滚乐队eaes的hell freezes over黑胶唱片。 沈泊原还听摇滚乐倒是又让他有些惊讶。 “加州旅馆?你还听摇滚?”许之湜说,“我可以听一下这张吗?” 沈泊原说:“黑胶唱机在下面柜子里。” “这张专辑很多不插电的,你应该好接受一点。”沈泊原记得最后里面有一首全曲用的还是钢琴,算是摇滚里的抒情,许之湜接受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许之湜愣了愣,没说什么。 有些事情错过说出来的最好时机,往后怎么提起都太突兀。 他把歌调好,坐到沙发上,节奏感很强的第一首歌反而让他放松下来,强劲的拍子让人放空。 可能是吃饱了就开始困。 “你听过贝多芬的钢琴曲吧?”许之湜突然说。 沈泊原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怎么了?” 许之湜说:“我弹钢琴也很喜欢弹贝多芬的曲子,我感觉要是他晚一些出生,说不定会成为一名摇滚大师。” 沈泊原笑了笑,居然还为此微微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嫌摇滚乐太聒噪,看来我又想错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许之湜笑笑,看着架子上cd机一圈圈旋转着,感觉眼皮居然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他很轻地说了一句:“沈泊原,哪天来看我演出吧。” 沈泊原微微怔住,良久才很轻很轻地,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好。” 屋里只剩唱片机在唱,曲子放过一半,沈泊原听许之湜没有一点儿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脑袋歪在一边睡着了。 听第一首这么躁的也能睡。 沈泊原笑了笑站起身。 许之湜睡梦中还皱着眉,沈泊原不知道他这次回去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他整个人并不是特别放松。 沈泊原想把声音调小一点,但它已经在播下一首,旋律温柔很多。沈泊原手顿在那,听它缓缓地唱: “i was stading 我孤单地站着 all alone against the world outside 背离整个世界” 他曲了曲手指,安静地看向许之湜。 许之湜手耷拉在一旁,漆黑的额发散在眼旁,和睫毛一起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you are searching 而你在寻觅着 for a place to hide 一个藏身之处 lost and lonely 孤独又迷茫 now you‘ve given me the will to survive 现在你给了我生存的意志 ……” 沈泊原轻呼一口气,把沙发旁的绒毯轻轻盖在许之湜身上,想起了许之湜第一次坐在这的时候。 明明隔了没多久,可许之湜离开后再出现在他面前,沈泊原却有种自己的双脚终于站在实地上的感觉。 唱片机声音小了一些,还在唱: “sometimes you‘ve just got to let it ride” 其实有时候你只是想顺其自然” 许之湜的手因为常年练习钢琴,骨节要粗一些,沈泊原细细看着,觉得攥紧他的手大概会狠狠硌到,于是缓慢抬起了手。 许之湜说过,有些物、有些人,看见的第一眼,你就会觉得和ta之间肯定会发生点什么。 沈泊原之前总疑惑和许之湜的相处到底哪一步出了错。现在他知道了,或许遇见的第一面,他的世界就天翻地覆地变化了。 他屏住呼吸,最后只是伸手很轻地贴住许之湜的手背。 “the world is changing 这个世界总在改变 right before your eyes 就在你的眼前 ……” 手上的温度传过来,沈泊原的心脏也跟着温热一片。 -------------------- 文末的歌是老鹰乐队的love will keep us alive, 可以当bgm 听… 章标本来想装一下用英文的,结果不能超过 15个字,就用翻译了(′_`) 第23章 被看见 昏暗的灯光下,吉他手手里那把红色的电吉他像是一团火,每一下扫弦像是要迸出火星来。 舞台灯光再次刺眼得射过来时,许之湜看见那个吉他手摘掉了帽子,高挺的鼻梁硬是把口罩都撑得立体。 周围立刻有人尖着嗓子喊: “好帅啊啊啊!” “yuan!看这里!” “看我一眼吧!” …… 许之湜觉得自己开始耳鸣,周围的尖叫顿时都像是没入深水中,变成一个个咕嘟咕嘟的泡泡。 他愣神地站在那,居然有一刻也想要被看见。 然而下一秒,吉他手真的抬起了头,所有声音从水中冒出了头。许之湜却担忧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一定会被看了个透。 他紧张地掐着手心,在一呼一吸变得越来越微弱的时候,猛得对进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第46章 “你醒了?我正准备喊你。”沈泊原弯着腰站在他面前,轻轻皱了皱眉,“你做噩梦了?” 许之湜有些恍然,怔怔地盯了会儿沈泊原的脸,良久才吐出口气。他下意识看往沙发边,那只黑色的琴包已经不在了。 “梦见什么了,耳朵也红了。”沈泊原直起身,轻轻用气声笑了笑。 许之湜想起刚刚的梦境,随后又悄悄瞄了两眼沈泊原的酒窝,小声说:“挺背德的……” 有种脚踏两条船的感觉。 “嗯?”沈泊原没听清。 许之湜摸了摸脸,缓过神开始不好意思起来:“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我刚刚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还略显疲惫的眼神,犹豫着问:“你回家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 “还行,”许之湜不明显地叹了口气,“就是放松下来突然什么事情都不想就有点犯困。” 沈泊原朝他看了看,“好吧,不过我和朋友约好了有事情,不然你还可以多睡一会。” 许之湜难得听到沈泊原听起自己的事情,怕他误了约,迅速掀开自己身上的毯子。后知后觉自己是无意识入睡的,许之湜看着身上的小灰毯,下意识朝沈泊原看过去。 沈泊原看见他两手提着毯子,虚咳了一声转过身,催他说:“快点。” 许之湜抿着嘴笑,叠好后到门口换了鞋和沈泊原道别,临走扔了句“不要把我拖鞋收柜子里”,也没等沈泊原有反应,光速关上了门。 网上接的几首编曲打来了尾款,其中有一方希望可以继续合作,许之湜很快同意,加了联系方式。 他算了算这个月赚的钱,月底交个房租,剩下的钱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了。 但一想到这些经济来源,许之湜不免会想起刚回家的时候许广泰和他说的那些话,让他心里更加明显地感觉到像是有块小石子别在那硌得慌。 许之湜不想继续待在出租屋这方小小的空间里,想出门走走顺便去超市买些日常生活用品。 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时候,才会真正注意到日常生活中习惯用到却经常被忽略的东西。 许之湜一圈逛下来,购物篮里已经装满一大半。 二楼服装区有冬季服饰折扣,许之湜偶尔看上围巾和帽子,上去摸了摸柔软的绒,心情都变得柔软起来,最后没忍住买了条毛衣,还有一对围巾送给钱姐和她老公。 “帅哥,买手套吗,现在买一送一很划算的。”销售员姐姐热情地走过来问道。 许之湜点点头,跟着销售员过去挑选。一整排毛绒手套款式很多,许之湜站在架子前挑得眼花。 销售员姐姐说:“小帅哥,这款白色挺适合你的,试试吗?” 许之湜接过比了比手的大小,“有点大了。” “你可以慢慢挑嘛,现在买一送一的,可以给对象或者家人带一副。”销售员姐姐笑道。 许之湜把手伸进手套,脑海里突然蹦出沈泊原总喜欢把手伸进口袋里的样子。 沈泊原戴了手套还会把手伸进口袋吗? 买了要以什么理由送? 不过沈泊原的手总是比他热,不知道会不会用到。 许之湜猛然觉得套在手套里的手开始发烫,这个温度恐怖地蔓延到了后背还有耳根。 “我过两天再…….再来买吧。”许之湜磕巴了一下,后背热得像是要出汗,把手套挂回原位,慌张地跑走了。 在收银台结完账,许之湜拎着袋子往超市门口走,突然被人喊住。 “诶,你不是昨天那个······那个·······”阿灭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胡茬明显,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的人,一时间愣在那。 许之湜看见是阿灭,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很快告诉阿灭自己的名字。 阿灭点点头,叼着烟模糊地说,“你叫我阿灭就行。你多大了啊?” “二十二。”许之湜说。 阿灭:“那你还得喊我声哥啊哈哈哈。” 许之湜平时也会听p队的歌,对阿灭不算陌生。阿灭在网上公开的年纪是三十,从高中就开始组了现在的乐队,有一副很好的嗓子,唱歌挺有辨识度的。 阿灭拿走烟,朝前抬抬下巴:“我正好等人买东西呢,过去坐坐?” 两人一同走到旁边奶茶店旁边的长椅上,阿灭随口问:“你就住这附近?” 许之湜点头,“嗯,走过来大概十分钟。” “哎?那好巧啊,yuan也住在这附近。”阿灭说。 这回轮到许之湜愣住,这周边的小区不算多,他很少在附近见到认识的乐手或是背着琴包的人。住在这快一个月,他没有遇见过那个神秘的吉他手。 但或许某一刻他们擦肩而过也不一定,毕竟yuan从未露过脸。要说有感觉像的,可能就是今天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里,有那么一刻,沈泊原和吉他手的脸居然重合在了一起。 想起这个,许之湜顿时又冒起一股子背德感。 “哎不过yuan从来没露过脸,你见到了都不一定认出来,”阿灭看人愣在那,笑了笑继续说,“我那天和他说了你乐队的事儿,但他似乎没什么想法,他联系你了吗?” 许之湜摇摇头,“没有。”又问:“他是为什么不想组乐队?” 阿灭靠在后面的墙上,叹了口气,“不知道啊,我总觉得他跟阿陨一样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吧,噢阿陨是我们原本的吉他手。” 第47章 许之湜笑了笑:“我知道,阿灭哥,我也算是你们乐队的粉丝。” “哟讨好人啊,”阿灭笑了笑继续说:“yuan很喜欢弹吉他,虽然我一直觉得阿陨的吉他已经很厉害了,直到两年前我在一家酒吧里遇到yuan,那天阿陨突然不想演出,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完全联系不上。” “我们没有其他吉他手,酒吧老板说演不了也没事,让乐队把场地费补回来就行,我们那个时候刚来平城,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钱啊。yuan当时在那家酒吧兼职,看我们急得不行,说他可以试试。” 阿灭想起来就越说越起劲:“谁知道这试试跟身怀绝技似的,我当场就惊呆了,yuan很顺利地给我们救了场。后来阿陨不愿意来演出的时候,我们就总喊他帮忙了。” 许之湜听得很认真,以至于阿灭说完他停了一会儿才说话,“所以他就只是单纯帮忙救场?也没去别的乐队玩过吗?” “嗯对啊,他不太喜欢我们的风格,后面越玩越重就更别说了,帮帮忙还无所谓。但要是他组乐队的话,估计现在人气可不低了,他本人长得特帅,”阿灭有些惋惜,随后笑了起来,问道:“哎,说起来你乐队怎么样了?” 许之湜放空了几秒盯着面前经过的人,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们乐队才组起来两个月,原本的吉他手就要走了。” 阿灭搞乐队那么多年,很能理解这种感觉。 沉默了几秒,他拍拍许之湜的肩膀,“常事儿,别灰心。我们队除了我和阿陨,其他队员也换过很多次,这几年才稍微稳定下来。” “其实我之前想法特别理想,觉得乐队组起来就永远不会解散。”许之湜轻轻笑了笑,又问:“阿灭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一定要做乐队的?” 阿灭努努嘴:“也没哪个时刻会突然觉得自己要干嘛吧,以前认识阿陨的时候我们就两个人,他弹吉他我就唱唱,后面觉得这样太平淡了,就开始慢慢找人一起玩,就一直走到现在了。” “那以后呢?”许之湜问。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一步步来嘛。”阿灭抓了抓头发,“不过看见有人离开肯定会难过的,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一样了。你别太纠结,慢慢地有些事情你就能理解了,理解不了的,你要学着接受。” 随后阿灭又笑了,拍拍自己嘴:“哎哟我咋说的这么哲理,感觉我的嘴都不是自己的了。这最后一句话是yuan说的,他说长大的第一步就是学会接受。” 许之湜有些愣住,开始更加好奇yuan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但阿灭没再等他说话,突然“啊”了一声:“和你聊着聊着忘记时间了,我得走了,今天约了排练的。” “阿灭哥,那我们加个微信吧?”许之湜跟着一块儿站起来。 “好啊,”阿灭拿出手机扫了下,“哎对了,下周我们乐队在livehouse有演出,到时候你来看吧,我给你留个前排。yuan他也来,要不到时候有机会你俩当面谈谈。” 许之湜犹如中了彩票一般,努力稳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很快道谢,“阿灭哥,真的很谢谢。” “这么客气干啥啊,玩儿乐队大家都是朋友。到时候发你微信啊,走了啊。”阿灭说。 阿灭刚刚聊着天还好,想起刚刚提到阿陨之后,烟瘾又冒上来了。他把口袋里已经皱掉的烟扔进垃圾桶,摸出烟盒走到门口。 “怎么才来?”沈泊原提着一袋子水和吃的,拆了烟盒从里面抽了支烟点上。 阿灭也点了烟,边走边往沈泊原手里的蓝色烟盒看,“你现在咋换抽这个烟了?” 沈泊原往烟嘴上咬了一下,“叭”得一声,薄荷味立即散了开来。 他模糊地嗯了一声,“以前的腻了。” 阿灭哦了一声,吐出口烟,“我刚碰见昨天邀你组乐队的那个男生了,他正好也来这买东西,我俩聊了一会儿,我喊了他过两天来看我们演出。” “你到时候有机会和那个男生聊聊呗,他们乐队吉他手要离开了,刚刚聊起来我感觉他还挺难过的。”阿灭说。 沈泊原听到演出两个字,第一时间想起的是许之湜上午对他说的那句“有机会来看我演出”。 他现在好希望这天能够早点到来。 “那看情况吧。”沈泊原想了想。 或许有一天,他也能够坦然地告诉许之湜自己会玩吉他,能够奏响自己喜欢的乐器,在台上为他演出一次,然后被许之湜看着,被许之湜看见。 到时候弹哪首好呢? 阿灭第一次见他松口,震惊了一小会儿又自顾自叨叨着:“演出要是喊安可演什么歌好呢?” “是啊,弹什么好。”沈泊原说。 阿灭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沈泊原愣了愣才说:“没什么。” 阿灭挠了挠头,“哦,走吧,排练去。” 第24章 吉他 许之湜知道自己的工作能有一份人情面在之后,纠结了挺久要怎么和老胡开口说琴行工作的事情不用额外照顾他。 但最后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提,因为无论怎么说出口,丁其和老胡那里都会为难。 上完乐理课后,许之湜把书和乐器简单整理了一下,看向窗外渐渐暗下的天空还有玻璃上倒映着的空旷教室。琴行的工作照旧,没什么他可以少做的,也没什么他需要多做的。 第48章 但知道某件事的真相,再做这件事时,心态到底会发生很大的转变。从琴行出来,许之湜被迎面的冷风扑着,心情止不住有些惆怅。 晚上的天是越来越冷了,许之湜裹紧衣服,去“巴别塔”之前先转去钱姐那儿一趟,把昨天买的围巾带过去。 店里顾客不多,钱姐正闭着眼坐在那,她老公在给她揉着肩。许之湜推开门的时候,钱姐老公眉头皱着,“过段时间去医院检查吧,老是腰疼也不是个事,你别拖……” “哎哟麻烦得要死,”钱姐说,“晚两天再说。” 两个人正专注着说事情没注意到许之湜来,直到许之湜出声,钱姐睁开眼后愣了愣,“哎?小许啊,好多天没见到你了。” “是啊,好久了。”钱姐老公说。 许之湜把东西放在桌面,笑了笑很快问:“钱姐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没没,身体好着呢。”钱姐继续眯着眼,过会又半睁开,“你呢,听泊原说你最近回去了?” “嗯。”许之湜愣了愣,然后朝店里扫了一圈,发现沈泊原没在。他把袋子推过去,“钱姐,这是前两天给你们买的。” “给我的啊?”钱姐重复了一遍后拍开肩膀上的手,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两条酒红色的围巾,摸起来手感非常柔软。 “呀,还有我的啊?”钱姐老公笑了起来,拿着围巾揉了两下:“谢谢小许。” “不客气,”许之湜笑道,“每次我来你们都给我做好多吃的,还不肯多收我钱。” “钱不钱的,我就姓钱,还缺钱啊!你常来玩就好了,我喜欢和小帅哥说话。”钱姐笑道,然后往她老公肚子上推了推:“你给小许做点东西吃,我休息会儿。” 随后钱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把围巾戴在脖子上,拿手机左照右照。 钱姐老公给他做的大概是隐藏菜单,一份盖浇饭还有碗甜汤。许之湜一边吃着热乎的饭,觉得自己的心情得到了治愈。 “再过段时间就该下雪了,到时候初雪我就戴着它拍照。”钱姐说。 “很适合你。”许之湜应道。 “带我一起拍吗?”钱姐老公坐在旁边,拿着自己的围巾凑过去问。 “不带不带,我独美。”钱姐说。 许之湜被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氛围彻底逗笑。钱姐看了看他说:“终于笑了你,感觉你回家一趟整个人都点变化了,是回去处理了很重要的事吗?” 许之湜有点惊讶,“钱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哪能逃得过我的眼睛,我以前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不过后来发生点事情就变得很敏锐了。一个人很多变化都能从眼睛看出来的,一个表情也足够了,我从你笑容的弧度都能看出来不对。”钱姐刚刚看到许之湜第一眼就发现他笑得很勉强。 她说完又开始吐槽:“是不是和沈泊原认识久了,心事也不肯说了啊,你们这些小孩都是闷葫芦。” “沈泊原前两天也魂不守舍的,喏,昨天还说要过来给我帮忙的,到现在也没吱个声。” “你看吧,他一不来你又念叨他了。”钱姐老公笑道。 钱姐问:“你知道他最近干嘛去了吗?” “我······不知道。”许之湜抿了抿唇。他当然不知道,其实他俩到现在连个微信都没,而且他现在对沈泊原整个人都还是一知半解的。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倒让许之湜觉得有点像是p队那个神秘吉他手,明明努力寻找他的消息,却总一无所获。 许之湜轻轻叹了口气。 真正想要藏起来的事和人,有时候真的会从别人的生命中经过,最后留不下任何能想起来的记忆。 沈泊原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对了钱姐,沈泊原会弹吉他?”许之湜想了想问。 “吉他?”钱姐轻轻拢了拢眉,撑着下巴回想了一会,小声嘀咕着:“我怎么不知道······” 钱姐不知道这个事情许之湜有点意外,因为沈泊原的琴包看样子很旧了,不会是最近才开始学的。 许之湜随口问:“钱姐,你们和沈泊原是以前就认识吗?” “不认识啊。”钱姐说。 许之湜更意外了,他一直以为沈泊原和钱姐他们关系好,可能是亲戚或是以前就认识,这样沈泊原选择来平城就能有个照应在。 钱姐老公解释说:“我们和泊原第一次见是在三年前,他那个时候刚高考完来我们店里吃饭,吃着吃着突然哭了,我们看他穿着校服应该是学生,以为他是考的不好哭呢,就过去安慰他。” “当时断断续续地反正听他意思是考完就一个人过来平城了,后面知道他没钱也没地方住,就先收留了他几晚,后面他就开始找工作啊什么的,再往后熟悉了,他就来我们店里帮忙,也不需工资,就一直到现在了。” 说着说着,钱姐老公叹了口气,“只是这三年来也没见他回去过,也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有时候看这小孩儿也怪心疼的。” 许之湜听着这些话,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像是在被揉搓着,说不上来的滋味。他的脑海里可以描绘出沈泊原穿着校服的样子,青春有活力,笑起来会有一深一浅的酒窝。可他怎么想象,好像都没有办法描摹出沈泊原意气风发的样子。 沈泊原很多时候情绪都很平,每天按时上下班,一起坐公交车的时候,偶尔闭着眼偶尔毫无波澜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任由一切景色匆忙在眼底闪过。沈泊原像一个深入社会的成年人一样按部就班地生活着,许之湜差点忘了,他只有二十岁,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却从没提及过自己想要做什么。 第49章 “哎,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钱姐一拍桌沿,“他当时好像是背了个黑色的琴包。” “琴包?”许之湜问。 “我好像当时还问他呢,一个人出来怎么衣服啥的没带着,琴倒是没落下。” 没有行李却背了把琴,许之湜下意识觉得那琴可能很重要。 可沈泊原似乎不愿意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许之湜有些搞不明白了。 “不过后面我再也没见过了,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弹。哎?不过小许你怎么知道他会弹吉他的呀?”钱姐说。 “啊······”许之湜突然被一问,想起在沈泊原家莫名睡着的那个上午,磕巴着说:“我那天在他家看到的······” 话正说着,店门被推开,随之而来一阵稍带急促的呼吸。 “哎,都在啊。”沈泊原长呼一口气,走到许之湜旁边的半张长椅上坐下,轻轻蹭到了他的肩膀。 许之湜感受到沈泊原带来外面的凉意,还有很淡的柚子味,他掩埋在衣服下的皮肤轰得发热。 “聊你呢,说曹操曹操到。”钱姐皱眉,“你贵人多忘事,要你过来帮忙的时候就天天迟到。” 沈泊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朋友那最近有点事。” “你朋友倒是多!见来见去我不就见到小许一个人!”钱姐说,“前两天你都能把钥匙忘店里,你就是找借口!” 听到忘带钥匙,许之湜一愣,抿着嘴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沈泊原,结果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沈泊原眉毛抬了抬,歪头凑过去,声音压着:“学你呢。” “因为我吗?”许之湜也歪过头。 这句话问得太有歧义,沈泊原感觉自己心脏在嗓子眼跳了,轻轻咳了一声。 许之湜小声说:“没在平城的这几天,我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 一点也不精彩。沈泊原只觉得现在多看一眼许之湜,越是想起前几天自己过得有多心不在焉。 现在坐在这,他就特别安心,许之湜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像镇定剂一样了。 “晚上去琴行?”沈泊原问。 许之湜点了下手机看时间,摇头说:“今天不去。” 沈泊原噢了一声,“那晚上回去不等你了。” 许之湜点点头刚往嘴里塞了口饭,慢半拍反应过来沈泊原什么意思之后,猛得咬到了舌尖。 他忍痛地闭了闭了眼,但又忍不住笑。 沈泊原看许之湜腮帮子不动了,撑着下巴逗他:“回去几天就不认路了?” 许之湜皱着眉偏过头看他,在桌下用膝盖撞了下沈泊原的。 沈泊原看起来心情很好,许之湜感觉到他膝盖不轻不重地撞了回来。 钱姐和她老公在说话,周围的顾客在小声聊天,还有勺子碰着陶瓷碗的声响。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再说话,谁都没有再动,膝盖就这样亲密地贴在一起一会儿。 片刻,沈泊原的酒窝似乎比刚刚深了,许之湜要不是握着筷子,真的很想上去戳一下。 沈泊原又轻轻撞了一下他,“我干活去了,不然今天估计要挨骂。” 许之湜慢慢嚼着饭,对上他微微弯着的眼睛,含糊地应了声:“好。” 晚上到“巴别塔”门口的时候,莫名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许之湜走到二楼乐队常座,几个人正坐那摇骰拼酒。 酒吧里音乐声也不大,手机里微信提示音响的时候,许之湜正好听见。 “小许你快来一起!”于霄先看到人,喊了一声挥了挥手。 “三个六!”王珂接一句喊。 许之湜笑着抬了抬手,低头打开微信边走过去。 看到联系人的时候他微微怔了一下。 【阿灭:今天排练完随手拍的一段,给你看看。】 【阿灭:他这几天百年难遇的心情好,居然弹了一点儿喜欢的歌。】 【阿灭:不用谢我啊~做好事儿不留名。】 许之湜下意识抿起嘴,在位置上坐下。 “看啥呢?搞笑视频吗?”王珂凑过来问。 “p队那个吉他手。”许之湜看了眼手机。 “放大声音一起看呗。”丁其也凑了过来,“正好我这几天和昊子还找了几个比较不错的吉他手准备接班,对比一下技术呗。” “是啊,我得好好把把关。”邹昊笑道。 “都不行怎么办,你还是留下来。”于霄喝了口酒笑着说。 “那不能啊,现在退车票也要不少手续费。”邹昊和他碰了碰杯。 “后天的车吧?”丁其问。 邹昊点点头,“嗯。” “几点的啊?”王珂又问。 “八点多。” “昊哥,到时候我们去送你。”许之湜顿了顿说。 “行行行,一个也不许少。”邹昊笑着说。 这段时间,邹昊要离开的事情大家已经不去刻意避开,分离的日子越近,他们就越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对于分别那天的到来,许之湜束手无策,只是在慢慢等待着它一点点靠近,然后降临。 他把声音调大,点开视频,大家脑袋挤着脑袋围了过来。 第25章 不要怕 画面只有yuan的半个身体和手里的电吉他,他手指滑过钢弦,熟练的滑音加揉弦后,他微屈着腿靠近音箱,电吉他发出有些尖锐的啸叫。 第50章 在那刻,许之湜耳朵里只剩“嗡嗡”的余音。 yuan弹的是oasis的一首歌,许之湜听过。阿灭在视频里喝彩了一声后,yuan开始扫弦弹出旋律。 几小节后,许之湜听到yuan用散漫又带着顽劣意味的语气哼唱了一句:“made a meal and threw it up on sunday(周日做了一顿饭,但却呕吐不堪)”。 唱完这一句,吉他的旋律没停,但换成了别人在唱。直到副歌结束,许之湜听见yuan又笑了两声,视频就到这结束了。 屏幕中间的播放键按钮停在那半天,许之湜才感到周围的声音缓缓涌进耳朵。 “确实弹得很好啊。”于霄说。 王珂点点头,举了个大拇指,“帅,就是怎么不拍脸啊。” “花痴。”于霄抬手往王珂额头点了一下,“再看看其他的?” 几个人又重新转向丁其的手机,丁其和邹昊之前在朋友圈发了组乐队招吉他手的消息之后,陆陆续续有几个之前认识的乐手发来一些面试视频。乐手喜欢的摇滚风格不同倒无所谓,本身乐队也是才刚组起来没多久,最主要的问题是很少有人愿意长期跑乐队、把它当成主业,大多都是有些兴趣来玩玩或者当个兼职,所以选下来就寥寥几个人。 全部听完之后,王珂和于霄对其中有两个的印象还算不错。 “咋样,第二个还可以吧?”邹昊说,“他好像还写过不少歌,创作能力不错。” 丁其问:“小许你觉得呢?” 许之湜还盯着一处发呆,丁其往他面前挥了挥,许之湜才慢半拍反应过来,对着丁其啊了一声。 “我问,你觉得哪个更合适一点?”丁其说。 许之湜说:“都还可以吧。” “你这是内心有人选了吧?”丁其关掉手机笑起来。 “哎肯定是!”王珂饱含八卦地瞄了眼许之湜,“小许你就是认定p队那个吉他手了吧?” 许之湜笑着轻轻叹了口气,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下,最后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会尽快联系到他。” “但我们乐队还没什么成熟的作品,就算到时候你认识他了,他又有什么理由加入?”邹昊问。 许之湜想了想,“试试吧,万一呢。” 他其实也摸不准,也考虑过邹昊说的这个问题。短期内写出一个满意的作品是不现实的,但他却莫名想孤注一掷地把所有希望都放在阿灭邀请他的那场演出上。如果yuan当面拒绝的话,他再放弃。 虽然知道乐队招人的事情拖得越晚,大家的士气就会越低靡,可现在他听到任何吉他,都会下意识拿来和yuan作比较,他已经没有了一个客观的标准。 “哎,之前还说不是非他不可呢。”丁其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人还真挺倔,认定了就看不了其他人了吧。” 许之湜也跟着笑了,没有否认。 演出照常九点开始,空闲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就吃着东西喝着酒聊天。桌上的花生米换了好几盘,几个小时就像几分钟那样一晃就过去了。 许之湜还记得之前在一口酒一颗花生米里乐队就这样诞生,现在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了。 邹昊说,其实他去年就有离开平城回老家的想法,但是一直想着再坚持坚持,可能还有希望,就一直憋着这一口气。 “小许,所以当我碰到你的时候,我觉得我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你明明有更好的前途,还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摇滚选择了我们,你让我看到了现在的年轻人身上依然有那种勇敢的,敢不顾一切的精神。”邹昊说。 许之湜笑笑,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自己没做什么,”邹昊说,“但其实往往不需要做什么大事。就我们认识那天你上台认真地唱了首歌,还有对着自己想选择的路说‘我要’的时候,那样的时刻是会给周围的人力量的。” 桌上大家都点了点头,碰着杯喝光杯子里的酒。 去演出之前他们才知道邹昊这几年的存款都没有五位数。邹昊说,总以为有梦想,拎着把吉他就可以闯荡天涯,结果连自己父母生病的医药费都付不起。他的女朋友等了他很多年,直到今年因为母亲生病住院女朋友垫付了她自己的大半积蓄,而他却没有办法分担多少的时候,他发现梦想原来连让人吃饱饭的基本能力都没有。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也是他们乐队四个人最后一次合体在巴别塔演出。 许之湜站上舞台的时候,有一种这一切像是做梦的感觉,很没有实感。 他知道其实这大半个月里的每一次演出,都是邹昊在对乐队的告别,对梦想的告别。随着演出进行,邹昊的情绪越来越激昂,整个人被汗水浸透。他本是个沉稳安静的人,只好用吉他代替他嘶吼,吼出生活的不易,还有对现实的无奈。 台下的人更多还是专注在喝酒上,乐队只是用来助兴,没有人真正在乎他们的音乐。 许之湜想起肖萍之前和他说,去国外能够有更好的发展,对乐队也会有更好的帮助,为什么他偏偏要留在这儿。 许之湜也说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或许友情也有一见钟情的感觉吧,大家碰到的第一面,就预示着一段故事的开场,一段缘分的开始。 好像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他就是想留在这里,有种强烈的愿望,希望在未来某一天和大家一起走出地下,走出平城,走到世界。 第51章 离开酒吧的时候,许之湜看着灯光下昏暗的“风隐巷312号”路牌,垫起脚用手抹掉了上面陈年的灰尘。 一遍又一遍,直到蓝底白字变得非常清晰,他才离去。 到了出租房,许之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按响了对门的门铃。 沈泊原套着条宽松的长袖,整个人都很放松,看到他的时候有点惊讶,“刚回来?”然后又朝他看了看,“怎么了,又没有带钥匙?” “能不能想我点好的?”许之湜撇撇嘴。 其实他也不知道按响门铃后要和沈泊原说什么,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沈泊原笑起来,主动开口道:“我刚准备热夜宵,要一起吗?” 许之湜点点头。 沈泊原把门敞开了些,许之湜很快感受到了屋内扑过来的热气,他进去后看见摆在那里的兔子绒拖鞋,被寒风吹透的身体彻底温暖起来。 总觉得沈泊原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沈泊原热好夜宵,又煎了几个鸡翅。许之湜本来不算很饿,但闻到厨房里腾过来的香味,还是摸了摸肚子。 沈泊原把筷子递给他的时候,他看见沈泊原手指指尖泛白,凹陷下去的皮肤渗着血珠。 许之湜哎了一声,“手。” “嗯?”沈泊原下意识放了筷子,把手伸了过去,“怎么了?” 许之湜看见他把手伸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下,接着笑着往他掌心戳了一下,“不是,是你手指出血了,先消个毒吧。” 沈泊原抬起手看到皮肤下洇着血丝,才后知后觉有点刺刺的疼。 他本来有段时间没碰吉他了,茧消得差不多没了。但这几天和p队一起排练,强度一高,手上又没茧,滑弦的时候很容易划破,当下可能也没注意。 沈泊原收回手,在后面柜子上层拿了酒精。 “酒精疼,有碘伏吗?”许之湜凑了过来,找到架子上的碘伏棉签。 “我自己······”沈泊原话说一半,许之湜立马打断了他,“手。” 沈泊原没说话,乖乖地把手伸了过来。 许之湜捏着他的食指骨节,轻轻地在上面打着转涂开来。 因为靠得太近,沈泊原的手掌心甚至能感受到许之湜温热的呼吸。 他盯着许之湜轻微皱起的眉头和认真的神情,感觉自己被攥住的不是手,而是自己的呼吸。 下一秒,许之湜突然抬眸,沈泊原毫无防备,手下意识往回缩。许之湜抓紧了一点,过了会儿才笑着往他手背一抬,“好了。” 消完毒,许之湜闻着鸡翅的香味,没客气直接拿着啃了起来,他调侃沈泊原道:“练琴练的吧?是不是最近太刻苦了?” 沈泊原笑笑说:“是吧。” “那你琵琶练得怎么样了?”许之湜问。 沈泊原正拿着杯子喝水,听到琵琶两个字,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忍着咽下去后立马剧烈地咳嗽起来。 许之湜啃着鸡翅,上扬的眼尾都要弯到天上去了。 “你怎么回事。”沈泊原皱着眉终于缓过来点。 “我怎么了,不是你说的啊。”许之湜憋着笑,抽了张纸擦手,又往沈泊原指尖变成棕褐色的皮肤上看了看,“长茧肯定会很疼的。” 沈泊原轻轻嗯了一声。 “不要怕。”许之湜说。 沈泊原顿在那,他知道许之湜以为他是好不容易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希望他不要轻易放弃,可是那句“不要怕”安慰到的似乎不止这些,连带着他的心里像是有鱼在游在撞,又痒又酸。 许之湜又拿了个鸡翅啃,抬头朝他看着,轻轻笑了下。 “知道了,许老师。”沈泊原笑着把装鸡翅的盘子往许之湜那推了推。 五个鸡翅沈泊原只吃到一个,等盘子光了,许之湜才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背贴了贴鼻子,“太好吃了,没忍住。” 沈泊原抬抬眉,“你也是真没客气。” 许之湜说:“那我收拾吧。” “随你。”沈泊原帮忙把桌上的东西收到水池,刚试好水温,立马以手指受伤的理由被许之湜赶了出来,说别抢他的活。 总是空荡荡的屋子里今天好热闹,沈泊原坐在餐桌边上看许之湜不急不缓地洗着碗,才想起来问:“对了,你今天是想和我说什么事情吗?” “啊,没什么事。”许之湜回了下头,又转回去,“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沈泊原沉默着没说话。 “不能吗?”许之湜胆子大了起来。 沈泊原还是没应。 “能不能啊?”许之湜用手冲着温热的水,心情止不住忐忑。 沈泊原撑着下巴叹了口气,声音捂在掌心,“能———” 许之湜收好碗筷,缓住心跳从厨房出来,“我收拾好了,那我先回去了。” 做人不能太得寸进尺,许之湜对那句“能”已经很意外了。 “真没要说的?”沈泊原问。 “话题不是又回去了吗。”许之湜走到门口换好鞋才又说:“我就是回来了猜你还没睡,和你说声晚安。” 沈泊原愣了愣才站起来,“你等一下。”然后走去沙发拿起上次许之湜给他的围巾。 他挑了一个难得的大晴天,把围巾洗了之后放在阳光底下晒干,洗衣液的清香完全地被晒了出来,又围进了围巾里,香味大概能维持大半个冬天。 第52章 他拿着围巾回到门口,许之湜正看着他在笑。 “傻笑什么。”沈泊原皱了皱眉,过去把围巾围在许之湜脖子上,潦草地打了个结,“好了。” 许之湜半张脸捂了进去,“晚安沈泊原。” 沈泊原抬手把围巾一提,遮住了许之湜整张脸,“晚安。” -------------------- 七夕快乐啊,这章应该甜甜的吧。 第26章 经过生活 傍晚上完课靠近饭点,许之湜收拾好后准备去钱姐那边。钱姐最近研究了几款新的甜品,许之湜本来想和琴行里的老师一起去给钱姐捧捧场,结果正好碰上有人来咨询报课的事情。 转到大街上,迎面的冷风扑过来,许之湜把围巾兜住半个脸,闻到围巾裹着的洗衣液味道,许之湜眯着眼睛又低了低头。 “嘟——嘟——” 突然身后电瓶车喇叭清脆地响了两声。 许之湜往路边靠了靠,但身后喇叭又响了一声,听起来很扰人:“嘟——” 他心想自己也没走在路中间,拢着眉转过头。 沈泊原坐在后面的小毛驴上笑,修长的腿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到了他旁边。 “幼稚鬼。”许之湜摇摇头吐槽完往前走。沈泊原在地上慢慢划着跟在旁边。 “买新车了?”许之湜问。这辆电瓶车和之前停在钱姐店门口的不太一样。 “钱姐昨天刚提,之前那辆他们刚认识我那会其实就不太好开了。”沈泊原说。 “你和钱姐认识也挺久了吧。”许之湜偏过头朝他看了看。 沈泊原停顿几秒,看着街道突然有点感慨:“嗯,我刚到平城的时候,在这条街上吃东西,就是那天碰上的钱姐他们,一眨眼也这么久了。” 许之湜看着狭长的街,想象着沈泊原第一次到这条街上来的场景。 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放弃高考是迫不得已,还是另有他因,遗憾吗,还是伤心? “你高考……”许之湜刚开口,看着沈泊原快他一步在前面,最后还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嗯?”沈泊原回过头。 “没什么,”许之湜摇摇头,“就是想说人的相遇很奇妙。” 沈泊原朝他看看,又笑了笑。 到店里的时候,钱姐老公在外面上餐,钱姐在后厨忙着。看见他们来,钱姐端着两碗双皮奶,上面缀着几颗切得方方正正的芒果块,“新品,你俩尝尝好不好吃。” 两人挑了空位置坐下,拿着小勺吃得很慢。 “我先去做个菜啊,你俩等我回来了一人说一百字吃后感。”钱姐说。 “吃后感是什么?”沈泊原举着勺子愣在那。许之湜也闷头笑了一声。 两碗双皮奶很快被吃得干干净净,许之湜忍不住夸赞:“钱姐做这些甜品好厉害。” “她就是个女强人,做什么都很厉害。”钱姐老公坐在对面,满脸的骄傲。 许之湜看了看旁边墙上的跳舞照片,“那……钱姐后来怎么没继续跳舞了?” “噢你不知道啊,”钱姐老公朝沈泊原看了一眼。沈泊原朝他摇了摇头。 “知道什么?”许之湜疑惑。 “她腿受伤了嘛,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钱姐老公看见钱姐从后厨端着一大碗热汤出来。 红豆小圆子在大碗里冒着白色的热气,钱姐平稳地端着,慢慢走向门口那一桌。 许之湜下意识朝她腿看了看,他一直没发现钱姐走路有什么问题,都挺正常的,这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来。 正准备转回头,他看着那一大碗红豆小圆子从身边经过的时候突然晃了一下。 紧接着,那只白色的陶瓷大碗从他眼前陡然坠落。 许之湜跟着心一紧。 “嘭———” 碗撞在地面上,碎成好几片。里面赤红色的汤全部洒在地上,腾着香喷喷的白色的热气。 但最令人担忧的是,钱姐在店里一般都是穿的很单薄的衣服,裤子又很宽松,这会儿热汤泼了一大半在她的腿上,钱姐站在那好似有点手足无措。 许之湜立马站了起来,怕滚热的汤烫伤皮肤,迅速蹲下来帮她卷起裤腿。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截金属支架。 许之湜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再往上卷,是一段很长的金属支架。 准确地来说那应该是一段假肢。 “我来,不烫的,你别担心,”钱姐弯腰卷着裤腿,轻轻拍拍许之湜的肩膀,又叹了口气埋怨自己:“哎就应该早点去趟医院的,接受腔磨得不舒服,刚刚不知道怎么了绊了一下差点摔跤,闹笑话了要……” 许之湜愣在那没动,盯着那截金属支架发愣。 旁边顾客在关心,钱姐老公照应了一下,说上的这个汤得再等一会儿,顾客摆摆手说没关系的。钱姐老公过来扶着钱姐到后面去。 沈泊原看见许之湜蹲在那一动不动,轻轻叹了口气。他过去拉了下许之湜的胳膊,许之湜站起来愣愣地冲着地上的汤眨了两下眼,随后乖乖地被他拉到椅子上坐着。 “所以钱姐才没跳舞,对吧。”许之湜觉得自己的语言功能莫名有些紊乱,讲话好费力。他转头盯着墙上翩翩起舞的人,“是因为她没办法再跳了。” 沈泊原知道许之湜这样的反应,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不愿意接受和无能为力。 第53章 其他更多的情绪,沈泊原没法描述。他刚认识钱姐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情况,本来已经接受了,结果现在看着许之湜的反应,心突然也跟着抽了一下有些疼。 “你坐着,我去收拾下。”沈泊原轻轻捏捏许之湜的肩膀。 许之湜说:“我帮你一起。” “你就在这坐好。”沈泊原说。 许之湜朝他看了看,良久才回了声“好”。 等到周围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许之湜感受到了身体一瞬间袭来的疲惫感。 沈泊原收拾好地上后回到后厨,钱姐看到他来立刻说:“小许是不是有点被我的腿吓到啊,我刚都觉得他神游了。” “没事,他就是需要一段时间缓缓。”沈泊原说。 但说实话他有点担心许之湜的状态。 许之湜本身搬来这边就也算是离家出走,离家出走要么是逃离原本的生活,要么是为了自己想做别人却反对的事。但说到底,许之湜无论是偏向哪一个,都和他之前的生活完全不同。 这个世界不是他想的那么理想的。 今天的事情在这会儿发生,沈泊原觉得对许之湜来说,无疑像是一种“打击”。 “今天就早点打烊,等外面顾客都走了,我们去趟医院。”钱姐说,“你带小许去别的地方吃点东西吧。” 沈泊原点点头。 钱姐的假肢用了好几年,加上她不乐意歇着,喜欢忙东忙西,接受腔磨得很难受。但她一直嫌麻烦不去换,谁劝都没用。今天发生这种事,沈泊原见她终于肯去医院,也算是放心一点。 不过看见许之湜趴在那有点蔫蔫的样子,他又轻轻叹了口气。 许之湜垫着下巴看手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乐队群里在聊着天,王珂和于霄本来想去邹昊那儿帮忙收东西顺道喊上许之湜一起吃个饭,但邹昊说得去趟快递站,有好多二手的不方便带走的东西要寄出去,便取消了。还说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不用搞这么隆重。 许之湜暗了屏,脑袋突然被人轻轻揉了一下。 “请你吃好吃的去。”沈泊原说。 “哄小孩呢,”许之湜说,“钱姐他们呢?” “他们待会儿去趟医院。”沈泊原语气鲜少的柔和,“去吃烧烤好不好?街上有家开了很多年的烧烤店。” 天已经完全黑了,街上灯火通明,像是另一番世界。许之湜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 这么久以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缓慢又仔细地看着这条街。 城西这里的店面小而密,也很旧,乍一看挺颓败,但因为治安没有城东那么严格,饭馆的桌子支了很多在店门口,反而又是不一样的一番景象。天气虽然冷,依旧有很多人闹腾腾地围在桌前喝酒吃饭。 许之湜裹紧了衣服,慢吞吞地走着,沈泊原也没催他,快他小半个身子在前面领路。 这一带都是小吃,柏油路地面也油腻腻的,反射着灯光。围着桌子吃饭的人大声地聊着天,桌面地面横七竖八地摆着绿色啤酒瓶,醉熏熏的笑容都掩在饭菜、火锅腾起的白雾里。 沈泊原停在烧烤店门口的时候,许之湜看见有个男人抱着一把吉他站在店门口的空地上,正扫着弦对着话筒大声唱歌,劣质的音响里传出来沙哑的歌声。 许之湜停在那想听清歌词,耳旁却传来一声:“老板!要二十把牛肉串!” 随后,劣质的音响里歌声就停止了,换成一声:“好嘞!稍等!” 挑好烧烤的菜,两人挑了个空位坐下,沈泊原抽了两张纸在桌上擦了一圈,许之湜才把手放在了上面。 “钱姐年轻的时候专业学跳舞的,我看过视频,她跳得很厉害。”沈泊原突然说。 许之湜抬起头盯着沈泊原。 “她说跳舞需要保持身材,但是她又很喜欢吃甜品,平时最喜欢跑到这街上吃红豆小圆子,而且她还很喜欢这家店的年轻老板。”沈泊原慢慢地说着,“有一天她想逃课去吃东西,下午还约了店老板去看一场心心念念的舞蹈演出。结果那天她却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那个时候学校在装修,墙上的钢筋直接戳进了腿里。本来不用截肢的,但她骨折之后感染了,组织都坏死了,最后实在没办法。” 一个热爱跳舞的人,截肢就意味着,从此把这个梦想从人生中截断。 许之湜抹了抹眼睛,又抹了抹鼻子,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钱姐的观察力这么敏锐,大概她在那个时候就体验过很多人的惋惜和同情吧。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把自己的脸揉搓得红红的,还是继续说:“你之前说喜欢就能坚持下去,但很多时候没有那么简单。”沈泊原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自嘲一样:“有时候只能接受,这个世界就是在消磨着人,让人不断接受它所带来的一切。” 许之湜总觉得这句话特别耳熟。 不过来不及去想哪里听见过,他犟着口气摇头。 他知道沈泊原在安慰他。可是不想听到是这样的安慰。 邹昊离开要接受。 钱姐因为意外没法跳舞要接受。 这个世界好像只可以接受不容许反抗。 或者反抗只会更狼狈地接受。 许之湜哑着声音,“沈泊原,那你呢,你为什么接受现在的生活。”他抬起头盯着沈泊原,“又为什么放弃高考。” 第54章 沈泊原看向他的眼神怔了一下,整个人在店里黄色的光线中显得有些落魄和难过。 许之湜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沈泊原当然不会说。 老板把菜端了上来,许之湜想做点什么缓和自己的情绪。“老板,门口的设备可以点歌唱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老板疲惫的两眼突然有了神,“帅哥你要唱吗,我可喜欢唱歌了,我教你弄,来来来!” 许之湜跟着老板走到门口,冷风把人吹得一哆嗦,让情绪下去了不少。 老板调好点歌的设备,“这里找歌,你看看唱什么!” 许之湜划着屏幕,常唱的一栏里都是些有年代的老歌。这老板还挺酷,很多摇滚曲子。许之湜挑了一首听过会唱的,老板把话筒塞给他,还热情地鼓起掌。 在外面缩着脖子啃串的大哥大姐看见这边有人要表演,也跟着一起大力鼓掌,甚至喊了两声。 许之湜握着话筒突然一时间紧张起来。 沈泊原走到店门口找了个空位坐下,听着音响响起伴奏,曲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打着节奏。 许之湜站在那看起来有些局促紧张,第一句还真进错了拍,“何必……” 他轻轻笑了下,又很快跟上: “何必让过去历历涌上心头 过去的已过去 别再让回忆占据你的天空 总在每条伤心的街头 孤独地穿过那人潮的汹涌 总在大雨滂沱的时候 眼泪把城市也慢慢的淹没 夜晚城市灯火 总照亮每个人的来去经过 经过太多的生活 …….” 沈泊原坐在那,看见许之湜朝自己看了过来。许之湜已经完全地放松下来,甚至有几桌大哥在鼓掌打着节奏。 比起原唱的沙哑激情,许之湜的嗓音更清亮些,算不上温柔,反而极有力量。沈泊原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完完全全移不开眼,心跳随着音响偶尔发出的电流噪音喧嚣着。 -------------------- 到现在好像引用挺多歌了哈。末尾这首是飘乐队的《每条伤心的大街》,可以听听。 当时边跑步边构思这个场景,在想小许唱什么歌好,然后跑着跑着耳机里日推突然放了这首,所以印象还蛮深刻的。 第27章 沸腾 沈泊原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这条街上的情景。 或者说是,那些刻意抛之脑后的记忆就这样突然被唤醒了。 那个时候街上有很多穿着校服,和他一样刚毕业的高中生,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那是对苦读多年终于迎接未来的笑。无论未来是什么样的,都因为他们的青春活力而明亮。 沈泊原背着行李还有一把吉他与他们擦肩而过,在街头走了很久。 仅仅几分钟,沈泊原就发现自己的身上沾满了街上油烟的味道,但他融入不了这份热闹,也想象不出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在所有人都为之紧张的高考中,他在每一场考试交上去一张张白卷,他的未来便一点点消失、空白了。 不过不久以后,他成功融入了这条街道,看白天晚上人来人往脸上的倦容,他跟着一起加入了这日复一日平静的日子里。 可是现在他看着这街道,所有的一切都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就像是打通了全身的脉络,一下子,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呼吸,变得生动起来。 “想什么呢?”许之湜边走边偏了偏头。 沈泊原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没,就是……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许之湜笑了笑问:“怎么样,我唱得还可以?”然后把脸捂在围巾里,心脏因为刚刚唱了歌还在紧张地砰砰跳。 “我还以为第一次看你演出会是弹钢琴。”沈泊原说。而且他还觉得很有反差,一个学古典的人站在那儿会那么摇滚,而且还能这么合适。 许之湜说:“今天的也算数,那我什么时候能听你弹吉……弹琵琶。”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沈泊原朝他看了看,“要是我吉他弹得很难听,你岂不是亏了。” 许之湜听见吉他的时候愣了几秒,才笑了一下:“不会亏。”听到沈泊原这样的回答,已经不算亏了。 他们慢慢走着,也没坐车,当散步消食。 许之湜吃得很撑,因为刚刚那家烧烤店味道确实很不错,而且他唱完歌后,老板还送来了两把牛肉小串,让他们以后经常来玩来唱歌。 他们穿过城西最热闹的街,走过平静的、映着居民楼灯火而波光粼粼的城南河。 一路上行人都不怎么看得见,这种天应该没什么人愿意迎着这么冷的风走在路上。 沈泊原能感受到许之湜的心情从刚刚唱完歌后的上扬又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滑,他想说点什么可什么话题都想不出来,最后硬生生扯了一句:“好冷。” 许之湜正放空自己往前走,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旁边有人说话,随后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 沈泊原被他吓了一跳,紧接着许之湜说:“那怎么办?” 沈泊原愣了愣。 这句话算是问到他了。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被冷得泛红的鼻子忍不住笑起来,许之湜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蠢话,噗地一声笑了。 沈泊原看着他顿了几秒,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然后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抱住许之湜。 第55章 抱上去的那一刻,沈泊原感觉到许之湜像一只气球一样不断开始吸气。 气球达到临界后,许之湜好像是在憋着气。 接着沈泊原觉得哪个时空应该有“嘭”地一声。许之湜还在他怀里,沈泊原觉得应该是自己的心脏爆炸了。 他犹豫了一下,抬手往许之湜背上轻拍了两下。 片刻,许之湜拿额头往他肩膀上撞了下,又像是触碰了什么机关似的,从他身上光速弹开,转过身快步往前走。 沈泊原觉得自己心跳轰隆隆的,一边跟上去一边笑,“许老师你开加速器了啊,走这么快。” 许之湜没应他,恨不得自己跑起来飞起来。 每一次呼吸都是沈泊原身上淡淡的柚子香味。 他从脚底到大腿,到肚子到胸口再到大脑,一下子全部沸腾了。 两人在门口道别,沈泊原知道许之湜现在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回家后沈泊原也没什么其他事情,便给阿灭发了消息,说自己没事可以过来排练,阿灭很快回复说ok。 p队没事就聚一块,不过主要是因为租的那间排练室价格不低,他们租了十天,为了回本,基本一天都泡在那。 阿灭吸了口奶茶,边嚼珍珠边说:“yuan,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居然主动要过来排练,真是见鬼。” 鼓手笑着重复了一遍:“见鬼。” “都快忘记你有酒窝了。”贝斯手看了看yuan上扬的嘴角。 狭小的空间有些闷,沈泊原脱了外套,捞起架子上的电吉他,“别损我了,练吧。” “行行行,那吉他我给调好了,”阿灭说,“你直接弹就行。” “那是照着阿陨的习惯来的吧,我弹不惯。”沈泊原笑了笑重新调了一下。 “哎对,我给忘了,你再重新调一下。”阿灭叹了口气。 排练室开空调要另外花钱,不过练了几遍之后,小小的几平米空间也变得更加闷热了。 阿灭剥了颗润喉糖,看yuan放了吉他朝自己左手指尖盯了几秒之后,抬头问他:“还有吗?” “不抽烟啊?”阿灭问。 今天好像是yuan鲜少地玩完吉他后情绪没什么变化,不知道是因为换了吉他的原因,还是人真变了。 沈泊原摇了摇头,“吃颗糖吧。” 阿灭从旁边盒子了拿了颗抛过去,沈泊原伸手抓住,剥开放嘴里咬了一下,糖碎开成两半。 “你之前说的那个在找我组乐队的人,下次演出是不是会过来?” “对,”阿灭说,“你想见他?” “我想着到时候当面聊聊看吧。”沈泊原说。 “我操,真的啊,那你怎么不先考虑我们乐队啊。”阿灭有些震惊。 “是不是看不起我们!”鼓手拿着鼓槌往yuan背上敲了一下。 “我知道你们都在等阿陨回来呢。”沈泊原说完又玩笑道:“而且我发现你们玩的是越来越重了啊,我欣赏不来。” “没品味。”阿灭啧了好几声,“我会和那个人说的,不过到时候你们要是没谈得来,我就把你塞我最讨厌的乐队里,反正这吉他你是弹定了。” “乐队也组定喽。”贝斯手说。 沈泊原笑了半天,拿起外套走过去用肩膀撞了下阿灭,在他背上一拍,“谢谢。” 阿灭呕了一声但没推开他,“好恶心啊你,我要死了。” “我们也想被恶心死!”鼓手喊。 沈泊原过去和他们撞了撞肩膀。 “我是真觉得你喜欢吉他也很有才,所以一直希望你别放弃。不然我才懒得操心别人,像个傻逼似的。”阿灭说。 “我知道。”沈泊原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才谢谢啊。” “哎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我真服了。”阿灭被突然的煽情尴尬到,啧了一声笑了起来,“都说女大十八变,这男大九九八十一变啊。” 沈泊原无语地朝他看了看,披上外套走到门口。 阿灭又喊住他,突然试探了一声:“yuan,你叫什么名字?” 好几年了,yuan就像一个代号一样,有时候阿灭觉得自己像是参加了什么谍战片。 “沈泊原。”沈泊原这次没犹豫了,“停泊的泊,原点的原。” 等门关上,阿灭转头朝着队友喊:“你们觉得他谈了没?” 鼓手说:“必然。” 贝斯手接上:“谈了。” -------------------- 终于!抱上了!普天同庆!!! 今天早点来了,后天再见~ 第28章 远方 手机闹钟响的时候,许之湜费力地睁了会儿眼睛。他动了动身体,抱着的大枕头突然让他想起昨天沈泊原的那个拥抱。 猛得有些清醒了。 不到七点,外面的天还不太亮。昨天一晚上脑子都很乱,但又挑不出哪个具体的场景去深想,一直半梦半醒着就等到了闹钟响。 邹昊是八点多的车,许之湜充分预留了时间。打的过去的路上,群里王珂发消息说他们已经在候车厅进门左手第一排等着了。 许之湜到那的时候,王珂和于霄裹着棉袄同步地低着头,半张脸埋在衣服里,正闭眼打瞌睡。丁其靠在那儿看手机。许之湜估计他们是通完宵直接过来的,先去便利店买了些热豆浆和面包。 这样的场景很熟悉。 许之湜记得没多久之前,他们乐队几个人突然对一支外国摇滚乐队特别上瘾,晚上看视频特别激动,嚷着第二天就要去排练。 第56章 但他那天有课只能约早上,其他人就说通宵等他来。许之湜六点便从学校出来,四个人碰了面后,在巴别塔的仓库里一连排了靠近四个小时。 太阳已经是当空照了,几个人实在熬不住了,才肯放下乐器。丁其在群里看到他们聊天的消息,睡醒过来仓库一看,四个人躺得横七竖八,全靠着啤酒箱睡着了。连他以为平时最可靠的许之湜也在这,脑袋歪在一边睡得正熟。 邹昊到车站的时候,嘲笑他们说:“不是我要走吗,你们怎么比我还积极,来这么早。” 许之湜给他递了杯豆浆,看见邹昊就只拉了个灰色的行李箱,“昊哥你行李就这些吗?” “嗯,我……把吉他卖了,”邹昊说,“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剩这些了。 ” “你也真舍得啊,难怪前段时间你把吉他拿走了就没带回来了,”丁其说,“穷死你得了。” “你那把琴卖了多少钱啊,你这么舍得。”丁其又问。 “哎你别说还升值了呢,我要坐个商务座都不心疼了。”邹昊笑了两声。 丁其看着他,轻轻笑了笑没再说话。 许之湜怔愣了一会儿,像是有又重又硬的石头压得心口,喘不上气。 几个人哈哈了一阵,坐在那儿玩手机。八点一刻的车,他们做不到告别有多难忘和特殊,只能等待那一刻必然的降临。 车站通报列车检票,几个人还坐着没人动。“歇会儿,排队的人还很多。”于霄说。 等到车站不知道第几次广播,长长的队伍也只剩稀稀落落几个人,邹昊拉着行李站起来,“真的该走喽。” “走吧走吧。”丁其挥挥手,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四个人闷声走到检票口就停住了脚步,邹昊拿着证件,拖着行李等前面的人走过,就刷了证件进站。 “你们有空一定要来东北玩儿啊,我招待你们。”邹昊隔着一条道和他们挥手。 许之湜抬起手挥了挥,余光瞥见王珂也在挥手,肩膀止不住颤抖,“再见啊昊哥。” “再见昊哥!”于霄喊了一声。 “昊子,”丁其也喊着,有些涨红了脸,“这操蛋的生活过了这么多年,该幸福了!” 邹昊笑着,转身往前走。但没走出几步,他又回头,双手抵在脸庞作喇叭状,很大声地喊,旁边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他喊:“总有一天,你们要去迷笛演出啊!去更大的舞台!”然后挥了挥手,真的没入了人流。 剩下的四个人站在车站外边,一起等待着,眺望那班高铁驶向远方。 许之湜看着车直至消失不见,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什么东西被带走了。 “走吧,送你们回去。”丁其拉开车门。 车是酒吧里装货的车,副驾堆了不少东西,三个人一起挤在后座。 密闭空间里,氛围低靡得仿佛要沉到海底,丁其放了点歌听,刚过完一首欢快的,又听到音响里在唱朴树的歌,唱“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 王珂把车窗拉到最低,冰凉的风呼呼地吹进来,许之湜才回过点神。 他放空地刷着手机,点到“风隐巷312号”的群里,慢慢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 “不冷啊你。”于霄坐在中间打了个喷嚏。 “吹吹,”王珂抹了抹眼睛,“我要烦死了。” “你俩回哪儿啊?”丁其在前面问。 “我回我店里。”王珂说。 “霄呢?”丁其问。 “我也一起,”于霄叹了口气偏头对王珂说:“我想去你店里穿个孔。” “我昨天刚穿了个耳洞,洗了个澡就已经不疼了。”王珂笑了笑,把车窗关上,“是不是代表我过得越来越麻木了。” 许之湜抬头朝王珂耳廓一整排的耳洞看了看,又低下头。 他这才发现原本五个人的群里,上面括号里的数字已经变成4。邹昊已经自动退群了。 他暗掉手机,轻轻叹了口气,“珂姐,我也想去你店里打个耳洞。” “诶?可以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些。”王珂说。 许之湜想了想问:“你们是为什么想穿那么多孔,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他记得沈泊原耳垂上也有四个耳洞。 “为了纪念,”王珂说,“还有一种挺普遍的说法,就是感受疼痛,让自己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你……纪念过什么?”于霄问。 “我前男友。”王珂回得很快。于霄便没再说话。 沈泊原那四个耳洞呢? 许之湜不相信那只是为了好看好玩才打的。起码对于沈泊原来说,不会是。 他不知道原因,沈泊原也从来什么都不说不提,许之湜又轻轻叹了口气。 到了王珂的店里,她很快拿了打耳洞还有消毒的工具,“挑个耳钉,小一点的吧。” 许之湜在柜台里看到很多漂亮的耳钉,最后选了一个银色的小雪花。 王珂拿了笔过来,“我先给你点个位置,你撩下头发。”又笑了笑说,“小许你头发是不是好久没剪了,是准备留长发了?” 许之湜对着镜子,撩开耳边的头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头发确实已经长长不少了,他笑笑说:“可以试试。” “行啊,应该会很漂亮。”王珂在耳垂上点完位置给他看了一眼,觉得合适之后便娴熟地打了下去。 第57章 尖锐刺破柔嫩的皮肤,许之湜没忍住嘶了一声。银色的小雪花开在耳垂上时,镜子里能看到那块皮肤已经通红。 整个左耳火辣辣地疼,但他突然像是喘过一口气,胸口松下一小块。 因为怕疼,许之湜最后还是没打右边,王珂说没关系,什么时候做好准备再来好了,然后给了他一些消毒用品。 “洗澡睡觉稍微注意点。”王珂提醒。 于霄打的是耳骨,许之湜都没敢直眼看着。 “按下去能听到软骨被穿透的声音。”于霄说。 许之湜皱了皱眉,“听起来都疼。” “疼啊,”于霄抬起手刚碰到王珂的衣服,就迅速被她拍开了,“而且我还是个对麻药不敏感的人。” 于霄再次抬起手,王珂这次没甩开他。于霄轻轻环着她的腰,靠着她没再动,喃喃道:“乐队……还能组的吧。” 王珂立马说:“你这说的什么话。”但下一秒,看向许之湜的眼神却透着不安。 “能。” 许之湜不是在给谁一个随意的答复,更多的是让自己有力气继续往前走。 左耳像是有火在烧,刺骨的风迎面扑着,许之湜觉得整个人像是要被刀刺开来的一样疼。 临走前他问王珂要了根烟,其实他没有瘾,也不是很喜欢,但短暂地让世界变成一个味道,似乎也像是一种逃避。 许之湜打了个喷嚏,他才发觉这么冷的天,他已经无意识地走了一大半路,忘记了坐车。 但是等想起来,他还是想在风里面安静地走一会儿,风把它整个人都吹得透透的,但是却吹不动心里仍堵着的那一块。 堵得越久,他越是觉得四肢酸疼无力,每一次迈开步子,都觉得像是有千斤重。 忍着不适上完下午的课,许之湜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撑下去,打了车回出租房。 他摸了钥匙刚开门,身后有人匆匆上楼的声音。 “诶,许老师?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沈泊原站在台阶上气有些喘,“钱姐那又要去晚了。” 许之湜皱了皱眉,几乎是靠着门转过身。 “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沈泊原皱起眉,“身体不舒服吗?” 许之湜四肢发软,脑子里也一片混乱,这会听见沈泊原关心自己,一下子,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涌了上来。 他缓慢地走到沈泊原面前,平视着他。他看着沈泊原的眼睛,又盯了盯他的耳垂,哑着声音说:“沈泊原......我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说一句话,就觉得自己的脸、眼眶、耳廓一会儿发热一会发凉。 眼前变得迷糊,时而闪过他熟悉的人影,时而闪过那辆驶向远方的高铁。 他努力盯着沈泊原,想要聚焦,却觉得他越来越模糊,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他讨厌两人之间隔着的这层玻璃,又往前走了一步,盯着沈泊原的脸,最后一阵眩晕,朝前倒了下去。 沈泊原几乎用零点几秒反应,迅速接住倒下来的人。 伴随一股很淡很淡的烟味,似乎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很轻地擦过他的脸侧,沈泊原猛得怔了怔,抱住了许之湜。 但下一秒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怀里的这个人呼出的气息滚烫。 沈泊原抬手在许之湜额头上摸了摸,又在他颈侧贴了贴。 “我靠,”沈泊原不知道许之湜发烧烧成这样,以至于都有些吓到,低低地骂了一声,“真是要疯了。” -------------------- 钱姐:谁来帮我打工呢? 明天应该还有一更(多出好多字呢,我好勤劳…… 第29章 哄小孩儿的 附近的医院过去要花挺长时间,而且输液坐在那几个小时也不舒服,沈泊原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许之湜带回家。要是烧一直退不下来,他再带许之湜过去。 以防许之湜清醒过来不知道自己在哪,他把人先抱到了沙发上。 许之湜躺在那,眼睛闭着,睫毛还在轻轻颤动,沈泊原站在那盯着许之湜的嘴唇,然后又搓了搓自己的脸。 等屋子里空调温度上来后,他给许之湜脱了外套,给他盖上小毛毯。 家里备着的药很齐全,沈泊原给许之湜喂了药,然后又撩开他额头的头发,把退烧贴敷上。 许之湜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大概是迷迷糊糊的没有劲。他歪了歪头,眉头舒展开一点,嘟囔地说了句困。 沈泊原轻轻叹了口气,在退烧贴上轻轻点了两下说:“没事,睡会儿吧。” 他给钱姐打了电话说明情况,钱姐知道之后,说如果没吃饭不要空着肚子睡太久,要不待会她送点吃的过来。沈泊原怕她麻烦,说自己能照顾。最后钱姐叮嘱了几句,才放心地挂了电话。 沈泊原隔一刻钟就给许之湜量一次体温,中途去了趟超市,买了些食材回来熬粥。 电饭煲里的粥炖得很香,沈泊原盛了一碗放在旁边凉着,拿了体温计再次给许之湜量了一下。 甩了下再看,显示温度正常,沈泊原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撑着沙发盘腿坐在地上,很安静地看着许之湜,跟着他起伏的胸口,也放慢了自己的呼吸。 认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并不比初识的时候熟悉多少。 刚开始,他不愿意和别人有太多交流,而许之湜又是个很聪明很有边界的人,他能很快知道自己的态度,不愿意主动开口说的从来不多问,自己不想了解的,许之湜一个字也不会多提。 第58章 所以以至于自己坐在这,沈泊原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许之湜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是前两天回去处理的家里的事情,还是他正在做的,沈泊原发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他有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抬手撩开许之湜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许之湜估计搬来这边之后就没理过发,发尾已经微微遮住颈侧。沈泊原一点点理顺把他的碎发别在耳后,接着就看见许之湜左边通红的耳垂,上面绽放着一朵银色的小雪花。 沈泊原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轻声说:“许之湜,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正收回手,沈泊原被一把抓住手腕。 “沈泊原,你终于开始好奇我了。”许之湜声音很哑,眼眶有点红,眼睛却亮亮的。 沈泊原轻轻笑了笑,有点无奈,不过没有收回手,就着这个动作扯了扯许之湜的头发,说:“什么时候醒的?” “你在厨房做东西那会儿我就醒了。”许之湜收回手,侧身把手压在脸颊旁,旁边碎发又散落下来,眼睛弯着,“所以你好奇我什么,允许你问一个问题。” 沈泊原看了看他,顿了一会儿才问:“耳洞什么时候打的?” “今天早上。”许之湜嘴角又平了下来,“但是怕疼,所以就打了一边。” “为什么打?”沈泊原问。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许之湜笑了笑,“作为交换,这个换我问你。” 沈泊原靠着他旁边的沙发,“那个时候过得太······麻木,就希望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许之湜愣了愣。 明明和王珂之前说的答案没什么太大区别,可不知道为什么从沈泊原嘴里说出来,许之湜就是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他打耳洞也不是心血来潮,也是觉得自己最近过得感觉像是双脚离地没了实感,在能够接受的疼痛范围内,让自己喘口气。 沈泊原又经历了什么? “那现在呢?”许之湜忍不住问。 沈泊原偏头朝他笑了笑,没有应,撑着沙发坐了起来,“现在起来吃饭。” 许之湜突然有点懊悔自己刚刚非要一换一,轻轻呼出口气,撑着坐起来。沈泊原在他背后扶了一把,“你烧退下来了,吃了晚饭再睡吧。” 许之湜这会儿坐起来才感觉头特别晕特别涨,四肢还是酸,不过比起之前好了很多。 沈泊原把放凉的粥端给他,许之湜抿了几口,胃里有了些暖意,但喝下半碗之后,许之湜开始觉得自己有些情绪又在隐隐冒头了。 “吃不下了?胃疼?”沈泊原看他眉头又皱了起来,问道。 “不是,”许之湜摇了摇头,“就······缓缓。” 沈泊原站起身,走去了厨房。许之湜听见厨房里玻璃碰撞叮叮当当了一会儿,没多久,沈泊原端着碗走了过来。 许之湜盯着碗里晶莹透亮的黄桃,愣了一会儿,“这是什么?” “倒在碗里的黄桃罐头啊,发个烧怎么智商没了。”沈泊原无奈地笑了笑,拿叉子叉在黄桃上,把碗递给他。 许之湜疑惑地抬起头,眼神似乎是在询问为什么吃这个。 “去超市买食材的时候正好看到,怕你发烧吃不下东西就买了。”沈泊原看许之湜一脸很傻的好奇宝宝样,又说:“哄小孩儿的,特别有用。” 见许之湜冲着黄桃盯了一会儿,沈泊原端着碗手都快酸了,催促道:“吃不吃了?” 许之湜张开了嘴。 沈泊原愣了愣,叹了口气,戳着黄桃递到许之湜嘴边。 这会是真成小孩儿了,吃东西还得人喂。 许之湜咬了一口,沈泊原感受到叉子被许之湜的牙齿咬住,皱了皱眉。 正想把碗递给许之湜,让他自己拿着,就见许之湜的眼泪啪嗒一下掉进了碗里。 “哎,糖水都要咸了。”沈泊原猝不及防,赶忙把碗放到茶几上。再一个转身,许之湜已经捂着脸,声音闷着在抽泣了。 许之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咬下黄桃,微凉的甜味漫在口腔里的时候,情绪一下子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老爸老妈的放手和支持,看到钱姐装着假肢的腿,还有邹昊无奈的离开,所有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争先恐后地涌过来。 那些积攒着的情绪像是一滴滴水,他总是觉得装水的容器很大,可以再容纳一点,再多一点,最后水溢出来了,容器一下子也碎掉了。 他止不住颤抖,鼻尖酸得脸部神经都在疼,他拼命忍着眼泪。 直到感受到沈泊原用手臂把他围了起来,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说:“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许之湜眼泪彻底决堤,他围着沈泊原的脖颈,抱住了他。 沈泊原半蹲在地上,把许之湜轻轻往他肩膀上带了带,让他有个着力点。 许之湜温热的泪水很快把衣服浸湿,他整个人后背不停地抖动,哭声闷在耳侧,听得让人心疼。 哭得最凶的时候,许之湜抱着的手围得紧了一点,声音含糊地混在抽泣里,好像说的是“为什么”。 沈泊原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从何安慰,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背。 很多事情他也想问为什么,偏偏会是那样,他也想不出答案。 那个曾经坚定地告诉他,不要害怕受伤,不要怕的人,现在却遍体鳞伤地坐在这,沈泊原轻拍他后背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怕一不留意就会碎掉。 第59章 不知道隔了多久,沈泊原麻过的腿已经没了知觉,许之湜的抽泣也已经渐渐停下,但始终没动一下。 “睡着了?”沈泊原轻轻动了下肩膀。 许之湜吸了下鼻子,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情绪缓下来之后,沈泊原感受到许之湜的呼吸喷薄在他的皮肤上,像是有羽毛在刮。他抬手扳了扳许之湜的肩,但许之湜用力地用手臂围着他,没有动。 沈泊原这下是反应过来了,“丢脸啊?” 许之湜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你先起来。”沈泊原觉得许之湜贴着的皮肤在发烫,“我不看你。” 许之湜顿了几秒才从沈泊原肩上起来,随后又从茶几上抽了张纸,一边擦脸一边擦沈泊原的衣服。 沈泊原本来别着的脸转了过来,然后就看见许之湜通红的眼眶和鼻尖,额发被汗淋湿,挂在冰蓝色的退烧贴上。 可怜兮兮的。 一点也不像大他两岁的人。 沈泊原没忍住轻轻提了下嘴角。 “你说不看的!”许之湜抬高了点声音。 “哎,我腿麻了,蹲这也没什么能看的。”沈泊原笑了笑。 许之湜瞪了他两秒,破罐子破摔,“算了,每次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你看见。” 搬来这的第一天,没带钥匙的时候……许之湜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端起桌上没吃完的黄桃。 刚刚哭完一场,是真感觉有点饿了。 沈泊原还蹲在那,估计腿是真麻了。 许之湜看他摆烂似的下巴垫在沙发上,靠近一米九的人窝在那一动不动,腾手摸了摸沈泊原的头发。 沈泊原头发理得短,所以摸起来有些硬,许之湜觉得自己手掌好痒。 “也就你生病了,我才没和你计较。”沈泊原懒懒地说。 “那是因为你腿麻了。”许之湜愉快地咬了口脆脆甜甜的黄桃,想起之前沈泊原说的话,得寸进尺道:“沈泊原,我要加你微信。” “什么逻辑?”沈泊原撑着沙发站了起来。 许之湜见状立刻拽住他衣角,“之前是你说哄小孩儿的,”丢脸了那么久,也不会嫌这一时半会了,“不得什么都答应地哄着吗。” 沈泊原语调带着笑,“我总得拿手机啊。” 许之湜这才松了手。 沈泊原拿着手机走过来的时候,肩头衣服被洇湿深了一个色号看得尤其明显,许之湜又觉得丢脸死了。 沈泊原把手机伸了过来,嗯了一声示意。 许之湜立马扫上,等到界面跳出来,盯着沈泊原的微信名读了出来,“yuan。” 好熟悉。 p队那个吉他手。 沈泊原没反应过来,应了一声,顿了顿才问:“怎么了?” 许之湜抬头愣了愣,“噢,我就是觉得有点熟悉。” “就是我名字的拼音啊。”沈泊原说。 许之湜没再多想,发过去了好友申请。 沈泊原看见底下小红点跳出来的时候,心跳居然有点快,随后立马点了进去。 【芝士脆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他点下同意,许之湜立马抬起手机,屏幕对着他晃了晃,眼尾依旧红红的但终于上扬了,“加上了。” -------------------- 历经千帆,两人终于加上vx…… ps:10w多好多字了,下一次更新,第一卷就要结束啦。 第30章 幸好你接住我了 “怎么叫这个名字?”沈泊原看着手机笑了。 许之湜发了个表情包出去,吸了下鼻子,说起话来闷闷的,“小的时候名字经常被读错,湜总被读成第四声,后来觉得挺有意思,起名的时候就用了。” 沈泊原笑笑,然后也回了一个同样的表情包过去。 界面上两个简笔画小人在同步地鞠躬说哈喽。 许之湜的眼睛因为刚哭完还有些肿,沈泊原去了趟卫生间,拿了条新毛巾浸湿拧干。 “眼睛敷一下吧,不然明天难受。”沈泊原把毛巾卷起来递过去。 许之湜接过,贴在一边,用一只眼睛看着沈泊原,“沈泊原,真的很谢谢你。” 虽然刚刚哭得确实挺……惨的,他也有很久很久没哭过了,但把自己这一面展现在沈泊原面前,其实真的没有觉得特别丢脸。 尤其是沈泊原的那个拥抱,一刹那让他更想哭,但也确实感受到了安慰。 很温暖。 沈泊原朝他看了看,把桌上用完的碗筷收了起来,“以后别随随便便就这么晕倒了,怪吓人的,自己生病了感觉不到吗?” 许之湜悻悻地朝他看了一眼,小声说:“幸好啊。” “这幸好什么了?”沈泊原皱眉。 “幸好你接住我了。”许之湜说。 沈泊原愣了愣,想起了许之湜朝他倒过来擦过他脸的那一刻,顿时觉得耳根有点热,转身去了厨房。 太久没生病,许之湜窝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提不起精神,他一边用温毛巾敷着眼睛,一边停在微信的界面。 置顶的乐队群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丁其拍的照片。 是乐队四个人在巴别塔最后一场演出的合照。 现在邹昊默不作声退了群,往常总是99+的消息今天格外安静。 许之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心慌,他转头朝着沈泊原的方向,用毛巾盖住双眼,听厨房里的动静,才慢慢觉得踏实了一点。他摸出手机,有些纠结地在私聊界面上打字。 第60章 沈泊原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在衣服上贴了贴手上的水,随后拿起看了一眼。 【芝士脆:你待会儿还有事要忙吗?】 沈泊原抬头看了一眼沙发那儿蜷缩成一团的人,回复过去。 【yuan:怎么了?】 许之湜手机在手里震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看着,缓慢打了几个字:“我可以看会儿电视吗?” 【芝士脆:我屋里那个电视好像是坏的。】 沈泊原皱了皱眉,走到客厅,拿遥控开了电视,“我俩就相差几步路,一定要用手机聊吗?” 许之湜笑笑不说话,接过沈泊原扔过来的电视遥控。 九点正在连播动画片,许之湜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但等到广告期间,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沈泊原坐在他旁边,眼睛盯着屏幕,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也在看刚刚的动画片。 “想说什么就说吧。”沈泊原说。 “啊,”许之湜下意识愣了一下,咬了咬唇纠结地开口:“你困不困?什么时候睡觉?” 沈泊原转过头看了看他,“现在。” 许之湜又啊了一声,拿开身上的绒毯,“那我······” “睡这吧。”沈泊原说。 许之湜顿时愣在那,下一秒他就立刻站了起来。沈泊原有些疑惑地朝他看着。 “我去拿换的衣服,”许之湜从他旁边跨了出去,随后又转头,“你不要反悔。” 沈泊原把旁边的外套拽了过去抛给他,“衣服穿着再出去。” 沈泊原进房间把床收拾了一下,他刚刚隐约就猜到了许之湜的意思,不过也纠结要不要留下他。 纠结了半天有的没的,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许之湜万一半夜又发烧起来怎么办。 “我不睡床,”许之湜抱着睡衣在房门口探了个头,看见沈泊原好像准备在换床单,“我睡沙发就行,真的,不然我不习惯。”他是真不习惯,没必要大动干戈,就是想听点动静声,让自己的情绪不一直往下沉。 “行,”沈泊原也没再坚持,“那晚上就开着客厅的空调好了。”然后折了一床被子拿到外面的沙发。 “我能看看你房间吗?”许之湜问。 沈泊原叹了口气,“你礼貌得要让人不耐烦了。”可看着许之湜拘谨地站在那,又觉得好笑。 许之湜也没憋住笑,然后看见沈泊原也把酒窝笑了出来。 沈泊原的房间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许之湜第一次进来,他看得很仔细。 房间很干净,一张床一张桌子,旁边一个半身高的书架,上面放了几张摇滚专辑还有几本关于计算机、建模之类的书。他随便抽了一本出来,刚翻开,目录页那儿就有张纸滑落下来。 许之湜捡起这张泛黄的纸,发现上面居然是手写的谱子,他下意识照着哼了几句。 “你还会写歌?”许之湜惊讶道,“是你写的吧?” 沈泊原站门口愣了会儿,他习惯把没什么保存价值但不舍得扔的东西夹进书里。回想片刻,他说:“好几年前的了。” “但是你写的吧?” 沈泊原嗯了一声。 原来吉他不是最近才学的。很久之前就会了。 “所以你是半途而废了一次,然后最近又练起来了?”许之湜对着谱子有些惊喜。 “算是吧。”沈泊原说。 “为什么?”许之湜问。纸上的旋律虽然只有一小段,但还挺好听的。 “之前就弹着赚点外快。”沈泊原走进来拿衣服,“洗澡去了。” “哎,”许之湜拍拍旁边的琴包,笑起来,“到时候别忘了。” 沈泊原看了看他说,“知道了。” 沈泊原洗澡的时候,许之湜收到了陆贺发来的消息,手里字还没打完,陆贺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看到你正在输入中了,”陆贺说,“你怎么回来了也没和我说啊,怎么样,没啥大事吧?” “没事。”许之湜回答说。 “哎哟我去,你这声音干嘛了啊,哭的吗?”陆贺抬高了点声音。 “发烧感冒了。”许之湜也没算否认。 “我靠那你没事吧,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现在过来吧,你把地址……”陆贺有些急。 “没事,真的没事。”许之湜说完,沈泊原正好把浴室门打开,他对着电话说:“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 “卧槽卧槽卧槽……”陆贺一通感叹完,“谁啊,你小子是一声不吭地谈恋爱了吗?” 许之湜笑起来,他那个位置正好能看到沈泊原站在起雾的镜子前擦头发,他继续说:“还没呢。” “草!等我空了你得一五一十和我说,太不兄弟了你,”陆贺喊道,“哎,回正题啊,所以你就是不出国了对吗。” “嗯。”许之湜点点头靠回沙发,“不出去,这不是一早就决定好了吗。” 陆贺在电话那头轻轻唉了一声,“其实吧,我觉得你去国外也差不多,一边上学一边组乐队,而且国外的摇滚环境比起国内还更好。” “怎么和我妈说的一模一样。”许之湜一边抠着旁边的毯子一边说。 沈泊原刚把吹风机插头插好,听到许之湜的这句话,本来准备打开按钮的手又停住了。 “不一样的。”许之湜说。 “咋不一样了?”陆贺接着问,“不是我劝你啥的啊,毕竟都是音乐,我就是觉得你到时候又能拿到很好的学历,两不误嘛。” 第61章 “你也说国内环境没那么好,那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了,还有了退路,”许之湜笑了笑,“特别是像我这样有这么好的退路,那就更不会闷着头往前冲了。” 沈泊原愣了愣,打开吹风机,耳边只剩下呼呼的吹风声。 许之湜认真的时候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那种力量来源于他的内心,又像河流汩汩,淌向周围的人。 而许之湜的音乐也和他本身一样,沈泊原想起在琴行听到的那段钢琴,在街头听的许之湜的歌声,温柔又强大。 他想再次拿起吉他,有了想要加入乐队的想法,好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触碰到了这样的力量。 “刚退烧,澡不要洗太久,也别洗头。”沈泊原感受到背后有人抱着衣服窜进来的时候提醒了一句。 “啊。”许之湜摸了摸头发。 沈泊原朝他看了看,许之湜才答应:“知道了。” 关上门后,许之湜感受浴室遗留的弥散着的柚子味香气,觉得心里有点发麻。 头没敢洗,许之湜好多年没生病了,也怕晚上再烧起来。 他在沐浴露瓶上按了两下抹在身上。柚子味散开来的时候,许之湜缓慢又清晰地回忆起了刚刚抱着沈泊原,在怀抱里闻到的淡淡的沐浴香。 他觉得心脏有些跳快,迅速打开水冲,整个人被热得一哆嗦。 许之湜觉得这次高烧大概是要持续很久了。 出来的时候沈泊原已经躺在床上看书了,房门直直地敞开着。 许之湜关了灯躺在沙发上,直到地上映射房间里的灯光暗下,他还是没什么困意。 可能是刚刚睡多了,也可能是……有点亢奋,反正在黑暗里睁了很久眼,他把这段时间以来各种事情像看电影一样,一个片段一个片段似的放映了一遍。 大概是哭过的原因,倒是没有那么地难过了。 是“接受”了吗? 沈泊原和那个吉他手好像说过一样的话,成长的过程就是接受。 许之湜不喜欢这样的说法,但似乎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反驳。 但如果成长必定要背朝理想,那他想一直去反抗这个世界。 许之湜又翻了几个身,盯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最后试探着轻声喊了一声,“沈泊原,你睡了吗?” “睡着了。”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在夜色里都显得安静。 许之湜轻轻笑了一下,“哎,等我感冒好了,我给你唱首歌。” “在那翻来翻去突然有灵感了?”沈泊原说。 “算是吧,”许之湜说,“之前想写的时候硬是怎么都写不出,熬通宵也没用,这会儿倒是有点想法了。” “所以是病一场开窍了?”沈泊原像是吐槽了一句。 许之湜笑笑,看向卧室的方向,问:“听吗,做这首歌的第一位听众。” 沈泊原翻了个身,看着敞开的卧室门,“好啊。” -------------------- 小沈真的接住了小许很多狼狈又脆弱的时刻。 这周在角落榜单,任务却有1w5……t_t 各位老板可以给俺一点海星吗嘿嘿 么么哒(星星眼)感谢!!! 第31章 你最想要的 许之湜身体状况还算可以,那天晚上沈泊原起来了三趟给他量体温,许之湜都没有再发烧,脸冲里睡得很香。 那天早上沈泊原没什么事情,不用去工作室,所以就没定闹钟。没想到一觉起来时间居然不早了,许之湜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从房间里出来,他就看见沙发上的被子折得很整齐,就是门口的兔子拖鞋东一只西一只的,好像出门很着急。 之后几天下班没别的事情,他们就还是一起坐公交车回去。 周六下午,他们正好都放假,回去的公交车在途中突然拐了个弯,一车的客人先是在车厢里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想要寻求同样好奇的眼神,没过多久大家一起看着车子开向了一个有着三面蓝色毛刷正转动着的过道。 “这是要干嘛?”许之湜转过头问。 “洗车。”沈泊原解释说。 许之湜好奇地看着水洒向他面前的车窗,下意识眯起眼睛,然后又看见蓝色的刷子像好多触手一样,勤劳地从窗户上扫过。 “好神奇啊。”许之湜又回过头。 这会儿毛刷正好都刷过,阳光透过水珠漫射开来,映进许之湜的眼眸,亮闪闪的。沈泊原无奈地笑了一下。 “附近有什么超市吗?”许之湜问。 沈泊原回答说:“小区前一站下,马路对面有家大一点的生活超市。” 许之湜手扒着椅背,身体都侧了过来。 “怎么了?”沈泊原有些疑惑。 许之湜转回身,低下了头。很快沈泊原手机震了震。 【芝士脆:去不去?】 【yuan:不】 【芝士脆:去去?】 沈泊原没懂,扣了个问号过去。 【yuan:?】 【芝士脆:去去】 沈泊原看明白之后盯着许之湜后脑勺,笑着唉了一声。 【yuan:去】 选了家大的超市的后果就是,许之湜在里面买了将近一车,结账的时候沈泊原听着机器滴滴声觉得要它冒火了。 “谁拎啊?”沈泊原帮忙往袋子里装着东西,“我不想干苦力。” 许之湜抬眼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后面的货架,“其实我还有样东西没拿。” 第62章 沈泊原愣了一下,一时半会没找到能说的。下一刻许之湜已经蹲在货架前,一手拿一瓶黄桃罐头,刚站起身又蹲了下去放掉一瓶,然后抱着剩下的一瓶愉快地回来,往自助收银机上滴了一下。 从超市出来,一人拎着袋子的一边慢吞吞地在冬日温暖的阳光底下走着。 “你是准备冬眠吗?”沈泊原有点无力吐槽。 许之湜抬头看了看天,“大降温了啊,马上快零下了,到时候就不太想出门了吧。” 沈泊原偏头看了看他。 许之湜虽然发烧完恢复得很快,但精神一直不算太好,这会晒了晒终于愿意露会面的太阳,看起来好像好了一点,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暖暖的光线。 “跟朵小花似的。”沈泊原叹了口气轻声说。 “什么?”许之湜很快问。 “说你,晒晒太阳总算看起来有点精神了,”沈泊原说,“跟朵小花一样。” 许之湜啊了一声,笑了半天。 走了一半路,两人商量着换一边拎。许之湜也意识到自己的确买多了,手拎着很酸。 “黄桃罐头那个,是有什么说法吗?”他问。 “哄小孩儿?”沈泊原换了只手。 许之湜换完拎袋子的手,从沈泊原面前快步转了半圈过去。 “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小孩儿都喜欢吃甜的吧,”沈泊原笑了笑,“我小时候一生病不想吃药,我爸妈就给我买这个。” 许之湜朝他看了看,沈泊原很难得地提起他家里的事情。 “你小时候什么样儿?”许之湜晃了晃他这边的袋子。 沈泊原沉默了一会儿,才笑了笑说:“很皮,很不听话。” “没看出来。” 沈泊原虽然有时候说话挺逗的,但给人的整体感觉还是沉稳,有时候无意间的行动其实还能感受到他的体贴。只是不知道他发生过什么,让他的性格变成现在这样,但沉稳里偶尔透出来的另一面倒是更有反差。 许之湜朝他看看,笑着说:“不过现在也蛮……可爱的。” 沈泊原没忍住咳了一声。 一大包零食放到地上,在袋子里摊开来也依然挺大面积的。许之湜摸钥匙开门的时候,沈泊原没忍住问:“上次你说的新歌,我什么时候能听到?”这几天许之湜完全没提过这件事,有时候沈泊原都觉得他是忘了。 许之湜愣了一下,很快说:“歌是写好了,不过那首歌基调我觉得有点悲伤。” “那你是要等我悲伤的时候再唱吗?”沈泊原说。 许之湜摸了摸头发,“也不是……”主要是他现在心情挺好的,不知道唱的时候能不能进入状态。 那首歌基本用的是小调,感情色彩上可能偏灰暗一些。许之湜发烧完的第二天就很顺利地把它写完了,唯一有点不满的是,唱下来会让人觉得有点难过。 如果要等到悲伤的时候再唱…… 许之湜突然灵光一现。他提起袋子,拉住沈泊原的手腕把他拽了进来。 “那就现在。”许之湜说。 许之湜房间的东西摆得不少,沈泊原大致地扫了一眼,桌子上堆着都是和音乐有关的书,飘窗上摊着很多唱片碟片。沈泊原走近了一步,倒是有些疑惑。 一个学古典的人为什么听的全是摇滚? 许之湜顺着沈泊原的目光看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把窗帘拉了一下,“我没整理,有点乱……” 因为窗帘的遮挡,再加上采光本就不算太好,房间顿时暗了一些,许之湜转身撞进沈泊原半明半暗的目光里,顿时有点耳热。 “你……就坐床上好了。”许之湜说。他坐在床尾,沈泊原挨着他坐下了。 许之湜在电钢上弹了几下试试音。 整首歌都太过悲伤的话,会让情绪产生疲惫。他想把有些地方作些修改,色彩能够明亮一些。这也符合了他想要传达的心境,并不是一味地下沉和悲伤。 “编曲还在纠结,我是先用钢琴写的旋律,先将就听一下吧。”许之湜说。 “好。”沈泊原笑了下。 听到旋律响起来的时候,沈泊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温暖的羽毛慢慢包裹了起来。 比起之前在琴行听到的几个小节,同样的旋律似乎温柔了很多,但又丝毫不失力量。 许之湜很认真地弹着电钢,几小节后,旋律停顿了一下: “做个纯白色的梦把一切原谅 原谅满是彩色的世界 撕开一条无法愈合的伤 却还是笑着说向往” 沈泊原攥紧了床沿,许之湜的声音很温暖,却让他顿时有点无所适从。 许之湜偏过了头,和他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撞开的裂缝 后面还有高墙 能否多有一分钟 我们不用背朝理想 ……” 曲子到这结束,许之湜双手在膝盖上擦了擦汗,心脏还扑通扑通的,“怎么样……还可以吧?” 沈泊原没有立刻回答,许之湜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读出来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总觉得有点哀伤。 “怎么了?”许之湜轻轻皱起眉。 沈泊原低了低头,又看向他,笑得有丝苦涩,“没什么,就是好像想起了高考交白卷的时候。” 许之湜愣在那。 “我在想,那时候我如果再多有一分钟的时间,会不会就改变想法了。” 第63章 许之湜呼吸都有些轻,他伸手抚上沈泊原的手背,然后一点点攥紧。 “人生有很多可以抉择和改变的机会,那你现在呢?”许之湜说,“就现在,当下,沈泊原,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沈泊原看着他的眼睛,“我……特别想弹吉他。” 许之湜愣了愣,心中的疑问没来得及问出口,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许之湜很快抽回手,沈泊原曲指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一下。 沈泊原接起电话站了起来,出门之前,他用手捂着听筒,对许之湜说:“我帮你编曲,用吉他。” -------------------- 第一卷结束! 歌词是作者写的,但作者对专业知识一窍不通……将就看下吧。 今天早些更了,明天继续! ==================== # 下雪 ==================== 第32章 初雪 沈泊原接到的电话是游戏工作室老程打过来的,老程就是出来创业的大学生,工作室合伙人之一。 合伙的俩老板和招来的同事年纪都相差得不多,所以私下里大家也懒得喊得太正式。 老程打电话过来,大致意思是有个房地产老板找他咨询,说想投资做个游戏,于是老程让他们紧急过去开个会,有能力接下这个项目的话,对工作室发展有挺大帮助。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大家都为这百年难遇的加班感到有些莫名兴奋。 房地产冯老板想做的是个音游,不过具体的内容没有明说,他表示自己找了挺多家游戏制作公司的,空的时候想当面谈谈,找个靠谱的。 “万恶的资本家啊,”沈泊原身旁的同事说,“为了圆年轻时候的一个梦居然愿意花那么多钱。” “做游戏哄对象的不也挺多啊。”另一个同事笑道。 “报我身份证得了,”老程扶额道,“这事急不来,但我们找个时间和冯老板谈谈吧,能接下来的话我们就能改善伙食涨工资了啊。” 沈泊原转了下笔,问身边的同事,“冯老板是为什么想做这个游戏?” “我猜的啊,我上网搜了他名字无意间浏览到的,”同事说,“他年轻的时候好像有支乐队,是里面的鼓手,不过没啥名气。他一搞房地产的大老板突然要搞音游,这毫不搭边的,我估计就是完成个心愿似的。” 老程点点头,“很有可能,他朋友圈还经常分享摇滚乐呢。” “摇滚乐?”沈泊原说。 “对啊,什么皇后啊,acdc的,他本人还穿得特别朋克。”老程笑了半天。 沈泊原跟着笑了笑,“这生活还真是巧合啊。” “什么巧合?”老程问。 “没什么。”沈泊原笑了笑起身,“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今晚算是演出前的最后一次正式排练。休息的时候,阿灭打完字发了出去,抬头对沈泊原说:“明天演出没问题吧?” “嗯。”沈泊原点点头继续盯着手机。 【芝士脆:你还没回来?】 【yuan:嗯,我这还有点事,估计要挺晚。】 【芝士脆:我把demo发你,编曲的事情可别忘了。】 【yuan:你想要什么风格的?】 【芝士脆:都行,你先按你自己想的编吧。我想看看你没展现出来的那些。】 沈泊原笑了笑。 说要给那首歌编曲其实他是带点冲动的,准确来说可能不止一星半点。 他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像这段时间这般冲动过,这感觉不算太坏,还莫名觉得有些躁动。 许之湜很快把demo传了过来,沈泊原点开音频靠在耳边。 比起坐在他旁边听,手机里传出来的带着电流的声音,让沈泊原身体都麻了半边。 “听啥呢,”阿灭突然凑过来,“咋突然感觉你这人不靠谱起来了,我刚刚问了啥你听清楚没啊?” 沈泊原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明天没问题。” “那之前说的事情呢?”阿灭说。 “你怎么比当事人还操心,”沈泊原说,“到时候聊了再看。” 如果真要组乐队了,沈泊原突发奇想要是和许之湜组的话倒也很好,只是许之湜学的是古典,他对古典乐又不太感冒。 “艺术摇滚是不是和古典乐融合的类型?”沈泊原突然问。 “啊对啊,”阿灭答,“披头士佩普军士那张专辑就挺经典的。咋啊,你探索新领域,准备优雅起来了?” 沈泊原笑了半天,“我随便问问。”他重新点开许之湜发给他的音频听了一遍,然后拎起电吉他,把旋律弹了出来。 随后他打了个响指,给鼓手打了个大致节拍,又对贝斯手说:“先只要根音。” 阿灭在一旁觉得新奇:“你写歌了?” 沈泊原摇摇头,踩了下效果器,“编曲,试试。” 旋律用电吉他弹出来后,感觉就比之前光用钢琴弹的适合许多,失真效果的吉他加上简单的鼓和贝斯,基本上就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弹完副歌沈泊原就停了下来,朝鼓手和贝斯手简单道了谢。阿灭朝他看了看,“yuan,你真不一样了。” 【芝士脆:你们觉得队里加个木吉他行不行?】 【王王可:咱这是走新路线了?】 【于霄xiao:单有这个不行吧,电吉他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第64章 【丁其:你物色着新对象了?】 许之湜盯着群聊,撇了撇嘴把手机放在一旁。 他其实挺想把沈泊原抓过来一通问的。 什么时候学的吉他,弹什么类型的曲子,喜欢什么风格的······他想把沈泊原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翻个遍。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什么都没问。沈泊原好不容易慢慢把他的世界打开,许之湜不想一下子把他吓回去。 他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yuan: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许之湜一下子坐了起来,敲了几个字刚要发出去,就想起没多久前阿灭还给他发了明晚演出的消息, 只好悻悻地回复过去。 【芝士脆:明天和朋友约好了。】 【芝士脆: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泊原抓着手机想了一会儿,才回复过去说没什么大事。 如果直接邀请许之湜去明天的演出现场,沈泊原其实感觉心里还没什么底。把自己一直隐藏着的一面,突然掀开上面的那层布,放在阳光底下,沈泊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盯着靠在墙壁那儿的琴包,突然有点感慨。 到底是哪个时刻重新再想拾起吉他,沈泊原也讲不出来。 是烟花底下的瞬间,是大街上的一首歌,还是许之湜唱出的哪几句歌词······沈泊原无法从其中选出是哪个具体的瞬间,但它们拼拼凑凑,居然在不经意间一点点地把他生命里那些灰暗的东西覆盖住了。 第二天沈泊原去了趟工作室,下午大家讨论完策划,他和钱姐请了假,回去拿上吉他就打车去了今晚演出的livehouse。 今晚是重型专场,和perish拼盘的另一只乐队玩的也是金属。沈泊原在后台和两支乐队一起吃了口快餐,就先上台调吉他。 他看了两眼手里这把红色的吉他,轻轻把它放在了旁边的琴架上。往常每次要演出的那种不适感今天还是有,只是比往常轻了许多。 “去哪儿啊?”阿灭站在门口吸了口烟,“不会临阵脱逃吧?” 沈泊原从后门口出来,回头看见他蹲在墙角,无奈地笑笑一起蹲了过去,“没,就出来透口气。” “又不舒服?”阿灭问。 “还好。”沈泊原把手搭在膝盖上,问阿灭要了根烟。今天的风扑过来有种收进骨头的冷,第一次点烟的时候都没点着。 “也是,毕竟今天对你来说,也算是新的开始了。”阿灭笑了笑。 “有那么神吗。”沈泊原看着蓄起来的烟灰,“你呢?” “我刚打了个电话,然后又给阿陨拨了几通,”阿灭皱起眉,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这傻逼,现在演出都干脆不闻不问了。” 沈泊原抬头看着灰蒙蒙的,马上要彻底暗下来的天空。他碾灭了烟,拍拍阿灭的肩膀站起身,“走吧,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 天气预报今天是要下雪的,难怪今天这么冷。许之湜从钱姐店里出来,围好围巾后把发尾撩了出来,向空气中哈了口气。 已经能很明显看到白色的雾气了。 他打开手机,确认阿灭给他发的livehouse位置。他准备提前一个小时过去排队,阿灭说后台不方便过去,让他到了之后找门口的一个检票人员不用排队直接进去。 到了livehouse门口,天空灰暗一片,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许之湜伸手接了一会儿,雨滴落在掌心,透明、毫无踪影,许之湜的心情也跟着空落落的。 手机跳出条天气预报提醒:平城将迎来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温度骤降,请各位市民注意做好保暖工作。 他打开微信私聊界面,吸了口气,打了几个字过去:沈泊原,今晚会下初雪,一起看吗? 沈泊原收到消息的时候,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后打开了一条缝。他盯着消息看了一会儿,回复过去。 【yuan:我要靠近十点回来。】 对面回得很快。 【芝士脆:没事,我也要差不多这个点。你忙完给我打电话吧?】 许之湜看沈泊原的消息不算拒绝也不算答应,等了一会儿,对面才有消息过来。 【yuan:好。】 许之湜松了口气,发现雨声渐渐收了,他有些惊喜地瘫开掌心接了一下。 是要下雪了。 沈泊原关上窗户收回湿漉漉的手,旁边工作人员正好在喊他过去换服装。 【芝士脆:你觉得“凝雨”这个名字,好听吗?】 【芝士脆:雨变成雪,有了看得见的形状和颜色,就能在世界短暂地停留一会儿。】 沈泊原想起很久以前,许之湜提过他很喜欢下雪,而他这样的解释,也让沈泊原觉得下雪好像是一场很珍贵的事情。 【yuan:挺好听的。你又要起什么名了?】 【芝士脆:晚上告诉你。】 沈泊原笑了笑,走过去换衣服。临场前,他心跳莫名开始跳快,深呼吸几次都有些缓不下来。 他戴上帽子准备上场,把手机放在桌上前,屏幕又跳了一下。 沈泊原扫了一眼,不知道是哪个app跳出来的广告: 听说一起看初雪的人会一起到白头哦~ -------------------- 嗯!捂紧马甲!就要掉了! 第33章 命中注定 场地内聚起来人之后,许之湜穿着一条长袖还是觉得热,背后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第65章 他的位置挺靠前的,视线很好,正对着吉他手的位置。 乐迷都在等待着喜欢的乐队入场,许之湜的心情其实有些惆怅。 他也一直很想有场自己的乐队演出。 最近乐队半解散的状态让他心里实在不踏实,所以在入场前他把突然想到的乐队名立刻发了出来,王珂和于霄都表示挺喜欢这个寓意。 两旁音响里放着热场的歌,大家在跟着大合唱。等到旋律结束,灯光慢慢暗下,场内的人一波一波沸腾尖叫起来,跟着屏幕上的数字倒数。 黑暗里,许之湜隐隐约约看见perish乐队的成员陆续上场,吉他手朝他这里的舞台走来,弯腰拿起了琴架的琴。 一束白色的灯光直直打下来的时候,许之湜仰起头,一大半视野都是修长的腿。 视线往上,吉他手穿着一条黑色无袖上衣,肌肉匀称。青筋凸显,像蜿蜒的河流,从小臂延伸到手背,指尖扫下泛着微光的钢弦。 yuan仿佛和手里的吉他融为一体,整个人像一团火焰一般,直直地烧到许之湜眼前。 直到阿灭的黑嗓响起,他才缓过点神。 yuan今天和过去太不一样了,就像变了个人,除了依旧没有刻意露脸,已经完全融入了现场的氛围。 连着几首下去,疯狂的器乐演奏中,乐迷已经不满足于pogo甩头,中间已经有人在组织起玩死墙。 许之湜几乎已经全身湿透,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再参与重型摇滚现场的这种激烈活动,在人群里被挤到了前面的栏杆处。 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他抬头盯着侧身对着舞台的yuan,看见了他右手手臂上的纹身。 纹身面积不大,从大臂蔓延到肩膀。图案是一把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吉他。琴身是红色的,完好无缺。 但琴弦根根断裂,混乱地绕在琴颈上。 琴身完好但琴弦断裂,吉他就没法发出一点儿声音。 许之湜觉得莫名特别压抑。 总觉得那纹身象征着什么说不出来喊不出来的东西。 灯光又再次一亮,许之湜看见那琴弦延伸向手臂内侧。总觉得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或者说,yuan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就很特别。 思绪没法维持太久,周围的乐迷太疯狂,许之湜跟着又一起嗨了一阵撞了一阵,台下又开始喊安可了。 阿灭在台上摸了把湿漉漉的凌乱长发,笑着说:“刚就安可了啊,还唱啊,后面还有一支乐队呢,我都累了,你们不累吗?” 台下一人一句,完全听不清。阿灭说:“那我挑一名幸运观众,让他来选择唱什么吧,怎么样?” 台下立马尖叫起来,举起手挥舞。 “来来来,举高点啊!”阿灭抬手示意。 许之湜有些精疲力竭地靠着栏杆,看阿灭朝台下观望着。 场内灯光都亮着,大家用力挥舞着手臂呼喊。混乱之中,许之湜余光好像看见有人往台上扔了什么。 他望过去才发现飞过去的是个塑料水瓶,里面还有水洒出来。 就在水瓶即将砸到台上时,许之湜看见吉他手摘下帽子,跨出一步,稳稳地接了下来。 台下愣了半晌,立刻有人发出尖叫,“卧槽——好帅啊——” 许之湜看见吉他手的脸时,完完全全愣在了那里。 有一瞬间,他觉得这方小小的空间要倒塌了,可下一秒他还是完好地站在这。 阿灭拿着话筒朝这边看了过来说:“哎哎哎,别他妈往台上洒水啊,淋坏设备,把我卖了都赔不起啊!” 台下瞬间哄笑一片,有人在喊:“手滑了手滑了!” “就选那个白色长袖的男生吧!”阿灭指了过去,“你选个歌吧!” 许之湜盯着吉他手的脸,他已经分不清耳边是尖叫还是自己耳鸣了,只觉得嗡嗡一片。 他又抬手摸着胸口,心跳也摸不着了。 舞台两旁两台大风扇吹过风来时,许之湜才觉得自己不至于在热浪中窒息。 沈泊原就站在那。 一只手扶着吉他的琴颈,另一只手用帽子接着水瓶站在舞台上。 见人不说话,阿灭走了过去说:“选歌也行,指定哪个成员solo也可以的啊!” 沈泊原本也热得一身汗,弯腰把瓶子和帽子放在地上时,顺着阿灭看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又开始快了,他第一次扫过台下大片人群的脸,最终停留在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上。心跳在那一刻震耳欲聋,砰得一声,沈泊原差点没有站稳。 眼神碰上的那一刻,许之湜才缓过神来阿灭是看到自己了,他用尽自己最后的神志和力气,喘着气喊:“我想,听,吉他手solo!” 看见帽子下是沈泊原的那一刻,许之湜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惊喜。 沈泊原好像就应该站在那。 站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 “行!”阿灭比了个ok,转身拍了下沈泊原的肩,放下话筒说:“这就是那个一直找你的男生,他今天来现场了。” 沈泊原出汗的手心握着琴颈滑了一下,狠狠地撞在腿边。 他牢牢地、出神地盯着许之湜。 而许之湜也看着他。 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没有任何探究,仿佛就只是认为自己应该在这里。 “就那首歌吧。”沈泊原看着他,像是在喃喃自语。他低头在吉他上弹出几个音,过了一会儿还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第66章 阿灭见沈泊原状态有些奇怪,抓了一把他面前盒子里的拨片,往台下洒了出去。底下立马传来尖叫声,氛围又再次热烈起来。 “大家跟我一起给点应援啊!”阿灭说。 沈泊原知道自己还在以p队身份演出,快到结束了不能现在掉链子,于是朝鼓手和贝斯手简单说了几句要什么节奏。回到位置,他打了个手势,重新按下琴弦。 阿灭听着节拍,带动底下的乐迷挥着手。 沈泊原没有唱歌词,只是把编完的曲子弹了出来。 许之湜有一回在坐车的时候,告诉了他这首歌的名字,叫作《白色世界》,意思是和他之前所认知的,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全新的世界。 沈泊原弹着旋律,看着台下的人,他好像看到了这个世界。 在发现他和许之湜将会有另一种羁绊的时候,沈泊原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发酸发烫。 眼前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模糊,在一刹那,手里的拨片碰错了琴弦。音响里不明显地嗡了一声。 台下人声鼎沸,沈泊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后台的,缓过神来的时候,他捂着脸,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急促。 阿灭擦了擦额头的汗,拍拍他后背,“咋了?又不舒服了吗?你在这缓缓,那男生马上就······” “是许之湜在找我。”沈泊原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啊,”阿灭愣了一下,“噢,那男生是叫这个名儿,你认识他啊?” 沈泊原慢慢地把记忆零零碎碎地衔接起来,抬起头说:“所以那天给我电话的······” “是他,我们当时演完,他就追过来了,问我想见见上台的吉他手,想拉你去他们乐队,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个果儿······”阿灭解释着,下一刻抬高了声音:“哎?你去哪儿啊!” 沈泊原套上羽绒服,扯过旁边工作人员刚收好的琴包,快步走了出去。 将要推开后门的时候,旁边员工通道,许之湜正跟着一位工作人员走过来。 沈泊原几乎没有犹豫,推开门跑了出去,身后那声“沈泊原”留在了关上的铁门后。 外面正在下着小雪,慢悠悠地飘着,在路灯的光下打着转。 整个世界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小雪,变成了白色。 沈泊原只觉得此刻前所未有地头疼欲裂。 往常演出完还算可以忍受,而今天像是积攒了这两次下来所有的不适,痛苦像是要把他剥离成两半。 他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下一刻他立马在雪地里狂奔了起来,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跑。 想要逃离什么。 旁边的马路上是飞驰的车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开始失重,在下坠。 幸好是许之湜。 又为什么偏偏是许之湜。 -------------------- 掉马啦—— 第34章 分崩离析 雪扑在脸上,像细碎的沙砾刮过脸颊,沈泊原拽着琴包在路上不敢停下脚步。 余光里,所有灯光都在摇晃,忽明忽暗。 喉咙灌进凉风,肺都要结起冰来,每一次呼吸,沈泊原都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在撕裂。 他仿佛又看见了四年前的那一场雪。那场雪里,完整地留下来的,只有一把吉他。 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老爸倒在雪地里,周围却是刺眼的红色。在救护车一闪一闪的车灯里,那血色好像在不断地朝他扑来。 耳边是尖锐的人声鸣笛声,像是深渊的魔鬼朝他嬉笑,最后它又停下了,换成了老妈撕心裂肺的哭声。 然后撕心裂肺的哭声变成了无尽的沉默、沉默,终于有一天,那沉默变成了一道锋利的寒光,划开了跳动的脉搏。 沈泊原再次苏醒的时候又是在一片白色之中。 洁白的病床上,老妈眼角似要开裂,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她哑着声转过头,把无法找到出路的、空洞的一切转向了他,“要是你当初,不想玩吉他就好了。” 沈泊原一脚踩在了刚结起的薄冰上,无声地双膝跪倒在地上,琴包从他肩膀滑落,一起沉默地摔在雪地里。 明明都已经放弃了。 全部都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要再一次重蹈覆辙。 沈泊原大口地呼吸着,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他觉得全身力量都被抽光,双手找不到支点,将要倒下来的那一刻,有人接住了他。 许之湜不知道沈泊原从刚刚开始的反应到底为何,来不及思考就飞速地滑跪在雪地里,抱住了沈泊原。 沈泊原眼见那世界终于被撕裂,碎成一块块的。他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许之湜急促的喘气声,还有一句句:“没事了,沈泊原,没事了……” 许之湜摸着沈泊原短茬茬的头发,觉得自己掌心又刺又疼,心里也是。他们抱着,胸口贴着胸口,许之湜总觉得沈泊原也在疼。 “没关系了,沈泊原,”许之湜轻轻耸了耸肩膀感受肩头的力量,“不要怕,我在这。” 沈泊原埋在许之湜的颈侧,抬手抱住了他,再一点点收紧。他没有支点的世界,摇摇晃晃的,到底还是稳了下来。 这沉默的拥抱化进了漫天飞扬的雪里。 “其实我之前在琴行就听过你弹钢琴。”沈泊原的声音有点哑。 许之湜觉得自己睫毛有些沉重,他眨了眨眼说:“是吗,今天是我第一次听你弹吉他。” 第67章 沈泊原又不出声了,许之湜轻轻笑了笑叹了口气。他拍拍沈泊原的后背,羽绒服发出噗噗的声音,“原来我一直在找的就是你。” 许之湜呼出口气,觉得一切那么不可思议却又这么实实在在都在眼前了:“那个时候你总推开我,还说什么学什么乐器都好,于是我就什么都不想告诉你。” “这下好了,现在才知道一个在组乐队,一个是组乐队那个人一直心心念念在找的吉他手。”许之湜说完又笑了一下:“沈泊原,这下你信了吗,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命中注定,有些人从遇见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发生点故事。” 沈泊原一点点地听着许之湜说话,最后提着嘴角然后嗯了一声。 那些总疑惑的,为什么一个学古典的人爱听摇滚,为什么很温柔的一个人会“离家出走”,那些问题倒是都说得通了。 他抬起头,看见许之湜头发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你头发白了。”许之湜看着他,先一步笑了起来。 沈泊原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随后才也跟着笑了,“起来吧,别让别人加深刻板印象,觉得玩摇滚的都爱搞点行为艺术。” “这嘴。”许之湜笑得一屁股坐进了雪地里。 衣服口袋里手机震了震,许之湜才想起刚刚和沈泊原抱着的时候似乎就响过。 是阿灭打来的电话。 “沈泊原本来说好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半路跑了……”阿灭在电话那头语速很快。 许之湜愣了愣,才回道:“没事,我抓住他了。” “啊?”阿灭疑惑道。 许之湜笑了笑,“以后和你说。”然后挂了电话。 沈泊原看了看他,伸手拉了许之湜一把。许之湜站了起来,拍了拍外套上的雪。 沈泊原弯腰拿起琴包背上,“走吧。” “走回去吧,也不算很远。”许之湜伸手接雪,愉快地转了半圈。 “你就是想玩雪吧。”沈泊原抬头看了会儿天,又转头看见许之湜睫毛上落着几片没有融化的雪。 两人在路上沉默了很久,沈泊原每次想开口的时候,总觉得嘴唇要痉挛了,最后一个字也没能说得出来。 许之湜什么也没问,没问他为什么会在那儿,为什么又跑走,最后还摔在雪地里。 许之湜总是给足了他空间,让他可以紧紧地把自己锁起来裹起来,等他愿意松懈下来一点了,他能看见许之湜还是站在那儿,然后告诉他,没关系不要怕。 所以到现在,沈泊原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真正地缩到他逃避一切的壳里。 十字路口的红灯闪烁着,整个世界因为初雪都变得静谧,路过的三两行人都举着手机记录这个夜晚。 所有人都能松懈下来,唯独沈泊原。 从刚刚的演出开始,许之湜就觉得沈泊原整个人绷得越来越紧。 “演出前我问你‘凝雨’这个名字好不好听,其实是我终于想到了要给乐队起什么名。之前总想着再等等不着急,结果还没等到乐队有什么像样的作品,昊哥就离开了,哦,昊哥就是我们队的吉他手。”许之湜慢慢地说着。 “他说玩乐队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地下,他就没能走出来,最后买了车票回老家。我们车站去送他的那天,他就背着一点点行李,把他最喜欢的吉他都卖了。” “是你打耳洞的那天吗?”沈泊原顿了顿才问。 “嗯,”许之湜点头,“那会儿我看着车开向很远的地方,我就想,是不是大家最终都是要背朝理想的。有了这个想法,我就像一头扎进了冷水里,周围的一切都在往下沉。我就想打个耳洞,让自己疼一点,告诫自己要走下去。”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被头发盖掉的半只耳朵,前段时间他一下子垮倒也就有原因了。 “那你前几天回去也是因为乐队的事情吗?”红灯跳绿,沈泊原跟上许之湜走过斑马线。 “是的,我爸妈问我到底是要出国读书还是留下来。”许之湜走到对面后停了下来,“我想留下来,我想要继续组乐队,也一直在找一个技术很好却从不露面的吉他手。” “沈泊原,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不愿意说,没关系,我可以先开口。其实我真的有很多想问你的,也有很多想和你说。但是绕来绕去,我发现我站在这就是最好的解释了,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吧?”许之湜说。 沈泊原站在那儿,看见雪花在他们之间飘过,落在地上,落在他心头,然后把世界上一切嘈杂都带走了。 “和我组乐队吧,”许之湜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们走出地下,走出平城,走到世界,走到实在走不动的地方。” 沈泊原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知道许之湜今天来的目的,也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但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他的鼻子和眼眶还是酸了。 他的眼前仿佛敞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许之湜背后是雪白的一切,仿佛他只要踏过去,就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而且就像许之湜说的那样,他甚至可以走得很远很远。 可是他做不到。 他早就是一个被过去淹没,没有未来的人,他的当下也是因为许之湜才变得清晰生动。他从来平城的那一天,或者说在高考交上白卷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未来了。 如果今天来的人不是许之湜,或许沈泊原聊下来觉得合适就可以加入,他也不会想得太远会怎么样。因为怎么样都可以,都无所谓。 第68章 可来人偏偏是许之湜,一个能够抛开敞亮前途,只为自己想要的人。 沈泊原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以后、想未来,所以他切切实实犹豫了。 他不知道自己加入了乐队能带来什么样的价值。 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怎么能够盼望他加入的乐队能有耀眼的未来。 沈泊原没有正面回答许之湜的问题,“刚来平城的时候,我身上没什么钱,就先在酒吧找了份工作。有天遇上了阿灭他们乐队演出缺人,刚好我会点吉他。每次帮忙他们都给我不少演出费,我发现这把吉他可以赚不少,就答应给他们长期替补了。” 许之湜听出来沈泊原在把玩吉他说成一件很巧合的事情,但沈泊原的实力,包括他在沈泊原房间里看到的谱子,都足以证明吉他是认真学过的,是真的喜欢的。 “那为什么后来就不想玩了?”许之湜问。 “我后来找到了现在的工作,也不缺钱了,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在……” “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说谎。”许之湜声音冷了下来。 沈泊原顿了顿,没再作声。 许之湜本没着急问什么,也不着急沈泊原会给自己什么答案。如果沈泊原轻易答应加入,他也就不用花那么多时间找他了。 许之湜把自己的态度摆在这,那他需要的就不是一个答案,而是沈泊原的态度。 不是逃避,不是用谎言堆砌的话。 他吸了口凉凉的空气,缓住要上头的情绪。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逃跑?”许之湜问,“阿灭都说了,你是想加入乐队的。” 沈泊原缓了口气,朝着许之湜的眼睛,仔细地说:“看到台下是你的时候,我是挺惊讶的,但又觉得是意料之中。但我觉得命运像是在和我开玩笑,这个玩笑开得让我一下子无法接受,我被这个天大的幸运砸得有点懵。” 许之湜伸手拦住沈泊原即将走进楼道的步子,他对沈泊原云里雾里的话语开始感到有些气急,“既然幸运是我了,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和我组乐队?你的实力明明就能让你成为一个很出色的吉他手,为什么,为什么又想着要拒绝我?” “不是拒绝,而是我做不到。”沈泊原移开了视线,“组乐队真的算了吧。” 许之湜皱起眉,这次对沈泊原逃避的态度彻底生气了,“做不到什么!你还没踏出一步就……” 沈泊原第一次声音提高打断了他,“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梦想,而我只需要一个平静的生活!你离我太近了,会让我误以为我也有梦想!” 许之湜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卸了下来,觉得听到的每个字都像是有千斤重。 沈泊原从他身边跑上了楼,楼道里,门“砰”的一声,把许之湜关在了外面。 第35章 反悔 “脸垮出两百里地了。”钱姐朝旁边反复洗着碗的沈泊原盯着。 沈泊原其实脸色没什么变化,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其实都差不多,有心事的时候和平常也没多大区别,但会反反复复地做同一件事。 “好了好了,够干净了。”见人不应,钱姐叹了口气,过去把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你昨天又哪儿去了啊?小许老师还来找你。” “找我什么事?”沈泊原问。 钱姐朝沈泊原看了一眼,重新坐回旁边的椅子,“没什么事吧,他来的话不是总顺带问一下你吗。” 沈泊原低低地应了一声。 “哎对了,我一直没问你,小许那天知道我腿的事情之后,你们不是走了吗,他后来……还好吧?”钱姐说,“最近来的几次总盯着我腿看,但他不说我也不太想提。” 沈泊原关了水龙头,擦擦手,“他就是知道你跳舞,腿却伤成这样,一下子接受不过来。” 钱姐叹口气,“小许他这人还挺感性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内心想得也多,跟你一样也不说出来。”过了会儿又说,“但他这个不说,和你不一样啊,你是纯憋着,他就是太有分寸。” 沈泊原没忍住叹了口气。 太有分寸。许之湜的确是这样的。 包括到了昨天晚上那个程度,许之湜也依旧没让他先开口。沈泊原觉得自己和他待在一起很放松,都快忘了许之湜也是因为自己,很多时候都得小心翼翼。 沈泊原拿起台上的手机,点开微信的界面。许之湜往常都会戳戳他聊几句,但今天一天都没声。 他知道自己向许之湜道个歉也是无用功,许之湜要的不是这个话,可他真的没办法迈出那一步。 无解的局面。 沈泊原又叹了口气,看着聊天记录,觉得自己心都空了一块。 记录还停留在两个人约好看初雪上,许之湜看那几句话看了半天,最后无奈地笑笑熄了屏。 把吉他手yuan和邻居沈泊原两个身份重叠在一起,没花太久时间。难受的是本来约着要一起看初雪的美好约定,最后以闹剧收尾。而且沈泊原还说出了那样的话。 “许老师,我好像还有点想吃东西。”苗晨晨拉了拉他的手。 许之湜回过神,低下头笑了笑,“可以呀,还想吃什么?” 苗晨晨晚上还有乐理课,留在琴行吃饭。他这段时间钢琴都练得很好,许之湜就当作是奖励带他出来吃。 “那家店吧,我想吃一份小汤圆。”苗晨晨指了指马路对面,“那个大哥哥我还认识。” 第69章 许之湜看他指着钱姐的店,透过玻璃门,里面的顾客都裹得厚厚的,还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纠结了片刻还是带苗晨晨进去了。昨天那事情只是两个人立场不同,没必要刻意躲着谁。 “许老师来啦?”钱姐看见他笑着问,“带着学生吗?” 沈泊原正打扫着桌子,听到声音转过头。许之湜和他视线碰到了一下,很快就没什么表情地转开了。 “嗯。”许之湜朝钱姐笑了笑,余光瞥见沈泊原进了后厨。 “姐姐!我要一份小汤圆!”苗晨晨说。 “好嘞小朋友,”钱姐说,“你坐这等会儿。” 许之湜找了位置坐下,苗晨晨拉着他要玩跳一跳,“许老师,快来!我邀请你。” 干等着没什么事,注意力还容易不由自主移到沈泊原身上,他点开了苗晨晨发给他的组队消息。 组队玩跳一跳一把用不了多久,许之湜刚开始玩总控制不好,每次小人跳到格子边缘缓慢倒地的时候他都想闭上眼睛。过去了四五把他才慢慢地渐入佳境,第六把终于赢下苗晨晨,他放下手机握拳长叹一口气,“哎,终于一雪前耻了。” 苗晨晨在旁边笑得好大声,沈泊原正好端了小汤圆过来。 “大哥哥!你忙吗!跟我们一起玩游戏吧!”苗晨晨喊完又朝许之湜看了一眼,“我们三个人比赛!” 许之湜愣了愣,没听见沈泊原拒绝,便抬头看了他一眼。沈泊原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等待的意味。 许之湜朝身旁侧了下头,“不忙就一起玩会儿吧。” 沈泊原坐到他身边,卷过很轻的一阵风。 许之湜不知道为什么,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莫名就想起昨天沈泊原的话,心疼里还带着点儿烦躁。 许之湜临时拉了个三人群聊,苗晨晨把链接发在群里,很快开了局。 第一把三个人维持了挺久,但轮到许之湜的时候,格子变成了面很小的圆柱,他按在屏幕上一会儿就松开,很遗憾地,小人离格子差了一点点。 他放下手机,轻轻偏过视线看沈泊原的手机,沈泊原那个格子变大了,很容易跳上去,但眼见着时间都要倒数完了,沈泊原按着屏幕都没松手。 最后一秒,蓄力的小人直接飞了出去。 “认真玩。”许之湜皱了皱眉。 沈泊原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第二把再开,许之湜又结束在差不多的地方,沈泊原和苗晨晨一人一轮比拼了很久,最后苗晨晨跳得太远输掉了。 再开第三把,许之湜才发现认真玩事实上是他认真地看着这俩人玩。每次遇到那种又远距离又小的格子,许之湜以为要game over的时候,沈泊原总能精准地跳到中间。 又一把下来,许之湜彻底没了参与感,他烦躁地推了推碗,“这把打完就要结束了哦。” 苗晨晨刚嗯了一声,许之湜就见到沈泊原手机上的小人飞了出去。 苗晨晨听话地关掉了手机,捧着碗吃小汤圆。身旁沈泊原没起身,许之湜也不是很想讲话,撑着下巴看着玻璃门外缓慢的落雪。 昨天开始,这场初雪几乎没停过,外面的世界都雪白一片。 “你晚上……几点下课?”沈泊原突然问,声音小小的。 许之湜没转头,“带他吃完饭过会就回去了。”这段时间照常没意外都是两个人一起回去,但许之湜今天就故意不想像没事儿人一样和他待在一块,尤其是沈泊原现在带了点愧疚的意味,许之湜干脆给够空间让沈泊原认真思考昨天的事情。 沈泊原起身离开之后,一直到他和苗晨晨吃完东西也没出来。 明显是在避着,许之湜又是一阵烦躁。 “许老师,我吃好啦,我们走吧。”苗晨晨说完又盯着他看了看,“许老师,你耳朵怎么了?” 许之湜摸了摸耳朵,朝手指一看,发现有血,他愣了愣,拿起手机照了一下,发现耳洞那儿肿起来了。 之前王珂给他打完耳洞跟他说要注意发炎,有的人体质敏感,吃海鲜类的也会有影响。 耳朵这几天没完全恢复,但许之湜当心着这几天都有消毒。估计是刚刚晚饭的时候鱼吃多了,耳垂莫名就肿了起来。 他抽了两张纸随意地往耳朵上按下去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抓住往外带了一下。 “耳朵怎么了?”沈泊原抓着他手腕皱着眉。 能怎么样。 就看到的那样,肿了,出血了。 许之湜还没开口,沈泊原松开了他的手,紧接着,许之湜就感受到耳垂冰冰凉凉的。 沈泊原拿了酒精棉碰在耳朵上的时候,许之湜盯着自己指尖出神。 很不自在,心里也平静不下来。 两个人就像绷紧的弦,两头牵着的却是不同的根。 许之湜难受的点是沈泊原明明有喜欢的东西,却说自己只是需要一个平静的生活。而他觉得沈泊原不自在,更多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态度,而不是考虑自己的事情。 沈泊原涂完,抬手把许之湜的碎发别在耳后,指腹碰到了他冰凉的耳廓。 “走了,谢谢。”许之湜歪了下头,站起身从他旁边走过,然后身影一点点离远,最后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一直到晚上下班,沈泊原都觉得自己提不起劲。这个点末班车也结束了,他走在路上,听着踩在雪上吱嘎吱嘎的声音,第一次觉得有点心里发酸。 第70章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沈泊原转进药店买了支药膏,出来后给许之湜发了条消息:你在家吗? 握着这支药膏一直走到楼底下,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立马抽了出来。 但打开看,是阿灭发来的消息。 【阿灭:你昨天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跑了?】 【阿灭:怎么又不想玩乐队了?】 沈泊原呼出口白气,站在楼下给阿灭打了个电话解释。 通话不算久,但把他和许之湜两人错开的所有时间一点点梳理、重叠在一起,有一种生活朝他开了个巨大玩笑的感觉。 可细细想过一遍,好像是他当初的疏远才导致两人之间一直不断地错过。 如今一切都在面前了,沈泊原又觉得自己没有办法面对。那些沉在脑海里的所有记忆都开始争先恐后地浮现。 他发现血淋淋的一切其实一刻都没有忘记,翻出来再看,它依旧让人心惊胆战。每次摸到电吉他的钢弦,都像是摸到老妈手腕上的疤,每一次钢弦的震动,那疤痕就在他的全身渗出血来。 堆了雪的深夜,似乎没有平常那么灰暗,积雪反射着光,白得让人晃眼。 沈泊原没能等到回音,他才发现流下的最疼的那滴血,是他好像会和许之湜渐行渐远。 他说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他有些反悔了。 第36章 属于他自己 许之湜一晚上都没等到沈泊原的信息,昨晚一边编曲一边注意手机有没有亮,看了得有一千回也没能如愿。 他按了下手机准备看一下今天的天气预报,结果按了半天手机没反应。 站在那把买新手机最低预算要多少都估了一遍,终于意识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充上电后,手机顺利地苏醒,锁屏立刻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显示时间是昨晚九点五十八。 【yuan:你在家吗?】 许之湜握着手机愣神了半刻,趿拉着拖鞋冲到门口,门铃都没按直接哐哐拍门。 沈泊原本来还在厨房做早饭,一晚几乎没睡,看着锅里飘着的面都有点晕,听到大门被拍响,关了火立马去开门。 看到许之湜在门口的时候,沈泊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想哭。 “我就住你隔壁!”许之湜皱着眉,“有了微信就变成网络好友了是吧。” 许之湜本来还想继续说,但看见沈泊原眼睛里都是血丝,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又一下子心软了。 沈泊原眼眶还透着疲惫的红,一脸被训的样子站在那委屈巴巴的。 “门铃会不会按?”许之湜越说越生气,转身往自己的门铃上拍了一下,楼道里响亮地叮咚了一声。 “昨天找我干什么?”许之湜转过身问。 “我昨天买了软膏,是我之前养耳洞的时候涂过的,挺有效的,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给我买的那怎么我连影子都没见着?”许之湜说。 “我拿给你。”沈泊原说完进了屋。 许之湜拿了屋里的钥匙把门关上,进了沈泊原的屋子。屋里有很强烈的熏香味,比他任何一次来都要重。他看着沈泊原从架子上拿药,一下子就有点心疼。 沈泊原拿完药,往许之湜耳垂上看了看,他记得当初自己直接一起打了四个耳洞都没肿成这样。“每天消毒完可以涂。”沈泊原说。 许之湜接过药塞进口袋,“知道了。” “你……还在生气吗?”沈泊原声音听着还有点哑。 许之湜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沈泊原低垂的眼睛叹了口气,“沈泊原,我不是生气,我是觉得很无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因为你经历过什么我都不知道,你也从来不肯说,那我就什么都没有办法做,你知道那种无力感……” 话没说完,沈泊原靠过来抱住了他。 天气一冷,体温就显得更加温暖,许之湜感觉到颈侧沈泊原温热的呼吸,头发被那呼吸轻轻吹开,落下,又轻轻吹开,挠着脖子。 “别装委屈,我比你更委屈。”许之湜埋怨了一句,沈泊原的拥抱就变得更紧了。 许之湜看不得沈泊原小心翼翼的,抬手在他脑勺摸了两下,“沈泊原,无论你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吉他手,我都很在乎你。” 许之湜说到这,明显感觉怀抱里的人滞在了那,但他还是继续说,“那天是你和我说你特别想弹吉他的,是不是?” 沈泊原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就是希望你看看当下,想做什么就不要想太多。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许之湜说,“我们能抓住的只有当下。” 沈泊原没说话,又抱着他一会儿,许之湜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突然有些感慨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拧巴的一个人。可也没办法,喜欢都喜欢上了。 “我就是想问你,不管其他别的,你喜欢弹吉他吗?”许之湜问。 沈泊原的声音良久才在耳边响起,“喜欢。” “那教我弹吉他吧。”许之湜过了一会儿开口道。 沈泊原把他又抱紧了一点,觉得自己的心脏贴着许之湜才能跳动。许之湜的温度让他所有的情绪都缓和过来了。 许之湜感受到沈泊原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忍住笑了。 沈泊原的语调终于上扬了一点,“好,教你。” 第71章 “所以你是想偷师学艺?”于霄睁圆了眼睛。 “不是,你脑回路怎么绕的,打死结了吗?”王珂翻了个大白眼,“这叫循序渐进。” 许之湜笑了笑,喝了口果汁解释:“感觉他一时半会好像还没想好组乐队,我也没其他好的方式了。”其实他知道沈泊原更多在意的是他的情绪,只是他希望沈泊原能够把重心放到自身,所以才想了这样的办法。 “也是,毕竟在p队待了那么久都没加入,也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丁其说。 “要我说,小许你就是看上人家了。”王珂露出八卦的笑容,“教着教着就要滚一起去了。” 许之湜猛呛了一下,咳得脸都红了。 “可是你不肯教我贝斯,我们也还是······”于霄话说了一半,被王珂看了一眼闭上了嘴。 许之湜和丁其相视一笑,回过头又当没事人。 “这仨瓜俩枣的,笑了呗就,又不是外人。”王珂往酒杯上弹了一下。 “小女孩儿家家的,矜持点。”丁其批评了一句。 许之湜把沈泊原发给他的编曲点了出来,发在了群里,“编曲是沈泊原做的,说实话,电吉他无论是音色还是效果完全是我想要的。等珂姐和霄哥把贝斯和鼓再编一下,这首歌就基本没问题了。” 丁其把“《白色世界》demo”的音频文件点开来,放大了声音。 自从花了所有积蓄开了巴别塔之后,丁其有很久没有关注过摇滚乐相关的东西了。以前还在当乐队经纪人的时候,每一首新歌他都会很认真地进行制作。后来那些歌像一颗颗石子沉进海底,无人在唱,也无人记得。随着时间消磨不见,他也把自己那一份梦想化作一颗不值钱的碎石,打破理想的世界,回到现实。 听到许之湜还略带青涩的嗓音响起时,丁其觉得那片废墟好像在一点点重建。 “我懂你为什么非他不可了。”丁其见过不少吉他手,但听到这版编曲还是有点震惊,“旋律没太大变化,但把需要的那种力量表现出来了。” 许之湜笑了笑,“再等等他,我们乐队就能有一个让人过耳不忘的吉他手。” 沈泊原洗完澡坐在沙发,约好教吉他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许之湜下午的时候提前和他说了要去酒吧。 拿了电吉他连好音箱调好音,沈泊原坐回沙发,屋子里静悄悄的,但他发觉自己的心却完全静不下来。 尤其是闲下来之后,脑子里又全剩下许之湜说的那句“我在乎你”,就更加坐不住。 手机震了几下,许之湜问他需不需要带什么过来。 【yuan:带人就行。】 【芝士脆:ok/】 很快,透过墙壁,沈泊原听见对门被打开又关上,随即自己门口叮咚了一声。尽管有那么多重缓冲,沈泊原还是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沈老师,今天教什么?”许之湜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朝他笑。 沈泊原把拖鞋拿到他跟前,“你是一点都不会么?” “会点基础,之前昊哥教过我一点。”许之湜换完鞋,看见沙发上的电吉他又问:“不用你经常弹的那把吗?” “那把……没这个好练。”沈泊原说。 许之湜坚持了一下,“我想用那一把。”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泊原的时候他用的,也是他每次演出时不离手的。 “就这个吧。”沈泊原没松口。 许之湜没再坚持,但是心里像硌着块石子。 圈内乐手几乎都有纹身,情侣纹身比比皆是,把生命里忘不掉的人直接大面积纹在身上的也有。他知道沈泊原左手手臂上是有一个吉他纹身的,没看错的话,和他常用的那把吉他一模一样。那必然是有重要意义的。 于是那个石子别得越来越难受。 “教你弹《白色世界》吧,里面的指法不算太难。”沈泊原把音量调小后,看了看许之湜左手手型,“你不是学过一点吗,手指立起来点,手腕和大拇指放松点。” 许之湜嗯了一声,但低头盯着吉他没动。 沈泊原曲着手指往他手背上弹了一下,“在想什么。” 许之湜抬头盯了他一会儿,才闷闷地说了句“没什么。”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沈泊原拒绝把那把吉他给他之后,许之湜就发现自己提不起一点劲想说话。 “这把吉他是阿灭他们之前送我的,挺贵的,音色也好。”沈泊原坐到他旁边,抬手把他手指轻轻掰正。 “红色那把芬达,是我爸去世前留给我最后的东西。”沈泊原说,“没有其他原因不想给你用,只是觉得这把更贵更新的适合你。” 沈泊原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人,可听到去世那两个字,许之湜有点儿后悔。 沈泊原把他的手型掰正确后没有离开,他手上的茧让许之湜的手指很痒,像是有小虫子在咬在挠,但一点儿也不讨厌。 “你不要不高兴。”沈泊原低声说了一句。 许之湜发现心里的那块石子变成了一朵蒲公英,一吹,全部散开来了。 许之湜往沈泊原指尖捏了一下,轻轻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这么小气了。” 《白色世界》不难学,沈泊原把几个陌生的指法教给他之后,许之湜能大差不差地弹下来。 “手指疼不疼?第一天别练太久了。”沈泊原说。 许之湜看了看已经留下痕迹的指尖,把吉他塞给沈泊原,“嗯,沈老师展示完就下课。” 第72章 沈泊原看了看他,无奈地笑道:“许之湜,你是不是存心报复我。” “哎,”许之湜笑着叹口气,“谁让我小气呢。” 沈泊原抱好吉他,许之湜把拨片递给他。 沈泊原弹了一首比较温柔的曲子,在屋子里不高不低地环绕着,每次揉弦的时候,许之湜觉得自己的心脏酥酥麻麻的。 他靠着沙发抱住膝盖,放轻呼吸静静地看着沈泊原。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沈泊原弹吉他。 比起人声鼎沸的演出,现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许之湜才觉得是第一次真正地走进了沈泊原的世界。 沈泊原像是换了一个人,整个人只要拨下琴弦,专注得仿佛和琴融为一体。 在抱起吉他的这几分钟里,沈泊原不属于琐碎重复的生活,不属于沉默彷徨的经过,只属于他自己。 “沈泊原,如果我说,我都有点不想让别人听见你弹吉他,只想让你弹给我听,你会不会笑我。”许之湜觉得自己的想法都有点不可思议。 沈泊原眯着眼睛笑起来,刚刚弹琴的时候,他余光里都是许之湜的视线,有那么一刻他想就这么一直弹下去。 他把吉他放在腿上,腾地一下子靠在沙发上和许之湜平视,“好啊。” 许之湜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沈泊原,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适合弹吉他的人。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你用吉他告诉我了。” 沈泊原靠在那,眼眶突然红了。 第37章 纹身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沈泊原其实自己都不清楚。 更多时候,沈泊原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人,顾着自己想要做的,却导致了几乎一个家庭的牺牲。 可许之湜那个认真的眼神,沈泊原还是恍然回到了以前的时光。 那个时候他每天抱着吉他唱歌,几个简单和弦反反复复就写成一首歌,然后还要唱给老爸老妈听,他们听完就笑着调侃他不要考理想大学啦?要去发展才艺啦?然后他就笑着说,他要当一个超厉害的吉他手,给乐坛一点震撼。 沈泊原知道许之湜的目的,让自己教吉他只是一个借口。可是连着几天下来,沈泊原感受到了自己彻底的动摇。他发现自己弹完吉他,不再有很强烈的心理和生理不适,反而会回忆起很多快乐的时光。 游戏工作室的那个项目,老程找时间约了冯老板细聊。 冯老板想要的音游不想和市场上目前有的千篇一律,他想要有点创新,最好是能把他自己的经历加上去。 冯老板人穿着合身的西装,但肚腩那儿的褶皱和他憨厚的笑容给人很亲和的感觉,“我叫冯班德,班德,band,乐队,知道不?”整个会议室的人笑成一片。 “我们组乐队那会儿,中国的摇滚乐正火热呢,红磡,红磡演唱会知道吗。”冯老板说,“只是魔岩三杰后面也算是慢慢销声匿迹,我们乐队几个人后来找工作的找工作,结婚的结婚,没过多久也散了。” “后面还说退休了要重组的,我们的鼓手前两个月因病去世了,参加完他的葬礼,我突然觉得人生真的很空,空啊,一无所有来的,一无所有走,你们到我这个年纪就懂啦。”冯老板喝了口茶,“我就是想留下点什么,我看现在年轻人都挺喜欢打游戏的,就想着做个游戏蛮不错的。” 沈泊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情绪变得挺敏感的,听冯老板三言两语讲完自己的半生,挺感慨的。他把理好的策划方案递给老程,老程凑过来说,“我觉得我们很有戏。” 果然,冯老板一边抿着茶看方案一边点头。冯老板来之前就说不需要搞花里胡哨的,他也不是什么文化人,有点钱,就想有人认真把他想要的这个游戏做了。 所以他们做的策划方案挺简单的,等冯老板看完,老程让沈泊原把大致情况再简单说了一遍。 沈泊原根据刚刚冯老板的经历简单作了些具体变化:“我们主要就是把《rock again》分成自由模式和剧情模式,自由模式就是让玩家随意选择歌曲,剧情模式可以设置成五个角色,对应乐队五个人,然后用类似闯关的办法展开相关剧情。” “那我可以把我的经历加在里面?”冯老板问。 “是这个意思。”沈泊原笑了笑。 冯老板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冯老板,游戏里使用的音乐你是怎么考虑的?”老程给他加了点茶,问道。 冯老板想了想,“音乐版权费确实挺贵,大头就是这个。照你们的方案的话,其实我可以把我之前乐队的歌也放进去? ” 老程点点头,“也可以。” “那你们工作室可以做音乐吗,这样也省得我再麻烦了,就把这个游戏全部交给你们了。”冯老板说。 会议室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老程也有点面露难色。 “资金不是问题。”冯老板又补充了一句。 还是没人应声。老程皱着眉也没说话。 工作室只会做点简单的音乐,大多都是用作背景音,或者是直接买别人的。但如果要做一款音游,那么音乐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把音乐外包给别人,但是没有特色,这款游戏绝对没有市场。 “可以试试。”沈泊原突然说。 老程惊讶地朝他看了一眼,“什么?我们没这个能力……” 沈泊原朝他点了点头继续说,“我们可以先做几款音乐,到时候您先听。” 第73章 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老程拉住他,“这音乐你能做?我是不太懂,但这正儿八经和音乐家写歌没啥区别啊。” 沈泊原轻轻呼出口气,“嗯,可以。” 老程顿了一会儿拍了拍他背,“行,当初你来面试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人肯定藏了实力。” 沈泊原笑了笑,他也不知道今天是因为冯班德给出的条件实在太优越,还是被冯班德的经历感动到了。他其实很久没写歌了,在p队打工也都是给什么弹什么,偶尔现场需要做点调整,但也不会太大。但今天这个决定做出来,他自己也没有特别意外,总感觉有人在背后隐隐推了他一把。 这几天工作室因为这个项目比较忙,沈泊原和钱姐那边打了招呼,和老程聊完后,他打了车回家。 初雪连续了两天后就没再下了,今天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所以也格外得冷。 沈泊原刚下车,手机就有规律地震起来。 “喂?”许之湜拖长了声音,“再不回来,我吉他就全部忘光啦——” 沈泊原听见许之湜电话里的声音,感觉电流穿过了半边身体,心脏怦怦快了起来,“我刚下车,还有五分钟。” “那快点,我正好在楼下。”许之湜那头有细微的风声。 沈泊原握着手机愣了愣,也顾不上问许之湜冷不冷,迈开几步就跑了几步。 期待。 很多年了,从来没有整个人都沦陷在期待这种感情里。 每天门铃响的时候是他这几天最快乐的时候。 沈泊原握着手机飞奔起来,肺里吸进的冷空气一下子就变热再沸腾,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好像要燃烧起来。 跑过拐弯处,沈泊原一眼就看见许之湜站在尽头的楼道口,手揣在口袋里探了半个身子在外面看。 沈泊原觉得余光里,整个世界都在倒退。他一步一步飞快地往前跑,许之湜朝他挥了挥手。 许之湜的脸越来越清晰,然后沈泊原就看见许之湜朝自己张开了双臂。 最后一步,沈泊原抱住许之湜的腰和背很快地转了一圈。 许之湜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笑了起来。 “跑这么快干嘛。”许之湜双脚缓缓落在地上,抱着沈泊原晃了两下,又埋怨道:“哎,我都洗过澡了。” 沈泊原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香,缓着气息,“你先张开手的。” 许之湜在他耳边轻轻笑了两声,“走吧,上去,冷死了。” 随后,他就感受到围在他背上和腰上的手,贴着手臂,往下,握住了他的双手。 沈泊原抓着他的手,大拇指按了按掌心,然后哈了口热气搓了搓。 许之湜觉得那阵热直冲心脏和大脑,下意识开口道:“沈泊原,你……” 下一刻,沈泊原很快松开了他的手,耳朵发热,像是慢半拍反应过来,“上去吧。” 许之湜跟在沈泊原后面进了屋,沈泊原开好空调,转身和他说,“我先去洗个澡。” 许之湜几秒钟之后才回神似的点了下头,搓了两下脸走到沙发上。 整个人还是懵,特别是刚刚沈泊原抱着他转了一圈,他到现在都晕头转向。 沈泊原的变化很慢,许之湜清楚自己的感情,但也没想好什么时候说出口。他怕自己一开口,沈泊原又像那天晚上那样,一下子就又缩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许之湜连好电吉他刚准备练,浴室门一下子打开,沈泊原只穿了条背心,拿着条毛巾在擦头发。 许之湜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就被手臂上的纹身吸引了注意。 沈泊原在里面冲了个澡热得很,也没管还没套睡衣,想出来凉快一会儿。 但被许之湜盯着,沈泊原莫名有点想躲回去。许之湜虽然不介意性别,但没明说过自己的性取向,他要再回去就显得很刻意了。 两个人互盯了一会儿,许之湜试探着问,“你……左手臂的纹身,是什么时候纹的。” 沈泊原低头看了看纹身,其实从纹了之后他也一直没有再仔细看过,“刚来平城的时候纹的,和打耳洞一起的。” 许之湜把吉他放到一边,“我能看看吗?” 沈泊原抓着毛巾擦了两下头发,站在那有点不知所措,又觉得把纹身送人家跟前看的行为有点好笑,于是站在那点了点头。 许之湜朝着沈泊原走过去的时候,感受到了浴室里钻出来的热气和柚子味道。 沈泊原把毛巾搭在肩上,靠着门框笑了笑,“抽烟那天你还记得吗,你还说我有纹身。” 许之湜点了点头,“我现在才知道你真有。” “大冬天的也没人穿短袖啊。”沈泊原笑了笑,“而且纹得高,穿了也不一定看得见。” “演出那天我也看见了。”许之湜这下看清了沈泊原手臂上的纹身和他那把红色电吉他一模一样,他抬手轻轻碰了一下绕着琴颈的弦,“为什么琴身完好,琴弦却根根都是断的,那样吉他就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像沈泊原说的,那把吉他是他爸爸留给他最后的东西,那沈泊原为什么不继续弹了,甚至一度抵触、放弃。 沈泊原感受着皮肤上的触摸,顿了顿说,“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吉他了,当时就想留个纪念。”那是它想碰却不敢碰的东西。 “我爸是在我生日那天,给我买吉他的路上去世的。”沈泊原说。 第74章 -------------------- 这周应该也是6k,不过有三更。 第38章 过往陈伤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之湜感觉自己呼吸都暂停了。 沈泊原对过往闭口不提,他就算想知道,也不会主动去问。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不想让沈泊原露出难堪的一面,不想让他为难。 可当沈泊原把他的伤疤露出来的时候,许之湜尽管有所准备还是止不住心疼。 沈泊原套好衣服,扳了扳他的肩膀,提起嘴角,“聊聊吧。” 许之湜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得有些飘飘然。 不管是钱姐还是阿灭嘴中的沈泊原,共同特点都是超出同龄人的成熟。 放弃高考,背着家人最后留给他的吉他一个人来到平城,过着最普通的打工生活,在每一天里,消磨一个正值少年的人对未来的期盼,学着接受这世界给他带来的一切。 沈泊原在沙发上坐下,身上还微微泛热的柚子味让许之湜感觉格外苦涩。 “是场意外的车祸。我爸去世得太突然,我妈一下子无法接受,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丢了性命。当时我刚上高一,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我没办法照看我妈。我姑姑很快回国了一趟,提议带我妈去国外疗养。”沈泊原盯着自己的指尖,像是在回忆一场不实的梦。 “治疗费用很昂贵,但我姑姑还负责了我的学费、生活费所有的花销。”沈泊原说,“我就想着放弃高考吧,不要再念下去了。” 每一句平静的话,许之湜都觉得像是有一把刀在绞着他的心。 尤其是沈泊原用一种很平淡的口吻说出来。 “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不考个好大学,这样机会也更多吧。”沈泊原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我也想过,在高考交卷的最后一分钟我都在犹豫。” “但以我姑姑的性格,我考上好大学之后,她一定会想尽所有办法让我有更好的环境。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妈的治疗费用已经不是我打工就能负担得起的了,我不能再加重我姑姑的负担了,她也有她的家庭。” 沈泊原一下下捏着自己的手指,许之湜看得出来他在止不住地发抖。 许之湜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泊原说。 许之湜轻轻笑了笑,沈泊原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他突然要学吉他的目的。 “我没办法那么快就……”沈泊原低下了声。 “我知道,”许之湜温和地打断他,“不着急,慢慢来。” “我已经慢慢走了好多年,我走不出来。”沈泊原的嗓音泛着哑,又重复了一遍,“我走不出来。” 许之湜忍着眼眶的酸,攥紧沈泊原的手。 沈泊原感受着手上的力度,吸了口气,“我妈在尝试自杀后,曾经对我说,要是你不想弹吉他就好了。是啊,要是我不想弹吉他,我爸就不会……” 下一刻,许之湜侧身很用力地搂住了沈泊原,在他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上摸了摸,另一只手顺着他起伏的背轻拍着。 沈泊原没再说话了,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两下。 许之湜没有感受到沈泊原的眼泪,心脏就更加攥着疼,原来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沈泊原也没想过,过了那么多年,他会把这件事再说出来。 很难形容的感受。不想哭,眼泪早就流干了。但也没有轻松没有释怀,而是有点震惊他会向许之湜说出自己的过去。 许之湜的怀抱很温暖,而且每次都会把他抱个满怀。沈泊原觉得记忆里那场大雪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暗红色的一切在被新的雪花覆盖,缓缓地变成白色的新世界。 许之湜侧过头,嘴唇轻轻贴了贴沈泊原的头发,“沈泊原,我知道你需要的不是安慰。但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幸好,幸好你没有放弃。命运是很无常,但它也让我遇到你了。” “我一直以为搬来这里的那天是我第一次碰见你,”许之湜轻声说,“原来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什么……?”沈泊原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 许之湜笑了笑,把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点开相册里的一个视频。其实这也是知道沈泊原的身份后,他第一次再看这个视频。 沈泊原有些不舍地松开手,靠在他脸旁低头看手机。 许之湜发觉这会儿再看,那个身型为什么那么熟悉,一切就都明了了。 许之湜看着视频里的吉他手,又抬起头盯了盯沈泊原的侧脸,感慨道:“难怪老胡之前一直说你眼熟。” 话音落下,沈泊原突然抬起头,许之湜没料到这一举动,两人鼻尖瞬间就只相隔厘米。 一呼一吸,许之湜都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燥热起来。沈泊原没有动,许之湜半屏呼吸,垂下眼眸,盯着沈泊原的嘴唇,往前凑近了一些。 他很轻地蹭了下沈泊原的鼻尖,两个人便同时往后靠了。 “我给你听听白色世界的成曲吧。”许之湜转开头,感受到心跳猛烈地震着胸膛,很快岔开话题。 “嗯。”沈泊原撇开头轻轻刮了下鼻子。 王珂和于霄编得挺快的,两个人熬了通宵,把曲子做完了。许之湜不喜欢加太多合成器,这首歌就用了原始三大件,电吉他、鼓和贝斯。 成曲和demo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就像是一块石头,艰难地、不断地打磨,发现里面藏着玉,大家再一刀一刀不可或缺地雕刻。最终是什么样子,它终究是一块漂亮的玉,是大家的心血。 第75章 许之湜点开音频笑了笑,“在手机里听自己唱歌还是第一次。” 沈泊原听着旋律缓了缓气息,想起第一次在琴行听见许之湜弹钢琴,又一直到现在经历过得种种,发现命运早就把他们连成了一条线。 手机里放着许之湜的声音,沈泊原觉得周遭的世界都慢了下来,按下了暂停。 “卖掉梦想 换一张车票 终点却是返航 途径不可一世的嚣张 消磨只剩迷茫与彷徨/ 曾想前途坦荡 自由是锋芒所向 走至界限冰凉 才惊觉滚烫已是过往 ……” 一小段间奏,乐器戛然而止后的瞬间,许之湜的声音也变得坚定起来。 “做个纯白色的梦 把一切原谅 原谅在满是彩色的世界 撕开一条无法愈合的伤 却还是笑着说向往/ 撞开的裂缝 后面还有高墙 能否多有一分钟 我们不用背朝理想 ······” 旋律结束,沈泊原愣神了一会儿,才觉得耳边有声音慢慢涌入。 “你们准备怎么发行这首歌?”沈泊原问。 “你不要版权费吗?”许之湜笑了笑,“我想用乐器实录一遍。” 沈泊原朝他看着。 话就点到为止,许之湜不想说太多,沈泊原一定明白了他的意思。 许之湜练完琴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来听会儿唱片。今天沈泊原和他倾诉了很多,他感受得到沈泊原需要一个缓冲的空间。一个人闷声抗了那么多年,许之湜再怎么想帮他,也终究无法解决问题的根源。 他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希望沈泊原能走出来,但他无法催促也无法鼓励。 尤其是今天沈泊原的后退还是让他非常在意。 他没有再往前,是因为他知道今天不是一个好时机。那沈泊原呢,他的后退,是害怕还是不愿? -------------------- 早~ 第39章 我喜欢你 这个想法盘踞在许之湜脑海里很久,越想就越在意,尤其是见到问题的根源,沈泊原本人的时候。 许之湜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爱纠结的人,不想混混乱乱地对感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管老爸老妈从小对他的教育是不可以急性子,也不要冲动地做决定,但是在沈泊原面前,他就完全控制不住去想那些。 他拿着cd和光碟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沈泊原的门铃。 如果说前几天都是期待,那么今天的心情,就是混乱再夹杂着一点不安。 门开的时候,沈泊原正在打电话,许之湜把借的cd递给他。 沈泊原接过cd,举起来朝他轻轻晃了晃。 “嗯,听完了。”许之湜小声说。沈泊原的这几张cd很老,许之湜看见之后就问他借走听了几天。 他找认识的人问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几张cd,知道它们或许是绝版之后,许之湜有些舍不得还给沈泊原,一有空就搬着cd机听,一天循环到晚,终于是听腻了。 沈泊原在聊工作上的事情,他拿着光碟走到电视机前。沈泊原屋里的电视不是现代的液晶屏,是一台很久的crt大屁股电视。许之湜之前看到台子下面有可以放碟的机器,就想试试能不能用。 过了一会儿,沈泊原才挂了电话走过来,“今天不练琴了吗?” “摊牌了就不装了,”许之湜笑了笑又摸着左手指尖,“今天放假吧,手有点疼。” 沈泊原蹲下来,很自然地握过他的手腕,往他左手指尖磨了磨,“那今天不练了。”一个学了十几年钢琴的人,说练乐器手疼很像在撒娇,沈泊原没忍住笑了。 “你耳洞呢,恢复得怎么样了,还疼吗?”沈泊原又问。 许之湜下意识撩开头发碰了下耳垂,“不疼了。” 沈泊原朝他耳朵看了看。许之湜的头发应该是修理过,但后面的头发没短,沈泊原问:“你是要留长发吗?” 许之湜啊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发尾,又轻轻点了下头。他继续调试着影碟机,余光里察觉沈泊原说完话之后好像一直在看着他,开始觉得做什么都有些别扭起来。 “干嘛不帮忙……”许之湜说完转过头,沈泊原蹲在那撑着下巴看他。 “你看什么?”许之湜问。 “电视也没开,我能看什么。”沈泊原笑了笑,看得有些出神,“我好像没说过。” “说什么?” “你长得好漂亮。”沈泊原说。 这略带调戏的口吻让许之湜身上的热气一瞬间窜起来,他别开头,又羞又气地把光碟扔在台面上。心里还是不自在,最后他站起来推了下沈泊原的肩,憋出句:“没大没小。” 沈泊原笑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撑着地挪到旁边,调好机器把光碟塞进去。 “看的什么?”沈泊原走过来按了下遥控,到沙发上坐下。 “动、画、片。”许之湜抱着枕头靠在那儿吐出三个字。 沈泊原愣了愣又轻轻笑了下,“好吧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你的事情,我好像什么也没猜对。” “那是因为你不想知道,”许之湜看了他一眼,赌气似得,“如果你想,你什么也不用猜。” 沈泊原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去了厨房,“我……去做夜宵。” 第76章 电视机里的画面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声音不大不小地回荡在屋子里。 许之湜不愿意多想什么,也不想让自己更加不自在,便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纪录片上。 沈泊原煮了些面,他盯着晃动的锅盖,听着有规律的哐当声。许之湜刚刚直白的话,让他有点想在厨房躲着不出去。 他能骗自己,但内心没法说谎。他一直回避着自己对于许之湜的感情,把所有的情绪都归于许之湜是一个很好的人。 一个很好的人,值得被很多很多人喜欢。 但当许之湜告诉他,他的所有事情不需要他猜,只要他想知道,许之湜就可以全部告诉他的时候,沈泊原发现许之湜一直把他的世界向他敞开着。 一个明亮又温暖的地方。 他能看到许之湜没有向别人展开过的一面。对这个世界倔强的反抗,对自己理想的义无反顾,还有,对自己的宽容和等待。 他试图用自己的疏远、冷漠、用自己不堪、灰暗的过往让许之湜后退,可许之湜什么也没有害怕,沈泊原发现自己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来,让许之湜走开了。 可还是那句话,他无法摆脱那些“罪行”,也没有办法朝未来走,他能给许之湜带来什么? 而最矛盾的在于,他总是在逃避在无视,却没有办法阻止自己永远想靠近许之湜。 客厅里,画质不高的影片,伴随着老旧电视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安静地播放着。闪烁的画面倒映在许之湜的脸旁、眼底,沈泊原莫名生出一股无由来的羡慕。 许之湜正认真地盯着屏幕,沈泊原把夜宵放在茶几上,在他旁边坐下。 电视里放的应该是部纪录片,在安静地讲述着九十年代那会儿的“摇滚时代”,采访人说那是绝无仅有的理想主义的十年,沈泊原很安静地听着,转头看许之湜的眼眶映着亮光有些湿润。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想要做摇滚乐,组乐队。和很多人一样,没有接触之前,我最开始也以为它聒噪没有内涵,”许之湜缓慢地说着。 “后来我发现,那是一块乌托邦,存放着最原始的情感,那里的所有人都狂野叛逆,但很本真。” 沈泊原也依然记得,那个时候他第一次听到电吉他,电流像是流遍全身,后脑勺都泛麻。几乎就是在那一瞬,他就确定自己想要的。后来接触上了摇滚乐,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笑了笑,朝许之湜看着,“你呢?”你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是怎么样的? 许之湜转头朝他轻轻笑了笑,又转回去盯着那块亮光,“我以前很少需要做选择,所有人都给了我一个方向,我按着走就好了。” “弹钢琴吗?”沈泊原说,“没有人会认为一个光明的前途有错吧?” “嗯,那本身并没有错,而且钢琴也带给了我很多东西。”许之湜说,“可是你真的问过自己,那条路是你想要的吗。小的时候我想成为很多人,可是等真的长大了,你真的有能力成为很多人,但会发现最没有办法做的是自己。”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虚?”许之湜又笑了笑。 沈泊原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 “我看纪录片就爱胡思乱想,”许之湜说,“很多你能选择的东西,都是因为有很多人去做了,或者是做的人获得了一些成就,后面就有人去追随。但你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想怎么做,一定要做选择吗,为什么不能听从着自己的心。” “后来慢慢地,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平静地坐在钢琴前。我总觉得我的内心压抑着某些东西。我想要喊,喊什么都行,我想让我自己听见。” 沈泊原很认真地看着许之湜。 他有些明白,是许之湜身上那股强大的力量拉了他一把。 “许之湜,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沈泊原朝他笑了笑,“其实我能再次拿起吉他,也是因为你。” 许之湜愣在那儿,下一刻他按上沈泊原的手,侧身凑了过去。 一触即分。 像很久之前,许之湜用手背轻轻贴了他一样,但沈泊原真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嘴唇贴上的那片柔软。 他的大脑完全空白,嘴唇碰上的滚烫残留在那,立刻烧到他的嗓子他的心脏他的全身。 等他有意识的时候,许之湜正垂着眼睫,两旁的碎发微微遮着他绯红的脸颊。几乎是一秒,沈泊原反握住许之湜的手,抬起身体另一只手撑在沙发上,把许之湜圈在里面。 许之湜半抬了下眼,眼底晦暗不清,又立马垂下。沈泊原很慢很小心地靠近,鼻尖靠着许之湜的鼻梁,往下轻轻蹭着,当嘴唇快要贴上许之湜的唇,呼吸交换了一瞬的同时,沈泊原抓住了自己残存的一丝理智。 沈泊原低下头,迅速拉远距离,喃喃自语般:“不可以。” 许之湜愣了愣,抬手搂住沈泊原的脖子,哑着嗓子,“可以的,沈泊原。” 沈泊原低头喘着气没有动。 “我喜欢你,沈泊原。”许之湜说,“所以对我都可以。” 沈泊原再抬眼的时候眼眶已经红透了,他摇了摇头沉默着一言不发。 许之湜心里一震,倏地松开手。沈泊原看了他一眼,便起身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今天就……” “为什么?”许之湜觉得都有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你明明对我也有感觉。” 第77章 可是他没能等到沈泊原的回应,除了电视机画面里在播放着一帧帧的画面,就只有沉默。 “我知道了。”许之湜很轻地留下一句。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沈泊原一下子坐在沙发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抱着膝盖疼得蜷了起来。 不想动,如果可以,他都不想呼吸。 我喜欢你。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祈愿今晚能在夜空见到一颗流星,然后昏暗的天空中真的出现了。你看见它划过,便向它许了一个愿望。下一刻,它真的朝着你飞过来了,你的愿望实现了。 这不是幸运,而像是一场巨大的谎言。 桌上的夜宵已经凉透,沈泊原把它们全部倒进垃圾桶。一滴泪擦过手背,滑过盘子,最后一起掉在了里面。 -------------------- 短暂地虐一下,毕竟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要把过去的伤疤都揭开一次 第40章 对不起 许之湜是被冷醒的,手放在被子外面冷得一会儿就没知觉。 于是所有的记忆也就跟着瞬间苏醒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撩开窗帘的一角。窗户上蒙着一层水气,看出去雾蒙蒙的。 外面好像又下雪了,白色星星点点的,他盯着发了会儿呆,还是没能忍住让脑海里那些场景继续沉睡。 嘴唇上的触感依旧真实,隔了一晚上,那感觉也没消减。昨天是他第一次主动吻别人,也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的第一个吻。 害羞和紧张是有的,但来不及好好回忆这样暧昧的场景,沈泊原摇着头后退的动作,让他的难过立刻像潮水一般汹涌地袭来。 许之湜把自己蒙进厚厚的被子里,突然有点想逃避这个世界。没有力气,不想思考,也不想听见任何的声音。 陆贺电话是这时候打来的。“你还睡着呢?”陆贺的声音像是从枕头里传来,“学校没课,我能直接开始放元旦了,想着今天晚上就过来找你玩两天的,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许之湜侧着身,脸压在冰凉的手机上,“我刚醒。你来呗,地址我发你。” “你昼夜颠倒啊,现在都快一点了。”陆贺说,“听你声音也没精打采的,咋了,失恋啊?” 许之湜笑笑,“就没睡醒而已。” 等陆贺过来的时候,许之湜正好把屋子收拾得差不多。 “你铁定失恋,”陆贺拖着只小行李进来,朝他看了看,“我失恋的时候就这样,两眼无神。” 许之湜无奈地说:“知道了还一直提。” “那我作为你发小不得帮你解决问题啊,朋友就是这会儿派上用场的啊。”陆贺敞开外套瘫坐在沙发上,“说说吧,上回电话里我就问过你了。” “吃个饭先。”许之湜打开手机点外卖,顺便看了眼微信。 消息栏除了几条公众号推送,就没有别的消息了。他把手机丢给陆贺,“看看吃什么。” 许之湜起得晚,到现在才吃了第一顿,这会看着外卖也没觉得很饿。中途陆贺和他聊学校里好玩儿的事情,他却实在提不起兴趣聊。 “那人到底谁啊?”陆贺实在憋不住,直击话题,“我第一次看你这样,你俩到底发生什么了!” “邻居,”许之湜用筷子戳了戳饭,“也是我一直找的那个吉他手。” 陆贺眼睛一下子圆了,“卧槽!这么大事儿你不跟我说啊。”说完声音又小了下来,朝对面墙壁看了一眼,“我猜猜啊,按你现在这个状态,是你表白失败了?” 许之湜呼出口气,本来想把事情大概讲讲,但陆贺事无巨细问得很清楚。 “哎,你也太曲折了。”陆贺手放在后脑勺靠在沙发上,“他又什么都不肯说……你知道吧,我之前谈过一个前女友,我给她买礼物也不说贵吧,就我能力范围之内的,她基本每次给我回差不多的或者更好的,结果我们分手了我才知道,她家庭条件特别糟糕。” “我就是想说,沈泊原心里肯定有结,这种事肯定会愧疚一辈子的吧,”陆贺想了想,“他这样的,还保不准没和你全说,你就不如趁这段时间问问明白,让他也想想明白,以后才不至于……”陆贺说,“反正你自己也得想清楚了。 许之湜笑了笑,“我懂你意思。” 陆贺话说得很直,“你不就是那种,你跨九十九步,就等他跨出一步吗。不累啊?” “九十九步对我来说不困难,”许之湜说,“但他的那一步可能是他的所有。” 陆贺顿了顿,长叹道:“这就是什么!这就是爱情无关付出,总想着能给多少给多少。” 许之湜愣了愣,“那么多恋爱没白谈啊。” 陆贺托着下巴说:“嘿嘿,怎么样,就说吧,是不是你人生导师。” 许之湜差点想翻个白眼,不过跟陆贺倾诉完这些,心情确实松了很多。 陆贺说:“我就问最后一个啊,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不想逼他,”许之湜盯着碗里的米饭,“但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你就等他来,等他想清楚。”陆贺说。 “没想清楚?”钱姐惊讶地张大嘴,克制着自己的音量,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许老师和你表白,你不知道怎么办?” 沈泊原咬着嘴唇,过了很久才点了下头。今天他做事又心不在焉,钱姐故作生气,说下次别来了。这几年钱姐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看,对他很好,沈泊原想了想,最终把自己的窘境告诉了她。 第78章 其实说到底,他知道自己是喜欢许之湜的,可是他的喜欢除了带给许之湜悲伤和难过之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 “你不喜欢就拒绝啊。”钱姐看了他一眼。 沈泊原没说话。 “那喜欢就在一起啊。”钱姐皱着眉,“你也知道我两句话就只能崩出这个屁来。你今天能跟我讲这些,我就已经很震惊了,但我震惊完了也给不了你震惊的答案啊。” “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钱姐又问。 “嗯,”沈泊原摆弄着桌上的不倒翁,“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那和他一类人的,也没和他谈上啊。”钱姐快急死了,莫名有种上门的女婿要飞走了的感觉,“喜欢这种事情不用考虑这么多东西,感情不纯粹,那它永远可以衡量,那就永远不对等,两个相爱的人最后都会累。” “可我什么也给不了他。”沈泊原说。不倒翁左右晃动着,最终保持了一个平衡的状态。 “你怎么还没懂我意思。他要你什么啊,要你学历?家庭?他只需要你告诉他,你是真的喜欢他就行了。”钱姐说。 沈泊原又戳了下不倒翁,看它左右摇摆但又不会倒下。“他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正好是他的邻居,帮过他几次忙,正好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总有一天,他会从这儿搬走,一定会去更远的地方……” “那你呢?你不走吗?”钱姐打断他。 沈泊原垂下眼睛。钱姐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还是说:“我从来不希望你一直留在这。” 沈泊原没说话。也莫名有点眼眶发酸。 他能走去哪儿? “小沈,我们知道你可能有不想提的过去,但是人就活这么一次,喜欢的不抓住,你不会觉得后悔吗?”钱姐老公拍了拍他肩膀,耐心劝着:“我们和你接触下来这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也有数,你别总把自己看得一文不值的,难道你还要怀疑小许的眼光?” 倾诉其实有时没法给出问题的解决答案,但是会让人好受很多。过了很久,沈泊原才仿佛从一场深远的时光里回过神。 这一切带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氧气耗光之前,突然被人一把拉出水面,吸进了一口空气。因为这生活憋得太久太久了,以至于这口气几乎要让人昏迷。 但也让他再不想沉下去了。 自从吉他手的身份被发现以后,沈泊原把储藏室里堆灰的cd、碟片全部拿出来,那是当初家里他最喜欢的东西。重新翻出来,有一种拆开尘封记忆的感觉。 他挑了部分没有损坏的放在了外面的架子上,而架子现在空了一小半,因为被许之湜借走了。 他习惯了每天许之湜在差不多的时间按响他家的门铃,也默许了许之湜一点点占满他所有的生活。 许之湜不在的这两天,沈泊原已经不是觉得不习惯,而是有种灵魂都被抽走一块的感觉。 不过这次他不需要许之湜主动,他会想好,然后主动朝着许之湜跨出这一步。 所有想法刚落地,门铃却突然叮咚了一声。 沈泊原突然心情就有些雀跃。 但来人不是许之湜。 门口的男生个子挺高,阳光开朗的长相。他朝自己笑了笑说道:“这么晚打扰你了啊,我是许之湜朋友陆贺,想问你借下手机充电器。” 男生朝背后指了指,又把手机给他看了眼。 沈泊原愣了愣,应了一声,却看向半敞的对门。客厅是半对着门的,沈泊原看见地上摊着一只打开的行李。 许之湜洗完澡正好从浴室出来,听到门口的说话声,看了过去。 昏暗的光线里,沈泊原对上许之湜的视线。然而很快,许之湜立刻偏开头进了卧室。 陆贺回来得挺快的,一进来就气冲冲地先把手机充上电,然后坐在床沿,嚷起来:“不是,许之湜,你不是说他是个挺沉稳挺有边界感的人吗?” “怎么了?”许之湜擦着头发不解,随后又笑道:“不是你自己要说会会他的吗,天助你充电器真的没带。” 陆贺缓了缓,提起嘴角:“我话刚说完,他劈头盖脸给我来了一句,你不会是许之湜男朋友吧?” 许之湜也愣在那。沈泊原很少会这么直白地说话。 “什么叫不会是?!”陆贺气得捶了下床,“而且他看我的眼神还带着、带着那种厌恶的感觉!看不起我啊!” 许之湜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憋不住笑了起来。 “我铁直男好吗,”陆贺微笑道,“我去睡沙发了,避嫌,再见。” “你本来不就睡沙发?”许之湜说。 “没法聊了,”陆贺走到门口朝他挥了挥手,“我要去朋友圈求安慰。” 许之湜笑了半天。 陆贺在这儿的几天,许之湜本来想带他在这一片逛逛,但实在没什么去处。 酒吧本身有乐队表演也没多少人看,这段时间人不齐就更别说演了,其他歌手唱点民谣和流行,反而还人多。钱姐那里,碍于他现在和沈泊原关系太尴尬,没头绪解决这个问题前,他不太想过去。 毕竟这一次和上次组乐队的事情不太一样。 即使他也很想知道,沈泊原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中午和陆贺一起吃了饭后,陆贺找了家评价不错的网吧,兴高采烈地打游戏去了,许之湜正好下午琴行也有课。 第79章 苗晨晨准备在寒假去考级,许之湜这段时间都会给他多辅导一段时间。从楼上教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今天一天都下着小雪,地面上只堆积着薄薄的一层,马路上的车辆、行人都像按了静音键,在这个世界了缓下了脚步。 许之湜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一切都没有那么匆忙。他很喜欢冬天,尤其是下雪的时候,可这个冬天过得稍许波折。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许之湜看了眼楼下,发现静悄悄的,没有别的老师在,沙发那儿倒是坐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他犹豫了一秒,刚要踩下去的脚立马收回。但他转身上了几阶楼梯,沈泊原就开口喊住了他。 “许老师。”沈泊原的声音清晰地撞了过来。 许之湜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烦躁,他只好下了楼,“什么事?” “我在等你,你下课了吗?”沈泊原从沙发上有些拘谨地站起身,“我有话想和你说。” 心中的那丝烦躁突然就炸开了。 就像是小孩摔疼,大人过来安慰就会哭得更厉害一样。 许之湜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神对过去,示意他快说。 但沈泊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盯着他。那眼神充满了太多情绪,愧疚、委屈、难过,许之湜一不小心就马上要心软掉进去了。 他见沈泊原又是沉默,直接推门出去。他有些生气地把脸捂进外套,踩得脚下的雪吱嘎吱嘎的。 下一刻,身后店门的风铃叮铃铃响了一阵,紧接着许之湜被背后的人惯性带着往前冲了一下,随即被紧紧地箍在怀抱里。 “对不起,不要不理我。”沈泊原的声音很哑,还有些抖。 许之湜愣了愣把手抬起来,刚碰到沈泊原的手,他就被抱得更紧。脖子那儿,沈泊原短茬茬的头发磨得他很痒。 “没不理你,你自己不讲话。”许之湜小声说。 “小湜哥哥,对不起。”沈泊原立刻接上,声音闷闷的。 许之湜愣在那很久,直到感觉空中好像又有雪飘落。 -------------------- 来了。一直在反复改… 第41章 再活一次 真的又下雪了。 许之湜能感觉到皮肤上有冰冰凉凉的颗粒感,很快又融化。 “你……刚刚喊我什么?”许之湜放轻了声音。 沈泊原抱着他不明显地扭了一下。 许之湜没忍住笑,往沈泊原手上摸了摸,心软得不行,“原谅你,原谅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 “有。”沈泊原抬起头用脸颊靠了靠他的耳朵,话说得慢慢的,“我也喜欢你,许之湜,很喜欢。” 许之湜脑袋有点宕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太阳穴狂跳,耳朵也嗡嗡了一阵。 他动了动身体,说:“手松松,让我转过来。” 沈泊原手臂围成的圈变大了些,让许之湜能动。 借着路灯,许之湜转过身,看着沈泊原的脸很久。 沈泊原被盯得有些胸口发热,见许之湜不说话,又小心地问:“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许之湜朝他眨了眨眼,“说过的都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然后轻轻踮了下脚,在沈泊原嘴角碰了一下。 沈泊原又完完全全木在那里。许之湜问:“相信了吗?” 沈泊原抿了抿嘴,点了下头,后背都热得有些出汗。 “彻底原谅你之前,再答应我件事。”许之湜说。 “什么?”沈泊原顿了下疑惑道。 “笑一下呗。”许之湜说,“和小湜哥哥在一起一点儿都不高兴吗?看你都没什么表情。” 高兴。但是缓不过来。 沈泊原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而且还有股很酸涩的感觉压在嗓子那儿。 “算了,这要求你估计完成不了,”许之湜看着沈泊原哭笑不得的脸,拍了拍他的腰,“把酒窝给我戳一下。” 沈泊原听话地用力抿了抿嘴,左脸酒窝深深一道。 许之湜抬手戳了两下,没忍住笑起来,另一只手在右脸上点了点,“还有一边呢?” 沈泊原撇了撇嘴,右脸的酒窝也出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总算像是笑起来了。 许之湜满意地戳了几下酒窝,又捏了捏沈泊原的脸颊。 “回去吗?”沈泊原侧着头往许之湜手掌上蹭了一下。 “行啊。”许之湜点点头,又捧着沈泊原的脸往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沈泊原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插进口袋往前走了几步,“你想看雪吗?我去骑车,走回去太远了。” 许之湜以为沈泊原完全不害羞,直到看他的耳廓完全红了,才憋着笑点头说:“好啊。” 等到沈泊原这么大个人骑着小电驴开到路口的时候,许之湜还是没忍住说:“我抱着一丝期望以为会是一辆摩托。” 沈泊原也跟着笑,按了下喇叭,“别挑了,快上来。” “很多摇滚乐手都会开摩托车,很拉风。”许之湜一边说一边跨到后座。 “你倒是挺喜欢危险的东西。”沈泊原腿撑着地,把许之湜的手拉过来围紧自己的腰,“我跟阿灭他们开过几次,但冬天太冷了,地滑,风又大的。” “真的?”许之湜有些不可思议。 “嗯,但你现在就抱着脑补一下吧。”沈泊原转了下头提醒,“走了啊。” 第80章 电瓶车在雪里缓慢地开着,许之湜一只手揽着沈泊原的腰,一只手张开,接着飞起来的雪。 雪花飘落在羽绒服上,停留一段时间,才慢慢化开。 许之湜仰着头,黑漆漆的天空飘下来的白色,看久了会有些眩晕。他靠在沈泊原背上,从来没觉得这么踏实而高兴过。 “啊——”许之湜喊了一声。 前面沈泊原的笑声随着飘雪,化在许之湜的心里。 车子开过城南河,两岸的居民楼亮着温暖的灯火。沈泊原提醒说:“前面有个坡,你抓紧了,我不松油门。” 这顶桥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下坡的坡度不小,而且电瓶车的速度不算慢。 “我有点害怕!”许之湜说。 “那你还想坐摩托。”沈泊原说完,好像拧快了油门。 许之湜箍紧了手臂,感受到刺骨的风刮过耳畔,车子有向下的预兆时,他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强烈的失重感迅速袭来,世界都像是在疯狂坠落。 许之湜感觉肚子那儿特别痒,整个人肾上腺素飙升,心跳也飞快。 车子飞速向下冲着,但很稳。许之湜努力睁开眼,看着极速倒带的世界,大喊:“啊———” “沈!泊!原!”许之湜用力地喊了出来,“我喜欢你!好喜欢!” 沈泊原有种要飞起来的感觉,心脏因为失重感变得像是有羽毛在挠。 他看着眼前,一片雪白,在灯光下,有几处像是在闪闪发光。 身后的世界在飞速后退,沈泊原恍然觉得有一种崩塌的感觉。 像是世界末日。 他的脸被风和雪吹得很冷,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笑了出来。 他也喊,把声音刮到很远的地方:“我想再活一次!” 许之湜把脸埋在沈泊原的后背,感受到脸上猛得有一道温热。 天气预报晚上有持续降雪,沈泊原把电瓶车开进楼道,准备明天早上再开去钱姐那。 许之湜还没缓下来,喘着气头靠在墙上,“我感觉我后背都有汗了。” 沈泊原拔了钥匙塞进口袋,借着灯看见衣服帽子里,许之湜脸颊绯红,鼻子和眼眶也红着,沈泊原喉结动了动。 许之湜放松地笑着朝他看,像是经历完世界末日的两个人存活在新的世界。 楼道口的灯很快暗了下来,许之湜正准备上楼,就见沈泊原向他走近了几步。 借着外面的亮光,沈泊原的眼神在夜色里带着很强的侵略性,让许之湜想起在这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沈泊原走过来牵起他的双手揉了下,“冷不冷?” “还好。”许之湜把头缩在领子下。 沈泊原把他的手抬起来,放在脸颊上,然后侧着头贴着他的掌心,用力深吸几口气。 许之湜感受着掌心温热的触感,又开始晕眩起来。 沈泊原从掌心慢慢吻到掌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把手放下来的下一刻,沈泊原拉着许之湜的双手往身侧一拽,低下头堵住了许之湜的呼吸。 许之湜还来不及反应,重心都被沈泊原拉走了,手还被肆无忌惮地揉搓着。他整个人无比眩晕,只好闭上眼睛。 沈泊原很轻易地撬开他的唇齿,把所有的呼吸都占满了。滚烫的柔软毫无章法地搅乱着口腔,沸腾着血液。许之湜头仰着墙壁,两人像是埋在帽子里,周围炙热得要烧起来一般。 沈泊原觉得一切都失真了,耳边只有牙齿偶尔撞到的声音和液体纠缠的响声。 再活一次之前,他先得呼吸,而许之湜就是他能够呼吸的来源。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关门声,许之湜下意识颤了一下,才终于能够呼吸,但眼前还是一阵阵地失焦。 嘴角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黏连着,许之湜盯着沈泊原的脸又靠了过来,在他唇角贴着抿了一下。 沈泊原亲完就盯着他笑了起来。 许之湜慢半拍反应过来,心里刻上“完蛋”二字,为了留住最后一丝脸,用尽力气跑上楼。 沈泊原也没好到哪儿去,在楼道口吹了会儿冷风才上去。 对面的门已经严丝合缝地关着了,沈泊原哀怨地盯了一眼才回屋。 他摸出手机,发消息过去。 【yuan:今天你朋友还住你家?】 【芝士脆:嗯,后天早上走。】 【yuan:ok/。】 【芝士脆:男朋友昨天还没有,是刚刚有的。】 【yuan:……我只是你对门。】 许之湜看着消息笑了半天,读出了几丝嘲讽。 【芝士脆:那你要过来吗?我们一起吃个夜宵。】 【yuan:不了,我手头还有点工作。】 【芝士脆:那你明天中午空吗?】 【yuan:怎么?约会吗?】 【芝士脆:陆贺是我发小,关系挺好的,我们明天一起吃个饭。】 【芝士脆:等他走了,我们天天约。】 沈泊原笑了半天,知道许之湜是要把身边的朋友介绍给他认识,想了想回复过去:“好。” “好什么好?!”陆贺说,“昨个儿我还在背地里说他,完事儿了你俩好上了,我多尴尬。” 许之湜笑道:“没事,他也没听见。” “不行,这门婚事我得再考虑一下。”陆贺义正言辞。 “火锅。”许之湜说。 第81章 “可是你俩小情侣,”陆贺犹豫,“我也没见过俩男的······” “自助火锅加烤肉。”许之湜说。 “成!”陆贺秒应。 “虽然我不太知道俩男的恋爱咋谈的,”陆贺想了很多,但最后选了个最重要的说:“但是如果你总像昨天那种状态的话,我觉得肯定不行。” 许之湜往他肩上拍拍:“操心死你了,我知道。” 沈泊原早上要去工作室,最后一个到的餐厅。许之湜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自己旁边。 自助火锅加烤肉,还分不同价位,靠近两百一个人,三个人闷头吃了一会儿。 许之湜其实还有点担心沈泊原会和陆贺聊不来。其实也不光是陆贺,还有他身边的朋友。 所幸沈泊原虽然话不多,陆贺说什么他都能应。陆贺最爱玩游戏又最爱聊,沈泊原又是做的游戏相关的工作,场面还挺融洽的。 “那你是负责哪一块的?”陆贺说。 “主要是美工。”沈泊原回答。 “我之前狂热的时候深入研究过那些游戏的机制和算法,”陆贺说,“但我看到那些代码就头疼。” 沈泊原笑笑,“我们工作室的挺简单的,都是些小游戏。” “你是自学的吗?”陆贺问。 许之湜和陆贺提起过沈泊原放弃高考,陆贺无所谓这些,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不知道沈泊原会是什么反应。 “嗯,初高中的时候就会一点,那个时候还想报考计算机相关的专业。”沈泊原很自然地说。 “为什么不是音乐?”许之湜问。 “计算机热门啊,好赚钱。”沈泊原坦然道,“你现在搞乐队赚得多吗?” 许之湜默默地在桌下踩了下他的脚。 “我靠,那你上学那会儿肯定是个学霸啊。”陆贺有点惊讶。 沈泊原笑笑摇了摇头。 许之湜撞了撞沈泊原膝盖,“你高中应该不是一进去就没学了吧?” 沈泊原看看他,“嗯,就高考没考。” “第几考进去的?”许之湜见沈泊原坦白完过去,也没刻意避开,干脆直接问,“全校第一?” 沈泊原点点头。 许之湜想了想,又问:“全市第一?” “中考过去是。”沈泊原说。 “我靠。”陆贺一脸震惊。 “模考成绩能随便挑学校吧。”许之湜看着沈泊原。 沈泊原笑笑:“也不至于……”随后看着许之湜直白的眼神,又“嗯”了一声。 吃完饭后,陆贺准备继续找个网吧泡,因为游戏正卡在个关键的地方。 许之湜和沈泊原下午也都有事情,得分开。送完陆贺后,沈泊原说:“琴行离这不远吧,送你过去我再走。” 许之湜点点头,两人一起往前走。 刚刚在餐桌上聊起的话题,许之湜还是有点在意。不过在意的不是沈泊原学历怎么样,问那么多只是想了解他的一些过往,主要许之湜还是觉得沈泊原在成绩这么好的情况下放弃高考,承受得难过和不甘大概会更多。 沈泊原说起那些过去云淡风轻,但许之湜没觉得轻。 但现在沈泊原愿意往前走,许之湜也不想总回头看。 “我手都伸半天了。”沈泊原哀怨地叹了口气。 许之湜朝沈泊原伸过来的手看了看,才后知后觉握了上去。 沈泊原的手掌很大很温暖,许之湜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暖洋洋的。 沈泊原把他手指展平,十指相扣着,然后塞进了外套口袋,“冬天穿得厚,看不出来的。” 许之湜本来也不在意那些,调侃道:“你怎么这么会,你是第一次谈吗?” “你是第一次谈我是看出来了,牵手都慢半拍。”沈泊原在口袋里握了握他的手。 许之湜笑了笑又说:“三十一号晚上丁哥酒吧那儿有跨年活动,你来吗?” 虽然沈泊原还没提起乐队的事情,但许之湜知道他某种程度上是默认了。 “乐队演出?”沈泊原问。 “嗯。”许之湜点点头说,“那天你来就行,不用上台,主要是让沈老师查收一下我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 甜蜜蜜~~ 第42章 新年快乐 虽然学吉他本身确实是借口,但沈泊原教得很仔细,许之湜也确实学到不少。 写完手里几个旋律,乐队群里在商讨要怎么跨年。许之湜说那天他要弹吉他,群里迅速嗅到八卦的味道。许之湜没明说,但大家都猜得七七八八了。 【王王可:爱情事业双丰收啊。坏笑/】 【于霄xiao:什么时候带过来认识?】 【芝士脆:就三十一号那天晚上。】 【丁其:那弹吉他,你自己有琴?】 许之湜确实没有琴,得借,而且肯定是问沈泊原借,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 但至于借哪一把他还有点纠结。 他练的一直是阿灭他们送给沈泊原的那把琴,贵,音色也好。就是那把红色的琴沈泊原一直没拿出来给他练过,甚至近距离看过都没。 那把琴沈泊原演出的时候都会用,许之湜想,琴顺手可能是一部分原因,但肯定也有一定的特殊意义。沈泊原的父亲是在买这把吉他的时候去世的,以沈泊原的性格,这些年肯定把所有的原因揽在自己身上。 第82章 这把琴是沈泊原最珍贵最喜欢的,也是困住他的根源之一。 许之湜按响门铃的时候还在考虑沈泊原万一拒绝了要怎么办。 门开的时候,沈泊原又只穿了条黑色的背心,毛巾搭在头上,整个人湿漉漉的,扑过来的沐浴香气还是淡淡的柚子味,很甜。 “我以为你今天又不来呢。”沈泊原撇撇嘴,语气不太正经。 许之湜愣了愣,很快把身后的门带上。今天早上送完陆贺后一直都在想吉他这个事,确实一时半会把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改变了的事实抛在脑后。 “你怎么不过来?”许之湜笑了笑问道。 “我就准备洗了澡再过去。”沈泊原扯着毛巾擦了下头发,走到置物架边上。 “去我那洗不是一样的?”许之湜下意识随口说。 沈泊原转身朝他看了一眼,肉眼可见许之湜耳朵红起来。他拿完钥匙抛给许之湜,“给你的,以后省得响门铃。” 许之湜双手接住钥匙,冰凉的金属却有种烫手的感觉。 “这会儿害羞起来了,小湜哥哥。”沈泊原笑了笑。 许之湜一听这个称呼,整个人就感觉要发烫沸腾起来,他往沈泊原肚子上推了一下,往沙发那儿去了。 “原,问你借把琴,跨年那天晚上用。”许之湜没坐在沙发上,盘腿在地毯上靠着沙发。 “可以啊。”沈泊原说,“你是要红色那把吧?” 许之湜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猜的。”沈泊原笑笑。 “所以能借吗?”许之湜说。 “能借,有什么不能借的。”沈泊原拿了琴包出来,“只是最开始怕你介意它……” “给我试试。”许之湜立刻接上。 沈泊原拉开拉链,那抹红色亮眼地从黑色的包里慢慢显现。 “fender的tele琴型?”许之湜拎了下琴颈,抱在怀里。这把琴保养得很好,板面很亮,护板是透亮的暗红色宝石纹,琴身通体的糖果红色,热烈又张扬。 “嗯。”沈泊原问,“你懂这些?” “稍微懂点。”许之湜回答,“老胡给介绍过。”他仔细看了一圈,才又发现侧边还镶了一串很漂亮的字母“yuan”。 “这个是?”许之湜指着。 “我爸定制的。”沈泊原说,“他以前在图文店工作,平时自己喜欢设计点小玩意儿。” 许之湜轻轻摸着金色的镶嵌物。 沈泊原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坐下,弯腰抬了抬琴颈,“稍微抬起点。” 许之湜捏着拨片轻轻拨了几下弦,这把吉他音色要更清脆一点。“你第一次弹琴弹了什么曲子,还记得吗?”他抬头问。 沈泊原低头看着他,“我一开始玩过木吉他,后面喜欢听摇滚了,才改玩插电的,第一首弹的……是自己写的。” 许之湜把琴递给他,抬了抬眉,“我听听?” “就一小段。”沈泊原低头弹出一段旋律。不算惊艳,但裹挟着青春特有的青涩和张扬。 “我试试。”许之湜重新拿过琴,跟沈泊原对了下几个地方,然后照着弹了一遍。 弹得还有点磕磕绊绊,许之湜笑着仰起头,“和你那个时候弹得比起来怎么样?” “比我好点儿。”沈泊原双手撑在身后,微遮着眼睛看着他。 “有没有奖励?”许之湜抬手拍拍沈泊原膝盖。 沈泊原盯了他几秒,倾身过来,低头蹭了下他的鼻子。 许之湜没等到别的触感,问:“你怎么……” “这角度还蛮刁钻的。”沈泊原笑了笑,伸手抬起许之湜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仰着头的姿势,许之湜呼吸更加急起来,而且沈泊原捏着他的下巴,其他手指有意无意地碰着他的喉结,指尖的茧刮得他大脑一阵阵空白,让他忍不住吞咽。 靠着的沙发仿佛在往后陷,许之湜下意识地挪动下身,结果电吉他撞到沈泊原的腿,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耳朵里敏感地听着嗡鸣声低下去,许之湜埋着的头才终于抬起来,“我回去再练练。”站起来的时候,腿都直发软,差点跪下来。 “嗯。”沈泊原低低地应了一声,手撑在身后,头歪在左肩,酒窝和那个吉他纹身形成了很强烈的反差。 许之湜看了两眼,视线下移,看到一半又立马停住。他转身把琴装好,捞起桌上的钥匙慌忙离开。 躺在床上缓了几分钟,他才给沈泊原发了巴别塔酒吧的地址。 沈泊原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了一个好和晚安。 三十一号那天琴行放假,许之湜没什么事儿,下午就去酒吧帮忙布置跨年的场地。 等到装饰得差不多,沈泊原打电话跟他说晚上晚点才能忙完,有个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 “不急,你可以晚点来,乐队是零点场,十一点五十才开始。”许之湜在电话里说。 “嗯。”沈泊原应完,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晚上来了打我电话,给你留位置了。”许之湜说,“那,我挂了啊。” “前排吗?”沈泊原又说。 “肯定啊。”许之湜笑了笑。 “好。”沈泊原说。 过了几秒,许之湜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沈泊原在那头顿了顿才说:“一天没见着你了。” 许之湜愣了会儿,“没看出来,你怎么……” 第83章 “怎么那么黏人。”沈泊原自己刚接上,那边就有人在喊他名字。 许之湜耳根有点烫,本来准备再回点什么,结果抬头对上三双闪亮亮射过来的眼睛,说了声拜拜很快挂了电话。 “哎哟~”王珂没腔没调搭着于霄的肩调侃了一声。 丁其夹着烟,“我位置反正留好了哈。” 许之湜抿着嘴笑,无奈道:“你们这什么反应。” “今天唱什么?”于霄说,“新歌唱不唱?” “对啊对啊,”王珂伸了个懒腰,“歌名寓意也好,正好开启新的一年,又是全新的世界啊。” “好啊。”许之湜说。 “啥时候把歌录了吧,小许你怎么想的?”丁其问。 “先在音乐平台上申请个号吧,这首就算我们乐队的第一首歌,”许之湜想了想,“专辑我们也在构思了。” “也行。”丁其吸了口烟。 元旦没有春节那样举国欢庆,年轻人的聚会更多一点,但也挺热闹了,今天酒吧里很早就开始预热。 但离乐队演出还有一大段距离,王珂提议今天也算是新歌首演第一天,要好好打扮一下,来些仪式感。 “你俩就让我搭个衣服化个妆呗!”王珂化完妆又提了一遍。 于霄纠结了一会儿:“能别像你的妆那么浓么,而且你穿着裙子冷不冷?” “这空调都热晕了!”王珂翻了个白眼,“老娘除了弹贝斯,你们是不是还忘了我有个服装店了。” 许之湜笑了笑,“我不介意。” “你呢?”王珂朝于霄抬抬下巴。 “都听你的。”于霄无奈地笑了笑。 王珂立马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在手机上挑了条衣服给许之湜看。 “就这条吧,新款。”王珂说。 “这到底是裙子还是裤子?”许之湜看着模特身上的衣服。 “就是裤子上面有个裙子的设计,”王珂比划了一下,“和你把衣服系在腰上的感觉差不多。” 答应都答应了,许之湜就全听王珂的了。于霄答应以后也没什么表态,完完全全让王珂做主。 做造型的时候,王珂撩着许之湜的头发,看着镜子比对了几个发型。 “你头发挺长了,要不要试试扎起来?”王珂问。 许之湜点点头,又看向旁边坐在另一边化妆台上朝这里看着的于霄。 于霄长相比较硬朗,皮肤要黑一些,王珂就浅浅给他打了个底,头发梳成了背头,喷了发胶简单抓了几下,整个人的特质便完全体现出来了。 “怎么样,我审美是不是还可以?”王珂顺着视线看过去。 许之湜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其实我想给你搞点复杂的,”王珂说,“我喜欢的人要是在台下看我表演,我得跟个孔雀开屏似的。” 许之湜没忍住笑了会儿,“珂姐你不打扮就已经很漂亮了。” 王珂:“哟,小嘴儿这么甜,讨好我呢。”于霄也在旁边笑了半天。 发型搞得挺快的,许之湜抬手碰了下后面半扎起来的小啾。 “好看吧?”王珂打了个响指,随即指向丁其:“你也来!” 丁其指着自己,“我?” “赶快的,”王珂说,“万一今天晚上能迎来个第二春。” 丁其往她头上敲了一下,几个人笑成一片。 王珂朋友很快把服装送了过来,许之湜拿过来换了之后,感觉还不错。黑色长袖上衣是假两件,胸口一个简单的图案。下身是裙裤,红色的格子长短不一,确实挺像系了条衣服。裙没有包整圈,空着的那边挂了根银色的链条,挺有设计感的。 就是上衣短了点儿,许之湜有点不习惯,总想往下拉。 拿起手机的时候,沈泊原几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yuan:我已经到了。】 【芝士脆:来后台待会儿吗,我刚在换衣服。】 【yuan:不用了,我在这喝一会儿。直接等你出场了。】 【芝士脆:好,待会儿演出结束你再来。】 沈泊原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卡座,抿着酒,听台上的人在给大家祝福、唱歌。 他在台上看到了架子鼓、贝斯,包括自己那把红色的吉他。 当然是没有三角钢琴的,许之湜不太喜欢玩合成器,所以键盘都没放,沈泊原突然有点想笑。 之前他一直以为许之湜晚上打工是去些音乐会弹伴奏,从来没想过他会是在这儿。 时间越来越晚,酒吧里的人已经全坐满了。沈泊原旁边桌的是几个年纪差不多的人,有男有女。 “啊啊啊!还有三分钟!今天又能看到那个很帅的主唱了!”有女生很激动地说。 “对啊,他都好久没来了。”另一个女生附和。 “他们是专业玩乐队的吗?”同行有男生问。 女生回答说:“应该是吧,不过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乐队名。” …… 沈泊原靠着椅子听他们聊天,话里说的应该就是许之湜的乐队了。 整个酒吧的灯都暗了下来,舞台的大屏幕上倒数着秒数。 7,6,5,4…… “3!2!”大家齐声喊着,一声比一声响。 除了吉他是刚刚弹流行的乐手,黑暗的舞台走上另外三个人。沈泊原看着许之湜站在立麦前,朝其他几人比了个手势。 第84章 沈泊原跟着紧张起来,在巨大的人声中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一下一下,又一下。 “1——” 舞台屏幕缓缓亮起,沈泊原看见许之湜全身轮廓罩着很温柔的光,头顶的灯光打下来的时候,音响里响起旋律,是一首迷幻摇滚。 许之湜唱着歌词,抬头从左扫到右,很快定格在自己身上。 沈泊原笑了笑,在错杂的灯光里,许之湜的笑却格外清晰。 离零点还有靠近四分钟的时候,许之湜和吉他手交流了几句,对方下去之后,许之湜拿起了后面的电吉他。 “接下来唱的是我们乐队再次组建起来的第一首新歌。” “白色世界。”许之湜的声音落下,扫下了弦。 在最后的几十秒里,沈泊原听见心里的高墙随着乐声一起落下,他和许之湜眼神撞在一起,耳旁是鼎沸的人声,歌曲在最后一秒收尾。 “新年快乐。”许之湜握着话筒看着他,沈泊原感觉自己真的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第43章 你愿意吗 有的人举杯狂欢,有的人已经安然入睡,有的人还在忙忙碌碌工作学习,有的人终于停下匆忙的脚步,抬头看向远方商业大楼竖着播放的“元旦快乐”四个大字。 这个世界没有在一瞬间发生巨大的变化,也没有一下子焕然一新,但这一天在每个人心中都是一个新的起点。 起码对沈泊原来说,这个世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鲜活。 “大家新年快乐,有没有和喜欢的人一起跨向新的一年?”许之湜笑了笑。 台下喧闹一片,挥着手里的荧光棒,有说有,有说没有。 许之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琴,缓了缓自己的气息,“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是临时写的,想送给一个人。” 沈泊原按着自己的掌心,听到心跳在耳边响着。 周围人没有知道许之湜的这首歌唱给谁。 这像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人声鼎沸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吉他声响起的时候,沈泊原没有听见鼓和贝斯,他偏过头发现王珂和于霄两人面面相觑,对着耳返好像在说话。 “我靠没说要即兴啊。”王珂小声在耳返里说。今天还是防止人太多有突发情况才戴上的。 “听和弦,我先给鼓,简单点就行。”于霄朝前方许之湜的背影看了一眼。 沈泊原听见许之湜重复弹了一段刚刚几个和弦,鼓和贝斯就加了进来。 许之湜垂着眸,弹了一段后唱了起来: “我弹着你最珍贵的吉他 它不会说话 却也不会说谎/ 我听见琴弦震动 藏着少年的梦 让我敢为一个人大声歌唱” 和弦走向不复杂,歌词和旋律能听出来是现编的,沈泊原轻轻笑了笑,手掌却不停地摩挲着。 “希望前方没有阻挡 我想看你肆意张扬 犹豫总是占据心脏 但现在不要再躲藏 ……” 紧接着吉他solo了一小段,许之湜抬起了头,温柔又坚定把目光转向了他。 “这世界有时不留余地 这结局总是背道而驰 这舞台承载不了太多梦想 这首歌只有一点自私的期望 可像这样不管不顾 横冲直撞 你愿意和我一起 与世界对抗吗 ……” 许之湜笑了笑,猛扫了几下弦,最后慢慢缓和下来,“你愿意吗?” 整个酒吧安静了几秒,随即欢呼起来。 “谁啊谁啊!答应他!”有个大哥扯着嗓子喊。 “我愿意!”有人带头一声接着一声喊。 沈泊原笑了笑,顿时觉得眼前的灯光模糊起来,他站起身,离开鼎沸的人群,走到一边,抽了支烟叼着但最后还是没点上。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兴奋还是混乱。 他只是莫名地回想起了老爸曾经很骄傲地说,他靠着弹吉他俘获了老妈的芳心。后来他学吉他之后,老爸总调侃他,以后遇上喜欢的人,你就唱一首歌给他。 现在有人在台上为他唱了一首歌。 他觉得自己彻底地活了过来。 从喉咙到胸膛,身上的所有器官都通透起来。他数着自己耳边的心跳声,感受胸膛那儿强烈的跳动。 靠着墙缓了会儿,他才走去后台休息室。 通道里有三个房间,只有一间露出光亮,沈泊原透过缝隙看见许之湜背朝门靠在墙边低着头。 他放轻脚步踱过去,推开门在许之湜扎起来的小啾上轻轻扯了一下。 “哎——”许之湜摸到他的手背回过头,愣了愣又笑起来:“刚准备给你发消息呢。” 休息室没人,沈泊原带上门,走到许之湜旁边坐下。 许之湜回完其他消息朝他抬抬下巴,“我弹的怎么样,沈老师评价一下?” 沈泊原没说话,突然抬手拉了下许之湜腰间的裙子。许之湜毫无防备,失了重心一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 沈泊原眉间落着他的影子,还含着笑。许之湜稳了稳,由着沈泊原跟个调皮蛋似的,接着抬手在他脸颊上戳了一下,“说呢。” “小湜哥哥,你吉他弹得很烂。”沈泊原抿着唇笑,两颊酒窝都很深。 许之湜知道他是说反话,捏起他的脸,故作惆怅:“唉,所以说凝雨缺个吉他手啊,怎么办?” 第85章 “我来。”沈泊原含糊地应,但眼神很认真。 “我们组乐队。”沈泊原又模糊地重复了一遍。 许之湜知道沈泊原会答应,但听到这个回答依旧止不住震惊,松开了手。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微微睁圆了眼睛,伸手又在他裙子上勾了一下,然后抬头在许之湜嘴角亲了一下。 许之湜愣了一瞬,抚着沈泊原的脸侧,弯腰贴上沈泊原的唇。 他接吻不是很熟练,像小鸟一样啄了几下。 沈泊原仿佛任由他指挥,脑袋一动没动。 许之湜还是拉不下脸,还是最多只敢贴在上面一阵,但紧接着他感觉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腰覆上了一只温暖的手,许之湜就下意识张开了嘴。 温度顺着脊骨再往上,被划过的揉过的皮肤就像是被点燃一般。许之湜喘着气立刻扳着沈泊原的肩,拉开距离,“别动,都是汗。” 沈泊原听话地把手退出来环着他的腰,笑着往他肚子上靠了下。 “带你去见见乐队成员,还有丁哥他们。”许之湜摸摸他后脑勺,“他们都在外面玩呢,去吗?” 沈泊原贴着他肚子点点头,给他的衣服往下扯了扯。 纷闹的酒吧里闪烁着灯光,音响里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舞台上已经没有人表演,顾客很多都围在一个角落。 酒吧今天有活动,花50就能抽一次幸福大转盘。新年第一天图个快乐,转盘上大到酒水小到彩票什么都有,运气一定不会落空。 光坐着喝酒没意思,所以很多顾客都愿意来试试。 许之湜领着沈泊原穿过人群,停在他们经常在的卡座。 王珂和于霄都是直爽又活泼的人,笑着和沈泊原打了个招呼。 “嗨,帅哥,终于等到你啊。”王珂笑着说,“贝斯,王珂。” 于霄抬抬下巴,“于霄,云霄的霄。” 沈泊原双手插在口袋里,笑着点了点头,“沈泊原。” “早就知道你,”丁其朝两人招招手,“小许可终于把你挖来了。” 许之湜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丁其喊了点饮料和小吃过来。 许之湜感受到身旁沈泊原似乎不抵触,也没有很拘谨,他才微微松口气。王珂和于霄简单和他聊了几句,也没问什么太过的,沈泊原有问有答,但许之湜能感受到他像刚认识那个时候,特别有边界感。 “那恭喜新年第一天凝雨乐队正式成立啊!”丁其鼓起掌。 于霄打哈哈道:“你一老头儿也要真开始重操旧业了!” “祝我们乐队所向披靡!”王珂喊了声。 大家一起碰了个杯,许之湜和沈泊原眼神碰到一起,笑了起来。 “来吧,刚在转盘那儿赢来的彩票,当乐队资金啊。”王珂把彩票移了过来,“咱们一人两排。” “别到时候花五十买的,五十都赚不回来。”丁其啧了声。 “那就怪你!”王珂嚷着,“谁知道你买的什么彩票?” “不怪我,”丁其说,“可不是我买的,我让员工买的。” 王珂拿了旁边的开瓶器,率先刮了两排,于霄拿手机闪光灯给她照着。 “卧槽?200!”王珂兴奋了一阵,然后传给于霄。于霄淡定地刮了两排,摇摇头说:“空了。” 丁其也没中,啧了声说待会去问问谁买的彩票,然后传给了许之湜。 沈泊原拿手机给他打着灯,“我觉得你能中。” “真的吗?”许之湜笑着刮了一排。 “100,再来。”沈泊原对着上面的标识看了一眼。 许之湜没买过彩票,没来得及对着看就听到沈泊原报出数字,顿时有些激动,又刮了一排。 “这是又中500的意思吗?”许之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又看。 “我靠,我看看我看看!”王珂凑过来,“真的啊!” 沈泊原笑笑说:“手气真好,你帮我一起刮了吧。” 许之湜朝他看了看,沈泊原说:“万一还能多中点。” 许之湜没答应,往他手背上弹了一下,“你就是个大奖,肯定自带好运。” 沈泊原笑笑,对上许之湜亮闪闪的眼眸,接过彩票。 他觉得自己不算一个幸运的人,遇上许之湜,再到有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这像是一场美好的梦,但他又可以真实地触摸到。 他看着两排还没刮开的彩票,莫名有一种要刮开未来的感觉。 未知被一点点刮开,几个人的心情都跟着紧张起来。 两排图案显现,桌上沉默了大概有十秒。 “卧槽!一千!真一千!”于霄一拍桌直接站了起来。 王珂打着手机照了好几遍,眼线都从眼尾飞了起来,“牛逼!” 于霄抓了王珂的手,走到沈泊原边上,把他也拽了起来。 “我们有钱了!一千八呢!”于霄边喊边跳了起来。 “出息呢出息!”丁其无奈道。他知道这帮人就算只中50也会欢乐成这样。 沈泊原转头看了许之湜一眼,许之湜拉住他的手,一起站了起来,四个人围抱成一圈,跟着震耳的音乐蹦起来。 新年的第一天,日子从头算起,凝雨乐队也再次聚齐了人,迎来了一个全新的开始。 -------------------- 哦之前忘说了,关于乐队的名字,之后虽然还会写,但是先提一下吧。 第86章 “凝雨”这个名字是来源于一句诗,描写雪花的。“独有凝雨姿,贞晼而无殉。” 第44章 不停往前 乐队既然正式地重组起来,所有人的生活、工作重心都多少发生变化。 日子虽然忙,但充实得很幸福,“风隐巷312号”的群名更名为“凝雨”,里面重新热闹起来,每天都在讨论写歌编曲。玩的一些即兴,有些很好的就记录下来写成了demo。 有了乐队,钱姐店里沈泊原没法待得太晚,许之湜和他两人都没刻意提起乐队的事情,但总是没到点就一起走,钱姐随便问了一嘴也就知道了。 不过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钱姐并没有很震惊,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里露出了几丝担忧,但更多的还是欣慰。 店里一直没有加盟外卖,趁着沈泊原帮忙跑最后一个单子的时候,钱姐对许之湜说:“小许,谢谢你拉了他一把。” 用词有些太沉重。许之湜连忙摆手想说是沈泊原自己有再来一次的勇气,但钱姐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继续说:“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他还找过我说你们俩的事情,我第一次能那么生动地感受到他的情绪,虽然是难过的情绪,但我还是觉得……高兴,因为他一直过得太压抑了。” 许之湜悄悄松下肩膀,认真地听钱姐说,也免不了心中泛开的酸涩。 “他一直觉得你是侥幸喜欢上他的,也害怕耽误你,他觉得你不会只属于这儿,但他……” “如果有一天我们有能力去更远的地方,他应该走,也一定会走。”许之湜说。 钱姐抬头看着他,“还有些话……” 许之湜点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其实这几年我把小沈当儿子一样看,虽然我这个年龄生不出这么大个人儿。” 许之湜笑了笑。 “我不知道两个男孩子在一起是不是件对的事情,但我觉得两个很好的人在一起一定没有错。”钱姐说,“我就是担心又是乐队又是这个的……会不会很累很坎坷,”继而她顿了顿说,“怕吗?” “怕什么。”许之湜虽然笑着,但眼神和嘴角都坚定而倔强,“不怕。” 外面的雪又融化了一次,这几天白天露出来暖洋洋的太阳,晚上的天也很干净澄澈。 沈泊原挂在许之湜后背,许之湜拉着他的双手,就着这个要背不背的样子,两人同步地往前走。 许之湜冰凉的耳廓突然被柔软贴了下,没忍住歪了下头。 他发现沈泊原谈了恋爱之后,像个大小孩儿,频率更高地露出顽劣调皮的那一面。 沈泊原又去逗他另一边耳廓,许之湜偏头亲在他脸颊上。 沈泊原笑起来,搂着他腰走着,“小湜哥哥,和你商量件事情。” 许之湜不得不承认沈泊原每次这样喊他的时候,自己有给他摘星星摘月亮的冲劲。 “什么?”他问。 “工作室那边接了一个音游,我负责里面音乐那一部分,冯老板给的资金也很丰厚。”沈泊原简单讲述了一下冯老板那边的情况。 “总结下来就是,如果冯老板觉得我们编写的歌曲还不错,我们就可以得到一笔很可观的版权费。我想的是我们乐队可以接下来,p队那儿我和阿灭也提过。” 许之湜听完后认真想了想,对沈泊原这个提议非常赞成:“挺好的,本身乐队起步,资金也是一个问题。” 沈泊原也是出于这个考虑。而且自己如果一个人包揽全部的编曲,工作量是非常巨大的,而且做得太多,音乐类型上总是会趋同的。 当时他跟老程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老程先是对他有一支摇滚乐队的事情,输出了一些常用国粹,最后拍了拍他肩膀,“没有你的话这个游戏都不一定能接下来。至于游戏音乐那部分,就全部交给你了,你直接和冯老板说就行。” 老程的话很直白,意思明了。音乐那一部分的工作交给他,之后获得的报酬也全数给他。 “我发现你对工作室的游戏还挺上心的,不是那种单纯完成工作的感觉,”许之湜说,“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单纯地找份工作。” 沈泊原走到许之湜身旁,抓着他的手藏进又大又温暖的口袋,“嗯,其实挺喜欢的,还可以设计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个总爱把手插进口袋里的人,现在会攥着他的手,一并放进他温暖的口袋里。许之湜问:“喜欢什么?” 沈泊原轻轻笑了下,浅色的眼眸里映着路灯的汇聚成一点光亮,“在游戏里可以重新建造出另一个世界。” 他还记得工作室接过一个情景类游戏,其中主人公的故事线中家庭支线特别温馨,让他不禁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或许夹带些私心,那个项目建模他做得非常认真,把负责的场景建设得尤为温暖。 许之湜听完,挽着沈泊原的手臂,重新把手握好,紧紧攥住,“现在我们也在打造新的世界,不是吗。” 他看向沈泊原的侧脸。无论是乐队,还是沈泊原之后的每一步,许之湜想,都会不停往前。 “王珂和于霄那儿待会也说一下吧。”到了酒吧后,沈泊原说。 许之湜先是对这俩大名一愣。王珂和于霄都比他大,很多时候都更照顾他些,喊得会更礼貌一点。 尽管沈泊原比他年纪还小,但这几天接触下来,沈泊原一直都是喊的大名,许之湜从中捕捉到了他不经意露出来的一些叛逆又嚣张的影子。 第87章 为了关系的促进,许之湜回答:“你去说嘛。”然后忍不住笑。 沈泊原看了看他:“你笑什么?” 许之湜推推他,“笑你没大没小。快去吧。” 沈泊原和他们聊了一会儿,许之湜才在吧台放了饮料过去。 王珂和于霄两人当然没异议,做音乐这种事情他们求之不得,当成工作也喜欢。 “准备上去了不?”丁其打完电话回来,朝楼下的舞台抬抬下巴,“过会儿给你们拍照。” 继四个人聚齐,这是凝雨第一次上台表演。沈泊原进队以后,他们这几天排练磨合得还不错。 酒吧的舞台不算是什么正式的舞台,但许之湜仍旧把他当作是乐队的正式演出,从来没有懈怠。 开场前在话筒里喊出“凝雨”的时候,许之湜都觉得瞬间似乎要比普通的时间更长。 演出结束的时候,丁其放下录屏的手机,举起相机给他们四个人照了张合影。 没过几天,许之湜就发现进酒吧的那条通道里,又添上了一张海报。 第一张是上个月邹昊在的时候,他们拍的最后一张合照。新的一张则是沈泊原加入的第一场演出。 黑色背景墙上,沈泊原正低着头扫下琴,灯光让红色的电吉他似乎散发着光。许之湜抬手把海报展平的四角又按了按。 酒吧里开始不断地有人来询问乐队演出时间,许之湜认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头。 “我觉得新歌你们排得很好了,找个时间去录吧,乐队账号我也搞好了。”丁其说。 “可以再等等。”许之湜没那么着急,想等乐队有多些作品再考虑。毕竟专业录制需要花费很大一笔资金。 “我联系好了,”丁其把时间地点发在群里,“时间也定了,你们抽点空就行。” “还有个好消息,我提新车了,带你们去看看?”丁其笑得合不拢嘴。 几个人夸张地哇哦了一阵,跟着走了酒吧的后门。 街边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商务车,七座的。 “十来万,贷了一点儿买的,不过不错吧。”丁其笑着说。 车子里面还有一股很浓的皮质味道,显示屏上的膜还没撕,方向盘在车灯的照亮下,泛着光泽。 虽然大家都不说,但也心知肚明这车肯定不是用来给酒吧拉货的。 “这车比我们乐队身价还贵。”于霄没忍住吐出真言。 王珂挠挠头发,又摸摸耳坠,“好像也是……” “能不能有点出息!”丁其皱着眉骂,然后又侧身指了指后面,又笑了起来:“后备箱装乐器管够。” 许之湜和沈泊原对视了一眼,没忍住笑了起来。 “走吧,兜一圈去。”沈泊原打了个响指。 新车音响力道非常足,丁其开得很大声,踩着油门飙在没有人的空旷大路上。 音响里不知道哪支乐队环绕着吼了起来,车里一群人摇头晃脑跟着乱唱。 夜色里,车子在空旷道路上飞驰,这个世界好像完全地属于他们。 -------------------- 怎么收藏不增反掉耶555,加更一章鞭策自己。 第45章 听你的 新歌录制提上日程,丁其一大早就开着车一个个接人。 许之湜接到丁其的电话时,正在门口换鞋。他围好围巾,敲了敲沈泊原的门,过了会儿又想起自己钥匙就在口袋,摸出来打开。 沈泊原正蹲在那拉上琴包。 “丁哥在楼下了。”许之湜说。 “嗯,餐桌上有早饭,你拿一下。”沈泊原站起身背上琴。 许之湜把桌上热乎乎的包装好的早饭塞在口袋里,全身也跟着温暖起来。 他早上有时候没胃口吃,以前要么不吃要么就糊弄一口,沈泊原说这样对胃不好,于是早上变着花样做早饭,出门的时候再带给他。 这么几天,许之湜就已经习惯吃早饭了,也不会觉得没胃口。 “差点要给小沈打电话,忘了你俩住一起了。”丁其把手机放在一边,“我去接王珂和于霄,他俩也在一块儿呢。” 车子里空调打得暖洋洋的,很舒服。 “王珂于霄两个人什么情况?”丁其说,“你俩知道吗?” 沈泊原才入队当然不太了解,见到过两人亲密的举动,但并不会主动问起。 许之湜咬着饼皮,没有说话。王珂以前聊过天,大概意思是说自己对爱情对感情这种东西最不相信了,所以他也不清楚王珂和于霄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子到于霄住处楼下的时候,他正搂着王珂背着风。丁其按了下喇叭,两人转过身来,王珂肿胀的双眼把车里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珂姐。”许之湜问。 “妈的,我和那个房东说房租过两天给,结果他直接给我东西都扔出来了,我好几万的琴也给我扔外面。”王珂气鼓鼓地说完,又阴阳怪气地模仿:“‘这几个房租钱都给不起,还天天半夜才能找着人,别住得了。‘他妈的,老娘玩乐队关他屁事儿。” “死胖子还居心不良。”于霄还有些气愤。 “珂姐,你现在是不是手头紧,我刚交完这月房租,手头还宽裕。”许之湜说。 沈泊原没想到许之湜说得这么直白,但听见王珂没犹豫说确实要借,就也没觉得奇怪了。乐队成员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得要更紧密。 第88章 “住我那儿啊。”于霄说,“怎么我借你你就不要,小许给你就同意了。” 王珂往他耳朵上戳了下,笑眯眯地说:“我俩关系沾了钱就不纯粹了。” 沈泊原想了想说:“王珂,我有认识的靠谱的中介,待会儿录完歌我推给你。” 王珂愣了愣才一笑:“谢了啊。” 许之湜也有点愣,因为这段时间沈泊原都只是和其他人保持着很单纯的排练关系,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一律不问,这会儿居然愿意帮忙,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突然觉得沈泊原对身边关系的处理方式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开到录音棚差不多花了半小时,丁其把车子停在门口之后没和他们一起进去,把头从车窗探出来,“我这两天要去北京一趟,就不和你们一起过去了。” “怎么突然要去出差?”许之湜问。丁其基本上这几年都待在平城,没干乐队之后就没什么业务,现在看着个酒吧,也没什么大事需要出差。 丁其噢了一声,解释说:“也不算出差,就有俩朋友这几天回国正好有空,过去一起聚聚。” 于霄搬好乐器,关上后备箱。丁其看了眼手机说,“车子待会儿有人开回来,你们这两天用。录音师是我一个朋友,你们进去他就知道了。” 四个人和丁其告别后拎着乐器进了录音棚,一下子都有些拘谨起来。这家录音棚在一栋商业楼里,光是从装潢来看,价格就不便宜。 许之湜对录音这方面有了解,虽然并不深入,但也能感受到这个录音棚的专业。丁其虽然没有告诉他们租用的价格,许之湜跟着里面的工作人员大致看了眼设施设备,又加上他们有四个人,预估一小时近千。 “我是丁其朋友,叫宋立,这次负责你们新歌录制。”宋立说。 许之湜主动和宋立握了握手,“合作愉快宋老师,要辛苦你了。”话毕,身侧于霄正准备上前,宋立就回了身,“人声和器乐得分开录,小许你先跟我去录音室吧。” 许之湜愣了愣,“不先录乐器吗?或者一起录?” “你跟midi编曲走也一样,不碍事。”宋立说,“他们三个人先跟着另一个录音老师去准备乐器好了,去试试音。” 许之湜点点头。他开始觉得可能器乐先录会合适些,乐队是相辅相成,人声并不是最重要最突出的,但因为也从来没有专业的录音经验,便没再说话,这样会让人误以为他在质疑别人的专业性。 他朝沈泊原抬抬下巴,沈泊原提了下嘴角,背着琴包和其他人去了另一间录音室。 “录一首很快的,一天就差不多了。”宋立笑着说,“上午你录完人声,下午他们直接补上乐器就行。” 许之湜愣了下,他不太喜欢“补”这个字,但又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转身进了录音室,戴上耳机。 宋立坐在监听室,“你可以先开开嗓,然后试下麦克风。” 许之湜状态还不错,没过多久,透过隔音窗比了个手势表示可以开始录音了。 一切都挺顺利的,没花太久,宋立在有些地方认真磨了几遍,重新录过后,隔着玻璃挥了挥手让许之湜去听一下。 “我感觉都挺不错的了,你听听?”宋立按了下播放。 嗓子状态和音高都不错,但许之湜就是怎么听怎么不对。 许之湜认识这支麦克风的牌子,之前专业里有同学喜欢创作,录人声很不错,还发过朋友圈称赞。 就是好像不太适合这次的歌。 “宋老师,我感觉vibe不太对,是不是麦克风也会有影响?”许之湜问。 宋立回头诧异了一下,又笑了笑:“会有,但这支麦克风最贵,很好用的。” “还可以试试别的么?”许之湜说。 “你们是第一次录歌吧,听不习惯?”宋立笑了笑。话里话外都在说是他们没有经验。 许之湜顿了会,才礼貌地笑了下,以休息会儿嗓子为由先从录音室出来,准备到隔壁去看看。 开了门,那个录音师都没注意到他。许之湜看见他正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台前,手里手机屏幕布满了一张漂亮的自拍照,他正疯狂地敲着字热聊。 沈泊原放了吉他,正准备走到隔音窗前提醒,抬头却看见许之湜站在门口。 许之湜偏了偏头,沈泊原和其他人说了下,便出去了。 “录得怎么样?”许之湜捞起沈泊原的左手腕揉了揉。 “一般吧,现在毕竟还在试音。”沈泊原没说太多,反问:“你呢?” 许之湜坦白说:“我觉得可能我状态不太好,要不下午你们先录吧?” “嗓子还好吗?”沈泊原走到衣架边,摸了下外套口袋,又转身回来,“吃颗润喉糖。” 沈泊原剥开包装,许之湜低头就着这个姿势咬走了糖。 “你怎么什么都想得到?”许之湜笑起来,原本不太好的情绪都被清凉的口感化掉了。 “嗯,那奖励我一下。”沈泊原抿着嘴笑。 “公共场合,”许之湜指了指角落,“摄像头还在那呢。” “想什么呢。”沈泊原笑着点了点许之湜下巴。 收拾好心情,中午大家一起吃了个饭,等休息完之后,许之湜就先把自己那一部分的录音停下,让宋立先给器乐录制。 这首歌许之湜没有器乐部分,于是下午就等在外面的沙发,抱了看会资料又看看电影,中途有人上楼坐在另一边等待。 第89章 器乐录制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前前后后两个小时出来了,宋立和他说录得差不多,然后和旁边等待的人打了个招呼。 三个人陆续出来的时候,许之湜觉得他们似乎特别疲惫,除了沈泊原还是没什么特别,王珂和于霄脸上挂着明显的疲惫,不知道是不是许之湜多心,总觉得神态中还带着垂头丧气。 “你们明天再来,本来是想今天一天录完的,你们第一次进录音室可能比较紧张。没什么大问题,但明天状态应该能更好点,到时候争取一次过。”宋立笑着说。 大家一同道了谢就一同下了楼。 等车的时候,许之湜问起他们的录音情况,王珂和于霄都表示他们是第一次进这么专业的录音棚,确实有点展不开手脚,可能发挥得不太好。 许之湜和丁其反馈了下今天的录音情况,丁其让他们听宋立的明天再去就好,然后丁其又问了他要几首乐队最近的demo。 回到住处,许之湜跟着沈泊原进屋,等脱了外套,许之湜蹦了下搂住沈泊原肩膀,朝着他侧脸亲了下。 “干嘛啊。”沈泊原笑着拖长声音,捏着许之湜挂在他颈侧的手。 “奖励你的。”许之湜戳戳他的酒窝。 沈泊原拉着他手腕,转身正对着许之湜,然后搂了搂他的腰。 “怎么吃不胖,”沈泊原说,“腰上还一点没肉。” 许之湜反驳:“这几天真重了。”沈泊原厨艺很好,还变着花样做菜,有时候怀疑自己应该是被他的厨艺俘获的。 沈泊原捏了一下他的腰,看着许之湜脸颊确实又有点肉,才说:“那没长腰上。” 许之湜闷在他肩膀上,说了句:“今天好像有点累。” “那多抱会儿。”沈泊原手指轻轻绕着他发尾,“是因为录音的事吗?” “我总觉得那个宋立……”许之湜斟酌了一会才找到合适的形容,“像在做流水线。” “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我想换支麦克风,他只说用得是最贵的,就像为了给谁一个交代。”许之湜又问,“你怎么觉得?” 沈泊原往常碰见过p队录歌,但也是第一次进专业录音棚。他今天提出吉他的效果声不太对,宋立也一直说没有问题。但毕竟宋立经验丰富水平一流,沈泊原不想因为自己觉得不适而给乐队造成太多麻烦。 “嗯?”许之湜拍了拍他。 沈泊原笑着答:“听你指挥,许老师。” 给丁其发完demo,沈泊原正在厨房做宵夜。许之湜过去给他打下手,他最近切菜也有些长进了,不会切得大小不一奇形怪状。 “你怎么会做这么多菜的?还都做得这么好吃。”许之湜把切好的土豆放进锅里。 沈泊原往锅里加了些水,盖上盖子,“我家里以前是我妈做饭,但其实我爸做饭更好吃。我很好奇,每次我爸做饭的时候我就在厨房待着,时间久了就偷师学艺到了。” 沈泊原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笑容,“我妈发现之后,每次吐槽我说烧个菜还要粘着我爸。” 沈泊原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和家庭,但寥寥几语,许之湜就感觉到沈泊原原本的家庭很幸福,像是冬日里照进窗户的温暖阳光。 “难怪你也这么会爱人。”许之湜笑着说。 沈泊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是不相信。 “我不爱骗小孩儿,”许之湜笑起来,眼神却很认真,“和你在一起我觉得特别开心特别踏实。” 和沈泊原两个人一起待在小小的厨房,窗外是沉寂的夜色,屋内是热气充盈的温暖。食物烹饪后的香味腾在身上,吸进衣服里,整个人都融进了生活里。 这样的时刻对他来说,也是珍贵的,许广泰和肖萍总出差,随着他长大,陪伴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而沈泊原把他带进了生动的生活里,听着砧板叮叮哐哐、锅里食物咕嘟咕嘟,许之湜真的觉得这样的日子静谧又美好,可以一直这样延续下去。 沈泊原总觉得自己不好,还和钱姐说担心拖累自己,哪里呢,他明明是一个很好的人,许之湜看着他靠近的眼睛,忍不住这样感概。 -------------------- 这周上新秀了诶,1w5猛猛更! 第46章 甩手不干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在录音棚集合。往常总在晚上见面的几个人,这两天连着早起,白天见面一时半会都有些不习惯了。 许之湜正准备找老宋,就看见昨天在外面等候的男人进了录音室。 “哎这不是最近还挺火的一歌手吗?”王珂探着脑袋看,直到人关上门才站直。 “口水歌,一天能写几十首一模一样的。”于霄不屑道。 “赚得到钱啊,能火一首至少几十万的。”王珂啧了下,“不过老娘不爱写这种口水歌,流水线似的,这钱他赚着吧。” 几个人聊完,老宋正好过来,拎了个茶杯,手搭在门把手上,给了句“你们先等会儿啊”然后进了录音室。 工作人员倒了几杯水过来,四个人围坐挤在沙发上无所事事。 “为了有点状态,这几天作息都调整过来了,有点不适应这大白天。”王珂打了个哈欠,交叠着手臂窝在单人沙发里。 “眯一会儿?”于霄问。 “不用,真睡也睡不着。”王珂说,“对了,原,你推给我那中介,昨天就带我去看房了,看到第二套就定下来了,确实挺靠谱,谢谢啊。” 第90章 “客气了。”沈泊原笑笑。 许之湜坐在他旁边靠着沙发,盯着他后脑勺,轻轻喊了声:“原。” 沈泊原回头看着他,见他不说话又抬了抬眉。 yuan这个称呼,最初是阿灭这么喊的。那个时候的沈泊原是一个保持边界的神秘吉他手。 而现在再喊这个称呼,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沈泊原现在成为了凝雨的吉他手。许之湜忍不住笑了笑。 老宋大概是先要给里面那个歌手录歌,等了一个多小时,紧闭的录音室门仍旧毫无动静。 许之湜如果去催人,打断进度也不好。见难得人齐,便把最近企划的新专辑拿出来聊聊,“凝雨这个乐队名代表雪,我们又是在冬天组建,我觉得第一张专辑可以也往这上面靠。” “白色世界是不是也像下雪后的世界?”于霄说,“一下雪,整个世界就全白了。” “对。”许之湜笑着点点头。 “说真的我挺喜欢这队名,你当时怎么想的?”王珂问。 许之湜朝沈泊原一看,沈泊原不明显地朝他笑笑。 去p队演出那天,正好是平城的第一场雪。许之湜说:“起初是下雨,我站在livehouse外面正在给原发消息,再抬头准备进去的时候,雨声已经没了,眼前的雨变成了星星点点的白色。” “雪有颜色,可以在世界停留一会儿。”许之湜顿了顿,“尽管它最后还是会融化,起码它被人看见过,存在过。” “合着这是边谈恋爱边想出来的呗。”于霄笑着啧了两声。 “也不全是。”许之湜笑起来,顿了顿才说,“以前我总觉得组了乐队就一定不会解散,大家会永远一起,其实道理我都明白,就是强硬地想这样……后来昊哥离开,我才不得不面对现实,我们能抓住的只有仅存的当下那个瞬间。” 于霄和王珂都沉默了会儿。 王珂感叹了声:“原来是这样的内核。其实对我来说玩乐队、弹贝斯的每刻都是一个个珍贵的瞬间,谁也不知道下一瞬间,乐队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 沈泊原朝许之湜看着,如果说他把过去和未来都变成空白,那因为许之湜的出现,他开始试着去抓住当下。 于是那些被捕获的瞬间都变成了色彩,铺就了他能够走到这里的路。 许之湜似乎感受到他看过去的视线,回头朝他笑了笑。 “最开始我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我对外面的一切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是贝斯了。后来总去酒吧泡着,学坏了一段时间,发现乐队里的贝斯似乎总被忽略。”王珂笑了笑继续道,“后来了解了才发现,贝斯在乐队里必不可少。于是我就想当看似是背景板其实不可或缺的那个角色。” 许之湜还记得早先乐队在一起聊天的时候,王珂曾提到过自己的家里重男轻女,各种事情都要先帮着弟弟,自己想做什么从来都被忽略。是贝斯让她重新有了力量,发现自己也能是不可缺少的那一部分。 玩摇滚的乐手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有学生,有工作的人,有学过音乐的,有没学过音乐的。摇滚说到底,本质无非就是去做自己,而不是去成为别人眼中的、社会需要的人,更别说是谁人生的附属品。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最后王珂和于霄两个通宵达人还是抵不过生物钟,昏昏沉沉地埋倒在沙发里。 “小湜,和宋老师约的是今天的吗?”沈泊原轻声问。 许之湜点点头,给他看了看微信上宋立没有回复的界面,皱起了眉。 约好的今天,宋立已经让他们等了一整个上午。 他从来没有这么等过人,而且昨天还是约好的。如果是他一个人倒也无所谓,一群人被晾在这一上午多少有些过分了。 许之湜犹豫着要不要进录音棚当面和宋立说,但碍于宋立和丁其的关系,还是先起身给丁其拨了个电话。 许之湜走到另一边楼梯间,丁其正好接起电话。他简单讲明情况,丁其愣了几秒,声音有些哑:“别急,我现在来给他打个电话。” 趁着联系的空档,许之湜正好到旁边上个洗手间。冲了手又冲了把脸清醒,正准备出去的时候,他就听到有人打着电话往这里走过来。 “本来昨天就能录好的,我本身也很忙啊。我又不是不录了,总不能因为和你的个人交情我就把我其他单子推了啊。”宋立急匆匆地说着。 电话里讲了什么听不清,安静片刻,宋立语气变得不耐烦:“不是,我看在我俩交情上,给你们乐队用的设备都是最好最贵的了,是你的人这要求那要求的……” “那你去找别人录啊!”宋立喊了一声。 走道里对面的电话声被回响放大,许之湜放轻呼吸,似乎听到对面在不停地讲话,语气客气、带着笑。 许久,宋立才嗯了声:“知道了知道了,下午就能录。” 挂了电话,许之湜正准备缓口气等宋立走了再出去,结果听到他低声骂了句:“事儿真多,录得再好有屁的人听。” 犹如当头一棒,许之湜觉得呼吸一下子变得紧迫,手碰着后面的墙壁,异常得寒凉。 有一瞬间他竟然会觉得这像是给乐队的谶言。 震惊当头,随即是生气和恼火,还有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可他缓住自己的情绪,仔细想想又觉得确实有没人听的可能,谁能保证一首歌就让乐队有名气。 第91章 许之湜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决定暂时忘记那些气话,不要影响乐队的录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到休息处,王珂和于霄都醒了,正在手机上看哪里有吃的。 “怎么样?我刚刚看到宋老师出来接电话了。”沈泊原问。 “下午录,他比较忙。”许之湜说完,手机一亮,丁其和宋立就都给他回复了微信。 “走吧,先吃饭去。” 午饭的时候,大家边吃边聊天,话题转到乐队上,许之湜想起这段时间除了给阿灭他们元旦那天发过祝福,一直也没找个时间好好请他们乐队玩。 “今天晚上酒吧有演出,要不要喊p队来玩?”许之湜问。 “怎么?”沈泊原说。 “感谢他们让我挖墙脚。”许之湜笑道。 沈泊原在桌下弹了下他的手,又看了看许之湜,说:“行啊我都听你的。” “这么乖。”许之湜笑了起来。 下午录音,宋立进棚前,许之湜建议同期分轨录音,提高效率,也能更还原情绪与状态。 《白色世界》这首歌本身在现场的力量与情绪表现就会更好,高保真的方式反而会失去味道。 宋立没拒绝,朝他看了眼,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 许之湜开完嗓,乐器设备也调整好了。吉他响起的时候,他努力让自己抛出杂念,进入歌曲的情绪。 无论宋立是什么态度,但毕竟花了钱、时间和精力,许之湜还是希望在歌的录制上能够达到想要的效果。 “停——”宋立说,“鼓的节奏不对。” 再来一遍。 “不对,重来。” 重来。 重来。 节拍器滴答滴答响静默地摇摆着,许之湜的嗓子已经开始难受了,每次快要结束,宋立都会在一些根本听不出问题的地方挑出些毛病来。 “我觉得……贝斯的音再调一下吧?”王珂在开始就提出调音不太对。 “无所谓的,不是这个问题。”宋立低着头摆摆手。王珂一瞬间愣在那没再出声。 “你们追求完美,同期录音是好,但你们弹不好后面也很难调整啊。”宋立啧着笑了一声,又摇摇头。 许之湜抓着沈泊原的左手看了看,指尖已经通红了。王珂的神态看起来非常窘迫,于霄那儿也满头大汗。 不说乐队现在水平多高多顶尖,就算是刚学,《白色世界》这一首歌,排练加上现场次数也不少了,默契早就不言而喻了。 他叹了口气,把话筒放好,不高不低说了句:“收东西。” 王珂和于霄往他这看过来,一时没懂什么意思。 身边,沈泊原轻轻笑了笑,把线都拔了,转身拿琴包。 之前许之湜和宋立往同一个方向去打电话的,许之湜等宋立回来了才过来,而且脸色明显不太好,他就猜多半是听见什么不好的话了。 除了鼓是用的录音棚的,王珂和于霄又对视一眼,迅速一起把贝斯还有效果器收了起来。 收东西速度极快,情绪似乎早已积攒到极限,两分钟他们就拿上了所有设备。 宋立什么也没说,哼了一声,抬眼问:“怎么?” “装备都带上了?”许之湜没理他,转身问队友。 王珂和于霄疲惫瞬间完全抹去,换上了平时排练的散漫和桀骜。 本就讨厌束缚与条框,更不爽别人莫名的刻薄,他们比完ok,又折下两根手指,朝宋立竖起中指。 许之湜看见沈泊原轻轻一笑,背着琴包往他这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一手插口袋一手搭在他肩膀上。 许之湜在沈泊原搭下来的手指上勾了下,偏了偏头对宋立说:“不、录、了。” -------------------- 拽一下(墨镜/) 第47章 同频心跳 “我靠,丁哥,你是不知道今天小许有多帅!”王珂凑过来,抢着对视频里说。 “来来来,你把摄像头对着我。”王珂对许之湜说,“我还原一下。” 许之湜扶着额笑,羞耻得不行。 丁其在视频里笑着:“哎,别晃啊别晃。” 沈泊原笑着抓住许之湜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屏幕上点了下镜头翻转。 屏幕里,王珂顶着一头下午离开录音棚就去染的红发,站在那抱着臂。她抬抬下巴,说:“收东西。”继而走近对着摄像头,眯了眯眼睛,“不、录、了。” “哈哈哈哈哈!”丁其那边的屏幕晃了起来,“牛逼!” 许之湜耳朵越来越热,整个人马上要冒火了,“好了好了,你们别为难我了”。 沈泊原捏捏他耳朵,抵过去说:“不愧是我男朋友。” 许之湜猛得转回头,盯着沈泊原笑弯的眼睛,心跳更厉害了。 沈泊原松开抓住他手腕的手,许之湜点了下翻转,对丁其说:“丁哥,真的没事吗?” “没事儿没事儿,”丁其摆摆手,“本来中午打电话的时候就气死了,这回算是认清人了。” 下午他给丁其打了个电话,结果当时丁其没有接到,他还一直有点忐忑。现在得到确认,总算心定了下来。 不过爽是真的爽了。 那些贬低乐队的话语,包括不友善的眼神,全都被甩在了地上,再也无需有人理会。 “不用在意啊,别觉得有负担。”丁其很认真地说,“想做什么,你们就去做。” 第92章 屏幕里面四个脑袋凑在一起,一同笑着点点头。 “哎,丁哥,你啥时候回来啊?”于霄好奇地问,“黑眼圈这么重是不是天安门看升旗去了?冬天是不是会晚点啊?” 丁其愣了愣,笑道:“啊啊会啊,看了,贼酷呢。我应该还要两天才回,你们帮我看着点酒吧啊。” “包的。”于霄拍拍胸膛。 手机又有通话弹出来,许之湜跟丁其挂了之后点开。 “小主唱,我们到了哦。”是阿灭的电话,但声音不太像。 沈泊原靠着他肩膀听到了,朝他挑了挑眉。许之湜捂着手机,很快比了个口型,“p队。” 沈泊原撑着下巴笑了笑。 “我去接你们。”许之湜挂了电话,对他们说:“出去玩吗?p队过来了。” 离开休息室,外面的音浪不断涌过来。许之湜穿过人潮,p队几个人正在大门口聊天。 “诶,小许来了。”阿灭第一个看见他。 “阿灭哥。”许之湜打了个招呼,又和其他三个人问了个好。 perish的鼓手和贝斯手他都认识,但另一个是个陌生面孔,头发是亮眼的橘色,眉毛很淡,似乎是剃掉了。 脖子上还有一串英文纹身。 看着有点像...... “初次见面,”那人朝他走过来,朝他伸出满是纹身的手,“你好,我是阿陨。” 是刚刚电话里的声音。 仔细看,也确实和之前微博上发过的宣传照长得很像。 同时,许之湜也看清了脖子上的那串英文。 death is eternal. 死即永生。 许之湜伸手和阿陨握了握,结果对面一用力把他又拉近了一点。 “就是你把yuan挖走啦?”阿陨笑着说,“长得确实好漂亮。” p队几个人都玩得比较开,许之湜第一次碰见阿灭的时候,也被逗过,只当玩笑。 “所以得好好谢谢你们。”许之湜笑着说。 “哎,你有没有……”阿陨话没说完,许之湜就被拦腰捞走,后背靠在坚实的胸膛上,陷在一股和他身上衣服一样的味道里。 许之湜侧头看了一眼,沈泊原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人。不过和第一次见到沈泊原的时候,那个带着侵略性的眼神不同,但依然有着压迫感。 阿陨努努嘴退后几步,没形地搭在阿灭身上,“好久不见啊,yuan。” 沈泊原抬抬眉没说话。 “哎哟,小气鬼。”阿陨一手搭在阿灭肩膀,一手举起,作投降状。 沈泊原这才笑起来,“逗你呢,好久不见,阿陨。你还知道自己有个乐队。” 阿陨努努嘴:“没耽误你跳槽吧。”阿灭听着也没忍住笑起来。 许之湜带着他们去吧台那预留的位置,沈泊原还揽着他的腰,一路围着他避开人群。 “吃醋了啊?”许之湜问。 “嗯?”酒吧声音太大,沈泊原没听清,低头凑到许之湜脸庞。 “吃醋了吗!男朋友!”许之湜大着声问。 沈泊原偏头看他的时候,许之湜朝他嘴角亲了一下。 沈泊原在闪烁的灯光里,嘴角扬得很高。 今天录音的事情,虽然该花的钱一分也少不了,但那种不管不顾的兴奋感还是占据大脑。 大家都是玩乐队的,聊几句就熟络起来。 话题当然无可避免地会指向沈泊原,沈泊原逃避战火,起身和调酒师说了几句话,便从旁边的口子进去。 许之湜正跟阿灭聊着天,发现身旁的人不在了,转头找人。 耳边一声清脆的响指。 沈泊原站在调酒台,提着嘴角笑道:“帅哥,喝点什么?” 许之湜一时间脑子有些空白,没有反应。 沈泊原看着他这个表情勾了勾嘴角,拿了只直筒杯冰了一下,往里面加满了冰块。 透明的方形冰块碰撞在一起,清脆的叮当响声,许之湜感觉自己的心跳跟着碰撞被加了进去。 沈泊原继续往里面挤了青柠汁,随后修长的手指夹住量杯,熟练地倒进朗姆酒。 伴随着可乐加满,许之湜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填满,咕嘟咕嘟冒着好多气泡。 沈泊原最后用长勺提拉了一下,把酒推到许之湜面前,“自由古巴,度数比较低。” 许之湜愣愣地盯着他,难以形容自己的复杂情绪。 在这杯酒里,他好像看见了一点点过去的沈泊原。 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心里被抚平,同时也开始无法控制地好奇沈泊原的所有。 “哎,喝这么低啊!没意思!”阿陨举手,“我要长岛冰茶。” “喝醉了自己爬回去。”阿灭翻了个白眼。 “你舍得啊。”阿陨没腔没调地说。 许之湜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泊原已经在调下一杯酒了。 “哟,被迷倒了啊。”王珂坐了过来,“魂不守舍的。” 许之湜喝了口酒,感觉自己的后背和耳朵都热了起来。 “认栽了。”他无奈笑着承认。 王珂笑起来,靠近他挑了挑眉:“你俩……进行到哪一步了?” 许之湜心脏猛跳,“什,什么哪一步。” “看你这么害羞,就是没有了。”王珂一边调侃一边拿着面前的酒喝了一口,对沈泊原说了声谢谢。 “在聊什么啊?”沈泊原伸出食指点了点许之湜面前的桌子。 第93章 话题还没消化完,又一下子看见沈泊原,许之湜觉得自己都快燃烧起来了。 王珂手肘撞了下他,许之湜转头看见她比着口型,“早点拿下。”接着回头又撞在沈泊原眼底,许之湜觉得自己脑袋开始晕了。 “喝得习惯吗,要不要换果汁。”沈泊原又问。 许之湜摇摇头,“喝得惯。”双手又摸着冰凉的杯子,让自己缓下来。 沈泊原从调酒台出来的时候,许之湜正双手托着脸颊,面前的酒已经喝了一大半。 虽然度数低,但喝太快也容易醉。沈泊原把杯子拿过来,准备把剩下的喝掉。 结果许之湜往他手上拍了一下,“我的。” “嗯你的。”沈泊原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 许之湜半眯着眼睛盯了一会,才松开手。 沈泊原把剩下的喝掉,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带许之湜先回去。 今年平城的冬天似乎格外冷,外面又开始下起小雪了。车打到小区门口,沈泊原把许之湜外套的帽子戴好,半蹲下来,“上来。” 许之湜乖乖地走过来趴到他背上,沈泊原托着他膝窝,背起他。 许之湜声音含糊,嘟囔着喊他名字。“沈泊原”听起来喊得像“沈不圆”。 沈泊原笑着应声,“在。” “重不重?”耳朵旁边的声音是温热的。 “不重。”沈泊原觉得自己背上沉甸甸得踏实,“你是真醉了还是装醉?” 许之湜趴在他肩膀上,脸贴着他脖子,摇摇头。 沈泊原慢慢地背着他往家里走,雪也慢慢大了起来。他站在路灯下抬起头看着天空,落下的雪让他有种奇妙的失重感。 许之湜趴在他背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呼出的气息很有规律地挠着他的脖子。 “小湜?”沈泊原轻轻地喊了一声,见没人应答,他才很轻地开了口:“我好像……没有那么讨厌冬天了。” 许之湜心脏猛得一怔,但继续闭着眼睛,不敢有其他反应。 背上的人还是很安静,沈泊原抬了抬他的膝窝,轻轻笑了笑,“但有时候又觉得你像一场雪,落在我手心里,以为抓住了,再摊开掌心的时候,你就融化了,消失不见了。” 许之湜顿时觉得有什么压在自己的胸口。他很想告诉沈泊原,他不会消失,不会不会。但他又觉得词不达意,只觉得还想多给沈泊原一点。 能给什么? 沈泊原身上的洗衣液味道都和他一样了,但关系似乎没有进一步进展。 他们总是晚上一起写会儿歌,一起吃过夜宵,一起用相同味道的沐浴露,再一起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旋转。 他们会接吻,小心翼翼地从眼睛到鼻尖再到嘴唇,可吻到情动,沈泊原总是先一步退开。像是在顾及什么。 沈泊原从口袋摸出两把串着的钥匙开门,把许之湜抱进卧室放在床上。他刚把许之湜外套脱掉,准备放在衣架上时,下一秒就被拉住手。 “不走。”许之湜眯着眼睛适应灯光。 沈泊原看着他很久。 明明是许之湜让他别走,可他好像又会错了意,觉得是许之湜在说他不走。 “嗯。”沈泊原牵着他的手蹲在床边。 许之湜翻了个身,靠在床沿。过了会儿,才咬了下舌尖说:“想洗澡。” 沈泊原看了看他,犹豫了会,“要不明天……” “臭死了身上。”许之湜也受不了身上一股烟酒味。 沈泊原无奈地扶起他,给他把毛衣和裤子都脱掉。最后剩单衣的时候,许之湜实在耐不住羞,推了推沈泊原的肚子,扔下句“我没有醉”站起来去浴室。 沈泊原一直跟在他身后,最后停在那,“我在门口,有事就喊我。” 许之湜拼命缓着心跳,一咬牙,转身拽住沈泊原、拉进浴室、关门、堵住嘴,一气呵成。 分开那瞬,许之湜喘着气看着沈泊原的眼睛,脱掉了衣服。沈泊原也看着他,跟着一起脱完,又很快吻住他,但最后还是哑着声说:“小湜,你醉了。” 他没有醉,但借了酒劲才有这个胆子。 欲望大于羞耻,许之湜按住他的肩吻了下去,他不希望沈泊原再有任何他知道的或不知道的顾忌。至少此刻不再有。 他能给的就是毫无保留。 沈泊原围住他的腰,将他几乎半抱了起来。 淋浴头洒下热水把玻璃和眼前都变得模糊晃动,紧贴的皮肤在寒冷的天气里显得更为紧密而炙热。 直到最后防线被褪下,许之湜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像是要蒸发,变得轻起来。沈泊原揉了下他的kua骨,声音混在水里,“并拢。” 两股潮热混在一起,许之湜根本无法站稳,只觉得要和热水溶在一起蒸发掉了。 感情在他的身体里膨胀再膨胀,占满他的脑海,意识完全空白之前,他攥紧了扶在腰上的手,狠狠地握住,近乎掐。 沈泊原吃痛地咬在他肩膀。 狭小的浴室里藏不住两颗同频而疯狂的心跳。 …… -------------------- 半拉一下灯(蒙眼睛/偷偷留条缝/) 第48章 现在也很好 许之湜早上是被门外飘进来的香味喊醒的,厨房里的动静听着让人安心,一度又昏昏欲睡。他慢半拍意识到是在沈泊原的屋里。 又慢了另个半拍地回忆起昨天的事情。 第94章 他猛得睁开眼,怀抱里的热水袋滑到一边。他又动了动身体,没觉得有什么其他的不舒服。 昨天在浴室里的记忆断断续续的,热气褪去之后,只觉得脑袋一片晕眩。酒精加上涌上来的羞耻感,让他只记得自己被抱到床上,然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掉进梦乡。 许之湜穿好拖鞋,双腿并到一起的时候,昨天的细节还是猝不及防地全部涌现。虽然好像不是实质性的……但仍旧让人羞耻到想把脸捂起来。 沈泊原正在厨房炖汤,闻起来甜甜的。“吵到你了?”他问。 许之湜避开他的视线,摇摇头又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沈泊原笑了笑,把炖的冰糖雪梨倒进碗里,“头还疼吗?” 什么时候头疼了? 许之湜唰地一下抬起头,“我昨天没醉。”说完立马开始脸红。 沈泊原看了看他,笑着往他脸上掐了一下。 录音棚的钱全部打了水漂,但新歌还是得录,乐队得有正式的作品。 p队昨天喝酒的时候也知道了他们的事情,阿灭说他们有些经验,可以过来帮忙。但因为阿陨突然回来,他们也正筹备新专辑,非常忙,许之湜不想太麻烦他们。 他一边喝着汤,一边联系了之前认识的学录音的同学。 吃完早饭刚到八点,他收到对面的回复。 “我去趟学校。”许之湜说。 “送你吗?”沈泊原问。 “骑小毛驴?”许之湜笑道。 沈泊原无奈地抬抬下巴,“自己去自己去,你的羽绒服我晒在阳台散味了。” “那我穿你的。”许之湜说。 “衣柜里,你自己拿。”沈泊原说。 许之湜出门后,沈泊原拿了电脑和纸笔坐在客厅。 窗外的阳光很温暖,楼顶、草地、树上,都铺了一层薄薄的雪。今年是平城难得的寒冬,却又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寒冷。 阳台上晒着好几条衣服,轻轻地摇晃着,传过来淡淡的洗衣液香。 沈泊原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平静过。这种平静和前几年不一样,而是一种很踏实、心安的平静。 很多时候许之湜都会给他带来这样的安全感。不管是昨天那句意味不明的“不走”,还是今天说的他没有醉。 房间里若有若无地沙沙声,随后白纸上多了一小段旋律。好几年没写歌了,稍作停顿后,他笨拙地抬笔写下一句歌词:“生活像是得救,我不再痛苦地询问缘由。” 许之湜跟着专门学音频技术的同学交流学习了几天,说不上完全掌握,至少能够顺利地录制一首质量不错的歌。 正好也临近学期期末,他顺便留在学校练钢琴,帮声乐专业的同学伴奏。 虽然这几天待在学校总会被问到上学和乐队的事情,但不妨碍他收到钢伴费用的时候居然还挺高兴的。 “请你吃大餐。”许之湜边走边在电话里说。 沈泊原在那头笑了起来,“嗯,去哪吃?” “自助?火锅?”许之湜报了能想到的几种吃的,冷得吸了吸鼻子。 “去酒吧点个外卖一起吃吧,跑来跑去也冷。”沈泊原说。 “好啊,那你先过去,我坐车还得要一会儿。”许之湜被风吹得耸了耸肩膀。 “出来吧,我在门口。”电话里说。 许之湜顿了下脚步,随即又加快了,“门口?我学校门口吗?” “嗯。”沈泊原应了声。 “那你……进来看看吗?”许之湜犹豫着问。 “今天晚了吧,晚上还得录歌。”沈泊原说。 许之湜担心沈泊原进来学校会勾起他的回忆,心里会不自在,结果下一刻又听见电话里说:“你待了那么久的地方,得好好逛。” 许之湜呼出口白气,应了声好,往门口快步走。 沈泊原把带过来的围巾给许之湜戴好,又搓了搓他被风吹得通红的脸,“我都放门口了,你还总忘记。” 许之湜抱着他嘿嘿了一声,然后又被沈泊原牵住手塞进已经暖好的口袋里。 到酒吧后,许之湜本想先和丁其聊会儿,但都没找着人,只好先去仓库。 “丁哥从北京回来之后我还没见过他。”许之湜把带来的录音设备放在台上。 “我俩也只见到一眼,他打着电话走的。”于霄说。 沈泊原问:“没说去干什么吗?” “没有啊,该不会谈恋爱去了吧。”王珂笑道。 聊了一阵,顺便吃了顿丰盛的外卖,仓库的空间才慢慢暖和起来。 许之湜本来想找个录音室,但看下来一圈价格都不便宜。王珂刚搬地方住,手上还没什么钱,于霄兼职的酒吧赚的也不多,再增加经济压力,生活太吃力了。 而且仓库一直用来排练,之前贴上过隔音毡,用来录音也带得过去。 没有了所谓的“专业”、“经验”约束,大家就完全按照平时习惯调音,跟着音乐调动情绪。 摇滚乐是需要情绪需要感情的,乐手手里的琴就是用来表达的工具。轻重缓急,也需要乐队成员之间的配合,而不是一味地只追求弹得正确。 事实情况,新歌录制得也非常顺利。大家商量着挑了一版录得最好的,拿回去做后期。 把新歌做完第一版调整,许之湜拿了琴谱练琴。每年学期结束学院里有汇演,他得抓紧时间练习。 第95章 “你什么时候练好?”沈泊原坐他旁边胡乱按了两下电钢的琴键。 “再练两遍吧。”许之湜拿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先去洗澡呗,今天就住我这吧。” 沈泊原从衣柜里拿了自己的睡衣,“行。” 沈泊原洗完澡出来,许之湜还在很专注地练着琴,他靠着门框上看了一会儿,也跟着投入进去,慢慢放松了下来。 许之湜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人,尽管以后不再继续深造钢琴,但答应做的事情就会一丝不苟地完成。 “原,汇演那天你来吗?”许之湜停下。 沈泊原坐到床边躺了下来,“好啊。” “有段时间没去学校,最近过去感觉不太一样了。”许之湜轻轻按着琴键。 “怎么了?” “大家都在忙着毕业,申请offer、找工作,但他们的脸上都只有疲惫,很少有快乐。” 沈泊原挪过来靠在他身后,搂住他的腰。 “我还记得刚毕业刚进学校的时候,有一回班级团建,末尾的时候大家在一张大海报上写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 许之湜回忆着:“每个人都有很厉害的梦想,但是到了现在,大家好像提起梦想已经不屑一顾,甚至都在往社会既定的方向改变自己,哪里有需要,就把自己变成需要的样子。” 沈泊原摸了摸他肚子:“你呢,那会儿写的是什么?” 许之湜转身在他旁边躺下,“成为钢琴首席。” 沈泊原笑起来,当然不信,“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继续学钢琴了吧?” “嗯,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想过要组一支摇滚乐队,”许之湜笑了笑又说,“所以我写的是,‘不要背叛自己’。” 沈泊原侧过头看着他。 “意思就是,如果有一天我有想做的事情了,不要因为害怕某些期待和看似既定的道路,就对自己的内心视而不见。”许之湜也侧过头。 “但是做自己很难。”沈泊原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闭上眼。 许之湜盯着他的侧脸,想起那句“要是你当初不想玩吉他就好了”。 “有时候特别想拉着你逃跑。”许之湜笑了笑说。 “私奔吗,跑去哪儿?”沈泊原也笑了。 “不知道,”许之湜说,“就往前跑然后把昨天都遗忘掉。” 沈泊原睁开眼,撑着手肘在许之湜嘴边亲了一下,“其实……我觉得现在也很好。” 许之湜愣在那,眼眶忍不住发酸。 沈泊原的这句话竟会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真的吗?”他问。 “真的。”沈泊原低头吻住了他。 许之湜早上醒的时候,沈泊原又不在身边,他翻着身哼哼了两声。 “怎么了?”沈泊原闻声走到门口。 “你怎么又起那么早。”许之湜嘟囔着,“每次醒过来的时候,你都……”话没说完,许之湜飞快地把自己闷进了被子里。 沈泊原知道他害羞,走过去扯了扯被子,“又吵到你了,补偿一下你。” 许之湜只露了双眼睛,“没吵到,正常醒的,但要补偿。” 沈泊原弯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起身的时候看到被子里的人跟毛毛虫一样拱了好几下。 “今天还去学校?”沈泊原把热腾的刀削面端到桌上。 许之湜点点头,扶着碗捂了会儿手,“今天再顺便去蹭节专业课。” 沈泊原拿了皮筋走到后面,帮许之湜散下来的头发扎了起来,“你不是说今天要去还书吗,记得拿。” “喔,还在你屋里。”许之湜说,“围巾也在那儿呢,我待会走之前去拿吧。” “行。”沈泊原说。 吃完早饭,沈泊原比他早出门去工作室,许之湜收拾完碗筷收好门,到沈泊原屋里拿图书馆借的专业书。 屋里很冷,许之湜吸了吸鼻子,他走进房间看见放熏香的小炉,突然想起之前总能在沈泊原屋里闻见熏香,两个人最近住一起之后倒是没有了,可能是沈泊原怕他不习惯。 专业书放在沈泊原的书一起,他走到床头柜,把它抽出来,不小心把旁边的一道带了出来。 是本很大的基础建模书,上面积了不少灰,许之湜轻吹了几下准备塞回原位,却看见旁边有条明显的缝隙。 沈泊原好像习惯把纸塞在书里,许之湜按在那一页,以为是沈泊原写的歌,好奇地翻了开来。 果然塞着一张折过的纸,他把白纸打开来,最上面却赫然写着医院的名称。 许之湜觉得眼前猛得一晕,他直接扫到最下面,看到医生的签名和标注的时间。 是在两年前。 他努力眨眨眼才敢往上看诊断结果,不出所料,那里打着中度抑郁几个字。 很多行为都似乎有了答案,许之湜坐在地上缓了很久,才原封不动地把纸塞了回去。 沈泊原把过去轻描淡写,许之湜多少受了这样的影响。 以至于沈泊原的伤疤这么直观地摊开在他面前时,许之湜觉得触目惊心。 第49章 看得见的伤 沈泊原在工作室开完会刚准备回工位坐下,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 总觉得这通电话特别急,他看了眼联系人发现是王珂打过来的。 刚按接听,王珂焦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称呼都没来得及喊,“快来医院!快!丁哥出事了!” 第96章 沈泊原抓了椅子上的包,立刻往外面赶,“别急,怎么了?” “丁哥本来在酒吧进货,一个转身他就倒地上了。”王珂那边上起不接下气,像是在跑。 “你把地址发我,我马上来。”沈泊原说。 到医院的时候,王珂坐在椅子上,头埋得很低,于霄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揽着王珂,看样子也是刚到。 “怎么样了?”沈泊原跑过去。 王珂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于霄握住她的手,解释说:“医生说是过度疲劳引起的,然后做了检查,说丁哥本身心脏不太好,要养一段时间。” 沈泊原拍拍他肩,“没事就好,不要太着急。”又问:“小湜呢?” “我一直没联系上他,打了好多个电话了。”王珂声音还带着抖。 “可能在上课或是练琴。”沈泊原说,“我给他发个消息。” “我俩晚上还要打工,你……有时间吗?”于霄问。 “你们去吧,这里我看着。”沈泊原说。 “那个……医药费,我们还没交全。”王珂小声补了一句。 “好,你们去忙,这里我来。”沈泊原说。 沈泊原的语气不急不缓,稳定了焦躁的心情,两个人在长椅上坐了几分钟,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沈泊原补完医药费,给许之湜发了个消息和医院的地址后,到病房去看了看丁其。 丁其闭着眼躺在那儿,眉头还皱着,整个人的状态不算很好。 从北京回来之后,沈泊原一直也没见过他的人,心里其实隐约有个答案,觉得丁其应该是在忙乐队的事情,之前p队的经纪人也是这样的。 许之湜练完琴,打开手机,发现锁屏全是未接来电和消息。 最瞩目的是沈泊原发的微信消息,“医院”两个字像是什么触发词,许之湜一瞬间觉得呼吸都迟钝。 他边往校门口跑,边给沈泊原拨去电话,接通的一刹那,他没忍住大声地冲着电话里说:“你怎么了?” 对面听起来像是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声:“嗯?” 许之湜最害怕沈泊原没有情绪的时候,一时气急:“我问你怎么了!我马上过来!” “我没事啊。”沈泊原疑惑完又安慰道,“你不要急,丁哥也没什么大事。” 许之湜用了好几秒才完全明白过来,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也没能完全缓过来,好几天没见丁其,一见就是在医院,许之湜现在急得恨不得自己能传送过去。 问完病房,许之湜喘着气刚准备推门就去,就听到里面沈泊原和丁其的交谈声。 他小心翼翼地把门缝推开了些,停在了那。 “王珂和于霄他们还不知道吧?”丁其声音听着很虚弱。 “嗯。”沈泊原说,“我也是猜的,没想到真是。” “果然玩过乐队有点经验。”丁其听起来像是笑了笑,“现在大环境没办法,我给过去几首demo,那些公司不接受啊,说得按照他们的走。” “p队之前也签过北京的一个厂牌,在那发展过一段时间,但限制太多,后面他们闹着解约,也给了不少违约金。”沈泊原说完又顿了顿,“你是不想让乐队的路太难走,能够有个合适的推手,但也不想乐队没了自由,所以没找到合适的吧。” “是啊,毕竟我一个人力量实在有限,也只能找我之前做音乐的朋友帮帮忙。”丁其叹了口气,“不过北京那边估计是没戏了。” “回来了也没停下。”沈泊原给他掖了掖被角。 丁其无奈地说,“哎,说实话你年纪这么小,懂得倒挺多,也靠谱,再拜托你件事儿。” “这算夸奖吗?”沈泊原笑了笑,“什么事?” “乐队其他人那边先别说这事儿,说了他们肯定担心我,尤其是小许。”丁其说。 许之湜理清楚了前因后果,几乎是瞬间下定决心,在沈泊原答应之前推开了门。 “乐队一共就四个人,搞分裂啊?”许之湜走到丁其边上笑了笑。 “你在外面啊,”丁其盯了盯他,无奈地笑了,“白保密了。” 许之湜往他没输液的那只手上拍了一下,“丁哥,你都知道沈泊原年纪最小,还让他担这么多事儿。” “哎哟,护犊子护得。”丁其努努嘴,啧了一声。 沈泊原的靠谱和体贴,许之湜有时候也会忘记他还比自己小两岁,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心疼,尤其是发现了沈泊原沉痛的过去,心里更是像被麻绳狠狠磨着,搅得一刺一刺地疼。 “丁哥,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吧。”许之湜说,“乐队的事情我想好了。” “你又想好了,你就花刚刚那几分钟想的,我不要听。”丁其别过头,“这事跟录音那个不一样。” “凝雨不签公司不签厂牌,就做独立乐队。”许之湜还是说。 沈泊原抬头朝许之湜看了看,知道他是真的决定好了,才会这样说出口。 “你不想凝雨夭折在第一步你就别说这种话!”丁其话说得很重,“你知道这样子乐队有多难走吗!” 许之湜很认真地看着丁其,“丁哥,我知道。” 不签公司不签厂牌,乐队所有的一切都由乐队本身来完成。无论是排练、演出,包括歌曲制作所有流程,都要乐队自己解决。 这也意味着出了专辑有极大概率没有地方演出,没有宣发,再好的歌也会面临沉寂。 第97章 但签了公司,面对宋立那样的事情简直不值一提。乐队做什么歌首先得去迎合市场的口味、潮流,买了别的歌来做也正常不过。 两边都不说绝,有利有弊,就看如何做决定。 丁其带出过几支乐队,签上过挺好的唱片公司。只是后来因为内部矛盾,分分合合最后没了原貌。但那么多年来,真正独立做乐队的还是少数,再能走到地上,走到市场的更加屈指可数。 能签上大公司好公司,没人会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即便是牺牲一些当下的利益,可能可以换取更好的未来。 所以在丁其看来,许之湜这样就是理想主义、一意孤行。 他别过头干脆不讲话,强硬地结束这个话题。 所有的事情像是胡乱绕在一起的线,从医院回来,许之湜有些放空地躺上床。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划走备忘录,点开搜索引擎。一眼看到历史搜索时,心里沉着的东西又瞬间浮了上来。 “今天不练琴了?”沈泊原问。 “有点累了。”许之湜偏过头打了个哈欠。虽然还没到平时睡觉的点,但今天也确实要累些。 “那就睡。”沈泊原刚洗完澡,身上热腾腾的,钻进被窝里的时候带来一阵很温暖的气流。 “那你呢?”许之湜说,“这么早睡,你睡得着?” “眯一会儿就困了。”沈泊原说。 许之湜关了灯, 留了盏小夜灯,窝进被窝里。沈泊原跟往常一样,靠过来围住他,圈在怀里。 许之湜本来担着些小心思,但沈泊原这样温暖地围住他,有规律的气息喷薄在他后颈时,许之湜开始觉得眼皮有些重。 迷迷糊糊觉得这样的睡姿有点累了,他翻了个身。搭在腰上的手抬了起来,等他翻好了,手才重新轻轻地搭了回去。 原本这样看似习惯性的动作,许之湜在要睡着的临界点上,猛得有些清醒了。 他保持着刚刚的呼吸,去感受沈泊原的。但却并没有其他异常。许之湜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僵持了不知道多久,意识终于又混沌了过去。 但或许是一直有意无意想着这件事,当感受到身边人细微的动静时,许之湜模糊地有了意识,微微睁开了眼睛。 沈泊原松开了围住他的手,极其小心地翻了身,背朝向他,下一秒他坐起身,手肘撑在两边,很轻地长叹了口气。 许之湜这样盯着他的背影很久,久到他以为那是一尊古老的雕塑,直到那尊雕塑缓缓转过头,看向窗外。 许之湜不喜欢太黑,所以窗户会留一条缝隙,让灯光透一点进来。微弱的光亮照进沈泊原的瞳孔,侧面看起来也映射着微薄的光。 许之湜发现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见了沈泊原身上的伤。 不会只有今天。许之湜不敢想象可能过去每一天的夜晚,沈泊原都是这样过来的。 在那些夜晚,你在想什么呢?一分一秒流淌过的时间里,你让它把你身上的什么一起带走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泊原又重新躺了回来,许之湜假装翻了个身,背朝着他。熟悉的温度和重量传来,许之湜强忍着自己发酸的眼眶和鼻子,半张脸闷进了枕头里。 当外面晨光熹微,沈泊原睁开有些发涨的眼睛,看着怀抱里的人,小心地探头在许之湜的发梢蹭了蹭。 他怕吵醒人,今天就不提前起来做早餐了,又重新闭上眼睛,准备等待许之湜醒了再起床。 虽然保持着一个睡姿久了不太舒服,但是比起能抱着怀里的人,这并不算什么。 安静地闭上眼,跟着许之湜的呼吸,沈泊原觉得自己又完全地放松下来。不过没等太久,许之湜翻身平躺过来,抬手摸了摸他的手背。 沈泊原没说话,把手伸进睡衣里轻轻搓了搓他的肚子。 “痒。”许之湜声音还带着鼻音。 沈泊原轻轻笑了下,准备起身洗漱然后做早餐,但却被许之湜一下抱紧了。 “怎么了?”沈泊原问。 “没事,就是做噩梦了。”许之湜盯了会儿沈泊原有些疲惫的眼睛,攥了下他的手才又松开。 -------------------- 不会虐的,就一小下! 假期快乐! 第50章 无悔选择 丁其出院这天,于霄开车,大家留了时间一起去接他。 上车后,一车人没急着开走,丁其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四个人,也知道有些事情避不开了。 “有话说?”他问。 “独立没什么不好,”于霄先开了头,“我之前那乐队也是要签公司了,对面只要主唱一个,后来他签上之后有了名气,把我们都甩了。” 王珂接上:“能签一个人干嘛要养一支乐队,那些唱片公司都是要以盈利为主的。” 丁其听着来气,盯了会儿窗外,转头还是没憋住:“你们有多少青春能浪费!啊!五年!十年!够不够了!邹昊的例子不够你们反思的?玩摇滚玩摇滚,玩到最后连生活都过不下去,你们以为那么好出头吗?!那时候你们就会发现做几年流行,当几年流量偶像没什么不好!” 身边这样的例子太多了,玩乐队的谁没见过理想碎在眼前。 几个人在车里沉默了一会儿。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又慢慢黯淡,被云层遮住。 “丁哥,摇滚本来就是追求自我追求自由的,失去了这些最重要的,我们几个也不会还在这,一起走到现在。”许之湜安抚似得拍拍丁其的手。 第98章 “我们可以把青春都浪费在上面,我们愿意。”王珂拨了拨风扇口,又低下头。 于霄点点头,立场也明了了。 丁其只好求助似得把目光投向沈泊原。 沈泊原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说不通,你们说不通……”丁其声音低了下去,跟训自己叛逆期的孩子似的。 他很久没看见那么有希望有韧劲的乐队了,所以他不希望凝雨的路太坎坷太泥泞,最后还要和之前那些乐队殊途同归。 可是他跑了很多公司,都需要乐队牺牲更大的利益。他几乎找遍了北京所有的人脉,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答案。 上节目当流量偶像,或是做流行音乐,等有市场了,再考虑让乐队做自己的音乐。 可也只需要那么几年,一支有着原始生命力的乐队就会失去原本的初衷,完全变成市场需要的样子,放在市场里一摸一大把,要万里挑一才能出头。 丁其最后赌气着说:“随你们,不想管你们了。”可看着这几个人,还是没忍住别过头抹了抹眼睛。 送丁其回到住处后,他走出几步回头叮嘱了声:“新车给我悠着点开啊!”几个人笑笑目送他上楼。 可能是一下子决定了某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车子里又陷入片刻沉寂,许之湜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着。 沈泊原转头看着许之湜,伸手牵住了他,“不要怕。” 许之湜愣了愣,偏头看向沈泊原。沈泊原笑了笑,“这是你说过的。” “我们也不怕啊。”王珂转头拍了下他的肩,“我只怕别人说贝斯不重要。” “走吧,我开车,”于霄抬手晃了晃从丁其那里拿来的车钥匙,玩笑道:“我们去看看,天大地大,还能没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下午大家都空,于霄开车在城西兜了一圈,准备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排练室。酒吧仓库一直以来是他们的排练场所,但总归不是长远之计,一到进货搬货的时候排练容易被打扰。 城西有家环境和设备都不错的,距离折中,但问下来价格实在太贵,长期租下来四个人分摊数额并不小。 再次坐回车上的时候,许之湜忽然想起之前肖萍留给他的那张卡,如果现在有这么一笔钱,乐队就不用这么艰苦。音乐养人和人养音乐的感觉是天差地别的。 兜完一圈临近饭点,沈泊原提议一起去钱姐那吃口。 “他们再过一个星期回老家了。”沈泊原说。 “过年么?”许之湜问。 “嗯,省得赶春运了。”沈泊原说。 “你呢,过年怎么安排?”许之湜偏头看了看他。钱姐之前提过他好多年都没有回去过。 “待在平城。”沈泊原给于霄指了个方向。 “一个人吗?”王珂在前排回过头。 “两个。”许之湜比了比手指。 “我靠,我们不是人。”于霄朝后视镜看了眼,无语道。 沈泊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 “我今年也在这过。”许之湜说,“我爸妈他们在国外有巡演。” “过年也不回来?”王珂问,“是因为你的事情生气吗?” “不是,他们有他们的事业,我也有我要做的。”许之湜笑了笑。 “我反正也不回去,往家里寄点钱就算了。”王珂叹了口气。 “我年三十回去趟,我们四个一起跨年吧。后面轮流去亲戚家吃饭,我都不参加,省得被说不务正业。”于霄也说。 今年过年晚些,要到二月中旬了。离春节还有好些时间,不过许之湜莫名很盼望今年新年的到来。 钱姐换完义肢后,腰没那么疼,整个人的状态也好了很多。乐队四个人一齐过来,钱姐很高兴,跟着喝点小酒,闹闹腾腾地玩了很久。 店里一直没有加盟外卖,也不会特别忙,来生意了,四个人里就随便去一个帮忙。 大家低落的心情都被甜甜的食物治愈,准备稍作休息再去找找地方。 车子向西,行驶在大道上,像是要去追赶还未完全沉下的日落。 “我突然想到个地方。”于霄说,“成本小,不需要花钱,就是可能有点冷……” 沈泊原看着车子拐了几个弯后,问:“这是去废楼?” “对。”于霄说。 车子停在一座看起来非常正常的楼底下,但走进去就知道这里是荒废着的了。 废楼就是一座废弃的商业楼,但所处的地段并不荒芜,周围有居民楼有夜市,相反挺热闹的。 “不知道是哪个大老板来投资的时候破产最后烂尾了,几年来这栋楼就一直空在这里。”于霄走在前面,“之前过来玩过,拍拍照什么的。” 废楼里面很空旷,全是水泥浇筑的,看着有种洇进来的冷。 但是再往里走,能看到墙上有整面整面的彩色涂鸦。有动漫图案,也有像是祝福和宣言的文字。 “五楼那儿有地方好像装了窗户。”沈泊原转上一个楼梯。 “你来过?”许之湜跟着上去。 “刚刚楼下看到的。”沈泊原说,“以前也来过这边,不过没进来。” 走到二层,又是不同的涂鸦,再往上,稍微少一些。 王珂吹了声口哨,余音一层层扩散再消失。“没人啊。”她说。 “这种天哪会有人?”于霄说完,“哎哎哎,这儿还不错,打扫一下感觉可以。” 第99章 寒风从四周铺面而来,冷得人打颤。沈泊原伸手把许之湜的帽子带上,揽着肩膀走过去。 五楼好像本该是个办公区,有一处房间面积不小,除了没有门,窗户倒是安装好了,而且望出去很宽阔。 王珂把窗户拉开,灰蒙蒙的景色立马鲜明起来。 远处的夕阳很圆一轮,金黄色的,被高树的枝桠分割成几半,像是流出了里面的颜料,把周围的天空染成火红色。 再往近处的低矮楼房上,还有未融化的白雪。 “凝雨是不是还没队徽,我有点想法。”王珂转过头问。 “嗯。”许之湜应。 “雪花作主体,然后有一半像融化一样,像是火燃烧起来那种感觉,怎么样?”王珂问。 许之湜笑着竖了下拇指,然后一起扒在窗户边,看着远方一点点变暗。 队徽没过多久就被王珂画出来了,很漂亮,主体是冰蓝色的六角雪花,右上角是渐变的红色火焰,连接处做成融化的感觉。 不过王珂是手绘图,沈泊原便揽下了后续的活。在电脑上做完草图,许之湜正好拿了一堆快递回来。 “买了什么?”沈泊原问。 许之湜拆开其中一个最大的包裹,“安睡枕。”他挑了挺久,价格有些昂贵,本来只想买一个,但沈泊原问起来的话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沈泊原想要帮忙拆包裹,许之湜立刻拦了过去,“哎,这些先别拆。” “嗯?”沈泊原下意识问,不过没再动。 “……拿去废楼的。”许之湜说。但也不完全是,其中有一个是钱姐寄来的包裹,因为他们再过几天要回老家,所以提前给沈泊原买了生日礼物。 沈泊原拿了枕头进房间,“为什么买这个,最近睡不好?”他没发现过许之湜晚上失眠,就是好像最近睡得晚起得早。 “不啊,改善改善生活质量。”许之湜笑道,“你总对着电脑,这个对颈椎也好。” 两个人一起躺下试了试枕头,许之湜把手搭在肚子上,放松下来。 “马上你过生日了吧,有什么想要的吗?”他试探着问。 沈泊原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好几年不过生日了。” “是因为你爸……”许之湜没有把话说完。 “嗯。”沈泊原正过头看着天花板。 “之前还是会过的吧?”许之湜说,“生日。” “会。”沈泊原转头看着许之湜的眼睛,慢慢地说:“我爸妈不爱吃甜的,所以三个人过的话只买个小蛋糕,但是吹蜡烛会把家里灯全关了。”他们会围在自己的身边,双眼和脸庞里都映着烛火温暖的光,把寒冷挡在外面,然后笑着告诉他,又长大一岁了。 “然后再吃个长寿面?”许之湜想象着。他过生日的时候肖萍也会亲自下厨。 “对。”沈泊原笑了笑,像是回忆起了从前的日子。“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吧,现在……” “怎么会不特别?”许之湜侧过身打断他的话,“你是他们的礼物。” 沈泊原敛去了脸上的笑,侧过头看着他。 “其实你爸那天……”许之湜想了想,虽然知道沈泊原一定从千千万万的出口里,想过这一条,但还是开口说:“他那天也不会后悔的,他一定希望你能够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在特别的日子里送给你想要的礼物。” 这天,沈泊原难得地做了个梦,梦里黑漆漆的,但燃起了一盏摇曳的蜡烛。 -------------------- 我来了。这周榜单还是两章左右,但我要是码得快的话就加更! 第51章 我也会疼 窗帘透进来光,许之湜揉了揉眼睛侧过头。看着沈泊原难得的睡颜,他忍不住抬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眉梢。 沈泊原的五官特别立体,没有酒窝的时候,反而会让人觉得有种侵略性,属于一眼移不开的那种。 有时候许之湜怀疑自己见色起意应该不为过。 他又一点点地轻滑到眉间、鼻子、鼻尖。 有规律的呼吸像是羽毛一下下地刮在手指的皮肤,许之湜觉得脸有发热的趋势,但还是禁不住往下碰到沈泊原红润的嘴唇。 他顿在那,看得有些入神,以至于手指尖传来疼痛,才反应过来。 沈泊原慢慢睁开眼,直直地盯着他,牙齿又用力咬了咬才松开。“一大早就撩拨人吗。”声音还有点哑。 许之湜立即缩回手,速度塞进被窝,想要翻身却被预判似的,被沈泊原捏住了后颈。 “最近都醒很早。”沈泊原手指绕着许之湜的发尾,“有心事么?” 许之湜愣了愣,“没有,就习惯性地有点饿了,想吃早饭。” 沈泊原抱着他说:“那我去做。待会儿几点去学校?” “汇演九点半开始,不急。”许之湜说。 “那我要换什么衣服么?”沈泊原说。 “嗯?”许之湜愣了愣笑起来,“又不是什么演奏会,正常穿就行啊。” 沈泊原噢了一声,又抱了他一会儿才起来。 许之湜洗漱完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沈泊原正把锅里蒸着的小米糕拿出来,抬头撞到视线的时候,手里突然打滑了下。 “小心——”许之湜急忙走过去的时候,沈泊原已经拿稳了。 沈泊原把盘子放到一边,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他一边,嘴角不明显地上扬。 第100章 许之湜跟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羽绒服里熨帖的西装,倏地抬起头,“看呆了?”这好像也是他第一次在沈泊原面前穿得这么正式。 沈泊原抿着嘴,酒窝不自觉地露出来。 许之湜觉得好玩儿起来,“没想到你喜欢这个?” 沈泊原朝他挑了挑眉,“喜欢啊。” 许之湜外套里面是一整套黑色西装,领带打得很漂亮,头发虽然长了,但一看刚刚有好好打理过,整个人显得精致又利落。 换作几个月以前,他看着许之湜,会觉得他们两个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但就算现在是在聚光灯下,沈泊原也没有觉得他们隔得太远。或者应该这样说,许之湜把他带进了新世界,也带进了他的世界。 来之前沈泊原还搜了一下看钢琴表演如何选位置,最后选了能看到手的舞台左侧。 许之湜和他说,汇演是每学期结束的时候办一次,有点相当于期末汇报。 台上主持人介绍完,厅里的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周围女生从坐下激动到现在的声音才低了下来。 许之湜是开场第一个,沈泊原慢慢坐直身体,缓着自己的呼吸,等待台上的人。 灯亮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一刹那地觉得大脑空白。 许之湜穿着黑色西装,走到台前稳重地鞠了一躬,然后坐回琴凳前,背脊挺直但不紧张,合身的西装把身体轮廓勾勒出一条流畅的线。 三角钢琴在人的衬托下好像瞬间昂贵不少,许之湜的双手灵动地在琴键上跳跃,有力的琴声传到空旷的礼堂上方。 这是他没有见过的,许之湜的另一面。 也好像完全理解了很多人期待他走的路、他口中的自己的退路。 底下鸦雀无声,沈泊原侧头,能看见每个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许之湜身上。许之湜就坐在聚光灯下,在所有人直直的目光里,自信又从容地弹着乐章。 等到台下响起轰动的掌声,沈泊原似是从一场梦里醒过来。 过了会儿,许之湜裹着羽绒服从旁边的过道弓着背小跑过来,和刚刚台上的样子又判若两人了。 许之湜笑了笑朝他挑眉,“迷倒了啊?” 和沈泊原看见过他在台上唱摇滚时热烈自由的一面是不一样的,弹钢琴的时候许之湜透出来的是骨子里的自信和从容。 两面都是他,但只有自己看全了的感觉才好、才特殊。 沈泊原笑着勾了下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要不要收敛点,前排女生的头一直回在这。” 许之湜耳廓泛着红,等到灯光又暗下来些,他偷偷摸到沈泊原塞在口袋里的手。 “哎,帅哥你好,没见过你啊。”陈承早上睡过头了会儿,才赶到,见许之湜在和旁边的人说话,便朝他们挥了挥手。 许之湜被吓了一跳,刚想把捣乱的手缩回来,却被沈泊原牢牢攥住了。 “嗯,许之湜乐队的吉他手。”沈泊原面不改色。 “你好你好!”陈承热情地伸出手,拦在许之湜面前。许之湜一下子紧张起来,背后都快冒汗了。 沈泊原左手依旧没动,攥着他的手,刮了刮他的掌心,然后伸出右手和陈承握了握。 陆贺拍了陈承一掌,“快点坐好,别讲话了!”陈承才乖乖收回手坐好了。 许之湜整只手被捂得热乎乎的,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面隐秘的安心,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古典乐演奏的时候,台下非常安静,许之湜偶尔偏过头看一眼沈泊原,旁边的人头歪在一边有点犯困了。 他拿手肘顶了顶人,“刚刚我弹的时候,你也这样?” 沈泊原迷糊了下眼睛,往他肩膀上倒过来,“那倒没有。” “那有什么了?” 沈泊原过了会说:“觉得很骄傲。”然后顿了顿笑起来:“没人知道名花有主了的痛快。”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你身上,但没人知道你是我的。 许之湜看了看他,沈泊原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撑着下巴,脑袋歪在他这边,从许之湜那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和漂亮的鼻子。 台下再次响起欢呼和掌声,沈泊原才慢慢坐直了身体。 “其实我也更喜欢能热烈表达自己喜欢的音乐,”许之湜小声地说,“说得夸张点,古典乐需要正襟危坐,随意走动、鼓掌都会影响乐章的完整性,影响演奏者的情绪。” “说到这个,我小时候听过一次古典乐演奏会,在大剧院里,”沈泊原说,“那个演奏家弹一半戛然而止,我就欢呼了一声,热烈鼓掌表达我的喜欢,结果被旁边的一女孩儿白了一眼。” “这么惨。”许之湜笑了,“不过那也确实是古典音乐会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过你小时候这么嚣张?” “多尴尬啊,就我一个人在那欢呼,我又没听过那个乐章,不知道那个是停顿。”沈泊原也笑。 “那怎么那会儿喜欢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许之湜故意呛了一句。 沈泊原看了看他,故意撒娇,“小湜哥哥,你又报复我。” 许之湜趁没人注意,摸了下沈泊原下巴,“逗你呢。” 汇演结束后,许之湜想带着沈泊原逛逛校园,陈承也和他好久没见了,和陆贺一起跟他们吃了个午饭。 “陈承,你也准备出国了吧?”许之湜说。 第101章 “嗯啊,”陈承笑了笑,“本身觉得不划算的,花那么多钱。”陈承家里条件挺普通的,玩音乐要往里面砸不少钱,本身打算本科毕业就去找工作,奈何根本没什么出路。 “以后再赚回来呗!”陆贺给他打着气,“等你开巡演啊。” 陈承笑了笑,点点头说:“嗯,起码要让我明码标价的梦想,能卖得高一点啊。” 吃完饭,陈承问他们什么安排,说要不要找个地方玩儿去。 “还有个材料没交呢。”陆贺看了许之湜和沈泊原两个人一眼,起身把一边说着“什么材料”的陈承拉走了。 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两旁的梧桐树上还有未消融的雪,像是裹上一条白色的毛绒围巾。 许之湜原本还担心沈泊原看见校园,会不会勾起些别的情绪。事实上并没有这种担忧。 “你经常会走这条路么?”沈泊原看着旁边往来的学生。 “天天都会走,上课的必经之路。”许之湜说。 “走慢点吧。”沈泊原拉住他,“让我慢慢看看你在这走过的三年。” 许之湜愣了愣,有一种道不明的情绪,勾得心脏很酸。他往后几步,到沈泊原身边,把手塞进沈泊原羽绒服大大的口袋里。 “这会儿又不羞了?”沈泊原撞了撞他。 许之湜被撞得踉跄一下,说:“我恨不得和全世界说呢。” 沈泊原抬起头笑了起来,呼出的白色的气朝天空飘去,他对着天空对着梧桐树说:“许之湜说他喜欢我,你们听见了吗?”接着又看向他。 许之湜差点看恍了神。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许之湜晃了晃他的手。 沈泊原想了想,“高中的时候吧。” “噢?”这突然勾起了许之湜的一点点醋意,“那你就是有喜欢的人?” 沈泊原笑笑,故意吸了吸鼻子,“什么醋味这么浓啊。” “说!” “其实也算不上喜欢,他是我刚进高中认识的第一个同学,我们做了一年同桌。”沈泊原顿了顿又停下。 “然后呢?”许之湜问。 “后来我发现我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就慢慢疏远了。”沈泊原说。 “那他知道吗?” “不知道。”沈泊原笑了笑。 醋意占据大半心头,许之湜把手放回自己口袋,往前迈了几步。 沈泊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刚刚食堂里还有人想问你要微信呢。” 许之湜没理他。 “走路上也有好多女生盯你。”沈泊原追上去说。 两个人嬉闹互扯了好一会儿,绕着校园慢慢走了一圈。 冬天的校园有种别样的感觉,不像夏天那般热烈,而有种岁月静好的特别,看见的路过的小情侣两个人会贴得格外紧,好像那样就能抵御住寒风。 逛得差不多,许之湜收到了王珂的消息,说是到了好多快递,废楼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布置。 王珂让他先去趟店里,说是做拨片的材料新到了一批,让他去试试。 这几天许之湜一直在废楼那里“秘密行动”,刚开始还有个时间限制,最近慢慢地一整天都在外面了。 沈泊原刚开始和他们一起打扫了两天,许之湜后面就各种找借口不让他去了。 被拦着几次,沈泊原发现许之湜在外面待着的频率越来越高,回来得越来越晚,开始觉得奇怪。 “说吧。”沈泊原说。 许之湜被捏着下巴,嘟囔着说:“什么?” “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沈泊原表情看起来很认真。 “什么?!”许之湜皱起眉,脸被捏得更紧了。 沈泊原笑了笑,随后往他唇上一按,“又搞什么秘密惊喜吗?” 许之湜心一惊,“你……知道了?” “诈你的。” “知不知道你都不要说出来。”许之湜有点急,“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沈泊原笑了笑,刚答应说好,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许之湜帮忙拿了下,看见联系人上写着“姑姑”两个字。 沈泊原看到屏幕的时候,脸色明显怔愣了一瞬。 许之湜把手机递给他,说了句“我去做点夜宵”,便很快出去把卧室门带上了。 沈泊原接通了电话,呼吸下意识有些发抖。 “小原,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啊。”电话里说。 沈泊原整个人瞬间木在那。 因为是老妈的声音。 他们一年会通几次电话,很偶尔会打视频,但是很少会当面说生日快乐,基本都是让姑姑带话。 因为他们都对那件事闭口不提。 “妈。”沈泊原声音有些抖,似乎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盯着紧闭的房门,才给自己找回一点力气。 对面稍作停顿,才开口:“小原,最近过得还好吗?” 沈泊原觉得整个眼眶发酸发烫,呼吸开始变得犯难。 “挺好的。” 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原……好像好久没有对你说生日快乐了吧。” 许之湜煮完泡面,甚至吃过一轮,也没等到卧室里的动静。忐忑地站在房门贴耳朵,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心情也跟着一分一秒紧张起来。 直到沈泊原开门出来,直接走进卫生间又再次出来的时候,许之湜才问:“还吃夜宵吗?” 第102章 沈泊原摇了摇头,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 许之湜收拾了碗,再进到房间,看见沈泊原坐在床边,和很多个许之湜半夜看见的场景一样。 今晚沈泊原没有再像平常一样,尽管睡不着,但呼吸会放匀。 许之湜继续装着睡,可每每听到沈泊原今夜带着微颤的呼吸,都觉得下一秒就要装不下去了。 他熟谙了自己睡着之后大概是什么样的样子,沈泊原果然信以为真,过了一小会儿松开搂着他的手,一个人坐了起来。 外面微弱的光从缝隙透进来洒在他的脊背,许之湜看着他的头埋得越来越低,还是心疼得坐起来抱住了他。 抱得很紧很紧。 沈泊原也回抱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不要再这样了,不要再这样一个人坐在那了,”许之湜觉得说出口也用了很大的力气,“沈泊原,你的难过都可以告诉我,你依赖依赖我。” 沈泊原愣了愣,随后所有的情绪顷刻间疯狂袭来。 布满的全是愧疚。 “你不是……睡了吗?”沈泊原试探着,声音很轻。 许之湜没有回答,沈泊原慢慢反应过来许之湜的话里露出来的马脚。 他最最害怕的,就是许之湜和他在一起,要小心翼翼,要付出得更多,会累也会难过,因为他。 “你喜欢上了这么麻烦的一个人。”沈泊原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你……不会觉得很累吗?你几天没睡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许之湜还是很紧地搂着他,但是感觉抱着自己后背的手松开了,着急地说:“那你呢,这么多年都一个人,你累吗?” “我习惯了。”沈泊原说,“但……”但不应该拖累你的生活,甚至是你的人生。 但许之湜没有给他说这话的机会。 许之湜捧着他的脸,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般。在黑夜里,他的眼框像是泛着光,“可是沈泊原,你的伤疤我也会觉得很痛。” 第52章 生日快乐 废楼的排练室已经全部安排妥当,没有门的地方,用了从丁其那捡破烂捡来的一床棉絮挡住了。 外面墙上还贴了一张a4纸,上面写着“凝雨乐队专用排练室”,非常有仪式感。 许之湜拍了一张照片,仔细截了图,保证其他地方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之后,发了朋友圈。 阿灭立刻评论说要过来一起玩,许之湜说过两天马上邀请他们。 阿灭私信还给他听了几首新歌,完全是阿陨的风格。光从文字都可以看出来,阿陨回来之后,阿灭特别高兴。 “这么多天小沈没怀疑?”王珂坐在搬来的旧沙发上。 “怀疑了,不过具体做什么应该不知道,我让他装不知道。”许之湜笑了笑,把墙上的灯带最后调整好位置。 “对了,你最近做拨片刚顺手呢,抓紧着点时间,过年应该能做出来你要的那个效果了。”王珂说。 到了晚上天就更冷了,尤其像废楼那么空旷的地方,风吹得呼呼作响。 不过于霄不知道从哪儿牵过来根电线,开了会儿小功率的电暖器,里面终于暖和些。 等到十一点三十六分,许之湜给沈泊原发了个消息。 【芝士脆:可以来了。】 【芝士脆:速速出发!我掐好点的。】 【yuan:ok。】 【yuan:我好像知道你的计划了。】 【芝士脆:你装不知道!】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如果不开乐队专用的车,到废楼没什么交通工具可选择,沈泊原收到许之湜的消息后,下楼打了的到废楼附近的小区,又花了几分钟左右小跑到废楼的入口。 里面黑漆漆一片,悄无声息。沈泊原打开手机,此刻正好离零点还差七分钟。闪光灯亮起,照着楼梯,他一阶阶慢慢往上爬。 过了零点就是他的生日,所以今天许之湜准备的惊喜,肯定和这个大差不差。但沈泊原还是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 前两天和老妈通过电话、失眠的那个晚上,他向许之湜坦白了自己。将近三年坠入深渊的日子,他靠着微弱的意志和过去幸福的日子,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沉沦下去,但依旧有整夜整夜失眠的代价。 从来没想过把自己那些难过的经历说出口,可说出来之后,又是另一种心境了。 他感受到有人真的在为自己疼。 也感受到了爱。 走到二楼已经有微弱的灯光,沈泊原以为自己看错了,关了闪光灯才发现,楼梯两旁都安了灯带,连续的光亮一阶阶通往前,通往楼上。 他知道许之湜这会儿肯定在楼上等他,于是一阶阶地,往前走,往上走,每一步都很实,也很仔细。 暖黄色的灯带果然通到五楼,然后又通向排练室。沈泊原深呼吸一口气,推开棉被做成的门帘。 下一刻,他看见房间四周角落都安装了灯带,不亮不暗,正好能看清许之湜。 “生日快乐,沈泊原。”许之湜笑着,眼睛上扬,双手捧着蛋糕往前走了一步,“二十一岁了,希望你健康、开心。” 沈泊原看见烛光在许之湜清澈的眼底,一闪一闪摇曳着,永不熄灭。 “许愿吧。”许之湜笑着说,又侧头看了眼手机倒计时,“多许几个,时间富余,还有二十秒。” 沈泊原用了十几秒盯着许之湜,直到许之湜催促他:“快闭眼呀。” 第103章 他第一次有愿望。有特别强烈的愿望。 闭上眼,吹灭蜡烛,睁眼的那一刻,整个房间同时灯火通明。 许之湜就在他眼前。第一个愿望实现了。 王珂和于霄拿着礼花枪,一左一右,“嘭嘭”两声,世界五彩缤纷了。 “才不让你们有二人世界呢!”王珂笑着推了下沈泊原肩膀,让他湿润的眼眶有了缓冲。 “礼物!”于霄送的是一个装效果器的定制包。 “给!”王珂递过去一个小方盒。 沈泊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许之湜抬抬下巴,示意他不要客气快收下。 “我的礼物得要到过年了。”许之湜有些不好意思。 沈泊原凑过去在他耳侧亲了亲。 “呕。”王珂作呕吐状。 “我们也亲。”于霄搂着她,在脸上也亲了一下,被王珂揪红了耳朵。 “那个盒子你打开看看,小许在我店里挑的。”王珂说。 沈泊原打开盒子看,是四枚素圈耳环,但也不完全素,带有很小的蓝色钻。 “试试?”许之湜有些迫不及待。 沈泊原朝他挑了挑眉,但还是乖乖地拿出来,带满四个耳洞。 许之湜立刻把他脸板正过来左看右看,“很合适。”而且让沈泊原带了点并不锋利的痞气。 “……谢谢。”沈泊原对他们说。 “见外。”于霄笑了笑。 “烫嘴啊,一家人说这个。”王珂说,“切蛋糕去,馋死我了。” 生日步骤一个没少,沈泊原切完蛋糕,大家一人一份吃完后,于霄拿出了一只小锅,拆开了泡面。 “生日面。”许之湜摸了摸沈泊原的背。 “诶?我记得我买了火腿的。”于霄找了一圈。 王珂帮忙找了也没有,“是不是在车里没拿?” “我去车里看看吧。”许之湜起身,拿了桌上的车钥匙。沈泊原想和他一起,但被拒绝了。 “一个人就行,马上来。”许之湜说。 于霄和王珂正煮着面,房间里特别香,也很温暖。 沈泊原走过去帮忙,顿了顿开口,“今天,真的谢谢你们。” 两个人都没理他。 泡面咕嘟咕嘟的,沈泊原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客气,也帮不上什么忙,在沙发上坐下了。 “我好几年没过生日了,所以有些……客气。”沈泊原又说。 王珂终于憋不住笑了,“终于不见外了啊。” 沈泊原也笑了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真把我们当成自己人,有时候有心事就别只和小许一个人说啊,”于霄坐到沙发上,揽了揽他的肩膀,“也可以告诉我们。” “我们都比你大好多岁呢。”王珂说。 “这是重点吗?”于霄不满地说。 沈泊原笑了起来,也搂了搂于霄的肩膀。 许之湜很快上来,大家一起吃了生日面,满足地挤在沙发上喝啤酒。过了会儿,王珂提议去顶楼看星星。 最终还是没能去楼上,太冷了,寒风要把人吹得结冰,几个人就将就着隔着擦干净的玻璃看远处的灯火。玻璃上也映着他们四个人,还有身后小小的但装扮得很温馨的排练室。 沈泊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总是觉得眼眶发酸,刚刚吃面也是,眼前被热雾腾得一阵阵模糊。 他被爱包围着。他好像重新有了一个家。他这么想。 几个人开窗被冷风呼呼拍了一阵,外面居然又下雪了。 “今年平城的冬天格外冷啊。”于霄嘶了一声。 “我们发新歌吧。”许之湜突然说。 “真的吗!”王珂惊喜道。 “真的。”许之湜笑笑点开手机,丁其之前申请过账号。 “现在吗?”沈泊原笑着揽着他的肩。 “现在。”许之湜说。 歌曲申请过后,将近凌晨一点通过了审核,成功发布。 世界还是安安静静的,也没一下子发生巨变,但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太一样了。 沈泊原大大一只依偎在许之湜身边,许之湜明明没有喝酒,但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他能感受到沈泊原今天完全把自己敞开了。 “困了吗?”许之湜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问。 “还好。”沈泊原说,“就想一直这样待着。” 许之湜笑了笑。 王珂和于霄咕嘟咕嘟喝了好多酒,脚边的啤酒瓶滚得到处,却又有一种凌乱的幸福感。 “要不回去吧?”于霄提议说,“王珂又喝得烂醉了。” “我一高兴就喝酒!”王珂嚷嚷,“我不要回去!” 过会儿她又强硬地和于霄换了个位置,靠到许之湜旁边。 “小许,你俩是不是有事儿要办……”王珂醉醺醺地往后一仰没了声儿。 王珂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但在座几个都听清楚了。 虽然没说完,但许之湜还是明白了。他支吾着最后不想作答,王珂却突然头往前一甩,眼睛眯着,嘿嘿笑了一声:“你是……唔唔。” 没能问完,她被于霄一下捂住了嘴,揽了过去。她唔唔了半天,手指朝上指指,又朝下点点,接着又被于霄抓住了手,“测视力呢。” 许之湜在黑暗中红透了脸,坐在那不敢动,但余光能看见沈泊原一直在盯着他。 之前也有过亲密的举动,也会偶尔互相帮忙,但沈泊原从来不会做到最后一步。 第104章 许之湜甚至偷偷在网上查过一些资料,光看着都觉得有些害羞,再等到和沈泊原一接吻,脑子就全然空白了。 这会儿王珂提起来,许之湜发觉脑子里就全部只剩这些了。 “走吧,我送她回去。”于霄带着王珂起来,“车只能先停这了,打车走。” 许之湜感受到手被温暖包裹住时,下意识一怔。 “怎么了?”沈泊原贴着他脖子那蹭了蹭,“回去吧。” 像一根导火索似的,许之湜回出租房的一路上,心里像是海浪涨潮一般,一层一层的浪,越扑越汹涌。 沈泊原洗完澡,清爽又温热的柚子沐浴香围过来的时候,许之湜深呼吸一口,翻过身。 “还没睡?”沈泊原轻声问,转身想把灯关掉的时候,许之湜一下拉住了他。 “我们做吧。”许之湜说完,脑袋开始强烈地眩晕起来。 沈泊原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从怔愣开始变得一点点暧昧不清起来。 可许之湜却突然像是读懂了他的内心一般,有些话说出口因为太羞耻,所以带着点脾气一样。 “我不后悔,你也没什么好顾虑。”许之湜说。无论是因为乐队还是感情,他都希望沈泊原不要再顾虑,他不需要这么多余地。 下一刻沈泊原倾身压了过来,柚子味道把许之湜整个人都托了起来,飘在空中失重一般。 沈泊原的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霸道,像是忍耐了很久一般,把他嘴唇吻得又痒又麻。 沈泊原在他喉结处轻轻咬了咬,带着茧的指尖一路往上,许之湜努力地回应着,脑袋陷在枕头里。 卧室里全然是浓重的呼吸声…… 许之湜一直推他,沈泊原叹了口气从他身上起来,一只脚踩在地上。许之湜以为他不继续了,着急地想拉住他,目光顺着看过去,落在衣架上前两天挂在那儿的领带时,整个人更烫了。 再回来的时候,许之湜乖乖地双手腕贴腕抬起来,羞得不行但还是坚持看着沈泊原,“看不见和动不了……只能选一个。” 失去了视觉,每一次触碰都变得未知。 再次看到光线的时候,许之湜觉得刺眼,但已来不及顾及,只能断断续续地骂沈泊原不遵守诺言。 沈泊原在他颈侧亲了亲,说:“你现在能看到不是吗?自己印证一下嘛。”然后轻轻拽住许之湜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 又洗了次澡,许之湜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地挂在沈泊原身上,跟说梦话一样,“沈泊原,想再和你说一遍。” “说什么?”沈泊原问。 “生日快乐。”许之湜侧过身摸了摸他的头发,“再好好长大一次吧。” 把那些本该青春闪耀,无忧无虑的日子再过一遍。 重新长大一次吧。 沈泊原搂住他,吸了几下鼻子,嗯了一声。 其实他有一点点爱就足够再活一次,可是许之湜毫不吝啬地把所有的爱都给他了。 -------------------- 加更1 草稿箱其实没有拉灯捏 第53章 亲你一下 自从经历上次的突发情况,丁其也开始注重自己的生物钟,不再美国人作息。但是点开朋友圈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不会好了。 电话拨过去好几通,对面才迷迷糊糊接上,声音很哑:“怎么了丁哥?” “你们发歌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们气死我得了!”丁其说。他刷到了p队给凝雨新歌的宣传,再往下是乐队几个人发的朋友圈,谁也没通知他,别的乐队都比他先知道。 许之湜安慰:“那你快消消气。” “随你们去!”丁其说完又补了一句:“记得快谢谢p队!” 许之湜愣了愣,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说待会儿就去。 “哎还有!给我带话,祝小沈生日快乐啊。”丁其说完,听到对面一句“丁哥祝你生日快乐”,接着有另一个声音回了句“谢谢”,他按着人中赶紧掐了电话。 点开图片,几个人发的朋友圈新排练室里,有从他这儿薅走的破被絮坏桌子旧沙发,丁其手指定在图片上好一会儿才点了个赞。 “还睡么?”许之湜反手拍拍沈泊原的腰。 沈泊原埋在他后颈,懒懒地应了一声,不知道回的什么。 许之湜笑笑起身,沈泊原也没拦着他。看了一眼还懒床的人,许之湜终于是完全看清了这人的两幅面孔。 或者准确地来说,如果之前是他偶尔能看到沈泊原以前的影子,那现在他起码了解了百分之九十了。 腰还有些酸,不过能适应,他挪到床尾坐好,手指在电钢上从左往右滑过,然后弹起了一首曲子的前奏。 沈泊原听见声音,翻着身到许之湜身边,头枕在他腿上,抱着贴住他肚子嗅了嗅。 许之湜停下琴,推了推他,“痒。” 沈泊原抱着他肚子贴着,“你就这样弹。” “要听好好听。”许之湜痒得揪了揪他头发。然后沈泊原才没骨头似的起来又趴在他后背。 “教你弹钢琴。”许之湜轻轻笑了笑,抬起手作邀请状。 沈泊原在他身侧张开手,许之湜笑着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然后继续刚刚的曲子。 许之湜常年练钢琴,指节要宽些,沈泊原挨个捏了捏,在无名指上停了许久。然后才收了力,感受自己双手被带着起起伏伏。 第105章 许之湜唱歌的时候,后背微微传过震动感,沈泊原感觉到自己的胸膛也在震。 “you are the moolight of my life every night giving all my love to you my beating heart belongs to you ……” 地球上如果真的只剩最后一个夜晚,沈泊原想回到和许之湜遇见的那一天。莽撞仓促,但命中注定一般。 正想着,钢琴突然变了奏,旋律太熟悉了。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沈泊原抬起下巴。 “你总喜欢把东西夹在书里你知不知道?”许之湜说,“自己还总忘掉。” 沈泊原朝他看了看,明白过来某些事情的同时,却又更急着去翻床头的那本书。 “我还加了词,”许之湜拉住了他,“你唱就行。” 别别扭扭对完几个和弦,许之湜弹完前奏,沈泊原一声不吭的。 怎么不唱? 许之湜刚想问,就看见沈泊原耳根全红了,一直连带到脖子。 “你……”许之湜吐出个音节,就被沈泊原捂住了嘴。 “害羞——”许之湜还是努力动着嘴巴。 沈泊原撇开眼,作了会儿心里斗争,“以前我爸说,喜欢一个人,就给他唱一首歌,结果被你抢先。” 许之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现在写了歌,没写完又被你发现了。”沈泊原拢起眉。 许之湜向后撑着床,凑过去亲了亲他,“那你再给我写一首歌,我不偷偷看,等你全都写完了再送给我。” 沈泊原抬眼朝他看了看,“哪有那么好写。” 许之湜被他的样子要笑倒了,推推他肩膀哄道,“你会。” “写了有什么好处?” “嗯……”许之湜假装想了想 ,“亲你一下。” 其实沈泊原写的这首歌并没有写完,只是几句歌词,是有一天许之湜去他屋子一起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看见的。当时看到的一刹那,许之湜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沈泊原的声音要比他沉一些,唱了一句“上帝不留一扇窗口,却赐我一双眼眸”,后面的词没写,就哼哼过去了。 旋律弹到副歌,沈泊原听出来弹得慢了一些,于是也放缓了。他唱:“你出现的第一眼。” 许之湜笑了笑接上:“世界颠倒失重。” 两人对视着,沈泊原继续唱了下去,明白许之湜加词的方式,便毫无犹豫地继续。每次他接上的时候,沈泊原跟开彩蛋一样,心脏越来越快。 “生活像是得救 (抓紧我漫游宇宙) 我不再痛苦地询问缘由 (允许它们从生命里飘走) 你教我试着挥别身后 (一切都散落、散落) 也抚平那些言不由衷 (不如说是 两个灵魂的相融) ……” 沈泊原很认真地望着许之湜的眼睛,倾身抱住了他。 《白色世界》成功通过审核之后,原本和同期发布的一众新歌并无太大区别。只是p队本身就带有不少体量的乐迷基础,再加上阿灭活跃在社交网络,他们这波免费宣传非常成功,新歌有了相比起来挺不错的流量。 许之湜无言以表,“阿灭哥,真的谢谢。” “不是,你们科班出身的就教这些啊。”阿灭嫌弃道,“整天谢谢谢的,听着都烦。” “你们什么时候出新专辑呢?”阿陨抬抬下巴问道。 “准备着,”许之湜说,“再快也得开春那会儿了。” “你们新歌挺好听的。”阿陨吐了口烟,脸色比许之湜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好了些。 “没选进专辑的可以发单曲,当预热也行。”阿陨笑了笑,“时长得够啊,到时候我们拼盘。” 惊喜和意外之余,许之湜更多觉得温暖。这种同行互帮互助,惺惺相惜的感觉特别温柔。 perish创建到现在近十年,签过公司,后来闹解约又自己独立经营,知道全凭乐队的力量走下去是很不容易的。泄了一小口气,就会到此为止。 沈泊原跟他提起过,p队辉煌的时候,演出票能秒抢空。 但阿陨因为患有长年的抑郁症,近几年又变了性子,想一出是一出,临开场人就突然消失,导致前两年巡演骂声一片。沈泊原给p队帮忙的时候,他们也正值低谷,有时候演一场还要倒贴钱。 “还知道有拼盘啊,我以为你不知道还有演出这种事情呢!”阿灭骂着,一下下戳着阿陨的肩,肉眼可见的生气。 阿陨握住他的手笑道:“别生气嘛,这不是回来了。” 阿灭没了声音,气愤地收回了手,“谁知道你到时候跑不跑。” “跑了怎么办哦,”阿陨歪过头,“小许,你们吉他手借人吗?” “不。”沈泊原冷冰冰回了一句。 “可以借。”许之湜大方地说。阿陨撑着下巴朝他笑。 沈泊原冷着脸,许之湜转头凑过去安慰,“毕竟人家帮我们这么大忙。” “阿陨喜欢男的。”沈泊原说。 “他喜欢你?”许之湜睁圆了眼睛,“那不能借……” “什么?”沈泊原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也能跑题。 许之湜也没明白,朝他看着,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和阿灭哥都喜欢调戏人,对我没那个意思。不过……我感觉阿陨是不是挺喜欢阿灭的?”他低声问。 第106章 “是有点吧,我不太关注,我见阿陨的次数也很少。”沈泊原说。 到年关的这些日子,大家白天上完班之后,买了晚饭在废楼排练,日子虽然过得很重复,却特别有盼头。 有时候晚上他们还是会去丁其的酒吧演出,台下有人的感觉还是跟闷在一方空间里排练不一样的。不去的时候,丁其也会来看他们排练,不过经常来一会儿就跑了。 “太冷了!你们怎么受得了的!”丁其指着那个几乎没什么用的小取暖器说。 王珂吸了吸鼻子,“一把老骨头的,赶紧回去!” “你们年轻你们年轻!”丁其缩着脖子窝在沙发上,接了个电话,大概率又是背地里给找排练室的。他扔了手机,在鼓声里骂:“这年头的钱就跟纸一样不值钱!他妈的!” 然后四个人笑得弹错音跑了调。 虽然日子有些艰苦,有时候想喝个热水都恨不得用手捂,塞衣服里热。但是新的一年真的要到了,一年的喜怒哀乐,用几个大烟花响鞭炮就能统统放走。 城南河边上的路灯下挂了红色的中国结,商场里面的物品摆出来的都是喜庆的红色。许之湜今年也没有买手套,大多时候都会被沈泊原牵住放进他温热的口袋里面。 平城的这个冬天是近几年来最冷的冬天,雪基本没怎么停过。也正因为气温低,所以人和人的拥抱、亲吻都会显得格外温暖。 除夕夜这天,除了乐队四个人加上丁其,许之湜还约了p队一起到出租屋这来跨年,他们四个人也正好都留在平城,便愉快应约。 买完年货回来,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沈泊原把食材准备好后,到沙发边坐下。 外面有小孩儿在玩小金鱼,一下一下扔着踩着,发出声响。 许之湜正抱着笔记本在学音乐制作相关的课,听得入神,突然感觉到耳边连到肩膀都一麻。 “别影响人。”许之湜推了推他的脑袋。 沈泊原不听,直接躺倒在他腿上。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呢。”许之湜说。 “那我走开?”说这话的人动也没动。 许之湜放了电脑,抬手摸摸他下巴,又揉揉他脸,笑着说:“那你黏着吧。” 沈泊原撑在许之湜腿间,抬身亲住他,又把他整个人带倒在沙发上。 许之湜又被吻得晕乎乎的,“前天才做过,快起来。” “这都隔了一天了。”沈泊原说。 许之湜这才发现这人原来一天也忍不住,跟之前换了个人一样。 沈泊原把手探进许之湜衣服里的时候,掉进沙发里侧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沈泊原其实很少接到电话,昨天钱姐也打过了。沈泊原无奈地摸出来,许之湜看见屏幕上的字,立马坐了起来。 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沈泊原拉住了他,“就在这。” 沈泊原缓了口气,许之湜却紧张起来。他听到沈泊原接起电话,不轻不重地喊了声:“妈。” -------------------- 加更2 勉励自己打打打打打字 哦!出现的英文曲子,是绿日的歌哈 第54章 拥有全世界 “小原,新年快乐。”赵素兰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还是略微上扬的。 “妈,新年快乐。”沈泊原很快接上,可下一秒觉得心像是空了一块。 有些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太多年了。无论是时间还是感情。 许之湜抚上沈泊原的手,轻轻拍了拍。 两边都沉默了一会儿,沈泊原先开了口,“有点想吃酒酿小汤圆了。” “啊。”赵素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笑了,“还没吃饭呢吧,就想着吃最后一道菜了。”对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继续保持了沉默。 沈泊原正纠结着开口,耳边传来声响。 “小许!小沈!我们来啦!”王珂直接在楼下喊,声音溢出来的高兴,“开——门——” 电话那头是听不到的,但许之湜的一声“我去接他们”,赵素兰隐隐听到了声音。 “身边有人啊?和朋友在一起过吗?”她问。 沈泊原看向门口,也笑了,“嗯,很多朋友。” “那就好,”赵素兰声音小了下去,“那就好……” 许之湜下去接王珂和丁其,丁其开车来的,买了一堆零食过来。刚拿完东西,p队的车就前脚后脚来了。 阿灭在驾驶座上拉低窗户,“小主唱,我们车停哪儿?” 旧小区位置窄,楼下不好停汽车,许之湜给他们指了指位置。 “三楼是吧,反正都是你俩的屋,”丁其说,“我和王珂先上去,你去接一下p队吧。” 许之湜不知道沈泊原有没有打完电话,有些纠结要不要让他们先去自己屋时,就看见沈泊原从楼道里出来了,脸色挺正常的,还带了点不明显的笑意。 “我带你们先上去。”沈泊原说完,朝许之湜抬抬下巴。 p队四个人带了满满一后备箱的烟花,每人还提了一袋子菜。嫌别人客气的人,自己倒最客气。 “这能吃完吗?”许之湜愣了。 “吃不完放冰箱呗,冬天不容易坏。”阿灭笑道。 “好久没这么热闹了。”阿陨看着一厨房一客厅的食材也震惊了。 两帮人凑齐,于霄下午就吃了年夜饭,过会儿也到了,六十平米的房子里闹腾得要把房顶掀了。 第107章 p队的贝斯手和鼓手都是北方人,过年会吃饺子,其他人都不太挑东西。什么大鱼大肉,混成个火锅,一人一筷冒着热气,也很愉快。 一个厨房挤不下,于是分流到了许之湜的屋子里。因为只有王珂一个女孩子,大家都比较照顾她,于是她负责做喜欢的饮品。 王珂走进厨房,问里面那两人想喝点什么,然后从许之湜刀下飞快捞走一块西瓜。 “那儿碗里有。”许之湜笑道。 “现切,”王珂仰着头,西瓜块儿太大,说话有点费力,“好吃。” 许之湜无奈地朝沈泊原看了看,一同笑了起来。 沈泊原屋子里的厨房只有他和许之湜两个人,于霄和阿灭在客厅铺桌子,于是王珂把今天为数不多的两人时间留给他们,帮完这儿就去隔壁巡逻p队。 “怎么样?”许之湜问那通电话。 “挺好的,”沈泊原往锅子里倒油,拎起锅子晃了一圈,“我姑姑说明年项目结束后,就能回国了。” “真的啊!”许之湜给他塞了口西瓜。 “我妈恢复得状态也很好。”沈泊原叼走,嘴里一阵清甜,“谢谢你,小湜哥哥。” “谢我干嘛。”许之湜笑道。 “遇到你之后,好像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沈泊原说。 许之湜笑笑,拿湿漉漉的手一挑沈泊原下巴,“嗯,那你怎么谢我。” 沈泊原凑过来亲了他一下,厨房的窗户外突然“咻”的一声。 两个人的牙齿差点撞在一起,笑着不约而同看向窗外。窗户上倒映着他们紧贴在一起的影子,还有绽开的烟花。 两道影子一起转过头,越贴越近,身后却突然传来啧啧的声音。 “夜还长着呢~”阿灭调侃道。 许之湜一下红了脸,继续备菜。 阿灭看见沈泊原并不友善地盯着他,立马作投降状,“哎哎哎,马上走,我洗个手。” 他撸起袖子走到水池边,许之湜撇过一眼,发现他右手小臂上有一个英文单词“birth”,他下意识想起阿陨脖子上的那串纹身。 “看什么?”阿灭笑了笑,“我怕你再看,原手里的那把刀要飞过来了。” “哪有?”沈泊原率先反驳,笑了半天。 许之湜笑了笑,没提刚刚的事,说:“你们先去坐,这里马上好。” 九个人围在客厅的地上,桌中间是个大火锅,旁边围满了菜。电视柜上支个平板,放着春晚,虽然没人看,但得听个声儿。 “你们年轻人过年可真随意啊。”丁其抿了口白酒,“哎,这饺子最后下,撑肚子。” p队贝斯手小孟说:“我们包的也少,就是好多年没回家了,来点儿仪式感。” “来来来,干个杯!”阿灭率先举起杯子,“谢谢大伙儿啊,这年好久没那么兴奋了。” “干杯!”许之湜高兴地举起杯子,里面也装了一点白酒。 “哎哎哎,等等!”阿陨阻止道,“祝福词还没说呢,一个个轮着来。” 大家杯子贴在一起,左右看着,一帮人平时都不怕生,一正式了谁都不想当第一个。 “祝凝雨和p队都大红大紫!”王珂女士优先了。 往左是于霄,“祝大家都能玩一辈子摇滚。” “抢我话呢,”丁其说,“那祝我发大财开公司!” 阿灭笑起来,但一会儿没说话。旁边阿陨催促,“快点的呢,手都举酸了。” “祝你自由,也希望你愿意停留。”阿灭说完,一桌人都哦着起哄起来。阿陨笑了笑,杯口往他那儿倒了倒,“敬你。也祝大家永远自由。” “祝我们梦想成真!”小孟说。 “那……祝我们永远躁动永远青春!”鼓手大威说。 轮到沈泊原,他笑了笑很认真地说:“祝我们都前途光明,不害怕受伤。” 许之湜觉得喉咙那儿泛酸,冲着沈泊原的侧脸不敢眨眼,沈泊原像是感应到似的,偏头冲他笑了笑,酒窝深深一道。 “快快快!最后一个!”王珂说,“好好说啊!” 许之湜想了一会儿,笑道:“大家这一年都辛苦了。”顿了顿又说,“话都说完了,就祝我们心想事成,明年再共举杯!”明年再这样一起备一大桌菜,喝点酒,聊天聊地聊梦想,这是许之湜真的期待的。 几个人欢呼起来,把杯子举到最高,然后一饮而尽。 整个屋子里都洋溢着食物的香气和热腾腾的笑声,从窗户外看出去,亮着的屋子里都是一桌人围在一起。 肖萍和许广泰的电话是这时候来的,许之湜愉快地点开视频,两边同时说了新年快乐。 许之湜站起来,把手机抬高,屏幕里大家都看了过来。 “阿姨好!叔叔好!”大家喊。 “哎哟,”肖萍那边还是白天,她在镜头前笑起来,“这么多人就坐地上吃啊。” 许之湜把手机对准自己,坐了下来,“嗯,和另一支乐队在一起过年。” “看出来你高兴了。”许广泰也笑了笑,“你乐队怎么样了?” 许之湜蹲到丁其身边,“我们的经纪人大哥。” 丁其摆了摆手问好。 “贝斯,王珂。这个是于霄,我们鼓手。”学古典的优雅严肃些,两个大花臂朝屏幕里极其拘谨地挥挥手,许之湜都被他们逗笑了。 第108章 手机移到沈泊原的时候,许之湜心脏砰砰跳起来。虽然老爸老妈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是屏幕里两人靠到一起的时候,他还是紧张起来。 “叔叔阿姨好,我是沈泊原,凝雨的吉他手。”沈泊原从容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许广泰说。 “你好小帅哥。”肖萍笑了笑。 沈泊原也朝镜头笑了笑露出酒窝,喝了酒的缘故脸色微红着。 许之湜松口气把手机移到自己面前,愉快地唠了一小会儿。 城西不限制烟花,此时外面的世界正一片绚烂。 一群人吃撑了开始找活动,收拾完桌子后,p队到楼下车里的后备箱搬出来几箱大烟花,最里面的红袋子装了满满的手持烟花。 把大烟花并排放好在地上,阿灭从口袋摸出打火机,“来来来,准备了啊!” 几个人退到后边,阿灭蹲着拿打火机点燃了烟花,然后立刻蹲起往后退,撞在了阿陨的身上,阿陨笑着揽了下他。 引线的一点光亮跟着陷入黑暗时,世界像是静止了一秒。随即咻的一声,烟花冲上了夜空,然后炸开,一圈圈变大,像是点亮了整个宇宙。 “五十!”阿陨喊道,烟花再冲上去,他又喊,“一百!” 然后大家笑起来跟着喊,看着他们最缺的钱变成了最漂亮最深刻的样子。 许之湜笑得不行,捂着耳朵靠着沈泊原。沈泊原手很大也很温暖,捂着他的手。 许之湜看见每个人的眼底都一片光亮,上升的烟花仿佛把每个人的心愿都带给了世界。 “新——年——快——乐——”许之湜把双手抵在嘴边喊。 沈泊原笑起来,头仰得高高的,小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许之湜听见了,他知道这句话大概是给天上的某颗星星听的,因为沈泊原的眼眶有些湿润。 照沈泊原的性格,很多年没认真过年了吧,许之湜想。其实他也是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年,从前过年都是去饭店点一桌菜,会喝点酒,不过一家子人都比较重仪态,不会喝得失了态。 但是这个年,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尽兴。 今年比起过去的每一个年,或许都要看起来一无所有些,许之湜仍然觉得高兴,因为他们有摇滚乐。 有一个很爱的人。 像是默契一般,许之湜手背贴到了沈泊原的手,沈泊原很快和他十指紧扣。 当然他们还拥有全世界。 前面举着手持烟花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跑了起来,许之湜便拉起沈泊原的手,高举起来,像拥抱世界一样,往前跑去。 -------------------- 幸福的一天~ 第55章 珍贵礼物 晚上玩得太晚,p队回去之后,其他人就住在了许之湜屋子里。 因为只有王珂一个女孩子,她便睡在卧室,其他人就在客厅随意铺了垫子躺下了。 可能是因为外面不断的烟花鞭炮声,也可能是大家都很亢奋,五个人没人睡得着。王珂那屋门也没关,大家就一直聊天。天都泛起鱼肚白了,几个人才安稳地眯了会儿。 丁其起来的时候,厨房里半关着透明拉门,沈泊原正低着头做早餐。 他过去看了眼,掀了掀锅盖,“做啥好吃的?”又看了眼另一个锅,“这么精致,鸡蛋还做两种呢?” 沈泊原笑笑,“小湜不吃蛋黄,蒸蛋能接受。” “哎哟,我这破嘴,”丁其往嘴上一拍,“非得问呢。” 沈泊原笑了笑,“哥你不再睡一会儿么?” “不睡啦。”丁其帮他一起做早餐,又回头看了眼还在睡觉的人,“兴奋呢,这年纪就喜欢团圆啊。” 沈泊原笑了笑。昨天还剩了点菜,两个人就把它们倒一起做成了一锅大杂烩面。 几个人都不用拜年,白天有班的也都还休着春假,大家下午就收拾着准备去废楼。 丁其怕冷,就没跟他们一起,把他送回住处之后,许之湜对开着车的王珂说:“珂姐,绕去一趟你店里吧,礼物还在那儿。” “好嘞。”王珂说。 “什么礼物?”沈泊原问。 “申请延期的生日礼物,忘记了?”许之湜笑道。 车到店门口,王珂拉开一半门,许之湜钻进去拿了一个小盒子,借着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打开检查了一下,塞进口袋里。 刚上车,沈泊原就问:“礼物呢?” “这么着急?”许之湜笑他像讨糖吃的小孩儿。 沈泊原坐在那憋了几秒,直接扑到许之湜身上摸他口袋。 “哎,注意点形象呢后面两个。”王珂瞄了眼后视镜。 沈泊原摸进许之湜口袋里,碰到一个丝绒的方盒时,愣了愣。 戒指? 许之湜见怀里的人不动,上手摸了摸沈泊原的头发,问:“不拿了?” 沈泊原重新坐好,说:“等你送我。”然后想了一路许之湜跟他求婚的话他要怎么回答。 许之湜笑道:“小屁孩儿。” 在废楼里排练了一会儿,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从窗户看出去,前面那块草坪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 几个人心照不宣。“出去堆雪人吧?”王珂眨眨眼。 “走!”其他人应声。 草坪上的雪很干净,因为这几天都下雪,所以踩下去很深了。 四个人谁也没说话,看见雪就蹲了下去,互相背对着。 第109章 “接招吧!”王珂突然喊了起来,侧身一手一个雪球扔身旁的于霄和许之湜。 她正准备拿起第三个砸沈泊原的时候,被于霄拉住了手腕,然后被抹了一脸。 “啊!”王珂被冷得一激灵,“于霄你谁阵营的!” 原本独立战斗的四个人立刻分为两队,开始打雪仗。 几个人的欢笑声在空旷的雪地里扬得很高,很远的地方还偶尔响着烟花。 大家背后都出了汗才消停下来,许之湜愉快地蹲下来把地上的雪拢起来,搓成两个大小不一的球,刚想回头喊沈泊原,就看见一个小雪球朝他飞过来,然后砸在他背上。 疼是不疼的,但许之湜反应了一秒,拔起小雪人的头,迅速起身,朝沈泊原砸了过去。 “我错了我错了!”沈泊原胸膛受击,抬着手遮住脸求饶。 许之湜站到他面前,说:“把手拿开。” “不要。” “你拿一下。” “不要。”沈泊原说,“小湜哥哥我真错了。” 许之湜笑起来,扔掉手里的雪球,结果下一刻双颊就被沈泊原冰凉的双手捂住了。 沈泊原力气大,他拍着沈泊原的手臂,但又不管用。 沈泊原看着眼前的人生气地瞪着他,脸颊在他手掌心动来动去,被他可爱得笑起来。 许之湜的发梢、睫毛、还有围巾上都挂着细小的雪花,鼻子红扑扑的,沈泊原盯了会儿,低头吻了过去。 许之湜的嘴唇、鼻尖都是冰冰的,但口腔很温暖,沈泊原按着他的脖子吻了几秒,结果许之湜抬腿拱了他一下。 沈泊原干脆拦腰直接把他抱了起来,许之湜红着脸急道:“还有人呢!” 沈泊原抱着他转了半圈,许之湜看见王珂和于霄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得很远了,就剩俩小黑点在移动。 许之湜拍他肩,“你放我下来,太丢脸了。” “为什么听你的?”沈泊原朝他挑了挑眉。 许之湜见他不要脸,便说:“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许之湜笑着拍拍沈泊原的脸,然后滑到喉结处点了点,低头吻了下去。 沈泊原被吻得重心不稳,没站住,抱着许之湜滚倒在雪地里。 两个人喘着气,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然后翻过身看着飘雪的天空。 许之湜盯着落雪,这样的角度看过去,雪是灰蒙蒙的。安静地盯了一会儿,他抬手摸了摸肚子,“沈泊原,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看天空飘下来的雪,有一种失重感。” 沈泊原盯准一片雪花,看它飘落的轨迹,“嗯,我感觉现在脑袋晕乎乎的。” “抱着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沈泊原说。 许之湜偏过头朝他看了看,笑起来,“好快啊,刚过完元旦又过春节,莫名有种我们在一起两年了的错觉。” 沈泊原也偏过头,逗他说:“这就嫌久了?” “哪儿嫌啊,”许之湜摸上他的嘴唇,说:“我们好一辈子。” 他坐起身,把口袋里的小方盒拿了出来,“送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沈泊原也坐起身,摸着这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时,心脏砰砰跳得非常快,仿佛血液泵到那儿,就猛烈地沸腾起来。 他深呼吸一口,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枚拨片。 图案是一朵六角雪花,整个拨片是白色到冰蓝色的渐变,里面还加了细闪,特别漂亮。 “送你一朵不会融化的雪花。”许之湜笑着说。 “你……亲手做的?”沈泊原知道,但还是不可思议地问了一遍,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嗯,我不太擅长做手工,本来是准备生日那天送你的,没来得及。”许之湜揉揉鼻尖。 沈泊原小心翼翼地捏着这枚拨片,觉得喉间有酸涩的感觉压上来,一直压到眼眶。 他翻到背面,那里刻着他们两个人姓名的首字母,中间还有一颗镂空的小爱心。 “喜欢吗?”许之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围巾,“我学做了好几天。” “还有其他的呢?”沈泊原问。 “就留了这个,它最好看。”许之湜又清了清嗓子,说:“你不管喜不喜欢……” “喜欢。”沈泊原打断他。 许之湜小声哦了一下,想了想又继续道:“你不可以像阿灭上次那样,把它撒给台下的乐迷。” 沈泊原看了看他,没说话。 但当天回去的时候,沈泊原就去王珂店里给拨片打了个小孔,选了一条银色的链子。 “给我戴上去。”回家后,沈泊原把项链穿进拨片的小孔,递给了许之湜。 许之湜接下项链,总觉得这句话里夹杂着一丝奇怪的感觉。 沈泊原低着头在等他,许之湜便迅速把项链戴上去,那感觉就更奇怪了。刚扣好,沈泊原就抬眼看着他,眼神里带了几分暧昧不清的感觉。 许之湜莫名觉得耳根热了起来,看着拨片垂在正胸口,只说:“很适合。” 沈泊原笑了笑说:“嗯。” 晚上洗完澡,沈泊原出来的时候,那枚拨片垂在胸口特别明显。许之湜盯着看了两眼,沈泊原就抱了过来,小声说:“谢谢。” 见沈泊原喜欢,许之湜又把它拿起来瞧了瞧,说:“你哪天要是忘带拨片了,它也能应急。” 第110章 “不。”沈泊原说。 “你喜欢就再给你做呗。”许之湜笑了笑,“我现在已经掌握技巧了。” “舍不得。”沈泊原趴在他身上,然后抬起头说,“不过可以试试。” 当晚,许之湜感受到了这枚拨片滑过,刮过的每一处都让皮肤如同琴弦一样共振。 最后沈泊原叼着拨片回到他眼前,许之湜迷迷糊糊看见拨片连带着他的嘴唇都反射着光亮。 许之湜突然就冒出一个,想要在身上留点什么的想法。 -------------------- 懒懒的我,存稿急剧下降啊啊啊 第56章 换弦 这几天凝雨和p队一直待在一起排练,空闲下来就一起给《rock again》游做编曲。灵感这种东西很神奇,拼命想要的时候,它不出现;一群人凑在一起浪费光阴,它每分每秒都在迸发。 冯老板那里出手很大方,而且他本身也有扶持乐队的想法,说年后会转过来一笔资金。这无论是对乐队做专辑还是巡演来说,都有不小帮助。 p队因为做新专辑花了很多钱,所以排练的地方是在一个废弃的防空洞,环境也并不算太好。 但入口处的藤蔓长进来不少,攀在斑驳的墙壁上,像是指向一处乌托邦。 一群人在一起就像是抛弃了这世界上所有的烦恼,每天吃个十五块钱的盒饭,偶尔加餐一次,把点的菜铺在泡沫箱上垫高,大家都觉得很快乐。 “就是傻愣愣地特别高兴,一辈子都能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是拯救过宇宙。”王珂放了贝斯,兴奋得满头大汗。 “傻妞。”于霄敲了两下鼓槌笑她。 “就跟你们主唱新写的歌词叫什么来着,”p队的小孟说,“遥远的还是遥远……就那个,我们还是没有过上有钱人的生活,但是我们有自由啊,哈哈!” “遥远的还是遥远,高悬的依旧高悬。”沈泊原补上。 许之湜看着他笑了笑,“记这么牢。” 专辑收录的这首歌叫做《无声》,是在前段时间去过学校之后写的。 就像他们现在这样,追求到理想或许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走在追寻理想的路上,就已经无比满足了。 排练中途休息的时候,许之湜从保温壶里倒了些水喝,每次出门的时候沈泊原都会备好,水温正合适。 许之湜喝完,找了一圈才发现沈泊原没在,摸出手机想打电话,沈泊原从入口那儿兜着帽子小跑进来。 “去哪儿了?”许之湜问。 沈泊原从口袋摸出一个烤红薯,“买这个。你拿着捂会儿手,还很烫呢。” 许之湜闻见香喷喷的味道,捧着比两只手还大的红薯,心里跟着暖洋洋的。“我吃不了那么多呢。”他说。 “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掉留给我。”沈泊原说。 “服了你俩了。”阿灭叼着根,搂着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儿,“天天这么腻歪。” “她们是一对儿吗?”女孩儿挂着两个金色大耳环,笑眯眯地说。 “你猜。”阿灭勾了下她的耳环,笑了笑。 许之湜发现这几天里阿灭带来的女孩儿每两天就不重样,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果儿,并不意外,但他还是下意识看向阿陨。 阿陨正朝这边看过来,发现他的眼神后,又没什么情绪地慢慢转开了。 许之湜发现阿灭有时候和女孩亲热的时候,会看向阿陨,他不太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毕竟是私事不好多问。 但下一刻,阿陨叼了支烟,吐了两口,把外套拉链拉上往出口走。 “你去哪儿?”阿灭眉头皱了起来。 阿陨看了他一眼,走回来把烟吐在他脸上,笑了笑:“关你屁事,管这么多。” 阿灭扯住他领口,“你再说一遍。” 身旁女孩儿见状不妙,拉开阿灭的手,“都别生气,一队的别动手。” 阿灭松开领子,阿陨挑衅似得说了句“跟狗一样很听话啊”就走开了。 阿灭和女孩说了几句话,她就高高兴兴去找其他人玩了。只是阿灭心烦意乱地一个人走到一边坐下,撑着膝盖双手捂脸,一脸倦态。 “红薯都要凉了啊,”沈泊原往许之湜脸颊肉上捏了下,“吃不掉给我,你要安慰就去安慰。” 许之湜想了想,把红薯塞给沈泊原。 “不准太久。”沈泊原说。 阿灭和阿陨的事情涉及他们的私事,许之湜本不想多问,但巡演在即,他也不想他们出什么乱子。 许之湜过去拍拍阿灭的肩:“阿灭哥你别生气,气话都不好听,别往心里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愿意说说吗。” 阿灭说:“有屁个矛盾啊,看见我就跟吃了火药一样。” “阿陨他是不是还……生着病?”许之湜问。 阿灭过了会儿才开口,“嗯,抑郁症很多年了,越来越严重。”顿了顿他说,“其实我俩以前也不这样啊,那会儿关系还特别好,比人家情侣还腻歪,最没钱的时候一起挤在地下室睡一张床呢。”说完他无奈地笑笑。 许之湜顿了顿问:“你喜欢他么?” 阿灭抬头,看着他:“是吗?为什么这么觉得?” “同类之间的感应?”许之湜笑笑说。 “哎,你也学会逗人了。”阿灭也笑了笑。 “他排练的时候总看你。”许之湜说。 第111章 p队摇滚风格其实更直白更疯狂,尤其是阿灭和阿陨,两个人的性格非常直爽。 但触及到内心最柔软的情感时,又好像每个人都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心里的那个人,一点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是同性恋,但我很难说清楚对阿陨的感情。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只是经历磨难的兄弟,但有时候……我觉得那种感情,像你和原一样。”在舞台上疯狂而激烈的人,说起感情来,也挺忸怩的。 许之湜没给出什么意见,只说:“你的心里其实都清楚,不然不会这么纠结。” “你这人,真的很容易让身边的人卸下防备。”阿灭用肩膀撞了撞他,“科班出身一点架子也没。难怪原这么喜欢你。” “哎,动手动脚的。”沈泊原打了下他背,坐在他另一边。 “你这小子。”阿灭笑笑,整个人放松下来,第一次说起过去。 “阿陨是被父母抛弃的,我离家出走出来打工那会儿遇到的他。他抢东西吃,被人堵在角落打,我把他拉了出来,带着他跑了很远很远,跑到一个我都不认识的地方。”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头想看看他怎么样,然后就看见了脏兮兮的脸色……有一个特别纯粹的笑容。” “后来呢?”许之湜问。 “我们一起抱怨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为什么有的人从一出生就是废墟。我们用摇滚乐来发泄我们的情感,慢慢开始组乐队,把最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阿灭说。 “生活一点点变好了,但他开始写特别颓丧的歌,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还在身上纹身,满身都是,我们因此开始不断地吵架,一直到现在……就这样了。” 许之湜没有过这样相依为命的日子,但从阿灭平淡的话里窥见那些时光,彼此是生命里的光亮。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会因为什么不肯面对呢?”许之湜问。 阿灭埋着头,许久没有说话。 “舍不得吧。”沈泊原笑了笑。 阿灭侧过头朝他看了看,许之湜只觉得心里一震。 “我们乐队虽然有点名气,在圈内风评也挺好的,但走出去这个圈儿,在外面就都是怪胎、异类。”阿灭说,“尤其是阿陨,满身的纹身、穿孔,他再是同性恋……他……”阿灭不说话了。 “那些眼光本来就是不对的。”许之湜说,“我们玩摇滚,不就是想改变这个世界吗?” 阿灭笑起来,过了很久,他搭住旁边两人的肩膀,“操,就是啊。” 许之湜坐在电钢前想曲子,专辑进度到现在有了一大半,进展非常顺利。 《白色世界》每天都有零星的评论,有的人是从p队微博宣传过来的,有的是丁其买推广点进来的,但反馈都特别好。于是他们又趁着有些热度,发了两首写好的,但没收进专辑的单曲。 大家其实都挺满足的,开始也没抱着几首歌就火的想法。丁其说你们这样的心态也挺好,没有背后的推手没有包装,情况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浴室的水声停下,很快,沈泊原带着一身柚子味的热气照常从他背后围过来,温热的气息喷薄在他的后颈。 沈泊原在琴键上胡乱地按了几下,许之湜就知道自己写了很久歌了。 他盘腿转过身,沈泊原胸前的拨片在睡衣外面挂着。 “怎么还特地拿出来啊?”许之湜笑着问。 “炫耀。”沈泊原很快回答。 “那你怎么不挂羽绒服外面呢。”许之湜笑得眼尾都扬起来了,“看见人就说。” “我自己再欣赏两天,自己都没看够给别人欣赏?”沈泊原捏着拨片又左看右看,顿了顿抬手扶着他的腰吻了过来。 许之湜修长的腿屈在他腰边,沈泊原压着他脱了衣服吻下来。许之湜顺着他结实的手臂摸到肩膀处,凸起的皮肤纹路让他顿了顿。 “等等,想和你说件事。”许之湜喘气的间隙扶住沈泊原的肩。 沈泊原靠在他耳边缓了缓气息,“很重要吗?现在说?” 许之湜一点点摸着那个吉他纹身,说:“我想去纹个身。” 沈泊原很快抬起头,“为什么?” “吉他弦断了要换。”许之湜刮了刮沈泊原纹身处的皮肤,又动了动脑袋,借着灯光看缠绕在琴颈上的弦。 沈泊原看着他,有一会儿没说话。他知道许之湜这样说出来就是想好了的意思,可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有时候还很恶劣地在许之湜身上留下好几天都消不掉的印子。 可许之湜真的想在自己身上留下他的印记,他又好像习惯性地顾虑起来。 “在想什么?”许之湜笑了笑,“纹身洗不掉,洗了也会留下永久的痕迹,怕我后悔,对不对。” 沈泊原的眼神柔了下来,像是有湖水在荡漾,他捏着许之湜下巴说:“会疼。” 许之湜揽着他的脖子,笑着说:“那你陪着我,疼了就给我咬一口。” “好。”沈泊原点点头。 第57章 新纹身 于霄给他们介绍了一个认识很久的纹身师,技术很好,有时候单子排满了,几个月都约不到。 许之湜想纹的图案简单,于霄便和他打了个招呼,给插了个队。 “想纹什么?谁纹?”纹身师笑着问。 “琴弦。”许之湜抬起左手,右手指在手腕处,“绕着纹一圈。” 第112章 “挺特别的图案啊,你是吉他手?”纹身师随口问。 “我不是。”许之湜笑笑。 室内热,两个人都脱了外套的,沈泊原的拨片就挂在毛衣前,纹身师抬头看了眼,瞬间明白。 “有草图吗?”纹身师问,“颜色也是可以选的。” “图案不用很复杂,就六根弦纹六圈。”许之湜说,“纹彩色的行吗?” “当然。”纹身师拿了笔很快勾了个草图,“光画线比较单调,手腕内侧可以……纹心跳?” “心电图那种吗?”沈泊原问。 “嗯,这个还挺火的。你俩是一对儿吧?”纹身师笑了笑。 “是。”沈泊原说。 “那纹两个人的行吗?”许之湜干脆直白地问。 “可以啊。”纹身师继续商量着修改草图,“线太直显得呆板,稍微有点波动会好看自然些,模仿琴弦震动的那种感觉,也不会太夸张,可以么?” 许之湜看了眼稿子,很快答应了下来。 纹身花了大概一下午,起初许之湜挺紧张的,但沈泊原一直坐在他旁边陪着他,胳膊靠着胳膊,许之湜也慢慢放松下来。 没有想象中那么疼,有点像针在戳,细小的疼痛持续着,每一下的痛感都会传递到全身,但时间长了也可以接受。 中途他让沈泊原去沙发那儿休息了一会儿,沈泊原没走,就靠着他的肩膀,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结果纹身师准备纹心跳那块儿的时候,许之湜才发现他一直在盯着。 “总感觉你再看一会儿就要学会了。”纹身师说。 沈泊原轻轻笑了下。 纹身师人挺爱聊天的,中途小憩的时候,还给他们看了看以前有乐手纹过的纹身。于霄肩膀两侧有一双翅膀,就是他给纹的。 “听于霄说你们是一个乐队的?”他问。 “嗯,我是主唱,他是吉他手。”许之湜说。 “你有纹身吧?我能猜猜?”纹身师问沈泊原。 “你猜。”沈泊原抬抬下巴。 “一把吉他?”纹身师猜。 沈泊原笑道:“你就是想看看。” “哎,我个人比较好奇。”纹身师笑道,但见他没动,隐约觉得他的纹身应该很重要,交代几句注意事项就没再提。 许之湜的皮肤很白也很薄,六根弦都是渐变的彩色,在他身上显得更加鲜艳漂亮,像是手链一般绕着他的手腕,灵动而自然。 内侧的三弦和四弦各有一段他们的心跳,看起来有点像吉他谱上的颤音符号。 沈泊原攥着许之湜的手臂,那纹身在皮肤上微微凸起,周围还泛着红。在阳光的照射下,六根彩色的弦像是一轮完整的彩虹。 沈泊原知道,断掉的弦自此被真正地修复好了。 “许之湜,你是不是有什么魔力。” “嗯?”许之湜被他抓着,轻轻晃了晃手。 “原来伤疤也能变成彩虹。”沈泊原说完,在旁边的皮肤上亲亲落下一个吻。 一个新年开启之后,日子就开始慢慢加速了。 p队三月份正式开始巡演,这两天就要从防空洞搬出去,开启新的旅途。 许之湜上完课又和老胡商量了点儿事,最后一个到的。 阿灭正蹲在门口那儿打电话,刚挂就看见许之湜来,于是挥挥手喊了他一声:“小许,来了啊!” 许之湜和他搭了搭肩,“他们人呢?”他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乐器声。 “走,”阿灭拍拍他,“里面茬琴呢。” 许之湜进去的时候,大家正围成一圈。 沈泊原正在给吉他装摇把插电,对面站的是同样在调乐器的阿陨。 几个人欢呼着,喊出了几十个人感觉。 即兴jam比的是谁的乐句储备多,反应能力快。许之湜并不知道沈泊原以前、包括小时候练琴的情况,所以并不完全清楚他的实力,在一边看着,期待感越来越强。 阿陨拿了手机选伴奏,笑容里面已经燃起了期待:“我随便选,你先?” 沈泊原抬抬下巴,欣然迎战,勾起嘴角扔出一个字,“来。” 节奏在音响里响起,沈泊原脚尖点着跟节拍。进入一个小节,他曲起左腿,用了很多推弦的技巧,让乐句有更多新奇的旋律线。 每次左手推弦加揉弦、下压摇把制造颤音,吉他声都变得伸极富张力,让许之湜耳朵到肩颈,一直通到脚底都直发麻。 旁边阿灭隔着外套交叠捏了捏手臂,“操,这小子,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阿陨实战经验要更足,作为p队的灵魂人物,技术并不虚。沈泊原停下后,他用了难度更高的推弦松弦立马延续一小段他刚刚的想法,让乐句变得非常饱满。 许之湜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听觉盛宴。 与其说是茬琴,两人更像是在合作一首新歌。 “不够不够!玩啥呢!”大威喊,“来点儿装逼的!” 阿陨朝沈泊原抬抬下巴,沈泊原笑笑给他伴奏一小段。阿陨停下后,沈泊原的双手像是按了加速器,一段飞快的速弹,有力又清晰,而且还挑衅似得朝阿陨看着,轻晃着身体。 许之湜看见他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整个人游刃有余,和手里的吉他像是融为一体。 有力清晰的击勾弦、极其花哨的装饰音,完完全全就是在炫技了。 许之湜看着沈泊原额头冒着细密的汗,有一瞬间,他好像觉得自己完全看见了沈泊原以前的样子。 第113章 张扬肆意,极其骄傲而嚣张。 防空洞里的氛围完全炸了起来,阿陨丝毫不甘示弱,复刻了前面一小段沈泊原用的揉弦,随即右手点在指板上,音箱里传出的泛音又重又爽。 气氛就此被点燃,于是大家伙也不满足看着别人玩,拿起自己的乐器一起即兴,合奏之后轮番着solo。 许之湜默默地开了录音记下他们的即兴,因为这些音乐灵感的爆发总是稍纵即逝的。 一直到外面月亮高悬,一帮人筋疲力尽都还是不舍得走。 p队今天是开着车过来的,晚上要把乐器都搬走。 许之湜帮忙搬完东西到车上,再回去的时候,防空洞的角落,阿陨和阿灭靠在一处偏暗的地方,正在接吻。 他把身旁沈泊原拦下,两人在黑暗里相视一笑。 阿陨和阿灭谁也没特地说,但本就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即便是接吻,似乎也并不会让人过于吃惊。 阿陨先出来,他的外套是敞开的,许之湜看见他脖子上的纹身都是红色的痕迹,尤其是“death”那个单词上,最为严重。 接受到了视线,阿陨朝他抛了个媚眼,然后笑着走开了。 沈泊原说:“视线可以收收了吧。” 许之湜啊了一声,然后勾了下他的手指。 沈泊原帮忙把最后一个大件背出去,许之湜过去提沈泊原的琴包,手腕从外套里露了出来,阿灭在他旁边“操”了一声。 许之湜以为他又碰到了什么大虫子,之前有一天有只虫子飞到阿灭外套上,他喊出了这辈子最高的音调。 “什么时候纹的?”结果阿灭指了指他的手腕。 许之湜愣了愣,才抬手,“就前两天。” “我靠……纹的是吉他弦吧,是吧。” 许之湜点点头。 “难怪他现在弹起吉他来跟脱胎换骨似的。”阿灭吐槽了一句,又问:“他现在弹完之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吧?” 许之湜听沈泊原讲起过这件事,回答说:“偶尔会,但没这么严重了。” 阿灭愣了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得出来,但最后又说了一句:“我和阿陨……在一起了。” “看到了。”许之湜笑了笑,“你俩要好好的啊。” “哎。”阿灭难得地有些脸红耳赤,“爱情啊。” 和p队告别时,凝雨一起和他们挥了挥手。 “巡演一切顺利。”许之湜说。 阿陨从车窗探出头,“新专辑什么时候ok?” “就快了。”沈泊原回。 “那别说的跟分开一样,等你们来拼盘。”阿灭手搂着他肩膀,在他旁边也冒个脑袋。 他们没说再见,因为春天那会儿他们马上就能再见了。 “今天solo很厉害啊。”许之湜洗完澡趴在床上,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我还拍了视频。” 沈泊原咬着头绳,把他发尾拢起来扎上,然后趴在他旁边。 “刚刚我洗澡你是不是在这一个人欣赏了?”沈泊原说。 许之湜被温热的柚子香味包裹着,头压在手背上朝他看看,“原来你这么自恋。” 沈泊原笑笑,翻了个身平躺着,“来。” 许之湜手肘撑起来然后趴在沈泊原的胸膛上,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我听见你的心跳了。” 沈泊原笑的时候,胸膛微微震动着,“嗯。”他抓起许之湜的手腕,许之湜的纹身还没完全恢复,他只好在纹身旁边又亲了亲。 “这么喜欢你自己纹一个去。”许之湜嫌他。鼻尖和嘴唇靠在那很痒,他想缩手但被沈泊原牢牢攥着。 “你又偷偷用我沐浴露呢。”沈泊原贴着皮肤闻了闻,“我自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管我。”许之湜说。他不仅偷偷用还每天用,但效果不如沈泊原,每次那个柚子味在自己身上味道都很淡,过一会儿就消失了。 许之湜又回看了一遍视频,视频里音质被压缩了,可还是能一下就想起当时全身泛麻的那种感觉。 沈泊原在技术上无可挑剔,最厉害的是他调过的吉他音色非常特别,在最近写歌的时候就有所体现。今天solo完阿陨和他聊过,还试着调了,但像阿陨这样也极具天赋的吉他手,也没完全复刻出来。 沈泊原扯扯他头发让他别看了,许之湜才收了手机。 “这么喜欢我弹吉他,”沈泊原说,“那你当我一辈子的主唱吧。” “好啊。”许之湜答应得飞快。 沈泊原愣了愣。他尽管嘴上把它当作一个玩笑话,但也是夹杂了几分真心的。 但许之湜的回答是认真的。 许之湜一直很有耐心也很直白地对待他的所有。 沈泊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跳动得更剧烈。 “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要让别人听到某段吉他,就知道是凝雨这支乐队的歌。”许之湜说。 -------------------- 到了文案里这段了……好快啊 因为感觉有不关注摇滚乐队的读者朋友,所以我以听者的身份随便说两句ovo 我个人听下来,感觉乐队的电吉他音色以及效果都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一些比较火的。(如果乐队以贝斯或者鼓为主应该也差不多? 有些乐队的吉他是很厉害的,它的电吉他声音会很特别,这跟琴本身、用的效果器、以及乐手习惯都有关系。 第114章 对比很多乐队之后,你不看歌名,光听歌,听到电吉他声音你就会猜到是哪个乐队的。 文末最后一句就是这个意思,一句话来说,就是有自己的风格,能让人很快辨认出来。 第58章 冬日彩虹 许之湜手腕上的纹身恢复时,沈泊原也写完了《冬日彩虹》。这首歌正式完成前,只有他们两人听过。所以于霄和王珂第一次听的时候,许之湜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而沈泊原却极为坦然,“贝斯和鼓你们再写吧,我里面就顺带了一下。” “你说我们乐队咋这么和谐呢,没那种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人。”于霄说。 “谁想一个人打四份工啊。”沈泊原说。 王珂抱着贝斯没忍住笑了,“行行行,熟了就开始损了。” “不过我听着小许试着编的曲就挺好听的了啊,我们稍微改下就行了吧。”于霄问。 许之湜感受到沈泊原投过来视线,“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不行,他课本思维重了点,”沈泊原很直白,“曲子编得太满了。” “我去,你这么直。”王珂担忧地朝许之湜看了眼。 许之湜假装努努嘴委屈,“哎,被嫌弃了。” 沈泊原凑过来讨好他,被许之湜故意推了下脸。 “该。”于霄拿着鼓槌晃了晃。 沈泊原朝他投去一个不友善的眼神。 许之湜挑衅似得又推他一下,“快点排练,嫌我菜,那就给点颜色看看。” 其实沈泊原提出来的正中要害,许之湜编完曲的时候就隐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两人都作为在音乐上有极高天赋的人,许之湜不得不承认,沈泊原完完全全没有顾虑地把自己的才能显现出来之后,他是有些嫉妒的。 沈泊原对所有乐器上手很快,虽然主攻吉他,但贝斯和鼓也没落下学习,而且他更擅长引导王珂和于霄去发挥他们各自的特点,这是许之湜当下还无法做得很好的。 于霄擅长非常硬朗的鼓点,节奏快力道大。王珂的贝斯花样多,但没有那么抓耳。 听歌先入为主的是旋律,《冬日彩虹》的电吉他旋律非常特别,riff写得很抓耳。 但这并不代表贝斯和鼓点就可以随意带过,乐队要的是整体配合,合得好肯定是一加一大于二的。 许之湜窝在沙发窝着,看沈泊原抱着吉他在和他们改曲。他没有别的活儿要干,他不喜欢往曲子里加太多合成器,所以这首依旧没有键盘,也没有加入钢琴,显得不伦不类。 这首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和声,还有沈泊原单独给他开小课的节奏吉他。 一边讨论得热火朝天,一边他就安安静静看着沈泊原认真地弹吉他。 于霄放缓了鼓点,但军鼓踩得没少用力,合在重音上像是和心跳同频,一首歌下来累得鼓槌直接从手掌里滑出去了。 王珂喜欢花样多,这次跟着吉他线加的double stops把和弦勾勒得特别好听,托着吉他声给歌曲加了沉稳的感觉。 比起《白色世界》各自的势均力敌,那《冬日彩虹》更多的是跟着乐器间的互相衬托,充满着很温馨的色彩。 窗外的大草坪上,他们四个人堆得超大雪人在月色下陪他们一起排练。 废楼小小的空间里,今天的音乐并没有那么躁,四个人却依旧累得气喘。排练完后,他们又给“减肥”的超大雪人加了些料。 p队离开之后的确会有些无聊,不过他们成功地在南京顺利巡演完了第一场,阿灭今天还在群里催他们进度,还让他们考虑出实体专辑,到时候演出可以卖周边,多少能赚点。 最近已经没有再下雪了,草坪上的雪消融了一大半。但雪融化的时候气温似乎要更低些,许之湜再次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冷得打了个喷嚏。 沈泊原从后面抱住他,双手拉着他的手塞在口袋里往家里走。 “这样不好走,能不能好好走路。”许之湜肩膀顶顶他。 “我就要这样。”沈泊原说。 许之湜由着他,但等到开门的时候,用屁股撞了一下后背那一大坨人。沈泊原没防备,但反应很快,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抱住他的腰,“你要是在床上这样就好了。” 许之湜回头瞪了他一眼,沈泊原才乖乖从他身上脱离。 不过进门之后他就又黏了上来,隔着头发蹭蹭他的脖子,“你今天没有生气吧?” “气什么?” “就我说的那些话。” “嫌我菜?”许之湜刚想摇头,又故意说:“生气了,所以你快点从我身上下去,跟树懒一样。” “那你不要生气。”沈泊原抱着他合适又趁手的大树,“我都听你的,老婆。” 许之湜被喊得一激灵,耳朵立刻红起来,“谁让你这么喊的,谁是你老婆。” “你啊。”沈泊原说。 “你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你有屁个老婆。”许之湜越想越好笑。 沈泊原皱着眉推了推他后背,终于肯独立站立了。 那句“都听你的”很耳熟,在沈泊原还有所顾虑的时候他也这么说过,想让一切都由着他来。 这话表面听起来乍一下子觉得好听,并不是许之湜要的,他需要的就是沈泊原把他所有的才能都展现出来,也包括他的感情。 “我当然不生气。”许之湜回过身摸了摸沈泊原的脸,“我说过,你好好长大就好了。” 第115章 沈泊原侧头在他手掌蹭了几下,琥珀一样的眼眸像是起了雾。 许之湜捏了捏他的鼻子,“几岁了都,你要准备从三岁长起吗。” 沈泊原张开双臂,许之湜抱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叫声好听的。” 沈泊原的语气听起来不情不愿的,但又喊得很清晰,“小湜哥哥。” 专辑完成的那天,大家并不觉得这天有什么特别。不过一直过得忙忙碌碌,突然发现那个大目标居然被完成了,心情还是很不错。 正式把专辑发布在网络平台上之前,他们决定在城西的街头首次演出。 许之湜之前和老胡讨论过,正逢琴行也要招生,许之湜建议学生和乐队就一起搞了这次演出。 老胡知道他们乐队招齐了人,但还是第一次正式见到成员。 看见沈泊原的时候,他笑着说:“我说吧!我就说你眼熟!当初小许给我看的那个视频就是你!”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一下子笑了。 那些在寒冷的严冬,伴随着飘雪的记忆似乎都是温暖的。 最近微微回暖后,街上的人并不少。 他们也没搭舞台,就简单地在街头演一场,旁边竖着两张大海报,分别是是琴行和凝雨乐队的宣传。在调试设备的时候,就有人不少人围过来等待着,也有人好奇,举着手机扫海报上的码进演出群。 阿灭起初以为他们是不好意思和他们拼盘,说大家都是朋友,他们也不是特别多好的资源,真别拒绝。许之湜安安他的心和他定了拼盘的日子,然后告诉他说不是,只是觉得乐队想从平城开始。 做摇滚乐不是另类,除了鲜明表达了自己的人生态度,歌曲并不是给特定的圈子、听众听。 一首歌好不好听,这是谁都可以评价的。 在街头除了凑热闹、猎奇的,好听的歌其实也能把人长久地留下。 事实证明许之湜的想法也不是完全错的,乐曲进行到第二首的时候,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沈泊原朝许之湜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吉他。有那么一刻,他看着许之湜的笑,好像听见了春天枝桠抽芽的声音。 即便是街头的演出,他们依然有十分力就用十分力。面孔并非只有年轻人,最后一曲结束,大家都在为他们热烈地鼓掌。 把新专的歌演完,大家累得额发都湿了,或许是紧张也或许是真的太投入。他们相视而笑,知道乐队可以真正出发了。 琴行因为这次演出,还招到不少成年人,特地开了个学习插电乐器的班。 老胡很高兴,说都是他们的功劳,想拿自己收藏的乐器给他们带去巡演,用不上也能备着。 许之湜没答应,也没回老胡说的为什么,和他撞了撞肩膀,说这段时间的钢琴课可能得找人代上,老胡笑着说等他们回来。 冯老板资助的一笔资金打了过来,不过乐队还是决定把这笔钱用在游戏编曲上。排练室省下的钱,丁其正常联系了一家专业录音棚,他们花了一个星期把新专录完了。 凝雨演出的第一个城市在上海,和p队拼盘,半个月排了三场,票已经开了。 p队不仅给他们一直宣传着新专,而且联系妥了所有主办方。他们已经合作过很多次,基本没什么大问题,无需再操心。 虽然大家都参与进去,但许之湜作为主力要更加忙碌,沈泊原觉得他瘦了,理由是腰上还是摸着一点儿没肉。天气回暖,不用再裹得像个粽子后,许之湜看着镜子说:“我的脸是真胖了。” 沈泊原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肉才满意,“很可爱啊。” 忙碌了那么多天,沈泊原跟老程工作室那边协调好之后,拉着许之湜去大超市逛逛。 “坐里面吗,我推你。”沈泊原说。 许之湜有点不好意思:“啊,都这么大个人了。”但是沈泊原把推车前面的遮挡掀开,他还是坐下试了试。 兜了一圈许之湜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结果转角被工作人员提醒说不要这么坐,他赶忙道歉回到沈泊原身边,“都怪你。” 沈泊原笑着搂了搂他。 他们买了点路上吃的零食,最后在服装区买了几件正打折促销的春装。 隔天丁其开车带他们去废楼收拾东西,从窗外看出去,那个堆成的大雪人已经融化,只剩一个洇出和周围一样绿色的底座。 废楼没被收拾得特干净,跑完这趟演出还是得回来。出门前,那种暂时离别的心态全然被兴奋替代。 “走吧!”丁其坐进驾驶位,“酒店我也订好了!出发!” “出发!”一帮人齐声欢呼着。 第59章 拼盘首演 拼盘演出大海报上一半是p队的这次同名专辑“perish”,另一半写着“无规则irreuglar”,灯光照在光面的海报上,反射着光亮。 “你们听过凝雨这支乐队的歌吗?”排队队伍中,一个穿着短款毛衣高腰裤的女孩儿问。 “听过,p队之前是不是在微博给他们宣传新歌来着?”通行的男生问。 另一个女生翻着手机:“吉他手是之前p队的,长得还蛮帅。”她拿起一张合照给同行人看。 “我靠,他们主唱也好帅啊……”短毛衣女孩说,“贝斯还是女孩子!” “歌我在平台上听过,还不错的,不过不是重金属。”男生说,“这个叫原的吉他手好像还是之前p队的吉他手,风格还挺突出的。” 第116章 “可以可以,浅浅期待一下。”女孩儿说。 许之湜往墙上贴的海报上碰了一下,才觉得当下这一切是真实的。 他们没有请化妆师服装师,一切由自己打点,而p队也是一直都不太在乎这些。临场还有半小时,他们就坐那儿顺顺谱子聊聊天。 外面在热场放着音乐,王珂站在后台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又匆忙走回来。 “我靠好多人啊。”王珂拍拍胸膛。 于霄看了她一眼,手心也直出汗,甚至一直在打哑鼓练基本功。 凝雨除了沈泊原跟p队待过一段时间,大大小小演出有过几次,基本流程也都知道,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演这么正式的场。 许之湜也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不紧张也没有很兴奋,也不知道会演得怎么样。过去参加过不少钢琴比赛,千人场的演奏会也有,但今天带给人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真正的livehouse是没有座位的,愿意前来的人,愿意站几个小时的人,都是乐队的资深乐迷和一些摇滚乐爱好者。其中很少有像流行圈那样追星的,大家来这的目的大多都是来享受摇滚乐带来的躁动,去感受思想感受真实,然后站在一起肩贴着肩,或搂着一起嗨。 凝雨是第一次来到市场,几乎没有人知道,票卖的很好,是托了p队的福。 最近的这几场都没公布出场顺序,p队让他们自己选。 如果凝雨第一个出场,大家没见过他们也没听过歌,新鲜感足,而且大多数都会等到p队上场,不会提前离开。但同时也要更多的消耗,把氛围带动起来。 如果是p队先出场,那么气氛到了点儿,乐迷就提前有了情绪,下一支乐队不会过于像在自嗨。可如果演的不好,那么乐迷会因为上不去又下不来的情绪潜意识觉得这支乐队不行,中途离开正常不过。 两者都有风险,凝雨还是一起选择了前者。群众里也有live爱好者,许之湜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但也求稳,起码要让凝雨的歌能够被更多人听到、听完。 “准备了。”工作人员提醒。 “加油啊。”阿灭说。p队跟凝雨的四个人肩压着肩搂了搂。 许之湜打头阵,打开通往舞台的帘子,站在台阶上回头朝沈泊原看了一眼,沈泊原朝他笑了笑。 后面是王珂和于霄,原本紧张的两个人,此刻眼神显得却尤为坚定。 外面的灯光照过许之湜的脸庞,把整个人的轮廓都曝光,沈泊原那一瞬还是恍了神。 真正有一支自己的乐队,再站上舞台,他之前未曾想过。 四个人走到各自的位置,拿起乐器,有种战士即将出征的感觉。 尽管事先彩排过,但许之湜看向底下舞台的时候,依然猛得有些热泪盈眶。也曾经是下面的一员,一起挤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那时他们还只在丁其的酒吧免费驻唱。 目光里扫过的都是陌生的不同的脸庞,各色的着装,不同的年龄,但都抬高手比着“rock”的手势,尽管是从未见过的乐队,他们也依旧热情地欢呼。 因为新专的intro比较温和,拼盘演出四十分钟不太合适,凝雨直接改编了《白色世界》做开场。 调完设备准备好,台下的声音小了下去。 黑暗里,许之湜感觉到沈泊原的视线,便偏头转过去。 沈泊原在视线投来的那刻,猛得拍了拍琴颈,失真的电吉他声像海啸般袭来。 下面低着头的观众立刻抬起投向舞台,伴随着尖叫以及起哄。 音响里吉他啸叫声不断,接着沈泊原刮着琴弦,吉他声又如同摩托的引擎,驰向远方的那刻,他扫下了弦。 猛烈的鼓点和低沉的贝斯同时响起,许之湜觉得耳膜都是心跳声。 在同时飙起的声浪里,改编过的《白色世界》带着独有的生命力,和屏幕上燃烧起的冰蓝色雪花同时绽开。 许之湜在乐声中抛开了所有扭怩,在吉他声里唱: “撞开的裂缝 无所谓后面还有高墙 至少当下一分钟里 我们不用背朝理想 ……” “改了歌词啊。”阿灭透过帘子缝隙看着舞台。 “啧。”阿陨笑笑,“我都要有压力了,唱这么好。” “小许的创作能力很强,原离开我们队伍之后,吉他才能毫无保留。”阿灭说,“而且他们特别团结。” 阿陨笑了笑表示赞同。 “没信心了么,我们当初也不差啊。”阿灭转头抬抬下巴。要不是这两年巡演你总不在,我们可以去更大的舞台,阿灭心里想着。 阿陨朝他看着,阿灭总觉得他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他抬起手,阿陨便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 “我们打个赌。”阿陨也看着外面。 “赌什么?”阿灭笑笑,“赢了有奖励?” “我赢了让我在上面。”阿陨笑道。 “在哪儿不都一样。”阿灭拧了下他的耳垂,“但说实话,我想赌的估计和你一样。” “哈哈,”阿陨笑笑,“那你说,我想赌什么?” “赌他们这段时间演完就能火。”阿灭说。 演完白色世界,后面大屏的下雨背景变成一朵燃烧起来的冰蓝色雪花。 舞台背景是大家一起窝在废楼的时候赶工出来的。 那一夜的雪也很大,掀开门帘,外面的风刮得脸都疼。但窝在那个角落,四个人拎着泡面却觉得快乐,商讨、想象着要怎么做舞台。 第117章 “大家好,”许之湜鞠了一躬,“我们是凝雨乐队。” 底下传来尖叫声,隐约能从中听见几句“好听”、“好帅啊”的词。 “大家对我们陌生,但对吉他手不陌生吧?”他对着话筒缓着气息。 乐迷朝沈泊原那个方向看过去,沈泊原捏着拨片莫名有些拘谨地侧头朝他笑。 “是p队那个神秘的吉他手,”许之湜笑道,“现在被我们挖来了,是凝雨的专属吉他手了。” 下面有人笑得很大声,许之湜跟着笑了笑,介绍完队员,不再多说别的。 “谢谢p队带我们一起巡演,最好的感谢就是尽全力用舞台来表达。”许之湜笑着,“下面是凝雨的第一张专辑《无规则》。” “希望我们都可以做一个无拘无束,没有规则束缚的大人。” 下面的喊声不再只是对摇滚的热衷,夹杂着一些情绪顶峰更容易波动的情感,摆脱琐碎的生活、社会的规则,在这片乌托邦里听到一些真诚的祝愿。 新专延续了雪花的特征,每一片都不尽相同,在茫茫世界渺小微不足道,却又能积起把世界都变成白色。 虽然改了intro,但整张专辑完整性没破坏,每首歌串联的部分精心打磨过。 写下《无规则》这首和专辑同名的主打时,四个人在废楼看着窗外的飘雪,一同回忆玩乐队之后经历过的事。 王珂和于霄两个人玩乐队的时间都挺久了,那天王珂仰着头看向远处说,“你们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特幸运遇到你们。我刚出来那会儿组乐队,别人带着那些刻板印象总觉得玩乐队玩摇滚的女孩子就是自甘堕落的,然后什么样的人都往我身上贴。”王珂虽然笑着,但眼眶通红。那些被异样目光、猥琐举动包裹着的日子其实一直是插在心里的一把刀。 舞台灯光闪烁,许之湜握着话筒,音箱里低沉的声响像一声声闷雷,终究能够撕开偏见。 “偏离既定不符合生活章法 刻板印象如何沉舟破斧 前面铺设好了所有路 可我不甘心跟随脚步 走往定数 ……” “玩乐队刚开始觉得无所不能,特有劲头,结果也一点点开始迷茫,每天练鼓练鼓,茧把掌心都磨出血泡,破了再有、再破,也没想过放弃这种卖了乐器才能赚着钱的音乐。人啊,捉摸不透。”于霄笑笑。 “还要被身边的人说不务正业,整天游手好闲。”他说,“十八岁以前觉得未来无限美好,可以摆脱迷茫。但其实,现在也迷茫。” “我以前觉得十八岁这个人生节点,到了之后就会发生点飞跃。”许之湜笑着拍拍于霄的肩。 “比如一觉醒来世界变了个样子?”沈泊原说。 “差不多,看来你也想过?”许之湜笑道,“就突然有超能力之类的。” “是吗,那你有了么?”沈泊原笑着逗他。 “也没变成什么都突然会的大人。”许之湜笑道。 “其实你有,”沈泊原摸摸他的头发,“在你身边的人都会想往前走,什么都不害怕。” “这是真话。”王珂和于霄一起说,“从头再来或是依然会有遗憾,我们都不怕。” “我不害怕从头来过 我不害怕失败告终 你要的期待我不想走 你要的成就我给不够 ……” 许之湜喘着气,停顿了一下。随即于霄的鼓点到达最猛烈的那刻,电吉他犹如劈下的闪电,在刹那间伴随着白色的灯光,整个空间都失真。 “跑啊 跑啊 我不再回头 也无需回头 我们只向前走 朝这个世界张开双手 自由亦或迷茫都可以拥有 ……” 许之湜的衬衫完全湿透,贴着后背。 他喘着气看向台下,空间里的灯缓缓亮起,把大家的面孔都照亮。 “安可!安可!”他们在喊。越喊越烈。 许之湜看着他们,突然笑了。其实一整场下来他还是有些拘谨,这会儿放松地笑起来,眼睛和嘴角都弯弯的,头发淋湿贴在微红的脸颊。 沈泊原看着他,走过来抢走他的话筒,“你们不看p队了?不留点力气?” 台下尖叫声一片,许之湜拍拍他后背笑得眼睛更弯了。 王珂和于霄也放了乐器走到前面,凝雨四个人汗涔涔地搂在一块儿朝下面鞠了个躬。 这会儿阿灭他们上来,走到舞台中间,“怎么样,好不好听,你们要叛变了吗?” “perish!perish!”底下在喊他们的乐队名字。 阿陨跟着走上来调音,台下从后往前的声音一层猛过一层。 “阿陨呢,现在回来了,”阿灭深深地看了一眼阿陨的背影,才回过头,“之前的巡演实在是对不住大家,所以今天酒水我们和凝雨请客啊,大家多喝水。” 沈泊原在旁边说:“这回真赚不到了。” 台下笑声一片,阿灭揽着沈泊原对台下说:“这是我们恢复巡演的第一场拼盘,之前也特别谢谢原一直帮我们,当然也谢谢你们!” “过两天我们还有演出的,你们捧捧场吗!”阿灭又说。 “好——”台下应道。 凝雨和台下挥手,许之湜笑着喊了声:“让我们!欢迎perish!” p队四个人都抬起头朝他们笑了。 第118章 第60章 不客气 演出意想不到的顺利,人一场比一场多,昨天那场的安可甚至多了二十分钟。 除了livehouse之外,p队有时候还会拉上凝雨去认识的酒吧演两首。那些酒吧经常也会有摇滚乐队去,碰上有趣的合得来的,就会去加个联系方式,约着开拼盘。 中间有一次正巧冯老板来这边出差,凝雨就邀请他来一起玩,大家喝着酒演高兴了,让冯老板也上来唱,实力不减当年。 每次演出结束,两支乐队就凑在一起吃夜宵或喝点小酒。 “像梦一样。”王珂趴在吧台看其他乐队唱歌。 “我们第一次演的时候,也是和一支乐队拼盘,”阿陨说,“台下不满三十个人,但我们也演得特别高兴。” “你还记得啊。”阿灭说,“我以为你忘了呢。” 许之湜喝着低度数的果酒,听他们聊天。 巡演这段时间,阿陨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情绪稳定,熟悉之后还特别健谈。阿灭也没再带过果儿来,天天贴着阿陨长阿陨短。 p队之后的巡演计划是在周边,然后慢慢再往北方城市去,阿灭邀请他们继续一起。 凝雨作为一支新乐队,除了乐队本身对音乐的沉淀,也需要曝光度,而且现场演下来效果不错,不亏太多钱的话这样下去完全没有问题。 许之湜刷着手机,平台上发布的专辑多了很多评论,甚至还有打赏支持的。演出群已经有小几百人,天天在里面聊得热火朝天。 这一刷,许之湜误打误撞进了月亮组,起因是看到一条带有凝雨词条的帖子。 楼主的帖子是:有人去过凝雨的拼盘吗?看朋友视频觉得现场氛围好好,我去听了他们的歌,感觉还不错。 1楼:现场氛围吊打很多乐队,而且主唱和吉他手帅疯了。 回复1楼:他们整支乐队的颜值都很高,原本以为走什么小鲜肉风格,结果实力在线。 2楼:求吉他手信息,以前追p队的时候就很喜欢他,有人shui过吗? 回复2楼:别想了,有对象。 许之湜愣了愣,把手机递过去给沈泊原看。 “怎么,吃醋了?”沈泊原勾住他的发尾绕在指尖。 “当时我去找你,阿灭哥还把我当成果儿了。”许之湜笑了笑。 沈泊原啧了一声,往阿灭身上拍了一巴掌。 阿灭喊:“干嘛呢!”没说完就看到沈泊原凑在许之湜脸上亲了一下。 “就你有嘴亲是吧!我服了!”阿灭无语,拉着阿陨又亲又抱,报复回去。其他人在那见怪不怪了都。 沈泊原靠着许之湜的肩,和他一起看。 2楼:?你怎么知道 回复2楼:和p队主唱去过排练,p队和凝雨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玩。我估计凝雨四个人都不睡粉吧,我反正没见过他们带人,而且他们队内关系也很好,从来没吵过架红过脸。 2楼:我靠姐妹你……细说细说。 “是不是阿灭哥之前带的人?”许之湜小声说。 “嗯。”沈泊原笑着,又拍拍阿灭,拿过手机给他看了一眼,“黑历史啊。” “我靠,我要花钱找人删了。”阿灭皱着脸小声说。 沈泊原转过头,和许之湜一起嘲笑他。 果儿在圈内并非是哪个乐队的狂热粉丝,不一定会去在乎乐手其他的私生活,甚至有的音乐能力比乐手还要强。 阿灭带来的人,其实大多都能猜到他和沈泊原的关系,不过网上从来没有流传出来,而且关于阿灭的帖子也没有那种骂得特别凶的,倒是关于阿陨的猜测倒是蛮多的。 摇滚乐的乐手,并非全都需要荷尔蒙的刺激,性可以是灵感的来源,但非必要。摇滚本质是解放是自由,但也不是放纵的借口。许之湜倒是不介意这些,对阿灭他们这些行为没别的看法,阿灭从来也没去伤害过其他人。 但……生活中的其他刺激,或许可以尝试。 酒吧后门的巷子停着三辆摩托,大威从车上下来,对沈泊原说:“去吧,我刚从车行过来,头盔也拿来了,车是之前骑过的。” 沈泊原接过头盔,大威探头问另一边:“小许你会吗?” 许之湜还有些怔愣地看着沈泊原手里的头盔,回过神摇摇头。 “没事儿, 让他带你,他会。”大威说,“我进去喊阿陨他们。” “要不要坐,我给你戴上?”沈泊原笑着问。琥珀色的眼睛在路灯下显得特别透亮。 “走。”许之湜点点头。上回沈泊原就告诉过他会骑摩托,这会儿真在眼前了,觉得好不真实。 三辆摩托,沈泊原带着许之湜,就不跟阿陨和阿灭竞速了。 许之湜戴上头盔,坐在后座,沈泊原拉过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 许之湜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沈泊原回头在他面前的玻璃罩上戳了戳,许之湜抬眼看见他的侧脸有一层光晕。 摩托骑上外环路,这里道路平坦空旷也没什么车,之前沈泊原和p队之前常来这。 摩托速度很快,所有周围能看到的一切都会失真模糊,风扑扑地吹在身上。 这样的时候,因为要全神贯注前方的路,所以沈泊原以前演出完觉得不适,脑海里翻山倒海席卷来回忆,就会和p队一起来。 他扶了扶环在腰上的手,后背的人紧贴着他,沈泊原感受到许之湜略微的紧张兴奋之外,还有全部的信任。 第119章 这段时间演出完,他偶尔还是会想起过去的事情,想起一家人幸福的点点滴滴。那些以为忘却的记忆,爱让它们不朽。 他抬手摸了摸胸前的拨片,把它放进衣服里,然后拧动油门。车子几乎没有缓冲,在大道上冲了出去。 许之湜起初憋着气,心脏猛跳,风呼啸着吹进他的领口、袖口,把皮肤吹凉,肾上腺素却直飙。 现在到了春天,风不再像冬天那么刺骨,如果仔细感受得话,那个风是微微暖的。 他努力睁开一点点眼睛,玻璃罩外面高高的路灯灯光连成一片,耸立的高楼成片成片往后倒退。 速度太快了,快到宛如在和时间赛跑,再快一点,时间都会被甩在身后。他抱紧了沈泊原,闭上眼睛,感受时间和万物变成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感到生命渺小却又可以那么自由。 在过去的几年里,沈泊原愿意跟着p队骑摩托,无非是用危险的刺激去覆盖人生的伤痛。许之湜不想再继续想,只是更紧地环紧了他的腰。 车子在酒吧老位置停下,许之湜下车的时候觉得脑袋都有些晕。 沈泊原把他头盔拿下来,发现他的额发被微微地打湿了。 “很害怕?”沈泊原修长的腿点着地,抬手顺好他的头发。 许之湜喘着气抬头看着沈泊原,下一秒,拽过他的衣领,吻了过去。 沈泊原讶异了一瞬,揽着他的腰,抱着他占有所有的呼吸。 直到后面巷子里传来人声,两人才分开。 春夜的亲吻犹如一阵风,拂过的万物随即复苏。 回了酒店,沈泊原几乎延续了摩托车上的那个吻,抱着许之湜带进浴室。 东西都在浴室的镜子前,外出巡演之后,他们一直专注着要如何表现舞台,凝雨甚至还拜托了两场的主办方要了录像,回酒店之后再复盘。 现在喘上口气,两个人压着的欲望更猛烈地占据了所有身体。 舞台上变化的音符、默契的对视,还有因为汗水,同样流汗的眼睛都成为了催化剂。 许之湜什么时候倒在床上的已经不知道了,只觉得后背像是陷进羽毛里,这几天的疲惫全被托着带走了。 沈泊原的吻没有克制,连亲带咬磨过身体的每一处,像是野火般顿时烧了起来。 …… 沈泊原从床头抽了张纸,抹过许之湜的脸,许之湜眼下的两颗痣才重又显现。 许之湜迷迷糊糊的,拽过他的项链,“干的什么好事。” 沈泊原看着他起了水汽般的眼睛,低头吻了吻他的痣,“做坏事了,快教训我。” 许之湜无奈地偏过头,依旧闭着眼睛,“你就嘴贫,我哪儿还有力气。” 沈泊原抱着他又冲了个澡,许之湜反倒没那么困了。 “还不睡?”沈泊原看了会儿手机的聊天,发现许之湜还没有睡着,便放了手机躺下。 这段时间许之湜一直很劳累,和p队忙着联系别的城市的演出场地,回酒店了躺着还要复盘乐队的演出。虽然凝雨没有说过谁是队长,又或者谁最重要,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许之湜就是那根支柱。 一个本就能够极其骄傲的人,在本身的领域已经闪闪发光,愿意从头开始,还一丝不苟地做着微小的事情,沈泊原单单是看着他都觉得能够补充能量。 许之湜还闭着眼睛,声音很哑,“你呢,刚刚在看和阿姨的聊天吗?” “嗯,她今天问起我这两年的工作。”沈泊原说。 从过年之后,赵素兰基本每隔一星期就会和他聊聊天,偶尔会打个视频。比起以前的状态,她恢复了很多,有时能帮着姑姑接送孩子。 当初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老妈整个人的状态几乎无法正常生活,而他得继续上学,姑姑便提议让她去一个全新的环境,待在国外疗养。 一晃眼就将近四年,时间就像开了个玩笑,一笑而过,沈泊原有时候觉得老妈的脸都有些模糊了。 “那她……知道你在玩乐队吗?”许之湜问。 “我姑姑知道,但我妈还不知道。”沈泊原想了想说,“我姑姑说她先帮着探探我妈的情况。” 许之湜有些艰难地翻过一点身,沈泊原抬手搂住他。 “不急,可以慢慢来,还要聊会儿天吗?”许之湜问。 “有点困了。”沈泊原鼻尖蹭着许之湜的额头,很小声地说。 “真的?”许之湜抬手捏他的下巴,“不是因为心疼我?” 沈泊原失眠的状况无法一下子痊愈,毕竟有很久了。之前用来安神的檀香其实也只是摆设,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最多有个心理安慰。 但情况还是有所改善,就算最近演出场次不少,他也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许之湜刚开始会陪着沈泊原醒一会儿,然后轻拍他的背,沈泊原就会埋在他颈窝浅睡一会儿。但沈泊原开始是非常拒绝的。 “你这样不累吗?我不想你这样。”沈泊原问。 “我说过你可以依赖依赖我,不用觉得愧疚。”许之湜说。 他知道沈泊原还是抗拒的,哄道:“不是说好要陪你再长大一次的吗?受伤的小孩需要安慰。” 过了很久沈泊原才嗯了一声,撩开他又长长了些的头发,埋在他的颈窝里。 那些睡不着的夜晚,沈泊原脑海里并没有什么画面,很多时候都是一片空白的。偶尔觉得脑袋发胀受不了,他才会猛得发现自己憋了很久的气,然后拼命吸进空气。 第120章 但现在闻到许之湜的气息,他就会立马缓和下来。可他不想让许之湜那么累,就需要自己也试着努力。 偶尔许之湜会尝试说一些话,聊会儿天。他告诉他说宿舍生活也经常这样,躺在床上聊喜欢的女孩儿聊严厉的老师,聊无法预知的未来聊小时候的梦想。所以没关系,在沈泊原重新长大的过程中,他们还可以当会儿同学和好朋友。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我妈会不会反对。“沈泊原亲了亲许之湜的头发,继续说:”我刚开始生病的时候,觉得生活每天都在往下沉。可我也放不下吉他,总尝试再拾起它。可是每次玩得尽兴后,我会觉得喘不过气,会做噩梦,那把吉他开始渗血,我爸妈都躺在血泊里。” “可是有一天吃药的时候,我看着它,却突然有一瞬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是叔叔在心疼你。”许之湜轻轻揉了揉他肚子,“反不反对我不太摸得准,但阿姨肯定也很心疼你,怕你这几年不在她身边,你会吃很多苦。” “我怕她愧疚。”沈泊原说。 “可能会有,”许之湜拍拍他背,“有时候它会和爱混在一起,但你记得了愧疚,不要忘记爱。” 沈泊原抬手摸了摸胸口的拨片,把许之湜搂得更紧了一点,过了好一会儿,他说:“谢谢。” “怎么又说谢谢了?”许之湜耐心地问。 “谢谢你心疼我。”沈泊原把脸埋在许之湜的肩窝,“也谢谢你爱我。” “嗯……你这么礼貌,我该说什么好。”许之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笑,也带着特有的安心,“不客气。” -------------------- 加一章!下周就能把第二卷结束掉了! 第61章 秘密 上海的演出结束后,大家一起回了平城休整几天,再好好筹备继续去别的城市。 在废楼排练间隙,许之湜收到了阿灭转来的演出费。本来之前凝雨也准备了一笔资金准备巡演,简单来说就是倒贴钱,因为没想过刚开始就能赚。但阿灭转来了一笔挺可观的数字,每个人分到手也有个千把块钱了。 他立刻拨了通电话过去,“阿灭哥,怎么转这么多?” “哎呀收着,就一半一半来的,没多没少的。”阿灭说。 “这……” “别废话了,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拼盘一个乐队半场,钱不该对半分吗?”阿灭说。 许之湜不再反驳,两支乐队情谊早就密不可分,再谈这些太生分。于是收下了演出费,邀请他们晚上一起到钱姐店里玩。 去钱姐店里吃饭,她依旧不收钱,但收了两张演出票,约定下一个城市她和她老公要去现场看。 桌子拼在一起,店门外的牌子反了一面,换上了“今日不营业”,十个人坐一起吃着热腾腾的火锅还有钱姐拿手的甜食。 “下个专场我们搞点花样?”阿陨夹了一筷子贡菜,明明没有眉毛,依旧看得出来特别高兴。 “互相演对方的歌怎么样?”阿灭说。 “你还嫌原演我们的歌不够烦吗?”阿陨哈哈了两声。 阿灭朝沈泊原看了一眼,示意要听他的回答。 沈泊原手一伸,“可以演啊,给钱就行。” 阿灭无语地朝他手心猛猛拍了一巴掌,“无情无义你。” 许之湜笑得不行,“或者是我们定个主题,互相写对方风格的歌。” “关于什么的?”王珂筷子抵着嘴唇,“关于……‘爱’怎么样?” “诶?你们玩摇滚的,不是不爱写情情爱爱的吗?”钱姐接住她老公递过来的肥牛卷,全部往锅里倒了,“嗯……不都是写一些对社会或者世界不公的反驳抗争吗?” “姐,我们不是不写。”阿灭笑道。 “那是什么?”钱姐也笑了。 “是怕我们玩摇滚的爱太强烈,别人承受不住。”阿灭说,“知不知道,最怕玩摇滚的唱抒情歌。” 在钱姐店里聊嗨了,灵感像是汩汩的泉水,一群人转移阵地到了废楼。 春天的夜晚是温暖的,好像植物趁着黑夜都悄悄复苏,空气里带着微微的花香,还有一种很蓬勃的生命力。 “这个季节真舒服啊,什么都恰恰好,好想一直停留在这儿。”阿陨刚刚喝了很多酒,醉醺醺地坐在沙发上,和阿灭挤在一起。 “会更好的。”沈泊原把箱子里的矿泉水抛了几瓶过去。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阿灭想了想,“带着一种诡异感。” 沈泊原转头抬抬眉,“哦?是吗?可能是因为我重生了。” “神经病。”阿灭翻了个白眼。 旁边许之湜喝了口水,知道沈泊原在讲什么胡话,笑得拧紧瓶盖往他身上打了一下,沈泊原抬手摸了摸他的腰。 两支乐队在给《rock again》写曲子的时候就常有,说要真的写首正式的合作曲,大家都特别上心。 围绕着“爱”这个主题,他们能写很多很多,对摇滚乐的,对友谊的,对爱情的,或者是对……亲情的。 “你们觉得这个世界公平吗,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能有很多爱,但有的人明明什么都没错,却会被抛弃……”阿陨哑着声说。 阿灭在一旁略微有些讶异,因为阿陨从来没有在除了他之外的人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过去。阿陨十二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两边都推来推去不要他不想负责,吵的不可开交谁也不肯签字那个晚上,阿陨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再又遇见了他。 第121章 他们走乐队这条路,一样难,但也很幸运,前两张专辑发行就有了不少热度,起码对比圈内其他很多乐队,他们能算得上是名利双收。 阿灭是高兴阿陨去交朋友的,袒露自己的内心也是种解放,但又心疼得厉害。 “是啊,明明生下来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可以随随便便对待,又凭什么一个人要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属品。”王珂埋着头。 人从出生,在一个家庭里长大,周围的爱决定了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有的人可以一辈子自由追逐自己所想所要,有的人却要用一辈子来疗愈自己的创伤。 许之湜出生在一个很完整很美好的家庭,此刻除了作为朋友心疼他们,好像什么也没法做。 他有些难过地在键盘上按下几个音符,却突然有了灵感,抬手连成了旋律。 旋律由轻到重,重的音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犹如一丝火星点燃了每个人的埋怨难过。 沈泊原捞起电吉他,踩了脚效果器,于是那把火烧尽了每个人的恨,重新生长出爱来。 “你现在有我了。”阿灭握住阿陨的手。阿陨盯着交叉的手指,朝他笑了笑。 王珂没有拿贝斯,举起手机抬得很高,按下红色的开始键。 她转了一圈把大家都录进去,然后又拿了连线话筒唱了几句词。其实也说不上词,更多像是说几句牢骚话。 接着话筒到了于霄那儿,再到大威和小孟,又甩给了沙发上两个人,录像里大家都笑得很欢。 许之湜给了沈泊原一个眼神,键盘和电吉他的旋律都温柔了下来。 “哎,这么温柔我不习惯啊。”阿灭对着话筒说。 旋律没停下,阿陨倒是抢了话筒,“我来。” 许之湜和沈泊原默契地衔接了前面说话跳掉的旋律,阿陨笑着搂住阿灭唱歌,风格依旧是p队明显的直白: “你骂我是个混蛋,我说是这世界操蛋!” 再次出发前,沈泊原忙了几天工作室的事情,包括整合《rock again》的编曲。 冯老板对他们写的音乐是非常满意的,沈泊原拿过去的十几首几乎全要了。 工作室的人除了夸他们写的曲好听之外,还是感叹资本家根本不用考虑市场,喜好完全自己决定。 不过感叹过归感叹,工作室对这次的项目挺重视的,一改之前的懒散自由。沈泊原下班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回去之前,他绕了趟路。p队说《无规则》这张专辑风评很不错的,和他们认识的一些乐队还和他们夸过凝雨。所以p队建议他们小批量做点实体专辑,喜欢的乐迷可能比较愿意收藏,他们也能赚点钱。 唱片店没有店名,店面就是个小区车库,里面亮着盏昏黄的灯光。沈泊原当时跟着p队来过一次,老板是个老牌摇滚乐迷。店开得看着不起眼,但里面有不少限量或者绝版的唱片。 “诶小伙子你来啦,我也准备联系你呢。”老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来来来,你上次拜托我做的cd已经搞好了,我拿给你看看。” 沈泊原坐在旁边的蓝色塑料板凳上,老板拿过来两张做好的专辑。 “喏,一张是打样的,可以的话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要,我批量去做。”老板双手各拿一张,“还有一张是你单独要的。” 沈泊原接过来,大致地看了一下。实体专辑做出来比电脑上的效果要好很多,封面无论是镭射的小雪花还是铺底的黑色,做得都非常有质感。 “你要不要试听一下?音质肯定也没问题的。”老板把cd机拿出来,准备把桌上沈泊原单独要的那张打开。 “拿这个吧。”沈泊原拆开手里打样的那版。 “哦哦哦,行。”老板笑笑又把手里的放回了桌上。 cd在机器上旋转起来,灯光照着上面的雪花图案,折射着不同颜色的光。 “歌挺好听的啊,”老板说,“唱歌的人声音很特别,特别……。” 沈泊原轻轻笑了笑,嗯了一声。 听了一小会儿,沈泊原按下暂停,“听着都挺好的,谢了啊老板。” “哎,你另外要的那张不是多了首歌吗,你不听一下的?”老板看了看他。 当时面前的小伙子话里话外意思让他不要听最后一首,他也不爱管闲事,所以一首也没听,拿到文件就直接刻录,照以前做过的来说音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过人呢,好奇心是拦不住压不下的,毕竟给的最后一首文件名都没有,他肯定感兴趣。 “不用。”沈泊原起身拿走专辑,朝老板笑了笑,“秘密。” 老板最后朝他摆摆手,哈哈笑道,“好嘞,我反正没听啊!你可放心!” “谢谢老板,”沈泊原说,“那我要的时候联系你。” “没问题。”老板看着沈泊原的身影被路灯照着,拉着长长的影子。 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关门,一只蝴蝶煽动着翅膀,绕着桌上的cd机飞了一圈又飞走。 “哎呀,这一眨眼冬天过去得也真快啊。”老板感叹道。 -------------------- 预备备了 第62章 开始与再见 第二场巡演在周边几个不同的城市,人一站比一站多。凝雨和之前认识的新乐队,居然真的履行了约定,也演了两场联合场。 p队除了拼盘之外,有单独的专场巡演,如果演出地点不是很远,他们就会喊上凝雨几个人当特邀嘉宾上台玩玩聊聊天。 第122章 凝雨每一场都会有一张大合照,经常是和p队一起坐在台上,后面是高举着手笑着的乐迷朋友们。 而照片底下的评论越来越多,全是说“下一站见”、“xx市见”。 许之湜复盘完今天的演出,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酒店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愣了一下。 猫眼看出去是阿灭。 “阿灭哥?”许之湜开了门,“怎么了?” “阿陨在这吗?”阿灭脸色不太好看,额头潮湿,语气焦急,“我们刚签售完,我收了东西正准备喊他走,他就不见了。” 沈泊原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他没来我们这儿玩,也没给我们发过消息。” 阿灭抓了抓头发,“没事没事,应该不会又突然……”又突然消失。 许之湜转头拉了下沈泊原手臂,“套个外套,我们一起出去找找。” 因为明天还有拼盘演出,所以两支乐队是住在同一个酒店的。阿陨如果不是存心真的又要突然消失,从livehouse出来后应该会往酒店的方向走。 “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了,他就会好一点……起码不会再突然消失,”阿灭有点语无伦次,“但是到现在我好像才发现,他没有好起来,我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个点马路上的人不多,车子偶尔驶过一辆,尾灯和路灯变成远方的一个点。 “阿灭哥你别急,阿陨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去哪儿?”许之湜拍拍阿灭肩膀,“或者比较喜欢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阿灭抹了抹脸,“我之前看过他相册,基本都是对着人群啊湖面什么的拍。他应该喜欢一个人待在热闹的地方,但又不会被别人影响和注意的,可现在这么晚了……” “我以前有心事的时候,会去公园或者湖边那一带转转。”沈泊原说,“我记得离酒店不远是有个公园。” “走,我们去那找找。”许之湜说。 公园开阔,安静得只有风吹得声音。 “他今天签售的时候还挺开心的,他还跟我说,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他。”阿灭边走边说,“他说,原来他也是一个能给别人很多力量的人。” “其实他回来之后一直挺高兴的,他也很乐意跟你们一起玩,说你们都是很真诚的人。”阿灭笑了笑,叹了口气,“幸好有你们陪我找他。” 许之湜笑笑,分散些阿灭的注意力,“那他怎么评价你?” “他?”阿灭摸了支烟点上,抬手示意他们要不要,两人摇了摇头,阿灭吸了口烟才继续说:“我俩在一起那天,他说他一辈子都没什么遗憾了,我知道他其实心里还是想着他的……父母,但我说没关系,他们少你的爱,我这里只多不少。” “他不信吧?”沈泊原说。 “嗯,他没什么安全……感。”阿灭愣了愣,抬手指过去,“他好像在那儿。” 花坛和树上都有彩灯,阿陨却坐在两处明亮光束的中间,脸朝着湖,陷在黑暗里。 他们急匆匆走过去,阿灭跑在最前,非常着急。 在靠近阿陨还有一步的距离,他带着点愤怒,喊道:“你又一个人走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把我放哪儿了!” 见找到人了,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许之湜牵住沈泊原的手,“我们就在这里吧,不打扰他们。” 沈泊原回握住他的手,“嗯。” 那边阿陨被抱得一愣,良久才偏过头,也看到了他们,许之湜朝他轻轻一点头。 “走吧,没事就好。”许之湜呼出口气,“其实我挺能理解阿灭的。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儿,也不要一个人抗着,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有什么都要一起面对。” “借景生情了?”沈泊原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过我现在过得特别幸福呢。” 许之湜笑起来,“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感觉特别累,觉得松口气就怕放弃了。但是转过头看到你在,就特别安心,再看到珂姐和霄哥也很认真地在练习,好像不管面对什么,我都不害怕了,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哎,是不是有点矫情了,真希望大家都能一直这样忙忙碌碌地玩音乐。” 沈泊原转头看着他,抬手作举杯的样子,“那希望我们都万事胜意,小湜哥哥。” 许之湜抬手跟他碰了碰,笑道:“好,万事胜意。” 凝雨专场开票这天,大家正一起吃饭。 十二点五十开预售票,距离两分钟,许之湜已经放了筷子,刷新着界面。 “你不紧张?”许之湜问,“其实我也第一次那么紧张。” 沈泊原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看着手机:“还好。” “恶心死我你能少付顿饭钱是不是。”阿灭低着头也在刷新界面。 “快了,3,2……”于霄倒数着,“1!” 手指狂点,付款,锁票。 大家伙几乎同时喊了声“抢到了”,氛围好像真的是在抢什么世界巨星的巡演票。 “最低也得有四个观众。”阿灭笑着说。 “预售价两位数,感觉到我们手里喝杯奶茶的钱还是赚得到的。”王珂笑着调侃。 “空了。”丁其突然说。 “什么?”许之湜问。 “预售的200张,卖空了。”丁其声音还很小。 许之湜愣了愣,转过头,沈泊原抬起双臂圈住他。 第123章 “操。”于霄讷讷道,“我要哭了。” “怎么,你要追着其他一百九十一个人喊爹。”王珂说。 “不是不行。”于霄抹了抹眼睛举起杯子,大家碰了碰。 专场卖完预售票之后的第二天开了全票,每天都有新的人进演出群。 凝雨暂时停了拼盘,准备花些时间认真准备专场,而p队也要去北方继续巡演了。 车站人不算多,广播喊了几分钟,p队才拿了乐器去检票。 “走了啊!”阿灭挥挥手,“别送了,过段日子就又要见了。” “记得到时候来给我们捧场啊!”许之湜挥挥手,“约定好的。” “行。”阿陨背上吉他,笑得眼睛弯弯的,“你们好好演啊!” “还说人家呢你,担心担心你自己!”阿灭笑得拍了下他的肩又揽住,又缓缓移下牵住他的手。 车子驶向晴朗的遥远,许之湜被大太阳晒得眼睛有些花。他想,下一次见面,他们能够是势均力敌的伙伴。 天气越来越热,出租屋也开始变得特别闷。沈泊原拿出口袋里常备着的固体清凉油,抹了一点在许之湜太阳穴边上。 “热不热?”沈泊原抹掉他额边的汗。 “还好。”许之湜就着沈泊原的手,抹了点儿涂在他的蚊子包上。 “本来不痒,一碰就想挠了。”沈泊原笑道。 乐队排练、写歌之外,许之湜还忙着毕业的事情,沈泊原跟着他一起忙着,开始做《rock again》的场景建模。 p队的巡演也很顺利,呼声一场比一场高,合照里他们和乐迷都笑着,演的和看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 阿灭有时候会给他们发消息,比如演出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阿陨多了一个新纹身,是一颗爱心,和他本人原本的风格特别不符合,纹完的那天他还发在了朋友圈,文案是“我有了一颗完整的心脏”。 许之湜开始觉得爱情这个东西太神奇,让摇滚乐手能够更加疯狂,也能够柔情似水。 爱情爱情,能让人在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写歌藏着爱人,又或是一起走过的路都要变成五线谱上的音符。 进入初夏,植物都茂盛蓬勃,蝉鸣开始此起彼伏,成为排练的背景音乐。 离凝雨专场演出还有一个星期,许之湜给阿灭打电话,不过阿灭大概在忙没接到,奇怪的是隔了两天他也没回过来。 许之湜随手翻了翻p队的微博,消息都停留在打电话那天的巡演。不过他们最近巡演强度挺高的,许之湜也不好打扰,只是想问问他们有没有时间回来做他们的“惊喜嘉宾”。 可是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许之湜觉得有点不太对。 “你给阿陨还有其他人发过消息吗?”沈泊原问。 “还没,主要也不是什么大事,”许之湜说,“我打电话问问。” 电话打给了小孟、大威,听筒里都是传出来“嘟——”的声音,直到打到p队经纪人那里,许之湜下意识抬手按在胸口。 “怎么了?”沈泊原问,“通了吗?” “还没……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心慌。”许之湜说。 电话里嘟到第五声,通了。 对面声音模模糊糊的,像是离手机有点距离:“你说吧,小许打了好多电话了,你起码得说一声……” 许之湜呼吸开始变得错乱,沈泊原靠过来揽住他,他温热的手臂贴着他的肩膀,许之湜才反应现在是夏天。 “小许,对不起啊,我们不能来了。”是阿灭的声音。沙哑无力,像是撕扯着嗓子。 许之湜莫名觉得阿灭的声音在慢慢变远,变弱,他的视线在晃。他刚想说没事,但没来得及说出口。 阿灭的声音像是终于远到了一定程度,他刚好听清:“阿陨……自杀了。” -------------------- 第二卷结束啦,好快啊。 这周就不加更了,第三卷码得有点抓耳挠腮的…… ==================== # 冻结 ==================== 第63章 敬摇滚 “一个更热情更短暂的夏天开始了。这些炎热白日虽然漫长,却如旗帜般燃烧,在熊熊火焰中消逝……” 手机读书的声音在闷热的空气里也蔫了一般,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在响亮的蝉鸣声显得更沉。 平城的夏天没受寒冬什么干扰,热得依旧让人感觉身体都糊在了衣服上。 许之湜忙完毕业的事情,终于像愿意松口气似的,趴着睡着了。沈泊原小心翼翼地把旁边的风扇调小了些,调转了方向,不让它正对着吹。 这两个月里许之湜一直忙着,有时候能休息他也并不给自己太多喘息的时间。 阿陨自杀之后,没有人提过“死”这个词,好像无人提及,这件事情就不存在。 沈泊原正要把许之湜还亮着的手机熄屏,手指滑过,他看见后台还开着一条关于p队的微博。 出了事之后,外界的反响极其负面,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p队宣布无限期暂停一切演出后,第二天被顶上了热搜,虽不至于特别出圈,但也引来不少人围观。 词条挂上了“荼毒”、“反社会”、“极端”、“变态”……等字词,与“摇滚”紧紧捆绑在一起。 其中最火的帖子,是关于实锤阿陨纵酒、吸du,并有意地发布了一些带有指向性的照片。他的奇装异服、满体纹身以及瘦削的身体,还有和队员、乐迷互动的行为,都被解读成了另一种连他们都不知道的“阿灭”。 第124章 沈泊原想起自己之前看到过这篇文章。在乐迷悲伤哀悼的气氛里,它杀出重围、特立独行,每个字每个标点都绘声绘色,详细详尽,甚至有一刹那他们也要相信了。 没人知道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真正营销的核心又是什么。但是他们切实地获得了热度与热度,摇滚乐也收获了万众一心的教育。 于是很多摇滚乐队的报批出了问题。凝雨原本没被波及,可许之湜当时要求停演,归期暂定。 但问题还是在回归那天出现了。 “我真没想到是这种后果。”丁其用食指狠狠戳着桌面,“谁他妈都想不到!操!” 凝雨的首次专场,经历一次延期之后,票依旧全部售空。 这并不全是他们热度高的表现,而是这件事情之后,作为perish的兄弟乐队,有人妄图从他们的身上找到蛛丝马迹。 “这场开免费吧。”许之湜叹了口气。 丁其朝他看了看,许之湜一开始在要延期时就提过这个,当时他没有同意。实体专辑花了不少钱,乐器保养、车费住宿费餐费……全都是实打实要用钱垫着,演出再不赚钱,几个人又要开始拆东墙补西墙倒贴了。 “想来看就来看,免费给他们看。”王珂说。 “还有不少p队的乐迷在,不是吗?”许之湜笑笑,“延期这么久,我们也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丁其缓了口气,“知道了,我去联系。” 树荫里,蝉声停了几秒,啸叫得更猛烈了。 “回去还是去废楼?”沈泊原把遮阳伞撑起来。 许之湜下意识朝王珂和于霄看了看。两个人眼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在闷热的空气里,显得更加无精打采的。 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煎熬。跟着时间慢慢磨,摧残着的不仅是音乐,还有身体。 许之湜抬头望了眼清澈高远的天空,被太阳光刺得眯了眯眼。 他勾了勾沈泊原的手指,沈泊原很快握紧他的手,和每个睡不着的晚上一样。 许之湜看看他们,轻轻笑了下,“我们应该面对告别,是吗?” 沈泊原揉了揉他的掌心,“如果你觉得到时候了。” 就像是默契一般,于霄摸了车钥匙出来,“走?” 王珂回答说:“废楼?” 许之湜笑了笑,“走。” 买齐颜料和刷子,四个人窜进废楼的时候,有种把世界、喧嚣统统甩在身后的感觉。 要继续向前走,要走得更远,那就不能一直停留在这。他们要做出更好的音乐,也要对废楼做出告别。 走到第五层的时候,大家相视看了一眼,笑了笑。 排练室里,一切都安安静静的,风从窗口吹进来,简易做的窗帘被带着吹起,热烈的乐器似乎也在安静地与这里告别。 王珂一边拆着颜料,一边问,“我们画什么?” “画个超大雪花。”于霄把梯子架好。 蓝色和白色的颜料特意买了两桶,把两个颜色混在一起,一人一把刷子蘸满颜料,一人一下涂上去,灰色的水泥墙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颜料顺着画过的地方朝下流下一点,在闷热的空气里,又很快风干,有点像是雪花在融化。 “以后我们夏天写歌发专辑,到冬天再去巡演怎么样?”王珂问,“这样我们就不会化掉了。” “那一直是冬天的地方怎么办?”于霄笑道,扶着梯子。 “好像是哦……那还是顺其自然吧!”王珂低头在臂弯抹了抹汗,爬上梯子,在上面挥下“凝雨”两个字。 “热不热?”沈泊原拿干净的手轻轻扯了下许之湜的头发。 “还好吧。”许之湜用手肘撞了下他,“别总扯我头发,讨厌鬼。” 沈泊原笑了笑,拿沾了颜料的手在许之湜手臂上划了一道,“就讨厌。” “哎!你……”许之湜干脆直接拿刷子在沈泊原衣服上划了过去。 “你怎么这样!”沈泊原笑着撒腿就跑。 于霄说:“你们俩干嘛……呢。”一下秒他被沈泊原拍了肩膀,下巴都溅到了颜料。他愣了两秒,缓缓抬起手在王珂脸上勾了一下。 那边奔跑的两个人,听到身后一声“老娘的妆——”,顿时笑了起来。 绕着五层打闹了一圈,四个人跟小狗一样恨不得能张嘴呼吸,一个接一个躺到在地上,喘着气。衣服上,皮肤上,地上,头发上,到处都是五颜六色。 “不行了,我太热了。”王珂说,“头发全湿了。” “咱们也太疯了。”于霄说。 许之湜笑了笑:“我听到我心脏跳得飞快,一声又一声。” 沈泊原转过头,看着他,等待着他敞开那条口子。 “你说……”许之湜感受到了目光,转过去,“阿陨做这样的选择,是不是因为没有遗憾了。” “名利或是乐迷的热爱,好像都唾手可得,最缺失的爱,最想要得到的,阿灭也都给他了,他就没有遗憾了。”许之湜说。 “你还记得吗,他们专辑里,有一句歌词叫‘生是腐烂的根系,死是绚烂的绽放’,我感觉……他很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沈泊原说。 王珂吸了吸鼻子,“回平城之后,我还去防空洞看过,总觉得我们有一天还会在那里,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大了的玩笑。” 废楼里回响着她啜泣的声音,许之湜听着也不是滋味。到底是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或许真的只有阿陨本人才知道。 第125章 接受这一件巨大的事,有时候身体像开了防御机制,下意识会把它放在一边。 可走在路上,或是拿起某样东西说了某句话,它就那么突然地出现了。那些和p队一起写歌互相听、讨论游戏编曲的时光,细细碎碎地融进了生命里,等它出现,许之湜才发觉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长的路。 而现在,他们真的要自己走下去了。 “我们真得走了,是吗?”王珂的眼泪把脸上的颜料都化开了。 许之湜看了眼沈泊原,张开手和他十指相扣。 于霄掀起衣服干净的地方,给王珂擦了擦。下一刻,王珂站起来,跑到颜料那边,拎着梯子,走到另一面墙。 她沾了红色的颜料,在墙上写字。大家一同坐起,跑到她背后。 “敬生命”三个大字,像是绽开的红色鲜花。炽烈的阳光在墙角折了个角度,让它们看起来像在发着光。 “还有什么!”她喊了一声。 “敬自由!”于霄喊,他拿起刷子,挥舞着写下。 许之湜牵着沈泊原的手,沈泊原朝他笑了笑。 还有样东西,是让他们深切感受到生命和自由是多么珍贵的。 “敬摇滚”。 许之湜和沈泊原一起写下它们。 第64章 专场首演 “致敬”跟在“白色世界”四个大字后面,在电子大屏上尤为显眼。 放出这个主题的时候,乐队微博底下的评论直接爆了,有说他们有情有义坦坦荡荡的,当然也有人说他们博取眼球,吸引流量。 不过哪样都无所谓,乐队今天就是要给出回击的。 后台的空调不是特别给力,让人愈加地有些燥热。“我去买点水。”沈泊原放了吉他起身。 “我去吧,外面也在进场了。”丁其说。 “没事,我正好也想透口气。”沈泊原说。 “没事吧?”许之湜拉住他的手。 “没事,真的,我就走两步透口气,马上回来。”沈泊原笑了笑。 从员工通道走出去,沈泊原深呼吸了一口。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对p队的事情有太大的波动,直到今天专场即将要开始,他感觉心脏一刺一刺地疼。 对于他来说,即便前两年的生活水深火热,却依然碰到了不少人帮过他。钱姐他们是,老程他们是,p队更是。 p队是在最痛苦的时候,给了他或多或少要坚持下去的力量,即便那时候他一度想要放弃吉他,也因阿灭的劝慰一次次打破本来要做的决定。 原本约定好的一起登顶,现在一路来,只剩他们在。 阿灭那句“阿陨不在,你就来帮忙”的玩笑,终究变成了遗憾。 他点开和阿灭的聊天框,站在通道和外面的交界处,打下几行字。 “今天是凝雨的第一次专场,我以前以为我再也拿不起吉他的。” “阿灭,许之湜告诉我说,摇滚的精神永远是向上的。” 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到点的同时,场内的乐迷也尖叫欢呼起来。 许之湜深呼一口气,在黑暗中走到话筒前。短暂的调音过程中,他的心情有股说不出来的压抑。 或许是因为今天这场巡演的主题,又或许是勾起了太多回忆。没想到短短两个月,再次站在舞台前,心境已然完全不同了。 黑暗中,他朝沈泊原的方向看了一眼,红色的电吉他边缘勾勒着光,他转回头闭了闭眼。与此同时,于霄握起鼓棒敲在了大鼓的边缘。 清脆的敲击边缘的声响,同一时刻,上方四束灯光打下。 intro用了大鼓,加了效果器,每次打在鼓面时,两边吊下的线阵列音箱都仿佛要为之颤动,整个空间的地面都在隐隐共振。 电吉他和贝斯加入,许之湜哼唱了一段。 台下没有了尖叫,极其安静,有乐迷捂上了胸口,后背一阵阵发麻。 与此同时演出群聊里,消息直线飙升。 “卧槽,intro现场第一次听得我后背发凉。” “这个大鼓真的杀疯了。” “我感觉灵魂出窍了……谁能懂我” …… 许之湜哼唱着,在电吉他缓和下来时,睁开了双眼。 背后的电子屏幕上,《风隐巷312号》几个字慢慢化开,慢慢变淡、变白,整个舞台的灯光暗了下来。 完全黑下来的刹那,音响里传出来并不太好的电吉他声,屏幕里出现了邹昊在试弹《白色世界》的那个视频。 尽管这首歌后来重新编过曲,但旋律基本没变,台下停顿了几秒,有人听出来后喊了起来。 在播放的间隙里,四个人调整好了乐器和状态,视频里邹昊停下的那一秒,沈泊原猛得扫下了琴弦续上音,他屈腿对着音箱共鸣,吉他发出刺耳的啸叫。许之湜站在麦架前,搭上话筒:“大家好,我们是凝雨。” 随即,背后的大字化成了茫茫飘雪,雪地里一笔一画出现“白色世界”四个字。 整个场里,顿时充满尖叫与呐喊,灯光骤然把所有的一切照亮,仿佛曝光一般。 在沉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四个人把自己完完全全投进了摇滚乐里,一起编背景歌词,一起学习设计舞美灯光。 作为凝雨序曲的《白色世界》原本只是感叹理想与现实之间冰凉的距离,没想到在几个月后,变成了他们又要过的一个难关。 第126章 再次面对这个新的世界,他们是真的“孓然一身”了。 正值酷暑,场馆里又挤满了人,几首歌下来,许之湜后背完全湿透了。 可是还不尽兴。 不够尽兴。 有什么没有喊出来。 在休息的间隙里,沈泊原拎着吉他朝他走进了几步,他的额头满是汗,脖颈不断淌下汗珠,许之湜盯着他愣了愣。 在台下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声里,沈泊原朝他笑了笑,张嘴说了句话。 那口型是:“走吧。” 许之湜转向王珂,王珂朝他点点头,眼眶一亮一亮的。身后是于霄,他举了举鼓槌,敲了两下。 “接下来的一首歌,是给perish的……”许之湜话没说完,底下安静下来后,很快传来一阵唏嘘声。 是感叹他的直白,还是有别的意思,许之湜都觉得不重要了。 “一路以来,非常谢谢p队能让我们这么顺利地走到这里。我知道今天台下也有很多p队的粉丝,对吗?” 台下的回应从一声变为两声,再连续起来。 “我们很遗憾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我们会带着p队的一份一起走下去。”许之湜的话无疑是表明了凝雨的立场。 “所以接下来的这首歌,是给外界无稽之谈的回应,是给你们,也是给我们自己的交代。” “也希望大家能记得,摇滚的精神永远是向上的,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 这首没有名字的歌,是当初在废楼里,和p队一起写下的。那天他们讨论“爱”,许之湜才发现爱是一样很复杂很让人纠结甚至痛苦的事情。 “爱是贝壳里的沙砾 痛彻却无法割舍 是爱让人变成灰色 也是爱勾勒生命底色 只想抓住属于自己的一刻 ……” 许之湜把demo完成的时候,p队宣告了无限期暂停巡演。 与此同时袭来的是外界尖锐的评论,那时他已经完全联系不上p队,知道的最后消息是,阿灭也突然消失了。他不知道阿灭看到的话,是怎样的心情,那个时候担心的事情,终是化作了利剑。 吉他声骤然变得疯狂起来,融合了p队的金属特色,许之湜扶着话筒,站在架子前,微微仰着头,几乎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喊了出来。 中间吉他一段solo,突然漏了一个音。 许之湜反应过来看过去的时候,沈泊原吉他肩带散落在身侧,他抬腿踩着前面的音箱,毫无影响地继续弹着。 台下的人群尖叫得更加激烈,他们在蹦在跳,整个空间扑来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 “少点虚伪施舍 少点冷眼看客 适应社会的规则 你是否还能爬得出 欲望沼泽—— 你看啊 你看见什么 用他人的苦厄 画出你的颜色 你看啊 你有没有看见 红色 刺眼深刻 那是你的罪不可赦……” 整个live空间的灯光闪烁,红色的灯光与背景,像一把燃烧生命的火,点燃了所有人的心脏。 “打上特立独行的标签 凭什么用你的猜测 填平别人生命的沟壑 ……” 台下已而一片疯狂,许之湜缓下沸腾的血液,和program 里那句话重合:“你骂我是个混蛋,我说是这世界操蛋。” 台下是撕心裂肺的尖叫,有人举起了乐队的旗帜,有人在抹着眼眶。 许之湜大口喘着气,放了吉他,朝舞台前走了几步。 前排的乐迷抬着手尖叫,大喊“跳水!跳水!” 于是后排黑压压的人群也越顶越前,喊着“跳水”。 沈泊原喝了口水,刚放下瓶子就看见许之湜半侧着身子,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沈泊原愣了两秒,调好刚刚松掉的肩带迅速走过去,“小心点。” “我想试试。”许之湜眨了眨眼。他转身看着笑着的大家,就像是想把留存的信任再毫无保留地交给他们。 沈泊原抬手给他抹掉汗,叹了口气,回到话筒前,“你们托住他啊。” 乐迷们尖叫着,人群围得很紧,都高举起了手。 许之湜转了个身,深呼吸,背朝他们倒了下去。 感受到有很多手托住他的时候,他才明白,这条路,应该还有很多人陪他们,陪着凝雨在走。 沈泊原下意识皱起眉,但看见许之湜被稳稳托着,摆出一个“大”字型,笑得很开心。 乐迷们玩得不亦乐乎,王珂和于霄也跑过来凑热闹。丁其在后台看着于霄扔鼓槌,王珂扔拨片,一扔全是经费。 沈泊原等了一会儿,对着话筒催促,“该回来了啊。” 台下笑成一片,不过很快许之湜被托着往前,他看见沈泊原朝他伸出手,一把将自己拉起,抱在怀里。 “我都没抱够,你居然就这么跳下去了。”沈泊原说。 许之湜笑着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嘴唇,又点了下沈泊原的鼻尖。 第65章 恍如隔世 凝雨的“致敬”演出过后,丁其联系了几个城市的主办方,计划下半年的巡演。 往后近一个月,专场巡演全部售罄,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排练室里四个人同时不可思议。 “我觉得特别不真实,像做梦。”王珂说。 第127章 “那你这个梦有点久了啊。”沈泊原笑道。 “你还真别说,我有时候敲着鼓,都觉得是我的手自己在动。”于霄捏了捏手腕。 “霄哥,晚上回去别偷练了,手掌都磨得没纹路了。”许之湜感慨。 “有这排练室还偷练啊,我晚上睡这光明正大练!”于霄笑道。 新排练室的设施很全也很好,隔音材料还是用的设备,都比以前在废楼东拼西凑的好了不知道多少个倍。 空调也很给力,不像在废楼那个时候,练了没多久,连人带乐器都要化开。 乐队的资金,都是丁其在打理。于霄在给王珂店铺帮忙,时间自由,许之湜回平城就还在老胡琴行那儿帮帮忙,一行人有空就跟着沈泊原去钱姐那里吃饭。 生活节奏有了规律,许之湜和沈泊原也没想着从破旧的出租屋里搬出来。 许之湜读完签售时候乐迷给的信,回床边勾了下沈泊原的手,沈泊原放了手机塞进兜里。 “看车票?”许之湜在床沿坐下。 “嗯,我妈和我姑姑他们下个星期回来。”沈泊原说。 “心情怎么样?” 虽然一切都计划得不能再仔细了,怎么接机,怎么回老房子,面对老房子又要怎么调整心情,可沈泊原还是觉得脚像是悬在半空中。毕竟最亲密的人之间,隔了时间,就是隔了他们人生的一部分。 “顺其自然吧。”沈泊原说。 许之湜笑笑,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抵在耳朵旁,“没关系,到时候有事就给小湜哥哥打电话。” 沈泊原捞过他的手,在纹身上亲了一下。 “对了,前两天签售的时候,有乐迷问我,什么时候出新歌。”许之湜晃晃他的手。 “这么着急么,我们的实体专辑不是下一场才开始卖吗?”沈泊原说。 “其实也可以开始准备了,我们demo是挺多的,不过主题还没头绪。”许之湜说。 “不急。”沈泊原笑道。 许之湜看他酒窝都笑出来了,拍了他一下,“你这么高兴干嘛?” 沈泊原朝他啊了一下,许之湜愣了愣,“你不会偷偷写歌了吧?” 沈泊原眨了下眼的功夫,许之湜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真写了?!” “我这么藏不住吗?”沈泊原愣了愣。 被迫承认,沈泊原无奈道:“等你生日的时候就知道了。” 许之湜努努嘴,不过很快倾身亲了他一下,“好。” 沈泊原回家几天,乐队暂时停了排练,当是这段时间以来的休息。 机场航班在电子屏上跳动着,沈泊原耐心地等候着其中一班到达,也等待着最亲近的人终于可以触碰得到。 手机震动,是姑姑给他发了消息,说已经安全落地。沈泊原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抽像是被捏了一下,随即跳动得快速起来。 他站在等候的地方,每一分钟看一次手机。 尽管他个子很高,可还是在人群里频繁地踮起脚尖,好像这样就能看得更广更远。 他觉得自己突然像一只羽翼未满的鸟儿,等待着母亲教会他飞翔,飞到蓝天。可中途遇上了暴雨,鸟窝摇摇欲坠,他在最后一秒学会了飞翔。 在广阔的蓝天下,他不知道该降落在哪儿,就没有目的地一直飞,拼命地飞,直到能看到同样有些迷茫的母亲的身影。 他看着老妈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再慢慢慢慢变大,最后停在他面前。 想过很久的场景真正出现时,沈泊原觉得嗓子浸在柠檬汁里拧了一下,“妈。” 他甚至不知道发出声音了没有。 赵素兰举起手掌,再举过头顶,像小时候每次给他量身高在墙壁上划线那样,“小原,你都长这么高了。” 赵素兰笑着,明明才五十不到,明明是早先最爱漂亮的人,如今眼尾布满皱纹,连带着眼珠都看起来有些混浊。 沈泊原咬着舌尖,努力地勾了下嘴角,拎过老妈的行李。 “你姑姑带你妹妹去卫生间了,我们过去坐着等一会儿她们。”老妈说。 “你……什么时候来的?”老妈坐下问。 “一点多到的。”沈泊原说。 “哦……”余光里老妈看了看他,“等挺久了吧。” 好像真的很久了。 沈泊原从喉间压出一声“嗯”。 “小原,我们走吧。”姑姑穿了条连衣裙,拖着行李过来朝他笑了笑。她又晃了晃旁边小女孩的手,“喊哥哥。” 小女孩忸怩地靠着她妈妈,“哥哥好!” “哥哥是不是很帅?”姑姑笑道。 小女孩用力地点点头。 沈泊原轻轻揉了下妹妹的头,说:“我过去打车。” 坐回家的一路上,都是姑姑和妹妹在说话。吃饭到住的酒店都像是按了沉默键。 那种感觉并非是拘谨,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因为老房子很久没有人住,几个人就先在周边酒店先住一晚,明天再一起过去打理。 沈泊原躺在酒店翻来覆去,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在手机上划了半天,熟悉的名字就跳出来了。 沈泊原看着“小湜哥哥”四个字,就觉得心安定了一半。 “怎么样了?你们都到酒店了吗?” 沈泊原听到声音,另一半心也安定下来了。 “都到了。” 第128章 “我刚从排练室出来,你呢?”许之湜说。 “在酒店。” 一问一答。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那边的声音就响起:“你上次说酒店离家挺近的?” 话音几乎刚落,沈泊原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说:“嗯,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 那边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动静声,声音带着笑意:“走吗,现在也还早,带我去参观参观。” 很久没有回来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上一次好像还是两年前回家里打扫。 去平城之后,沈泊原就把钥匙留给了家政中心,每年定期打扫几回。屋子一直在那儿,可沈泊原对它的归属感越来越弱,直至已经快忘记它的样子。 他深呼吸了一口,晚风里面的味道似乎还和以前那样,没有什么改变。 电话一直挂着,不讲话,但沈泊原听到许之湜那边的动静,情绪就被抚平了。 走到第二个红绿灯的时候,沈泊原轻轻地喊了声:“小湜哥哥。” “我在。”许之湜的声音带着笑。 “跟我说说话吧。”沈泊原看着红绿灯从静止的小红人跳绿,开始走动,但他站在原地依旧没动。 “好啊。”许之湜说,“今天我们在排练室点外卖,点了个青椒炒牛柳,你猜怎么样?” “做得不好吃?”沈泊原朝斑马线一横一横的白线看了几眼,走下路肩。 “味道一般般就算了,我们当时一打开上面的外卖盒全是青椒,珂姐就说我们一起来数数这黑心商家给几根牛柳……” 路两旁的车灯照得很亮,地上的白色横道都近乎反射着光,沈泊原没有看两边,只是望着路的对面,一步步走。 “我们拿着筷子翻遍了,数出来六根牛柳……二十六块钱……现在物价可真离谱。”许之湜笑了起来。 “我过来了。”沈泊原也轻轻笑了笑。 “什么?” “刚刚在过马路。”沈泊原说。 “下次别点他们家了,你想吃什么回来我给你做。” “好啊。”许之湜笑道,“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你。”沈泊原说。 再拐两个弯,沈泊原听完了许之湜今天都做了什么,转进小区。 每一步都像是惯性驱使,不用刻意去想方位。 小区里路灯灯光微弱,在夏夜里显得很宁静。 “你快到了吗?”许之湜问,“我们要不要打视频……” “等等。”沈泊原轻轻地打断了他,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我好像……看见我妈了。” 电话里顿了顿,许之湜笑了笑,“嗯,那你过去吧。不要担心,慢慢来。” 远处,赵素兰站在楼下,抬头望着某一间窗户。她比记忆里瘦了很多,站在那似乎都快要融进夜色。 沈泊原走过去,声音放轻了,“妈。” 赵素兰转过头,有些错愕,“小原……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看看。”沈泊原指着楼道口,外表生锈脱落的邮箱,“钥匙我让家政放这儿了,上去吗?” “好啊。”赵素兰笑了笑。 钥匙插进锁舌,转开。 和周身一样的黑色,扑来一股灰尘的气息。沈泊原在门边抬手按了下,“咔”得一声,日光灯让他一晕。 布艺沙发,客厅,小厨房,敞开的两间卧室,床,木质柜子。 可他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恍如隔世。 有时候真的觉得那是上辈子的记忆。 老妈大概和他一样,顿了顿才走进屋子,不过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她的声音很轻,她说:“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像是笑了笑。 沈泊原的眼泪就滴了下来。 天是炎热的,滑下来的两行泪却是冰凉的,深刻的。 老妈像是感应到了一般,她转过身,有些拘谨地抬起手,在沈泊原的手臂上摸了摸。 “你也好久没回来了对不对?” 沈泊原没应声,抬手抱住了她。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个拥抱。 老妈在他后背拍了拍,然后拉住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指尖,随后又紧紧地握了握。良久她很轻地说:“小原,对不起。” 第66章 给你的歌 沈泊原担心过赵素兰回来之后见到熟悉的场景会有应激,但这两天看下来完全正常。 他私下找姑姑问,姑姑说,她现在恢复得很好,医生都说没问题。她能自己生活能工作,你要觉得担心就等空的时候回来几天。 巡演在即,他确实无法一直待在这。而且因为车票没有预先买,他得提前一天回去。 只是老妈那句很轻的对不起,像羽毛一样刮在心口,慢慢压了下来。明明如今的局面,已经是超出预期的顺利,可沈泊原还是隐隐觉得有些放不下心。 “小原,你工作不累吧?”赵素兰问。 沈泊原拉着行李箱,“不忙,我有空就回来。或者,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搬去平城?”问出这句话,沈泊原才发现自己说得有点着急。 所幸老妈摇摇头,“你忙你的,也不用总惦念着我,你多大人我多大人,我担忧你才对。” “妹妹上学的地方也不远,我和你姑父有空也过来的,你就安心。”姑姑推推他。 那么多年悬在心头的一块石头,顺顺利利地落地,沈泊原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才发觉自己这口气缓得延迟了很久。 第129章 收到许之湜的消息时,沈泊原从高铁上下来,连扶梯都没坐,拎着行李箱跑了好多层台阶。 “慢点儿。”许之湜抱住扑过来的沈泊原。 周围人很多,不过大多都行色匆匆,也没有人注意两个男孩儿紧紧地抱在一起。 沈泊原蹭了蹭许之湜的脖子,一边喘着气,一边用力地吸了两下。 “小狗一样。”许之湜拍了拍他背,“偷用你沐浴露了,闻出来没。” 沈泊原环着他脖子笑,笑得许之湜脖子痒。 “头发怎么那么乱。”沈泊原轻轻捋了两下。许之湜的发尾修过之后,又长回来了。 “很乱吗?”许之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珂姐他们也这么说……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不在。”沈泊原在的时候,都是他给自己扎头发,时间久了已经变成习惯。 沈泊原盯着他一会儿,眼神直勾勾的。如果不是周围都是人,他现在特别想吻许之湜。 他突然觉得他们要是跟其他情侣一样就很好了,再热烈一点的拥抱亲吻都没有关系,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高强度排练两天之后,凝雨准备开启第二个专场。 这场开在平城的“浮浪”,当天正好也是许之湜生日的前一天。 沈泊原因为工作的事情,在外面聊了会儿才准备进去。 他走到自动贩卖机那儿准备带几瓶水进去,远远地,他就看见排队进场的乐迷,队伍几乎横穿了大半个商场。 没人注意这边,他付完款拿了冰水起身,身后正有人从他后面经过。 “哟,人还挺多呢。”女声带着笑。 “是啊,看来人气挺高,我们也要排队吗?”男声回应着。 “排啊,走后门干嘛。这也是体验现场的一部分。”女声说。 “哈哈,走,体验年轻生活。”男声回。 那两个背影走得不急不缓,看样子并不是年轻人,来看livehouse倒有些罕见。 沈泊原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捞了机器里最后一瓶水,回了后台。 他把许之湜的吉他检查了一遍,问:“真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许之湜说,“就算我弹错了也没事啊,不是有你吗。” “好了,stop,不要再讲了。”王珂比出食指抵在嘴边,“你们有够腻歪的。” 沈泊原笑着捏了下许之湜的脸。他不用想都知道,如果他在,许之湜就一直学不会吉他。不过许之湜的确不用学,因为他也想一直给凝雨弹下去,做许之湜唯一的吉他手。 如今凝雨面对挤满人的livehouse已经游刃有余。 “大家好,我们是凝雨。”许之湜搭上话筒,整个场子顿时就人声鼎沸。 许之湜用力地唱“能否多有一分钟,我们不用背朝理想”,唱“遥远的还是遥远,高悬的依旧高悬”。 “今天还有一首歌。”吉他声落下,沈泊原对着话筒说。 许之湜缓着气息,朝他笑。 “是专辑里的歌,不过是第一次演。”沈泊原也转过头,“《冬日彩虹》。” 《冬日彩虹》因为调音比较特殊,之前在拼盘也不演,专场第一次又是致敬,没排进去。准确地来说,今天是第一次正式演这首歌。 许之湜转身拿他的吉他,准备就绪,于霄敲了两下鼓棒做开场。 沈泊原扫着吉他,声音比他要低沉一些,被音响放大,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冻结的胸口 只剩时间在流 长夜没有尽头 围困于漫长寒冬/ 上帝不留意一扇窗口 却赐我一双眼眸 让心跳变得震耳欲聋 伤疤都化作彩虹 ……” 许之湜按着吉他弹riff,沈泊原后退一步专注投入地弹着主旋律。他视线望过去,慢慢地移动到许之湜被衣服遮挡住的左手手腕。 那里有独属于他的彩虹。 再上前一步时,他唱:“你出现的第一眼。” 许之湜轻声和着:“世界颠倒失重。” 身后流光溢彩,许之湜有种要往后倾倒的感觉,底下的观众跟着旋律摇摆却不吵闹,耳返里沈泊原的声音清晰无比,像春日河边垂下的杨柳抚过河流,让他的心都泛起涟漪。 余光里,沈泊原弹着吉他走向他。随后他左手探到领口,勾了下项链,把拨片轻轻咬在齿间。 在鼓点放缓时,沈泊原制了音,随后他脱下吉他肩带。 许之湜在底下海浪般的尖叫声中看着沈泊原将电吉他摘下,抵在胸膛,高举过头。 舞台光束打向吉他,整个红色的琴身像是镀了层金色的光芒,犹如举起一面旌旗。 “提前祝我们主唱生日快乐。”沈泊原的声音再次清晰时,许之湜才反应过来。他看到离开话筒一点的距离,沈泊原比着口型又喊了声“小湜哥哥”。 “生日快乐!”底下齐呼着。 许之湜有些没出息地想,自己这辈子都要忘不掉这个生日了。 演出结束回后台,许之湜掀开帘子的那刻,后台工作人员围在桌边和他说“生日快乐”。 桌上摆了一个双层蛋糕,浅蓝色的奶油,表面是一朵雪花,雪花的中间站了一个拿着话筒的小糖人。 许之湜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大家也不知道给你送什么,就合伙买了个冰淇淋蛋糕,快来许愿。”丁其笑着招招手。 第130章 大家都围过去了,许之湜还是站在原地,不想动,还有些舍不得动。 “走吧,去许愿。”沈泊原笑着揽过他。 “我的歌呢?”许之湜笑了笑。 “别急,待会儿。”沈泊原说。 大家在小糖人的周围插了一圈蜡烛,逐个点燃。许之湜揉了揉鼻子,才憋出一句:“谢谢你们。” “别感动了,快,馋死我啦。”王珂抹了额头的汗珠。 “小许,闭眼吧。”于霄说。 许之湜闭上眼睛,某一瞬间他想起了许过的那些愿望,好像都没有或无法再实现。 可耳畔传来沈泊原低哼着的“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他低头感受到隔着空气蜡烛的温热,他还是许下愿望,一口气吹尽了蜡烛。 后台弥漫着蛋糕甜腻腻的味道,大家边聊天边帮忙一点点收拾东西。许之湜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妈:小湜生日快乐。 妈:明天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许之湜愣了愣,飞速回了个电话过去。 接通的那一刹那,许之湜说:“妈,你和爸来平城了?” “嗯,来给你过生日,怎么样,赏脸吃个饭?”老妈那里有些嘈杂。 许之湜被逗笑,随即又问:“你们那么晚还在外面吗?” “噢……我们刚到平城呢,准备去酒店。”肖萍说。 “那我去接你们吧。”许之湜说。 “你不是刚演出完吗?” 许之湜愣了愣,那边又说:“看你之前朋友圈发的,巡演势头很好啊。你那边挺热闹?” “噢,刚下演出,刚刚他们……”沈泊原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垫在他肩膀上。“还在给我过生日。” “你那怎么了?” “刚刚踩到东西了。”许之湜往后踩了下沈泊原的脚。 “行,那你们早点休息。”肖萍说,“对了,明天吃饭喊你们乐队一起吧,我定好饭店了。” 许之湜答应,“好。” 第67章 《失重冬》 回去之前,许之湜约了大家明天一起吃饭。 到了出租屋,他催着沈泊原换鞋,“快点儿。” “你知道礼物在哪儿了?”沈泊原问。 “不知道。”许之湜说,“所以才好奇啊。” 沈泊原笑了笑,进房间把抽屉打开,摸到最里面,把专辑抽了出来。 “最近准备场贩实体专,”沈泊原递给他,“我之前找人打过样,你看看。” 许之湜之前在电脑上看过设计图,但是实打实拿在手里,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封面是铺底的黑色,用了很有质感的磨砂,右侧是一盏路灯,雪花做成镭射的之后,看起来像是被灯照亮着。 “这也是礼物?”许之湜问。 “你先打开看看。”沈泊原说。 许之湜没继续追问,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cd上写了专辑名“无规则”三个字,旁边的目录页标记着专辑里歌的名字。 “挺好看的,我预感会卖的不错。就是没cd机,不然还挺想听一下。”许之湜举起专辑对准了日光灯看了圈,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话一说完,许之湜突然重新翻开,仔细看了一遍曲目。 没什么异常的,但他还是看了眼沈泊原。 沈泊原勾着嘴角,没有说话。 可是就在那一刹那,许之湜几乎确定了,“有别的歌对不对?”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带着微微震惊的眼神,笑道:“嗯。” 许之湜再次翻了遍目录,随后即刻打开手机地图搜索附近的音像店,挑了最近的一家,打电话过去。 对面正准备收门,许之湜再三请求说一会儿就到,对面老板同意了。 他重新披上外套,拽了沈泊原的衣服,拉着他往外跑。 “去哪儿?”沈泊原边跑边问。 两个人在楼梯间踢踏踢踏往下跑。 许之湜晃了晃手里的cd,“去听它。” 路途顺利,他们一下来就拦到了车。十分钟,两个人成功赶到了最近的音像店。 为了不影响老板关门休息,许之湜挑了个电池款的cd机。 “今天最后一单生意,卖你们便宜点儿。”老板笑了笑,很快收了门。 “谢谢!”许之湜说完,拉着沈泊原直接在门前台阶上坐下。 “这么着急,其实明天问丁哥要个车钥匙去车里听也行,还不用多花钱。”沈泊原笑道。 “没反应过来啊。”许之湜喘着气,把cd塞了进去,“我想快点听见它。” “大我两岁也不稳重。”沈泊原笑着逗他。 许之湜偏过头在他酒窝上亲了下,然后把cd机放在腿上,按下了播放键。 晚上的风扑在身上是暖洋洋的,传过来花的香气,夹杂一点路边烧烤的味道。 曲目里的歌大多数都演过很多遍了,放在cd机里听又是另一种感觉。 听了会儿开头,没什么特别的,许之湜又切到了最后一首。 cd旋转着,传出来今天唱的那首《冬日彩虹》和一段outro。 沈泊原这时才开口:“下面那首歌我还没写完,我想等到下一个冬天送给你。” “只在冬天有灵感吗?”许之湜说。 “可能是啊。”沈泊原笑道,“到时候一辈子写不出来怎么办啊。” “那我就缠着你一辈子。” 第131章 “写出来了就不缠了?” “缠着你写下一首。”许之湜笑得不行。 最后一曲已经结束,cd机发出曲子间隔的嗡嗡声。 很快,里面传出几声钢琴,像是试探似的。响几声停一下,响几声再停一下。 许之湜屏住了呼吸。 接着,钢琴把停顿的几声连成了旋律,跟上的清脆的吉他声却毫不突兀地和它拥抱缠绕在一起,暧昧缱绻,密不可分。 如果说《冬日彩虹》是温暖的冬日阳光,那么这首歌给人的感觉非常空旷,更像是化作了一片雪花,缓缓地打着转飘落。 摇滚的特色是失真的电子乐器,带动高昂的情绪,但一支有实力的乐队,会有不插电的专场,去除所有效果器的掩护,还原乐器纯净的原声以及乐手真实的本事。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对于足够疯狂躁动的摇滚来说,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卸下他的盔甲,把最本质最真实最柔软的一面全部展现给你。 木吉他的旋律跟钢琴交织着,吉他每次扫弦,许之湜甚至能听见琴弦和拨片的摩擦声。 他偏过头看向沈泊原胸前的拨片,眼眶酸得慌。 “怎么哭了……”沈泊原揽过许之湜,急忙抬手抹掉他滴下来的眼泪。 许之湜摸了下脸,发现自己居然无意识地哭了。 整首歌他完全没听过,两个人天天腻在一起,他从来没发现过,更没想到沈泊原这么早就开始再写歌。 街头没有来往的行人,沈泊原手撑在许之湜身后,几乎把他圈在怀里,小心地吻在他的嘴角。 “不知道你缺什么,所以就送了这个,是不是有点……” “我很喜欢。”许之湜亲了亲沈泊原。 沈泊原伸手抱住他,下巴压在他的肩膀。 “这首歌还没有歌词吗?”许之湜摸摸他的背。 “还没有开始呢,慢慢来嘛。” “为什么会想要用钢琴?”许之湜有些好奇。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想用它。”沈泊原想了想,“如果非要有个理由……那或许是最初你在弹钢琴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也还在玩木吉他。” 许之湜朝他看了看,似乎能理解这样奇怪又无厘头的理由,像是两条原本平行的、好像完全没法交集的线,最终却汇合在一起。 许之湜问:“它有名字了吗?” “有。”沈泊原点点头。 “现在可以告诉我么?” “嗯。”沈泊原望着他的眼睛,轻轻笑了笑,恍惚又回到他们相遇的日子。他说:“叫《失重冬》。” -------------------- 下周见! 第68章 意料之外 许之湜站在包厢门口,等待其余几个人再三整理着装。 王珂和于霄今天摘掉了所有的耳环、眉钉,为了遮盖一些纹身,特地没穿无袖。丁其的衣服也难得一见地平整没有褶皱。 “这算不算见家长?”连带着沈泊原好像都有些紧张。 “那你之前就见过。”许之湜说。 “过年那会儿不一样吧。”沈泊原深呼吸一口气。 “真没事,我爸妈他们不会介意这些的。”许之湜说。 “主要是不想让你爸妈觉得你在跟不好的人一起乱混。”丁其说。 许之湜无奈地笑笑,沈泊原捞了一下他的手腕,“你……纹身怎么办?” “哎对啊,你爸妈还不知道你俩的事情吧?”丁其正想从手腕上把手表摘下来,“你拿这个挡……” 其实沈泊原的话并没有其他别的意思,可许之湜心里像是莫名被戳中了一下。“纹了还怕被看到吗。”许之湜笑了笑。 沈泊原看着他,点了点头。 一旁的服务员询问过后,微笑着为他们打开门。 包厢不大,圆桌上摆了圈冷菜和饮料,许广泰和肖萍也没有穿得特别正式,看见他们来都笑盈盈的。 “来啦,大家快坐吧。”肖萍招招手。 几个人相比平常有些拘谨地坐下,闷头吃饭不敢出声,幸好丁其很巧妙地化解了尴尬,聊着音乐和乐队相关的话题,不至于太冷清。 许之湜起身让服务员上菜,拿了茶壶想添点茶。结果他低估了茶壶的重量,倾倒的时候差点没握住,洒了些出去。 “小心。”沈泊原和肖萍同时开了口。 许之湜说着没事,迅速抬起左手托了一把。 白色的壶身旁,纹着纹身的手腕此刻尤其显眼。 其实纹完之后许之湜并不觉得它有多明显,线本身纹得也挺细的,不刻意看,自然得像是戴了串手链。但是此刻看着,甚至会觉得有些……突兀。 因为余光里,肖萍和许广泰的眼神都望向了他这边。就算许之湜没有抬头去证实,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没有落在被茶水洇湿的桌布、不是清澈透明的茶水,而是他的手腕。 沈泊原今天的袖子完全地挡住了纹身,但就算露出来了,许广泰和肖萍也看不出来什么吧? 看出来了也好,总要说的…… 自己在担心什么?还是害怕什么? 那一瞬间涌上来的、道不明的情绪和问题才真正让许之湜不安起来。 心不在焉地吃着,丁其和他们的话题聊到乐队最近的巡演,肖萍笑着问:“诶,你们乐队现在势头很好,签的是哪家公司?” 许之湜很少提起过乐队的事情,解释道:“我们没签公司。” 第132章 “是的,我当初是想找公司呢,在北京没找着合适的。他们知道之后,说要自己搞。”丁其笑了笑。 “噢这样,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想法啊,”许广泰抬头朝大家看了看,目光落在许之湜周围,笑着说:“有大公司的营销固然好,但也要做很多不情愿的事情,遵循一些浅规则,迎合市场。乐队自己经营的话,音乐就能做自己想做的,自由空间大。” “不过你们这样的话,资金周转也困难吧。”肖萍问。 “还行,但当初也的确没想到发展得这么好。”丁其笑笑。 “要是有什么实在困难的问题,我们要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要说啊,音乐是互通的嘛。”肖萍说。 “哎,行!”丁其笑笑,举起杯子,“也谢谢你们理解!” 吃完饭后,许广泰和肖萍还得忙着回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等车期间,许之湜单独留了下来,也有小半年没见,他上前一步揽了揽老爸老妈的肩。 “巡演强度挺高的吧?”肖萍说,“不过没见你瘦。” “伙食好。”许之湜笑道。 “少吃些外卖。”肖萍说,“诶,你们乐队的颜值都挺高啊,尤其是那个小沈,个子又高。” 许之湜愣了愣,很快接话,“别的乐队就拿这个调侃我们呢。” 聊了几句,的士停在路旁。许之湜帮忙把行李放在后备箱,关上那刻,他转身看到远处沈泊原站在车旁,朝这里看着。 “爸,妈。”许之湜突然说。 “怎么了?”许广泰说。 “我其实……”许之湜蓦地顿在那片刻,才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不用担心我。” “嗯。”肖萍笑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沈泊原望着那两个熟悉的背影坐进车中,于是把烟头捻灭,扔进垃圾桶。 许之湜朝这边走过来,他笑了笑,问:“刚刚和他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让他们别操心。”许之湜说,“我感觉……他们应该猜出什么来了。” “他们是昨天来的平城?”沈泊原问。 “嗯,好像挺晚过来的。”许之湜说,“怎么了?” 沈泊原想了想,只问:“你担心吗?” 许之湜愣了愣,“原,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没准备好,毕竟我和他们之前从来没提过我们谈恋爱这件事。” 沈泊原笑了笑,勾住他的手指,“我知道,我就是怕你压力大。” 凝雨自从上次致敬演出之后,在圈内热度一直不低,如今去巴别塔酒吧演出,只要有人拍了照片发在演出群,不一会儿就有不少人赶过来。 丁其现在全身心投入乐队,忙着找资源对接各种业务,重回音乐的圈子后,没法两头都顾上,准备把酒吧给朋友代理一段时间。 凝雨后面几站巡演都在很远的地方,为了节省路费,准备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回来。 许之湜打开衣柜,叠好两件t恤放进行李箱。 “其实我带个包就行,反正就两晚上。”沈泊原说。 “带着呗,省得你背着了。”许之湜说。 沈泊原笑着把东西整理好,扣上行李箱,“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小湜哥哥。” “你怎么不打?”许之湜坐在床沿,踢了下沈泊原的膝盖。 沈泊原握了下他的脚踝,又站了起来,“其实我想过带你回家。” 许之湜愣了愣,“可是……你妈妈不是还不知道你在玩乐队?” “嗯,但时间久了,我会考虑和她说的。毕竟我们都向前看了,不可能躲着一辈子不说。” 许之湜倾身过去抱了抱他,沈泊原抓了抓他的头发,在他耳侧亲了一下。 “趁着分开两天,你快点把歌写了,那几段我听得耳朵快长茧了。”许之湜闷在他肩膀上。 “好。”沈泊原低低笑了两声,把他扑倒在床上。 平城离开他的家要坐五个小时的车,沈泊原到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夏季的夕阳总是灿烂无比,斜照过来,把周围打得金黄。 楼道里充斥着饭菜烟油味,沈泊原还记得以前上学回家,老远闻到饭菜香,就能大概猜出今天老妈会做什么菜。 他按响门铃,隔着铁门,他听进里面喊:“谁呀?” “妈,是我。”沈泊原说。 赵素兰开门看到她,怔愣一瞬后很快脸上满是笑,“小原?怎么突然回来了?最近不是挺忙的?” 沈泊原有些疑惑赵素兰怎么知道他忙,但很快说,“工作室忙完就放两天。” “噢噢这样……快进来。”赵素兰拉着他的箱子,“你不早说呢,我多做几个菜了。” 家里不再是记忆中布满灰尘、套着防尘罩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黄澄澄的灯光,氤氲着食物香气。 沈泊原帮着在厨房做完了菜,装了盘放在餐桌上。 “回来待几天?工作室不忙了?”赵素兰问。 “就住两晚,下阵子就忙了,要……做另一个项目了。”沈泊原说。他夹了一筷子菜,熟悉的味道铺满在口腔,令他觉得不真实。 老妈已经从远在千里的国外回来了,她现在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他抽空就能回来看她,只需要坐几个小时的车,他就能回家。 一切好像都特别不真实。 “我最近在你姑姑公司里做做资料,帮忙打印,挺轻松的。”赵素兰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姑姑他们一家……真的帮了我们挺多的,她和你爸一样,都是特别好的人。” 第133章 沈泊原下意识地咬了下筷子,这是老妈回来之后,第一次提起老爸的事情。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回应,好像一件尘封已久的事情,扫去灰尘,一下子所有记忆都清晰起来。 “嗡。” “嗡嗡。” 桌上的手机连续震了几下,把他混乱的情绪拉回来一些。 “电话吗?”赵素兰说。 沈泊原说:“不是,是工作群里在聊天。” 【丁其:刚刚悦音唱片的人来找我,问你们有没有意向签约。】 【王王可:卧槽?真假的?我没看错吧,悦音???】 【于霄xiao:牛啊,我们是要火遍全国了吗?】 【芝士脆:约时间了吗?】 【丁其:我还在交流,对面的意思是要签整个乐队,我觉得待遇都不错。】 【王王可:不是还不错,应该是顶级了吧!悦音啊!】 沈泊原咬着筷子,看他们一条接一条聊着,下意识笑了笑。 “聊工作的事情吗?要不要先忙?”赵素兰问。 沈泊原回过神,“不是。” 赵素兰朝他看了眼,“也是,谁聊工作会笑得这么欢……谈朋友了?” 沈泊原愣了下,摇摇头,“妈。” 赵素兰笑了起来,“逗你呢。” 沈泊原放了筷子,在屏幕上打着字准备回复。 “那是不是……乐队有什么事儿?”赵素兰声音带着犹豫。 沈泊原猛得抬头,滞在那。 第69章 温柔憧憬 沈泊原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太阳穴狂跳着,仿佛那句话只是错觉。 他下意识拢起拳,紧张地按着手心。他要怎么回答? 老妈又怎么知道的?难怪她问他这段时间工作忙不忙,明明他什么都没提过。 那她是什么想法?反对吗? 赵素兰似乎看出来他的震惊,脸上挂起不太自然的笑容,“我是自己猜的,然后问了你姑姑……” “小原,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弹吉他,我以前说了挺过分的话,真的……” “妈,”沈泊原只感觉到嘴唇在一张一合,“不要说对不起。” 赵素兰滞了片刻,笑了笑,“小原,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以后有机会的话……带妈妈去看看你们演出吧。” 沈泊原只觉得一瞬间的震惊与错愕之后,脑子一片空白,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会失眠,醒来的时候,沈泊原望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卧室,长长地舒了口气。 书架上练习册的颜色已经泛黄褪色,那个停摆的闹钟还停留在过去的某一刻。 更像是梦了。 他揉揉眼睛给许之湜发了个消息便起床洗漱。赵素兰在厨房煮着粥,还有一阵甜腻腻的味道。 “妈,做什么好吃的了?”沈泊原打开旁边的风扇,一吹,味道便在屋子里漫了开来。 “海棠糕。”赵素兰说,“豆沙和肉馅的,吃吗?” 沈泊原几乎是慢吞吞地挪到厨房,窗口吹进来的风带着夏天独有的热。 他抬手捏着旁边盘子里烤好的一个海棠糕,顾不上烫,要下一口,外表是甜甜脆脆的。 “小心烫。怎么样好吃吗?”老妈问。 “还是……以前那个味。”沈泊原说。 “我没做标记,你吃到什么味道的了?” “甜的,豆沙。”沈泊原说。 “你以前就更爱甜的,这里的你端出去吧。”老妈笑了笑。 沈泊原几乎一下吃了半盘,甜的味道还在口腔里留存着。 赵素兰给姑姑打完电话,走回来坐下,“我下午去上班,中午我们去下馆子?” 沈泊原笑笑点了点头,“好。” 赵素兰询问着他在平城的事情,细细碎碎地补上了母子之前错开的几年,可谁又不敢再深问。 “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的乐队吗?”赵素兰笑了笑。 沈泊原摸出手机,相册里存着乐队的合照和许之湜唱歌、睡觉、弹钢琴的照片。 恍然看了一小会儿,他移到凝雨的第一张合照,也是他作为正式成员的第一张合照。 “这是我们乐队的贝斯手王珂,”沈泊原手指移向旁边,“鼓手于霄,这是我,然后是……我们乐队的主唱,他叫许之湜。” 赵素兰仔细看着,“你们这些孩子都长得真好看。你有单独的照片吗?” “有。”沈泊原说。 “给我发一张吧,合照也发一张。”赵素兰笑了笑,“看看帅哥我也高兴。” 沈泊原发了演出的照片过去,赵素兰收到的时候对着他的照片放大看了又看。沈泊原突然就明白,这么多年里,老妈的相册里,他还停留在很多年前,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回平城那天,老妈和姑姑一起送他去车站。 “妈,乐队十月份回平城附近巡演的时候,到时候你想来看演出吗?”沈泊原说。他等待着老妈的回答,期待又紧张。 “好,你安排。”赵素兰笑了笑。 沈泊原点点头,过了站,又回头看了一眼,老妈和姑姑朝他挥了挥手。 悦音唱片公司的经纪人安迪约在了沈泊原回来的那个下午。 原本没那么着急,但是安迪工作临时有变动,要回北京总公司一趟。 “合同我先发一份电子版的给你们,你们先看,有疑惑可以随时问我。”安迪简洁明了地问,“你们乐队四个人关系怎么样?” 第134章 “暂时没打起来过。”丁其笑道,“这回答行么?” “行行行,公司是想长期签你们的,也会给你们时间考虑。我看你们接下来的巡演会有北京站是吧?”安迪问。 “是的。”许之湜点点头,“所以是签我们整支乐队吗?” “我倒是挺想签个人的,你有没有意愿?”安迪笑了笑继续说,“我知道,关系好的都想签整支乐队,但也要看实力。我看下来感觉你们乐队每个人实力都挺好的,签乐队是没问题的。” “谢谢。”许之湜笑了笑。 “还有……一个多月,到时候我们正式谈。我也不绕弯子,这期间公司也要再观察考核一下你们。还有需要注意的就是你们的私人生活,不要有严重的负面情况出现。”安迪看了眼手表,“那我们今天就先这样。” “行,后面聊。”丁其起身和她握了握手。 “哎题外话,你之前也做乐队经纪人?”安迪问。 “是啊,遇上他们我就重操旧业了。”丁其笑笑。 安迪拢起眉想了想,“好我知道了。” 安迪走后,几个人还愣在原地,沈泊原点开电子合同,看着上面“悦音唱片”几个字的时候才有了实感。 从重新弹吉他克服心理恐惧,到一场场演出,再到老妈支持、乐队准备签约,沈泊原强忍着眼眶的酸涩,转身抱住了许之湜。 “小湜哥哥,谢谢。”他把头埋在许之湜的肩膀。 “谢我干嘛。”许之湜拍拍他的背,“我们要签约了,从街头唱到livehouse,我们还会唱去北体。” “啊!!!总有一天我们会唱去超大的体育馆,哈哈哈!光明未来啊!”王珂笑着,于霄抱着她转了一圈。 “哎哟你们几个,稳重点儿。”丁其笑了笑,“后面还有高强度巡演呢,好好休息,好好表现,知道不!” “知——道——了——” 郑州、西安、济南再到摇滚之城石家庄,乐迷的欢呼如同这个盛夏一般火热,凝雨走过的地方,欢呼越来越响,甚至有主办方主动联系他们去开演出。 每一场都汗如雨下,四个人像在雨里跑过一样,全身湿透。 沈泊原和王珂擦着琴弦,下面在喊:“空调!空调!” 许之湜朝幕后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对方笑着摊摊手,意思是最低了,人太多没法了。 每一场,四个人都会花上所有的力气,乐器的呐喊,乐迷的尖叫,让每一次演出都变得独一无二。 狂欢过后,人像是被推上了云霄,心情与身体都处在极致的亢奋状态。 许之湜撑着墙,花洒把他再一次淋湿,他才缓和过来些。 沈泊原搂着他的腰,笑着挤了些洗发露温柔地搓着他的头发,然后又晃着满是泡沫的手,点在他的脸颊和鼻尖,许之湜只皱皱鼻子,累到懒得和他计较。 “抱你过去?”沈泊原停下吹风机。 许之湜感觉到发尾温热地散在肩膀,他的嗓子还有点哑,眯着眼睛笑笑说好。 躺在床上,许之湜的困意又没那么浓了。 “在想什么?”沈泊原埋在他肩窝。 “我在想,等我们顺利签约了,凝雨就能走到够大的舞台。”许之湜笑了笑,“我要唱一辈子歌,唱到我老了,实在唱不动的时候。” 沈泊原仿佛能够看到很远的未来,他捏着许之湜的衣角,说:“明天我姑姑和她同事要过来,后天来看演出。” “真的吗?”许之湜侧过头。 “嗯,等我们巡回平城周边的时候,我妈妈也会来。”沈泊原说。 “许之湜。”沈泊原又喊。 “喊我大名干嘛?”许之湜笑道。 “你真要唱到老?”沈泊原问。 “嗯。”许之湜声音轻轻的。 “那我给你写一辈子歌。”沈泊原说。 -------------------- 还有一章,今天也更掉它! 第70章 保守秘密 隔天早上,沈泊原跟姑姑联系好后,给她在酒店订好了房间。因为到的时间晚,乐队便没有推掉livehouse主理人希望他们去给他新酒吧捧场的邀请。 乐队演完后到预留的卡座玩,丁其正跟一帮人在吧台那儿喝酒,大声地聊着天。 乐队如今小有名气,四个人走一起多少太过显眼,周围不断有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王珂坐下喝了口酒,朝旁边散台的女孩儿笑笑一点头,两个女孩儿便跑了过来,询问是否能在手机壳上签名。 起初是王珂一个人签,但这一下惹得其他人眼红,陆陆续续不断有人过来。 “许……许老师,我特别喜欢你。”一个腼腆的女生双手递上一个很可爱的钥匙扣,“这是我自己做的乐队q版人物,真的,真没想到你们会来这。” 许之湜笑着给她递过来的化妆镜上签名,然后收下了钥匙扣,“谢谢你,很可爱。” 另一边沈泊原不动声色地拍了下他的腰,等女孩儿捂着脸跑远了,他努努嘴问:“许老师,她可爱还是钥匙扣可爱?说话有歧义啊。” “你可爱。”许之湜笑得不行。 再有人跑过来时,许之湜刚想表示这样会扰乱酒吧的氛围,却听见一声:“妈的烦死了,显摆什么。” 许之湜向乐迷表示歉意,摆了摆手,大家便不再往他们这里跑。 只是身后的那道声音并没停下。 第135章 “就这乐队,谁听谁没品啊,就脸招女的喜欢……”酒吧声音嘈杂,那男声穿透力不小,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晰。 “还好吧,他们刚刚演的还可以啊。”另个回复的声音。 “好?你们看那鼓手,敲海绵呢,手都上不了力。” 许之湜和沈泊原的位置就在那些人后方,对面王珂和于霄并不能听见。 任何事情有正面评价,就一定会有负面的声音,丁其之前就叮嘱过他们,人红是非多,就算你们不红,人多了也能听到不好听的。 可许之湜听了那话,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尤其于霄还是因为每天练鼓时间太久加上高强度的巡演,手腕实在吃不消。 “怎么了?”于霄看着对面两个人一同投过来的视线。 “没事。”许之湜抬了抬嘴角。 身后的那道声音依旧没停下,说话的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同行人的劝导下,话变得更加张狂。 “哈,你们可真是对人宽容,现在网上哪有夸他们歌的,不都是发点那种直拍图,对着说好帅好帅。” “那长得帅长得漂亮是人家天生的,就他们那颜值,打得过很多流行圈的了。”有人反驳。 “哎你还真别说,他们不就挂羊皮卖狗肉啊,说是摇滚,干得不都是流行圈的事儿,尤其他们那主唱和吉他手,整天卖腐……直男轻轻一卖,哎,流量追着跑啊,哈哈哈……” 沈泊原皱起了眉。许之湜拍拍他的手背,“别理他们,我们玩我们的。” “嗯。”沈泊原淡淡地应了一声。 但许之湜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滞在了那里。 “听说他们那主唱,a大钢琴系毕业的,爹妈可算是古典圈大拿了,前段时间还在欧洲巡演……” 许之湜缓缓地别过头,在闪烁的灯光里,后面卡座的笑脸都有些重影。 “他们忙得估计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搞同性恋吧,哈哈,真恶心。” “哎,不过细看还是有几分姿色啊,搞同性恋那也挺吃香的吧,他爸妈……” 许之湜死死地收紧了呼吸,发抖的手陷在皮质沙发里,有些沁进皮肤的凉。 “嘭!” 明明酒吧喧闹,可那一拳砸进肉里的声音却刺耳地清晰。 “操,你有病吧!” 许之湜后知后觉抬起头,身边已经没了人。 被打的那个人鼻血直溜溜地挂下来一道,又很快糊了满脸满手。他顺起抄起桌上的啤酒瓶闷闷地砸向沈泊原。 耳边是吵闹的人声,沈泊原站在把那个人的衣领都扯得变形。逆着灯光,他再次抬起了握成拳的手。 许之湜已来不及顾及其他,撑起身去阻止。 “干什么呢!”丁其率先喝了一声。 那一拳堪堪没有砸下,有安保人员跑过来拉开扭在一起的人群。 许之湜呼吸在发抖,握着沈泊原的手一下下地捏着,沈泊原的手臂上全是糊开的血迹。 “沈泊原……”许之湜觉得自己的嗓子在颤抖。 沈泊原扶住他的肩膀,“没事,我没受伤,是那个人的血。” “操你妈的!老子他妈的曝光你们!你们给我等着!”那人穿着t恤,半张脸糊着血,面目狰狞。 话没说完,他就被主理人指着瞪了一眼,居然没敢再出声。 四个人杵在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等了几分钟,丁其走过来,面色不太好看,“赶紧走,明天还有演出。” 一路寂静。 脚步压在酒店的地毯上,摩擦出的声音都透着压抑。 沈泊原盯着地面走,现在冷静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给乐队带来了很多其他问题。 现在他的行为不仅代表个人,还影响着整个乐队。 “哎?小原……”一道熟悉的声音把他拉回神。 “不好意思,不接受签……”丁其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这个称呼。 几个人同时停下脚步。沈泊原抬头看见姑姑和另个睁圆了眼睛的女孩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姑姑……你怎么在这里。”沈泊原说。 “我刚到酒店呢,哎,你手上怎么回事?”姑姑皱着眉要过来看看。 丁其压着气,“刚刚发生了点事情,我先带他们回去,让沈泊原待会去找你。” 姑姑点点头,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 房门刚关上,丁其再也压不住怒火。 “你们想干什么!现在也算公众人物,还在外面打架?!”丁其面色涨红,“不想干了是吧!不干就他妈的解散!” 几个人默不作声,谁都清楚地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一定会影响乐队的形象,严重点更是影响签约的事情。 可沈泊原这么生气,总是有原因的,王珂想起刚刚有段时间许之湜和沈泊原都皱着眉,于是小声发言:“肯定是那个人说了什么,我们也不是那种惹事的人。” “你们这种团结有什么用?幸好那人原本就经常惹事,酒吧重点看着,王老板说他那边能解决。”丁其缓了口气,“不然的话,非得去拘留几天你们才爽是不是?我告诉你们,不管说了什么,先出手就是不对!” 丁其叹了口气,“说吧,为了什么事情。” 沈泊原站在那,垂着头,血迹在手臂上已经氧化变了色。 “不说?”丁其气又冲上来了,“许之湜,你也听见了吧,你解释。” 第136章 许之湜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他想解释,可无从解释。 说因为那个人曲解乐队?可丁其早就叮嘱过的。 说因为是同性恋?他也无可反驳。他不是为了流量,但他的确喜欢男的,喜欢沈泊原。 丁其等不到回答,翻开手机拨了不知道谁的电话,狠狠地甩门走了。 于霄和王珂大概猜到了些什么,提醒他们赶紧处理伤口,他们先去找丁其。 沈泊原抹了抹脸,走进卫生间,许之湜拿了旁边的湿巾纸给他擦拭。沈泊原手臂上好几条划痕,还青了一大块,衣服上被泼上去的酒水发酵一般发出酸味。 许之湜顿在那。 沈泊原低头亲了亲他的眼角,“我没事,刚刚有点冲动了。” “沈泊原,你的手用来弹吉他就够了。”许之湜抬起头,眼眶通红。 沈泊原不应。他的手用来弹吉他,也应该保护许之湜。 可是今天的局面实在太意外。 许之湜握着他的手,眼泪却难过地滴了下来。 他怕。他是真的怕。 他最怕的就是所有的事情牵连到了许广泰和肖萍。 他又觉得自己很懦弱。既要又要,什么都想要两全。 沈泊原抽出手,抹掉他的泪水,“抱抱。” 许之湜没有犹豫地闷进沈泊原的胸膛,什么也不想管,也不想动。他突然希望他们可以就只窝在一个小小的方方的空间里,没有任何人,只有他们两个。 可温存的时间并不长,卫生间外的手机铃声把他们拉回了冰凉的现实。 沈泊原顿了顿,在许之湜背上摸了摸然后扶着他的肩膀,“应该是姑姑找我,我出去一会儿,你先洗澡,其他的事不要多想。” 许之湜搭着他的手臂,又上前抱了抱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发生的这件事,让他的心突然悬了起来。 沈泊原拍了拍他背,带他到床上坐着,又蹲下来握住他的手,“等我回来。” 许之湜点点头。 姑姑约在了还没关门的便利店。她买了两瓶冰水,抛了一瓶给他。 姑姑拧开瓶子灌了一口,“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晚风扑在脸上,沈泊原却不觉得松下一口气。 “隔着房间我都听见你们经纪人的声音了,后来他气冲冲出来,我就跟他聊了几句。”姑姑缓了缓,“你不肯和他说,那能和我说说吗?” 沈泊原拇指摁着水瓶,塑料瓶身陷进去一块。他不说话。 “你把别人打成那样,也不肯说为什么,你们经纪人肯定难办……” “他骂同性恋。”沈泊原说。 再任性下去,无疑是让关心他们的人更难堪。可是沈泊原说完这句,又停住了。 “同性恋?这也不是骂人的话啊……”姑姑皱着眉,一时没理解,“他骂同性恋的人?那和你有多大的关系,至于出手打这么重吗……你话说清楚。” “因为我也是。”沈泊原说完这句,感觉冰凉的水握在手里居然是烫手的,“他骂了我喜欢的人,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什么?你说你也是,你也是什么?”打架的事显然变得没那么重要。姑姑的声音平了些许,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也是同性恋。” 简单的六个字,像是千斤重,一下压在了心口。 沈泊原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任何勇气再说出这句话。 姑姑像是读懂了他的沉默,“是和你们乐队的主唱吗?叫许……” 沈泊原再一次打断,“是。” “我听我那同事说过,她们年轻人叫磕cp是吧。”姑姑叹了口气,扶着额头,“你没在开玩笑。” “没有。” “那你准备怎么告诉你妈妈?” 沈泊原怔在了那儿。他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谈恋爱,所以就算他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也无所谓向任何人坦白。 可他遇到了许之湜,一切的轨迹都改变了。 沈泊原不可能没想过这个事情。然而“同性恋”这三个字如果说出来,对他来说并非是解脱,而是带给了亲人压力。 “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姑姑说,“真是这样,那她早晚会发现,或者是她大概率会知道。因为你不可能把自己喜欢的自己爱的人藏一辈子。” 沈泊原顿在那儿很久,声音低低的:“国外……应该见到过吧。” “小原,这是看个人,国外接受但也依然有人不接受,甚至有人歧视。” 姑姑抹了抹脸,语气异常沉重,“你不能告诉妈妈,在不知道会有怎样最坏的后果时,你最好一辈子都藏住。” 沈泊原抬起头。姑姑的话是矛盾的,他很轻地问:“为什么?” 姑姑看着他,犹豫地开口,“有件事……我现在要告诉你。不是让你有压力,而是希望你知道你妈妈很努力在适应,那你也要努力保守这个秘密。话说得重点……最好是一辈子。” “你之前问我她回来会不会重新有严重的应激,你看到了,她反应很正常。” 姑姑过了很久,语气平静地说:“那是因为她在这之前的半年回来过很多很多次。” 回到平城,回到那条马路,站在家门口。 就像他那晚看见的那样吗? 难怪一切异常的顺利。难怪,难怪。 原来如常,居然需要那么多的反复练习。 第137章 沈泊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觉得很意外。然后他说,我会的,我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 因为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会保密一辈子。 第71章 贪恋时光 失眠就像是血液在体内翻涌,一潮盖过一潮,无论多累多困,精神却奋力作对。 沈泊原对这感觉并不陌生,长久地在黑暗里睁着眼,大脑里的神经像是被扯着,无法送下来。而同时,他感觉到了背对着他的许之湜也几乎一整晚没睡。 或许他们互相知道彼此各怀心事,但默契地都不提。 吃过早餐后,许之湜才问起昨天的事情,“昨天你姑姑那里怎么说的?” 沈泊原说:“就问我发生什么了,我和她说因为有些不愉快打架了。” “其他的呢?”许之湜说。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笑了笑,还是决定撒谎:“没别的了,她让我下次别那么冲动,真没事。” 许之湜没再追问,“我待会儿去找丁哥说清楚昨天的事情。” “我们一起。”沈泊原说。 “不用,毕竟根源还是因为我……” “你之前说的,遇到事了要一起解决。”沈泊原笑了笑。而至于昨天的事情,本就是保守秘密,那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两个人去找丁其的时候,丁其刚洗了澡准备躺下。 他抹了抹脸,眉头皱到中间一条杠,“长话短说,我困死了。” “我们昨天……”许之湜刚开口就被打断。 “昨天的事情我知道了,下次别那么冲动。”丁其叹了口气,他昨天给了医药费,忙到半夜回来,所幸问题最后都解决了。 “那人答应不传出去,就算传出去了我们也有他把柄,他之前就因为闹事被送去拘留过,你们也算是为了正义打架。”丁其无奈地笑了笑。 “丁哥,对不起。”沈泊原说。 “哎好了好了,不过你下次出手也轻点儿啊,我真没想到你小子打这么狠,完全看不出来。”丁其一直觉得最沉得住气的是沈泊原,现在想想,像他这样的反而是憋太久,发泄的时候才会更凶。 他叹了口气,“走吧你们,我要睡一会儿了,你们也别担心了,晚上还要演出呢。” “哎,小沈我单独和你说两句。”丁其喊住他。 许之湜一同滞在门口,丁其不好让他走,便说:“你姑姑她们我安排好了,到时候直接一起去后台。” 沈泊原点点头,看着丁其欲言又止,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正好挡住许之湜。 “你姑姑那儿,她都知道了。”丁其轻声说。 沈泊原低低地嗯了一声。丁其说:“行吧,你们以后公共场合多注意点。” 晚上演出结束后,姑姑的同事拿到了签名,还拍了合照,高高兴兴地先回去了。 几场巡演下来,暑气也慢慢散去。 沈泊原发现网上关于“凝雨”的词条,最火的依旧是巡演相关以及乐迷拍的视频。 关于那天的打架,网上没有泄露出现任何的消息,就像是热化在了那个酷暑。 而姑姑也没再提过那晚聊的事情,一切仿佛是场梦。 沈泊原有时候希望真是一场梦,他只需要抛开一切弹吉他,演出结束后忙一忙游戏的建模,或是写写歌。没有关节上氧化变深的血迹,更没有过那个所谓的“秘密”。 可过上最普通最正常的生活,需要亲人付出那么多努力,那他只能够死死地守住这个平静。 他捏住了装满冰水的塑料瓶,仿佛听见它凹陷进去的声音,冰凉的触感从指尖布满到整个手掌。 “原?”许之湜拍了拍他肩膀,“沈泊原?” 一瞬间,所有声音破开了冰面涌了上来,台下的声音,风扇努力转动的声音。他握着吉他的琴颈,右手灌了口水,一切才开始流动。 “怎么了?不舒服吗?”许之湜皱着眉头。 沈泊原这才呼出一口气,很快摇摇头,他看见王珂和于霄都向他示意着眼神。意思是要下一首歌了。 许之湜盯着他用力握着琴颈的手,想触碰他,刚抬起手,沈泊原却猝然往后退了一步。 许之湜愣了愣。 与此同时,沈泊原被自己下意识的后退惊到,也看见了许之湜眼神中的错愕。下一刻满满的愧疚以及汹涌的痛苦袭来。 他真的能保守一辈子这个秘密吗? 许之湜在他眼前,他恨不得想要攥住他的手,和他拥抱和他接吻,一刻也不松开。 会有别的办法的吧。 许之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沈泊原才回过点劲。许之湜正在讲述他收到的某一封乐迷给乐队的信,沈泊原知道那是给他争取的缓冲时间。 “我想说,谢谢你们的来信,它们同样给了我们乐队力量。”许之湜说,“最后一首《无声》,希望听到大家最热烈的呼声。” 吉他对着音箱,发出刺耳的啸叫,鼓槌打着节奏,旋律顿时奏起。 “谁说平凡不需要呐喊 年幼的夜晚 明明藏了拯救世界的灿烂 我们满怀理想 却总身不由己 迫不得已 ……” 余光里,沈泊原看见许之湜拿着话筒朝他靠近了一步。他停在那儿唱: “遥远的还是遥远 高悬的依旧高悬 第138章 问题不总是有答案 你偶尔也可以胆小不勇敢 ……” 沈泊原按着和弦,指尖的茧有些钝痛。他突然想,他这次真的好想变成一个胆小鬼,安心地躲在许之湜为他打造的乌托邦里,喘一口气。 他想,事情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如果他不能解决,他还有许之湜。况且他并不需要急着说出来,慢慢来,就像每次许之湜说的那样。 回了后台,许之湜用手腕贴了贴他鬓角的汗,“刚刚台上怎么了?” 沈泊原抓住他的手腕,用拇指摩挲着,“突然忘记下一首歌是什么了,愣神了一下。” “基本天天唱还忘记啊。”王珂打趣他。 “你一直盯着一个字还有不认识它的时候。”沈泊原反驳。 王珂努努嘴,“你有理。” 许之湜另一只手戳了戳他脸,“松松手,我去冲个水,都是汗。” 沈泊原没松开,“你刚刚还想摸我。” “我什么时候……”许之湜耳根肉眼可见红了起来,旁边还有工作人员,他放低了声音,“想摸你。” “我没想到你抬手。”沈泊原抓住他的手腕,让他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脸颊,侧过脸嘴唇贴了上去,“你现在多摸一会儿。” 许之湜当然听懂了,于是狠狠掐了掐他的脸,沈泊原把酒窝又笑出来了,才肯撒手。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耳朵很红地转身过去卫生间,才慢慢收了笑容。 巡到平城周边一站,乐队回平城休几天长假,《rock again》的游戏制作也到了收尾阶段,沈泊原正好回来忙完。 许之湜从出租屋出来的时候,沈泊原打电话来说直接去饭店。丁其订了家挺豪华的酒店,说要庆祝一下。 “稍微等一下王珂,她刚出去打电话了。”于霄说。 包厢里很安静,后面的落地窗对着山野,空旷静谧。 许之湜走去阳台,夕阳余晖落在山间,金黄色的。沈泊原跟在他后面抱住了他,靠在他肩膀上。 脱离了公众视野,远离纷扰,很多情绪都不再充斥在脑海里,紧绷亢奋的身体和精神都统统放松了下来。 许之湜转过身靠着阳台,沈泊原撑在他两边,低声说:“亲我一下。” 许之湜笑起来,“干嘛……” 沈泊原低头堵住了他的嘴。这个吻并不平静但也不混杂着冲动的欲望。伴随着山野间的忽近忽远的鸟鸣,沈泊原只觉得贪恋。 许之湜被一下下轻轻地咬着,整个人却都松懈下来。 “以后巡演完一段时间,我们就找个地方休息两天。”许之湜平缓着呼吸。这段时间他们刻意保持着距离,私底下就会更黏着,如今无人打扰,确实觉得有些疲惫。 “私奔?”沈泊原笑道。 “对啊,演完我们就跑。”许之湜说。 “那丁哥又要抓狂了。” 许之湜笑了两下,“我感觉他今天有好消息。” 沈泊原转头看了看包厢里正红光满面盯着手机的丁其。 两人被风吹着,风里是树叶的味道,特有的属于自然的香气。 许之湜偏头看了看沈泊原,他的头发又修理过了,短茬茬的,每次碰到他下巴、脖子都会很痒。 许之湜说:“我现在和我爸妈打电话总提起你,有意无意都会。” 沈泊原看了看他。 “我希望能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哪天我和他们坦白,不至于像是当头一棒。”许之湜很认真地说。 沈泊原注视着他,余光里是成片成片的墨绿色。视野的中间,许之湜站在那儿,一如以往的坚定。 沈泊原上前抱住了他。等老妈看完他们的演出,一切都要变成过往了。往前看,总有路走。 王珂走进来时捋了下头发,脸色不太好看。于霄朝他们摇摇头,比着口型:“我来。”意思是他来解决。 王珂并不是一个爱藏着事的人,有什么事情一个人解决不了,很喜欢麻烦他们,当然他们也很欢迎这种麻烦。但如果王珂有不想说的,那他们追问也是无果。 坐下后,王珂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丁其点了一桌饭,喝到尽兴了,他举起酒杯,跟猜测的一样。“有个好消息!” 大家都表示非常期待。 “悦音签你们的时候,我可以继续带着你们。”丁其说完,却突然没了声音,揩了下眼角。 “意思就把你一起签了呗。”于霄跟他碰了碰,“叮”得一声。 丁其本来已经做好了打算。凝雨成功签约悦音之后,他就继续回去打理酒吧。结果安迪后面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做凝雨的专属经纪人,不过或许后期还要带下别的新乐队。 “来吧,干杯。”丁其哎了声,“一把年纪了倒容易伤感。” 丁其笑着举起酒杯,灯光把里面液体照得清澈透明。“没几站了,北京收官,我们就能有保障地玩一辈子摇滚了!” 第72章 离弦之箭 傍晚后,天气逐渐转凉,天也黑得早了些。沈泊原摸了下楼道的感应灯开关,“妈,你今天住我屋就行。” 赵素兰看着整洁的屋子,没推脱,“那你呢?” “我跟……”沈泊原很快收住了呼之欲出的称呼,“跟许之湜住一块。” “你俩还是邻居啊。”赵素兰笑了笑,又问:“你们住一块真的方便吗?” 第139章 沈泊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啊,我俩挤挤就行,就一晚上的事。” 赵素兰赶快点头,“好。” 卧室是提前收拾过的,不过也没特地拿掉什么,架子上还留着几本乐理书。 沈泊原盯着,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他不知道老妈是怎么安慰自己接受他继续弹吉他的,或许是愧疚,但像许之湜之前告诉过他的,不要忘了爱。 “妈,那明天早上我过来喊你,你今天早点休息。”去下一站的高铁票遇上假期售空了,沈泊原就提前一天把赵素兰接来平城,明天再一起过去。 赵素兰把包拉开,跟他说,“你也早点去休息,明天赶路晚上还要演出的,我先去洗澡了。” 沈泊原笑笑,道了声晚安。 早上丁其过来接他们,沈泊原背上琴包下楼,赵素兰盯着看了一会儿,沈泊原突然有点不自在。 琴和琴包都是以前老爸买的,这么多年都没换过。老妈看到了,一定认得出来。 许之湜像是感应到一般,轻轻在他手背上揉了揉。 车上留了后面一排和一张单独座位,王珂的贝斯得斜放在后排,后排就只能坐两个人。 “姐,你坐那个单独的座,舒服点。”丁其说。 赵素兰上了车。丁其背过身说:“你俩不用太刻意,一般人不会往那方面想。” 许之湜笑了笑,“哥你真是太操心了。” 丁其在车窗上照了照自己的白头发,转身在他们背上一拍,“赶紧上去吧。”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很放松,许之湜上车后就倒在靠窗的一边睡着了。 沈泊原知道他是想避嫌,但听到许之湜的额头第二次碰到车窗时,他拿起备着的小枕头垫在肩膀,起身把许之湜的头轻轻拢到枕头上。 许之湜被这一动静吵醒,但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前面座位上,赵素兰听见声音回了下头。 沈泊原尽管知道赵素兰看不出什么,但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后背肌肉都有些紧绷。 赵素兰看着他们轻轻笑了笑,就又回了过去。 窗外的风景在一小面玻璃窗外闪过,沈泊原看着,逐渐也靠着许之湜的脑袋睡着了。 喊醒他们的是开门的声音,风从外面吹进来,沈泊原揉了揉眼睛,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 “醒醒,到啦。”赵素兰说。 沈泊原直起身,才发现自己靠着许之湜睡着了,许之湜手撑着脑袋靠着窗户,“醒了?” “小许脾气真好呢,你中途脸都快贴他脸上去了。”赵素兰打趣道。 沈泊原抹了下脸,拿了旁边的贝斯,“妈,帮忙把乐器拿一下。” “行,你递给我。”赵素兰站在车外,接过琴包。 车里只剩两个人,许之湜轻声问:“担心了?” “没……”沈泊原顿了顿。 “写脸上了。”许之湜笑笑,“你睡得挺安稳的,阿姨逗你呢。” 沈泊原笑了,“变相夸你啊。” “那不然呢。”许之湜拍拍他后背,“走吧。” 他们先去酒店稍作休整,一起吃过晚饭后,乐队先去livehouse彩排。 “妈,我等会儿发你微信你再来,不然在那也一直等。”沈泊原说,“你休息一会儿, 晚上演到挺晚的。” 赵素兰正好坐了挺久车,也觉得有些疲惫,吃完饭后便回了酒店。 巡演的这家livehouse做得很有特色,工作人员带他们先逛了一圈。乐队准备等他们人齐了,把设备调整好之后去把歌单灯光过一遍。 到休息室歇脚,王珂又出去接了回电话,回来的时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于霄飞快站起身,搂住了她。 “我妈……她凭什么……”王珂哭得断断续续。 于霄抱着她抬抬手机,在屏幕上打字。 沈泊原和许之湜走到后巷去,给王珂留些空间。 于霄私聊他们,说是她妈最近在问她要钱,闹得很凶,这一站离她家很近,她妈还威胁她要过来。 许之湜靠着墙蹲下,叹了口气。 沈泊原笑笑,把口袋的烟摸了出来,“帅哥,来支?” “嗯。”许之湜笑了笑又站起身,从烟盒抽走一支。他很久没抽烟了,因为要保护嗓子,只是很偶尔地蹭两口沈泊原的。 沈泊原点起烟,抬起手挡住风,低下头引燃许之湜嘴里的烟。 沈泊原眼尾的睫毛向下弯,略长些,许之湜咬着烟吸,盯得入神第一口就呛着了。 风扑扑从巷子钻过,恍然像回到了以前。许之湜轻咳着咬掉爆珠,薄荷味散了开来。 “那个时候你把我烟抢走了,还记得吗?”许之湜说。 沈泊原笑了笑:“记得。”他牵着许之湜的手腕,许之湜的手被风吹得有些冷,他轻轻吻了吻他的纹身。 一支烟没抽完就碾掉了,巷子口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 “小许!小沈……”王珂站在那儿喊他们,却被截了断。 “王珂?!”巷子口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一头枯黄毛发的女人拽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她说:“你站这。”随后立马冲了进来。 许之湜和沈泊原都没来得及反应,那女人冲过来时,看到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瞪大了双眼,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许之湜看见她嘴巴张开,而沈泊原几乎是同一时刻放开了手,挡在许之湜面前。 第140章 死变态。恶心。 许之湜当然什么也没有听见。 耳旁是沈泊原温热的手掌,他的袖口还有没散去的烟味。 眼前没有面目狰狞的女人,只有沈泊原琥珀色的眼睛,和勾起的唇角。 “啪!”沈泊原听见身后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许之湜抬手覆在沈泊原的手上,沈泊原的手用力了些,一半手掌靠在脸颊上,许之湜被迫看着他。 “你以为你能跑去哪!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给点钱能要了你的命是吗!你不管我你也不管你弟弟了?!” “天天和一群不三不四的社会败类混在一起,回家也丢脸!” “你说什么!”王珂撕心裂肺地喊。 “你还敢顶嘴,你个婊.子……” 有安保人员冲了过来,身后卷起风。时间像被拉长了一般,可明明才过去了一分钟。 沈泊原笑了笑,牵住许之湜的手,把他带去后台。许之湜余光看见王珂捂着脸,于霄把她抱在怀里,眼眶通红。 许之湜被沈泊原带着坐下,有些费劲地喊他的名字。 “小湜哥哥,待会儿演出结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沈泊原说。 “现在不行吗?”许之湜问。 “嗯,不过解决起来可能会很麻烦,你还听吗。”沈泊原笑了笑。他的后背还有些发凉,可能是刚刚靠在墙壁上太久了。 许之湜拉住他的手,“我听,你告诉我。” 沈泊原点点头,又说:“我给妈妈打个电话,还有一会儿要演出了。” 沈泊原去门口接赵素兰。这会儿人进去的差不多了,他把赵素兰带到后台去。 “哎?你们还有十分钟上台了。”丁其急匆匆走出来正好看到他。 “行,我马上过去。”沈泊原说。 “要不我来带着吧,”丁其刚刚解决完另一边王珂的事情,他不希望演出再有什么岔子,“正好我要去趟控制室,给她拿下通行证和耳塞。” 沈泊原想拒绝,但赵素兰拍拍他,“你去,我跟着你们丁哥。” 沈泊原看了眼丁其,“那麻烦了哥。” “跟我客气呢。你快去吧,待会儿我带她去你那。”丁其说。 丁其带赵素兰拿了通行证,又把耳塞递给她,“姐,这耳塞待会儿你开场就戴着,因为里面声音很大,怕你不适应。” 赵素兰挂上通行证,“谢谢。” “噢,待会儿你要是想清楚点看小沈表演,你就跟着那个摄影师走就行,她会去舞台下面拍照的。”丁其刚说完,就被场控喊了一声。 “你还要忙吧,我自己过去就好。”赵素兰说。 “行。”丁其把她带出去,“你走到走廊尽头那边的房间,哎……几号来着,我有点忘了。你到时候看一下吧,反正小沈他们在那候场,待会儿他带着你。” 赵素兰不想再麻烦他,和丁其分开后,独自往走廊尽头走。 两旁都有不少房间,只有一间开着门,透出来白色的亮光。 赵素兰打开门,却发现是监控室,刚想退出来,她看到亮着的房间就两三间,于是寻找了一下。其中一个框里,有两个人正靠在一起。赵素兰认出来沈泊原,记住房间号,退了出来。 沈泊原回来的时候,许之湜对着镜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阿姨呢?”许之湜听见声音。 “丁哥带她去拿东西了。”沈泊原拉了张凳子坐到他旁边。 “别多想,小湜哥哥。”沈泊原拉过许之湜的手握了握,像安慰他也像安慰自己,说:“就算别人说什么难听的话了,也别往心里去。两个相爱的人拥抱、亲吻又有什么错呢?” 许之湜抬头看着他,一如既往的纯粹清澈。沈泊原真希望许之湜不受一点伤害,能平安开心地每一天每一秒。 许之湜抬起手,点了点他的脸,“你光安慰我了,你也笑一下。” 沈泊原撇了撇嘴,把酒窝给他戳。 许之湜笑了起来,眼下的痣动了动,沈泊原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之而动,突然特别想吻他。 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爱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瞒一辈子? 赵素兰看了眼房间的号码,小心翼翼地打开。 门露出一条缝,里面的光斜斜一道照出来。 她抬头,看见沈泊原低下头,吻住了那个在车上靠着他肩膀的男孩。 沈泊原指着照片说,这是我们乐队的主唱。他笑了笑,说,叫许之湜。 赵素兰腿软了一下,后退一步,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嘴。 -------------------- 嗯……打一下晚到的预防针…… 第73章 言不由衷 演出过了几首比较躁的歌,沈泊原看见台下摄影师过来拍照,旁边赵素兰也跟了过来。 沈泊原下意识端正了慵懒的站姿,朝老妈笑了笑。 前排的乐迷欢呼起来,沈泊原按着和弦,耳返里是许之湜清澈的嗓音。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赵素兰眼眶里噙满泪水,又流满了整个脸颊。 沈泊原突然感觉心脏抽了下,或许是他们都觉得走到今天实在是太过曲折。 结束完演出,沈泊原在后台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老妈,很快拨过去电话。 电话响到最后一声才接。 对面赵素兰的声音有些微弱,“小原,你找我吧?我有点困就先回酒店了。” 第141章 “妈,你没不舒服吧?”沈泊原担心她在嘈杂的环境里会感到不适。 “没有没有。”赵素兰说,“往常这个点我就快睡了,想着你们年轻人结束了还要吃个夜宵,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沈泊原顿了顿,说好,“那我给你订下明天的早餐。” 乐队结束签售后,去当地有名的一家大排档吃夜宵。周围热热闹闹的,许之湜喝了一点啤酒,脸颊就有点红,“你之前说要告诉我的事是什么?” 沈泊原笑了笑,看着大家都笑盈盈的,突然有些犹豫,“你猜猜?” “还让我猜。”许之湜埋怨了一句。 “我反悔了,想明天告诉你。”沈泊原笑了笑。 许之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 沈泊原问:“这么快就答应了?” 许之湜喝了口啤酒,眯了眯眼睛,“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告诉我,多久我也可以等。”沈泊原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在他手指上碰了一下。 巡演还剩下最后一站北京,大家都像解放了似的,玩到很晚。许之湜和沈泊原准备回去的时候,王珂还拿着冰袋敷脸,喊着:“我还要喝。” 那个巴掌断绝了所有的关系,但扇得也真挺狠的,王珂整场都用长发挡着脸,现在还有点肿。于霄摸了摸她的头,让他们不用担心先回去。 虽然今天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因为狂欢似的演出,盖住了那些血淋淋的疤痕。摇滚好像总是想要撕碎一切,却又往往治愈那些痛苦。 回酒店时,沈泊原背着琴包,莫名觉得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或许是因为老妈能够支持他继续玩吉他,也或许是乐队将要迈入下一个阶段。 目前的困难似乎难以逾越,但总会有办法。 隔日,沈泊原醒得特别早,窗外还蒙蒙亮。不过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许之湜靠在他怀里,随着呼吸起伏的肩膀,让沈泊原看得忍不住亲他头发。 直到许之湜翻了个身,沈泊原小心翼翼起床,准备跟老妈吃个早餐,再给许之湜带回来一份。 去北京是下午出发,他还有足够的时间送老妈去车站。 洗漱完换好衣服,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猛得震动起来,沈泊原怕吵醒许之湜,迅速拿起来走到外面的走廊,才接起电话。 他才发现是老妈打来的。 “喂……妈。”沈泊原说。 对面一道女声,语气焦急:“沈先生是吗,刚刚赵素兰女士来餐厅用餐的时候,突然昏倒,我们喊了救护车把她送去医院……” 沈泊原的手猛得颤了一下,他愣在原地几秒,才用力地朝大门飞奔过去。 清晨的脸扑在脸上是舒适的,带着特有的万物复苏的气味。 沈泊原听着呼啸而过的声音,大脑却无法转动。 他发现高兴和惶恐原来是一种心情,心脏像是被什么扯了一把,立刻被抛在半空。 闻到消毒水味道的时候,沈泊原下意识有些反胃想要呕吐。他站在门口缓了好一会儿,甚至有护士上来询问。 病房里挺空的,就老妈一个人。她躺在那,盯着头上悬挂的盐水发呆,将要闭眼时,她看见了自己,立马撑着手肘想要坐起来。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沈泊原赶忙过去扶了下她,“妈,你……怎么了?” 老妈想要抓住他的手,沈泊原右眼猛跳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老妈的手悬在那半刻,随后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哽咽着说:“又给你造成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 沈泊原根本不知道老妈为何又会突然住院,他不清楚是什么事情引起了她巨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发现这样的场景一下子把他拉回了以前。 他站在那什么也说不出来,嗓子像是被风刮了一刀。 “你这几年过得也很辛苦对不对?”赵素兰头发凌乱,手背布满了老年斑,她自顾自喃喃道:“你本来成绩那么好,高考突然考砸,肯定是因为被我影响了,是吧……但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办法,我振作不起来,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你爸爸的事情。” “我知道这不是推脱的理由,把你一个人抛在国内那么多年……” 沈泊原拉住她的手腕,有些呼吸不过来,她不知道是什么勾起了老妈的回忆,他只能说:“妈,没有,没有,你别说了……” 他不想听,也害怕听,即便那么多年,那个噩梦也依旧无法完全醒过来。 赵素兰反抓住他的手,整个人偏身坐到床沿,眼神里露出那熟悉的空洞,“你怪妈妈吧,小原,我宁愿你怪我。以前你那么喜欢吉他,我还说了那样的话。你站在舞台上,大家都为你欢呼,我应该感到高兴的……” 她越说越激烈,声音像是被扯着说出来的,越来越沙哑,“可是……” 沈泊原抓着的手在颤抖,他已经分不清是老妈的颤抖,还是他本身在发抖。 “可是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啊。”赵素兰已经泣不成声,她弓着背,每说一句话就需要喘一口气,“你亲了他……两个男生……怎么会是这样呢,你怎么会是同性恋呢。” 沈泊原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进入不了肺里。 肺和心脏正在急剧收缩,掐着他的呼吸,空气只能流转在鼻子和喉咙。 他后背一阵阵发凉,突然之间,攥着他的手松开了。 第142章 “嘭”地一声闷响。 骨骼和瓷砖撞击,又闷又沉,让心脏都颤抖。 赵素兰跪在那,扯着他的裤腿,脊椎在单薄的衣服下清晰可见。 “对不起小原……是我的错,让你走了弯路,是我让你走了弯路……对不起。” 沈泊原觉得自己脸上也在发凉,他说不出话来。那沉闷的声响还一阵阵地荡在身体里。 他咬紧牙关,用尽所有力气,把赵素兰扶起来,“妈,妈,你听我说。” 赵素兰努力地缓着,抽泣声变小了些,沈泊原扶着她的肩膀。 沈泊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不知道老妈到底是因为同性恋,还是因为她觉得是自己的错。 可是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如果承认了,那么老妈只会认为是自己的缺席造成了这一切。 “妈,我们开玩笑呢,开大了,开过头了。”沈泊原一字一句,“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的,我也没有走弯路。” 赵素兰的气息一点点变平,“什么玩笑?你们在开玩笑?” “嗯。”沈泊原分不清自己是在颤抖还是点头,“真的,以后不这样了。” 赵素兰看着他,眼睛发肿,里面布满了血丝。 “我没有走弯路,我也不怪你,你回来了,我们就好好生活。”沈泊原说,“你现在好好休息,然后我带你回家。以后乐队签约了北京,我还可以把你接去北京玩……” 赵素兰重新躺下,她的眼神有些涣散。沈泊原帮她把摇晃的盐水瓶停住,摸了摸她冰凉的手背。 赵素兰问:“你真的不是……” 沈泊原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我不是。” 沈泊原从病房里出来,止不住猛烈地咳嗽了一声。周围有人朝他看过来,脚底的凉意直窜上来。 他看着好多双眼睛。探究和好奇。 他捂着嘴冲去厕所,蹲在马桶边,剧烈地呕吐,可是他什么也没吃,只有胃酸和苦涩的胆汁。 再次震动的手机从口袋里滑到地上,嗡嗡嗡嗡,上面是一个备注。 他晃到了一眼,开始更加激烈地干呕,他跪了下来,无力地一下下拍着地。 他不是。他不是。 手机停止震动,上面显示“未接来电5小湜哥哥”。 许之湜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妈着凉了不舒服,带她来医院看看,有点急,所以一直没注意电话。”沈泊原的声音很平静。 许之湜才算松口气,“阿姨没事吧?” “没事,陪她打了瓶吊水。”沈泊原说,“小湜哥哥,帮忙收一下行李呗。” “咦……突然这么娇。”许之湜笑了笑。 沈泊原把电话紧紧贴在耳朵边,为了更清楚一些。 “我都收好啦,你那边有需要就喊我。” “好,你们吃饭不用等我。”沈泊原说,“我送了我妈就回来。” 许之湜说好。 沈泊原笑了笑。许之湜总说好,好好好,什么都好。 “明天北京最后一站了。”沈泊原说。 “嗯,怎么啦?这就伤感了?”许之湜问。 沈泊原站在走廊,窗外是白色的住院大楼,看不见远处。 “想跟你说句话。”他说。 许之湜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听见。“看你小湜哥哥好欺负啊,总逗我。” 沈泊原笑了笑,“小湜哥哥。” “嗯。”许之湜应答的声音轻盈地落在他心头。 “我特别特别爱你。” 第74章 无法停留 北京已经挺冷了,天边火烧般的晚霞暗淡下去,许之湜拿过毯子盖在沈泊原身上。他的眉头一直皱着,睡梦中也这样。许之湜小心地揉过好几次,没什么效果。 沈泊原的眼眶还有点肿,加上电话里突然说的那句话,许之湜肯定他有事瞒着。 可沈泊原说,他会告诉他,于是许之湜相信他,也觉得自己可以慢慢等待,反正他们还有一辈子。 夕阳的余辉落在沈泊原的眼皮上,睫毛也被照得根根分明,变成金黄色。 许之湜勾了勾嘴角,在手机上打下最后一行字,点击定时发送。 随后他抚上沈泊原的手,看向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 丁其到了酒店后,要去和悦音唱片的人吃顿晚饭,走之前再三叮嘱他们:“今天不准熬夜,不准抽烟不准喝酒,不准放肆。” 刚转身又转了回来,“哎哎哎,算了,保持正常心态,该吃吃该喝喝,平常怎么样就怎么样……” “好了好了,都要变成神经病了。”王珂挥挥手,“赶紧的,我要去吃老火锅呢。” 许之湜和沈泊原就准备在酒店休息会儿,晚点再出去觅食。 许之湜刚把外套脱下,沈泊原就走了过来,把他带到床上。 许之湜挺身亲了他嘴角一下,沈泊原愣在那儿几秒。 “刚说不能放肆呢。”许之湜笑道。他漆黑的头发散开在雪白的床单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沈泊原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喉间泛起一阵阵的苦涩,他猛得低头吻住许之湜,落下的时候却又很小心,很轻,像吻一朵柔软的花朵。 许之湜勾住他的脖子,和他交缠着呼吸。下一刻,沈泊原却抓紧了他的手,压在头顶。吻变得有些凶猛,夺着他的呼吸,许之湜感觉自己的嘴唇被狠狠咬了一口。 第143章 “嘶……”许之湜抿了抿嘴。 沈泊原顿时松开他的手,撑着抬起头,眼眶通红,好像要滴出血来。 许之湜愣了愣,随后小心地用手指从沈泊原紧皱的眉间慢慢滑到鼻尖。 “怎么了?”他轻声问。 沈泊原没有说话,低头吻了下来。 许之湜迷迷糊糊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摸手机看一眼,已经十点多了。 他习惯性地摸摸身边,没有人。他喊了声也没人应。 沈泊原电话接得倒很快,“醒了?我买了晚饭。” “好。”许之湜松口气平躺下来,腰还有点酸。 沈泊原几分钟就回来了,许之湜坐在床边还有点晕乎乎的,沈泊原笑了笑走过来,“还不饿啊?” 许之湜抬手,“抱我起来。” 沈泊原无奈地搂起他的腰,许之湜环住他的脖子,嗅到一股很淡很淡的烟味。 “你抽烟了?”许之湜随口问。 “没,别人抽的,我在那待了一会儿就有味了。”沈泊原说。 许之湜盘着腿在沙发边吃饭,沈泊原开着电视看,恍惚回到了他们的出租屋。冬天最冷的时候,他们有时候就盖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好晚。 明天晚上一切就尘埃落定,许之湜不紧张,反倒困得特别早。 电视放着,他迷迷糊糊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翻个身,沈泊原撑着头看他,“睡呗。” “晚安。”许之湜看时间还早,也不好催他一起,搂着他,吸吸他身上的味道,又闭上了眼。 沈泊原撑着头,一动也不动,放轻了呼吸,细细地描摹许之湜的脸。 他们拥抱、接吻、做.爱,沈泊原记得他每个神态和表情。此刻却像怕遗忘一般,眨眼也不舍得。 他说他不是同性恋,那他们这样算什么?算一个巨大的玩笑吗。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再想这些,总会过去的,等乐队先顺利签约,他可以和许之湜一起解决后面的困难。 他这样给自己洗着脑,直到天蒙蒙亮,曙光告诉他,又一天了。 中午,安迪找他们吃了顿饭。一聊聊到挺晚,乐队就准备直接过去彩排。 北京收官这场,livehouse的场地也格外大,当初票都没卖完,现在甚至要从黄牛手里抢。 歌单没太大变化,只加了一首下个专辑的预告,所有一遍顺下来,大家都放宽了心,准备全身心享受今晚。 许之湜上了趟卫生间回来,沈泊原没有待在后台。沈泊原能去的地方也不多,他走到后门口,看到沈泊原果然靠着门在抽烟。 “怎么了?偷偷站这抽烟。”许之湜笑了笑,“紧张了?” 尽管他们巡演了那么多场,但是依旧会紧张,最严重的一段时间,王珂上场前得吐很久。 沈泊原无法形容他现在脑子动不过来的感觉,顺着说:“有点儿。” 他的心脏隔一阵就会像被拧一下,他知道那是某些症状开始的预兆,但是他极力忍耐着。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他全身心投入进来,不想有任何岔子。 可许之湜牵住他的手时,他忍不住浑身发冷,开始颤抖。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颤抖就会没那么明显。他不想让许之湜担心。 “小湜哥哥,那天我说要跟你说个事情,还记得吗?” “嗯,你要现在说?”许之湜笑道。 “走,去后台。”沈泊原也笑了笑,然后示意他自己先掐个烟。 许之湜先进去,沈泊原看着他背影,深深地吸了口烟,缓住自己的颤抖。 后台有一把木吉他,价格挺昂贵的,是一位工作人员的。 沈泊原借了过来,拉了张凳子坐下。 许之湜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听见沈泊原扫下了弦。 木吉他音色质感浑厚温暖,可许之湜听得后背发麻。那是他在cd机里听过无数遍的《失重冬》。 后台所有的人都慢慢停下手里的事,安静了下来,似乎把世界留给了他们。 “词就写了一句,我特别想听你唱,我才能继续写下去。”沈泊原笑了笑。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听见许之湜唱这首歌,就仿佛以后没机会了一样。 许之湜无奈地笑了笑,说好。 沈泊原按着和弦,他说我就教一遍。 许之湜只知道自己的表情应该挺滑稽的,可那句歌词让他听一遍也都一辈子忘不了了。 沈泊原弹到副歌部分,指尖的茧滑过琴弦,一阵刺痛。 许之湜是这会儿哼唱着的:“爱是融化潮湿的雪,渴望停留在你肩。” “大家好,我们是凝雨。”熟悉的开场词,场地楼上楼下的观众尖叫欢呼起来,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沈泊原背上吉他,看见靠近他这里前排的乐迷全神贯注地盯着他,脸上笑盈盈的。 他们在笑什么? 整个场地的人挤得黑压压的,他们张着嘴巴在说什么? 两旁音响里的声音里振着他的心脏,沉闷。 像骨骼撞击瓷砖的声音。 有人捂着嘴哭了。 沈泊原忽然胃开始绞痛,呼吸只进不出,整个人发冷。 “沈泊原!沈泊原!”许之湜用力晃着他的手臂。 沈泊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听不清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他觉得自己像是溺水了。 第144章 耳边偶尔像是音响坏掉发出尖锐的噪音。 “抱歉,患者抢救无效。” “要是你没弹吉他就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 赵素兰跪了下来。 一道一道力量把他往一个地方拽。 许之湜蹲在他面前,抓着他的手反复揉搓,“你怎么了沈泊原,别吓我。” 沈泊原终于呼出一口气,不清楚自己怎么在这,“演出不是开始了吗。” “不舒服就不演了,没关系的,”许之湜急得满头都是汗,“我带你去医院。” 他站起身要拽他,可沈泊原唔了一声,抓着旁边的垃圾桶呕了出来。 场地里的医生过来查看情况。丁其听着场地里观众的唏嘘和骂声,一脸严肃,皱着眉很焦急,“要不要喊救护车。” “不用不用,我缓缓……”沈泊原极力拉回一丝理智,“能演,能演。” 可他刚想站起来,就硬生生跪了下去。那个沉闷的声响从膝盖震到心脏。 王珂拿过来温水,于霄急得跟工作人员在交流怎么跟观众道歉。 为什么?沈泊原觉得他们应该痛骂自己,在最后关头掉链子。可是每个人都在为他努力解决问题。 许之湜一下下顺着他的后背,“没事的,都没事的。” 沈泊原先是听见台上有人在道歉,然后听见工作人员说外面在疏散人群,又听丁其说去医院…… 等他缓过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焦头烂额。 “发生什么了,慢慢告诉我,好吗,我们一起解决。”许之湜柔声说,“都会好的。” 沈泊原看着他。 还要怎么慢慢来? 慢慢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不是同性恋。 还是接吻拥抱了,还要对自己说,我不爱你? 演出中止。工作人员帮忙背着吉他,带他们出去。丁其先出去把车开过来。 门打开,外面的风呼啸着吹进来,像是尖叫,许之湜莫名觉得心一惊。 工作人员在前面走着,走出门口的时候,猝然有人喊了起来。 许之湜拉着沈泊原,看到外面围着人群。意识到有人要堵他们时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回事啊!人不是好好的吗!”有人冲了过来,“说不演就不演!” 工作人员吓一跳,跑过去拦着人。王珂、于霄东西都顾不上拿,直冲过来。 人群开始不停地推搡,爆发着期待的演出骤然中止的怒气。 “操!说清楚啊!一个解释也不给就想走……” “我们大老远飞过来就给我们看这!” “给个说法啊,装死啊!” “赔钱!” …… 许之湜能理解怒气,可当下之急是沈泊原的突发情况,他极力喊着让他们先去医院,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越说越激烈,拦在沈泊原面前的工作人员因为背着琴包,本身就施展不开。混乱之中他被人拽住琴包往外拉,一个踉跄,连人带琴摔在地上。 这一动静让推搡暂时停了停,但后面不知情的人又准备压过来不让他们走。 许之湜看见地上的琴包被人踢着,还是有人往这挤,无数双脚随时都会落下。只要一脚下去,沈泊原的吉他必断无疑。 他不想让沈泊原再难过了。弯腰伸手过去捡的时候,许之湜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本就重心低,他直接一下趴倒在地上,手掌擦着水泥地摔了出去。 外面喇叭疯狂地滴着,沈泊原急着要过去拉起许之湜的时候,又被人往后拽了一把。 他看着那本该踩在琴颈上的一脚,不偏不倚踏在了许之湜左手的手腕上。 许之湜痛得整个人眼泪都出来了,连喊出来的声音都丝毫发不出。 模糊的视线里,沈泊原拽着人,一下又一下。 喧闹的声音里只有一句句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 原本在疏散人群的所有安保人员终于赶过来了。 丁其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只见到了沈泊原把人揍得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一幕。 第75章 如梦一场 录完笔录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沈泊原被夜风扑了阵,冷风从肩膀直灌到脚底。 刚开始在里面差点起争执,现在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丁其等在门口,整个人像是被烟味腌过,“走吧。” 沈泊原知道是要去医院,很快坐上出租车。车内很安静,外面的城市在正在熟睡,只有司机师傅开着另一部手机在听电台。 沈泊原很平静地说:“丁哥,乐队一直是许之湜的梦想,我陪着走到现在,已经不适合了。” “签约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弥补。” 丁其被他的话一愣,几乎是不可思议,但还是沉着气,“他说等你这里解决了,要立刻见你,你见了他自己说。还有其他的事,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说。” 沈泊原觉得整个世界都按下了静音,正值深夜,值班的护士也有些昏沉。 丁其带着路,最后停在病房门口,“手腕是骨折,但能恢复好。他爸妈也知道了,给他找了很好的医生。” 沈泊原点点头,没有说话。 丁其想再说什么,嘴巴微张,却只说了句:“我不进去了,你们俩好好说,别冲动。” 沈泊原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看进去,许之湜闭着眼睛躺在那,沈泊原就觉得固好的心理防线一瞬间倒塌,随之而来的痛苦就要把他抽筋剥骨。 第145章 他打开房门走进去,许之湜就睁开了眼,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抬了起来。 “别动。”沈泊原说。他看着许之湜左手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眼眶发酸。 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许之湜急迫地问他:“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泊原捏着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没事。” “你总说没事,你又这样了。”许之湜说,“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解决不了两个人扛着也比你一个人闷声忍着要好……” “然后就像你的手这样?”沈泊原抬眼打断了他,“为了一把吉他,值得吗?” 沈泊原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责怪,许之湜只读出来沉下去的平静。而这样的平静让他心中升起来的害怕越来越重。 他知道沈泊原一定会为了这件事情生气,自己也明白受伤的情况并非小事。 他也找不出借口来。那个时候,他的的确确是害怕吉他再被踩坏。他不想让沈泊原自责演出中断,连最珍惜的吉他还要被踩断。那样太崩溃了。 “我知道,但能恢复好。我也有点冲动了,下次不这样了……”许之湜小声说。 沈泊原皱起眉,“没有下次了,许之湜,你可以不弹钢琴,但是不能弹不了钢琴,你明白吗?” 许之湜着急地反抓住他的手,然后又撒娇一般道:“我知道了,我明白。” “和我在一起,快乐吗?”沈泊原突然问。 许之湜猛得愣了愣,心中某个不敢去想的事情,还是被硬生生地扯了出来。 从沈泊原走进门口的那一刹那,他就开始感到不安,一晚上的事情实在是太混乱了,他害怕沈泊原会提出分手。 没等他说话,沈泊原就开口了:“你说我总是自己藏着事不和你说,可是说了,就会有解决的办法吗?” “怎么会没有呢?”许之湜着急道,像是抓住什么稻草一般,“不论好的坏的,都会有办法……” 沈泊原摩挲着他的手指,“办法有时候就是妥协。这方妥协或是另一方妥协。” 他顿了顿继续:“我妈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她看见了。然后她跪下来问我,是吗,你是吗。” 沈泊原没说那三个字,许之湜的呼吸却骤然变轻。 扪心自问,他也不敢毫无顾忌地出柜,如果亲人跪在他的面前,他不会比沈泊原的状况更好些。 “她都跪下来了,我还怎么让她妥协。”沈泊原依旧很平静,许之湜知道他已经把事情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 他仿佛又看见了沈泊原被困在了记忆里。 没有办法。 许之湜突然非常害怕沈泊原问他要怎么办。 因为他也没有办法。 但沈泊原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沈泊原想,他早就不该玩吉他了。那个时候如果及时收手,老妈不用接受这么多,许之湜也不会躺在这里。 只是如果这样,他也不会认识许之湜。 他抬头看了眼点滴,刚过一小半,便再自私一次,认为是时间留给他最后的温柔。 “睡一会儿吗?”沈泊原笑了笑,“一晚上没合眼,再过一会儿倒是要天亮了。” “我不困。”许之湜很快说,“你去哪儿?” “我不走,陪你休息会儿。”沈泊原说,“你不困的话,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 许之湜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 沈泊原趴在他手边,说话很缓,很轻,许之湜一晚上提着的心才轻轻放下一些。 - 一三年秋天,太阳还依旧很晒。 沈泊原拿了家里的木吉他,准备去琴行换弦再做个保养。 “那琴总共没多少钱,保养就要花不少吧。”老爸笑了笑,一边换鞋一边说。 沈泊原背着琴包,他已经和老爸一样高,他揽过老爸的肩,“那老沈给我换一把呗。” 老爸努努嘴,“可以啊,老爸刚发工资呢,有钱。” 沈泊原嘿嘿笑了起来。厨房里老妈探头出来:“你俩大声密谋啥呢,那小的不用学习啦,整天弹琴要去当音乐家啦?” 沈泊原抿紧嘴,和老爸忍着笑对视一眼。 “弄完琴早点回来吃饭啊,给我带个生抽回来啊,生抽不是老抽!”老妈说。 “知道啦!”沈泊原兴冲冲地应了一声,跑下楼道。 琴行老板给他琴做简单保养,沈泊原看着墙面上的吉他。 跟上次来的时候比,墙面上换了很多新的琴。 沈泊原一眼就看中最上面一层中间的红色吉他,它比木吉他的琴体薄,形状也更漂亮。 “你喜欢?那把红色的?”老爸凑过来问。 沈泊原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看的那一把?” “哎哟,小沈我还不了解嘛。”老爸笑道。 沈泊原笑着撞了下他的肩膀。 “老板,那把琴能试试吗?”老爸问。 沈泊原扯住他衣服,“哎哎哎,爸,你真买啊!” “试试啊,试试还不行?” “那老妈那里……” “她就是嘴上说说,你要真想走音乐这条路,她肯定不会不支持。” 沈泊原没说话,其实他也想过走音乐这条路,但是家里的经济状况并不足以让他很轻松地去走这条路,以后等他自己赚了钱再慢慢学也没关系,人生还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嘛! 第146章 老板给他拿下了琴,热情地介绍着,“这个是电吉他,要插电弹!用了效果器呢,还能有不同的音效,比木吉他的玩法要多些。不过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不喜欢的人就觉得它吵。” 沈泊原认真听着,老爸说:“我们没了解过,你可以弹一段听听吗?” “好啊,我来调一下。”老板笑盈盈地背上那把红色电吉他,连上音响。 音响里发出一些刺耳的声音,琴行老板退后两步,笑着说“来段经典solo啊”,他低头拿了枚拨片,利落扫下琴弦。 音响里传出来的电流音让沈泊原瞬间怔在原地。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琴,幻想自己抱着它弹的样子。 老板揉着弦,表情跟着琴声一起陶醉。 那起伏蜿蜒的琴声让沈泊原从后背到脖子到大脑,全身都直发麻。 后来沈泊原才知道那是很经典的一首歌,叫《海阔天空》。 “怎么样?是不是比木吉他帅!”老板笑着问。 “喜欢吗?”老爸问。 沈泊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全是冒起的鸡皮疙瘩,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琴要多少钱?”老爸问。 “这把是国外进口的,再整个带效果的音响,全套下来也要一万多了。” “那有点贵啊。”老爸说。 “哎,哪门乐器认真学下来不贵的啊,你们真心想要,我送你们几节课。”老板说,“小帅哥,你试试弹弹吗?” 沈泊原听到价格的时候,就生出了不要它的想法。如果老爸真的给他买,需要两三个月的工资。 可是沈泊原真的很喜欢,如果可以,他想立刻马上带走这把吉他。 两个矛盾的想法在他脑海里疯狂争辩,沈泊原努力安慰自己,就算买了,高中也没有很多时间弹。再等等,等毕业了也可以。 “琴看音色,贵的肯定好。而且你又一眼相中,就它了,行不行?”走在回家路上,老爸问。 沈泊原摇摇头,“不用,太贵了。” “真不想要啊?”老爸问。 “我不喜欢,带回来也太吵。”沈泊原嘴硬道。越这么说,他就越想走回琴行,告诉老板他想要那把琴。 老爸看了看他,“好吧,那我去买个酱油,你老妈要催我们了。” 沈泊原心不在焉地吃完饭,那些想法在脑海里疯狂发酵。 少年心气大抵如此,想要的东西恨不得可以立刻得到,遥远的未来也恨不得立刻在眼前。 沈泊原有些生着没由来的闷气,想要的东西和现实的考量让他独自一人待在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 房门被老爸敲响,沈泊原有气无力地放下笔,应了一声。 “你睡啦?不说话我就进来喽?”老爸说完,就开了条门缝。 沈泊原猜到老爸要和他说什么,却又赌气般地别过头。 老爸进来,揉了揉他脑袋,“你有多少私房钱?” 沈泊原愣了愣,“怎么了?” “有多少,快说。” “你……没钱买烟啦?” “小屁孩,我老早戒烟了。”老爸笑了笑,“你想要那把琴吧?这几天闷闷不乐的,跟自己赌什么气呢,啊。” 沈泊原一下子红了眼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打开抽屉,把攒的一些奖学金和过年红包拿出来。 “哟,挺有钱呢,我拿走两千啊。”老爸说。 “你干嘛用?”沈泊原明知故问。 “你出两千,你妈出三千,剩下的老沈来。”老爸说,“你觉得可以吗小沈?” 沈泊原的眼泪啪嗒一下滴在灰色的睡裤上,立马深了一道。 “哎哟,买个琴还哭呢,高兴坏了给你。” “那老妈……” “她同意。”老爸说。 沈泊原抹了抹眼睛,“谢谢。” “一家人还说这个,生分了啊小沈。”老爸说,“不过得等到你生日的时候买,这琴就当你生日礼物了,然后老爸再给你定制个图案,这样就是独一无二的琴,行不行?” 沈泊原点点头,又被老爸摸了下头。 “哎!”沈泊原被摸了好几下头,有些不爽了,抬头发现老妈探个脑袋在房门口偷听。 他“噗”地一下笑出来了。 生日前一天正逢周末放假,一周的疲惫在此刻完全扫除。 他飞奔到家,已经快要饭点。 “老沈老沈!我们买琴去!”沈泊原兴奋地喊起来。 老妈在厨房做菜,满满当当的,他每周回来一趟,总要给他做顿“满汉全席”。 “来了来了!”老爸在房里喊。 “哎哟吵死了你们两个!家多大啊,说话要靠喊啊。”老妈无力吐槽。 “你留在家给你妈打下手,我过去。”老爸拿出手机,“看一眼,是这把对吧,确认下眼神。” 沈泊原睁大了眼睛,“就是它!” “然后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图案,你的名字,yuan,好看不?老板说能帮我镶上去。” 沈泊原跳起来抱了抱老爸,“老沈你快去快回!”他撸起袖子去厨房干活。 “辛苦一下你了,老婆!”老爸说。 “哎哟快去吧哈哈!”老妈也笑了起来。 这天的夕阳是火红色的,染了半边天,美得像是油画。沈泊原心不在焉地择菜,边从窗户看着行人,期待老爸能快点出现。 第147章 天空慢慢又敛去余晖,厨房里弥漫着一道道菜的香味,把寒冷抵挡在外。 冬天,天黑得很快,沈泊原看着路灯瞬间亮起,但迟迟没有老爸的身影。 最后一道菜了,老妈等了一会儿走进厨房准备开始烧。“右眼怎么一直跳,哎,不等他了,我先做菜。” 沈泊原觉得心开始发慌,老爸出门已经快一个小时,从家走到琴行十几分钟的路程,怎么花费了这么久? 最后一道鱼端出来,老妈的手机在茶几上震起来。 沈泊原怔怔地看了几秒,而另一旁的老妈也才出声,“你爸吧?去接一下呢。” 沈泊原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眼联系人,果然是老爸。 他按下接听,就会收到琴已经买好的好消息。 可他莫名高兴不起来,他迟钝地按下绿色接听键。 里面传来一道女声:“你好,是沈骏的家属吗?” 沈泊原没听完,电话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大脑轰隆起来。 -------------------- 不跟榜单来了,码得快就库库更新 第76章 正确选择 许之湜的呼吸起伏着,沈泊原贪恋地看着。北京大概是要降温了,他后背有些发凉,抬手给许之湜掖了掖被角。 窗外已经蒙蒙亮了,盐水也快滴完了。 回忆结束把人推向现实的一刹那,沈泊原轻轻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他希望自己能不赌气,吉他晚点买也没关系,又或是吃完饭,和老爸慢悠悠地散步过去买,而不是被飞来横祸夺走一切。 后来,他希望能好好听老妈的话,不再玩吉他,那么也不会遇到许之湜,而老妈也不用再做出妥协,不用狼狈地跪下反省自己让他走了弯路。 那么这次,他能做出对的选择了吧。 睡梦中,许之湜还是抓着他的手。沈泊原轻轻低头吻在他的手腕,他看了眼那只受伤的左手,又轻轻地掰开许之湜的手指。 许之湜还是一下就醒了。 沈泊原看着他惺忪的双眼,柔声说:“小湜哥哥,你继续睡,我去喊护士给你换盐水瓶,马上回来。” 许之湜轻轻点点头,看到沈泊原在门口又看了他一眼,才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沈泊原低沉的声音似乎还在他耳边,很像那些睡不着的夜晚两个人从天聊到地,从蚂蚁聊到宇宙。 沈泊原跟他讲小时候自己赌气想要买吉他,他也想起来小时候因为不想弹钢琴而跟老爸老妈发生争吵的事情。 沈泊原后来说昨晚的事情不怪他,如果换成自己,他也会那样做的。 许之湜这才放心了些。相爱的人,伤痛当然也是互通的。 许之湜没有做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醒了啊。”于霄坐在旁边,“买了早饭,吃点儿?” 许之湜转了转头,“沈泊原呢?” 王珂说:“小沈?没看见他啊,他晚上来了?” “嗯。”许之湜撑着手想坐起来。 “那可能回去休息了吧。”王珂说。 许之湜因为缺觉头还很疼,吃过早饭后,他盯着左手的外固定架,心脏一阵发酸。 “你们帮我给沈泊原打个电话吧。”许之湜说,“我手机在旁边。” “噢好的。”王珂拿过手机,拨出去电话。 电话里说对方已关机。王珂看了眼屏幕,按了挂断,又打了出去。 但还是一样。 许之湜问:“怎么了?” “没人接。”王珂说,“是不是忘记充电了,手机关机了。” 许之湜坐在那顿了几秒,像是幡然醒悟般,他看着手上的输液贴,随即翻开被子下床。 “哎哎哎,你干嘛!你的手!”于霄惊讶地喊了一声。 许之湜顾不上阻拦,往门外跑。 沈泊原走了。 他骗人。 难怪昨天什么也没说,可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告别。 要是他早点反应过来就好了。 他往前跑得踉跄,左手不敢乱动,剩下的那只右手像是溺水挣扎的人伸出的手,混乱地在空中划着。 丁其揉着眉头正往病房走,就看见许之湜鞋子都没顾上穿得跑出来。他感觉自己活不过五十岁。 “你想去哪,你爸妈下午到,你想怎么样。”丁其拦住他。 许之湜脚步停下,通红的眼眶溢出来两行泪,“我要找沈泊原,让我去找他。” 丁其无奈地抱了抱许之湜,又叹了口气。昨天沈泊原那个状态他就猜到了,但他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说的。 许之湜哭得整个人都难受地弯曲,“丁哥你帮帮我……再晚一点,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有护士过来提醒,丁其只能带着他先回病房。 许之湜坐在病床上,整个人哭得直不起身,左手尴尬地悬在那,可怖地打着固定。 于霄和王珂心惊胆战地立在那不知道怎么办,但从对话里,听出来沈泊原是走了的意思。 “哭吧。”丁其又叹了口气。 许之湜整个人都有点像喘不上气,丁其实在看不下去了,“值得吗,一个两个的,把自己搞成这样。你们就是太年轻了,一点事情就比天还大。” “丁哥……我求你了,”许之湜断断续续地说,“你去找找他。” “你这么了解他,你觉得他想走,能找到吗。” 第148章 他像是完成自己的使命一般,朝许之湜走近了一步,“他说乐队是你的梦想,他只能走到这了。” 许之湜右手死死地抓紧床单,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什么……?” 丁其知道许之湜明白了。 沈泊原的意思就是他根本不在意乐队,只是跟许之湜在一起,才顺带着满足许之湜的愿望。 丁其不禁想埋怨起沈泊原,也觉得他残忍。把最为难的留给他来说,把最绝望的留给自己。 许之湜捂着胸口,再也发不出声音。 悦音的签约不出意外地被搁置了,安迪询问了事情的经过,拒绝了他们之后,也没有把话说死,而丁其并没有再去争取。 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现在只希望乐队的几个人能好好的,就比其他什么都强。 许之湜的父母过来了几天,许之湜只是沉默的一言不发,像是那场事故踩碎的是他的心。丁其也不能主动地透露其他。 北京的天越来越冷,天气预报显示,平城也即将迎来大降温。 大概又会是很冷的一个冬天。 许之湜出院的时候,北京整个街道都变成了金黄色。落叶铺满了地面,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回到平城后,他摸着钥匙站在门口,好几下才对准了钥匙孔,打开沈泊原的屋子。 其实没隔多久,可屋子里已经有灰尘味了。 他明白的,那个时候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他也再找不到沈泊原。 而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呼出口气,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最简单的家具。 他挪着步子,走到他们温存过无数夜晚的卧室,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空空如也。 窗户透进来的风吹着窗帘,布料刮着墙壁,鼓起又落下。 许之湜走了进去,看到床头柜上的东西时,整个人还是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他是恨沈泊原的。 一声不吭地走人,还骗了他。 沈泊原说乐队是他一个人的梦想,那他呢? 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乐队吗?许之湜当然不信。 许之湜当然也不会信恋爱时的接吻拥抱是假的,不信排练和演出时的热泪盈眶是假的。 可他恨沈泊原说谎,也恨他做出的选择。 许之湜忍着泪水和心脏的酸疼,蹲下来,攥住了床头柜上那枚小小的、冰蓝色的拨片。 -------------------- 下次更新,就是最后一卷啦 ==================== # 融化 ==================== 第77章 一行回忆 夏天无疑是摇滚乐最火热的时节,琴弦能扫出音浪,鼓槌能敲破半边天。北京到了深秋后,音乐节才稍稍地没有排得那么满。 “笃笃。”门被敲响。 “请进。”男声利落。 “小许哥,你的外卖。”王珂拖长了声音。 许之湜脚尖一点地,椅子转向门口,“珂姐,怎么是你送来的?” “我正好点了奶茶,一起拿上来了就。这破天气今天真热。”王珂说,“你喝吗?” 许之湜摇摇头,“你们喝吧。” 王珂回头看了眼,然后把一旁吸着奶茶的于霄拽了进来。 门一带上,她就原形毕露。 “操,我刚听安迪姐提到死鸟又要开巡演,临门一脚还不忘薅你羊毛。”王珂呸了一声。 于霄在旁边说:“你小声点,不然又要吵架了。” 许之湜笑了笑,“没事,他们准备巡演之前问过我。” “啧,你也真是,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又要少掉几天。”王珂说。 “也是最后一次了,之后也不会这么忙。”许之湜笑了笑。 王珂哦了一声,又吐槽了几句,才满意地离开了。 王珂口中的“死鸟”全名其实叫“海鸥白”,是悦音签的一支老牌乐队。 海鸥白的灵魂人物是贝斯手,词曲包揽,于是他们的吉他手便顺理成章地摆烂当工具人。 当初凝雨签约的时候一波三折,海鸥白的吉他手潘宁那时正狂热地追着凝雨,本来以为他们会顺利地签上悦音,结果不了了之。 潘宁在过后主动找上门。海鸥白的键盘手出了事,被公司解约。潘宁过来是希望许之湜可以去他们乐队当键盘手,而他可以帮他们补位吉他。后来凝雨成功签到悦音,潘宁也算是“功不可没”。 凝雨签约后没多久,连续出了几张专辑,一张比一张爆火,在悦音的咖位直线飞升。仅仅两年就几乎赶上了十年的老牌海鸥白。 凝雨爆火带来的最直观的就是钱。 丁其给乐队专门开了张卡,是从凝雨刚组建的时候就有的,一场场演出挣到的都往里面攒着。 出名之后,卡里的数字也愈加可观。王珂报复性地买琴,单独的排练室里,挂了一整面限量贝斯,最低的也要两万一把。于霄迷恋上乐高,办公的地方住的地方几乎无处下脚。 许之湜倒是没什么需要的,只是后来在海鸥白帮忙的时候,键盘坏了一次,拿了卡买新的。 买琴的那一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突然很想知道乐队到底是赚了多少钱,让王珂和于霄买了那么多东西,账户上还剩了一笔“巨款”。 他看了一眼账户流水,拉到几百几百进账的那会儿,有一笔三十万入账的消息。 第149章 丁其没把巴别塔酒吧卖了,队里也没人中彩票。许之湜琢磨来琢磨去,才发现那个时间正好是《rock again》发行一个月后风靡市场。 那个时候沈泊原已经离开很久了,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许之湜那时也发现,天大地大,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 做游戏编曲的钱,工作室早就支付给过他们,那么这一笔资金,一定是沈泊原留下的。这笔钱,是他们万一没签上公司的退路。 从丁其那里套了两回话,许之湜的猜测果然没错。 沈泊原把所有的退路都留给了他。 也是因此,他对沈泊原带上了恨意。 思绪被拉得太远,许之湜发现居然过去了四个年头。 爆火的速度太快,也有不好的地方。 那些在废楼里排练的日子、在livehouse演第一张专辑的时光就被狠狠地压缩成了一行字,在后来乐队专辑获奖的简介里被几个字带过。 他打开手机,刚点开《rock again》的游戏程序,门又被敲响了。 不过这次没等他回应,人就进来了。 “我的祖宗,你不嫌累我都嫌累,刚没休几天,你怎么又要跟海鸥白去巡演了。”丁其叉着腰气哼哼的。 许之湜知道丁其在担心什么,干脆直白地回答:“可你知道我闲不住的。” 丁其给他施压:“你自己知道限度在哪,我不想多说,但这回再把嗓子唱坏,我就直接让你休一年。” “好啦,”许之湜挂上笑脸,“我明白的,丁哥。” 丁其没再说什么,只想默默抽根烟。他瞄到桌上角落里的烟盒,两步并一步走过去拿起来。 “你又抽烟了啊,不是老早戒了吗。”丁其翻开烟盒想抽出来一支,才发现里面烟没少几根,但剩余的烟嘴全是瘪的,爆珠都被咬破了。 许之湜没来得及制止丁其发现他这些奇怪的习惯,看着丁其呆滞的表情,他立刻伸手抢了回来,“没抽了,不保护嗓子吗。” 丁其把烟盒扔他桌上,留下这几年来带乐队的总结:“玩摇滚的都是神经病。” 许之湜无奈地笑了笑,好一会儿才重新点开屏幕。 《rock again》的bgm又响起来,他点了更新资源包。 提示更新完成后,他依旧没动。 因为他总会在这个界面上停留很久。 《rock again》的音乐曲库上万首,剧情模式的第一章 节才是当初凝雨和perish一起编的曲子。 凝雨三个人都不怎么打音游,那感觉像是在加班,所以许之湜后续也并没关注游戏的动向。 只是他清楚地记得,游戏发行的第三天,痴迷游戏的陆贺打了一个跨洋电话过来,说他把剧情模式通关了。 当时陆贺并不知道他和沈泊原已经分手,许之湜沉默地听他兴致勃勃地讲这个游戏做得有多么精致。 “我靠,沈泊原的实力是真强啊,渲染做得巨好。”陆贺说,“我投在大屏上玩的,跟现场蹦迪一样。” “哎,这个写脚本的人也很厉害,我开头选的是鼓手角色,重组那一段剧情是在鼓手的第一视角,能看到前面的其他乐手。演出结束的时候,他们都围了过来,等我的指令。最后一个键按下的时候,所有乐器制音停下,我感觉我眼泪都掉下来了。” …… “许之湜你在不在听?沈泊原在你旁边吗,让我和他说两句。”陆贺越说越激动。 许之湜那会儿的声音刚恢复:“他不在。” 陆贺愣了几秒,小心地问:“你们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许之湜怕陆贺一下飞回来,就说了。陆贺没有痛骂,最后只是说,有空你去玩一玩那个剧情模式吧。 许之湜挂完电话就下载了游戏。他用了一天时间,不吃不睡,最后明白陆贺为什么要让他去玩。 当时沈泊原做建模的时候,他倒是一直在旁边,只是觉得复杂无聊也没有注意。 真到玩的时候,他才发现里面的每一个场景虽然做了修改,但都是凝雨走过的地方。 废楼、街头、还有每一个演出过的livehouse和酒吧。 手里的bgm已经放到了尾声。 很少有人会停留在主界面,把bgm听到最后。沈泊原大概是故意留的心思。 许之湜熟练地默数着321,原本狂躁热烈的摇滚乐停顿了一秒,清脆干净的木吉他声和钢琴声交织缠绕在一起,安静又不为人知地演奏了九秒。 在音乐重新播放前,许之湜熄灭了屏幕。 那首《失重冬》,他至今没能听到成曲。 第78章 一片雪花 许之湜最后一次给海鸥白当键盘手的最主要原因,其实是公司为了两支乐队的发展,准备重新给凝雨找吉他手。 招募队友的公告发出来后,安迪问他们有没有原本看中的乐手,她去挖过来也可以。 许之湜对这件事持无所谓态度,当初认为非沈泊原不可,后来见过太多有天赋又努力的人,好像谁都可以替代。 凝雨发展到现在,三个人的实力,谁拎出来都无可挑剔。发行到现在的三张长专辑,以键盘、贝斯或是架子鼓为主的音乐都有。挑一个吉他手并不麻烦,只要风格契合,人品也过得去就行。更何况有公司把关,许之湜并不想做这种会勾起太多回忆的事情。 丁其给他发来影视剧主题曲合作的合同。 第150章 “我看过都没问题了,你再看一下,发在我给你的qq邮箱里。”丁其说。 “怎么要用qq邮箱?”许之湜问。 “对面习惯用这个吧,我这几天出差电脑充电器忘带出来了。你别忘了。”丁其说完很快挂了电话。 许之湜发完合同之后,又确认了一遍是否发送成功。 太久没用qq,他在已发送的列表里随便划了几下,这几年几乎从没发过邮件,但却有一封四年前的已发送邮件,显示的还是定时。 点开看到日期的那一刻,许之湜发现,时间的过人之处在于它会把很多细小的事情隐藏,再于某一天狡黠地跃入你的视线。 这封邮件完美地定时送达,却依旧迟到了四年。 鼠标点到那个叫做《冬日信》的标题,映入眼帘的一行行字,让电脑前的人呼吸都暂停了一瞬。 发送人的名字太陌生了,沈泊原眨了好几下眼睛,似乎才看清。 “喂?泊原?怎么样了,还有记录吗?”电话里的人问。 沈泊原说:“有,等我整理给你。” “谢谢……真没想到你会主动联系我,如果你真有记录的话,这次又帮上我大忙了。”老程感叹道。工作室之前靠着《rock again》成功上市,沈泊原算是帮了大忙,最近闹官司问题,让他焦头烂额,沈泊原当初辞职离开,又突然找了他。 沈泊原盯着屏幕只是嗯了一声。 “怎么会想到突然找我的?”老程哈哈两句。 “以前我刚……”刚去平城。回忆连着那封邮件的主人被连根带起。 沈泊原笑了笑,说:“你也帮过我。” “你这几年一切都还顺利吧?”老程小心地询问。 沈泊原语气平静地回复:“还行吧,我先挂电话了。” “好好好,你忙。”老程连忙道。 沈泊原不知道生活顺利是哪一种形容。 他的生活由日常起居和工作组成,八点起十二点睡,最近黑夜的时间开始慢慢变长。 如果这样可以称为顺利,那当他看到邮箱里这封信的时候,他的顺利生活则到此结束。他任凭全身颤抖了很久,坐在桌前经历了五味杂陈的情绪,才能够慢慢读懂屏幕上的字。 亲爱的沈泊原: 再过两个月,当你收到这封邮件时,你已经二十二岁了,生日快乐我的男朋友。 但现在呢,你正在我旁边睡觉,眉头皱得很紧,我揉了好多次,依旧没什么效果。 有心事吧?怎么不告诉小湜哥哥? 我猜,答案是肯定的吧。 昨天你在电话里和我说的话,我想先回复你。 沈泊原,我也特别特别爱你。 爱你的体贴和勇敢,也爱你的痛苦与悲伤。 你也一样吧? 所以不要害怕把你的痛苦来源告诉我,作为你的恋人,我有权也有责和你一起承担。 或许你要说,谈恋爱本就是为了高兴,那我可以把它认为是你希望我快乐吗,那我也是一样的,我也希望谈恋爱的时候你也快乐。那么这才是在一起的意义,世界上有两个人,他们的心愿与情感是互通的。 而痛苦是孤独的,如果无法消除,你试着去稀释它。沈泊原,不要害怕让我感受到你的痛苦。世界上独有的一份悲伤太过绝望了,我可以成为你的路。 你以前说长大就是接受一切,我后来慢慢明白,有些事情,只能是背负着,在时间里一点点减轻,就像你不愿提起的过去。 而我希望我的存在是你不想背负它的时候,可以靠着我的肩膀哭泣。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大两岁,也比你先看过两年世界,我想应该多少能给你遮挡一些风雨,你就安心地依赖一下小湜哥哥吧。 对了,还有那天在后巷你把我挡在身后。我想告诉你,我不是站在你的身后,而是你的身旁。 刚刚丁哥开了下车窗,外面的风好凉,现在我们已经到北京了,你还在睡觉呢,没发现我抱着笔记本在给你写几百字长的信。 希望今年北京能下很大的雪,到时候我们就在悦音公司的楼下,堆一个很大很大的雪人,像当初在废楼的那样。 你的小湜哥哥 沈泊原感觉胸口像是被剜了一块,被冷风呼呼吹着。 他像是无法思考般地像往常一样准备去超市理货,可每跨出一步,记忆里许之湜的样子就越来越清晰。 走到半路,天空开始飘下细细的雪花,沈泊原实在无法忍受,打电话和同事换了班。 堆杂物的房间里,黑色的琴包都变成了银色。沈泊原拍了两下灰,拉开拉链,闻见了里面的木头和钢弦生锈混在一起的味道。 那一刹那,沈泊原觉得体内压抑了几年的情感开始像蜿蜒的河流一般,从心口的位置,经过血管蔓延到全身。 他有些笨拙地把音响和效果器又拿了出来,连接了两次才能弹出声。 他像一个初学者,把琴小心地抱起,盯着左手手指一根根按在指板的位置。 指尖已经完全没有茧了,松开琴弦,指尖几道深刻的弦印发红。 四年不弹乐器,手指不再有肌肉记忆,他也忘记了许多歌要怎么弹。重新碰到吉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会弹的。 四年不去回忆一个人,被克制的感情就如同休眠的火山口突然喷发,烫得人蚀骨噬心。 第151章 许之湜温暖的怀抱,在枕边轻轻哼唱着歌,还有永远笑着对他说好的情景像走马灯一样开始在脑海里一幕幕浮现。 沈泊原狼狈又荒唐地逃进卫生间,抒解着一股脑涌上来的情绪,最后又无力地跪倒在潮湿的地上,任凭所有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包裹住他。 人的改变,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沈泊原收拾完东西离开平城的那天,他就不想再弹吉他了。 刚来平城或许心里还是矛盾的,但走的那一天背着琴,他却发现他再也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摇滚有关的,也再也不想碰吉他。 他和赵素兰先在南方住了一段时间,但那儿四季如春,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温度与天气。没过多久他们又搬去了北方,四季分明,时间是在流动的,沈泊原才足以忍受。 他躺在天台,看茫茫天空中灰色的雪花飘落,冰凉地落在他的脸颊上,又很快就化开,像是变成了他的泪水,融进血液里,又烧开。 他好奇地想,那些融掉的雪花变成水,经过自然的水循环,再变成一朵雪花的时候,会不会碰巧落在许之湜的肩头。 沈泊原生出无端的羡慕来,他从雪中慢慢坐了起来,雪从他的背后滑落。 这场大雪把整个世界都完完全全地盖住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他置身其中,仿佛也变成了一片雪花。 天空越来越亮,雪倒反而没停下。落在睫毛上,把他的视线都变得模糊,他抬头看了看,四周雪白空旷,失重感让他想起那个雪夜。 前面堆积的雪被光照得反光,像钻石一般闪了闪,像是那晚雪夜里的路灯,让他忍不住往前靠近了一步。 赵素兰回来发现对面天台的小门打开,想要去关上时,看到的是沈泊原站在楼顶边缘向前跨出一步的场景。 第79章 唯一机会 “啊!!!”赵素兰被吓得双手无处安放,悬在耳边,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声。 站在那儿的人如梦初醒般地回过头,他看了眼脚下,发现雪还在往脚下落,后知后觉后退了好几步。 “沈泊原你想干什么!”赵素兰脸颊被冻得通红,“你要干什么啊!” 沈泊原跑过来将要跌倒在地上的赵素兰,慌忙解释,“我没干什么……妈,我没那个想法。” 顿了好一会儿,他又笑了下,“我就是……突然好想他。” 赵素兰看着自己儿子瘦削的脸庞,和空洞的眼神,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她突然后悔自己回来,她好像没能让沈泊原这几年过得好一点。 当初沈泊原突然带着所有行李,一声不吭地回来,对她说,妈,我不想玩乐队了,我们换个地方安静地生活吧。 那时的她只是希望他不要继续走弯路,便也没有多想,换了地方工作生活。 生活平静下来了,沈泊原的姑姑尝试过多次,让沈泊原去接触新的人,也让她试着组建新的关系。 可是沈泊原拒绝了所有的社交,也没再碰过吉他。 她是明白的,又明白得太晚。 沈泊原和她一样,无法接受新的人,就像她一样,困在了沈骏离开的那个雪夜。 他们都被困在了世界的某一处角落,无论去到哪里,时间都像是静止一般,停在了那个梦里。 “你去找他吧。”赵素兰抹掉脸上的狼狈。 沈泊原没有说话,只有雪从衣服上滑落的窸窣声,他的身上散发着冬天寒冷的气息。 “你去找他吧。”赵素兰忍着眼泪抬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没有说对不起,也没再说其他。她说完,只是转身回了屋子,像往常一样准备晚饭。 沈泊原在屏幕上划了划。其实他两年前买过去平城的票,那天是唯一失控的夜晚,他听见了街头有人在唱凝雨的歌,声音很像许之湜。 现在还是有点不切实际,他反复看着两天后出发去平城的车票,尽管知道许之湜已经不在那了,乐队也不在那儿了,他还是想回去看看。 他又转到微博,这些年来第一次搜索“凝雨”。 刻意避开或者忽略一个圈子的信息,尤其是在快餐化个性化的大数据时代,很快它就会在你的生活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泊原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把凝雨这几年的经历细细看了一遍,又把歌听了一遍。许之湜在耳机里第无数遍响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亮了。 实在是太久了。 四年像是四十年,让他的人生都变得苍老。 偶尔的喇叭声,再慢慢多起来的车流,让沈泊原觉得这个世界从未如此鲜活。 凝雨招募吉他手的公告,他按照格式要求发了一封邮件过去。招募要求很简单,有乐队经验,人在北京或以后可以在北京发展,线下面试,初筛通过后再填其他资料。 他知道自己已经对吉他很生疏了,可这又好像是唯一去见许之湜的办法。 “你那儿最后一场了吧。”丁其在电话里问。 许之湜嗯了一声。 “忙完赶紧回来休息两天。以后再也不用署名在海鸥白了,怎么样爽吧?”丁其笑道。 “说什么呢老丁!我可都听见了!”潘宁凑在边上喊了一句。 “哎哎哎,后天下午凝雨要面吉他手呢,你也来把把关。”丁其赶忙找补。 “那还差不多。”潘宁哼了一声。 海鸥白刚下舞台正在后台收东西,撺掇着要去吃夜宵。 第152章 潘宁搭住他肩膀,“小许哥,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许之湜笑笑,潘宁其实比他大俩月,依旧喊他哥。 “不了。” “哎,我有句话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那就别问。”许之湜收好键盘,“帮我带回去。” “哎别啊……”潘宁把包递给工作人员,小声凑过来,“你是不是在那儿藏人了啊,以前巡演要是近了,你也总往平城跑。” 许之湜看了看他。 潘宁两眼放光,“真的啊我靠,你……你喜欢哪款的啊?” “你好奇?”许之湜笑道,“换口味了?” 潘宁立马说:“这还能换……?”发现话题移到了自己身上,又很快转回来,“别人我不好奇,倒是认识你以来也没见你有过恋爱什么的。” “刚忙完又被你们拉着巡演,哪有空。”许之湜装作委屈道。 潘宁挥挥手,“您快去吧,我就多问这一嘴。” 许之湜坐了一小时车回了平城。留在北京之后,平城这里的房子基本就不住了。 四年前退租那天,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许之湜打电话给房东交房,一开口却又给两套屋子都续了两年,又一续续到现在。其实一年里来平城的次数也不多,开演出近了,就过来一次。 每次来他也不进去,只会在楼道里坐一会儿,然后点根烟,燃结束了就走。 两套房子他一直都没换过钥匙。他有想过沈泊原哪天突然回来,这里还有他的家。 只可惜这里一直都安静得像是上世纪的产物。 第二天他从酒店醒来,丁其又打他电话让他快点回公司,明天就要开始面试新吉他手,算不上多大事情,但也关乎乐队长期发展。 许之湜应了声,起身洗漱,又晃到小区附近的早点铺。 这次回北京大概又要好一阵子不回来,他吃完早饭拐进小区,在楼道边坐了下来。 平城这几年来变化挺大的。 钱姐的甜品店开了分店,她和老公回了老家,平城这里就由其他人代理,偶尔过来;老胡的琴行还是老地方老样子,不过生意挺好,许之湜每年会帮忙宣传;废楼那块地被另一个新老板买下了,推倒后还在重造。 可一切又好像没变。 许之湜每年来这,都觉得还是刚来那会儿,他也不清楚自己是被困在这了,还是不想走。 他看着落了灰对着的两扇门,摸出口袋的烟,咬在嘴里,又去摸打火机。 咔咔咔。 打火机点不燃。 可能是楼道风太大,他抬手挡住,卯足劲按了一下,火苗腾地一下, 礼貌地持续了零点一秒,烟尾配合得黑了一圈。 许之湜莫名地烦躁起来,旁边有人上楼,他偏过身,靠在墙边,较劲似得按着不争气的打火机。 凌乱地咔咔咔声中,响起一声有力的按动声,伴随火苗细微地簌簌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贴心地挡在烟旁,温暖的火苗靠近他。 许之湜咬掉爆珠吸了一口,烟味窜进肺里,他才舒展开眉头,说了声:“谢谢。” 余光里那位好心人移开手直起身,“不客气。” 许之湜听见那声音怔了怔,缓缓抬起头。夹着烟的手一抖,刚抽过一口的烟掉在了地上。 沈泊原踩灭了烟,看着他,眼神里透着和他一样的不可思议,良久才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第80章 从前不再 许之湜在梦里梦见过这样的场景,也在记忆里为他们的重逢设想过无数种。他明明知道沈泊原走了就不会回来,他还是固执地在记忆里在梦里和他相见。 如今真的发生了,许之湜看着沈泊原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开口是一句,“你怎么,才回来。” 沈泊原背在身后的手抖了一下,打火机从他手里滑了出去,摔在地上。他听明白了,许之湜是在问他,怎么说去喊护士换盐水,到现在才回来。 “对不起。”沈泊原说。 许之湜觉得脑袋一阵阵眩晕,世界像是在旋转。他捡起旁边的烟,站起身从沈泊原旁边经过,可是卷起的小风,让他闻见沈泊原身上熟悉的柚子味,他怔在了那。嘴里发苦。 他好想告诉丁其,自己又生病了,这回有点严重,出现幻觉了。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瘦削的背影,想喊的称呼在嘴边打了几个转也没能说出口,曾经有多亲密,现如今就有多尴尬。 “我刚到平城,来这看看,明天下午去北京面试。”沈泊原看许之湜要走,急忙道。 许之湜转过头,每一秒都像是定格的图片拼凑起来,让他觉得骨骼都僵硬。 “北京?”许之湜小声说。 “我看见了凝雨的招募,准备过去试试。你……会去吗?”沈泊原完全没想过会这么快遇见许之湜。他本不想让许之湜尴尬,可是眼睛却移不开。 他太想念了,克制着的感情在此刻就像是一口泉,汩汩流向眼前的人。 许之湜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没有责怪和埋怨,好像只有一如既往的纯粹。沈泊原已经快掌握不好分寸,在许之湜面前随时随地都会逾越。 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现在还算不算朋友。更害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会伤害许之湜。 “我会去。”许之湜很慢地抬起手。沈泊原看着他的手,没有动,静静地等待着。 第153章 许之湜轻轻捻了一下他手臂上的薄羽绒服。 沈泊原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只一瞬间,又松开。 楼下有人上来,一个阿姨拎着菜,笑盈盈道:“哎哟,帅小伙们,让一下我啦。” 许之湜让出楼道的位置,被迫靠近了沈泊原一步。他听见了沈泊原轻轻的呼吸声,才发现一切不是梦。 脚步声渐远,耳畔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许之湜像是听错了话,抬头看向沈泊原。 “如果不方便的话……” 许之湜抬手抱住了他。下一刻他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出息。可是他发现这个拥抱是实实在在的,他又觉得无所谓了。 沈泊原当时那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又一声不响出现在这,他应该恨他的,可他却收紧了手。 沈泊原回抱住了他,“那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用以前的微信给你发消息吗?” 许之湜不理他。沈泊原又得寸进尺些,“你换号码了吗,方便的话,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噢不对……你现在要去哪儿?” …… 沈泊原喋喋不休地问他,许之湜口袋的手机震了一下,大概是提醒他乘坐的高铁时间快到了。 许之湜把自己的理智拉回来,松开了这个拥抱,确认般道:“北京。” “我会去的。”沈泊原又说。 许之湜不知道是怎么下楼的,只记得平城坐去北京站要六多个小时。 到悦音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公司门口的雪被清扫到一边,堆得有小腿高,上面不知道是哪些艺人捏的小雪人。 他走去了宿舍楼,几个人在客厅打游戏,丁其坐在那刷视频。 “哎?回来啦。”于霄偏了下头。 “丁哥。”许之湜喊了声。 “咋啦?”丁其放松眯着的眼睛抬起头,看着许之湜魂不守舍的状态,飞速起身。 “你……怎么了?”丁其拉他到走廊。 “我……”许之湜握着手机。 “犯事儿了?喝酒了?打架了?还是……”丁其越说越后怕。 “我遇到沈泊原了。”许之湜解锁手机,把聊天记录划出来。 丁其刚夺过手机,旁边两个头冒了出来。 王珂小声说:“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于霄跟在她旁边,踮着脚尖。 当初许之湜和沈泊原两个人的事情,他们三个人也大概知道了。丁其去调了赵素兰在的那天的走廊监控,果然看见了那一幕。 他也责怪过自己,如果当初他没有忙着去做别的事情,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求复合?”王珂看着屏幕的消息。 【yuan:你上车了吗?】 【yuan:现在应该到了吧。】 【yuan:晚上天气冷,早点休息。】 【yuan:平城刚刚又开始下雪了。】 …… 于霄忍不住说:“这是不是你喜欢看的那种小说,追妻什么来着。” 王珂给了他脑袋一下,“破镜重圆,破镜重圆这叫!” “小沈回来是不是求复合的?”王珂又问。 “他没说。”许之湜摇摇头。 “那等他说了,你可别一下子就答应他了。”王珂说,“让他知道当初一声不吭离开也得有代价。” 丁其听不懂有些名词,只说:“当初……他也挺没办法的。” “不是啊,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几个,没把我们当人啊。”于霄认真地说,“小许你可得帮我们那份讨回来。” “他明天不就来了?”王珂皱皱鼻子,“好好为难他一下。” 几个人插科打诨这件事情化作了一件平常事,许之湜的心情被莫名抚慰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四个人因为写歌闹了会儿不愉快,合着要给他点难堪。 许之湜早上起来去录音棚录制的时候,沈泊原早在六点多给他发了消息。 【yuan:早,下午见。】 他抓着手机缓了会儿,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到录音棚大家都准备好了,许之湜弄好装造,化妆师又提醒他:“小许哥,待会儿可能要录几个镜头,我帮你把纹身遮一下吧。” 许之湜嗯了声,抬起手腕,化妆师用粉底一点点抹开,遮盖得很自然。 许之湜录的是一部爱情喜剧片的主题曲。他看过剧本,影片确实是部喜剧,不过抛开喜剧的色彩,感情线现实又疼痛,以至于他在唱歌的时候投入得太深,录到结束,嗓子开始有些不舒服。 吃过饭后,嗓子的不适感就更加明显了。 他泡了杯蜂蜜水,走到面试的那栋楼,等下午的招募。 沈泊原早上那条信息后就再没其他了。他在屏幕上打下几个字,又删删改改,关了手机。 隔了太多年,他不知道从哪儿开口。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为什么去平城?为什么能离开这么久,这几年……想过我吗? 他感觉喉间泛酸,忍不住咳了一声。 丁其正推门进来,敏感地捕捉到咳嗽声,“你怎么了?是不是又那样唱歌了?” 许之湜笑笑,“早上就录了一首歌,能废嗓到哪儿去。” “还敢说呢你!我就担心他现在回来了,你又会犯病!”丁其说,“人家不都抱头痛哭什么来着,你这儿一点反应也没,我看着发怵。” 许之湜听丁其这样说,发觉自己遇到沈泊原后,整个人确实没太大情绪波动。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有自动开启什么保护机制了。 第154章 “啧,不过也别哭,以前那样,我也受不住,年纪大了……”丁其说。 许之湜笑了,“可能是着凉了,待会儿我去看下医生。” 丁其听到后半句才放心,“我看了面试的人,真有小沈……唉,这么多年,我有时候也会想起他,不知道他今天准备了什么曲子。” 许之湜笑笑,“怎么,弹不好你要给他放水?” “我不放也有人给他放吧。”丁其说。 沈泊原背着琴包,坐了几站地铁到悦音门口。 来面试的人都在大厅等候,从容地玩手机等待,有的人大概认识,有说有聊。沈泊原是卡着点出门的,上地铁前才吃了个面包填肚子,空闲的时候一直在练琴。 手指上没有茧,几天高强度练下来,一按琴弦就有点疼。 他心里没什么底,太久没碰琴了,跟那些天天练琴的人大概没法比,可他也想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去试试。 “可以准备了!从我身边这位乐手开始,三个三个进去。”工作人员喊。 沈泊原在中间的位置,看着谱子又背不进去,出来的乐手说,凝雨的几个人都在,搞得还挺正式的。 沈泊原开始紧张,那么多年没见的除了许之湜,还有之前的队友。当初他也一声不吭地离开乐队,站在朋友的角度,算是不讲义气了。 唯一安慰的是,凝雨当初没有因为他耽误了签约的事情。 “下一组!”工作人员推开玻璃门喊了声。 沈泊原背上琴包,透过门看见了许之湜,还有他曾经的好友。王珂头发剪短了些,于霄变成了寸头,丁其还是老样子,翘着二郎腿看手机。 面试的房间就是个挺大的排练室,一组面试的人连好乐器之后,分别就是弹准备的曲子。 沈泊原是第三个,推开门走进去后,原本有说有笑在跟前面乐手打招呼的几个人纷纷投过来目光,一瞬间静了下来。沈泊原点头作问好。 与此同时,许之湜文件夹的笔猝然滑了出来摔在地上滑到沈泊原面前几步距离的地方。 许之湜右手握住文件夹,准备去捡。 沈泊原很快好蹲下,下一刻,他瞄到许之湜露出的左手手腕干干净净的。 他愣了几秒,人生像是被拉长了,他才抓起笔递给许之湜。 “谢谢。”距离太近,许之湜没有看他,撇开眼神退了回去。 面试除了单独的两分钟曲目,还有即兴部分,三个乐手从第一个开始即兴弹一个片段,一个接一个。 solo的曲目结束,沈泊原再怎么有点心不在焉,后背也已经一身汗。 而其他两个乐手完全就是享受的状态,结束了还会互相聊几句,谈谈自己的小乐队。 这种面试,对于潘宁来说完全就是交际大会,他加上其中一个吉他手的微信,又说:“下面是即兴,你们还要时间准备一下吗?” “来来来,躁吧!”被加上的那一个吉他手说。 “那位呢?”潘宁问。 沈泊原抬头,看见许之湜直直地正看着他,他摇了摇头,“可以开始。” 音响里响起伴奏,是和凝雨第三张专辑很像的风格。 许之湜看着沈泊原依旧低着头,让他无法把以往那个放肆又张扬的人联系起来。 刚刚沈泊原solo的曲目已经让他觉得有些勉强了。曲子不难,但沈泊原一看就很生疏,让许之湜心中悬着的疑问慢慢落地,这四年来沈泊原没有碰过吉他。 而且如果许之湜知道后面会是那样糟糕尴尬的状况,他一定会选择提前离开。 -------------------- 明天继续 第81章 应该是前任 来面试的乐手都是有实力在的,光是悦音这个名头在,没点功底的人都不敢轻易尝试。 第一个乐手乐句积累一听就很扎实,加上各种花哨的手法看得潘宁都吹了几声口哨。 他的part结束时,友好地给了下一个乐手机会,让他很好地接了上去。 许之湜听着,脑海里却自动跳出在防空洞里,沈泊原茬琴的样子。 肆意张扬,谦虚里又饱含锋芒。 第二位乐手揉弦作结尾,伴奏继续着,他停下的时候,沈泊原却没跟上。 许之湜耐心等着,几秒以后,沈泊原按着琴弦,突兀地进拍。 许之湜皱起眉头,心里猛得一震。沈泊原不仅经常错拍,而且像是想不出乐句一般,经常重复一段。 忍耐着听完,潘宁关了伴奏,看着凝雨的几个人表情非常不好看,更加激情开麦。 “哎,最后那位朋友,你即兴就用了几个基本和弦,你弹了几年吉他了啊,弦都按不准。”潘宁本人性子就直,琴技也有炫的资本,加上他一以贯彻着摇滚的直白,说话不留情面。 见人不说话还一脸清高样,他叹了口气:“凝雨好歹也是大牌乐队,不说火遍江南,起码也是悦音旗下的啊。你这技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嘛。 “摇滚也不是没有门槛啊。”他说完最后一句,回头看了凝雨几个人一眼。本想获得应和,可除了许之湜,王珂和于霄脸都黑了,连丁其的表情都非常难看。 潘宁心中吐槽个人恩怨怎么能此刻搬上台,于是尴尬地拍了拍沈泊原的肩。不知为何觉得他的脸有点眼熟,但目前尴尬的状况,他急着把话圆回来,“我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再回去练练吧。” 第155章 许之湜看着沈泊原道了谢,沉默地收拾吉他,背上琴包鞠了个躬走出了门。 他心中压着的火腾地窜起,烧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喜欢生气的人,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揪着沈泊原的领子,问他这几年干什么去了,最好是能一巴掌打醒他。 等人都出去了,许之湜前所未有地把手里的文件夹“啪”地一下甩在了地上,从另个门甩门出去了。 “我草……”潘宁吓了一大跳。 许之湜虽然玩摇滚,但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是个温润的人,这种场景他第一次见,突然才有些理解为什么王珂和于霄比他大,还喊他一声哥。 “你是假粉吧?”王珂翻了个白眼。 “啊?”潘宁头上冒出个大问号。 “你当初给凝雨替补的时候,不是因为喜欢我们吗?”王珂有点懒得解释,举起拇指送给他。 她知道许之湜在气什么。沈泊原以前甚至能调侃许之湜,现在最拿手的吉他弹得一塌糊涂,也是她没想到的。 “是啊。”潘宁说。 “我天,那更懒得说你,你眼睛长天上去了。”王珂叹了口气。 于霄见潘宁无辜,解释了一句,“刚刚你骂的那个人,是我们以前的吉他手。” 潘宁站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努力回忆四年前凝雨巡演的那个吉他手,“难怪我觉得他眼熟啊,可是他弹成那样,还弹错了好几个音,我也没说错啊。” “是没说错,但……”于霄说。 潘宁嚷道:“你们以前有啥过节我也不知道啊。” 王珂叹了口气,“许之湜不是生你的气,你别抬举自己。” “那是什么?” 王珂说:“你骂的那个人是许之湜男朋友。哦……准确来说应该是前任。” 潘宁万般情绪,最终化作闭上眼睛哈哈了一声,“我有罪,来道雷劈死我吧。” 丁其叹了口气:“别聊了,你们继续面,我出去看看情况。” 许之湜给沈泊原拨过去语音通话,一声又一声,就是不接通。 他压着怒火,心想沈泊原要是怯懦地逃跑了,这回他一定恨死他。 他抓着手机往外跑,经过卫生间的时候有人喊住了他。 “我在这儿。”沈泊原声音有点哑。 许之湜停住脚,沉着气转身过去。 熟悉的琴包靠在水池边,沈泊原略显局促地站在那,脸上都是水,眼眶泛红,狼狈不堪。 许之湜想伸手过去抓他,沈泊原再一次瞥见露出的左手手腕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 许之湜没捞到人,咬着牙一步跨上去拽住他衣领,又抬脚关上门,把正要过来的丁其拍在外面。 门在沈泊原耳边砰地摔上。 “什么意思?”许之湜质问他,“这几年来,你没有碰过吉他吗?” 沈泊原没说话也没反抗,抬手握了下那只揪着他领子的手腕,“我什么都没有了。” 许之湜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目光,生气地闭了闭眼,又吃力地拽他到水池边,然后卷起袖子,按了两下洗手液,拍在手腕上。 沈泊原抓住他用力的右手,说:“你轻点,手……恢复了吗?” “你不是好奇吗?”许之湜说,“你自己看。” 沈泊原滞在那好久,才打开水龙头,调到热水那儿,轻轻地搓着许之湜的手腕。 洗手液化开成肉色的泡沫,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沈泊原看着那道琴弦纹身慢慢清晰。 颜色甚至比以前更鲜艳。 许之湜关上水龙头,沾满水的手轻轻拍了拍沈泊原的脸。沈泊原终于肯抬头看着他。 “当初那一脚踩的是你的手吧,琴弹得那么糟糕。”许之湜皱眉笑了笑,心脏又酸又疼,压制的情绪丝毫不留地爆发了出来,“你什么都没有了?沈泊原,你挺有能耐的,你不光是放弃了我,你还放弃了你自己。” 许之湜嗓子本就不舒服,这么一吼,他没忍住咳了一声。沈泊原皱着眉,朝他走近了一步。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的。”许之湜不想让他过来。而沈泊原听到这句话,果然停在了那儿。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说走就走,说放弃就放弃?”许之湜说,“我想过你会回来,但不是这种样子,我没想到你这几年过得这么窝囊,连琴都不会弹了。” 卫生间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又归于死寂。沈泊原退了一步,闷闷地撞在墙上。 他知道许之湜在生什么气。许之湜甚至可以原谅当初他的离开,但无法原谅他又一次把自己扔回了黑暗里,把自己沉入了湖底。 他是看到许之湜四年前的那封邮件,才用尽了全力站在他面前。可如果没有那封信呢?又或者他没有看到呢?那他会选择一辈子过那样的生活,行尸走肉地只是活着。 “我……”沈泊原想解释什么,刚开口,许之湜眼眶红红地拉住他的衣角,抬头咬在他的嘴唇上。 许之湜的嘴唇还是很柔软,有些凉。他尝到了一丝甜甜的蜂蜜的味道,接着被许之湜很重的咬了一口,但又舍不得推开,最后抿到了血腥味。 太短暂了。 沈泊原还没来得及反应,许之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开门走了。 第82章 全公司都知道 在这个吻之前,沈泊原还生出过逃跑的想法,但许之湜刚刚那个表情,夹杂着“你敢跑就死定了”的意味,让他掐灭了所有怯弱和不敢面对的念头。 第156章 他留恋地抿了抿嘴唇,才背着琴包开门出去。 丁其抱臂站在门口,“出来了啊。” 沈泊原愣了愣,“嗯。” 丁其朝他嘴角看了眼,还渗着血丝,心想还是小年轻会玩。他问:“吵架了?我听里面声音挺大的。” 沈泊原略微有些惭愧地点点头。 “本来不想偷听的。”丁其说,“我怕他……哎,回来了就好好待着。” 沈泊原追问:“他怎么了?” 丁其抬抬下巴,“去那儿咖啡厅聊会儿吧?” 咖啡厅里浓郁的香气和舒适的空调,让沈泊原放下琴包,放松了下来。 “这几年过得很不好。”丁其说许之湜也在说他。丁其喝了口咖啡,把上面精致地拉花喝成了一朵蘑菇云。 沈泊原捂着杯子,手还是凉,从刚刚弹琴开始就一直在出汗,“抱歉。” 丁其继续说,“我以为你走了,也会过得好些,没想到大家都苟延残喘。” “我没什么好说你的,当初也觉得你冲动,不想后果。可想来想去,你也才二十二岁。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分个手,感觉天都塌了,这辈子没法活了。” 丁其呼出口气,“这几年,都没弹过琴?” 沈泊原摇摇头,“没有,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弹过。” 丁其问:“那你怎么敢来的?”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沈泊原说。 丁其看着他,笑了笑,“你没必要有什么压力,今天就算你不弹,最后的人也只会是你。” “为什么?”沈泊原抬起头。 “凝雨最开始的吉他手都回来了,其他人弹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这就是乐队。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凝雨是我带了最久的乐队,这几年发展挺好的,但你们四个,缺了谁,都不会像当初那样。” “所以除了许之湜,我们也都希望你回来。当然不是现在,你自己也明白。如果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等那时你再回来。” 沈泊原搓了下脸,眼角发酸。“丁哥,和我讲讲许之湜的事吧。” “我长话短说。”丁其说,“过去的都过去了,记得往前看。” 丁其虽然这么说,讲给沈泊原听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回忆那些事情。 有时候他也在想,青春为什么对于一个人来说,那么难忘那么刻骨铭心。以至于他已经四十多岁,也依旧是怀念的。 大抵是纯粹的情感,一个人对你好,你就想和ta厮守一辈子,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ta;一句话也可以记得很久,甚至变成你追求某样事情时的强大动力,就像跑八百米那样,呼吸带着血腥味也要跑到终点。 而同样的,一次痛苦,也会更深入骨血地伴随一生。 沈泊原走后,许之湜刚开始每天都会问几遍,他回来了吗,和你们联系了吗。 后来也不问了。某一天肖萍哭着从病房跑出来,许广泰坐在她旁边,坐姿挺拔,眉头却深锁。 丁其知道,许之湜出柜了。 再过小半个月,他接许之湜出院,许之湜整个人看样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丁其现在想想,他可真是想得简单。 北京站未能演出,乐队补贴了乐迷的大部分车票和酒店钱。 大概凝雨命不该绝,吉他手缺位,恰巧海鸥白的潘宁来了,于是他们筹办全国各地的免费演出,安慰乐迷。 那几场免费场,每一场都把乐迷的情绪拉到顶峰,凝雨也频频火得出圈,有不少大公司抛来橄榄枝。 这一切多亏潘宁的及时补位,也更归功于许之湜燃烧自己生命般的唱法。 “你嗓子能行吗?要不休息两天吧,隔一段时间开也没事。”丁其说。 “没事丁哥,摇滚嘛,沙哑点儿不是更带感。”许之湜跟他开玩笑,但那个时候他的声带就已经发炎了。 后来某一场演出,许之湜在后半场演出一直调耳返,安可之前要回后台,丁其问他是不是耳返有问题。 许之湜摘了耳返,又捂了会儿耳朵。 “丁哥,你刚刚说什么?”他的眼神透露着不安。 丁其现在觉得老天爷大概没舍得把人逼到绝路上。 “我说,你耳返是不是有问题,刚刚一直……” 没说完,许之湜眼泪掉了出来,蹲在地上,双手拍着脑袋。 丁其吓得赶紧去抓他的手,许之湜抬起头,哭得满眼泪水,“我听不见了。” 医生说是由于精神长期处于高度紧张和焦虑引起的失聪,一并查出来的还有声带的损伤,医生要求他立刻暂停一切工作,静养一段时间。 丁其听完觉得自己也要失聪了。也吓得没敢把沈泊原转卡里三十万的事情告诉他,并且决定保密撒谎一辈子。 他只记得后来翻那张卡的使用记录,那几个月染了六次头发,花了不少钱。 从那以后,他就变得高度紧张了,许之湜说没事的他都得守在他旁边两天。 所幸许之湜没让自己沉在那个状态里,积极配合治疗。 接着凝雨的第二张专辑问世,那一年拿下了年度最佳摇滚金曲奖。 “还记得吗,以前说要唱去北体。”丁其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笑意带着沧桑,“那个势头其实可以开万人场了吧,不过第二张专辑以后他又休息了很久。” 丁其还是佩服自己的看人能力,许之湜的确是他见过的最轴的那一个。 第157章 “以前你说乐队是许之湜的梦想,确实没你在,他也能实现。” 他顿了顿问:“可你觉得,他过得开心吗?” 脸颊上那一道泪痕被风吹得像是冻结在脸上。 沈泊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像之前想的那样停留在原地,只远远地安静地看一眼许之湜就好。 许之湜从医院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上了车才把口罩摘掉,冷空气让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医生说他的嗓子没什么大问题,是着凉引起的,让他喝点预防感冒的药。 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成儿戏。 可是沈泊原从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情绪根本就无法克制。 他摸出口袋的烟盒,抽了支出来咬在嘴里,烟草的味道很淡。 “小伙子,车里不好抽烟啊。”司机师傅说。 许之湜笑笑,只把爆珠咬掉。啵的一声,把残存的理智压碎。 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刻意忘记的,如果可以,那也只是自欺欺人。 他回到公司宿舍,把压在箱子底下的专辑拿了出来,上面镭射的雪花在灯光底下闪了闪。 凝雨的第一张专辑无规则当初场贩之后,再也没有返场过,二手平台上的价格一度炒了十倍以上。 许之湜把透明的壳子打开,看着银质的项链已经氧化变黑,就像分开的四年不可磨灭,不可消除。 他把它们放在床上,拍了一张照片。 沈泊原刚洗完澡出来,准备把以前的demo拿出来重写,手机就嗡嗡了三下。他打开微信界面,熟悉的头像终于第一次有了回复。 图片上是一张银行卡,上面放着一条挂着拨片的项链。 两条信息分别是: 过来领走你的东西。[地址] 全公司都知道我喜欢男的。 第83章 我很想你 沈泊原没有太明白最后一句的意思,但走进悦音公司总部之前,看到门口24h营业的便利店,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宿舍楼和下午面试的楼不是同一栋,沈泊原走到那儿的保安亭,可还没说话,保安就给他开了门。 “不用查证件吗?”沈泊原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 “你是……沈泊原吧?”保安问。 “是我。”沈泊原说。 保安看了眼手机,笑了笑,“我眼力还不错,你进去吧,打过招呼了。” 沈泊原愣了愣,攥着口袋里的盒子,站在门口,外套下已经起了层薄薄的汗。 他也总算明白许之湜为什么说那句话了。进来的一路,基本都是公司的艺人,看见他的时候,眼神都会停留几秒,尤其是去到许之湜那层楼的客厅时,原本在打游戏的一帮人立马噤了声。 下午的事情大概是全公司都知道了。 沈泊原呼出口气,敲了敲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里面的热气,裹挟着沐浴香朝他扑面而来。 沈泊原听到身后有好多脚步声,他叹了口气,很快钻进去关上门。 许之湜应该是刚洗完澡,发尾还有点湿,脸颊微红,穿着薄薄的长袖睡衣,让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松弛慵懒的感觉。 明明这种样子以前没少见,但此刻,沈泊原还是觉得有点陌生。 “这两天住哪?”许之湜看了眼沈泊原破着皮的嘴唇,转过了身。 沈泊原攥着口袋里的盒子,越来越热,“找了个短租房。” “噢。”许之湜皱着眉应了声,回头看他没跟进来,“你站那干什么,守门吗?” 沈泊原才慢半拍拖着步子走进去。 四年不知道许之湜的生活,一下子走进这么私人的地方,让沈泊原有些心慌。尤其是丁其把那些事情都告诉了他,让他更加没法再用平常心面对许之湜。 许之湜的房间不算大,但是基本没什么东西,和以前的出租屋完全不同,这里空旷得让人看了觉得孤独。 只是此刻暖气开得很足,显得没那么冷淡。 “你一直住宿舍吗?”沈泊原问。 许之湜在床沿坐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房间里又没了声,沈泊原额头开始冒着细密的汗,他看见许之湜掀起眼看向他。 “我和我妈在南方生活。”沈泊原说,“我就在附近超市找了份工作。” “为什么回来?”许之湜克制自己的情绪。原来沈泊原这几年过成这种样子,骨子里留存的一点骄傲都捕捉不到了。 “老程的工作室在闹抄袭的官司,我参与过那个项目。”沈泊原靠着墙,“我打开qq邮箱找证据,看到了……你四年前给我写的邮件。” 许之湜愣了愣,此时此刻他也没想过,那时随意留下的那封定时邮件,经年后,促使沈泊原重新回到他身边。 可假若没有那封邮件,沈泊原就不回来了吗? 许之湜笑笑,“噢,我不记得了。”他点了点床头柜上的东西,“把你的东西拿回去吧。” 沈泊原看了眼,没有动。 许之湜静了几秒,“怎么,我们的感情只值三十万?” 沈泊原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当时是我影响了乐队,这是补偿乐队的,而且那个游戏……” 许之湜掀起眼打断他,“那就是我的梦想只值三十万。” 沈泊原想说的话统统被噎了回去。 第158章 许之湜和四年前已经完全不同了,他会说刻薄不留情面的话,也给自己套了一个硬邦邦的外壳。 四年足以让两个相爱的人面目全非。 沈泊原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地抚上许之湜的脸庞,“许之湜,我很想你,一直都是。” 许之湜低着头,眼睛倏得一下子红了。 “如果没有那封信,或许还会再晚一点。”沈泊原慢慢蹲了下来,拉着他的手摩挲着纹身。 他承认道:“我太胆小了,我怕再抓着你,你会受更多伤。” 许之湜想缩回手,但被沈泊原紧紧攥着。 “命运好像从来没眷顾过我。”沈泊原抓着他的手,抵在自己的脸上,许之湜还是忍不住张开手摸了摸。 “不过我可能这辈子里还剩点好运,让我重新找到你了。” 许之湜皱起眉,捂他的嘴,不想让他说这种话。 沈泊原吻在他手掌,又慢慢吻到他的手腕,吻他的纹身。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许之湜揩了下眼角,可是眼泪像是失禁一样不断流。 明明他也很想念沈泊原,可又怕他再走,于是一直把他往外推。 明明想问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说出口的是,原来你过得这么窝囊。 明明很想说,我也很想你,但一千多个日夜,已经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感情。 沈泊原站了起来,撑在他身侧,犹豫地去蹭许之湜的鼻尖,他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资格吻许之湜。 他说:“我真的很想你。” 许之湜拽着他的衣领撞了过去。 沈泊原忍着嘴唇上的疼痛,脱开厚重的外套,扯着它放到一边时,口袋里的盒子滑到了木地板上。 许之湜推开沈泊原的肩膀,“……什么东西?” 沈泊原没说话,捞起地上的盒子,干脆地拆掉外面的封层。 他把沈泊原喊过来其实有那个意思,可是看清时,脸还是蹭得一下子红了。 “你……这四年谈过吗?”沈泊原还是很想问。 许之湜皱起眉,“你现在废话很多。” 沈泊原吻了下来,像是舔舐珍贵的东西。空间里的暖气很足,却依旧没有两颗心脏同时跳动时来得滚烫。 沈泊原一直不急不缓的,许之湜生气又烦躁得中途踹了下他的肚子。 沈泊原瘦了很多,力气倒是没小,被踢了两脚,抓住了他的脚踝,很小声地说他,“小湜哥哥,你现在很凶。” 许之湜好久没听见这个称呼,拿旁边的枕头砸他,“做完就滚,不想看到你。”沈泊原好像有些委屈地加快。 许之湜四年没有做过,身体像是不堪重负,酸得没知觉一般。他听着自己浓重的呼吸,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恍惚听见了那首没有写完的歌,很慢很轻地萦绕在他的梦里。 第84章 努力追回来 许之湜早上被电话声吵得生气,眯着眼睛盲按几下才接通。 “怎么现在才接电话,上午还要补录几条,忘了?”丁其在电话问。 “换个时间吧。”许之湜说。 “卧槽,你嗓子干嘛了,毒哑了啊。”丁其吓了一跳,“你给我等着,我马上来。” 许之湜翻了个身,腰和腿酸得不想动。 昨晚的事情忽地一下子全清晰了,他咳了两下,嗓子还是哑,“不是不是,丁哥,你别急,我……” “别找借口。”丁其挂了电话。 许之湜撑着床吃力地起身,才想起来沈泊原没在。 他下意识回头看床边,床头柜上的项链和卡都拿走了。多出来一个小的保温杯,下面压了张纸条。 房间明显被沈泊原收拾过,垃圾桶里什么也没有。但许之湜急急忙忙厚着脸皮给丁其发了条微信。 发完之后,他拿过那张纸条看,上面写着。“记得喝,里面是冰糖雪梨。我没有走,给我一点时间,不会太久。” “早上好啊丁哥。”王珂刷着牙看见丁其从电梯间里出来。 丁其应了声,看见手机上一条,“沈泊原昨天来过”,随即满脸黑线地回了电梯里。 王珂挠了挠头,刷着牙继续看小说,一个在列表里沉寂已久的联系人发来消息。 【yuan:珂姐,你和霄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yuan:请帮我保密,不要告诉许之湜。】 王珂急忙吐了泡沫,冲回房间,扯起还在拼乐高的于霄。 “快快快,牵红线了!”王珂笑着喊。她以前上学就爱当红娘,如今再干这种事情,依旧欢快得很。 于霄愣了愣,才笑道:“这小子终于想起我们了。” 王珂和于霄吃了午饭,就到沈泊原约好的地方去。 “你注意着点,待会儿别被套话了。”王珂说。 “套什么话?”于霄问。 “就小许生病那些事情啊。”王珂拍了下他的脑袋。 “噢,知道了。”于霄摸摸头,笑了笑。 昔日的队友要回来,他们的心情前所未有得好,连北京寒冷的雪天都没能干扰。 沈泊原给拨片换了条新链子,重新戴上。小小的拨片在胸口处的感觉冰冰凉凉的,却让他安心。 到了约好的饭店,王珂和于霄前脚后脚也过来了。 “来吧,抱一下。”于霄张开手臂。 沈泊原愣了愣,才过去和他抱了抱,王珂笑着也抱了下他,“欢迎回来。” 第159章 沈泊原没想过有这样一天,坐在一起放松地吃饭。 那天他和丁其聊完之后,就考虑什么时候把王珂和于霄约出来吃饭。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青涩,对于朋友,他也可以放松下来,好好地去面对这错失的四年。 “那么多年,感觉终于能松懈下来了,”王珂笑笑,“和家里没联系之后,我以为自己也一无所有了,想到自己还有乐队,我就又不害怕了。其实我应该说,欢迎回家。” “当初签约,我们还一拖再拖,希望你能回来。”于霄说,“不过现在也挺好的,能回来就什么都好。” “再给我点时间。”沈泊原认真地说,“我太久没有弹吉他了。” “哎,你说让我们帮忙的是什么?”王珂问。 “你们有没有认识的酒吧,可以让我去演出的。”沈泊原问。 “有啊,你要去……找找感觉?”于霄说。 “不是,是找许之湜和好。”沈泊原笑了笑。 “那包我俩身上了,你什么时候需要?”王珂说。 “给我半个月吧。”沈泊原说,“到时候我联系你们。” 王珂点了点头,等了会儿,她没忍住问:“那你今天喊我们来没别的要问了?” 沈泊原疑惑地摇了摇头。 “那小许那些事情你不好奇?” 王珂的表情太过神秘,沈泊原小心地问:“什么?谈恋爱的事?” “谈恋爱这个呢,我们倒没那么清楚,”王珂说,“不过公司大多数艺人都知道他的取向,好多人追他呢,我们开巡演经常有本公司艺人追过来,然后被拍到的。” “男艺人?”沈泊原问。 “对啊,那不然呢!”王珂说得来了劲,于霄拍了拍她的手都不知道。 “有一回,我们公司那个演员,追过来看演出,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等在后台,被乐迷兼他的粉丝撞到了,发在微博上了,闹得轰轰烈烈啊。”王珂说。 “那他……答应了吗?”沈泊原问。 “肯定没啊!”王珂说,“所以你得努力啊!” 沈泊原轻轻笑了笑,“我会努力追回来的。” 王珂和于霄回去后,他没有回短租房,找了间自助排练室,买了点干粮,准备在里面待一晚上。 和许之湜那晚过后,枯竭的灵感焕发新的生机。给老程那边的事情解决之后,他把《失重冬》的demo拿出来重新开始写。 通宵了两天,他发现四年前那个旋律,已经无法用当下的心境继续写了,来来回回改,怎么都不满意。 指尖磨得实在有点受不了,他拿了手机,点开许之湜的聊天框。来来回回敲了几个字,又觉得想再等等,不想让许之湜失望。 直到看见对面的聊天框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好久又没消息来,沈泊原急忙发送了一个定位。 “我很想你。” “如果有时间,你愿意来陪我一会儿吗?” 许之湜看到消息的时候,删掉了想发送的内容,扯了外套就跑出去。 到宿舍楼下时,潘宁插着口袋,一晃一晃地走,看到他的时候,猛得窜到他面前,站直问了声好。许之湜被他吓了一跳,让他不要像鬼一样。 潘宁在他身后哀嚎。 北京的冬天很冷,加上晚上下了雪,每踩一步,都能听到雪陷下去的声音。 他越走越快,然后跑了起来。他的心脏很久没有这样调动过,周围的一切开始焕发生机。 看到沈泊原站在路中间张开双手,许之湜不管不顾地冲向他的怀抱。 不顾路人的眼光,沈泊原抱着他转了一圈。 许之湜停下的时候,世界好像还在旋转。他好像跑回了四年前。 “吃饭了吗?”沈泊原问。 许之湜反应回来后,轻轻咳了一声,“还没。” “带你去吃吧。”沈泊原说完,拉着他的手塞进暖和的口袋。 许之湜被他拉着,也不想反抗,错开一小步在沈泊原身后。 “这几天在干什么?”许之湜问。 “我在练琴,不过练得不是很好,所以不敢给你发消息。”沈泊原解释说。 “那你怎么不联系我,到公司来练。”许之湜小声问。 “再等等吧。”沈泊原笑了笑。 他们在附近的餐馆吃了口,许之湜陪他去排练室。 沈泊原练琴确实没那么熟练了,但比前几天好了太多。许之湜看着他某一个地方要练很久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心疼。 沈泊原按着琴弦,突然嘶了一声,许之湜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沈泊原握着拳不让他看。 许之湜皱眉瞪他一眼,沈泊原才肯松开手。 他的指尖皮肤翘起,琴弦留下印子的地方泛白虚起,大小不一地长着水泡,现在食指划了道口子,渗着血。 许之湜故意用力地捏了捏,沈泊原顿时皱紧眉头。 “这会儿知道疼了。”许之湜说,“一天练十几个小时,茧哪有那么好长。” 他咬了咬唇,说:“我……可以等你。” “可是我不想等了。”沈泊原反复说,“我不想等了,也不想让你再等。” 许之湜拍开他的手,抱着双腿坐在旁边。沈泊原笑着,从包里拿出药,“小湜哥哥涂。” “别这么喊我。”许之湜推推他,但还是接过药,发现已经用了不少。 第160章 他握着沈泊原的手指,拿着棉签仔细地涂。 “你还记得吗,以前你给我涂的时候,让我不要怕,坚持自己想做的事。”沈泊原笑了笑。 许之湜没理他,捏着棉签故意用力按了一下。 “那你呢,扛着那么多压力出柜,你怕吗。”沈泊原问。父母受到影响,还是乐队受到影响,怕过吗? “怕。”许之湜承认,“那种感觉就像是卡在中途,身后是自己来时坚持要走的、走过的路,可往前大雾蒙蒙的,你也不在我身旁了。” 沈泊原压着喉头的酸涩,却还是忍不住屈了屈手指。 “我害怕承担后果却又想得到,世界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许之湜说,“我后来明白,你们总想保护我,让我永远可以待在理想的世界。可想牢牢抓住什么,就得付出代价。” 而他们的代价,就是上千个日夜。 “我想过我会失去一切,这就是现实。但我爸妈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这是我……没料到的。有人在为我承担很多东西,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沈泊原,我希望你能明白。” 沈泊原闷着声点点头,那个时候他总想着要保护许之湜,不让他受伤害,而忘记了许之湜是在他身旁的,是可以为他分担的。就像末日来临,一个人会被恐惧席卷吞噬,而两个人就能生出誓死一博的希望。 许之湜勾住他的项链,捏了捏那枚拨片,不再只是冰凉的,而是带着沈泊原的体温。 到靠近十一点,沈泊原送他回公司,“回去吧,早点休息。” “沈泊原,你不准再突然消失。”许之湜突然说。 沈泊原笑了笑,“不会的,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许之湜皱了皱眉,“我还没原谅你。” 沈泊原说:“小湜哥哥,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许之湜闷在围巾里嗯了一声,转身走进公司。 沈泊原目送着他走进去,拿出手机想和他说晚安,就看见许之湜突然转身。 沈泊原几乎是同一时间找到录音软件,按下了录制。 踩在雪里的声音,每一步都越来越清晰。 沈泊原抱住许之湜,听到许之湜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泊原,我也很想你。” -------------------- 这篇其实快完结了捏。 明天…哦不对,应该是今天了,会开一个新文,欢迎大家来捧场点个收藏~ 第85章 迟到的歌 之后的几天,许之湜没有再来排练室,两个人也没有见面,只在手机上聊天。 练琴强度太高,沈泊原左手弹出了血泡,只能忍着痛挑掉,涂药,隔几个小时再继续。不过指尖变硬,终于是长了茧,薄薄的一层。 他给于霄打了电话,请他帮忙联系可以演出的酒吧,安排了明晚的演出。 沈泊原打扫完待了半个多月的排练室,摸了摸吉他的琴身,把它塞进琴包,轻声说:“最后一次了,我们都往前看吧。” 沈泊原思考了很久摇滚对他的意义。 很多年前,摇滚可能还纯粹地是他喜欢的一种音乐风格,他说不上是很刻板意义上的摇滚乐手,每天抽烟喝酒醉生梦死,写很现实的歌,批判一切看不惯的事情。 或许时至今日,他才可以稍稍地明白摇滚在他生命里的意义。 没有富裕的物质依旧有坚持音乐的固执;有勇气可以迎万难,可以重头来过;一无所有但是依旧敢爱一个人。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给阿灭发的消息。摇滚的精神永远是向上的。当然,他也愿意相信,阿灭终究会找回世界和摇滚的意义,在某处角落很认真地活着。 酒吧老板很热情地邀请他下午可以来彩排,试试他酒吧里的设备。 许之湜刚从录音棚出来,准备回宿舍,还没进电梯,于霄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许你快来,王珂喝醉了在这闹事呢,你先别告诉丁哥。”于霄话音没落,电话里就一阵忙音。 许之湜第一反应还是告诉丁其。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小乐队了,出门在外的一举一动,也代表着公司。 但他如今也能够独当一面,想来想去,还是让丁其睡个好觉吧。 于霄微信给他发了酒吧的定位。 这个酒吧许之湜不陌生,凝雨几个人工作不是很忙的时候经常会来。酒吧氛围很好,许多不知名小乐队经常来这免费演出,下面的摇滚爱好者不吝夸赞,每个晚上,这里都是北京的乌托邦。 闹事还是第一回。 许之湜呼出口气,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他走进去,发现里面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嘈杂,呼喊声都是给台上的表演者的。 酒吧不大,他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哪里在聚众吵架打架的,他给于霄发消息,于霄只回了三个字。 “看台上。” 许之湜站在远处靠门口的地方,疑惑地等待着上面那个表演者退场。 这里的舞台不同livehouse,观众伸手甚至能碰到乐手和乐器。主持人嗡嗡嗡地在说什么他有点听不清,于是往舞台走近了几步。 看见那把眼熟的红色电吉他立在那儿时,沈泊原已经从旁边走出来了。 许之湜叹了口气,心想这几个人真幼稚,让他来看沈泊原演出,还非得闹这一出。 但于霄和王珂走出来的时候,他又有点捉摸不透了。 第161章 台下的摇滚爱好者还有酒吧普通的顾客全然没有想到这个普通的晚上,能免费看到当红乐队凝雨的演出。 许之湜看着旁边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位置,赶忙往前小跑,抢占位置。 “今天是凝雨组建的五周年啦。”王珂朝台下挥了挥手打招呼。 “让我们来看看我们的主唱来了没啊。”王珂说。 周围的人左看右看,眼光最终落在许之湜身上。许之湜完全忘记了这回事,提起还是感慨的。他无奈地笑笑,在人群让开的小路里走上台。 “或许有人认出来,也有人认不出来,”王珂说,“但我还是介绍一下,我们的初代吉他手,沈泊原回来了!” 沈泊原朝台下鞠了个躬。 台下热烈地鼓着掌,有人兴奋地起哄了几声。 “来来来,主唱说两句。”王珂把话筒递给许之湜。 许之湜有些懵地拿着话筒,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直到面前有人喊,“凝雨四周年快乐!” 许之湜这才有了实感,说:“四年前,我们还在废楼排练,平城的冬天不比北京好,也很冷。现在废楼被推掉重建了,我们一步步走到现在。谢谢大家,也谢谢摇滚乐。” “说得太官方了,不知道说什么了,”许之湜笑笑,又朝沈泊原看去,“大家听歌吧。” 工作人员调了灯光,吉他声响起来的时候,许之湜鼻子泛酸。 《白色世界》在一专巡演之后,再也没唱过,旋律响起来的时候,他看着台下的观众,觉得他们好像是回到了多年前。 那个时候台下人也不是很多,但他们四个人依旧做着唱去万人馆的梦想。 许之湜唱到那句,“撞开的裂缝,后面还有高墙”的时候,声音止不住有些颤抖。 那个时候他们给自己打造了乌托邦,后来发现,现实是一重重高墙,越过了,还会有,甚至可能会是无穷无尽。而那些高墙,要用日日夜夜去丈量。 只是余光里,那个吉他手的位置终于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沈泊原看了他一眼,在灯光里,他的眼睛又变成了琥珀,清澈透亮,有一丝当初桀骜的样子。 歌曲到了尾声,电吉他开始solo,于霄的鼓点如同漫天暴雪,王珂低频的贝斯犹如阴沉的天空压下来。 沈泊原的额头、脖子都出了汗,他扫弦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 这是一段即兴。而王珂和于霄默契地配合着他。 许之湜背朝着观众,看到他和王珂走到于霄边上,于霄抬头给他们示意。 沈泊原最后一下扫弦,吉他发出刺耳的嗡鸣声,他脱下肩带,举起那把红色的吉他。 “腾!腾!腾!”于霄青筋暴起,猛敲三下军鼓。 最后一下,被高高举起的吉他应声砸下。 台下的观众被这过于摇滚的举动点燃了情绪,尖叫起来。 红色电吉他琴颈断裂,琴身砸在地上,旁边都是碎掉的木屑。 许之湜抬眼,看见沈泊原朝他释怀地笑了笑,然后向他走来,抱住了他。 许之湜愣了愣,已然无法控制泪水,回抱住了他。于霄和王珂也围过来,四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直到许之湜听到台下有人哭得鬼哭狼嚎时,忍不住笑了。几个人这才松开手,又默契地寻找这个声音的主人。 潘宁哭得非常大声,以至于旁边眼睛还红着的乐迷已经在笑了。 有人认出他来,举着手机拍他,潘宁还是捂着脸嚎啕大哭。 “这回我信他是真粉了。”王珂笑道。 于霄也乐着,拍拍许之湜的肩,“我们去台下。” 许之湜转头看见沈泊原拿起木吉他,工作人员搬来了一张高脚椅。 “接下来的一首歌,迟到了很久。唱之前,我有些话想说。” 沈泊原对着话筒,他的身旁还是砸掉的电吉他,这样看起来他像是坐在废墟之中。 “我是一个很胆小的人,走走停停,甚至一度放弃,才走到这里。我不知道在场的大家,曾经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一句话,叫做’要是我不怎么样就好了‘。” 许之湜和大家一同站在黑暗里,看着灯光照在沈泊原身上。他听见旁边有人在抽噎,不停地擦眼泪擤鼻涕。 “我曾经被它困住了很久。亲人去世,爱人受伤,我一度觉得,是不是要是我不弹吉他就好了,是不是我不弹吉他,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甚至我想,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我的存在,是不是会更好。” 许之湜捂着潮湿的脸,怔愣地看着沈泊原。 “不过一个人哪儿能撼动整个世界嘛。”沈泊原笑笑,“如果觉得生活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那就停下来,听听歌吧。” 许之湜看到沈泊原坚定地看着他。他看着他说:“送给你的,迟到很久的,《失重冬》。” 沈泊原摘下项链,捏着那枚小小的雪花拨片,扫在木吉他上。 没有了效果器和音箱的失真,木吉他显得干净纯粹,大家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灯光变得柔软,照耀着沈泊原。他的声音低沉,比从前多了几分坚硬。 “我卸下所有隐藏 想把过去抛开 未曾想连同自己 一起埋葬在过去远方/ 彩虹划破天空 第162章 碎落拍进海浪 逃亡、跌撞 无法逾越的高墙/” 许之湜感到眼泪决堤,旁边的女孩拍拍他的肩膀塞给他纸巾。 沈泊原安静地弹着吉他,勾着唇笑。似乎是在笑他,怎么哭成这样。 “爱是经久生锈的弦 划破鲜血淋漓 却长不成的茧/ 若生命是长河 我跨不过束手无策 洗不尽融进血液的罪恶/ 可忽而想起相拥的雪夜 我背住整个世界 把四散零落的轨迹 重新走过一遍/ 大雪飘落的怀念 眼前失重重现 被捡起的碎片 是重新长大的铺垫/ ……” 许之湜记得那个晚上,沈泊原对他说,你像雪落在掌心,摊开的时候就融化了。 歌很长,慢悠悠的,沈泊原唱两段,就弹一会儿吉他,旋律简单却好听,像是扫开积雪,慢慢地耐心地读着藏在下面的一段故事。 “爱是融化潮湿的雪 渴望停留在你肩 就算只一刻/ 若时间能够停泊 全部生命可以留在原点 只安静眺望 惩罚 那些不勇敢 惩罚 没能够誓死抵抗/ 我总在前进的路上栽跟头 谇垢、诅咒、哀愁、 没有白昼/ 跨过无望的界限 不是命运的幸免 ……” 沈泊原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他顿了顿,才弹着吉他唱出最后一句: “拯救我的,是你爱我的每一个瞬间。” -------------------- 当初考虑重圆的情节,是先有邮件那个片段,再有了这首歌。 思考小沈究竟因为什么回来,想来想去应该还是他感受到小许每个瞬间的爱意的时候。 还有一章完结~ 凝雨所有写过的歌发在微博@大豆质检 第86章 改变世界 等舞台上下一个表演的人要上来了,许之湜还依旧站在那儿。 四年里面,他也曾经试着去写过这首没有完成的歌,甚至有一段时间,他强迫着自己一定要写出来。就像他也曾经试着去忘记沈泊原,考虑进入新的感情。 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是偏执的。短短几个月,就似乎烙印在自己的生命里。 他嘲笑过自己,人生匆匆,哪有什么不可忘的事情,就像兴致勃勃地写下一首歌,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记旋律,可经年之后,也会忘词,笑着哼唱而过。 他的手突然被人牵住,温热有力量。 “想什么呢?”沈泊原朝他笑了笑,抓着他的手晃了晃,“和我走吗?” 许之湜说:“去哪儿?” 沈泊原拉着他穿过人群,“带你私奔。” 许之湜握紧他的手,逆着人潮,跑了出去。 沈泊原给他戴好帽子,又低头亲了下他,在安静的,铺满积雪的街道上跑起来。 “去哪儿!”许之湜笑起来,呼出白色的雾气。 “你还记得吗!以前你总是想带我私奔!”沈泊原拉着他,“现在我终于可以带你走了!” “哈哈哈!好啊!”许之湜放松地笑起来。 他们跑到一处公园,沈泊原在那儿停下,喘着气。 公园草坪上的雪,白皑皑的,也很平整,没有被人踩过。 “我们堆个雪人吧。”沈泊原指着远处悦音公司的大楼。 许之湜看过去,笑了笑,弯腰开始滚雪球。 天很冷,两个人堆得手冻僵了,许之湜看沈泊原背着他,问:“你在搓什么?” 沈泊原捧着一颗白色的爱心型的雪球,鼻子冻得通红得看着他。 许之湜愣了愣,恍惚间觉得他们回到当年,还是满腔热血的少年。 沈泊原吸着鼻子,小心地把爱心镶嵌在雪人的身上,认真得酒窝都露出来了。 许之湜凑过去亲了下他。 他们给小雪人拍了照,背后是远处悦音公司的大楼,算是完成那个迟到的约定了 。 他们幼稚地在雪地里写乐队的名字,又写下五个人的名字。 “那颗爱心里藏东西了。”沈泊原收起手机。 “藏什么了?”许之湜边问,边过去抠下那个爱心雪球,“怎么感觉有点残忍。” 沈泊原笑起来,帮忙把爱心拿下来,雪人的心脏位置空了一块。 “怎么拿出来?融化掉?”许之湜疑惑。 “压得不紧,抹几下。”沈泊原说。 许之湜戴着手套一层层抹开雪球,直到看见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他以为是雪反射了光,可摘了手套用手捂化那一块时,他才发现是两枚戒指,用琴弦扣在一起。 他捧着那个雪球不动了。 沈泊原掰开绕起来的琴弦,把戒指上的雪抹掉。他说:“好早以前就想给你,但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有。” “你现在有了?”许之湜忍着眼泪笑他。 沈泊原笑起来,“那个时候我还在想,以后我们的家里,要有一架施坦威,你不弹也没关系,没有钱的时候,就希望把最好最贵的买给你。” “我现在好像也还是一无所有,但比当时多了点勇敢。”沈泊原笑笑,沉默了一会儿,他问:“小湜哥哥,我们重新在一起吧,好不好?” 许之湜感觉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上有温热的泪水,这一晚他哭过太多次了。 第163章 “戴上吧。”他伸出手。 沈泊原小心地捏着戒指,圈住他的无名指。 摇滚总歌唱自由,许之湜只希望现在沈泊原牢牢地圈住他。 他拿走另一枚,有些颤抖地给沈泊原戴上,然后抱住了他。 “什么时候量的指围?”许之湜后来走在路上问他。 “你第一次教我弹钢琴的时候。”沈泊原拉住他的手塞进口袋,“还有每一次牵你手的时候。” 许之湜才发现沈泊原把他的手捂进口袋,总有意无意地捏着他的无名指。 凝雨放出了四专的预告,前奏是清晰的踩雪声,一声声逐渐靠近,然后响起木吉他和钢琴的声音。 许之湜录钢琴这天,沈泊原从录音棚出来,外面围了不少人。要不是门上的牌子还有公司的logo,他以为是什么粉丝见面会。 许之湜只公开弹过两次钢琴,视频火到别的圈去了。不过他也没弹古典乐章,弹的是queen乐队的歌。 许之湜告诉沈泊原,那两次他都有私心,如果沈泊原看到了视频,会明白他的手已经恢复好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安迪当时也没想到,乐迷粉丝扒的料不是许之湜以前在学校弹钢琴之类的视频,而是根据他两次弹queen的歌,实锤他是同性恋。 讨论热度太高,安迪考量之下还是花钱压了下来,不过公司上下也差不多知道了许之湜的事情。 凝雨发完预告后的第二天,就是宣布原班人马重组。 沈泊原正式签约那天,走到凝雨专门的会议室,那把坏掉的琴被修复了一下挂在海报墙上。 同时,他看见长长的会议桌上摆了一把新的电吉他,崭新漂亮。 安迪笑着把合同推到他面前,笑着说:“虽迟但到啊。” 沈泊原担心之前的事情会被拿出来说道,当时年轻气盛,也惹过两次祸。 “摇滚都得沾点这些不是吗,”安迪哈哈两声,拍拍丁其肩膀,“就当是一段滚圈‘佳话’喽。” 丁其安他们的心:“她就这么说说,其实公关文案都准备好了,当时这个事情本来就有解决办法的。” 果然如安迪所料,公开沈泊原回凝雨之后,除了当初的乐迷感概之外,也有人小范围地开始扒以前的料。 传到有热度,公司就下场发通告,至于后面大家是否愿意相信,凝雨几个人也懒得去管了。 四专《失重冬》上线后,热度是安迪也未曾料到的,甚至公司老板都亲自过来了。 热度一半是以前乐迷的情怀,另一半是歌曲本身的实力所在。 沈泊原重新回来之后,许之湜变成了躺平的那个,丁其一开始还觉得许之湜因此休息一段时间也没关系,但慢慢地他发现许之湜不是在咖啡厅里泡一下午打游戏,就是打电话过去在睡觉。 “你不干了?退休了?”丁其问。 “为什么这么问?”许之湜说。 “你们不是在准备新歌吗?进度怎么样了?写到哪儿了?”丁其抛了一连串问题。 许之湜戳了两下手机,看见老程打赢了官司的通告,笑着关掉窗口打开音游。 “不知道,你去问沈泊原。” “不知道?怎么,吵架了啊?”丁其小心地问。 “没有啊,沈泊原在写啊,我等着谱子就行了。”许之湜说,“你别问我了,游戏开始了。” 丁其满头黑线,那边潘宁过来看见他们。 “小许哥!你帮我跟小沈打个招呼呗,我想去和他聊聊吉他。”潘宁说。 “你直接去呗。”许之湜在屏幕上戳着。 “哎不是……上次我不是说了不好听的话吗……”潘宁说。 许之湜抬了下头,笑笑,“没事,他不在意这些的。” “那我去了啊。”潘宁不放心地说。 许之湜无奈地笑了笑。 丁其在旁边听得鸡皮疙瘩快起来了,又不得不感叹大抵是爱情的力量。 公司第一遍审核专辑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惊讶了。无论是旋律还是歌词都无可挑剔,尤其是电吉他的效果,低落时宛如人声恸哭,高昂时又好似绚烂绽开的烟火。 北京的冬季并不短暂,专辑发售后,乐队并没有忙着演出,而是选择在周围做公益演出或是突然出现某些酒吧听小乐队演出。 这些还是后来被路人拍下来才知道的。 北京开春后,凝雨才开始筹备巡演。主题重新回到了“白色世界”,每一场演出地,都安放了一个很大的空白海报,乐迷可以在上面写下任意的文字,写下他们的难过或是他们的梦想,画下任意的图案。 每场结尾《失重冬》响起的时候,全场的彩带飘扬,乐迷捡下一片收藏,在社交平台上打卡留念,大家才后知后觉发现,做成雪花形状的彩带都是不同形状的。 巡演的最终场,开在了万人体育馆。 凝雨几个人担心过会卖不完票,凑热闹去抢vip票,怕贵的票卖不出去看起来有点丢脸。 结果加上丁其,五个人只有沈泊原抢到了。 他笑了笑,说:“这张留给我妈吧。” 许之湜点点头,握住他的手。 这天演出完,他们对万人场售罄的事实还是感到不可思议,亢奋到想连夜开回北京,去场馆看看。 不知道谁先带头提的连夜开回去,五个人爬上车的时候丁其才开始骂骂咧咧。 第164章 “后年我就五十了!不是十八!”丁其骂道。 “哈哈哈!摇滚不老嘛!”于霄精神抖擞,“我来开!” 他们几个人换着开,一夜都不睡。 车子驶在高速公路上,他们看见朝阳慢慢从地平线升起,照在车内。 王珂拿起手机,点开相机录制。 “大家好,我是凝雨的贝斯手,王珂,现在我们正连夜回北京,想去场馆看看。”她转着镜头。 “开车的呢,是我们的鼓手于霄。这边……在睡觉的大叔是我们的经纪人丁哥。”镜头转到后排,沈泊原靠在许之湜肩膀上,许之湜在看外面的日出,阳光照在他们的脸庞,看上去像油画一般。 “这是我们的主唱许之湜,还有吉他手沈泊原。”王珂笑了笑。 “马上还有几天,我们就要去万人馆演出啦!谢谢各位乐迷朋友的支持,陪我们从几十个人的livehouse唱到体育馆……”王珂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颤抖了。 她眼眶红着,说:“让我来采访一下大家,唱完万人场后还有什么梦想吗?” “我先说吧,我也没什么大梦想,就是有一款限量全手工贝斯我看中好久了……” “滚蛋!”丁其抢着说,“那把要九万!” 王珂撇撇嘴,“谁让你插嘴了,那你说吧,你有什么梦想!” 丁其想再强调一遍自己不是十八,他的身体跟着车身颠簸起伏了一下,“我他妈想在床上睡个好觉。” 王珂笑了两声,扒到于霄的后背,“你呢?” 于霄眼睛看着前方,在王珂的脸上亲了一下,“和你,和大家,组一辈子乐队。” 王珂嫌弃地抹了抹脸,坐会位置,把镜头移动:“后面两位!” 许之湜笑着看过来,他的侧脸被升起的金黄色阳光照亮,“唱到一百岁。” “哎,这梦想挺远大的哈!另一位呢,还有更大的梦想吗!请说出来!”王珂移动手机,照向沈泊原。 沈泊原抬眼看着许之湜,只有侧脸。镜头里看,他的眼底映着光亮,浅棕色的,像琥珀。 他慢慢转头看向了镜头,似乎是在思考。但镜头外,他悄悄牵住了许之湜的手,十指相扣。 许之湜故意紧紧地握了握手,沈泊原被坚硬的戒指硌了下,笑了起来:“改变世界。” ——全文完—— -------------------- 故事到这就结束啦。谢谢大家陪伴我连载那么久,给了我很多支持和力量,真的感谢(鞠躬)~ 属于凝雨的路还有很远很长,属于我们的也是,一起再次出发吧。 第87章 后记 敲下这篇文第一个字的时候,我还是一个深夜窝在被子里,只敢戴着耳机听摇滚的人。 但连载到完结,这八个月里,我做了很多自己从来不敢做的事。也从第一次拘束地站在livehouse里,变到蹦得满头大汗、哭得被旁边好心人塞纸的地步。 这篇文已经远远超过了,我原本准备写它时候的意义。它给予了我很多力量和勇气,也陪伴着我熬过了一段非常难捱的日子。尽管它的起因只是,摆脱人生中“要是我不xxx就好了”的时刻。 我是一个胆小又笨拙的人,开文之前,每日每夜想着,迟迟不敢发,哪里都觉得不够好,甚至一度生出我不适合写文的想法。 这是我的第一本长篇,坚持放弃坚持放弃,反复横跳,终于也是写出来了。它有很多问题,无论是剧情还是节奏,个人认为观感是不太好的。我把它写成了一个很平淡、可能还不太好下咽的乐队回忆录。 中途有一段时间,看着数据惨淡,心情极度低落。但也许是我也还有点运气,总是在想放弃的时候,被读者狠狠安慰到。我还清晰地记着几位读者的id和头像哈哈,我想说,非常非常谢谢你们的陪伴。(九十度鞠躬——) 等你们看到这里的时候,应该十二月份了。这本也是意料之外,完结在了冬季。天气很冷,注意保暖哦。今年下雪的时候,试试抬头看看天空吧,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下本在写了,还有机会的话,我们下一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