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靠近美食大佬会变不幸》 第1章 《不要靠近美食大佬会变不幸》作者：镜折酒【cp完结+番外】 作品简介 天才大厨萧正青因病被逐出比赛基地，找寻新工作屡屡碰壁，只有一家网红机构愿意伸出橄榄枝。 网红机构的老板是个乳臭未干，骄矜暴躁的小少爷，八百来个心眼都用在他身上。 萧正青作为私人厨师，变着花样哄小少爷吃饭，身上油水被捞尽不说，甚至被吃干抹净，睚眦必报。 直到有一天，小少爷应默忽然将他压在身下，用冰冷的薄唇肆无忌惮地堵上他的唇，语气轻浮。 “叔叔，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后来，萧正青深陷其中，得知应默接近自己的真相，方知真心错付，转头离开。 一个暴雨夜，向来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捧着一颗真心，蹲在他家门口，犹如一只湿漉漉的委屈猫崽。 应默眼角泛红，咬着殷红的唇，别扭挤出一句：“你别喜欢别人，重新喜欢我好不好？” 萧正青不知道的是，自己忽从天降，犹如一束光，照亮应默暗淡无光的生活。 彻头彻尾的深渊中开出一条缝隙，属于他的方向，有光袭来。 *叔叔只是调侃，小少爷是受 *非典型美食文，主狗血救赎 第1章 美食探店博主之路开启 萧正青曾经想过一百种出名的方式，却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出名。 他穷尽半生积攒的幸运值，似乎都在这一天用光了。 烈阳的余温顺着窗户灌进这间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微风吹进来，却没什么用途，晒得人刺眼又如同坐在蒸炉里。 外面分明日照强烈，萧正青坐在这里摩挲着手指，手心里满是冷汗。 他在等人，也在等一个结果。 不一会，来人风风火火推开大门，带着一沓翻飞的纸走进来，临进门时还不忘随手关门。 领队砰地一声把合同和那沓报纸扔在他眼前，络腮胡的脸上略显恼怒。 “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不早和我说？你什么时候做的手术？” 领队的问题有点多，劈头盖脸地责问起他。 萧正青的目光不经意落在那沓报纸的最上面一页，正标注着他的名字，大字报一样的标题，把他的近况写得明明白白。 ——国际烹饪比赛在即，候选人萧正青味觉失灵。 这张报纸的大封图上的人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同一团队的队友吴意。 萧正青微微勾唇，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浅笑。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如果我说我味觉失灵了，队里还会让我出赛吗？更何况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我可以拿医院出具的报告给你看，医院的评估是有残留味觉，以我的经验，这些味觉够了，不会影响后续的比赛。” 赵领队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紧攥起拳头，砸着桌面，在宁静的会议室里发出一阵巨响，随后他压抑住怒火，叹下一口气。 “阿青，我认为我们关系够好了，虽然平时我是你领队，但也应该是你哥们，这么大的事你不和我说，要不是吴意接受采访时意外把这些说出来，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萧正青没有说话，只是嗤笑一声。 吴意接受采访意外说出的？巧合的是，他也是这次国际烹饪比赛所有个人比赛的冠军候选人之一。 整个国家队的参赛队伍中，只有吴意能和他比肩，甚至有着十足的默契。 而他和吴意关系一般，吴意却时常愿意和他多交流，萧正青更不会把这种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事说给吴意听，他又是从哪里得知的？还要将这件事直接报告给媒体，其心昭然若揭。 “阿青，如果你早告诉我，没准我们还能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可现在这场比赛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比赛，更是我们整个团队的希望，”领队略带惋惜的叹息一声，把合同推到他面前，“现在总教练知道这件事了，希望你暂时不要出赛，签下这个合同，去医院继续诊疗，也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 他又把合同往萧正青手里推了推。 “这个比赛每四年举办一次，其他奖项我都拿过了，就差这个比赛，我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你知道这个比赛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研究过其他国家的主厨团队的每一道创意菜，从中摸出了门道，就算是味觉失灵也对夺冠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萧正青心中有些恼火，把合同又一次推回到他面前，没有任何想签的意思。 诚如领队所言，他们在私下是朋友，所以他分明知道这个比赛对自己而言有多重要，却让他再等四年。 这场国际烹饪比赛是厨师生涯的全球四大顶级赛事之一，也是他爹老萧心心念念想要拿下的的奖项，他因此筹备多年，如果放弃，这几年的积极钻研都将成为泡影。 萧正青大学毕业后就在国外学习三年西式烹饪，拿遍全国不计其数的西餐烹饪奖项，更在国际比赛展露头角，参加完全球四大顶级烹饪赛事，下一步就是进击米其林。 如果他错过这次的比赛，四年又四年，成为米其林主厨的路相距甚远，到时恐怕想拿下这场赛事，应该已经超过参赛年龄了。 领队长吁一口气，把合同重新递给他。 “我知道你对这件事的安排不满意，但你也知道，我们是代表国家出战的团队赛。” 领队的话掷地有声，让萧正清无法反驳。 第2章 萧正青是自私了点，可他不是自大，他有十足的把握。 现在，除了遵循领队和教练的安排，萧正青没有其他途径去参加这场比赛，只能悻悻闭嘴，签下合同，飞似的离开。 “意哥你多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到时肯定靠意哥你带领大家拿金奖了，到时不知那些媒体又该怎么在采访中恭维你呢！” “就是，意哥你在萧正青旁边做了那么多年绿叶，咱们参赛队伍早该轮到你当红花了！” “要不是萧正青隐瞒病情，教练把替补厨师换上来，我也不至于和他一点默契没有……” “谁说不是呢。” …… 萧正青刚离开会议室，便撞见了吴意和其他厨师一同从冷厨里走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和吴意诉说着对他的不满。 见到他出现，几个为首的厨师顿时如同棉花堵住了嗓子，立刻噤声。 只有吴意站在最中间，带着白色厨师帽，仿佛众星捧月般，只和他对视一眼，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萧正青脸色阴沉几分，想要快步走开。 吴意却停住脚步，站在萧正青面前。 “你们先走吧，我和青哥聊两句。” 吴意的身形和萧正青差不多，站在他对面，俨然有对敌之意。 见着身旁的几个大厨溜走，他眼角旁的一颗痣才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发出嗤笑一声。 “怎么了，青哥，怎么这副眼光看我？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秘密的？” 萧正青不想追问这件事，和吴意站在一起，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个狼狈的落水狗，只想溜之大吉。 他把这个秘密隐藏的很好，甚至连检验报告都没拿回宿舍。 吴意倒是不打自招，还带着些炫耀的意味：“我在走廊里听到了你和医生的通话，真是没想到，你隐藏在了这么大的秘密啊……” 萧正青脑海里这才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刚味觉失灵那天，他还刻意避开所有人给医生打电话，在通话时他似乎听见背后金属大门发出吱呀声，回头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就没在意。 应该是那一天，被吴意偷听去。 他面露惊讶的神色没有逃过吴意的目光，他微微挑眉：“你满意这份礼物吗？” “如果你一直在这里，我永远都只会是你的陪衬，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一同出现时，所有人都只会记得你的名字，从现在开始，大家都只会记得我，你也只会在报纸上传播一时，很快就会有人把你忘掉，只记得我。” 对面的吴意眉飞色舞，笑容更加灿烂，走廊里回荡起他放肆的朗笑。 萧正青一度面无表情，不想和吴意争辩。 这种人，越和他吵架，只会让他笑得更灿烂。 现在他丢了参赛资格，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萧正青刚走下电梯，就收到了一段妹妹萧诗施的微信。 【哥，我听说你的事了……下个学期的学费我自己搞定吧，不用你了，虽然会难一点，但是我卖两幅画，再打份工就好了。】 他妹妹萧诗施正值大学毕业之际，正是需要时间来筹备毕业论文和毕业作品的时候，更何况她学的还是烧钱的绘画专业。 萧正青紧锁眉头，低骂一声：“……简直胡闹。” 萧诗施接通他电话时愣了一下，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哥……” “你知不知道你下学期就要毕业考了，这段时期你的画作很重要，如果你因此没法顺利毕业，肯定会让爸妈发现你没有学西餐的事！”萧正青握着手机，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她，“你哥虽然没办法参加比赛了，钱的事你也不用发愁，你哥有的是钱，一个知名西餐主厨哪怕丢了味觉，经验还是在的，还愁找不到工作？” 萧诗施听说萧正清的话，立刻喜笑颜开，挂断电话还不忘吹他两句。 萧正青挂断电话，就给萧诗施打过去五千块钱，又给父母打去两万块。 他看了看短信提示，明显标注着不到一万块的生活费，顿时哀叹一声，坐在路边翻看起手机上的招聘软件。 刚翻了两个五星级餐厅，对方一看他是萧正青，立刻恭维上来，紧接着就像躲避瘟神一样，婉言拒绝他的申请。 他刚才还和妹妹大放厥词，结果刚找工作就屡屡碰壁…… 顺风顺水三十年，只有今天喝凉水都塞牙。 萧正青没郁闷两分钟，就决定再战。 刚重新刷新起招聘软件，屏幕上就弹出最新的招聘信息，是招聘软件推荐的一条急聘。 一家mcn机构在招美食探店博主。 开出的价格也十分合适，除了和他所在的行业不太相关。 但美食这种东西都是融会贯通的，一些mcn机构都喜欢找和美食相关的业内人来当博主出镜，他平时刷某音就经常看尽见，萧正青这倒是不担心。 他好奇点进去看了看招聘简介。 【要求：形象好气质佳，普通话过关，有出镜经验，有美感，性格外向，对美食制作痴迷，特别喜欢尝试新奇的东西，强迫症、轻微洁癖优先。】 【职责：参与日常直播带货，参与短视频出镜美食账号，发掘吃喝玩乐的商家资源，打造美好生活。】 萧正青按灭屏幕，对着屏幕照了照，看着自己主厨界第一帅的面庞，露出莞尔一笑。 招聘简介上的几句话言简意赅，但是要求一个个还不是都是为他量身定做。 第3章 对方hr得知他有厨师经验，立刻来了兴趣，邀请他到公司来面个试。 萧正青看看地址，似乎就在附近。 看着hr询问他面试时间，萧正青问道。 【我就在附近，可以现在去面试吗？】 见到对方回复，萧正青抬手打了一辆车，前往那家面试的mcn机构。 刚到楼下，萧正青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劳斯莱斯，虽然是低调的黑色，那个车头的标志却十分显眼，在阳光折射下闪闪发光，甚至有些刺眼，不想看都不行。 萧正青眯着眼睛细看，车头是个小金人。 第2章 非主流加我好友 萧正青刚进入这家公司，就看到公司里的人数不少，都是女性员工，大家都在工位上埋头干活，他进来似乎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仿佛这个公司没有人管。 他敲敲门，向前台报上名来：“您好，我是来面试的。” 前台小姐姐诧异地看着他，迟疑片刻才带着萧正青进了一间一尘不染的办公室里。 她给萧正青递上一杯水，轻声解释。 “麻烦您现在这坐会，稍等片刻。” 萧正青点点头，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内，四处张望着，面前的办公室陈设没什么章法，周围都是红木陈设，桌上摆设的东西却是年纪偏轻的一些手办，东西摆设的也不多，但是在桌角放着一个铁制的吊瓶架子，显得十分突兀。 “你是来面试的？” 门口突然响起皮鞋哒哒点着地毯的沉闷声响，随后还有其他脚步声跟着前来，似乎有三四个人。 萧正青回头看去，为首的人是个年纪轻轻就一身西装革履的青年，脸却十分稚嫩，五官精致，但是脸色偏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瘦骨嶙峋的样子，似乎有些营养不良，年纪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勉勉强强二十出头。 见到萧正青回头，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挂着笑眯眯的笑容，眼睛亮闪闪的，像眼眶里被镶嵌着两颗闪闪放光的宝石，他的声音微微扬起，清脆又中气不足，刚才出声的应该就是他。 萧正青答应着，刚准备自我介绍。 就看见青年身后跟着三个西装、行为举止一致，戴着眼睛，双手戴着白色手套的男人，他们和青年一同走进屋里，看着青年坐下，那三个男人束手站在一旁，仿佛一堵墙，无声的压迫着萧正青的心脏。 青年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局促不安，挥挥手让三人退下。 影影绰绰间，萧正青隐约看到他手背上满是细微的小孔，密密麻麻的，仿佛一名瘾。君子。 他不自觉地瑟缩身体，便看见青年缓缓打量着他，缓缓说道。 “不好意思，那是我的保镖，”他解释完，转移话题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你是来面试的，很抱歉，我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应默，本来我今天是来和乙方谈收购合同的，公司要转让了。” 应默的目光又一次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也不着急让萧正青做自我介绍。 “你现在很缺钱吗？” 他问的话没头没尾，萧正青听完一愣，有些不知他在说什么。 他上下打量一下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似乎没什么不妥，更加不知道应默在说些什么。 萧正青从国家队离开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一身舒适的短袖和牛仔裤，看起来也并不狼狈吧。 他不知道应默为什么如此开口。 萧正青还没来得及说话，应默就已经开口说着。 “如果你愿意做美食探店的话，我可以在原有基础上再加三万块，你来替我打工，上班时间轻松随意，如果你没空的话可以和我说一声，不来也行，价钱一样” 萧正青听完一愣，又重新对上应默的眼光，重新确认了一遍。 应默眼光中还是挂着淡淡笑意，目光炯炯有神，没有要收回刚才说出的话的意思。 做美食探店博主，每个月本来就能拿到一万五，应默却说再加三万块，替他打工，听得萧正青一阵疑惑。 天降横财岂有不接的道理？ 可听起来来钱太快，萧正青感觉不太正经。 萧正青疑惑地又一次询问着：“……打什么工？” “嗯……给我做饭。” 应默沉思一下，轻描淡写地说道。 萧正青顿时怔在原地，应默提出的条件正中他的门路，做饭这件事难不倒他，提出的福利也十分诱人。 如果他到西餐厅里工作，连休息都很难约出来，更别说到时去医院治疗以及回队里继续训练了，相对而言，给的工资也不会太多，还事事不可兼得。 应默看他还在考量，又挑挑眉，继续说：“怎么样？如果不行的话，在原有基础上，我还可以帮你重回巅峰。” 他说完，萧正青也是一愣。 萧正青自从进入公司，还没做过真正的自我介绍，而眼前这个青年却不用介绍，就知道他是谁。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名气太大，还是最近闹出来的事实在过于响当当了。 应默提出的条件越来越诱人，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萧正青还是担心会掉入陷阱，问他。 “为什么要帮我？” 应默却微微蹙眉：“我没有帮你，你是西点名厨，是我们mcn机构可遇不可求的人，既然你缺钱，那我就再提供给你一份工作，用劳动换报酬，也是合情合理吧？” “至于帮你重回巅峰……就当是你的员工福利吧，”他又抬起那双惨白的手，比了个嘘的手势，“别告诉别人就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第4章 萧正青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应答了下来。 应默则拨通了内线电话，让助理打印一份合同过来。 不一会，助理敲敲门，送进一份新合同，正要转身出去。 就听见应默嘱咐道：“一会要是恒泰公司的肖总来谈收购公司的事，就说我病了，晾着他，然后送客就行，连咖啡和茶都不用上。” 小助理捋着头发，诧异一下后连忙应下，转身出了办公室。 萧正青在一旁听得憋不住笑意，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肖总想要来收购应默的公司还有点惨。 偌大个办公室里，只剩下应默和萧正青两个人。 应默从桌上摸出一根钢笔，连带着合同递给萧正青，一双杏眼笑吟吟地看着他。 “签下合同，我们的合同就正式开始履行了。” 萧正青接过合同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拔出钢笔的手微微停顿。 “应总就不怕，我是来贵公司讹钱的，没有味觉还能继续做美食探店？”萧正青缓缓吐言，继续解释道，“我的味觉不是完全失灵，只是没有之前好使而已，需要我出具证明给公司吗？” 应默似乎置若罔闻，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签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萧正青翻看着合同，看着上面合同的条款，一时间微微蹙眉：“这个只是美食探店博主的合同内容……” “你还指望美食探店博主的合同和给我当大厨的合同在一起？也太不正规了吧，”应默挑挑眉，从一旁的名片夹里抽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他，“明天照着这个地址来找我，我们签另一份合同。” 萧正青接过名片，看了看最末一行的地址，似乎是郊区的商业别墅区。 他把名片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里，审视好面前的合同，没有任何问题，才在乙方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萧正青离开应默的mcn机构时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找工作对他而言就如此简单，刚碰壁就迎来新转机。 真是老天眷顾。 萧正青攥着合同走出公司，坐上电梯还在想应默的神情，显得不太正经的样子。 应默虽然经营着一家小型mcn机构，好歹公司上下至少有二十多个手下，出门还跟着的保镖，连给他签字的钢笔都是名牌货，至少要赶上他的一个月工资，还有那身量体裁衣的高定西装，甚至都不带一丝褶皱，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 这么看来，有钱人似乎任性点也不为过。 萧正青看看手里已经签订好的合同，就把不安的心放回肚子里。 萧正青刚走出大厦，手机就又一次响起震动，他爸老萧突然打来电话。 他本来并不想接，又看着老萧挂了又重新打过来，颇有一种追命连环call的潜质，连忙按下接通键。 对面喧闹的背景下，还偶尔传来一阵低沉的英文对话，老萧沧桑的声音哀叹一声，从大洋彼岸的电话里传出来。 “我刚才听老哥们提起你，说你在国内，因为一场手术失去味觉的事传的风风火火的，不能参加最近的国家赛了？” 萧正青没想骗他，就应了一声。 “别气馁，实在不行就回来治病吧，人生很长，有的是机会拿奖，等到病好了再战，实在不行的话，就是我们萧家命中注定就拿不到这个奖项也不一定，你不要太苛责自己……” 老萧这个老头还在说着，只不过都被萧正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他前半句还说着对儿子的关心，后半句就忽然转向对他的前程唉声叹气。 萧正青听这段话耳朵都起了茧子，实在不愿意继续听下去。 他爸老萧年轻时拿到了国际烹饪比赛的所有桂冠，就是没能拿到这场国际烹饪比赛比赛的冠军，就开始郁郁不得志，每天活在唉声叹气里，又觉得自己身体不好，这辈子就止步于此，不再进击米其林主厨的脚步了，带着他妈在米国经营着一家小餐馆，生活还算过得去。 等到萧正青重新接棒他爸的事业，老萧在大洋彼岸总是先赞许，后来又半带着希望夹杂着一些负面情绪，唉声叹气地让他不让心里压力太大，实际上无形之中也给他增加更多的压力。 “你平时还会有国家的补助，现在离开国家队应该没什么收入了，在那边过得也不好吧，就不用给我们打钱了……要是实在不行，就回来吧，在自家餐馆里自己当老板，自己研发菜品也不错，一心想要当米其林大厨是个好志向，可家里也不是供不起你和你妹妹一起当西餐大厨……” 萧正青听到这里，连忙打断他：“爸，你们远在米国就不用担心这些了，虽然我现在没能继续比赛，至少找到了新工作，钱的事不用操心我。” 他多搪塞了几句，终于趁着他爸得空的间隙挂断了电话。 萧正青松下一口气，肚子有些饿了，正琢磨着到对面的餐厅里随便将就两口，刚要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手机屏幕忽然弹出一条微信好友。 【。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萧正青愣了愣。 他不知道句号是谁，但网名是单独一个句号，倒是多少有点非主流…… 不一会，句号又发来一条验证信息。 第3章 非主流老板用工欺诈？ 【我是你老板，记得给我通过。】 句号发来的消息言语嚣张，还没和他签合同，就已经有一种不通过就找他算账的架势。 第5章 萧正青自觉惹不起老板，连忙点下通过按钮，通过后一看头像更加奇怪，应默的头像是纯黑的。 他点开头像看了看，还是没看清那张黑色的头像拍的是什么东西。 句号和黑色头像同时出现的时候，萧正青脑子里就是他妹常常提起的非主流三个字，在脑子里循环。 句号是老板，老板是非主流…… 萧正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看起来高高在上，十分能炫富的青年老板应默，一面用着世界上的奢华高端品牌，却把一个自己的微信号经营的如此之土。 “先生，您的面到了。” 旁边的服务生送上一份意大利面，就此打断萧正青的思路。 他刚刚坐在窗边玻璃窗前，挑起一坨意大利面，准备放入嘴中，就看到对面大厦里下来的应默，簇拥在四个保镖中间，好像和谁打着电话。 他身材匀称，看起来似乎有一米八的样子，穿着一身西装革履，被保镖簇拥着的样子，派头十足。 应默眉头紧蹙，似乎对电话那头骂骂咧咧，然后把电话扔给了旁边的一个保镖，脸色阴沉的钻进楼下那辆闪闪发光的劳斯莱斯。 他那张脸臭的要命，把手机扔给保镖时，嘴唇还抖动着，恶狠狠的骂着什么，被玻璃窗前的萧正青尽收眼底。 刚才在办公室里和他谈合作的应默还笑逐颜开，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样子看起来仿佛一只纯良的小白兔，从头到脚身上仿佛没有半点脾气，仿佛是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偏偏富家公子。 可眼前这一幕让萧正青困惑不解。 应默的脸上似乎就不该露出暴躁狠戾的模样，和他的人设并不相配。 可惜，对方在保镖的簇拥中摔上车门。 保镖则举着电话，坐上了身后一辆并不起眼的黑色奥迪。 奥迪护送着那辆华丽的劳斯莱斯，像演电视剧一样，一路绝尘而去。 萧正青默默吃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他刚刚吃下两口，看见刚才那一幕，忽然对给应默打工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叮——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在清脆的一声响中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明天记得不要放鸽子哦。】 对方发完，还不忘加上一个表情包。 一个别想逃的可爱猫猫头表情包。 好，现在这个想象彻底颠覆了萧正青的认知。 应默摆出一副臭脸从楼下绝尘而去还不过三分钟，现在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会给他主动发可爱猫猫头表情包？不骂人就谢天谢地了吧？ 只不过这所有的情况，放在一个黑色头像，微信名称叫句号的人身上，怎么看都有点油…… 萧正青的手放在键盘上，居然不知道回点什么，只能勉勉强强回了个好的，又把备注改成应默。 离开那家mcn机构的楼下，萧正青却觉得天地之大无处可去。 他之前都是住在国家队安排的集体宿舍里，和吴意住在一个房间，这下闹得不可开交，回去也只能被吴意奚落。 吴意比他小几岁，而他已经三十岁了，自诩过了而立之年，理应对这种背后捅刀子对事见怪不怪了，仍旧没有完全面对吴意的勇气。 单独待在一个宿舍里，看着吴意嘲讽他的样子，萧正青还是不能忍受的。 既然有了美食探店博主这份工作的加持，加上应默那份工作开出的高额工资，萧正青看了看手机里的余额，应该能挨到发工资的时候。 以他的工资，目前应该能够找到一个不错的住处。 萧正青决定今晚就在附近的酒店凑合一宿，明天去应默的别墅，回来再找住处。 第二天，他如期来到应默的别墅下，司机把车停在别墅区地址前。 趁他下车，司机连忙说着。 “记得付下钱！” 萧正青连忙下车，看看司机仍旧没有走的意思，他点开了付费界面。 从市中心的mcn机构附近，到应默的别墅，只要开半小时，却要付将近一百块的车费。 钱包里所剩无几的萧正青有些肉疼，更何况这只是其中刚来，回去又要一笔钱…… 而萧正青看着地图上，因为路程太绕，只能打车，没有交通工具能够很快到达的导航，顿时陷入沉思。 在司机师傅的催促下，萧正青才付好车费，敲响别墅区的大门。 应默住的地方是在远离市区的一个欧式联排别墅区，光看院子里面应该很大，估计会有个泳池和花园什么的。 萧正青正在思索时，门被一个西装革履，胡子花白的老爷子打开了。 “是萧先生吧，我听少爷说了，请跟我来。” 老爷子指指面前一条曲径通幽的小路，带着萧正青一路走着。 萧正青这才看清这栋别墅区哪里是别墅区，分明是个庄园。 路过的花园有仆人在浇水，还有几个仆人在伺候着一条疯狂喘气的金毛，似乎是在遛狗，后面就是一个平米数很大的高尔夫球场。 在高尔夫球场门口，这位老爷子领着萧正青上了一辆高尔夫球车，严肃的脸上终于勾起一丝和蔼的笑容，向他介绍起这个复杂的庄园。 “首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里的管家，我姓刘，是从小在老爷身边工作的，少爷也是我看大的，只不过少爷不喜欢我经常插手他的事，所以我一般情况下不会在这里，这个庄园一般只有少爷和一些仆人和他的保镖，现在你来了，这个庄园终于要多点人情味了。” 第6章 刘管家的话说得奇奇怪怪的，让萧正青有些疑惑，只不过还来不及问，管家就引着他跳下车，来到别墅的大厅。 应默的独栋别墅十分安静，刘管家进来的时候也不自觉地放低呼吸声，引着他轻声嘱咐道。 “你既然来到这里了，我们一会就签合同吧，我们少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满意的主厨，我听说萧先生是做西餐的？”刘管家回身问他。 “对，我是做西餐主厨的，之前在国外学习四年，选择了回国进修，就一直代表国家参加比赛。”萧正青解释着。 他刚说完，刘管家发出啧的一声，似乎对他的简历不太满意。 “听说萧先生最近上了新闻？” 刘管家在他的身上打量着，眼眸间满是精锐之色，似乎对他并不满意。 不会因此丢工作吧……萧正青心里忐忑不安地琢磨着。 “虽然外界传言我是味觉失灵了，但是医院出具证明了，您需要看看吗，我只是味觉减退而已。”萧正青解释着，开始翻手机相册里照片。 刘管家摇摇头，制止了他：“既然是少爷选的，那就先看看吧。” 言说着，他从茶几下掏出一沓合同来，挑出两张递给萧正青面前，又把胸前的口袋掏出一根名牌钢笔递给他。 萧正青看到那一摞合同，顿时眉眼一沉。 刘管家注意到他的神色了，连忙满脸堆笑，露出一副公式的笑容。 “别担心，这是老爷之前请的厨师，少爷不满意，所以总是会换主厨，您是少爷亲自选的，应该不会像他们一样。” 萧正青这才放下心来，可仔细琢磨一下，又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把心里的疑惑问向管家。 “那……老爷不会突然起意把我开了吧？” 如果要是老爷也不满意，两个人到时候起了争执，到时应默应该也不会为他说话的。 刘管家听完哈哈大笑，笑得白胡子都疯狂颤抖着：“萧先生把心放肚子里吧，少爷能亲自选主厨已经非常难得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解聘的。” 他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沉吟后又补了一句：“萧先生，具体看你表现吧。” 刘管家说的这番话前言不搭后语，让人摸不清头脑。 萧正青也没细问，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合同，那两页合同的内容有点多，不光有保密协议，还有各种各样的条款，其中一条最奇怪。 【第十九条，需要对少爷的安全负责，包括但限于少爷平时的生活起居，出行等。】 萧正青指了指条款中的这一条，特意询问刘管家。 刘管家疑惑地打量他，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少爷没和你说吗？” 萧正青被刘管家含沙射影的一句问题说的一头雾水。 “……说，说什么？” 多给我加三万块钱？还是带我重回巅峰？应默说什么了？？ 刘管家顿时眉头紧锁，低声说道：“需要你住在家里，时刻照看少爷的饮食起居及出行，每个月四天假，放假期间也要时刻和少爷保持通话。” 萧正青小心翼翼地问：“……这是请个主厨吗？” 确定不是替老爷监督少爷的老妈子？？ “准确的来说，是主厨兼贴身保姆。”刘管家清清嗓子，对此直言不讳。 萧正青：“……” 他顿时感觉遭受一阵晴天霹雳，他被堂堂富家少爷用工欺诈了？ 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刘管家似乎感觉了他的情绪，连忙补充：“少爷平时都不用看管的，就是做做饭，要不试试？” 这句试试，令萧正青纠结的心情瞬间放下。 毕竟他一个新闻出来，西餐厅听说这件事纷纷表示不想用他，哪里肯给他解释的机会？哪里有比现在更赚钱的工作啊…… 萧正青思忖着，最终决定签下这份协议。 刘管家连连点头，表示对他无比欢迎，正准备带他上楼选个客房，刚走上楼梯，就听见三楼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走在最前面的刘管家顿时神色大变，快速冲向三楼。 第4章 上班碰壁实录 刘管家听见响动快速跑上楼，萧正青紧跟其后，三步并两步跨上了三楼。 应默的房间就在三楼转角的第一间，哪怕是刘管家神色剧变，还不忘绅士风度地敲敲门。 他们在应默门前的房间伫立良久，刘管家侧耳听着房间里的声音，里面仿佛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纹涌现。 萧正青正疑惑着，只见刘管家脸色更加焦急，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一边说着：“少爷，我可要进去了！” 他说着把钥匙直接插进锁孔，锁芯发出细微的一声响，门锁应声打开。 在这期间，刘管家有条不紊地掏出在口袋里揣着的一只对讲机，低声嘱咐道。 “医生来一趟少爷的卧室，少爷晕倒了。” 他只是嘱咐了一句，对讲机对面便回复一句收到，随即三个护士就随着一个年纪颇大的白大褂挤进了屋里。 透过几个护士的间隙，萧正青看到应默脸上毫无血色地倒在木质地板上，额头下方还有一片殷红的血迹，格外亮眼，仿佛凶案的案发现场。 鲜红的血液淌在木色地板上，并不显眼，但是沾染在他白皙肌肤上，煞为亮眼。 刘管家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反而招招手，带着萧正青准备离开。 第7章 他很容易看出刘管家是对应默百般关心的，却没有专门留下来查看应默的情况。 “既然我们签完合约了，你和少爷之后在一起，就要多看顾一下少爷这种情况，钥匙我交给你。”刘管家从口袋里重新摸出那把金属钥匙塞给他。 萧正青满腹疑惑，不知道该从哪问，就直接问了个比较重要的。 “少爷是什么病？我要知道少爷具体什么病证，才能做好规划。” 刘管家沉吟片刻，反问他：“少爷没和你说？” 萧正青摇摇头。 “那你就等少爷亲自告诉你吧。”刘管家有些故弄玄虚地搪塞他。 萧正青不明就里。 他不明白签下保密协议的意义到底在哪里，这不能说那不能说，都要等着老板亲自张嘴说。 刘管家带着他重新走下二楼，指了指转角处的一间客房，告诉他这就是他休息的地方，随即又指了指外面的小客厅，对他说着。 “这个庄园都是你可以活动的范围，但是要对少爷进行贴身看护，不能远离，平时如果少爷不让你跟着，这些活动范围你随便去，外面这个小客厅就是给你预备的，平时也可以在这里喝喝茶，少爷喜欢静，所以切记不要放出太大声音。” 萧正青跟在后面连连点头，瞄了一眼自己即将住下的房间，瞬间被惊住。 刘管家虽说这间是别墅内的客房，但实际上已经有一室一厅那么大的房间，里面包含了红木床具、柜子，还有小型书桌，一眼望去还包含着一个独立卫浴，甚至早就为屋子的主人准备好了一个书架，最角落还准备了一张水床。 萧正青看完顿时瞠目结舌，赞叹一声有钱真好。 刘管家却波澜不惊地望着他，低声问道：“你没带行李，需不需要我派保镖过去，到你住的地方帮你拿行李过来，你今天就开始工作？” 萧正青思忖片刻，又想起自己没有几块钱的钱包，这几天他除了住在酒店，也没地方可去，就应下了。 “我今天就开始工作吧，不用劳烦您了，我自己去拿行李就好。” 刘管家也轻轻颔首：“那我派个家里的司机跟着你去。” 萧正青见不好推诿，便点头同意了。 他从酒店整理好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的行李回到别墅时，应默正坐在楼下的客厅里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另一只手扎着输液针，连接着那个在mcn机构萧正青见过的同款输液架，里面的液体还有一半，一点点输入进应默的苍白无血的手背。 他仿佛感觉不到冷，眼睛上夹着一副方框眼镜，显得人文质彬彬的，似乎不会发火，要不是萧正青公司楼下看见暴跳如雷的应默，差点就要被这个形象蒙蔽。 他斜睨萧正青一眼，从电脑上移开目光，眼光微微亮起：“你回来了？” “嗯，现在要吃饭吗？” 萧正青回来时，外面早就漆黑一片，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他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 没等应默说话，他就率先钻进厨房里，高声问他：“你要吃什么？” “不用了，我晚上不吃饭，”应默目光重新落回笔记本上，语气十分冷漠，“明天和我出去，记得早点起。” 在厨房里翻找着冰箱的萧正青应了一声，好不容易在冰箱里找到了一袋意大利粉和两个番茄，决定做个意大利面勉强充饥，找个时间去超市买些食物塞进冰箱。 黄油在小火加热中微微融化，洋葱落入锅中，煸炒出洋葱的味道，牛肉末刚掉进锅里就逐渐变了颜色，放进红色的番茄，在高温中融化，翻炒均匀，榨出浓香的蕃茄味。 随后又放入糖、罗勒、黑胡椒，以及一点点的蕃茄酱来借味，浓稠的蕃茄酱香和黑胡椒混杂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 饥肠辘辘的感觉似乎被这种浓郁的番茄味勾动的更加难受。 萧正青把水烧开，不忘在锅里撒一把盐，随即锅里放入一小把意大利粉，水的波动下，僵硬的意大利面逐渐软化下来，随着水波一同流动，淡淡的小麦味就被煮了出来。 软趴趴的意大利粉捞出来盖上酱料，萧正青给意大利面上放上两只熟虾作点缀，食欲顿时升腾而起。 萧正青把意大利面端出去，还是决定给应默做一盘，至少让老板也尝尝自己的手艺。 他一边走到应默身旁，一边说道。 “我做了意面，你真的不吃吗？要不尝尝我的手艺？” 刚走到他身边，便看到应默脸色大变，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用，我不吃。” 萧正青点点头，只能悻悻作罢，端着盘子坐在他身旁，用叉子挑起一坨意大利面准备塞进嘴里，红色的汁水四处飞溅。 “我家没有餐桌？” 应默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冷声问道。 那张苍白的脸似乎浮现出铁青的样子，分明才二十出头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凶神恶煞的。 萧正青差点被一口面呛到，四处张望着，看见被打上隔断的餐厅，那有一个高奢定制的岛台，足够十多个人聚餐。 他瞥见那张岛台，就更加觉得应默身旁冷气严重，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萧正青有些纳闷自己当初为什么看见他笑眯眯的样子就觉得对方是只纯良的小白兔，打脸似乎来得太快。 萧正青端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灰溜溜的从他身边走开。 第8章 当老板就是有底气，可以凶。 他在心底暗自呢喃。 “刘管家呢？”萧正青突然问道。 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问应默平时的忌口有哪些呢。 专注地盯着笔记本屏幕的应默把脸从笔记本前抬起来，鄙夷地问：“你找刘管家干嘛？他不在这里过夜。” 刚说完，应默就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快步走上二楼了。 萧正青还没吃完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正想吃完，脑子里突然想起刘管家说的，合同里写的内容。 要随时贴身看顾少爷。 他摸着还有些空的肚子，也只能从椅子上站起来，连忙跟着他走上二楼。 走在前面的应默突然被外面凌乱的脚步声惊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不耐烦。 “你跟着我干嘛？” 萧正青指指楼下客厅：“是刘管家交代的工作，他说我的工作就是随时跟着你。” 应默脸上的恼怒之色突然一闪而过，突然大笑两声。 “你是不是和西方人学习西餐学的脑子不转弯了，我进我的房间你也要跟着？” 萧正青看着他手里提着的输液架，突然皱眉：“瓶子里的药水快输完了，您准备什么时候睡觉？我叫医生给您拔针头。” 应默不甚在意地转头上楼梯，朝身后摆摆手。 “啰嗦，不用跟着我。” 萧正青仍旧是不太放心，跟着他走上二楼，在转角楼梯前停下，刻意没有进应默的房间。 应默的房间是别墅内的几个主卧之一，比他住的还要大，但是只有一张大床，旁边是一扇拉着窗帘的落地窗，透过拉开一条缝隙的窗帘，能看到外面的风景，俯瞰整个庄园的最佳风景。 应默见他上来了，也没准备搭理他，伸手就想摔上门，图个清静。 刚要关门，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应默嘴里发出啧的一声，神态有些不满，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人名，脸上闪过一丝阴沉之色。 “干什么？” 他坐在床边，怒气冲冲的开口。 电话里的对方怒气更盛，连在门外站着的萧正青都听见了听筒里的嗡鸣，似乎是另一个人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 应默一只手扎着吊瓶，不太好动作，另一只手举得有些累，就打开了免提。 电话里的声音火冒三丈，声贝高得大有掀翻屋顶的架势，嘴里不干不净的全是脏字。 “应默你丫是不是有病？我就是出去出个差，你他妈居然要把我公司卖了，你他妈到底什么居心？！” 第5章 贴身照顾，原来如此 对方在免提里骂得唾沫横飞，好不快活。 应默房间的大门未关，他还用扎着输液瓶的手扶着光洁的金属杆，手指微微用力，萧正青在三楼转角处的扶手旁立住，侧目看他坐在床沿边，脸上没有半点愤怒的模样。 对面那位合伙人仿佛疯疯癫癫的在自说自话，骂骂咧咧的对话对应默完全是无效攻击。 等到对方骂得喘着粗气开始休息，应默挺直腰板，拿过手机，对着免提厉声说道：“你是不是有神经病？首先我也没转让公司，第二，就算我转让了也在情理之中，什么你的公司我的公司，公司不盈利，我持股比你多，怎么不能卖？你还记得你之前签的那个叫泡泡奶茶的女网红，你非说人家长得好看，人设有闪光点，平时直播有看点，刚捧红就引起舆论风波，前前后后赔了三千万，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反而给我打电话叫嚣，需要我开董事会亲自和你谈谈？” 他一顿输出，甚至连气都没喘，苍白无血的脸颊被怒意激起一层淡淡的酡红，显得人精神百倍。 电话对面骂骂咧咧的男人霎时间鸦雀无声，支支吾吾地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那人听到应默的控诉，心虚的我了几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接话继续说：“我这不是看走眼了嘛……” 应默哼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别墅里终于陷入宁静，应默的眸光斜睨门外的萧正青一眼，眉头瞬间拧起：“你还站在那干嘛，像个鹌鹑一样，走开，我要洗澡了。” 说完，砰地一声不留情面地把萧正青关在门外。 萧正青正要点头的脑袋愣在原地，等在三楼的小客厅。 刘管家在他回去取行李前就把应默房间的钥匙奉上，可能是刘管家怕应默又在屋里晕倒，反复叮嘱他要贴身照顾应默。 回想起这些细节，让萧正青不敢离去，坐在楼梯口的小客厅里，摩挲着口袋里的钥匙，时时刻刻紧盯着应默房间的大门，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守卫。 看着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过了半刻钟，应默还没打开大门，萧正青侧耳倾听，也没听到屋子里有什么动静，似乎是还没从浴室里出来。 他暗自思忖着，准备再等十五分钟，就过去敲门看看情况。 刘管家一直不肯交代应默的病情，那人又瘦骨嶙峋，满手背青紫的针孔，看起来病骨支离的样子，谁知道会不会在浴室里忽然晕倒。 萧正青想到这里就更坐立不安了。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面给这位少爷做饭，饭倒是没做，反而给人当起贴身保姆来了…… 别墅里灯火通明，一如刘管家来时对他讲解的，这栋别墅里除了他和应默，就再没别人出入，整个三层别墅没有半点声音，反而显得阴森森的，满室通亮就显得格外瘆人。 第9章 终于，指针走向半点时，萧正青犹豫地敲了敲门。 “应先生，您还好吗？”他试探性地询问。 “烦不烦？洗个澡都要盯着，我没事，滚！滚回去睡觉，老子要睡觉了！” 屋子里沉闷的声音响起，但是中气十足，听起来应该没什么事。 萧正青这才把心放回肚子，听从应默的指挥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睡下。 他徘徊在别墅区和市中心折腾了一天，困倦地连续打了十几个哈欠，戴上眼罩，关上灯，酝酿着睡意。 他没有问应默明天几点出门，便设了个早上八点的闹钟，准备做早餐。 毕竟伺候好老板，才是未来发展的王道。 萧正青在房间里好不容易睡下，半梦半醒之间就被一阵巨响惊醒。 他坐直身体，缓了缓，本以为是应默半夜又晕倒了，却紧接着又听见一阵噼里啪啦东西坠落在地的声音，好像是打碎了什么东西，声音来源自楼下。 萧正青连忙披了件衣服，快步走下楼梯，倚着楼梯扶手，他朝楼下探去一眼。 这栋别墅早就熄灭了灯火，留下几盏微弱的路灯透着玻璃窗户照进屋来，才能隐约看清屋中的情形。 客厅里站着一个人影，奇奇怪怪地站在一个落地陈设柜前，伸手把柜子上的东西扔下来，似乎因为灯光阴暗，他伸手的瞬间摸索着柜边，又将一个铜质的马推到地板上，发出剧烈的响动。 嘭—— 萧正青被这响动震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可反观站在柜子前的那个人影，仿佛没有听见响动般置若罔闻。 楼下阴暗一片，看不清身影是谁。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别墅里进小偷了？可他又想起应默所在的是个庄园，守卫严密，更何况怎么会有小偷这么傻，在屋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怕把人都吵醒？ 萧正青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来，不想打扰楼下这位正在“作案”的老兄，慢慢摸过去抓现行。 他路过应默门口时，还专门爬上楼，疑惑地瞥过去一眼，这么大的动静，应默没被吵醒？ 看见应默的房门敞开着，月色照进屋里，床上也没有人影。 萧正青担心的情绪顿时松懈下来。 楼下那个身影也越看越像应默。 萧正青叹息一声，按开客厅里的灯，揉着酸痛的眼睛抱怨道：“我的老板啊，这大半夜的你在干嘛？” 突如其来的灯光晃得他不自觉地合上双眼，可似乎对应默没有任何影响。 应默光着脚站在陈设柜前，一身格子睡衣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显得宽大透风。 陈设柜上的半数东西都被他扫到地上，之前柜子里的放置的高脚杯已经四分五裂，在木质地板上碎成玻璃渣，应默却如履平地，绕开地板上的玻璃渣，靠近另一边的玻璃材质的海豚，准备把玻璃海豚扔到地面。 应默没有理会他，反手将一个玻璃材质的海豚正准备推到地板上，萧正青顿时惊醒，连忙上前按住他的手，夺过那只海豚。 应默的目光掠过他时，对他露出些许疑惑，没有说话，又一次靠近另一边的柜子前把另一样装饰品推向地面。 “我的祖宗，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半夜有什么话就说，没有必要拿这些东西撒气吧。” 萧正青跟在他身后，连续夺过两三样易碎品，手里终于拿不下了，连忙制止他。 应默对他的话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仿佛是他在无理取闹。 见他扭头又要走，萧正青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按在沙发上，企图给他倒杯水。 应默却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路走向三楼的卧室，砰地一声关住门，把萧正青丢在客厅里。 萧正青愕然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厅，钟表显示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应默仿佛从未出现过，他困得睁不开眼，瞥见地板上满是砸碎的玻璃碎屑以及装饰品，他几乎以为是自己梦游砸的。 在大厅里坐了十分钟，没听见三楼应默的房间传来任何动静，萧正青伸着懒腰，准备上楼继续睡觉，回头看了一眼地板上的玻璃渣，担心他睡着了，应默又胡折腾。 他长吁一声，决定打扫过再睡。 第二天，萧正青围着围裙，在厨房里打了第七个哈欠，把一桌英式早餐摆上餐桌，应默才精神满满的走下楼梯，眼眸里满是疑惑。 “昨晚没睡好？”应默情绪中难得找到一丝关心的神情。 萧正青一想到这里，就想起昨晚他折腾的样子，便觉得疑惑不解。 “你昨晚凌晨两点怎么了？” 应默紧蹙起眉头，更为疑惑地看着他：“神经病，凌晨两点？我在睡觉啊！你不会是来我屋看我睡觉了吧？” 被骂的萧正青一脸无辜，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冠以一个变态的名号。 “你不知道？”萧正青指了指陈设柜上空落落的一半柜子，“昨晚你把那些东西都打碎了，玻璃渣碎了一地。” 应默站在原地，紧抿了抿苍白的唇瓣，脸色似乎又苍白几分。 半响，他扯出一丝嗤笑：“你编故事至少编个像样一点的吧？你打碎就打碎了，没关系，你一会给刘管家打个电话，让他把这堆你打碎的东西补齐，都算我身上！” 应默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西服，直接掠过餐桌，坐在茶几前翻看着自己的本子。 萧正青莫名其妙的背锅，心里有苦难言，又站在应默的立场想了想，如果他是老板，被手下见到自己梦游，应该也不会承认吧。 第10章 随即，他就把应默梦游的秘密咽回肚子里，准备再不提起。 萧正青解下围裙，放回厨房，望见应默忙碌的样子，疑惑地问：“你不吃早饭吗？” 应默厌恶地打量着他，鼻子微微抽动着，似乎闻到什么奇怪的问题，令他皱起眉头。 “我不吃早饭，下次不用做我的份，你吃吧，然后给你几分钟上楼换件衣服，我们出门。” 萧正青狐疑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却什么都没闻到。 他坐在餐桌旁，自顾自地吃着早饭，目光却落在茶几上看笔记的应默身上。 昨晚问应默吃不吃晚饭，应默回答他从来不吃晚饭，可一个不吃晚饭的人挨到第二天白天一定会饿，早餐会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可应默却没有饿的感觉，反而刚起来就投身工作中。 奇怪的人。 萧正青正疑惑万分。 应默的目光查看着茶几旁的垃圾桶，那些被他打碎的玻璃渣还留在里面。 他的脸色跟着难看几分，抿了抿唇角，想要和萧正青说些什么，却唇角微微颤动，没有说出口，又咽了回去。 第6章 路痴老板在线指路 萧正青刚吃完饭，就去楼上换好衣服，准备和应默一同出门。 应默今天穿得十分休闲，穿着一个带帽子的长袖单衣，帽子后面还是装饰的白色熊耳朵，和整件白衣服融为一体。 他应该没准备去公司，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休闲的衣服穿上，才缓步走出门。 应默的一群保镖早就等在楼下了，旧是西装革履，带着一双白手套。 “走吧。” 应默见他下来，朝身旁的保镖努努嘴，示意他出去。 一行保镖紧跟着出门去，应默却仍旧坐在沙发上，不知在等什么，没有出发的架势，看得他一脸疑惑。 不一会，门外发出嘟嘟两声鸣笛声，应默才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应默那辆劳斯莱斯等在门外，司机位上正是那群保镖中为首带白手套的。 见应默和萧正青上车，才开着车经过庄园，一路驶向庄园外的马路，刚出庄园，劳斯莱斯的身后就跟上一辆并不显眼的黑色奥迪。 和应默在公司楼下是同一套配置。 应默刚上车就合上眼睛，似乎没睡醒的样子，脸色有些异乎寻常的难看，透这些青白。 别墅区渐渐倒退，这辆劳斯莱斯大张旗鼓地开向市区，保镖打开音响，传来的却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白噪音，在寂静的车厢里传来，显得格外奇怪。 “我们要去哪？”萧正青侧目，疑惑地问应默。 应默不光脸色苍白，侧耳一看，连他的嘴唇也没了血色，他紧合着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低声挤出一句：“闭嘴。” 他的语气中就透着一丝不悦，尾音还带着中气不足的虚浮。 萧正青坐在一旁，只能闭上嘴，默默看着窗外。 窗外天气晴朗，窗户贴着防偷窥膜，挡住上午晃眼的阳光，透过光线也正好能看见反射回来的车内情况。 应默脸色毫无血色，没过多久额角就已经开始渗出汗水，起初萧正青还以为是天太热，不久后就隐隐觉察到应默正微微发抖。 在安静的车内，正好能听见应默紊乱的呼吸声，呼吸清浅，又显得气若游丝。 “是低血糖犯了吗？” 萧正青开始翻找起口袋里的糖，却发现自己临出门前换了件衣服，口袋里空空如也。 他正准备让司机停车，却看到保镖没有半点焦急的样子，似乎前后排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他正疑惑着，应默湿冷的手忽然拽住他的胳膊。 萧正青倏忽间被吓了一跳，心脏胡乱悸动了一下。 应默睁着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仿佛动物园里看到的一头未成年小鹿，黑黝黝的瞳孔里除了冷漠还有些鄙夷，似乎还有些奇怪的东西，让萧正青有些说不上来，但是十分熟悉。 “不用。”应默虚弱的嗓音里透着些强硬，抓着他胳膊的手微微用力，攥得他有些疼。 萧正青应了一声，“我妹平时喜欢吃糖，所以我就喜欢随身带着点，今天正好没带……” 应默言罢又合上眼睛，根本没有听自己说话，他的身体倚靠在车窗上似乎又陷入了昏睡，只是那张脸仍旧惨白。 既然老板不需要，他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就等着到地方听指令就好。 萧正青劝了劝自己，又自顾自看着窗外的景色。 自从回国后，他总是在基地研究新菜，然后一次次参加比赛，出差、回国，a市的很多景色都没逛过，满脑子都只有拿奖。 他正想着哪天放假就出来逛逛，放松一下。 劳斯莱斯就停下了，身后紧跟着的奥迪也在后面刹住车，保镖开始有序井然有序地下车。 “到了。” 带着白手套的保镖这时才像回过神一般，拉开车门，快步去给应默开门。 保镖的话音刚落，应默立时睁开眼，长吁出一口气，才像个没事人一样，在保镖的保护下走下车。 晨起的天气不太热，兼职司机的保镖却不知从哪摸了一把伞，一气呵成的撑开，把刺眼的阳光替应默遮住。 “还不下车？” 应默走下车，才慵懒地扫他一眼。 萧正青看得瞠目结舌，这才想起自己还坐在车上没下来，连忙应了一声，走下车来。 第11章 他活了三十年，还没见过应默这样娇贵的少爷，反倒像个被簇拥中的富家小姐。 应默下了车，那张惨白的脸上才算有了些血色，他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动了动，低声叫他：“你过来。” 萧正青不知所云，却还是快步走过去。 应默努努嘴，示意他接替保镖的位置，替他打伞。 “……” 萧正青一动不动，心中有些难言的压抑。 他是来当大厨的没错，意外签了一个贴身保姆的合同也没错，却没想到自己还要给这位小少爷打伞。 保镖倒是实在，伞把动了动，保证应默没有被太阳晒到，还能让萧正青拿住伞把的方向，直接递给他。 “不愿意？”应默略微抬眸，瞥了他一眼，“你有驾照吗？” 萧正青迟疑地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应默却朝保镖摆摆手，保镖适时地给他递上劳斯莱斯的车钥匙。 “……你让我开车？” 萧正青愣怔片刻，哆哆嗦嗦地挤出一句，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调。 应默却发出嗯哼一声，继续补充道：“就今天。” 萧正青紧抿着唇，迟迟没敢答应。 他是在国外拿的驾照，回国后换了驾照也没开过车，猛地让他摸车加上还是豪车，他心里一时没底。 “看什么看，拿着啊，等着我给你开车吗？”应默冷睨他一眼，没好气地继续道，“放心，今天不白干，我给你加钱。” 他唯唯诺诺地接住驾照和伞，应默才挥挥手，保镖重新坐上车，一溜烟走了。 萧正青：“？” “看什么看，走吧。” 应默率先走了两步，嫌他走得慢晒到了，就拉着他往前走去。 萧正青被应默拉着从停车场往前走，才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大牌子，赫然写着三个字。 “欢，乐，谷？” 萧正青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又重新确认了一遍，发现确实是这个名字，顿时有些不敢置信。 能让应默一大早赶来的地方，居然只是一个欢乐谷。 应默似乎瞥见他眼中的诧异，不由傲慢地哼了一声：“对，欢乐谷怎么了？” “没怎么……”萧正青小声地应答着，没敢说什么。 心里却在嘀咕着，应默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开着公司独当一面，结果还爱来小孩玩的地方…… 应默倏忽间扭过头，轻笑地问他：“你不会没来过欢乐谷吧？” 萧正青回忆起少年时期，皱着眉点点头，一脸茫然地说：“我16岁之前在a市生活，来没来过已经不记得了，后来和我爸移民到国外，就没再去过游乐场。” “真巧，我也没来过，”应默轻声嗤笑一声，指了指面前的窗口，“你去买票。” 老板下令说要加钱，不从的是傻子。 萧正青叹息一声，钻进排队买票的队伍，只留下应默和一把黑伞在人海里。 他时不时回头看去，应默举着那把黑伞蹲在地上，明明在游乐场门口，却没有一点快乐的神色，神色中甚至还带着些不明的落寞感。 萧正青突然意识到在车里瞧见应默眼中奇怪的神情是什么了。 这种情绪他曾经在他爸老萧身上见到过。 是看淡一切的落寞，是对未来没有半点渴望的虚空。 这种神情，萧正青只在他爸哀伤的神色中见过，之后就是在临近死亡的迟暮老人身上得以瞧见。 他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地发抖。 萧正青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才18岁的少年身上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从窗口买好票回去，应默举着伞，仿佛一个小蘑菇，黝黑的眼睛闪闪的，甚至透着些希翼。 果然是他想错了。 一个这么渴望去游乐场的少年眼中怎么会有那种情绪？ 萧正青打断自己的想法，和应默进了园区。 应默一路看着地图，却一直紧皱着眉头，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进园半小时了，似乎还是没找到应默要玩的项目，似乎还在周围打转。 他如临大敌，突然开口问道：“喂，你会看地图吗？” “……” 萧正青顿时愣了愣，凑过去看了看他手里十分简易的地图，惊讶不已：“这有什么看不懂的……” 原来金主是路痴…… 金主应默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意识到自己得罪了金主，萧正青故作沉思的挠了挠头，连忙找补。 “不过这个园区真的挺乱的，找不到也正常，我也得看一会，你要去玩什么项目？” 应默沉思片刻，在地图上用手指浏览了一圈，指了指跳楼机，唇角轻勾起浅笑。 “我要玩这个，高空跳楼应该还挺刺激的。” 萧正青微微抬眸，忽然撞见应默眼中的狡黠。 他后半句话轻飘飘的，却对高空跳楼四个字加重语气，仿佛不是对跳楼机颇有兴趣，而是对跳楼感兴趣。 “快点啊，”应默却无视着他的打量，耸耸肩走向远方，没有顿足，却在前面问他，“叔叔你不会害怕了吧？” 第7章 叔叔，和我谈恋爱吧 萧正青：“……” 小兔崽子。 萧正青心里暗骂一句，然后和应默一同朝园区深处走去。 走了一阵，他们绕过了旋转木马，走到一片空地，走了半小时，也迟迟没走到跳楼机的位置。 第12章 应默眉头深锁地停在了原地，开始左右旋转着手里的纸质地图。 “怎么了？”萧正青本来走在他身后，见他消瘦的身体突然顿住，猛地一个急刹车。 应默摸了摸头，一脸怒意：“不可能啊，我为什么走了半天也没找到跳楼机？这个地图绝对是画错了。” 萧正青：“……” 他深深叹息一声，伸手夺过应默手里的地图，然后抬腿就走。 “跟我走吧。” 应默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从园区深处重新调了个头，从一开始入园的那条路，走向了十字路口的另一个岔路口。 应默摸了摸鼻子，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喀喀，这个园区的地图画的太乱了。” 萧正青听在耳中，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旋即指了指一旁耸立的跳楼机，“到了。” 大排长龙的等候队伍，并未因为这项活动而变得人影稀少。 应默看了看拥挤的人群，微微蹙眉，一脸没好气地说：“早知道我就让保镖包场了。” “……”萧正青。 果然是少爷。 萧正青看了看拥挤人群，最后选择了排在了最后一个，默默等候。 应默却对他摇摇头，直接走到排在最前面的那对情侣旁边，对男人低声耳语两句，旁边的女孩子神色窘迫了一下，也随即退了一步，把第一名的位置让给了应默。 应默就朝萧正青招招手，直接插在了第一位。 萧正青决定不妙，走向应默时仍旧一脸疑惑。 “你怎么做到的？” 应默站在他前面，一脸无畏的耸耸肩：“没什么，我说我想第一个玩，给那对情侣转了一千块而已。” 钞能力，就是很好使。 萧正青掩盖住自己想要对着应默翻白眼的冲动，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夸赞道：“是个好生意。” “那可不？” 应默对他的褒奖很受用。 排在第一名的应默和萧正青如约上了跳楼机，萧正青心里却直打鼓。 他一直有失重恐惧，心下正思忖着，便指了指应默，和旁边的工作人员道：“我不上了，我在旁边等他。” “上来。” 应默的脸色瞬间紧绷而起，像一块终年不化的冰。 萧正青本想拒绝，见应默在大庭广众之下要发飙，又想起那个奇怪的模样，仿佛对跳楼有什么奇怪的执念，他也不敢让应默单独一个人上跳楼机。 谁让应默是老板呢？ 萧正青只能默默坐上应默一旁的座位，看着工作人员把自己的安全装置安装好，应默冰块似的脸才缓和一些。 跳楼机的装置一启动，耳畔的音响就有音乐声瞬间响起，机器开始缓慢上升。 刚开始上升，萧正青就紧紧合上了眼眸，一旁的应默却伸手攥了一把他的手，轻笑一声，似是在嘲笑他：“叔叔，你不敢睁眼吗？” 萧正青仍旧紧合着眼眸，眼皮微微掀开一条缝，瞄了一眼就重新紧合上。 “叔叔，你睁眼看看我。”应默这次用手指轻轻掐了他一下，迫使他看向自己。 萧正青吃痛，这才尝试微微掀开眼眸。 只一瞬间，机器就开始加速上升，随即加速下降。 应默却晃着双腿，一副享受的样子，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喜悦，他眨眨眼，清澈的眼眸看向萧正青。 如果不是早就领教过应默的坏脾气，萧正青几乎以为18岁的应默就该是一只纯良的小白兔。 来不及细看，萧正青就被加速甩上跳楼机的顶部，周围尽是其他人惊恐的叫喊声。 萧正青也想喊叫，可惜恐惧的喊叫声在他嗓子眼里，仿佛被棉花塞住，张张嘴，却死活发不出来，就犹如郁结积在胸腔里，难以疏解。 他的身体和心理都在不经意间和失重对抗，身体紧绷出一条线，迫使自己有还在陆地上生活的错觉。 “叔叔？” 应默的声音穿破快速涌动的气流，钻进他的耳朵里。 萧正青想要答应他，机器猛的一个加速，却叫他不得不和失重对抗，没空理会他。 “叔叔，你要学会享受失重。” 应默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很远，又很近。 萧正青张了张唇，想问他怎么享受？ 机器却突然戛然而止，停在半空中，等待片刻，也没见有任何动作。 萧正青微微掀开眼眸，就听见他发出咯咯的笑声，笑容挂在他的脸上，他脚上的那双白色球鞋还在半空中摇晃着。 只有在他在这种濒临死亡的乐趣中乐此不疲。 “你看下面多好看？”应默在座位上微微探身，看向脚下。 萧正青跟着他一同看向脚下。 今天天气晴朗，跳楼机又是整个欢乐谷最高的位置，脚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极了蚂蚁，有一种俯瞰众生的上帝视角的感觉，也更好能看见天际的太阳。 太阳映在天空上，把萧正青的皮肤照得暖融融的，迫使他舒适的合上眼眸。 还没等享受，就听见应默轻蔑的笑声，咯咯声还未落，机器又开始运行，将他上下翻卷着，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了位。 机器倏地停下，萧正青扶着机器下来时，便觉得身体仿佛踩了棉花一般趔趄着，好不容易才站稳。 有一种脚下的地球不是地球的错觉。 第13章 一旁的应默仿佛无事发生，笑嘻嘻地站着，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看起来也不像第一次来欢乐谷。 萧正青的胃里翻江倒海，被工作人员放出游玩区，他便抱着一旁的垃圾桶吐的天昏地暗，好不容易直起身来，买了瓶水，才算好了些。 应默躲在黑色伞中的脸色苍白，如今满是红晕，对着他嘻嘻笑着。 萧正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脑子还有些发晕。 “叔叔，你真菜，”应默嗤笑一声，随即指了指一旁摩天轮，“我们去这个。” 萧正青看着摩天轮转圈，便觉得心里发怵，还感觉自己在跳楼机上，胃里开始翻滚，又吐了起来。 应默硬拉着萧正青坐上摩天轮，音乐响起，摩天轮缓慢转动着，转到最顶峰。 萧正青正向下看着，却觉察到一阵温热的呼吸朝他袭来。 他微微侧目，应默不知道何时已经从对面转移到他身旁，一双眼睛眨了眨，对他勾起淡淡的笑意，没有说话，倏忽间就将薄唇贴向他的唇。 来不及闪避，萧正青就接下了这一吻，令他愣怔在原地。 只见应默对他一脸坏笑。 “叔叔，和我谈恋爱吧。” 萧正青眉头深锁，审视着应默的模样。 应默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似乎早已胜券在握，对偷亲萧正青没有任何遮掩。 第8章 “我是上面的。” 萧正青一头雾水，回过神来，怒火也顺应而上。 “这是什么意思？” 应默亮闪闪的眼眸盯着他，似乎对萧正青的怒火毫无感知，反之凑到萧正青的眼前。 他略显挑衅地抿唇轻笑：“叔叔，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我早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 萧正青心脏仿佛被人戳了一下，猛烈的颤了颤，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似乎对着这个小毛孩子昭然若揭。 他少年时就早知自己的性取向如何，也始终没遇到什么动心的人，反倒是被这个二十岁的小毛孩子一眼识破了。 “我的脸上写着我是gay吗？”萧正青试探着应默的想法，冷声问道。 “我都说过我们是同类人，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应默故作深沉地打量着他的双眸，那双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深情，“你信吗？” 萧正青：“……” 他早就听说过圈子里的人说过同类是能够辨别到的这个言论，可他还没信过。 被这个黄毛小子一说，似乎世界真有如此奇妙。 摩天轮还在缓慢的旋转着，窗外正好能俯瞰到整个游乐场的场景中，旋转木马亮起绚丽的灯光，夺目又璀璨。 淡黄色的光线下，旋转木马上坐满了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他们缓慢旋转在木马之上，随着音乐上下浮动，发自内心的笑容绽放在嘴角。 “叔叔和我试试？”应默突然打破沉静，又问了一次。 萧正青正在沉默中，却见应默投怀送抱似的，亲吻过他的唇。 这次，不再是方才的蜻蜓点水，而是在他的唇瓣上放肆掠夺，略带一种粗鲁又强势的知觉。 应默深切的一个吻，显得吻技格外稚嫩，座舱里回荡着紊乱的气息，看样子应当是从未经历过这些的。 萧正青想要推开他，却被应默挣开。 “老板，请注意你的身份。” 应默微微喘息着，萧正青借着机会吐露出一句话来。 他已经三十了，和应默的岁数相差太多，从未想过找一个这么小的小男友，况且他们还是雇佣关系，萧正青更加不敢肖想。 应默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细语地贴近他的耳畔，温热的呼吸一扫而过，涌上心头的一片骚动。 “如果我说，和我做呢？” 萧正青心头一震，眼眶瞬间大了一圈。 倏忽间，他瞧见座舱的顶上亮起的红色的光，应当是每个座舱里的监控。 萧正青瞧着那亮起的红色灯光，下意识地颤声问道，“现，现在？” 恐怕就连刚才的接吻都被守在监控室的人一览无余，更何况应默想在这里进行下一步？ 摩天轮狭小的座舱里，弥漫着暧昧的氛围，窗外蚂蚁般的人影都已经隐约能看清那张脸了，距离地面应该还有五十米的距离。 应默抬头间，方才激烈的一吻让他的眼尾漾起一层淡粉色，看起来比平素都温柔了几分。 他的视野扫过萧正青，轻掸过自己褶皱的衣服，笑吟吟地瞧着他。 “这么说，叔叔对我有兴趣咯？” 萧正青的脸色涨红，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刚才他分明是想告诉应默这里有监控，一时间说错了话。 看着他们的座舱即将接近摩天轮的最低点，萧正青从座椅上站起，打理着自己的衣服，企图找回事发前的尊严，又一脸正色地补了一句：“我没想过。” 萧正青这句话刚一出来，就已经透露了自己的心虚，声线弱的像只冬日里的蚊蝇。 这时，座舱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工作人员在门外接应着他们。 萧正青不敢继续在座舱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逼仄，连忙弯身从座舱里钻了出来，快走了两步，准备和应默拉开距离。 他又不敢走的太快，又怕得罪了身后这位老板兼小祖宗，只得走两步回头看一眼。 萧正青回头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第14章 经历在摩天轮上的这一段，似乎是将他们正当的关系一时间推向非正当关系。 萧正青低估了自己意识中的这段记忆，不单单是逼仄的摩天轮座舱，只要有应默在的地方，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暧昧的气氛，就连他刚才的一步三回头，也仿佛是在惦念应默的片刻温存。 甚至带有一种对应默难舍难分的感觉。 反观应默，他昂首阔步走在萧正青后面的不远处，也不管周围的人如何进出座舱，他仍旧有条不紊地走在大路上，仿佛座舱里的事只是萧正青自己的一场梦。 只是他眉眼含笑的样子，嘴角扬起的笑意，都在告诉萧正青这件事在劫难逃了。 可仔细思来想去，萧正青又觉得是自己对应默想入非非。 感情这件事，最怕自我yy，以及周围人不明缘由的起哄。 萧正青感觉自己距离和应默发生关系，只有单纯的一线之差。 思忖间，他的动作稍慢了几步，就与身后的应默共同比肩。 应默年纪不大，身高却突飞猛进，只比萧正青差了半个头，正好能够与他平视。 萧正青直视前方的目光微微错位，便瞧见应默将目光放在他脸上，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一直勾引着他胡思乱想，灼热的仿佛一团热烈的火。 “老板，之后什么安排？” 萧正青不敢多想，试图转移应默的注意力。 只要揭开这一页，就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应默的脚步突然停住，露出一丝思虑的神色，眼球滴溜溜的乱转。 沉吟片刻，他审视着手上的游乐场地图，露出一副兴致缺缺的神色，把地图扔到了附近的垃圾桶。 应默突然伸手拉住萧正青的手腕，那只手冰冷湿润，软的像一滩水。 萧正青被扯得快走了几步，就被他拉得附近的一个服务处。 应默指了指服务处的一辆代步车，示意让他坐进去。 他自觉地坐在驾驶位，在应默的指挥下回到了大门口。 阳光比刚来时暗了几分，应默把带来的黑伞递给萧正青，迈着大步，走向自己停在路边的黑色劳斯莱斯。 敲敲车窗，他示意萧正青打开门。 摸出口袋里的车钥匙，萧正青找了一阵，才把车打开。 他正要走进驾驶位，就被应默拉住手腕。 趁着他还没有回过味来，轻轻一带，他后腰撞在紧闭的后车门上，迎来的就是应默的轻轻一吻。 应默贴近他的耳廓，撩拨似的，轻声说道。 “思来想去，这个破游乐园，真没什么意思，不如叔叔有趣……” 随后，应默拉着萧正青进了车后座，紧关上车门，在黑色单向贴膜里，将萧正青按在身下，轻吻过他的耳廓，呼出一口紊乱的气息。 正当应默想要进行下一步，就听见萧正青反手别过他的身体，叠过应默，他粗喘着气息吐出一句，“我是不是没说过？” “我是上面的。”他继续补充。 第9章 我举止古怪的老板 应默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瞬间露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他挣扎着想要从萧正青的臂弯里出来，语气僵硬地说道：“你早说啊！” 他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从狭小的座位里挣扎出来，那张苍白的巴掌脸上却难得沾染着一丝淡淡的粉红。 心情上的重大转变让还在座位上撑着手臂的萧正青微微愣怔，对自己该做些什么，产生万分质疑。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开车回家！” 应默站在车门口，似乎对他趴在自己座位上略显不满，语气也愈发冷硬。 萧正青只能默默从车里出来，只身前往驾驶室，心底里却仍在嘟囔着应默的喜怒无常。 他活了三十年，还没见过和应默这般喜怒无常的人，几分钟前还说想和他谈恋爱，几分钟后就把他踹下床，如同一个活生生的渣男标本。 他发动汽车时斜睨了一眼身后座位上的应默。 后视镜中的应默闭目养神，那张脸仍旧是惨白一片，比白纸还要白上几分，一点也没有在游乐场游玩时的欢腾劲儿，又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应默那张好看的脸上仍旧能看出方才那种不屑一顾的神色，正抒发着对他的不满。 萧正青开着导航上路，寻找着回别墅的路线，他还是第一次上路，又是第一次开车回别墅，这一路开得格外漫长。 他本以为应默的心理，早就应该难以忍受了，却没想到这一路，应默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抒发任何情绪。 随着车的动作，后视镜中的应默身体不断碰撞着玻璃，额角和玻璃相碰，似乎没有任何痛觉可言。 终于，在车嘎的一声停在别墅门前时，萧正青熄灭了火，以为应默睡着了。 他正准备开口叫他，就看到应默撞击着玻璃的头瞬间直起，茫然地掀开眼眸，眼眸间满是水雾。 萧正青还没来得及给他开门，就看到他自行打开门，一言不发地走下车，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作为司机的萧正青还被遗留在原地，不知道该把手里的车钥匙给谁。 等到他来到庄园内，四下张望时，才看到一名女仆指了指远处的那栋洋楼，正是他和应默居住的那套。 “少爷已经回去了。”那女仆低声提示道。 萧正青点点头，心中对应默的举动产生了一丝古怪的感觉，还是坐上了高尔夫车，前往居住的那栋白色洋楼。 第15章 路过高尔夫球场时，萧正青的疑惑更甚。 应默的庄园里有一个大型高尔夫球场，可应默并不像是一个喜欢运动的人，更何况高尔夫是一个相对较“静”的运动，也能让人学会控制情绪，很明显，应默并不属于这个范畴，那么拥有一个高尔夫球场就显得格外异常，更别提应默那张苍白失血的脸色。 正想着，萧正青就迈进了这栋小洋楼，刚一进门就没瞧见应默的身影。 他四下打量着，还是决定钻进厨房，执行本职工作。 他和应默去欢乐谷是上午，两个人没吃午饭就赶了回来，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萧正青已然饥肠辘辘，更别提老板应默了。 或许应默就是因为饿了，所以才生气的。 萧正青这样想，捋着袖子开始翻看起冰箱，想要看看能做些什么吃的，才走上三楼去询问应默。 哒哒。 他轻轻敲响应默的房门，低声询问道：“老板，想要吃点什么吗？”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和萧正青第一次来到别墅里时极其相似，他下意识在脑子里回溯了一遍，翻找起口袋里的钥匙，就要往应默房间里冲。 正往外掏钥匙，那扇大门应声打开。 那扇大门打开时，露出应默那张满是怒容的脸。 应默那苍白的额角处滑落一道血痕，勾勒出他的脸部轮廓。 忽然，应默从门内伸出一只手，扯住萧正青的脖颈，喉咙发紧的感觉瞬间而至。 他拽着萧正青的脖领，把萧正青拎进屋里，露出一抹淡淡的轻笑。 “吃你。”应默的嗓音掷地有声。 萧正青侧目一看，才看见书桌上摆着一本笔记本，旁边还放着一支钢笔。 瞧见他在观察，应默立刻松开他的衣领，把笔记本快速收起自己的抽屉里。 “我想好了，你躺下吧。”应默突然吐出这么一句。 第10章 我喜怒无常的老板 萧正青：“？” 应默的屋子里紧拉上窗帘，房门在他进来时被应默紧紧关上，他就站在门后，指了指床。 “这是什么意思？”萧正青一时间汗毛倒竖。 应默笑眯眯地坐在床边望着他，“叔叔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装了，之前在摩天轮上，我看叔叔还挺乐意的。” 萧正青：“……” 在车上听到他说自己是1，应默不是很乐意？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我想的很清楚了，我可以。” 应默说着，拍了拍自己床边，意味很明确就是让萧正青上去。 可萧正青不这么想，他不想这么明目张胆的上了自己的老板，虽然是老板同意的，怎么看都要占便宜的嫌疑。 “……我不要。”萧正青脸色骤然一白，扭头就要离开。 刚要离开，他的手腕就被应默拉住，那柔软的唇又一瞬间贴了上来，强硬地朝他的嘴里侵略而来。 萧正青想要推开，应默却强硬的别过他的手，趁着粗重的呼吸声中，在他的耳畔悄然开口道：“放心，我会好好善待你。” “……”萧正青顿时垮下脸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面前的应默分明是下面的，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他才是那个被人怜惜的人。 他第二次伸手想要推开应默，被应默的热吻吻过脖颈，温热的红潮翻涌而上，欲望比理智更快一步。 “吻我……” 他的声音在沉重的呼吸声中轻柔柔的，掠过萧正青的耳畔，那张苍白的脸上是柔和的潮红，温柔地望向他，满含温情，瞬间涌入萧正青内心的柔软。 应默虽然骨瘦如柴，但是个十足的帅哥，好看的脸蛋显而易见，年轻的肌肤也是雪白一片，该有肌肉的地方也有肌肉，手感很难说不舒服。 他撩拨似的在耳畔和脖颈做吻时，令萧正青老鹿乱撞，一时间情难自控。 只是应默脾气不好，如果他脾气好、会说话，肯定能招揽很多人和他交朋友，也不至于自己一个人坐拥这么大一座庄园而无人问津，如同一个孤寡老人一般。 萧正青还徒留一丝理智，想要逃离这片极具诱惑的海，却听见应默闷哼一声，关掉了卧室里唯一一个灯，只留下一个小夜灯，正巧能看见他的轮廓。 萧正青想要翻身下床，只有打开门，就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洗冷水澡了。 可他却苦于被应默压在身下，伸手想要推开，又一次被应默钳制住，那盈盈一握的手腕，十分脆弱，似乎十分容易折断，萧正青刚一动作，就听到他一声闷哼。 萧正青抽离出来，正要去查看他的手腕如何，他又向他索取一个深深的吻，将爱意和欲望推向高潮。 苍白与古铜色相互转换，交叠，想要逃离已然来不及了。 “……嗯，在抽屉里。” “什么？”屋里惊讶地问了一句。 莹莹灯火与黑暗交汇，整座庄园陷入寂静。 …… 萧正青从大床上醒来，胸口沉甸甸的，似乎被什么巨物压住，难以移动。 睁开眼睛好不容易聚焦，才看清躺在自己胸口的正是自家老板应默的头。 应默的睡姿肆意张扬，以一个大字型趴在他的胸口，头沉甸甸的，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萧正青这才想起昨晚发生了多么无法无天的事！ 第16章 可他没有生气的余地，至少对于一个1来说，他没有任何损失，犯不着守身如玉，更何况他对应默也不是没有肖想。 萧正青还能记起应默那句，“叔叔，和我谈恋爱吧……” 他现在回忆起摩天轮上应默撩拨的话语，还是耳朵羞红，老脸不知该往哪里放。 窗外的光线从未拉紧的窗帘外晒进来一两道，正巧映在他的胸膛上，照在应默那张巴掌大的苍白脸蛋上，令他不禁皱皱眉头，却仍旧未曾清醒。 应默睡着的脾气十分温和，如同第一面一般，像个乖巧的小白兔，任人欺负。 萧正青不由想起昨夜温暖的种种，不禁轻笑两声，顺手将应默的脑袋搬下自己的胸口，准备放置到旁边的枕头上，刚微微一动，那苍白脸颊上的眼帘就微微扇动着，睁开了枣核般大的眼睛。 那双眼眸里满是迷茫，就被萧正青放在了枕头上。 “中午想吃什么？” 他晨起的嗓子有点哑，他瞥了一眼床头的钟表，已经将近中午，他压低了嗓子，问应默。 应默那双茫然的眼眸上眉毛紧紧耸起，不知从何涌来的怒火翻涌而上，还不等萧正青反应，就挨上应默一脚。 萧正青被这一脚精准无误地发射到了地上，臀部火辣辣的疼，顿时呲牙咧嘴起来，在地上躺了几分钟，才呲牙爬起来，就已然看见应默那紧紧合上的眼眸，留下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萧正青站起身来，揉着屁股问道。 应默嫌弃地掀了掀眼帘，低声问道：“为什么做完不滚回你的屋里去，留在这里碍眼？” 萧正青一时心里苦，只能往肚子里吞。 他之前说错了，应默就是一个纯纯渣男标本，翻脸不认人，不论昨晚经历了什么，今晚都能对他置之不理，难为他一大早还想着应默。 “还不滚，等着给我做礼拜呢？”应默没好气地又怼了一句。 “哦。”萧正青不想说话，应了一声，转身就准备离开。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他默默在心里念叨一句。 正要拧开门出去，萧正青就听见被窝窸窸窣窣的动弹了半响，里面的应默传来一声虚弱的言语：“走的时候帮我叫个医生进来。” “……好。”萧正青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因为昨晚做得太过，导致今天还得叫个医生，怪不得会被应默踹下床来。 萧正青连忙去叫一趟医护人员，上次他见到庄园里的医护人员是刘管家自己携带的对讲机，可刘管家走的时候也没给他配备对讲机，他只能一脸茫然地出去问。 毕竟他和应默住在一起，这栋洋楼里没有除他和应默两位之外的人。 他刚走下楼，就看到一个正在打扫房间的女佣，女佣擦着桌子上的灰，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叫了声萧先生。 萧正青红了红脸颊，有了昨晚的经历，今天忽然有一种一跃成为庄园另一位主人的感觉。 “少爷的医护人员在哪？”他清了清嗓子，企图压下心里的错觉，问道。 女佣指了指后面的那栋洋楼，神情稍显疑惑，“都在那栋别墅里，那栋别墅是庄园里的保健室，萧先生是受伤了吗？也可以过去看看。” 是啊，我的屁股受伤了…… 萧正青不由在心里默默想，他又不能真的去让那群医护人员看。 他没多解释，就快步去了后面的那栋洋楼，刚进那栋洋楼，屋里的装饰和应默住的楼没什么两样，只是装饰更偏西方一点，其中有两个小护士正抬起眼来看他进来，放下手里的手机，严肃地靠在沙发上。 “怎么了？” “少爷叫你们过去，好像，后面，咳，好像病了……”萧正青吞吞吐吐，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措辞，只能赶紧找了个更好的措辞说完。 这几个小护士立刻神色微变，朝楼上喊道：“少爷出事了！” 二楼的楼梯口忽然窜出一个白大褂男医生，还带了三四个护士，背着仪器就去了。 这群医护人员行云流水，一溜烟似的就没了踪迹，甚至仿佛一个民间保镖团一般行动迅速。 似乎自己不应该说应默病了，阵仗有点大…… 萧正青留在这栋别墅里，扶着额头，一时有些后悔。 这群医护不一会从应默的房间里下来，倒是没用白眼瞪萧正青，整齐划一的离开了。 萧正青走向厨房，把锅上做好的粥舀出来，放到一个碗里。 他大学毕业后在法国研习的主厨和西点师，可现在这个局面有些没有用武之地，面对着应默现在的状态，他只能拿出自己在大学期间学的中式做法，做点清粥小菜。 虽然是应默邀请他，可力气用大的人是他，不然也不会被应默踹下床，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萧正青实在有点心虚和理亏。 萧正青又在冰箱里挑选着食材，弄了个爽口的小菜，盛在托盘里，给应默送上二楼。 刚敲响大门，屋里就传来一阵骂声。 “敲什么敲，烦不烦？！让不让人睡觉？！” “那我进去了？”萧正青问了一句，就端着碗，拧门走了进去。 萧正青说完，突然就走了进去，应默也没想到萧正青突然就进来了，还躺在被子里。 他的全身瘦弱，陷在被子里，要不是漏出一个头来，在宽大的被子里就被视若无物，也看不清什么起伏，似乎因为护士和医生的出现，他的床边不知何时被挪动来一个新的输液架，正吊着一个新的输液瓶，连接着应默露出被子外的手背。 第17章 在光线下，手背上的胶带亮晶晶的，反着亮闪闪的光，给苍白纤细的手也加了些血色。 当他刚端着碗进去，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应默的身子就突然弓了起来，那双苍白的脸色骤然变幻。 本应该躺在床上睡着的应默突然从床上窜出去，朝着独立卫生间就去了，甚至没管那本就插在手上的输液针。 那输液针是被应默快速的动作扯掉的，针头垂落在地板上，还渗着他身上的血迹，溅到了床边和暗红色的条纹地板。 萧正青快速撂下托盘，想要跟过去，就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一顿剧烈的呕吐声。 “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把医生叫回来？！” 他立刻谨慎起来，快步走过去。 他从小到大身体都很硬朗，鲜少有生病的时候，妹妹就算生病的时候也生龙活虎的，也没有吐成这样的时候，看着有些吓人。 应默正靠在磨砂玻璃门上，因为剧烈呕吐，他的脸颊被激起一层红潮，粗喘着气息，嘴唇和手仍旧在颤抖着。 听见他要进来，应默颤抖着嘴唇，连忙摆摆手。 “你别进来！” 第11章 我令人发指的老板 萧正青站在门口，一时间也不敢进来。 只能看着应默在马桶边又吐了起来，吐得撕心裂肺的样子，连同那双一见面就亮闪闪的眼睛也湿漉漉一片，像头受委屈的小鹿。 “你没事吧……” 趁着应默不继续吐了，萧正青连忙追问。 应默缓缓撑着身子站起身来，摇摇欲坠的样子从马桶旁站起身来，他腿脚虚浮的像个喝醉的醉汉，幸亏有磨砂玻璃门的帮助，才堪堪站稳。 “你离我远一点，我就谢天谢地了，还不是因为你身上的油烟味太重，害得我吐了，你走开！” 应默距离他不远处突然停下来，用手做扇，在他鼻尖扇了扇，企图能驱散鼻尖的烟熏味。 他声线有些虚弱，连同身形也颤抖的要倒下，却还顽强的说道。 被嫌弃的萧正青弱声吐槽：“……这至不至于？厨师身上哪有没有油烟味的？” 萧正青还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似乎是有点重。 不过还是小少爷太娇气…… 这样感叹了一下，萧正青张望了一下应默煞白的脸色，看起来不像是装的，还是决定转身回屋去换件衣服。 萧正青刚退出屋子里，应默小心翼翼地走回床边坐下，就捏着鼻子把刚端来的粥和小菜悉数喂给了马桶，还不忘专门毁尸灭迹，不留下任何证据。 随后才踏实地坐回床边，安抚着自己本就翻江倒海的胃。 应默正准备垂下眼帘，放松身体，面前的大门一瞬间被推开，正巧对上萧正青一双疑惑的眼。 萧正青刚换好衣服，从自己的房间回来，就看到应默撞见他的视野时目光有些心虚。 只一瞬间后，就肆意妄为的姿势歪在自己的床头，爬上床去，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把屁股和腰侧身立住，白了萧正青一眼。 萧正青不明所以，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空空如也的一碗粥和小菜。 他刚做好的凉拌芹菜叶，芹菜叶早已不见了，装着芹菜叶的小碗底部却淌着绿色的汤汁和淡淡的酱油色，一碗白粥也没了，碗底还有一层白色粘稠的碗底。 “这……”萧正青指了指面前的托盘，诧异不已。 应默连忙错过眼来，一同望向萧正青的托盘，“你说这个？你不是特意带来让我喝掉的吗，我喝完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胃，仿佛是在给自己刚吃完粥的胃揉一揉。 “你真的吃得下？”萧正青顿时震惊起来。 应默几分钟前还吐得撕心裂肺，看起来脸色都不大正常，现在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喝下一碗白粥？ “你烦不烦，你做了不是让我喝的吗？喝完了还不带着你的盘子走开？” 应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见他站在床边，作势就要飞起踹一脚，结果一脚刚刚飞起，就倒吸凉气，巴掌大的苍白脸蛋立刻皱成苦瓜脸。 “怎么了？！”萧正青立刻追问。 他好歹是个贴身老妈子，照顾不好老板的身体，万一被老板开除了怎么办？ 应默疼痛缓和下来，小声的倒抽凉气，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还问？要不是因为你昨晚弄的，我能腰疼那里疼？” “腰疼哪里疼？”萧正青一时间没听明白应默的话，接连着又问了一遍他的奇怪语言。 应默狠狠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萧正青这才反应过来，应默所说的腰疼那里疼，疼的是两个地方，除了腰之外，另一个位置说出来不好听。 简直是有钱人的高雅。 他在心里默默给应默拍手，随即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萧正青刚把托盘放回厨房的洗碗机里，从烤箱里又端出一个蒙布朗来。 吃点甜点，至少能让脾气暴躁的人心情变好。 他一早就用栗子泥调制好的，体积也不大，正好能让应默当饭后甜点。 萧正青为了让应默说不出什么来，本来想做芋泥蒙布朗搭配草莓酱，显得粉嫩好看一些，又担心应默那个脾气，看到少女喜欢的颜色估计会当场炸毛，就没做什么特殊的花样。 用朗姆酒混合栗子泥黄油，做栗子奶油，再做好香缇奶油夹心，把栗子奶油装进裱花器里，挤成带状，从上到下弧度移动，做出形似欧洲阿尔卑斯山的山峰“白朗峰 ”的模样，搭配上焦糖达克瓦兹饼底。 第18章 只是普通的蒙布朗栗子蛋糕，蛋糕整个呈现棕褐色和带状的装饰。 蒙布朗栗子蛋糕被萧正青送进应默的房间，刚拧开应默房间的大门，应默捂着自己的腰和胃靠在床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怎么又回来了？” 应默看到萧正青放下的蒙布朗，脸色瞬间又一次变白，连本就粉白色的唇瓣都紧紧抿了起来，顿时哑然无声，也不顾腰疼，直起身来就往卫生间跑去。 紧接着，半小时前出现的一幕又重新上演起来。 应默在马桶边撕扯着喉咙呕吐，半点东西没吐出来，有风从窗口吹进，风轻轻吹动应默身上的居家服，令他单薄的身形也跟着摇曳几分，瑟瑟发抖。 萧正青：“……” 他这次更为疑惑，又一次嗅了嗅自己衣服上的味道。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格子衬衫，没有穿这件衣服下厨房的习惯，也没有沾上任何厨房的油烟味，可应默仍旧是一见他便如见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你到底想干什么……”应默用纸巾擦过嘴巴，从呕吐中直起腰来，恶狠狠地瞪他，“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萧正青心中腹诽，自己只是做了个甜品而已，尝都没尝，就让他带着甜品一起滚出去。 可眼前的应默骂骂咧咧的声音虽然虚软，但眼眸间的狠意倒是令人心头一震。 萧正青沉吸一口气，想要带着甜品掉头离开，又觉得忍不下这口气。 他的胸口快速起伏，想骂应默到底懂不懂尊重人，懂不懂得尊重别人的努力，可最终还是吐出一句。 “我小时候第一次做西点时，我爸就教过我，每一道食物都是主厨的作品，我的作品既然给您做了，就请您给我赏个脸，尝一口也好。” 他静静地把蒙布朗放在桌上，转头退了出去。 摔上应默的房门，萧正青气愤地跑下楼梯，跑到自己的屋子里开始收拾东西。 他中午前询问应默要吃什么午饭，没有得来答案，却换来一脚，他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体贴的做了粥和饭后甜点，应默却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还让他带着自己做的作品滚出去。 他把自己放在衣柜里的衣服统统装进行李箱里，刚装到一半，就泄了气。 “别生气，别生气，”萧正青想要发火，却没有发火的立场，自己开始劝自己，“你现在很需要这份工作，有了这份工作，你就可以肩负诗施的学业，钱赚的多就能治病，治好病就能杀回国家队。” 一次劝导，萧正青没有劝过去自己，又对着自己多说了几次，把衣物重新塞回衣柜里，默默调整好心态。 学做主厨的那天，萧正青就奉食物为人间至味，无论对任何人发脾气，食物永远是无辜的。 食物不止是珍惜的粮食，更是他证明自己的作品。 应默可以对他发脾气，但不应该对他的作品发脾气。 面对这种喜怒无常的老板，萧正青也不能和钱不过去，能做的就只有把蒙布朗放在应默的桌上，任应默处理。 他深呼吸几口气，担忧地抬腿朝三楼走去，在三楼的小客厅里静候。 身形如同纸片的应默几分钟前刚在洗手间里吐了两次，摇摇曳曳的样子似乎一刮就倒，难免就会晕倒在卫生间里。 刚才负气离开，萧正青心中正忐忑不安，只能在小客厅里悄悄听应默房间里的声音。 越想起应默扑在马桶上呕吐时的情形，萧正青越来越开始怀疑应默的怪异举动。 应默第二次呕吐时，他斜睨了一眼，看到的也只是胃液，根本不像喝过粥、吃过小菜的样子。 萧正青本就诧异他吃饭的速度，这下子连是否吃饭都开始谜团。 刚想到这里，萧正青心里又浮现起一个有一个疑问。 应默说过自己不吃早饭，不吃晚饭，可中午饭这顿也无所遁形，靠什么活着？也许他还有别的饭可以吃？ 那既然应默不需要他来做饭，还邀请他来干什么？ 萧正青脑子里的东西开始胡乱堆叠，忽然脑海里出现一个骇人的答案。 他的唇瓣立刻哆嗦起来，浑身上下倏忽间竖起一层鸡皮疙瘩，坐在沙发上的身体顿时冰冷得像是一坨冰。 人家都说有钱人玩得花。 应默请他回来，不会是假借着聘请厨师兼保姆的名义，行苟且之事吧，所以那些在欢乐谷和车上的试探，都是应默的欲擒故纵？他在应默的房间里想要逃，却最后沉溺其中，都是应默设下的局？ 如果应默想要这样做，为什么这么有钱还要找一个他这样的老黄瓜…… 想到这里，萧正青立刻松懈下一口气，另一个念头也如约而至——应默应该也不是想和他谈恋爱。 一个又一个疑问，把萧正青逼问的坐不住了，只能默默敲响应默的房门。 “老板……你没事吧？” 房间里传来低应一声，听起来虚弱非常。 萧正青立刻精神紧绷，拧开房门，连忙冲进去。 应默不在房间，其他东西仍旧在原位，蒙布朗也没被应默动过，萧正青正疑惑间，就侧目看向洗手间，应默仍旧站在原地，斜倚在冰冷的墙壁上，身形摇摇欲坠。 那张巴掌大的脸，白的像一张纸，就连那粉白色的唇瓣也失去了血色，应默的一只手勉勉强强攥住门把手，从冰冷的防水墙面瞬间滑落，水光潋滟的眼眸微微颤动着，便要合上。、 第19章 一夕间便要晕倒在地。 萧正青连忙快跑两步，接住应默晕倒的身体。 那瘦弱的身体，一摸上去，就让人觉得硌手，尤其是肋骨根根分明，脱下衣服后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菜的身体，吐两回就能晕，到底能睡几个人都有待考究……” 萧正青微微摇头，心里低声念叨着，否认了之前自己猜测的想法。 第12章 我人傻钱多的老板 他把应默扶回床上，又调好一杯蜂蜜水喂给他，才在应默身边默默坐下，松了一口气。 萧正青的目光第一次肆无忌惮地扫过应默的这张脸。 相比较于自己的脸，面前这张脸更为幼龄一点，连是不是成年有待考察。 昨晚自己和应默发生关系，连应默是不是成年这件事都不知情，萧正青的心底一时间有些发毛。 正在思索间，晕倒的应默就从昏迷中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微微掀开一条缝，迷茫无措地盯着天花板。 “你怎么又进来了？”不一会，应默从昏迷中回过味来，瞥见他的方向，才冷漠的问道。 萧正青清清嗓子，还正想着应默是否成年这件事，立刻转移话题，“你也别管我怎么进来的，你先告诉我你有十八岁了吗？” 应默皱皱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挣扎着身体半坐起来，努努嘴，示意萧正青行动。 萧正青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继续盯着他的动作看。 “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应默冷冷指使道。 萧正青用试探性地看了看床头柜。 应默微微颔首，“第一个抽屉。” 他这才跟着指挥拉开了第一个抽屉，抽屉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卡包、名片夹等等，摆设的十分整齐，彰显着应默本人就鲜少有杂乱无章的时候。 “找一个黑色小牛皮钱包。”应默继续说着。 萧正青就翻着抽屉里的东西，里面有黑色的卡包、黑色的名片夹，还有其他颜色的卡包、钱包，翻起来十分费劲。 他流了一身汗，好不容易翻到里面，才翻到黑色的牛皮钱包。 只不过……有一大摞。 再仔细翻一下，里面有七八个差不多样子的黑色小牛皮钱包。 萧正青翻得一头黑线，把七八个黑色小牛皮钱包都从抽屉里端出来，应默也吓了一跳，也开始跟着翻了翻。 一边翻，应默也跟着一边念叨，“我不记得是哪个了……你找找，里面有我的身份证。” 萧正青：“……” 一个身份证也被应默随处乱扔。 “我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会买七八个差不多颜色的钱包……”萧正青帮他翻找着钱包，不由间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从小到大拥有的钱包屈指可数，甚至觉得男士的钱包一生只需要一个，破了再买都可以。 更何况揣在裤子口袋里应该也很难坏掉。 “也不是我买的，我就买过一个，其他的都是身边的朋友逢年过节送的，你喜欢的话随便拿哪个走都可以，当我赏给你，卖了自己用都可以。”应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 “你还有朋……”你还有朋友呢？ 萧正青瞬间瞪大眼睛，差点把吐槽的话说出来，反应过来是立刻咽了回去。 像应默这种人，也不和人好好说话，经常发脾气，到底谁有这么好的脾气，会和应默做朋友。 应默目不斜视地望向他，歪着头不动了。 气氛一下子被烘托起来，萧正青也没找到什么具体的理由，只能清清嗓子，继续转移话题。 “我是想说，你还有朋友送钱包呢？” 他狭长的眼睛不屑地的瞥过去，略有些傲慢的开口：“他们这些肤浅的人，就喜欢逢年过节上门送礼，送点奢侈品过来，实际上都不怎么值钱，你要喜欢可以随便拿，我买的那个也可以。” “不用了，谢谢。”萧正青立刻摇头拒绝道。 应默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耸耸肩。 在七八个黑色小牛皮皮夹的其中一个里，他终于翻到了自己的身份证。 应默没什么好气，把翻出来的身份证气鼓鼓地拍在萧正青眼前，还敲了敲身份证。 “叔叔，你看好，我已经二十一了。” 萧正青这才看到应默的身份证，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身份证上，应默的照片比现在更稚嫩几分，充斥着阳光和朝气，看模样应该是更早些，萧正青猜测他是在十六岁时做的登记。 年龄那栏写着在2001年出生，距离今年正好二十一岁。 萧正青生怕自己和未成年人发生关系，现下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应默薄唇轻扬，哼出一声讥讽的轻笑，伸手抽回萧正青面前的身份证，那张身份证轻轻拍了拍他厚实的胸脯，发出沉闷的两声响来。 “我也知道法律知识，所以你别想太多。” 萧正青未说话，只是默默松了一口气。 萧正青轻轻扫过应默的那张脸，应默这张脸就显得减龄，让他不得不留意这些，免得刚来打工，就锒铛入狱。 应默刚把身份证塞回钱包里，又重新把身份证和一堆卡片拿出来，把钱包扔到萧正青面前，朝他努努嘴。 “既然你不想选，这个钱包是我买的，送你了。” 萧正青：“……” 他哪里是不想选？而且他对奢侈品也没什么认知，万一拿了贵的，岂不是丢了面子。 第20章 既然应默作为老板赏了，萧正青也不能驳了面子，只能默默点头，把钱包收下。 应默这才心情好了一些，把身份证插入另一个钱包，让萧正青把钱包放回原位。 窗外的微风飘进屋子里，吹拂过飘摇的窗帘。 应默捂着头，重重地合上眼眸，似是有些头晕。 他把坠落在输液架旁的针头扎进了自己的血管里，随后终于长吁出一口气，朝萧正青摆摆手。 “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萧正青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比如，为什么不需要他来做饭，还邀请他来上班。 可见到应默这么说，也只能悻悻作罢。 离开应默房间时，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书桌上那道蒙布朗甜品上。 因为这道蒙布朗甜品，他第一次和应默产生争执，有了想离职的念头。 蒙布朗还没有被动过，应默仍旧没有尝过他的手艺，现在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蒙布朗端走。 萧正青漫无目的打量着应默的房间，思绪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关上了房门，没有把蒙布朗带走。 萧正青早就安排好了老板的饭，一时间无事可做，带着钱包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想找个位置放起来，又觉得十分碍眼。 萧正青攥着那个应默打赏的钱包，坐在床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金主打赏的包养金丝雀，尤其是昨晚刚刚发生关系。 在应默身上，可以换来很多东西，只是唯独换不来所谓的感情。 他的老板应默有时候脾气不好，但是对人还是很大方的，不像老人所说的，越有钱的人越抠门的设定。 比如可以随便开他的劳斯莱斯，可以拿走名牌钱包作为奖金，可以多给人家一千块，只为了提前玩一个排队很久的游乐设施。 钱这种东西，应默似乎是并不看重的。 萧正青没有用奢侈品的习惯，更没有用别人二手钱包的习惯，尤其是用应默赏给他的钱包，反而有一种对金主万分深情的错觉，令他心理不适。 可这钱包扔在一边又有些暴殄天物。 应默的钱包看起来十分低调，打开里面只有四个卡槽，三个口袋，还是一个拉链式的零钱包，一个钞票口袋，扣锁以一个黑色pvd镀膜的“h”作为设计。 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应用价值。 萧正青也没有打开，也不认识奢侈品名牌，就找了一家奢侈品回收机构。 刚把钱包样式发过去，本来对面冷漠非常，一看到钱包样式，立刻连对话都带上了小黄豆人表情。 甚至还发语音过来，声音都异常礼貌。 看得萧正青一时难以理解，连忙紧跟着打了一行字：【这款钱包收过去多少钱？】 对方都是并没有着急回复这句，只是攀谈着。 【尚马全国奢侈品寄卖行：您是真心实意想要卖吗，是遇到了什么难以逾越的问题吗？】 看着对方突如其来的关心，萧正青一头雾水，立刻打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萧：如果你们不收的话，我再去别的地方问问。】 看来应默给他的这个钱包应该是个不值钱的小众品牌，就连收奢侈品的机构都开始关注他的心理状态了…… 萧正青摸了摸头上的汗水，立刻退出了聊天界面。 他只能默默点开黄色软件的某海鲜市场，准备在上面挂个价格。 就瞧见手机顶部弹出一条消息。 【尚马全国奢侈品寄卖行：收！当然收！】 萧正青正好跳回对话框，紧跟着对方就发来一个价位，吓得萧正青差点把手机丢在地板上，又被他反手抓了回来。 他又一次看了看屏幕对话框上的报价。 立刻追问了一句：“你确定？？” 对方立刻回到：【兄弟，一万七嫌少？那一万八总可以了吧！看在哥们你作为公子哥真的落魄的份上，哥们我接济你一下，多了真的没有了。】 萧正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子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晴天霹雳在空中炸裂。 他立刻翻找着网上，搜同款，看看这是什么牌子。 刚搜到同款，萧正青还和手上的钱包对比了一下，确认就是这款皮包无疑。 萧正青倒吸一口凉气，数了数面前的原价到底是几位数。 “个，十，百，千……两，两万？？” 萧正青看着屏幕上惊人的两万块钱的钱包，瞬间惊异得如五雷轰顶。 他本以为应默应该会随手给他一个钱包，谁能想到竟能给他一个爱某仕的钱包。 就算萧正青再怎么没听过奢侈品品牌，到底也听过爱某仕的名号…… 萧正青只是没见过爱某仕的商标，也一向不理解奢侈品到底是卖给谁的，现在一看到应默的钱包，立刻就明白什么叫做有钱人。 而这位有钱人，专门买了一个两万块的钱包…… 用一个两万块钱的钱包，萧正青从来没有想过…… 他给萧正青打工，一个月的薪水加起来也才三万块，而应默随随便便的一个打赏，就是他工资一半多的钱包。 这就是给有钱人打工的快乐吗？尤其是碰见一个人傻钱多的老板…… 应默应该是给错了钱包。 萧正青自己在心里默默絮叨，决定等应默醒了，找他亲自问问。 价值两万块钱的钱包，还是放在身上最安全。 第21章 萧正青默默把钱包塞回口袋里，还专门观察了一下口袋，不会忽然掉出来，才放下心来。 第13章 我醉酒无德的老板 日头正盛，a市的太阳火辣辣的，微风吹动树叶摇曳，在树梢相互碰撞，沙沙作响，风穿透树叶之间的缝隙吹进窗口，风中仍旧带着些热度，让人不由自主难以静下心来。 萧正青第三次从厨房里走出来，张望着三楼应默的房门，那扇房门一直没有打开，看起来应该是还未起床。 经过昨天一役，萧正青站在厨房里不知该不该做应默的饭。 哪怕是做了他的午饭，也会被送给屋里唯一的马桶。 作为西餐主厨的萧正青从来也没想到自己的厨师技术，最后会献给有钱人家房间里的马桶。 至于昨天那个蒙布朗到底是喂了马桶还是进了应默的胃，萧正青已经不在乎了。 这座洋楼的设计很是巧妙，在一楼正好能看见二三楼的情况。 等他迈上一楼楼梯的 第一节台阶，三楼楼层上，应默房间的大门倏忽间打开。 萧正青本以为能看见居家服下，一脸睡意朦胧，揉着眼睛软乎乎的应默，却没想到房门打开，那扇门后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 定睛一看，萧正青这才看见应默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商务又正式，连那瘦弱的手腕上还扣着一只金色的表。 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迈着步子，皮鞋敲击着楼梯平台，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你要出门？” 萧正青一脸茫然地看向他，想询问是否要做午饭的内心突然被打乱了节奏。 应默那张年轻的脸上满是胶原蛋白，默不作声地拧起眉头，上下打量着自己身上的一身西装革履，似乎在说“你看不到我这身衣服？” 萧正青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钻进厨房里，掏出两个新做的杯子蛋糕，递到应默手里。 他今天上午忙碌半天，不知道做什么，就多做几个杯子蛋糕，哪怕应默不吃，给几个保镖和女佣送去，也能打通关系。 从厨房里出来，应默拧着眉头，抬起手腕看了看金表，一副等得急不可耐的样子，望向萧正青，“什么事？” “你一直没吃东西，出门的话可以拿着路上吃。” 萧正青把甜点装进包装盒里，递给应默，应默却没接。 “一会要见投资商刘总，刘总酷爱喝酒，礼品酒准备清楚了吗？”应默朝着门外走进同样西装革履的保镖低声嘱咐道。 保镖微微颔首，“少爷，车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萧正青早知应默没有吃过那些饭菜，也不知凭借他的身体素质，能否挨过刘总的饭局，为此忧心忡忡。 他打量过别墅里的保镖，那些大块头保镖估计早就考虑到应默的情况。 保镖比应默更要壮实几分，令萧正青心头平添几分安心。 应默没接过甜品盒，只是努努嘴，示意保镖接过甜品。 萧正青把甜品小心翼翼地递给应默的保镖，他刚把甜品放在这位保镖手里，还透过光线看到保镖的右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看起来经历过一些不为人知的风霜雪雨。 保镖朝他稳稳点点头，萧正青才看着应默和保镖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他转身上了二楼，拉开自己的窗帘准备打开窗户，却在看到保镖下车的动作霎时一愣。 窗外的阳光洒进阴暗的屋子里，他的房间正好面向庄园里一望无垠的高尔夫球场，老园丁正驾驶着割草机在草坪上徐徐前行。 因为应默没有打高尔夫的习惯，绿油油的大片草坪成了女佣们嬉戏打闹、野餐的天堂，笑容挂了满脸，却距离很远，很难听到她们咯咯的笑声。 蓦地这一眼，萧正青就看到楼下的司机保镖，带着应默正欲离开，车里的应默挥挥手。 那名开车的保镖就快步走下车去，提着萧正青的杯子蛋糕，直接扔在了门口的垃圾桶里，之后在尾气烟尘中绝尘而去。 萧正青站在窗口，心头沉甸甸的，难掩一丝落寞。 他饱经风霜和失败，从未想过让任何人都喜欢他做的甜品，可至少他浪费时间的付出理应获得尊重，不然也不必将他雇回来。 昨日的应默便是如此，今日仍旧如此。 萧正青的胸口快速起伏，静不下心来，走到洋楼门口的垃圾桶里，翻找出自己做的蛋糕。 他拆开那蓝色外包装，作为包装设计的一环，那是他之前亲自挑选出来的甜品包装外壳，上面还设计了一个他的英文名字。 蓝色格子的包装盒里面沉甸甸的，一看就没被应默动过，就被下令喂给垃圾桶了。 那个包装蛋糕的外壳和蛋糕粘在一起，形成软趴趴的一团，早已看不清从前的模样，只有各色各样的动物奶油杂糅到一起，形成奇怪的颜色，还有几个樱桃点缀其间，现在成了奶油夹樱桃。 萧正青惋惜地看着这个包装，把杯子蛋糕和包装外壳一同丢回垃圾桶里，将之前所有所见、所闻抛之脑后，进了厨房开始随便做起自己的午饭，只为填饱肚子。 午后，萧正青靠在阳台的躺椅上，翻看着一本《意大利甜点图鉴》，从前研究口味遇到难处时候，他就拿出来翻几页，总会给他带来些灵感和方向，但一直未曾看完。 暮色刚刚降临，阳台的视野也开始变得飘渺起来，萧正青夹好书页，从躺椅上坐起身来。 第22章 他给应默发了几条消息，不知道该不该等他回来吃饭，那几条消息如石沉大海。 萧正青准备给自己做个简单的晚饭，勉强填饱口腹之欲。 刚要迈腿走进厨房里，就瞧见大厅门前闪过几道亮眼的光束，车轮急速行驶过的声音瞬间而至。 随即就是嘎吱一声，车尾气倾泻，应默那辆劳斯莱斯就稳稳当当停在大门口。 洋楼门前的灯早就亮起，正好洒在应默的黑色劳斯莱斯上，光影折射下，车头的天使煞为亮眼。 萧正青看到这束光影折射，就停住脚步，正准备看着应默从后座上下来，却瞧见保镖从驾驶位上走出来，打开后座的车门，就站在门口呼喊他。 “萧先生，你在吗？拜托你出来帮个忙！” 萧正青立刻应了一声，从大厅里跑出去，这才看清那名右侧刀疤脸的保镖正站在后座车门前手足无措。 一向坐车臭脸的应默彼时正靠在车座上，像被安稳镶在原处一般。 刀疤脸小保镖正拖住他的腰身，将他往下拉，他的手却卡住座椅，一动不动，偶尔还能听见他口中低声呓语什么，也听不真切。 萧正青连忙打开另一扇车门，一起帮忙，才把应默从后座上抬下来，放到大厅的沙发上。 小保镖擦着汗渍，大喘粗气，他拍了拍萧正青的肩膀，说了句。 “今天刘总说和少爷一见如故，就多喝了两杯，你自求多福。” 他叮嘱过萧正青就转身离开，只丢下萧正青和应默独处。 萧正青：“……” 他没反应到小保镖的意图，半响才理解后半句“自求多福”应该是和他说的，可见应默醉酒后到底有多磨人。 萧正青在门外帮忙把他拖进来时，根本来不及看应默的脸色，这时才看到应默的脸蛋坨红，浑身酒气，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因为酒气难以睁不开，只能眯在一起，他昏迷的身体如同一潭烂泥。 别看应默身上没有几两肉，如果没有保镖和萧正青两个人帮忙，估计都拉不动醉酒后的应默。 萧正青满头大汗，跌坐在应默身边擦着汗渍，微微叹息一声。 刚歇下一口气，他只觉得脸颊有些滚烫的视野落来，就瞧见正在醉酒中的应默缓缓掀开眼帘，露出一双迷蒙又水雾弥漫的眼眸，看起来很是无辜，视野也不聚焦，就盯着他看。 “怎……” 他还没来得及问话，面前的景象开始天旋地转，他被应默拉了一把，应默那张粉红的脸蛋出现他的眼帘，疯狂吮吸着他的薄唇，令人难以喘息。 舌头在他的口中放肆掠夺，呼吸都因此微微窒息。 萧正青一天的气愤郁结于胸，突然推开他，大声喊道，“你他妈这是干什么！” 他虽然是个1，却在应默身上如同弱势一方，令他憋屈不已。 萧正青不知从哪里来的气愤，他和应默不外乎是你情我愿，却被应默弄得似乎是在419。 应默瘦弱的身体被推得一个趔趄，在沙发上斜倚着一时没爬起来，仍旧笑眯眯地望着他。 半响，他拖着瘫软的身体，从沙发上慢慢爬起来，摸索着口袋。 应默的口袋里沙沙响了一阵，不知攥着什么东西塞进萧正青的口袋。 氛围有些微妙。 萧正青只觉得有人似乎在趁机摸他的大腿根，令他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侧目一看，就瞧见应默望他的裤子口袋里塞东西。 他忽然想起应默昨天塞进的一个两万块的钱包，脑中一滞，就按住了应默的手腕。 “我什么都不需要！” 萧正青从自己的口袋里扯出应默的手，便看见顺着裤子口袋掉落的几张红色钞票。 “和我做。” 应默的嗓音低哑，醉醺醺的听不真切，勉强辨别一阵，萧正青才听清他的话。 萧正青顿时一愣，脸颊上火烧火燎的，如同有一团火，在无形之中燃烧。 应默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腿，撩拨的他热情火苗又一次窜起。 “你他妈当我是什么？”萧正青咬咬牙，怒火中烧地吼道。 这一声怒吼，却没镇住应默。 萧正青的内心从未如此生气，从前他以为自己只是和应默你情我愿，现在他醉醺醺的举动分明就在告诉他，自己确实和外面那群小情人一模一样。 他那张三十年的老脸，一时间被应默这小兔崽子打得啪啪作响。 萧正青快速走上二楼，不想继续和应默同处一室，多出一分钟都觉得多一分打脸的力度。 浴室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冻得他瑟瑟发抖，才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萧正青仍旧担心应默的处境，换了件居家服就缓缓走下楼来。 大厅里，应默塞进他口袋里的红色钞票如同废纸一般丢在地上。 应默仍旧坐在沙发上，坨红色的脸蛋仍旧漫着红晕，他垂下眼眸，看起来神情十分落寞，愣怔的模样似是恢复了意识。 第14章 我有小秘密的老板 萧正青身上还携带着一身凉气，走近应默身边，应默瘦弱的身躯不经意地打了个哆嗦，神情却仍旧如同之前那般。 就当萧正青以为应默彻底踏实下来时，他砰地一声翻起面前的茶几。 那玻璃茶几镶嵌着金色的雕花，在淡淡的光线下闪闪发亮，被应默一脚踹飞的时候，翻卷腾空而起，朝墙壁撞去。 第23章 萧正青没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愤怒，被吓了一跳。 玻璃瞬间在墙壁前碎裂成末，如同飞泻而下的瀑布，碎裂的玻璃砸向木质地板时，又仿若冬天坠落而下的冰雹，听起来十分骇人。 “派人监视我，让我照着你们的意愿活着！你们分明知道我有严重厌食症，还要逼迫我吃东西……你们从来不管我的想法，不顾我的死活，给我一身枷锁，让我痛苦的活着，也不愿意放我死！你们他妈的就是自私！” 应默醉醺醺的身体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连萧正青想要扶他一把都被推搡开。 他勉力站起身来，拉扯着声带，用力嘶吼一声，似乎要把大厅里的吊灯一同掀翻，声线里透着痛苦，眼圈也微微泛红。 萧正青叹了口气，不明白应默今天出门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却被严重厌食症五个字砸得脑袋一懵。 ……如果应默有厌食症，又为什么要他来做饭呢？ 萧正青虽然心中仍有困惑未解，令内心搔痒不止，想去询问应默，却被他狠心压下来。 应默的话又不像专门骂他的，萧正青不好接话，只能当是应默醉酒后的发泄。 可越是瞥见应默此时的神色，他觉得内心不安。 应默发泄过情绪，微一放松，身体便如同残垣倾颓似的瞬间倒在身后他的沙发上，神情仍旧怒火中烧，其中夹杂着痛苦和落寞。 他倒下的身躯震得在沙发上端坐着的萧正青也跟着浑身一颤。 萧正青上次见到这样的情景，还是父亲逼迫妹妹萧诗施考西餐大厨时，一向喜欢美术的妹妹尝试和父亲讲和，却成为了据理力争，父亲决绝地命令她学西餐大厨。 那一天，妹妹哭得梨花带雨，摔门而去，选择了离家出走。 应默此时的反应比他妹妹更甚，他敛起眸子，眼眶中没有泪水，但双眼无神，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用力踹碎茶几时，碎裂的茶几玻璃飞溅而出，意外划破他露出脚踝的白嫩皮肤上，血迹瞬间哗哗向下淌过，他却似乎没有任何知觉。 萧正青想要帮忙疏解一下情绪，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不了解应默的过去，不知道应默为什么想死，甚至通过刚才应默发泄的那番话才知道他有厌食症，所以才不吃东西，还活在别人监视之下，这有多痛苦……萧正青难以理解与言喻。 他从小生活在父母关系和睦的家庭，大半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家庭里连吵架都很少见，除了父亲做西餐主厨三十多年，与奖项擦肩而过后，就开始性格怪异，和母亲、妹妹多有摩擦。 经历风霜雪催的人，方知晓风霜为何物，曙光有多难见得。 萧正青这三十年从未经历过应默经历的事，因此很难感同身受，便不想过多掺合。 漆黑的深夜，打破宁静的巨响过后，接踵而至的仍旧是无尽的安静。 不知何时，那个刚刚发泄过情绪，失落不已的应默却合着眸子，歪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他脸颊上的酒气仍未褪去，晕乎乎的呓语着什么。 萧正青伸手摇摇他的肩膀，想要趁着酒气熏天时问问应默，却只听到应默轻哼一声作为回应，他的眼睛如被糨糊粘住般，努力许久也未曾睁开，又一次陷入睡梦中。 “那你为什么叫我来做饭？”萧正青又晃了晃他，担心应默睡去，连忙问道。 应默发出“哼”地一声，就没了下文，陷入了梦境。 萧正青张望着他红彤彤的脸，咬牙切齿叫他：“应默……” “嗯。” 应默听到自己的名字，还会轻轻应一声，作为回应。 再等下去，却始终没有下文。 萧正青：“……” 他心里的疑惑也只能压下去，就连明天能不能继续问出口，都得静候时机，只能装不知道。 看着沙发上烂醉的应默，萧正青想要搀扶着睡着的应默上楼去，应默那瘦弱的身体却如一滩软泥。 拖到二楼时，萧正青气喘吁吁，倒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只是应默身上全是骨头，怎么上去都将他咯得人疼痛不已，令他万分难受。 萧正青想把人扛在肩膀上扛上去，又觉得应默身上患有严重厌食症，胃肯定也不太好，还喝得烂醉如泥，胃里肯定不舒服，如果被他用肩杠上三楼，指不定会吐他一身。 想到这里，萧正青还是决定忍忍他身上咯人的骨头，把人抱上去。 好不容易把应默抱上三楼，萧正青的脊背上就浮上一身热汗。 他喘匀气息，望见应默坨红的脸色，便想起他今天胃里什么都没有，又喝了一肚子酒，便到后面的洋楼，叫个小护士过来，给应默打了一针营养液。 “少爷今天喝酒了，胃里不舒服估计半夜会吐，你多看顾一下。” 小护士一边收拾着针头，把药品放回药盒里准备带回去，一边低声嘱咐着萧正青。 萧正青愣了一下，才跟着点点头。 送走小护士后，萧正青独自守在应默身旁，感觉自己像极了给古代帝王侍疾的妃子，而帝王本人躺在枕头上呼呼大睡，呼吸比自己的还正常…… …… 萧正青顶着一副黑眼圈起床的时候，是被窗外的阳光晃醒的。 他很少到应默的房间里来，昨晚忘了拉窗帘，又靠在欧式床头的木板上睡了半宿，睡得腰酸背痛，也不敢上床，担心一大早被应默踹下床来，好在应默还没醒。 第24章 应默昨晚睡得十分安稳，一点都没作妖。 为了预防一大早就被老板无情无义地踹下床来，萧正青立刻夹着尾巴，跑下床，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准备睡下，脑海中的记忆在混沌间回溯，一闭眼，昨晚应默哭啼啼的模样就闯入他的脑海，看起来受了不少委屈的样子。 堂堂一个有钱有势的小少爷为什么活成如此？ 萧正青的内心忍不住为之动容，想起昨晚要问的问题，他默默叹了口气。 应默昨晚突然说出那番话来，明显就是酒后失态，不经意说出来的。 如果早就想告诉他自己有厌食症，恐怕初次见面就说了，显然是没有准备告诉他。 这应该是应默的秘密。 既然应默不说，为了保护小朋友的隐私，萧正青只能装作不知道。 他默默思索着，越想越睡不着，只能翻身下了床，走到楼下去等应默。 翻看着昨天未看完的书，萧正青不经意摸到兜里的爱某仕的钱包，却犹如烫手的山芋，掏出来立刻放在沙发上。 等了半晌，楼上才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应默还穿着昨晚回来时的白色衬衫，站在楼梯上伸了个懒腰，皱着眉头就开始往楼下走。 他身上的白色衬衫不修边幅，褶皱的仿佛百褶裙，被人蹂躏过般的狼狈。 “早。”萧正青翻看着自己的书，望见下楼的应默，微微抬起眼眸。 应默却皱眉看他，半响又茫然地看了看消失无踪的茶几，眼中满是疑惑。 应默又瞥了一眼，紧拧起眉头：“……我的茶几呢？” “……” 萧正青顿时哑然失笑。 他显然是真的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恍如几天前那个梦游症的夜晚。 应默一脸茫然地审视着他，怒火正欲烧起，被萧正青打断。 “昨晚你喝醉后，把茶几踹坏了，应该是一大早被佣人收拾过了。”萧正青故作镇静地翻过一页书页，发出沙沙的响动，实际上却没看进去书上任何一个字。 应默点点头，转而又突然皱眉：“我发火？” “嗯哼。”萧正青把书放到沙发上，用鼻音应了一声。 应默揉了揉脑袋，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又狐疑地审视着萧正青的脸色，良久，才冷声问道。 “……那，那我昨晚胡说八道了吗？” 应默居然还知道自己酒品不好这件事！ 萧正青心里乐开了花。 他想奚落应默的酒品不好，又担心得罪应默，只能强忍笑意。 “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好！” 应默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仰面靠在了沙发上，又用纤细的手指扯了扯裹在身上的衬衫，正皱着眉头准备把衬衫褪下来，却试了几次，单手没能解开脖领处的小纽扣。 宿醉似乎有点渴，应默站在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正往嘴里灌。 萧正青又娓娓道来：“但是你昨晚说，又想和我做了。” 应默没想到萧正青突然说出这番话，正喝水时，水突然从口鼻中喷涌而出，发出猛烈的噗嗤一声。 杯子里的水哗啦一声洒在地上，应默在原地呛咳不止，脸色涨红得像个苹果。 良久，他才咳嗽了一阵，回过神来，紧张的直结巴。 “……你，你说真的？！” “我骗你干吗？”萧正青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正准备起身钻进厨房里，动作却突然一顿，把腿边的钱包递给应默，“对了，这个钱包还给你。” 本来在结巴的应默突然炸雷似的吼了一声，也没有接的意思。 “还我干吗？我把东西都给你了，就你自己处置呗，都送给别人的东西了，我不要！” “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这钱包这么贵，我也不会收。”萧正青走上前两步，准备塞到应默左胸前的口袋里。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都收了的东西，还要还回来，你不要的话，就扔了吧！” 应默向后退了一步，脸色中闪过一丝不悦。 说完，他便捂着宿醉后的脑袋，端着水杯走上楼去。 第15章 我难得体恤的老板 萧正青把钱包攥在手里，如同烫手的山芋，拿着不是，丢在地上又觉得心疼。 这点钱对于家境丰厚的应默而言，一点都不心疼，而对于小康家庭的萧正青来说，便是从天而降的彩票大奖，心头沉甸甸的，颇具压力。 哪怕是萧正青面皮再薄，可想起老板向自己甩了脸色，他便自己劝自己。 老板给的奖金不收的道理，简直是资本家的走狗。 既然确定了应默不是给错了钱包，他便可以安心把钱包卖出去了。 高高耸立的别墅墙面上，镶嵌着一块金灿灿的钟表，眼看着到了中午，萧正青又开始愁眉不展。 他刚刚下定决心当自己不知晓应默的严重厌食症，现在又开始困惑自己应不应该做饭。 沉思几秒，萧正青还是恪守本分，从冰箱里翻出早就就从外卖订好的牛肉块、培根、胡萝卜、香芹、口蘑和洋葱，又翻出沉积在柜子顶层的一个荷兰烤箱，把烤箱预热到250华氏度，加热橄榄油，萧正青就开始清洗其他材料。 应默的别墅里材料应有尽有，能看出购买炊具的人也十分识货，买的荷兰烤箱被誉为法国品牌的黄金标准。 第25章 萧正青在法国留学三年，拿手菜最好的就是牛肉布吉尼翁。 将牛肉在凉水中浸泡二十分钟，去除血水后捞出来，又在厨房纸巾上擦干净，切成六到七厘米大小的方块撒上盐，胡椒备用。 一般人难以接受大蒜的味道，萧正青担心应默也无法接受大蒜，就切了几块大蒜，又把香芹、胡萝卜切成细碎的小块，洋葱切成小粗块，口蘑切成小片，培根油切成两厘米的长条。 在烤箱中倒入适量的橄榄油，调整中火煮10分钟，放入培根，偶尔搅拌着，培根在橄榄油中翩翩起舞，直到逐渐变成浅褐色，又在在炒过培根的烤箱里倒入牛肉块，大火翻炒，四面都变成褐色，淡淡的奶酪和坚果的混合香回荡在厨房内，牛肉块和培根全部熟透，才算完成了牛肉布吉尼翁的一部分。 随后，萧正青在烤箱里倒入切好的洋葱、芹菜、口蘑、蒜片，翻炒几下放入黄油和胡椒，黄油滋滋融化，包裹住切好食材，窗外的热风从窗户灌进来，吹动着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内。 再把番茄酱、红酒、鸡精、香叶后倒入烤箱里，放入适量的水。 萧正青刻意从酒柜里选了一瓶没有甜味的干红，倒入荷兰烤箱中，又盖好盖子，中火慢煮一小时，看着烤箱中的肉软烂后，才开锅撒上香芹开始摆盘。 牛肉布吉尼翁是一道传统的法国美食，和中国炖菜很相似，红色的胡萝卜和炖牛肉十分明显，有绿色的香叶和香芹碎作点缀，还散发着一股肉香与淡淡的红酒味相互中和，配合的主食是一道奶油土豆泥。 淡奶油色的土豆泥被深棕色的牛肉布吉尼翁盖住，奶油味和肉香味相互协调，令人食指大动。 萧正青又担心应默见不得荤腥，会冲进洗手间吐个不停，又多做了一道尼斯沙拉。 尼斯沙拉就没有牛肉布吉尼翁操作时间长，首先第一步就是先制作醋汁。 他从橱柜里找了一个奢华的透明沙拉碗，四周围还镶着金边，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在沙拉碗里，加入醋，大蒜、洋葱、欧芹、茵陈蒿、香菜切碎，加入其中充分搅拌均匀，用盐和胡椒粉调味。 把处理好的金枪鱼清洗干净、擦干，放入烧烤炉内，等到表面金黄，就把它转移到一个大盘子里，用盐和胡椒粉轻轻调味，让它冷却到室温。 萧正青把金枪鱼小心翼翼地切成长条小块，淋上约三勺醋汁，在室温下备用。 金枪鱼中间还有新鲜原始的淡红色，两边却已经烤焦了，看模样像极了牛排，实际上淋上醋汁，更像淋好黑椒酱的菲力牛排，外层却像煎熟的鸡肉，幸好散发着一股金枪鱼的味道，也不会让人认为是鸡肉。 萧正青把醋汁分成几碗，将四季豆和红豆放入适量的水煮沸，蒸到豆子和四季豆变软，再泡在醋汁里，将土豆在盐水锅烧开，煮至土豆变软，沥干水分，去掉表皮，加入到另一碗醋汁中。 将煮好的鸡蛋也切成四份，西红柿切片，把红豆、四季豆、土豆都捞出来，在盘子里加入所有食材，淋酱汁，最后用一点欧芹和香菜装饰，放一些生菜和盐水黑橄榄点缀。 几样食材搭配在一起有一种地中海风情，中间有几样时令蔬菜，很适合做前菜，做主食也无可厚非。 萧正青将这几样菜肴摆在桌上，从前他做几道菜时，必须做上六七样，食材相对丰富，摆盘也要精致些，可时下在应默家里，怎样都是要吃的，便也不怎么讲究摆盘了。 桌上菜肴过少，反倒是更令萧正青头疼。 萧正青更头疼的是做得多，应默反而不吃，最终只剩他一个人肉疼加心疼，他准备再做一道法式洋葱汤，又担心应默对洋葱更为抵触，只能默默叹了口气，到三楼敲响应默的房门。 天气有些闷热，应默刚打开房门时，从屋内朝门外散发着一股冷风。 他只穿一件单薄的居家服，裤腿有些短，小腿上白皙的皮肤因为冷风吹拂，有些隐隐青白。 “什么事？”应默瞥他一眼，低声问道。 刚问完，他就捂着鼻子后退一步，似乎嗅到了他身上的油烟味。 “这几天少爷也没怎么吃东西，而且昨天还去了酒局，今天胃里应该会不太舒坦，我做了几道清淡的拿手菜，少爷下去尝尝吧……”萧正青侧身走开，应默透过他的身影，正好能看见一楼餐桌上摆放好的几道法餐。 应默不觉间皱皱眉头，就要拒绝，刚翘起唇角要说话，就被萧正青打断。 “少爷请我回来，一直没吃过我做的菜，是我做的不合胃口吗？要不少爷尝尝，多提点我几句，少爷赏我的钱包我也算拿得舒服些。” 应默那张脸瞬间皱起，一阵青一阵白，他抿动着薄唇，似乎有些难堪。 最后，抿抿唇，指了指楼下，“走吧。” 窗外的微风从阳台吹到屋里，洋洋洒洒地拂起奢华的窗帘飘动。 窗外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洒在一旁的餐桌上，将萧正青做的法餐映得格外亮眼。 萧正青知道应默的表情表达的是难为情，可他刻意提出请自己回来做饭，也没吃过自己菜肴，也没有理由接应默送的钱包。 钱包这件事反倒是让应默难为情了。 “我公司也有美食博主，所以我了解一些美食，我见过你的媒体报道，你是在法国学了三年厨艺，”应默皱着眉，随萧正青走下去，离餐桌越近，他就捂着鼻子靠近，说话声音闷闷的，“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第26章 萧正青听得一愣。 他本以为应默只是在报道上见过自己，并不熟悉，可应默却知道他在法国进修三年法餐的事，除此之外，他也从未向媒体说过什么。 “我学的是法餐主厨和法式西点师，私下我喜欢做西点，但是我做法餐比较拿手。” 萧正青刻意回头瞥了一眼应默，想要告诉他，他之前没吃小甜品，但是这次一定要吃自己的法餐。 应默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个我听说过，全球四大顶级烹饪赛事你马上要拿个大满贯。” 他话音刚落，萧正青走在他前面，动作就稍稍一顿，身后的应默险些撞上的脊背，发出哎哟一声呻吟。 外人不知道他痛失资格的赛事是什么概念，可应默理应知道。 这句话无异于在他的心头捅刀子。 令萧正青一时痛苦不已，想起初见应默时的那句——我帮你重回巅峰。 可是现在应默应该已经忘了…… 萧正青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决定明天请假到医院去看看，立刻加快了步伐，佯装没事人一般，领着应默在餐桌前坐下。 “这道是牛肉布吉尼翁，被许多人认为是所有炖菜之母，吃这道菜，可以搭配点红酒……” 需要开瓶红酒吗？ 坐在应默对面的萧正青正介绍着餐桌上的菜，正准备询问。 应默见到桌上餐食时，瞬间脸色惨白，冷汗簌簌而下，重重合上眼睛，神情露出一丝隐忍的表情，忍了几秒钟，就脸色发青，捂着嘴巴往卫生间冲，已然难以忍受。 上次端着粥去应默房里，萧正青也从未见过应默这般痛苦，霎时间被吓了一跳。 他见到应默这般表情，还是在那辆劳斯莱斯的车上，应默苍白的脸颊上青白一片，脸颊上也没什么肉，冷汗勾勒着瘦削的脸庞，看起来格外令人心痛。 大厅里的洗手间不同于应默房间里的，布局并不相似，也没什么可以倚靠的地方。 萧正青连忙跟上去，应默的身影摇摇欲坠，俯身在马桶前作呕，他立刻走上前，帮忙拍了两下后背，没敢多说话。 他怕自己多说两句，把实话说出来，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见着应默吐得差不多了，萧正青便搀扶他站起身来，在客厅中的沙发上坐下，看着自己的一桌子饭菜，苦思冥想片刻，攥着手机想到了一个借口。 “刚才有一个朋友要请我吃饭，既然已经帮少爷做好饭了，我就先不陪少爷了，你慢慢吃。” 应默虚弱地喘息着，端着一张惨白的脸色，那双枣核似的眼睛有些恍惚，却在听见他的言语时，闪过一丝明媚的光，对萧正青微微颔首。 萧正青立刻松了一口气，快步上楼，回到房间里换衣服。 趁着上楼的转角，他侧目看向一楼的应默。 只一眼，萧正青也同样从他脸上看到松缓的神情。 换好衣服，萧正青准备离开这栋别墅，临走前仍旧看着应默靠在沙发上，一幅要吐不吐、拼命隐忍的样子，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等等。”脸色惨白的应默靠在沙发上，累得一动不动，因为剧烈的呕吐，眼内布满血丝，突然出言叫住他。 萧正青本就心里怀着鬼胎，以为自己的理由被他发现了，不由身形瑟缩了一下。 “……怎，怎么了？” “你要去哪？开我车吧，”应默轻轻抬起手指，指向玄关门前的一个小摆台，“我的车你随便用，下次你自己拿就好。” 萧正青攥着从摆台上拿起的劳斯莱斯车钥匙，心虚地哦了一声，才转头离开。 想起上次应默因为剧烈的呕吐后，突然昏厥过去。 萧正青坐在劳斯莱斯的驾驶位上，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 第16章 听说我傍了富婆 萧正青坐在劳斯莱斯里，发动汽车，仍旧是放心不下，最终迈着阔步去后面的楼里找来小护士，监督着护士进了应默居住的洋楼里，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和应默的关系也只是一般的上下级关系，也难怪应默不愿意把心中的秘密告知于他。 萧正青看着外面，一时间不知道去哪。 他在a市没什么朋友，很多a市的朋友在多年前都已经断了，只剩下在国家队里发展的那些朋友，可是现在的这个局势，回去只能是自取其辱。 萧正青在微信列表里漫无目的地翻了翻，最终看到了自己的萧诗施，嘴角这才扬起一丝淡淡的笑。 他和自家妹妹萧施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自从萧诗施该上大学选择专业时，和父亲闹翻后，她就没了回家的冲动，逢年过节很少回去，就算是回去，也只能算是完成任务，待不了几天。 自从春节后，萧正青在a市做赛前准备，给预备参赛的菜品找寻灵感，除了萧施诗缺钱会打来电话，萧正青也没空去看她。 趁着这次机会，他给萧施诗发了条微信，问她在不在学校，就驱车前往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准备挑了六份甜品，给萧施诗做伴手礼，分给她宿舍里的舍友。 萧正青刚到大商场里找了一家之前队员推荐不错的甜品店，就收到了萧施诗的微信语音。 “哥，我刚从外面吃火锅回来，怎么了？” 萧施诗叫他的声音十分清脆，说出的内容仿佛在说“你给我发短信干什么”，态度有点冷淡。 第27章 萧正青沉默半晌，才发了条语音，“我等会过去找你，和我出来吃饭。” “我已经吃过了，吃得撑死了，实在吃不下了……”萧施诗一时无语。 “我知道你吃过了，我还没吃，你看着就好，”萧正青按住语音键，给她发了一条语音，随后又补充道，“我难得去见你，给你带了好吃的甜品。” 萧施诗似乎听了萧正青的语音条，立刻发来一串叹号。 【！！！】 【我现在就出来！给我看看什么甜品！】 萧正青没有搭理她，不再和她说话，自顾自挑着甜品。 他作为法式甜点师，来到这家甜品店还是一时被看花了眼，眼前数十个冷柜，五颜六色的丰富置身于花丛之中。 这家甜品店被网上说成a市甜品界的天花板，据吃过这家店甜品的队员体验说，说这里的烘焙师傅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师傅，蛋糕入口相当绵密，口感丰富又不失经典，售卖的烘焙款式非常之多，就连蛋糕制作的手段都十分正规。 萧正青静下心来，最终在冷柜前停下，买了一个经典提拉米苏大蛋糕，又挑了一块蓝莓芝士拿破仑以及香草千层。 送一群年轻的小女孩，经典提拉米苏和奶油蛋糕总是不会错的。 总共选好六人份，萧正青结过账便快速前往妹妹的学校。 他给应默做好饭菜，自己也没吃上，胃里空空如也，饿得胃酸在胃里反卷，看见蛋糕又觉得太腻，一时间很是难受，车速就快了一些，到了萧施诗的学校大门口，萧施诗就已经穿着一身薄裙等在原地。 萧施诗穿了一件咖色的洛丽塔，裙撑撑起下垂的裙摆，她纤细的腰身上挂了一件配饰小包，看起来端庄优雅，路过的男生都忍不住为之侧目，都被萧施诗视若无睹。 起初，她还没发现萧正青。 他把车都停在萧施诗面前，萧施诗都还盯着远处，没有看眼前这辆劳斯莱斯。 直到萧正青滑下车窗，皱眉朝她喊道：“看什么呢，上车跟我去吃饭！” 萧施诗脸上顿时显现出一丝错愕，接着嘴巴大张着，十分惊讶地坐上车。 “不是，哥……你从国家队让人开除才多长时间，这么快就给我找到一个嫂子了？！” 刚一上车，萧施诗就打量着这辆车，嘴里开启了话唠模式，巴巴说个不停，眼睛里亮闪闪的，似乎对这辆劳斯莱斯，全无刚才看起来的疏离与优雅，只剩下喜鹊般的叽叽喳喳。 她起初还是支支吾吾的，后面就开始肆无忌惮的调侃起自己家的哥哥来。 “胡说什么呢？这是我老板的车。”萧正青皱皱眉，一脸正色地瞥了她一眼，让她接到闭嘴的信号。 “哥，你老板可真豪啊！”可萧施诗坐在车里，还是第一次见到劳斯莱斯的内饰，从车门上的漆皮研究到车上的车载电视，根本没空看他的脸色如何，只是连续咂舌，“你应聘了一个司机的岗位吗？” 萧正青：“……” 如果不是车在高速行驶，而且蛋糕早就买好了，他真的很想一脚把萧施诗踹下车去，让她自己滚回学校。 萧施诗猛地抬起头来，突然一脸正经地看向他。 “哥，你和我好好说，你是不是被富婆包养了，这辆车是富婆送给你，让你随便开的是不是？你也是个颇具名气的主厨，你一味觉失灵，外面铺天盖地都是你的报道，你喜欢富婆也够资格的，如果真是这样你也不用瞒着我，我很开明，我肯定支持你的爱情，我可以到时候回家一块帮你说服爸妈啊……” 萧正青脸上写满了黑线，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萧施诗！你少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言情小说到底能怎么样！再胡说八道你就给我滚下车去！” 他骂骂咧咧的说了两句，萧施诗就嘿嘿一笑，不再继续说话，转移了话题。 萧正青的脑子里不知为何，听到萧施诗说自己傍了富婆的时候，脑子里却一闪而过应默的模样，以他暴躁的脾气，听说自己被人议论为富婆，不知道又要气得摔碎多少个玻璃制品，损失多少钱。 和萧施诗找了家餐厅坐下，萧正青给自己点了一份牛排，就看着她对着一份他新买的甜品垂涎三尺。 萧正青也没说让萧施诗直接打开就吃，为了报复她，就装作无事发生。 “哥，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呀？”萧施诗见装可怜无望，终于低声问道。 她眨巴着眼睛，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斥着童真，和那身咖色洛丽塔相互呼应，十分可爱。 只有萧正青知道自己妹妹有多气人。 萧正青听见这番话，差点被嘴里的牛排噎住。 他沉默半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妹妹说自己在做什么工作。 如果说自己在mcn机构做探店博主，可他的工作却石沉大海一般，没什么探店需求。 假若他说自己是在给富家少爷家当主厨，可应默却一口没吃他做的饭。 萧施诗不问，他还没发现，他在应默身边没有意义——无论是对应默的意义，还是自己当作主厨的意义。 他从来没想过被人当作花瓶摆在原地，又是想让吃过自己的菜品的人，觉得心情愉悦，就是做美食的目的。 可现在的萧正青感受不到快乐，甚至有些挫败，就连和自己的妹妹说起这件事，都觉得难以启齿。 第28章 现在留下的唯一意义，大概就在于应默开出的工资了。 “怎么了？”萧施诗继续追问他。 萧正青才长叹出一口气：“现在还不太清楚，目前是给一个老板当大厨。” 这下轮到萧施诗诧异了，她睁圆了自己的眼睛，咖啡色的眼球十分显眼。 “这个老板不知道你味觉失灵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应默当然知道。 应默和他说话时，就是知道萧正青的身份，还要帮他治好味觉失灵，重回国家队。 可这件事，竟然也因为应默一次次奇怪的举动，无限期的延后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令他觉得格外像被应默画了大饼。 “哦，这人可真是奇怪啊……” 萧施诗见到萧正青点点头，也和萧正青陷入同样的疑惑中。 和萧施诗吃过晚饭后，萧正青就跟着萧施诗回到画室，萧施诗正在筹备自己的毕业作品，那幅画才有一个轮廓，但是能看出是一副抽象画作，并且整张画作的气氛格外阴沉。 见到萧正青的出现，萧施诗宿舍里的舍友都纷纷围上来，对萧正青夸赞不已，七嘴八舌的说着。 “青哥，好久没见了，还是一如既往这么帅！” “青哥，最近交女朋友了没有，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宿舍的几个姐妹？” “青哥青哥，我们可太想念你做的小蛋糕了！” …… 萧施诗没参与其中，坐下画了两笔，就开始画不下去了，她瞥了一眼自己的油画，和萧正青交谈：“今年暑假我可以不回家吗？你现在住哪，如果我一个人回去我没法和爸爸说我现在学的不是西餐，而是油画专业……万一爸爸非要让我学成归来露一手，你不在我岂不是就露馅了，要不我去你那里住先算着，然后我在a市找工作，彻底不回家了。” “你知道这并不可能，你不可能骗爸爸一辈子。”萧正青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 自从萧施诗高中毕业开始，父亲因为比赛失利郁郁不得志，因此逼迫萧施诗学西餐专业，就算是有自己在学西餐，爸爸仍旧觉得不够，希望这个家里有人夺得他失去的奖项。 萧正青知道，萧施诗从小就没有做饭天赋，只能炸厨房，可父亲觉得萧施诗只是缺乏实战经验，也不管她是否喜欢西餐。 这句话说出来，萧施诗的心情也跟着失落下来。 “要不等下半年妈妈生日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回去，和爸爸坦白，反正我现在不想回去。”萧施诗思索片刻，最终扁扁嘴，向萧正青求援。 从小到大，萧施诗向他求救，都总是扁着嘴，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看起来泛着泪光，实际上这却是她的必杀技。 萧正青想到这里也还在应默的房子里，也没法收留她，只能推拖着：“等你完成毕业作品再看吧，也许那个时候你舍友他们要和你一起租房呢……” 说着，他趁机转移话题，打开了蛋糕，招呼着萧施诗宿舍里的几个小姐妹一起吃蛋糕。 “青哥，这不是你做的蛋糕吧……” 刚吃了两口，萧施诗宿舍里的娃娃脸就突然停下来，一本正经地问道。 萧正青轻笑一声：“你们嘴巴倒挺刁，今天来的太着急，这是随手买的，下次我过来给你们带我做的。” “嗯，我们就说青哥宝刀不老，就算是味觉失灵了，还是有经验在的嘛，和以前做的一模一样，不用管外界怎么议论青哥的！青哥做的就是好吃！” 听到萧正青这么说，女生们笑意溢满了脸颊，连连说道。 萧正青不禁听得心头一暖，也跟着乐起来：“放心，你们不用宽慰我，我总会杀回去的。” 第17章 和老板去应酬 萧正青和萧施诗的舍友打成一片，回到庄园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 几个女生确实会玩，拉着他玩了好几轮uno，现场的欢笑声连续不断，让萧正青的心情都跟着疏解不了不少。 眼瞧着进了庄园，萧正青重回压抑。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的心头又无数个结还未解开，都是他自己和自己较劲，就连应默都尚且不知情。 他把那辆劳斯莱斯停进车库里，特意在周围转了个圈，打量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其他事故出现，才回到了应默居住的洋楼。 刚迈进洋楼里，应默带着一副眼镜，正盯着手里的ipad，不知在研究什么。 “你回来了？” 他微微抬起眼皮，神情中难得的露出愉悦来。 萧正青应下一声，在应默身前脚步停顿下来，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又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时机。 “有事？”应默从ipad上直起身来，疑惑地问他。 萧正青这才看见应默对着ipad上研究什么的表情，ipad屏幕上却是一个数独游戏，数独空下的内容被应默填上了大半，但是又很明显，有一堆红色的数字，都是系统判别出来的错误，然后帮应默填上的内容。 这样看来，刚才他进来，应默一本正经地对着ipad，竟是在玩一个数独游戏。 对于高中生来讲，数独简直就是小意思，但对于应默来说，就十分困难。 不知道到底是应默太笨，还是高中生太聪明。 想到这里，萧正青险些笑出声来。 应默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屏幕上，他下意识地挪开ipad，皱眉问道：“看什么呢？” 第29章 萧正青这才抽回视野来，清清嗓子。 “我确实有事想问你，不知道合不合适。” “问。”应默把某果的笔吸在ipad上，一脸疑惑地道。 萧正青见不得不说了，这才徐徐开口：“之前你和我说的，帮我重回巅峰，还算数吗，什么时候开始？” “当然算数，”应默被他问得哑然失笑，“你不以为是我是诳你的吧？” “没有，就是问问。”萧正青心里是那么以为的，却不能那么说，只能矢口否认。 应默却耸耸肩：“罢了罢了，随便吧，我知道了。” 说完，他夹着ipad走上楼梯，也没回答萧正青的问题。 萧正青站在原地，有一种被应默骗了感情的错觉，刚想上楼，就瞧见餐桌上，他费尽心思做好的牛肉布吉尼翁早就不知所踪，餐桌上空空如也，甚至没有容器。 他愣了一下，心头不由沉了沉。 做好的牛肉布吉尼翁应该是又一次送给了马桶先生。 既然牛肉布吉尼翁进了卫生间，那装牛肉布吉尼翁的盆应该就在厨房的桌子上放着。 萧正青走进厨房，准备洗完碗再上楼去。 刚推开厨房门，牛肉布吉尼翁的味道就扑进鼻腔里。 萧正青瞬间一愣，那个本应该献给马桶的牛肉布吉尼翁，现在被放在厨房的桌子上。 似是由于上次倒掉白粥的事，他和应默产生了争执，他严词厉色地告诉他倒掉别人的饭是不礼貌的，应默便把吃不下的食物送回厨房来，也算是另一种进步。 看到这个场景，萧正青一时哭笑不得。 夜晚，他换好睡衣准备睡觉，半梦半醒间，萧正青被楼上传来一声剧烈砸向地板的响动震醒。 他本就睡眠比较浅，赶忙从床上爬起来，直接冲向应默的房间。 因为之前的先例，虽然应默一直不承认自己会梦游，但萧正青还是半信半疑，跑上三楼，点亮灯火后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应默的回应。 他准备掏出钥匙，试图开门，却没想到钥匙塞进钥匙孔里，本应该旋转两周就应该打开了，应默的门却没什么动静，看起来是被向内锁住了。 萧正青急的一头汗，不知道应不应该破门而入，里面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就再没了声音。 他站在门外，又敲了敲房门，仍旧没有听见应默的回应，可里面也没了别的动静。 听着屋里之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默应该是没晕倒，萧正青推测了一下，决定回屋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萧正青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他因为昨晚被应默吵醒，难得在梦里睡得深沉，门外的敲门声险些快把门敲碎了，萧正青才从梦中醒来，打开大门。 门外的人正是应默，他早就收拾好了一切，身上穿着白色衬衫，还有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看起来是要参加上流商务聚会。 他的脸色很臭，见到萧正青出现就立刻冷哼一声。 “睡觉真沉，叫你都听不见，赶紧收拾东西，和我一起出门。”应默嘱咐道。 萧正青半梦半醒间还有些困惑，又想起昨晚询问起应默自己治疗的事，但是看应默现在的装束，显然不是带他去医院的。 他失落了两秒，就转头换起了衣服。 一楼大厅里，萧正青换好一件舒适的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应默正在卫生间里捯饬着自己的头发，往头发上喷洒着定型喷雾，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年纪稍大一些。 见到萧正青的出现，应默把定型喷雾放下，立刻说道：“走吧。” 萧正青随着他坐上车，应默也没说去哪里。 坐在那辆劳斯莱斯的后座上，窗外是晨起熹微的太阳光洒落，映照在应默的脸颊上，因为他的脸色过于苍白，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 应默仍旧合着眼眸，一副睡去的模样，耳朵里还塞着一对白色耳机，似乎听着什么音乐。 劳斯莱斯座舱内是一阵阵恼人的引擎声，萧正青扫过他的脸颊，却看到半露出的额头上有一块乌青。 昨晚他回到洋楼里，似乎还没有看到应默额角处有这么一块伤痕，推测下来应该就是昨天半夜的杰作，那么既然应默不说，他就只能装作不知道。 车停在一个写字楼的地下车库中，刚熄灭火，应默就缓缓睁开眼眸。 萧正青不知道应默什么打算，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下去，只是定定地看向身侧的应默。 应默的脸颊被阴暗的地下车库映得阴晴不定，觉察到他的视野，应默的眉头拧作一团，嘲讽似的开口。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赶紧下车！” 应默这番神情，和那日把他踹下床去的模样重重叠叠。 萧正青感觉如果他再不下车，会被应默一脚踹出车去，只能默默拉开车门，走下车来。 应默被司机拉开车门，缓步走下车来。 那位司机兼保镖一脸自然地从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递到应默手里，看着他擦净手，再把手帕塞回自己的口袋里，不再装回胸前的口袋。 萧正青站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 “看我干什么，赶紧走。”应默伸手推他脊背一把，迫使他向前走几步。 萧正青才在应默的注视下，一同站在写字楼的电梯里。 “你今天也要喝酒吗？”萧正青疑虑地问他。 第30章 应默皱皱眉，眼眸间闪过三个字“神经病”，被萧正青准确无误的接收到了。 萧正青不知所云，只能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跟应默一同上楼。 电梯里，保镖白色手套点亮触屏按键的顶楼。 这栋写字楼从外面观察着高耸而立，看起来有二三十层，萧正青没数过，一进来才发现顶楼竟然有三十五楼。 应默带着萧正青一行人来到顶楼，电梯叮地一声停止时，他便挥挥手，示意保镖回去。 萧正青脚下一愣，差点没敢迈出电梯，直到应默瞥了他一眼。 “你跟我走，站着干什么？”应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便拉着他地衣袖，走到右侧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那是一个科技公司的招牌。 萧正青心脏坠了又坠，最终激起失落的涟漪。 他昨晚刚和应默说完自己治疗的事，没得到结果就罢了，只听到应默一句知道了，随即就仿佛没听过般，今早出门，萧正青看到他一身西装，便觉得一定不是自己治疗相关的事，可最终还抱着一线希望，当站到这家科技公司门口，应默让他心底的希望彻底熄灭了。 “愣着干吗，进来！”应默喊着他，自己踩着锃亮的皮鞋进了公司。 萧正青不知叫他来做什么，应默出来应酬，叫个助理出来合适一些，叫他一个厨师来能做什么？难不成公司会议室里早就摆好了食材，叫他来做饭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借着这家科技公司门口的玻璃，顶楼的光线极佳，正好能映出萧正青的影子。 他瞧了瞧自己身上的休闲时装，这副衣服的搭配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厨师吧？至少出门前应默应该告诉他穿件厨师服吧，不然这也太丢面子了…… “干什么呢，赶紧进来！”应默早就走进公司里，见萧正青还没跟上，就反回来，眼瞧着萧正青还在门口，在玄关门口拉长脖子骂道，随即又缩了回去，和公司里的人寒暄。 他想要更换衣服应该已经来不及了。 萧正青只能应下一声，赶忙跟进来。 “陈叔叔，好久不见了，”应默拽了拽自己偏大的袖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您最近过得好吗？” 他正站在公司玄关门口的空地上和一名年纪近五十岁，脸上满是褶皱的中年男人寒暄着。 那称作陈叔叔的中年男人见到应默出现，眼角边的褶皱拢在一起，眉眼含笑望向他，看着一身西装革履的样子，身旁还跟着一位毕恭毕敬的助理，应该就是公司里的老板了。 “默默可有好久没联系我了，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个小朋友呢，一晃眼就长成大人了。”陈叔叔伸手便要揉应默的头发，露出一副怜爱的样子。 “陈叔叔的毛病这么多年都没改，虽然我已经一米八了吧，但摸头会长不高，”应默撇撇嘴，一副小孩子作派，被他后退避开，挡了一下陈叔叔的动作。 陈叔叔呵呵乐着，收回手来，“现在默默可是大人了，都不允许人摸头了，好吧好吧，那就不摸了。” “陈叔叔，我麻烦您办的事，您帮我办好了吗？”提起正事，应默从小孩子思维一下子跳脱到成年人身上，定定地看向陈叔叔，“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位朋友。” 突然被应默介绍给别人，萧正青愣了一下，立刻对着陈叔叔点点头，相视一笑。 “早就搞定了，这位dr.david kennedy刚和公司开完会，被我扣下了，现在还在会议室里，等着你来呢。” 陈叔叔解释着，他挑挑眉示意身边的助理引领着应默去会议室。 第18章 老板的另一面 听到dr.david kennedy的名号，萧正青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明显是个专家级别的医生。 “因为陈叔叔这边有一个新医疗项目，国际耳鼻喉专家dr.david kennedy会来公司开会，我就拜托陈叔叔帮我留下他。”应默十分张扬的挑挑眉，看似是在炫耀，又没有一个字是为了邀功。 萧正青愣了一下，没想到应默在幕后做了这些事，又要装作无事发生，一直隐瞒他到现在。 “进去吧。”陈叔叔努努嘴，让应默抓紧带着萧正青进去。 萧正青走进会议室里，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女助手和一个西装革履的外国男人，外国男人一双金色瞳孔，金色板寸头发，仿佛刚染的一样，应该就是陈叔叔和应默口中说的dr.david kennedy。 对方一看到陈总带着两个年轻人走进屋来，侧目看来时愣了一下，操着一口流畅的外语，听起来应该是德语。 “这是……” 陈叔叔和david握了握手，向他介绍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儿子，听说你到我们公司来开研讨会，他特意让我帮你留住，有一个医学问题想要和你聊聊，抱歉，让你等太久。” 应默才带着萧正青凑到david身边，david手足无措和助手相互对望一眼，又脸色十分难堪，想要说些什么。 萧正青和应默站在一起，正在思忖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时，应默似乎早就看出其中的端倪，立刻用一口流畅的德语开口说道。 萧正青之前在法国留学，身边也不乏有德国的朋友，只能零零星星听懂一些日常用语，太深入的也听不懂。 应默说着一嘴流利的德语时让萧正青震惊不已，可一时间也听不懂应默在说什么，只能零零碎碎听懂医生的名字，以及抱歉什么的，其他的如同天书般。 第31章 那位医生沉默半晌，最终和助手交换了一个神色，从一开始的想要推辞，变成点头微笑。 应默朝他看了一眼，“病历拿来。” 萧正青这才想起翻病历出来，应默一早也没有提醒他要来看医生，一份病历翻了很久，找了一头汗也没找到手机里的病历扫描件。 见他翻找了半天，应默也没了耐心，掏出自己的手机，示意陈叔叔打开会议室的投影，在自己的手机上找到了萧正青的病历。 那份病历早就被打包好了，是一个文件夹，比萧正青自己手机上医生发来的还要全面。 “你……” “我昨晚让保镖调查的，就怕你找不到病历，现在派上用场了。”应默绝口不提自己没早说是来看病的事，反而将找不到病历的事推诿给他，萧正青想辩驳，却在眼前这个局势下辩驳不得，只能看着应默打开文件夹，从文件夹里翻开所有的病历。 萧正青这才看出来，应默手里的病历不光更全面，还是中英文结合的，重要的位置还贴心的翻译成了德文，对于会德语的医生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要应默还有这种操作。 萧正青因此赞叹不已。 为了让萧正青听懂david医生在说什么，医生专门在讲述病情时用的英语，他端详着投影仪上的病历陷入思考，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病人之前患有鼻息肉，虽然说是微创手术，手术就是有一定的风险，会产生一定的并发症，并发症如果不能完全康复，就会留下后遗症，鼻息肉手术后遗症可能会造成颅内血肿的现象，还可能会导致肺气肿以及脑积液鼻漏的现象，也可能会造成眼眶血肿、鼻腔粘连的不良反应，初步判断，萧先生的味觉失灵很大部分可能就是鼻息肉手术的后遗症之一，根据研究，手术后确实有患者会有味觉减退的可能性，可对于味觉失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这种后遗症概率的发生率屈指可数，很少有患者会经历，只不过萧先生比其他人的症状更严重，因为萧先生也说，自己不是完全吃不出味道，还有一些残留味道的存在……” david继续补充道：“萧先生的病情确实有一个值得探究的课题，所以对于这项研究，我希望改天萧先生有空的话，可以到我的研究所来做客，我们专门做一次针对性研究，经过更为详细的检查，我们在探究如何治疗，您看这样可以吗？” david那双金灿灿的眼睛眨巴眨巴，仿佛找到了什么人间至宝，对着萧正青的身体上下打量着，还专门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名片，也不管萧正青愿不愿意，就往他手里塞。 萧正青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空去david的研究所，万一他的研究所在国外，他想去又要耗费不少时间，国外的事宜都无法完成了，可如果不去，什么时候能够治好味觉失灵这个后遗症还尚未可知。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味觉失灵的时候，还专门去了趟医院，和那位负责他主治医生，一名耳鼻喉科的老大夫。 老大夫沉思了半天，也不敢确定他这就是手术的后遗症，开了几幅药，中药西药都试过了，萧正青仍旧觉得不管用，老大夫才专门叹了口气，让他放松心情，宽慰他说，万一有一天味觉失灵这件事莫名其妙就恢复了呢。 他也不是没有追问过自己什么时候能好，老大夫却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后遗症的人群有的一两个月就能好，有的则会陪伴患者一辈子，除非真的有针对后遗症方面的专家有更有效的方法。 那天，萧正青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坐在公交车上都一时有些出神。 味觉失灵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小问题，可对于他这样准备一生致力于西餐主厨行业中的人，反而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可现在，这样的一个机会就摆放在萧正青面前，收不收下这张名片，继续和david医生一起研究自己的后遗症治疗成了一个选择，让他一时间望而却步。 应默站在他身旁，双手抱胸，似乎没想管他，却看他一时没有接下那张名片，才拧起眉头，一阵咂舌，骂道。 “你想什么呢？我不是答应过你，帮你治疗好味觉失灵，重回巅峰，你这是当我的话不算数，只是满嘴跑火车？” 萧正青仍旧没准备接下那张名片，应默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伸手从david医生手里接下名片，塞进萧正青的口袋里，继续骂他：“现在在这苦思冥想什么呢？我看你不应该当厨师，应该当诗人，每天满脑子想东想西，净干一些不切实际的事，咱们该回家了！” 听着应默在一旁骂骂咧咧，萧正青觉得那个应默又回来了，不再是那个在外国医生面前运筹帷幄，甚至还会几句德语的应默。 萧正青还在想怎么和应默去说自己去国外治病的事，应默就率先一步和david医生沟通起来，说完还白了他一眼。 “那就答应肯尼迪医生了，晚点我和您的助手核实您的时间安排，早点约定一个时间，让他去检查，关于金钱这方面，肯尼迪医生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可以投资您的研究，只要您能帮我治好朋友的病。” 听见应默这么说，萧正青的心底微微有一丝动容，更加纠结该不该去治疗了。 david医生满意地点点头，让自己的助手收拾东西，离开科技公司。 陈叔叔见事件谈妥了，笑容也溢满了脸颊，然后张罗着：“要不歇一会，我请你们吃饭？默默也好久没和陈叔叔一块吃过饭了。” 第32章 见陈叔叔这么说，萧正青的思维一下子被抽回，打量起应默的脸色来。 应默听到饭这个字，那张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青色。 看样子，应默有严重厌食症的事这位陈叔叔还尚且不知情。 “陈叔叔，我们待会还有事，就不久留了……”萧正青赶紧接过陈叔叔的想法，和他说道。 陈叔叔这才没有久留他们，让助理走开，自己准备送走应默和萧正青。 应默的脸色仍旧十分难看，扭头去了卫生间。 陈叔叔的公司是一家大型科技公司，开在一栋写字楼的顶层一角，萧正青这才看清这家公司分明是垄断了写字楼一侧的全部单位，组成一家大公司。 大厅里只有一些安静工作，敲击键盘的员工，偶尔还有程序员在大厅前来来往往。 萧正青和陈叔叔站在大厅里，也不相熟，只能面面相觑。 “我看你年纪应该是比默默大的多？”陈叔叔打量着他的容貌，轻轻勾起嘴角露出商业化的笑意来，“我和默默的父母是老友了，默默的父母离世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第一次专门来找我，你是第一次让他动用他爸爸资源的人，而且我能看出来，你在默默心里应该是个很重要的朋友，不然他也不会和肯尼迪医生那么说话。” 萧正青一脸疑惑，“？” 陈叔叔说的话信息量有点大，让他一时愣怔在原地，下意识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陈叔叔摇摇头，故弄玄虚，重新复述了一遍应默说过的德语，和应默说出的内容一模一样，又用中文翻译了一次。 “我知道肯尼迪医生有很多工作要做，但我也不是因为一个无所谓的事来打扰您，我的朋友是一位知名主厨，但是因为病情导致味觉失灵，您应该能理解，这对一个优秀的厨师来说是一个多大的打击，我知道您是耳鼻喉方面的专家，才特意冒昧将您留下，前来拜访，麻烦您抽时间帮忙看看他的病历。” “你知道默默和你我说话的样子，他应该从来不会这样对一个人说话吧？”他低声问道。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向萧正青，让萧正青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第19章 “恕我不能接受。” 这位陈总的话没让萧正青觉得感动，反倒觉得压力山大。 应默豪掷千金，准备投资david医生的科研项目，就是为了自己，可自己在应默身边却像个吃软饭的，只要躺平就好，就连大厨做不做都无所谓，只要每天围着应默转就好，这让萧正青十分难为情。 陈叔叔没说两句，应默就从卫生间回来，告别陈总，两人相继上了劳斯莱斯。 地下车库里空气有些憋闷，热得让人难以喘息。 应默叮嘱司机回车里，萧正青刚一钻进劳斯莱斯里便觉得凉风习习，车里的冷气机正在工作，将外面的闷热瞬间稀释，清新的空气让呼吸觉得好受了些。 萧正青倚在窗边，嘴里仔细琢磨着，想要和应默开口搭话，却没想好怎么开场，只是时不时侧目看他一眼。 汽车尚未发动，应默双腿相互交叠坐在后座上，那身端庄的西服被这个动作扯得稍显褶皱，本应该显得气势逼人的模样，却因为他轻轻晃了晃腿间，显现出一副小孩子穿上大人衣服的错觉。 “你怎么知道咱们下午有事，阿德告诉你的？”应默突然问道。 萧正青随着声音看去，应默枣核似的眼睛里也看向他，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仿佛一个急于寻找答案的幼童，眼眸也暗含笑意。 萧正青被问得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刚才急着帮应默圆场，忘了要装自己不知道应默病情的事了。 应默突然问出口，反倒给萧正青一个措手不及，他的目光看向车窗外，心里思索着应该如何答复。 车内冷气充足，阿德作为应默的司机兼保镖正站在车旁，低头看向手里的手机，另一只手细长的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因为车窗紧闭，阿德没有听见车内在议论什么，手指间夹着香烟点点星火闪烁，随着猛吸几口，香烟就快速成为烟灰，在周围飘散。 “没有，我是猜的。”萧正青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准备用阿德作为挡箭牌。 应默应了一声，眼中亮闪闪的光快速黯淡，他扭头敲敲车窗。 阿德被敲车窗的声音惊醒，他快速把烟头扔在地上，棕红色的皮鞋快速碾灭地上的烟头，没出三秒就打开了车门，动作连贯地一气呵成。 “少爷，我在。”他发音慷慨激昂，似乎应默下一刻就要吩咐他去冲锋陷阵。 “开车，去隆峡。”应默轻声吩咐着，倚靠在皮质座椅上，轻轻合上眼帘。 阿德顿了几秒，随即应下一声，他不敢耽搁，快速坐上驾驶位发动汽车。 只留下萧正青一脸震撼。 别看应默平日里一副暴躁狮子的性格，说话如同纯良的小白兔，可此时此刻，应默却是一只善于给猎物下套的豺狼。 他险些就着了应默的套，他刚才若是说是阿德告诉自己的，便无异于承认自己在撒谎的事实。 而应默的行动都只是一时起兴，阿德并不知道他下一步的安排。 萧正青现在不光要照顾应默，还要在伪装自己不知道应默病情的情况下，和他斗智斗勇。 光想到这里，萧正青就觉察到一阵心累。 第33章 他是来当主厨的，不是来玩心眼的。 从前，萧正青也和师弟吴意关系很好，甚至是吴意是他引荐进国家队参加比赛的，他们同住一个国家队的寝室，也曾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就因为吴意总是暗藏心机，萧正青才渐渐疏远他的。 他从小到大就讨厌玩心眼，什么事都喜欢放在脸上，旁人一眼就能窥见他的真心。 可现在和一个看不清真心，摸不清性格的老板在一起工作，反倒让他觉得束手束脚，难以掌控。 萧正青本就对这份工作怀有诸多不满，现在又开始打退堂鼓。 他有一肚子话想和应默说，一夕之间看向应默合眼浅眠的样子，想要的话只能被咽回去。 萧正青也只能随车进了隆峡。 隆峡顾名思义，就是a市的一个风景区，坐落在层峦叠嶂之间，是夏日游山玩水的好去处，山上都是游玩项目，一到夏季就人山人海。 “少爷，我们到了，现在去哪？” 阿德把车停在山脚下，伸长了脖子回身看自家少爷的脸色。 应默微微掀开眼皮，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他瞧见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指示牌，就眯着眼睛打量着，细细琢磨片刻，仍旧踌躇不定。 “先去山顶吧，我要去蹦极。”良久，应默才又一次合上眼帘，努努嘴叮嘱道。 劳斯莱斯的后排空间很大，萧正青转了转身子，不敢置信地看向应默，可应默毫不知情，他只能和后视镜里的阿德交换一眼神色，肉眼可见阿德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 应默身着一身深蓝色的西服，虽然没有系领带，一头细软的头发都因为商务应酬拢上发顶，和他一般喷好了发胶，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昨晚磕青了的额角没了遮挡，显得十分明显，似乎经过一宿青色的磕碰痕迹漫上一层可怖的紫色。 应默打扮的这般正式，哪里像是去玩的人？可这人西装革履就是要去隆峡顶峰蹦极…… 阿德虽然对应默的吩咐十分鄙夷，开着车仍旧上了山。 隆峡的山蜿蜒盘旋而上，萧正青睁着眼看着周围的环境的一片绿野，胃里都在不停的翻搅，可他刻意转过身子去看应默的脸色，却没看出任何与方才不同的神色。 应默那张脸一坐在车上就比在别墅里苍白的多，多了一层薄薄的透明无色的虚弱感，怪异之极，车厢轻轻摇曳，他的额角垂落两根细软的发丝，平白给他本就显得年轻的脸颊添了几分稚嫩。 劳斯莱斯在山腰上匀速行驶，车厢里却没有任何噪音和不稳定，萧正青能听见应默均匀的呼吸声，现下似乎睡着了。 萧正青只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晕车惹得移开目光，道路崎岖不平，他翻江倒海的胃始终作祟，只能和应默一样，合上眼皮，试图抵抗晕眩。 直到劳斯莱斯开上山顶，在一处民宿门口的停车场前停下。 萧正青隐隐要睡过去，挣扎着醒来时，应默已经拉开大门，走下车了。 他连忙跟上，朝周围张望，他们现下正在隆峡最高峰的峰顶上，山下是绿叶茂盛的层峰，一看望下去看不见尽头，山下还有层层梯田，一路上来家家户户都是民宿农家院，山顶上还有五六家民宿可供选择，可想而知旅游业发展如何快速。 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的，应默刚一下车就满眼嫌弃，虚弱地合了合眼。 萧正青正讶异间，阿德从驾驶位出来，刚一出来就手里就攥着一把不知从何时找来的黑色伞，给应默撑开，三人一同从停车场出来，却看到周围的一排民宿的人家在拉客。 “少爷，我去打听一下附近蹦极在哪？”阿德说着，目光却投向萧正青，把伞递向萧正青。 这一秒，萧正青看得异乎寻常的熟悉。 一时间思绪和游乐场的经历层层叠叠，有了之前的经历，萧正青习惯地伸手接过那把黑色遮阳伞，和应默并肩站在一起，阿德得到首肯，前去找附近的村民打听蹦极区域在哪。 萧正青刻意模仿着阿德站在伞外，给应默尽职尽责地撑好这把遮阳伞，应默在伞下好不快活，在遮阳伞的阴影下滑动着手机，不知在研究什么。 “你怎么不进来？” 应默在看手机的间隙上抬抬眼皮，瞧见他站在伞外，一脸茫然。 这把黑色遮阳伞面积很大，正好能罩出他和应默两人。 萧正青听见应默说话，才将自己罩入伞下。 为了和应默同撑一把伞，萧正青又被迫把伞抬高了几分，伞刚抬高，应默眼前的手机屏幕突然闯进了光线，惹得他不禁微微咂舌。 他突然熄灭屏幕，把手机攥在手里，突然侧目打量起萧正青来，在他的全身上下来回打量，不知在仔细琢磨什么。 萧正青和应默的目光对视，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倏忽间想起陈叔叔说的那番话，顿时脸颊开始发烫，攥着伞柄的手都开始不自在起来，禁不住移开目光。 “……你，你在看什么？” 萧正青话刚说出口，才想起自己堂堂三十岁的男人竟然在一个小屁孩面前说话结巴了一下。 应默抿着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哼笑一声，听起来心情不错：“我在想我长得也不矮，平时不觉得你长得高，一打伞反而比我高了半头，你到底多高？” 萧正青平时也没关注过这点事，这时才看出自己是比应默高上将近一头的，尤其是和应默站在一起，应默的目光还有微微向上抬，才能和他的视野相对。 第34章 “一米八九。”萧正青低声回应着，刻意把伞往回收了收，伞骨戳着他的发顶，不太舒服，但为了应默也没什么办法。 应默小声哼了一声，也没准备报自己的身高，态度不佳地怨怼：“……居然差这么多？” 他刚二十出头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米八了，不由自主长着长着就要靠近一米九了，但没想到应默会这么小心眼，为了身高的事而情绪不佳，像个难以控制情绪的小孩子一样。 萧正青想起安慰妹妹萧诗施的日子，不由偷着抿唇偷笑两声，把自己和妹妹常说的话原句奉还给应默。 “俗话说二十三窜一窜，还会再长一截呢，着什么急。” 他安慰应默的话音刚落，应默却紧锁眉头，立刻扁扁嘴反驳道：“谁着急了？” 萧正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老板虽然平时脾气暴躁，一本正经，有时候还是有些孩子气的，经过安抚情绪就会好一些，只不过转过头来不承认而已。 萧正青也没在意这些，给应默撑着伞，目光却不经意落在山下翠绿色的山林。 “david医生要让你参与他的研究，为什么不理会？”应默忽然拔高声线问他，萧正青回过神来，他正戳着一棵小松树的树干，看起来百无聊赖的样子，“不是你昨天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治疗吗？我提供给你治疗的方式，你却不答应？” 听见应默翻旧帐，萧正青一直没说出来的话终于有了个宣泄口。 他默默叹了口气，垂了垂眼睫，轻描淡写地开口：“应总，我是有底线的人，你说过要给我治病，但没说过给我治病要给资助科研项目……我只是一个主厨，我们在签合同的时候岗位上是这么写的，包括公司探店博主的合同，到现在也没有履行合同，还是说少爷您只缺个能说话的人，所以选择了我？老板，你的施舍，恕我不能接受，我想辞职。” 第20章 来自老板的报复 “你还没履行你探店博主的任务，你辞什么职？”应默顿时火冒三丈，扯了扯嘴角，直接骂道，“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就因为这些要走？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躺着把钱赚了，你倒好，争着抢着干活，不干活就觉得生活没意义是吧？” “好，既然有工作，”萧正青紧锁着的神情瞬间舒展开，把心装回肚子里，“那我就去david医生的研究所。” 他不能接受别人的施舍，在应默这里空挂头衔，什么都不工作，就能够治病，和接受施舍没什么区别。 萧正青沉闷的心情得以抒发，便觉得火辣辣的太阳都变得柔和不少。 应默有棱有角的脸庞被遮阳伞下阴暗的光线衬得幽暗又深邃，很难看出他的情绪，只有他那双眼眸间能清晰的看清心中的怒火翻涌，不时冷冷地瞥着萧正青。 萧正青苦笑两声，默默打着哈哈，准备把这页揭过去。 “老板，打听到了！” 就在这时，阿德急匆匆地从一处民宿中跑了出来，引导着应默和萧正青前往蹦极场地。 应默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更替了之前的怒火，“走吧。” 一声令下，萧正青只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给应默打着伞，伞骨戳着他的发顶，偶尔金属缝隙的撕扯着他的头发，牵动头皮，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路，应默都没有搭理他，脚步比往日放快了些，将他刻意甩在身后。 隆峡的蹦极地点在一处山涧中，搭建于一块巨石顶上，延伸出一块金属色的跳台，上面站着三四个工作人员，给每一个游客系上安全绳并仔细检查他们身上的安全绳索。 应默走到跳台前就站定脚步，先是掏出手机来拍了两张照片，随后就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朝着蹦极台走去。 周围都是绿荫，没什么阳光，应默走的有点快，也不管伞了，萧正青还没跟上他的脚步就已经被丢在了原地。 萧正青的目光望见蹦极台旁伫立的一块公告栏上，他只瞥了一眼，就被上面的数据所震撼。 ——隆峡蹦极台高度海拔520米，蹦极塔高61米，蹦极高度52米。 在数十行文字里，萧正青一眼就看到了这行数据，不由震惊不已。 “站在那干什么？过来！” 应默迈上金属跳台，突然转过身来朝他呼喊道。 隆峡的蹦极台没有多少游客，但第一个蹦极的游客身后至少排了四五个人，应默的呼喊声让周围的游客纷纷侧目，对应默窃窃私语。 也不单单是看应默，还有同样一身西服跟在身后的阿德。 这两个人站在蹦极台上，一身西服实在束手束脚，仿佛两个来表演才艺的小丑。 反倒是萧正青被应默呼喊，明显是一行人，在应默和阿德两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应默指挥着阿德去买票，萧正青不明所以，被应默拉扯着一同走向蹦极队伍的最前面。 排在第一的是一对年纪尚轻的小情侣，男孩想拉着女孩一块蹦极，一边排队等待一边苦口婆心地给女孩做心理建设。 可女孩粉嫩的脸蛋在看见跳台下的深渊时脸色惨白，畏畏缩缩地不敢继续往前。 “没事的，你把眼睛闭上，我会保护你的。” 男孩又拉着她的手劝了两句，女孩咬着唇瓣，一脸抗拒地摇了摇头。 应默趁着这时凑到这对情侣身旁，低声征求小情侣的意见，“可不可以先让我们蹦？你们可以随便开价，我都可以接受。” 第35章 这条队伍总共也没有多少人，算上这对小情侣，身后也就排了四五个人，等待十几分钟就能跳完。 可应默只需要一分钟，运用钞能力，就能让周围的人心悦臣服，还能让自己在第一个跳。 萧正青表示对此并不理解。 男孩见自己女朋友还在害怕，就叹了口气，和应默交换微信二维码收了他的转账，让应默在前面先蹦。 前一个人刚蹦下去，应默和萧正青就插队成为了第一个。 萧正青站在他身后，看着蹦极台的山涧，那道山涧，纵深看下去却是云雾弥漫，看起来十分可怖，怪不得小姑娘不敢往下蹦，就连他自己往下看都觉得小腿打颤。 “你们谁蹦？”工作人员低声问道。 应默却指了指萧正青，说道：“你们这里可以一起蹦吗？我和他一起蹦。” 萧正青听见他的话，顿时心头一颤。 他在欢乐谷都玩不了跳楼机，更别说在这里蹦极了。 “我不蹦，就他自己蹦。”萧正青摇摇头，立刻向后退开一步。 应默叫住他，斩钉截铁地号令他：“今天你不跳的话，我就不给你安排工作了，你跳不跳？” 萧正青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 工作人员被他和应默整的迷迷糊糊，见两人还没弄明白谁要跳，有些不高兴了，“可以两个人一起蹦，你们想好了我就要上安全绳了，要是没想好就让后面的人先跳！” 应默挥挥手，示意工作人员把他和萧正青捆在一起。 “我不跳。”萧正青拧着眉头，反抗道，工作人员一时间不敢下手给他系安全绳索。 应默的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今天不跳也得跳，你自己选。” 说罢，他示意工作人员继续捆绳索。 萧正青唇瓣抖了抖，想要说话，喉咙又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只能眼瞧着自己被捆上绳索，等着应默一同被捆上绳索。 他现在不得不靠应默，才能获得金钱，嘴上说着辞职，他也无处可去。 虽说应默也不是威胁他做什么坏事，应默拿捏了这一点，才借此来威胁他。 萧正青又气又恼，却又无法说出什么话来，瞥了一眼脚下雾蒙蒙的深渊，深不见底，就令他浑身脏器都跟着打颤。 蹦极显然和跳楼机有着天壤之别，让他不由牙关打颤，在蹦极台上重重合上眼眸，脚下的深渊如吞人的怪物，令他内心的恐惧还在疯长。 身旁的应默却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被迫看向应默的脸，应默仿佛看不见他的紧张和难受，嘴角是未经收敛的黠笑。 应默突然凑近他的耳廓，呼出的热风轻扫过他的耳廓，一阵酥麻的感觉如触电般袭来，令他浑身一颤，便听见应默压低嗓音说道：“我要让叔叔知道，这就是惹毛我的代价。” 说完这句话，应默就忽然从他的耳廓离开，笑眯眯地看向他，温柔地开口：“我还是很体贴的，我会和叔叔一起下去，叔叔如果害怕的话，可以抱紧我。” 这种温柔的感觉让萧正青汗毛倒竖，仿佛一开始那个借此威胁报复他的人不是应默本人。 这一个显而易见的变化，让萧正青脑海里闪过一个词汇。 一个除了喜怒无常四字之外的四个字。 ——人格分裂。 刚想到这个词，萧正青就浑身打了个哆嗦。 应默被他突如其来的哆嗦吓了一跳，顿时笑容垮了下来，不悦地哼了一声，轻蔑地吐槽：“一个蹦极，让你觉得这么恐怖吗？小爷花钱请你蹦极都一句话没说呢……” 这蹦极不请也罢…… 萧正青心里默默思忖道。 身旁工作人员随身携带的对讲机突然沙沙响了两声，从对讲机里传出一个男人模模糊糊的声音。 “一切准备就绪，下一个游客。” 那阵声音提醒着一旁正在玩手机的工作人员，那位工作人员瞬间如临大敌般，又被应默和萧正青检查一边脚上的绳索，然后将两人的绳索扣在一起。 萧正青被迫和应默用一根绳索锁在一起，难得和应默面对面对望，甚至能看见他苍白脸颊上细小到极致的绒毛，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出的气息，能闻见对方身上的味道，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他们的身体相贴，应默那瘦骨嶙峋的身体有些咯人，让萧正青忍不住想要挪动。 可一动弹，他的大腿又擦枪走火地接触到应默不可描述的位置。 觉察出那温热的东西是什么，萧正青瞬间涨红了脸，还是没忍住又换了个位置。 应默感受到他的抵触，脸色差到了极点，低声骂道：“和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嫌弃是吗？” “不是……”萧正青想要解释，又想起自己触碰到应默那个位置，也不好讲出来，只能支支吾吾地摸着鼻尖，“是你太瘦了，身上都是骨头，咯得慌。” 应默脸色缓和下来，轻哼一声：“怪我咯！” 萧正青的手无处放置，环住应默的身体有些奇怪，放在身后又怕自己飞下去的时候掉下去，只能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垂落大腿旁。 “准备好了吗？”工作人员拉着两个人站在蹦极台的最边缘，让萧正青站在露台边，“你的脚后跟伸出露台，平视前方，不要向下看。” 萧正青后背就是山涧，背靠着山涧时感觉着一股呼啸的风，脊背也跟着瞬间发凉，他侧过头向下瞄上一眼，下面峭壁周围怪石嶙峋和肆意疯长的野草，就没了其他东西，伸出脚掌向外都令他觉得十分艰难。 第36章 “笨死了，”应默骂了一句，“我跳。” 萧正青和应默换了个方向，应默背对着山涧，他自己则正对着山涧。 应默把脚后跟伸出露台时，萧正青的后背猝不及防被工作人员推了一下，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抓住和他面对面的应默，有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手上的青筋迅速绷起，令他不敢放手。 他的头和应默的头倒栽葱似的往山涧下飞，明显能看见周围的场景在快速下落。 强烈的失重感令萧正青立刻合上双眸，紧咬着牙关，耳畔能听见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应默爽朗的笑声。 应默的声线里没有半点颤抖，对蹦极并不害怕，甚至还和他说话。 下落的风如同刀片在萧正青的肌肤上划过，周围的风声也尖叫着，令应默的笑声时隐时现，听不真切。 直到身旁的应默笑声突然停止，一个微凉的物件贴近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喷在萧正青的耳根处，凑在他的耳畔处低语着，在风声尖锐的呼啸中格外清晰。 “叔叔，你的心跳好吵……” 萧正青被这阵突如其来的温热轻扫，心跳在这一刻猛烈加速，从后颈处传来的酥麻感传遍全身。 半晌，萧正青来不及沉溺在暧昧中，便觉察出应默的语气却略显嫌弃，还有应默的另一阵吐槽。 “叔叔，你的心跳怎么比之前跳得更快了，你不会除了味觉失灵，还有心脏病吧？” 萧正青：“……” 第21章 我身娇体弱的老板 应默和萧正青是倒吊在半空中，被下面的一艘救生筏救下来的。 救生筏上的工作人员解下两人腿上的安全锁链，应默和萧正青才算从蹦极上下来了。 踩在救生筏底部，萧正青还觉得自己仿佛踩在棉花上，头晕目眩的，反观应默倒像个正常人一样，直接坐在救生筏旁，托着下巴看他。 萧正青心里对应默是有些生气的，没准备搭理，自己坐在救生筏的一角，抬头看了看山涧顶端。 他还记得自己在公告栏上看到的蹦极高度五十二米，下落却只用了八秒，在萧正青的内心中却无比煎熬，仿佛过了一世纪。 蹦极结束前，剩下的几秒，绳索落到最下端，他和应默还在半空中漂浮着，因为绳索的原因，他们被慢慢弹起，直到弹起又一次被绳索拽回，反复三次回弹，绳索才趋于宁静。 绳索落到最下端时比蹦极下落时舒服些，萧正青的胃里却免不了一阵翻江倒海，好在被救了下来，才好转一些。 萧正青侧目去寻找应默，担心应默那个小身板也会难受。 他一看不要紧，应默确实如所料，脸色难看的几乎透明，靠在救生筏的一角浑身战栗，像筛糠一样打着哆嗦。 蹦极结束时，应默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样，似乎因为心情的缘故，整个人脸色都好看不少，刚一下来就仿佛一只被打倒的纸老虎。 应默紧紧合着眼睛，额头上漫出细密的冷汗，落在他正在颤抖的睫毛上，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在萧正青凑近时才发现他浑身脱力般的瘫软，倚在救生皮筏艇上。 萧正青微微一挪动，应默就顺势倒在自己怀里。 “应默！”萧正青惊叫一声，瞬间惊醒了周围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紧皱着眉头，立刻划着皮筏艇，上岸后就把应默送到了附近的医务室中。 医务室的大夫观察了一下应默的各项特征，又给应默挂上葡萄糖，萧正青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不一会，应默眨巴着眼睛清醒了过来时，萧正青正百无聊赖的看着从医生那里借来的一本心灵鸡汤。 见他悠悠转醒，萧正青才把书放下。 应默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破破烂烂的医务室输液，顿时皱眉问道：“我怎么在这？” “你没印象了？医生说你是蹦极的时候太兴奋，加上没吃饭，才在蹦极后突然晕过去了。” 萧正青疑惑地看他，才把医生说的话重新讲给应默听。 “没印象了，”应默扁扁嘴，一脸茫然，“我明明记得我自己坐在船上，有点晕，有点冷，之后就没知觉了。” “那就对了，”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从一扇屏风后走出来，开始絮叨，“你们小年轻可真是的，一个两个的玩蹦极就不让人省心，往我这里不知道送了多少个这种症状的，你还算幸运的，下次蹦极前记得吃点东西，不然很有可能在半空中昏迷了……现在醒了再输半个小时点滴就可以走了。” 萧正青不知道蹦极前的注意事项，还是被应默硬拉上去蹦极的，好在各项指标都正常，可到头来拉自己蹦极的人却差点出事。 应默应该不知道蹦极的注意事项，连续点点头，打发走了医生，萧正青却在沉思应该怎样让应默吃饭。 出神间，他的眼前伸出一只插着输液针的手，手心朝他伸来。 “？”萧正青疑惑地看向他，站起身来准备帮他倒杯水。 “啧，”应默见到他的动作，不由一阵咋舌，“我要手机，手机呢？” 他仍旧虚弱，声线喑哑低弱，却话语情绪不佳。 萧正青不由哑然失笑，觉得应默突然休克，脑袋不太够用了。 “我和你一起蹦极的，手机当然交给工作人员了，我哪儿来的手机？” 应默小声哦了一声，又重新盖好被子，合眼和他继续吩咐。 第37章 “那你借个手机，给阿德打个电话……” 他话刚说到一半，应默就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反驳道，“算了，等我好了，我们自己去找他。” 应默终于意识到了他们都没有阿德的电话号码，唯一有阿德电话的手机就是应默的手机，被放在了蹦极台。 萧正青应下，便听到了应默低浅的呼吸声。 应默睡着的样子十分安静，他的睫毛如同黑色的蒲扇微微摇曳着，在他的眼睑下映下一团深灰色的阴影。 应默的唇瓣因为低血糖的缘故还微微发白，他的唇瓣被微微抿起，正好露出一颗饱满的唇珠，他用发胶固定好的的后背头，因为冷汗的浸染软化了些，显得格外小孩子气，可身上深蓝色的西服就算躺在病床上也颇有一种身体孱弱又要来山里谈项目合作的霸总的错觉。 萧正青不禁勾起唇角笑了笑，才把重新把目光放回那本书上。 午后，应默身体好了些，两人便在医生那里打听好回到蹦极台的路线，穿过一座茂密的树林，准备回到原点。 他们走出森林一半，茂密的树林夹杂着一些树荫，给闷热的天气平添上几丝凉爽。 萧正青走得格外舒适，甚至想在无人的树林中高歌一曲，看到应默又给憋了回去。 应默刚刚从病床上下来，体力还未恢复，走得格外费力，刚走几步，便喘得厉害，额头上冒出几丝热汗来，摇晃着身形又要晕倒，好在撑住旁边的树才没倒下。 “我好像有点中暑……”应默咬着没什么颜色的唇瓣，那双满是雾气的眼睛朝萧正青看来。 萧正青身上没有一丝汗，不明白应默为什么又低血糖又中暑。 他惊愕地审视着应默，应默那张在医务室输液时刚刚恢复的脸色，不知是因为走得太快，还是被晒的，脸颊上满是坨红，呼吸频率也十分诡异，仿佛隐隐要喘不过气。 可之前应默走得多快，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形。 萧正青不敢懈怠，只能把他扶着靠在树荫下歇息，心里却不由感慨应默这副残破的身体，再加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阳光太晒需要打伞不然就中暑、情绪不佳需要人哄着不然就报复、没几个排队都要花钱插队，不然心里不舒服这几个行为，活脱脱像个林黛玉式的大小姐。 应默神情难看几分，歪在树干上，轻轻合上眼眸，细密的汗渍挂在他的鼻尖，身体似乎并不好受，皱眉低声絮叨着，“我走不动了，我不走了，让阿德自己来找咱们吧，再找不到咱们就扣他工资……” 不愧是万恶的资本家。 萧正青站在他身旁，环视着周围的地形，他们正处在森林的最中央位置，高大耸立的树木将周围的地形遮挡起来，甚至没有其他地标可以让阿德找过来。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阿德这个月的工资还能保住。 萧正青本来是想先去找阿德，再回来接应默的，可他想起当初刘管家给他的工作内容就是寸步不离的照看应默，他也不敢离开半步。 一时半会阿德也找不过来，万一应默没中暑，反而等到太阳下山后在树林里感冒了，更得不偿失。 “要不我背你？”萧正青看着周围的情况，思忖片刻，试探性地问应默。 应默靠在树干上，微微掀开打架的眼皮，打量着萧正青，他的眼中除了疲惫就是鄙夷。 “你确定？”应默疑惑地问他。 萧正青轻轻颔首，想起蹦极时称体重时，应默的体重才七十五斤，他便没什么顾虑。 “阿德找过来估计要到夜里了，到晚上这里恐怕不太安全，你没体力了，体重又不重，不如我背你回蹦极台。” 应默未置可否，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既然你这么迫切的想要背我，那就忍住了，做我的代步工具，可没那么容易。” “我妹小时候都是我来背的，他总是说我的后背又厚实又稳，不会摔到你的。”萧正青不明所以，蹙眉解释道。 应默挑挑眉，朝他张开手臂，便是示意让他过来背。 这位活祖宗连站起来都不肯…… 萧正青只能当他是头晕，俯下身去，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背起这位活祖宗。 应默在萧正青的后背上，体重十分轻盈，他身上本就没有二两肉，关节处的骨头十分咯人，咯得萧正青一时呲牙咧嘴，险些把人扔在地上。 “能不能走得稳一点？”应默在他的肩膀旁叹了口气，责问道。 “好。”萧正青应了一声，咬咬牙才把应默继续背在背上，刻意放慢了脚步，让自己的步履稳一些。 在他后背上的应默却又一声叹息，“能不能走快一点？太晒了，晒得我头晕。” 真难伺候…… 萧正青在心底低语吐槽着，脚步去不得不加快脚步，生怕把这小祖宗真的晒到。 不然到时应默病了，不知道又让他去坐跳楼机还是体验蹦极…… 他背着应默走在山林里，背上咯得一阵剧痛，感觉后背一片青一片紫的，好歹背上的应默不继续作妖了。 他好不容易走出森林，终于看到蹦极台的影子，才晃了晃身体，提醒着应默。 “醒醒，我们到了！” 第22章 我的万恶资本家老板 萧正青动了动，没感觉出后面的动静，一时有些茫然，只能再叫两声。 第38章 可始终没听到应默的答复，萧正青险些以为他晒昏了过去，毕竟这个小身板加上娇贵的身体，很难让人不这么联想。 萧正青叫了两声应默的名字，反而把在不远处打电话的阿德吵了过来。 阿德正在联络旅游区的主理人，脸上难掩着急的神色，听见有人喊自家老板的名字，一抬眸就看到萧正青背着应默站在那里，如蒙大赦，匆匆挂了电话迎上去。 “我找了你们半天，发生什么事了？”阿德焦急地问道。 他还举着那把黑色遮阳伞，不忘给自己老板打上。 萧正青努努嘴，示意他看向后背，把之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阿德，阿德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我家少爷身体娇贵，只能麻烦萧先生多照顾了，一般人想和老板一同蹦极，还没这个资格……” 阿德和萧正青关系平常，只能笑呵呵地替自家老板多说话，似乎无意间也在奚落自己的资格。 这个资格不要也罢…… 萧正青耸耸肩，暗自思忖着。 “少爷睡着了，要不换我来背？”阿德说着，自己转过身来，让萧正青把应默换到自己身上。 萧正青心上疼的没一处好地方，感觉背后的应默随着一阵动弹，他的后背便被硌的生疼，恨不得立刻就把人塞给阿德。 他自然也不敢吵醒背上的活祖宗，还记得上次意外吵醒应默，就被他一脚踢下床，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屁股生疼。 萧正青点点头，阿德便伸手准备把人扶下来，然后再让萧正青帮忙，放到自己身上。 谁知阿德刚攥住应默的胳膊，将应默放到地上，他便皱了皱眉，合眼骂道：“滚，别他妈动老子！” “少爷睡着一直这样，喝醉酒也是……” 被骂的阿德一脸无辜，表示很冤枉，和萧正青絮叨着。 见阿德没有放弃的念头，萧正青借势站起身来，伸手扶住应默的身体，准备把他扶上阿德的背上，刚握住应默的手臂，就收获了应默一记眼刀。 应默那双枣核大小的眼睛中满是怒火，一瞬不瞬地瞪着他，没有说话，却威慑力十足。 他只用目光瞪着萧正青不放，犀利的几乎要将他撕碎，有那么一瞬间，萧正青觉得自己似乎欠了应默至少五百万块钱。 刚才还柔和地躺在他背上睡觉，安静的仿佛是昏了过去，现在就冷冰冰地瞪着他…… 萧正青想了半天，只能用喜怒无常来形容应默。 应默本身就有起床气，不然也不能把他从床上踹下来了，萧正青生怕他秋后算账，只能摆摆手，示意阿德转过身来，还是把应默放回自己身上。 自从放上自己的后背，应默仿佛一个认人的奶娃娃，便不再闹了，安静的过分。 他把应默背上车，阿德负责鞍前马后的帮忙，然后开着车回到庄园。 萧正青把应默从车里背出来后，放回房间里，脊背便满是汗渍，动一动便觉得浑身痛，正准备回自己房间上药，扭头才发现睡着的应默脸上浮现着一坨红晕，摸了摸他的脑袋，似乎真有点发热。 他不敢耽搁，叫医生来给应默看看，医生便嘱咐小护士来吊水，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萧正青站在一旁看着，想起医生的诊断，不由扶额：“小少爷的身体真娇贵，说中暑就中暑……” 应默又变成那个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安分守己的小少爷，萧正青揉着酸痛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翌日清晨，萧正青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刚坐起身来，便感觉浑身被重型机器碾过似的，后背沉重的不像自己的，呲牙咧嘴半天，才从床上爬起来。 拉开大门，瞧见的却是应默，他一脸的傲慢地望着他，低声道：“你不是说要上班吗？收拾东西，和我去公司。” 萧正青怔在原地，一时不为所动。 虽说应默傲慢的不可一世，又换了一身新西装，似乎早有出门上班的打算，可他分明能看出应默脸色不佳，似乎因为昨天中暑的原因，苍白的脸色中透着些青色，惨白中有些疲惫。 “赶紧的！”应默皱眉又呵斥了一句，便转身从他门口离开，“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收拾，五分钟后车里等你！让我多等一分钟你的工资就扣一千！” 应默几乎是没有给他留时间，后半句扣工资倒是让萧正青回过神了。 扣工资，还每分钟扣一千。 不愧是万恶的资本家…… 萧正青急匆匆地冲进卫生间，一番洗漱，换了件衣服，便走下楼来。 果然，洋楼里早就没了应默的身影，甚至桌上还有应默早上看完的财经报纸，翻到了最后一页，反向折叠在桌上。 萧正青快步走出洋楼，坐上车后，才看见应默坐在后座上，翻看着ipad里的汇报微信，里面还有几个女网红的照片，其中一个女网红的照片，萧正青在萧诗施被她强行安利过，是某短视频平台的百万粉网红。 这几个女网红似乎正是应默公司最近正在沟通商务合作的对象。 萧正青刚坐上车，应默便瞥了他一眼，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你迟到了三分钟十七秒，三千二百五十块没了。” 应默的嘴角还微微轻抿起一丝笑意，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调侃，又似乎真的要扣他钱。 他微微抬起手腕来，手腕上的钛金属腕表，和石墨色的鳄鱼皮短表带搭配设计，鳄鱼皮鳞都在阳光下看的一清二楚，因为他细弱的腕子扣到最后一个孔，镂空深灰色表盘由三部分组成，时、分显示明显，还有一个小秒盘，能把他的时间掐的恰到好处，一看就是一款瑞士表，戴在应默的手腕上，应该价值不菲。 第39章 在阳光微微晃动下，萧正青看到了表盘上赫然写着的一串英文，瞬间一愣。 那块表正是和应默打赏他的钱包一样的品牌，所属爱某仕，价格更是不用多说。 萧正青感觉应默还在为他昨天随随便便要辞职的事生气，便由着他去了，没有理会。 阿德开着车将两人送去公司，刚驶出庄园，身后便如同往常一般，跟着另一辆黑色奥迪，一路驶出庄园，往公司楼下开去。 劳斯莱斯停到公司楼下，应默身后跟着的黑色奥迪也一同停下，后座上快速下来一位保镖，将应默迎下车来。 萧正青在一旁自己打开车门，仿佛看到一出现实版的偶像剧设定。 保镖打开一把黑色遮阳伞，挡住应默头顶处的车顶，谨防他撞上去，便随手关上门，亦步亦趋地跟着应默，在这个保镖身后还跟着四个保镖，整齐划一的服装，一路走在他们身后。 加上是早晨，公司楼下都是上班族，见到应默的出现，纷纷驻足看过来，连下巴都几近脱臼。 萧正青走在应默前面，便觉得脸颊火烧火燎的，不敢和几个保镖走在一起。 “我……我先上去了！” 说完，他一溜烟地挤上了前一趟电梯，和一群上班族一起坐上电梯，率先进了公司。 萧正青刚到公司，虽说是应默负责的面试，公司的hr便率先一步认出他，带着他在公司里走了一圈。 应默名下的这家mcn机构是一家中型公司，旗下却签了不少网红，其中不少网红有自己的工作室，所以不用到公司来借场地，除了碰头开会几乎看不见人。 萧正青来的时候正有一个男网红在直播大厅里念念有词，带着助理在卖货。 他对着这个男网红也并不陌生，那是一个近期大火的探店博主，之前在国家队宿舍里，其他人刷视频平台，总能刷到他，工作就是探访各大商圈的吃喝玩乐，为此也得罪了不少老板，但因为评价足够中肯一炮而红。 “你的工作大致就是跟着这两位同事一起工作，这位摄像兼剪辑，这位是策划，”hr带着他路过公司最里面的办公区，把最角落里的两个人物介绍给他，又给两人介绍，“这是你们账号的出镜博主，因为你们的账号内容正在落实，之后你们就一块开会，给老板报选题和账号名称备选，萧正青的名号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之前是个知名法餐主厨，就是他。” 策划是一位萌系女孩子，看到萧正青时眸子里亮闪闪的，对他微微颔首示意。 摄像和剪辑是个络腮胡糙汉子，年纪偏向中年，便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了，没什么神情给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继续工作，似乎正在剪辑着不知道哪个项目。 和团队成员见过面，萧正青就被拉着开了个会，报了选题和账号名称，下午就投入拍摄。 萧正青坐在拍摄场地，面对着摄像机时一脸茫然，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上一次坐在摄像机前，还是应对记者采访时，他面对着微笑，说自己对冠军十分有信心。 哦，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失去味觉。 “你真的可以吗……” 策划阿萌把订好的网红甜品摆在桌子上，就差联动摄像准备拍摄了，她攥着甜品的指尖突然紧了紧，轻声细语地问他。 听到阿萌也知道自己失去味觉的事，萧正青不禁苦笑一声，解释道：“真的没有外面传的那么邪乎，不然老板为什么要聘任我？” 萧正青这么说话的时候，内心里竟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空洞。 阿萌订的网红甜品是最近刚刚爆火起来的新晋网红，主打的是一款蓝莓塔，是夏日的甜品经典款。 “321，开机。” 摄像师打开摄像模式，萧正青便在摄像机前勾起唇角，照着设计好的台本流程，开始自己的创作。 “蓝莓塔是十分经典的法式甜品，最重要的就是蓝莓酱的调制和冰激凌口感的卡仕达酱奶油，以及包裹在外的杏仁甜酥塔皮，这几样东西调配好，具体蓝莓塔的好感度只差一个装饰，如果是手残党就算了……” 萧正青咬了一口蓝莓塔，不由微微皱起眉头，“这家蓝莓塔不算法式蓝莓塔，照道理选用drisoll‘s怡颗莓秘鲁大蓝莓的酸甜口感会比现在的草莓口感更丰富，现在这个口感偏甜，如果喜欢重甜食的朋友们可以尝试一下。” 而萧正青光是说说，就让阿萌站在摄像机后垂涎欲滴。 萧正青却招招手，示意阿萌一起来尝尝，让阿萌进行一番评价。 “确实有点一般，这家店听说去排队要排两个小时起步，所以我们点的外卖，感觉外卖也会影响其中的口感。”阿萌吃完蓝莓塔的另一半，评价道。 萧正青将蓝莓塔放下，又开始品尝这家的另一款主打甜品——可露丽。 在铃铛形状的外壳下，通过不同的新鲜食材在可露丽的顶部、尾部进行装饰，增加美感，他眼前的正是一块车厘子可露丽，他先是给阿萌一块，又给摄像留了一块，正对着摄像机吃下一口，正要说话。 侧目间，他便看见了在摄影棚外一玻璃门之隔的应默，正被保镖提着一个吊瓶，在门外皱眉望着他。 第23章 应家老爷子的来访 萧正青只瞥了一眼，便投入进自己的工作中，可应默却在玻璃门外站了很久，直到他录制结束，才被保镖拥护着进入摄影棚。 第40章 他的脸色仍旧惨白着，刚到下午便呈现出一种精力不济的疲惫。 见到应默到来，阿萌和摄像对着他微微颔首，便以还有工作为借口夹着尾巴溜之大吉，把萧正青一个人，还有那些没动几口的甜品一同留在应默眼前。 应默走近他眼前，右手朝保镖一伸手，保镖便掏出一个文件夹来，塞到他粘着医用胶布的手上，那细的几近枯槁的手骨节分明，腕骨都相当突然，一眼看上去轻易就足以被折断。 “第一天工作，感觉怎么样？”应默坐在拍摄桌子对面，耸耸鼻子，似乎闻见了甜品的味道，不由蹙进眉头，十分不满地问。 “还不错，还是第一次体验现在的这种感觉，很长时间没有亲自点评过别人的甜品了，”萧正青觉察到了应默的脸色变化，细心又不经意地收起面前的那些甜品，放到一旁去，才徐徐回应，“自从我从蓝带学成回来后就没再给别人做过评价。” 萧正青一想起剧本上写的内容，美食探店博主就是要给予观众一个既主观又中肯的评价后，便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的职业水准问题讲的头头是道。 照阿萌的要求，她是要借用网红美食来一点点进入大众视野，把他这个全新的账号发展起来。 应默把剧本拍在桌子上，上面是阿萌和摄像以及萧正青早就定好的拍摄内容和拍摄方案，一下子被应默拍在桌上，似乎是其中有些问题。 “我会和阿萌谈一下，你们这个策划我看了，我的建议是做成你的私人账号，现在这个账号名字起得过于随便了，你个人的title本来就是一个比较好的噱头，更应该用上，你这边有什么问题吗？”应默翻看了两页阿萌写好的策划方案，便将这件事敲定下来，反问萧正青。 “我的title？”萧正青迟疑片刻。 他的title？ 应默不知道是在指自己被国家队退出国际西餐比赛的事，还是说自己失去味觉的事？ 不论是哪件事，对他来说都是一个负面新闻，不明白哪里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我不能理解，就算是你想利用我的噱头，至少不要带出任何负面评价，会影响账号的发展。” 萧正青不懂新媒体，但他至少知道，现在他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是舆论的中心，更别说突然出现在网上了，倒是肯定会有看过他新闻报道的人出来评价，问他不是失去味觉了吗，还要出来搞美食探店，都不知道可不可信。 应默哼笑一声，似乎对这件事不甚在意，他耸耸肩道，“黑红也是红啊，网上有不少人想看你味觉到底失没失灵，然后选择搜索你的账号，我们可以就借这股东风，在舆论场上横行无忌，借别人的新闻来成就自己，没有花钱营销，还让从前厌恶你的人心里难受，一举三得。” 应默说的也没错，至少对于萧正青来说，这是目前局势打击自己的师弟吴意的最好方式。 萧正青接受了他这个想法，应默仍旧没有走的意思。 “那你准备叫什么名字？你对自己的账号有什么策划？” 听到应默询问，萧正青一时有些抓狂。 他从未接触过新媒体，还是个起名废，也不怎么刷短视频平台，“这个事你是不是应该询问阿萌……” “不能问你吗？”应默有些不悦。 萧正青只能硬着头皮起了几个：“那……萧大厨扫街？爱西点的老萧？西点大厨老萧……” 他这几句话说得自己都不确定起来，望向应默时内心发虚。 萧正青能清楚看清应默眼中的迟疑，似乎是在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拍摄结束后，萧正青见第一天上班无事可做，应默在公司工作，和几个总监一块开会，看起来十分忙碌，他只能自己先行回庄园。 他回到洋楼时，萧正青又一次见到刘管家驾临。 刘管家不知为什么驾临，他挺直腰板，站在门口，对萧正青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萧先生回来了。” 萧正青对他恭恭敬敬地点点头，才听见刘管家捋着花白胡子继续道。 “今天老爷从国外出差回来，听说少爷聘请萧先生回来做饭，老爷也曾听说过萧先生的名号，少爷带先生出门，老爷便特意等着萧先生回来，既然萧先生回来了，便请吧。” 刘管家举起白手套，伸手示意他进门去。 萧正青一阵手足无措，想要逃避。 之前见过陈叔叔，萧正青记得那位陈叔叔告诉过自己，应默的父母已经离世，那这位老爷应该就是应默的爷爷或者姥爷。 这位老爷让自己的管家盯着聘请厨师的这件事，又亲自来看看，应该是对这件事相当重视。 可他表面上是应默的厨师，可上任将近半个月，应默一次都没吃过他的饭，这也叫厨师？ 萧正青不知道应不应该去见这位老爷。 他压低声音，和刘管家打商量，顶着一张笑脸问他，“要不您就当没见过我？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正思忖着，大厅里传来一阵苍老又低沉喑哑的声音。 “进来！” 那位老爷在里面叫他进去，这下萧正青不进去也得进去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隐约嗅见一阵强烈的烟草味，还有什么东西敲击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萧正青走进大厅，便偏见一位光头老年人，带着一个毛线帽子，脸上满是褶皱，身体硬朗，骨节比应默更壮实的老爷子，他佝偻着身子坐在往日应默看报纸的位置上吞云吐雾。 第41章 “你就是萧正青？”老爷子嗓子因为烟雾的侵蚀而沙哑不堪，扯了扯唇角，透过弥漫的烟雾，朦朦胧胧地看他一眼。 “是。” 烟雾朦胧间，萧正青看不见老爷子的脸色，只能看到老爷子一只手攥着雪茄烟，另一只手攥着一只黄杨木制作而成的木质拐杖。 老爷子摸索的位置还握着一个木头雕刻的龙头，微微摩挲着，问他：“小默和你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 萧正青琢磨着，挤出一句：“还行吧。” 生怕他哪句话说错了，又被应默听去，带他去体验刺激的项目。 “听说你之前是法式主厨加法式西点主厨，参加国际比赛的？”老爷子在银制烟灰缸里熄灭烟头，烟雾散去，在明明灭灭间露出容貌来，撇撇嘴，“怎么想起当小默的主厨？” 老爷子一句接一句的问下来，没等萧正青答复，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小默脾气大，气走了不少和你一样，声名响当当的名厨，他们都不比你的名声小，希望你可以坚持下来。” “还可以，就是有点小孩子脾气。”萧正青抿抿唇。 应默脾气大这件事有目共睹，但萧正青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小孩子心性的应默，有时给个甜枣就会乖乖听话，除了不好伺候…… 这个不好伺候有很多证明，比如萧正青最忍受不了的事儿精。 但是最重要的是厨艺水准得不到施展，也得不到老板的青睐，毕竟应默什么都不吃。 老爷子听到萧正青这么说，一时忍俊不禁，开始哈哈大笑，然后抹着嘴正色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小默，你确实不一般，但我提前告诉你，我命令小默请人回来，一方面是小默的心理医生给小默做过评价，他因为心结患有严重神经性厌食症，医生说小默如果一直这样，最多只能活七年，我请人回来是为了帮他在饮食方面调整，但是目前看来，我没听刘管家说他吃了你的吃的。” 听到老爷子这么说，萧正青终于明白为什么应默要请他回来，没吃过他任何食物。 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萧正青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 “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如果应默没吃过你做的饭，我会换掉你，或者你自己提出要走，也可以，如果你能让应默吃下东西，你有什么愿望，金钱还是名利，我都可以帮你实现。”老爷子继续说着，他的嘴巴砸吧砸吧，能看出牙齿都没剩几颗，但说话内容掷地有声。 萧正青感觉自己被应默和刘管家忽悠着上了贼船，想下去又被丰厚的奖赏所折服。 老爷子开出的奖赏比应默画的饼还大，不愧是一家人。 萧正青在心里不由慨叹。 他没有让应默接受自己食物的能力，他做的是菜，又不是良药。 “小默一眼就相中你，想必你肯定有过人之处，”老爷子摩挲着木质拐杖的龙头，哼笑一声，“我听说小默对你很是青睐， 他很少带自己的主厨出去，我对你很有信心。” 那张脸上平静非常，自有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看不到半点喜悦，一看就是喜怒不形色的老江湖。 “你们这说什么呢？”走进洋楼时，正赶上他们刚说完话，被应默夺了过去，然后紧接着皱皱眉，和老爷子道，“爷爷，你别没事教训我的人，把人吓走了你给我找回来！” “哪有的事？坐过来让爷爷瞧瞧，最近是不是又瘦了？”老爷子突然笑眯眯起来，朝应默招招手。 应默撇撇嘴，极不情愿地坐到他身边，细瘦的手腕被老爷子拉起，瘦弱的身体上套着稍微宽大些的西装袖子跟着滑落下来，露出他白皙的手腕。 他白皙手腕上青筋轻而易见，勉强扣好的腕表微微滑落，露出一道道细长的疤痕，看起来十分可怖。 “唉，又瘦了，没事吃两口饭，别什么都不吃，连水都不喝容易器官衰竭，要不然我让老刘带着你再去医院做次检查，让医院的医生专门和你说说。”老爷子打量了一下应默的手腕，又帮他拉好腕表，哀叹一声，帮应默整理好衣角。 应默挣扎着坐好，夺回自己的袖子，自己整理起来，不耐烦地说道：“放心，爷爷，不用监督我，我和从前不一样了，我现在活一天是一天，数着日子过，该死的时候总会死，我想通了，绝不做自杀的事。” 第24章 成为老板的人形监控 信息量太大，听得萧正青云里雾里。 应默手腕上的疤痕被自己整理好，萧正青突然想起自己和应默第一次时，他和应默双手交握，被腕表咯到。 萧正青将他的腕表摘下，黑暗中隐约觉察到应默的手腕处有些奇怪的手感。 他当时被应默拽了一把，就把这事忘了。 现在才看到究竟是什么东西。 应默手腕处的伤疤错综复杂，在苍白失血的肌肤上十分明显，甚至割的很深，每一道都割在青色的脉络，看得出当时的决心多重。 老爷子抹了抹眼角，连连哎的应答了两声。 “别再继续说了。”应默瞪了老爷子一眼，让他别再继续说下去。 随即，应默又瞥了一眼萧正青这边。 萧正青就算听懂了，也摆出一脸茫然的态度，装作无动于衷。 “你有事吗？没事的话去做饭吧。”应默低声命令道。 第42章 你又不吃。 萧正青心里默默说，嘴上应答着，进了厨房。 大厅里只留下应默和应家老爷子，萧正青看了看厨房里的东西，又打开门轻声问道：“您要在这里吃吗？” 应家老爷子拄着拐杖，似乎想到什么，才突然出声。 “说的对，我留在这里尝尝你的手艺，不是说你会经典法国菜吗？那我就来尝尝。” 萧正青本来只是客气地询问一下，现在变成应家老爷子出来的考题，反倒是让萧正青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应下，然后钻进厨房，看了看剩下的菜，然后准备上网买菜。 应对应家老爷子的考验，萧正青问了几个忌口，得知老爷子不忌生冷荤腥，便放手大干一场。 法式洛林派、洋葱汤、白酱炖小牛肉、卡酥来砂锅，主食则选用了刚烘焙好的法棍。 萧正青说干就干，将事先准备好的面粉加上切成小块的黄油搅合在一起，再把这两样搓成粉末状，加入蛋黄，砂糖和盐，搅拌制作成成一团面团，放进冰箱里冷冻，便做好了法式洛林派的第一步，趁着面团需要冷冻半小时，就开始着手准备其他菜。 洋葱去皮切片，在锅里融化好黄油，下入洋葱，用中火加热五分钟，黄油的香味和洋葱味被炒出来，洋葱被炒得金黄，便撒上面粉，搅拌均匀融合，倒进葡萄酒、温水、盐和胡椒粉，用小火加热15-20分钟。 鉴于应家老爷子的岁数，看起来已经到达六七十岁的样子，便着手做了一道法式白酱炖小牛肉。 法式白酱炖小牛肉是一道法式朴实的乡土料理，温热的牛肉和酱汁盛放在棕色的法式砂锅中，选用细嫩的小牛肩肉，慢火煨煮熬制时，加入的白葡萄酒以去腥味，酒液中的酸味中和分解肉质纤维，弥漫着一股葡萄酒香和肉香相互中和的味道，加入肉蔻、丁香、西芹、月桂叶、百里香等香料，把准备好的配菜珍珠洋葱、法国白菇一块放进去炖煮。 而另一道卡酥来砂锅，萧正青泡好法国白扁豆，照道理来说需要泡一天，为了急需，扁豆只泡了四十分钟，找了一个陶土器制得食器熬煮，其中选用鸭肉、排骨、香肠和蔬菜、法国白扁豆加上各种香料，先焗后烤。 这几样菜都准备的差不多，洋葱汤也熟透了，在洋葱汤上面切好一片法棍，撒上磨好的干酪，放进烤箱烘焙几分钟，又翻出冻好的法式洛林派面团，把面团擀薄，涂好蛋清继续冷藏，另一边白酱炖小牛肉已经开始炖煮，卡酥来砂锅也已经差不多了，只有这份洛林派只剩下最后几步，开始炒培根，把火调成中火，放入培根翻炒，等炒4分钟以后放入洋葱和菠菜，继续翻炒到培根焦黄，泛出香味来。 在奶油里打入鸡蛋，撒上少许盐和胡椒，搅拌均匀，用叉子在擀好的面团上扎几个眼，把炒好的培根和蔬菜放在饼上，倒入蛋奶汁，白色的液体中和蔬菜和培根，在上面点缀一些红色的小番茄，放进预热到180度的烤箱，烤40分钟。 法式白酱炖小牛肉还差一个白酱，萧正青调配了牛高汤、黄油、鲜奶油和蛋黄一同熬制，只为了少油腻感，他对这个过程十分熟悉，每一步都做的相当到位，鲜奶油和黄油的搭配比例都用电子秤一一称过，在酱汁中加入少许精盐、黑胡椒和少量柠檬。 清爽的酸味酱稠厚的基底变得绵长起来，萧正青把酱汁舀出来，趁着小牛肩肉煮炖好，撒上一勺，温热的白酱包裹着牛肉，黑棕色的牛肉和白色如雪般的酱料相互映衬着，还有淡淡的白葡萄酒香气。 这几道菜逐渐出炉，萧正青用隔热手套把这几个菜送上餐桌，招呼着应老爷子上桌吃饭。 应老爷子坐在桌前，盯着萧正青的菜色看了半晌，才开始用叉子吃。 萧正青送上主食，应老爷子已经派刘管家上楼去叫应默下来，听到吃饭这个词，应默死活不下来，推脱说自己有事要做。 应老爷子便坐在桌前，招呼着萧正青一同坐下吃。 他先尝了尝法式白酱炖小牛肉，搭配着当天做好的法棍一同吃下去，不由微微咂舌。 “入口细腻温和，牛肉和两种蔬菜在一起，不会喧宾夺主，味道有些清甜，火候掌握得也不错，蔬菜还有脆嫩的口感，吸满酱汁后味道浓郁，不愧是法式主厨，我之前吃过这道菜，第一次觉得这么好吃。”应老爷子夸赞道。 “如果腻的话，可以换成番茄酱，就是酸甜的。” 萧正青说着，准备回厨房拿番茄酱。 “不用了，”应家老爷子阻止道，“我吃这个就好，口感挺好的，酱汁还是温热的，暖胃，真是不明白小默有什么可挑剔的。” 应家老爷子喝了洋葱汤，也对洋葱汤啧啧称赞。 “这道法式洋葱汤，洋葱都已经炒出焦糖了，味道层次分明，牛肉高汤、焦糖洋葱和葡萄酒，味道十分浓郁，搭配好起司，如果不是因为小默选择了你，我现在很想把你挖走，替我做饭，不过你还是不应该去做法式主厨，如果你的每一道菜都掌握/的好，更应该去做创意菜。” 萧正青苦笑着，对应老爷子解释道：“国家队就是做创意菜的，但是因为我因为手术味觉失灵的情况，应该是这一届去不了了。” “我也不怕和你说，我调查过你的背景，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背景干净，我不放心把小默交给你照顾，我记得你爸爸也是厨师？”应老爷子一边吃饭，一边地声和他交谈。 第43章 “是的，我走的是家父从前的路线，只不过他止步米其林前，因为始终没拿到奖项而郁郁寡欢，他一直觉得是个遗憾，好在我喜欢做饭，这也成为了一名法式主厨。”萧正青解答着。 应老爷子微微咂舌：“那你爸在国外开的餐馆是……” “他和我妈在m国的华人街开中国餐馆，生意还不错，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过a市了。” 应老爷子点点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正青被问的一愣。 他没想过以后，他还能有以后吗？ 一想到后来，他便觉得前路十分迷茫，漆黑一片，偶尔还能听到吴意刺耳的笑声，似乎在嘲笑他。 萧正青甚至不知道如果三个月后，他不能让应默开口吃饭，之后还能去哪里。 他迟疑片刻，才徐徐开口：“治病，然后回去继续比赛。” “好，有什么事你可以选择直接和我沟通，我到时候让老刘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如果小默出什么问题，你给我打电话，我不能准时接通，我的助理会接，到时他会转达我，都是一样的。我希望你在应默身边，不仅是监督他的身体是否健康，还可以帮我监督他是否吃饭……别看他吃完就吐，现在身体不好，但医生说了，总是不吃会肾脏衰竭，出了事我便拿你试问。” 应老爷子似乎对他十分满意，还从自己胸口的名片夹里抽出一张名片放到桌上。 萧正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背着两副重担，一面是应默的恶语相向，偶尔的白眼，一面是被应老爷子安排，成为应默的监督员，不仅要当贴身保姆，现在还要亲自监督起居饮食，给应老爷子报告。 他活成一个行走的人形监控探测器，不知道又要获得多少应默的冷眼。 萧正青又不敢不应，但实际上应老爷子就是拿他开刀。 应默那个小身板，一个不注意就晕倒，就算让他多吃一些东西就一会胃疼一会吐，看起来也不怎么安生。 “放心，小默要是责怪你，你就把我搬出来，小默虽然和我说不了几句话，但我说话他还是听的。” 应老爷子似乎觉察出了他的为难，连忙说道，自顾自吃下面前的法餐。 应默和应老爷子完全就是两种模样，应老爷子似乎格外青睐他的饭菜，十分给面子的吃了大半，应默看见饭则是一脸愁容。 看着面前大部分都消失了菜，萧正青一阵不适应，自顾自吃着自己的饭，偶尔抬眼多看两眼应老爷子，这位老人好像形象一时间伟岸起来。 至少应老爷子不像应默一般，喜怒无常，习惯之后竟还觉得脾气十分温和。 萧正青内心讶异不已。 应老爷子和应默性格天差地别，也不知道应默像谁。 第25章 老板带我参加宴会 萧正青把碗碟放在洗碗机内，便听见门外传来应家老爷子的一声叹息。 “你的手艺我也试过了，我准备回去了。” 他从厨房走出来，就看到应家老爷子眯眼看着他，那张有着老年斑褶皱的脸部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老人嘴里哼着京剧戏曲的调子，轻声唱着。 刘管家一身西服，站在老爷子身后，举止端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也准备离开。 萧正青只能应下，然后寒暄道：“老爷如果喜欢我的饭，您可以随时来，我做给您吃。” 把应家老爷子哄得大笑两声，才撕扯着自己沧桑的嗓音喊道。 “小默，爷爷要走了，不来送送爷爷吗！” 萧正青和应家老爷子站在楼下，没有听到楼上传来任何声响。 老爷子脸上掠过失落的神情，正要叹息，便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将木质地板踩得啪啪作响。 三楼应默的房门倏忽间打开，他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您终于想起走了？我送您。” 应默说着便从三楼的楼梯一步步坐下来，身上早就换好一套居家服，没有要出门的意思，脚上穿着的白色熊猫头的拖鞋一晃一晃的，显得悠闲又可爱。 他似乎对应家老爷子的行为举止并不满意，听见应老爷子要走，才松懈下一口气来，从楼上走下来。 应家老爷子仿佛没意识到这件事一般，还是呵呵地笑着，见应默下来，就拉着应默的手，用满是老茧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背，一看就是对应默放心不下。 萧正青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应家老爷子不和应默生活在一起这件事，甚至都不在这里过夜，吃过饭便要离开。 他自然也没问，问多了反而显得多管闲事。 应家老爷子的司机早就把车停在洋楼门口，老爷子的车倒是不像应默那般张扬，就是一辆奥迪的商务轿车，一看就是电视剧里的老总总会坐的那种。 应默把老爷子送上车，萧正青跟着送别，说了两句话，眼看着老爷子离开。 萧正青侧目看过应默一眼，便觉得他似乎对自己并不满意。 应默站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来，他的睫毛如同一对蒲扇，和苍白的脸色相互交织，在眼睑下映出一片阴翳。 “爷爷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应默嘴角露出一声哼笑，顿了顿提醒道，“爷爷让你监督我，但是你记住你是我的人，不要忘了是谁要帮你治病，是我，不是我爷爷。” 在他说完顿了顿的片刻，萧正青甚至不知道应默在说自己和应默爷爷说的什么内容。 第44章 现在听下来，才发现应默说的是应家老爷子说的监督的事。 “我没想过用你爷爷来压你，我知道他只是关心你。”萧正青摇摇头，低声解释。 应默没来由地低笑两声，仿佛是在嘲讽他说的话：“是吗？” 萧正青被他冷嘲热讽的话弄得并不自信，不知道应默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应家老爷子。 应默却没再说什么，转头上了楼。 萧正青坐在楼下，看着他单薄的身影走上楼去。 无论是从侧面看还是从背后看，应默的身形都瘦弱的如同一张单薄的纸。 阳光洒在楼梯上，将他的影子斜映在楼梯上，把他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看起来比他的身形映照的更为瘦弱，如同一根独自耸立的竹竿。 没等多看两眼，萧正青就被一声大力的关门声惊醒。 应默走得太快了，不知何时已经把大门关上了，楼梯上再没了他的身影。 偌大个洋楼里，似乎又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午后，西晒的阳光从阳台闯进来，洒在角落处的阳光挂椅上，给白色的阳光挂椅增加了一层淡淡黄色轮廓。 萧正青拿起茶几上的书，刚在阳光挂椅上坐下，翻看之前看过的页面，就听见那扇门又一次被打开。 应默撑在楼梯栏杆上，上半身从栏杆上探出来，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盯着他看，仿佛一对黑宝石。 他轻笑两声：“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萧正青攥着书页的手微微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限你三分钟上去换一套西装，跟我出去。” 应默丢下这么一句，就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萧正青叹了一口气，把书又一次放回茶几上，上了楼梯，回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 他拉开衣柜，才发现自己来应默没带西装，自己的西装还在训练基地。 “……” 萧正青站在衣柜前，万分无语，只能重新拉开门，穿着现在的衣服出去。 他坐在茶几前等着应默，看着应默重新换上西服，身上那件衣服似乎又和上班时穿的有些区别，似乎是一件高定。 那件高定西装的外套口袋上，探出一个银色流苏款的蝙蝠胸针，仿佛一只小恶魔长出了翅膀。 隐隐约约间，萧正青便觉得这个恶魔就是应默。 应默的眼眸间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你怎么还没换？！” “……我刚才上去看了一眼，我没西装，我的西装在基地呢。”萧正青弱声解释道。 谁能知道给老板当主厨和贴身保姆还需要西服？ 而且他平时在训练基地也用不上西服，只是为了接受记者采访才买了一件，就为了上镜的时候好看一些。 应默白了他一眼，“我的西服你应该穿不了，我带你出去买一件。” 他不知何时通知了阿德，阿德早就在门口等他，那辆劳斯莱斯早就准备就绪。 “去附近的商场。” 应默刚上车，就指挥阿德朝附近的商场开去。 萧正青和应默便一同来到的附近商场径直进了一家不知名的西装店，门口的假人模特身上那件量体裁衣的西装，似乎就和应默是同一布料。 应默刚迈着步子进去，屋里的一位老裁缝便出去迎接他。 萧正青立刻明白，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店面就是一个高级定制西装店。 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让应默在这里给自己定套西装。 “其实可以直接买一套的，我都可以穿……”萧正青在他身旁低声说道。 他又不像是应默那般身形瘦弱，只能定制西服，不然穿什么都不合身，也不好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萧正青就感受到应默的眼前闪过一丝寒意，似乎在说“你有病吧？”。 萧正青就没再坚持，任由应默让老裁缝拿着一条皮尺在他的身上来回量过，然后记录好数据，和应默说道。 “应老板，如果你现在需要的话，店里现在有一款客户不要了的，和这位先生的尺寸差不多，可以先拿去穿，定做的话和从前一样，要等三十天，而且西装扣子全部选用进口德国雍尼贝壳扣，还需要专属绣字吗？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这位老裁缝一看就是应默西装定制的常客了，就连应默平时西装有什么个性定制都说的清清楚楚。 应默侧目瞧了他一眼，萧正青眼中仍旧是一脸茫然。 他上次买西装还是在店里随便挑了一套价格适中的，穿起来也足够得体的，具体什么进口德国雍尼贝壳扣是什么，他一点概念都没有，只是觉得西装穿上显得人身体板正些就好。 应默似乎是懂得了他的心思，直接了当地开口：“就先把那件富余的西装给我吧，然后帮我定制两款，就按照我平时的标准来做。” 应默把自己的要求吩咐给老裁缝，这位老裁缝连连应答两声，便把那件被客户退掉的高定西装拿从里面的屋子里拿出来。 那件新西装被熨烫的十分平整，不带一丝褶皱，眼前这套西装是一个深蓝色西装，上面还有淡淡的白色直线条纹，正好是一套商务正装，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和一个带有白色斑点的深红色领带。 “这套西装是按照之前的客户定制的，但是因为那个客户突然要出国，暂时不需要了，用的双排牛角扣，毛料用的是初剪羊毛，也是不错的。”老裁缝怕两人看不懂，连忙介绍道。 第45章 应默听完，努努嘴，示意萧正青先去换上看看。 萧正青只能从老裁缝手里接过这套西服，到一旁的更衣室里默默换上。 还没出去前，萧正青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先看看自己穿上的感觉。 应默选的高定西装店就是不错，毛料摸在手上都是舒适又暖和的，后面还是小型的燕尾开叉，腰部适当内收，在腰背上都塑造出了海马腰线，腿也显得修长又立体。 萧正青也不怎么穿西装，之前在上学时穿衣服被别人戏称为做房地产的，甚至从未想过西装会把自己的身形衬得格外有型，就连他穿在身上都仿佛一名商业精英。 走出更衣室，萧正青都有些不适应，走向应默身边默默垂下头来。 应默突然发出啧的一声，斥责道：“挺直腰板，不要低头。” 萧正青天天被眼前这位名为应默的小朋友训斥，这次是在外面，有些抹不开面子，只能默默抬起头来，瞥了应默一眼。 应默枣核似的眼眸在他站直后，微微浏览起来，萧正青抬起头后，应默看他的眼神明显一滞。 半晌，应默抿唇哼笑一声，对老裁缝嘱咐道。 “方老板，就这件吧，之后做好的西装帮我送到原来的地址就好。” 老裁缝连连应答着，才将应默和萧正青送走。 萧正青穿着这身西装，走起路来都有些不太适应，似乎每走一步都感觉被人绑住般，有时行走犹如一只螃蟹。 “你怎么这么奇怪？”应默走在他身旁，看他的走路的状态，一时忍俊不禁。 萧正青只能耸耸肩，小声吐槽：“我之前没怎么穿过西装，只有记者采访的时候才穿，总感觉束缚的厉害……” 应默只是掩唇轻笑两声，朝他脚上瞧了瞧。 萧正青这才发现自己穿得不伦不类，一身西装搭配着一双老爹鞋，看起来就十分休闲，一点都看不出商务感的感觉来。 应默便带着他进了一家商务皮鞋店里，买下一双新皮鞋，叫他换上。 刚忙活完，萧正青侧目看向结账的应默时，便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疲惫。 结过账，应默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长呼出一口气。 “待会我们去参加一个合作公司的宴会，我没让你说话，你就不要多说话。” 萧正青一时间不明白，迟疑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应默的脸庞似乎因为疲惫又苍白了两分，仍旧挤出骂骂咧咧的一句。 “我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为什么？” 第26章 偶遇我的对手 萧正青不再继续自讨没趣，只能和应默一同前往宴会。 宴会是在晚上，因为萧正青没有正式西装耽搁了一阵，应默的劳斯莱斯停进酒店外的停车场，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不远处的灯火明亮的闪烁着，是一家a市的五星级酒店。 萧正青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多了。 应默的车驶入酒店外的停车场时，萧正青探头看了看外面，酒店外停着不少豪车，还有一些男人穿得西装革履，挽着穿着晚礼服的女士，迈着绅士的步子走向酒店进门的方向。 被挽着的女士身上的晚礼服还带着不少亮片，在明亮的灯光下走过，十分扎眼，晃得萧正青的眼睛有些酸痛。 “想什么呢，赶紧走！” 应默被阿德拉开大门，迈下车后座，见到他还在晃神，语气不善地斥责。 萧正青立刻回过神来，跟着应默朝酒店大门走去。 酒店大堂富丽堂皇，大多都是用金色装饰物，明亮的感官叫萧正青眼睛发涩，轻轻揉了两把。 “您好，请问两位是来参加宴会的吗？”一位穿着黑色礼仪裙的酒店服务生见到两人的装束，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礼貌上前询问。 得到了应默的答复，又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请柬来，这位女服务生便伸手领着应默和萧正青两人进入宴会厅。 萧正青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大型宴会，内心一时间有些紧张。 照道理说，以他这样的水平免不了被酒店邀请到大型宴会上烹饪或进行厨艺展示，博得宴会宾客的一众好评，大部分主厨靠这些宴会活动邀请就足以赚得盆满钵满。 可萧正青大学毕业后就跑去国外进修法餐，刚一进修结束就一心决定回国，跟着国家队比赛，圆自己父亲的梦，他根本没想过去其他地方实习，甚至没想过出席这种宴会活动，只是一心在国家队钻研创意菜。 自从他代表国家队夺得一个又一个奖项，也确实被某些酒店邀请过出席宴会，因为他无心去，便不了了之，也没了酒店愿意屈尊去邀请他出席。 他上次来到酒店宴会厅还是跟着领队参加比赛，在宴会厅比赛，被记者观摩的时候。 这次站在宴会厅里，萧正青的内心七上八下的，不单单是因为身上别扭的西服和他不应该出现的场合，而是他又一次想起自己铺天盖地的报道来，不由一阵落寞。 可他的脚步不停，没一会就跟着应默走进宴会厅中。 服务生示意门口的侍应生推开紧闭的宴会厅大门，一个偌大的宴会厅便出现在眼前，宴会厅布置都偏向于紫色色调，昏昏暗暗，只有舞台方向有灯，其他位置都是十分昏暗的光亮，一眼看过去仿佛是谁的生日宴，里面的宾客倒是不少，有的叽叽喳喳、窃窃私语，还有几个中年男人聚在一起高声寒暄。 第46章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关闭，应默刚入宴会厅就便变作吸睛的对象，不少出席宴会的女士都纷纷朝他侧目看来，隔着老远就对他抛媚眼。 “小应总！” 一个中年男人本来被人聚在人堆里，看到应默出现，就立刻在人群中朝应默挥手，然后快步走向应默。 听到应默被称之为小应总，萧正青还有点诧异，他偏头看了一眼应默的神情，他似乎神情也难免透着些不自在，但看到男人的出现倒是没躲，唇角扬起一道弧度，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来。 中年男人的身影由远及近，萧正青才看清这人的相貌，是中年男人不假，甚至长得并不好看，他的皮肤是古铜色的，下巴处还长着一个蹩脚的黑色痦子，有些影响美观。 “原来是恒泰公司的肖总。”应默眯着眼睛，看清是谁，才和男人握了握手。 “我还以为小应总不来了呢，”肖总瞧见跟着应默身边的萧正青，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才问道，“这位是……” “是公司签的新人。”应默抿抿唇，轻笑着解释。 肖总愣了一下，似乎没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又仔细看了看应默唇角的笑意，不由愕然了一下，又立刻哈哈大笑，眼中似乎看透什么。 “小应总确实好眼力，如果我没看错，这位好像是前不久上新闻报道的萧大厨？” 萧正青本来就担心被认出来，可刚进来就被这位肖总一眼看了出来，心情不免有些郁闷，也不得不跟着赔笑。 话语只不过在他身上停留了两句，就转回了应默身上。 “上次我们就说要谈贵公司收购事宜的，只不过因为小应总身体抱恙，没谈成，不知道小应总什么时候还和我继续谈？”这位肖总低笑两声，继续问道。 萧正青突然回忆起这位恒泰公司的肖总是谁，似乎就是之前他刚去应默的mcn机构面试时听应默提起的，来收购他mcn机构的肖总。 可是最后应默又没卖，把这位肖总晾在了一边。 眼前这位肖总似乎因为之前的原因，似乎有些来者不善，今天必须让应默给他一个答复。 应默也不拐弯抹角，抬抬眸子，瞥了一眼萧正青，才徐徐开口：“公司运作没什么问题了，肖总见谅，其他股东一致反对公司被收购，这件事只能先搁置。” 肖总在这件事上吃了闭门羹，有些尴尬地摸着下巴笑了两声，答道。 “也好也好，小应总的风潮文化在a市mcn机构里名列前茅，在小应总手里发展的也不错，未来可期，前途无量。” 他说完，便朝着侍应生招招手。 一名侍应生端着香槟朝肖总快步走来，肖总就端起侍应生托盘里的两杯香槟，其中一杯递给应默。 “小应总，既然生意没谈成，喝一杯交个朋友总不为过吧？” 萧正青杵在一旁本就十分尴尬，朝四处张望着，听到肖总说着这句话，立刻转头看向应默。 应默面无表情，没伸手接香槟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瞧着肖总。 肖总似乎也不明白他的意图，只是呵呵笑着。 两人的行为一时僵持不下，萧正青没想管，可仔细想想应默如果在这里晕倒，受苦的还是自己，不如自己直接站出去，替应默把这杯酒喝了。 萧正青清清嗓子，弱声出言：“我老板他身体还没好，不如……” 他不如之后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应默拧紧眉头，手腕处的青筋微微绷起，抢在他前面端起香槟杯来。 “不用，我来就好。” 他说着，仰头两口喝了下去。 应默微微仰头，凸起的喉结随着他吞咽酒液的过程上下游走，他的脖颈白皙细长，光是一个吞咽的动作都让人觉得风景万千。 香槟被应默尽数饮下，喝的太快，他眼尾处泛着淡淡的粉红，连眼睛都带着一层水雾，他粗喘着气息，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好！”肖总拍手叫好，似乎对应默饮下自己递来的酒水十分满意。 应默的眼圈只是微微泛红，伴着些水雾弥漫，他是一喝酒就上脸的人，他刚快速喝下的香槟很快便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粉红色，看起来仿佛春节才会贴在门上的年画娃娃，凭空多了几分俏皮。 萧正青却觉得忧心忡忡，想起上次应默醉酒后踹碎茶几的事来，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肖总瞧着应默非常友好，还和自己一起喝酒，才哈哈大笑两声，借着去找别人叙旧的借口走开。 “要不是你突然替我挡酒，本来我可以不喝这杯酒的，你不要低估我的酒量……”应默冷笑一声，给萧正青飞来一记眼刀。 萧正青不知道自己挡酒，在应默眼里看起来是个挑衅的状态，只能默默点点头，不再帮他忙。 应默朝里面继续走去，和几个中年男人相互交涉着，走路的步履还尚算平稳，不像喝醉的样子。 还没有醉的厉害，逻辑也还能捋的顺。 萧正青这才长出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 “应总什么时候帮我们科技公司带带货？听说最近应总公司的头部最近带货的销量可是直线上升，尤其是你们那个什么美食频道的男网红，要不是因为我们公司不生产食品，不然也联系你们的商务。” “是啊是啊，我这边有个果农公司，想和应总沟通一下呢，不知道方不方便？” 第47章 “应总哪天有安排，我介绍两个mcn机构的老总给你认识认识，人家已经想认识你很久了……要不是我只有儿子，我都想介绍自己的女儿和应总交个朋友，发展一下。” “哪敢哪敢，我也只是撞了大运而已。” …… 这几个老总众说纷纭，似乎都在借机拍应默的马屁。 只是因为应默最近公司头部的带货水准不错，便足以被几个老江湖围着转，似乎这就是商场的相互奉承。 应默也跟着奉承着这几位老人，把几个老总说得笑容满面，才算作罢。 他在一旁也不知该干什么，应默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不自在，便挥挥手，让他一个人四处转转了。 萧正青坐在一处角落里，瞧着应默的身影在和几个老总周旋，一时间不知道应默到底带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也只能当拖油瓶。 他靠在一旁，小酌着酒杯里的红酒，微微摇曳间，酒杯里的红酒淡淡的酒红色挂在透明杯壁上。 酒液刚要滑下来，现场的灯光骤然昏暗下来。 “各位来宾，下面请欣赏法式甜品表演秀。” 主持人站在舞台介绍着下一步流程，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舞台下方的一排铺着白色餐布的餐桌上。 紧接着，上来了几个大厨。 听说是法式甜品，萧正青刻意多看了两眼。 目光所及，从后台走上七八个白色厨师服的甜品主厨，起初几个萧正青还不认识，等到越往后，甜品主厨刚一上台就让萧正青一阵惊诧。 甜品主厨他化成灰都认得出来，不是吴意又是谁？ 吴意一身深黑色的工作服，在一行甜品师中，就属他最亮眼，他在几个甜品师面前相互周旋，将柠檬一个个滚在铺好的桌面上，挥起早就准备好的面粉打在案板上，发出啪嗒一声响，面粉被震起一米高，又一次落在桌面上。 每一个动作都被设计上花样，在舞台上展示的十分引人注目。 一阵展示后，便由吴意做好点缀，将甜品一一摆放好，然后带领着甜品师团队和众人鞠上一躬，才张扬地和众人挥挥手，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大明星。 “他就是那个美食频道最火热的那个夺冠热门吴意啊……” 人群中传来一阵女士的惊呼，还有几个人也跟着窃窃私语。 吴意似乎听见了这阵窃窃私语，唇角难掩笑意，将做好的甜品摆放在桌案上，千层酥、马卡龙、柠檬派、柠檬小塔，都在光线下透着鲜艳的色彩，看起来十分诱人。 华而不实。 萧正青心底里微微咂舌，对这场甜点秀嗤之以鼻。 至少对于吴意现在而言，更应该专注于后面的比赛，而不是在这里做甜品秀。 萧正青没准备继续看他，正要挪开目光时，却瞧见吴意的目光朝他看来。 他似乎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神情中还伴有一丝不屑与挑衅。 第27章 我威风凛凛的老板 萧正青没有料到吴意会出现在这里，险些以为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台上的吴意轻轻瞥他一眼，朝台下鞠了一躬，和其他甜品师一同走下台后，扬长而去。 萧正青松下一口气，胃里才冒出一股饥肠辘辘的感觉，朝着不远处的食台走去，准备捡两块蛋糕充充饥。 随着吴意下台，他留在桌上的甜品被女士们横扫一空，萧正青不想去挤，更何况吃吴意制作的东西，总是让他心里不舒服，便没准备去接触。 他刚从食台上捡起两块马卡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准备中和马卡龙的甜度。 “师兄，真是好久不见啊。” 他刚端起茶杯，还没等喝上一口，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人的话语里分明是关切的寒暄，语气却并非如此，甚至裹挟着一些冷漠的嘲讽。 萧正青不抬头也知道这人是谁，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道声音不是吴意又是谁。 他端着杯子，故作镇定地抬起头来，便看到与台上表演秀不同的吴意，为了这场宴会，他特意换了一件笔挺的西装，头发背在后面，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白皙的脸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内里却有对他的寒意。 人捯饬的人模狗样的，内心却阴暗的爬满了蛆虫。 萧正青内心如此评价，一看到吴意这张脸，他便想要呕。 他本人是个没心眼的人，看到对方玩心眼便觉得心累，不屑于与对方盘算，可吴意是个例外。 从前的吴意无数次接近他，作为他的主厨副手，恭维他的厨艺，甚至在一旁向自己讨教，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澄澈的眼中，心思和想法一眼变得以看清，看不出任何心眼来。 可现在的吴意那张脸上，光是看到那张脸，萧正青便能看出他的内心有无数个心眼，正在盘算着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吴意便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可能是在他身上取得了“真经”，也可能从最开始就怀有别样的目的，只是没有被萧正青发现。 一夕之间，萧正青就起了鸡皮疙瘩，想要离开吴意附近。 他没有说话，扭头就端着盘子和自己的浓茶便要离开。 吴意却置若罔闻，甚至朝他身边多走了几步，直接挡在了他的身前，嘴角肆意的笑容更为绽放。 “师兄这是怎么了，现在居然怕我了，连叙旧都不敢了吗？” 第48章 萧正青没想理会他，又后退了一步，可他这一步似乎被吴意算好了，吴意也跟着后退了一步，毫无意外地又一次挡在了他的眼前。 看到吴意一再进攻，萧正青内心的火焰瞬间燃起，仿佛心底里的一根引线忽然被一处火苗点燃，噼里啪啦的响动顺势而起。 萧正青自诩是一个不怎么爱发火的人，胃里饥肠辘辘的感觉被这阵怒意克制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把盘子扔在桌上，没了吃饭的欲望，怒气冲冲地盯着吴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只是叙旧而已，毕竟我在你身边打下手这么多年，现在你走了，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们多难见面，我当然要关心一下你现在的处境了……”吴意略显无辜地眨了眨眼，仿佛之前对他一再进攻的人不是吴意本人，“我听说师兄现在在做自媒体？” 萧正青的怒火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一时间消耗殆尽，没好气地说道：“关你什么事？” 吴意倒是不急不恼，只是嘴角抿了抿，嘲笑着他的暴怒。 “师兄，我一直觉得我做的事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国家队好，既然病了，按道理来说就是要和领队报备的，你私自隐瞒身体状况，这本来就不合规矩，更何况是把国家队的未来，压在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上，这分明就是一种自私，如果我不说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领队？” “别把话说得这么堂而皇之，其实你早就想把我换掉了不是吗？现在也不必拿国家队挡箭牌，敢做不敢认，这就是你的人生座右铭？”萧正青笑了笑，听到了出自吴意之口，本世纪最大的笑话。 如果不是吴意刻意把自己的病情公布给普罗大众，也许他还有机会留在国家队，不至于被国家队劝退，甚至他可能已经拿到了国家队赛事的冠军。 萧正青实在没有耐心继续和想要坑害自己的师弟继续交流，哼笑一声，在吴意说话前道：“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去忙了。” “师兄忙什么，我可以帮忙吗？”吴意顶着一张好看的脸，没脸没皮似的朝他浅笑一下。 吴意这张脸接受记者采访时总是更占便宜一些，在微博上也揽获了不少女性粉丝，可这伪善的假笑却叫萧正青十分厌恶。 萧正青只想尽快离开，吴意便前无声息地跟着，从食台一路跟到他的座位上，像只甩不掉的粘人虫。 “师兄记不记得我们留学的时候，你总是让着我，在我做错事的时候，还会帮我背锅，帮我和教授解释，现在把主厨的位置让给我，就生气了？而且你不是说过希望我发展的比你好？现在我比你更辉煌，你反而不自在了……”吴意唇角扬起一丝假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往萧正青的心坎上扎刀子。 他刻意说出每一句话，都是在萧正青面前的挑衅，甚至是歪理邪说。 “我听说师兄现在在做自媒体，是听队里的小孩说的，你知道队里都怎么说你？说你现在只能靠脸吃饭，哪怕你曾经多么辉煌，没有一个餐厅或者酒店想要雇一个失去味觉的主厨，”吴意挑起他的柳叶眉，对萧正青的心态未曾有过的柔和，“现在我的名声比你的名声更大，师兄，你要不要投奔我，我可以帮你？到时候我可以帮你找一些你足够负责的餐厅，每个月几千块钱，不成问题。” 萧正青被羞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曾经处于巅峰时，身边围绕着的人都在恭维他，每一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一些指导，可吴意作为他唯一愿意亲自指导的人，现在就以这种形式来回馈他，甚至还折辱他，让自己给他打下手。 怎么算来，以他的水平至少一个月在a市这种一线城市，也能拿到三万起步的工资，可在吴意眼中，他就只能附于他伸来的橄榄枝过活。 吴意有的话也正好说中了他的软肋，他现在在应默身边工作确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甚至不能称之为一名厨师，有名无实。 萧正青哆嗦着嘴唇，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吴意的羞辱在萧正青脑海中嗡嗡作响，周围宾客的高声阔谈冲刷着他的耳朵，让他的脑子里混乱不堪。 不知何时，一道冷冽的言语，如同冬日的寒霜一扫而过，冷意中将萧正青从混乱中拉了出来。 “就你？” 应默大步流星地从不远处走来，他脸颊上带着些酒后的坨红，但并没有失态，反而多了一层往日未曾见过的冷冽，不知是因为酒后不爱说话，还是被其他宾客闹得烦躁不已，恼怒的情绪显而易见。 得意洋洋的吴意被这阵突然出现的声音吸引，侧目看去，神情微微一愣。 “你和我师兄是……” 应默白了他一眼，便拉着萧正青离开，他离开前，脚步在吴意面前停下，四处打量着吴意，一双眼眸间闪过一丝鄙夷的笑：“原来你就是吴意？看起来不像主厨……” 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吴意微微拧起眉头，等着应默说什么。 萧正青却知道应默没有夸赞别人的习惯，在烦躁不堪的神情中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像是……”应默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带有一丝轻飘飘的虚浮，“像娱乐圈里没什么本事的花瓶，只会靠着张扬撞骗，和资本金主睡觉来赚钱。” 他的羞辱一字一句地砸在吴意脸上，萧正青明显看见吴意那张脸从一开始的疑惑，转变为阴沉，然后一阵青一阵白，你了两声，却苦于周围的人流量，没有爆发。 第49章 应默却还嫌不够，继续哼笑着怼道：“就是你被记者标榜为国际比赛的夺冠热门，你们国家队是没人了？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糊弄比赛的评委吗？” 吴意被气得脸色涨红，下意识地拍了桌子，发出啪的一声响，瞬间从桌子上弹跳而起。 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周围的宾客纷纷看了过来，甚至还有人认出吴意和萧正青两人，便看热闹不嫌事大，掏出手机来准备记录现场的珍贵画面。 见到镜头，吴意突然从气愤中走了出来，他摆摆手，对着应默赔笑两声，低声解释。 “都是记者们的奉承而已，先生不必太在意，都是虚名罢了……” 刚才在他面前如同一只老狐狸般露出獠牙的吴意彼时倒像个不在乎名利的主儿，萧正青忍俊不禁，差点在旁边笑出声来。 见他没了方才的嚣张模样，应默才哼笑一声，就坡下驴，拉着萧正青离开他身旁。 攥着萧正青的手腕走出去几步，便在不远处的一个座位上停下。 应默似乎有些疲惫，眼圈都是红的，他重重地垂下眼帘，唇角暗含冷笑。 “你这么容易被欺负吗？谁都能随便欺负你，这么没用，你是个老好人吗？” 第28章 突发情况 看在应默拯救自己的份儿上，萧正青只是笑了两下，没拿他的骂骂咧咧的话当回事。 萧正青的腕骨被应默按的生疼，就算是应默早已松开了他的手腕，仍旧感觉腕骨一圈巨痛无比。 萧正青垂头看去，自己手腕上的皮肤在阴暗的光线上仍旧能看出有一圈深色的痕迹，看起来应该是被攥红了，只不过只有手腕的左右两侧红彤彤的。 他能确切的感受到应默当初并没有怎么用力，是手指的关节按在他的皮肤上，硌到了骨头，才疼痛不已。 “怎么了？” 应默微微抬起那张本应苍白的脸，这张脸在酒后格外红润，颇有一种容光焕发的错觉，他微微眯着眼睛，眼皮似乎有些沉重，被掀开一条缝隙，有些慵懒地问。 萧正青抚了抚手腕，摇了摇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和吴意的争吵，还有你的参与，今天的事应该会被上传到网上吧，我本来就在舆论风口上，更何况现场应该有很多人认识我吧，你不怕被他们看到，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公司？”萧正青想起应默为自己出头，去冲撞吴意，就瞬间悬起心脏，低声询问。 他还不能接受自己加入应默的mcn机构这件事，不由自主地想说影响到应默的公司，又怕应默生气，就在公司那块不经意地停顿下来。 “萧正青，你有那么出名吗？出席一次活动全场都认识你？” 应默掀开眼帘，露出那双桃花眼，目光在昏沉的光线下亮闪闪的，还覆着一层淡淡的朦胧感，让人瞧不出应默的喜怒。 应默这段话算是问到了萧正青的点上，他从前在国家队，一次赛后就有不计其数的记者采访，就算是被领队层层筛选，也需要半个多月才能接待完全部记者的访谈，更别提专门找他来做美食专题的杂志社了，几乎每个月除了研究菜谱就是接受采访…… 还真有…… 萧正青扯扯唇角，正要说话，便听到应默的另一句话。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以为你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吗？现场的肖总和其他人之所以认识你和吴意，是因为他们是公关公司或者mcn机构，需要每天关注热点，不然你以为谁认识你一个做菜的？” 应默的话里带着刺，但是话倒是真理。 他们厨师圈就是很冷，学西餐的厨师也有很多，像他这样一心一意打比赛的主厨少之又少，更多人甚至连中国有一个参加国际烹饪比赛的参赛队伍都毫不知情。 应默的话也像是一记宽心针，说的不好听，但抚平了萧正青忐忑的心情。 “别没事像林黛玉一样胡思乱想行不行，都四十多岁了，还模仿林黛玉，害不害臊？不就是味觉失灵了，明天我就联系专家，带你去治病。”应默轻哼一声，似乎有些醉了，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来都看起来极其危险，他直起身子来，作势现在就要去找专家去。 小兔崽子，你才四十呢，莫名其妙又长十岁…… 才三十岁的萧正青翻了个白眼，看到他的行动，有些忐忑，一把按住应默的肩膀，把人按了回去。 万一这位祖宗站起身来不老实，再一头栽在地板上，小身板再磕出大事来…… “你干什么去？！” 应默没有答话，先是眯着眼睛四处寻摸，然后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朝他招招手。 疑惑中，萧正青把耳朵贴过去，能闻见他唇齿间呛人的酒气味，不由拧起眉头，仔细听着。 应默的话语有些犹犹豫豫，吞吐了一阵，才委屈地小声道，“我想去卫生间……” 这祖宗上个厕所还挺委屈。 身旁的萧正青：“……” 趁着应默没破口大骂，萧正青只得架起应默的身体，到外面去找卫生间。 在吴意面前，应默像个没事人一样，不出几分钟，他喝下去的酒水就开始在体内作用，四肢都开始沉重的如同灌了铅，把这具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了萧正青身上。 萧正青粗喘着几口气，多番打听才找到了最近的卫生间。 把应默塞进卫生间里，他正要转头出去，便看到应默摇摇欲坠，腿像是被抽筋剔骨一般，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立在原地，耳朵也殷红一片，和整张粉红色的脸十分协调。 第50章 “用我帮你吗……就，扶着你就好。”萧正青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应默没有答复，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对着马桶就是一通倾泻，身体重心不稳，他的身体随着俯身的瞬间就如同倒栽葱一般，插进马桶里。 没想到他会有这一手，萧正青连忙上前稳住他的身形。 俯下身的瞬间，应默单薄的身躯抖动着，像风中飘零的枯枝落叶，他呕吐的声音也静悄悄的，起初只有细碎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溢出。 萧正青俯身也看了看，没又想象中的污秽，他的胃腹里空空如也，只是一些酒液被吐了出来，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仿佛要把肝胆都吐出来。 “怎么样，没事了吧？” 见他又干呕了几声，没吐出东西来，萧正青轻声问道。 应默摆摆手，想要推开萧正青，又没有太大力气，这一推让自己大部分体重都倚靠在萧正青身上，目光看向他的时候都迷离的。 这副模样，萧正青异常熟悉，上次应默醉酒后就是这般神情，然后砸碎了客厅里一张无辜的茶几。 应默对酒精不过敏，但他的身体应该是属于酒精不耐受体质，喝酒上脸，不一会就变成动物园里的猴屁股。 “回家。” 应默牙齿微微打颤，又俯身吐了一次，才站起身子来，指挥着萧正青。 萧正青见到他这样，也只能扶着人往外走，一边掏出电话给阿德打电话，让他来接人。 可阿德的电话迟迟打不通，总是显示正在通话中。 应默还没醉到不省人事，冷冷地瞪了几个要上手帮忙的年轻男服务生，只附在萧正青身上，活脱脱的如同一个树袋熊。 酒店外一片漆黑，这场宴会让周围的氛围活跃起来，外面却凄凉的要命。 萧正青撑着应默的身体，想要回到停车场碰碰运气，阿德应该不会离开。 两人刚一出来，应默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伴着身子更沉了几分，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萧正青侧目看去，想要将他提起来几分，胳膊的关节压得他肌肉酸痛，仿佛被人用力揉捏过，想要趁机让应默换个方向，换到右手臂来压会。 反观应默，在暗弱的灯光下，影影绰绰烁亮着几盏昏黄的灯，明灭间正好能看清他的脸色。 他歪着头，神情有些迟钝，一头被削薄的碎发遮盖住他半眨不眨的眼睛，眼睛眨动的频率都变得十分缓慢，随后又徐徐闭上眼睛，便要睡去。 萧正青：“……” 他忘了一遇到风就更容易醉这件事，想要叫醒应默，晃了他的两下，得来的却是他拧紧眉头，薄唇轻轻颤动着，并不舒服地又想犯恶心，只能组作罢，寄希望于车里的阿德。 果然，萧正青拖着人来到车旁时，车里亮着灯，隐隐约约还有音响放着柔美的音乐声。 萧正青拉开门，粗喘着气息把应默率先塞进去，才惊醒了阿德。 阿德正在车里煲电话粥，笑得更灿烂，手机屏幕上还标注着宝宝的字样，碍于萧正青在，他清清嗓子，和电话里的女人正儿八经地说了两句严肃的话，才挂断电话。 阿德在后视镜上瞥着萧正青，清清嗓子，故作姿态地问道：“……少爷又喝醉了？” 他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只能干笑两声，又接了一句。 “少爷酒量不好，遇上这种应酬就很容易醉，我刚才在打电话，没注意有电话进来，我应该早去给你帮忙的。” 听到阿德诚恳的道歉，萧正青恩了一声，表示不再计较这件事，便叫阿德开车往家走。 车后座上的应默确实喝醉了，一开始缓慢眨动的眼睛已经彻底合上了，大约去找周公相会去了。 萧正青把应默扶上后座右侧，刚坐上车，醉酒后的应默身体瘫软，不自觉地就朝他倒了过来，仿佛没骨头一般，呼吸均匀地倚在他的肩膀上。 睡着的应默因为酒精的加持，均匀的呼吸声洒在他的脖颈间裹挟着温热和一股醉人的酒气，冲得他汗毛直直立起，浑身燥热。 车辆行驶着，阿德特意关掉了影响视线的车内灯，周围昏暗的看不清，只能透过窗外的路灯，能看清车里的情况。 灯光映在应默的脸颊上，他垂下的睫毛如同一把蒲扇，在眼睑下留下一块阴翳，紧接着，车行驶进隧道，灯光照射下，他眼睑下的脸颊被彻底照亮，正巧映衬出他尖瘦又仅有巴掌大的脸颊。 那张酒后绯红的脸颊如今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有些苍白，失去了起初的红晕，正乖顺地靠在萧正青的肩膀上。 应默虽说脾气差，但那张脸却长得十分周正，有一种不真实的清俊，要是让自己妹妹见上一面，肯定一眼便觉得他是娱乐圈里的哪位小鲜肉。 一时间，他平静如水的内心仿佛被什么人投入了一块石头。 扑通一声响，震得心脏砰砰一阵凌乱的跳动。 隧道里的车流拥堵着，排成一字持续前进。 忽然间，阿德猛踩了一脚刹车，车内倏忽间冲上一阵颠簸。 这猛然一脚刹车，带着窗外滋啦一声剧烈的车胎滑过地面的响动，始料不及，劳斯莱斯还是砰地一下撞上了前车车尾。 这场突如其来的波动，令萧正青和应默都猝不及防，两人快速冲撞向前面的驾驶位，好在萧正青用手撑住前座的头枕，他手腕一阵剧痛，倒抽了一口凉气，似乎是被扭到了，但好在没让自己和应默栽出去。 第51章 “他妈的，前面会不会开车啊！紧急刹车啊！”阿德暗骂了一句，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故，只能被迫刹车，准备报警，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朝身后看去。 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应默身上，神情稍显愕然，惊诧地唤了一声：“……少，少爷？” 应默倚在他肩膀上，本就把脸埋得很低，萧正青没观察到他的脸色，见到阿德错愕的神情，才想起瞧瞧应默。 本应该倚在他肩膀上睡的踏实的应默，那张带着红晕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双紧合着的眼眸，不知何时掀开了，本应是迷离的，现在却是肉眼可见的惊恐。 他抖动着唇角，萧正青以为他要说话，却感受到应默倚在他身旁的身体都开始小幅度哆嗦。 第29章 老板的又一秘密 “受伤了吗？”萧正青拧紧眉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应默，却没发现他身上有受伤的痕迹。 应默的目光紧跟着前面冒烟的车头，神色愈发惊恐，连同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呼吸声仿佛一只破旧的老风箱。 萧正青上次见到有人这么呼吸还是一个有哮喘的同学。 “你家少爷有哮喘？！” 应默从来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体情况，萧正青只能去问阿德，然后伸手在应默身上摸索着，试图找到缓解哮喘的气雾剂。 “没，没啊……”阿德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出现，说话也开始结巴，想了想，也没想到自家少爷有这个毛病。 萧正青在应默全身上下摸索，也确实没找到作为哮喘患者会随身携带的气雾剂。 刚停下来，路过应默面前，便觉察到一颗温热的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手臂上。 萧正青瞥见手臂上的水珠，顿时怔然，外面没有下雨，这是在车上，顶棚也不至于漏水，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应默的泪珠，温热的感觉除了泪水还能是什么。 彼时的应默从刚开始捂着胸口不断喘着粗气，到现在盯着前车头冒烟的部分，眼神惊恐，也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眼角不受控地流下大滴大滴的眼泪，泪如雨下，怎么也止不住。 他的额头也全是冷汗，如同梦中惊醒一般，浑身颤抖个不停。 劳斯莱斯的塑料保险杠应该是因为撞在前车屁股上撞坏了，甚至车头冒起白烟，看起来也不太好。 前面车的司机已经下来了，似乎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的追尾，尴尬地摸摸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想要和阿德交涉，又看阿德迟迟不出来。 应默这个情形，萧正青也不敢动，感觉他应该是受到了惊吓，伸手准备摸自己的手机。 趁着掏出手机，他单手给捂上应默的眼睛，试图让他得以平复心情。 “没事了，没事了。”他小声附在应默耳畔宽慰着。 萧正青感觉到手心里湿乎乎的，还有泪水顺着他的手心滑落而下，便能听见他细碎的呜咽声，仿佛一只无助的小兽。 他看惯了应默平日里露着獠牙的样子，现在这样反倒让他有些不太适应，内心惴惴不安。 应默正呆坐着，因为他的手挡住应默的眼睛，他伸出手去摸他的手。 接触到应默的手，萧正青忽地下意识地瑟缩一下，才发觉应默的手心满是汗，四肢冷的像一坨冰，犹如刚从冰窖里出来。 萧正青更加坚定，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确实是让应默吓到了。 他一时半刻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小祖宗平时看起来嚣张跋扈，和谁都没个好脾气的样子，却对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吓成这个样子。 “我，我要回家……” 他全身颤栗，突然伸手按住萧正青的手腕，小声念叨着。 “好，回家。”萧正青没有犹豫，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这边的阿德倒是犯了难，“事故恐怕要等交警来处理，这车冒烟了，一时半会也开不了了，不安全，你看要不……” 后面的话，阿德没说，萧正青却懂得了。 阿德是在和他商量如果真的要走，就带着应默再去打个车。 权衡利弊后，萧正青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了，他的手刚移开应默眼前。 应默便如同惊弓之鸟，紧跟着又打了个哆嗦，惊恐之下，本能地又一次抓住萧正青。 “我不坐车！”他从细碎的呜咽声中挤出一句，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应默满面都是惊恐之色，眼神呆滞的，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说话也语无伦次的，一直重复：“我要回家，我不坐车……” 应默大口地喘着气，因为惊吓，他的上下牙齿不听使唤，不停地打颤，在狭小的空间里隐隐约约能听见他牙齿碰撞的声音。 坐在一旁的萧正青和阿德都陷入了僵局。 应默的庄园至少距离他们所在的隧道还要再开半小时，不坐车怎么回去，是个问题，但是应默这样的情形，两个人都犯了难。 应默的抗拒心理很强，萧正青一时半会也不能和他做对。 “好好，我们不坐车回家。” 萧正青拉着应默的手下车，准备先给阿德腾地方，由阿德自己来处理这场突发事故，他则带着应默解决眼前的问题。 受到惊吓的应默没了平日的张扬，不知是因为酒后还是惊吓太大，他的双腿发软，站起来都十分费劲，踉跄着险些甩在车门口。 萧正青扶了他一把，才把人从车上接下来，他叫了辆网约车，但因为隧道下信号太差，接单的司机一直没有动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这场车祸，也堵在了路上。 第52章 他只能顺着隧道往尽头看去，寻找着车牌号，却被应默的呼吸声吸引过来。 应默的呼吸十分艰涩， 比在车上更有甚之，目光跟着萧正青落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上，胸口快速起伏着，就连呼吸频率也开始加快了，听起来断断续续地，已经要断气了。 身旁的应默脸色煞白，早就没了之前的红晕，在夜里肤色青白的如同鬼魅，唇瓣也开始发紫，还扶着路旁的电线杆，重重地合上眼帘，呕吐不止，身形也跟着摇曳着，要晕过去。 萧正青见势头不对，连忙摸出手机，准备打急救电话，伸手揽过应默虚软的身子。 他起初只觉得应默行为举止奇怪，被车祸吓到了，可现在的抗拒程度已经不受控了，连忙拨通急救电话。 “喂，我们这边遇到车祸了，有一个人员受伤，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要晕倒了，麻烦尽快派车过来，我在……” 他说到这里，手里的电话突然被应默夺了过去。 应默方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又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夺过萧正青手里的手机后咳喘不止，挂断了电话，低声嘶吼着：“我不去医院！” 他的嗓子沙哑又虚弱，字字却铿锵有力，砸在萧正青的心上。 现在手机也被应默夺走了，可应默还是那般恐慌的行为，让萧正青无法解决，只能叹息一声，把人背上自己的后背，走出隧道，找了个附近的酒店住下。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路上，应默一次次重复着这句话，也被萧正青敷衍过去。 直到他在酒店开好房，把应默扔在床上，褪下外面的西装外套，应默的衬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湿漉漉的，一摸就是一手水。 “到家了，睡觉吧……”萧正青把应默身上的衣服三下五除二褪去，把人塞进被子里。 应默从起初很是抗拒，一直闹着要回家，后来似是由于精力不济，就被他给忽悠了，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极速呼吸、浑身颤抖在他睡着了，快速趋于平静，静的仿佛应默只是如常睡在自己的洋楼里。 萧正青从床边走开些，走进了阳台，担心吵醒他，按亮了自己的电话。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萧正青考虑了一会，还是决定给应默的爷爷打一通电话。 阳光里还有徐徐灯光，阳台外的世界漆黑一片，只有马路上有一束灯光，偶尔有车路过。 似乎因为老年人睡得早，应默爷爷的电话打了一阵，才被接听。 “萧先生，有事吗？老爷已经睡下了，有事可以和我说，明天我会转告给老爷。” 电话里，刘管家沧桑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萧正青早就估计着应家老爷睡着了，尝试着拨通这个电话，没想到接通了刘管家。 “可能是件大事，您听我说完，再考虑一下要不要今晚转告给老爷吧……”萧正青叹息一声，整理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叙述给刘管家听，然后担忧地继续问道，“少爷总是这样吗？现在这个像哮喘一样的毛病，真的不用去医院？” 刘管家那边迟疑了一下，有几分钟空隙，随后才听他徐徐道。 “这是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说给老爷听，今晚应该没事了，至于少爷到底怎么了，你让少爷亲口和你说吧……不然少爷的脾气，是要闹的，萧先生，今天辛苦您了，您早些休息。” 话说到这里，萧正青想要继续问，也被刘管家特意结束了电话，只能默默挂断电话。 他望着茫茫夜色，呼出一口凉气来。 今天的事犹如一场不明所以的梦。 应默周围的人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告诉他。 他除了是应默的厨师，表面上说是贴身保姆，实际上不如说就是一个局外人。 因为这种详细区别你我之间的关系，萧正青心里不由有些别扭，如同在心里扎了一根刺。 他自诩倾心相待，得来的却是应默的层层隐瞒。 亏我还是为他着想…… 萧正青想了想自己把应默从隧道背到最近的酒店来，内心有些不爽。 他偏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闷头大睡的应默，不由心中一阵寒颤。 他有些担心。 担心自己的真心错付，又一次碰见和吴意般的人。 萧正青想起今晚事故发生前，他偶遇吴意的事。 应默虽然对他不好，言辞犀利，却愿意为了他出头。 应默似乎和吴意并不一样。 萧正青发觉自己想的太多了，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思维模式，朝应默方向多看了两眼。 应默躺在床上，没有被他的一通电话吵醒，他身上盖着单薄的被子，因为身体瘦弱，几乎看出什么起伏，只是他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安全感不足的样子活脱脱是一个蚕蛹。 见他没什么异常，萧正青窝在沙发上的角落里睡下了。 殊不知，黑暗的夜色中，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的应默身体抖了抖，埋在被子里的脸微微绷起，眉头也跟着紧紧拧起。 应默在梦里也做了一些不好的梦，细细碎碎的冷汗蔓延在他的额前，他苍白的唇瓣轻微翕动着，宛如要说什么，却没有出声。 这阵细微的动静没有吵醒在沙发上睡下的萧正青。 茫茫夜色，便就此而过。 翌日清晨，萧正青是被一束光芒刺眼的光芒晃醒的。 第53章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昨天睡得太晚，连眼睛都睁不开就被唤醒了，着实有些不适。 刚一睁开眼，他以为是自己没拉阳台的窗帘，视野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背对着他，拉开了他面前的窗帘，带进一束刺眼的阳光。 这人正是昨晚作妖的应默，彼时站在阳台边，身上一丝不挂，拧着眉头正在瞪他。 和昨晚闹腾的人明显判若两人。 “我的衣服呢？这是哪儿？我为什么没穿衣服？” 第30章 我诸多挑剔的老板 “你到底想干什么？昨晚不是你哭着闹着着要回家吗，你不记得了？” 昨晚他拖着应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酒店住下，已经浑身疲惫不已，早上还被眼前这个活祖宗吵醒，有点不耐烦，扶着额头无奈地说着，转过身又要睡。 “谁又哭又闹了？你全家都又哭又闹。”应默在阳台上站得笔直，一脸诧异地反问他，对他的话不明所以。 萧正青又听见了他的怼人语录，不禁扶额，心情并不愉悦。 上次应默梦游，他也装不知道，现在路遇车祸又哭又闹，折腾的他不清，浑身被应默挣扎时咯的生疼，连翻身都疼的厉害，倒吸凉气，这小子又装什么都不知道？ 昨晚他和刘管家打听过应默的病情，刘管家让他专门去询问应默本人。 萧正青心里一时有些恼怒，倏忽间从沙发上坐起来，没了睡意。 “你昨晚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咱们不是去参加酒会，然后要回家吗？”应默那双枣核似的眼睛瞪的圆滚滚的，神色中充斥着一股不敢置信的神情，仿佛昨晚闹腾的人不是他。 昨晚那一幕实在太惨烈了，应默眼泪横飞，他着实没见过这般景象。 ……有些，狼狈？ 萧正青无奈地扶额，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你还记得昨晚你是怎么从酒会回来的吗？” 应默逆光站着，隐约能看清他紧锁着的眉头，他的唇瓣翕动着，低弱的声音才从口中挤出来。 “我不是喝醉了吗？” “对。”萧正青点点头。 “然后我睡着了？” 萧正青：“没错，然后呢？” “然后？”应默锁紧了眉头，似乎正在思考，顺势沙发上坐下，“然后就没然后了……” 他思考片刻，定定地看着萧正青，思考过后的眼眸间满是肯定。 萧正青抚了抚额头，无奈地摇摇头：“算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和应默说话，仿佛是对牛弹琴。 心累了。 应默浑身一丝不挂，只穿了一条遮羞布，肌肤雪白，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如今坐在他身旁，活脱脱像一个受了委屈，又被他欺凌弱小的小孩，亮闪闪的眼睛里还饱含疑惑。 “我到底昨晚怎么了？” “算了，没事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望见他这番模样，萧正青如同火烧屁股一样，从沙发上弹坐起来，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西装革履，不敢再继续待下去。 他抬起屁股要走，就听见应默冷冽的声音传来。 “你觉得我就这样回家合适吗？” 昨晚他怕应默穿着带冷汗的衣服，就把他的衬衫褪去，把人塞进被子里，现在应默身上的那身西服正躺在床边的地板上，被他随后扔在了地板上。 萧正青从地板上捡起那件衣服，然后扔给应默，疑惑地看着他：“这不是在这呢吗？” 明明就在床边的地板上，应默坐在沙发上，正对着床边的地板上，就是看不见。 应默却没有接的意思，任由他那件高端定制的衬衣掉在地上，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啪嗒一声响，似乎是纽扣撞在了地板上。 他紧锁眉头，眉眼间透着一丝嫌弃，问道：“你管这叫衣服？” 萧正青看了看床边的地板，虽然衣服是在床边的地板上，但没沾染任何灰尘，酒店把房间整理的一尘不染，就连昨晚但冷汗也早就干了，哪里不能穿？ 应默似乎知晓他不理解，又继续道：“昨晚我为什么没回家，住在这个地方？” 他四下打量着这间酒店房间，眼眸中闪过少许嫌憎。 萧正青也跟着应默的神情一同打量过这间房，就是一间普通的商务套房，外面客厅，屋里是一张大床，足够休息，就连衣柜和床头柜都一应俱起，似乎是为了有人在这里常住而准备的。 昨晚他好不容易找到这间还有房的酒店，结果到酒店前台，就被告知没双床房了，只剩下楼上闲置的商务套房。 考虑到应默的身份，萧正青特意选了商务套房，暗自发誓等应默醒了，就让他报销。 萧正青还是第一次住商务套房，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来商务套房只有一张床…… 他只能把应默扔在床上，自己一个人睡沙发，省得被应默踹下床。 “这就是这家店的商务套房？环境也太差了吧，没有冰箱，也没有保险柜，”应默说着，径自走向卫生间，只是探头进去瞥了一眼，就缩回头来，一脸鄙夷，“这也没有浴缸啊……” 听着他百般挑剔，萧正青顿时欲哭无泪。 他花了钱，最后还要被应默反复埋怨。 他赤身果体，踩在木质地板上的脚也没有穿鞋，似乎有些冷，脚也是惨白的，脚背上的青蓝色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第54章 “我不穿有酒味，有汗味的衣服，把你衣服给我。”应默重新从卫生间走回沙发上，双腿交叠，睥睨似的看向他，话及此处，又抿抿唇角，发出啧的一声，“算了，阿德去哪了，给阿德打电话，让阿德给我送套衣服过来。” 萧正青：“……” 幸亏应默没叫他把衣服脱下来，大概率考虑到自己和他的尺码不符，也介意他身上的汗臭味，不然他也穿不上应默的衣服，只能选择大白天裸奔…… 昨晚正值深夜就出了车祸，交警来的也晚，估计阿德今天也要跑到交警队和前车司机调节，也没空给他送衣服。 “你凑合穿穿？反正一会我们打车回去，半个小时就到家了，到时候你再换？”萧正青和他商量道。 应默斜瞥他一眼，便哼笑一声：“我有个好主意，要不你出去帮我买一件呢？” 萧正青看看自己褶皱的西服，不由也觉得不太舒适。 昨晚他不知不觉穿着西服就睡着了，也没觉得浑身受到束缚，彼时听见应默这么说，才觉得浑身不适。 萧正青顿时应了下来，便准备出门去，准备也给自己买一套新衣服。 他从国家队出走时没带几件衣服，更何况平日在国家队里，除了穿厨师服泡在料理台上，就没有什么需要穿常服的时候。 萧正青迈着步子，准备出门，刚拉开大门便听到应默倏忽间叫住他。 回头看应默，应默正靠在沙发上，慵懒地瞥他一眼，“哎，我不穿地摊货，最差也要范某哲的衣服。” 萧正青愣了一下，他的钱包有些薄，到底能不能支付起应默这次花销。 应默意识到了这件事，指了指自己地上的西裤。 “我的西裤有口袋有钱包，找一张黑色带金色地图的卡，拿去买东西。” 应默描述这张卡的时候，仿佛在说什么游戏卡，让人听着不太真切。 “哦，好。” 萧正青从门口快速退了回去，生怕门外有人，正巧能看到屋里的景象，再以为他们在做什么奇怪的举动。 他从西装口袋里确实摸到了一个钱包，那个钱包就是自己上次在旁边翻找时看到的一个不起眼的钱包。 看起来不起眼，但应该价值不菲。 萧正青没敢小瞧这个钱包，就从皮夹内找到了应默说的那张黑色的卡。 刚瞥见一眼，便浑身虎躯一震。 那是一张招某银行出的一张黑卡，上面是不起眼的银行logo，和平常的卡无异，上面却和应默所说的一样，上面有一个金色的地图，还画满了美元符号。 和平常的银行卡一样，上面还有一行卡号，可尾号与常人不同，从第七位数起就是一串8，上面还印着凸起字样的应默名字的拼音缩写。 翻过卡片，卡片后方不起眼的位置印着四个小字。 那是一行一般很难见到字样。 ——私人银行。 面前这张卡，大概就是电视剧所说的黑卡。 “啧，你在干什么呢，赶紧去啊？到时候我感冒了，你替我打针吗？” 应默一阵不满的话语，才把萧正青从黑卡这件事中拽出来。 就应默这个瘦弱的体格，很难说不会稍微晾着点，就发烧感冒…… 思及此处，萧正青把被子小心翼翼地抱到沙发上，隐约间却摸到了被子里也有些潮湿，不由微微一怔。 瞥了一眼沙发上自己的被子，萧正青微微抿唇，怕应默嫌弃，只能说道：“我得等等再去。” 萧正青突然顿住脚步，没和应默多说话，就走到茶几前，拿起茶几上的电话，看着前台留在桌角的电话，打了过去。 “能麻烦你们再送一床被子上来吗？” 听到电话那头甜美的女声应下后，萧正青才挂断电话。 他的目光落向半敞开的窗户，隐隐能感觉到一阵微风吹进屋来，可应默浑身什么都没穿，正坐在风口。 萧正青朝应默努努嘴，试探性地问道：“我一会叫客房换床新被子来，你先回床上待一会？坐在这里容易着风。” 应默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进了卧房。 见他进去，萧正青坐在沙发上，等着客房服务，等来了新被子，才出门去了商场。 刚出酒店房间，萧正青就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心里骂道。 你可真是我的活祖宗！太难伺候！ 第31章 报复花孔雀老板 窝在空无一人的酒店里，应默的被窝里有点冷，房间外少了萧正青也有些冷清，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他沉下心来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可大脑一片空白，对昨天的事毫无印象，只记得自己喝醉酒，抱着马桶吐，之后上车睡着了…… 之后呢？ 应默继续问自己，大脑里却空空如也。 脑仁有些钝痛，应默锤了锤额角，还有些难以忍受，不得已所回被窝里，准备酝酿着睡一觉，等萧正青回来再从被窝里出来。 换好的一床新被子有一股劣质洗衣粉的味道，熏得他睡不着，又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虽说萧正青不再追问自己发生了什么，应默却难以抑制内心的探索欲。 半晌，他光着脚走回客厅，在地板上捡起自己的西装外套，从内兜里掏出手机，才重回缩回被子里。 在通讯录里找到电话，就直接拨了出去。 阿德在交警队刚和肇事司机据理力争后，松懈一口气来，正准备签字，却没想到自家老板就打来了电话。 第55章 对面阿德的声音满是诧异，接通电话时愣了几秒，才喊了一声老板。 “昨晚我怎么了？”应默按着眉头，直接问道。 对面的阿德紧跟着又惊诧地“啊”了一声。 应默没好气地骂道：“啊什么啊，赶紧说！” “少爷，您是忘了昨晚回家，路上咱们出车祸的事了吗……”阿德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 此言一出，应默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几个片段。 明晃晃的车灯、车头蔓延而起的黑烟、突如其来的刹车、俯冲前向的作用力、车轮擦过柏油马路产生剧烈的一阵嘶鸣，和一阵熟悉的骂声…… 随后，他的脑海里铺天盖地都是零散的片段，像幻灯片一样，一幕接着一幕快速在他眼前闪过。 漆黑夜空下阴暗的光线、对向车道的大货车、小轿车里响着的低声吟唱的歌剧、主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的两个模糊的身影相视而笑。 后来是倏忽间闪过的刺目车灯，浓烟、刺耳的惊叫声、和淹没在喉咙里的呻吟。 愈演愈烈的火焰，滚滚浓烟，和痛苦的哀嚎遍野声，充斥在应默的耳畔，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嘶吼声…… 血，大片的血光，不知何时，他也躺在血泊里，浑身上下剧痛，躺在郁葱树林中，每呼吸一下，都是足以撕裂他身体的痛。 他想要动弹，身体却僵硬的如同一块石头，分毫未动，只能看见隐约可见的漆黑天空。 周围除了他，没有任何呼吸声，他隐约能看见主副驾驶上的两个身影，汩汩的鲜血从他们的身体中流出，留下一地温热。 是谁呢…… 他挣扎着想去看，却难以动弹，心肺却剧痛着，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 “……少爷，少爷？” 倏忽间，一把声音的声音唤醒他，他的意识从阴暗的回忆中抽出，面前出现了一颗硕大的头颅，整个身体跪在地板上，才足以和他平视。 那双头颅上的眼睛紧盯着他，能看出其中的忧虑。 “少爷，你没事吧？！” 应默动了动，发现自己从那无助的瞬间走了出来，重重地合上眼睛，才感受到脸颊上有些湿润。 他摸了一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 应默快速擦了擦，压抑着喉咙处的哭腔，清清嗓子，问道：“我的衣服呢？” 萧正青快速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间，他变魔术似的从地板上掏出四五个纸袋来，把里面的衣服掏出来，一一摆在应默眼前。 望见从袋子里掏出花花绿绿的衣服，其中还有一个拼色的衬衫，应默的一个头两个大，不禁扶额。 “这是你买的衣服？” “嗯，都是导购推荐的最新款。”萧正青没听懂他什么意思，直接应答着。 “滚吧，我换衣服。” 应默被这句嗯整得彻底无语了，只能摆摆手，让萧正青出去。 等萧正青退出去，应默坐在床边一一拆开，才看见这人到底什么品味。 那是一件范某哲的拼色衬衫，花花绿绿的，又是粉，又是绿，又是紫的，似乎是怕他不高兴，还特意带了一件范某哲经典款的t恤，裤子买的一条铆钉牛仔裤，颇有一种复古风的感觉，像极了七八十年代的潮流青年。 穿在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走秀的，应默一时间觉得自己似乎不太能穿出去…… 又怕再让萧正青去买，仍旧买不到称意的，只能把这身先穿上。 拉开房门，从卧室走出去时，应默甚至都不敢看自己，萧正青错过眼光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看得他的脸颊瞬间仿佛被点燃了，火烧火燎似的，不经意瞪了萧正青一眼。 萧正青目光没有半点偏移，定睛盯着眼前的应默看了好半晌。 应默身上的这身衣服是他在店里被导购搭配的，搭配在一起，穿在应默身上确实好看，衬得他没什么血色的脸都有了精神头。 反观应默的神色，眼光飘忽不定，半点不观察自己的衣服，鬼鬼祟祟的样子，倒像是从哪偷来的衣服，这番神情却让萧正青有些眼熟。 应默平日里似乎只穿黑白两色搭配好的西服或者休闲服，再不济还有两件深蓝色的西装，确实没什么其他颜色的衣服，此时穿了一件花花绿绿的，倒显得不太像应默的风格。 “你穿这身确实好看，下次多穿点带颜色的衣服，多好。”萧正青打量着他浑身上下的搭配，不由咂舌说道。 应默瞪了他一眼，“赶紧走！” 他快步走向玄关大门，换了双鞋，也不管衣服和鞋子搭不搭配，就一溜烟地想要走。 萧正青站在他身后，隐约能看见他脸颊上浮现的两坨红晕，看得他在心里憋笑。 刚准备出门，萧正青就回身看了一眼屋里的东西。 他有个习惯，总是怕丢东西，就特意回头多看两眼，瞧见仍旧被应默扔在地上的高定西服套装，不由一怔。 “地上的西装……” 应默换上衣服，眼睛都没抬，就直接说道：“扔了吧。” 那身衣服穿在应默身上，活脱脱就是个大明星和小助理即视感，这位大明星还嚣张跋扈，叫他把沾了汗又扔在地上的昂贵西服扔掉…… 萧正青想了想，心里不落忍，最终还是和应默一同前后脚出门，合上了大门，那套西装也没拿上。 没了司机，萧正青在路边打了辆车，司机师傅是个a市的出租车司机，惯是爱聊天的主儿。 第56章 刚一上车，应默就一如既往地合上眼。 司机师傅在后视镜里瞥见应默一上车，那身衣服灼了他的眼，紧跟着就发出一声“嚯”，连忙献殷勤似的问道。 “小伙子，穿的这么花花绿绿，你是不是哪个电视上的大明星啊？” 应默没有理会，旧合着眼睛装睡，鼻尖发出一声冷哧。 萧正青知晓应默内心估计满是嘲讽，不由乐弯了腰，又不敢笑太大声，怕被应默发现，只能正正神色，和司机师傅继续开玩笑。 刚一下车，应默就一股脑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昨晚应默折腾的太厉害，光是安抚就叫他体力不支，萧正青在沙发上坐下，刚松下一口气，就瞧见应默一股风似的从楼下晃了下来。 他的行为举止比之前多了几分自在，萧正青这才看到他不知何时把衣服彻底换了下来，换上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衬衣和牛仔裤，才从楼下下来。 那套范某哲的衣服穿在应默身上才不过半小时，就彻底被抛在了一边。 应默不为所动，从楼上下来，一溜烟地来到桌前，替自己倒了半杯水，喝了两口，就撂在了一边，拿起桌边的ipad，就开始翻看起英文杂志来。 应默的一系列行为举止，萧正青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见过。 这不就是穿上高定西装的自己吗…… 萧正青心底瞬间惊呼一声，才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那身高定西装，他从沙发上瞬间弹坐而起。 “干什么？” 坐在他身旁的应默皱皱眉，嫌弃地问道。 他似乎是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神色中还带着一丝惊恐。 “没事……”萧正青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穿着衣服上了楼梯，走了一半，才想起询问应默，“少爷，我们下午还出去吗？” “出去干吗？”应默掀起眼皮，淡淡地望了他一眼。 哦，这个意思就是不用出去了。 萧正青把心放回肚子里，紧接着又问：“那，这件高定西装要怎么洗……” 应默苍白的脸色上，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眼眸间闪过一丝愠怒。 “你能不能不问点废话？扔在自己卫生间的洗衣篮里，自然会有人帮你处理！” 思及此处，萧正青才想起自己在国家队这些年，确实有一个洗衣阿姨，负责给队员洗厨师服。 只是让别人碰自己的衣服，总显得有些矫情，萧正青不喜欢这么做，很多时候都是自己跑到自助洗衣房去洗。 可现在住在应默的房子里，这件高定西装，自己来处理反倒容易弄坏…… 一想起自己也要和应默一样接受别人的伺候，萧正青把西装放进洗衣篮里，就有点坐不住。 反观应默的表现，悠然自在。 果然还是少爷…… 萧正青在心里低声感慨。 宁静的下午，萧正青坐在阳台上，翻看着手里那本没看完的书。 应默从房间里出来，走向自己卧室的隔壁房间。 他抬眼瞥了一眼，那间房间是应默的书房，当时刘管家介绍的时候说过的。 一钻进去，应默就在里面待了一个下午。 应默坐在书桌前，对着一个本子沙沙地写下几行字，又在笔记本那页贴上几张照片，最终把本子合了起来。 本子边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屏幕上弹出一个微信信息。 刚被应默按灭，微信紧跟着又弹出来一条。 应默皱皱眉，最终按开微信聊天界面。 微信聊天界面上写着一个名为安夜的名字，聊天界面上空落落一片，上面只有两条信息，都是刚发的。 【我听说你昨天发病了。】 【真的不来找我聊聊吗？】 应默看在眼里，内心涌上一股烦闷，快速在对话框里打出一句：【不去，滚。】 还没几秒，安夜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应默先发制人，又一次删空了聊天记录，把安夜拉进黑名单，微信屏幕再也没有亮起，他烦闷的心情才跟着烟消云散。 他展开笔记本的第一页，在一连串短句中挑了两个，打上了一个小小的对勾，又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塞进抽屉里，才大摇大摆地走出书房。 第32章 近乡情怯 之后的几天，应默都是两点一线，要么在公司，要么就在家，反倒是萧正青很忙，自从上次和应默去了趟就会应酬，他就平白多了很多工作，从起初在公司内部拍摄改成出外景，和团队一同去几个网红餐厅进行探店宣传。 萧正青自诩不是帅哥，但在美食界也算是眉清目秀，转入新媒体行业还因此十分吃香，几条营销视频出去，短视频平台的账号粉丝一夜之间疯涨，已经逐渐逼近三十万，让萧正青受宠若惊。 这日，他正在附近一家网红咖啡厅筹备录制，阿萌又给他补了一遍底妆，摄影师则在一边对当下的机位进行捕捉。 刚补完妆，萧正青的眼前就出现了两个长相漂亮身材窈窕的女孩子，朝他轻轻招手。 “我们是你的粉丝，可以合个影吗？” 两个女孩子打断现场的拍摄进度，又朝一旁的阿萌和摄影师致歉。 阿萌和摄影师的神色中闪过一丝尴尬，看着这家咖啡厅主打的奶油草莓脏脏司康已经从柜台端上桌，老板在摄影机后站着，朝萧正青做表情，示意他先拒绝。 第57章 萧正青又看了看两个可怜的小姑娘朝她微微摆手，让两人稍微等等，拍完现场的视频，才擦着额角上的热汗，和两个粉丝合了影。 两个女孩笑嘻嘻地离开了，萧正青正松下一口气，就被羊驼撞了一下。 对，这个店里主打的除了几款甜品，还有一只亲人的羊驼。 萧正青怕被羊驼吐一口口水，就向后退了一步，谁知羊驼又向前跟了一步，还朝他的脸上蹭了蹭。 他连忙又后退一步，羊驼又跟进了一步，摇晃着脑袋就要亲人，见他又要跑，羊驼这下恼怒了，张开嘴就开始吐口水。 萧正青堪堪避过，不禁苦笑一声。 这只羊驼脾气也不太好，这点倒是像极了应默…… 好在老板把羊驼轰走，萧正青才免去被吐了一身口水，身上反而沾染了羊驼身上的羊骚味，好在拍摄已经结束了，他便打了辆车，回到应默居住的庄园。 刚一进庄园，庄园里就平日更为寂静几分，往日在庄园区域内乱晃的仆人不知去了哪里，就连平日里开高尔夫球车载人去洋楼的司机也不见踪迹。 萧正青有些讶异，第一次步行走进庄园，还是按照平日里的记忆力，走了半小时才找到居住的洋楼。 洋楼门前却围满了仆人，不少仆人纷纷往里面看，萧正青也跟着往里面看，视野可见的范围内没看到什么。 “麻烦问一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萧正青拍了拍其中一个排队的仆人的肩膀，那是一个姑娘，本来正朝里面张望着，被萧正青一拍，整个人打了个哆嗦，瑟缩着看过来。 她亮闪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随即瞧见萧正青时，换作讶异：“萧先生，您回来啦？” 萧正青才看出他拍肩膀的这个女孩正是应默的洋楼里，负责打扫卫生的，不由也跟着笑了一下。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他又询问一声。 女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垂下了眼帘。 “少爷在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召集大家都过来，正在结工资呢，估计是要被开除了……” 萧正青站在原地有些困惑，他早晨走的时候，应默和他一同出门的，那时的应默还西装革履的吩咐着手下的助理，准备和一个公司谈商务合作的事。 他刚一下班，公司就黄了？就需要这位小少爷缩减员工开源节流了？ 萧正青不由蹙紧眉头，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进去，才看见应默坐在沙发上，专注地听着一个富态的女人汇报工作。 说是汇报工作，不如说是在给应默念叨着给佣人结算的工资。 那人似乎是庄园里聘请的会计，正敲打着计算器，计算器在她手上按的噼啪作响，隐约还能看到她手指上涂得红艳艳的甲油。 “苏嘉茂，负责灌溉高尔夫球场a3位置，工作十七天，共结算工资五千九百二十七元，下一个。” 按过计算器，她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一边用尖锐的嗓音给应默汇报着情况，她朝身后排队的佣人招招手，下一个人如约而至。 萧正青有些愣怔，看了看身后大排长龙的佣人，又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看向应默。 应默似乎听得入神，手里正摩挲着一个玉石把件，是应老爷子上次来落在桌上的物件。 “少爷，我呢？”萧正青见他没反应，连忙问道。 应默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他身上，锁眉问道：“什么你呢？” “你不是要解聘很多佣人吗，我用排队吗……”萧正青低声询问着，喉咙里想要说的话，还未说出口。 他是经过应家老爷子允许才留下来的，也要和这群人一块排队接受解聘吗？ “你排队干什么？”应默的眉眼紧紧皱在一起，指了指楼下，“你先去收拾东西。” “啊？”萧正青一瞬间有些彷徨。 “啊什么啊？”应默有些气恼，飞起一脚。 他这一脚踹向一个物件，发出哗啦一声响，似乎是一个滚轮滑过木质地板的声音。 萧正青抬眼看去，才看见应默是踹了一脚沙发旁的行李箱。 可这行李箱却不是他的。 似乎是意识到他的困惑，应默扬起唇角，不由嗤笑一声，“你不是以为我要解雇你吧？” 不是吗？ 萧正青迷茫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你个猪脑子，你是不是忘了我答应你，要带你去治病的事了？”应默却哈哈大笑两声，随即又骂道，“下午david博士的助理给我打电话，说研究中心准备得差不多了，让我带你去米国治病，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无情，还不讲信用？” 萧正青愣了一下，这才摸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确实多了几个跨洋电话，但是由于他在工作，手机调成静音而错过了电话。 “还不赶紧上去收拾东西？！”应默低喝一声提示他，“你已经回来晚了，我们一个小时后就出发，把你羊骚味的衣服给我换掉，真恶心。” 言罢，他还捂住了嘴巴，眼圈殷红，似乎真的要吐了。 萧正青忙不迭地上楼，从二楼他的房间前，一楼大厅里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偌大个庄园，平日里寥寥几个人，这时看过来，才发现在应家工作的佣人有一个中型公司那么多人了，都在排队等应默结算工资。 半晌，萧正青换完衣服下楼，大厅里还在继续结算工资，与之前不一样的则是大厅里多了那位刘管家。 第58章 刘管家对着应默低声说着什么，应默的脸上却满是愁容。 瞧见他走下楼来，刘管家朝他鞠了一躬，才清清嗓子对他道。 “萧先生，少爷刚才说要带您去米国治病，我得说一句公道话，也是老爷想让我交代给您的话，老爷不希望少爷远行，少爷身体抱恙，需要多照顾，并不适宜远行，所以……” 所以后面还没说完，应默便低声喝止刘管家的话。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无用的窝囊废吗？”应默苍白的脸色被憋的涨红，伸手打翻了放在桌上的杯子，发出剧烈的一声响，“我今天非去不可了！我不需要随行医生，也不需要任何佣人和保镖，我自己可以！” “少爷……” “不用再继续说了！”应默粗喘着气息，那瘦弱的小身板被气的浑身哆嗦，恶狠狠地瞪着刘管家，“如果爷爷问起来，就说是我非去不可！” 说完，他收拢着行李箱，顾自和刘管家说道：“我准备出发了，麻烦刘爷爷把庄园里的佣人工资开出来吧。” 话音刚落，萧正青的手腕就被他强行拉住，想要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被应默拽住了大门。 围堵在门口的佣人们看到少爷的到来，四处散开，正好让出一块空地，让应默和萧正青快步离开。 刚出大门，应默就把手里的行李箱丢给萧正青，顾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萧正青叹息一声，把两个行李箱丢进后备箱，转身上了车。 应默的劳斯莱斯因为上次车祸还在维修，这次便坐上了一辆奥迪，这辆奥迪似乎就是平时保镖尾随开的那一辆，刚上车便觉得空间狭小，空气稀薄，连头顶的空间都小的可怜，险些撞到自己的头顶。 萧正青坐上车，身旁的应默合着眼帘，脸色却仍旧难看，看起来仍旧在生气。 “其实刘管家说的对，我可以自己去治病，你就留在家里。” “对个屁！”应默张嘴直接骂道，掀开眼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萧正青还是第一次听到应默说脏话，不由笑得合不拢。 应默骂脏话有一种刚学会骂人的小孩子的既视感，说出来又带着淡淡的害羞，脸颊泛着红晕。 对啊，他懂什么，他又不知道应默是怎么想的，应默也不会告诉他。 既然应默想好了，萧正青便没想继续再劝。 沉下心来，萧正青这才想起来问：“david不是德国的医生吗，他的研究中心为什么在米国？” “david专家前几天受聘于米国的一家医院了，”应默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是你生病吗？你怎么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关心，是我味觉失灵了是吧？” “哦……”萧正青拉长声音，如梦初醒。 他的内心隐隐浮现起一丝暖意，虽说应默嘴里没一句好听的话，但都是为他着想。 他确实最近没有关注david医生的动向，甚至把david医生的名片忘在哪里了，都不记得了，还幸亏应默记得，不然他已经错过了这次诊治的机会。 好在应默帮他考虑着，还和david医生保持着联系…… 应默看他心虚的样子，不由哼了一声，挥挥手，示意阿德可以出发去机场了。 “再不去机场，我们真的赶不及这班飞机了，真不知道是你治病还是我治病……” 应默吐槽的声音充斥在车内，萧正青摸了摸滚烫的耳垂，一时间陷入沉默。 等到车停在站台前，阿德率先下车，拿过后备箱里的行李箱，又忙前忙后的帮二人取票，把人送进候机室。 萧正青坐在机场里，拿到机票时，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近几年忙于研发创意菜，已经有三年没有回过家了…… 天空上留下一道飞机尾气划过的白色印记，又长又细，在湛蓝色的天空上异常显眼，似乎正将他带往回家的路。 第33章 我格格不入的老板 窗外的天气明媚，飞机稳妥地停在地面上，远处有飞机在滑行，快速掠过窗户的范畴，然后冲上蔚蓝的云霄。 萧正青靠坐在vip休息室的沙发上有些坐立不安，四下张望着周围的环境。 他还是第一次进入头等舱候机室，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只有应默自己靠坐在沙发上，扒拉着手机，专注地对着屏幕不知在做什么。 见他眼光四处瞥动，应默才轻轻掀开眼皮，瞪了他一眼。 “你在找什么？” 萧正青没敢说自己是第一次坐头等舱，兴致缺缺地把目光从候机室的装潢中收回来。 头等舱候机室里远比经济舱的候机口更为奢华，光是一眼掠过去，候机室内的装潢都是轻奢极简风，独立的座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门面极好的咖啡厅，不远处还有一处长方形餐台，活脱脱就是之前在应默带他的宴会厅里能够看到的类型，为头等舱乘客预备的果汁桶和一些甜点、小零食都一应俱全。 更重要的是免费自助形式，不像是经济舱的乘客，只能坐在免税店旁，自己买吃食。 萧正青瞄了一眼，便内心呐喊——这就是有钱人和普通人的区别。 反观应默，倒是眼睛都未曾抬起来看过周围的装潢一眼，一心只放在自己的手机上，觉得vip候机室里的东西一点都不稀奇。 应默拒绝他四处乱看，萧正青就收回自己的视野，也掏出手机来，看着自己的手机来看。 第59章 自从从法国进修回来，萧正青就回过一次家，是和妹妹萧诗施回去的，那年萧诗施和老萧吵架，夺门而去，毅然决然地考了自己热爱的绘画专业，再回家就需要他当挡箭牌，要不就不回去。 他也忙于研发新菜，没空回去，他们兄妹两人就都没回去。 这下突然要回到米国，萧正青左思右想，他也不是大禹，不需要三过家门而不入，怎样也是要回家一趟。 只不过点开微信界面，要给老萧发消息的时候便迟疑了下来。 他爸老萧有个毛病，如果他一说回家，老萧估计就觉得他在a市混的不好了，才要往家跑，一时间又要唉声叹气，说一大堆家长里短，让人听了耳朵要起茧子的话。 正迟疑着要不要发，就听见登机广播里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 “旅客朋友们，ua399次航班即将起飞，请您尽快前往登机口准备登机！” 他和应默来到机场来得太晚，在候机室没坐几分钟，就听见了这声广播。 萧正青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给他爸老萧发信息的界面上，这下子也没什么需要犹豫的了，他合上屏幕，和应默两人直奔登机口去。 找到座位没花几分钟，头等舱的座位都比经济舱要宽敞不少，甚至是独立座位，萧正青和应默两人并排而坐，只间隔了一堵矮墙。 飞机起飞时，滚轮快速滑过地面，腾空的一瞬间有些颠簸，萧正青攥着手机的手跟着一震，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猝不及防地闭上眼睛，仿佛自己置身于过山车上。 等到勉强睁开眼睛，萧正青才发现应默长着眼睛，四处张望着。 身旁的应默丝毫没有平日里坐汽车时紧合双眸的样子，他的视野静静落在缩略的a市，从他微微翘起的薄唇能看出目前他的心情大好，全无出门前那副臭脸的样子。 应默面容稚嫩，搭配眼前的这幅模样，像极了出门春游的小孩，就差晃悠着小短腿的样子里，与之不匹配的是应默有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正搭在头等舱沙发的护腿上，瘦弱的如同一根竹竿。 这一路飞行路程很远，下飞机时洛杉矶的天色已经是夜幕。 萧正青和应默两人刚走出出站口，就瞧见一个年轻的男人举着一个牌子，上面用几个中文写下的他们的名字，见到他和应默出站，年轻男人晃晃牌子，在接机的人群中十分夺目。 那个年轻男人是一个中国籍年轻男人，和萧正青一聊，才知道他是应默找来接机的向导，也是个中国来米国留学的大学生，勤工俭学才做导游。 听着导游一嘴流利的中文，萧正青走在后面，年轻男人和应默说话时笑容满面，似乎是背井离乡，好不容易遇到了亲人，他对应默有着数不完的殷切，伸手就接过应默手里的行李箱，一路有说有笑。 “怎么不走？”应默走出去两步，才发现萧正青落了队，不由扭头问道。 萧正青顿时惊醒，他不知何时愣在原地，这才想起来要跟上。 在停车场找到车，导游打开行李箱，把两人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萧正青这才和应默坐在后座上，压低声音说道：“带着我，就不用请导游，我在米国生活过。” 他话音刚落，应默这才想眼前的萧正青四处出国比赛，还在法国留过学，爸妈还在米国华人街开餐厅的，会些英文也很正常。 “嗯，请都请了。”应默只是低应了一声，不为所动。 年轻导游上了车，开着车一路下高架桥朝市区开去，嘴里却说个不停。 “你们来米国是来旅游的，还是来工作的？” 应默刚开车就合上眼睛，没想继续说话，导游吃了闭门羹，还不死心继续问道：“不过看你们两个人，应该也是第一次来洛杉矶吧？” 萧正青偏头看了一眼应默，见他没准备理会这位司机兼导游，他又觉得不好意思不理人家。 “算是来工作吧，我家里人都在华人街开餐馆的。” 对方一听，立刻来了兴趣：“你说真的呀？你们给的地址就要经过唐人街，洛杉矶的华人是最多的，光是洛杉矶就有三个唐人街，你家里人在哪个，如果路过的话，我们可以下去看看，顺便吃顿饭！” “就在日落大道那边。”萧正青低声说道。 “真的啊，真巧，我们一会就经过日落大道！要给你停车吗？” 男人惊呼一声，从后视镜上瞥着萧正青的神情。 听到家里的餐馆近在咫尺，萧正青的心脏砰砰乱跳，犹如揣了一只兔子，一来是担心自己突然回家会被询问妹妹萧诗施的近况如何，他不好回答，二来是怕他爸又念经。 他侧目看了一眼应默，企图在应默身上得到答案，可应默仍旧合着眼眸，夜空下的车没开灯，阴暗的光线让他看不真切应默的脸色如何，似乎他早已睡去。 萧正青叹了口气，自己作了主：“如果正巧经过的话，那就去一趟吧。” 听到年轻男人轻快的应答声，颇有一种a市总是跑出租的老司机一般的吆喝声，萧正青隐隐感觉自己似乎还没出a市。 不一会，车就一路行驶进日落大道，周围的环境明显和洛杉矶普遍的建筑群产生了巨大差异，富有中国气息的建筑群扑面而来，还有熟悉的中文为主，下面是一行英文标注，仿佛他仍旧置身于中国境内。 在附近的一处停车位上停下，萧正青正准备拍拍应默的肩膀，让他一块下车，应默就已经睁开了眼眸。 第60章 车停在一家餐厅的旁，餐厅偌大个led灯牌的灯光映照进车内。 应默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孤寂，他微微掀开的眸子里尽是迷茫。 “下车吧。”萧正青轻声说道。 有他这一句话，作为司机的导游也跟着下了车。 萧正青拉开车门时，才觉察到应默仍旧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怎么了？” 应默在阴暗的光线中垂下眼帘，脸颊在忽闪忽闪的光线下，脸颊一会红，一会惨白，显得没什么人气。 “我就不进去了，你去吧。” 萧正青愣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和导游走下车来，进了不远处的餐馆。 他站在自家餐馆门前，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隐约能看见应默独自一人坐在车里的身影，有些萧条孤寂。 车外的唐人街十分繁华，哪怕是夜幕一样灯红酒绿，熙来攘往的华人相互交谈着，阔步走在日落大道上，有说有笑，在远在中国的地方生活的仍旧平和。 只有应默独自一人待在车里，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萧正青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扭头进了自家的餐馆，在老旧的门板发出吱呀一声响，和门边的铃铛响动声中，走进餐馆。 不远处，那抹身影落在应默眼中，他不禁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亮起，刚对着他的脸解锁的一瞬间跳出一个三人合照。 那是在庄园里的一处玫瑰园中拍摄的。 身材高挑的中年男人站在最后面，身上西装革履，搂着年轻漂亮的妇人的腰肢，年轻妇人则是穿着一件紫色的礼服裙，显得满是雍容华贵，妇人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黑白颜色搭配的欧式贵族礼服的男孩。 男孩年纪不大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那个样子和应默的模样相差无几，只不过照片上的脸颊肉嘟嘟的，身材也比应默更要壮实些。 应默摩挲着手机上的照片，不由叹了口气，合上了手机锁屏，周围环境又一次陷入黑暗。 第34章 我一反常态的老板 夜晚的唐人街灯火通明，中式餐馆仍在营业，座无虚席。 萧正青进入自家餐馆时，里面喧闹不已，不少外国人在店里高谈阔论，把白嫩嫩的饺子塞进嘴里，还不忘蘸醋、咬大蒜。 他父亲老萧自从与奖项失之交臂，便郁郁不得志，思来想去，夫妇两人便预备在唐人街开一家餐馆，老萧决心放弃研究几十年的法餐，重新投入中餐的怀抱，于是在日落大道开设了一家中餐馆，将中餐和法餐的摆盘精髓融会贯通，连国内最出名的饺子、煎饼、炸酱面都做成了小份，迎合起了米国的受众，在日落大道上大受欢迎。 萧正青的目光正在店里游离着，店里多了两个勤工俭学的中国小孩，都是生面孔，没能将他认出来，反而要问他吃点什么。 那个应默雇来的小导游反而找个桌台坐下来，拉着一个小孩开始点餐。 点餐后还不忘拉着萧正青的肩膀，让他在自己身旁坐下，亲切地赞扬道：“真没想到这家店居然是叔叔阿姨开的？我在网上看过评价，这家店在唐人街很火诶，没来过唐人街的老外都听过这家餐厅，据说中国菜做的很正宗，啧啧啧，今天真是血赚，能体验一把回家的感觉，我一定要多点点儿东西尝尝！” 听着他的赞扬，萧正青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家里盘下这家餐馆从一开始的无人光顾，如今已经做到了成为当地美食推荐的据地之一。 他没回来的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正青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老两口的身影，视野望向厨房。 中餐馆的后厨和国内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帘之隔，前面是餐厅，一帘之隔则是烟火缭绕的后厨，从里面窜出熟悉的家常菜味道。 有人影在半截门帘前晃动，撩开门帘的是一只苍老嶙峋的手，正端着一盘麻婆豆腐，上面的红色辣椒在黄色豆腐上点缀着，红艳艳的十分醒目，和他视野相撞时微微一愣。 老萧眼里飘过错愕，还有浅淡的欣喜。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两年没回来，萧正青眼前的父亲老萧比以往更为消瘦，似乎是被这家餐馆熬的。 这一声呼喊，厨房里紧随着又响起一个女声。 “谁回来了？” 撩开帘子，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瞧见萧正青时也有些惊喜，“阿青，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用粉色的围裙擦净满是油污的手，将萧正青抱了个满怀，眼圈微红，泪眼婆娑。 萧正青被突然抱住，身体一僵，不由有点不适应。 在外漂泊许久，对于男人来说，许久未曾体会过被赖的感觉，这个温暖的拥抱来自母亲，让萧正青心脏为之一震。 “别愣着了，你先去把菜给人家上了。” 她指挥着老萧，老萧大梦初醒，才想起自己手上还端着一盘菜，哎哎应了两声，从重逢的情深中抽离。 他爸老萧也没想到儿子会千里迢迢回来，把菜上给顾客，又匆匆回来，揽过萧正青的肩膀，继而又拍了拍：“怎么忽然回来了？” “和老板回来的。” 萧正青草草应付着，没想把回来治病的事说太多。 “你已经找到新工作了？”老萧眼睛里亮闪闪的，“之前你和我说你有办法继续在a市赚钱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可以，你比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现在在哪家酒店？” 第61章 说到这里，萧正青只是在富商家做私厨的事，令他难以启齿。 “老板，买单！” 偌大个餐厅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一个金发碧眼，酷似小李子的帅哥站起身来，朝前台走来。 “来啦！”老萧应了一声。 拉着他进了前台服务区，老萧倚在柜台上和他交谈，一边给顾客结账，操作行云流水。 突然出现结账的顾客也没打断老萧的想法，递给顾客小票后，老萧偏头继续问。 “你还没说现在在哪个酒店呢？不好的话我联系几个老朋友照顾你一下，换个酒店工作。” “一个小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不用帮我。” 说到小地方，萧正青想起应默一望无垠的大庄园，讷讷地说。 要是应默在这里，估计免不了一阵白眼。 “行吧，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见，都比我强。”老萧轻叹一口气，也不再继续说了。 萧正青离家多年，习惯自己处理手上的所有事务和烂摊子，大多时间报喜不报忧，只会给家里定期打钱，补贴家用，除了之前突然上新闻丢失比赛资格，否则他总是不爱说的。 厨房出餐口探出母亲的一只手，把餐盘递到台上，又问道。 “诗施没和你一块回来吗？” “没有，”萧正青不敢多说，只能敷衍道，“她最近有点忙，我不知道我回来了。” 母亲轻飘飘的应了一声，就去忙活手里的工作了。 店里的顾客繁多，夫妇二人半天没能闲下来，幸亏有两个小孩帮衬，才能勉强和他交流一阵。 应默雇来的小导游一上来就点了一份炸酱面，提出的条件也十分苛刻，一看就是对炸酱面很有讲究的北方人。 从一开始的面条要焯水，连细微的面里要放什么配菜都要问的一清二楚，还特意提出要用大碗来拌面，每一道工序都十分讲究，被店里的小孩一一应下，报告给厨房。 母亲一边擦手从后厨出来，一边指了指角落里对炸酱面颇有讲究的和他道：“那个是你的朋友？” 萧正青循着方向看去，瞧见坐在桌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小导游。 “那是我老板雇的司机，也是在当地留学的。”他低声解释道。 “你老板也来了？！”母亲怔在原地，立刻擦着手上的油渍，焦急地问，“那他怎么不进来，让你们都进来了？” 萧正青摇摇头，一字一句地告知给母亲，“他没说要进来。” 而且他有严重厌食症，远离食物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会走进餐馆呢？ “胡闹，这是你老板，哪有让人家一个人留在车里的，人家是为了让咱们一家三口团圆的，就是客气客气，你真当回事了，走，去跟我把你老板请进来！” 母亲严词厉色地呵斥着他，颇有一种在餐馆里驯服手下的意思，她指了指门外，“在哪呢？带我去。” 他母亲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向来热情好客，因为这份情感，也在当地结识了不少朋友。 萧正青叹息一声，拿母亲没辙，又想起应默那副对什么都万分嫌弃的样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一边降服不了母亲，一方面又无法劝服应默。 他被母亲生拉硬拽着重新回到车前，敲敲车窗，吵醒了在后座上正合着眼眸浅眠的应默。 应默本来一脸嫌弃地瞪他一眼，仿佛欠他几百万一般，直到瞥见他身侧站着的女士，神色顿时闪过一丝错愕，直接拉开车门。 “您就是阿青的老板呀？这么小年纪就这么有能力，哎哟，真是看不出来，阿青这孩子心眼实，听说您不进来，他就真的不往餐厅里请，外面昼夜温差大，晚上比较冷，您去屋子里坐坐？” 萧正青的母亲立刻笑眯眯地拉过应默的手心，关切地把人往餐厅里请。 听到这番话时，萧正青心中忐忑，平日里应默被人反复游说，就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脾气暴躁的张嘴就要骂人，要是碰上他母亲，应该是火药味十足。 可萧正青心中忐忑的画面没有出现，应默只是垂下眼帘，被母亲扯动的脚步顿了顿，神色略显迟钝，低声说道：“我就不进去了，阿姨你们多叙叙旧吧，萧正青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不用不用，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不用聊，不如您多和我说说国内的事呢，你们年轻人大多都懂上网，我们老家伙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听过国内的事了。” 母亲又拉着他说了一句，将人往餐厅里请。 “不用了妈，他不喜欢油烟味……”萧正青在一旁尝试给应默解围，刚开口就被应默的声音打断。 应默抿抿惨淡的薄唇，突然开口应了一声：“那好吧。” 他这一句话让母亲伸手拍上他的后脑勺，低声骂道。 “关你什么事？” 然后给应默带路，两个人走在前面一同进入餐厅。 萧正青走在两人身后，心中顿感茫然。 往日里的应默连接触油烟味和饭菜味都会捂着嘴巴冲向卫生间大吐特吐，连食物都不沾一口，今天却十分异常，会跟着自己决心进入餐厅，而且他妈早就在厨房里工作半天，身上还有浓重的油烟味，甚至他还能闻到淡淡的葱姜蒜味。 嗅觉敏感的应默平时不接触这些，应该会比他更敏感一些，今天却仿佛嗅不到味道般，和母亲只身进入餐厅。 第62章 萧正青跟在应默身后，和他前后脚推开餐馆的门。 刚一开门，餐厅外携带进一阵风，正巧让中式饭菜的烟火味以及菜香扑面而来，萧正青下意识侧目望向应默。 应默的脸色在风吹向门外时，紧跟着一阵青白，那张本就苍白失血的脸色皱成一团，走进餐馆后，紧抿着惨淡的唇，看起来十分用力，似乎正在隐忍。 “……你没事吧？” 萧正青走在他身后，轻声细语地问道。 应默将门把手交到他手上，快步离开大门，听到他的疑问，小幅度的摇着头，似乎用力过猛，就会叫他立刻吐出来。 萧正青的手指和应默的手指偶然接触，应默手心里满是湿冷的汗渍，在铁质的门把手上滑过，都能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反观他摇头的那张脸，应默虽然嘴上说着没事，那张脸却不像没事的样子，青白的脸色仿佛不经意间就要晕过去，让人忧心忡忡。 母亲带领着他们在距离柜台最近的一处桌旁坐下，这张桌子一直都是给店里的员工吃饭用的，有时也用来放些杂物，今天则用来款待贵宾。 款待他的老板应默。 “快坐快坐！别客气！”母亲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让应默坐过来，“真是没想到，我们阿青的老板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能当老板，我这个餐馆就是一个小地方，平时卖点中国菜，外国人最喜欢的就是麻婆豆腐、烤鸭，您喜欢吃什么啊，我让后厨做点，现在这个时间段也该吃晚饭了，您平时那么照顾我家阿青，也没别的可以请您的，我们家都是适合外国人的创意菜，请您尝尝！” 母亲说的津津有味，萧正青坐在应默身边，却浑身冷汗，不停张望着应默的脸色，眼看着他的脸色从青白到透明，眼瞧着已经快到忍到尽头。 萧正青凑到他耳畔，低声询问：“那边有卫生间，你需要去吗？” 第35章 我和老板共同的秘密 “我……” 应默强忍下胸口翻涌的呕吐欲望，胸口起伏不定，耳畔骤然响起萧正青的话。 周围难闻的饭菜味夹杂在一起，难闻之至，令应默忍不住胃里翻搅成一团。 他的眸间满是水雾，萧正青就坐在他身边，分明近在咫尺，样貌却有些模糊，那张脸上是大片大片的色斑，看不见他的脸色如何，但是隐隐约约能听见他语调中的忧心。 “如果你想去卫生间的话，我陪你去，不用管我妈。”萧正青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耳畔，轻飘飘的，如同一阵微风，只不过他温热的呼吸靠近他，是牵连而起的热风。 萧正青仿佛恶魔，在深渊中发出哀嚎，吸引着他的欲望。 应默强撑的隐忍瞬间土崩瓦解，渐渐从他的体内抽离，他的身体不经意地颤抖着，唇角瑟瑟抖动着，虚弱地启唇，将眼前的一切尽数托付给萧正青。 他嘴里的一声“好”，让他全身的冷汗倒斗似的倾巢而出。 应默的身体里不知何时被灌输了一种名为“对萧正青的信任”的东西，不知道从何而来。 只是在这一刻，他将脊背尽数交由萧正青，强打起的精神化为乌有，他勉力站起身来，身上软绵绵的，险些重新栽回椅子上。 “妈，我和他去趟卫生间。” 一只温热的手透过单薄的布料，不着痕迹地托住他的后腰，足以让应默重新蓄力，站稳身体。 听到母亲应了一声，萧正青便带着应默跌跌撞撞走进卫生间。 萧家餐馆内的卫生间是男女通用的，在角落里塞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卫生间，用一扇门阻挡给卫生间和大厅的接壤。 这扇门刚被萧正青推开，应默跟着他迈进卫生间，眼前悄然发生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身体就如同倒栽葱一般摇摇欲坠，倒向地面。 应默体内的气力空了，他被萧正青单手捞起，靠在墙壁上，试图让他稳住身形。 眼前翻滚的金星令应默行动迟缓，身体又一次朝地面跌去。 可下一秒，喉咙里的异样窜上大脑，应默的身体凭空出现一股怪异的力量，俯身捂着嘴巴。 应默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脸色却憋得涨红，在隐忍的边缘徘徊。 萧正青立刻思维紧绷而起，揽过应默的身影，便进入一个单独的隔间。 瘦削的身影扑在马桶上，因为剧烈呕吐，应默无神的眼眸染上一层血红，眼尾也裹挟着淡淡的粉。 他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异响，胸口大幅度起伏，断断续续的喘息声犹如一只奄奄一息的野兽，在寻求帮助。 应默扑在马桶上的身躯下意识抖动着，仿佛快速的筛糠。 萧正青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应默有这样的场景，他还是吓了一跳。 应默的脸色如同鬼魅一般惨白，加上那同时在颤抖的四肢和身躯，犹如癫痫病人发病的前兆，令人遍体生寒，不觉间脊背发凉。 萧正青担心应默头晕，一个身形不稳，栽在独立卫生间的地板或者马桶上，磕到太阳穴，后果不堪设想，只能跟在应默身边。 狭小的独立卫生间里，塞着他和应默两个身影，着实有些拥挤，隐隐能感觉到应默身上的战栗，带动着他一同颤抖，晃得头晕。 应默下意识压抑着呕吐声，细碎的呕吐声被吞咽下一半，伏在马桶上抖了抖，便没了声响。 “没事吧？！” 第63章 萧正青没听到动静，连忙凑到应默身旁，把人扶起来。 他本以为应默一头栽在马桶上晕了，扶起来的瞬间撞见应默迷蒙的眼眸，浑身一滞。 应默那双眼里满是水雾，因为身体的颤抖，泪珠在小幅度波动下一跃而出，顺着他的眼眶滑落，涨红的脸被突如其来的泪滴点缀，看得萧正青的心脏紧缩。 一种心痛之感顺着脊背蔓延，呼吸紧跟着滞留了几秒。 应默惨白的脸色近乎透明，加上那瘦弱的骨骼没有壮实的肌肉作包裹，虚弱的弱柳扶风，只需一阵风就能让眼前这人烟消云散，这种破碎感不由让萧正青胆战心惊。 “要不，赶紧回酒店吧……”萧正青的声线有些颤，低声问他。 应默没有回答，微微摇头，意识还算清醒。 他又把头伸向马桶，喉结梗起，低声道：“你，出去等我……” 应默的声音弱的听不清，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气音。 萧正青想说不好，又想起应默一直不喜欢以虚弱的一面来面对他，他只能退出门去，站在独立卫生间的门外等他。 如果应默出来，虚弱的要倒下，他还能扶上一把。 萧正青站在卫生间外，隐约能听见隔间里传来压抑的呕吐声，几分钟后，隔间的大门被拉开，应默扶着门，身形有些不稳地左摇右摆。 想要扶他，萧正青的手便被应默无情地拍开，手背上落上一个红手印。 应默扶着墙壁，自顾自走向盥洗池前，他一手撑住晃动的身体，另一只手接着龙头里流出的凉水，在苍白失血的脸颊上狠狠拍了两下，那张毫无人色的脸才换上健康的红润。 他站在水池旁，脑袋似乎有些晕眩，晃了晃脑袋。 萧正青站在镜子后的不远处，目光所及恰好能瞧见应默那张看似健康的脸，那张脸上勾起一丝淡淡的笑。 他越看越觉得这抹笑意十分别扭，出现在应默的脸颊上属实有些僵硬，渐渐的，他竟觉察出那抹笑意中有些奇怪，似乎像是苦笑。 “好了，我们回去陪阿姨吃饭吧。” 应默沙哑又虚弱的嗓音在卫生间里响起。 萧正青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瞬间睁大眼睛，目光投向应默的视野，又确定了一遍。 他在应默眼中看出了一丝确信。 萧正青却不敢相信，三观几乎被震碎。 应默刚才说什么，他说要陪我妈吃饭？ 眼前的应默到底是不是应默，不会在什么时候被人调包了吧？ 他这丝震惊落入应默的眼中，应默白了他一眼，用沙哑的嗓音骂道：“赶紧的，走不走？！” 萧正青惊醒，立刻应了两声，和应默走出卫生间。 他小心翼翼地把应默扶到座椅上，萧正青的母亲一贯热情，早就招呼了他爸老萧到厨房里炒菜去了。 “我让阿青的爸爸老萧去炒几个拿手好菜，阿青的爸爸当年也是法式主厨来的，还有些手艺，希望尚且宝刀未老，别被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年轻人拍倒在沙滩上……” 萧正青的母亲勾起唇角轻笑两声，一边和应默说着。 应默安稳的坐在椅子上，低声附和着，渐渐的脑子有些迟钝起来，应和都变得难以为继。 一阵晕眩朝他骤然袭来，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应默心口跳动的心脏似乎都十分迟缓、僵持，胸口沉甸甸的，呼吸也开始费力。 不过两秒，应默便对这种感觉异常熟悉。 是过度呕吐后的突发性低血糖。 他颤抖着唇瓣，正想说些什么，他无力的手指就被迫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强迫，握住一个热源，他仿佛一个提线木偶，看不清眼前人是谁，就被人把什么东西灌进嘴里。 温热，甜腻，还有水流。 应默如同置身沙漠，找到了梦寐许久的沙漠绿洲，甜滋滋的水冲过他的喉咙，闯进干涸的胃腹，滋润那贫瘠的，名叫胃腹的“土地”。 不消片刻，眼前花白的场景变得清晰起来，两双关切的眼光中满是忧心忡忡，投射进他的眼中。 应默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便瞧见一双是萧正青的，另一双则属于萧正青的母亲。 她的眼中满是愁容，默默叹息一声，老人脑子里应有的絮叨不自觉地吐露而出：“年轻人啊，别总是光想着赚钱，也要顾念自己的身体情况，这瘦骨嶙峋的，一看就不怎么吃东西，身上也没个几两肉，谁看了不心疼啊……” 这些话徒然砸在应默的心口上，泛起阵阵涟漪。 应默皱皱鼻子，眼眶有些细微的水雾氤氲而生，准备滚出他的眼眶。 他抬起手掌，然后拂住额头，手掌从眼眶前拂过，湿热的温度被他遮遮掩掩地擦去，朝萧正青的母亲勾起浅淡的笑来。 “阿姨不用这么客气，拰叫我小默就好，我比萧正青还要小上几岁。”应默淡然开口，和萧正青的母亲寒暄着。 他的目光瞥向一旁的萧正青，他正摆弄着手里的透明杯子，那透明杯子里还有半杯淡黄色的水。 萧正青见他投来目光，将手里的半杯水推向他的眼前，低声道。 “刚才给你的喂的蜂蜜水。” 之后的动作，应该是让他继续喝下剩下半杯。 应默回顾片刻，那甜滋滋的，浓稠的如同糖浆一般的东西还在他的嘴巴里，因为蜂蜜水的出现，他的胃部反酸，嘴里还有一股奇怪的酸味，不太舒服。 第64章 “不喝了。”应默按住萧正青攥住水杯的手，往回推了推。 萧正青不解地看着他，微微拧起眉头，随后端着杯子进了后厨，拿着一个透明空杯子走了出来，给他眼前的杯子蓄了一杯凉白开。 “小默这么大，应该还没有交女朋友吧？”萧正青的母亲眉眼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向应默，“不像我家阿青，马上大龄剩男了，还没想找个女朋友回来。” 说及此处，尾音还带着萧正青母亲的一声轻哼。 “我还没有女朋友。”应默被萧正青的母亲说得脸色通红，那张脸上第一次有了像正常人的样子。 萧正青却无暇顾及，立刻清清嗓子，低声阻止母亲继续往下说。 “妈，别乱说！” “我没乱说，你也到了该结婚谈恋爱的年纪，在学校也不着急，别人谈恋爱学习，你没这门心思，现在出了学校，也该到了谈恋爱的年纪，我和你爸联系几个朋友帮你物色了几个女孩子，有空你去见见。”萧正青的母亲瞪他一眼，又柔和的瞧了应默一眼，“看看小默，人家这个年纪，就不用找对象。” 对对对…… 萧正青只觉得有些无厘头，头脑嗡嗡乱响，想要推辞，却又无法明确告诉自己母亲，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 不是今天，更不是现在这个场合。 萧正青只能草率应下，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应默，没想到应默与他的眸光对视，那双眼睛明确写满不理解。 萧正青担心应默忽然将他们上床的事抖落出来，对视几眼后，他便快速挪开视野，内心乱做一团麻。 应默握了握玻璃杯，许久不发一言。 良久，直到萧正青的父亲老萧从后厨端上一道道菜肴…… 第36章 拯救老板计划 老萧一下厨便做了几个拿手好菜，只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家常菜。 掠过一眼，餐桌上摆放了家常红烧肉、芥味虾球、山药蒸肉沫、还有春卷。 这几道菜摆上桌，萧正青作为职业习惯就扫了一眼，这些菜都不在自家菜单上。 餐馆曾经换过几次菜单，特意选了老萧的拿手菜，加上对菜肴的研发，换成了外国人最喜欢的菜和创意菜的结合，为了进军中餐米其林。 可这些拿手的招牌，倒是一道也没在老萧送上的菜品里，倒是让他不禁引发遐想。 虽然都是国内的家常菜，但摆盘却很讲究，能达到国内米其林中餐的级别，也不算多失礼。 芥味虾球只是寥寥几块，虾球炸的表面焦黄，远观便觉得酥脆可口，表面包裹着柠檬汁和柠檬皮屑、酱料，还有零碎的欧芹碎片，仿佛给这座金黄色的小山加了些绿油油的绿植。 远看之下，还没吃便觉得口水在嘴巴里泛滥成灾，酸、甜、辣的口感一个个在嘴巴预先做出准备。 烤熟的圣女果红艳艳的，点缀着面前的一座“黄金山脉”，“山脉”上还搭放着一根绿菊叶，给这道菜增添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另一道山药蒸肉沫在小盘子里，山药摆放一圈，肉末也被规则的撒在中间，绿色的小葱叶撒放在玉白色的山药上，山药和肉沫浸染上棕红色的汤汁，一看就十分有滋味。 桌上的红烧肉也只有几块，红烧肉块沾满了棕红色的甜味料汁，鼻腔里还能嗅到独属于红烧肉和酱料结合之下窜出的阵阵香味，糖醋味的酱料窜入鼻腔，一下子就得以辨别出来，棕黄色的酱料被平均的涂抹在白色盘子的下方，正好给这道红烧肉做的摆盘，红烧肉堆成小山，山顶上有一株用胡萝卜雕成的展翅凤凰，作为盘饰，夺目又鲜艳。 这几道菜衬得那道春卷过于朴素，格格不入，春卷皮金黄酥脆，香味扑鼻，边缘的位置因为炸过，比表面的颜色要稍深一些，反倒显得有棱有角。 春卷被随便摆了盘，上面还挤了一些番茄蕃茄酱，两根苦菊叶搭放在上面，和另外三道菜比稍为逊色。 萧正青扫过这些菜肴，望向应默的方向。 他还记得应默讨厌食物的味道，一闻到便要冲进卫生间的，自己平时里连贪图方便做个意面，端着意面到餐桌上吃，都会遭受到应默的白眼，意思是让自己离他远一点。 应默每次冲到卫生间去呕吐都很吓人，撕心裂肺的不说，宽大的衣服随着他的呕吐摇摆不定，空荡荡的仿佛那消瘦的身躯又瘦了几分，那张脸庞苍白又清瘦，在卫生间昏暗的灯光里便如同鬼魅，看着相当恐怖，还有那双灵动的眼睛，满是水雾，周围却胀出红血丝，看样子异常骇人。 这一眼望去，萧正青便不自觉心头一滞。 眼前的应默确实不太好受，那本就蜡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光彩，这时却有些发青，纤细透白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搭在苍白的唇色上，吃力的喘息着，似乎正努力压抑着胃里的翻搅。 他这幅模样没有被萧正青的父母关注到，老萧把菜一一摆在桌子上，就在萧母身边落座，启唇开始张罗道。 “我就是随便下厨做做，都是家常菜，没有鲍鱼龙虾什么的，我和你妈也吃过了，就陪着你俩聊会天，一块少吃点，我就没做那么多，随便发挥一下我的手艺，这么多年我没做过米其林外国菜了，开了店只有这些摆盘手艺还能用得上，尝尝吧！” 已经在桌上落座，桌上的菜也上齐了，应默和萧正青想要走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坐在那里，攥起筷子准备夹菜。 第65章 萧正青不知道应默还能忍受多久，心里惴惴不安，恐怕应默一个不小心吐出来。 应默淡色的唇瓣勉力勾起一个笑容来，说了句好，就抬起筷子要夹面前的红烧肉。 不知是因为胃里翻搅得厉害，还是因为应默吐过之后身体虚脱，攥着筷子的手刚伸出去就跟着细微的发抖。 萧正青连忙帮他夹起面前的这块红烧肉，放在应默的盘子里。 “爸妈，我们在飞机上吃多了，现在也吃不了多少。” “谁会在飞机上吃那么多啊，一个工厂做的便当也吃那么多！”萧母白了萧正青一眼，然后和颜悦色地给应默夹了一筷子山药，“没关系，小默，你就随便吃两口，能吃多少吃多少，你每个菜都尝尝，你叔叔别的不会，做菜很厉害，不管是中餐还是西餐，都做的不错呐！” 应默跟着轻轻颔首，慢条斯理地将盘子的菜夹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只不过两个步骤，萧正青一直盯着应默看，从他把菜肴塞进嘴里，心口便开始打鼓，乱糟糟的心跳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沉下去，想直接带着应默离开餐厅。 可理智总是比思维快一步，他太久没回家了，理智和感性两个小人在他的头脑里吵架，一时间不分伯仲。 他定睛盯着应默看，分毫不敢把目光移开。 应默吃饭很慢，不知是因为难以下咽，还是真的吃饭很慢，让萧正青都难以推测。 直到餐桌上发出啧的一声，是从他母亲的口中发出的。 “小默长的是好看，但吃个饭你也盯着看个不停，你想干什么？” 萧正青哑口无言：“……” 应默淡然的眸光里一闪而过的一丝笑意，被萧正青瞬间捕捉到了。 他掩着毫无血色的唇瓣，露出一个笑容来，“阿姨就别开我俩的玩笑了。” 萧母被哄的哈哈大笑，又给应默夹了两口菜，端着下巴看着应默一一吃下去，还笑着问道：“小默也太瘦了吧，你平时吃饭很挑剔，阿青不是给你做主厨吗，你不爱吃的就都告诉他，不用嫌麻烦，很多东西你都不吃吧？如果不喜欢吃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就不给你夹了。” 应默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萧正青却看得清楚，他手里攥着一块纸巾，时不时擦拭着嘴唇，实则应该是在压抑在胃里的食物，回应别人的话都要迟钝几分，每次回答他母亲的提问，都要粗喘着调整气息后，才能勉强应对，说的话也尽量快而简短。 他平日里挺起的脊背有些细微的佝偻，比往日缺少了一些精神气，一看就能看出是在硬撑。 “尝尝这个，”萧父正对着应默对面，是距离应默最远的位置，他夹起自己面前盘子里的春卷，递进应默的盘子里，开口解释道，“虽然这个看起来像春卷，但这可不是春卷，这道菜叫脆皮蟹柳，里面是蟹柳，来尝尝！” 萧父等着应默吃下蟹柳，神情中满含期待，似乎在等应默一个评价。 “好吃，”应默脖颈处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粗喘了两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怪不得这家店能有这么多外国顾客光顾。”” 萧父被逗得捧腹大笑，笑嘻嘻地和萧母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后厨，继续忙活饭菜去了。 “还是你们年轻人会说话，这是你爸新研发的菜单，还在施行的过程中，没和你们说就提前拿小默当上试验品了，着真是失礼。”萧母轻笑两声，和两人解释道。 萧正青这才明白为什么老萧要给他们做一些菜单里没有的菜肴。 “没关系，真的很好吃。” 应默微微摇头，品尝过餐桌上所有的菜品，放下了筷子，安抚着萧母的情绪。 “啊！这么好看啊！”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萧正青回过身去，那个小导游不知何时站在应默身后，惊奇地看着摆在桌上的摆盘，不禁拍案叫绝。 那个小导游的嗓音有些尖锐，离得又近，在餐厅里稍显刺耳。 应默脸色奇差无比，没空和小导游开玩笑，只是略微皱皱眉头。 萧正青推了推他，让他赶紧离开，小导游才一溜烟的进入卫生间。 “妈，我和老板还有事，过几天有空了我再过来。” 瞧见应默脸色开始发青，放在桌底下的手攥得浮现起青筋，萧正青才从椅子上站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她。 萧母大梦初醒：“啊，对，先忙你们年轻人的事吧，你们来米国就是为了办事的，差点忘了！” 随后，萧母把人送进车里，小导游紧跟着坐上车，发动汽车，一溜烟驶去。 路边站着的母亲在后视镜里没了身影，萧正青的内心空落落的。 瞧见应默脸色铁青，捂着嘴佝偻下身体，瘦弱的身体几乎蜷缩成一团，呼吸声沉重不堪。 萧正青才如梦初醒，连忙喊了一声：“先停车！” 第37章 我的老板掉马了 小导游紧急一脚刹车，自己的头险些撞上车前方的玻璃上，还没回过神来，就瞧见一个快速下车，冲进路边树旁的身影。 应默冲下车的速度之快，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正想跟上去看看情况，就被萧正青在身后的一只手按住肩膀，身后传来的沉声说道：“别去。” “他这样……真的正常吗？”他的肩膀抖了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萧正青。 第66章 萧正青十分镇静，视野都没往路边的那个应默的身影张望，他眼底淡淡的神情，不像是焦急，反而像是一种无奈。 “这事和你没关系，你装作不知情就好。”萧正青默默说着。 他和导游同时坐在车里，佯装在交谈，尴尬的对话了一阵，也没等到应默上来。 萧正青疑惑地把目光移到路边去，寻找着应默的身影。 这一看不要紧，应默没再继续吐了，身影笔直地站着，却微微摇晃着，仅是倚靠着一旁粗壮的树干才得以稳住身形，因为是夜幕，周围的光线昏暗，很难看出他的脸色，可萧正青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影在小幅度的颤抖。 萧正青紧锁着眉头，内心瞬间萌生而上一丝不安，连忙拉开车门，朝应默跑去。 小导游也跟着他一同快步下了车，两人慌忙间走过去。 萧正青来到应默身旁，伸手扶了他一把，握住应默的手腕的一瞬间都能觉察到他的身体上的颤栗，手心却是热乎的，但似乎手掌分泌的汗水过多，又湿又黏，令人十分不适。 他来不及嫌弃应默，试探性地追问。 “你，没事吧？” 光线阴暗，萧正青只能隐约看出他的眼光涣散，浑身透着虚弱的错觉。 但他知道，对于应默来说，这不是错觉。 应默对他的话尚有反应，眼球随着他说话时在眼眶里转了转，幅度很小，嘴唇也跟着小幅度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说什么？声音大一点。”萧正青上下打量着应默的身形，又问了一遍。 一辆汽车从远处驶来，一束淡黄色的光束快速闪过，萧正青瞧见他苍白的唇瓣上，下唇隐隐有些奇怪的粉红，心下腹诽着，却听见在他身后站立着的小导游发出一声尖叫。 那道声音刺耳又急切，声线里还隐隐发颤，几乎连不成句。 “他，他吐血了……” 萧正青循着小导游的目光看去，那导游正指着应默的手心，那只手正是被萧正青拉住的那只。 似乎因为急着追问应默的情况，萧正青没空去关心自己的手心，彼时，又有车的光线一晃而过。 他抬起手心来瞧了一眼，立时汗毛倒竖而起，冷汗从萧正青的脊背窜至全身。 应默汉白玉般的手掌心里全是鲜血不说，沾染过萧正青的掌心，也满是鲜血淋漓。 他掌心里鲜红的血液还顺着掌纹向外滑落，一滴滴的滴落在地板上。 导游在他身后看见的情形便是这样。 萧正青猛地一抬眸，借着车流瞬间亮起的光线，才看清应默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他唇角边的粉红。 哪里是什么粉红，分明就是鲜血，那道鲜血应该是被应默擦过，没剩什么痕迹了。 可随着应默小幅度颤抖的身形，那缕鲜血又从他的嘴里缓慢渗出，映在应默苍白的脸色上，犹如雪天的腊梅，十分夺目。 鲜红一点点的滑落在他有棱角的下颌，沾染洁白如雪的衬衣，红色在那片白上快速蔓延，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萧正青被眼前一幕惊在原地，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眼前只有应默一个身影。 他的脑海里一阵尖锐的耳鸣，直至蓦然没了声音，周围的环境一瞬间安静下来。 只是有一阵忽远忽近的说话声，似乎正在拨打急救电话，空洞悠远，似乎是导游，又仿佛隔了很远。 喉结随着应默的呼吸快速滚动着，渗出的鲜血似乎抽离他全部的体力，奔涌着朝他的体外扩散。 眼前应默的如断线风筝一般，快速从萧正青的视野中滑落。 萧正青这才回过神来，托住应默跌倒在地上的身影。 接触到应默身体的一瞬间，萧正青浑身打了个冷战。 他怀里的人冷的如同一块冰，说像长期冻在太平间的死尸的温度也不过分，只是应默的身体还在轻微颤抖着，呼吸声沉重而费力。 应默白皙的脸颊被他无意间染上了一个红手印，大量的血红色抓人眼球，令他脑海中的记忆不断回溯，也没找到任何解决方案。 萧正青在人世间活了三十年，顺风顺水的，没见过有谁大量出血，更没学过什么紧急措施，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唯一一次大量出血还是同期的一个同学在法国学习雕花装饰时，不小心削掉了一根手指头，血迹滴在白色瓷砖上，看起来唬人，被救护车拉走，第二天还能见识医学奇迹，缝好包扎，最终恢复如初。 不像应默，彼时正枕在他的腿上，鲜血如注，从他身体里大肆涌出，如同不要钱一般…… 万一应默要是失血过多这么办？ 要是应默没勉强自己吃饭就好了，要是当初他拦着爸妈不给应默做饭就好了…… 无数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冲撞，令他自乱阵脚。 “救护车来了！”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萧正青无形之中飘忽不定的思考。 救护车急促的声音响起，停在了他们的眼前，从救护车的后门井然有序下来了几个穿白大褂，戴白色口罩的医护人员，又从后面抬出一张担架床，把他怀里的应默抬了上去。 “只有一个人能跟我们走，说明一下患者的情况。”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医生指挥着现场，并对萧正青他们说道。 想起他和应默早已远离a市，只有他和应默两个人相互靠，萧正青立刻跟着医护上了救护车。 第67章 救护车合上后门，医护有条不紊地观察着应默的情况，那个年轻女医生用听诊器听着应默的心脏，没多久，摘下听诊器问道。 “患者什么情况？” “患有严重厌食症，平时不吃东西，大概是因为今天贸然吃东西导致的，其他的……” 萧正青想继续说下去，思前想后也不知道应默什么情况，只能给刘管家打过一个跨洋电话，把电话交给医护人员进行沟通。 电话那头的刘管家似乎和老爷子在一起，听到亲孙子进医院的消息，对面还传来一阵急切的声音，敲着手里的木质拐杖，发出剧烈的响动，扬言要订米国的机票。 “少爷有胃溃疡史，长期服用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有苯二氮卓类药物、抗肾上腺素药物史。”刘管家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和医生交代着应默的病情。 随后，医生把手机交还给他，开始给应默进行静脉注射，都是一些透明液体。 电话那头还未挂断，刘管家的声音有些浅淡的生硬和愤怒，出口责备道。 “萧先生，您和少爷今天在米国落地，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老爷那边我很难解释” 萧正青小声道了声歉，“今天的事稍后我会跟您一个合理的解释，请您安抚好老爷，少爷我会照顾好，天色不晚了，让老爷放心早些休息，我会处理好，不必担心。”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应家老爷子骂人的声音，电话却没有交给应家老爷子。 刘管家冷哼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好在医生在现场，萧正青脊背上的冷汗总算落了下来。 “初步怀疑患者是胃部溃疡点出血，推了葡萄糖、氨基酸、维生素，通知琼斯医生接诊，可能需要内镜确认出血点，患者有ptsd史，服用过抗焦虑药物，抗肾上腺素药物。”年轻医生一丝不乱的给手底下的医生安排工作，通知院方接收病人。 萧正青坐在一旁，帮不上忙，目光落在应默身上，隐隐能瞧见他涣散的眼睛眨了眨，淡白色的嘴唇轻轻翕动着，似乎有话要说。 应默似乎对自己身体里汩汩流出的鲜血不甚在意，只是一门心思地颤动着嘴角，发出低沉细碎的声音。 他凑过去，隐隐能闻见来自应默身上的铁锈味。 “应默，你说什么？” 应默没有回答，嘴唇仍在缓慢张合着。 他勉强辨清那嘶哑的声线，心情骤然变得沉重不堪，犹如压住千斤巨石，被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那唇齿轻轻颤动着，每个字吐的并不清晰，但是得以分辨。 应默意识朦胧，看神色都能看出其中的恍惚不定，他下意识吐出来的话，甚至未经思考。 可一字一句撞击在了萧正青心上，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先是惶恐不安，而后又镇静下来，心中蓦然一紧，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想要探究的欲望令他迫切不安，内心纠结，又备受挣扎。 而那躺在医疗担架上的应默，只是薄唇轻启，连同着汩汩滚出的血色，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来，唇角还不经意扯出淡淡的笑意。 “我是终于要死了吗……” 萧正青无法了解眼前的一切，内心复杂，张望着窗外昏暗的光线，脑子里除了应默奇怪的话，刘管家责备他的话也一遍遍重复着。 不知怎的，他的记忆下意识就被扯到应默的病情上。 他摸出手机，哆嗦着输下四个字母，ptsd。 中文是什么，表述太长，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这四个字在他的脑子里回放。 搜索出的结果是一些医学相关的知识。 萧正青是做厨师的，医学相关对他而言就是天书，看不进去，更难以辨清，只是在字里行间挑出了几个关键词。 创伤再体验、警觉性高、超过三分之一的患者终生不愈、滥用成瘾物质、攻击性行为、自伤或自杀行为…… “是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如童年期创伤、家庭暴力、战争等，其中重大创伤性事件是ptsd发病的基本条件，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萧正青打量过百度上的一行字，不经意将这行字念了出来。 他的记忆里无数个场景开始回放。 刘管家奇怪的对话和行为、应老爷子关怀备至的态度、应默戴着手表遮盖住的手腕伤痕、他说的绝不自杀…… 每一件事似乎都被串联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从最开始的满头雾水，到现在的拨开云雾，从头到尾，解释起来其实只需要四个英文字母。 第38章 咸鱼翻身的机会到了 萧正青愣在原地，不知何时被一个声音叫醒，才发现自己早就和应默下了救护车，人已经被拉进抢救室里，一众医生风似的冲了进去。 只有他站在门口，面对着门口的红色牌子，抢救中三个字，煞为亮眼。 “先生，先生！” “麻烦您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顺便交一下费用。” 一个蓝眼睛的女护士一遍遍叫着他，见他回过神来才继续说道。 “好。” 萧正青应答一声，脑子里如同浆糊一般，他锤了锤额角，抬起手来才发现自己身上、手心里沾满了应默身体里的血迹，已经干涸了，只是看起来十分唬人。 第68章 他出发前新穿的白色外套，也被鲜血染红，现在如同刚杀过人，满身血渍，甚为吓人。 萧正青没空换衣服，只能勉强穿着身上这件衣服朝收费处去了。 缴费回来，应默已经从抢救室被送入病房，躺在满是白色的房间里，身躯和脸色与盖着的白色被子融为一体。 给应默治疗的主治医生从门外走进来，端庄又淡定，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急躁，推了推眼眶上的金框眼镜。 “病人这次幸亏送来的及时，好在血库充沛，据您所说，病人应该是有严重厌食症史的，这种患者一般都会伴有胃病，有胃溃疡史不足为奇，这次是因为溃疡点导致胃出血，已经处理好了，虽然厌食症这个病症状建议家属和病患相互配合，帮助病患排除心理障碍，劝导病人进食，但一定要注意情况，循序渐进，不要冒进，不然没两天还是会回医院报道的。” 萧正青一想起到餐厅那天，他分明劝阻着，不希望母亲去邀请应默进来吃饭，但在应默那边，他一向认为应默总是做有把握的事，不会难为自己。 谁知道这次…… 如果他能劝得动的话。 萧正青内心低语，实则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主治医生也满意的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又退了回来，问道：“我听说，患者曾经有过ptsd病史，还在心理介入和治疗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砸在萧正青的脑袋上，令他措手不及。 不说萧正青完全没听过什么ptsd是什么病症，应默和身边的人也从来没告诉过他这件事。 他微微摇头，答道：“不清楚。” 金丝框眼镜的医生看起来斯文，听到他说出这番话后发出啧的一声，表达不满。 “什么都不知道也能做朋友？他的严重厌食症和心理疾病有脱不开的关系，如果有必要的话需要尽快治疗，很多病人患病后没有治疗，或者家属没有放在心上，患者会有极度自毁倾向！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他掷地有声地说着，然后情绪好转一些，缓缓道，“不过看他能恢复成现在这个阶段，之前的心理医生也下了不少功夫，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联系帮他院方提供心理治疗，我还有其他病人，先走了。” 医生走开后，砰地关上大门。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他和应默两个人，应默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似乎还在昏迷。 和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萧正青坐在病床旁，脑袋里乱糟糟的，先是昨晚突发吐血，应默的身体情况突然展现在他眼前，然后是一群人一个接一个的责备他，好像他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可应默身为一个独立的且已经成年的人，应该对自己的做法不责任。 至少，至少应默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剩下的则是他的。 脑子里虽然这么想着，萧正青却无法越过这道坎。 在他心里，虽说应默的身份是他老板，但也只是个性格古怪的小孩，性格暴躁，不会为人处事，行为举止都十分幼稚。 21岁的年纪，对于一般人来说本应该刚从学校毕业，初出社会的阶段满，性格上有待打磨，但对于应默而言，他与其他人的成长路线恰恰相反，刚出社会便是名利场，只需要接管家族生意，养尊处优，多奇怪的性格和处事方式都无所谓，不需要别人的迎合与赞同。 萧正青本以为他古怪的性格，是像一些坏孩子一样，是被父母溺爱形成的。 可真相揭露出来，让萧正青大吃一惊，久久不能回神。 为什么应默那么厌恶食物的人，会在那晚突然莅临餐厅，一反常态，吃掉了桌上全部食物？ 这件事萧正青始终无法自圆其说。 经过一夜折腾，萧正青有些累了，想要靠在椅子上小憩片刻，又想起应默还在打吊针，也不敢走神。 他站在病房窗口，朝下张望，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家医院的住院部似乎为了患者心情舒畅，面对着洛杉矶的都市，透过窗户正好能瞧见远处的好莱坞和半山腰上的只有一角的格里菲斯天文台。 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应默，那人仍旧在沉睡，萧正青准备出去走走，买点食物回来，顺便补充一下能量。 住院部的楼下是一座小园林，不少穿着蓝白格病号服的病人在周围散步。 萧正青小心避过路过的病患，只身走出医院的大门，在四周寻觅食物。 一想到食物，萧正青脑子里就全是在应默怀里不停吐血的画面，令人触目惊心。 萧正青的胃里空无一物，一夜过去，分明饥肠辘辘，站在快餐店前却忽然没了胃口。 他突然想起和应家老爷子谈话时所说的内容。 距离萧正青和应家老爷子约定好的日子，还有一个月有余。 对于应家来说，应默是否克服厌食症十分重要，为此，应家换了一个又一个厨师，所以茶几下面的置物架上摆了一沓合同。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如果应默在他帮助下仍旧没有克服厌食症，他也会被应家开除。 而现在，应默确实吃饭了，但也同样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萧正青随便点了一份快餐，乱草吃上几口，就给导游打电话，让他来医院一趟，帮忙照料应默。 电话那头的导游愣了一下：“我不就是个司机兼翻译吗，还要去看病床？那你要干什么？” 第69章 听到对方诉苦的声音，萧正青苦笑一声。 “我？我得去医院询问医生，看看老板什么时候好起来，我要做饭。” 一想到还远在a市的妹妹，可能还需要他提供金钱上的帮助，这份工作就对他而言尤为重要。 他还不想被应家开除。 只有在应默身边才能让他有空治病，又能比其他工作的工资更多，只是老板难伺候…… 萧正青想到这里，不由嗤笑一声。 从前他在心里百般埋怨，如今却要靠应默。 他走回医院，和主治医生重新打探了应默的病情和后续安排，甚至还多加询问了一些厌食症上面的注意事项，在笔记本上记了几页纸，才打了辆车，回到定好的酒店。 萧正青刚进入房间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应默定的是一家洛杉矶的酒店公寓，采光良好，自带厨房，还是一个套间，卧室里有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应该是给他独自一个人居住的。 他们昨晚按道理应该办理入住手续的，没想到突发意外事件，前台就在刚才把房卡全部交给了他。 所以应默的房间看来也是如此，就在他隔壁。 萧正青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打开了那个笔记本，对着医嘱一一对照。 “病人还在恢复阶段，严重胃出血暂时不能进食，术后十二小时后，可以吃点流质半流质的食物。” 主治医生的遗嘱在萧正青的脑子里回放。 算算时间快差不多了，萧正青就下楼买了一些食物，放在厨房，开始准备食物。 既然应默已经开始进食，他就要趁热打铁。 萧正青想要这里，在自己脑袋里的资料库里搜索了一阵，搜索一片空白，最终选择了做中餐。 这些年来，他独自一人在国外留学，一心研习西餐料理，法餐和甜点最为擅长，只在上学期间自己做过几顿中餐，毕业后就来到国家队参加比赛，在基地里基本上有厨师，或者就吃些训练用的剩菜。 对于中餐反而有些生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但蔬菜瘦肉粥对他而言仍旧十分简单。 瘦肉切成薄片，担心应默不吃葱花，他没有放葱，在瘦肉里撒入盐、鱼露、食用油、淀粉搅拌均匀，放置腌制，隐隐还能闻到鲜肉和料汁腌制时散发出的淡淡香味。 于是他开始准备米，把在超市买的大米和电饭煲处理好，在电饭煲里倒入高出大米一厘米左右的清水，遮上锅盖，开始蒸饭。 在此期间，萧正青将菜心洗好，沥干，叶梗分别切碎备用。 煲好米饭后，将电饭煲的米饭打散，舀出一碗米来，在炒锅中倒入适量开水，到大火煮沸，才倒入米饭。 米饭发胀后变得绵软，米汤变为白花花的乳白色，专属于大米粥的气味在空气中挥发，他将腌制过的瘦肉倒入锅中，继续大火煮五分钟，随后先倒入蔬菜梗，大火煮一会。 再倒入蔬菜叶子，煮20秒左右，倒入盐、胡椒粉、淋点亚麻籽油，搅拌均匀，一锅蔬菜瘦肉粥就出锅了。 稠浓的白粥热气腾腾，看起来又软又糯，发出一股香喷喷的气味，浓稠的粥体中又掺杂着一些零碎的绿色。 最后，萧正青没忘了滴上两滴香油，也是在超市里随手买的调料。 他估摸着应默自己也喝不下多少，便在保温桶里装了几个勺子，带上了小导游的份儿。 出发前，他没忘了换掉血淋淋的衣服，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进了医院。 萧正青还没走进病房，便听见小导游和应默交谈的声音，似乎交谈甚欢，在谈论a市和洛杉矶这座城市的不同之处。 “我第一次来这里，看他们都不会用手机支付呢，只能到处刷卡，能手机支付的店面很少！” “周围的城市发展都不均衡，别看洛杉矶发展这么好，其他城市连高楼大厦都不见得有！” “前两天其他城市还有抗议暴乱呢，你们记得别乱跑，哦，你现在在医院，也乱跑不了……” 交谈中，只能听见小导游絮絮叨叨的声音，撕扯着嗓子，声音仍旧刺耳。 偶尔只能听见应默哼笑一声，或者嗯的应答声。 萧正青推门走进病房，便瞧见应默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比医院的白墙还要白上几分，他早已从床上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瞧他时似乎还没什么精神头，但被小导游照顾的很好，临走时应默挂的药水也被换上了新的。 似乎被萧正青叫的太早，小导游那头亚麻色卷发长毛其中有几根未经打理，从头顶上翘起来，实在有些搞笑。 “你怎么才回来……” 小导游扁扁嘴，小声吐槽着，瞧见萧正青带着食物走来，眼光瞬间亮了几分，一改之前的态度，“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第39章 我对老板的愤怒 “蔬菜瘦肉粥。” 萧正青说着，展开应默的小桌板，把保温桶放在桌板上。 “谁让你把食物放到我面前的？”应默的眸光里闪过一丝阴戾，冷冷地瞪了一眼他。 “你昨天突发胃出血，”萧正青不为所动，拧开保温桶，病房里忽然就扩散出一股米香，解释道，“医生说已经到时间可以进食了。” “你还有这种本事呢！一定是得叔叔的真传了吧，我自从来米国之后就没怎么喝过粥了，有我的份吗？” 一旁的小导游那张脸比应默要冷硬几分，看起来十分硬汉，却在垂涎欲滴时，露出孩子般的感觉，追问萧正青。 第70章 萧正青应了一声，从带来的口袋里提出一个袋子，把里面装着的碗筷掏出来，给他盛了一碗。 “幸亏你帮我看住他，不然我没空回去做饭。” 小导游摇摇头，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他食指大动，直接将一碗粥快速灌进肚子里，连连夸赞：“我出国留学前在外婆身边长大，她总是爱做一些菜粥，果然换个地方换个人就不能做到一模一样的味道了，不过你这个也挺好喝的……我不会做饭，留学后就一直买当地的速冻食品度日。” 萧正青不想听他絮絮叨叨，从保温桶里给应默盛了一碗，还没递到应默手里，就收到了一记眼刀。 陷在病床上的应默分明没有多余的体力，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就连他扎着针头的手腕都软若无骨，无力地垂在被子上，他那张脸色却差到了极点，嘴唇发抖，隐隐要暴怒跳脚，无力的手腕紧攥成拳，鲜红的血液在他用力的瞬间顺着输液管倒流而上，将输液管染红。 “我说了，离我远点！” 他说话的嗓音底气不足，语言里透露着烦躁。 萧正青佯装听不见，拉着椅子在他身旁坐下，“你如果拿不住，我可以喂你。” 说着，他舀起一勺粥，连同碗一同凑近应默。 突然间，应默的胸口快速起伏着，脸色铁青，怒火被点燃，暴怒着打翻他手里的粥：“我说了，滚！” 粥还是滚烫的，被应默伸手打翻时尽数倒在萧正青的腿上，他的腿倏忽间就感觉到一丝剧烈的灼热感蔓延而起，迫使他发出倒吸一口凉气。 这件突发事件让一旁的小导游也吓了一跳，立刻放下碗窜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不想吃就等会吃嘛，不然……” 萧正青咬咬牙，强压下内心的不爽，朝他挥挥手，让他闭嘴：“没事，你先出去，叫个护士进来，他血液倒流了。” 小导游应了一声，才一溜烟溜之大吉。 病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住，剑拔弩张的氛围才瞬间涌起。 那一碗滚烫的粥杯泼在他的腿上，应默脸上没有任何愧疚的神情，甚至十分淡漠，白了他一眼，唇角勾起淡淡的一抹冷笑。 “萧正青，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老板？” “我知道你是老板，”萧正青擦干腿上湿漉漉的粥水，又给他倒了一碗，递到他眼前，“所以现在可以吃了吗？” 应默的眉头快速拧起，胸口起伏着，压抑着想要呕吐的欲望，伸手推开他手里的碗，半天才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我说了离我远点，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 见应默没有吃东西的意思，萧正青把碗重新收回来，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我一直想问你，雇我回来的意义是什么，是觉得我可怜吗？还是说你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大厨，最好是只做三个月，三个月以后就换成下一个，然后永久无止境的换下去，直到……” 直到你死。 后面的话萧正青没有说下去，死亡两个字太过于沉重，对他而言无法说出口，却对应默来说就是一个简单的解脱。 问出这句话之后，萧正青就后悔了，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内心一如既往的充斥着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应默把他雇到家里，又从来不吃他的饭。 他的工作名义上是给富家少爷当厨师，可从来都只是喂养一个垃圾桶。 可喂养垃圾桶，换谁不行，为什么非要是他。 “我想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可能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萧正青想到这里，不由内心沉重不已，苦笑一声道，“我从前觉得人生的意义就是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所以我学习西餐料理，继承我爸的愿望，研究新菜品、比赛、接受专栏采访，从来不出席任何无关的活动，直到有一天能站上中国西餐料理界的最高峰，但是没想到上天给我开了一场玩笑，无论我怎么和别人说，我没有失去全部味觉，可没人相信，他们都不敢一试，是啊，失败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连进入后厨都是一种奢侈，我以为你不是这么想的，愿意给我一份工作，让我在你手里的公司当美食博主，可其实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病房里只有他和应默两个人，萧正青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此时此刻就想把心里话一股脑的倒出来。 “你有病吧？！” 应默骂道，万分嫌弃地拧着眉头背过身去，只把瘦弱的脊背给萧正青。 见他不想理会自己，萧正青轻扯唇角，露出淡然一笑：“你那天晚上已经吃过东西了，虽然身体仍然在抵触食物，至少开始适应了，但是现在既然你不想吃就算了。” 应默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仍旧没什么反应，似乎真的睡着了。 萧正青把碗放在桌板上，把保温桶和碗里的蔬菜粥悉数倒进垃圾桶里。 退出病房时，他才冷声开口：“如果你想死，就不要牵累别人，大家都很忙，没人有空可以被你牵累，如果选择活下来，就不要把死挂在嘴上。” 他明显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身影脊背僵硬了一下，不过只是一闪而过，之后又是置若罔闻。 萧正青合上病房门，惊悉腿上火辣辣的痛，跌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沉吸了一口气。 他的心脏砰砰乱跳，手心里后知后觉漫上一阵冷汗，喉咙有些发紧。 应默暴跳如雷又自私的性格，实在令他怒火中烧，导致他不由自主就把所有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第71章 甚至不负责任地，直接说出一些会令应默大受刺激的话。 一点也不像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应该说出来的话。 这些愤怒甚至让他忘了应默是个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也许就会因为他的话选择一了百了。 “怎么样了？” 小导游把小护士从护士台带来，便瞧见在病房门口魂不守舍的萧正青，疑惑地问。 萧正青摇摇头，“让护士进去看看吧。” 小导游紧接着也要进去，被萧正青伸手拉住。 萧正青的脸上露出淡淡一丝苦笑，勉强拉住他的手有些颤抖，低声嘱咐：“你最近帮我多看着点他，我和你换班，不要让他自己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会出问题，我刚才……和他说的有点过分了。” 小导游呆滞几秒，随即点点头，便跟着小护士走进病房里。 洛杉矶医院里十分安静，时不时有病人和家属在低声交谈着，美式英语听起来十分拗口，萧正青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无尽的自责侵袭着他，又让惴惴不安，分明愤怒，又不敢贸然离开应默的病房。 …… 这几天过去，应默一切如常，配合着医生治疗，不接受进食，只是吊着葡萄糖和营养剂，似乎对他的恶语相向置若罔闻，也没有其他过激行为。 萧正青坐在病房外迟迟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去打扰应默，他和小导游轮流换班，也只是在夜里让他回去休息，自己在夜里时不时进去看看应默的情况，担心他有自杀倾向。 住了五天医院，几人便接到应默恢复的很好，可以出院的的消息。 这日，小导游因为学校有课，不能接应默出院，萧正青才走进应默的病房，为应默整理住院用的物品，一一收进收纳袋里。 应默则坐在床上，解开病号服的纽扣，套上一件干净整洁的新衣服，和满身血迹入院的那天一模一样的一件白色衬衣，袖口还带着玫瑰花纹的刺绣。 那面料丝滑，版型宽大，衬得人十分慵懒。 因为宽大，本就衬得应默瘦削，似乎因为这一番入院，更宽大了几分，衬衣内的身体空荡荡的。 “那天的事……” 这几天，萧正青因为脱口而出的事有些寝食难安，现下又好不容易得以面对应默，他一边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一边低声开口道歉。 应默系好最后一枚扣子，突然哼笑出声。 第40章 老板的“坦言” “萧正青，你以为你是谁，怪不得你师弟吴意会背叛你，你还挺圣母的，什么都爱插一手，我的事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正青一时无言，听到应默对他的评价，想要解释，却无法张口。 因为他前几天对应默似乎也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用一股脑的怒火去评价他。 应默轻轻坐在床沿，背对着他，萧正青看不清他的神态，却能听见他话语里的奚落与讥讽。 “我是你的老板，就算我们曾经上过床，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能成熟一点吗，或者说，你想要掌控我？” 他的身体又瘦又直，枯竹枝一般的手轻轻敲打着床单，未曾言语，便在空气中溢出一阵不耐烦。 “我没有，”萧正青轻轻喘息一声，压抑着内心的不爽，“我只是很需要这份工作。” 应默这幅尊荣便如同一个渣男。 想到自己孤家寡闻三十年，却栽一个半大的小毛孩子手里，萧正青便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应默突然扭过头吃，嗤笑一声，眼里却似笑非笑的，看不出一点波澜，什么话都没有说。 两人默契的把这页揭了过去。 萧正青浑身上下的不安感也在应默冷嘲热讽的话里褪去了几分，没有影响到应默的心理状况，无疑是最好的事，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应老爷子交代。 回到五星级酒店后，萧正青专门给刘管家发了信息，汇报平安。 应默从书包里掏出ipad来，用一根笔在划着什么。 他们走的着急，萧正青都没见到应默到底收拾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带上的ipad。 得知应默的身体原因，萧正青并不放心把应默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便坐在客厅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到了饭点才准备起身去做午饭。 萧正青斜睨了一眼应默那头，应默敞开房间门，正趴在床尾，用电容笔在上面敲敲点点。 “你要吃饭吗？”萧正青随口问道。 应默没从ipad屏幕上抬眼，便道：“不用管我。” 萧正青这点看见屏幕上画风很可爱，应默正在点击屏幕玩着一个收纳游戏，自从他开始做博主开始，他注册了一个短视频账号，时不时能够看到有其他博主在推荐这个可爱的收纳游戏，是时下短视频平台大火的游戏。 应默来美国也没什么工作，应该是纯属来度假玩的。 只是让他没想到应默会在玩这个游戏。 ipad上突然传来一阵猫咪的嘶叫，面前被他收纳好的游戏道具被一个毛茸茸的猫爪子直接打散，屏幕上弹出一个game over的界面。 应默突然拧起眉头，那双窝在被子里左右摇摆的脚也停下了，没了慵懒的感觉，他啧了一声，“真烦，不玩了！” 倏忽间，他愤怒的眼眸微微抬起，扫过他，问道。 “你怎么还不去做饭？” “医生说了，如果你不吃饭，对胃不好，现在胃里的溃疡点很多，下次如果再突然吃饭，还是会引发胃出血，很危险，医生的建议是让你一点点接受食物，况且你在我家也吃过了。” 第72章 萧正青本来不想继续劝他，可想起自己的职责就是给应默做饭，还和应老爷子的三月之约还有寥寥无几的一个月左右，怎么样也要试试。 应默眼眸里的怒意闪了闪，森冷的声音从他那张略显稚嫩的面容传来：“三十岁的人是步入中年阶段就会很贫吗，还是说你的嘴是租来的，着急还？” “我说过了，我是你的老板，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的职能就是听我的话。” 萧正青紧拧起眉头，又重复起隐藏了心里已久的问题，“你生病的时候我就问过你，你为什么要雇我做你的厨师？你还没回答我。” 应默倒吸一口凉气，高耸着的眉头被微微挑起，露出一丝疑惑来。 良久，他哼笑一声，从床上迅速坐起，拖长尾音调笑道：“是你想知道的啊……” 萧正青有些不明所以，迟钝地点点头。 应默便从坐起，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那眼光中似笑非笑，“你酒量好吗？” 萧正青有些茫然，迟缓地摇摇头。 “我讨厌酒精的味道，而且酒精会影响人的神经，导致思维迟缓，容易变笨，过量饮酒也会影响味觉。” 很多厨师都喜欢饮酒，尤其是西餐主厨，偏对外国的葡萄酒颇有了解，而且嗜酒如命。 萧正青向来不喜欢酒精味，只有高中成年时喝过一次，觉得难喝便再也没喝过。 “那就好办了。”应默哼了一声，似是应下了他的话，身影快速从他眼前掠过，趿拉着拖鞋朝门外走去，拉开大门，夺门而出。 徒留下萧正青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狐疑地望着那个瘦弱的背影。 应默那身影瘦弱不堪，打开房门时飘进一阵风，便让他身上的衣服甚至身影都跟着晃了晃，穿着拖鞋的脚跟看起来惨白无比，在光束的照射下似乎还透着光，瘦弱的不堪一握，稍不注意便会扭伤骨折。 既然他说了不用自己管，萧正青便沉下心来，自顾自钻进厨房开始备饭。 应默不吃，他倒是要吃的。 萧正青便下厨准备做点家常菜，收拾手里的菜到一半，便听见门外一阵开门声，然后门被撞上，脚步声传来。 他探出头去，便看到应默坐在茶几旁，朝他微微挑眉，他的目光在他和茶几上的东西游离。 萧正青瞥了一眼，便瞧见他茶几上放着的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放着一打德国啤酒，塑料袋上还映着便利店的名字。 也不知道应默是怎么买的，在洛杉矶却会买德国白啤。 “医生说了，你胃出血刚好，不能喝酒。”萧正青徐徐开口，转身又要回到厨房去。 应默在茶几上翘着腿，眼中噙满了似笑非笑的感情，叫住他：“不是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请你回来吗？把酒喝了，我就告诉你。” 萧正青不想理他，扭头又要回厨房。 “你确定你不想知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应默努努嘴，直指面前的啤酒，“和我喝酒，我告诉你答案，或者我们可以玩真心话大冒险。” 应默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听啤酒，德国菲尔德堡白啤的包装映着橙黄色，被应默握在手里，“哒”的一声轻响，就被应默伸手拉开拉环。 理智告诉萧正琴不应该陪他疯玩，但是欲望却在一步步增大。 萧正青有足够的理由要留在应默身边做大厨，却还是被这个疑问所牵绊，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又害怕应默给出一个伤人的答案。 既然决定留下来，这个问题对于他和应默而言，似乎就不太重要了。 而借这次喝酒的机会，他还可以和应默谈谈心，不至于让自己饱受折磨，傻乎乎地在应默身边做私人大厨，等着三个月限期一到就被辞退，这个机会也许能让他开解应默，知晓他的内心是怎么想的，便能有足够的机会留下来。 另一方面，有了他看着，应该也不至于让应默重新喝进医院。 怕啤酒溢出来，应默还没忘了伸出他苍白的指尖在易拉罐上敲了敲，清脆的两声响动将萧正青拉回现实。 应默灌下两口啤酒，见他叹息一声，坐到自己身边，边把喝剩下的一听递上前去。 “这就对了，听话才对。” 夸赞着萧正青的话，就犹如在夸赞一只顺毛犬。 萧正青白了他一眼，也跟着灌下两口酒精，精酿麦芽味在他的味蕾里冲撞着，白啤的酒精味更浓更重，甚至有股奇怪的酸味。 他味觉缺失，酒精味喝在嘴里倒没有平时那么难喝，但也不太好喝，味道很是古怪。 萧正青皱着眉喝下半听，才瞥见应默手里空空如也，没有再打开下一听，只是眯着眼睛审视着他。 “我想知道的事很多，所以我同意和你玩真心话大冒险，”萧正青吞下喉咙处的酒精，能感受到自己嘴里散发出的酒味，徐徐开口，“我现在想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为什么选择请我当私人厨师？” 他的言下之意很简单，只是想知道应默选择其他厨师当私人大厨时，是什么样的情绪，或者说，市面上这么多大厨，为什么会选择他这个国家队的。 还是说有什么渊源，所以应默才会选择折辱他？ 应默自顾自打开一听啤酒，轻扯嘴角一笑，“萧正青，你有点太自以为是了，我作为mcn机构的老板，每天要了解实事，找热点，才能找到群众的关注点，而你正好是我看到的其中一条新闻的主角，雇你回来，仅仅是因为你当时境遇差，而我刚好气走了之前的厨师，爷爷一气之下要我去找一个新厨师交差罢了。” 第73章 “而你，更好是那个我看的上眼的。” 应默的视线在他身上掠过，似乎是因为酒精上脸，他白皙的皮肤下泛着淡淡的粉红色，看起来红润又有光泽，让人很难看出眼前这人每天不吃不喝，只靠营养液生活。 萧正青听到他的回答，更为讶异，锁紧眉头继续问着。 “那你又为什么说要帮我治病……” “既然是真心话大冒险，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到我问了，”应默皱着嘴，打断他，复又眉眼间闪过一丝淡笑，“我一直没时间问你，和我上床舒服吗？” 萧正青本来没觉得酒精上头，此时这一瞬间，便觉得头重脚轻，脸颊滚烫，头晕目眩，分不清是受到酒精影响，还是应默的撩拨。 他浑身僵硬片刻，嗫嚅着，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那第一个夜晚，欲望率先占用了他理智的大脑，感性让他体验起其中的快感，没有抗拒的迎合，只有顺从和更深入的顺从。 现在想起来很难说不舒服。 应默似乎故意地撩拨，明知道他难以说出口，仍旧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萧正青脸颊发烫，许久也没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 “你的脸色已经回答我了，但是萧正青，你这个样子很像是一只猴子。” 许久，应默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仿佛对此很是满意，不由哈哈大笑。 萧正青涨红着脸，刻意清清嗓子转移话题，“你为什么帮我治病？” 应默的腿搭在茶几上，身体伸直，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徐徐开口。 “能是为什么？如果我能提出更优秀的条件，也不怕你不同意吧？” 萧正青心脏震颤，瞬间凉了半截。 应默也只是一个商人，所以对待他这个下属可以为所欲为，可以倒掉他的食物，选择忽略他对食物的用心。 他的出现，对于应默而言，只是一场和他爷爷的利益交换，和你情我愿的身。体交易。 第41章 老板幕后大不同 萧正青得到了答案，却没得想要的答案，反倒让他的内心十分憋屈。 坐在应默身边，便觉浑身上下都不安生，怎么也坐不住了。 应默见他喝完，又递上一听啤酒给他，萧正青接了过来，眼瞧着应默和他碰碰杯后，只是盯着他看，也不喝。 萧正青抿下两口酒水，对应默的行为不太满意。 可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应默刚从医院出来，要是再因为胃出血进一次医院，主治医生估计就要把他的皮扒掉了。 他便没有苛责什么，由着应默去了。 应默便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喝了一听又一听，拿到下一听啤酒的时候，萧正青才反应过来，似乎有点不对味。 应默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半天，枯竹枝的手指攥着那听易拉罐瓶，上面的酒渍都被风干了，可见多久没有喝过。 这打酒是从冷柜里拿出来的，冰凉的瓶身在适宜的温度下开始褪下一层水珠。 应默手里的酒瓶看起来轻飘飘的，没多少酒水，竹节似的手指却被瓶身冻得发青，泛着毫无血色的惨白，见萧正青不喝，他便时不时伸出空荡了一半的酒瓶与他的相碰。 应默却一口不沾瓶身，只是笑眯眯地盯着他看，让他不禁毛骨悚然。 “你为什么不喝了，是……”萧正青诧异地发问。 是身体不舒服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应默噎了回来。 应默细细的眉头挑起，露出淡淡的笑意，眼中含笑地望着他，倒是颇为乖巧：“不是你让我别喝酒的吗？但是医生也说了，我的心情好，身体才能好，那为了我的心情着想，我喜欢看别人喝酒。” 他说着，举杯又和萧正青的酒瓶相撞。 铝皮与铝皮相碰，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哒一声。 “我说过，我不喝酒的。”萧正青撂下酒瓶，放在桌上，起身就要走。 一旁的应默敲敲玻璃茶几，“你是在说我喝酒会喝傻吗？而且你现在也不是需要比赛的厨师了，网上不都说，喝酒不会影响味觉吗？大厨都爱喝两口的，你现在味觉失灵，和喝酒后有什么区别，也不能再坏了吧？” “更何况你更坏了，少爷我也有的是钱，可以能治好你。” 应默哼笑一声，漫无目的补充道，目光重新放在面前的那杯酒上。 应默惯是会插刀子的。 萧正青一向对自己的厨艺引以为豪，却被应默弄得全无自信。 他向来不爱提味觉失灵这档子事，别人提及还能敷衍过去，被应默反复提及，却只能能忍则忍。 这些话对于应默而言，似乎十分简单，不论是治病，还是别的什么。 应默连后路都给他找好了，似乎没有其他拒绝的理由。 “最后一听。” 萧正青适当地端起酒瓶，把最后半听喝了下去，才转身离开。 瞧着萧正青的身影扭头离开，应默脸上的唯一一些笑意也消失殆尽，变作烦躁。 酒店客厅的地板上满是易拉罐瓶，都是萧正青喝掉的，仔细数数也有四五瓶，将整打啤酒喝完了一半。 应默看见这堆酒水便来气，横飞起一脚，踢翻地上易拉罐瓶，他们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响，他把茶几上剩下的那打酒水，一同推进茶几边的垃圾桶里，巨响震颤着就酒店房间的地板。 第74章 他把手里的一听啤酒也扔进了垃圾桶里，那还剩一半的酒水从垃圾桶迸溅出来，满是泡沫的微白色液体撒了一地。 应默这才觉得气消了一些，一头钻进了卧室里酝酿睡意。 他本是为了报复萧正青的，没想到这个人死活不上套，只会平白惹他生气。 自从入院起，他的体力大不如前，一躺在床上便觉得困意袭来，萧正青在门外又不好睡，只能撩开窗帘，任由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洒在身上。 暖融融的温暖将他整个人浸在其中，浑身上下的阴暗面，一瞬间都被拉进光明，足以将他拉出黑暗。 应默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萧正青的声音。 那个乱七八糟又过分清冷的声音。 “如果你想死，就不要牵累别人，大家都很忙，没人有空可以被你牵累，如果选择活下来，就不要把死挂在嘴上。” “神经病。” 想到这里，应默没来由地又骂了他一句，把人从自己的脑海里剔出去。 可记忆却不归他管，推出去这份，那一份又重新挤进来。 他和萧正青的真心话大冒险里塞进了一个谎言——一个未被萧正青探究的谎言。 那是一个休闲的午后，和今天一样，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应默处理完公司合同，独自一人坐在洋楼上的阳台闭目养神，客厅里电视的声音被他调的很小，只为了随便听听当下的实事。 “少爷，您真的不吃饭吗？”一个新来的大厨从楼上探下身来，又一次询问着。 应默的肚子里饥肠辘辘，却没有半点胃口，一想到食物便觉得浑身搅成一团，骂了厨师几句，那人兴致缺缺地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偌大个洋楼又一次恢复平静，只能听见电视里小声的报道声。 今天的内容并不一样 往日这个时间点应该报一些资讯出来，这个电视台今天却不知为何，转播起了厨师比赛。 两个主持人严肃地报道着比赛实况。 “这个创新很大胆，之前闻所未闻，不过这场比赛参赛选手是用主办方事先准备好的主料，才完成多道菜品，这才是第一道，不急。” “是的，这个比赛的赛制很严格，需要选拔出单人赛冠军和团队赛冠军，赛程近五小时，就是比创意菜的，把最完美的作品呈现给挑剔的评委，这道绿青鳕在他手上还是能呈现不一样的感觉，而且很考验摆盘的技巧，上面摆着的白色东西是什么，很好看，让人隔着屏幕都想尝一口。” 耳畔那两个主持人一男一女，说着的内容，应默合着眼睛都能感受到胃里在翻搅。 他实在忍不住了，立刻睁开眼睛，准备换一个电视台。 蓦地一抬眼才看见自己不知道何时按错了台，正停在美食节目上，也怪不得电视里总是在说美食。 应默皱皱眉，压下内心的不爽，准备快速换台，找个别的节目。 电视屏幕却一瞬间停在美食频道的赛事转播上，一个中年男人带着白色厨师帽，帽沿很高，看起来都有二十多厘米的样子，在比赛现场十分显眼，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主厨。 格格不入的是，他是一个中国主厨。 那位主厨的眼神很是专注，正盯着面前七八个蛋挞一般大的托盘里，主持人说的绿青鳕似乎就是放在红玫瑰花瓣上的一团鱼糜，鱼糜上又摆放了一个棉花糖一样的物体，男人却在给整道菜作装饰，犹如对待一个艺术品一般，将薄荷叶小心翼翼地摆好，插放在白色的食物上面。 那张侧颜在镜头上意外的一闪而过，那半张脸平平无奇，只是偏古铜色的肌肤显得十分硬朗又坚毅，一眼望过去，越看越觉得耐人寻味，仿佛是哪个硬汉明星去演了一场厨师比赛的戏。 只是那一眼，面前的那份食物，引得应默突然来了兴趣。 他又重新跳回去，难得没被食物的感觉弄得胃里翻搅，反而异乎寻常的风平浪静，甚至有种想要吃的错觉。 这一跳回去，主持人就切到了赛后采访。 那只有侧颜半张脸的厨师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一众采访，其中有外国记者，也有国内记者，正在询问那人对这个菜品的研发故事，和概念理解。 他坐在椅子上轻笑一声，才开始和记者徐徐道来。 这人的容貌才映入应默的眼帘，电视屏幕的右下角明显写着大厨的名字。 他面部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眉眼温和，蕴含着万千星辰在其中，那张古铜色的肌肤丝毫不影响他的优雅气质。 他站在镜头前，一字一字用中文坚定地说着。 “我会让世界人知道，中国人也能做出全世界最顶级的西餐。” 那么一瞬间，他长身玉立，一字一顿的言语间，下颌线条跟着动弹着，轮廓深刻而清晰，甚至浑身上下在镜头前闪烁着光芒。 一个名字就谜一样打进应默的胸膛，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名叫萧正青。 之后，外面铺天盖地的报道，萧正青因为味觉失灵被驱逐出国家队。 应默端详着报道，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后来，萧正青遭遇挫折，来到了他的公司。 应默眨了眨眼，从往日的事里择出来。 他拜托助理定好的酒店住址就在洛杉矶的市中心，楼下满是熙熙攘攘的上班族，将路况堵的乱糟糟。 第75章 应默探身朝外看去，微风拂过他略长的鬓发，有点不舒服。 如果萧正青离开国家队，找到了新公司，不来公司里找他，他也许会专门派手下去联系他。 应默倚在窗口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萧正青上岗的第一天，端着做好的食物放在自己面前时，应默胃里如常的翻江倒海，才发觉似乎没什么用。 唯一有用的似乎是萧正青那张对他胃口的脸，对他而言还颇有用处。 他从来没有期盼过萧正青可以改变什么，对于应默而言，只是需要恰巧需要这么一个人而已。 只不过这份工作似乎对于萧正青来说十分重要。 应默想到这里，便觉得浑身身体僵硬，打开手机看了看自己存款上对一堆零，心情才舒畅了一些。 他的手机倏然间发出叮一声清脆的响动。 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联系人发来的短信。 那是一条全是德语的内容，应默只是瞥了一眼，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熄灭了屏幕。 那屏幕上一闪而过，是david医生女助理的一条来信。 “你们到了吗？dr.david 说研究可以随时开始。” 应默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才拉开房门，撞见萧正青正坐在茶几上吃着一碗……方便面，看起来十分可怜的样子。 整个酒店里的味道十分重，应默忍不住被这种重度香料味惹得胃里反酸，捂着嘴巴差点吐出来。 “你在这吃什么呢？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的房间里不允许出现味道很重的东西？！真恶心！复合香料味这么重，才会影响你的味觉吧？！” 应默说着，声音闷闷的，传入萧正青的耳中。 萧正青正看着一个小短剧，正看的上瘾，连忙把吃剩下的方便面掩盖好，塞进垃圾桶里隔绝味道。 “没什么，就是我忽然想念这一口了……” 第42章 老板又要作妖了 应默懒得理他，只率先走出酒店，然后打开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便觉得浑身上下心情舒畅不少，便伸手敲敲门。 “你收拾好东西，快一点，把我的房间里的味道清除干净，不然你今天就在这里睡，我去你的房间住！” 应默说话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还有回声回传而来。 萧正青连忙应下，收拾起房间里的东西，因为房间通风流畅的原因，屋子里的方便面就连他闻着都有点重，也不怪应默，只能晚点买个空气清新剂回来。 “我们准备去哪？”萧正青把垃圾收拾好，低声问道。 应默抬眸白了他一眼：“我们来米国的目的是什么来的？不是我住院这几天你一下子忘了吧？” 萧正青这才想起此行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他回到米国探亲，而是应默带他来治病。 由于刚出院，应默的脸上是满脸倦色，因为身体里的酒精褪去，脸上没了红润，疲惫的样子让他脸色毫无血色可言。 萧正青有些忧心他的身体情况，却又看见应默那张鄙夷的脸时，没有出言阻拦。 dr.david的研究所在距离酒店的不远处，没几分钟就到达了楼底下。 david医生先是给萧正青从头到尾做过一番身体检查，还做了一些颅内ct和核磁共振。 和助理探讨了几个数据，才给萧正青提出几个治疗方案。 “目前来看，国际上没有针对萧先生的手术后遗症导致味觉失灵做出什么治疗方案，最保守的就是采用一些药物治疗，但是需要持之以恒的用药，至于具体哪天恢复，我一直就说过萧先生的身体情况很复杂，所以我不确定，”david医生顿了顿，继续说着，“另外一种方案，就是尝试一下米国研发的特效药，是刺激神经的，根据颅内ct和核磁共振来判断，萧先生可能是因为上次手术导致味觉神经损伤，因此丧失部分味觉，目前神经元指数在2，可以服用特效药，指数维持到6-7左右，就可以采用手术，我重新提萧先生重新打开鼻腔，做神经移植术。” 萧正青浑身一阵寒毛倒竖，“国内的专家一向建议我保守治疗，开过很多药，我吃过都不管用，但是你说的手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david晃了晃那头卷毛，似乎有些自鸣得意，操着一口流利的德语，让助理做翻译。 女助理那张嘴才徐徐开口：“david是说，他一直对神经学颇有研究，也做过几个案例，目前这些患者每个人都在一定程度的恢复，这个手术确实风险比较大，但是只要服用特效药，他能把风险降低到百分之二十左右，这应该也是萧先生唯一的机会，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如果碰到问题，手术立即停止，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吗？”应默倚靠在一旁的治疗床旁，紧锁着眉头，突然开口问道。 研究所里只有他一个声音，还有轰轰作响的机器声，david医生翻着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动，助理则在一旁记录着交谈内容。 david听到他的疑问，立刻转过身去，朝应默解释：“我是一个医生，我会判断当下的风险，来确定患者是否可以动手术，这是我的责任，如果不可以动手术，我会宣告停止。” 得到许诺，应默那紧皱起的眉头才算松开，目光投向萧正青。 萧正青仍在沉思。 手术不可能全无风险，就算david打包票，但对于萧正青来说，完全是一个没有保证的风投。 第76章 萧正青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才说道：“我想再考虑一下，或者你现在这里有什么合适我的药剂，我服用两天看看。” david见他这般心思，朝助理努努嘴，助理放下正在记录的笔朝门外走去，不一会端着一个医疗盘走进来，那医疗盘上摆着七八个药瓶，写满了英文，都是专业名词。 萧正青没学过药物英语，一个都不认识。 “我听说你以前是参加国际烹饪比赛的大厨，味觉失灵很有可能和你的心理压力也有一定的关系，如果你要服用药物，可以尝试一下放松心情，也许会有不同的效果。”david医生重新查过那几个药瓶，从药瓶掏出一些，一一用纸张折起来，“这里面有维生素，还有活血化淤、通经络的药，不过你之前应该吃过中国版的，可以试试米国的，也许你的身体对这些药物产生抗体了，米国的药物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萧正青轻轻颔首，照着david医生的嘱托，助理把药物分门别类，一一交给萧正青。 应默独自一人走向门口，摸了摸口袋，神情中闪过一丝诧异，见他出来，才轻扯起唇角。 “你联系一下司机，我要出门去。” 上午应默刚从医院回来，下午便来到david医生的研究所，眼下暮色将近，晚霞在天际边浮现，这人却要说出门。 萧正青一时有些疑惑，“去哪？” “david医生不是告诉你要放松心情吗，好不容易来一趟米国，难道不借机四处旅游一下吗？”应默漫不经心地开口，眼睛望着外面却亮闪闪的。 萧正青望着他惨白的脸色，紧拧起眉头。 “你的脸色不太好，真的不要紧吗，或者我们找个医院，去打个营养液？” 因为胃里一没有东西就会胃疼，应默住院这两天一直靠营养液度日，这下奔波一天不吃东西，很容易造成低血糖的症状。 眼下看着应默的感觉，似乎就神似之前在蹦极时低血糖的前兆。 应默微微偏头，面无表情地扫视过他：“萧正青，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纸糊的吗？” 难道不是吗？ 萧正青侧头看着他，却不好意思说。 应默的脸色闪过一丝怒气，不一会却泄了气：“帮我问问david医生这里可以打吗？可以打的话就在这打，我累了。” 萧正青哦了一声，又扭头回去找女助理去了。 应默浑身脱力地倚靠在窗户旁，冷汗从骨头缝里瞬间溢出来，面前一阵黑一阵白，力气一点点消失殆尽，勉强撑住窗沿才稳住身体。 萧正青来回一趟太快，不一会就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身后还带着那个女助理。 萧正青伸手搀扶过他的身体，不由叹息一声：“对于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在外奔波一天实在是不切实际，出院前，医生特意嘱托过你，希望你一天就去输一次营养液，因为你什么都不吃，体内缺少营养物质。” “你能不能不要张嘴闭嘴就是说教？”应默被他教训的心烦意乱，“我是你老板，你只是个下属，我不需要逾矩的下属。” “好，我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萧正青这才默默松开手，“如果不需要我，那你自己走进去。” 应默心头的怒火奋然而起，紧咬着牙关，把心一横便道：“走就走！” 刚走两步，他能感受到自己眼前的光晕歪歪斜斜的，身体也不自主地跟着倾斜，一股晕眩让他站不稳，迅速向一旁跌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身体突然被萧正青稳住，拉着手腕带进了实验室。 “我的少爷，你什么时候可以不逞强？这该怎么说，放在我妹嘴里，你这就叫傲娇公主病。” 应默在椅子上坐下，面前花花白白的景象才算平和了些，隐隐能看到萧正青那眼眸里的无奈。 “你才逞强，你才傲娇，你才公主病！”他狠狠地剜了萧正青一眼，扭过头去，便瞧见女助理正弹出输液用的针管，应默便飞速从另一侧重新转回萧正青这头，“你少爷我再是公主病，也得叫王子病，而且这个病的称呼，是你们普通人才这么叫，我们要称之为娇贵。” 他说完，还不忘哼笑一声，得意洋洋的表情填满了他苍白的脸色。 萧正青：“……” “骂人也会被当成好事……”萧正青低声喃喃着。 “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呢，别以为小声说我就听不……嘶。” 应默忽然跳脚，手不自主地动了动，感受到针头扎进皮肤里，便不用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忘了后半句要说的话。 见到老板吃瘪，萧正青不由哈哈大笑，又不敢笑的太张扬。 “笑什么笑，通知那个司机，我等会要出去。”应默恶狠狠地瞪着他，嘱咐道。 萧正青耸耸肩，对他的行为置若罔闻，“别急，sandy说你输液至少要两个小时。” 应默的手背上扎了一次又一次的针孔，针头密密麻麻的，像是瘾君子，他穿着长袖，刻意遮蔽过，这下因为打针又一次被撩开。 他的血管比常人要细，也更为难找，输液也会比常人更疼，狭窄的血管仿佛一时间涌进许多液体，挤压的有些胀痛。 注射营养液，对于应默来说是个常客，可听到两个小时的信息，还是不禁有些落寞。 洛杉矶接壤海岸，偶尔有海鸥从空中飞旋着，白绒绒的羽毛看起来甚为可爱。 第77章 输完液就真正夜幕降临了，看海鸥的事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应默掏出手机，在推荐旅游的软件上滑了滑，企图找到洛杉矶这座城市其他的旅游景点。 萧正青坐在一旁，正准备仔细查看营养液到底是什么东西，正端看着那根细细的输液管。 倏忽间，应默灵光一闪，忽然合上手机，吓了萧正青一跳。 “等会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准备好东西，我要去海边看日出。” 萧正青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应默的神情却十分坚定，鄙夷地瞥他，“愣着干什么，还是说，你想去买帐篷和睡袋？” “我也要去？”萧正青的血液凝滞，迟钝地问。 应默挑挑眉，示意他确实如此。 洛杉矶此时的天气虽然处于夏天，白天热得像个蒸笼，但昼夜温差大。 窗外的太阳刚一落山，萧正青便不由自主瑟缩了身体，感受到一股寒意。 萧正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应默每天的思维模式十分不理解，甚至应默的思维方式总是有些无厘头。 第一次突然想去游乐园，之后是突如其来的蹦极。 现在又是要在海岸线上看日出…… 就应默那个小身板，恐怕在海边冻一宿，估计明天就要报废。 “你还能做出什么更离谱的事吗？你不作到底能怎么样？”萧正青不禁扶额问道。 “关你屁事？人生得意须尽欢，更何况我也没几年可活。” 应默横了他一眼，叮嘱过后，便自顾自划拉起手机来。 作为十分传统的中国人，萧正青似乎总是对死这件事，有着异乎寻常的敬畏和恐惧。 这句话听在他耳中，反倒是显得有些刺耳。 第43章 老板的日出之约 深蓝色的天空，深邃又神秘，仿佛遥远又遥远的地方隐藏着什么摸不着的东西。 洛杉矶的圣塔莫尼卡海滩，一入夜便没了人来人往的景象，这里紧挨着只有不远处的购物区还亮着灯，但是因为时间问题，已经鲜少有人。 海岸边，古老的码头上没了航船，船只早已停泊在岸边，码头亮堂堂的，也没有人流涌动。 临近海岸的长桥隐约闪烁着淡黄色的灯光，偶尔有稀少的人流在长桥上伫立许久，心情惆怅的人站在长桥上，点点火光闪烁，似乎是点燃一支烟蒂，欣赏着浪来潮往，拍在海岸上的浪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仿佛吟唱一曲为失意人演奏的歌谣。 海鸥飞驰盘旋在半空中，失意的人燃过一支香烟，便沿着路边一路走去。 在应默的带领下，萧正青一行人坐着小导游的车，一路来到圣塔莫尼卡海滩，已是十点钟。 汽车一路从市中心驶来，仅需半小时，就到达此处，唯一令行程耽搁许久的，就是应默突然传来的号令。 “这么半天，天都黑了，海边怎么乌漆麻黑的？” 应默拉开车门，站在马路边，沐浴在光亮下，蓦然面向大海时，顿时愣怔不已，朝着小导游抱怨道。 小导游嘿嘿一乐，没敢说什么，只道：“我这不是刚下课么，就听说应老板要到海滩上来，我找了半天租用帐篷的地方，但是萧先生和我说了您的要求，我找了半天帐篷，就耽误了一些时间。” “嗯，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还是自己的东西干净。”应默望着沉静的海面，低声道。 萧正青从副驾驶拉开车门下来，望着黑漆漆的海面，低声问小导游。 “你问过这片海域了吗？国内的海域偶尔有夜晚就不继续接客了，这里人烟稀少，还开门吗？” 小导游和应默也紧跟着愣了一下，似乎也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小导游扁了扁嘴，低声喃喃：“是吗？那我先去打听一下。” 他合上车门，快步走向海域附近的值班厅。 萧正青站在车边，接壤海岸线的位置没了高楼大厦的遮挡，海风一进夜晚便刺骨冻人，让他不禁瑟缩着身体。 萧正青穿了一件卡其色的薄外套，里面随便穿了一件白色短袖，都觉得冻人。 站在车外的应默刚从医院出来不久，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袖衬衫，因为胃出血失血过多，入院的时候还专门输了一包血，一眼看过去便觉得冷。 可他本人似乎没有这个苦恼，身体靠在海岸边修缮的栏杆边，半截身体已然探进沙滩区域，猛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萧正青被寒风吹透了，双手摩挲才勉强感觉有一些细微的温度。 “a市没有临海，la的海域这样还挺冷的，你不冷吗？” “这片海，是好莱坞导演们很宠爱的海景，没想到夜里还挺萧条。” 应默顾左右而言他，似乎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海风吹拂着应默稍长的鬓角和头发，轻飘飘的，不显凌乱，在影影绰绰的灯影下倒显得脸庞线条柔和，仿佛发丝都是十分柔软的，隐隐还能看到应默唇角边勾起的一抹浅笑。 起初举家来到la时，萧正青经常来到这片海域，倒是没有晚上来过，因为海面没有灯光，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来过太多次，萧正青没有心思去看海，只是望着不远处的灯塔出神，偶尔能看见灯塔上巡回用的星星点点的红光。 应默不说话，萧正青就在一旁放空。 不一会，小导游就一脸狼狈的从值班室跑了回来，还没走近，便听到他一声叹息。 第78章 “值班的人说晚上不开放，建议我们白天来，要不……” 他的后话还没说完，应默就发出啧的一声，那张脸上的柔和突然快速被收敛起来，瞬间眉头凝滞。 只有一个字能用来形容应默，阴晴不定。 “你问问看海的，他这片海域好莱坞导演租一宿拍戏多少钱，我出双倍！” 小导游倏忽间目瞪口呆，结巴着声音道：“真，真的吗……我真去说了？！” 他张望着应默不够，还慌忙寻找萧正青的身影，希望萧正青能帮帮他。 萧正青不想管这事，面无表情地看着应默，对这件事早已不足为奇。 对于应默这位小少爷而言，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应默也不多说话，面露一丝厌烦，朝他摆摆手，意思是让他赶紧滚。 小导游又一溜烟跑了回去，和人一通交涉，反倒是带来了一个老外回来。 老外看起来风尘仆仆，却穿了一件保安服，看起来就是应默提及的那个看海的。 听说应默要租用海滩，还提出大价钱，还不忘给负责人打了一通电话，才把应默送到海滩上，拿到了应默那张黑卡去刷，不一会又把卡给应默送了回来，才快速走开。 小导游显然没见识过这样的事，对应默的所作所为大跌眼镜，又对着那黑卡瞻仰半天，长吁短叹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默在身后踢了他一脚，伸手夺回自己的黑卡，气不平道：“别看了，你俩滚去扎帐篷，还不扎好，晚上躺沙子上睡觉吗？” 小导游立刻哎了两声，立刻跑回车的后备箱，拿出买好的睡袋和帐篷，风风火火的跑回来。 海滩上没有灯，只能借着长桥上微弱的灯光隐约看到海岸上金黄色的细沙。 光芒与黑暗接壤的地方，细沙然而是闪烁着蓝色的荧光，看起来甚为好看。 “应默。”正在出神时，萧正青的声音忽然传来。 萧正青很少这么叫自己，叫的应默有些难受。 “可能要麻烦你，帮忙照个亮。” 应默凑过去，萧正青把手机调成手电筒模式，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应默：“……” 不情愿的接过他手里的手机，勉为其难地给两人打着灯。 漆黑的夜色中，看不清萧正青的脸色，直到看到两个身影在忙碌着，应默举着手抽筋，两个人才说了句好了。 应默照了照面前的帐篷，是一个深蓝色的帐篷，质量还不错，才颇为满意。 不一会，两个人又跑旁边，扎起另一个帐篷，那是一个颜色土里土气的绿色帐篷。 等到帐篷扎好，应默瞧着萧正青的手机屏幕上，已经十二点了。 “终于搞定了！” 小导游长呼出一口气，歪歪斜斜地准备靠坐在帐篷里。 “等一下！”应默立刻叫住他，小导游已经坐在帐篷里了。 看着面前的蓝色帐篷，应默感觉如芒刺背，掩住额头，叹了口气。 “算了，我今晚去住绿色帐篷。” 随后，自顾自走向绿色帐篷。 小导游站起来看了看帐篷的脸色，又用疑惑的目光去看萧正青的脸色。 萧正青站在一旁，伸手拍了拍小导游的肩膀，示意他安心，才徐徐解释：“没事，别放在心上，他就是王子病犯了。” 小导游被说的更加不明所以，呆滞地看着两个人。 萧正青站在原地，瞧着应默走进了另一个帐篷，小导游又独占了一个帐篷，一时间不知去哪住。 “萧先生，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小导游在帐篷里抖落着睡袋，看他站在外面，缓缓说着。 萧正青应了一声，正要进去，便听见应默的嗓音穿过海浪声隐隐传来，但又不真切，听不见具体在说什么。 刚撩开帐篷，萧正青就从帐篷里退了出来，疑惑地朝着应默的帐篷走去。 小导游买的帐篷质量很一般，帐篷的布料有些透光，正巧能看见应默帐篷里有些昏暗的灯光。 萧正青撩开帐篷，瞧见应默靠在帐篷边缘瑟瑟发抖，因为寒冷，他的嘴唇有些惨白，看起来十分可怜，恍如那日在他怀里昏倒时的苍白失血。 “明天早上你早点起，日出的时候叫我，滚吧。” 应默抿了抿苍白的唇，直截了当地吩咐他。 萧正青应了一声，却撩着帐篷的拉链，没有离开。 一想起应默刚从医院出来，又吹海风，小身板估计会去医院报道。 萧正青又想起应默不愿他多管，就想放下帐篷帷幕一走了之。 可他转念一想，应默在la和他在a市很是相似，举目无亲，一时半刻要是出现问题，发觉的晚了，怕被应老爷子知道，一顿斥责。 上次应默胃出血后，萧正青说过会给老爷子一个交代，最后刘管家没有找他，似乎是得过且过了，那下次呢？ 萧正青还是不放心，又低声问道。 “你冷吗？” “不冷。” 他刚说完，应默就立刻凝眉回应着，似乎没经过任何思考，下意识地回应。 “如果冷就说冷，谁让你出门什么衣服都没穿，还要连夜过来看海的，冻死你也不出奇，”萧正青已经从身上褪下衣服，丢给他，“我不管你冷不冷，你把衣服披上，我不想明天重新送你去医院。” 应默却不领情，伸手把丢给他的衣服重新丢还给萧正青，发作道：“我说我不冷，你穿过的衣服也别给我！” 第79章 萧正青为了他好，却在应默身上吃了个闭门羹，一头热血直往脑袋上涌，正欲发作，又残存着一些理智，从应默的帐篷里退了出来，一气之下扭头走了。 深绿色的帐篷里，应默抖落着睡袋，整个人都钻进睡袋里，拉紧帐篷的拉锁，帐篷里也没攒住丝毫热气，寒风不知从哪渗进帐篷里的，仍旧从头到脚冷的出奇。 侧耳听了听门外，没有听见萧正青的脚步声，应默又从帐篷口拉开一条小缝，没有见到萧正青的身影。 他全然没想到萧正青说走就走了，他的浑身上下冷的如同一坨冰，即将被寒风冻僵了。 挣扎着从帐篷里出来，应默的脚冷僵了，行动都因此变得迟缓起来，嘴里仍旧骂骂咧咧。 “谁才是你主人？多穿一件衣服就在我这冷嘲热讽，训谁呢？谁还买不起一件衣服了？” 说着，他就朝小导游的帐篷走去。 海岸边的海浪拍打着岸边，潮起潮退，带着阵阵海风袭来。 应默瑟缩着身子凑近帐篷时，那架帐篷里传来一阵嘈杂的中文说唱声，小导游嘴里正极速跟着哼唱着。 他清清嗓子，忽然间拉开帐篷，才听见帐篷里嘈杂的音乐声来源于小导游的手机，萧正青早已不见了踪迹。 应默有些慌神，“萧正青呢？” 自从上次争端过后，萧正青总是对他冷言冷语的，这下却说了两句就跑了？ “萧正青……”小导游没听见他的话，立刻关掉音乐，思索着。 “算了，你帮我回酒店……”应默抿抿唇，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 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萧正青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出来了？” 漆黑的夜色中，沙滩上听不见任何脚步声，猛地听见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被吓了个结实。 应默平复着心情，剜他一眼：“你想死？” 这一眼看过去，忽明忽暗的光芒下，看人不太真切，倒是清楚的看到了萧正青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我还用不用去酒店？”小导游又问道。 萧正青疑惑地看他：“回酒店干什么？” “拿衣服，”应默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刁难他，“要不你找个地方给我买一件新的。” 萧正青不怒反笑，在黑暗中发出咯咯的笑声。 凭着帐篷里发出的微弱光线，应默能看见他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似乎正在嘲笑他。 正想说他什么，萧正青止住了笑声，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用去酒店，我买了酒。” 听见酒这个字，小导游眼睛里都放着光，连忙说道：“有我的份吗？有我份儿吗？” 萧正青从塑料里掏出两瓶丢给他，便自顾自转身朝应默的帐篷去了。 应默站在原地，丢下一句“那你不用去了”，就立刻跟了上去。 刚等应默进帐篷，萧正青就拉好拉链，似乎怕风从任何一个微小的缝隙进来。 应默扁扁嘴，提醒道：“都拉上也没什么用，不用那么麻烦。” 萧正青应了一声，却还是拉好了拉链，把买回来的酒水用袋子里掏出来，只掏出来一瓶威士忌。 应默拉开袋子看了看，除了一瓶威士忌，还有两听听装啤酒，加上扔给小导游的那个，应该只买了四听。 萧正青是个不爱酒的人，却专门去了一家便利店买了酒，又不知从哪儿变来两个杯子，给应默倒半杯，又自己倒上半杯。 他的指尖无意间接触到应默的指尖时，仿佛摸了一块冬天雪地里的冰，分明柔软，但是没有任何人的温度可言。 光是这样的温度，怎么可能明天不去医院？ “喝烈酒是美国人御寒最常见的一种方式，但你刚出院，少喝为妙，冷了再喝。” 说着，他把木塞塞进威士忌瓶口，在安静的环境里发出啵的一声响。 应默没说话，咽下两口威士忌，果味在喉咙中发散，口感有些辛辣，被冷风吹的快没知觉的身体，在威士忌的刺激下，瞬间感受到一股血液沸腾，耳朵紧跟着发起烫来。 第44章 老板醉酒事故 几杯下肚，体内的温度逐渐平衡，恢复了热源。 时而吹拂进帐篷的冷风灌进来，也显得尤为柔和，抚平浑身上下的热意。 见风，酒意瞬间挥发而至，不吹风还好，应默略一吹风便觉得头晕脑胀，歪在一旁有些晕乎，隐隐要睡去。 “你困了？” 萧正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他看过来，他的眉眼里因为醉意沾着些红色，平添了几分温柔。 应默扁扁嘴，嘟囔道：“你才醉了。” 酒劲上来，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启启唇，声音却小的可怜。 酒意迷蒙，应默隐隐能听见萧正青低沉的嗓音发出咯咯的笑声，似是在嘲讽他，也不顾头晕目眩了，费力地伸手拽住萧正青的领子。 不知是力气太大，还是萧正青也有些醉，蓦地一拉扯，萧正青便顺势倒向他，半倚着身子险些靠近他的怀里。 萧正青还残存着意识，霎时从迷蒙中清醒过来，猛地把手按在地面上，才免于压在应默身上。 他眼前不经意翻涌起雾色，打量过应默的面色，他那张小巧的脸因为酒气泛着粉色，倒是比往日里那副苍白失血的样子好了不少，仿佛因为酒气翻涌，那双眼眸里平白多了几分乖巧和委屈，如同出入社会的少年。 第80章 只是那身板仍旧是瘦弱的，缩在他身旁时小小的一团，睡袋里都没什么起伏。 萧正青虽然不胖，但是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就算是标准身材，压在应默那副连肋骨都能看得清晰的身上，生怕将他肋骨压坏。 他还未曾说话，应默的手上又用力扯了扯他的领子，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那是难得一见，能在应默脸上瞧见的发自内心的笑。 “萧正青，你是不是觉得我喝醉了就拿你没办法了？” 他这句话扯着唇角说出来，在微醺中没什么威慑力。 应默那水光斑驳的眼眸与萧正青四目相对，那双眸子似是深沉的湖水，在黑暗中泛滥着多情。 那双薄唇微微启合时，只觉柔软又舒适。 萧正青隐隐觉得威士忌的后劲有点大，将他的脑子又一次拉入不清醒。 他试图晃晃头，掰开应默攥着他领子的手，那双细腻的手上难得染着些温热，合住眼帘，试图摆脱这个想法。 刚合上眼帘，脸颊上就被一阵热源扫过，来不及反应，唇瓣上便觉察出一阵温软，伴着些微凉的触觉。 萧正青连忙睁开眼帘，瞪大眼睛看去，面前是应默那张巴掌大的脸，正贴在他的唇瓣上，如蜻蜓点水般落上一吻，复又抬起。 他被这阵温柔骚扰，酒后的热度一瞬间被撩拨而上，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残留的理智也被冲刷殆尽。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脸上时，萧正青只觉浑身的毛孔都在散发着热度。 应默的手腕轻轻扫过他的肩头，搭在他脖颈上，扯动袖口时，手腕上的表跟着微微动荡，露出皮肤上几条骇人的伤疤来，却圈住了他的脖子。 那突如其来的亲吻，如同暴风雨，又一次而来，热浪在萧正青的身上翻涌着，冲击着他的每一寸肌肤，脸颊燥热，想逃却也逃不开了。 沉溺。 萧正青想要思考已经来不及，他的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浑身上下早已酥软成一滩水，心脏不可抑制的狂跳。 没有所谓的内敛克制，他湿热的唇条件反射地撬开了应默的贝齿，索取着每一个角落。 带着酒味的吻越吻越深，萧正青的身体如同热烈燃烧的枯枝。 应默微热的手指探进他的脖领，失控地奔进虚空的山谷。 一颗，两颗。 他们在激吻中解开彼此的纽扣。 萧正青错手解开他手腕上硌手的手表，慌乱间丢在一旁，重新被应默伸手揽了回来，粗重的喘息声中，无视他的挣扎，加深了一个吻。 激荡的吻，令人心乱如麻，又难舍难分。 萧正青被这侵略性的湿热，从脖颈到身下，烦闷的发出啧的一声，扭过身来，反手将应默推向地面上，相互交叠中，直接咬上他的唇瓣，狂风过境般扫过他的每一寸领地。 应默低弱的喘息声，穿透帐篷外的呼啸声。 海浪哗啦哗啦的拍打着海岸的沙滩，黑漆漆的海岸边，只有唯一一张绿色帐篷，点燃着灯火，隐隐能瞧见两个人影摇曳着，深更半夜也未曾有熄灭的势头。 另一边，喝过酒后的小导游蜷缩在自己的睡袋，听着帐篷里的有声书，不由抖了抖肩膀。 他早就按灭了手机的手电筒，手机刺眼的光亮灼伤了他的眼睛，令他不由微微咂舌。 “怎么还不回来？” 说完，他背过身去，躲过帐篷的风口，在黑暗中扁扁嘴，“爱回来不回来，明天不知道老板又突然要出哪儿，还有开车，我可不等了。” 天边的一束光亮从蔚蓝的海域尽头照射进来，偶尔还有海鸥的叫声。 手机嗡嗡震动着，萧正青被这阵吵闹吵起，伸手想要去摸，却摸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密不可分地躺在他身旁。 想起昨晚的事态，萧正青脸颊滚烫，只想从睡袋里出去。 只是他和应默昨晚事出突然，做过之后太累了，萧正青本想回去，却被应默扯着，不得已缩在一个睡袋里。 就算应默的身躯瘦小，在这一人宽的睡袋里也有些拥挤，微微动一动，他便能和应默的那处来个亲密接触，担心把应默吵醒，萧正青自觉还是不动为妙。 应默蜷缩在他的怀里，浑身保持着一个姿势，如同一只未出壳的蚕宝宝，不知什么时候脑袋里也进了睡袋里。 那是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萧正青不止见过一次，只是缩在睡袋里不露头倒是第一次见到。 萧正青生怕这人给自己憋坏了，又想起自己设置的闹铃就是为了看日出，立刻有了勇气叫醒应默。 他在睡袋里勉强伸手拍拍应默的身体。 “该起了。” 萧正青低沉的声音叫着他。 应默挣扎着皱皱眉，在睡袋里翻了一阵，似乎也觉得浑身不舒服，低骂了一声脏话。 “你昨晚怎么没走？！” 半晌，他费劲地从睡袋里钻出一个脑袋来，顶着凌乱的头发责问道。 他倏忽间从睡袋里溜出去，长出了一口气，睡袋里瞬间宽敞了不少，萧正青才得以活动身体。 昨晚过于亲密，应默钻出睡袋时，浑身如同一只软泥鳅，从他的身上快速滑过，全身被不经意接触了个遍，生理倏忽间打起了雨伞。 萧正青面露羞赧，佯装无事发生，缩在睡袋里清清嗓子，正色道：“是你昨晚拉住我，不让我走的，你昨晚让我叫你起床，现在到起床时间了。” 第81章 应默的眼帘一垂，目光放在帐篷里七零八落的衣服上，不由耸起眉头来，似乎犯了愁。 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褶皱不堪，一眼便能看出昨晚的操之过急。 萧正青捡起身旁的衣服，递给他，那是唯一一件没有褶皱的衣服，“把衣服穿上吧。” 应默有些迟疑，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样子，身上还有一些残存的红痕，只能勉强接过递来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这一套，却叫他不由浑身难受。 萧正青也看出他这是洁癖犯了，连忙拉开拉链，从睡袋里出来，把帐篷的拉链也拉开，劝着：“先看日出吧，晚点回酒店换一件，很快就结束了。” 实际上转移一下视线什么都能解决。 第一缕阳光直射进帐篷里，萧正青被晃得皱紧眉头，合上了眼帘，给应默指了指。 “正在日出。” 应默望见日光，却合了合眼眸，身影摇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边缘。 大概是由于昨晚的情事太猛，应默从他手里接过衣服时也手心冰冷，不似昨晚那般滚烫，现下应该是消耗过大，晨起的低血糖犯了。 萧正青快步走进帐篷里，从扔在一旁的衣服里摸了摸，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草莓棒棒糖，包裹棒棒糖的包装袋上还印着一只憨头憨脑的q版小棕熊。 “昨晚我去买酒，店员说做活动送的，正好派上用场。” 萧正青把棒棒糖撕开，捏着他的下巴，塞进他的嘴巴里。 应默的唇和那张脸因为低血糖变得毫无颜色可言，颇有虚弱。 捏住两颊时，萧正青有点捏橡皮泥似的，揉捏自如的感觉，摸着那张脸颊，细腻洁白，滑溜溜的如同鸡蛋，未经过保养，却有足够的胶原蛋白。 不愧是少爷，和他平日受尽烟熏火燎的肌肤截然不同，甚至说，堪比女人的皮肤。 萧正青没摸过女人的脸蛋，但是至少在自己妹妹小时候，总是掐她的脸蛋，就是这个触感。 应默感受到了这阵放肆，不由凝起眉头，瞪他一眼。 那张脸上叼着一根棒棒糖，威慑力大打折扣，只是那眼睛里目露凶光。 萧正青收敛起放肆的举动，收回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哼着口哨，出去找卫生间去了。 见他离开，应默走到海岸线边，直接在海岸边的沙滩坐下。 晨起的微风仍旧有些刺骨，昨晚有萧正青的威士忌，勉强撑过了一夜，又在萧正青怀里睡了半宿，如今站在海岸边，被这风吹得打着哆嗦。 想起昨晚，应默臊红了脸，打乱了脑子里的思绪。 海风袭来，应默冻得指尖发冷，在风中瑟瑟发抖。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将日出的照片一一拍下，存储在手机里，又开始录像。 日出的光辉映下来，在海平线上泛着淡淡的粉红色，红彤彤的太阳跃上天际，和湛蓝的天际映衬着。 深蓝的海和湛蓝的天空接壤，在海岸线上有一种别样的美色。 萧正青从卫生间回来，在风中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在应默身旁坐下。 应默却瞥了他一眼，扭过身去，不让他去看自己的手机，偷偷摸摸地拍了几张照片就站起身来。 他掸着裤子上的沙，低声道：“可以走了。” 经历昨晚的处境，应默的腿肚子都在打颤，行动不畅，不由耸眉又愣了他一下，不由小声说道。 “你昨晚行为真粗鲁，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萧正青眨巴着眼睛，震惊地回绝：“是你昨晚……” 应默立刻打断他，红着脸补充道。 “昨晚……只是我喝醉了，是醉后的一场事故，不必当真！” 如果不是昨晚应默突如其来的撩拨，萧正青也不会如此。 应默彼时却如同一个没事人一样。 只会告诉他不必当真，只是一场游戏。 萧正青胸口一滞，火气就开始瞬间上涌，一股受尽屈辱的感觉顺应而上，突然顿住了行走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第45章 做老板的金丝雀 应默朝前走着，左右张望了两眼，才看到萧正青没有跟上来，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他略带烦躁的疑惑着。 应默没走过去，两个人相差两三步的距离，就能觉察到萧正青身上散发出的不满，无缘无故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应默反而牵起嘴角笑笑，“你又在闹什么别扭？我要回酒店换衣服，你要是闹别扭就自己回去。” 说完，他扭头便要离开。 萧正青知道和应默的行为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一场游戏，只是被应默拿出来反复强调，倒显得是他自作多情了。 这口气憋在心头，令他难受不已，只想找个机会发泄。 “如果我们之间是这种关系，”萧正青突然伸手扯住他的手腕，迫使应默转过身来，应默一阵不爽顺应而生，正要发作，便听到萧正青说着，“那自从第一次的时候，应总就应该支付费用。” 萧正青脸色低沉着，他的身影背对着阳光，脸庞有些隐晦，却朝他伸出手来。 “萧正青，我们之间的第一次难道不算是你情我愿吗？就算我昨晚酒精上头，你也没推开我不是？”应默气极，不由呵呵一笑。 萧正青被他揭了短，怔忡片刻，不知该怎么去回答。 昨晚他确实有些鬼使神差，在酒精的作用下和应默顺势而为了。 第82章 他和应默都是成年人，酒后你情我愿的事，现在扯出来要钱，反倒是令他磨不开面子，可萧正青思维混乱，怒火中烧，面对着应默也无处发泄，只能过过嘴瘾，企图反将应默一军。 目前看来，倒是不太理想。 应默摆摆手，“算了算了，少爷我有的是钱，也不差这些，你想要，便给你咯。” 说着，他大方地从裤袋里又摸出那张黑卡，递到萧正青手里。 萧正青见到那张金灿灿的黑卡，内心一紧，“应总这是什么意思，准备包养我了吗？” 应默晃了晃那张黑卡，哼笑一声。 “也可以，包养你的钱我还是有的，如果萧大厨想要继续比赛，我可以另辟蹊径，开一支队伍，赞助你去打比赛，也未尝不可。” 萧正青怒火直冲向脑袋，屈辱感油然而生，只觉嗓子发苦，牙齿紧颤，压抑着脾气，忍气吞声地对应默道。 “我不需要你的赞助，也没想过当你的金丝雀！” 应默翘起眉眼，应下一声：“嗯，那也好。” 他将黑卡塞进萧正青胸前的口袋里，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支付了费用，是随时可以和我做吗？下次可以考虑一下我做top。” 萧正青心里像被浇了一瓢油，刚燃烧殆尽的心火又一次被应默激起，蹭蹭上了他的脑袋。 面前那张看似单纯的脸上，此时却带着暧昧的笑意，对着他发散着光辉。 萧正青只觉得心头一滞，外界总觉得一眼看过，应默那张脸看似是个纯良的小白兔，便觉得好欺负。 殊不知在这张羊皮下是只颇具侵略性的狼犬，凶狠的爪牙被收敛，内心的欲望被掩盖，实际上心是黑黄色的。 萧正青仔细权衡着和应默发火的利弊。 应默心中不爽便酷爱报复，抓住了他恐高的软肋，一度要挟他去跳楼机、蹦极，如此看来也不知这次要去哪儿。 萧正青一想起那些项目，便觉得双腿发软，心头悸动不安。 为了不被应默报复，他压制着怒火，没好气地道：“我不是你的发泄工具。” 应默耸耸肩，无奈地哼一声，“真没劲。” 他便自顾自朝马路边走去。 萧正青被丢在沙滩上，面对着还没拆卸的简易帐篷，又不能走。 “诶，你们这么早起吗？”小导游撩开不远处的帐篷门，探出一个脑袋，从里面走出来，回头看了看和昨晚一模一样的睡袋，不由咦了一声，疑惑地追问，“昨晚你没回来？你们喝了一宿的酒吗，夜里那么冷你睡的哪儿啊？！” 小导游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问得萧正青不知道回答哪个，偶尔还能回忆起昨晚的一幕幕旖旎，耳畔滚烫起来，立刻打断他。 “别问了，收拾东西，我们该走了。” 小导游连应了几声，连忙和萧正青收起了帐篷，收进后备箱里。 应默独自站在一旁的栏杆前，望着蔚蓝的大海出神，海浪起起伏伏，白色的海鸥在空中盘旋，海岸边开始有人捡被海浪裹挟上岸的海货，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 那是一对父母正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走在海岸边的沙滩上，洁白的脚丫上沾满了泥巴，望着泥泞的沙滩，从沙滩里抽出一些贝壳来，便一起乐得不亦乐乎。 “该走了。”萧正青关好后备箱，低声提醒他。 应默应了一声，便坐进了后座。 萧正青正要随着坐进去，方才的情绪上来，便觉得和应默坐在一起有些尴尬，关上后排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你们昨晚喝了多少啊？” 小导游似乎是觉得路上有些闷，便和萧正青低声攀谈。 两三杯而已。 就是这两三杯，便让他和应默酒精上头，不自觉地缠作一团。 萧正青透过司机位头顶上的后视镜朝身后看去，只见应默一如往常，合着眼眸靠在后座上，慵懒的似乎是在补觉，那根棒棒糖早就吃完了，上车前被他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萧正青也不好和小导游解释，说自己只喝了两三杯就在应默的帐篷里睡下了，只搪塞道。 “记不清了，迷迷糊糊的，喝的太多了。” 小导游哦了一声，没再继续问。 话音刚落，应默的声音便忽然从后排传来，低声道：“我没带支票，卡里的钱随你去取，你自己估摸着取就好，取完记得还给我，如果你想去买点东西也可以，随便你。” 应默的话突如其来的，似乎是在解释为什么把卡给他。 只不过这句话适宜不对，让萧正青紧跟着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正青草草应下，便没再听见应默继续说话了。 后排的应默似乎安稳的睡去了，连呼吸都清浅均匀起来。 萧正青靠在副驾驶位置上，却浑身紧绷成一团，从身体到内心都难以放松。 从最开始应默接近他，和他上床，到现在，他们成为床伴，似乎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发展之迅速，甚至和老板上床，睡老板，都是萧正青始料不及的。 萧正青把视线望向窗外，车沿着海岸线开着，圣塔莫尼卡海滩已经开始有人流从入口进入，给寂寥的海滩增添了人气。 车辆沿着路线一直驶向应默安排的酒店，途径好莱坞星光大道、比弗利山庄、迪士尼、格里菲斯公园，直至日落大道。 第83章 萧正青几次思绪飞涌，把过去三十年的光阴回想一遍，彼时才惊奇的发现——只有应默是他三十年来唯一的欲望。 这三十年来，没有女朋友，也没什么男朋友。 前后三十年来，他从未对谁有过其他异样的暧昧感情，除了应默。 萧正青在这时才确定，他似乎喜欢男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扶额，对自己这份性取向表示难以接受，需要时间去消化。 小导游看在眼里，见他坐立不安，连忙问道。 “萧先生是想去卫生间吗？刚才没去吗？” 萧正青听到他的话，更加羞赧起来。 …… 回到酒店时，应默就仿佛接触到了什么开关，立刻从车上醒过来，走下车。 萧正青放慢了速度下车，有意无意想要回避应默，瞧见应默睨他一眼，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便进了电梯间。 他松了一口气，走向电梯间时，才瞧见应默帮他按着电梯，斜睨他一眼，示意他赶紧上楼。 萧正青不得不和他坐上同一班电梯，回了酒店房间。 刚一回房，应默就开始在带来的行李箱里翻翻找找，摸出一个黑色皮面的笔记本来，便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摔上了房门，将萧正青隔绝在外。 萧正青坐在沙发上，沙发正对着卧室，正巧能看见应默的一系列动作。 被关在门外的萧正青不觉间松了一口气，放松身心才发觉醒的太早了，困意袭来。 他歪倒在沙发上，垂下眼帘，隐隐有些睡意。 刚想眯一会，便瞧见应默脚步匆匆，从卧室里快步走去，撞门出去了。 他临走前没忘了关上门，只是合上门的动作有点缓慢，萧正青隐约瞧见屋子里的桌子上摆放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被微风一吹，翻动着页面，能瞧见前几页的有几张照片。 没待细看，门就被应默关上了。 萧正青心中有些许疑惑，脑子里一闪而过那个某短视频平台很火的一个梗，姜文的样子在他的脑子里冒出来。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应默是在干什么？看起来颇像记日记的样子。 萧正青琢磨了一阵，却没准备去看。 不一会，应默开门进来，手里攥着几张照片，似乎是在海边拍的日出。 萧正青追着看，应默便瞪了他一眼，扭头关门关进了自己的卧室。 萧正青也跟着白他一眼，在沙发上低声喃喃：“小孩子事儿还挺多，好像谁愿意看似的……” 说着，他溜下楼，准备找点早餐，填饱饥肠辘辘的胃。 买了个三明治，正要结账时，萧正青又一次摸到了应默放在自己胸前口袋里的那张黑卡。 这张黑卡有些异样的滚烫，硬邦邦，也沉甸甸的，不小心便觉得灼得手指火热。 赌气后赶鸭子上架似的要了钱，萧正青反而更觉得难以忍受。 黑卡里的钱取也不是，不取也不是。 萧正青索性把心一横，心生一计，从一旁的提款机取了七万多美元，折合人民币五十万，带着这份现金，打车去了家慈善机构，把钱捐了出去。 回到酒店时已经是下午了，应默的房门仍旧紧闭着，门缝里也没什么光线，应默似乎是睡着了。 萧正青坐在沙发上，抽出那张在口袋里折叠好的票据，和那张黑卡，放在桌上。 内心难得舒心，准备放下黑卡和票据就离开。 吱呀。 应默卧室的房门忽然打开，下午临近夜色的时间，房间里有些黑，应默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头发软趴趴的贴在脑袋上，有几根头发不服气地竖起来，和应默的脾气有的一拼。 “你回来了？” 萧正青正想笑，被这个问题噎了回去，立刻应了一声，把票据和黑卡推给他。 应默的意识似乎还有些朦胧，拧着眉头坐过来，接过黑卡想要揣进兜里，却扑了个空。 睡衣裤子没有口袋。 萧正青看在眼里，不禁哑然失笑，随即，喜获应默白眼一记。 第46章 老板奇怪的一天 “这是什么东西？” 应默从茶几上拿起那张黑卡，望见萧正青递来的东西，除了黑卡还有一张纸，疑惑地问。 萧正青不答，只是微微挑眉，让他自己去看。 应默刚睡醒，脑子似乎还有点懵，浑身没什么精神头，捏起那张纸时百无聊赖的，皱起眉头认真看了看。 半晌，他两瓣薄唇轻轻触碰，发出啧的一声，略带反感的态度顺应而起。 “这是什么意思？” 萧正青从他手中夺过那张纸，指了指表头，给他看表头上的一串英文，最清晰的是表头上的中文拼音，是应默的名字。 他指指表头，和他解释道，“你不是让我随便取卡里的钱吗？现在我取完了，取出来的钱以你的名义，给la的华人医院捐医疗物资了，不用谢。” 应默跌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攥着那张纸大力拍在茶几上，剧烈的响动连带着茶几都跟着震了震，他嘴里没什么好话，冷嘲热讽着。 “萧正青，你这人真的挺难伺候的，不是你让我给你钱的吗？现在又反过来帮我捐资善机构。” 见到应默生气，萧正青的内心异乎寻常的感到一阵爽快，积压在心底的怒气一哄而散，换作满脸笑意，只是小幅度的摆摆手。 第84章 “也不用谢我，反正你让我取这笔钱也没说具体要做什么，我不想去花，就替你做善事了。” 谁用得着你？ 应默被气得脸一阵青白，将茶几上的票据撕毁，便摔门进入卧室。 看着垃圾桶里被撕毁的票据，萧正青难得觉得浑身一阵释然，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萧正青如常从房间里出来，敲响了应默的大门，敲了一遍又一遍，也没人开门。 萧正青隐隐有些不安，心里有些打鼓，正要扭头去前台叫人开门。 他本担心应默晕倒在房里，无人知晓，却听到前台的金发碧眼的美女告知他，应默一大早就出门去了，顿时心头大石放了下来。 今天难得没有工作，萧正青漫步目的靠在酒店大厅里，望着来来往往，西装革履的外国人。 应默订下的这家五星级酒店，是la远近闻名服务态度良好的酒店，来这里住下的大多都是来谈生意的商人，还有和应默一样来体验生活的富商，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看出他们身上的服饰非富即贵，都是一些品牌货。 那些来往洽谈的商人在大厅里用美式英文寒暄着，随后便跟着来到的当地商人一同上了名牌汽车，疾驰而去，听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去公司洽谈合同。 外出里进的人流里，只有萧正青独自一人靠在大厅的沙发上无事可做，仿佛是应默特意给他放的一天假。 难道是昨晚他把应默气得太过了？ 萧正青靠在沙发上，不由这样思索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萧正青强制压了下去。 应默气他不止一次，气个一次两次怎么了，他和应家老爷子约定的三个月之期还没到，至少应默还需要他来安抚自爷爷的情绪，也不至于炒他鱿鱼。 萧正青想到这里，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在好不容易的假期里找点事情做。 临走之前，他担心应默离开酒店后突然回来，没忘了给应默打一通电话。 应默没有接电话，他才满意的准备离开。 好久没回家里的餐馆去看看了，萧正青准备回去帮个忙再说。 在路口随便打了辆车，萧正青便启程回了日落大道的自家中餐馆。 车停在中餐馆门口，萧正青刚下车才想起应该给小导游打个电话。 自家的中餐馆里人流济济，里面的有几桌客人谈笑风生，一大早就是来品尝早餐的美味。 萧正青攥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朝里望张，掏出手机看了两眼，才看见小导游早就打来几个电话。 他早晨起床之后已经静音没有调过来了，直到错过了小导游的十几个电话。 自从小导游得到了萧正青的电话，还从来没拨打的那么频繁过。 萧正青觉得有些不太正常，立刻回拨回去。 电话在“嘟嘟嘟——”一阵响动下，才被对方接起。 小导游那边接通了电话，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剧烈又嘈杂的声音，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呢？” 对面声音过于复杂，萧正青揉了揉振聋发聩的耳朵，凝起眉头又问了一遍。 便听见对方朝着听筒大喊了一句什么“出去说”什么的。 萧正青看了看还没挂断的电话，又等了一会，才听见小导游那边粗喘着气息，似乎来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他的呼吸不太均匀，连忙说着：“萧先生，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一直不接啊……” 萧正青低声解释着早上的原委，才继续问道。 “你给我打那么多电话怎么了？” 小导游在电话里讶异了一下，才连忙问道：“不是我八卦，萧先生您是和老板吵架了吗？老板很奇怪，一大早非要来射击场，练习射击，人家还没开门，老板拿钱砸开了门，还专门让我去拿钱给他请个私教回来，可人家还没营业啊，私教都没起床，好不容易请了个私教来……” 萧正青也疑惑了片刻，从耳边移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终于能解释小导游那边为什么吵闹的厉害，震得他耳朵疼。 原来是应默去了射击场。 萧正青看了时间，才觉得十分奇怪，一直以来起得很早，但是应默总是习惯晚起。 今天是有点出奇，才八点半，以往这个时间，应默确实应该在梦里。 更何况应默从前应该也不喜欢运动，庄园里那么大的高尔夫球场地，也没见他去过一次。 现在却天亮就跑到射击场去…… 不过拿钱砸人，倒是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也不算什么奇怪举动。 萧正青应了一声，思索片刻才道：“也许是他想玩了吧，你不是陪着他吗，那就陪着吧，我来中餐馆帮忙了。” “不是，萧先生……”小导游嗫嚅了一阵，又说道，“以往不是你陪着老板的时间多吗，今天很奇怪的是老板一大早也没叫你，直接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出门来接他，我问过要不要叫你，老板没理我，脸色不太好看，你们是吵架了？” 萧正青没多说什么，只是随口应下两句，就挂断电话进了中餐馆。 他突如其来一大早就出现在中餐馆里，端菜出来的老萧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看着他愣了一下。 “你没工作吗？又被老板炒鱿鱼了？” 老萧看见他第一面，便突然这么说着。 第85章 萧正青一脸黑线：“爸，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我就是今天休息，来店里帮忙而已。” 老萧这才松了一口气，指了指后厨的方向，直接道：“那你就到后厨去帮忙，我在前台休息一阵，晚点你妈过来，中午客人就要多起来了。” 萧正青应了一声，正想往后厨走去，在前台转了两圈，找着围裙。 “你太久没回来了吧，自己家里的东西都找不到，你的围裙在后厨墙上挂着呢，衣服也在那边的柜子里，想换就换上。” 萧正青一一应下，就去更衣室里换了件衣服后，围好围裙，进了后厨。 正准备看看菜单能够帮上什么忙，老萧就撩开帘子，不放心地走了进来，瞧着他的目光略带迟疑。 他走近萧正青面前，试图解下他的围裙，叹了口气道。 “你太久没做过中餐，有点生疏，而且我差点忘了，你不是味觉失灵了吗？你去前台吧……” 老萧的话没说后面，但是话里话外都令萧正青万分扎心。 自己的父亲和外面那些人的思路一样，觉得他失去了味觉，就再也做不了菜，当不了厨师了…… 他攥着围裙的一角，没让他爸扯下自己的围裙。 “爸，你也是厨师，失去味觉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事吗？”萧正青内心一沉，目光忽然投向老萧身上。 老萧的动作微微一滞，苦笑一声，攥着他围裙的手立时垂落下来。 “确实还挺影响的。” 萧正青凝起眉头，定神望着老萧，“爸，但是你知道的，如果一个厨师没了味觉，靠直觉和习惯，也能知道究竟应该撒多少佐料下去。” 老萧就是这样，自从从前错失国际大赛的冠军，便对自己的厨艺失去了信心。 他分明就是一个优秀的厨师，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萧正青来提醒他。 因为老萧仍旧是不信任他。 老萧叹息一声：“那你看着办吧，如果尝不出味道，你就叫厨房里的别人帮你尝一下……” 说着，老萧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厨房，似乎仍旧对他不太放心。 萧正青本想在这里挽回应默一直未曾尝过他的食物这件事，给他带来的落差感的。 彼时望着忙碌的流水线厨房，萧正青一时间有些烦闷，想要做饭的好心情一瞬间消失殆尽。 第47章 “你是喜欢上我了吗？” 今天的靶场异乎寻常的安静，应默来得太早，店里除了店长和私人教练是被他叫起来的，靶场上空无一人。 第一次实弹射击，应默就在教练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下选了一把蝎子手枪，他在教练的指导下调整枪械，将子弹上膛，刚打了几枪，除了后坐力震得他手腕发麻，虎口剧疼，没什么其他反应。 漆黑的枪身泛着光，和面前的射击窗口映出他阴沉的脸色。 昨晚萧正青的举动让他郁结于心，忍不住又多打几发子弹，起初还不太熟练，不敢开枪，直到渐渐在巨响中适应子弹冲出枪膛的感觉。 打完了一弹夹子弹，应默手腕被震得麻木不堪，还能感觉到手腕一根不知名的筋络有些扯痛，便停下来，回头去找小导游的身影。 他一早就把小导游叫起来，没管萧正青就来到射击场，本就为了抒发郁结，也是为了体验实弹射击的感觉。 打完弹夹里的子弹，虽然很舒服，但应默旧对萧正青昨晚的行为颇有微词，透着一丝不爽。 他喊了几声，小导游才匆匆从外面赶回来，擦着一头汗水，“老板，怎么了？” 想起萧正青昨晚去的那家慈善机构的名字，应默疑惑地问他。 “你们这里，慈善机构捐出去的钱还能拿回来吗？” 小导游被他的话问得猝不及防，不由自主地啊了一下。 应默觉得不太恰当，又换了一句：“或者说，捐献者的名字更换一下，可以换吗？” “我不太知道，您可以把机构的名字告诉我，我打电话问问。”小导游愣了一下，才道。 应默应下，才想起昨晚那张捐款记录的收据被他亲手撕毁了。 想去更换捐款人的名字，这下没有凭证，似乎也要泡汤了。 他烦躁地叹息一声，摆摆手，让小导游离开了，又紧跟着打了一弹夹，才轻轻喘息着，停了下来。 “萧正青今天给你打电话了吗？” 应默收拾着面前的射击工具，退出弹夹，拉下保险，便问他。 小导游这才告知他，萧正青来过电话，他回家去了。 应默把射击器械交还给私人教练，应了一声，口袋里的手机便嗡嗡地震动起来。 他本以为是萧正青，慢吞吞地掏出手机，才看清屏幕上不是萧正青，而是他爷爷打来的跨洋电话。 看见爷爷打来电话，应默本就阴沉的脸瞬间眉头紧锁起来，烦躁地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老爷子的声音笑盈盈的，嘴里还和别人说话，似乎不知道电话已经接通了。 他叫助理出去，才和蔼地开口。 “小默啊，到洛杉矶去还好吗？上次胃出血之后，身体没事了吧？” 一听到爷爷万分关切的关心他的身体，应默浑身紧绷成一条线，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对面的应家老爷子听不见似的，继续在电话里絮叨着：“你在la都去了哪里啊？你要是实在没什么事就回来，闲得无聊的话可以到公司去看看，帮我分担点工作，也省得每天没事胡思乱想……” 第86章 应默听着他唠叨的声音，不想回答爷爷的问题，他不自觉地把手机拿远，打枪后，手腕处撕扯着的筋还在隐隐作痛，让他不自觉把手机换了个手拿着，不满地说着。 “真的很烦，我知道了。” 应家老爷子叮嘱了一阵，直到应默嫌烦了，便笑称还有会议，就挂断了电话。 接的这通电话让他下意识已经走出了射击场，应默草草答应下去公司的事，便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既然爷爷让他去公司，那他便随意答应着，随便去报道两天，堵住爷爷的嘴就好。 随后，一天便无所事事，应默便让小导游把车开过来，出发去日落大道，到中餐厅去找萧正青。 中餐厅刚到饭点，萧正青就已经在厨房忙了一上午，后厨很热，他擦着脑门上的汗，就听见门外有人叫他。 萧正青走出去，才瞧见前台里的人换成了母亲，似乎知道萧正青来了，她脸上绽放着笑意。 “你今天应该难得放假吧，怎么不在住的地方休息，跑到这里来了？”母亲在电脑上核算着账单，一边低声问他。 萧正青耸耸肩，也不能和他说是和老板吵架了，只能随便想个理由。 “在酒店里待着多无聊，太久没做中餐，有点手痒，就来店里帮帮忙咯。” 只有萧正青知道，他哪里是没做中餐手痒，而是实在难以在应默身上找到存在感，到中餐厅里才能找到大厨对食客赞扬的满足感。 萧母也不在意这些，只是轻声笑笑，倏忽间想起什么，目光朝他看来。 “诶，你那个老板今天也挺奇怪的，你不是放假吗？他在外面好像在等你。” 他来干什么？ 萧正青怔在原地，疑惑地看着萧母，又问道：“你见到他了？” “当然，他站在人堆里一眼就能被瞅见，长得挺好看一小孩，又营养不良，瘦的像竹竿，我不能认错人的，我还和他说过两句话呢，我叫他来店里等你，他就冲我点了点头，只会笑，然后和我说他下午还有事呢，真奇怪……” 萧正青一回想起那天应默被母亲迎进了餐厅吃饭，一出门就胃出血，便觉得心惊肉跳，立刻叮嘱道。 “你别多管闲事了，他要是有事就别叫他，他身体太差了，不能乱吃东西。” 萧母不由咂舌，对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一个脑瓜崩：“什么叫乱吃东西？你别忘了，你可是我养大的，咱们餐厅可是有正规食品安全证件的，我做的东西都很干净，你这孩子……” 她不满的念叨着，转而又在后厨帮忙上餐，忙活去了。 后厨里，狭小的厨房里忙得如火如荼，他父亲老萧也钻了进去，嘱咐帮厨备菜，厨房很小，已经容不下他进去，再霸占一套锅碗瓢盆了。 萧正青无所事事，推开中餐厅的大门，准备离开。 刚一出门，目光四下游离，便瞧见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四个圈。 只消一眼，萧正青便明白母亲所说的那句，一眼就能瞧见应默的身影是什么意思。 那正是小导游租来的车，米国的车向来不像国内一样贴隐私膜，所以车后座是一扇透明玻璃。 应默把头轻轻靠在透明玻璃上，路过的人正巧能瞧见他那张苍白又俊秀的脸，一眼看过去，便让人难以移目。 这路上大概也没有多少人，像应默一样，长着一张稚嫩秀气的脸蛋，却露出一脸厌世与冷漠，一身单薄的骨架，衣服风一吹都跟着晃。 彼时的应默便是靠在车上，眼光疏离，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车上的小导游不见人影，他冷漠又孤独的样子被显现的淋漓尽致。 萧正青站在原地，一时有些不敢凑近，就算凑近也不知道该和应默说些什么。 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应默那日胃出血进医院时，医生嘴里的一大串心理疾病名词。 这时对上应默那张脸，看不出在思考什么，但是神情恹恹的，俨然就是心有郁结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地担心，也难怪应老爷子听说应默要带他来洛杉矶，难以放任自流。 萧正青没去打扰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在谷歌上输入一个问题，跳出来的便是和厌食症相关的词条。 那时应默突然胃出血进入医院，萧正青把应默全部身体状况和盘托出，也提到了厌食症的情况。 医生便说过，引起厌食症的原因很复杂，其中最大的诱因就是心理问题和肠胃功能。 综合来看，应默应该是输入前者。 萧正青又一次搜索过词条，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也许他想继续留在这份工作岗位上，也许就要疏解应默的心结，从应默的心结下手…… “萧先生！” 一个大嗓门突然响起，萧正青的视野从手机上移开。 小导游正站在马路上，担心他瞧不见，还和萧正青挥手示意。 萧正青和小导游前后脚上车，朝身旁的应默看去。 倚靠在车窗上的应默收敛起方才的忧郁，微微挑起眉头：“我出门，你就回家，谁允许你放假的？” “我的工作就是照顾你的起居饮食，你不需要我，我就认为是你想让我放假了，”萧正青低声解释，“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就待在酒店里。” 他昨晚刚惹过应默，现下夹着尾巴做人会更好一些，只能率先认错，省得应默带他去什么极限运动。 第87章 应默听着他的话，不由轻扯起唇角，抿唇笑了笑。 他从口袋里翻出一张支票来，用泛着青白的手指递给他。 “昨晚那件事就算是过去了，你现在没收我的钱，以后你会后悔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萧正青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看去，那张支票上写着应默的名字，还标着数字，比他昨晚捐赠给慈善机构的还有多一倍。 一百万。 萧正青刻意数了几个零，顿时愕然。 应默见他不接，紧锁起眉头，把攥在手里的支票强硬的塞进萧正青的口袋。 萧正青疑惑地看着他，打量着他如常的神色，沉吟片刻，用只有他和应默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你也会和其他人上床后付钱吗？” 应默脸上闪过一丝阴沉，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厌烦地怼道。 “不要算了，之前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吗？现在想给你你倒是不收了，萧正青，你可真是清高啊……” 他伸手把那张支票从萧正青的口袋里扯出来，直接撕毁在地，如同撕毁那张慈善机构捐款的票据。 萧正青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见他不想给钱了，反而松一口气。 刚松下一口气，一旁的应默便紧拧着眉头，又一次追问道。 “还是说，萧正青，你是喜欢上我了？” 萧正青被问得一愣，他也没想过这个问题，现下被应默问的没头没尾。 他的行为似乎被应默误会了。 萧正青扫视过应默的脸色，想要解释，却在他那张脸上看到了奇怪的一面。 往日应默说出这番话时，或是挑衅，或是暧昧。 今日却徒增了几分正经，甚至紧锁住眉头，露出一副厌烦的神情。 “萧正青，你不会真的认为我一开始让你和我谈恋爱，是认真的吧？”应默冷睨他一眼，冷漠的眼神流露下，他那如同黑色蒲扇般的睫毛轻轻扇动着，流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情话都听不出来？我不这么说，怎么哄得你和我上床呢，对吧，叔叔？” 后面这句叔叔轻飘飘的，如同一缕微风，不自觉让人感觉到一阵冷嘲。 第48章 “你要再睡一次？” 萧正青当然没有喜欢应默。 他对应默动过心，像他这样年轻的身体，具有财力的家境，又长着一张好看的脸，除了脾气不好以外，基本上没什么缺点，撩拨之下哪儿能没动过心？ 只不过那被应默一次次的打碎的自信心和尊严，才叫萧正青难以为继，抑制不住想要让应默也难受些。 “小少爷，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也说过我们都是你情我愿，那就只图一夜欢愉，收下你的钱对我而言是一种侮辱，”萧正青见他暴跳如雷的样子，担心应默确实误会了，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解释道，“和你要钱是我赌气了，我并不图你的钱，如果让你误会了，那我很抱歉。” 听到他这番话，应默脸上的嘲弄一闪而过，变脸似的，突然笑眯眯地望着他，仿佛对他冷嘲热讽的人不是他本人。 “哦，那叔叔是喜欢我的肉体呀……” 他的眉眼弯曲，露出淡淡的笑意来，仍旧如同那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样。 车里不只有他和应默两个人，应默说话的声音却很大，丝毫没有避讳在开车的小导游，说得萧正青耳根连接着脸庞都火烧火燎的。 他在国外留过学，也见过不少奔放的外国友人，可情爱这种事在萧正青心里和生死一样，受尽国人的熏陶，难以言喻，始终是含蓄的，和应默当众提起这件事都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应默把欲望和肉体如此大胆放在嘴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出来，他觉得无所谓，萧正青却只觉得不好意思，想在车里找个地缝，或者自己立刻隐身，让小导游看不见自己。 在驾驶位开车的小导游似乎在国外见怪不怪了，连开车的动作都没有迟疑，甚至没想回头看，装作充耳不闻的样子继续开车。 萧正青把视野转向应默，去寻找应默脸上的态度，这次却没看到应默脸上得意的笑容。 面前的应默唇角下垂，苦笑着，“不过我劝叔叔不要喜欢我。” 他紧张地抓着衣角，眼中的充斥着一些悲情色彩，表情恹恹，眼帘不太自然地垂下。 萧正青只觉这句话却过分刺耳，放在应默身上有点像一株无人关照的小白花，对镜顾影自怜。 只不过这不是顾影自怜，倒像是应默独自一人的伤春悲秋。 应默这种表现，倒是让萧正青很是奇怪。 和应默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应默一直都是自信满满，恣意洒脱地用钞能力去解决身边的大小事，让人觉得这人无懈可击。 萧正青眼前的这个应默，倒像是在黑暗巢穴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想起应默那一堆心理疾病的病情，不由自主令他心脏一缩。 他忧心忡忡地张望着应默的神情，却没在那人脸上看到别的什么奇怪的表现，内心里对应默心理问题的担心仍旧不减。 萧正青承认，他是有些不放心的。 他在应默身边工作，不说过得舒适，倒也不至于身心折磨。 这一个多月，他和应默相处下来，虽然应默确实有些缺点，但养只猫养条狗，相处下来都会有感情，更何况眼前是个活生生的人，说出这种卑微到尘埃里的话来，不得不引起萧正青的警惕。 第88章 一路回到酒店，应默都没再说话，又是那副在车上睡着了的样子，到酒店就醒来，一路回到房间去。 下车开门的时候，应默还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颇有不满地倒吸一口凉气，才拉开车门离开。 萧正青险些以为应默除了医生所说的症状，还有精神分裂症，刚才还在悲情，只一会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从抑郁情绪中脱离出来。 萧正青没回酒店房间，本想让应默独自一人安静一会，又担心应默现在表现的如此自然，回到房间自己一个人会做什么傻事，他不敢大意。 刚想按电梯上楼，又从电梯里退出来，一路朝便利店走去。 嗜酒的人都说一醉解千愁。 萧正青站在便利店的冷柜前停下，又想起应默应酬喝醉酒后吐真言的情形。 他想让应默吃饭，就避不开开解应默情绪这一项，喝酒似乎不失为让应默抒发情绪的好机会。 一举两得。 海边喝醉的酒后情事，一跃之间越上萧正青的脑海。 萧正青从冷柜里拿出一瓶烈酒结账后，在路边的药店又买了一盒解酒药，借着矿泉水吞下去。 他的本意是开解应默，不是想让应默和自己再睡一次。 吃解酒药，谨防酒后失控。 买好酒水，萧正青做好灌醉应默的准备，便敲响应默的房门。 在门外等了五分钟，应默的房门才被打开。 应默站在门口，神情疑惑地打量着他，从头到脚，然后目光停留在他带来的那瓶酒上。 “你在车上刚说过和我睡只是你情我愿，现在就带瓶酒上来，想要再睡一次？” 应默拧着眉头，说话时口气僵硬，烦躁地撩着自己额角前的碎发。 他没让房门半步，明显不想让他进来。 “你回去吧，我今天不想跟你胡闹……”应默的胸口起伏着，深呼吸一口气，徐徐开口。 应默又一次误会了他的行为。 “别误会，我只是来找你喝酒的，不想干别的。” 萧正青没想到应默会是这种情形，别扭地找着理由，想要灌醉应默的行为不知道怎么开展下去了。 应默沉默半晌，绷着脸盯着他看，他的手不自然地撩着额前的碎发，唇齿微动，吐出的话语十分笃定。 “我今天没心情喝酒。” 平时出席重要活动，为了显得成熟稳重，应默额前的头发都会特意做个造型，喷好发胶，来到la却没有这种需求，额前的头发却长长了不少，挡住了应默那双光闪闪的眼睛。 他抬起手腕撩动碎发，中途还从惯用的右手换成了左手，所以动作有些不自然的别扭。 右手抬起又垂下，手腕处的袖子也跟着晃了晃，萧正青正好瞧见应默的右手手腕处隐隐泛着骇人的青紫色。 “你受伤了？”萧正青疑惑地问。 他思索几秒，也没想到应默一天能在哪里受伤。 应默抬起右手，只是略微瞥了一眼手腕上的伤，似乎才注意到伤势，微微咂舌：“没事，不用管，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睡觉了。” 萧正青茫然地看了一眼外面，是该吃午饭的时间，应该却穿着睡衣，逆光站在他眼前，神色中确实有些困顿。 “你等我一下。”萧正青把手里的酒方才门旁，转身又朝楼下走去。 应默一脸茫然地打量着萧正青仍在门边的葡萄白兰地酒，扭头摔上门，准备回床上补觉。 他白天起的太早，现下体力不支，头疼的厉害，瞧见萧正青更觉得不自在。 应默抬手揉揉额角，手腕处的疼痛被扯动着，不由让他发出嘶的一声，困倦中清醒了几秒。 他厌恶地搓着手腕处的伤，脑子里却仿佛一团浆糊。 他的手腕似乎应该握枪有问题，所以扭到了，本来通红一片，扯着筋的疼，现在倒是带着吓人的紫色。 看着唬人，实际上过两天便消退了。 他不想管了，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应默刚躺在床上，酝酿起睡意，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吵醒。 敲门的人八成就是萧正青，应默为此更为火冒三丈，心里正烦躁着，便对门外破口大骂。 “有病没病，给我滚！别烦我！” 那阵敲门声沉寂片刻，应默刚松下一口气，便听见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应默气极，愤怒的火焰瞬间从胸口燃起，烧的他胸腹间火烧火燎，他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冲到门口。 刚打开门，想大骂萧正青。 门外的萧正青便顺势走了进来，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便如同一个熟客一样，在沙发坐下，一边走还一边说个不停。 “你的手腕看起来还挺严重的，等会再睡觉吧，我先给你上个药，省得明天肿的像个猪蹄，红花油比较好用，但是国外买不到红花油，我买了点别的代替。” 应默被萧正青这番行为打得措手不及，瞬间成了哑火的炮，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困意让愤怒在应默的胸口翻腾了几下，他立刻凝起眉头，站在门边，口气生硬地说道。 “用不着，你滚，别打扰我睡觉！” 萧正青叹息一声，突然站起身来，手腕抓住他受伤的手腕。 应默只觉手腕如同被人断裂般疼痛，不由低声骂道：“萧正青，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对，我有病，行了吧？”萧正青顺着他的话应和着，随后，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沙发上前坐下，才缓缓松开他的手腕，“受伤就上药，拖着干什么？” 第89章 应默被拖拽着按在沙发上，犹如一只任人摆布的鸡仔，一股羞愧感袭来，没给萧正青什么好脸色，又不知道该怎么骂他，狠狠咬着牙，在肚子里搜索着词库。 萧正青坐在沙发上，从塑料袋里掏出两个冰袋，还有一瓶喷雾剂来，又要伸手解开他绑在手腕上的手表。 坐在他对面的萧正青刚伸手接触他的手表，手指轻触到他手腕处的肌肤，应默就被灼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从他的动作中抽回手来，护住手腕，咬牙问道。 “我受伤关你屁事？” 萧正青却对此置若罔闻，没听见似的抓回他的手腕。 应默挣扎着，被萧正青禁锢住的手腕太用力，剧烈的痛楚让他不经意倒吸凉气。 “别闹了，越挣扎越疼，上完药你就去睡觉就好了……” 萧正青低声宽慰着，似乎对他全部骂人的话无动于衷。 应默正诧异着，突如其来的冷意惹得应默不自觉的朝手腕上看，萧正青已然解开他的腕表，露出金属腕表下层叠不穷的疤痕。 他手腕上的伤疤因为接触到空调的冷气，而微微发凉。 萧正青坐在他对面，看到他一手腕刀疤时，神色略有些复杂，房间里隐隐能听见他轻飘飘的叹息。 应默感觉胸口被勒住了，头也跟着头疼不已，没好气地骂道：“你叹什么气，我又没割你的腕？” 萧正青还是第一次认真看到这些伤疤。 上次应老爷子扯开应默的袖子，他离得很远，看到了这些层层叠叠的伤疤，没觉得那么吓人。 放在眼前，才发觉这些错综复杂的伤痕裹在应默细弱白皙的手腕上，每一道都十分显眼。 那些刀疤，夹杂着被医生缝合的针线印记，犹如一道道蜈蚣，爬满了他苍白如雪的肌肤，疤痕透着淡淡的粉色，犹如刚落下的伤痕。 第49章 我“平庸”的老板 应默吐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轻飘飘的，仿佛划下一道道伤痕的时候没有半点痛觉，但是落在别人眼中，吓人又恐怖。 萧正青愣怔这几秒，手腕攥着的应默的手又开始挣扎起来，发出不满的啧啧声。 那张苍白的脸上似乎是因为困倦，十分阴沉，冷漠的眼睛扫视着他，仿佛要对他动手，脸上满是厌烦。 “你还上不上药？” 萧正青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准备给他的手腕喷上喷雾剂。 应默的手腕又细又窄，一只手就能握住，甚至可以将其折断，瓷白的手腕上除了那些伤痕外，就是那块青紫色的伤痕，只有拳头大小，没能爬满他整个肌肤，但是看起来足够唬人。 “是怎么弄的？打枪吗？”萧正青低声问道。 “关你屁事。” 应默瞪他一眼，就移开目光，不再管他，只任由他为自己上药。 应默脾气太差，几次说的话都要噎死人，萧正青没想搭理他，只是从袋子里掏出冰袋，贴上应默的青紫色伤痕，便听到小声的嘶嘶声。 萧正青没去管他，突然开口问他，“你是从小在国内长大的吧？” 应默被他的话问的一愣，半晌轻应了一下。 “咱俩成长环境不一样，我不知道你们有钱人的家庭教育是什么样子的，可是有句俗语我一直从小听到大。”萧正青用冰袋轻轻贴着他受伤的肌肤，轻声说着。 “什么话？”应默拖长了声音，厌嫌的神情变了变，萎靡困顿的眼眸间闪过一丝惊奇。 午后的风带着些闷热吹进房间，吹得墙边的窗帘跟着翩翩起舞，窗口留着一条小缝隙，和中央空调吹来的冷风夹杂在一起，少了些滞闷。 车水马龙的声音不绝于耳，证明他们仍旧处于都市，只是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冷风机里传来的嗡鸣声，以及座钟滴滴答答走动的声音。 难得见应默有这种忍不住想要追问的神情，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待在这样的场景里，萧正青不自觉地就吐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应默瓷白的肌肤被冰袋冰的白里透着青，挣扎着想要动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萧正青一边拉扯着他的手腕，担心他往后躲，一边用手指避开他手腕上的一大片刀疤，“这句俗语，是我爸妈一直对我和我妹讲到大的，听起来似乎有点过于古板，但是从老人嘴里传下来的东西，总有一定的道理，而且年纪轻轻，有大好前途，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在法国研习西点了，参加不少奖项，奖学金拿到手软，追我的女孩要在后面大排长队，你总是拘泥于国内，其实人生还有很多精彩的地方，你还没去过……”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应默冷哼一声，似乎难以忍受他絮絮叨叨的话语。 他有心和人敞开心扉，只不过颇似对牛弹琴，对面的应默没耐心，更没敞开心扉的意思。 握在他手腕里的小臂挣扎着，应默用冰凉的手指掰开他的手指，他伸手的瞬间没有夺过冰袋，任由冰袋砸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应默把手腕拿回来，那双亮闪闪的眼睛里透着些阴鸷，吐出的话语反倒是阴阳怪气的。 “萧大厨心灵鸡汤读的不错啊？如果你以后实在做不了大厨，不妨考虑一下做个小学班主任，去那儿当人生讲师，那些家长肯定争着抢着给你送锦旗，到时候连门槛都踏破了，也许会能混个国家二级教师也未尝不可，这样也能弘扬你伟大的思想品德了不是？我不用你的说教，如果你实在无聊就用自己的酒把自己灌醉吧！” 第90章 他嘲弄的哼笑一声，也不管手腕上的伤是否处理妥当，把被萧正青挽上小臂的袖子快速扯下，就转身关上房门。 冰袋有些融化了，在米色的沙发上渗出一滩水渍。 萧正青把丢在沙发上的冰袋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手心还被冻得有些麻木，似乎冰袋还握在他的手里。 坐在沙发上的他叹了一口气，又吃了个闭门羹。 他本以为对应默好一点，哄的他心情好一些，也许能得到应默敞开心扉的探讨。 结果他又失败了。 那瓶想要让应默敞开心扉的酒还立在桌子上，连同没有用上的喷雾剂一同，被应默丢在了精神世界外。 平日里的应默看起来是个纨绔子弟，嘴里没一句好话，一碰到内心世界，就仿佛一只乌龟，脑袋伸出壳外，还没接触到别人的手，就快速缩回壳里。 萧正青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应默是一只单纯的小白兔，而不是一只龟缩在壳里的王八。 应默本来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孩脾气，很容易就能够对别人产生信任，可这一次次相处下来，萧正青感觉他身上充满了谜团，甚至永远不会提及的谜团。 只要这些谜团存在，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撬开应默的嘴，让应默对他敞开心扉。 也就不可能达到应老爷子给他的任务。 萧正青的内心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似乎是失望，又似乎是委屈，他的心脏像是榨汁机一般，反复搅拌拉扯。 他虽然不知道应默经历过什么，无法感同身受，但对于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说，固步自封，总是令人惋惜的。 萧正青重重地靠在沙发上，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距离应家老爷子给他的三月之期越来越近了，既然没办法解决应默的问题，也时候重新找工作了。 空调吹着舒适的风，萧正青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卧室里的应默没有任何声音，似乎真的睡下了。 他划开手机屏幕，在国内的招聘软件上寻摸新工作。 后来的几天，应默总是早出晚归，穿得西装革履的，一大早就把小导游叫出去，直到傍晚才会戴月而归，把他一个人丢在酒店里，照常没理他。 萧正青在厨房里钻研过法餐，也研究过中式，变着花样递到应默眼前，企图让他多看两眼，也许就能让应默有了吃饭的欲望呢？ 一桌子的美食，从鞑靼牛排、柠香土豆烩鸡排、酥皮烤布里奶酪、蒜香黄油虾、烤蔬菜浓汤，到可丽饼、香槟浸草莓、浮岛，再变换到中餐的黄焖甲鱼、虾饺、扇贝饺、萝卜糕、鱼瞟蒸鸡翅。 萧正青使用浑身解数，一天换一样菜系，加上用父亲老萧的手艺帮助，才把中餐端到应默眼前。 萧正青没想做中餐，但一想起应默那天在自家中餐厅里，对中餐似乎另眼相待，萧正青起了个大早，定好食谱，先去自家中餐厅里借了厨房和工具，蒸过头几屉虾饺，被老萧追着数落了一天，才把中餐摆到了应默的眼前。 可惜应默没理他，甚至都没多看一眼桌子上的菜，就捂着嘴跑了出去。 萧正青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望着一桌子耗费时间的中西餐，内心沉甸甸的，又不想浪费食物，叫来小导游品尝，才干掉了一桌子菜肴。 冲洗碗碟时，小导游站在他身旁喋喋不休，眼睛里泛着亮闪闪的光，一直夸赞着吃下肚子里的一桌子菜。 萧正青却没留神听，走神地想着国内的事。 当天，萧正青倚靠在阳台上，独自一人喝掉了之前为了让应默敞开心扉，买好的白兰地。 想起david医生嘱托的药，萧正青就着酒水，将药吞下，看着只剩一个底的药，心凉了半截。 面对着洛杉矶昏黑的昼夜，萧正青认命了。 应默不吃就不吃吧，大不了他主动辞职，然后换工作。 想到这里，萧正青咽下白兰地时，都为之迟疑了一下。 失去了在应默的这份工作，也许他就会彻底西餐主厨这个岗位，再也没有办法做一名合格的厨师。 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翌日清晨，萧正青从床上起来，再去敲应默房门时，屋里又没人了。 他又一次被丢在了酒店里，百无聊赖的在酒店里看书。 不外出，只待在厨房里，似乎才是他的常态，可突然被差别对待，萧正青总有些不适应，看书也看不进去。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小导游发了两条消息，便收到对面的两条语音。 还没来得及听，小导游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震动了两声，萧正青就把电话接通，听见对面的小导游大吐苦水。 “萧先生，应老板最近是和你吵架了吗？”小导游直接劈头盖脸地说着，然后说着苦不堪言的情形，“你下次别和他吵架了，他生气起来我也要跟着遭殃，一会嫌弃我开车慢，一会嫌弃我开车快的，扣了我一半工资了……本来也没多少钱，现在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 “我……”萧正青想说自己没气他，可自己确实把应默惹生气了，又把想要辩解的话咽了回去，转念又问道。 “他最近在干什么？” “啊？老板没和你说吗？”电话对面的小导游震惊不已。 “说什么？” “他最近在公司上班啊？我负责接送他上下班，简直快要被累死了……” 第91章 听见对面小导游继续说着，萧正青讶异不已，又问道：“哪家公司？” 小导游报了一串英文的公司名，萧正青愣了愣，抓起手机就打辆车去了。 萧正青没听过那个公司，但是导航过去，才发现这家公司是洛杉矶的一家地产公司，那是整整一栋写字楼，金碧辉煌的标注着英文名字，光从表面看就知道，这是一家上市公司。 刚进入停车场，小导游就已经站在公司门口对他招手。 “他是来这家公司谈合作吗？”萧正青走近小导游，疑惑地问。 小导游讶异地咦了一声，“你都不知道？我没上去过，老板从前没让我进去过。” 萧正青面露疑惑，抬腿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前台，和前台用英文沟通了一阵，才得知这里的人都叫应默是小应总，得知应默所在的位置。 按动电梯前往顶楼，萧正青在电梯里谷歌了一下。 看到谷歌弹出的内容，他吞咽了两下口水。 上面分明写着，整整十七层楼，装潢金碧辉煌，上万个员工，全部都是隶属于应家的产业。 他一直不太关注商界的事，只知道应默是个家境殷实、无所事事的小少爷，手底下有一家自己的mcn公司，还有一个财大气粗的爷爷，只是祖业丰厚，或者在国内有家实力雄厚的公司罢了。 结果应默家却拥有一家跨国上市地产集团…… 第50章 被针锋相对的老板 萧正青最终找到应默，不是在顶层的办公室里，而是一个足够坐下五十个人的会议室里，而且里面真的有五十多个职员，围坐在应默身边。 偌大个办公室里被五十多个职员围成一团，都在同时张望着一个会议室的大屏幕。 应默坐在主位上，落地窗外的阳光直射进会议室，光线洒在他亚麻色的头发上，衬得金灿灿的，也十分温暖。 似乎是为了工作，应默把额前的碎发又一次用发胶打理地挺直，一眼看过去便觉得他是举止谦和的都市精英。 那金灿灿的发色将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透明，他本人却毫无关心，侧目看向一旁的大屏幕上，一位穿着时尚的中年女性站在大屏幕旁，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讲述着屏幕上的演示文稿。 在场的人员都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演示文稿看着，还有人在其中记着笔记。 应默的目光直射在屏幕上，又时不时翻阅着手里的方案图。 萧正青只是站在会议室外，也能听见会议室里时而传来的激昂顿挫的英文，还有应默对方案的提议，那似乎正是应默家的公司下一步的发展项目，听讲述，似乎准备在南部建设一个旅游发展风景区。 应默翻阅着桌上的文件夹，视野落在纸张上，纤细的手指翻过文件夹的页面，萧正青才注意到他身旁有一根透明的输液管，正从一旁的输液架上滴落而下，从应默的静脉进入身体。 往日应默扎着输液针时，冰凉的液体进入身体，总会有些冰凉，所以他的枯枝的手指会不自觉没有缩成一团，借此取暖。 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有些温暖，映照在他苍白失血的手上，难得没有蜷缩成一团，只是搭在文件夹旁，轻轻敲击着桌面。 应默的脸上难掩对汇报不耐烦的情绪，对这个方案颇有歧义。 萧正青想起他叫了个留学的小导游做司机，应该是对美式英语并不精通，应对着纯英文会议，不由有些担心。 可应默英语听力似乎没有问题，只是对说不太精通，他吐出关键性的几段话来，仍旧字正腔圆，不难看出他的英文水平。 不一会，其他在坐在身旁的职员也开始发言，那些都是纯正的美国本地人，淡蓝色的眼睛扫视过应默时，颇带些轻蔑，更对这个项目发表着不同的意见。 这些人各怀鬼胎，一张嘴就各执一词，对于旅游风景区的问题相互推诿，不敢去承担责任，萧正青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明显能看出这些之间并不对付。 应默深陷风波中，却在其中游刃有余的沟通、迂回，轻轻扬起下颌，睨了一眼各怀鬼胎的职员，眼神十分冷漠，满脸戾气地一一怼回去，让现场的职员哑口无言。 萧正青站在门外，第一次感觉到他和应默之间的差距。 眼前的应默一点也不像二十出头的小孩。 从前他只觉得应默只是个小孩，在自己的mcn公司里，也总是对着属下发脾气，不知道今天是由于心情不好，还是什么，苍白的眼帘低垂着，脸色阴沉又疲惫，不难看出情绪不佳，不想去搭理现场的职员。 应默这两天早去晚归，似乎正在躲着他，又来公司上班，没空去医院打营养针，估计身体不舒服，没什么精神头也十分合理。 半个小时后，应默用英文安排着各自的工作，便宣布会议结束。 一群人拍成行从会议室出来，相互窃窃私语，仿佛对应默的安排颇有微词，应默仍旧坐在会议室里，迟迟没有动静。 他的眼帘低垂，脸色有些难看，捂着额头等了半晌，才从座位上撑坐起身体，身体也跟着晃了晃，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要晕过去。 萧正青迟疑了一下，担心他突然晕倒，冲进会议室想扶他。 迟疑这两秒，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走出一个粉色衣服的女护士，撑住应默的身体，便小心翼翼地提着输液瓶，和应默一同走回办公室。 第92章 应默只晕了一下，就清醒过来，站直身体自顾自走出会议室，他扫视过会议室外，眼光只在萧正青身上停留了两秒，就视若无睹般走远了。 遭受这个待遇，萧正青还是头一遭，一瞬间砸的他有点蒙，不知应默想要干什么。 随着应默走近他的会议室，那间会议室比应默在国内的公司里要大得多，还有搭配着一个小型会客厅，办公室里还有一扇阴暗的后门，隐约透着些光线，应该是私人休息室。 他刚进屋，就瞧见应默闭着双眼，慵懒地靠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在光线折射下透着光，那只扎针的手背不经意搭在胃上，一看就是不舒服的状态。 一旁的输液瓶里只剩一个浅浅的底了，小护士挡住他半边脸，正从他的手背下摘下输液针，又翻找着茶几上的医疗箱，抽出细长的针管和充满黄色液体的安瓿瓶。 小护士小心翼翼地弹了两下安瓿瓶，又用注射器行云流水般吸出黄色液体，输进应默的身体里，似乎早就对这些行为烂熟于心，根本没用应默的嘱托。 萧正青认得，那安瓿瓶里的黄色液体是应默要时常注射，以供身体机能持续运行的营养针。 那小护士打完针，才站起身来，用碧蓝色的眼睛疑惑地瞥他。 “先生，您是……” 萧正青正想解释，靠坐在沙发上的应默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出去，那小护士便提着医疗箱离开了。 这间办公室似乎长期不用，那小护士的一句话，还伴着些回声。 萧正青不知该不该动，就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张望着这间属于应默的办公室。 整个办公室里有两个落地窗，一扇在办公桌旁，被紧紧拉住窗帘，不见阳光，另一扇正敞开着，闯进来的阳光正洒在应默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办公室里都是红色实木的，和应默在国内会议室的风格迥然不同，萧正青的目光落在红木会议桌上，瞥见桌子上的那英文牌子——董事长，应翰飞。 是应家老爷子的名字，而这间办公室，应当就是董事长办公室，也怪不得和应默风格格格不入。 “你以为你来la就是为了玩，没想到你也有工作，你怎么从来没说过，你家在la还有一家跨国公司？” 屋里有些寂静，静的有点像他一个人偷偷摸摸潜入办公室，萧正青随便找了个话题问着沙发上的应默。 半晌，没人回应他，萧正青偏过头去看应默。 那人不知何时整个人躺在沙发上，贴着医用胶布的手搭在额头和眼眶上，似乎已经睡下。 萧正青知道他没睡着，应默向来不是说睡就能睡的人。 更何况还有他在一旁说话，往日如果睡着了还在说话，定然会被应默骂的。 应默只是不想搭理他，所以一句话也不想说，没理他。 萧正青这才觉得他不对劲，平日里他要是提及应默的家世，这人便要张扬地看着他，眯着那双狭长的眼睛，告诉他自己多有钱。 可今天完全没准备理他，估计又准备晾他一天。 萧正青撇撇嘴，只能悻悻作罢，在应默身旁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如果只是被应默讨厌，他大可以直接走，回酒店去等应默回来，看他什么时候和自己说话。 萧正青的脑海里浮上一丝兴味，想要看看应默能不理他多久。 他坐在这里，看应默什么时候嫌他烦，赶他离开。 可事实证明，萧正青在公司里坐了一下，便看着应默办公一下午，一句话都没搭理他，甚至都没抬眼赏他一眼。 萧正青穷极无聊，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了一本美食小说的推广，点进来一看是一篇女主穿越进古代做饭获得皇帝青睐的故事，虽然做饭的过程写的很是无聊，但爽点十足，值得一看。 正看的津津有味，办公室传来一阵连续的敲门声。 在办公桌前签署文件的应默从文件堆里抽出精神来，和萧正青一同看向门口，来人是一个四十来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身名牌格子西装勒在他身上有点紧，男人的长相并不好看，最为夺目的是右眼皮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小默，舅舅才知道你来la了！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突然就来公司了，我这两天有点忙，差点错过和你见面！” 瞧见应默，还没听见应默说的请字，男人就立刻冲进办公室，皮笑肉不笑的感慨道。 那人普通话很好，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中国人。 萧正青还是第一次见到应默除了爷爷之外的其他亲人，只是这个舅舅似乎来者不善。 望见男人热切的神情，应默的眉头却紧紧拧起，冷淡的抬眸望他一眼，就把目光放回文件上，“嗯，我就趁着在la玩两天，在这里也待不上几天。” “我还以为大伯让你亲自接管la这边的事务了呢，”应默的舅舅淡淡扫视了一眼沙发上的萧正青，分明不认识，却朝他微微点头，自顾自在会客沙发上坐下，交叠着双腿，轻轻抬起下巴，没正眼看他，“刚才我刚和你开会的同事说，你刚来，就给大家一个下马威，一点都不想顾及高管们在下属那边的面子啊，这样可不行……” 萧正青坐在一边，都能觉察出这番对话中棉里带刺，分明坐在一个屋里，两人仿佛隔着天堑，相处之中也并不熟稔。 他坐在其中，似乎有点尴尬。 第93章 萧正青猜测着，他们言语中所说的大伯，应该就说的是应默的爷爷应翰飞。 “这些向来都是舅舅管的，我只负责几天，不必管这些小事。”应默低声说着。 说到小事两个字，萧正青能隐隐感觉到应默刻意加重了语气。 “这些都不是小事，一味的硬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业内竞争对手可是对咱们公司里的骨干虎视眈眈呢，你这么不顾面子，又要吓走了一堆人，我怎么和大伯交代呢，侄子，你还是年纪轻，不懂得什么叫做知人善用，你要学的还很多。”舅舅扫视着应默的脸色，不由哼笑一声。 “我就在这里处理两天事务，舅舅就已经对我忌惮到这种程度了吗？” 应默难得从文件里抬起头来，他的薄唇微微勾出一道森冷的笑，脸色阴沉着，眼底也泛起一阵冷色，直截了当地指向男人。 偌大个办公室里，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气焰越来越明显，萧正青面对这种情况还有些不知所措，这种情景第一次在萧正青眼前上演。 眼前的两个人像极了他妹萧诗施爱看的狗血八点档泡沫剧里的豪门争产，不知怎的被搬到了他的眼前。 “话不能这么说，我每天的工作也很忙，只是抽空来和小默你谈两句，马上就走了，”舅舅坐在沙发上，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你也是替大伯来看公司的，从前也只是在国内经营一些叫不出名号的小公司，自然不太懂得大公司的这些门道，我还是应该多照顾一些的，这样才能对大伯有个交代，你说对吧？” 应默只是用很淡的目光看着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敲了敲，也没继续接话。 男人挺直身子，把交叠的腿放下，咂摸着嘴道：“舅舅我的工作还有很多，就不打扰你了，你也是，脸色难看成这样，身体总是这样不好，就不要到处操心，多休息休息，少让大伯操些心，他老人家年岁也大了，还能和你操心几年呢，多学着照顾自己一些吧。” 他这样说着，朝应默摆摆手，便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这位舅舅对应默的每一句关切的对话，都不是发自真心，不难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可这人却偏要将针锋相对，比喻作另一种别样的关心。 “多谢舅舅关心了。”应默只是淡淡的应下一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说出的言语疏离又客套。 直到瞧着他离开，应默才重新将视野投向桌上的文件，只看了两眼，就烦躁地把文件扔在一旁。 萧正青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身体紧绷着一条线，见到人离开才放松下来。 “你这个舅舅……” 真是八百个心眼，和你一样。 萧正青在心里暗暗感慨一声，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被喝止了。 应默站在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听见他的话，突然皱紧眉头，打断他：“他不是我舅舅。” “？”萧正青疑惑不已，也没等到应默的解释，才接着问，“但他好像在你家公司，地位还不低的样子……” 萧正青回想起那男人身上穿着的高定西服，似乎在电视上瞧见过。 那件西服明眼一看就能看出十分舒适且价格不菲。 “他就是个混蛋，从来不配列在我家的名册上。”应默纤细的手腕托起酒杯底部，抿了一口红艳艳的红酒，他的喉咙翻滚着，顺着喉咙咽下一口酒水，才怒视着他说道。 萧正青还想继续向下追问，分明感受到应默剜了他一眼，便不再继续询问下去。 只是默默在心里感慨一声：贵圈真乱。 萧正青望着应默单薄颀长的身材穿着的高定西服，看起来是闲云野鹤的纨绔子弟，什么都不用顾及。 表面坐拥家财万贯，实际背地里也和普通人一样，家里有本难念的经。 第51章 老板的突逢巨变 萧正青本以为应默会因为这个所谓的“舅舅”，对他坦诚以待，终于能知道关于应默的一些幕后细节。 谁知应默也只是借题骂了两句，一点也不准备和他吐露心声。 整个一下午，萧正青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应默看文件、签署合同，偶尔和几个高管用英文交谈，十分忙碌，行为举止间无视他，没和他再说过一句话。 萧正青这一天在应默身边吃了瘪，享受了一天别人怪异的眼光，实在是被欣赏累了，和应默回到酒店后，他就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 从药瓶里倒出两片药，接着水吞下去，萧正青便躺在床上，直到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剧烈的敲门声响起，吵醒了还在睡梦里和周公下棋的他。 敲门的声音太剧烈，每一下都像是撞在萧正青的心脏，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下了床，打开门时，见到门外的人是应默，他想扯着唇角问他——不是不想理我吗，怎么一早又来了？ 可仔细一看，面前这人脸色十分难看。 不是情绪不佳的那种难看，是面前那张俊秀好看的脸近乎透明，眉头紧拧在一起，两只眼睛空洞无神，眼眶微微泛红，他紧抿着唇瓣，薄唇上都透着些青白，身体也小幅度颤抖着。 “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回国。”应默收回敲门的手在颤抖着，见他开门，才嗫嚅着说。 萧正青不明所以，见状也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觉察到应默站在门外，怎么也不动弹，有些奇怪，拉着他的手腕把人拽进屋来。 第94章 应默的身体就仿佛随波逐流的浮萍，任人拉扯着，也不挣扎，就被他按在了沙发上坐下。 萧正青不敢逗他，收拾着行李箱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什么了？” 他见到应默有这样类似的情形 ，还是突发车祸的时候，可那时突然发病的应默没有任何可以交流的迹象，不像现在……还能告诉他收拾东西回国。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去张望应默的神情，只见应默的眼眶蓄满了波动的荡漾，眼眶也比之前更红了几分，却对他想知道的内容避而不答。 应默平日里威风凛凛，少有哭的时候，昨晚还不想理他，一大早就敲响他的房门，看样子是件大事。 萧正青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把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放下，委身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低声问道。 “你的行李呢？” 应默的唇瓣颤了颤，才答道：“客房，会帮我收拾寄回国……” 萧正青点点头，正想去继续收拾，耳畔又传来应默低喝着命令的声音。 “你快一点！”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且中气不足，这一声低喝没什么威慑力，倒是吓了萧正清一跳。 萧正青沉吸一口气，从行李箱里掏出必须携带回国的药，其他尽数丢下，对应默道：“现在走吧，其他的我也交给客房收拾，帮我寄回国吧。” 说着，他走进卫生间里，换了件衣服，趁着空隙给刘管家拨了一通电话。 跨洋电话有些延迟，电话那边响了几声，得来却是暂时无法接通。 萧正青还想再打一通，又想起在沙发上的应默，把电话塞回口袋里，和应默一同出门去了。 似乎因为焦急，应默今天连发型都来不及打理，头发毛毛躁躁的，衣服也是随便套了一件，平日里注重颜色搭配的应默今天却随便套了一套衣服，浑身颜色凌乱不堪。 萧正青和应默下楼，小导游一脸倦色地在酒店门口踱步，似乎已经等待许久。 见到两人出来，他立刻拉开一旁停靠的汽车，让萧正青和应默坐进去。 “怎么这么突然要走？” 应默刚坐进去，萧正青正准备拉开另一侧的门走进去，便听到小导游在他耳畔问道。 萧正青立刻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别问。 小导游这才会意，闭口不谈这件事。 他知晓应默的急切，立即发动汽车，车辆驶离酒店门口，驶进洛杉矶的市区街道，风驰电掣地奔向高速狂奔而去。 高速开到一半，萧正青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裤子的布料，透过窗户，他望见路边飞驰而过的风景，心中顿觉疑惑，“这好像不是去机场的路线吧？” 他们之前在洛杉矶国际机场落机，整个洛杉矶有五个国际机场，萧正青曾经在回国时都着陆，似乎都不是现在这个路线。 他的话轻飘飘的，在疾驰的车上，小导游不动声色地回应，“到了就知道。” 不一会，萧正青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片机场，小导游开着车驶进停车场时，入库时的一串英文字母落入萧正青的眼帘。 “圣塔莫尼卡机场……” 萧正青侧头看向窗户，定睛一看，便看到这串英文，不由神情一怔。 是他从未听过的机场。 车直接停在了一架飞机登机口，萧正青正在疑惑不解，就穿着飞行制服的工作人员帮忙拉开车门，应默簌簌地抖着眼帘，迈着步子走下车，步履飞快地朝航空舷梯走去。 萧正青走在他身后，明显能看到他身体不经意的颤抖着，连步伐都有些虚浮，人却赶着上了飞机。 应默率先上了飞机，萧正青望着一望无垠的机场停机坪上，一架架飞机在停机坪停着，其中有几架飞机在跑道上滑翔，随后腾空而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便冲上云霄，似乎和国际机场没什么不同。 萧正青审视着不远处这架飞机，除了他和应默之外，只有几个棕色制服的工程师站在机舱外，不见有人和车的影子，一时有些寂寥。 机舱表面是一架白色简约风的波音747飞机，看起来是架民航客机，他跟着进入机舱，登上航空舷梯，才发现平日可以装载一百多人的客机，现在却是一架金碧辉煌的私人商务飞机。 沙发、电视、会议室、游玩区、甚至还有一张席梦思大床和浴室，飞机机长早就在驾驶舱等候多时了。 萧正青瞪大了眼睛，审视着周围的情形。 两个身材窈窕的空姐便朝应默和萧正青两人鞠了一躬，便让两人坐在沙发上，询问飞机是否可以起飞。 萧正青的电话乍然在口袋里发出一阵嗡鸣，震得他大腿发麻。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刘管家的名字。 刚接通，电话那头便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老爷昨晚在公司突发脑溢血，被送进医院，今早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到现在还没渡过危险期……” 刘管家的嗓音泛着低沉的沙哑，喟叹道。 萧正青听到这个消息，倏忽间心头一紧，去查看应默的脸色。 他回想起应默听不见自己电话里的声音，瞬间松了一口气。 一大早应默奇怪的行为举止似乎就是由于这个原因。 应默正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双眼无神地张望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萧正青站立的位置正好能瞧见他的半张脸，只是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血色，被胃出血进医院时还要难看，精神状态也不太正常。 第95章 萧正青应下一声，和刘管家嘱咐两句，正想挂断电话，便听刘管家长吁一口气，继续嘱咐道。 “这件事少爷已经知道了，老爷这次出现身体健康状况，对于少爷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如果他要回来，你要照顾好他，不要再出任何问题……拜托了。” 萧正青轻轻颔首，电话便断了线。 飞机从地面滑翔冲上天际，窗外的景象从地面到微缩景观的洛杉矶，再到云霄，也不过半个小时。 萧正青不太放心应默的情绪，在他面前落座，应默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张望着窗外的云层，甚至连眨眼都是屈指可数，似乎情绪是有点不太正常。 洛杉矶紧接中午的天气十分闷热，飞机上一早开启了冷风，萧正青瞧见应默指尖隐隐泛着青白，嘴唇也有些惨白，便叫空姐送来一杯温水和糖果。 萧正青把温水和糖一一递到应默眼前，塞进应默的手里，才觉察到他的手冷得像是一块冰，还隐隐冒着冷汗，手腕跟着身躯不受控制的小幅度颤抖，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别担心，老爷子平时身体也很硬朗，会没事的。”萧正青尽力安抚着他的情绪。 应默抿了抿干涸又苍白的唇，低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压抑着的哽咽，他颤抖着手想把糖纸拆开，刚想顺势把糖塞进嘴里，手腕的细微颤抖令那块糖瞬间跌落地面。 只这一个动作，就暴露了他的恐慌。 糖果掉在地上，地面是毯子，没发出什么响动，萧正青却明显看到一层水雾弥漫上他的眼眶里，温热的液体连成线滚落出他的眼眶。 应默的神情中带着些失神，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个迹象，快速擦过滚烫的眼皮。 他哑着嗓子继续说着：“我没事……” 他这么说着，手指不自觉地去抓右手手腕，又被手腕上的金属表带冰了一下，令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萧正青知道，那右手手腕上是应默割腕留下的伤痕。 他有些难以理解应默的情绪，担心他又要做些什么，立刻伸手拉开应默去找右手腕那只手。 “很快，很快就到了，别担心，爷爷会没事的，你睡一觉？” 应默的眼帘抖动着，只是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一时半刻也不敢闭上眼。 萧正青轻喘一口气，下意识伸手用温热掌心抚上他冰凉又单薄的眼皮，小声重复着：“就睡一会，不会怎么样的。” 应默那双眼被他遮住，他掌心下隐隐传来一阵触电般的瘙痒，还略带些潮热。 哭了？ 萧正青愣了愣，正疑惑间，掌心里多了一份重量。 应默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整个脑袋栽在他的掌心里，他的手心里还残留着应默温热的泪水。 他撑住应默的头，准备找个可以支撑的东西，想起里面的大床房，刚想把人送进去，萧正青刚一动弹，应默的眼皮便微微抖动着，似乎要醒来。 萧正青立刻把手心又一次覆在眼皮上，沉声道：“还没到，继续睡吧，不动你了。” 应默似乎听懂了，轻轻合上了眼帘。 萧正青这次不敢动了，只能任由应默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靠在沙发上，被应默枕得实在别扭，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跟着应默一块睡。 他的肩膀上传来应默清浅的呼吸声，偶尔夹杂着突如其来的小幅度颤抖，似乎来源自应默潜意识的惊恐。 还没回国，萧正青的脑海里就隐隐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似乎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将和从前再不相同。 第52章 老板的不速之客 萧正青和应默一路紧赶慢赶，风尘仆仆地搭乘私人飞机归国。 应家老爷子被安排在a市最顶级的医院接受治疗，还没从icu里出来。 医院顶楼的vip病房走廊通道里静悄悄的，只有护士小姐偶尔低声交谈，以及病房里杂乱不堪的的机器响动，隐隐约约传进人的耳朵里，吵得人心烦意乱。 因为是vip病房的icu单人间，应默自从来到医院，便独自一人站在玻璃前，透过玻璃，张望着应家老爷子的身体情况，他的神色呆滞，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病房里的情形，只是用手指揪着自己的手腕，勉强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实际上脊背紧紧绷起。 萧正青也走过去看了一眼，应老爷子正在病床上昏迷着，没有清醒的特征，只是静静地停在床上，只有从病床边延伸出的七八根监测的线路，用于实时检测老爷子的情况。 老爷子往日硬朗的身体现下诠释着什么叫病来如山倒，那张沧桑的脸上面容憔悴，和白色的床单相互映衬着，如出一辙，脸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口鼻间还佩戴着氧气面罩，透明氧气面罩上喷洒着薄薄的白色气雾。 刘管家瞧见应默的状态，露出一阵沉重的叹息，和应默低声解释着。 “自从你们走了以后，老爷的身体情况也不太好，总是说头痛头晕，老爷本就工作繁重，还要一边惦记少爷这边的情况，昨晚在会议室开会的时候就突然晕倒了，公司里的人立刻叫了救护车，医生诊断是脑出血，头痛头晕也是脑出血的前兆，但是好在出血量不算太大，没有引起偏瘫或者更严重的情况，就是现在还在昏迷，今晚能脱离危险，具体什么时候能够清醒，医院说要等几天，少爷您也别太担心……” 刘管家这么说着，应默却像是没听见般，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病房里的应老爷子身上。 第96章 刘管家还想继续劝，被萧正青制止了。 见状，刘管家便朝萧正青招招手，两人一同走进不远处的楼梯口去。 刘管家眉头紧锁，低声询问道：“少爷从回来就一直这样吗？” “回来的飞机上也是这样，被我安抚着睡了一觉。” 萧正青没把应默在飞机上哭鼻子的事告诉刘管家，只是随便交代着。 刘管家立刻哀叹下一口气，叹息道：“如果不是事发突然，我不可能告诉少爷的，没想到还是让少爷变成这样……” “这样……是哪样？”萧正青眉头紧锁，低头问道。 “少爷上次胃出血，你应该知道少爷的身体情况了，”刘管家的言语顿了顿，似乎还有些迟疑的成分在里面，他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玻璃，隐隐能瞧见应默的身影仍旧站在病房前，继续道，“少爷他很少有这种听不进别人说话，一心只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情况，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十年前的时候，当时老爷联系了不少心理专家给少爷做过心理干预，医生换了十几个，少爷才从那段经历中走出来……” ……哪段？ 萧正青听得不明所以，刚想询问，就听见刘管家继续抒发着自己的情绪。 “你别看，少爷平时和老爷关系总是不太对付，可在少爷心里，老爷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唯一的亲人了，所以这次少爷和你从洛杉矶回来，我能猜到，但是少爷现在的情绪，我真的没有猜到，早知道我就不给少爷打电话了。” 刘管家这几天一直盯着应老爷子，围着老爷子打转，十分操劳，鬓角都比从前多白了几根，他发出阵阵叹息，身型也跟着佝偻下去。 萧正青从那一段话中捕捉出一个奇怪的信息，低声重复着：“唯一的亲人？” 他的脑海里一度回想着，应默的庄园里出现的人物，确实除了应老爷子之外，再没有其他亲人的出入。 萧正青本来以为应默只是和家人分开居住，现在看来，他和他的家庭似乎还真有些奇怪的地方难以诉说。 那应默的另一个亲人，似乎只有远在洛杉矶，不受应默待见的“舅舅”了？ 萧正青内心的这番心理活动，刘管家完全无知无觉，只是在一旁长吁短叹，悔恨不应该告诉应默应家老爷子进医院的消息。 “如果您不说的话，或许对于应默而言，会更难以接受，亲人进医院这件事，本来就挺让人难以接受的，您总得给应默一些时间接受，医生也说了，老爷今晚就能渡过危险期，能到今晚过去，应默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萧正青见他这幅模样，只能隔着西装外套，轻轻抚着他嶙峋的脊背，低声劝慰。 这一路上，他劝慰着应默，而安慰着刘管家，上上下下一系列人，一时间有些心累。 好在刘管家也只是悔恨一会，便点点头，带着萧正青正从楼梯口回到病房外。 路过窗口，窗外艳阳的天色骤然暗沉了几分，大片乌云突然侵袭，将整个a市拉入阴沉之下，天空要隐隐要倾盆大雨的趋势。 萧正青刚走来，却意外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应默的舅舅。 这个时间点，那人本应该坐在洛杉矶的会议室里，和手下职员开会，彼时却穿着一件西装，手里夹着一支雪茄烟，眯着眼睛，朝着他们迎面走来。 他身后还带着一个助理，他朝着助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随后让那助理站在外面，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大步走来时，携卷着一阵风，隐隐能嗅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和奇怪的香水味，混合其中，早已闻不出究竟是什么味道的香水，只有令人犯恶心的刺鼻味道。 这人却浑然不觉，在应家老爷子病房前的椅子上落座，只是攥着手机，不时还露出淡淡的笑意来，半点也看不出对病人的尊重。 “你来做什么？”刘管家突然开口，猛地问道。 男人交叠着无处安放的双腿，肆无忌惮地倚靠在长椅上，他眯着眼睛，嘴里发出啧的一声轻响。 “我大伯生病了，没人通知我，我得到消息，还不能从la回来探望了，这是什么道理？” “老爷说过，你没有资格从洛杉矶回来。”刘管家直接了当地将他的话噎了回去。 “笑话！你们说不让我回来就不让我回来？！”男人用鼻子发出一声嗤笑，他眼神微眯，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万一他老人家不行了，我外甥不准备继承公司，我就是合理继承人，我当然要回来看看！难道留给你吗？” “你你你……” 刘管家被他的话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能怼他的话来。 萧正青站在一旁，隐隐能感觉到气氛被眼前这个男人烘托着，一步步朝奇怪的氛围而去。 他侧目去看应默，担心应默被那人刺激到。 应默本人仍旧背对着众人，对眼前的争执与吵闹格格不入，望着那扇玻璃的单薄脊背有些发抖，他摩挲着自己的衣袖，本能的抱着双臂站在原地。 这争端似乎和他的寂静隔着无情的沟壑，分割开来。 萧正青倚靠着墙壁，隐隐感觉一股阴凉的毛骨悚然感刺进他的脊背，逐渐在他体内蔓延。 应默似乎是没有听到男人对应老爷子的评价，可是对于萧正青而言，假若有人在他面前如此嚣张地咒骂自己唯一的亲人，他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只想把人轰出医院。 第97章 萧正青难以掩饰这种情绪，心中大为不爽，他疑惑地审视着男人，跟着发出“咦”地一声。 他这一声咦，引得男人侧目来看他。 萧正青微微侧头，循着视野去看他，和男人四目相对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故意拖长了音调，说出的话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却是促狭之极，尽是冷嘲热讽。 “我忽然想起来，咱们公司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所以从来不买牙膏是吧？口气倒是不小，我劝您平时积点阴德，出门记得多雇几个保镖，不然千万别出门。” 男人被萧正青怼得脸色青白一片，厉声喊道：“你他妈又是谁啊？我的家事轮得到你个外人管？！” “舅舅都不算直系亲属，您所说的这个家事，走错“家”了吧？”听到家事这个词，萧正青不由笑得前仰后合，大笑过后，他瞬间敛起眉眼间的笑意，换作一抹寒光，“我们这里不欢迎不姓应的人。” “护士小姐，麻烦叫一下保卫科，把人给我轰出去！” 见萧正青说到这里，刘管家立刻扯平自己的衣服，用洪亮的嗓音喊着。 小护士从另一间病房出来，听见这阵争吵，立刻高声呵斥。 “你们吵什么呢，要吵出去吵！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紧接着，保卫科瞬间赶来，将眼前的男人和他的助理请了出去。 整个走廊里又一次陷入平静，萧正青松了一口气，自己后背却不知何时溢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擦掉鼻头的冷汗，才觉察出自己后知后觉的恐慌来。 “您也不是家里人，还要为了我们掺合这件事，今天多谢萧先生了。”刘管家望着病房里躺着的应家老爷子，感慨道。 萧正青摆摆手，勉强挺直身体，故作镇定地问：“那个人他是？” “他是少爷的亲舅舅史建华，我听说你去过la的公司，应该碰见过他吧？他是la总部那边的海外经理，之前是跟着老爷在国内工作的，但他一向野心勃勃，就被老爷调到海外去，希望他能收敛锋芒，谁知道他还是这样，我一会会到公司去查查情况，看是谁走露了风声，老爷刚住院，他就突然就回国了，他看来已经预谋很久了。” 刘管家给萧正青一一解释清楚，又瞥见应默的情形，眼眸里充斥着忧心忡忡。 萧正青看在眼中，“没关系，应默应该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医院，交给我看着就好，我会在医院这边帮忙。” “好，我有点不放心，担心他会卷土重来，一会我会给保安公司通电话，叫他们调几个厉害的保镖过来，省得再出差错。” 刘管家说着，便走出了医院。 萧正青在长椅上坐不住，便站在应默身边，侧目去看身旁的应默。 应默那张脸煞白一片，那张脸不比躺在床上的应老爷子好看多少，那没有修剪的头发盖住应默半边眼睛，只露出另一只眼睛的一半。 他哆嗦着嘴唇，那无神的眼眸倏忽间闪过一丝光亮，唇角还勾起一丝浅淡的笑。 萧正青把耳朵凑到应默唇边，脑海中尽是疑惑，才听见应默小声喊着，“动了……爷爷动了。” 萧正青循着他的视野看去，那搭在白色床单上，夹着监测仪的手指确实细微的动了动。 他的心脏也不由自主跟着应默的喜悦跳动着，撞得胸口一阵乱跳。 萧正青立刻叫来护士，两个护士一溜烟进入病房，拿着小手电翻看起应家老爷子的眼皮，又看了看监测仪上的数据，在文件夹上记录下什么。 最后，她们走出病房，对萧正青和应默露出一抹笑容。 “人已经脱离危险了，随时可以进入探视了。” “脱离危险”这四个字刚从小护士嘴里说出来，萧正青跟着道了声谢，准备带着应默进病房。 他刚挽住应默冰凉的手腕，那人的身体软若无骨似的，任由他拉扯，便随着他的动作，如断线风筝似的朝一侧倒去。 第53章 “你想没想过回来接手……” 应默晕倒得猝不及防，不光站在一旁的萧正青吓了一跳，连刚准备离开病房的小护士也跟着脸色一白。 萧正青的脊背不自觉地蔓延上一层冷汗，好在接手得比较及时，没让应默直接摔倒在地。 小护士紧跟着在隔壁给应默开了间病房，又简单做了个检查，才向萧正青解释。 “没什么事，应该就是今天没吃东西，加上精神一直紧绷着，突然松懈下来有点受不了，我去药房开瓶葡萄糖，吊过之后就会醒了。” 萧正青轻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护士扭头走了回去，走的时候还没忘带上门。 应默住的这间病房，和应老爷子住的那间格局一样，就是没有里面的各种医疗监测器械，显得屋子里空荡荡的。 窗外迷迷蒙蒙的，雨点歪斜地洒在窗户上，细微的光线折射进病房，只能透过一些亮光。 萧正青没有开灯，只是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直楞楞地看着床上昏迷的应默。 昏暗光线下，应默能被照亮的一侧，面容肌肤是瓷白色的，靠在病房的枕头上，隐隐还能察觉出面容中难掩的病态，他的下巴比前几日更尖了一点，身上也比从前更要瘦削几分，手腕上已经没几两肉了，手腕挂着的那块黄金劳力士，比之从前少了半圈，空荡荡的，在他手腕上随便甩甩就能脱落下来。 第98章 萧正青刚认识应默的时候，他就是这种状态，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病骨支离的感觉，身体情况时好时坏的，只不过远比现在要更有精神些，身上也有几两肉，能够撑住一件修体剪裁的西装，站在他眼前神采奕奕地望着他，一双枣核大小的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看。 一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那双枣核大小的眼睛就瞬间眯起来，像一只正在微笑的幼崽猫咪，实际上内心盘算着他的小算盘。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浑身上下没几两肉，风吹一吹，或者随便扯一下，就面临着晕倒，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陷入在一场自我情绪中，难以自控。 也许是从前的不够熟悉，也许是他早就揭开了应默的面具，而不自知。 萧正青身上的疲惫感铺天盖地地侵袭而来，胃里泛着灼烧般的疼，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胃，才想起自己和应默从洛杉矶赶回来，已经过了整整十几个小时，里面空空如也，胃液冲刷着胃壁。 外面正在下雨，萧正青累得瘫倒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 ——也许不光应默需要一支葡萄糖，他也需要。 不一会，说好要给应默扎针的小护士换了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护士长来，还推着一辆治疗车。 那粉色护士服一眼看过去，便有些扎眼，看到应默那张脸，护士长不用人说，便从治疗车里将葡萄糖换成了一瓶营养液。 “应先生之前是我们这里的vip患者，好多小护士都是新调上来的，所以不了解情况，照道理都是直接给应先生打营养针，我刚说过有人晕倒了，一猜就是应先生，我以前给他打营养针，他清醒的时候一般都不配合的。” 她一边给应默有条不紊地打上一针营养液，和萧正青交换着神色，一边解释着。 护士长给应默挂好营养针，才偏头问他：“你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要葡萄糖吗？” “有东西吃吗？”萧正青摆摆手，勾起一个笑容问她。 护士长从口袋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枚棒棒糖，在他眼前晃了晃：“只有这个，还是我今天去看一个小朋友，她硬塞给我的。” 这枚棒棒糖突然携卷着回忆侵袭着萧正青的脑海。 在海边，他把草莓味的棒棒糖塞进应默的嘴巴里，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他的脑子里便不自觉地想起掐应默脸的那个早上，似乎带着一些暧昧气氛。 还挺软的。 萧正青顿觉耳廓滚烫，不自主红了脸。 “你脸红什么？”那护士长脸色立刻变了变，快速解释，“我可没有撩你的意思，我有家有孩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萧正青被这句话吓得呛咳起来，连忙平复着喘息，涨红着脸补充道：“我对女人也不感兴趣！！” 眼瞧着护士长长松了一口气，推着医疗车离开了，一旁的床头柜上放着那根留给萧正青的棒棒糖。 病房里悄无声息，萧正青把手臂搭在眼睛上。 肚子里的饥饿和精神上的困倦，他想选择后者，所以决定还是睡一会。 正合上眼酝酿着睡意，便听见病房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你不开灯哭什么？”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得萧正青心脏猛缩了一下，立刻把手臂移开眼前，睁着眼睛去找说话的声音。 应默皱着眉，没什么颜色的嘴唇抿了抿，那双迷蒙的眼睛在四处打量着，落在萧正青身上。 “我正要睡觉，”萧正青见他这幅神情，是从自我情绪中出来了，犹疑地问，“你没事了？” 萧正青累得要命，来不及休息，眼前的应默就从昏迷中醒了，倒是从出发到现在，已经睡了整整两个觉。 应默挣扎着坐起身来，伸手按了按胀痛的额角，不小心扯到了手背上扎着的针头，嘴里发出啧的一声响。 他的眼前一亮，突然问起：“我爷爷醒了吗？” 萧正青长吁出一口气，调起剩下的精神头，跟着点点头。 这一说不要紧，应默挣扎着起身，往隔壁病房去了。 应家老爷子应翰飞经过这一役，人也跟着瘦了两圈，身上几根连接仪器的线被护士拔了几根，看着没有从前吓人了，呼吸机倒是还没撤下。 应默带着输液瓶走进应翰飞的病房时，刚被小护士安抚着喂下一顿药，萎靡地倚靠在升高床头的病床上，呼吸粗重地歇息着。 “小默！” 听见脚步声，老爷子瞥见应默，无神的眼里倏忽间泛着光，朝他招招手，那只本来只是松弛紧皱着的皮肤的手臂，现下细的没什么肉，只有褶皱的皮肤挂在形如枯槁的骨干上。 应默坐在床边，难得温顺地喊了声爷爷。 这个时间段，应默难得去审视眼前的老人。 人在病中，总是和生病前判若两人，往日聊天气定神闲的老人，如今光是挥手招呼着应默坐下，就用尽了全部力气，倚靠在枕头前气喘吁吁，口鼻间的白雾喷洒在氧气面罩上，呼吸声都有些沉闷。 应默顺从地抚着他的胸口，低声安抚着，“爷爷，最近您暂时先别掺合公司的事了，好好休息。” “胡说，我不掺合公司的事，你来管吗？” 老爷子笑呵呵地勾起一抹笑意，似乎是由于脑出血的原因，半边脸总是不受控制，往日和蔼可亲的笑容，如今做起来都大费周折，半边脸细微的抽动着。 第99章 应默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地望着应翰飞小幅度抽动抽动的脸部，隐隐沉下脸来，帮他捏着腿部的肌肉，防止下肢静脉血栓。 “我听老刘说了，我这才刚躺下，还没下证明，你la那边的舅舅就坐不住了，”应翰飞轻抚他的后背，侧过脸，轻笑出声，“休息？就现在这样，我哪儿敢休息？” 不知是因为那个舅舅史建华，还是输液瓶里冷冽的液体进入身体，冰的应默不自觉地浑身打了个哆嗦。 一想起史建华那张脸来，应默便觉得内心隐隐作呕。 靠在床边的应翰飞半撑坐起身来，半截身体还贴在病床上，探着身子，发出低沉的叹息，“小默啊，如果不是这次的病情，我也许还能帮你多看几年公司，可我很清楚，我的身体情况远远大不如前了，熬夜看公司报表，到处出差应酬，已经不是我这把老骨头能做的了……小默，你知道的，职业经理人不可信，你想没想过回来接手……” 第54章 老板不想继承家业 应翰飞的话还没说完，应默就已经理解他说的含义里。 他沉默半晌，抿了抿唇，没有答应，连手里揉捏大腿的动作都逐渐停下来。 “小默，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公司始终都要交到你手里，你已经成年了，逃避是没有用的，很多事情都需要靠你来肩负，你就不要在外面乱晃了，我一个老头子，我还能有多少年……” 寂静的病房里，应翰飞枕在调起来的床头，连咳嗽都伴着几分虚弱，微微的喘息着，声音在氧气面罩下沉闷又细微。 应默还是听见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看向应翰飞，不知是因为应翰飞的身体问题，还是应默的心理作用，应翰飞比从前瘦了几圈不说，似乎因为对公司的操劳，他的鬓角比从前更花白了。 他搭在床边的一双手松弛的皱皱巴巴的，手上还扎着宽大的滞留针。 应默被这个画面刺得胸口生痛，仿佛被什么东西无情碾过了一般，一阵恐慌感浮上他的心头，心脏这个物件紧跟着剧烈颤抖几分，连手臂也跟着微微颤动。 他攥了攥衣角，始终止不住手不经意间的颤抖，刻意反抗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他紧闭起双眼，能清楚听到自己胸膛里心脏的砰砰声，每一声乱糟糟的心跳都仿佛是大本钟在他耳边敲过。 无数个画面飞似的闪过他的脑海，突如其来的黑暗、倏忽间的一道白光，甚至是忽远忽近的红色…… 不想去想，却扑面而来。 应默呼吸急促，脑袋嗡嗡直响，头晕目眩的感觉瞬间而至，长呼出一口气，才勉强压下愈演愈烈的恐慌。 “小默，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应翰飞脸色变了变，连忙解释道。 “我知道，”应默牙齿仍在打颤，眼皮抖了抖，勉强露出一抹笑来，“爷爷，我会仔细想想你说的话，给我一段时间吧，你生病了，暂时就先休息，不用想那么多，公司的事我会帮忙。” 应翰飞审视过他煞白的脸，沉沉叹了一口气，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出去。 应默从床边站起身来，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应翰飞的病房里弥漫着医药消毒水和淡淡的医药味，耳畔边心脏监测仪一刻不停的滴滴声，都在洗刷着应默的神经，他一步步迈出病房时，腿脚发软，脊背上几乎冷汗淋漓。 刚走出病房，眼前的景象便开始头旋地转。 应默隐隐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钳制住脖子，呼吸都变得急促又困难，他靠在墙壁上的脊背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浑身无力地朝地面缓缓跌落，也无暇顾及。 冷汗一层层地从体内冲出，应默极力控制着气息，踉踉跄跄地想要从地面撑起身子来，却几次三番跌坐在原地。 眼前的人影模模糊糊的，那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仿佛来自深渊，隐隐约约也听不真切。 他冷冰冰的手却突然接触到一阵热源，那人似乎抓住了他的手心。 那人的手心热得发烫，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烧的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的睫毛上挂满了水雾，多眨了几下，萧正青挺拔的身材蹲在他面前，有一种蜷曲在一团的委屈感。 萧正青的脸近在咫尺，长长的睫毛都能看得根根分明，好似两排密密的羽扇，微微抬头去看时，高挺的鼻尖差点擦到他的脸，隐隐还能感受到萧正青灼热的鼻息，比那只手更加烫人。 那人滚烫的手心和他的相互接触，似是一团火在烧，烧的应默耳尖隐隐发红，将脑海里铺天盖地的恐惧抛诸脑后。 “你怎么了？不是和老爷子聊聊天吗，怎么这么狼狈？” 萧正青亮如星辰的眼睛凝望着他，眼底闪过细微的诧色，附身追问他。 应默立刻拨开萧正青烫人的手掌，微弓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他隐隐感觉到体力在逐渐回笼。 “我和我爷爷有话说，你跟来干什么？你不是睡觉吗？” 萧正青双手撑着膝盖，从蹲姿站起来，小幅度地耸耸肩，无奈地说着：“我已经睡醒了。” 因为刚才的发作，应默体力不支，歪歪斜斜地从墙壁上站起身来，便跌坐在长椅上，调整着气息。 萧正青蹲得腿麻，也跟着应默一同坐下。 医院的顶楼作为vip病房，总是十分安静，静得几乎落针可闻，仿佛一家闹中取静的图书馆。 第100章 应默身上淡淡的薄荷味灌入他的鼻腔，在充斥着消毒水的环境格格不入。 萧正青侧目去看他时，应默正低垂着眼帘，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出神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活脱脱像个幼儿园多动症的小孩。 只是他的手指过于纤细又苍白，令他不住担心他本人出神时意外把手指掰断。 萧正青看他走神，猜测似乎和应老爷子生病有关，倏忽家想起应默张望着应老爷子的病房走神，史建华在走廊里叫嚣，应默都置若罔闻，也不知听见了没有，还是应默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舅舅，咳，”萧正青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想要提点他，又想起应默不喜欢管那人叫做舅舅，立刻换了个称谓，“史建华回国了，你应该听见他说话了吧？” 应默在出神中哼了一声，脸色阴沉如水，也没说听还是没听见。 萧正青也不好去问应默的家事，只是和应默一同在走廊里多坐坐。 宁静的走廊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咳嗽声，紧跟着病房里便传来老人低哑又虚弱的呼唤声。 应默一下子就从长椅上窜了起来，直接冲进了病房里。 萧正青被吓了一跳，等应默拧开病房门时，他才看清应老爷子倚靠在枕头边，一只手已经扯下氧气面罩，发出沉闷的呼唤声，正叫的他的名字。 “萧先生，小默，你们都进来，我有话和你们说。” 话说得太长，应翰飞中间还要喘息几声才能说完。 应默快步上前把氧气面罩给应翰飞重新戴上，然后板正地坐在沙发边，回头去看萧正青。 找我？ 病房里的祖孙两人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他，看得萧正青头皮发麻。 他站在原地，还有些不明所以，想不通应家老爷子为什么找他。 只几秒钟，萧正青的脑海里便检索到了内容，只有一个理由——应老爷子应该是想要提前辞掉他。 萧正青的唇角抽搐了片刻，眼下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自从他接受改变不了应默这个事实，就已经开始物色国内的下一份工作了，只不过工作还没找几天，眼下突如其来回国，哪里有空去找跳板。 眼下如果被应家老爷子辞退，无疑就是晴天霹雳。 萧正青站在病房门口，一瞬间失去了进入病房的勇气。 应家老爷子因为病中，眼眶下陷，瘦了一圈，脸上也没什么精神头，面对着萧正青时，脸上仍是难掩和蔼之色。 见他站着不动，坐在沙发上应默发出嫌弃地啧一声，他对萧正青磨蹭的性格十分不满，突然快步走向他面前，扯过他的手腕，把人从门口拽进屋里，又按着他的肩膀，把人强硬地按坐在沙发上。 “站着做什么，难道要我爷爷亲自来请你吗？” 应翰飞半边脸颊笑着，笑声也随着笑容发出来了，反倒是左半边脸颊紧紧绷着，看得人心里别扭。 应默收敛着神色，不自觉地循着应家老爷子的脸看，神色中能看出一丝黯淡神伤。 老爷子也感受到了脸上的不对劲，轻轻叹息一声。 萧正青觉察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对劲，即刻问道：“应先生找我是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应家老爷子微微思索着，“就是这段时间你和小默相处很久了，我一直想问你，他的厌食症有没有什么改善？” 提到“厌食症”这个字眼，应默的脸上有些可见的紧紧绷起，抿着唇没有说话。 “萧先生放心，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月期限，我不是苛责你，我只是想知道进展。”应翰飞语调放得轻柔，似乎真的不是想苛责萧正青。 他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咳嗽声，苍白的脸色难得攀上一层红润，恢复了一些以往的气色。 萧正青抿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件事。 他在应默身上花过心思，也想过积极面对，始终没有得到应默的配合，情况不好，他也没面子和老爷子解释，或者找借口。 见他垂头不语，老爷子瞬间了然，轻轻喘着气，继续说着。 “你应该了解，小默的厌食症是我的一块心病，他身边的心理医生和厨师我换了一批又一批，我本来觉得有的是时间陪他一起应对这个问题，可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是最难放下小默的事，万一有一天我……我应该和你说过，医生说，如果小默始终不吃东西，最多只能活七年，可现在四年时间过去了，三年后，小默就会因为全身器官衰竭死亡，你说如果你是我，你能放心吗……” 说到这里，他被掩在氧气面罩下的嘴唇抖了抖，发出一阵重重的的叹息。 萧正青怔在原地，扭头去看应默的脸色。 听见死亡这个字眼，应默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他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淡的似乎应老爷子嘴里在谈论的人并不是他。 甚至听到死亡，应默的眼底里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 萧正青看得心惊胆战，隐隐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立刻从他奇怪的神色中飞快移开。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应家老爷子如此直白的谈论应默的病情。 上次老爷子也说过，应默最多活七年，他以为应默还有七年，殊不知那是应默整体的生命长度…… “根据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三年时间，难道让小默和我一起去死吗？他是我的孙子，才刚刚二十出头，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应家老爷子那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苦闷的笑，“这个萧先生你懂吗？” 第101章 萧正青听得一头雾水，隐隐觉得应家老爷子有一种托孤的错觉。 他不明白应翰飞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话，便瞧见老爷子眼眸间闪过一抹淡淡的笑。 “萧先生，我明白你待在应默身边是有些委屈的，你这样的人本应该站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的，可惜命运和你我都开了个玩笑，小默和我说他找到你当他的大厨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你是能改变他的人，我是个生意人，我的眼光向来不会错，所以我和你说的这番话，希望你可以帮我。” 第55章 老板改变了想法 萧正青怔然几秒，有些自愧不如。 虽然在当下的场景中他不该胡思乱想，但他的意识就是不由自主地到处乱飘。 他的脑子不由分说地闪过几个从前爱看的武侠剧的场景。 应翰飞在他面前的样子和武侠剧里的剧情重重叠叠，仿佛哪个名震江湖的武林人士去世前几秒，偶遇骨骼惊奇的主角，对着主角托孤或者托付无人继承的武学。 萧正青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应翰飞的神色中满是虚弱，眼底却含着一丝对他殷切的期盼，这种突然降临而来的使命感，令他的心脏沉甸甸的。 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他从前在国家队比赛时，最害怕的就是让人失望，比如队友和领队总会鼓励他——“你一定行，你肯定能成功！” 这种无形之中的鼓励，越能变化为萧正青内心无穷的压力。让他比赛时紧张、焦虑。 幸而每次他都能展现足够的水准，精准无误地拿下比赛的冠军，只不过面对别人突然施加来的信任，还是会不自觉地怀疑自己的能力。 “我努力吧。” 面对施加而来的压力，萧正青的脸颊僵了僵，凝望着应家老爷子的笑脸时，也勉强露出一抹笑意，思绪万千，不由自主地问自己——我真的能改变应默吗？ 傍晚，应家老爷子因为体力不支，陷入沉寂的睡梦。 应默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呆楞地望着应翰飞苍白的侧脸，床上的老爷子呼吸清浅，床边的心脏监测仪一切正常。 他突然站起身来，走出了病房。 看他突然离开，萧正青也跟了走了出去。 他这一天一路跟着应默从la飞回国，没吃什么东西，又因为担心应默的状态，神经紧绷了一天，加上缺觉，现在左侧头皮下的神经有点扯着疼，没多疼，就是有点折磨人。 刚来到医院时，窗外下着倾盆大雨，现下雨停了，因为天色昏暗，天边映照出一道不太明显的彩虹。 雨后的a市空气清新，应默便一溜烟走下楼，走到楼下的花园里，在花园的一处木质长廊里落座。 未干的水滴滴滴答答的从长廊的屋顶坠落而下，洒落在湿漉漉的地面水洼，木质长廊没有受到影响，木质长椅仍旧是干净的，只有身后的扶手被一些雨水斜洒而下时变得略有些潮湿。 天际的一束残留的阳光穿透云层，倾斜着洒在应默身上，在他白净苍白的脸色上徒添起一丝柔和。 傍晚要落未落的阳光似是暖融融的，温煦地落在他身上。 他轻轻合上眼帘，似是在享受。 萧正青在他身边落座，一想起应翰飞对他的托付，好不容易等到应默心情稍好一些。 他长叹息一声，徐徐说道：“我饿了。” 合眼应默突然耸起眉头，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话语横冲直撞着从嗓子里冲出来。 “我也没让你一直跟着我，和我说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他了解应默的脾气，这句话只会把旁人噎得背过气去。 萧正青不疾不徐地反问：“你不吃吗？” “萧正青，你有完没完？拿着鸡毛当令箭是吧？！” 应默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直接骂道。 “我没有这个意思，”萧正青撇撇嘴，身体略微向身后的木质栏杆靠了靠，舒展着慵懒的身体，“你爷爷在病中，对我说的话，我不能不放在心上，一个人如果老是记挂一件事，是休息不好的，尤其是老爷子的身体情况正需要修养，如果他一直记挂你的身体，应该真的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应默垂下薄薄的眼皮，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架势。 “为了你爷爷的身体，你至少也要吃点。” 看起来应默听进去了，萧正青立刻添了把柴。 天边的光线逐渐阴暗，阳光随着时间的推移走远了，只剩下天边淡红色的晚霞。 应默的神色透着些晦暗不明，他的唇齿微微张了张，半晌才发出一阵细微的回应。 “那你出门去买点爷爷能吃的东西回来吧。” 他的指尖被冻得青白，双手相互摩挲着，从长椅上微微欠身，倏忽间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萧正青微微颔首，见他要走回住院部，连忙问道。 “那你呢？” 应默脚步微顿，立在原地片刻，眉头紧锁着仿佛陷入了什么世纪难题。 他思考了良久，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几分，薄薄的嘴唇也褪了一层血色。 他按了按胸口，才缓缓开口，把难题丢给他：“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萧正青“哦”了一声，转身离开医院，开始挑选晚饭。 应家老爷子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状况理应受到严格的把控，萧正青在网上搜了一下，决定还是在街边的粥铺买了一碗生滚鱼片粥，应默也是刚刚进食，他只能买了两碗玉米*菜鸡肉粥，又担心应默不吃，他又买了一碗鲜肉小馄炖和蒸饺，提着晚餐回到了应家老爷子的病房。 第102章 应家老爷子的病房十分安静，萧正青回到病房门前，病房里静得只能听见里面滴滴的心脏监测仪的声音以及老爷子的时浅时重的呼吸声。 病房里没有开灯，楼道微弱的黄光照进病房里，隐约能看清里面的情形，他探头从玻璃往里望去，没有看见应默的身影，只有应家老爷子躺在病床上。 他在走廊里四下张望着，也没瞧见应默的身影。 萧正青推开门，决定把粥放进病房里，刚按开灯的开关，便听到一阵不满的啧啧声。 病房倏忽间亮起，萧正青把食物放在茶几上，循着声音看去。 应默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似乎正在睡觉。 身上一件白色衬衫，令他本就单薄的身躯和灰色皮质沙发几乎融为一体，也怪不得萧正青探身去找他的身影没有瞧见。 应默睡觉姿势怪异，巴掌大的脸埋在沙发的缝隙里，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他又把脑袋朝沙发缝隙里拱了拱，把他软趴趴的头发拱得凌乱不堪，半截手臂伸出沙发的边沿，衬衫的袖子朝臂弯褪去，露出他透明苍白的手腕，皮肤下的青紫色的脉络看得一清二楚，细弱的手腕不堪一握，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地板上，虽然是木质地板，他的指尖仍旧被冻得有些发白。 “醒醒，饭来了，起来吃饭。” 萧正青晃了晃他，把他的手从地面捞上来。 应默的身体大概是因为气血不足的原因，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可言，抓起他的手腕时冷的像是一块冰，握着有些冻手。 他刚把手臂塞进沙发上，沙发上的人就微微动了动，从诡异的姿势翻了个身，嘴里发出沉闷的哼一声，恍惚着从沙发上坐起来。 因为刚醒，应默慵懒地似是没骨头似的，歪歪斜斜朝一旁靠去，迷迷糊糊间，眼眸里暗含着水雾，意识朦胧掀了掀眼皮，也只是掀了掀，瞥了萧正青一眼。 眼皮就瞬间耷拉下去，似是又要睡去。 “你的晚餐买好了。” 萧正青打开包装袋，把晚餐一一从袋子里掏出来，清香的粥从盒子里飘出来，应默还在睡梦中，脸色就跟着变了变，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干呕。 这阵干呕刚冲出口，就被应默捂住嘴巴，压了下去。 这阵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了床上沉睡着的应老爷子，他微微掀开眼帘，也嗅到了病房里弥漫的香甜的粥味，撑着身体便要起来些。 萧正青觉察到，立刻上前摇起床的角度来，足够让应翰飞半倚半靠的姿势，他才停下来。 料理好应老爷子，他才错过身去看应默。 应默在沙发上快速坐起，苍白的手背抵在唇瓣上，快速呼吸了两下，才松开了手背。 “买了什么？” 他说话带着点鼻音，手背撑着脸，目光朝他的方向投来。 萧正青能看到他眼色的水雾，由于突如其来的干呕，应默的脸颊没了血色，唇瓣却微微勾起，露出一副对他买来的食物感兴趣的感觉。 病床上的应翰飞也愣了几秒，目光落在应默脸上反复观察着，抖了抖唇：“小默，你……” “你不想让我陪你一起吃饭？”应默掀掀眼皮，随意端着一碗手边的粥暖着手，朝应翰飞哼笑一声，“谁和你说我的厌食症没什么进步？我上次可是专门去吃过中餐的，不用你担心，对吧？” 应默倏忽间把目光投向萧正青，眉眼中暗含笑意，和他交换了一个神色。 萧正青反应半晌，似乎在这阵笑意盈盈的神情中，感受到一丝威胁的意味，才意识到应默说的是上次在他家的中餐厅吃饭的事。 “是……”他抿了抿唇，跟着应了一声，帮应默圆谎。 如果吃下去没有胃出血去急救就更好了。 萧正青自顾自在脑子里念叨着，把被应默抢进手边的粥挪开，换了另一碗，徐徐解释道。 “你拿的那碗是应先生的鱼片粥，不是你的。” 说着，他指了指应默面前那碗，把一旁的馄炖又往他手边推了推，“这碗玉米*菜鸡肉粥才是你的，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吃这碗馄炖，这里还有蒸饺。” 光是听到这堆菜名，应默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白了几分。 他沉闷的应了一声，就撕开包装袋，用勺子缓缓舀起一勺粥，迟迟没有放进嘴里。 见应默愿意和他吃饭，应翰飞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诧，随后便是惊喜，连说了几个好，立刻宽慰道：“你慢慢吃，吃不了就别难为自己！” 应默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一勺粥水塞进嘴里，很久才吃下一勺。 温热的粥进入食管，又滑进胃袋，未经怎么消化，便觉得一阵钝痛，连着胃里翻搅。 应默脸色跟着白了白，强忍着呼吸了几次，却勾起唇角笑了笑，夸赞道。 “这家店的粥还挺好吃的。” “好吃就好，好吃就多吃点。” 应老爷子的眼角缓缓溢出湿漉漉的泪水，被他不着痕迹地擦去，也跟着应默多喝了半碗鱼片粥。 应默陪着应翰飞喝完半碗粥，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几分，可精神头不错，和应老爷子谈笑风生，见到他神色中略显疲倦才找了借口离开病房。 萧正青收拾好病房里的食物包装盒，在应默后脚离开。 “哒”的一声撞上病房门时，应默的身影如同脱力般，歪歪斜斜地倒向一旁的墙壁，另一只手则捂着嘴巴，不住发出干呕，朝着公共卫生间跌跌撞撞奔去。 第103章 萧正青快步扶住他虚弱无力的身躯，应默整幅身体虚弱不堪，几乎挂在他的身上。 隔着衣服，萧正青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湿漉漉的冷汗。 应默苍白的唇瓣翕动着，一股脑冲向卫生间的隔间里，随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呕吐，不用去看，只看应默无力蜷曲着的身躯，便知道他把胃里的食物吐得一干二净。 他颤颤巍巍地从隔间里撑起身子，浑身肌肉都仿佛在跟着颤抖，他站在盥洗池的镜子前，因为呕吐的过分用力，眼底泛着浓重的红血丝。 应默粗喘着气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目光交错着朝萧正青看来，露出一副惨淡的笑容。 “萧正青。”应默唤着他的名字，因为身体虚弱，他的尾音都轻飘飘的。 他淡白色的嘴唇微微扯起一抹笑来，这丝笑容透着些许绝望，正撞在萧正青的心房。 “我这样是不是挺狼狈，挺没用的？” 第56章 “我不配继承公司” 萧正青摇摇头，扶着摇摇欲坠的应默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向来不用吃饭的应默吃过食物，反而像一个耗尽电量的废旧机器人，任由人随便拿捏。 他捂着胃腹蜷缩在长椅上，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眼帘沾满上潮湿的汗渍，微微颤抖着。 离开病房，萧正青专门替老爷子关上了房间的灯，眼下只有楼道里亮着白色的灯光，映照在应默的脸颊上。 似乎因为刚吐过，脸上的毛细血管舒张开，应默的脸颊有些泛着红晕，看起来气色不错的样子。 “胃疼吗，要不要我叫医生给你开点药？” 萧正青回想起上次应默突然进食，意外呕血的事，便觉得心惊胆战。 是他劝说应默吃东西的，万一应默现在又突然胃出血…… 应翰飞刚从icu出来，身体还很虚弱，估计承受不起应默突然进入急救室的打击。 萧正青揉了揉鼻子，内心狂跳不止，不敢去想后续的环节，不过待在医院里，倒是比之前当街呕血令他安心不少。 应默额角的冷汗滑落下鬓角，他微微摇头，没有言语，但是能听见他紊乱的呼吸声。 刚刚剧烈的呕吐过一场，应默的体力不支地往背后歪，靠在金属长椅上，冷得打了个哆嗦。 萧正青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却意外被滚烫的热度吓了一跳。 “你发烧了？！” 应默微微掀开眼帘，眼眸里泛着一层雾气，呆愣愣地望着他，似乎带着点困惑的神情。 萧正青觉得他可能是烧的意识模糊了，只能哀叹一声，把人扶进旁边一间空病房里，又叫来小护士，给应默扎了一针。 这一天过于曲折，应默打下退烧针便捂着胃腹昏昏沉沉睡过去。 萧正青担心应默在夜里出现问题，蜷缩在沙发上凑合一宿，一夜过去，无事发生，他的头疼才勉强褪去。 自从那日应默被他说服，便和应老爷子寸步不离，每一餐基本都会陪应翰飞一同吃饭，把老爷子逗得合不拢嘴。 随后便找离开病房，一股脑把胃袋里未消化的食物投向马桶，整个人便大汗淋漓地挂在萧正青身上，头晕目眩地合着眼睛，隐隐有晕倒的架势。 刚吐过的应默总是犯低血糖，萧正青劝他再吃点东西，应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吃东西，只让他出门去找护士进来打葡萄糖。 萧正青暗叹一声，才明白这人只是做表面功夫给应翰飞看，劝了也没什么用。 应老爷子的隔壁病房彻底开给了应默休息，下午应翰飞体力不支需要午睡的时间，他便在病房里一边挂水，一边替应翰飞处理公司的公务，他用扎着针头的手背攥着一支名牌钢笔，翻阅过合同的纸张，便在上面飞速签下自己的名字。 萧正青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见着进进出出应默病房的人，看得头晕眼花。 偶尔敲门进来的是应翰飞的助理，夹着一大摞公司文件，摞在床边的移动餐桌上，足足有半人高，能够挡住应默的整张脸，嘴里讲着房产相关的汇报工作，听得萧正青昏昏欲睡。 有时是公司里的高管，带着文件夹和电脑在病房里和应默一同开会。 等到晚饭时间，应默也不管是否输完液，便扯下针头，哪怕扎着输液针，他也没换上病号服，似乎是怕应翰飞担心他的身体情况。 到应翰飞的病房里，应默也向来不谈公事，给爷爷揉捏着腿脚，一边询问他的身体情况。 安抚着老爷子吃过饭睡下，应默便回到病房里，把胃里的食物吐出去，又开始给自己的公司工作。 这样长此以往一周，应翰飞的气色逐渐变好，脑溢血后遗症也开始好转，倒是应默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本就瘦的像一根长长的桑木棍，衣服裹在他身上，像是一根棍子撑着，现在愈发瘦弱，瘦得下巴尖锐的扎人，像一根迎风摇曳的稻草。 应翰飞身体刚好一些，能够下床后，应默的身体情况便瞒不住了，小护士刚推着老爷子在楼下花园转了一圈，回来时便听见护士台里的小护士窃窃私语，说的正是应默又晕倒的事。 刚进入沉沉的夜色，路灯亮起，暮色堆满晚霞的天空，东边几颗星星乍然亮起。 应默如常拔下手背上的针头，刻意用白衬衫把手背上的医用胶带遮住，抬腿迈进应翰飞的病房里。 第104章 应翰飞正靠在床边，翻着一本商业访谈杂志，封面上是一个近来在a市名声响当当的金融精英，记者称呼他为点金天才，戏称经他之手选择的股票稳赚不赔。 应默叫萧正青去吃饭，自己拎着他买来的晚餐，刚推开病房门，把晚餐放在桌上。 他伸手夺过应翰飞手里的杂志，低声提醒着。 “爷爷，该吃饭了，别看了。” 应翰飞把手里的杂志放下，视线扫过他时，神色中难得的透着一丝隐晦和气恼，沉吸一口气：“应默，你现在学会骗人了。” 病床上的应翰飞眼眸里闪过一丝怒火，脸色铁青地凝望着他，眼底尽是失望。 听到应默晕倒的事，应翰飞再一打听，应默的身体情况根本没有任何好转，甚至在他隔壁已经连续住了好几天院，应翰飞气恼不已，连同头也跟着晕眩。 突如其来的问责，应默心脏向下坠了坠，眼眸间闪过一丝愕然和不明所以。 “你以前虽然任性，说着不想继承公司，不想处理公司业务，但从来不会骗我，现在你学会骗人了是吧……”应翰飞沉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下内心的怒火，重重地锤向床板，沉闷的响动震得心脏颤抖，“你现在瘦的一阵风就能把你吹倒了，我起初以为你只是不适应吃东西，至少愿意尝试，可我没想到不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时候，你就是做戏给我看的？” 应翰飞有高血压，脑出血最担心的就是这些基础病，应默见他生气，脸色也瞬间惨白下来，立刻道歉。 应默明白道歉对应翰飞来说是最有用的，因为应翰飞不舍得打骂，向来最宠他。 既然事情败露，他只能最终选择了道歉。 “爷爷，你别激动，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应默的道歉说的情真意切，应翰飞捂着胸口，渐渐心情得以平复，才沉吸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导。 “小默，我知道你不爱听生死的事，但是我还是要说，你明知道我对你的身体状况很担心，我已经七十多岁了，现在这种突发疾病的情况会变得稀松平常，也许有一天会突然一病不起，可你才二十一岁，不应该和我这个老头子的生命长度一样，你有大把的时光可以用来挥霍，不该是认命活完之后的三年后就去死，你应该为你自己而活。” 应默眼帘低垂，木然地轻轻颔首，也不知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应翰飞仍旧叹息一声，低声问道：“你回公司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应默眨了眨眼睛，唇齿微微颤动，他难以言喻地情绪堵在心口，良久才茫然无措地吐出一句。 “我想了很久，我不能回公司。” 老头子听到他的话，脸色差到了极点，捂着胸口的手紧握成拳，强忍着怒火，低声咒骂道。 “我以为你考虑这么长时间，早就想好了，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你知不知道你舅舅对家里的产业虎视眈眈，巴不得我躺在急救室里当时就死了？结果你就给我这么一个答复？！” 应默轻合上眼帘，浑身肌肉紧绷在一起，身体也跟着绷成一根线，唇齿一张一合，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久久未能发出声音。 许久后，他故作平静地轻呼出一口气，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爷爷，是我不配继承公司。” 应翰飞不知所措地望着应默，他颤抖着手，抓住应默的手腕，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宽慰道。 “小默，很多事情不怪你，已经过去了，如果你始终难为自己，你这辈子都只会活在痛苦里……” 第57章 我突然消失的老板 应翰飞劝了良久，应默到底也没答应接手公司，到头来抿抿唇，也不说话了。 他最终败于应默的心不在焉，就把应默打发回去，让他回去输液，也把他不想接手公司的话题打断他，让他重新回去思考。 接手公司的问题本不应该是个问句，应翰飞心里是万分希望应默可以独掌公司大权的，到头来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虽然早就对应默的想法心里有数，但还是心凉了半截。 他很难不承认，应默长着一颗执拗的心，一般人都难以劝动。 于是，他不自觉地把这份期待又一次落在萧正青身上。 夜幕沉沉，a市最近的天气很一般，阴云遮盖住泛着金色光芒的月亮。 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正聚集着一群穿着病号服的病友相互聊天，笑声夹杂着聊八卦的声音，明明刚刚认识，却聊得不亦乐乎。 萧正青在楼下花园散步，偶尔朝顶楼vip病房的窗口张望。 他近来总是在这个点钟出去觅食，为了消食便在花园里走走，另一方面是为了给应默和应家老爷子腾出空间，人家爷孙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他在旁边也尴尬。 应默的房间里没开灯，从楼下看去只有漆黑一片，这个时间段他理应是在应翰飞的病房里陪着。 应默厌食症严重到吹下饭立刻就要吐出来，但应默有意在老爷子面前伪装，总是等到挨不住了，才会找借口离开，然后跑进自己的病房吐出来，也一定会先摸灯的开关，于是萧正青站在楼下，便也知道他回没回来了。 溜达第二圈，萧正青还没看见楼上的灯光亮起，想找个地方坐会，意外接到了应翰飞的电话。 那串电话号码从未见过，可电话里的声音确是应翰飞无疑，叫他过来聊聊。 第105章 萧正青和应翰飞鲜少相处，只有第一次见面时，老爷子吃过他的饭，和他约定一个期限，身上还携带着来自高位者的气势，虽说和蔼，仍旧令人感觉到压迫感。 他一路来到应翰飞的病房时，应默不在病房里，老爷子脸色有点差，正在病床上独自运气，一看就是被人气到了。 “来，坐。” 应翰飞招招手腕，示意萧正青坐下。 萧正青言照做，心中腹诽着应翰飞找他来做什么。 应翰飞脸色如常，扫视过萧正青的神情：“我听说你们在la，你去过家里的公司了？” 没想到应翰飞会说这个，萧正青不由怔住几秒。 “我知道小默一直瞒着我他的身体情况，在我面前吃过饭后，转头就吐了，我知道是你劝小默让我安心些，他才能想出这种招数，你也不需要替他隐瞒了，”应翰飞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神色，调转了话题，继续说着，“你跟着小默去过la的公司总部，就应该知道史建华吧？” “听说过。”萧正青抿抿唇，对此直言不讳。 应翰飞蜡黄的脸色微微动容，朝他挑眉说着：“我希望小默能够接手公司，但是他一直不愿意，我希望你帮我劝劝他。” 啊？萧正青顿时诧异，顿时满脸黑线。 应默不想接手公司，应翰飞作为应默最重视的亲人劝了都不管用，他作为一个局外人能怎么劝？ “我知道你没有立场劝，但是小默必须接手公司，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 “小默这个孩子，一直心里有个结，转不过来，不然也不能把自己逼得一身病，他能把你的话听进去，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劝劝他，如果他同意接手公司，我可以满足你任何条件。” 说完，应翰飞也觉得郁闷，病房里传来一声叹息。 这个拿钱砸在的画面，萧正青似曾相识。 果然有钱人都喜欢拿钱解决一切，应默这样，没想到是得了遗传。 应家老爷子提出的条件诱人，但也过分难办，听在耳中有一种被人逼迫的错觉。 萧正青胸有有怒火，想要发泄，瞧见老爷子脸上的愁容不展，隐隐欲溢出胸膛的怒火瞬间熄了一半。 应翰飞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黄土埋了半截，连剩余的日子都是倒着数的，碰上应默这样一个不听劝且固执的人，也难怪鬓角的头发早已花白。 对他所说的内容也是情非得已。 想到这里，萧正青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感慨起来。 “我不知道应先生为什么对我过分的自信，但是我真的没做什么，如果您需要我帮忙劝一下，我可以帮忙多说两句，但是听不听就是少爷自己的事了。” 应翰飞听到他这么说，脸色缓和下来，连忙点点头，轰着萧正青离开病房，赶紧去劝劝。 萧正青到隔壁病房看了看，却没找到应默的身影，病床边垂落着输液针还是他出门前瞧见的，被小护士关上了，没能把液体撒了一地。 似乎自从应默出门后，就再没回来。 或许应默被应翰飞揭穿把戏后，情绪低落，自己一个人到楼下散步去了。 萧正青决定去楼下看看。 他在楼下转了一圈，花园里寻过了，门诊楼附近也去找过了，仍旧没有应默的身影。 他在楼下的花坛边坐下，目光又在周围寻找着，心中却不由暗自腹诽：莫非这个小崽子被自家爷爷一骂，骂回家去了？ 另一边，应默被应翰飞轰出病房，他本来已经准备回病房休息，却没想到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还是一个跨洋电话。 接通时，电话那头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对方还没说话，应默就已经知道了这人是谁。 他厌烦地皱紧眉头，准备挂电话。 对面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他要挂电话，立刻哼笑一声说道：“别挂电话呀，舅舅好不容易给你打一次电话，估计你连舅舅的电话都没存吧？应默，我想现在和你聊聊。” “我不想和你聊。” 应默斩钉截铁地拒绝他，随后便要挂断电话。 “应默，你别忘了，没有我，你会有今天吗？！” 史建华突然在电话里怒吼一声，歇斯底里的声音冲破手机的话筒，不留余地的尽数钻进应默的耳朵里。 应默攥着手机，想要挂电话的手指紧跟着颤了颤，他扯起嘴角，发出一阵冷笑。 “我的今天和你怎么样无关，不需要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说。” 史建华不疾不徐地开口，隐隐能听见话语里暗含的笑意，“我就在医院门口的咖啡厅里，你来找我吧，我在这里等你。” “随便你。” 应默不想搭理他，随口说着，挂断了电话。 刚挂断电话，应默就回忆起自己接到爷爷进入icu时，史建华跟来后的几句话，越想越生气，于是他决定赴约。 医院门口只有一家咖啡厅，人头攒动，到了夜幕，医院里的医生下班后稍好一些。 史建华就坐在咖啡厅最显眼的位置，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风度翩翩，正和一个女服务生搭讪，弄得对方脸红心跳，连脖子都是红的，应默出现的时候，那个女服务生娇嗔了一声讨厌。 应默的出现让史建华变得正经起来，和女服务生小声说了句什么，对方便笑着走开了。 第106章 应默还没落座，他穿着西装裤子的双腿交叠起来，翘着二郎腿，一副睥睨一切的模样，便道：“喝点什么吗？” “哦对，你一般不吃不喝，我差点忘了。” 他还没说话，史建华忽然调笑着，言语中略带讥讽。 “叫我来什么事？”应默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便不想搭理他，直接单刀直入说道。 史建华抿起了自己杯子里的咖啡，没了之前打电话来时的急切，目光反复打量着应默的模样。 “事到如今，我可以直说了，我和医生聊过了，自从老爷子进icu开始，他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继续劳累了，继续劳累下去会复发，影响寿命，应该就活不久了，以前是老爷子当家作主，在公司里话事，现在也应该退休了，现在能继承公司的只有你和我。” 应默听得胸口大肆起伏，怒火中烧，手指也紧跟着发颤。 一想起应翰飞可能面临着死亡的风险，他就不自觉地紧张，浑身打颤。 他勉强压抑情绪，没有说什么。 “当年那个事故发生时，你还是未成年，公司除了老爷子需要照顾你，就是我在海外挑大梁，那个男人去世以后，公司一直由老爷子看管，他现在要退休，我拿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肯定想着让你继承，”史建华见他没理会，哼笑一声，开始变本加厉说着，“老家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你的身体情况虽然不好调查，被老家伙刻意隐瞒住了，可还是被我查到了，就算是把公司交给你，你又能掌管几年呢？到时候你死了，股票暴跌，公司里的这群老家伙吃什么喝什么，难道和你一样不吃不喝吗？” 史建华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越说越过头。 应默只感觉冷汗如雨后春笋般从脊背上冒出来，令他浑身上下在一夕间失去了力气。 “你闭嘴！” 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头翻滚几次，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低喝一声。 “应默啊，你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真的能掌管好老家伙的产业，不会连那个男人都对不起吧？”这点威慑力在史建华面前犹如砸在棉花上，他朗声大笑两声，攥着咖啡杯的手都跟着颤了颤，那张脸上尽是嘲笑，“我不妨直说，老家伙虽然不想见到我，把我发配到海外主管公司业务，但我这几年也没闲着，海外那边的高管都是向着我的，你觉得你接手后还能得到什么？la那边的人只会跟我离开，然后公司主营业务的人员亏空一大块，这个公司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家公司是应翰飞倾注半生心血，是倾尽一切，必须要守住的产业。 应默的心脏猛颤了几下，随即涌上心头的恐慌被强制压下去。 他扯了扯苍白的唇，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吗？叫你一声舅舅已经是看得起你了。” 虽然这么说着，可由于心底的愤怒和恐慌，应默的手指还是不自觉地哆嗦，被他小心翼翼地搭在看不见的桌子下。 “别慌嘛，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的实力，你就已经害怕到开始人身攻击了？”史建华微微抬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瞰着应默，薄唇微扬，眸子轻轻眯起，不屑的轻笑顺势脱口而出。 第58章 “我答应继承公司” “我知道老家伙一向不喜欢我，更看不起我，但是我能给公司带来利润，就足够被公司里的股东尊重，你用你虚弱不堪的身躯，又能守几年呢？那个男人努力半辈子的成就，即将在你手上变成泡影，你说他泉下有知，会怎么想？” 史建华嘴里一字一句吐出的话，都一一砸在应默的心口。 这分明就是史建华了解他的身体情况后使用的一招攻心计。 应默分明知道，脑子里却不自觉地地思绪乱飞，零零散散的片段涌上脑海，慌乱感也愈加沉重。 “你不配继承公司，还是交给我吧。” 史建华偏头望向前台的服务生，漫不经心地挑眉一笑，唇边的笑容令人心肝颤。 应默沉默半晌，徐徐开口：“如果你足够自信，也不用来找我谈话了不是吗？” “你错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老家伙不承认我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但我在这场看似劣势的局里并没有输，我拥有的远比你们想象的多，”他说着，拢了拢自己的西服外套，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露出一抹笑容，“现在话说完了，我走了。” 说完，史建华未曾停留，踱步走出去，似乎真的把心里的郁结解决干净了。 临走时，他还不忘掏出手机和那位女服务员加上微信。 史建华的身影逐渐消失于夜色。 应默独自坐在沙发上，离他最近来喝咖啡的客人和对面聊天说着什么，传进他的耳中是模模糊糊的声音，忽远忽近，始终听不真切。 他的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史建华说过的话，如同刀刻斧凿一般冲击着他的内心。 应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指冷的难以打弯。 外面分明是炎炎夏日，应默只觉得心口漏了一个大洞，呼呼的往里灌风。 无数个声音冲刷着他的记忆。 “都怪你！”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他们怎么会死呢？！” “你就是个丧门星！” …… 那些人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看不见脸，但每个人都俯视着他，对着他怒吼。 第107章 每一个声音都不一样，无一不再指着鼻子骂他。 他躺在病床上，浑身无力，虚弱的呼吸着，嘴上堵着的氧气面罩，这些人却围在他的病床，一脸怒容地斥责他。 那些身影都不熟悉，可其中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应翰飞。 他站在最中央，手拄着一根拐杖，眼眸红中泛红，面对着他，良久后只有虚无的一声叹息，和微微摇头，满是对他的失望。 轻飘飘的一句声音传入了他的耳畔。 “作孽啊……” 从那一天开始，他便相信，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妄为，他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 他失去了全部的爱和希望，活于黑暗的时间里，每一个漆黑的夜里，回忆起这段往日，都恨不得自己去死。 一道道伤疤划下，鲜血汩汩流出身体，冷得仿佛身体里残存的血液都凝结成冰。 可命运却和他开了个玩笑，每一次他都能从灰暗的深渊中苏醒，那全白色的屋顶和鼻尖隐隐能闻到的消毒水味一遍遍告诉他——他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应默的手紧攥成拳，指甲不知何时嵌进肉里，疼痛叫他回过神来，这才觉察出自己的手心里隐隐有些疼痛。 是啊，他居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应默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手心的伤势已经从单薄的皮肉里渗出血迹来，伤口很深，深的几乎能看到骨头。 “您好，我们要打烊了。” 那位和史建华谈笑风生的女服务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笑容溢了满脸，和他淡淡开口。 应默这才浑浑噩噩离开咖啡厅。 a市灯火繁荣，直至深夜，挨家挨户的灯火星星点点亮起。 应默的心脏却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攥住，难以喘息。 迷蒙的夜色里，应默浑身发冷，走回医院楼下，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腿关节都有些僵硬，迈上住院部门口的台阶时都有些过分的费劲。 “你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语气中还透着些焦急。 萧正青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颀长的身影正立在花坛边，手里还攥在手机，屏幕上跳跃着一个名字，似乎正在给他打电话。 见到萧正青身影的一瞬间，应默沉甸甸的内心突然松懈下一口气，就连胡思乱想的脑子都变得清明了几分。 他瞧见萧正青眼底的关切，连忙低声回应。 “我没事，就是出去走走。” 住院部楼下的电子表上，血红的数字已经到了夜晚十一点。 萧正青走近他，身上还裹挟着一股凉意，掠过他本就冰冷的身体，不由打了个寒战。 萧正青眼底闪过一丝细微的诧色，他的眉心蹙了蹙，“你的脸色不像没事的。” 应默感觉到自己的心理好像被他把控住了，不由自主地怒火冲上心头。 “我说没事就没事！” 说完，他快步上电梯，一气呵成地返回病房。 应默躺在病床上，被子捂在头上，强迫自己睡觉。 脑子里却乱七八糟的，一会是史建华手里公司的弱点，一会又是他嚣张跋扈，抨击他的言语，连续不断的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萧正青最近一直和应默睡在同一个病房里，自从应默需要输液开始，他就从护工部那边借了张折叠床，睡在应默的床边。 应默回来后连灯都没开，就一头钻进了被窝里，把自己彻底的埋在被子里。 上次萧正青见到这样的情形，还是自己小学时期受了委屈，又不敢和家里人说，为了缓解情绪，自己钻进被子里偷偷哭的时候。 应默不会在偷偷哭吧？ 萧正青脑子里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心里便有些惴惴不安。 安静的病房里，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也很难听到应默紊乱的哭泣声，让他不由微微放松。 听着床上的应默翻来覆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萧正青低声问着。 “睡不着吗？我们可以聊聊。” 他躺在床上，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黑暗的病房中回荡。 等了半晌，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仿佛这个屋子里完全没有应默的身影。 应默那单薄的身影躺在被子下面，白色的被单却没什么起伏，仿佛那被子只是平铺在病床上。 许久，宁静的病房里才传来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应默大概是翻开了被子，似乎是在被子里憋的久了，他清浅的呼吸声略显沉重。 “我的事不关你事。” 应默的言语掷地有声，一如既往的对他满是反感。 萧正青叹息一声，他早就知道应默会有这样的话等着他，便也没往心里去。 应默就是一个表面上的坏小孩，言语间总是带刺，令人难以接近，更无法知道他的内心想法。 应默的内心仿佛一个巨大无比，又深沉的深渊。 就算是他们相处了将近三个月，萧正青也无法接触到应默的内心。 “今天你爷爷找我了，”萧正青平躺在折叠床上，望着黑暗中白得发亮的房顶，自顾自说着，“他希望我可以劝你接手公司，你是怎么想的？我大概能看出来，你那个舅舅史建华一直窥伺着公司董事长的位置，如果你不接手公司的话，按照法律也要轮到他了。” 第108章 尾音轻飘飘的散落在病房里，萧正青没有听到后续的声音。 应默的呼吸声清浅似无，像是睡着了。 既然应默不想说，他也没必要一直死缠烂打， 萧正青没再说什么，翻了个身，准备睡了。 睡意朦胧时，他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一个漆黑的身影从病床上坐起身来，缓步走向窗口。 意识到是应默，萧正青的脑子瞬间清醒起来。 窗外漆黑的夜空，应默那单薄的人影被窗外的灯光照亮，他定神望着窗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有微风灌进病房来，吹拂过他身上的衬衣，簌簌抖动间，凭空为应默平添一丝无助。 应默平日里难有这种模样，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沉默寡言，甚至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看，也不知在看什么。 萧正青想给应默留个独立的空间，没有动弹，佯装睡着了。 他的眼皮沉得厉害，多看了一会应默，便真的有了困意。 半梦半醒间的朦胧间，萧正青隐隐听到了一阵喃喃自语。 那是应默的声音，以为他睡着了，在宁静的深夜自言自语。 “无论如何，公司不能落在史建华手里……” 翌日，萧正青醒来的时候，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来。 应默在他耳畔表达的言语，似乎正是在回应他那句关于公司继承的问题…… 萧正青望向病床时，被子凌乱地搭在床边，应默早已不知去向。 应默向来不会这么早起。 萧正青望了一眼手机，不由诧异了几秒钟。 他从折叠床上站起身来，来不及收起折叠床，便听到门外传来的一阵争执声。 “你今天敢走就别回来了！” “你给我去拦住他，这小兔崽子真当这个家没他不行了是吧？！” …… 萧正青仔细辨别，争执声正来自旁边应翰飞的病房，那吵吵嚷嚷的声音，也正是应翰飞本人。 萧正青冲出病房，准备去隔壁看看。 迎面撞见神情淡漠的应默走出应翰飞的病房，他还来不及关上应翰飞的病房门。 门内的应翰飞铁青着脸，手指着应默，那张不受控制的半张脸抽搐着，浑身愤怒地直颤抖。 只是现下应翰飞的病房里除了应默外，还有那位刘管家，正一脸愁容地张望着应默的背影。 萧正青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还有些不明所以，他打量着应默的神情，也没看明白这人要去哪。 应默对应翰飞的愤怒熟视无睹，拉着病房门的手忽然松开，回身嘱咐道。 “刘叔，帮我收拾行李。” 刘管家站在原地，和萧正青一样不知所措，他的眸光朝应翰飞看去，不经意去试探应翰飞的底线。 应默知晓他不敢说话，他扭头也去看应翰飞，苍白的脸颊上难得闪过一丝笑意。 “爷爷，我知道你希望我接手公司，我答应你，等我从雪山回来，我就回来接手公司。” 可这次，听到应默同意接手公司，应翰飞的脸上没有欣慰，甚至比方才的神色更灰败几分，他靠在病床上，神情疲倦，厉声嘱咐刘管家。 “不许去！老刘，不许给他收拾东西，就算逼停飞机也得把人给我留下！” 应翰飞疾言厉色的样子，仿佛应默去做了能够把天捅破的事。 “爷爷，你拦不住我的，”应默却漫不经心地哼笑一声，唇角边暗含笑意，“你知道的，我始终都是要去的。” 萧正青站在一旁，竟在应默的脸上似乎看到了难得的轻松，没有涵盖任何掩饰的笑。 应默这张苍白失血的脸上，竟也会出现明媚的笑。 而这抹笑意显而易见，是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释怀。 第59章 老板带我逃出囚笼 周围的目光统统朝应默看去，应默却穿过人群，目光潼潼地望向萧正青。 微风拂过，一缕凉意强硬地包裹住他的手腕。 应默的手心冰冷的刺骨，萧正青被冻得瑟缩了一下，便被应默拉着，快步离开医院。 身后还有应翰飞扯着嗓子的怒吼，刘管家站在门口，唇齿张合，正待阻拦，应默本人却没有回头，朝身后挥挥手，便一缕风似的离开了。 应默刚回到洋楼，便吩咐萧正青去收拾东西，自己也回房间去收拾东西，一个小时便结合出发。 应默准备去雪山的这件事一出，应家的保镖在接到应翰飞的电话后立刻蓄势待发，在应默的洋楼前整齐列队，把即将出发的应默阻拦在内。 应家的保镖不知是从哪个保安公司请回来的，行为举止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站在门口，就等着应默出门。 为首的保镖便是阿德，应默刚要出门的时候，他伸手将应默拦下，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来。 “少爷，老爷吩咐了，您要是想离开a市，就不允许您踏出洋楼一步，您也别为难我们了……” 听到阿德的言语，应默难得不急不恼，拖在手里的皮箱被他撂在原地，扭头回到沙发上坐下，便漫不经心地打开最近的财经杂志端看起来。 萧正青被撂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目光在阿德和应默之间来回流连，也没看出什么所以来。 以阿德为首，站在门口的几个保镖始终不敢松懈，外面炎热炎炎，几个保镖身上穿着黑色西装，伫立在门口，也不嫌热。 第109章 他们身上的西装不带半点褶皱，衣料下的肌肉都紧紧绷起，目光不敢移开应默身上一秒，随时监测着应默的动向，生怕他从面前瞬间消失。 当然，萧正青作为和应默一起出发前往雪山的人，也在被盯梢的范围内。 保镖也在时不时张望着他，重点还是放在应默身上。 萧正青被盯着有些发毛，坐在沙发上也觉得如芒刺背。 反观应默，他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耷拉着眼帘，目光落在手上的财经杂志上，似乎正看得津津有味，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泰然自若的样子，仿佛在医院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更没有什么要去雪山的行程安排，他只是坐在沙发上看了一本最新的财经杂志。 眼前这群保镖除了一身黑色西装外，还一人戴了一副纯黑墨镜，活脱脱像极了像从香港电影里走出来的。 “你们也不用这么盯着我，我还能在你们面前消失不行？”应默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哼笑一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他虽然这么说着，几个保镖仍旧一动不动，对应默的言语置若罔闻。 半晌过后，在阿德的安排下，才留下几个保镖，其他几个保镖等待换班，势必要盯着应默不放了。 几个保镖立在门口，五大三粗的样子，挡住了洋楼的出路。 就算不挡出路，应默那纤细的犹如一根竹竿的身材，怎么看也打不过这几个高大健壮的保镖，也不至于眼前这几个保镖露出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应默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露出一丝惋惜来，便自顾自做起自己的事来。 先是和公司高管开过视频会议后，应默便在阳台边的藤椅上翻看起一本日式本格推理，任由阳光洒在他的脸颊上，照得脸颊滚烫，他肤色偏浅，清秀的脸上显露出病态的苍白，身体也跟着暖和起来，脸颊上也跟着浮上一层红晕。 保镖在门口站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夜幕降临，才换了一班岗，继续在门口盯着应默不放。 萧正青茫然无措地盯着门口多看了两眼，低声凑近应默问着：“现在这个情形，怎么走？” 应默单眼微眯，嘴角微微上扬，眼里不经意流露出几分精光，徐徐开口。 “那就不去好了。” 他这句话没有回避任何人，甚至放弃了和萧正青低声言语，直截了当地从他嘴里说出来。 “？”萧正青眉毛上扬，没太看懂应默的行为。 之前在医院里，应默不顾应翰飞在病中的阻拦，也要前往雪山，现下却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不能吧？ 他摸不清头脑，又和应默交换了几次眼色，也没了解应默的意思。 直至夜幕降临，星光换过窗外的阳光。 应默脸上一副困倦的样子，双眼迷离，没有焦距，才从大厅里一步步走上楼上的卧室。 他扭动卧室的门把手时又后退了两步，他的小臂搭在楼梯扶手上，身体朝外探了两分，打量过门口伫立的两个保镖的身影，露出轻微的叹息一声。 “我要睡觉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一直盯着我不累吗？” 言罢，他倦得眼皮直打架，扭头便回了卧室。 萧正青也跟着上楼，没听到应默的吩咐，也只能先睡下。 半夜，萧正青是被门口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的，像是敲门声，又像是有人从门口走过，听得他汗毛倒竖，脊背发凉，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 萧正青清醒地躺在床上，却没敢爬起来。 他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不相信怪力乱神，奈何家里的祖祖辈辈总是对生死感到敬畏，令他不自觉地胡乱思想。 思索间，萧正青不由想起初次来到应家，知晓应默梦游的那一晚。 ……也许应默又梦游了？ 这个念头一起来，萧正青便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也没了胡思乱想的感觉，直接打开了房门。 不开不要紧，刚一打开，门口突然出现的一个身影吓了萧正青一跳。 只是门外的人也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开门，直接从门外栽了进来。 慌忙间，萧正青下意识地扶住那个人影。 他没把屋子里的窗帘拉紧，月光从窗帘缝隙里闯进来，隐隐约约能看清那个人影。 那是个纤细颀长的身影，黑漆漆的房间里隐约能看见那张惨白色的脸。 只不过仅仅只是一瞬之间，那个身影开门开始，便摇摇晃晃栽在他的怀里。 萧正青出手慢了一步，想要扶住那个身影时，那人早已砸在了自己脸上，剧烈的痛从鼻头传来，他闷哼一声，随即感受到一股微凉的肌肤扫过他的鼻尖，很痒，又如同清风拂过。 对面那人吃痛的呻吟一声，揉着额头推了他一把。 “萧正青，你他妈想要害死我吗？” 萧正青没想到会被面前的人推一把，摇摇晃晃地倒在床上，才勉强没让自己摔倒。 听到这声谩骂，萧正青瞬间清醒几分，确信眼前的人就是应默无疑，而且眼前的应默很清醒，也没有梦游。 “你半夜跑到我房间门口做什么……” 萧正青说着，打开房间里的开关，黑漆漆的屋子一瞬间被照亮。 应默又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指尖，萧正青和他的指尖相碰，应默的手指微微用力，借着他的手指将开关重新按了回去，明亮的房间又一次陷入黑暗，丝丝凉意覆盖在他的指尖上，本就开着冷风的房间显得更加阴冷。 第110章 室内光线昏暗，他和应默的距离不过寥寥几厘米，近到能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应默一汪深色湖水般的眼眸与他恰逢其时的相撞，淡淡的木质雪松味萦绕在萧正青的鼻尖。 短暂的几秒钟里，酥麻的感觉传进了四肢百骸，萧正青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几下，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马。 他的喉结无声的滚动了一下，野蛮生长的热意伴着唾液的吞咽被他压下。 “……怎么了？” 这几秒钟如同触电一般，应默的手有些无处安放的不知所措，收回手来，他的身躯犹如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直立地在一旁，半晌才用低弱的声音解释道，“别开灯，会被我爷爷的人发现。” 说完，他走向窗口，拉开了窗帘，室内被窗外的光线照亮，萧正青这才看清应默的模样。 应默一脸倦容，身上却还穿着原先那件衣服，一直都没有换过，一看就是还没睡，看来就是为了在深夜里找机会离开。 萧正青倒是穿上睡衣，躺在床上都睡了一觉，没想到夜里还有这么一出。 他不由臊红了脸，抖动着唇瓣开口。 “是要走吗？我换衣服。” 应默没有回答，打开门，拉进两个皮箱。 那正是他和应默临走时拉到楼下的那个，不知什么时候被应默偷了上来，估计之前那个奇怪的脚步声便是这两个行李箱。 萧正青从衣柜里找出衣服快速套在身上，疑惑地问道：“楼下有人，我们怎么走？” 应默瞥了他一眼，正好望见他褪下裤子，阴暗的光线下，他的耳根不由泛红，飞快地别过脸去。 他气闷地哼了一声，“你先把衣服穿好再说吧。” 应默拉着皮箱来到他房间的窗口，目光朝下张望着，才道：“我看过了，从你的房间翻下去，不会被他们发现。” 萧正青穿好裤子，循着应默的目光，朝下张望。 他住在二楼，而且是洋楼最尾部的角落，确实不容易被发现。 应默打开窗口，把准备好的绳子扔到窗外，这个行为放在一个少爷身上，倒显得十分违和。 不像富家小少爷，倒像是个时常在学校逃学的坏学生。 第60章 病弱老板挑战雪山 萧正青紧跟其后，在那条垂下的绳子滑向地面。 他本来以为像应默这种瘦瘦弱弱的，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落到地面上肯定站不稳，一不注意就要摔倒的。 应默却步履稳健，仿佛不是第一次进行这项活动了。 两人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应默便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大概是因为已是深夜，萧正青的房间又在洋楼的角落，保镖似乎一心专注于大门口，疏于防范，也没看到保镖的影子。 萧正青和应默一前一后，拉着行李箱偷偷进入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就在应默所住的洋楼下，应默也不开车，所以都有阿德充当司机，平时都是阿德附近开出车库，再在洋楼门口接上应默，一路驶出庄园。 现在的情况再叫阿德开车明显是不太合理。 萧正青在庄园里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地下车库，平常只有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场景，如今出现在他眼前。 应默虽然不开车，地下车库却和洋楼的一个平层一样大，停着一排车，不算张扬的黑色奥迪都是安排给保镖的，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奥迪旁，是应默一向青睐的座驾。 他起初一直以为应默喜欢坐那辆黑色劳斯莱斯是因为低调，站在车库里才发现，应默的车库停着各式各样的车，光是劳斯莱斯就有不同的型号和不同的颜色，劳斯莱斯幻影、浮影、敞篷、商务应有尽有，就连车头的飞天女神都有金的、银的和最难见到的水晶的。 除了劳斯莱斯，还有玛莎拉蒂的跑车，兰博基尼排在后面，都排不上名次，再低调点，也有应对应酬时的商务轿车。 应默漫不经心地掠过一辆又一辆车，最后在一辆扎眼的荧光绿玛莎拉蒂超跑面前停下，自己站在副驾驶的车门前，指了指驾驶位，颐指气使地说道：“你开车，钥匙在抽屉里，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 “你也不怕被人看到？”萧正青看着这扎眼的颜色，估计刚驶出车库就会被看见。 应默漫不经心地轻哼一声：“我又不怕，也得他们能追上。” 保镖开着一辆商务奥迪，怎么追估计也追不上一辆超跑，萧正青这才理解应默为什么选了这么一辆车。 说着，应默就按了一下副驾驶的车门，只见蝴蝶门瞬间从侧面飞起，又在应默进入车内落下。 应默轻轻合上眼帘，便没了其他动作。 不愧是少爷。 萧正青只得拉着行李，一一放进后备箱。 他也没开过玛莎拉蒂，就连开后备箱都要研究一阵，心里便不由对应默撇嘴。 应默又不开车，还要买一堆车摆进车库里落灰，真是暴殄天物。 萧正青心里吐槽，却在看见玛莎拉蒂时，还是内心有些喜悦。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跑车梦，萧正青还是对车不感兴趣的，唯一认识车还是靠着小时候，他爸老萧指着街头川流不息的车，一个个告诉他的。 玛莎拉蒂荧光绿的颜色理应是定制的，车身弧线在车库的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只有细微的棱角，勾勒在合适的位置，一眼看过去便浑身舒适，相对而言，萧正青并不喜欢劳斯莱斯的车身弧线。 第111章 每个车轮的车辋都有玛莎拉蒂的标识，也算是过分张扬了。 萧正青按开车门，准备上车，才发现玛莎拉蒂的内饰也是按照应默要求定制的，不然也不会有人把皮革车座特意做成看起来不太清晰的深蓝色皮质，幸亏车库的灯光照耀下，才能看得清楚一些。 萧正青刚发动汽车，玛莎拉蒂舒适的声浪在耳畔响起，紧接着便是应默低哑的嗓音。 “去合东机场。” 应默歪倒在副驾驶的车窗上，不顾玻璃的冷意，便枕在车门上，似乎由于在洋楼里没有休息，他的声线有些低弱。 “合东机场？” 萧正青没听过这个机场的名字，不由一愣，特意用手机百度了一下，才把车开出车库。 如萧正青所料，实际上玛莎拉蒂的声浪一响就已经惊醒了洋楼附近围守的几个保镖，刚驶出车库的玛莎拉蒂就在车库门口被四个保镖截住。 这四个保镖其中便有阿德，几个人听到声浪便反应过来是应默逃走了，四个人组成黑色的人墙，便要将应默彻底拦下。 应默靠在车门上，也没抬眼，仍旧合着眼，苍白的唇瓣一张一合，分明声线虚弱，却说着最冷漠的话。 “不用管他们，撞过去。” 萧正青顿时一僵，险些踩一脚刹车，立刻惊呼一声：“什么？！” “我说不用管他们，开过去，”应默又一次重复着，“他们不敢拦着。” 萧正青没开过玛莎拉蒂不说，一上来先体验超跑的推背感，还要开着豪车撞人…… 他的心脏七上八下的，偏头确认了一下应默的脸色，他也没看出应默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你确定？”萧正青又问了一遍。 应默蹙紧眉头，发出啧的一声：“烦不烦？！我都说了撞过去，听我的！我不想刚出来就被逮回去！” 如常的不耐烦响起，萧正青只得把心一横，咬了咬牙，便踩上油门，以闪电似的速度冲向门口。 人总在下意识的行为中趋利避害，面对着行驶速度只增不减的玛莎拉蒂，阿德心下大惊，千钧一发之际，立刻挥退周围的保镖，不得已为应默腾出一条道来。 几个人影不得已的极速跑开，险些掉进一旁的灌木丛。 萧正青也立刻松懈霞一口气，脊背上攀满了冷汗，心中不由对应默想要去的雪山满腹疑惑。 眼前的应默号令他开车撞人，不顾任何的阻拦，哪怕翻墙也要去雪山，究竟是什么原因？ “你为什么想要去雪山？”他疑惑地问道。 应默却没有搭理他，只是抿着唇瓣，久久不发一言。 萧正青却知道他没睡觉，他的手指正紧紧攥着裤腿，压抑着心里的不知何故的欲望，就连指尖都隐隐发青。 没听到答复，萧正青便不问了。 他在导航的帮助下才开往合东机场，萧正青在a市生活很多年，就算是中途出国，后续又一心沉浸在食材的研究上，不怎么到处乱逛，也知道a市到底有几个机场。 导航的过程中，萧正青才知道这个地址竟然又是一个私人机场。 在a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合东机场只是一个小小的私人飞机停机坪，应默似乎很早就联系好机场的工作人员，车刚一进入停车场，便有人引导着他们进入停机坪。 这次的私人飞机有些奇怪，不像是上次和应默乘坐的那个，眼前的飞机就是一架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停在停机坪上，还没开动，螺旋桨就开始飞速旋转，机长准备让直升机随时准备升空，旋翼发出的噪声嗡嗡嗡的，震得周围的人脑仁疼。 萧正青和应默一左一右一路小跑登上直升机，跟着应默一同佩戴好隔音耳罩，旅程才算开始了。 三个小时后，黑漆漆的天色隐隐泛起微亮，直升机便在层峦叠嶂的山区里落地了。 他们落地的地点是座山的半山腰，附近都是茂密的草坪，借着熹微的日光看去，山下是人群居住的地方，人们都居住在自建的小房子里，远离a市的喧嚣，甚至没有高楼大厦，只有放眼望去绿油油的梯田，在层峦叠嶂的山峰间，能看清中央屹立着一座挺拔的雪山，覆盖满了皑皑白雪。 萧正青跳下直升飞机，便禁不住地打晃，就算落地都有一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头晕目眩的，被阳光一照，反而更加晕了。 他侧目去看应默，却见到应默没什么感觉，只是脸色稍微惨白些，下了直升机便直接往山下去。 萧正青来到这里还有些恍惚，仿佛还没出去a市的范围，他紧跟其后，和应默一同朝山下走去，费力地踩在地面上，担心自己颤颤巍巍，行动不便，还特意在丛林中找到了一根树枝。 萧正青不太适应坐直升飞机，除了脑袋晕以外，连耳朵还是嗡鸣的。 应默瞧见他拄着一根粗一点的树枝才能勉强踏在地面上，不由扬起一丝嘲讽的笑：“真是笨蛋。” 萧正青也没反驳，只是应着：“我是第一次坐直升机，当然没有老板见多识广。” 应默似乎对这句话大为受用，勾起唇角轻笑两声，一路心情不错。 身后的雪山在明媚的光线映照下泛着神奇的金光，云雾在雪山之巅缓缓流动。 萧正青在清新的空气中长舒一口气，难得享受片刻宁静，开口问道。 “雪山已经近在咫尺了，我们准备什么时候去？” 第112章 “我们在山下住下，顺便买点东西，上山需要准备一下。”应默淡淡答复着。 从山腰走到山下，萧正青才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江南气息，山上是壮丽的风景，山下则是秀美的江南建筑，四处都是白墙黑瓦。 当地人热情好客，一进入村落便与他们攀谈着，只不过是一嘴听不懂的方言。 他们准备附近找个旅馆住下，只能找了几个年轻人打听，便由年轻人带领着在自家的一处院落里住下，似乎是个自建的旅馆。 “我们这边经常会有人上哈巴雪山，都是来攀登雪山的，你们也是吗？” 替应默和萧正青带路的年轻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见到应默和萧正青两个帅哥结伴而行，不由有些脸红的攀谈。 萧正青侧目去看应默，等待应默的答复。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更别提是不是要攀登雪山了……更何况应默这个身板，多晒两下都会中暑晕倒，爬雪山似乎是个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雪山上有缆车，一路上山。 “是的，”应默抿抿唇，思索片刻才点头答着，“这里距离哈巴雪山有点远吧，一般怎么去？我们也没买装备，附近有卖的吗？” 长发飘飘的女孩扬起唇瓣笑了笑，“你们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边是离哈巴雪山最近的村子，一般来这里攀登雪山的游客都会从村子里徒步去大本营，如果你们嫌远的话，也可以骑马去大本营，不过你们挺奇怪的，9月份是哈巴雪山攀登的旺季，你们倒是六月份就来了，不过也可以，离9月份没几天了，周围的风景也大差不差。” 听到女孩这么说，应默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和女孩沟通了附近可以买到登雪山装备的地方，应默便和萧正青休息了两个小时后到附近买装备。 听到哈巴雪山这个名字，萧正青百度了一下，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云南，他又看了看雪山的海拔，担心会有高原反应，百度上告诉他，这座雪山发出高山症、高反的几率非常低，他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和应默一同买上装备，萧正青变成了拎包的。 刚走出附近的集市，一阵猫咪娇弱的叫声便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循声望去，集市的大门口正坐着一个小女孩，面前的猫包里躺着唯一一只大猫，一旁的牌子还标注着“猫咪领养”四个大字。 第61章 “这件事结束后，你就离开吧” 应默一瞧见猫咪的影子，便立刻驻足停下，双眼不经意地开始朝包里的猫咪看去。 他似乎很喜欢猫，应默和猫视野相撞时，连眼神都融化了，蔓延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气息。 小女孩卖的猫是一只布偶猫，蓝色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外面，和应默四目相对时，发出喵喵的低弱叫声，似是在回应他的张望。 “你是卖猫吗？”应默蹲下身去，低声问道。 那女孩才点点头：“对，我是在这边出摊的，但是最近要回老家了，我的家不在这座城市，猫带回去太麻烦了，家里人也不太喜欢，我就给它找个新的主人，你喜欢吗？” 猫包里的布偶不大，似乎有点营养不良，浑身的骨头很突出，掩在厚重的猫毛下，如果不伸手去摸，分明感受不到，应默伸手去摸摸它的头，没想到这猫却十分亲昵，把自己的头贴近应默的手心轻轻擦着，仿佛和应默十分熟悉。 应默沉思片刻，良久才缓缓问道。 “这只猫叫什么名字？” 女孩才礼貌地开口回应：“大米，是个女孩呢。” 和其他布偶不太一样，大米的脖子上有几嘬黑毛，看起来是只属于它一个人的胎记。 “很好看，”应默难得夸赞道，“虽然我很想养，但是我的家离这里也很远。” “这样啊……”女孩亮闪闪的眼眸突然惋惜道，“再过整整一个月就是大米的生日了，我想趁这个时间赶紧给它找个好人家，希望大米可以和新的主人好好相处，我看大米和你相处的就很不错，虽然它平时脾气很好，也会让人摸，但是很少会和别人亲近，你对大米来说真的很特别，我还以为你可以领养它呢……” 萧正青站在应默背后，明显觉察到应默听到这句话时，后背倏忽间紧绷起来，那本就软化的眼眸瞬间低垂下去，似是情绪低落下来。 “是这样吗？”应默垂着眼帘，小声说着。 女孩微微颔首：“嗯，大米很认主人的！” 应默的唇瓣张张合合，良久却挤出一句喃喃自语的声音。 周围有一辆车驶过，小女孩没有听见，这句话却稳稳落在了萧正青耳中。 “它出生在这天，真的很不应该……”应默只是这样轻飘飘的说着，没头没尾的。 待那辆车开过，女孩才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应默却摇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倏忽间站起身来，只是淡淡开口。 “这只猫多少钱？我要了。” 女孩显然没想到他这么说，立刻发出“啊”的一声。 “我会叫人把大米送回我家，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应默微微抬眸，眼底流露出一股晦暗不明的神色。 萧正青看在眼中，有些不太理解。 那不是喜悦，更像是悲哀，可仔细辨别，又不是完全的悲哀。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萧正青一时也弄不明白。 第113章 应默买下这只猫，便将这只猫带回了旅馆，又专门给私人飞机打过电话，当天下午，那架离开的私人飞机又一次回到了半山腰上，阿德却从直升飞机上跳了下来。 阿德的神色十分难看，抿着唇低声劝导：“少爷，回家吧，老爷很着急……” 应默只把猫包塞进他怀里，严厉地说道。 “你回家，帮我照顾好这只猫，再买一些猫的日用品，我回去要看到这只猫完全无损，不然那你试问。” “少爷……”阿德重复着，声线拖的很长，情绪也不太好。 应默则打断他的话，“好了，我去过雪山就回去，你帮我照顾好猫就好，赶紧回去吧，就当没见过我。” 似乎因为改变不了应默的决定，阿德不得已的颔首，拎着猫包上了飞机。 直到几分钟后，飞机腾空，应默的神情中一闪而过一丝哀伤。 萧正青站在草坪上，委身揪着草叶，低声劝道：“你到时候回家就能见到大米了。” 应默微微颔首，率先朝着山下走去。 萧正青紧跟其后，刚走了几步，应默的脚步在他前面突然停顿住。 应默背对着他，声线低哑，似乎正在隐忍着什么。 “你那个药吃多久了？” 萧正青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唬住，愣了几秒才回应着：“自从david医生开过之后就一直在吃。” 应默轻应一声：“登过雪山后，我会再陪你趟la，看看你的情况是否可以手术，手术结束后，你就离开吧。” 应默猛地这么说，萧正青的心脏砰砰乱跳了几下。 他和应默在一起这几个月以来，虽然相处不算太友好，但萧正青的内心却仍旧不由自主地向下沉，仿佛心脏处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有些空落落的。 “……什么意思？”他有些迟疑。 “字面意思，”应默漫不经心地说着，“我知道你和我爷爷许诺的时间就快到了，但我可以继续聘用你，我爷爷那边我来交代，因为我说过会帮你治病，就会信守诺言，直到david医生可以给你做手术，做完手术你就离开吧。” 自从萧正青和应默初次见面，应默便将替他治病这件事挂在嘴上，甚至信守诺言帮忙。 萧正青没有一天不想告别应默重回赛场，重新站在赛场的聚光灯。 这个想法猛然之间被应默揭开，萧正青竟有些不适应，仿佛将要阔别好久的老友，心里万分别扭。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仿佛应默不再继续他，世界将他遗弃一般痛苦。 一路沿着满身遍野的绿下山，萧正青唇齿张合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在老板手底下工作，就要遵循老板的安排，起初是遵循应家老爷子应翰飞的安排，现在应默愿意多留他一段时间已然仁至义尽，更没有什么立场多说什么。 他和应默居住的旅馆没有单人间，为了方便起见，两人便住在双人间内，回到旅馆里，萧正青就坐在床头，一言不发地扒拉着近期国家队比赛的信息，因此进了国家队的官博。 他离开国家队前一心夺冠的西餐国际比赛，还有三个月进行开幕式，国家队正在摩拳擦掌筹备。 厨师国家队的官方微博早就挂着微博认证，却因为要经常年审企业资质，缺少过一次审核，本来应该是金色的大v已经成了灰白。 国家队的官方微博总是会发些训练队的图片，配图和文字内容没什么限制，一般都是发一些努力训练的照片，也有寥寥一些粉丝在下面评论。 萧正青还能在以前的微博里翻到自己摆盘时的照片，训练基地招聘的运营照相水平不错，甚至还经过修图，就连拍摄视角也优美好看，把这几张摆盘的照片修得好看又优雅。 近期的照片里再也没有他了，有的只是背叛他的师弟吴意指导队伍里其他帮厨的照片。 萧正青错手点进最近的第一张照片，吴意那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指导着帮厨如何处理需要的圣女果。 这张照片别人看过一眼便觉得他十分温柔，萧正青看到这张照片，因为太过了解吴意，全然能看出他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来。 萧正青一看到吴意的照片，便觉得内心一寒，又反手关上了手机屏幕，把手机扔在枕头边。 应默似乎见他情绪不佳，以为他还在为了自己突然说出的话而郁闷，他攥了攥裤边的缝隙，徐徐开口。 “萧正青，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吗？” 萧正青的目光望着窗外，清新的空气穿透纱窗，他们住的院子是个平层，作为一个小院子，其他房间也住着人，窗外正对着的墙根下正茁壮长着一朵红艳艳的小野花。 萧正青看得正出神，便猝然听到应默这句话。 “？” 他微微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应默愿意谈和他自己相关的事。 他立刻正视向应默的方向，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你说。” 应默攥着裤腿，以一种环抱腿部的姿势靠在床头，瘦弱的腿上穿着一件黑色牛仔裤，脚上没穿袜子，踩在白色床单上的白净脚掌，脚型很秀气，窄长又不算太纤细瘦弱。 他的脚趾修长，一个个圆润的像是白玉，苍白的脚面蓝紫色的青筋凸出，连上盈盈一握的脚踝，雪白的小腿，衬得又瘦又长的两条腿，像两根晾衣服的竹竿。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电视上，那时候你在参加国际比赛，我看的是美食节目的赛后转播，周围都是国外的大厨，只有你独树一帜，我看到了你接受采访，”应默说到这里，刻意省略了一些细节，“你曾经在比赛现场一点不紧张，还对着记者许下诺言，你说——你会让世界人民都知道，中国人也能做出全世界最顶级的西餐，你还记得你说的这句话吗？” 第114章 萧正青自然记得，那应该是一年前，他在法国里昂参加博古斯世界烹饪比赛时，在赛后采访中说过的内容。 他自然记得自己在记者面前说过的每一句话，他吹嘘出去的每一句话都是极度自信的。 那时的他意气扬扬，只想在比赛里，甚至在世界人面前一鸣惊人。 “萧正青，你永远有你自己的一片天，你本就应该在名为国际西餐的赛场的湛蓝天空遨游，而不是屈从在我身边，你在我这里工作，永远都只是暂时的，你明白吗？” 萧正青明白应默的言语中是在安慰他，他跟着轻轻应了一声。 “我之前说过，我选择你，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身体交。易，是气话，并不完全是这样……”应默的眼皮耷拉下来，没敢和萧正青的目光产生任何交集，他自顾自说的话，仿佛是在走神说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看到你在国际赛事上做的食物，第一次有了不反胃的感觉，甚至有点想吃，那对我而言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是我四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有那么一刻，我的内心有一束光闯了进来。” 萧正青吞咽了几下口水，耸兀的喉结上下滚动，呼吸都跟着稍微停滞半分。 ……应默这是对他敞开心扉了？ 那四年时间里，应默竟然都是这么度过的吗？不吃不喝，只靠着时不时的营养针和吊瓶维持生命…… 萧正青的心有些细细密密的痛觉在作祟。 应默敞开心扉的样子煞为难得，因为说出真心话，应默的耳畔都泛着淡淡的红晕，令他不得不相信应默口中的言语。 应默这个模样倒有些莫名的可爱，似乎只有在这种状态下，他才会抒发自己内心的想法。 萧正青也不敢打断他，只能在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在博古斯比赛那天，他研究的菜谱到底是什么。 博古斯是主打创意菜的比赛，他大概率做的是一道海鲜。 萧正青参加的赛事太多了，一时间回忆起来有点困难。 “只不过我自从接触你开始，我发现我错了，心里越是渴望，越会失望，人从来不应该期待任何人作为一束光去拯救自己，我闻见食物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会吐，你身上没有魔力，我本来就不应该强求。我帮你治病，也算是变相感谢你曾经成为过我的一束光吧……所以等你治好病之后，就走吧，除了爷爷会给你的赔偿金，作为补偿，我也会给你一笔赔偿金，从现在开始，你不必监督我，也不用总是关心我的身体了，这对你我都好。” 应默淡淡地扯起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出来。 第62章 老板的固执 应默从现在开始就已经要和他划清界限了。 萧正青分不清他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老板吩咐了这些，他也不得不从，只能默默接受了，低声说了句知道了。 蜷缩成一团的应默舒展开身体，缓缓躺在床上，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缩进了被子里。 “我们明天就登雪山，早点休息。”应默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闷声说着。 萧正青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由一脸茫然。 窗外还仅仅是下午，应默便一副困倦的样子，准备要睡下了。 他和应默共处一室，也不好打扰应默休息，只能换了衣服出门去，准备在周边溜达一圈，看看风景。 回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一摊乱糟糟的被子，应默却不在床上。 直到将近夜色，萧正青在附近找了个米线店坐下吃米线，那是回旅馆的必经之路。 应默才迈着步子从路口徐徐走来，露出一副出去随意溜达一阵的样子，实际上那张脸面色苍白，看起来也不像是正常人。 吃过饭回到旅馆，应默正借着灯光看一个本子，他见到萧正青出现，又本子合上，放在了枕头下面，那个本子里似乎藏有什么奇特的秘密。 萧正青躺在床上才看见他纤细的手掌，凸起的青筋位置上贴着一块医用胶布。 ——应默应该是趁着他出门，到附近的医院输了营养液。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萧正青睡得正迷糊，就被应默伸手摇醒。 朦朦胧胧间，萧正青便看到赤身裸体的应默坐在他对面的床上，也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仿佛歪头就能睡过去，却坐在他对面，低哑着嗓音开口。 “我们该起了。” 于是两个人都在睡眼惺忪间起来，慢慢悠悠的收拾东西，换衣服，一躺下来半个小时，穿着一套登山服才走出旅馆。 萧正青看着眼前刚亮起的天空，不由头皮发麻：“……怎么起这么早？” 应默精神头十足，瞥他一眼，徐徐道。 “当然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萧正青低声反驳他，内心对他的话腹诽：“那你听没听过，起得太早的虫子会被鸟吃掉？” 得来了应默的一记白眼，他才堪堪闭上嘴巴。 应默这个瘦弱的身板，平时只靠营养针维持身体机能，来到哈巴雪山这边，自然要节省些体力，才能攀上雪山。 他们离开村落一路前往大本营的路途，便在附近租了两匹马，因为没有骑马的经验，在路上耽搁了两个小时才到达雪山山脚。 8月的哈巴雪山，山下是绿色的丛林和黄色的草地，山上却是皑皑白雪，还没接近顶峰，半山腰开始就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山顶则是被大雪覆盖。 第115章 冷风飕飕吹过，有一种将世界一分为二的错觉。 幸亏应默和萧正青早就换好了登山服，由在村落里聘请的大向导带领着才一路来到大本营。 哈巴雪山的大本营是一个极小的村落，只是为了路过的游客提供便利，有食宿的地方，附近还是正常的树林，只是有冷风从山上往下吹，不得已穿上羽绒服。 应默跟着向导看了一眼附近的居住环境，不由眉头紧锁。 哈巴雪山下的大本营住宿环境十分一般，对于睡觉讲究的应默而言，这个环境如同地狱。 每个住宿的屋子都是上下铺，总共六张床，将本就残破的小木屋挤得满满的，只是现在不见人影，居住在里面的游客都到雪山上登山去了。 应默瞥了一眼大本营分配的向导，疑虑地问着：“没有单人间吗？” 向导听完大为震惊，似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们就把带来的装备先放在这里，轻装上阵就好，带上登山鞋，保暖衣裤、防水衣裤，保温杯和冲顶包就好，其他的我们都会提供的，只不过用完需要返坏。” 究竟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应默一开始就打听好了，冰爪、冰镐、头灯、厚手套等一系列攀登工具和装备都会由大本营提供。 他们在集市上早就买好保暖衣裤，大概因为挨着雪山，集市上还卖防水衣裤和登山鞋，这些早已准备齐全。 “上下山大概要多久啊？”一旁的萧正青在空无一人的床位上撂下背包，询问向导。 向导打量着应默，微微耸眉，“正常是5-8个小时，不排除体力跟不上就地休息，那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他这段话仿佛在针对应默一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应默的体力着实跟不上。 应默对此事置若罔闻，也把背包撂下，两人把背包里需要的东西放进同一个包里，把另一个包留在大本营轻装上阵。 不一会，萧正青就瞧见应默把包里的那个本子掏出来，塞进了需要带走的包里。 “我们就去登个顶，还带本干什么？”萧正青有些愕然。 他这么询问，应默却没搭理他，把包的拉锁拉好，便要准备登雪山。 萧正青无法，只能背上包，包里装着两人份的冰镐冰爪，为了应默的身体，他只能尽量让应默节省体力。 登雪山前，向导和两人站在山下，便攀谈着。 “你们应该都是第一次爬雪山吧？其实哈巴雪山非常考验耐力，虽然是入门级雪山，但是入门只是针对技术型攀登而言，如果你们有什么不适应，我们可以直接掉头下来的，没必要一直爬上去。” 向导瞧着应默和萧正青脸，一看就是来自大城市，没经过过什么风吹日晒的人，自然身体素质也不怎么样，便这样说着。 “我要登顶。” 山脚的风也凌厉得如同刀子，应默露在外面的脸颊被风刮的通红，却仍旧执着的开口。 眼前的向导是应默花了大价钱请的一对一向导，既然老板这么说了，向导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勉强点点头，却开始补充道：“如果真的出现什么高反，一定要和我说，咱们立刻下来！” 萧正青之前就百度过关于哈巴雪山是否有高反的内容，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跟着向导一路爬上陡峭的山路，应默瘦弱的身体颤颤巍巍的，萧正青担心他摔下去，站上陡峭的山路后总会回头伸手扶他一把。 仅仅只是这一把，萧正青就想起应默和他划清界限的话来，神色慢慢地沉下去，心底越想越气恼。 刚走了半小时，萧正青便觉得体力有些跟不上，他们还没爬上白雪覆盖的地方。 他撑住树木，扭头去看应默，应默那张脸煞白，身体歪歪斜斜地也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们的向导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走在他们前面，脸不红气不喘的，只是张嘴呼出的气体带着白色的雾气。 见到两人没跟上，他快走两步的步伐又退了回来，高声问道。 “没事吧？还好吧，要休息一下吗？” 虽然基地也有健身房，但萧正青总是一有时间就泡在基地的厨房里，缺乏运动，自然也没什么体力可言，只是相对于应默，会更好一些。 他只是觉得比较累，喘气胸口如烈火灼烧的痛，应该是过于缺乏锻炼。 萧正青偏头去看应默，应默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息片刻后仍旧没怎么缓过来，头上满是汗水往下淌，整个人倒像是在水里洗过澡似的。 虽说应默说过不用管他，可他和应默一同跑出来，到时候应默出问题，恐怕没法和应老爷子交差。 萧正青便哀叹一声，把芥蒂放在心底，朝应默缓缓走去。 “你没事吧，要休息一下吗？” 话音刚落，便明显看见脸色不好的应默坚定地摇了摇头，“继续走吧。” 第63章 老板的异常举动 应默率先冲到他眼前，一溜烟地朝山上爬，也不顾他歪歪扭扭的身体。 他这人分明喘得如同一只在炙热阳光下急速狂奔的狗，稍作歇息也没有任何缓和，索性不歇了，大口喘着气朝山上冲去。 带队的向导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形，在应默途径他的身前，一把拉住应默的右手，不经意拉得应默脚下一个趔趄。 “如果累了，就歇歇，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116章 向导脸上透着些担忧的神色，似乎生怕应默这幅单薄的身躯，突然在爬雪山途中倒下。 虽说哈巴雪山是爬雪者的入门级雪山，说到底还是有风险，雪山距离村落很远，就医不及时，很容易出现更大的问题，尤其是像应默这种看起来就不太健康的身体。 应默一个趔趄，差点滚下山，被向导用粗糙的手掌扶住，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安稳的托住他的身体。 “别管我！” 被人突然拽出手腕的应默仿佛被点燃了炮仗桶，苍白失血的脸上因为运动浮现着一层绯红，怒吼的声音冲出喉咙时，脖子都泛着血红，脸上紧绷而起，额头隐隐能看清白皙肌肤下的青筋跳动。 向导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应默的手腕，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萧正青也从未见过应默这样的情形，只能走上前支开向导，和应默站在原地半晌。 怒火翻腾而起的应默似乎也没预想过自己会突然情绪不受控制，那张冷峻的脸上满是懊悔，他冻得青紫的指尖掩住面部，沉默不语地委身蹲下，抿着唇未曾言语。 萧正青就站在他身旁，也委身一同蹲下，抽出背包里带来的保温瓶，递到应默眼前。 “喝点水吧。” 应默应声抬眸，朝着萧正青睨去。 保温瓶里的水从杯沿里蔓延上一团白雾，迷迷蒙蒙萦绕着萧正青，他的目光幽幽望来，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眸不急不缓，没有因为他的情绪发作影响。 萧正青的眸子里泛着水色，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亮闪闪的眼眸里却在说“还不喝水吗？”。 雾气弥漫间，朦胧了萧正青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庞，他的眉宇间舒展，满是温柔，仿佛与清冽的冷意格格不入，一丝明媚之色在林间绽放，面容平静地望着他。 应默愣了几秒钟，接过水杯时，和萧正青的手指相碰，两人距离不过寥寥，他的手指隐隐能感受到一股吐出的热源，喷洒在他的手指间，分不清是水温，还是属于对方的呼吸。 他浑身上下散发起一股热源意，和冰冷的体温相互碰撞，一阵翻腾，直冲上他的脑袋，禁不住地脸颊滚烫。 阳光斜射而下，光秃秃的地上是两人的灰色影子相互交叠在一起。 应默攥着手心里的保温杯，不动神色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萧正青温热的呼吸，从热源中释放。 面前的应默小口小口抿着保温瓶里的热水，那张漂亮又安静的脸十分幼龄，和乖乖的高中生一模一样，看得萧正青不由心情舒畅，他自不觉地放软声线，低声安慰他。 “你虽然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来雪山，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发脾气，但我猜想你应该有非来不可的理由，既然你想要上山，我就陪你上山，什么速度都可以，我们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萧正青偏过头去看应默那只手腕，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猜想应默突如其来的脾气似乎和向导攥着他的手腕有关，向导攥的正是那只手腕上满是自残伤痕的右手腕。 “萧正青，你拿我当小朋友吗？”应默喉咙上下吞咽，缓缓抬眸，一双寒潭似的眼眸瞥向他。 他虽然这么说着，却没计较什么，只把喝完的暖水杯塞进他怀里。 “走吧，继续。” 应默说完，也不理他，迈着大步攀登上面前陡峭的坡度，也不回头去看他。 萧正青快步跟上，一边把暖水杯塞进一侧的口袋里。 经过情绪的安抚，应默这一路走走停停，有点体力不支，几次险些滚下山去，都是被身后的萧正青扶住。 冷汗从应默的额角滚落时，萧正青看在眼里，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糖来，才解决了应默即将发作的低血糖。 向导也是第一次瞧见拖着这身不堪一击的身体也要爬雪山的主儿，有了之前应默发脾气的前提，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偶尔张嘴，指导应默和萧正青避开的路线，以及哈巴雪山的背景介绍，讲得不亦乐乎，期间嘴巴讲得干了，喝了一路水。 爬到一半时，哈巴雪山下的风景一览无余，萧正青一行三人也正式进入哈巴雪山的雪山领域。 四面环山，窄窄的小路崎岖不已，一路延伸到山下，金黄稻田，绿树滴翠，山下的大本营被山雾缭绕，空空幽幽，最远处则是零零散散的村落。 哈巴雪山前是其他小型山脉，和雪山相互对峙，轻纱一般的云影浮动在那座矮山间，有风吹过，云雾开合，才露出完整的山脉。 风拂过哈巴雪山，则换做冷冽的风，刀削般擦过脸颊。 应默不自觉地缩了缩身体，似乎因为冷硬的风吹过他，额角跳痛，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脑袋里的筋络似的，隐隐作痛。 他们只在山脉间停了几分钟，大部队开始朝山上继续爬。 应默伸手按了按额角，从无力的肢体中提出一股劲来，浑身仍旧发沉，不经意地行动迟缓，迈上山的一步有点打滑，险些从山下跌下来。 身后有一只手拖了他一把，隔着手套，应默都能感受到那只手的手心传来熟悉的温度。 只能是萧正青。 “怎么了？”应默站直身体，萧正青面露疑惑地问道。 应默轻轻摇头，准备继续跟上向导。 “你的脸色很难看，如果有什么问题别硬挺，”萧正青却突然拦住他的动作，温热的手暴露在冷冽的空气中，又不经意贴向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第117章 第64章 “萧正青，我不能下山。” 应默厌烦地避开他的动作，冷冷瞪他一眼，“别没事动手动脚的，发没发烧我心里清楚！” 他推开萧正青的手，自顾自朝前走去。 六个小时过去，太阳藏进层峦叠嶂的山丘下，白雪皑皑的山路崎岖难行，光芒也看不太清晰了。 萧正青一行人仍旧在爬山，他走在最后收尾，向导在前面带路，应默夹在中间，拄着一根可伸缩的登山杖，大部分身体撑在登山杖上，喘着粗气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作响的响动。 见他喘得厉害，向导特意走慢两步，示意应默和萧正青原地休息一下。 哈巴雪山地势低缓，爬上来确实很耗费体力，萧正青跟在应默身后，也觉得胸腔火烧火燎的，照向导指挥，立刻停在原地休息，不再继续往上爬。 休息半晌，萧正青紊乱的心脏终于逐渐平复，只是浑身仍旧乏力，大概是平日里不运动，突然剧烈运动的后遗症。 他缓缓走了几步，才想起去看应默。 应默肉眼可见的不太好，自从向导下令休息开始，应默便一直拄着登山杖，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倚在登山杖才勉强站稳。 为了良好的休息，他们所在的地面相对平坦一点，应默仍旧喘不上气。 哈巴雪山这个季节并非旺季，萧正青一行人周边没几个人影，只有向导在应默身旁，一脸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的脸色。 应默此时的情形并不好，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无人的雪山，异常清晰，偶尔还会出现喘不上气的哮鸣音，听起来仿佛一个破旧的风箱。 萧正青凑近一看，才发现应默指尖的指甲都有些散发着青紫，他紧紧抓着胸口的厚重衣物，那张苍白的脸上眉头紧皱，额布满了冷汗，不看不知道，他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微闭着眼帘，似乎在隐忍着痛苦，紧攥着衣角的手指在细微的颤抖。 向导被这幅情形吓了一跳，立刻忙说：“是头疼、胸闷气短，又有点恶心吗？” 应默紧闭着眼眸，小幅度点了点头，那紧抿着的唇泛着可怖的青白。 “没事吧？”萧正青也连忙跟着询问向导。 向导忽地一拍脑门，神色肉眼可见的有些发慌：“哈巴雪山一年到头也碰不见几个高反人群，我们出发也没带吸氧设备，现在海拔已经超过3000米了，应先生现在就这样，如果症状还是不能缓解，我们就不能继续往上爬了，需要掉头回去，否则他会有生命危险。” 萧正青上雪山前还特意查过，哈巴雪山海拔只有五千多米，发出高山症、高反的几率非常低。 也许是由于应默的身体素质问题，一上山就出现了高原反应。 向导和萧正青正在沟通如何下山的事，山下没有信号，现在的情形就只能背着应默下山，可是山坡陡峭，又有风险，向导和他因此争执不下。 风雪刮在应默的脸颊，刮的生疼无比，比之更难忍的则是胸口滞闷，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仿佛被一只无情的手掐住心脏，隐隐有些掐爆的迹象，头痛也一刻不停拉扯着他，本就没什么体力的身体更是本折磨的如同强弩之末。 他呼吸不上来，眼前雾蒙蒙的，一会黑一会白，星星点点的亮光反复闪烁，也很难睁开眼眸，耳畔倒是反复有人说话，嗡嗡的，听不真切，仿佛一只大苍蝇，烦人的很。 “别吵，我不回去。”应默喘息一声，烦躁地说着。 向导见他开口说话，凑上去继续问：“你怎么样？” 应默抿着苍白失血的唇瓣，胸腔的气促因为休息，稍好了一些，睁开闪着雪花点的眼睛，眨巴了半晌，也没什么雪花点了。 “没什么大问题，大概是不适应吧。” 应默换了三口气才勉强把这句话说完，底气却没什么公信力。 “别逞强，这可是事关生死的事，你没忘了爷爷还在等你回家继承家业的事吧？”萧正青担心他惯会逞强，一心只想上山顶，立刻提醒他。 “烦不烦，我说了没事！”应默提起一口气，低声骂道。 大概是听到他有力气骂人，众人才松懈下一口气。 “要不要再休息十分钟，然后我们继续？”向导神色缓和了一些，才眯着眼睛笑着，指了指神脚下，“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下周围的风景，我也很熟。” 应默撑着登山杖在原地休息，萧正青便和向导站在山崖边，朝下望着。 向导为了应默能够听清楚，吊门提到了两度，指了指山下最远处的方向，那似乎是一片好看的马卡龙的天蓝色，看不清是什么地方。 “那个位置是哈巴雪山附近的一个小众景区，白水池，也被称之为中国版土耳其棉花堡的缩小精致版，是最近年轻人常去的网红圣地，你们看到的天蓝色的湖泊就是白水泉，不过建议远处看看就好，去了那里也是远观，不让上去玩的，就是会比现在震撼点，白水泉日夜不停的流淌，我们当地的纳西族人会把白水台称作拜不芝，也就是逐渐长大的花。” 应默微微眯起眼睛，顺着向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片蓝色的湖泊因为泉水川流，水面上闪烁着光闪闪的光芒，在夏日观望之下，凉爽又浪漫。 只不过和眼下他们所在的哈巴雪山泾渭分明，是两个季度。 向导讲述白水台的故事，讲了整整十分钟，讲得眉飞色舞，提到家乡当地的景点，对此引以为傲，讲完后也差不多十分过去了。 第118章 萧正青侧目去看应默时，肉眼可见他的唇角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行人继续往上爬，刚爬了几分钟，应默又一次感觉到之前的感觉又回来了，无形之中又有什么剥夺掉他的全部感官，令他眼前天旋地转的，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一股难以控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冲上应默的喉咙，不可控地冲破一切桎梏，朝着嘴边涌来。 应默一股脑冲向雪山旁，一阵作呕，分明能感受到这阵呕吐过后，明显呼吸更为费力，胸口沉甸甸的，仿佛被什么重物压制住了，没等反应，便一头栽在了原地。 萧正青感受到了不对劲，立刻迎上去，却接到了应默软倒的身体，这人用着剩余的力气，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他青紫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萧正青，我不能下山……” 听得萧正青的心头仿佛被人剜去一块血肉。 第65章 只属于老板的秘密（三合一） “头疼、胸闷、气短、心悸、恶心和呕吐，口唇和甲床发绀，他应该是急性高反，我们没带吸氧设备，最好的方向就是降低高度。” 向导没想到应默的身体情况这么严重，一股脑就要把人往山下背。 萧正青想要阻拦，又不敢随意阻拦。 他很少爬山，更没进入过海拔这么高的山，只能靠向导的知识储备，没办法自作主张，只能跟在向导身后，也往下走。 刚走出去半路，就撞上另一队向导带领的游客，另一队的向导是个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和萧正青队伍的向导认识，一瞧见他背着一名游客，立刻心中明了，立刻叫住他。 “老李，你这游客是高反了吗，我这带吸氧设备了！”另一队向导这一嗓子，立刻让向导回过神来，掉头回来，借了吸氧设备回来。 向导把应默撂下，他微弱的呼吸在吸入氧气后脸色抓紧好转，向导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应先生这么瘦，都晕倒了，背在后背上都没二两肉，”他情绪好转，总算能一面给应默吸氧，一面感慨一声，“如果这个氧气吸过，没办法好转，我们还是照原来的方法下山。” 萧正青记得应默死活不肯下山的样子，现下经过吸氧，应默身体情况好转，他只能期待应默能够自己争气一点，不至于彻底待下去。 半晌，吸过氧的应默躺平在雪地里悠悠转醒。 他的神色有些迷惘，在萧正青脸上打量了良久，费力地摆弄着体力不支的身体，从雪地里坐起来。 地上满是雪，湿湿冷冷的，应默吸过氧身体转好，也不敢快速起身，缓解许多，向导才带着他们继续上路。 他们一路攀爬一路歇息，哈巴雪山就算是入门级雪山，但至少是一座雪山，气候严苛，时而风云巨变，前一秒晴空万里，后一秒狂风骤雨是常有的事。 这一路上，他们扛过呼啸的风，用接近强弩之末的体力连续爬升2300米。 应默作为小少爷这一路也从未说过苦，偶尔身体不支，就从背包里翻出不知从哪找来的葡萄糖往嘴里灌，又防止失水失温，一路补水又吃东西，只有应默一个人灌葡萄糖和药。 最后筋疲力尽爬了半小时才爬上最为著名的绝望坡。 “今天的天气是不错的，不然按照哈巴雪山的空窗期，我们可能要费劲上山，又要借着最后的窗口期下撤，绝望坡这里，我带过很多的游客都因为难以攀爬，最后在这里绝望地哭泣，不想爬了，因此称之为绝望坡，但是坚持下来，总能顶上顶峰，海拔5396米了，马上就要登顶了。” 向导喘着粗气向上攀爬，他指了指山边伫立着的红色木牌，上书标注——哈巴雪山5396。 一般人从哈巴雪山出发都要在凌晨三点或者两点半起床，在茫茫夜色中攀爬八个小时，正好在日出时登顶，应默要求的时间则不一样，他们出发的时间不是一个正常的时间，正巧和夜里登山的想法相悖，他们在中午出发，登顶时正好快要落山的时间，也是应默刻意选的。 白色的云萦绕在天空上，一直向下压，越往上爬，越靠近，云层越贴近人脸，因为天气骤变，头顶上的云黑压压的。 爬上山顶，夏季昼短夜长，远处太阳的光芒还未尽数落下，火红的一轮太阳照耀在应默的脸颊上。 应默却在山顶处坐下，也不顾太阳即将落山时的寒冷。 “这边昼夜温差大，待一会太阳下山，我们就要下撤了。” 向导说着，他来过太多次了，早就对山顶没什么兴趣了，自顾自就找个地方，把面前最好的位置留给应默和萧正青。 海拔5000多米的雪山，和小山坡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一眼朝山下看去，只有萦绕在山涧间的层层云朵，模模糊糊能看清其中一些翠绿的树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倒是有一种生活在人间仙境的错觉。 应默喟然长叹一声，才从书包里翻出那个笔记本来，又专门翻出手机，对着山头的那轮即将落山的日头拍上几张照片。 好奇心驱使着萧正青凑到应默身边，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笔记本上的细节。 他有些好奇，应默为什么去哪里都要带着这个本子，从一开始去la看日出开始，应默就算不会随身携带，至少也会把这个本子随身携带在自己身边，一回来就神色难看地钻进屋子里一整天，再也未曾出屋。 第119章 应默正在拍照，腿边的笔记本随着冷风吹拂下向前翻了几页，萧正青的视野正好落在那页上。 那个笔记本上写满了应默的字迹，那些字迹格外清晰，占了整整两面纸，剩余的则是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萧正青记得清清楚楚，正是在la海边的那个日出。 风呼呼吹过，那笔记本上翻动着，每吹过一页，上面除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就是一张不一样的照片。 蹦极、摩天轮、游乐场、海边…… 还有一张奇怪的照片，萧正青看在眼里，有点看不清，却觉得有些眼熟。 萧正青正回溯着记忆，笔记本就被应默攥在手里，挡住了他的视线，没再给萧正青继续查看的机会，他独自一人坐在山顶的边缘，双腿晃荡着，从背包里翻出一支笔，在笔记本上沙沙地写着。 冷风唰唰吹动纸张的声响，和他瘦弱的身影在簌簌的冷风中摇曳重叠，应默单薄的如同一张纸片，仿佛一切都只是吹动他身影发出的动静。 应默垂着腿坐在那里，圆珠笔的鼻尖擦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动。 为了写字更加便利，他拆下厚实的登山手套，不顾冻得发青的手指，别扭地写下每一行字，行动速度迟缓，却落笔有劲。 如果不去看应默是在一个笔记本上写东西，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来哈巴雪山，就是一个来写生的美术生。 日光染红他的面颊，逐渐坠落于山的阴影。 向导瑟缩着身影，把外套裹得严严实实，冻的牙关都直打哆嗦。 “我们该下去了，雪山早晚昼夜温差大，继续留在这里会失温严重，很容易出现危险。” 向导为此很有发言权，劝了几声，应默和萧正青就开始动作起来，收拾东西，准备下撤。 他们掉头准备离开，应默掉队在最后，一步三回头地朝身后的雪山张望。 萧正青隐隐觉察到应默流露出一丝不想走的情绪。 下山回到大本营时，已经是凌晨了。 拖着筋疲力竭的身体，萧正青和应默已经没空挑居住环境如何了，躺在木板床上就睡下了。 现下不是哈巴雪山的攀爬旺季，应默和萧正青两个人住在一户木屋里，一挨着床，身体温暖，直接就睡着了，连晚饭都忘了吃。 萧正青睡在隔壁床，半夜半梦半醒间，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沉重的响动，木板地面带起木板床，犹如地动山摇一般。 以为是雪崩或者地震了，他强硬地睁开眼睛，将自己扯出睡梦，一睁眼却瞧见一片漆黑的木屋里，一个瘦削的背影躺在地面上，痛苦的蜷缩着身体。 应默倒在床边的木质地板上，浑身蜷曲成一团，隐隐传来一阵细碎的呻吟声。 这声呻吟声打破寂静的夜，立刻传入了萧正青的耳中。 一晃神，萧正青就从床上跳下来，按开了手边的开关，灯瞬间照亮屋子，他才看清屋里的情况。 应默躺在地板上，单薄的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背对着方向，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萧正青快步凑过去，应默的额前布满冷汗，意识却昏昏沉沉的，下意识用手掌抵在胃的位置，苍白的唇瓣紧紧抿起，细碎的呻吟声从唇齿间溢出，冷汗随着痛苦的呻吟声涌出毛孔。 萧正青心下一阵不安，情急的呼唤着应默的名字，却没感受到应默有清醒的迹象。 他清醒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攥起枕边的手机，想要打急救电话，却止于山间的信号不足。 一个念头炸雷似的闪过他的脑子，萧正青立刻翻过应默的包，企图在包里翻找出药品。 应默平日里需要吃的药很多，随身携带的药物也会很多，很有可能胃药就在其中。 应默的包放在床尾，分明没有几个口袋，萧正青却翻得额上留下几滴汗珠，才从包里的最底部翻出一个分装小盒药出来。 不说应默平日脾气急躁，却在处事上极为细致。 塑料分装药盒上写满了他隽秀的字迹，一笔一划的在贴纸上把药物名字标注的清清楚楚，其中一个贴纸上就写的胃药二字。 萧正青扣开药盒的手颤抖不已，从药盒里倒出两片药，送进应默的嘴里，又给那人灌了几口热水，才彻底松下一口气。 应默本应该在床上躺的好好的，大概因为胃疼，疼的人有点迷糊，才摔下了床。 他把应默小心翼翼地抱上床，给人盖好被子，剩余的睡意也消耗殆尽。 被被子包裹住的应默还在出冷汗，紧皱着的眉头松了些，用力按压胃腹的手腕轻轻搭在腹部，他的手冷得如同一块光滑的玉石，被萧正青重新塞回被子里。 看应默还在昏睡，萧正青松下一口气，刚才十分着急地翻找包里的药，把应默包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的，其中最受应默青睐的那个笔记本不知何时掉在了地板上。 幸亏应默没醒着。 萧正青想着，把本子从地板上捡起来。 应默用的笔记本不是什么密码本，只是一个简单的黑色牛皮质包装的笔记本，触感十分舒适，里面则是横线本。 他刚捡起本子，一张照片就已经飘飘扬扬地掉落在地板上。 萧正青见状，捡起那张照片，准备把照片替应默重新粘回本子上。 他捡起照片的身体微微一僵，掉在地上的那张照片正是他在雪山上看到的，黑乎乎一片的那张。 第120章 大概是由于白天距离太远，萧正青瞧不清照片上的内容，现下掉落在地板上，借着昏暗的灯光，他隐隐约约瞧出了些端倪，不由臊红了一张老脸，心脏也跟着乱跳。 那分明是他和应默第一次上床时拍的，照片里只有一缕细微的光线照亮屋子，趁机能瞧见应默的脸庞，以及他的半边脸，应默光洁白皙的脖颈还有一处淡粉色的草莓红印。 那张照片不知应默是什么拍的，照片上充斥着色情的氛围。 萧正青的心口老鹿乱撞，翻开应默的笔记本开始翻找起附着这张照片的一页。 应默的笔记本用过太多页，似乎因为总是写写画画，纸质开始褶皱，还没翻就能看出已经用过了一半。 他揭开第一页，瞧见的则是应默笑颜如画的一张照片，不觉间愣了愣神。 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应默。 说是应默，又不太像应默，和如今的应默只有四五分相似，倒像是应默的亲弟弟。 那是一张少年的照片，少年比应默如今脸蛋更为有肉的脸，没有丝毫病态，也显得更加稚嫩。 背景是在一大片紫色薰衣草庄园，还有一座古堡装潢。 阳光斜照间，照片最中央的位置，站着一名脊背挺拔的少年，他微卷的头发贴着面，那张脸上眼睛圆润而明亮，仿佛含着一双光，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无一不在张扬着身上浑然天成的少年意气，身上是一件英伦风宫廷风贵族服装。 真是一名天生高贵不凡的贵族真少爷。 少年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一对夫妇，和少年站在一起，一左一右拉着少年的手心。 照片里全然都是英伦风宫廷服饰，他身边的男人和少年唇齿十分相似，鼻梁和少年一样挺拔，透着一股王子般的矜贵，妇人则是和蔼可亲的，红润的绛唇，灯笼袖向下垂落着，眼眸间满是温柔的笑，三个人看起来十分相似，看起来便是一家人。 应默将这张照片放在了第一页，第一页的纸张上透着不规则的褶皱，一滴一滴水纹晕染似的，仿佛是被人哭的。 向后翻，则是隽秀的字体罗列的一个个清单。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清单，只有几个地点。 漠河、高原、早稻田、油菜花田、瀑布、大海…… 这几个地点前都打了勾，后面也有照片与之相衬，还有大段大段大文字。 萧正青扫过清单上的每一个地点，笔记本上记录的就不再是地点，而是事件——一个人去酒吧、蹦极、去看现场演出、开公司。 一片没有完成列表内容，其中有一条最为引人注意——第一次做爱。 在这个序号前，应默已经打了个对勾。 后面是失恋、明恋、谈恋爱三个事件，倒是空空如也。 萧正青看到这块，便蓦然意识到手里攥着的那张照片究竟是在什么位置上的了，不自觉地臊红了脸。 翻到第三页，却被眼前的内容惹得浑身一震，瞳孔瞬间放大。 他本以为这只是应默对于时间的规划，却没想到后面这页紧跟着的是一条报纸剪影，甚至还有一张彩色的照片，贴在其中。 那是一张报纸的新闻报道，看新闻内容和照片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当天报纸的头版头条。 现场照片过于惊骇，一辆白色大牌汽车倒翻在山涧的草丛里，燃起熊熊火焰，整个外壳被火光烧的焦黑，还将一旁的树木草垛点燃，烈火燃烧着的车里还有两个人影，其中的男人只有一个侧颜，烧焦了脸部肌肉，却还能看清血渍，残存的衣物能看出出血量奇大，女人坐在副驾驶，正好在照片最亮眼的位置，因为昏厥过去，露出整个一张脸，现场的照片过于惊骇，女人面容姣好，身子被破碎的车梁贯穿，燃黑了半边脸。 萧正青又一次翻回第一页的照片，反复确认着，不由只觉得汗毛倒竖。 那个和少年站在一起的妇人和男人似乎葬身车祸后的火海，新闻报道赫然标注着。 ——a市230亿富商葬身火海，车祸烈火熊熊，只余一子幸存。 根据报道内容向下看去，萧正青才看见旁边的照片里还有一些现场的其他照片。 案发现场是在一条国道的盘山公路，白色汽车以极快的速度冲破公路护栏，径直冲下山崖，掉进山路边的树丛里，车立刻侧翻，在向下的坡度里翻滚了好几圈，最终以底座朝上的方向掉到山脚下的草坪，鲜红的血液蔓延进郁郁葱葱的树木，车里四处的玻璃早已破碎不堪。 救护车赶来时已经迟了，坐在主副驾驶的夫妇因为烈火灼烧，肝脏破裂，心脏骤停，抢救无效，只有车里的孩子被甩出车窗，还有一息尚存，被送往医院救治。 看完新闻内容，萧正青心惊胆战，再次核对着新闻报道的主人公的名字。 车祸去世的230亿富商的名字也姓应，结合那张照片，萧正青更觉心底发冷。 笔记本里夹着的新闻报道，理应就是应默的身世。 双亲死于车祸的火海，只留下应默独自一人…… 一切应默和应翰飞的奇怪行为和言语，都突然有了答案。 这些笔记本里记载的，都是这爷孙两人难以提及的痛苦根源，一个深陷痛苦的回忆，难以自拔，不断折磨自己的身心；一个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思，为了孙子的心理健康担忧，以年迈的身体负担起沉重的家族产业。 第121章 萧正青的家庭一路坦荡，没遭遇什么大风大浪，总是小灾不断，但都安全解决，可遭遇小风浪仍旧会叫整个家庭焦头烂额，别提应家了…… 事发那年，应默还是个难以肩负重担的半大孩子，还需要父母这个避风港，便遭此重创。 萧正青曾经不知道这件事，角度始终站在局外，还曾苛责应默对生命的草率，现在想想，他自诩遭遇这件事，也不能做的更好。 很多人在发生事故后都会留下心理阴影，更别提在车里发生事故，一家人命丧当场的应默了…… 一上车便紧闭着的双眸，表面看似冷静，实则总在车里冷汗涔涔的应默，以及突发意外时，他惊恐的表现，与这件报道相互呼应，将应默心里的伤疤揭示的一清二楚。 当真相展露在萧正青眼前，他又有些不敢置信，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向床上侧躺着的应默，睡颜宁静，眉头却不自觉的皱成一团，在梦里甚至都做着不安的梦。 应默是车祸中的唯一生还者，也是唯一记得现场情况的人，自然也是心理受伤最严重的。 创伤后应激障碍不断回溯着当时的情景，这种伤痕，足够陪伴应默一生。 萧正青难以想象应默那几年是怎么度过的，他有心无力去劝应默看开点。 逝者已矣，看开点，这句话作为葬礼上常说的内容，也许在应默父母的葬礼上早就被说得一文不值，透着无尽的空洞和虚假，听得人心麻木，失去了出自真心的温度。 他深呼吸几口，继续往后翻去，笔记本后面几页是单个清单的详细内容，不光有应默拍的风景照，还有应默写下的每一行字。 萧正青翻到的那页是在la的海边日出。 应默字迹沉重又尖锐，写下一行泣血的文字。 “妈妈，今天我到了海边，像你曾经写的日记一样，你和爸爸在海边看日出，你说过要带我看看海的，我现在也体验到了，现在我带着你们的照片来了，大海很温暖，就当是我们和爸爸一同看过的吧，等我去找你们，我们又能一起看日出了，不过我不能离开爷爷，很快，还有三年，我们又能相见了……我又梦见那天了，那场车祸的大火，快要把我的骨头焚碎，浑身如同万千虫蚁啃噬一般，你们就是这样吗？为什么那天的火光没能将我焚尽，就不必留我于世，大概因为是我的错，我和他们说的一样，我是你们的罪人，爸爸，妈妈，你们还没原谅我吗……” 那天的海上日出熠熠发光，应默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心里却想的是这档子事。 萧正青不由浑身耸立，脊背发凉。 向后再翻一页，是应默今天写下的最新内容，还没来得及贴照片。 似乎因为哈巴雪山的山顶太冷，应默的手冻僵了，字迹相比较从前有些别扭，但一笔一划写的很细致。 “我听爷爷说，你们结婚时四处旅行，最后一站就是哈巴雪山，你和爸爸在雪山拍婚纱照，今天我终于来到山顶了，我看见你们曾经见过的风景，这里真的很浪漫，我好像还能看见你们穿着婚纱西服，在寒风瑟瑟中冻得打颤，相互偎着取暖，却笑得灿烂的样子……对了，我答应了爷爷，爸爸的公司我还是准备接手了，我不能让公司落在史建华那个混蛋手里，我知道我不配，对不起，在我死去之前，我会托付好爸爸的产业。” 应默的文字中不乏矫情，却一个字一个字将从前的惬意少年吞没。 读着笔记本上的一字一句，萧正青锥心刺骨，还是无法感同身受，行文中却充满了压抑。 他最终无法读下去，翻开那页属于他和应默初次灵魂与肉体的契合。 那一页却没有字，有的只是一身空白，还有一块胶，证明那是他们照片脱落的位置。 第66章 老板发现了秘密 萧正青没等多看两眼，床上的应默轻轻翻了个身，吓得他快速合上笔记本。 上面这些秘密，是应默从来没提过的，自然就是应默的秘密。 萧正青不敢继续往下翻，内心有点心虚，把照片夹回那页，就把笔记本应默塞回的包里，关上灯便躺在床上继续入睡。 萧正青平躺在床上，脑袋里不断回放着应默笔记本里的内容，一句一句的，每一句都在诉说着应默有那么想要赴死的事，脑子里越清醒。 那应默让他离开又是什么意思？不会又想自残吧…… 萧正青一想到这些，不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脊背也跟着发凉。 这一夜，有人在睡梦里酣然，有人却睁着眼睛熬到天明。 应默醒来的时候，萧正青正坐在门口，望着郁郁葱葱的丛林，似乎在出神，外面气温有点低，他手里端着黑色保温杯，光开着口，似乎忘了喝，杯沿蔓延的白气从他一头细碎的发丝上空飘过，看起来就像他头顶冒烟了。 “走神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想得脑袋都冒烟了。” 应默把套在长袖外面的冲锋衣拉链拉好，瑟缩着身体凑过去。 萧正青这才回过神来，诧异片刻才端起暖水杯喝着：“没什么，就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应默紧了紧眉头，“我暂时没有走的打算，还要再过两天，如果你有事的话，完全可以先走。” 萧正青半夜接到了david医生的电话，大概对方忘了la和国内的时差，他还躺在床上脑子乱糟糟的，就被david医生唤醒。 第122章 电话那头一样是david医生的女助手，对方一口流利的英文，倒是让他舒心不少，毕竟他也听不懂德语。 女助手在电话那头，声音如同平时一样冰冷，却告诉了他一个十分令人舒服的通知。 他一直在服药，david医生希望他尽快回去做个详细检查，看看详细的检查结果，合格就随时可以手术。 换而言之，如果他检查合格，他随时可以准备重返赛场，应该还能赶上国际比赛。 可选择了拖延，他没给david的助手答复，只说之后再联系，便挂断了电话。 接到这通电话，萧正青的心脏砰砰乱跳，彻底没了睡意，在外面冷静了半个夜晚。 回到la的实验室里做检查，合格后他便可以带着检查结果重返基地，重新追求自己的梦想，可这边呢…… 他坐在漆黑的夜色里，白惨惨的月光洒进房间，萧正青扭头去看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应默，内心却一时难以抉择。 如果他走了，万一应默真的在雪山上想不开怎么办…… “又走神？”应默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把萧正青的思绪彻底打断，他微微拧起的眉头，完全没有昨晚的脆弱感， “我没什么事，”萧正青摇摇头，“我们之后什么安排？” 应默转过身去，重新把视线投向雪山，徐徐开口：“你如果没休息好，就多休息一会，明天早上我还想再登顶一次，我不想登山的路上还要照顾你。” 萧正青：“……” 也不知道谁照顾谁。 萧正青的心底默默吐槽。 应默一如既往的嘴毒，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只不过幸亏意图是好的。 萧正青耸耸肩，便回屋睡觉了。 凌晨两点，房门就被向导敲响了，萧正青挣扎着从梦里醒来，迷迷糊糊换好衣服准备出发，应默倒是早就准备齐全，只攥着登山包盯着他看。 有了上次登山的经验，向导还特意预备氧气瓶，一路爬上山顶，一路克服了下来。 应默他们来到哈巴村的时间是六月，就算是六月，哈巴雪山由于天寒地冻，还会迎来下雪。 很不巧，应默一行人到达半山腰的时候，大雪降下，寒风肆虐，雪片在空中被卷起，打着转的飘洒，如同石头一般砸在他们的面颊上，和寒风一起刮得脸颊生疼。 白茫茫的雪山，天地萧索，一旁的树林也是一片白色，仿佛撒上一层雪白的棉絮。 新的雪片，将旧的积雪掩埋，洁白覆盖着洁白，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冻得人浑身打颤。 灰蒙蒙的天气，身处无尽的雪色中，不是赏心悦目的洁白，人心很容易产生了一丝惶惶不安，好在头顶上绑着探照灯。 爬上绝望坡，一行人又经历了一遍绝望的感觉。 绝望坡距离登顶已经没多少米了，再努努力就能登上顶峰，只不过大多人败在这里。 哈巴雪山的绝望坡的角度达到五十多度，加上天气恶劣的风雪交加，刚前行几步，就被重新推回来，前面登山早已耗尽全身大部分体力，又要面临这样的挑战，攀登有一定的难度，确实令人抓狂。 日出东方，晨曦划破天际，云巅山顶的天际跃上一道艳阳，应默一行人终于爬上山顶。 应默的后背被冷汗打湿，藏在冲锋衣下湿漉漉的，令他不太适应的扭动身子。 萧正青迈上山顶，只见他沐浴在山顶最尽头的阳光下，脚下不远处便是万丈深渊，头顶日出柔和的红色映得他苍白的脸色，染亮了他眼眸间的光亮，隐隐能看出唇边似有非无的笑意。 萧正青脚步突然顿住了，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他立刻对向导使了个眼色，让人退开，才走到应默身边。 “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前天来过一次，又要来一次，这里对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他昨晚翻过笔记本，有点明知故问，佯装不知情，和他攀谈着。 应默的视野从遥远的天际移开，和他的目光相互交汇。 应默的唇角暗含一丝哀伤的笑意：“上次回la，你们一家人关系真好，叔叔阿姨之间是怎么认识的？” 萧正青愣了愣，才明白应默问的是他父母。 “老一辈的婚姻都是家里人介绍来的，没什么出奇的，别看我爸妈现在这样和和气气的，实际上我爸有时候也挺气人的，尤其是对我妹妹。” 萧正青知道应默一定在想他的父母，便刻意避开谈及父母这段，希望能帮应默转移话题。 应默仿佛听不见他的言语，扬起一抹笑意，自言自语似的继续往下说。 “萧正青，我知道你昨晚看过我的笔记本了……” 第67章 “应默，我会陪你。” 昨晚应默没睡着？ 萧正青羞愧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昨晚他动作轻手轻脚的，早上应默也没什么反应，本以为没被应默觉察到，结果眼前的人居然全都知道？ “你什么事情都只会写在脸上，”应默口中吐出白气，不停瑟缩着身体取暖，“而且你昨晚太慌乱了，把我包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的，我早就发现了。” 萧正青也没想到自己失败在这里，一时语塞。 他打量着应默的神色，他在应默那张苍白的脸色上除了倦色，看不出其他的神情来，甚至他的神色中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萧正青有点摸不着头脑。 第123章 应默的视野自山顶眺望着远方，徐徐叹息一声，“反正你也要走了，知道这些也没什么所谓，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或者说，我应该还会见到你……” 他说完，又极速补充道：“在电视上。” 冷冽的寒风裹挟着雪片，砸在应默和萧正青的面颊上，又快速融化。 呼呼的风声和他清冷的嗓音融在一起，拐了好几道弯，才钻进萧正青的耳朵。 萧正青望着那道背影，他孤独的背影在朦胧的雪色中拉长，声线又百转千回地传进他的耳畔，喉咙中还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声。 “如果你看过我的笔记，应该也看见了那场车祸的报道，如你所见，我爸妈就死于那场车祸，”应默背对着他，看不见神色如何，他的背影冷静的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那个时候我才十七岁……我们那辆汽车冲下丛林的山坡，反复撞击着周围的树林和石块，汽车翻到山底，整个车身就倒过来了，汽车里弥漫着难闻的汽油味，车头冒着灰黑色的气体，我爸妈他们喊着痛，却不断叫着我的名字，我清晰记得他们那个时候还没死，可是没过多久，我就缺氧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他们在叫我，砸碎车窗，把我一个人丢出车外，之后，我爸妈所在的那辆车没多久就起火了……” 漫天火光燃起，噼里啪啦的火灼声下，火舌吞吐着，从最中央的焰心快速吞没掉大半个车，逐渐吞噬掉车里的人影。 大火焚烧间，耳畔还有恐怖的呻吟声，熟悉声音不断哭喊着、呼唤着他的名字…… “……小默，救我！小默！” 眼前的世界仿佛眨眼间坍塌地陷，一股寒意涌上他的脊背，周身不住战栗。 他双眼瞳孔剧烈收缩，手指蜷曲着，却无力控制沉重的四肢，仿佛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动也不得动弹。 鲜红的血液混合着泪水从他眼皮淌下，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东西，面前的火光明明灭灭，他费力地伸手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净，不消几分钟，车里的声音逐渐平息，那熟悉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只有噼啪作响的火光晃动，吞没掉整个车辆的金属钢架。 那张熟悉的脸，往日还会笑眯眯抚摸着他发顶的母亲，此时瞪大着双眼，张望着他的方向，眼眸里掩饰不住的惊恐，那张嘴巴仍旧张开着，似乎在喊他的名字。 片段再次在他眼前重映，从前梦境中那两张都看不清脸的人，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如今分明在火光中，朝他露出和蔼的笑意。 爸爸妈妈。 那熟悉的称呼呼之欲出。 应默的心脏咚咚乱跳，一直憋着的情绪，此时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不得已蹲下身去，忍不住双手掩住脸，喉咙有些发紧，眼泪不可遏制地往外流，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着，火烧火燎的痛。 “别想了，”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掩住他的眼眸，把他倏忽间拉出痛苦的深渊，“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应默嘴唇泛白，眼神却惊恐地推开这只手，打颤的双腿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遽然间站起身来，怒火中烧地瞪向面前的人。 萧正青正委身蹲在他面前，他那双黑沉的瞳眸中满是担忧之色，下颌精致利落的弧度微微垂下。 “你知道什么？！我只是一个杀人的恶魔，我早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用任何人来关心我！” 萧正青缓缓站起身来，黑发之下的眉毛紧紧锁起，一双眼瞳的情绪晦暗不明：“应默，这一切真的都不是你的错，我说过不算，你爷爷说过的也不算吗？” 应默手指微微蜷缩，在手心里异常用力，露出一丝冷笑，“你们都自以为很了解我是吗？” 萧正青唇齿张张合合，最终选择垂头不语。 应默喉头微哽：“那天我们是要去附近的庄园的，是我和我爸吵架，说想要他们掉头回去，也不会撞上路边的栏杆，冲下山去……” 这才是他的心结。 每一次午夜梦回，重新梦到那天发生的事时，他都无地自容，万分愧疚，却一次次梦见母亲和父亲将他推出车外的片段。 而他呢。 他却愣在火光里，无力去拯救他们。 应默微微闭上眼，感觉自己被这段记忆束缚般难以动弹，经年过去，身上的伤口早就愈合了，那段过往记忆的影像却如同利剑般刺进他的内心，胸口传来剧烈的痛楚，冷冽的风灌入他的胸口，浑身关节都被风雪瞬间冻住。 “应默，日升月落，总有黎明，”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着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缓缓对他沉声道，“你不是罪人和恶魔，更不是魔鬼，你只是你，我没有能力救赎你走出痛苦，但如果你需要倾诉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我愿意做你沉默的倾听者，陪你一起走出深渊。” 应默克制住手指发抖，故作平静地呼气，鼻尖隐隐嗅到萧正青身上的荷尔蒙味道，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一言不发地垂下眼睑。 萧正青把他拉得远离山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 “我说的是真的，应默，对别人倾诉心声从来都不是懦弱的行为，掩藏着的伤口从来都不会因为你的掩藏而自动愈合，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真的愿意听。” 萧正青深邃的眼眸亮闪闪的，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像幽深的大海。 在这苍茫的雪色中，似有一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在他的心头蔓延，他的心脏不经意跳漏了一拍，不安的情绪却被突然间抚平。 第124章 第68章 老板送来的温暖 应默的视线落在遥远的云层，试图让自己的口干舌燥稍好一些。 “你的家庭情况很好，你应该不会理解……有太多事事与愿违，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做错事就是做错了，不是所有错误都有机会去更改。”他的手腕轻轻搭在眼皮上，发出沉重的叹息。 萧正青淡然：“你折磨自己四年，忏悔四年，已经足够了。” 应默的眼皮低垂着，搭在手腕下的头微微晃动。 “少爷，有没有人说过，你看起来风轻云淡，实际上内心沉甸甸的，很不好相处？”萧正青喟然长叹，转移了话题。 应默倏忽间放下手腕，愕然眨巴着眼睛，黯淡的眸子里微微发光。 “我不需要任何人和我成为朋友，为什么要好好相处。”他答。 萧正青：“你不能否认，人都是需要朋友的，你也需要朋友。”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萧正青呼吸着清新的冷空气，回身从背包口袋里掏出保温杯，递到应默手里，“山顶上还是挺冷的，喝点热水吧。” 应默垂着脑袋，温软的头发随着风轻轻飘动，细碎的头发有点长，遮挡住他低垂着的眼睑。 “我小时候，大概也挺不听话的吧……不然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保温被应默攥在手里，迟迟没有喝，淡淡开口，雾气萦绕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平白添了柔和。 “我小时候也挺不听话的，总是捣蛋，没少请家长，我家和电视剧里一模一样，虎妈猫爸，我妈脾气很差，总是追着我骂，好在我爸护着我，一起平复我妈的的心情，有时候还会给我打掩护，不过经常被我妈发现，把我和我爸一顿臭骂，罚我和我爸滚出门去，我爸就带我出去吃东西，酒足饭饱才回来，我妈也就消气了……” 想起以往的故事，萧正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我还挺想认识小时候的你的，应该会很可爱吧？” “一点都不可爱，我小时候很淘气，那个时候才五岁，我妈对狗毛过敏，可我以前吵着闹着想在家里以前养一条狗，把小学同学家的狗偷抱出来，带回自己家，被我爸发现了，我爸让我把狗给人还回去，我不肯，被我爸赶到外面，吵着闹着在外面跟狗睡到了半夜，后来是我妈……” 应默讲到这里，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些。 “然后呢？”萧正青听得津津乐道。 应默低垂眼帘，唇角露出一道苦笑：“后来我睡着了，是我妈把我和狗一起抱进屋的，我爸连夜把狗还给同学，我在被窝里哭个不停，是我妈给我擦眼泪，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后来她还因此住院输液去了，我爸因为这件事骂了好几年，说我恨不得和狗一起睡。” 没想到应默如今的样子还有这些经历，萧正青笑得合不拢嘴。 只不过应默回忆起这些故事甚至没有半点开心的举动。 “你看，你提到父母的时候，也曾有过快乐的时光，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父母的亲生骨肉，无论发生什么，父母都只会原谅我们，从来不会怪罪于我们，而且你当时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面对那样的场景，如果放在现在的我身上，我也会举足无措，很难应对，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萧正青重新把话题调转回来，低声劝着。 应默没有喝水，他的嗓音沙哑的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却没喝保温杯里的水，他眼神有些空洞，沉吟许久。 他发顶那一根根柔软的头发直立着，恣意地随冷风吹动、飘摇，一看便十分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两下。 萧正青想到这里，却已经伸手了，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摸上去，应默的头发意外摸着十分舒服，毛茸茸的仿佛一只容易被人拿捏的猫崽子。 “有时候遇见什么问题，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谁也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如果你可以知道未来发生什么，你也不会选择在那个时间吵架，甚至还会亲手去解救叔叔阿姨吧……也不必去管外界说些什么，你在笔记本里写下的那些，叔叔阿姨看到也一定会为你担心，爷爷也会，你身边的亲人朋友都会担心。” 我看了也不太舒服。 这半句话，萧正青没有说下去。 应默挪动脑袋，堪堪避开他的动作，冷睨他一眼，却难得没有开口骂他。 “也许吧。”他只是轻飘飘的回应着萧正青的对话。 后来他们站在山顶上，从日出站到正午，洋洋洒洒的雪花落下，落在他们的肩头，在温和的光线下又迅速融化，日光晒得脸色滚烫，薄薄的雾气弥漫过后，逐渐散开，能渐渐远眺到不远处的湛蓝色湖泊。 应默站在一旁，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亲眼看看，我爸妈在这里拍结婚照的那天，是不是也能看见山底下湛蓝色的白水台？” “一定很浪漫。”萧正青补充道。 “嗯。” 应默被光线下微微眼睛，犹如勾起一个笑容，应和着。 下午，风雪又一次肆虐而来，冷风旧，雪片如锋利的刀刃刮过。 应默瑟缩着脖子，望着山下的远眺的风景，偏头睨了一眼身侧，萧正青长身玉立，浑身散发着冷意，雪片挂在他的身上，仿佛一个冻住的雪人，他幽幽叹出一口气来，沉吟许久，才道。 “我们下山吧。” 第125章 下山的路上，应默撑住登山杖，微微喘息着，萧正青从身后走来，停在身边，倏忽间开口道。 “昨晚david医生的助理给我打过电话了，希望我可以回去做检查，你……” 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后半句他还没说出来，便听见应默坚定地开口，“我陪你去，我说过会送你重回巅峰，就不会食言，我会治好你的病。” 萧正青微微颔首，一同朝山下走去。 应默猝然停住脚步，眨巴着眼睛，露出柔和的笑容来，他的眼角褶皱着，眼眸里泛滥着光芒。 “谢谢你。” 萧正青愣了几秒，不经意间红了耳廓，茫然地点点头，呢喃着回答了一句：“我也没做什么不是……” 第69章 触手可及的老板 平时没好气的人，这会儿反倒学会道谢了。 应默突然会好好说话，萧正青倒是有些不太适应了。 离开哈巴村的那天，应默一早就联系好直升飞机，直升飞机停在来的位置，朝la直飞而去。 应默上哈巴雪山前不怎么打开手机，和应家彻底断联，等到从哈巴雪山下来后，电话就没停过，一通接着一通打来。 临上飞机前，应家老爷子应翰飞一早收到消息，打来一通电话。 “玩野了？我都没准备找你算账，你还不准备回来吗？”应翰飞那边劈头盖脸地直接骂道。 电话话筒里传来冷意森森的声音，应翰飞似乎还在生气，萧正青距离应默的手机比较近，正好能听见对面的嗓音。 “嗯，准备回去了，我先飞趟la，我生日之前我会回去。” 应默轻应一声，给应翰飞答复道。 “你生日快到了啊……”电话那头的应翰飞喟然长叹一声，“听说你带回来了一只猫，正被老刘养着呢，你准备养了？” 应默：“嗯，它叫大米。” 萧正青听在耳中，之前他没注意到应默的情绪，这下子才突然想起来，当初卖猫的小女孩说这只猫咪还有整整一个月生日，而那时候一个月后的也正是应默的生日，就在下个月。 七月二十一号，是应默的生日，同样的也是大米的生日。 怪不得应默听到大米的这个生日日期，便不惜跨越千万里，也要把大米带回家………也怪不得他情绪不佳，也许应默面对同一个生日的猫咪，也会格外惋惜，似是一种怜爱与同情。 应默和电话那头没多说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直升机飞上天空，整整开了将近两天，天际从灰暗变作天光大亮，又变幻成黑布遮盖的夜晚，才在点点灯火闪烁下的洛杉矶私人机场降落。 洛杉矶刮着微风，温度宜人。 萧正青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一下飞机便抱着最近的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苦胆都快吐出来，一刹那觉察到了应默的感觉。 应默本人却眯着眼睛站在一旁，叉着腰站在墙边望着他，微微昂起头，眼皮懒懒地抬了抬。 “没死吧？” 萧正青的嘴里泛着苦味，也没人这人递来一瓶矿泉水，显然应默向来没有伺候人的习惯。 他从垃圾桶前直起身来，又吐了一口唾沫，试图将嘴巴清理干净，随后在贩卖机前买了一瓶矿泉水，漱口之后才彻底恢复状态。 他难得虚弱些，借着矿泉水吞下药片，长呼出一口气，才调动剩余体力，趁时间尚早，直接来到david医生的实验室。 刚到实验室，david医生正在招呼着其他病人，一口流利的德语在谈论什么。 助手接待萧正青，专门给他抽血化验，又做了一个详细的脑部ct。 “建议你先回去休息吧，检查结果明天才能出来，你的病情，我会先和david医生探讨之后再联系你，今天太晚了，david医生还有其他研究，我要去帮忙了。”助手对他鞠躬，才跟进实验室继续忙碌。 萧正青拉开化验室的大门，一眼便瞧见在长椅上端坐着的应默。 应默正闭眼休憩，手背上输着营养液，他挽起半截袖子，露出白皙的半截小臂，透明液体自输液袋一滴滴坠进透明的细管，连接着玻璃管，源源不断地输进手背的针孔内。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为苍白，靠在椅背上久久未动，似乎睡熟了。 应默靠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输进体内的液体也是凉的，令他似乎不太舒服，眉头紧紧蹙起，也睡不踏实。 萧正青按了按晴明穴，瞧见应默如此，浑身疲惫也跟着袭来。 输液袋还剩一点，应默本应该看着自己的输液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也不敢睡，只能等着输液结束再叫应默起来，谁知自己困得睁不开眼，不一会也跟着睡了。 睡梦里，萧正青感觉胸口沉甸甸的，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喘不过气来，不一会就被憋醒了。 应默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他的胸口，犹如一只恐惧的鸵鸟，脑袋还在他的胸口不断摩擦着，由于静电，几根头发还打着卷吸在他的衣服上。 怀里的应默轻轻呼吸着，薄薄的嘴唇也在梦里翕动着，似乎在呓语，也听不清说什么，倒像是个小孩子，嘴巴微微嘟起，因为靠在衣服上，两腮被挤压得变形了，肉嘟嘟的，怪可爱的。 萧正青一时看得出了神，笑着把人从胸口扶起来，靠在肩膀上，梦里的应默哼了一声，嘟着嘴巴骂了声混蛋。 第126章 他笑得肚子疼，错过神来才瞧见输液袋不知空了多久了，立刻一惊，连忙替应默手背的针拔了。 应默不经意痛哼一声，从睡梦里回过神来。 “疼死了。”他低声呓语着，想要抽回手来，被萧正青单手按住。 “别动，输进空气了，伤口有点肿。”萧正青微微蹙眉，沉声道。 应默朦朦胧胧的眨巴着眼睛，还没醒盹，就抬眼瞄了一眼手背上的伤口。 “没事，习惯了，死不了。” 应默摆摆手，让他安心。 萧正青身体很好，鲜少有需要输液的情况，又困得双眼打架，便疏忽了，心中有些煎熬。 他撕扯胶布下的针头有些慌乱，伤口溢出鲜红的血液，令他不住锁眉。 应默骨节分明的手掌只挂着一层皮肉，没有二两肉，青蓝色的脉络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辨，如今伤口肿胀，高高耸起一个鼓包。 “你的体检结果怎么样了？”应默说着不疼，还在吹着伤口，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只露出一条缝隙，“你这幅德行干什么，我受伤了又不是你。” “还没出来，大概明天才能出来，我们回去吧。” 夜晚的洛杉矶有点冷，应默刚睡醒，瑟缩着身体被萧正青带到楼下，遇见寒风不经意打着哆嗦。 萧正青朝他面前站了站，挡住风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回了定好的酒店。 第二天，萧正青睡到下午便接到了david医生的来电，david医生情绪很激动，一嘴叽里咕噜的德语钻进他的耳朵，听得人头晕脑胀。 第70章 老板回忆再现 “我看过萧先生的报告了，他的身体机能情况，已经趋近于手术水平，只不过距离手术时间不能操之过急，我需要几天准备，萧先生需要再吃一周的药，这个手术一定会载入史册，我会和一个神经外科专家一起亲自操刀。” 这通电话被应默接通了，才算彻底了解清楚情况。 david医生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兴奋的情绪溢于言表。 萧正青听到应默给他解释，才算彻底松下一口气，放松身心靠在沙发上，冷津津的汗渍在脊背上涌现，他生怕下一秒david医生打来电话，是为了告诉他手术搁置的事情。 只不过一切都在趋向于好的方向发展。 萧正青自从服过david医生开的药，麻木的味蕾便时好时坏，时而能尝出复杂的香料，时而也只能勉强尝出咸淡，倒是不影响吃饭，只是做菜这种精细的工作多少还是有些费劲的。 既然david医生让他继续服药一周，萧正青便十分听话继续服药。 这日，趁着味蕾起作用，萧正青心情正好，望见酒店楼下的五星级餐厅，突然间他头脑一热，想起应默和他说的话，便从生鲜超市里买好绿青鳕和一种调料，准备重新复刻应默见到的那道参赛餐品。 时间尚早，应默还在睡觉，萧正青便一头钻进厨房里，处理好绿青鳕和一众配菜。 他当时参加博古斯世界烹饪比赛是在现场自主研制的菜品，好在萧正青尚且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处理的，完美复刻不成问题。 如果应默一开始看到这道菜有想要品尝的冲动，也许真的能帮应默克服厌食症。 萧正青想到这里，就连处理菜品的手指也跟着用力，处理起绿青鳕来，比参赛时更加小心翼翼，就连配料的比例也一比一控制好定量。 绿青鳕被轻轻拍上海盐，略加腌制，鳕鱼的两面做好spa，便开始筹备其他摆盘的配菜，后将绿青鳕碾成鱼糜，白嫩光滑的鱼肉一点点褪成鱼糜，尚且能嗅到香料的味道。 鲜红色的花瓣与白色的鱼糜搭在一起，被送进烤箱，白嫩的鱼糜被烤至金黄，拖出烤箱时，洒上可食用金箔以及椰子脆，薄荷叶装点在玫瑰花瓣旁，红花绿叶，相互衬托，加上金黄的鱼糜，包裹在一起，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 他小心翼翼装点好一切，把菜品端出厨房时，应默正伸个懒腰从卧室里走出来。 萧正青的菜品被餐盘盖遮挡着，没能溢出半点香味，被轻轻放置在餐桌上。 他微微朝应默挑挑眉，“坐下看看。” “弄什么呢？”应默不情愿地问着，却还是随着他的指引坐下。 餐盘盖一打开，金黄的鱼糜和火红的玫瑰花瓣结合在一团，犹如一朵绽放的玫瑰花，勾人食欲，又弥漫着纯鳕鱼肉味的香气，玫瑰花瓣上还坠着两滴摇摇欲坠的露水。 见应默落座，神色凝重，萧正青扭动着脖子，屏住呼吸，半张着嘴，小心翼翼地说着。 “你在哈巴村和我说，你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是因为看到了这道菜，是你难得想吃的菜品，我没经过你同意就复刻了一次，你试试，看看还会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 应默的神色晦暗不明，他的脸色有些红润，似乎是在睡眠中积攒来的热源，如今坐在餐桌前，整张脸都变得苍白不堪。 他紧咬下唇，一言不发。 萧正青刚从餐盘边递上一只叉子，说时迟那时快，应默便捂着嘴巴，那张苍白的脸色变得透明，如闪电般的速度冲向卫生间。 萧正青攥着叉子，想跟在他身后，又觉得不太合适，紧紧攥着叉子站在原地，望着那盘耗费心力筹备的绿青鳕，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罢了。”萧正青喃喃自语，他端起那盘绿青鳕，兀自朝厨房里走去。 第127章 应默压抑着的细碎呕声传入他的耳畔，萧正青心脏被狠戾的扎了一下，把餐盘丢进水池里，自己叉起鱼糜球，塞进嘴里，没忘了沾上旁边的玫瑰酱。 他刚把第二个鱼糜球塞进嘴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应默锁着眉头靠近厨房来。 “我的菜呢？” 应默的声线有些虚弱又悬浮，却茫然地望着他，那道菜大半个餐品已经进了萧正青的胃里，他不由冷睨一眼，夺过他手里的叉子，叉起一个鱼糜球，沾上粉红色的玫瑰酱，喉头滚动半晌，才将那颗鱼糜球吞下。 甜酸口的玫瑰酱夹杂着咸鲜的鱼糜闯进味蕾，咬动时还有流淌的汁水在嘴巴里爆开，鲜香味尽显。 应默的嘴巴嚼动半天，才勉强把嘴里的鱼糜球咽下去，他吞咽半天口水，开口赞扬：“很好吃。” “如果吃不下就不用勉强，是我自作主张，非要让你试试的，剩下的我可以吃了。” 应默脸色苍白，有点难以下咽，萧正青有点难以情，低声安慰他，伸手便要夺过应默手里的叉子。 叉子被应默攥在手里，没有放开的迹象。 “你给我做的菜，为什么不给我吃？”应默锁着眉，不满地说道，“我哪句话告诉你我不想吃？” 萧正青顿时无言以对。 他确实没说过自己不吃，可每个动作都在展现对这道菜难以下咽的勉强，幸亏餐盘里没有多少鱼糜球。 萧正青担心应默吃不了，特意没做多少，剩余的几颗鱼糜球都被应默沾着玫瑰酱咽下胃里。 他刚吃完，便揉着胃腹，急喘两口气，仿佛胃袋里装着东西极度不适应，他的脸色迅速变得铁青，捂着薄粉的嘴唇，压抑了半天。 应默的厌食症大部分来源于心理作用，不去想也许就是最好的根治方法。 “既然你吃了我的食物，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萧正青灵光一现这个想法，知道他快吐了，挡住他的去路，倏忽间转移话题，“如果你不去考虑父母，不去考虑爷爷，你有什么梦想吗，或者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应默一脸错愕，掩着嘴唇陷入沉思，他拧着眉头，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难倒了，久久没有答复。 第71章 老板拍我帅照 “我也许会去非洲肯尼亚，听说动物大迁徙很有趣，但是好像不太安全。” 应默片刻后，一本正经地说着。 非洲大草原上，动物成排迁徙的画面，萧正青也只有在电视上的动物频道见过，着实壮观，如果能亲眼去看看，确实能了却一件心事。 只不过……萧正青瞄了一眼应默细皮嫩肉的样子，那张没几两肉的身体，本来就身虚体弱的样子，哪里能熬住非洲恶毒的蚊虫和酷暑？ 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是个好地方，”萧正青挑挑眉，附和着说，“看完动物迁徙之后去看看东非大裂谷也不错，如果需要人结伴而行，可以考虑一下我。” 应默轻哼一声，没拿他的话当回事，只把叉子塞进他手里，便扭头离开厨房。 他似乎还是对厨房万分厌恶，一溜烟似的逃了。 不一会，萧正青收拾好餐盘，走出厨房时，还是听到应默呕吐的声响，他扶着门把手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浑身湿漉漉的，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单手按着胃腹，胃里的食物都悉数送给了马桶。 食物在应默的肚子里好歹待了一阵，萧正青倒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抽出一张手纸递给他。 “其实吃饭没那么难吧？如果胃里抵抗就转移注意力，总能吃下去的，今天能在胃里装五分钟，以后食物就可以在胃里装十分钟、二十分钟，甚至更长时间。” 应默微微喘着气，虚乏的身体靠在墙边，眼皮都无力抬起半分，微微翕动着嘴唇：“……是吗？” 萧正青耸耸肩，用淡然的口吻拽了句英文，“of course.” 折腾了这阵子，应默实在没了力气，只叫萧正青扶自己回床上，刚躺回床上便浑身蜷缩起来，捂着胃腹倒抽凉气。 吃东西艰难，吐出来更伤胃，可食物又不能不吃。 萧正青只能从行李箱里抠出两片胃药，专程给应默倒好热水，看着人服下胃药，才转头离开。 他这一顿饭，确实让应默的厌食症有了实质性的康复进程，只不过还没熬住两天，又被打回原形，萧正青连续郁闷两天，应默倒是乐得自在。 洛杉矶烈日炎炎，日光直射而下。 萧正青的手术在即，应默一大早便带着他来到实验室。 david医生说着要给萧正青做手术，却始终没见到人影，只有助手端着医用托盘，带着医用手套，浑身上下准备齐全，托盘里放着一支又粗又长的针管，推出一张折叠床，示意萧正青躺上来。 手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无论怎么说也是个掌控脑袋神经末梢的开颅手术。 萧正青平躺在床上，紧张地浑身紧绷，迟迟未敢松懈。 “david医生在手术室里准备手术用具，他交代我介绍一下这次手术的流程，首先，david医生之前给萧先生开的特效药是刺激神经元的药物，萧先生的神经元反射从5一路涨到9，临近手术阈值，才能手术，本次手术会采用局部麻醉，我会用这针麻醉针注射在神经干旁边，通过抑制神经的传导功能使机体的某一个部位痛觉消失，达到神经阻滞的目的，david医生会联合国际知名神经外科专家aaron医生专门研究过你的病情，他们联合手术，替你修复神经元，达到修复味蕾功能的效果，虽然需要开颅，但只是一个小手术，不用紧张的，”助手从托盘上掏出一把备皮刀，继续解释，“我现在要帮萧先生剃到局部头发，全程手术预计在四个小时左右，术后需要在医院观察一到两周，注意加强消炎护理。” 第128章 助手虽然这么劝慰，david医生作为是国际知名耳鼻喉科专家，加上aaron医生这名素未谋面的神经外科医生，虽然有了双重保险，但人脑部神经错综复杂，萧正青难免不会紧张。 他本就失去了味觉，如果因为手术失误影响其他神经……想到这里，萧正青哆嗦着身体，不敢细想。 “需要通知你父母吗？”应默的身体遮挡住窗口刺眼的光线，逆着光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他微微发颤的音色证明着他故作镇定的皮囊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备皮刀刮下他头顶的头发，头顶隐隐发亮，萧正青故作镇静，勾起淡淡笑意来。 “人家david医生不是说了小手术吗，餐厅平时很忙的，不用通知我父母，等我出来就好。” 应默微微颔首。 萧正青一头乌黑的短发，略微有些长，被备皮刀一层层刮掉，露出光洁的头皮，颇有一种日本武士道月代头的感觉，很是搞笑。 应默掩着嘴偷笑，萧正青还一脸不知所谓地疑惑张望着他。 “笑什么呢？” 应默微微摇头，掏出手机，对着他的头型就拍了一张“美照”。 ——咔嚓。 应默的手机拍照的声音没关，落入萧正青耳中已经来不及了。 “应先生，偷拍我的照片，尤其是拍我的丑照，”萧正青一脸正色地解释着，“是侵犯我肖像权的行为，现在删掉还来得及，不然的话……” 应默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是他那张月代头的照片，剃掉的头发却是如同日本武士道，不太好看。 应默却眯着眼睛，轻勾起淡淡的笑。 “怎么？原来厨师还有偶像包袱呢？” 萧正青：“……” 一错眼，他瞬间看到应默屏幕上显示的那个自己的新头型，不由觉得辣眼睛，立刻合紧眼帘，和助手打着商量。 “……要不给我都剃了呢？” 女助手鄙夷地望着他，似乎在说“你以为这是理发店吗”。 很快，萧正青企图改变发型的想法就被女助手扼杀在摇篮里。 他羞愧难当，也不敢睁眼去看自己的模样，只能合上眼眸，也不见为净，任由应默去了。 一针麻醉针在剃过头发后扎入萧正青的发顶，他的眼皮便沉重不堪，眼皮半张半合间，被女助手要推进手术室。 应默随着移动床，亦步亦趋地跟着。 萧正青见他习惯性地抿着唇瓣，那淡粉色的唇瓣被抿得隐隐发白，似乎比他还要紧张几分，有种产房外关爱妻子的暖心丈夫既视感。 萧正青费力地抬起手来，不经意间抓住应默的手腕，他明确感受到对方手心里泛滥起的冷汗，麻醉作祟，费力地开口安慰一句。 “手术很快，没必要紧张，我很快就出来了。” 应默微微颔首，望见萧正青被推进手术室时，心中荡漾起一阵古怪的不安感。 不是噩耗的前兆，是心脏某处缺了一块的虚空。 第72章 哪儿来的傻子？ 米国的la气候宜人，日头升高至天际中，万道金光灼烤着万物。 应默慵懒地坐在长椅上，脊背倚靠在靠背上，任由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照得身体暖融融的，他手指摩挲着手机机身，把玩着手机的边缘，手机屏幕不断亮起，一条接一条的微信消息出现在眼前。 【储柏：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储柏：别装死。】 【储柏：……大哥，你到处游山玩水，也不回我消息，不会明天拍拍屁股撤股了吧？】 手机的铃声又响了几声，储柏又找他商量一个公司旗下网红的商务合作问题，希望他能够帮忙言明利害关系，定夺一下。 应默锁紧眉头，被烦透了，划开手机屏幕，想要给储柏回复，心里却乱糟糟的，实在对工作提不起兴趣，又重新合上手机。 光滑的手机在他手里把玩着，手心里的冷汗一遍遍浸湿屏幕。 应默抿着唇，脑海里无数次播放萧正青进手术室前安慰他的言语还是不住身体颤栗。 自从萧正青和助手进了实验室，研究所内就异常安静，只有隐隐传来的仪器响动，似乎正从一门之隔的手术内传来。 嗡嗡—— 储柏的电话突然打破沉寂。 应默觉察到自己的沉重的呼吸以及砰砰乱跳的心脏，成为整个研究所里最有吵闹的响动。 走近阳台，柔和的风吹得他微长的头发扎进眼睛，应默撩开碎发，接通电话。 储柏作为mcn公司的唯一合伙人，见应默失联似的，愤愤难平的情绪冲上头颅。 应默一接通电话，他便劈头盖脸直接道。 “应默，你他妈要放弃公司了是吗？三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你甘心吗？反正我不甘心！你丫就是个叛徒！” 微风拂过，冲散储柏那头骂骂咧咧的声音。 三年前，应默紧跟短视频初起的风潮开创国内屈指可数的mcn机构，储柏注资加入，与他一同挖掘短视频网红，那个时候储柏就是个一点就燃的炮仗筒，应对客户时惹出不少麻烦，也和应默起过不少摩擦，但胜在为人老实憨厚，还真客户吃储柏这一套，所以一直由他来负责应付客户。 应默也是个脾气差的，两人在公司里如同两只牙尖嘴利的老虎，性格过于相似，意见相左时就经常互相撕咬，胜在争吵后谁也不会过分介怀，便由此以往。 第129章 时过经年，储柏的性格被磨的平滑些，炮仗筒的特质在外不怎么显露了，对合作伙伴应默却展露无疑。 今天尚且如此。 “这话是什么意思？”应默疑惑。 储柏负气：“就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我听说了，你要继承家业了，咱们公司的烂摊子你不玩了是吧？是个男人你就大方承认，不用玩失踪这套！” “我哪个字说不干了？”应默气极反笑，受够了储柏不受摆布的情绪，冷言解释道，“我现在在米国很忙，没空和你玩欲擒故纵这套，公司最近你先定夺，我回国后一周会去一趟公司开会，如果你不想让我聘个职业经理人的话，你就给我情绪稳定点，我不想回去继承家业，自己的公司就立刻倒闭。” 储柏那头气恼的喘息声被平息，徐徐开口。 “我知道了，不会再出那个女网红泡泡奶茶的舆论事故了，有什么事我会和你商量，你没跑路就好。” 他不提还好，应默一想起他签的那个名叫泡泡奶茶的女网红，带来的舆论风波让公司赔了三千万，就一个头两个大，立刻加紧提点他。 “嗯，你不适合签艺人，好好应酬，做好你的份内事。” 储家也是a市中赫赫有名的姓氏，储柏作为褚家的二少爷自小不在乎钱，没什么经商的天赋，也不需要继承家业，只是对应酬略通一二，褚家拿储柏的生意当作玩票，也不管，便铸就了他的性格。 应默和他互补一些，这几年一边赚钱，储柏一边赔钱，也不亏空，只是赚的不多，幸而两人也不缺钱，尚且保持在收支平衡的地步。 对储柏千叮咛万嘱咐后，应默挂断电话，和爷爷通过电话后，才回到手术室门口继续等待。 四个半小时后，助手果然推着病床上的萧正青如约出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白大褂医生，医用口罩上湖蓝色的眼睛微微流转，其中一人正是david医生，另一位脸色疲倦的医生应该就是请来的神经外科专家aaron医生。 他拽下口罩，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眨巴着眼睛望着应默，嘴巴张成大大的o型，似乎见到应默的身影有些吃惊，湖蓝色的眼眸里闪着光芒。 “应先生，我忘了介绍，这位就是aaron专家，神经外科的资深专家，”david医生挎住他的肩膀，徐徐解释，又手紧握成拳，轻锤着aaron医生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动，“嘿，aaron，回神！” “aaron看起来是个冷静的家伙，实际上没见过世面，很少见到漂亮的东方男人，难免会有点花痴。”david耸耸肩，不留颜面地对应默道。 应默神色一沉，立刻转移话题：“他怎么样？” “萧先生手术很顺利，预后观察很重要，如无意外，观察十天就可以出院了，术后注意清淡饮食，味觉嗅觉就会陆续恢复。”aaron医生湖蓝色的眼睛镇定自若，接话道。 应默微微抬起眼睑，示意懂了，随着助手进入病房。 david医生研究所里说是病房的房间，不过是随便腾出来的一间光照充足的屋子，放上几个仪器一张病床。 “他什么时候能醒？” 助手拉了拉萧正青的被子一角向上提了提，又观察了几眼萧正青头颅的纱布创口后，应默询问着。 “大概二十分钟到四十分钟左右就会醒的，因为是脑部麻醉，醒来可能会有点懵，胡言乱语、身体虚弱都是正常的，胡言乱语的症状再清醒一阵就会好。” 助手说完，走廊里响起david医生的呼喊声，她快步离去，替应默带上房门。 门上的玻璃反光，正映出他苍白的脸色和疲倦的神色。 萧正青的脸色煞白，比他更虚弱，应默的内心一时平衡下来。 他的身体陷在被子里，原本偏古铜色的肌肤因为脸色的苍白浅了一个度，冷硬的脸庞和光洁的半截脖颈露出被子外，连接着下颌，完美的弧度犹如工匠落刀般利落精细。 陷在昏睡中的萧正青轻合双眸，搭在床边的手臂露出两根手指，喉咙下意识的滚动着。 落在应默眼中，他心如火烧，闯进房间里的光线似乎让这间病房快速升温，照得屋内人浑身燥热，口舌发干。 应默扯着脖颈处的领口，轻轻晃动着，见没什么用，又敞开窗户，担心萧正青受风，只敞开一条缝隙来，微风吹进房间里，才算降下温度。 应默靠坐在沙发上，扒拉着手机，错开眼眸便瞧见萧正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笑眯眯地望向他，嘴巴咂巴个不停，似乎在吃着什么东西。 刚做完手术，嘴里能有什么东西？ 这一动作就体现了萧正青此时的精神状态。 应默刚翻了个白眼，他便意味深长地吐出两个字来，仿若真在享受什么美味。 “好吃……” 第73章 老板的分别在即 还没回过神来，萧正青涣散的眼眸就跟着转移到应默身上来，他微微眯起眼眸，似乎在专注地看向自己。 大概是助手所说的术后麻醉影响大脑，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念叨。 “你还在等我，很乖，你最乖了。” 他定定地看向应默，应默愣怔了良久，耳根不自觉地发烫，几乎能烫熟鸡蛋。 随后，萧正青的眼眸沉沉地合上，又咂巴了一阵，喃喃自语着什么，有些听不清的话。 应默浑身燥热，一脸黑线地挤出一句骂骂咧咧的言语。 第130章 “萧正青，你全家都乖！” 骂完，他耳廓滚烫的温度仍旧未曾湮灭。 萧正青反而眼皮很沉，喃喃自语了一阵又睡下了。 应默在病房里来回踱步，最终夺门而出，到洗手间里洗了把脸，才觉得稍好一些。 萧正青的手术结果非常成功，萧正青刚一清醒，助手送来的第一顿饭喂进嘴里，就发现与往日的不同。 他的味觉醒觉都相当敏感，炖肉里的每一味香料都能完整无误地辨别出来。 百里香、茴香、迷迭香、大蒜头，炖肉里芦笋的清脆鲜香，以及咬断茎部古怪的涩香，在口齿间蔓延。 萧正青术后身体虚弱，乏力地靠在升降病床上，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撞得脑袋七荤八素的，兴奋般瞬间充斥了全身，激动的浑身颤抖，难以克制内心的喜悦。 他难以抑制的狂喜，不由哈哈大笑。 萧正青正吃着餐盘里的炖肉和豆子，应默躲得远远的，靠在远处的窗边，他捂着嘴巴。 窗外的小风吹进屋子，带走屋子里的饭菜香味，应默的脸色仍旧煞白一片。 听到他笑声，应默微微掀开眼皮，惊恐地看向他。 “怎么了？” 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像是萧正青被术后反应弄得神经痉挛，才神经兮兮地狂笑不止。 萧正青立刻定住情绪，清清嗓子：“我的味觉和嗅觉恢复了。” 他说着，还嗅了嗅轻浅的餐盘里的豌豆，缓缓解释着。 这道豌豆对于萧正青而言，是料理中最为简单的一道，也是料理的入门级，只不过医院餐做的比较仓促，缺失了很多风味。 保持原有颜色的翠绿豌豆，上面有一团雪白的，如同他躺在床上一偏头便能看见的软软的云朵。 那是一团奶酪球，有些潦草的裹着几颗豌豆。 “用两瓣蒜，半根韭葱切碎，加入黄油炒软，这道菜最关键的就是蔬菜高汤或者浓缩鸡汤，豌豆用的就是冷冻豌豆，但是在餐厅里一般都是现拨青豆，用叉子把豌豆碾碎，入味需要中火煮十分钟，收干汤汁，口感也会变得更软糯，还有弄碎的布拉塔奶酪加持，擦点柠檬皮，清甜的豌豆搭配浓香的布拉塔奶香，如果换成酸奶油还会有别样的风味。” 应默拧着眉头，似乎对他介绍菜品没什么兴趣。 “我现在终于能吃出味道来了，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如此精细的味觉了，从前我都是靠习惯，加多少盐合适，食物炖到什么颜色为宜，现在我终于找回了味觉，”萧正青继续说着，毕竟应默帮他治好了味觉缺失，他还是想和应默分享喜悦，唇角不经意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道豌豆做错了，问题出在奶酪的选材，以及豌豆的炖煮、高汤的熬制上，如果换上布拉塔奶酪，炖豌豆的时候可以换成中火，不要着急慢慢炖煮，会比现在更好一些，哦，对了，还要再加点盐，缺点味道。” 萧正青的心头难得感到一阵轻松，他遗失味觉就是在鼻腔手术之后，对他这个靠味觉、嗅觉才能工作、比赛的厨师来说，简直是个莫大的打击。 虽然他屡次劝过自己，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萧正青仍旧会因为这件事而焦心，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直到这一刻，他的麻醉药剂渐渐失效，头顶开颅的伤口撕扯着疼，脑子里犹如翻搅一般，晕乎不已，他分明应该虚弱地靠在床边，现在却因为重新找到味觉，兴致勃勃地侃侃而谈。 窗边伫立的应默离他很远，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百无聊赖地扬扬眉，歪头盯着他看，仿佛在看什么傻子。 “如果做手术了，还是不能帮你治好病，那开颅手术有什么用？是为了看看你的脑子有没有进水，然后看见了没有，再重新缝合一遍吗？” 应默一如既往嘴毒的不留余地，还是原来的配方。 萧正青对他的反应不以为然，早已习惯了，连忙顺着往下说。 “当然，如果没有少爷的帮忙，我这辈子也不能找回我的味觉，所以还是要感谢少爷，不过这些天还得麻烦少爷多照顾我点……嘶。” 他眯着眼睛，露出淡淡的笑意，轻抬起眉毛，结果这一动作扯得额角胀痛，连带着头颅的伤口也泛着阵阵丝丝拉拉的疼，令他不由倒吸凉气。 应默不满地咂舌：“你能赶紧把饭吃了睡觉吗？少爷我从来不照顾人，真麻烦！” 屋子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只有应默站在窗口以手做扇，挥动着手掌，驱赶着房间里的饭菜味。 虽然这么说着，可他刚清醒，口干舌燥的第一口水是应默倒的。 应默这位小少爷没有半点照顾人的常识，不会在他醒来之前备好水，更不会用烧水壶。 说是没有生活常识，不用说是应默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活笨蛋，他把水壶放在烧水座上转了半小时，也没卡进槽里，之后又没按下开关。 萧正青生生等了半小时，等得嗓子冒烟，也不见水开，也没热气，才发现水壶没按开关，更没插电。 经过提点后，应默满脸嫌弃地骂骂咧咧的一通操作，萧正青最后还是喝上水了。 虽然是喝了一口热得难以下咽的开水吧…… 萧正青哭笑不得，早就习惯了应默为人处事间的口不对心，连声应着，把难以下咽的食物塞进嘴里。 应默见不惯别人吃饭，更闻不了味道，胃里不住翻搅，他皱着眉，不着痕迹地进了洗手间，拧动洗手间门时，他突然停住脚步，目光潼潼地望向萧正青。 第131章 他低沉的嗓音轻飘飘的，言语中充斥着意犹未尽的错觉。 “萧正青，医生说你要住院十天，在此期间，我可能要去总部上班，没空照顾你，你可以联系家人照顾你……” 说完前面，他迟疑片刻，声音又轻又低，带着某种压抑和收敛的情绪。 “十天后我就准备回国了。” 第74章 这就是老板的爱好？ 应默早就和他说过了，他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对他而言，治好味觉失灵就是重回比赛的最佳时间，更何况现在比他预计的还要提前，甚至不会影响他对自己的前途安排，何乐不为呢？ 虽然这么想着，萧正青还是难以自拔的觉得胸口空落落的，他把这一切归功于感情。 和不算太讨厌的人相处久了，一旦分开总是有些难以适应的。 过去的三十年，萧正青身边过客匆匆，总要难过一段时间，然后投入自己的生活。 他深知这个道理，攥着勺子的手微微停顿片刻，低声应下。 “嗯。” 一旦对这件事表态，每一天都如同倒数日。 十天的时间不算短，却也并不是算长。 应默从雪山回来，和应老爷子期待的一样，甘心地投身于工作，特意为萧正青安排了一个护工，照顾萧正青的大部分工作都落在护工身上，即便如此，他仍旧每天风尘仆仆的流连于公司和医院，本就没几两肉的人又瘦了两圈，脸色也很难看，基本上来看他时都要跟在一旁挂水，护工拿着一人份工钱，服侍两位大爷。 这日，夜幕刚刚降临，萧正青靠在椅背上给领队发微信，询问着基地当前的情况，顺便打探消息，看看是否能立刻重回比赛，嗖嗖几条微信弹出。 萧正青还没来得及查看，门外便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昂贵的商务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是应默无疑。 只有应默脚步轻飘飘的，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都和常人不同。 应默身边还有一个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应该是经常和应默出现在一起的助理，今日不同的事，身后还有一个杂乱无章的脚步。 吱扭一声。 大门被人从外扭开，率先进来的便是应默，由于阴暗的光线，他身后的人有些看不真切，应默拧着眉头，那张苍白的脸色臭臭的，虚弱中透着一丝厌恶，不知道又被谁惹到了。 他手背上扎着输液管，顺着输液管的方向，挪开半身身子，斜睨着身后的人。 身后那个帮应默拖着输液袋的人才在阴暗的走廊里，展现出那张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一头卷曲的淡黄金发的外国男人，搭配一双淡蓝色的眸子，身后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那双眸子一如白水台的湖水。 “我已经到了，你可以走了。”应默使了个眼色，示意身后的助理接过输液袋，打发着那位外国男人。 萧正青脑子迟疑了几秒，和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对视，才回想起这人的冷漠眼神十分熟悉。 正是给他做手术的aaron医生。 aaron医生经常和david医生一同来查房，总是带着一副口罩，露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 现在却是目光如炬地盯着应默看，还不惜替应默提着输液袋。 aaron医生应了一声，顺着助理伸来的手，把输液袋递还给助理，用蹩脚的中文开口嘱咐。 “输液速度不要太快，拔针记得叫我，针孔不要接触水，也不要洗澡，不然会肿，”他说完，略带温柔的视线落向应默白皙如玉的手背，“明天是周末，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aaron说完，便退出了病房。 应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轻嗤一声，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揉着晴明穴，才在萧正青的病床边落座。 刚一坐下，应默的助理便把一沓文件递到应默面前，又递上一只钢笔。 萧正青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眯眯眼问道。 “aaron医生约你出去吗？” “谁有空和他出去？”应默一提起aaron，眉头便紧紧蹙起，攥着钢笔的力度都用了几分力气，“他们这些老外都是这样，也没见过几个中国人，每天追着我不放。” 萧正青不由轻笑一声。 他在david医生的研究所里住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人来和他搭讪，倒是应默容易被骚扰。 在昏黄的光线映衬下，应默的骨相确实不错，每一寸肌肤透着青白却无法掩饰他雕塑般的脸庞，轮廓清晰，棱角分明，细碎的头发被他用发蜡拢在发顶上，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有一双忧郁的眼，里面意外的干净而饱满，身上均匀的肌肉，清白的腰，纤细而结实，全身的线条都是一种优美的弧度，雄性荷尔蒙肆意发散。 当然，这些都只有萧正青知道。 他出神的揉了揉发烫的耳朵，打断了自己的思路，故作镇静地道：“那就去呗。” 只不过一回想起aaron医生用温柔的神情望向应默时，如同端详着什么爱不释手的保护，萧正青的内心便觉得一股奇怪的感觉在他的身体里冲撞，又被他刻意打压。 “他约我去看交响乐团的音乐会，”应默冷哼一声，“外国人管什么都叫约会，附庸风雅的事，我才不喜欢。” “你不喜欢aaron？”萧正青疑惑地问。 应默从文件堆里抬起眼眸，冷淡的眸色横了他一眼。 “我为什么喜欢aaron？” 萧正青想要说的话被应默这句话堵了回去，一时间无法言语。 第132章 aaron医生日常穿着一件白大褂，也难以掩饰衣服下结实的肌肉，金发碧眼的样子在他冷白皮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好看，确实是个外国帅哥，比david医生而言，甩了不知几条街。 萧正青以为应默只是对去听交响乐颇有微词，而不是针对aaron医生，换个活动也许就会去了。 “我没你想的那么高雅，”应默的目光垂落在白纸黑字的文件上，攥着笔杆却没动，翕动着嘴唇低声说着，“你别看我家还算有钱，但我一点也不喜欢上流社会附庸风雅的事，如果是去看脱口秀的话，我还算勉强会去，但比起脱口秀，我更喜欢听相声。” 萧正青听到脱口秀几个字，不由睁大了眼眸。 应默的爱好和他本人的气质简直是天壤地别。 应默攥着核桃坐在小剧场里，一身路边晒太阳的老头衫裹身却津津有味听着相声的样子，还翘着二郎腿，晃动着腿脚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和应默这幅西装革履的样子难以挂钩，甚至十分违和。 脑补出这个场景，萧正青在安静的病房里，不由自主地噗嗤一笑。 第75章 一个对老板大不敬的梦 萧正青的笑容没有避开应默的视线，心里不由暗自敲鼓。 “看你的样子，心里就没憋什么好事，”应默翘起眉眼，微微弯起一道弧度，“你想知道我的爱好？不如我们晚上试试？” 萧正青耳根滚烫，喉头微干，迟疑地盯着应默那双亮闪闪的眼眸：“？” “我的爱好是锁链、手铐、猫耳朵、猫尾巴还有女仆装，你想试试吗？”应默望着他，目光清澈澄净，透着些微不可查的灼热，唇角挑起一道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丝灼热不经意间点燃了萧正青的身体，一步步攀越上心头，浑身如烈火般焚烧。 他的眼神瞬间出现应默被单手拷在床头的金属栏杆上，带着黑色猫耳，一件黑白色夹杂的lolita女仆长裙，还有一头刻意伪装的黑色柔软长发，一头柔软的黑发和猫耳融为一体，脸色绯红一片，他的长腿因为手铐的束缚蜷缩在床的一角，他蜷曲着的长腿，光洁白净的腿边是一条毛茸茸的黑色尾巴。 应默居然喜欢这个打扮吗？！ 一想起这个场景，萧正青便觉得真的形象像极了应默突然从一只猫成精的模样，不由心下微震。 漆黑的天如同被一只大刷子刷上一层黑漆，偶有微风吹进窗口，吹醒了半梦半醒间，被狂热欲望吞噬的萧正青，隔开周围古怪的环境。 萧正青恍然间回神，才意识到应默唇角含笑，身边分明站着他的助理，他却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番话来。 “这是在医院，”他压低声音，小声嘀咕着，“而且你助理还在这里。” 虽然应默最近在la工作，唯一的助理是一个外国男人，瞧着他那副迷茫的神情，俨然是没听懂他和应默的对话的，萧正青仍旧觉得脸颊燥热，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浑身别扭不已。 应默挑着眉，眼神闪烁，暧昧地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话题不再继续，萧正青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独留下应默不知所谓地在椅子上笑个不停。 应默从来不留宿在研究所，他向来不喜欢陪床，就连应翰飞住院，都是在隔壁开一个病房，以供应默休息，睡陪护床实在不是少爷所为，睡在他身边，护工就没地方休息了，二来是研究所实在没有其他病房以供应默休息了。 直到深夜，应默特意询问过他的身体情况后，替他关上房间灯才彻底离开研究所。 这一夜，萧正青刚睡下，就又一次梦见应默。 梦里的应默穿着一身女仆裙，蜷缩成一团，窝在他怀里，活脱脱就是一只黑色猫咪，睡着了还在他的怀里蹭着，如同一只顺毛猫。 天色大亮时，他一只手还被扣在手铐里，也要趴在床边，用喑哑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他耳畔喊他的名字，轻声细语道。 “主人，醒醒啦……”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对上应默那双满身深情的眸子。 这人那是从前那般跋扈和睚眦必报，乖乖地趴在那里，还不忘把头伸过来，让他轻轻抚摸。 一个吻轻轻接触上应默冰凉的唇，床边的应默没躲，甚至迎上前来，带着些勾引，暧昧非常地揽上他光洁的脖颈。 应默伏在他身上，如同一滩温柔的水，抚摸过他的每一寸肌肤，用薄凉的唇瓣，由上至下地轻吻过每一处。 压制的欲望蓄势待发，那冰凉的唇瓣含住他的炙火般的耳廓，柔软的手掌探进他的被子里，暧昧的氛围冲刷着屋子。 萧正青轻轻搭着眼皮，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主动的应默，胸腔里隐隐展现出一丝怜爱与和煦，轻轻亲吻过应默柔软的发顶。 欲望达至顶峰，萧正青环住他细软的腰身，微微翻身，他缓缓自身后拉开应默身上的那件女仆装的拉锁，露出嫩白的肌肤。 怀里的应默身形瘦弱，小腹平坦，只有薄薄的肉皮，如同一马平川的荒原，腰间结实的能感受到骨头。 萧正青带着他轻轻翻身，一骨碌，便钻进了被子里，他的唇瓣不经意落在他的胸前，暴露在空气中薄凉，被这丝温暖一触即达。 他把人拉进被子里，揽进怀里。 周围空气稀薄，房间里流露出一阵急促的喘息，应默小声喘息着，隐隐有模模糊糊的呓语溢出喉咙。 第133章 “阿青，唔……阿青。” 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应默的喉咙中溢出。 萧正青抚摸着他脊背上突出的骨头，有些硌手，却感受到了温存两字。 被子里的人微微蜷起一个鼓包，伴随着细细碎碎的喘息声，局促的萧正青紧绷的身体倏忽松懈。 一阵奇怪的感觉，那是温暖中的一阵温热，随即渐渐变为一阵凉意。 萧正青猛然清醒过来，直直地从病床上坐起身来，瞧见眼前的场景，才从梦中瞬间清醒过来。 他哪里是在应家的大床上，眼前分明就是病床。 萧正青的第一个想法，幸亏应默不在。 他倏忽间坐起身来，他开颅手术结束后还不太能这样快速的活动，不由一阵头晕目眩，险些从床边栽下去。 “萧先生！” 惊叫声传来，萧正青面前朦朦胧胧间才出现了护工，护工大叔一脸惊恐，正扶着他。 萧正青感受到那阵怪异的冷意，又想起梦中应默撩拨的样子，不由咬紧牙关，轻哼一声，“带我去卫生间。” 在他一再坚持下，护工大叔才扶着他进了卫生间，担心他在卫生间里晕倒，大叔本想进去，就被萧正青推到了房门外。 独自站在马桶前的萧正青松懈下一口气，给自己放水，脑子里却隐隐出神。 他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呢？莫非是太久没和应默做了吗，或者，也许是昨晚应默那个爱好惹的祸…… 思考到这里，萧正青便想起应默每次结束后翻脸不认人的样子，便额头胀痛。 真是个混蛋。 萧正青咬咬牙，一阵骂骂咧咧，放水结束后走出门，才换了个人般，一脸镇静地走出来。 现在也没人知道他做了这么一个奇怪又天理不容的梦，一个看起来对自己老板大不敬的梦…… 第76章 是混蛋，是罪人，是害人精 萧正青没嘚瑟太久，la这边对休息日十分在意，正好今天就是应默的休息日。 避开午餐时间，应默便来了，一进屋便靠在沙发上刷手机，一边听着助手说话。 “今天已经是住院第五天了，三天后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david医生的助手虽然不算是一名医生，说出的言语却透着医生味，aaron来查房的时候，本来在一旁盯着他的应默一溜烟就跑到了卫生间。 似乎对于aaron而言，应默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理念。 直到aaron离开，他才从卫生间里款款走出来，心情烦躁地坐在沙发上。 “你这几天工作还好吗？”萧正青用棉球按着刚拔完输液针的手背，低声问道。 他一想起史建华想要继承家业，不惜咒骂应翰飞的场景，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更没说现在要和史建华一同工作的应默了。 应默垂着眼睫，黑色如同蒲扇一般的睫毛垂在眼睑下，正好落在他青紫色的眼眶上，他揉着额角，徐徐道来。 “能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他青紫的眼眶和疲惫过度的疲倦暴露了应默现下的工作状态，应该面对当下公司里的情况是措手不及的。 之前应默来到la的总公司，是有应翰飞的指令，空降过来帮衬两天的，史建华对此已经露出野狗巡视领地，敌人来犯的感觉，现下应默突然空降到总公司，作为未来的中国区总经理，未来总公司董事长的接班人，和从前的位置更不相同。 应默突然决定接手公司，史建华对此早有满意，肯定要作妖的，这点萧正青不用想都知道。 萧正青叹了口气，也不打算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关切地问：“史建华最近没找事吧？” 自从认识应默起，他总是爱逞强的，在小事上任性跋扈，大事上总爱逞强，故作镇静，可是状态不对，总是会被看出来。 萧正青也见过史建华几面，应默便没藏着掖着，微微蹙眉，慵懒地掀起眼皮， “这个混蛋之前找我谈过，扬言称如果我接手公司，他就带着公司里的一批高管跳槽，挖空公司的核心，不过我才不怕这件事，就是棘手了点，他以为挖空公司内部的人员，就能彻底瓦解公司？真是幼稚。” 他虽然吐槽着，神情中却充斥着一阵胸有成竹的自信。 光是看着应默那张五官分明的脸，虽然穿着一件修身西装，但看在别人眼中，其实他才是自己口中的幼稚小孩。 萧正青正疑惑，还没发问，他的神情就被应默接收到了，他的目光指了指不远处的高楼，正是la的地标级建筑，低声解释。 “看到这处地标建筑所在的位置了吗？” 萧正青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正是la最为著名的银行大厦。 他跟着点点头，听着应默补充道。 “那家银行所在的地皮是市中心最贵的一块，这块地皮自从十几年前就属于我家，这么说，la大部分富商都是这家银行的优秀客户，和行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家把这块地皮每年以友情价租给行长，有了这层人际关系，他史建华就算是天大的根基，同行里又有多少人敢接收他和他的人？”应默漫不经意地哼笑一声。 “再说了，你觉得我爷爷傻吗，史建华认为总公司在la，会是最接触商业核心的区域，把他驱赶到la来，他就能远离爷爷，大展拳脚，殊不知这一切都在爷爷的控制之下，和他要好的高管名单里，有爷爷的心腹。” 第134章 萧正青远离商战，不明白这一系列商界的运筹帷幄，光是听着就让他张大了眼睛和嘴巴，惊愕不已。 “那你这是……” 那应默还是这幅疲惫的样子，到底是面临着什么新问题？ 应默摇摇头，偏白的肤色在光线下透着一抹暖意，那双清澈的双眼微眯起：“是公司里趁着这个机会，在筛查一些不属于公司内部的人员，也是一件大工程，需要开除一批人，而la这边，解雇史建华，需要一个新的人选来接手总部，很难选，为了选出这个人员，我已经连续开了好几天的会……”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哈欠，犹如没有骨头的样子，慵懒地靠在沙发椅背上。 研究所的沙发是个木质布艺沙发，杏色的沙发布十分柔软，坐下去仿佛陷在云端。 “史建华和你家是什么情况？” 萧正青听着应默对着自己的舅舅，他母亲的亲弟弟，张嘴闭嘴都是混蛋什么的，从来没叫过舅舅二字，不禁万分疑惑。 微风吹过应默额间的碎发，随风飘舞着，应默脑袋搭在沙发椅背上，轻轻合着眼帘，他鼻梁高挺，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句。 “史建华说是我舅舅，可他从来都不配当我舅舅，小时候我就知道，我妈和我舅舅关系不好，她一心对弟弟好，她的弟弟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只惦记着她手里的钱，在公司里混来混去，只会巴结人，根本不会处理公司的业务，只会跟着甲方应酬、鬼混，经常出入不三不四的场所，带着乱七八糟的人回家，光是我妈帮忙平息这些女人，就花去了不少积蓄，还要接济这个混蛋，我问过我妈为什么要给他钱，我妈却说，这是外婆的遗愿，是她这辈子都不能违背的誓言，除非她死……” 后面应默没有说，萧正青也能猜到。 后来，应默和父母发生车祸事故，父母双双丧生，在应默这里，这个和外婆的约定自然不必继续遵守。 应默茫然地掀开眼帘，眼眶中氤氲着水雾，但是时间推移太久，早就没了当初的悲痛，应默眼眶中的泪水迟迟没有落下，只是唇齿微微颤动。 “我爸妈被爷爷收敛起尸骨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尸骨从医院接回来时，焦黑的不成样子，就躺在老宅的大堂里，这个混蛋回到家，没向我爸妈表示任何哀悼，只是回来要钱的……” 他长呼出一口气：“爷爷那天被气得血压上升，家里的钱财掌控都在爷爷手里，我跟着他和爷爷去了医院，看见他还在骂爷爷，我就上去推他，他却把我推到地上，指着鼻子骂我。” 那天，雨冲刷着病房的玻璃，雷声轰鸣，震耳欲聋，闪电划破天际。 雷鸣和史建华的谩骂声夹杂，应默却意外的能听清所有骂骂咧咧的脏话。 死老头、丧门星，活该你们家破人亡。 每一个字眼都敲击着应默的心脏，无数个人影在一瞬间重现，交叠在应默眼前乱晃，那些人都看不见脸，都指着他，骂他是个混蛋，是罪人，更是害人精…… 第77章 意犹未尽的占有欲 一句句心里话被应默吐露出来。 他低垂着眼帘，如同黑色蒲扇的睫毛洒下一片阴翳，遮挡住他青紫色的眼眶，疲惫的神情尽显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应默愿意将过往语气平淡地讲述出来，似乎已经用尽了他浑身力气，轻轻叹息一声，便没了其他讲述。 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习惯于将自己的过去掩藏，而不是大张旗鼓地去告诉别人，我经历的这一切你们都从来没经历过，是已经很痛苦的事。 听到应默的讲述，萧正青本来对史建华态度不佳，这次更急转直下，恨得牙痒痒。 “那还确实是个混蛋。”萧正青哼笑着一声，也跟着说道。 他试图吐槽着史建华，希望能把应默从难过的氛围中扯出来。 应默合着眼帘，倒是没理他。 “所以后来，你爷爷因为和史建华吵架，又碍于你母亲的面子，把他发配到la的总部来了吗？”萧正青又问。 应默：“……” 萧正青疑惑地偏头看向应默，本来在他聊天的人，此时却斜靠在沙发上，一头乌黑的碎发铺洒在沙发上，眼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由于这几天连日来的来回奔波，应默估计是太累了，浅浅的呼吸着，没聊几句就已经进入了睡梦。 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脑袋边，就算是有沙发作为靠垫，仍旧要维持这种姿势，另一只手则是搭在自己的胸口上，瘦弱的手腕隐约可见一层青紫色的脉络。 萧正青见过不止一次，应默就算是躺在床上，有枕头支撑着脖子，他也会用手臂做枕头，仿佛那样会带给他一些安全感。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房间里，萧正青被热得一头汗，从被子里钻出来，试图凉快一点。 天际无云，夏日晴朗，虽说闷热了些，却不影响楼外的车水马龙，眺望而下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阳光钻进窗口，洒下光和影，映照着应默的侧颜轮廓，一半陷在光中，一半陷在阴影里，给细密的睫毛蒙上一层光亮，有风灌进窗户，抖动他细碎的发丝，惹得他脸部痒痒的，偶尔皱紧眉头。 虽是夏日，他热的厉害，应默的身板却又怕冷又怕热，躺在风口睡觉，不是什么好事。 萧正青尚在病中，偶尔坐直身子，还会觉得头晕目眩，又担心应默的情况，从衣柜里抽出一件干净衣服，拖着头晕的脑袋，轻轻给他搭上一件薄薄的衣服。 第135章 他探身到应默身边，咫尺距离，能嗅到应默身上淡淡的木质雪松的香水味，清爽又不刺鼻，温和的应默的性格几乎相背。 萧正青目光顺着手上披上衣服的动作上挪，应默被光线勾勒着弧度的脸庞犹如一幅描绘好的画卷，完美无暇的下颌线微微侧过，露出他修长的脖颈、喉结缓慢的滚动、明晰可见的锁骨痕迹，以及下面白皙的肌肤…… 睡梦中的人唇瓣泛着淡淡的粉红，鼻腔里浅淡香味夹杂，冲昏了他的脑袋。 他的神智跟着不太清明，眼前的氛围不经意染上一丝情欲的味道，被拉回那场如出一辙的旧梦。 无止境的幻想下，萧正青的血液在沸腾，脑袋也跟着发昏，舌尖轻轻舔过自己干燥的唇。 想要得到他的念头在这一刻破体而出，一切都开始失控，他心底的欲望犹如岩浆般热切，冲撞着他的内心。 萧正青的目光游移在应默的每一寸肌肤才能缓解，他不住地吞咽口水，旺盛的欲望令他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伸手去触碰应默的肌肤，接触他鼻尖，触感轻柔，却伴着微凉，忍不住让他想要摩挲，想要接触那柔软又微凉的薄唇。 想要亲吻。 萧正青失神地伸手去接触他的唇瓣，温热的鼻息着冲撞着他的指腹，被灼热的感觉吓了一跳。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即将跳出嗓子。 这一系列亲昵的举动，因为门外的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被迫中止。 他精神亢奋地快步躺回床上，心脏因为没有得到满足而阵痛，一丝意犹未尽的失落接触着他的神经。 有人敲门。 萧正青偏头看去，小声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助手才给他送上需要服下的药，疑惑地打量着他神色。 他本就燥热不已，被这束目光盯的更为发毛。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助手则微微蹙眉，疑惑不解地探上他的额头，手心的温暖传达在他额头上。 “这个天气，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萧正青快速避开她的动作，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扫过沙发上的应默。 沙发上的人没醒，才舒出一口气，故作镇定地清清嗓子。 “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吧。” david医生的助手穿着一件短袖，不经意地瑟缩着手臂，低声嘀咕了一句。 “奇怪，我分明开了中央空调了啊……我一会去看看。” 她言说着，带着空空如也的药瓶转身离开。 萧正青仍旧耳畔发烫，心里有一团火，叫嚣着，想要点燃他。 他唇齿张开，呼吸有些极速，手心里分明满是热汗，满脑子都是尽是应默的扎进西装裤里的窄腰，以及衬衫领口处如汉白玉般的白皙肌肤，性张力十足的画面。 蓦地，应默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开卫生间门把手的场景出现在他眼前。 那近在咫尺的人，却有些遥不可及。 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洒落而下，应默光洁的额头被打亮，紧紧扎在西装裤里的腰身，衬托出诱人的腰线，好似站在光里，菱角般的唇形微微翕动，喑哑的嗓音由远及近，传进他的耳畔。 只是告诉他，他们背道而驰，他们即将分离。 近在咫尺的人，却遥不可及。 萧正青回想起几天前的场景，耳朵嗡嗡作响，胸间的脏器闷堵不已，将现实与过去割裂。 应默斜靠在沙发上，睡得安宁。 某种情绪在萧正青心脏里升腾，令他极力克制。 萧正青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窗外汽车鸣笛声朦朦胧胧传来。 空中有朵绽放又明媚的云，缓缓滑过蔚蓝的天际，随风飘向天际，这朵柔软的云在滑动过程中分裂成两半，另一半朝着一方背离而去。 他们的路线本就不同，不可能一直留在原地，终将告别。 第78章 我形只影单的老板 萧正青住院的第四天，心情舒畅，除了动作比较受限，偶尔还会有眩晕头疼的症状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情况出现了，难得的神清气爽。 只不过越是看到应默，越是心痒痒，面对着应默又难以开口。 下午时分，夕阳晚照，一线薄雾映出大地的寂寥，天色上空燃烧着一朵璀璨的云霞，炽烈而美。 未到饭点，la的研究所里突然有人造访，敲响了病房的门，一打开门就扑进来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罪魁祸首还是应默。 萧正青父母两个人提着病号饭来的，见到萧正青时一脸愁容，既兴奋又满怀激动。 把装着晚饭的保温壶放在小桌板上，萧母那张没什么皱纹的脸，难得紧紧皱起，眼尾浮现出一丝褶皱的痕迹，她抹着眼泪，轻锤了一下萧正青的大臂。 萧正青吃痛，故意倒吸一口凉气：“哎哟，妈，你们怎么来了？” 她擦着眼角的一点点泪渍：“瞅瞅你现在这个样子，都躺在这里了，也不跟我们说啊，要不是我们半路遇见小默，我们都不知道你做手术住院了……” 萧母说完，目光打量着萧正青的头颅。 他的头还被白花花的医用绷带缠着，看起来大为唬人，实际上早就不渗血了，就是还稍微有点疼，等着伤口愈合。 萧正青侧着的头被母亲掰得上下左右乱动，萧母似乎一直在找伤口，却没发现开颅手术的刀口在哪里，又打量起自己儿子的容貌来，不由咋舌不已。 第136章 “？”萧正青疑惑。 萧母微微摇头，作叹息状：“看我儿子这副模样，本来长得就不够帅，这下开颅之后又瘦了，现在更难看了，都脱相了，到时候什么小姑娘看到了喜欢你啊……” 萧正青：“……” 一旁沙发上的应默不由噗嗤一声，没憋住笑，笑出声来。 萧母露出和煦的笑意，对应默微微颔首。 应默则腾出沙发和距离病床最近的椅子，示意萧正青父母两人坐下。 “小默，最近这段时间，阿青多亏你照顾了，”萧母坐在那张椅子上，伸手挽住萧正青正输液的手背，偏头望着应默，微微摇头，“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小默了，小默你最近看着比原来还瘦了不少，是因为我家阿青工作的不周到吗？” 萧正青：“？” 他这回算是体验到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感觉了，只不过他是人在病床躺…… 应默眯眼露出微微笑意来：“那倒不是，是我比较挑食而已。” 这句挑食应该是带引号的。 他哪里是挑食，分明就是挑万物。 萧正青在心里默默嘀咕着，也没把话说出来，把这个逼默默让应默装了。 “那正好，我煮了鸡汤，带来给阿青的，我煲鸡汤可有一手，你叔叔都比过我，我这可是秘制的，看着这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你照顾阿青比较累，也多喝几碗，应该也挺累的。” 萧母立刻摆摆手，一旁坐在沙发上的萧父听到号令，把保温桶里的鸡汤倒在上面的碗里，倒出一碗递给应默。 应默眼底的乌青是为自家公司鞠躬尽瘁的证明，倒是和他没什么关系。 毕竟应总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生活废物…… 萧正青自顾自说着。 鸡汤刚被倒出保温壶，空气中就瞬间弥漫出一股浓香的味道，碗沿边还冒着蒸腾的热气，可想而知是刚刚出炉。 这碗鸡汤递给应默时，萧正青捏了一把汗，想要打断萧母的言语。 平时他在房间里吃饭，应默都要避开三尺远，他的父母在这，回避似乎不太可能，应默那张脸在闻到鸡汤味时虽然勾着唇角，脸色明显苍白了一度。 他伸手接过鸡汤，在萧母的注视下，不得已抿上一口，就把碗一直攥在手里温手。 “怎么样？” 萧母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应默，希望他能夸出两句来。 只见应默微微点头，喉结上下滚动，小幅度吞咽了一下，把嘴里的鸡汤咽了下去，抿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阿姨煲的靓汤果然不错，不在国内开个分店可惜了。” “喜欢喝就好，我煲了很多，就是给你和阿青喝的，喜欢喝就多喝点，下次阿姨再煲！” 自家母亲果然被应默这口伶牙俐齿唬住了，要不是萧正青能看出他苍白的脸色，几乎也要信了他的鬼话。 应默这番话让萧母没再关注自己，他找了个借口，便一溜烟离开了。 萧正青被父母团团围住，也无暇顾及他，只和父母交代着病情。 他爸老萧坐在沙发上，听到他的解释，神情有些茫然和不敢置信，重复着问他。 “你的意思是你能治好病，是托应默的福？你的病已经好了？” “是这样的，”萧正青耸耸肩，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已经和领队联系好了，只要等这里好了，我随时可以回到基地继续比赛，爸，你不用担心，你没有拿到的奖，我一定会拿回来给你看。” 萧正青最近这几天，躺在床上也没闲着，一边给领队打电话，一边给高层打电话，试图疏通自己继续比赛的事情，好几天焦头烂额，最终还是要向上层提交一张报告单作为佐证结果，才能重回基地继续比赛。 至于这次比赛能作为什么角色出战，萧正青不知道，基地那边也没说，萧正青为此纠结不已，也不好把这些困难讲给父母听，只能听天由命。 老萧轻轻点头，低声劝着。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对自己有目标的人，只不过我更懂得“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句老话，很多事情尽力而为就好。” “什么话，我就最讨厌你这副一失败就说丧气话的样子！”萧母轻哼一声，打断父子俩的对话。 老萧再也没说什么其他的，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只道：“等你比赛结束，就回家看看吧，带上你妹妹。” 萧正青一怔，随着老萧的言语微微点头。 萧正青的父母没在病房里待多久，就要回唐人街去，店里吃晚餐的客人比较多，只能回去看店去了。 送走父母时，萧正青想起母亲那苦口婆心的叮咛，正哼着小曲缓慢地从研究所的走廊里进来。 应默正站在阳台边，被霞光染红了半边脸颊，那张脸仿佛酒后微醺，骨节分明的手指衔着一支抽了一半的烟。 他朝阳台下方张望着，也不知在看什么，似乎有点恍神。 窗台外没什么车流，鸦默雀静，倒显得那背影分外形单影只。 第79章 “不愿意，不考虑。” 应默夹着半截未燃尽的烟头，塞进嘴里吸了一口，周围便开始烟雾弥漫。 萧正青也没见过应默抽烟，以为他是不吸烟的，但现在看到这副行云流水的样子，一看就是老手。 变幻不定的烟雾弥漫间，模糊着应默的轮廓和眸光，烟雾勾勒着他的轮廓，带过一丝朦胧感。 第137章 “看什么呢？”萧正青拉开阳光门，皱着鼻子凑过去问。 研究所的阳台是个露天阳台，应默半截身体搭在露天玻璃阳台的边沿，手里衔着半根烟得烟灰随风掉落在楼下。 研究所地处三十来层，应默杵在这里，多少有点危险。 见萧正青出现，他微微抬起眼眸，神色晦暗不明打量他，又侧身走远了些，把衔着烟蒂的手换了一只，才徐徐开口。 “看广场上的鸽子，那几只幼年鸽子，费力挥动着翅膀也飞不起来，被成年鸽子投喂了，蛮好玩的。” 他虽然说着好玩，但脸上透露出的却是漫不经心，没有半点觉得好玩的感觉。 应默指着不远处的广场，距离有点远，萧正青只能看到对面扑棱着翅膀的几只白鸽，也许早在他来之前就已经飞走了，不过广场上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小孩，在家长的陪同下一起伸出手掌，把手里的谷物喂给鸽子，鸽子衔走食物，小孩和家长都笑靥如花。 看着这样的场景，应默怎么可能会心情好？ 他没送走父母之前，就应该把应默从外面叫回来，可一想到应默的身世，让他留在自己的病房里看着他们一家人斗嘴欢笑，似乎也不合适。 萧正青暗叹一声，不知怎么办才好。 “厌食症的事是你的秘密，我一直没和我妈说，她今天给你倒鸡汤的事，如果对你造成困扰的话，我去和她讲明，叫她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应默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抿唇摇头：“不用。” 萧正青知道他在逞强，别人看不出应默在难受，他早就了解应默的习惯，如果真的要吐，又要刻意忍耐的时候，他总会比以往的神情迟疑几秒，这几秒就是在做缓冲。 应默的手掌会紧攥成拳，强迫自己吞下嘴里的东西，然后重新露出一副淡然的表情。 “如果你情绪不好，我很欢迎你和我聊聊，我不介意做知心大姐，”阳光洒在萧正青的发丝上，有些微微发热，他耸耸肩，故作镇定又半开玩笑的说着，“你也不用刻意回避，你忘了我上次说过什么吗，对别人暴露自己对弱点，并不丢人，如果你不从过去走出来，也无法走向未来。”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应默把烟碾灭，神色微微凝固了些。 看吧。 他又开始露出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仿佛雪山一游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幻梦。 萧正青发现他又开始死倔，神情分明哀伤，却强硬地说不需要任何人关心。 别看应默已经二十一岁了，身体里还住着一个别扭小孩，想起上次在雪山上的模样，一个拥抱就能治愈好他。 萧正青轻轻走上前，伸手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刚走上前两步，应默便避开了他的动作，他身上还散发着尼古丁的味道，微微启唇间流露而出：“你要做什么？” 他刚问完，口袋里的手机便发出“叮”的一声清脆响动。 萧正青僵在原地，不合时宜地看着，只见他抽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一个名字——aaron。 应默用指尖划开屏幕，aaron的聊天记录瞬间跳出眼前，似乎为了能够看懂，是机翻的中文，大致意思是明天约应默一起出去逛街，介绍几个朋友给他认识。 瞧见这个名字，萧正青心里犹如被打翻了五味瓶，怒火和理智在反复冲突，内心难以言喻的心态不稳定。 “aaron医生最近和你关系不错，约你一起做什么？探讨学术研究吗？”萧正青故作冷静，假装只瞥了一眼应默的屏幕，疑惑地问。 应默打量过他的神情，微微锁眉：“你听到aaron医生和我约会的事吃醋了？你喜欢我？” 他突如其来的反问让萧正青猝不及防。 这句话有那么明显？ 萧正青的心跳砰砰乱跳了一阵，撞得胸口生疼，太阳下山后吹过的微风也不能令他滚烫的脸颊降温，胀痛的头疼接踵而至。 他没想过自己三十岁的中年身体，面对着感情这档子事还能如此纯情，不由心头更为紧张。 他长呼出一口气，刻意令自己放松下来，缓和着身体，沉吟片刻，强装淡然道。 “如果我说也许呢？你愿意和我进一步发展吗？” 萧正青摸着后脖颈，对这段感情也有些不确信，他躺在病床上每天无所事事，除了想回到基地之后的事，就是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喜欢应默这档子事。 有时候应默近在眼前，他的脑子里还是会犹如过大片一样，回顾着那一夜良宵的情景，臊的红了脸，命令应默打开一些窗户。 只不过想了好几天，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对应默是怜惜的同情，演变为爱，还是别的什么。 天色暗沉下来，仅有的微光洒在应默身上，勾勒过应默那张脸。 他光洁瓷白的脸，在光照下更显冷白，衬托着他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五官俊美突出，面部轮廓棱角被光线描绘的清清楚楚，他一双多情桃花眼，打量过萧正青时，略显蛊惑。 应默微长的发丝落在脖颈上，披在他雪白的脖颈上，白瓷玉般的脖颈旁是清晰可见的锁骨，往下探便是深入其中的欲罢不能。 除了身型瘦弱一些，脾气大点，应默没什么别的缺点，来到la如果不是坐在车上，应默坐在路上，恐怕会被路过的星探挖走。 萧正青没想过表白，甚至想把这段还未弄懂的感情放在心里，却因为这一句话，和不合时宜的场景，被迫吐露出来。 第138章 应默镇定自若，他挽着小臂上的衬衫袖子，微微抬眼瞥着他，随后又垂下眼帘，似乎没想搭理他。 “不愿意，不考虑。”他唇齿轻轻翕动，说着。 萧正青想过会被拒绝，但是没想过会被拒绝的如此彻底，至少他和应默相处这么久，上床几次，任何地方都有些契合在的。 可应默拒绝的却十分迅速，仿佛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接触到了。 就是被拒绝而已，三十岁的人了，还怕这些吗？ 萧正青心脏仍旧闷痛，长舒一口气。 “好吧好吧……” 应默轻应一声，又从口袋里抽出一只烟，轻轻点燃，低声道：“我不需要一个在大雨时分撑着伞出现在我的眼前，把我原本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人，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第80章 “你喜欢就送你了。” 萧正青表示理解，只说知道了。 应默晃着烟蒂，继续补充：“我说过，帮你治疗好你的病，我们就分开的，既然你现在已经好了，我今天也帮你通知了叔叔阿姨，国内公司那边需要我，我想明天回国了。” 人生浮沉，时光冗长而乏味，也许这也是他和应默的最后一次见面。 既然应默想回国，萧正青强留也留不住。 “好，”他沉吟片刻，抿着唇答道，心中却有不舍，但只能往肚子里吞，“那你记得，能走出来就尽量走出来，有空去看看医生，会比现在好过一点。” 听他乱七八糟的说着，应默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吸着烟。 头顶的火烧云跑进看不见的天际尽头，夜临了，明月躲进云层，夜色笼罩城市，头顶的月光冷冷的俯瞰着世间，只有应默烟蒂上的火苗明明灭灭。 那天之后，应默就没再出现过，只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应默的微信头像一如既往还是那个黑漆漆的，不带半点光亮的黑色，网名还是一个句号，发来的信息倒有点人情味。 【我说过会给你一笔赔偿金，会比我爷爷给你的更多，爷爷那边我会和他交代你的情况，赔偿金的事我已经交代给管家了，大概明后天就会到你账户，再见。】 他和应默的聊天记录上只有这一句话。 萧正青下意识地往前翻了翻，甚至没什么聊天记录可以回顾。 他似乎和应默从头到尾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大部分聊天记录都只是应默单方面打钱，他单方面收钱，仿佛关系干净的老板和下属。 应默和他的相处、离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似乎和应默相处的这段时间，萧正青都精神失常，总是梦到自己和老板在床上翻雨覆雨，醒来才发现是一场可以回甘的梦而已。 萧正青被拒绝了，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但是胜在他活了整整三十年，抗打击和抗压能力都比其他人更强，没在生活中表现出来。 萧正青在研究所里继续住了几天，应默唯一留下的就是一个la本地的护工，还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工资还是应默垫付的，萧正青的父母总是趁着午休时间带着晚餐来看他，小坐一阵，待到餐厅开始忙碌的时间就赶紧离开。 从前他和应默朝夕相处，夜晚总能看见应默的身影，不知道应默离开自己身边有没有不适应，但他是不太适应的，加上萧母是个热心肠，一想起应默那瘦弱的身型，就忍不住多问两句应默吃没吃饭，他才说起应默回国了，只不过内心还是忍不住一阵激荡。 萧正青在三天后离开了研究所，踏上归国路，只用回国内继续换药就好，他在父母的叮咛下登上最近的一班飞机，重新回到a市时，已经是夜晚十点钟。 赵领队一早就接到他要回基地的消息，举着牌子在机场的出口等候多时，一瞧见萧正青出现，瞬间眼前一亮，朝他快速招手。 萧正青开颅手术缝合的伤口还没好，现在还绑着绷带，看起来还是个难以自理的病人。 赵领队比萧正青还要年长几岁，领队这个工作就是负责基地和队伍中的大小事务，老妈子上身是难免的，他见到萧正青，就立刻揽上他的肩膀感慨道。 “我早就说过，你这个病肯定能治好，不然多令人惋惜啊，谁看了你不得说一句老天不公！你也是，既然好了不在la多玩两天？这么快就想着回来，你可真是工作狂！你伤口到底好了没？要不要我再给你发几天假，你好好休息一下？” 萧正青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本就身心俱疲，也没休息好，被领队念得头都大了，立刻叫领队打住。 赵领队这才抑制住探索欲，帮萧正青拉好行李，一路朝着机场停车场去了。 这一路，领队才一句句说起基地现在的安排。 “我应该知道自从你走以后，吴意接替了你的位置，我知道你这么着急回来，就是为了继续准备迎战那场国际赛事，基地高层也想过让你重回主厨的位置，但是碍于吴意的表现，还在思考这件事。” “你回来吴意应该不会高兴，当初你们都撕破脸了，你想过怎么应对没有？” “……” 一系列问题都抛给萧正青，他无法回答，听得头都大了。 …… 刚坐上车，萧正青看着吃药时间到了，翻着背包找药，一边问驾驶位的领队。 “车里有水吗？” 赵领队这才递了一瓶水过去，侧身递给萧正青时，目光正好落在萧正青的背包里，立刻发出一声感慨词——“嚯！” 第139章 萧正青被他的声线吸引，刚吞下药片，便瞧见领队拿着他放在一旁的钱包。 “阿青啊，我有段时间没联系你，也没什么你的音讯，听队里的小孩提到过你是在做博主是吗？没想到这么赚钱，还换了个新钱包，还是爱某仕的这种大牌！” 领队感慨着，一边抚摸着钱包的皮料，不由咋舌不已。 萧正青的神情却有些落寞，赵领队拿走的钱包正是应默赏给他的那款不用的钱包，是个二手，但在应默的抽屉里没怎么用过，还和新的一模一样。 他从前想把这个钱包卖掉，后面想了想，留下自用了，就一直用到了现在，被领队把玩着，倒成了调侃他的一个途径。 萧正青一见到这个钱包，便觉得胸口发堵，随口说道。 “朋友送的，你喜欢就送你了。” “真的？！”赵领队瞬间愕然，“这钱包很贵的，你确定没开玩笑？” 萧正青一想起应默那张脸来，便觉得心情烦躁。 应默曾和他在夜晚的暧昧中流连忘返，低弱的喘息，透露着应默的精神亢奋，应默却能醒来的第二天早上把他踹下床去；在潮起潮落的海岸线边，听着海浪声，他们酒后旖旎，潮声覆盖所有的声响，从接吻到吻遍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甚至躺在同一个睡袋里，那样温柔又狼狈，应默却能第二天，面不改色地告诉他这是酒后乱性…… 应默的每一个行为举止都如同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采花大盗，只有萧正青还活在过去。 那还留着钱包这个纪念物干嘛？ 应默这个渣男。 萧正青在心里暗骂，于是摆摆手，直截了当地和领队开口。 “我没开玩笑，你喜欢就送你了。” 第81章 我的老板是海王？ 赵领队曾经也是四处参加比赛的西餐厨师，只是当时还没有队伍编制，直到国家在三年前大力扶持国际西餐比赛。 集训基地落成，招收第一批学员时，赵领队就已在聘任期。 萧正青加入国家烹饪队青年队时，赵领队早已对比赛事宜了如指掌，对处理队伍和基地的问题得心应手了。 作为领队本就应该和队员打成一片，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才能刚好的开展工作，只不过赵领队和萧正青一见如故，做事方式都一模一样，年龄也相仿，因此在基地里无话不谈。 在外时是领队，背后却是兄弟，喝了几次大酒，赵领队的儿子都差点叫他干爹，是萧正青推三阻四，才没有平白无故多了个干儿子。 钱包被赵领队拿走也不算亏，萧正青本意也是也不见为净，便把钱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在下车时把钱包丢给他。 车停在基地停车场里，赵领队攥着钱包，跟在他身后，笑呵呵地开口。 “我还说你离开基地这段时间，除了治病时间之外，应该会有自己的时间，不准还能谈个轰轰烈烈的恋爱呢，你嫂子和我都结婚五年了，你来的时候，我孩子刚出生，现在都会打酱油了，你还是单身狗，说出来不丢人吗？” 萧正青：“……” 他对赵领队的评价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一段感情还没开始就失恋了，还没走出来，这边赵领队就开始催婚催恋。 萧正青比了个“嘘”的动作，打断他的絮叨：“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喜欢男人。” 这下轮到赵领队陷入了沉默。 萧正青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刚想解释，就听见赵领队拉着他的行李箱喃喃自语。 “以前没听你说过啊……你一心就会钻研菜品，钻研历届比赛，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谈恋爱，你嫂子一直都是这么猜测，没想到是真的啊……” 萧正青不禁扑哧一笑：“不是，你们在背后就这么议论我啊，我是你家茶余饭后调侃的对象是吧？” “哪儿有？”赵领队摆摆手，连声否认，“你嫂子和我就是很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她在单位早就给你物色着那些小护士了，行了，这下要换成院里的医生了，放心，总有一款适合你，不过应该没有网络小说写的那种禁欲风的，如果你想要沉稳的禁欲风，就只能是你嫂子院里的秃头医生了，你估计也不会喜欢。” 赵领队一面对他就胡言乱语，萧正青叫他赶紧打住。 赵领队的妻子是a市一家市级三甲医院的护士长，平日里的爱好就是把适龄又没对象的小护士的靓照发给萧正青看。 自从认识赵领队开始，萧正青收到美女护士的照片不下三十多张，堪比大数据推流，微信也加了不少，很多女孩都被萧正青冷淡的情绪击垮，不堪重负，自此之后就在各自的列表躺尸，没有进一步的发展，直到他离开基地去治病…… 那时萧正青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正在偏向同性，还以为自己只是没遇见心动的人。 离开基地之后，赵领队也关心着他的情形，发过几次寒暄的信息，对萧正青而言没什么作用，萧正青就转移话题，没继续聊下去。 基地宿舍是双人宿舍，以前他和吴意住在一间宿舍，自从吴意将他的事告诉记者，惹出大麻烦来，吴意似乎对这件事心虚不已，很快就搬出来了宿舍，双人宿舍只有萧正青一个人住，现在他回来了，也免于和吴意同住一个寝室会有打架的风险。 屋子里只有萧正青和赵领队两个人，除了两个人的心跳和一个在缓慢走动的时钟，周围静悄悄的。 第140章 “你这次回来情绪变化好像有点大，”赵领队把行李撂在萧正青的床边，坐在沙发上休息，他手里攥着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烟盒，烟头轻轻敲击着烟盒的盖子，若有所思地开口，“这段时间也没理我，发生什么事，不介意和我聊聊吧？” 萧正青缄口不言，只站在床边默默换着床单被罩。 他离开基地太久了，久的他站在自己的宿舍里都觉得分外陌生。 “赵队，我还有可能重新回到主厨的位置吗？吴意那边怎么样？”他转移话题问道。 赵领队耸耸肩，露出一副疲惫的样子，“利剑掌握在手里，自然有利有弊，我说了也不算，高层中有不少人也挺看好吴意的，但吴意那边确实不太好，自从你离开基地后，他当上了主厨，有点颐指气使的意思，顶撞过教练和顾问不止一次，我劝过他，也不太管用，他之前在法国和你一起留学，对中餐知之甚少，也不愿意多了解，团队赛的民族特色餐饮之前一直用的是你的主意，吴意一上来就要推翻你的想法，他又提出了一个新的创想，总顾问alan说过他的食材过于简单，很难获奖，但他不愿意改，一直固执己见，把alan气得背手而去。” 国家队总顾问alan作为曾经的米其林餐厅主厨，虽然是个地道外国人，却是个深爱中国文化的中国通，被基地高层高薪挖来后一直负责相关赛事的顾问事宜，他对历届国际烹饪赛事以及参赛菜品如数家珍，在西餐烹饪上也有一定的立场进行评判。 放到吴意这里，却全然不顾alan总顾问的地位。 想想现在的吴意，萧正青觉得也正常。 如果他是吴意，受制于自己很久了，好不容易把人踹走，还要按照讨厌的人的流程工作，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侮辱，自然要修改方案。 可是修改方案作为还有两个月就要比赛的队伍而言，可以是毁灭性的打击，根本无法好好备赛，更别提包含冷盘、西点、民族特色餐饮、烹饪艺术等多项赛道，要在6小时内完成110道菜品的出品，每一个细节都会影响现场评审的打分。 “这小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那几个技术教练都被他搞得头大，估计高层投诉都接的踏破门槛了，还不如当初不让你走。” 赵领队叹息一声。 他这个想法也是说说而已，当初萧正青味觉失灵的事刚被吴意曝光出来，基地运营部只想着把这件事压下来，高层则希望他先退出比赛，才能息事宁人，哪儿不让他走的想法？大概也只有赵领队有这个想法了。 只是大局为重，赵领队没有立场留下他。 萧正青铺好新床单，沉吸一口气，“那我明天去找高层聊聊这件事。” 吴意这个情况，萧正青忽然对自己重回主厨位置充满信心。 赛事还有两个月时间倒计时，萧正青回来就是为了投身比赛，只不过这些日子，在忙碌的间隙歇下来，脑子里无法自拔的都是应默的身影。 在哈巴村的宾馆里，那日的天气没什么阳光。 应默缩在有些潮湿的被子里，谈起那个初次见到自己的那个午后。 他说——“你会让世界人民都知道，中国人也能做出全世界最顶级的西餐，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烹饪比赛的采访中，萧正青说出那段有点中二的话，中二的言论在当时的场景中信誓旦旦又合情合理，重新出现在应默的嘴里。 一种莫名其妙被外人关注的感觉油然而生。 除了一些特定的比赛和采访，还有一些美食节目需要厨师的出现，厨师一般都是站在幕后的人，不需要任何注视的目光，或者说没有多少人愿意记住在他们背后的奉献，大多食客都只会坐在餐厅里赞赏一句：“好吃，下次还来。” 再无其他。 身处美食领域的人自然认得他，其他人和应默一样，只是在电视、杂志上见过他的身影，随后便忘在了脑后，没人在生活中记得他的存在。 只有应默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见到他，还把他的话，那个午后烙印在心底。 …… 想起那个在哈巴村坦诚相待的午后，萧正青绝望的心情略微平和了一些。 出现在他眼前的应默的身影被萧正青摇摇头压制下去。 没了爱情又不是不能活，他还有大好的未来，未到手的荣誉，何必把感情耗在应默一人身上。 萧正青打断思绪，决定之后的几天专心投入比赛筹备。 “你别和我转移话题啊，”歪在沙发上的赵领队难得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轻笑两声继续追问，“你还没说你到底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呢，又邂逅了什么美女？” 紧接着画风一转，微微咂舌补充着：“现在也有可能是什么帅哥？” “……”萧正青白眼。 “什么表情啊，虽然我不是gay，但你们这个性取向我很尊重好吧？我也认识不少这样的哥们儿，要不你和我聊聊你喜欢什么样的？健身房里的胸肌腹肌男，还是身材魁梧的，或者……熊？” 赵领队越说越离谱了。 萧正青立刻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赵队，我就不能是攻吗？” 这时的赵领队双目圆睁，下意识的笑容突然收敛了些，眼神透露着困惑，不消几秒钟，嘲笑的意味在萧正青身上由上而下的打量过。 他的笑声突然回荡在仅有二十平的宿舍空间里，赵领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第141章 “不可能，决定不可能！就你？！” 萧正青：“……” 你死定了。 萧正青内心暗骂。 “所以现在你承认确实邂逅了？”冷静下来的赵领队抓着这个话柄不放。 萧正青只能佯装镇静，攥着扫把打扫卫生，随即把扫把丢给赵领队，让他也别躺着，帮忙打扫卫生。 一边打扫卫生，萧正青一边把这段时间都经历叙说来。 他下意识说一半留一半，隐藏了关于他和应默深入了解的经历，尽量减少提及应默。 可是说到应默，赵领队还是会意味深长地凝望着他，拖长声音发出哦的一声，略显敷衍。 有风吹干宿舍的地板，带走留在风中的言语。 萧正青擦了擦额角的汗渍，目光不经意朝赵领队望去。 赵领队拄着拖把，摇头晃脑地道，说话仿佛一个阅尽千帆的情场高手。 “阿青啊，我是过来人，虽然你不承认，但是我知道你丫就是动情了，但是这么看来，你好像是栽在一个海王手里了啊……” 应默是海王？嗯……有点那味，但好像是最低级的那种。 萧正青：“……没用的嘴，建议你捐给有需要的人。” …… 第82章 老板今天不对劲 另一边，接手公司后的应默安排好工作，又去老宅看过爷爷后，只身来到附近的一家酒吧时，已经暮色渐深。 储柏在酒吧里刚喝倒了一个客户，哄着人签了合同，眼前晕晕乎乎的，刚出门接人，便瞧见了应默的身影。 “这儿！”他朝应默挥挥手。 刚落座，应默便点了几杯酒吧里招牌烈酒，在独立包房里点燃了一支烟。 虽然储柏经常负责公司的应酬相关，时不时陪着客户抽烟，但他还是受不了烟味，手捂着鼻子，紧锁眉头不满地道。 “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没应酬你不是一般不喝酒吗，叫我出去干什么？而且你不是不怎么抽烟吗？” 他说完还凑近应默身上嗅了嗅，露出一脸嫌弃，“你都快被烟腌入味了！什么事这么烦？” 应默讨厌外人的肢体接触，皱眉避开他的动作。 “喝酒就喝酒，别那么多话。” 储柏面对着一桌子烈酒进退两难，内心强忍暴躁的情绪。 谁在酒吧不说话，净咣咣灌酒啊，神经病吧！！！ 应默喝酒间，被储柏打量过无数次，内心里的烦躁难以言喻，终于忍不住火气，怒视他：“看什么看？” 看他终于忍不住了，储柏脸上闪过一丝窃喜。 “啧啧啧，看你这个样子，心情不好，我心情爽极了！” 应默和储柏是合作伙伴，可储柏和他常年说话不着边际，平时碰上大事不对付，一番争执，让储柏败下阵来就能解决，小事就直接动手了。 他伸手飞起一拳，重拳打在储柏的肩窝处。 酒吧包间里响起一阵放肆的哀嚎，在储柏的公鸭嗓似的叫喊声中，周围的设施和门都跟着猛颤几分，几乎摇摇欲坠，幸亏隔音不错。 应默眉头紧锁，捂住他的嘴巴，把未吼出声的痛呼堵了回去。 储柏挣扎开他的手，粗喘着气息，如一头费力喘息的牛犊，恶狠狠瞪他一眼。 “应默，你丫被别人发现你的心事，就杀人灭口是吧？对对对，你把我捂死，看谁给你管公司。” 应默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什么头绪，就不想理人，由着他说去了。 储柏的本质是个话唠，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之所以和客户打得好交道，纯靠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一张嘴和能喝酒两个优点。 “你从la回来之后人就开始不对劲，被你爷爷骂了？你接手你家公司了，你爷爷还有插话的份儿，要是我恨不得趁机安享晚年，四处游玩，环游世界，每年拿点分红就完了。” “我爷爷很好。”应默皱眉回应。 “那是因为你刚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手底下有人不服？”储柏挠着后脑勺思索片刻，也没弄明白应默还有什么烦恼的，迟疑半晌继续说，“你们这个大集团就是麻烦，随便找个职业经理人，家大业大的，又不愁吃喝，一家子一起安享后半辈子多好。” 应默沉默半晌，不赞同也不反对。 他回国已有一周的时间，国内公司里的业务确实繁琐，加上他刚空降到公司高层，确实有些军心不稳的局势，应默有些疲于应付那些人，借着爷爷应翰飞的人脉拉拢了几个老人，把分散的军心回笼回来，也尚不能算发愁。 回国之后最痛苦的事其实在于应翰飞仍旧住在医院的vip病房里，还时不时需要应默去陪伴一下。 那天是个艳阳天的午后，微风徐徐吹进窗口，柔和的阳光斜映进病房的窗口，从朦胧的纱帘中穿透而过。 老爷子应翰飞歪在折叠躺椅上，耳畔不远处正放着一段老旦吟唱的京剧唱段，手脚都跟着晃动着，手背上的输液管也跟着乱晃起来，险些扯掉，好在刘管家站在一旁，立刻稳住了应翰飞的那只手。 应默刚刚回国，安抚好元老们和高层的情绪，借了一个空病房换下裹在身上的西装，为了显得年轻活力，他穿了一件白色帽衫，胸前还有一只释放十万瓦特电伏的皮卡丘图案，淡蓝色牛仔裤的加持下应默早已重回青春期，尽显朝气蓬勃的样子。 第142章 他推门进入病房，瞧见应默来了，应翰飞就挥手示意刘管家关上唱段，笑吟吟地望着他，双目炯炯有神，精神矍铄。 “今天不忙？” 应默轻应一声，老爷子却探头朝病房外看了两眼，犹如寻找玩具的小孩子。 他打量一阵，疑惑地问：“小萧呢？” 应默放走萧正青的事还没和应翰飞说，便把人轰走了，也没想到应翰飞还在惦记着。 他拉着椅子，坐在床边，尽量离应翰飞近一些，才缓缓吐言。 “我和萧正青有个约定，我帮他治病，治好病他就可以离开了，是我把他轰走的，临走时我让刘叔给他打了赔偿金。” 应默说完，还和刘管家交换了一个眼色。 应翰飞早就把萧正青调查的清清楚楚，自然也明白萧正青是什么病，不用多做描述。 只是一听说萧正青离开应家，他的眉头立刻耸了起来，唉声叹气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那张笑吟吟的脸上浮上一层乌云，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没事，就这样吧，萧正青这孩子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走了便走了吧。” 应翰飞沉吟不语后，突然说着。 他的眼睛早已深深陷在眼窝里，滞涩的眸却落在应默身上。 四下打量间，应默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上次这样由上而下的打量，应翰飞神色中面带忧虑时，还是为了他的厌食症而忧思，下令找第一个厨师时。 间隔经年，他爷爷应翰飞又是这样的样子。 应默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应翰飞扭头看向身旁的刘管家，沉静许久，才徐徐开口。 “这几天再给小默找一个新的厨师吧。” “又瘦了。” 这句话并非对刘管家说的，应翰飞将视野落在应默身上，那眼眸间噙着些怜爱的光华。 微风吹拂间，应默瞧见他鬓发中隐藏着的雪白发丝，和苍斑的皱纹一同，显得分外扎眼。 应默心中抵触新厨师，想说不用，开口拒绝时错失了机会，也无法言说。 第83章 老板的冷暴力 他在应翰飞的病房里留到了晚饭，一下午都在闲谈中度过，从小时候的种种，聊到应翰飞的从前，把应翰飞哄得不亦乐乎。 吃饭时，应翰飞也没强硬要求，应默跟着吃了几口，食物尚未喉咙里，恶心的感觉便一拥而上，滑进胃里，接触到胃袋时，便如同一团火刺痛了胃黏膜，无数虫子蚕食过他的胃，疯狂啃噬。 他担心应翰飞担心，找了借口离开，冲进公共卫生间里。 跟在身后的阿德见到应默冲出病房时便快速跟上，跟到卫生间门口，被应默关在了门外。 身后不住响起阿德的敲门声，应默的手心里沁出了冷汗，还没等冲进隔间，便在洗手池前吐了出来，恶心的感觉稍作停止，应默一抬眼，便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那张脸惨白而灰白，双眼血红，嘴唇也灰败地打着抖，紧咬嘴唇过于用力，还有两个血洞，隐隐要挤出血珠，冷汗打湿了鬓角，从他细碎的鬓发边滑落而下，他早就没了力气，撑着洗手池的手也在打颤。 这幅狼狈的样子，让他万分厌恶。 胃神经似乎收到了他的情绪回馈，胃里像是被一辆车碾过似的，痛觉比先前更为强烈，微微一动弹便觉疼痛难忍，他捂着胃蜷缩着往地上蹲，体力被迅速抽走，止不住的往地上坠去。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所谓的怀抱，只有耳畔朦朦胧胧的敲门声，一下下的，如同捣烂他胃的拳头。 地面冰冷，接触到他发抖的身体，便犹如置身寒风凛凛中。 应默的意识朦胧而飘忽，那些属于他和萧正青的记忆不断涌现，起起伏伏，如同一幕幕泛黄的老电影般快速掠过。 偶尔一些画面被白色的雪花和蒙在眼前的雾气掩住，他忘了去看萧正青的神色。 雪山那天，寒风刺骨，钻进他的骨缝，冻得他小幅度颤抖。 耳畔只有萧正青的嗓音如同夏日的烈阳般灼烧而热烈，拂过他的心，将凄凄惶惶的他揽入滚热的怀。 这次，他一转身，却没能接触到那只滚烫的手，甚至无人接触到他的手心，只有冰冷的雪花，洒在他的掌心，伸直的手指关节被冻得僵硬，只觉阴冷无比。 …… 应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清醒的，似乎是自己爬起来的，又似乎是被阿德叫人打开卫生间的门才被搀扶出来的。 “哎，走什么神呢？我这儿废了半天话劝你，一点儿用没有？”储柏的掌心在他面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那张大脸露出一脸大失所望的神情。 应默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只不过目前看来，都不重要了。 他还记得那日，阿德用他的身体情况换来了爷爷的首肯，开始对他开启新一轮的“监视”。 应默定定地望着酒杯里五颜六色的液体，那些液体灌进胃里，只有火烧火燎，和一次次翻搅胃腹的呕吐，还有第一次应酬的酒后……萧正青奚落取笑他的神情。 萧正青说，那次他酒后打碎了一台茶几，并说——“我想和你做。” 应默耳廓火辣辣的，瞬间失去了对面前这些液体的乐趣。 他还不想喝醉后对着储柏胡言乱语。 应默放下酒杯，一心只想回去睡觉，他站起身来，拢着褶皱的衬衫，又把丢在一旁的西装外套轻轻拾起。 第143章 “你自己喝吧，我回家了。” 突然被放鸽子的储柏：“？” 应默摆摆手，在储柏惊诧的眼光中拉开大门，飞似的离开了酒吧。 一路走进车里，应默靠在车后座上，示意阿德打开空调冷风，吹了一阵，才觉得耳朵的灼烧感好了些。 阿德定定地看着后座上的应默，唇齿张合间，小心翼翼地问，神色和包房里的储柏如出一辙，带着些诧异。 “少爷，你进去才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这临近夜晚，来酒吧的人只能看见朦朦胧胧的日出，无人停留片刻，便潦草而归，喝酒还不够尽兴。 应默没说话，只叫他开车。 汽车发动后，他合上双眸，眼前一片黑暗间，他听见阿德的声音夹杂在嗡鸣的引擎声传来。 “少爷，刘管家说新来的厨师今天已经在家里了。” 应默的心脏猛然间向下坠了坠，唇齿轻张，想说的话就在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应了一声。 汽车停在洋楼前，应默如往常一般走进洋楼，便瞧见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中年男人，对着应默微微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这中年男人和萧正青年纪相仿，古铜色的肌肤也和萧正青类似，蓦然一看精神面貌和身型也和萧正青有八分相似，细看之下，只有厨师服却和萧正青有差别。 应默见过萧正青的厨师服，剪裁合体，一身白色厨师服勾勒着身影的每一条弧线，彰显着他修长匀称的体型和气宇轩昂的厨师风貌，脖子上黑色的领结也寓意着萧正青作为厨师长的身份。 而眼前的这位中年男人款式宽松，领巾只是做装饰用，衣襟也绣着中国元素，俨然是位中餐厨师。 这人温文儒雅，对应默微微欠身，不似萧正青一样刺眼，自己自我介绍起来。 “少爷，我姓汪，之前是做中餐主厨的，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或者宴请什么样的宾客，都可以和我讲。” 他凑近时，应默便嗅见了他身上的油烟味，顿时皱皱眉，好感尽失，嗯了一声就朝楼上去了。 只把阿德和刚来的汪厨师丢在一起，两人面面相觑，阿德尴尬地笑了笑，摸着后脑勺，不敢多说话。 夜晚，应默半梦半醒间，拉开房门想找水喝。 二楼小客厅光线有些昏暗，隐隐坐着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应默刻意多看了两眼，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唤了他一声少爷。 这一声才叫应默猝然清醒过来，快步走下楼梯，又重回卧房。 之后的几天，汪厨师做好了早餐，应默看了没看一眼，就扭头带着阿德走了，到周末也从不下楼，汪厨师上楼叫了几次，都被应默冷眼相待。 几次过后，便也不去碰壁了，只是该做饭做饭。 三天后，应默刚下班坐进车里，阿德就带来最新的小道消息。 汪厨师向管家递交了辞呈，理由是受不了应默的冷暴力。 随后的日子里，这栋洋楼里新人换旧人，旧厨师离开，新厨师接上，应默几乎抱着卫生间过日子，有的厨师过于急功近利，气得应默摔了好几个碗，厨师惊觉苦不堪言，有的摆烂，有的走人。 深夜里，应默按着胃腹躺在床上，情绪一度跌到谷底，脑子里只有一个身影久久挥之不去。 他睡不着，从抽屉里掏出几个许久未吃的药瓶，找到那瓶苯巴比妥，倒出两粒干吞下去。 放在茶几下的合同用了整整半沓后，应默终于无法忍受，来医院看应翰飞时，徐徐开口。 “不用费心帮我找厨师了。” 第84章 老板偷拍的根源 “那就慢慢来吧。” 老爷子听到他的言论，脸色沉了沉，沉默半晌，也没强求，任由应默去了。 离开病房时，应默刚合上大门，便听见病房里隐隐传来一阵咳嗽声和唉声叹气的声音。 不用说，那是应翰飞对他的叹息。 那天后，应默投身集团工作，公司这几天正在开发一个新项目，员工都在加班，应默自然也在公司加班，众人在沙沙翻飞的纸张中和源源不断的咖啡中度过。 下班的时间临近，应默忙碌一天，输过的营养液的身体体力即将告急了，头晕目眩的他迈出办公室，准备回家休息。 窗外剩余的光线也开始变得灰暗下来，犹如一块黑色的幕布覆盖下来，挡住了所有的光亮。 办公区开着亮堂堂的灯光，混着一室浓重的咖啡味，员工纷纷繁忙着，和客户进行沟通，电话铃响起的声音未曾间断。 嘈杂的工作环境里，偶然有一个男同事的声音传来。 “你今天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不早点回去，还在这里加班？” 靠在一边揉着额头的女同事还在打电话，声音略显虚弱地回应：“没什么事，如果我要是休息，工作就留给大家了，我就是和客户对接比较忙，还来不及吃饭，有点低血糖而已。” 紧接着就是同事们此起彼伏的回应声，在办公区层出不穷。 “来，我这儿有面包！你吃点！” “我这儿有糖！” “我这儿有一个饭团！” “我这儿也有，我这儿也有，你来挑挑想吃什么！” …… 和方才的反应不同，办公区里的同时见到应默出现，尚且不敢打量着他的神色，只是微微欠身，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然后灰溜溜地溜走。 第144章 应默迈进电梯，才觉得体力耗尽，浑身疲惫的如同背了块大石头，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难以喘息，有伴随着一阵无名所以的焦躁不安。 电梯里都是人，应默不想多解释什么，佯装无事靠在电梯上，和他一同下电梯的属下人手一部手机，缓解和应默同乘一部电梯的尴尬，应默便也掏出自己的手机。 微信app上都是红点，是今天的待办，刚点开，零零散散的聊天记录就被顶到了最前面，那些都是部门领导创建的汇报群，铺天盖地的工作内容，只翻了两眼，应默便将工作内容合上了。 除了这些聊天记录外，他的微信便开始空空如也。 他下意识点开和萧正青的聊天界面，萧正青新换了个头像，从前是个疯狂做菜的q版动漫小狗，那是一只黑白斑点狗，站在灶台边，带着厨师帽，头顶还挂着汗珠。 自从回到基地后，萧正青就换了一个新的头像，让应默看得十分陌生。 头像上是一只真的幼年金毛，趴在案板上睡得安逸，头顶上也戴着一个厨师帽，面前放着一块罗马方形披萨，黑亮的鼻头放在披萨旁，也不为所动。 一换头像，应默便觉得聊天界面对面的人充斥着陌生的气息，不再是萧正青。 那些聊天记录仍旧留存，萧正青总是发来两行以上的对话，就连标点符号都完整的跟在后面，一看就十分工整，做人严于律己。 反观他呢？只有一个漆黑一团的头像，平时就是嗯啊是，单字回复，其他的还有四五秒的语音，是他烦躁起来骂人的举动。 应默心里有点奇怪的别扭，看了两眼就关闭了和萧正青的聊天界面。 从萧正青离开他的世界，他才隐隐觉察到这个世界有一丝异样，和萧正青的点点滴滴犹如只有他忘不掉的平行时空，割裂了现实与幻想。 大概是和萧正青相处时间比较久，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 这几个月来，没什么大风大浪，有的都是平淡无味的日夜，和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萧正青。 萧正青一离开，他做什么都不适应，总以为一回头就能望见萧正青的身影，到头来却发现他那些行为有多可笑。 回头时分明没有一个人等他，有的只是为钱奔波的一群下属。 他不交付真心，也没人想看他伤痕累累的心，更别提一头热的想交换他真心的人。 黑沉沉的夜，弯月如钩，万家灯火亮起，应家的庄园地处偏僻，在近山处，整个庄园置身于一片紫色的薰衣草花园中，往日都是开车出行，现下更为静悄悄，只有夏日夜晚的蝉鸣在嘶声长鸣。 割裂明暗的点点灯火照耀着无甚人烟的庄园，蝉鸣比以往更为聒噪。 庄园中最中心的主楼，二楼唯一一盏亮起的灯火，倒映在漆黑的夜里，透过窗户，晚风吹进窗口，拂过应默额前的碎发以及书桌上的笔记本。 他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着那个黑色牛皮笔记本，一页揭过一页。 从震荡心肠的熊熊燃烧大火摧毁了他的家庭，令他失去了父母开始，直到翻过最新一页，空白的页面上，只有他和萧正青在昏暗光线下的那张合影，没有任何字迹。 应默想要在这页写下什么，又遽然停笔，迟迟无法落笔。 那张合影是留宿哈巴雪山大本营那晚，应默突然胃疼，萧正青翻找喂药时，不小心碰掉他的背包，笔记本里掉落出的那张照片——他们初次灵魂与肉体交融时拍下的床照。 说是合影也不算是合影，是只属于应默一个人的偷拍，萧正青早就睡了，压根没发现他偷拍了床照。 还记得那晚，应默躺在床上浑身疲惫，却难以入眠，躺了许久吞下一片抗焦虑药片，坐在床边酝酿睡意。 他们的行动鲁莽又仓促，一路蛮横索取、激烈进攻，暧昧的旖旎香艳充斥着房间，凌乱的衣服丢了满地。 窗帘是被萧正青随手拉上的，未曾检查是否拉紧了，露出一层薄薄的纱勉强可以挡住外面的光芒，昏暗的路灯洒下的光线却足以穿透窗帘缝隙，闯进屋里，勉强能看清屋里的情况。 萧正青轮廓分明的脸庞陷在松软的枕头里，阖着双眸，长睫微垂，脸上一片恬静，他古铜色的脖颈，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应默突然抓起手机，相机的自拍镜头里他白皙的脖颈上吻痕异常夺目，在昏暗的光线下很容易辨清。 应默的身体是疤痕体质，很容易被留下痕迹，萧正青却在他的脖颈上落下夺目又骇人的细碎吻痕，显得他带着狂热的占有欲。 第85章 老板和他的龙舌兰日出 他承认和萧正青上床是带有目的性的，不止是在电视前的第一次初见，和萧正青的第一次真正见面，应默不经心地和他目光接触，就再也移不开眼。 应默不得不承认，萧正青在他心里，比很多人都看着顺眼许多。 萧正青本人从电视里走出的那一刻，网上的一句色情满满的言论倏忽间闪过应默的脑子里，如火花般迸溅又炸开。 网上有人说，认真享受一次做爱，才是漫长人生旅途中圆满的一环。 这句不正经且色气满满的话，令他一想到便觉得心脏狂跳不止。 应默忽然明白这句言论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短暂的人生，不享受一次做爱就是不圆满的，而这个做爱的对象，他现在只想选萧正青。 第145章 应默想体验一下，所以笔记本上“第一次做爱”的人生计划开始了。 哈巴雪山大本营那晚，也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什么其他的上天安排，偏偏从笔记本上掉落的是这张偷拍照片。 这些日子里，应默从未和萧正青合过影，如果不是萧正青拿他当朋友，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不算。 萧正青翻过他的笔记本时，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是忐忑还是震惊，抑或是激动？ 应默想到这里，放下笔，又伸手盖住那张照片，不想再去考虑他和萧正青的事。 过往的那些故事都只是过往。 他撕掉贴着他和萧正青床照的那页，随手夹在了书架里抽出的书里，又塞回书架里，不想再去回顾，也没去记夹在哪本书里。 既然没打算和萧正青在一起，他也没必要一直记着和萧正青的记忆。 应默打断自己的思绪，在工作中忙碌。 自从接手自家产业后，应默比从前更忙了，也没空去想和萧正青有关的事，心态也渐渐朝好的方向发展，每逢周一三五，还要去和储柏共同经营的mcn机构开个会。 这日不是他到储柏公司报道的日子，日头正盛时，储柏却发来一条微信。 【木白：江湖救急，今晚你得出来，和我一起陪个客户，那个客户指名道姓说要见你。】 应默瞧见这个微信，不由愣怔几秒，发了个问号。 对面的储柏没看到似的，没说别的，只发了一个酒吧地址。 【木白：今晚这里见。】 【。：……】 应默没答应，也没拒绝，只发了一串省略号，也没接到储柏的回复。 正值下班时间，应默整理好最后一沓合同，摆在桌上，便捞起桌面上的手机在休息室里洗了个澡，才换上一身新西装，赶赴应酬的酒吧。 他已然落座，却迟迟不见储柏的身影，打电话也打不通。 应付客户这个工作通常是由储柏来完成，应酬的地点总是选择在酒吧和餐厅两地，因为喝酒、吃饭谈合作最为方便，只不过今天这个酒吧是个新酒吧，应默还是第一次来。 应默不熟悉这边，更不知道储柏是否订好了包房，只能在角落里的卡座等着。 他不认识储柏所说的客户，只能等储柏回电。 他靠在沙发上神情恹恹地等着储柏出现，点了一杯红日，轻轻抿上一口。 卡座的位置靠窗，窗外的天色灰青泛着暗，周围的建筑已经亮起了灯。 应默正出神，手机屏幕亮起，绿色社交软件闪了两下，似乎有人发来信息。 他解锁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几条聊天记录却不是储柏，而是远在la的aaron医生。 自应默离开la后，aaron医生时不时和他保持交流，从一开始在la时约他去看交响乐演出，到现在时不时嘘寒问暖，令应默觉察到浑身别扭。 【aaron：吃过晚饭了吗？】 一提到饭这个字，应默想到那个画面，便开始浑身不适，恶心欲呕。 aaron丝毫不了解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应默回复着他，不外乎嗯啊是，随手敷衍着。 这边他正百无聊赖地回应着，就觉察到有脚步接近他，身旁的沙发微微下陷，那人坐在他身旁。 “嗨，帅哥，一个人？” 那是酒吧里搭讪十分老套的对白，很少有人还在用这套老掉牙的对白搭讪。 应默听得紧蹙眉头，从手机前抬头看来，才看见那是个一头深蓝色头发的中国男人。 那男人也就和应默年纪相仿，肤色白净，气质阳光而迷人，对他露出浅浅的笑，嘴角还陷下两个足以醉人的酒窝，言语间，殷红的唇瓣里的舌头晃动着，一道亮闪闪的银光在他的舌头上闪过，那是一枚银色的舌钉。 微微侧头时，应默还能看见他右耳垂上的银钉饰品，是隐晦的告诉对方自己是gay的意思。 应默探头看了看窗外，没见储柏的出现，又十分无聊地应了一声。 和人聊聊天也没什么。 蓝发男人见他没拒绝搭讪，晃了晃自带的酒杯，和应默的酒杯相互碰撞，轻笑着问道。 “我叫jo，你呢？” 应默随口报出自己的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啊！”jo先是感慨的哇了一声，晃着一头蓝发，又翕动了几下鼻子，默默开口，“你也是gay吧？我嗅到了同类的气味。” 他的雷达十分管用，四处审时度势，不然也不能一下就冲到了应默面前。 应默哼了一声，表达认同。 jo的手不知不觉地摸上了他的右手，又不着痕迹地抚上他的手腕，似乎在试探着应默的底线。 一只阴凉的手接触到应默的手背，他不住锁紧眉头，还没等拒绝，就感受到了手腕处的伤疤被人刻意拂过，jo阴凉的手游走在应默的手腕与臂弯间时，是轻轻擦过的，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暧昧情绪。 一想到和jo上床，以及那些肢体接触，应默忍不住浑身瑟缩了一下，浑身的不适孕育而生，恐慌与厌恶交织着，令他迅速将手腕从对方的手心里扯了回来。 jo也被他这个神色吓了一跳，往沙发旁错了错，差点打翻桌上的酒。 应默望向自己的右手腕，才想起自己从公司出来的过于匆忙，洗澡后把手表忘在淋浴间了。 他本来对jo十分平淡，这蓦然之间抚摸到他的刀疤，令他的厌恶越发深重，仿佛被人揭开了一层老底。 第146章 应默紧拧起眉头，一反常态地瞪他一眼。 “你有事吗？” jo还没觉察出他的情绪，只是撇撇嘴，笑眯眯地对他道，身体朝着他逐步贴近：“没事啊，就是随便聊聊天，别那么紧张，来酒吧就是为了放松一下心情嘛，交个朋友啊。” 一想起那些无端的肢体接触，应默忍不住作呕，精神紧紧绷起，勉强压抑出情绪，推开jo逐步贴近的身体，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又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票，拍在桌上，丢在jo眼前。 “我心情不好，别烦我，今天就当我请你喝酒了，带着钱立刻消失在我眼前，滚。” 听到应默厉声言语，jo晃着蓝头发，秉着这钱不要白不要的念头，捡起桌上的两张红票着，撇着嘴消失在他眼前。 应默抚摸着自己手腕处纵横交错的伤疤，隐隐还能回想到jo阴冷的手心游走过他肌肤时的贪恋，他的脊背迸发出彻骨的寒冷，一丝一丝的朝四肢蔓延开来，令人作呕。 他的情绪一度跌倒了谷底，睫毛垂落而下时，记忆无意识地朝着萧正青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温热的掌心，柔和又毫无抵触的肌肤相亲，还有细密又游刃有余的亲吻，萧正青的指尖划过他的每一寸肌肤，却从未有过这种奇怪的厌恶。 猛然间，应默的身心倏忽间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感觉。 他从记忆抽离出来，心情烦躁，沉下心思索片刻，才意识到这丝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没由来的，可在他身上却又分外合理。 连接着他和萧正青的东西是一根命运作弄的红线，只有四个字能够解释：在劫难逃。 应默突然感受到，那道羁绊的根源是非萧正青不可。 是与他暌违后的恍然大悟，更是和他从头至尾化不开的缘。 应默正陷入沉思，手机屏幕快速亮起，刺眼的光线有点晃眼，他才觉察出眼睛生涩，泛着酸胀的疼。 屏幕上弹出的正是微信，发信息的人正是储柏。 【木白：啊，我在公司忙死了，刚开完会，忘了告诉你那个客户有事，见面取消了，客户说下次再见你，你不会已经在酒吧了吧？】 应默没回应，目光却被酒杯所吸引。 他手边的飓风杯里是名为日出的鸡尾酒，那是一杯龙舌兰和大量橙汁调和在一起，再加上红糖水制成的长饮，杯壁底部则是石榴糖浆，透明的酒杯里色彩艳丽鲜明，由黄逐步到红，有如朝阳映照于酒杯当中。 微信聊天界面映出的惨白光芒和这道朝阳般的颜色相互映衬，倒像是旭日东升。 应默没想到被临时放鸽子，气呼呼地长出一口气，平复着心情。 被放鸽子了，这杯龙舌兰日出也白买了。 应默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响动，一面回对方：【没有，我还没去。】 说完，他就扣下手机，不再管应酬的事，只想静静地喝完这杯鸡尾酒。 平时工作忙碌抑或是和其他下属接触时，应默从未感受过情绪低落，却在每个深夜剩下独自一人，内心如同漂浮在无尽海面上的摇曳孤帆，没有方向，随波逐流，情绪迷茫又低落。 周遭灯光闪烁，音乐迷离又喧嚣，有人用手擎着高脚杯，踩着哒哒哒的高跟鞋路过他身旁，酒保在音乐声中花样晃动着冰壶炫技，引得众人一阵好评，舞池里形形色色的妖媚少女、年轻男人，贴身辣舞。 应默的目光却落在窗外，酒吧外的世界一片昏暗，高楼大厦间偶有星点的灯火照映，写字楼下却是一排有序的车流与路灯，拉长了路过的人影，再细看就不太清晰了。 酒吧内的灯光忽明忽暗，倏忽间亮起时，应默望见那杯橙红色的龙舌兰日出，一个关于龙舌兰日出的故事在他的脑海里骤然炸开。 龙舌兰日出起源自墨西哥，荒无人烟的墨西哥平原上，升起鲜红的太阳，阳光在这片平原闪烁着耀眼又灿烂的光，知名乐队滚石在世界巡演时恰巧喝过一次，一喝起这杯鸡尾酒，就想起远在墨西哥的朝霞。 应默喝下这杯酒时，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则是回想起的不是墨西哥。 而是la，和萧正青待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如此鲜艳的晚霞。 萧正青和他告白时，天际的晚霞殷红中又夹杂着浪漫的淡粉色，映照在他古铜色的脸庞时，化作脸颊上的绯红。 也是那个下午，应默拒绝了他的暖阳。 思及此处，应默的心脏向下坠了坠，从漫长的夜色中体味到了一阵迷茫与落寞。 他扯扯衬衫领口，再无心继续坐下去，快步走出酒吧。 酒吧楼下，阿德正在车里待命，大概觉得无聊，车里还放着流行音乐广播，歌声自音响传出，悠悠扬扬的，是一段时下最流行的一首慢歌。 寂静的夜晚，早已错过上下班的晚高峰，a市道路却异常拥堵，停停走走，许久都未有动静，五分钟就堵一次，令人心烦意乱。 应默紧锁着眉头，被晃得胃液翻滚着，即将面临晕车，他的心中正暗自嘀咕着，情绪尚未发泄。 车载音响里那首慢歌一曲终了，尾音戛然而止，车载音响沙沙的喇叭里才传来女主播柔美的嗓音声音。 “今天正赶上七夕节，各位司机出行的道路应该会很拥堵，为了缓解交通堵塞的焦虑，让我们一起来欣赏一首徐天后的最新发行的爱情单曲《情起》。” 第147章 应默这才骤然间回想起，几个女同事临下班时都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酒吧里暧昧的小情侣互送礼物，还有酒吧事先就插在桌上的红玫瑰…… 身边的一切物品只要稍加观察，都在印证着七夕的到来。 可应默压根没有在意过，似乎只醉心于他的工作以及……那些迸发出的回忆。 第86章 他的情人节 “少爷……”阿德低声开口说话，打断了应默的思路。 应默知道他想说什么，便轻声启唇：“把我送回洋楼，你就去陪女朋友吧。” 他也不是什么不会通情达理的老板，这种节日再不怎么样，应默也不能不准假，更何况今天也没什么工作。 阿德立刻精神亢奋地应了一声，车在洋楼门口停好，他才从副驾驶捧下一捧早就备好的红色玫瑰，花瓣上还有几滴水，看起来犹如晨起的露水，将玫瑰衬得娇艳欲滴。 他和应默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少爷，那我真走了？” 应默瞧见这捧玫瑰，顿觉刺眼又失落，没设么好气地应了一声，便摆摆手示意他赶快走。接他的那辆劳斯莱斯被阿德换成一辆普通的黑色奥迪，快速驶向通往庄园大门的路。 黑漆漆的夜色中，应默独自在洋楼的门口，脚步微顿，随着奥迪的快速驶去，唯一一束明亮的光随着车流也快速消失在这茫茫深夜中。 偌大个庄园里，明明有四栋洋楼，彼时却都漆黑一片，似乎整个庄园里只留下应默一人，周围曾经一群仆人嬉笑玩闹的高尔夫球场也不见一个人影。 庄园外的道路上昏暗灯光，照亮了附近的路，却静的可怕。 肉眼可见的孤独犹如钝刀子，在应默的心上一刀接着一刀，快速划过。 自从父母离世那年开始，应默自此封锁自己的情绪，拒绝了爷爷邀请他入住老宅的愿望，甘愿一个人住在这栋庄园里，只是为了这里有父母曾经生活的痕迹。 平日里的庄园宽阔的令人羡煞无比，还有女佣和保镖簇拥着，应默从未觉得孤独，甚至觉得喧嚣，可像一到像今天一般的节日，庄园里悄无人声，仿佛这世界上仅仅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应默鼻子不禁有些发酸，唇角浮现起一丝苦涩的笑，随即又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洋楼。 夜幕将空无一人的洋楼融为一体，静悄悄的大厅里传来一阵阵钟表走动的声音，尽显空灵，苍白的月光透过窗外的树影照进窗口，透过凄凉之意。 他按亮大厅的开关，整栋洋楼才倏忽间亮起，驱散了黑暗的氛围，住下的厨师也在前几天被他轰走了，现下除却他的脚步声，落针可闻。 越是安静，应默的内心越是胡思乱想，从多年前的那场意外家破人亡的车祸，父母在离世前对他袒露出的无助，直到萧正青站在他眼前，对他露出那副失望的神色。 每一个细微的小表情，都难逃应默的眼光，仿若压在他心口上的巨石，在此时压得他难以喘息。 萧正青曾对他说过，他父母的事错不在他，可一到寂静的深夜，痛苦与绝望就会如期而至的吞噬他，在无声中对他谴责、鞭笞。 这一天仍旧不例外。 茫然四顾的夜色里，身体里那个自己，从那遥远又空洞的深渊里响起对他的指责与控诉，他明知那些指责都是错误的，他十分清醒，那些对自己的质疑仍旧压迫着他临近崩溃的神经。 应默微微垂下眼帘，浑身脱力地倚靠在墙壁上，冰冷的温度侵入他的身体，精神却乱糟糟的，额角胀痛。 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举起那瓶红酒，便狠狠地灌进胃腹里，红色的酒液顺着食管滑进胃腹的时候，除了酸涩没有任何感觉，只剩下麻木。 他没有嗜酒的癖好，却在这一刻，只想将自己灌醉。 突如其来的情绪推进着应默的行动。 或许醉了，那些负面情就会顺势土崩瓦解。 应默分明在酒吧刚喝过酒，那杯鸡尾酒还在胃里尚未消化，刚灌下的半瓶红酒，和鸡尾酒的烈酒酒精相互作用，酒精作祟，使他浑身轻飘飘的，意识也开始飘向远方。 他坐倒在沙发上，正欲顺势睡下，可胃里沉甸甸的，神经拉扯着他的胃腹，困意还未涌上神经，紧接着就是一阵翻江倒海，迫使着他冲去卫生间。 刚吐过的胃袋，神经在反复跳动，应默捂着胃，不自觉地蜷起身子，对抗着这阵撕扯着神经似的痛。 这下再没了睡意。 应默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回自己的房间，顺势在床上躺下。 他毫无睡意，胃里仍旧散发着一阵磨人又难以忽视的钝痛，他不住倒吸凉气，体力被折磨的也渐渐消耗殆尽。 应默烦躁地抓起手机，想要给家庭医生打电话，又想起是情人节，顺势又退出了电话界面。 手机屏幕左上角的时间才显示十点钟，不是睡觉的好时间。 他下意识点开微信，通过刷朋友圈试图转移注意力。 可这个日期不太对，刚开始刷就是铺天盖地晒玫瑰晒礼物的。 应默哼笑一声，准备关上微信，却突然看到最上角弹出一条最新朋友圈。 网速很快，这条朋友圈快速被显示出来，那个头像应默异常熟悉。 正是萧正青发的朋友圈。 应默刚要退出朋友圈的手霎时停顿住了，目光随着他的朋友圈快速浏览而过。 第148章 萧正青的这条朋友圈没啥什么特别的，最多只有三张照片。 只不过这三张照片也足以灼烧应默的眼，脑袋里的神经跟着跳动了一下，疼痛中的胃也跟着作祟，窜起一阵剧烈的烧灼刺痛感，如千万根银针扎过般，令他额头一阵冷汗。 那几张图，应默还没退出。 只看过一眼，他紧闭着眼眸也忘不掉。 那三张图，应默并不陌生。 第一张图是a市最出名的一家五星级西餐厅，这家西餐厅最著名的就是俯瞰全市的落地窗，是情侣必打卡的圣地之一，也是餐厅里最出片的地方；第二张则是这家西餐厅的餐图，不难看出萧正青不是一个人，对面还有一个人，桌角旁的座位上还放着一捧红玫瑰，以及桌面上烛光晚餐的装饰；第三张则是萧正青和对面的人相互举杯碰杯的照片，加上周遭烛光晚餐的氛围，答案呼之欲出。 应默胃里绞痛刚刚停歇，他便把手机扔在了一旁。 明明不是睡觉的时间，应默深吸一口气，颓然把手机扔在一旁，只想把自己我再被子里睡去。 他的一颗心刺痛了一下，指尖微微发颤，长呼出一口气来，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应默头脑有点发昏，思绪却仿佛一圈圈四散的烟，始终难以成为固定的形状。 如果萧正青爱上了别人，他该怎么办？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可应默找不出一个答案，甚至越想越恐慌，脊背发凉，凉的几乎将他拉回那个攀上哈巴雪山的早晨，冷得不住哆嗦。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瓶药，倒出两粒，塞进嘴里，快速服下。 不消片刻，浑身颤抖的情况才逐渐好转，疲倦的感觉席卷全身。 应默放任自己不再思考，沉沉睡去，才算勉强度过这个漆黑的夜。 第87章 “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a市本不是什么不夜城，这天晚上却热闹非凡。 商圈人声喧嚣，街上尽是行人，有人激吻，有人跪地求婚，获得一群人的狂欢。 萧正青收回从西餐厅落地窗向下张望的视野，就听见坐在他对面的萧施诗意犹未尽地品尝着餐盘里的牛排，一面阴阳怪气地低声道。 “哥，你请我吃西餐就别露出一脸失恋的的样子了呗，今天是个好日子，这高档餐厅里好多美女看你，瞅见你这幅失恋的样子，都不敢靠近了。” 优雅的女士在演出台上拉动着大提琴，琴弦微微颤动，低沉悠扬的声音在餐厅里回荡。 萧正青听到她乱七八糟的言语，反感地啧了一声：“别胡说八道了，说了多少遍，我今天不是出来过情人节的，就是心情烦，对比赛的那道餐品没什么想法，所以找个高档西餐厅吃饭，找找灵感，过什么节啊，只是你们小孩才心心念念想着过节。” “对对对，是我想吃西餐了，我想和你约会行了吧？这家的鹅肝还挺好吃的，下次你再品尝什么菜，再叫上我呗，像今天一样尝人均三千多的餐厅，我也沾沾光。” 萧施诗小口嚼着嘴巴里的沙拉，勾起唇角浅淡一笑。 萧正青确实是在基地里研究菜品，始终没什么突破，创意西餐和开餐厅的创业家一样，只有亲自去探访，去学习，才能迎合大众市场，最忌闭门造车，而做菜也是一样，亲自去品尝优秀的餐品，才能做出更好的菜，所以解决思路受困，最好的方案就是找一家类似的餐厅，亲自来尝尝别的主厨有什么不一样的构思，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创造新菜品，这样才能在比赛场上拿出与别人截然不同的新样式，所以人均三千多的餐厅，眼睛都没眨一眼，说来就来了。 虽然萧施诗在一旁胡言乱语，可他就这一个妹妹，怎么样也得宠着。 萧正青没搭理她的话，目光瞥见萧施诗右侧放置的那束鲜红的玫瑰，又忍不住叮嘱。 “一会我送你回学校，那束玫瑰就扔了吧，说了不让你拿服务生送的玫瑰，小女孩在520这天那一束玫瑰回学校，到时候同学都误会了。” 萧施诗并不赞同，不禁翻了个白眼，把玫瑰花还往自己身边挪了挪，似乎生怕萧正青花抢过去似的。 “玫瑰花有什么错？高档餐厅就是大气，还送玫瑰花呢，反正是送的，不要白不要，你们这些男人要玫瑰花有什么用，我拿回宿舍能养半个月呢！” 说着，她又补充道：“而且传绯闻怎么了？反正我也没有喜欢的人，误会怕什么。” 萧正青：“……” 他说不过萧施诗，便由着她去了。 萧正青品尝过这家餐厅的黄狮鱼、加拿大牡丹虾、鱼子酱塔还有舞茸天妇罗配红烧牛舌后，有了一些自己的灵感，等萧施诗吃好后，便将她送回了学校。 萧施诗站在校门口，朝她挥手时，怀里还捧着那束如同火焰般火红的玫瑰花，看起来尤为扎眼。 不等她道别，萧正青就把她推进了校门，连忙说道。 “别捧着玫瑰花，这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到时候让别人以为你和我恋爱了，可说不清了！” “切，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萧施诗瘦弱的身形顿在大门口，漫不经心地调侃道，“哥，不会是你有喜欢的人了，担心我和你传绯闻，嫂子吃醋吧？！” 萧正青揉着额角，被她吵得头疼，阴沉着脸问。 “你是不是不想睡觉了？” 第149章 “得，我现在就回宿舍了，拜拜。”萧施诗恢复一脸正色，摆摆手，快步朝校园里走去。 萧正青站在原地，瞧着萧施诗的背影渐行渐远，才松了一口气，钻进车里，正待启动车，却收到了一条来自赵队的微信。 【阿青，你脱单了？怎么不和我说啊，不够哥们。】 萧正青看得一头雾水，没等回复，就看见自己的朋友圈那栏有十多个红点。 他这时才想起自己发的朋友圈，一点进去却是一连串别人评论的99，都以为他脱单了。 萧正青这才回过神来，重新看过自己的朋友圈。 他是有拍美食的习惯的，加上今天的时间不太合适发这种图，他分明一条文字都没发，担心别人误会，只想拍餐品，一来是给自己做提示，二来是做个小纪念，还专门加了个定位，告诉自己来这里品尝过。 朋友圈的图片只是潦草一拍，萧正青重现点开，才发现自己拍下了角落里的玫瑰花，还有桌上没用上的北欧蜡烛，怎么看也是个吃烛光晚餐的样子，也不怪别人误会。 “……”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正青深吸一口气，谨防误会，连忙删掉了这条朋友圈。 第88章 老板他自杀未遂？ 刚沉入黑沉的梦，应默浑身放松，如在海面上随波逐流，脑袋放空，梦里空荡荡一片，意识里萧正青的名字正在他的脑子里循环。 萧正青即将和别人好上了。 可不就是一个萧正青吗，谁爱要谁要吧…… 他还尤记起，意识里最后的想法一瞬间掠过，不一会就随着时间的推进逐渐远走，意识闯进更温软的梦里。 只不过没过多久，应默睡的正沉，便觉得胃里仿佛被什么巨物快速碾过，一会被挤压的透不过气，一会如被捣蒜般，一刻不停地碾动着，锥心刺骨的绞痛席卷而来。 半梦半醒间，身体便不自主地蜷缩在一起，分明能感知到痛楚，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这阵疼痛耗尽，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那腹部的脏器里起初还仿佛是尖锐的匕首一下下割过他的胃壁，丝丝拉拉的痛，伴着一阵阵钝痛，没过多久，就换作锋利的刀刃那段，把他脆弱的胃搅得天翻地覆，被这阵痛拉扯着，浑身脏器都移了位，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隐隐作痛，只觉得腹部的脏器一跳一跳的，似乎有了新的生命迹象。 应默明显能感觉到这具残破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置身冰窟，又被快速拉进火炉，只有胃腹里的疼痛从未停歇，他不住蜷缩身体，想要爬起来，试了无数次也只是手指微微动了动，四肢不受控制。 冷汗从他的脊背冒出，又从额角快速滑下，溢进他的眼眶，要睁不睁间，犹如被什么异物闯入眼睛，挣扎着想要眨动。 倏忽间，胃里抽动了一下，应默动了动，感觉不受控制的身体仿佛被解锁般，不再难以控制。 明显感觉到胃袋里有一阵奇怪的气体，携卷着什么东西往上反。 应默的意识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吐了，他拖着身体，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手臂一软，跌在床沿边。 一阵腥甜涌上他的喉咙和鼻腔，他被冷汗打湿的睫毛眨了眨，那模糊的视线瞬间清晰起来。 他迟缓的意识到，自己睡着前忘了关灯了。 卧房里里的灯明晃晃的，猩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口中呕出，迸溅出一滩，坠落在白色地毯上，甚为扎眼。 周遭却开始天旋地转，明晃晃的灯光也开始时亮时暗，应默颤抖着伸出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吐血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他奔来，应默的意识却瞬间被抽走似的，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因为呕出的鲜血，隐隐作祟的胃开始逐渐趋于平静。 …… 鸟雀在耳畔叽叽喳喳，阳光变得无比刺眼。 应默耸了耸眉，才感受到思绪在逐渐回笼，蓦然一睁眼，却瞧见一张肥肥的大脸，他一睁眼，就见到的这个场景，顿时被吓得心脏狂跳，身体瞬间从床上下意识弹跳而起。 只不过还没窜起来，就被那人按了回去，一边按回他的身子，一边唠叨着。 “别起来，你昨晚刚经过抢救！” 应默躺回床上，见到是储柏，长呼出一口气，三魂七魄才重回残破的体内。 “你他妈吓死我了。” 他开口骂人，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无比沙哑，仿佛比砂纸打磨般，甚至带着些虚弱。 这时，应默四下打量着，才发现自己置身于医院病房中。 正疑惑着，储柏定神地看着他，神似在打量着什么稀世古迹，那张脸上波澜不惊，眼眸里却充满了嫌弃，那张肥肥的脸蛋，被阳光照得惨白。 “你还会死呢？不是我说啊，你这人怎么一离开人就到处找事，你不知道酒和安眠药不能一块吃，会死吗？还是说，你是故意找死？” 应默神情一僵，萧正青昨晚发的朋友圈却在他的脑海后知后觉般一遍遍重演。 那鲜红的玫瑰，比他昨晚吐出的鲜血还要刺眼些。 他昨晚喝红酒，是为了舒缓心情，让自己早点入眠，可意外看见萧正青的朋友圈，倒是刺激了他的神经，酝酿的睡意突然清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才想着吃安眠药。 只在那一瞬间，他没想起吃药不能喝酒的事情。 第150章 储柏用一种愤世嫉俗的眼光瞪他一眼，似乎想要骂醒他。 “你不是早和我说过，你不想死了吗？这是干什么，从回国那天就不对劲，在国外有了艳遇，又被人甩了？昨晚突然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难受，最终决定闹自杀了？大哥，你你几岁了，对象不适合就换个对象，非得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是吧？” 储柏一打开话匣子，也不分明红皂白，就在旁边疯狂开脑洞，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应默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想要张嘴骂他，刚提起一阵气力，却牵扯到胃腹里的痛楚，不禁闷哼一声，倒吸凉气。 半晌，他才从疼痛中缓回来，弱声骂道。 “我他妈是突然忘了，意外而已，你这个脑洞不去写小说，真是文学界一大损失。” 听到他的解释，储柏瞬间惊掉了下巴：“大哥，你忘了，这种事你都能忘？我昨晚本来都和那个爽约的客户联系好了，今天他点名要和你见面，昨晚我打电话给你，结果你迟迟没接，那个时候是几点你知道吗，那个时间你平时都没睡觉好吧？！要不是我比较急，给刘管家打电话，刘管家也联系不上你，专门去你家看，你当时晕倒在卧室里，血和不要钱似的往外吐，吓得刘管家赶紧报警了，好在比较及时，就是抢救、洗胃了三个小时，你在黄泉走了三遭，阎王爷都没收，好不容易才救回你一条命，希望您老人家没事多增加点科学常识吧，求求了！” 储柏一个人絮絮叨叨讲了昨晚到今天的事，应默这才了解了情况，不由长舒出一口气。 “我爷爷知道了吗？” 储柏瘫倒在陪护的椅子上，轻哼一声，“哟，您老人家还有惦记的人呢？” 应默脸色沉了沉，歪倒在床边椅子上的储柏才一脸正色道。 “刘管家怎么可能不告诉你爷爷，这可是大事儿！” 应默哦了一声，又继续问道：“医生还说什么了？” “说你应该静养，好好休息，还有……”储柏正解释着，便瞧见应默从床上爬起来，拽下了输液管，瞬间一惊，脸都白了，“卧槽大哥，你他妈干什么啊？！” 应默摸了摸胃腹，里面的脏器麻木一片，偶尔伴随着小幅度的钝痛，没什么大事。 他才从床上站起身来，准备换衣服，低声答言。 “去应酬，你不是说了客户要见我？” 第89章 老板他一意孤行 应默就是个死心眼。 储柏这么说过应默不止一次，阻拦过三四次，也毫无效果，只能护着他，一路到了停车场。 储柏开着他那辆红色保时捷敞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暴发户。 应默微微蹙眉，坐上副驾驶时，胃里倏然传来一阵撕裂的疼，他小心翼翼地系上安全带。 刚发动汽车，储柏车里的车载音箱瞬间响起早间新闻，电台里的女主播正播报着今日的热点新闻，声音洋洋盈耳，又富有磁性。 突如其来的女声在地下停车场响起，确实够吓人的。 储柏虎躯一震，暗骂一声，正要按下关机，被应默伸手拦住。 只听那女主播洋洋洒洒播报着。 “现在播放下一条早间新闻，据悉，奥林匹克国际烹饪大赛将于后天开赛，西餐厨师与中餐厨师纷纷摩拳擦掌，渴望在赛场上一较高下，日前味觉失灵的夺冠热门选手萧正青重回赛场，重新作为主厨出赛，成为业界瞩目，另一位夺冠热门选手吴意因病退赛，将无缘本次比赛。” 刚听见播音员说完，储柏顿时惊讶不已，对着收音机指指点点，又用手指戳着应默，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应默被戳烦了，才皱眉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之前我签的那个探店博主就是他。” 储柏仿佛中了五百万彩票般，笑容几乎咧到嘴角，目光灼灼地盯着应默。 “不是我说，你丫真行啊，趁着我出国应酬，你就背着我签下这么个宝贝，你知道咱们这个探店号最近有多火吗，都没更新，暴涨三百万粉丝！” 应默内心倒是没有多喜悦，平淡地问：“是吗？” 可这件事对于萧正青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上次他带萧正青去参加应酬，被吴意撞见，谈话间都是对萧正青的嘲讽。 虽说人们生活离不开衣食住行，食最重要的一环，做美食号和探店号也是目前涨粉最快的热门频道，但在吴意口中，厨师圈子里，美食博主或者探店博主，这种网红似乎都备受歧视。 更何况，他和萧正青都已经告别了，再用对方的噱头收获利益，似乎不太妥当。 应默沉思半晌，才缓缓吐言：“那个探店号我不准备做了，把有萧正青的内容都删掉吧。” 储柏没想到他有这一出戏，喜上眉梢的眉毛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喜笑颜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他震惊地看向应默：“为什么？你是疯了吗？你是不是太久没来公司，没接触过市场环境？目前而言，萧正青这个帐号是整个短视频软件里，目前在美食区涨粉最快的账号，你说不做就不做？你知道有多少公司对着咱们这个账号虎视眈眈吗，又有多少人想买这个账号？” 应默没想回答原因，一想到起萧正青那张脸，他的胃里就隐隐作痛。 他轻阖眼眸，对储柏的叫嚣不甚在意。 “那就卖了。” 第151章 储柏被气笑了，怒喝一声：“你说卖就卖？萧正青当初是和咱们公司签过合同的，现在合同期限没满呢，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怎么向股东们交代？” “我会拿钱出来，补贴给股东。”应默不假思索地开口。 萧正青本就应该是活在幕后的人，而不是被拉到台前。 应默十分确定。 他当初只为给萧正青更多好处，又担心对方不接受，才干脆出这么一个要求，让他出镜做公司的探店账号，如今借着萧正青回归比赛，这个账号又收割一批粉丝，而现在再拿萧正青赚钱，也不合理，账号也是时候转型了。 “应默，你家有几个钱了不起，你说卖号就卖号，你说转型就转型，你到底拿不拿我这个合伙人当回事？你不能在这件事上不掺杂你的私人感情？！”储柏怒极反笑，嗓音瞬间变得异常尖锐，忿忿道。 汽车还没开动，停在停车场里，突如其来的一嗓音，回荡在整个地下车库。 应默沉吸一口气，微微睁开眼眸，瞧见储柏那张铁青的脸。 愤怒使储柏的眼眶充血发红，怒视着他。 应默望见这一幕，言欲又止，想和储柏解释自己和萧正青的事，又觉得无从开口，往日那些和萧正青片段一遍遍过，最终终止于昨晚的那个朋友圈。 他长叹一口气，只能沉吟片刻道：“抱歉，删了吧，有问题我来背。” 储柏气结，几次打量过应默那张脸，一时也不说出话来，只能对着方向盘猛拍一掌发泄，鸣笛喇叭划破宁静的环境，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随即，车上就陷入了沉静。 储柏发动汽车，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直往应酬地点去。 和储柏的客户见面时，储柏还是那张黑沉沉的脸，见到客户时还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勉强露出陪衬的笑来。 见面的地点又是那天的酒吧，白天的闹吧里少了烟火气，寂静的仿佛咖啡厅。 那个客户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见到应默，便露出殷切的笑，和应默相互握手，引着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客套地开口。 “很抱歉，应总，久闻大名，我和储总聊了好久，一直想让他帮忙引荐一下，上次临时有时爽约了，今天才得以见面。” 应默连忙摆摆手，只道没把这事当回事。 男人叫了两杯咖啡，服务员刚上前，就被储柏挡了回去。 “周总，应默刚从医院出来，医生说不让乱喝，给他来杯温水就好。” 周总关切了两句，才侃侃而谈。 “见面之前，我公司那边就应该安排好了和您公司对接的工作，今天来呢，主要是想和应总叙叙旧，我听储总说公司里新签的探店网红，最近还挺火的，我司想开个餐饮公司，想借来一用，您开个价？” 他刚说完，应默便明白他提到的应该就是萧正青。 应默正思索着应该怎么开口，便瞧见储柏眼眸间的诧异，他似乎也对此毫不知情，立刻夺过话柄来，向对方解释着。 “您有所不知，我们公司新签的这个网红是国际比赛的大厨，人家比赛去了。” 他说着，把目光望向应默，似乎在说“你看吧”。 储柏早就说过很多公司对此虎视眈眈，想要合作，应默没想到今天就能碰上一个，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周总，这个恐怕合作不了，这位萧大厨最近已经在走解约流程了，他很忙，后续公司应该会换新人重做这个号了。” “原来如此，那就算了，”一听说国际比赛，这位周总立刻眼前一亮，也不强求，从公文包里掏出两张票来，递到应默眼前，“应总，没想到您对烹饪比赛也感兴趣，我公司这边刚好有人脉，弄两张烹饪比赛的门票，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你们要喜欢，就拿去吧。” 第90章 老板他乱了心神 客户周总在和应默见面交流后，也没多纠结和萧正青的合作，互相加了联系方式，便把门票留下。 他大概是为了私人交情，才和应默见面。 客户离开后，应默攥着那两张门票时，心脏撞击着胸口，如鼓声擂动。 储柏倒是没着急走，叫了一杯橙汁，便在酒吧里坐着，这家酒吧在早上没什么人，调酒师也没上班，安静的仿佛他们才是店里的老板。 他把橙汁的杯子撂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沉闷的响动。 “你现在看清楚这个账号到底有多潜力了吧？” 应默轻应一声，倒也没说别的。 储柏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发泄过一通，现在只剩气闷，轻哼一声问：“所以你还是决定删掉视频，换人重做这个账号吗？” 应默仍旧微微颔首，没改变任何想法。 储柏见说不通，气得直跳脚，从卡座上跳起来。 “得，我说话不管事，我不是合伙人，我是您老人家的奴隶，您下令我说干就干，我现在就回去把视频删了，然后重新抓个网红，争取填补这个账号的漏洞，我不想卖号。” 他边往外走，边骂骂咧咧的继续吐槽。 “我给女网红搞营销的时候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现在萧正青这件事也是，你是一言堂是吧？萧正青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值得你出钱帮他解约？” 没什么迷魂药。 应默没答他的话，只是默默思考着。 第152章 萧正青和他经历的种种，他分明知道只是黄粱一梦，可萧正青付出的真心他稀可见。 自他十六岁开始，遭遇父母车祸离世的这五年来，没有哪个厨师不是为了金钱，在他身边一忍再忍，只把做饭这件事当作工作。 只有萧正青真正尊重食物，也只有萧正青在意他是否真的吃过饭。 更甚至，只有萧正青愿意接近他，愿意走进他的内心。 自从萧正青离开后，他换了十几个厨师，没有哪个人能成为下一个萧正青。 应默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烹饪比赛门票，还是把那张门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三天后，奥林匹克国际烹饪大赛如期举行。 a市首次作为这场奥林匹克国际烹饪比赛的主办地，由国家烹饪协会承办，一周前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宣传，来关注国际烹饪赛事的观众还只是冰山一角，买票的也是和烹饪相关的人员，但还是将这场比赛成功推广为变相的行业盛会。 比赛前一天，根据主办方安排的，参加比赛的国外友人纷纷在比赛场地附近的酒店下榻。 本来在a市举行比赛，无异于是在家门口，可萧正青所在的基地还是订好了酒店，把队员纷纷载到酒店入住，美曰其名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深入敌营才能定乾坤。 比赛前一宿，其他人紧张的睡不着，萧正青也有点紧张，可情绪里更多的是兴奋，实在睡不着，他便穿上衣服，在酒店旁的河岸边散步。 暮夜沉沉，河岸边只有潺潺流水声，除了昏黄的路灯，甚至没有路人。 萧正青站在河岸边，听着涓涓细流的流水，难得在这一刻放松神经。 自从情人节那日，在高档餐厅里品尝过别人的餐品，萧正青灵感爆棚，将参赛作品的设计理念递交给总教练后，只因为他的设计理念和中华美食挂钩，总教练一拍脑袋，当即换掉了吴意主厨的位置，重新换上萧正青。 之后的几天，他不敢松懈，一来是应对比赛不敢松懈，二来是神经一松懈，萧正青的脑子总是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一些事关应默的记忆就会狂奔而来，在脑子里飞速回旋。 从雪山上，应默轻笑出声，伴着那略带几分自嘲的笑，难掩眼底的失落，开口嗓音清冷又沙哑，诉说着那些难以言明的过去，再到他站在漫漫晚霞的红光里，眼底充斥着的落寞，静默许久地说着他不需要任何人。 时间跌入漆黑的夜，又沉入深渊似的湖水，搅得萧正青的记忆天翻地覆，只有周围的宁静，仿佛在昭示着似乎这一切和其他人毫无关联，甚至影响不了任何人。 萧正青微微叹息一声，从地上拾起几块小石子，扑通扑通丢进湖水中，迸溅起无数水花，打断翻卷的思绪。 翌日，萧正青顶着一双乌黑的黑眼圈，在比赛场地来回穿梭，反复叮嘱团队中的其他人应该如何配合。 舞台上啸叫的嗡鸣一声，女主持人穿着淡粉色的晚礼服，在男主持一身西装革履的一身西装革履的陪衬下迈上预先准备的小舞台。 “欢迎大家莅临本次国际烹饪比赛的现场，首先我们要申明本次大赛的公平公正公开，下面有请我们的国际烹饪比赛的发起人d国烹饪协会主席穆勒先生在箱子里，抽出本次的赛事主题。” 主持人宣布比赛正式开始时，男女主持人相互配合，中英文同声传译，昭示着这场赛事的开端。 国际烹饪比赛以随机出题为主题，红发绿眼睛的穆勒主席从黑色的箱子里抽出纸条，递给女主持，她用纤细的手指展开纸条，展开给在场众人察看，再宣读出来，以确保比赛的公平性。 “本场比赛的主题为——绿色健康，可持续发展。本次比赛将持续开展两天，预计比赛全程十二小时，下面进行第一场比赛，团队赛，冷餐会，下面给各位参赛选手一些时间做好准备，倒计时马上开始！” 国际烹饪比赛，分为个人赛与团体赛，又在比赛时分为多个组别，有国家餐厅和冷餐自助餐、主厨餐桌等团体赛。 萧正青作为夺冠大热，带领着手下的成员，投身于团队赛，又单独上报了一个个人赛，个人烹饪艺术。 冷餐会作为率先比赛的项目，萧正青带着队员站在冷柜前，等待主持人一声令下，便开始备餐。 冷餐会，和自助餐类似，但以冷菜为主，少许热菜，但是主旨格调高雅，具有非常丰富的冷菜，以及饮料低度酒的餐会，并不是以进食吃饱为主，他的主要目的还是用于记者招待会，新闻发布会等等的场合，比如甜点，还有寿司，还有刺身，还有牛排，烤肉，水果沙拉。 比赛前，萧正青要带领出场比赛的队员都要将规则熟读，熟练掌握，在教练的督导下进行作品的设计、制作，一道菜品从初稿到最终成型要经过十几个版本的修改，甚至还准备几个备选方案，也格外考验团队的配合，只不过由于比赛主题是随机的，就连冷柜里提供的食材也是不定的。 萧正青站在冷柜前，打量着面前的一个个食材，不由有些心里没底，基本上西餐用的食材都比较齐全，包括洋葱、西芹、胡萝卜、芦笋、西兰花、荷兰豆、鲜蘑菇、贻贝、大虾、牡蛎、鸡、羊、牛等等，还有很多不常见的食材。 既然作为中国厨师出赛，在这种国际赛事上，更加不能丢失国人的本性，不能离开中国饮食，所以如果将奇怪的食材结合在一起，会成为新的考量。 第153章 当倒计时开始时，其他选手都在奋战，萧正青却在一旁沉思，把餐品名一一颁布给团队成员，才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比赛场地甚至比他平时的训练基地还小，加上人很多，难以施展拳脚。 屏幕的红色的倒计时快速跳动，一分一秒都在飞速流逝。 晨起的风和和煦的日光，一同闯进庄园的欧式洋楼，将白色的洋楼找镀上一层金光。 微风闯进窗口，拂乱了应默的发丝，也扰乱了他的心。 应默站在窗口，望着楼下的高尔夫球场出神，心里对看萧正青比赛的事踌躇不已，攥着门票反复踱步，连今天需要打营养针的事都抛在了后脑。 记忆和风一起飘向远方，在阵阵清风间，浮现在应默眼前。 初次见到萧正青那天，他也是在站在赛场上，对待面前的甜点烤盘一丝不苟地摆盘，世界都被他隔绝在外，在记者面前回答问题却游刃有余，动作谦逊，言语意外极具侵略性，那时的萧正青在他面前的电视里，咫尺千里。 萧正青身姿英挺，眸光幽深又威慑十足，举着金色奖杯，发出一声轻笑，慢条斯理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眸光里分明充斥着睥睨天下的气焰。 他定定地盯着摄像机，回答问题时，隔着屏幕几乎将电视屏幕外的应默看穿。 应默站在电视前，重新打开电视，换了几个台，把电视重新停在美食台。 虽然那摄影机只是一闪而过，应默还是捕捉到了萧正青那张清俊出众的脸。 从前和现在没什么分别，电视也在转播当下烹饪比赛的实况，萧正青一如往昔在那里。 他低垂着头，厨师帽下光裸的额头溢出细密的汗珠，又被几缕碎发遮挡过，指导着队友比赛，小心翼翼地将食品雕刻而成的花束放在苍白的盘子里，又嘴唇轻轻扯动，低声说着什么。 没有话筒，听不见萧正青的声音。 应默站在电视前，明明萧正青没有看向镜头，更没有看向他，他却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 第91章 是他应得的冠军 只是这么一眼，让应默心痒难耐，攥着门票的手紧紧蜷缩成拳，将单薄的纸扯得褶皱不堪。 他分明说过不见萧正青，不需要萧正青。 脑子里还是一遍遍日夜回放着萧正青的身影。 分别后的这段时间，萧正青颀长又均匀的身材消瘦了一些，那古铜色的肌肤似乎因为捂在基地里训练，透着白亮，他的眉心皱了皱，令整张脸上的五官都更为鲜明，那件白雪般的厨师服下，手臂大臂肌肉随着动作幅度而微微摇曳，却仍旧不难看出他的紧实肌肉。 应默吞了吞口水，重新垂眸看向手里的那两张门票，还是给储柏打了一通电话。 储柏板着一张脸，只充当司机，一路止不住想要吐槽的心。 国际烹饪比赛在a市最出名的体育场馆举办，车停在体育馆附近，两人验票进去。 应默还是第一次来到线下的烹饪比赛现场，还没等进入主赛场，只是穿过走廊，便嗅到了一股鱼腥味，胃里仿佛被一根棍子反复翻搅，令人不住作呕，他捂着嘴巴，率先钻进了卫生间。 储柏跟在他身后，分明看见他脸色灰白，犹如一张死人脸，不由撇撇嘴道。 “都这样还得来呢？” 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尾随着应默进了卫生间。 应默在卫生间的洗手池上吐过，一双眼眸虚弱地张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身上的气力仿佛被一瞬间抽干了般，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眼眶充血似的红，加上单薄的身体，一看便知身体情况不佳。 “不能去看就别去了，也不知道你在逞什么能。”储柏双手抱胸，慵懒地靠在墙壁上，对他露出一脸鄙夷来。 应默擦了擦苍白的唇，抿抿唇，硬着头皮道。 “我没事，你要是有事你可以走了。” 储柏哑然失笑：“你这人卸磨杀驴是不是，我带你来的，门票也有我一份儿，你让我走我就走？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应默晃了晃手腕，没管他，便快速走出卫生间，朝赛场而去。 比赛现场观看和电视上观看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效果，尤其是这种烹饪比赛，比赛刚刚开始，赛场上便开始香气四溢，不同的味道窜鼻而入，令人拇指大动。 随着现场解说员的解说，场下的观众纷纷注视着大屏幕，来回打量着自己支持的队伍。 萧正青所在的国家队参与奥林匹克国际烹饪比赛没几年时间，尚无经验可言，全凭聘请有一定经验的教练及指导员，才得以向国际展示本国国家队伍的境况。 好在萧正青有着丰富的国际比赛经验，和团队成员连接着某种默契，相互配合，天衣无缝。 帮厨刚把圣女果洗好，紧接着清洗鸡胸肉，就被身边的另一个队员接手，将圣女果和鸡胸肉用气喷枪烘烤好，锁住水分，再由第三人接手，用刀工快速切好备用，以此类推……直到递到萧正青手里，由他摆盘做最后处理，再由最后一位队员做细致摆盘，送上冷餐台，一气呵成，一一布置好面前的菜品。 不一会，数十道餐品如靓丽的风景线展示在长长的冷餐台上。 萧正青率先站在冷餐台前，拍下传菜铃。 从一开始的西点到中式糕点、冷餐相互结合，将中西方美食融会贯通，每一道菜品都兼备高颜值。 第154章 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伴随着身边观众对呈现作品的嗔目结舌，应默坐在前排座位上，闻着味道，跑去卫生间吐了四五次了，眼前一片昏黑。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脚步虚浮地回到座位上。 体育馆里冷气充沛，他却一头冷汗，如脱胎换骨一般，后来实在不行，他只能轻阖眼睑，不再去看现场的菜品，专心克制胃里的翻卷和眼前的雪花点。 身边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晃得他头晕。 应默扯了扯眉头，没睁眼，轻轻闷哼一声当作回应，就听见储柏关切地开口。 “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别看了，回车里呆着去吧。” “不去。”应默弱声道。 他微微掀开眼皮，朝台上看了看。 这一看，应默大脑里的神经瞬间激灵了一下，眼前昏黑一片在刹那间清晰。 赛场里的选手正在中场休息，萧正青站在队员包裹的人堆里，目光掠过台下的观众席，似乎瞧见了他，远远地和他对望一眼，便飞速避开。 那一刻，视野犹如炽火般焚烧，烧断了唯一的桥梁。 应默身体猛然一颤，寒意自胸口蔓延。 萧正青的眼眸里似乎是一闪而过的嫌恶，犹如接触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甚至说是看仇人的神情…… 他内心的恐慌不可抑制的疯长，心头像极了压住一块大石，透不过气来。 赛事在这时已接近尾声，个人赛和部分团队赛的菜品都已品尝完毕，各国美食评判家露出满意的笑容，却看不出大赛冠军花落谁家。 伴着女主持人银铃般的笑声，她踩着高跟鞋走上舞台，继续推进流程。 “今天的比赛就到这里，下面请各位评委品尝并投票！” 主持人指挥着现场的评委投票，随即汇总出得分，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 “恭喜中国队，萧正青荣获烹饪艺术个人赛冠军！” “恭喜中国队荣获冷餐会金牌！” “恭喜中国队现场果蔬雕刻个人赛冠军！” 奖项宣读中，连续几个奖项被逐次念出，全场狂欢。 舞台上的镭射灯立刻追焦打在萧正青及队员的中国团队身上，在和队友研究明天比赛的萧正青还有些发愣，随即便喜上眉梢。 那一刻，萧正青的眸光溢出淡淡的水渍。 “萧大厨，您之前说过中国人也能做出好的西餐，现在您觉得中国队达到这个标准了吗？” “您之前因为味觉失灵，离开基地，现在治愈后又重返赛场，是否觉得这次比赛和之前的其他国际比赛有所区别？” “听说吴意大厨退出了比赛，是否和您突然重返赛场有关？” “您之前一直是夺冠的热门主厨，这次获奖有什么可以对现场观众和电视屏幕前的观众说的吗？” “……” 现场的中国记者将萧正青和其他队员团团围住，话筒一一递到萧正青的嘴边，迎来一系列追问。 萧正青沉吸一口气，对着摄影机镜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才意味深长地开口。 “我想我之前在比赛中想表达的内容，恐怕大家有所误解，并不是我想要跻身成为西餐界的翘楚，而是中国作为一个资源丰厚的美食大国，本应该可以跻身于美食界的任何地位中，是我不想看到其他国家的友人说中国人永远做不出好的西餐，国人从不崇洋媚外，我们要做的西餐一定是要保证符合中国人的味蕾，更要相信外国人也会喜欢我们的西餐，而不是一味的模仿，这也是中国队在这次比赛中提出的理念，并不需要达到别人的标准线。” 他温和的目光打量过现场的观众，又在镜头前露出一个亲和的笑。 听到萧正青的回答后，现场观众的掌声如潮水般响起，热烈又震撼。 萧正青唇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手里紧紧攥着奖杯，被这种突然其来又命中注定的惊喜撞的头晕乎乎的，在金属奖牌上落下深深一吻。 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从被迫离开基地那一天起，到突然可以重返赛场那天，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他是梦里的主角，最终兜兜转转，像极了九九八十一难，可还是取得了“真经”。 应默坐在台下，感受着萧正青欣喜若狂的样子，也跟着露出淡淡的笑意。 第92章 他和谁约的会？ 两位主持人在舞台上礼貌地鞠躬，才缓缓开口。 “明天的比赛会比今天更精彩，明天的赛程是国家餐厅和主厨餐桌的比赛，感谢各位观众们的莅临，我们明天见！” 这场比赛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拉上了帷幕。 这席话落在应默心上，犹如释放压力的最后枢纽，在应默心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被无意间拨开，对食物恐慌的压力被极速削弱。 应默飞速冲向卫生间，胃里早就没了东西。 等他扶着墙壁从卫生间走出来时，储柏仿若门神般等在门口，扶了他一把，哀叹一声。 “还没死吧？” 应默还没从恐慌中回过神，现场的选手和观众早已散场的没了影子。 倏然间，他的视野却突然定格在一个身影上，那身影在走廊尽头，即将转过走廊的拐角。 应默唇齿张合半晌，想要呼喊，却没说出一句话来，喉咙仿佛被棉花堵住般。 储柏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朝那身影招招手。 第155章 “萧正青！” 走廊尽头的转角处，正要通往休息室的人听见叫声，停住了脚步，疑惑地扭过身来。 那鄙夷的目光突然间与他的目光相撞，应默的心脏瞬间停跳了几拍。 魂牵梦绕的名字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应默？” 萧正青迎面向望，平淡的脸上闪过一阵惊愕，还略带一丝拘谨的抿唇，“你是？” 储柏嘿嘿一笑，宽厚的手掌伸向萧正青，准备交握。 “久闻大名，萧大厨，我是应默的合伙人，也是你老板，储柏。” 萧正青有些错愕，目光投向应默，大约在寻求帮助。 没见到应默又什么反应，他才和对方握了握手，“褚总好，你们这是……” “哦，我们……” “我们约了客户在这谈合作。” 应默口干舌燥，抿了抿唇，用沙哑的嗓音打断储柏要说的话。 “哦……”萧正青轻应一声，连连点头。 还想说什么，只听到身后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青哥！” “青哥！青哥呢，青哥去哪儿了？！” “哎，刚才还在这儿呢！人呢？” “不知道啊，找找！” …… “我在这儿呢！” 听见有人叫自己，萧正青连声应答着，和应默、储柏点点头，便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叫萧正青名字的人循着声音，在走廊的拐角探出头来，露出几个八卦地脑袋，又揽着萧正青的脖颈，勾肩搭背，嬉笑不止。 走廊柔和的光芒下，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萧正青眼角眉梢露出浅浅一笑，似乎是整个世界最为亮眼的核心，在光线下仿若被镀上一层温柔的光芒，格外璀璨夺目。 他被人围着，甚至从未和应默做过有过任何眼神交流，一路渐行渐远。 应默一言不发地看在眼中，却觉浑身发凉，只觉这个世界褪去了颜色，离自己越来越远。 外面万家灯火，只有他孤身一人，在空荡的世界漫步目的的流浪。 “哎，看什么呢，咱们该走了！” 储柏厚实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着。 应默才回过神来，伸手扒拉开储柏的手，瞪他一眼才道：“你自己先走吧，我等会自己走！” “？”储柏疑惑，还没问出他要去哪儿。 应默的身影便追着萧正青的身影往出口去了。 储柏顿时嗤笑一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比赛从早上起来，整整比了十二个小时，出赛场时已是黑天。 街边停着几辆小吃车，不知卖着什么东西，弥漫的香气穿梭过街头巷口，薄薄的雾气夹杂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第二天还有比赛，萧正青一行人便勾肩搭背地往酒店走，刚准备上大巴车，便听见一阵粗喘着气的声音传来。 应默尾随着几人快步跑来，他奔跑的速度有点快，吐过头的身体带动着四肢有些发软，眼前一片花白。 “萧正青，你等等！” 刚要上大巴车的萧正青瞬间被叫住，迈上车台阶的长腿收了回来，朝身后不住张望，最后落在在人群中的应默身上。 萧正青那双眸子扫视过街边，落在应默脸颊上时，让他的脸颊滚烫不已，仿佛是灼目又刺眼的昏暗路灯烧灼着。 街灯燃起，分隔出黑暗与光明，萧正青就站在那片影子里，那双眸子亮闪闪的，还闪过一丝错愕。 应默沉吟片刻，浑身关节都跟着僵硬了一下。 他明明没想过追出来的，可萧正青站在那束光里，渐行渐远，他的心脏也跟着发紧，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心头也跟着空落落的。 还鬼使神差地叫了他的名字，现在心口怦怦乱跳，犹如揣了只兔子，又不知该说什么。 “萧正青，你过得好吗？”他张了张嘴，茫然地开口问道。 萧正青怔然，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大巴车。 大巴车上的队员纷纷朝车窗外张望着，八卦之魂瞬间燃起，都在眼巴巴的等着看什么。 “如你所见，应该还不错。”萧正青思索片刻，低声答着。 “那就好，”应默抿着唇，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他不用看，都知道这笑意有多牵强，“听说你有了新对象，那……祝你和你的新对象过得愉快，你事业顺利，拿遍所有西餐界的冠军。” 此话一出，萧正青倒是没有半点笑模样了，紧锁着眉头。 “什么对象？” “不就是……”应默快速开口，想要继续往下说，刚想说出口，又咽了回去。 他不是早和萧正青断了联系吗？拒绝了萧正青，人家都有新对象了，还追着人家干吗？ 应默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摆摆手，弱声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萧正青紧锁着眉头，一脸茫然。 回头张望了两眼应默，便在司机的催促下上了车。 大巴车开走，应默戳在原地，攥着胸口吊坠的手微微用力，泛着疼。 他想说的话没说出口，最后只挤出一句让萧正青离开。 他分明想说——你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可为什么没说出口呢…… 应默把这一切归功为自己翻浆的胃，一口也吃不下了。 第156章 他叹了一口气，正想打车，突然意识到萧正青神情上的茫然无措，脑子里一道惊喜瞬间迸溅而起，给他漫无目的的人生突然找寻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他的机会来了。 或许萧正青没有什么所谓的对象。 萧正青的一脸愣神，似乎真的毫不知情。 一想到这里，应默的脑仁又开始疼，不由撇了撇嘴，飞起一脚踢起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喃喃自语：“那你他妈的情人节是和谁约会？！” 第93章 “这次只是小惩大戒。” 这个想法没维持多久，应默就被身后的一阵嬉笑声打断。 两个男人熟悉的说话声，伴随着一阵朗声大笑着走近，穿破四面八方的车流，钻进他的耳郭。 应默本来没想掺合其中，却突然分辨出那熟悉的声音正是吴意。 那个和萧正青竞争的难舍难分的吴意。 他不是因病退赛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应默紧锁着眉头，循着声源望去。 阴暗的光线下，吴意正和另一个男人站在一起，笔直的身影因为笑声变得佝偻，几乎蜷缩成一团。 似乎因为暮夜沉沉，那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应默伫立在一旁的事，自顾自冷笑着。 “真是可笑，他萧正青不就拿了几次国际西餐赛事的大奖吗？至于这么高兴？好像我带着国家队这几年辛辛苦苦训练，没拿过这种冠军一样，我给国家队拿的奖项也不计其数，就凭他萧正青一个人拿到这次比赛的冠军，在记者面前说那些可以蛊惑观众的话，就能被新闻写什么众望所归，我看是德不配位，惺惺作态！” “就是，也不知道教练是怎么想的，那浑蛋都缺席训练多长时间了，一回来就能顶替意哥你的位置，也不知道他给教练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吴意那身影微微颤抖，轻哼道：“谁知道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吴意离开了基地，是基地都损失，他萧正青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 他说完，身旁的人又跟着附和两声，“意哥，你就这样走了，岂不是便宜那个姓萧的浑蛋？” “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走，我已经联系好了那些报社，等他大出风头，我就花钱让人写个通告黑他，我就不信，他这次还能好好待在基地里，不被那群教练劝退，既然我走了，他也别想好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意哥，好主意啊！” 银铃似的放肆笑声，穿透黑暗的街道，给这无尽的黑暗平添一丝凉意。 自从上次吴意在上流社会的宴会厅对萧正青冷嘲热讽，应默就对吴意没有任何好感，本以为压迫他一阵子，这人会知难而退，暂避锋芒，没想到吴意内心歹毒，还有这么一手。 应默将这一切听在耳中，只觉脊背发凉，浑身热血从胸口快速涌上大脑，烧得他头脑一热。 他快步朝着昏暗的街道，一记重拳直逼吴意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吴意还没来得及反应，突如其来的危机就已经汹涌而来，他身旁的另一人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顿时也被吓得不轻，倒退两步，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应默一把揪住吴意的衣领，紧攥成拳头的手朝着他花瓶似的容貌瞬间出拳，在吴意的闪避之下，他有力的拳头砸向那人的鼻梁。 只听砰地一声，应默的拳头剧烈一痛。 在银色的月光下，明晰可辨吴意鼻翼下流出的鲜红血液，滴在地面上，在光线下倒成了纯黑色。 “你！”吴意瞧见是谁，立刻指着应默的鼻子正想骂，“你”了好几声，鼻血差点进嘴里，才住了嘴巴。 应默没看出他的脸色，不用想也觉得必然又青又白。 他嗤笑一下，又想再飞起一拳，倏忽间想起那人脸颊上的鲜血，便觉浑身难受，缩回手去。 应默淡淡的目光扫了两人，嗓音微微沙哑，低沉的尾音蕴含着瘆人的寒意，却有着鄙人的压迫感。 “我警告你，吴意，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看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有些人是你动的起的？！” 白蒙蒙的月光照映下，吴意那张脸上满是血污，鼻梁狰狞地扭曲着，捂着鼻子发出哎呦哎呦的痛呼，根本来不及回应他。 应默勾着唇，别有深意的看着他，随即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银行卡，丢给蜷缩在一旁的另一个男人——那个对吴意马首是瞻的“好狗”。 “这次只是小惩大戒，拿着这张银行卡，滚去医院看病吧！” “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男人直起腰来，不住打量应默和吴意，又缩了缩身子，不明所以地倒吸凉气。 应默摆摆手，也不顾两人的哀嚎声，扭头离开这条街。 他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回到洋楼，刚走进洋楼，应默便放任自己陷在沙发上，扒拉着手机，拿来录音机，播放那条最新的录音。 扬声器沙沙作响，没一会，细小的声音逐渐从手机里传出。 “意哥，你就这样走了，岂不是便宜那个姓萧的浑蛋？” “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走，我已经联系好了那些报社，等他大出风头，我就花钱让人写个通告黑他，我就不信，他这次还能好好待在基地里，不被那群教练劝退，既然我走了，他也别想好过！” 他按下录音的暂停键，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吴意的每一句话都尽数存于他的手机里。 第157章 应默早有准备，将吴意的言行录下来，作为备选方案。 他伸出右手手掌，手背上凸起的掌骨位置微微泛红，似乎因为过分用力，那块肌肤看起来有些红肿。 应默后知后觉地倒吸一口凉气，才想起自己并不擅长打人。 他对自己受伤的事难以隐忍，翻着手机的通讯录，给自己的助理拨下一通电话。 电话对面的助理从迷糊的睡梦中发出一声虚乏的喂声。 “帮我查查吴意最近的动向，监视好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给我。” 应默也不顾对面的情形，立刻低声吩咐着。 随后，他回到卧室躺下，记忆回溯到他和萧正青的重逢。 一想到萧正青没有新的恋爱对象，应默难得获得了一夜安眠，倒头入睡。 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保镖阿德直奔比赛安排的酒店门前，支开阿德，独自坐在车里，监视着萧正青的一举一动。 终于，他瞧见萧正青从酒店大门走出来，身旁跟着几个队员。 应默拉开车门，大步流星地走向他，微微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来。 “萧先生，今天真巧。” 第94章 “我有心上人。” 萧正青见他突然出现，顿时一脸茫然。 “我正巧路过，”应默抿唇解释着，瞥了萧正青身后的两个队员一眼，才凑近了萧正青，低声道，“今天比赛就结束了吧？” 萧正青微微颔首。 应默摩挲着手腕，徐徐开口道：“那比赛结束后，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你……”萧正青的唇齿张合，好看的眉头锁紧，思索片刻才道，“好吧。” “那好，比赛结束后我在赛场门口等你。” 应默说完，淡淡望着萧正青迈上大巴车的背影，在大巴车驶离后，心脏激动地猛颤了几分。 阿德从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里快跑出来，递上手里的水。 “少爷，我买到你想喝的水了，咱们下一步要去干什么？” 应默瞥了一眼面前的五星级酒店，萧正青目前就住在里面，比赛结束后似乎就要回基地住了，见到萧正青的可能性屈指可数，装巧合都变得很蓄谋已久。 “先回公司吧。” 应默被这问题困扰的头疼，摆摆手，钻进了车后座。 他这几天彻夜难寐，就算睡着了，梦里也是事关萧正青，基本上睡不踏实。 他坐在车后座上闭眼小憩，心理却在不住盘算着怎样验证萧正青是否还喜欢自己。 应默刚回公司的办公室，助理递上铺天盖地的文件，便汇报起工作。 “应总，昨天你让我监视那位吴意大厨的动向，他拿着您的卡去了医院，医生诊断为鼻梁断裂，鼻骨骨裂，是轻微伤，出来之后拿着您的卡到商场，刷空了您的那张银行卡，买了不少奢侈品。” 应默审视过文件，一一签字，一边听着他对吴意的总结，低声应下。 也怪不得自己昨晚手疼，掌骨红肿一片，都把人打到骨折的程度了。 他用鼻尖轻嗤一声，内心只道活该。 助理翻过自己的记录本，又看了几眼，汇报道：“黛蓝地产的周董和他的夫人举办的慈善晚宴，需要您等会就出席，周董的助理通知的比较迟，但千叮万嘱，说您一定要出席，是周董亲自点名过的。” 应默听到这个公司的名字，签名动作僵了一下。 他几乎忘了黛蓝地产这个名字，记忆可以追溯到四年前。 只是在四年之前，黛蓝地产就一直是灌输在他记忆里的名字，从出生起就不再陌生。 那时父母尚在人间，和业内的几个知名董事都十分要好，家里三天两头总是举办晚宴和聚会，富太、阔少、董事想约而来，都在应默居住的庄园里走动，高尔夫球场那时也是几位富甲一方的富商相互切磋、洽谈的好位置。 黛蓝地产是国内地产市场富甲一方的大企业，周董和他的夫人，是应默父母的好友之一，曾经在应家庄园的每一个角落出入自由。 只是自从父母过世后，黛蓝地产的周董参加过葬礼，后来就再没有过其他联系。 这次应默接手父母的公司后，自然少不了应酬，黛蓝地产是不得不去交际的本地产业巨龙。 到达慈善晚宴，应默才瞧见了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黛蓝地产周董的妻子carina，也是国际知名的女明星，自从嫁给周董后彻底息影。 carina也一眼瞧见了应默，步履轻盈地款款而来，一如八九前的那个下午。 应默仍旧记得那是一个下午，他不喜欢和同龄的小孩一块玩，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湛蓝色的天空，太阳暖洋洋地照照在身上，那时的他还只有十岁。 他正享受着，面前却出现一个影子，随即就是一只毛茸茸的狗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这狗头倒也不认生，对着应默的脸就舔了一口。 应默吓了一跳，撑着小小的身子从地上弹坐起来，面前的狗是一只德国牧羊犬。 他刚站起来，德牧就跟着立起身子，朝他扑来，紫红色的舌头又贴向他的脸。 德牧直起身来足足比他还高，应默吓得不轻，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坐倒在身后的草坪上，被德牧的大爪子踩着，脸被舔了一个遍，臭烘烘的味道仿佛腥臭的咸鱼。 应默奋力推着狗头，那德牧却拼了命想要给他“洗脸”，他忍不住快要崩溃了，才听到一个女人柔和又亲切的嗓音，略显责备。 第158章 “heby！回来heby！” 女人呼喊着，那德牧立刻支起两只耳朵，从应默的视野前挪开，在女人的叫喊声中追过去。 应默循着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美艳动人的妇人站在草坪边，一眼就叫人难忘，深邃的轮廓，映衬出她混血的气质，细窄的腰身，前凸后翘，一眼看过去便是欧美范，湛蓝色的眼睛眨动着，言语却是娴熟的中文。 她一看并不像养德牧的人，只会被德牧拉得一个趔趄，可她手里攥着一个狗项圈，微微愠怒地双手交叉在胸前。 她炯炯有神的眼眸落在应默身上，变换了情绪，女人味十足地微微颔首，步履轻盈地朝他走来。 “heby太淘气了，你没事吧？”她问过，才审视着应默的脸颊，不自觉又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脸蛋，眨巴着迷人的眼眸，唇边噙笑，“哎？你好像就是绮云的儿子小默？” 应默听到母亲的名字，不由一怔。 那人才缓缓开口：“你好，我是你妈妈的朋友，你可以叫我carina，需要我拉你起来吗？” 女人并不是外国人，却举手投足动作温雅，像极了讲宫廷礼仪的西方人。 后来，应默才从母亲的口中得知这位carina。 “嘿，小默，我们可太久没见了！”她攥着两杯香槟，其中一杯递给应默，和他手里的香槟杯相碰，眉眼中尽是喜悦，在他的脸颊上一左一右留下吻脸礼，“你可真是难请，自从那件事过去后，你被老爷子一直保护的很好，我提过很多次见你一面，都被老爷子以你状态不佳拒绝了，你这次好不容易接手公司，要不是我强硬地请你来，你什么时候才要和我见面？” 应默全无心情可言，一看到carina，他就能想起四年前的那段不愉快的往事。 他失去了父母，从此囿于黑暗，又如何能面对父母的好友。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抱歉，carina阿姨。” “没关系，宝贝儿，”carina十分怜惜他，一如从前一般，温柔地安抚着他的情绪，“我是你父母最好的朋友，虽然他们离开了你，可我和你周叔叔仍旧是你的亲人，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们说。” 应默立刻点点头，随口应下。 carina却无暇应对其他人，只拉着应默坐在一旁，暧昧地看着他，语言略有些八卦地问：“这几年交朋友了吧？” 这朋友自然不是说什么普通朋友，应默内心震颤了几分，迟迟未说话。 “你也到了可以交朋友的年纪，carina阿姨手里有不少好看的女孩儿，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介绍哦，我们小默如果不是经商，早就成了大明星，我认识的那群女孩儿一定都看呆了！”carina自顾自说着，就开始掏出手机，给应默看女孩子的照片。 应默看在眼里，仿佛古代帝王审阅奏折一般。 他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萧正青那张脸突然浮现在他眼前。 应默连忙伸手按住了carina的手腕，加快了语速，“carina阿姨，别忙了，我有心上人了。” 第95章 他追，他逃，他不复从前 carina肤如凝脂的脸闪过一分惊奇，紧接着娥眉轻轻扬起，浅笑一声，拉着应默的手意味深长地轻拍两下，继续往下说。 “小默你这么久都没联系过我了，没想到都有喜欢的人了，下次把人带到家里，我亲眼看看。” 应默本意是想打断carina阿姨的介绍，没想到她要自己带着萧正青到家里去做客。 他不由紧锁眉头，暗忖不已。 萧正青愿意重新接纳他吗？这都是个问题，不过至少萧正青没有抗拒他。 一想到晚上要和萧正青一起吃饭，他的眉头便松懈了几分，搪塞过carina的要求，和她见过几个业内的董事和经理，相互交换名片，也算是开辟了交际圈。 扛过半场慈善晚宴，应默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借着还有应酬的名义离开了会场。 应默如约等在比赛现场的大门口，站在车旁支走阿德，萧正青和队员交谈着走出比赛现场时，瞧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应默伫立在那辆黑色劳斯莱斯旁，晚霞的光还未收敛，借着微弱的光线直射在他身上，火红的霞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庞，白色衬衫搭配黑色条纹西装套装修饰着他的身材曲线，气质成熟且稳重，光是看到那打了发蜡的背头，一看就知道他是从什么应酬中刚回来。 目光交集之下，应默朝他微微抬了抬下颌。 萧正青挥挥手，让队员先走，自己则叹了口气，走向应默。 刚一凑近，萧正青便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显然是刚下应酬。 “比赛怎么样？”应默朝他侧过身子，压抑着疯狂的跳动，沉声问道。 “还可以吧。” 萧正青眉宇间透过一丝疲惫，嗓音略显沙哑，似乎真的在比赛中耗费了太多精力，那笔挺的背也弯了弯。 应默应了一声，指指驾驶位，“阿德今天送我过来，和我请假去和女友你侬我侬去了，你看是打车还是你开车？” 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递到萧正青眼前。 “开车吧。” 萧正青揉着晴明穴，低声叹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钥匙，坐上驾驶位。 另一边，阿德躺在洋楼的房间里吹着空调，狠狠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不由嘀咕道：“我要感冒了？” 说着，把空调调低了几度，便放心地躺回了床上，继续给女朋友发暧昧短信。 第159章 应默也跟着点点头，本欲坐进车后座，正要拉开车门，却又退了一步，挪到了副驾驶去。 驾驶位上的萧正青刚刚按下启动键，便瞧见应默钻进副驾驶，怔在原地。 平时的应默都坐在后座，除了上次和他开一辆两座超跑逃离应家的洋楼，从来不坐在副驾驶，今天倒是有些奇怪。 “怎么了？”应默自顾自扣上安全带，疑惑地看向萧正青，“有什么问题没解决吗？” 萧正青摇摇头，重新收回自己的视线，“我们去哪儿？” “你是厨师，应该知道不少推荐餐厅，你推荐哪家我们就去哪家。” 应默思索片刻，最终吐言。 他没想过和萧正青去哪儿吃饭，只是想和萧正青多待一会，试探一下对方的心意。 应默对吃饭这事不太在行，萧正青这个问题无异于问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母胎单身的人怎么谈恋爱，不过母胎单身在必要时能提供一些看法，他却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吃中餐融合菜可以吗？附近有个餐厅，我和队友去过，还不错。” 大概是因为萧正青尝过太多西餐，更怀念中餐，他直接说道。 应默听在耳中，答应的言语都在唇齿边了，一听到后半句，便突然没了欲望。 结果还是抿抿唇，说了声好。 萧正青脸上的倦色集重，似乎这一场比赛耗费了他太多心力。 应默本想和萧正青打车的，他又不能开车，在体贴和贪婪之间，内心里却万分怀念萧正青给他当司机的感觉，把选择权交给了萧正青。 他也没想到萧正青会选择自己开车，现在过分疲惫，去比较远的餐厅明显有些折磨人。 一听萧正青提到自己的队友，那一幕幕萧正青和队友谈笑风生的画面在应默眼前涌现，刺痛了他的双眸。 应默眼睫微垂，心中缱绻百回，隐有一种无名妒火在焚烧，几乎要将他尽数摧毁，又勉强在萧正青面前把这阵怒火压下，只答道。 “那听你的。” 萧正青驱车来到的是一家私房菜馆，虽说是中餐融合菜，餐品装饰却不失奢华，内部装修颇有江南水乡的风格，白墙黑瓦，引进一家古色古风的中式房间。 穿过香气四溢的中式回廊，应默的胃里就开始隐隐作祟，心里就开始有点后悔了，只不过瞥了一眼萧正青带路的背影，压制下翻肠倒胃的呕吐感，跟在身后。 闻着食物的味道，吃饭这件事对他而言还是困难了些，在别人眼前是美味的东西，在他这里却如穿肠的毒药，难以下咽，就算勉强吃下也只能算是浪费。 不过他更愿意享受这种痛苦，只为坐在萧正青身边，静静地观察他的眉眼，仿佛近在咫尺。 萧正青本想把菜谱递给他，应默却摆摆手，没有说话，示意让萧正青点。 他无法说话，胃里的酸水冲刷着胃壁，一张嘴就感觉胃里的酸水就要冲出口鼻。 应默没空去顾及萧正青点了什么，光是报给服务生的菜品名都让他肠胃翻滚，更别提从旁边几桌传来的食物香味，哪怕坐在包房里也叫他难以忽视。 他耳畔听到的声音就如同隔了一层塑料薄膜抑或是玻璃，明明萧正青就坐在他对面，却始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萧正青把菜单递给服务生，服务生带着菜单出去后，他才缓缓打量着应默的脸色，本欲说些什么，语气一滞，又思索片刻，换了一句。 “我没点什么辣的，都是清淡的。” “嗯。”应默尽量用短的词组回答着，又不停的调整自己的气息。 等到菜品上来，一一摆上桌，应默只是略微扫过，便觉得胃里的翻搅更加严重，脊背的冷汗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打湿了他后背的衬衫，多看一眼都会当场呕出来。 其实萧正青点的菜色还算不错，酥皮虾、香酥肉饼、三杯鸡、鲍鱼红烧肉、素什锦、炒扁豆丝、金汤娃娃菜、白灼菜心、蟹黄炖豆腐，就算是家常菜，也是经过改良后的食物，摆盘精致好看，落在应默眼里，倒是累赘了。 他只看了两眼就飞速移开，萧正青攥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自己的盘子里，又多加了几筷子，目光微微抬眸对上应默的眼帘。 “如果你不想吃就算了。” 应默本以为自己趁着吃饭的时间，自己不吃能够多看萧正青几眼。 后者这一问，他瞬间移开目光，连声应答：“吃，吃。” 言罢，他便攥起筷子，夹菜的手迟钝了几秒，便顺着最近的菜夹起，塞进了嘴巴里，食不知味地就让菜品滑进了胃里，甚至都不敢细尝，生怕胃里感受到食物存留，当场吐出来。 他这招很管用，几次把食物塞进胃里，一边吃一边调节气息，勉强能够压制住胃里的感觉，任由他吃下大部分菜品。 “离开la后，你家里的公司还好吗？” 萧正青给他夹了一筷子白灼菜心，放进他的盘子里，平淡地开口问。 应默咽下喉咙里的翻滚，吐出一口气，扬起下巴道：“挺好的，一切正常，我那个浑蛋舅舅也被我赶出了公司，现在除了工作忙起来了，没什么区别。” 从前应默有的是机会出门玩，不想去公司就不去，现在却不能如此，一面是自己父亲的产业，一面是自己的公司，两个公司哪个也离不开他，从前的生活有萧正青，现在萧正青离开后，他也就只有工作，才能麻痹得不到的痛苦。 第160章 萧正青“嗯”了一下，餐桌上就又一次陷入沉默。 应默和萧正青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那个最不喜欢说话的，是萧正青热脸贴冷屁股，才走进他的内心，这下萧正青选择了退出，不再去了解他，坐在一起倒是尴尬了起来。 他摸了一把鼻子，语气生硬地找话题。 “你的比赛结果怎么样？我没去看。” 这个话题聊到了点子上，萧正青攥着筷子的手迅速地在餐桌上夹菜，一边吃一边耐心解释，“结果还不错，队里有不少人拿了个人赛的冠军，我拿了两项冠军，我带队的团队赛成绩都不错，和法国并列第一，也算是没有辜负你的期待和我这些年的付出吧。” “还挺厉害的，和记者所说的一样，都是王牌厨师。” 应默喝着白开水，抿唇夸道。 他没去现场，听着萧正青的转述，唇角微微勾起，扬起一道温柔的笑容，只要萧正青情绪不错，他的心情自然也是极佳的。 萧正青谦虚地说了几句，便不再说。 应默皱着眉，倏忽间想起账号的事，才轻浅一笑，调侃着。 “自从记者爆出你重回赛场，参加比赛的消息，你在我的mcn公司里签的账号就开始爆火，不少你的粉丝找到了你短视频平台上的账号和视频，一夜涨了几百万粉丝，如果你不做大厨，真的可以考虑做个网红，不过我相信你不会考虑，放心，我已经把你账号里的视频清除掉了，在公司的合同也终止了，我说过给你治好病，我们就结束一切关系，我信守承诺了。” 萧正青回到基地训练，早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突然听到应默提起，才想起来。 “谢谢。”他答，语气冷漠又疏离。 应默唇角的笑容瞬间僵住，内心苦涩不已，却勾起一个勉强的笑，又问：“你现在拿到想要得到的的奖项了，后面什么安排？” “比赛没有什么巅峰可言，后续我应该会去外国参加一些团队比赛，或者去外国参加个人赛。”萧正青含糊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解释。 大概是因为应默不太懂，他就没怎么解释去哪个国家以及哪个比赛。 “好，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喝酒。”应默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对面坐着的萧正青身形明显僵了僵，不动神色地扫过他的脸，迟疑又含糊地拒绝他。 “我后面应该去参加比赛还有各种训练，有机会的吧。” 第96章 “你是不是有病？！” 既然他这么说，应默也没说什么。 这聊天和吃饭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进行着。 木质餐桌上突然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听着仿佛要把这张餐桌拆除一般。 应默疑惑地寻找声源，瞧见声源来自对面的萧正青，他的手机放在桌上，离得很远却能看见屏幕上跳跃着一个名字，看起来是个女孩的名字。 应该愣了几秒，还没看清名字叫什么，萧正青就已经抓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听不清对方具体在说什么，应默却能听见那女孩娇滴滴的嗓音，似乎能掐水来。 “喂，嗯，没什么事。” 萧正青接通电话时分明皱着眉，声音里没有半分不耐烦，柔和地回应着。 光是隔着手机，都让人隐隐猜测着两人之间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关系。 萧正青停住了吃饭的动作，专注和对方交谈着，落在应默耳膜里，只有一片轰鸣。 应默的心脏向下沉了沉，一桌子食之无味的饭菜吞下肚子里方才还不觉得，这一刻却如同仿佛搜肠刮肚的毒药，一股强烈的烧灼感从胃腹一路涌上头颅。 他蓦然站起身来，朝着卫生间冲去。 江潮似的湖水翻卷着，搅动着器官，他一心扑在水池前，将胃里的东西悉数倒出。 撑着水池的双手颤抖着，分不清是愤怒还是脱力，应默微微撑起头来，透过镜子里瞧见的却是自己殷红的眼尾，仿佛正在滴血，眼眶里也充血的涨红一片，如同刚哭过。 他轻轻合上眼脸，沉重地呼吸着，心中的颤抖却一刻不停地肆虐，像是在他的心头刀刻斧凿，前有未有的酸楚和愤怒如同潮水般，冲破堤坝，堵得他胸口发闷。 应默强压下心脏袭来的疼痛感，缓慢抬起头来，在镜子前勉强勾起唇角。 见没有异常，才拉开门，走出卫生间。 房间里的萧正青已经挂断了电话，瞧见应默回来，立即放下了筷子，皱眉打量他几眼。 大概想说什么，又没说话。 “吃好了吗？”应默嗓子过分的沙哑，清清喉咙，才低声问。 萧正青微微颔首，“嗯，不吃了。” “好，那我送你回基地。” 应默扬扬眉，露出一抹笑意来。 他说这话没什么影响力，来的时候是萧正青开车载着他来的，送回去也只能是萧正青开车，或者打车。 都说吃饭是一种享受和放松，他和萧正青的吃饭过程却像各怀心事的两方公司代表洽谈一般。 萧正青平时亮闪闪的眼眸里有些黯淡，从椅子里站起身来时才稍好一些，只是走路的步伐暴露了他此时的疲惫，那步履迟缓又沉重，似乎正在尽力维持。 应默抿抿唇，内心盘算了一阵，最终还是朝萧正青伸出手去。 萧正青抬起那沉重的眼皮，疑惑地睨了他一眼。 第161章 “说好了送你回家，”应默指尖略有些颤抖，却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车钥匙给我。” 萧正青怔怔地望着他，露出一脸难以置信：“你？” 他虽然这么问着，但似乎思维迟缓了些，已经把钥匙递了过来。 应默抓过钥匙，快速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勉强压抑着自己的颤抖的嗓音，故作镇定地哼笑着。 “怎么，萧先生这是拿了国际赛事的冠军，瞧不起我了？” “不是，你……”他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又打量起应默，喉结吞咽了一阵，才缓缓吐言，“你不必难为自己。” 应默没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萧正青不必说话。 他攥着车钥匙的手藏在裤带里，指尖微微有些颤栗，过往的片段回闪在他眼前，让他迈动着的步子都格外艰难。 应默压抑着这阵疯狂翻涌的过往记忆，努力呼吸着，又要在萧正青面前故作镇定。 他另有盘算，只想看着萧正青那张脸，和萧正青单独相处。 他不想打车，更不想在他们之间插入第三个人的打扰，见到萧正青的状态，他又觉心有不忍。 应默快步朝驾驶位走去，生怕走慢了就打断了自己这个想法。 他攥住车钥匙，按动开门按钮，快速坐进驾驶位。 抓住方向盘，面对着面前那块风挡玻璃和仪表盘时，应默才觉得浑身发麻，脊背涌上一股寒意，心脏怦怦乱跳，大脑有些不受控制的晕眩，胃也跟着凑热闹。 那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应默脑海里闪回的却是汽车车轮在马路上快速漂移而过的急鸣，快速闪过的街景，车辆翻卷而起，天翻地覆的错觉，还有过往火焰中不断涌现的两张熟悉的脸…… 他死死握着方向盘，指甲都抠进了方向盘里，直到副驾驶的门被萧正青拉开。 萧正青坐进来，应默透过后视镜的侧边瞥过他一眼。 只有一眼，沉入灰暗的世界被一道光亮快速划破，不安的情绪瞬间土崩瓦解。 恐惧并为结束，只是被压制了些，应默猛吸了几口气，觉得稍微缓和了些，便放任自己开动汽车。 应默从来没有开过车，赖于他小时候父亲总是开车带他到处去玩，他对车是喜欢的，也见过父亲开车，小时候跟着学了几手，就在今天突然抓上了方向盘。 应默本以为开动汽车他十分了解，便足以应付道路上的情况，勉强把车开上大路。 车水马路的道路，实在不太适合新手，更不适应应默这种本就心有胆怯的人，稍微开慢一些，耳畔便响起急促的喇叭声，听得人心浮躁，心脏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听到这急促的喇叭声，仿佛是给应默下了一道催命符。 嘀嘀嘀—— 身后的车又急促的按动喇叭，应默紧握着方向盘，眼前的视野不由自主闯进一段新的场景。 刺耳的刹车音、金属剐蹭撕裂的声音、车厢里惊叫的声音、身后急促又夺命似的喇叭声…… 那些支离破碎的场面和震耳欲聋的汽车撞上防护栏的“嘭”声混杂成一团，早已分不清先后，直直坠入应默的眼前，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重现面前，带动着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位。 汽车撞开防护栏，猛然冲向无尽的绿。 每一个画面都在他眼前重现演过。 应默的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牙齿不住打颤，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手心的冷汗浸染过皮质的方向盘套。 郁郁葱葱的绿色中，鲜红的血迸溅而起，在安全气囊的保护下，母亲的额头仍旧撞击过前风挡玻璃，流下刺目的鲜血，她的秀发已经沾满血迹，嘴角隐隐还有鲜血流出，那张脸变得无比苍白，上半身还在微微抽搐，还在对他露出安心的笑。 她伸手想要抚摸应默的发顶，那只手上满是血迹。 那只手逐渐贴近他时，伴着母亲低声的安慰，他恐慌地向后逃，想要避开那只血淋淋的手。 “——应默！刹车！刹车！” 一道刺耳又尖锐的叫声冲破他的思绪，将他彻底唤醒。 应默骤然回过神来，猛地踩下刹车，劳斯莱斯险些和前车追尾，巨大的惯性将他和萧正青冲到风挡玻璃上，又冲击回靠背上。 他才突然意识到浑身抖得像筛糠，身体也如水洗过，大汗淋漓，咬着牙齿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听得一清二楚。 “你没事吧？！”萧正青抬头看向他，精致的五官被惊慌失措填满，他上下打量过应默的脸，才眉头紧锁，沉吸一口气道，“你下车！” 应默感受到恐慌的后遗症，他颤抖着身子，浑身发软，找不到半点可以移到身体的力道，只能看着萧正青快速解开安全带，冲下车，又冲到他面前。 他面色铁青，一双眼睛瞳色漆黑，额角青筋绷起，眼眶却涌上一层骇人的赤红色。 望见那双眼的神色，应默不禁浑身一颤，心底万分紧张，唇齿张张合合，不知该说什么。 只听萧正青骤然怒喝一声：“应默，你是不是有病？！你知不知道，你的情况根本不能开车！你想死吗？！” 应默愣了几秒，只见萧正青低下头，露出发顶，他的身体骤然一轻，就被萧正青彻底抱起来，塞进车后座里。 萧正青把车挪了个位置，靠路边停下，熄灭了火，又恢复了之前的萧正青。 第162章 他没有回头，只在驾驶位长吁出一口气。 第97章 老板的发作后遗症 应默意识到他想说什么，却迟迟没有说话。 他的一声叹息再次扯动应默的情绪，他微微勾唇，低声道：“抱歉，我以为我没事的。” 萧正青的背影被座椅靠背挡住半边，路灯却照亮他的脸庞，分明能看出那侧颜下的阴郁。 他的视野突然朝后瞥了一眼，又重重合上眼，那双眼中掠过的神情分不清是对应默身体的忧虑，还是对他的失落。 萧正青淡然开口：“应默，既然你决定了要接手公司，解决你父亲的产业，就应该注意身体情况，你真的对自己很不负责任，也对亲人毫无责任感，就像你今天开车一样，你知道自己不能开，偏要逞强，明知道自己吃不下，还要叫我吃饭，吃下去就等着憋不住了呕出来，这样真的很伤胃。” “我……” 应默支支吾吾，想要答复他，又觉得这一系列举动丢了面子。 他瞧着萧正青疲倦的模样，想让他回去休息，又不想让他和萧正青的二人相处环境被人打扰，便低估了自己对汽车的心理阴影，只想着在萧正青面前逞英雄。 现在丢脸了。 应默无话可说，只能低下头，一时间无法给自己找借口。 “如果你想解决心理阴影，最好的办法是看医生，而不是贸然挑战你的心理底线，这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你有空的话，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我不用你送了，我走了。” 萧正青轻叹一口气，拉开车门，便一头钻进黑沉的暮夜里。 一提到心理医生这四个字，应默便感觉神经不由自主地被扯动，怒火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翻涌着往上冲，根本毫无预兆可言。 他想要发作，发作的对象却早已离开了。 应默呆呆地坐在原地，唇角扯起一个弧度，想要叫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随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应默浑身力气一瞬间被抽干，全身无力地靠在后座上，连仰面喘息都甚为费力。 这感觉并不陌生，是心理症状发作后的后遗症，只不过来的稍微晚了一些。 起初只是单纯的四肢麻木，动弹不得，萧正青离开后，这种发作后的体力流失才开始扩散，从浑身力气消退，无力去应付思考到头晕目眩，不得不闭上眼睛休息。 这个时候应该休息一阵。 应默对这种情况了如指掌，他的脑子和身体理应休息，思绪却不自觉地往萧正青身上拉扯，他坐在驾驶位上的每一句话都在不停地回放，甚至一遍遍循环播放。 越是回放，心底便愈发翻滚着说不出的酸涩，薄薄的悲哀随着情绪蔓延，他无力地垂下眼睑，压下心底的起伏。 明知自己的做法是有问题的，可他的思路却仍旧执拗地朝着另一方向疾驰狂奔而去。 萧正青误会他了，嫌弃他有病，叫他去看医生。 他意识到这个想法，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感悄然蔓延，莫名的不安充斥他全部感官，不断地被放大，心中蓦然一紧，坚定的立场一时间溃败下来，不禁方寸大乱。 他费力地提起一丝力气，战栗的手指掏出手机，好不容易滑进微信里，要给萧正青道歉，手指在二十六键的键盘上发软，按错了好几个英文字母。 可他一想起萧正青的话语，向他提到心理医生，应默便极度烦闷，打消了想给萧正青解释的心。 正郁闷着，屏幕上弹出一个通话，阿德的名字在屏幕上瞬间亮起。 “少爷，你在哪儿？需要我去接你吗？” 应默接通电话，阿德的声音才从手机里传来。 应默张望了一下四周，才看到车窗边的路牌，最终给阿德发了个定位，从胸口处提起一口气来，“地址给你发过去了，来这里接我吧。” 被沙砾打磨过的低哑，尾音和底气都是虚浮的，甚至有一种无力和挫败感。 应默倏忽间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愣了几秒钟。 阿德听到更是如此，惊叫了一声，便迅速朝着应默给的地址赶来。 应默无力地歪倒在后座上，浑身虚乏不已，仿佛刚跑过几千米般，只想一动不动地休息，疲惫和困倦袭击着他，让他快速被拉进睡意的黑暗。 似乎不过几分钟，他便如坠冰窟般浑身发冷，昔日影像却是滚滚火焰，火舌在眼前吞噬过残破又灰黑的金属车架，只剩下残骸，两个熟悉的人影被火焰吞噬过，只留下灰黑的枯骨，早已看不清模样。 他僵直的坐在草地上，身体的关节如同锈住了，眼前的景象每移动一次身体里的器官都跟着翻滚一遍，颠三倒四的，头晕目眩地仿佛还坐在那翻滚的车上，浑身忽冷忽热，蜷缩作一团。 他的灵魂似乎逃出了躯体，能看见面前的全部场景，女人被烧焦时痛苦又狰狞的脸，驾驶位上的男人在昏厥在火光中，紧蹙着眉头，却迟迟未曾清醒。 焰火般的夏日午后，太阳斜射而下，满是热流。 一个半大的孩子有一张稚嫩又婴儿肥的脸蛋，上身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却像是刚滚过泥坑沾满了尘土，黑色短裤、黑色长筒袜，加上锃亮的黑皮鞋，都蜷曲在他的身下，小孩跪坐在草地上，他望着烧的焦黑的车子，一脸惊恐间穿插着错愕，脸色灰白地几欲昏厥。 很快，有一队穿着制服的人朝他跑来，打量过烧焦的车，面露惊愕，朝他奔袭而来。 第163章 小孩身边有人跑来，在他身边低语着什么，一脸关切地说了又说，那孩子神色却是纹丝不动，置若罔闻，如同木头人。 半晌，翻过白眼，如同脱线木偶般栽倒过去。 应默愣了几秒，才意识到灵魂归位。 今日何夕，他茫然地不知身在何处。 他身处在一个白色的大房子里，房间里人头攒动，还有白色衣服的女人朝他扎针，连面前是谁，都分辨不清，那一张张脸熟悉又过分陌生，明明名字就在心头，却又被彻底删除掉一般。 半晌，他又一次感受到灵魂逃出去了，足够审视全局，他分明坐在病床上，灵魂却走在医院的走廊里。 爷爷苍白着一张脸，说是站在走廊里，不如说是撑着手里的拐杖，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攥着拐杖的手指紧紧蜷缩着，指尖发白，听着医生和护士从屋子里走出来，说着自己的名字，爷爷听到这段话后，那张苍白的脸骤然满上一层青紫色，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过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滴落下来。 分明几天前，那张脸还不那么沧桑，甚至分外精神，如今脸颊上的肉彻底凹陷下去，如同鬼魅。 爷爷再难借拐杖站立，几欲脱力地栽倒，才被身旁的助理接住，扶到了长椅上，那双凹陷下去的眼睛是空洞的，细碎的喘息声和喑哑的嗓音念着应默的名字。 应默错愕了一下，摸了摸心口，却没感受到任何痛觉。 那分明是爷爷，分明是父母离世，应默却感受不到任何感觉，闭上眼睛也只有那几个火红色的画面、还有凄厉的叫声在哭喊，将他按压在这场梦里，无法喘息。 嘭。 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响动，应默挣扎着从梦里醒来，惊魂未定地睁开了眼睛，闯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阿德关切的脸。 “少爷，我来了！您没事吧？” 他拉开了劳斯莱斯的车门，朝他探来。 应默抬起疲惫的手腕，摸了一把额头，车里并不热，后座上还开着一条车窗缝隙，他却满头大汗，浑身汗涔涔的，额头上也沾满了汗珠。 “没事，回去吧。” 他虚弱地叹息一声，缓缓开口。 阿德哦了一声，调整着座位，他偶尔从后视镜看向应默的神情，不由皱紧了眉头。 应默借着他的视野，也透过后视镜审视自己。 他自己的脸色苍白失血，透着青白，呼吸急促喘息，唇瓣也毫无血色可言，眼眶红彤彤的，眼中却是疲惫。 随着风吹进车窗，拂过他的衣裳，泛着一种单薄又孱弱的病态。 “少爷，你这个样子真的不像没事人，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应默轻轻阖着眼睑，摇摇头，想要说话，又想起萧正青的话来，踟蹰着低语：“……去就去吧。” 阿德愣了几秒，发动汽车，直奔附近的医院而去。 第98章 老板不敢言说的过去 劳斯莱斯犹如一道闪电，停至医院门前。 应默轻轻掀开眼皮，望见医院的招牌，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是讨厌医院的。 旁人救命的场所，他唯恐避之不及，一靠近这里面，记忆便不受控地涌上心头。 那些不愿意回忆或提及的四年破碎时光，犹如流水般一遍遍地流过他的脑海，重新洗涤过他的记忆，本以为忘了个彻底的回忆，就像是压在箱底、尘封多年的书，突然被翻动。 父母烧黑的尸骨陈列在陈尸房里，死前狰狞的模样如今还犹在应默眼前，尸骨等着他和爷爷收敛，望见这一幕，他定在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只能听见爷爷的低声抽泣贯穿耳畔，抽泣声撕心裂肺，伴随着喉咙哽咽，爷爷红肿着眼眶，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哗哗地流淌，不消一夜，鬓角的发丝攀上斑白。 应默的心口分明破了个大洞，有风呼啸着穿过，却没能在其中探寻到半点悲伤，他的内心无波无澜。 那感觉就像是被隔绝在一个玻璃罩里，知道全部事件，可就是行尸走肉般存活，努力想要表达感情，却无法抒发，也不知该如何抒发。 那四年之间，他断断续续来到这间医院，接受所谓的创伤性应激障碍治疗。 一瓶瓶药片灌进他的身体里，心理医生每次治疗都说会好的、会好的，只有他能感受到这具残破的身体无论如何也焕发不出生机，从根里就坏死了。 任何人都不能拯救他。 那段火海里的记忆每天都会定时走进他的梦里，一到黄昏，他便无缘无故地心慌、手抖、头晕，身体头重脚轻，残破的身体变成一滩烂泥，瘫软无力，又无法站立，他只能倒在木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对抗着浑身疼痛。 那些医生管他这个情况叫躯体化症状。 身旁的时间就此刻静止，只有无尽又绵长的疼痛。 直到步入黑夜，才重新夺回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父母去世后，就连乘车这件小事都会导致他四肢麻木、胸闷气短，起初还会突然昏厥，后来，他便一直待在这座洋楼里，闭门不出，来来往往最多的只有护士和心理医生，也不和旁人交谈。 从药物治疗到心理干预治疗，换过五六种方法、七八种药，心理医生都换了二十几个，始终收效甚微。 直到后来，他逐渐走出来些，决定彻底停药后，就很少到医院来。 “少爷，到了。” 第164章 阿德以为他在走神，倏忽间提醒着他。 应默轻应一声，回想起萧正青的话来，便提着一口气拉开车门，走进那间心理科。 刚推开那扇门，屋里的医生便瞬间抬起眼眸望过来，闪过一丝错愕。 那人抬起手腕上的表，皱眉审视了两秒，不由轻扯唇角一笑：“怪了怪了，现在一天还是二十四小时制，也没有第二十五小时，应少爷怎么突然大驾光临了？” 听见这人阴阳怪气，应默便气闷，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坐下，不由冷哼一声。 “关你屁事，不是你催我来的吗，我现在来了，快评估我！” 安夜之前听说他心理疾病发作，叫过他来做治疗，被他骂了一通后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隔了很久，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倒是稀奇。 “好好好，”安夜从抽屉里翻出三份表格，递到他面前，“和以前一样，你做做这三份心理量化表。” 一听到填表，应默冷冷斜睨他一眼，“十年如一日，你就没点儿别的花样？” 这份量化表每换一个医生就要重做一次，他基本都能猜出每个选项应该选什么才会被评估成一个正常人。 安夜作为他最后一任心理医生，在一年半前就不再诊疗，如今突然出现，居然还有信任度。 安夜扬扬眉，“ok，fine.” 他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套彩色卡片，放在桌上。 应默见到那色彩不同的卡片，头更大了一圈，不由挥挥手。 “算了，我还是做量化表吧。” 他说着，抓过那三份表格，开始埋头苦做。 安夜掩唇轻笑两声，又担心被他发现，自顾自看着自己的记录本。 等应默填写完，安夜把量化表送去评分审核，拿着最后结果不禁皱眉审视许久。 “有话快说。”应默冷言。 安夜诧异地看着他：“你现在这个状态，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强迫症状缓和不少，抑郁和焦虑状态还在持续，只不过有所缓和，偏向中度，但是注意力仍然不太集中，不过看你的量表，你好像不太沉浸于过去的事了？这段时间接触了新朋友吗？” “应该是吧。” 应默紧锁眉头，感觉安夜指的应该是萧正青。 他甚至不太好评估萧正青和自己的关系，以前是雇主和受聘者的关系，抑或是床伴关系的你情我愿，现在结束了吗段关系，然后呢？ 萧正青之前在雪山和他做朋友的话还算数吗？ 应默说不清，也没敢问。 安夜八卦地眯眼看他：“有新朋友确实会影响到你的情绪，最近还会有自残或者自虐的情况吗，或者还在服药吗？” “最近在吃抗焦虑和安眠药。”应默努努嘴。 “安眠药能不吃就尽量不吃，可以考虑接触一些可以助眠的东西，比如轻音乐，睡前故事等等……什么能助眠都可以尝试一下，也许就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安夜轻轻颔首，表示理解，“如果你确定你要治疗，我就给你做个催眠。” 应默第一次没反对，低声开口：“那做吧。” “好，那我们先聊聊你最近的情况，我有个大致了解。” 说着，他翻开记录本，在应默那页继续记。 应默和他诉说着这段时间的事，又对萧正青的名字闭口不谈，给安夜讲完后，安夜震惊不已。 “对你而言，这种突如其来对别人心动，想要分享欲，想要和对方在一起的情绪，在心理治疗中，会起到正向作用，我根本想不到你有一天居然会对一个人心动，我还真想见见。” “……” 应默打量着安夜那张小白脸，一笑起来还有酒窝，和萧正青站在一起的场景便觉得浑身难受，只想让他滚。 安夜大他几岁，却没什么沉稳样，只有涉及心理领域才像个成熟的医生。 “说笑而已，恋爱会产生多巴胺，尤其是对于你这种曾经患有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患者，这是一个好兆头，你不是之前说过，那种感觉就像是世界被罩住一个大大的玻璃罩，而你光有躯壳，却能俯瞰整个世界吗？现在至少给了你体验感，把你拉出那个干瘪的躯壳，活得像个正常人了，”安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劝你积极治疗是他的意思吧？” 说到这，应默更为恼火，便冷言反驳。 “不是。” 安夜没再继续问，拉上窗帘，便开始给他进行催眠治疗。 应默重归那个场景，被安夜引导着，不断进行场景回溯。 等安夜打了个响指，应默从梦魇清醒过来，浑身瘫软无力，一如从前四肢发麻，无法控制，他勉力想要站起来，力气却仿佛被抽干了，厌恶的情绪一哄而上。 安夜见到他摇曳的身影，懊恼的神色，安抚道。 “你太久没接受过催眠了，这是正常反应，别想太多，我这儿也没人，你可以休息一会再走。” 安抚落在应默的心头，却全无用处。 他望着自己无力的四肢，分明一如从前，不知来看心理医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萧正青对自己的看法吗？ 应默只觉精疲力竭，头痛不已。 萧正青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第99章 “你有糖吗？” 这几天，应默受了萧正青的影响，选择去重新尝试心理治疗。 第165章 从在安夜身边进行催眠那天开始，他听从安夜的叮嘱，不再服用安眠药，就重新进入了无止境的噩梦阶段，仿佛被重新拉回最初的那段日子。 明明是深沉的梦，却时而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觉到躺在床上的辗转，又被重新拉回那个古怪的梦里，时睡时醒，然后突然惊醒，就坐在床头，睁着一双眼直到天亮，有时稍好一些，还能睡着，但精力消耗得厉害。 应默坐在办公室里，灵魂却在神游，难以集中，偶尔没由来的想发脾气，怒火在心口燃烧殆尽，烧的他四肢百骸都在隐隐作痛。 经历了几天总裁的无端怒火，自然是影响到了公司上下的整体环境，属下纷纷大气不敢出，就连汇报工作都要相互询问应默的情绪，暂避锋芒。 睡眠障碍撕扯着神经，仿佛有人拿着一把锋利的斧子，一下下地砍他的脑仁。 应默面对着一桌子文件，揉着额角，长呼出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集中精力，不再心浮气躁。 他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弹出的消息，没看到萧正青的消息，更加难以平静。 忽而转念一想，他这几天脾气不好，更加全无心情去应对萧正青，不理他倒也合适，更何况他现在这种情况还不是怪萧正青？ 一想到这里，应默咬牙切齿，只想痛骂萧正青。 “应总，您要的药买来了。” 特助敲敲门，听到一声应默不耐烦的“请进”二字，便拉开大门，把一盒药摆在他面前，又专门拨开一片，接好水，有条不紊地递到他面前。 应默吞下那颗止痛药，见人还没走，他轻阖眼帘，在椅背上微微喘息着：“还有其他事吗？” 特助沉吟片刻，似乎不知该不该说，半晌还是开口道。 “是这样的，我刚才接到《风尚人物》的电话，对方是《风尚人物》杂志社的编辑，正好他们那期刊物的主题是当下知名的成功人士，对方打来电话询问您，是否能接受他们的采访，并登在当期杂志的封面上，如果您拒绝的话，我立刻就去回绝他们。” “没兴趣。” 应默紧拧着眉头，望着桌上的一沓合同就已经足够烦心的，哪儿有空应付那些杂志和问题？ 特助轻轻颔首，便在手里的记录本上打了个叉，低声开口：“好，那我帮您回绝掉。” 他刚要退出房间，应默倏地叫住他。 “等等，你问过那家杂志目前都有人答应接受参访了吗？” “那位编辑说，目前已经接受采访的有丰润娱乐的总裁赵守节，南风科技的董事长肖岗，还有一个……”特助怔了几秒，才翻开手里的记录本，粗略扫了一眼，徐徐开口，半晌磕巴了一下，又翻过下一页，“哦，还有国家烹饪队的技术顾问alan orreal，带领着名厨萧正青一同接受采访。” 听到萧正青的名字，安静的办公室里，应默的心脏明显的怦怦乱跳了两下。 也幸亏助理离得远。 应默摸了一把乱跳的心脏，长呼出一口气，改口道：“你和他们约个时间，我可以去参与他们的拍摄、采访，但是我想和国家烹饪队约在一天。” 特助茫然地点点头，便去打电话去了。 应默坐在椅子上，放任自己往后靠了靠，他拖着浑身疲惫，精神却是明朗里，满脑子都是萧正青的影子。 《风尚人物》这本杂志，是a市炙手可热的知名刊物。 应默本来对这本杂志不感兴趣，只是想听听这期的刊物的受邀人员，没想到受邀参加采访拍摄的除了那几位a市富豪榜上排名前几的企业家，还会有萧正青，大概是最近正赶上他风头正盛。 国际烹饪比赛下，代表国家夺得冠军，的确是个颇具影响力的荣誉。 更遑论萧正青从前就炙手可热，还曾经落入低谷、逆风翻盘，才能获此荣誉，确实是成功人士的活招牌。 应默知道自己对萧正青那天的话暗自起了些隔阂，不想去接触他，又忍不住想要去触碰。 既然有和萧正青正面相处的机会，他当然要答应。 《风尚人物》当天就答应了应默的条件，甚至没询问过其中缘由，就把他和国家烹饪队的杂志人物图拍摄安排到一天。 时间飞速而过，转眼就来到了拍摄当天。 正值盛夏，骄阳似火，炎热的阳光洒下地面上十分烤人。 应默这几天睡眠情况不佳，头晕的厉害，刚如约走出公司，就在日头猛然照射下，脚步一个趔趄，还没出发就倒栽在地，晕了过去。 情绪率先击垮了身体的免疫系统，应默昏厥的时间不过十分钟，身边就围了一群随行护士，他习惯性地挥退其他人，扎好输液针，便赶往杂志社的摄影棚。 为了拍摄杂志，摄影棚的化妆师刚瞧见应默那张苍白又隽俊的脸，一边化妆，一边不住感慨道。 “应总这张脸真的不考虑拍电影吗？不做明星可惜了，我之前给明星化妆，都没您皮肤质量好，就是身体不太好。” “是啊，如果应总喜欢的话，我可以帮忙推荐一些知名导演。” 和他一起拍摄的除了国家烹饪队之外，还有临时来参与拍摄的丰润娱乐总裁赵守节，就坐在应默身边，加入了这段聊天。 没开娱乐公司前，赵守节也曾经是个红极一时的电影明星，他那张略带眼角纹的脸拢起笑意，还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犹存。 第166章 应默扎着吊针，唇角轻挑起一丝笑意，将这些评价照单全收，正想谦逊地说两句。 镜子里突然出现的身影，应默不由僵住身体，想说的话也忘了。 萧正青和一个外国人走进摄影棚的化妆间，看样子应该是国家烹饪队的技术顾问alan orreal。 闷热的摄影棚里，因为萧正青的出现，应默悄然感受到一丝扑面而来的凉意。 应对陌生人的萧正青游刃有余，那张脸紧绷着，偶尔能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友善又亲切，和他的视野产生交集时，闪过一丝错愕。 瞧见萧正青的那一瞬间，应默倏忽间想起那日安夜说的——可以尝试任何可以安眠的方式，除了吃药。 应默突然意识到，萧正青似乎就是他的良药。 在萧正青身边，每一个夜似乎都令他格外安眠。 想和萧正青做爱的心思，如猛虎般，瞬间出笼，和心动一起，难以自持。 萧正青也没想到这天拍摄会遇见应默。 应默开车险些出车祸的那天，他气得忘乎所以，心脏和大脑一片空白，和应默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对视，怒火中烧后一顿发火，就把人和那辆车一同丢在了原地。 后续他想给应默打电话，询问后来的情况，又想起应默在la对他的那副模样，将关心从心底彻底压下去。 思考到应默一群保镖，都会保障他的安全，他便不再关心这些，自顾自忙起自己的事来。 现在忽然遇见应默，才发现这人竟比一个礼拜前又瘦了，手上还扎着吊瓶，脸色也不太好看，唇角边勾起僵硬的笑容，看起来心情不好。 他叹息一声，不着痕迹地在应默的另一侧坐下，借着化妆的机会，小声问他。 “去看心理医生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应默的怒火在心口翻涌，快速窜上，正欲发作。 萧正青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又低声解释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过了，最近正在看。” 应默隐忍地咬了咬牙，闷声回应着。 “嗯，那就好，”萧正青打量过他手腕上的针头，关心道，“身体没事吧？” 应默想起医生在他车里看诊时说的那句：睡眠不足，血压过低，建议卧床静养。 只想冷言讥讽他一句——拜你所赐。 应默摆摆手，想一如往常说句“没什么，挺好的”。 半晌，他抿抿唇，弱声答道。 “出门的时候晕倒了，医生说有点血压过低。” 随即，他佯装痛苦地皱紧了眉头，虚弱地扯起唇角笑了笑，“有点头晕，你有糖吗？” 第100章 “一黑一白，还挺般配！” 萧正青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不由愣了几秒。 应默把他的神色收在眼底，溢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 在la的夜晚，萧正青到便利店买酒回来，带的那颗草莓棒棒糖，酸甜的味道重新绽放在他的唇齿间。 那天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回忆起来，甜滋滋的味道在他的味蕾回放。 萧正青坐在一旁，目光四顾茫然，他的薄唇抿了抿，咕哝一番，才默默道。 “应该是阿德送你来的吧，让他给你买点糖送上来吧……” 应默心底一虚，嘴里的甜换作心口酸涩的苦，收回朝萧正青伸出的手掌。 他的唇齿张合了几下，心底的酸涩却涌上喉咙，喉头哽了哽，没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眼前的萧正青近在咫尺，他却觉察到无端的疏离感。 越走越远。 从前是梦中人，如今犹如天上月。 当初愿捧着一切来迎他的人，现在却连一颗糖都不肯给自己。 应默灼热的心快速冷却下来，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悲凉，扯了扯唇角，勉力装作无事发生。 “好吧，我叫他带上来。” 这句话吐露而出，应默却明显听出自己言语中的颤抖。 只是这颤抖并未落入萧正青耳中，冷漠的轻应一声，现场又一次陷入沉默。 “应总，你手里那个mcn机构，之前签过萧大厨吧？怪不得你们之间这么熟，”一旁正在做头发的赵守节突然搭言，笑呵呵地打量过萧正青和应默的脸色，“我们娱乐行业解约免不了闹得脸上无光，很少有人像你们一样，解约了还能当朋友。” 赵守节似乎把他和萧正青刚才的举动当成了朋友之间的调侃。 殊不知应默此时内心慌乱不堪，只想将那个举动立时忘掉，萧正青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有工作，大概已经离他远远的了。 应默摆摆手，只想转移话题。 他茫然无措地望向萧正青的侧颜，一旁的化妆师给他化完妆，便朝着萧正青的脸去了。 平日里的萧正青也不化妆，古铜色肌肤的脸绷得很紧，似乎有点紧张。 他抿抿微干的唇，试探性地问化妆师，“……不化妆行不行？” “好像……”化妆师无辜地耸耸肩，露出一个可怜的目光，“不太行。” “我以前参加采访和杂志拍摄都不需要化妆。” 萧正青目光坚毅，微微叹息一声。 化妆师仿佛相声捧哏，没什么接不上的话，用粉扑沾了粉底，拍在萧正青僵硬紧绷的脸上，眯着眼睛露出笑容，夸赞道：“人家都说烟熏火燎对皮肤不好，尤其是对女孩子，萧大厨这皮肤怎么形容，称霸烹饪界这么多年，还吹弹可破，虽然描述的很奇怪，可不得不说皮肤很好，不化妆也可以，但咱们今天的拍摄，领导特意叮嘱过，必须要化，只能麻烦萧大厨忍耐一下啦，拜托拜托！放松，我很快就好！” 第167章 化妆师应对这种不爱化妆的人，似乎早有经验，一边夸赞一边安抚情绪，确实有一手。 应默静静听着，一边观赏着萧正青化妆的模样。 萧正青那张古铜色的脸，勉强打了一层适合的粉底，温和谦虚的模样，被化妆师的化妆技术凸显而出，显得更为有棱有角，鼻梁凸出的模样，如同一个远渡重洋来到中国的动作明星。 萧正青还有些不适应这张脸，一脸茫然地打量许久，抿抿唇也没说话。 应默看在眼中，透过萧正青这张脸，猛然想起那晚遇到吴意的事。 自从那天打了吴意一顿，他收敛了不少，但不过几天就开始到处招摇，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直和基地里的人联系，似乎要对萧正青做些什么。 他垂了垂眼睫，忽然开口问道。 “你最近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萧正青诧异了一下，大约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随即又从善如流地作答：“明天要和我们技术顾问参加一个访谈节目，后天烹饪协会有个交流会邀请我了，大后天……” 他提到大后天突然戛然而止，沉默半晌。 “大后天好像会在基地里，看看基地的安排。” 应默默默在心底记住了这些动向，抓起手机给特助发了条微信，任由发型师给自己做了个新发型。 一番化妆结束后，摄影棚便立刻开始工作。 应默受邀来拍摄杂志封面图，萧正青和赵守节也作为近期的风云人物，同样刊登在《风尚人物》的封面图上。 摄影师便指着摄影灯下最中央的位置的一个沙发，便开始指挥拍摄现场。 “麻烦应总您作为最中央的沙发上吧，两位，萧大厨和赵总一左一右站在沙发边，倚在沙发边缘的扶手上，我说三二一就开拍，然后我说可以了，你们就换一个动作。” 应默隐隐觉得不妥，凝眉道：“我不知道你们的现场拍摄怎么安排的，赵总作为有经验的前辈，我坐在沙发上像怎么回事？我不好意思坐。” 摄影师考量了一下，似乎也觉得不妥，把应默换到了沙发扶手的另一侧，和萧正青对立而立。 为了显示萧正青的风采，造型师专门给萧正青换上一件纯白的西餐厨师服，挑给赵守节的则是一件深蓝色的商务西装，坐在最中央。 应默穿着一身纯黑西服，站在萧正青身旁。 坐在布艺沙发上的赵守节一身深蓝色商务西装，成了天然的分割线，将应默和萧正青两人划分开。 工作人员站在一旁看着摄影师拍摄，纷纷窃喜着低语什么。 应默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摄影师放下手里的单反，把单反屏幕朝应默和萧正青面前递了递，对着两人竖起一根大拇指，调侃着。 “我们这的小姑娘没事干就喜欢胡乱嗑cp，不过我说真的，应总和萧大厨这照片一黑一白，还挺般配！要不是穿着西装和厨师服，在《风尚人物》的封面图上一挂，读者不看内容还以为我们请了两个明星呢！” 那张照片还没修，就与生俱来有一种大制作的仪式感。 赵守节坐在最中央，神色凝重又具有压迫，本身不容忽视，但身后有了他和萧正青两人一黑一白的映衬，反而多了一种奇妙的大片感。 照片里的萧正青面部线条干净利落，眉眼冷峭，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微抿，显得整张脸冷漠淡然，身后的背光灯勾勒描绘着他的轮廓。 如果不是萧正青一身厨师服，很容易被别人误认为是什么香港黑帮电影的海报。 而应默自己后梳着头发，显得格外精神，他和萧正青的肤色对比鲜明，穿着白色衬衣，肤色明显冷白，轮廓深刻清俊。 打量过去，如果不是身上的厨师服，倒像是…… 结婚照。 应默想到这里，心跳在这一刻猛烈加速，只觉耳根充血，脸颊滚烫，一丝惊喜和雀跃涌上心头，又要不显山不漏水地隐藏情绪。 萧正青没说什么，挠了挠后颈，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清清嗓子，桃红色的红色晕染了双颊，也不知是尴尬的，还是害羞…… 应默抬眸看去，萧正青正有意无意地逃避他的视野，他心底的炙热的火焰，突然被全盘浇灭，恍如被兜头倒了一盆冷水。 直到拍摄结束，应默也一言不发。 萧正青和技术顾问来去匆匆，应默没了去追的理由，只是坐在休息室里，攥着手机发呆。 回公司的路上，他专门给特助发了一条信息。 【今天拍摄的照片，杂志社修完，你找他们要一下，发我一份。】 特助很快就回了寥寥两个字：【收到。】 稍晚些，应默就收到了今天拍摄的封面图。 跳过自己的照片，应默只把萧正青和赵守节他们三人拍的图存进了手机里，他又觉不妥，把照片倒进修图软件里，给最中央的人打了个马赛克。 重看这张照片时，应默的眼底瞬间就亮起一道光。 第101章 “我们不是朋友吗？” 翌日，萧正青和领队打过招呼后，走出基地，一眼就瞧见停在基地门口的劳斯莱斯，以及车牌号上的一排8，离着老远就足够招摇过市，就不用提车前盖上的那个小金人了。 不用想，一看就是应默。 这人拒绝过他之后，倒是淡然的很，总是到他面前来触景生情。 第168章 应默不知道放弃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除了开启一段新的恋爱，就是远离产生感情的人吗？ 越想越郁闷，萧正青按动手机的开关，距离约定好的采访时间还有半小时左右，如果路上不堵车，应该到达录制现场的时间刚刚好。 他佯装看手机，从那辆劳斯莱斯身旁走过。 萧正青本想装作看不见，刚走近劳斯莱斯，还没等路过，车后座的窗户就快速降下来，露出应默那张苍白的脸。 那张脸一如往常没什么烟火气，一身商务西装并不休闲，穿在身上，仿佛在车里开大会。 车窗降下，应默的唇齿轻碰，便道：“上车，我送你去采访场地。” “不用，我打车去就好。” 萧正青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拒绝他。 应默穿着那件西装，跨出劳斯莱斯，在道路四周打量了一下，眉峰紧皱，似乎有些不耐烦：“这路上没车，你应该还没打车，我送你。” 随即，他眸光微震，又快速补充道，“萧正青，你不会是害怕我吧？” 萧正青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似乎怎么说都有点不合适。 他不太擅长说一些拒绝别人的话，总觉得是有些伤人的，如此情形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应默的车。 不过这次比较正常，应默没有开车，只是坐在车后座上，前排有一个保镖充当司机，正在开车，对着上车的他微微颔首，似在打招呼。 萧正青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他了，这司机是有些面熟的，应该是在应家庄园里工作的保镖之一。 他微微颔首，刚想走向副驾驶。 应默眸光幽深了几分，敲了敲面前的车窗。 “你去副驾驶干什么，和我坐在一起，会吃了你吗？” 有可能…… 如果睡也算的话。 萧正青的脑子飞速回闪过那几个和应默半夜翻云覆雨的场景，不由浑身发麻。 爱而不得，求而不得，大概是男人最难以咽下的痛。 无数个离开la和应默的夜晚，他这颗心脏每晚都蠢蠢欲动。 萧正青躺在床上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三十岁的老脸无处安放，只想忘掉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萧正青无法，拉开车门，在应默身旁落座，腿上的肌肉都紧绷着，隐隐有要抽筋的架势。 他还没说自己的目的地，劳斯莱斯已经启动了，方向也没什么错误，似乎早知道他要去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的行程？” 萧正青偏头去看应默的神色，诧异地开口。 “你对有钱人的人脉网一无所知，”应默耸耸肩膀，嘴角微微上扬，神色中带着三分笑意，懒散地靠在后座上，目光灼热地盯着他看，“我想要查到一个人很简单，只是看我想不想查。” 萧正青：“……”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调查别人的隐私，还说的信誓旦旦，放在应默身上倒是合情合理，还会使当地炫耀自己的家境殷实。 不过奇怪的是，这种情况放在别人身上，大概率萧正青早就嫌弃地翻个白眼，赶紧道绕而行了。 放在应默身上，他的内心却没有掀起任何厌恶的波澜。 萧正青透过应默的神情，看到了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以及倒影的自己。 平时在车上合眼而眠的人，今天却敢于凝视着他，没有半点恐慌的神情。 飞速避开了应默灼热的目光，萧正青假装低下头，把视野放回手机上，耳根抹不开面子的微微泛红。 车厢里没了声音，安静的能听到空调在车里运作的嗡鸣声。 萧正青觉察到了一丝尴尬的气氛。 他蹭了应默的车，不说话是有点奇怪的。 他吞着口水，率先打破尴尬的氛围：“……你今天工作不忙吗？” “不忙。”应默接话。 他没有半点找话题的意思，甚至用一句话结束了对话。 萧正青摸着鼻尖，心里不禁苦笑。 “你接下了爷爷的公司，那么大一家上市公司，工作应该比较繁忙，怎么在你这里倒是很清闲？” “你真想知道公司里的情况？”应默突然偏头看他，掀开眼皮，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似是错愕，又夹杂着什么。 萧正青：“……”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你在疯狂找话题，对方却一本正经认为你在聊天，且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还真以为你想知道自己的工作，于是信誓旦旦回答了一堆。 应默现在就有这个先兆。 萧正青十分窘迫，嘴唇发干，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算了，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他强行结束话题，应默眼中却几不可察地划过一缕失落的情绪。 只有几秒，叫人难以捕捉。 萧正青放弃了对话，自顾自划着手机。 身旁的应默却悠悠开口，打破沉默：“不如聊聊你吧，离开我的那段时间，你是怎么度过的？我离开以后，医生都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注意休息，不熬夜，偶尔在附近散散步，我爸妈可能会送点吃的过来，医生说我的病恢复的很好，看脑部ct暂时没有复发的可能性。” 萧正青从容自若地答。 其实他还去过圣塔莫尼卡海滩，专门去看过一场日出。 在海风萧瑟的夜晚等一场迟来的日出，寒风冷得他关节僵硬。 第169章 他尝试喝过烈酒，却还是躺在睡袋里，冷得睡不着。 分明和应默一同看日出那一夜截然不同。 “那就好。” 应默点点头，似乎对他的恢复情况十分满意。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在外人眼里，似乎真的关系很好，处境也并不尴尬。 应默似乎也不这么觉得，只有他一个人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离开这个尴尬之源。 车终于在附近的一个拍摄基地停下，萧正青才松下一口气。 他刚下车，打量过四周的环境。 这个拍摄基地只是临时搭建的摄影棚，所在的地方比较偏，和市中心完全不同，连车流都少得可怜。 萧正青正想着录制结束后怎么回去，便听到身后传来应默的声音。 “你的采访什么时候结束？我送你回去，三个小时够吗？” 萧正青顿时讶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虽然新闻采访那边给的预估采访时间是半小时，可他也参与过太多拍摄，两个小时能拍完就不错了，更何况还要做造型、换服装。 可应默居然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做董事长不应该很忙吗？ 他略一迟疑，正色道，“真的不用了，你有事你就去忙吧。” “我不忙。” 应默脸色一变，立刻冷下脸来，答道。 萧正青叹了口气，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什么，只想随他去了。 半晌，他迈出两步，又站在原地，望着应默黯淡的眼神，眉心蹙了蹙，又走了回去。 “应默，今天很谢谢你送我到拍摄基地，但是你平时工作也很忙，你不是我的司机，我也没理由用你，所以你还是去忙吧，不用管我。” 应默的黑目蒙上了一层冷意，眼底冒起一层火焰，朝着司机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什么。 驾驶位上的司机立刻拉开车门，走下车，站在路边的垃圾桶里点燃了一根烟。 应默的眉眼闪动了一下，冷肃地问道。 “萧正青，你说过我们能做朋友的，在你眼里，我们除了床伴关系，就不能做朋友了吗？” 萧正青有些失神，很快，双眸轻抬，抿嘴一笑。 “我从来没说过我们无法做朋友，但是你总要给我个接受的时间不是吗？” 被拒绝的痛总是需要时间去疗愈的。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能快速从感情里抽离的人。 应默微微一愣，眼神略显飘忽，低声道：“你需要多久？是一周，一个月，还是半年？” 萧正青的嘴唇轻轻翕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没设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逃开应默，需要多久才能彻底忘掉他。 应默突然嗤笑一声：“你看吧，你也说不出来，那你觉得我应该等你多久？” 萧正青不答，酸涩的苦楚在心底掀起阵阵涟漪。 “萧正青，你是不是说话不算话？” 坐在车里的应默目光苍凉，悲伤的仿佛哈巴雪山上沉积多年的雪，冰冷刺骨。 回想起应默在哈巴雪山上，诉说给他故事，将他当成朋友的情景。 只是他率先动情，才造成了此时此刻尴尬的局面。 痛苦的人也不该是应默。 萧正青暗叹一口气，怅然若失地开口：“那好吧。” 本在悲伤情绪中的应默嘴角翘起，掩饰性地避开萧正青的视野。 “行，那你去忙吧，我在这等你出来。” 萧正青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分辨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抬起手机看了两眼，见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便直奔拍摄现场。 黑色锃亮的劳斯莱斯停在路边，车窗升起，挡住了车里人的模样。 应默倚在后座上，望着逐渐远离的身影，难得感到放松，双腿交叠地坐着，翻看着手机里的那张封面照片，又将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才满意地关掉了锁屏。 抽完烟的保镖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 他冷漠的目光掠过后视镜，打量过应默翘起弧度的眉眼。 “少爷，您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 第102章 “默默。” 把人从拍摄基地送回训练基地后，应默的心情相当不错。 望着萧正青那张如临大敌的脸，走进训练基地，应默并不急于宣泄内心的情感，只是扬起唇角，轻笑着，和他道别。 “拜拜，下次见。” 萧正青的本意是不想面对他，他心知肚明，放任萧正青躲下去，恐怕只会起到反作用，倒不如以攻为守，拿捏对方的软肋。 应默倚在后座上，双腿上下交叠，一想到萧正青面瞧见他委屈、失落后，被迫心软的模样，就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既然萧正青吃一套，他就想好了下一步部署。 萧正青还是喜欢他的，应默思及此处，便开始浮想联翩，只是他身体的灵魂，仿佛被分割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在喜悦中兴奋；另一部分则冷静克制，心脏忍不住紧绷着，生怕是个误会下的错觉。 这时，他放置在车座上的手机震动两声，屏幕弹出一条新消息。 【安夜：今天来医院做心理治疗。】 应默俯身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心理治疗”四个字，瞬间就把应默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紧锁着眉头，手指半点不想去接触手机。 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还是安夜。 第170章 【安夜：知道你不想来，但心理治疗已经开始了，半途而废很不值当。】 应默的情绪忍不住被拉扯，他极力遏制住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反感，长叹一口气，摸出手机，打了一行字，作为回复。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重回医院做心理治疗这件事，安夜想不到，应默也想不到。 他厌恶多年的心理治疗，在萧正青几句话刺激下，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来到安夜的治疗室时，应默的心情如同坐上一辆驰骋横行的过山车，从最开始的喜悦，化作沉重的情绪，推开门后，便对安夜充斥着不满的情绪。 “看你这个情绪，是我打扰你的好事？” 安夜狭长的眼从电脑屏幕上微微抬起，斜睨着他的面容，低声调侃。 应默轻哼一声，也没说话，俯身坐在窗台前的沙发上。 安夜整理着手上的资料，淡然自若地说着：“你稍等我几分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趁现在和我讲讲今天发生的故事？看样子，你今天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应默抿抿唇，也不知该从何讲起。 思索片刻，才弱声问他。 “安医生，你谈过恋爱吗？” 正在喝水的安夜发出扑哧一声，被嘴里的水呛得咳喘不止。 半晌，他才平息咳嗽，挺了挺身子，金丝框眼镜在阳光映照下透着些阴翳，落在他那狭长的眼睛上，徒增几分压迫感。 “这是什么意思，小应总这是在质疑我的魅力？” 应默的眼眸眯成一条缝，嘴角微微上扬，“我只是想问安医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怎么追而已？” 安夜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那双眼睛沉寂片刻，似是在思考。 他紧锁着眉头，咂巴着嘴巴，“这可不好说，要看一个人的性格，如果是一个性格不苟言笑，像个老干部一样的人，那就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乱，让他平淡无奇的生活多点前所未有的乐趣和体验，当他习惯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朝你靠拢……” 他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没由来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随即又徒然正色道。 “你喜欢的哪位是什么性格？” 应默体会着他的话，不由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萧正青和安夜说的那类人，似乎也不尽相同。 这段感情确实是他和现实驱使，将萧正青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萧正青率先朝自己靠拢，是自己没抓住机会而已。 是他后知后觉，想着要回失去的东西。 “那你倒追过吗？”应默又问。 安夜突然从电脑桌前站起来，踱步到他面前，拉过沙发椅坐下，对他露出一副看戏的神情。 “哟，小应总，你有故事啊？” 应默瞪他一眼，“你说不说？” 安夜别扭地耸耸肩，默默道。 “小应总想多了，只有别人倒追我的份儿，我从没追过别人。” 应默：“……” 平时只有他和别人炫耀的份儿，别人一炫耀，他还有些不自在。 应默不想自讨没趣，默默闭嘴。 安夜把他带进诊疗室，让他躺进那张沙发上，放松身体，又做了一次心理催眠。 这一次，应默难得没有抵触情绪，更没接触到内心的恐惧。 心理催眠就像是平白无故做的一场梦。 只是往日做过的梦都是大片的血红，甚至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吞噬着他残存的理智，直奔向无尽的炼狱与痛苦、折磨。 这次不同。 应默在催眠的幻觉中见到了萧正青，萧正青陷在明晃晃的阳光里，周身被镀了一层光芒，对他绽放起和煦的笑容，温柔地抚过他的发顶，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默默，别怕。” “默默，我只喜欢你。” …… 哒。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他的催眠梦境。 “这次催眠好像不太一样哦，”安夜坐在他对面，轻抿瓷白杯子里的咖啡，露出浅淡的笑容，“梦见了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听他这么问，应默回想起萧正青在催眠的记忆里，与他耳鬓厮磨，便耳朵充血，脸颊滚烫。 安夜笑得意味深长，似乎参透了他的想法。 应默立刻撑起身子，逃也似的离开诊疗室。 “没什么，没其他事的话，我就走了！” 梦境中的情绪还未褪去，应默整个人从内而外的泛着热。 他还未从安夜的调侃中缓过神来，脸涨红的如同红辣椒，踩在楼梯上的步伐飞快，似乎有人在后面追赶他。 应默努力平息着害羞的感觉，站在医院的大厅入口，刚摸到口袋，顿时脑袋一懵。 他跑的太快，把手机落在了安夜的诊疗室。 长舒一口气，应默一边走回心理诊疗室，一边克制情绪。 他不想让安夜再看自己的笑话，只好板着一张脸，走近诊疗室。 他刚准备开门进去，便听到属于安夜的心理诊疗室理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应默站在门口，突然浑身一僵，赧颜汗下，站在门口只想溜之大吉。 他微微抬起头来，从心理诊疗室门口的玻璃窗掠过，只此一眼，脸颊蓦地红了起来。 心理诊疗室里漆黑一片，窗帘紧紧拉着。 应默却还是透过玻璃，清晰可见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正是安夜。 第171章 他被按倒在沙发上，白皙修长的脖颈随着口水吞咽微微晃动着，他的身上叠着一个男人，那人留着一头复古油头，着一身黑色高定商务西装，光是打眼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似乎是哪家公司的总裁。 那人的背影在应默眼前回放，只看一眼，便觉得有些眼熟。 他们相互亲吻、吮吸，暧昧的气氛隔着一扇门向外倾泻。 混乱的呼吸声中，安夜的脸颊攀上一层红晕和意乱情迷，轻轻推开男人魁梧的身影，一面挣扎，一面小声说道。 “这是医院，别闹，让人看见不好……” 叠在他身上的男人撑起身来，露出半截坚毅又深邃的脸庞，古铜色肌肤和脖颈的颜色一致，劲瘦的腰身从上至下，勾勒而过，可以看出对方的自律。 男人那张脸紧绷成一条线，目光清冷寡淡，不怒自威，十分唬人，却用低沉又醇厚的嗓音挤出一句：“安医生，你很不讲理，明显是你先诱惑我的。” 应默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犹豫了片刻，等两人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没有再继续的意思，才敲门。 拿回手机，应默头也不回地狂奔出医院。 他的心脏怦怦乱跳，有一种偷看别人秘密的恐慌。 应默一言不发，心脏和脸颊都在发烧，胸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轻挠着他的心底。 倒不是因为安夜和那个男人。 他的脑子里猛然想起过去，有一个奇怪的念头飞速闪过—— ……也许他和萧正青接吻时，看在别人眼里也是这样？ 他脸颊滚烫，打断自己的念头，拉开车门，走进车里，快速呼吸了几口气，突兀地想起和安夜接吻的男人出奇的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第103章 “你可以来接我吗？” 之后的几天，应默故意没在萧正青面前乱晃，降低一些存在感，是和安夜学的欲擒故纵。 一来是可以不让萧正青精神一直紧绷，总是想着要躲他，不如给他一些时间消化，二来是他最近真的很忙，应默订好了机票，带着特助四处飞，去h市和银行总行谈新的贷款合作业务。 银行贷款是房地产公司的重中之重，不可忽视。 应默刚下飞机，拔掉输液的针头，便投身工作，在h市陪负责商业贷款业务审批的经理开会、喝酒，应默吃了三天胃药，陪的总行经理欣喜若狂，才同意将过去的利息一降再降，签下合同。 应默靠着胃药撑过这几天，躺在酒店的床上休息时，便睡不着，他有点认床，只能靠萧正青发过的语音陪睡，心中有一股劲头，挠着他蠢蠢欲动，想要再见他。 刚和特助下飞机，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应默却摆摆手，委身坐在了机场出站口的长椅上。 应默的冷汗一层层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这几天服下的胃药有点克制不住胃里的钝痛，加上安夜开的药，副作用就是肠胃不适，把他本就脆弱的胃绞的天翻地覆，实在没力气走了。 他还是想见萧正青。 身体一脆弱，精神就开始松懈，应默控制不住心里的思念。 自己捂着胃，扒拉着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萧正青的电话号码。 那还是萧正青给自己当大厨时存下的，就是为了方便联系到萧正青，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他摆摆手，示意特助走远些，自己拨通了萧正青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一阵子，迟迟无人接听。 嘟——嘟—— 恼人的占线声放大了应默的感官，胃里嘶嘶拉拉的痛觉，扯得他心慌气短，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忍不住蜷了蜷身子。 手心里冒出的冷汗有些滑，应默勉强抓住手里的手机，抖着手想要挂电话重拨。 应默心里正胡思乱想，以为自己的电话被萧正青拉黑了，或者萧正青不想接他的电话，也不是没可能。 电话那头就被接通了。 “喂。” 萧正青的声音有些冷漠，周围有点嘈杂，他的声音却能穿透别人吵嚷的声音完整无误地传入应默的耳中，隔着屏幕都在搔着应默的心。 “喂，你，忙吗？”应默按着胃腹，强压下想要倒吸凉气的欲望，稳住自己的声线，低声问道。 萧正青那边迟疑了片刻，半晌才道：“不算太忙，你在机场？” 应默扯起唇角轻笑一声，不禁张口夸赞。 “你耳朵还挺好使。” 胃里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让他下意识地闷哼一声，尾音忍不住打颤，呼吸也变得异常紊乱。 他拉开手机，粗喘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声线。 “萧正青，我现在确实在机场，我胃疼，走不动了，你可以来接我一下吗？” 对面的萧正青诧异了一下，言语间有些犹豫。 “你助理呢，阿德没陪着你吗？” 应默抬起脑袋，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正在看手表的特助，不由轻笑一下。 “我们一周前还说过，你是我的朋友，现在这点小忙都不帮我吗？” 他没等萧正青回应，便刻意吐出一丝倒吸凉气的声音，把手机也凑得近了些，艰涩地开口：“没关系，你要是忙，可以不来的，我可以自己求助地勤，他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对面的萧正青便沉吸一口气。 “在哪个机场，几号航站楼发我一下，我现在就过去，你等我吧。” 第172章 应默轻轻抿起唇角，揉着胃腹，坐直身体，把航班信息发给他。 “好，我等你。” 应默说完，胃里的神经跳动着，隐隐有些痉挛，可彼时的心脏也疯狂跳跃着，一时分不清是谁在作祟，反正五脏六腑都不太舒服。 他轻呼出一口气，刚想把手机丢开。 手机屏幕亮起，电话那头的萧正青却还没挂断电话。 “你……” 电话那头的萧正青茫然地开口，欲言又止。 应默按着胃，蜷起身体，本想挂断电话，却想和萧正青多聊几句，他扯动虚弱的嗓音，弱声问他：“……萧正青，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 电话里嘈杂的背景音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就连机场混乱的声音也顷刻停止。 萧正青那道熟悉的声音淡淡的，尾音有些沉重，轻缓地从听筒荡至应默的耳畔，似是冷漠，又夹杂着令人心悸的关切。 “如果你实在不舒服的话，就先找地勤要一杯热水，稍微等一下我，我马上到。” 应默轻应一声，只说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他擦着额角的冷汗，让特助先走一步，又叫司机也先走，不用来接他，才安心地坐在长椅上，等着萧正青来接。 萧正青一路风尘仆仆地，来的很快。 他身上的西餐厨师服还没来得及换掉，下身黑色的围裙沾着些白色面粉，英气深邃的脸上却是干净的。 他古铜色的脸颊上敷着一层淡淡的红晕，看起来如同害羞，额角的碎发有些湿润，和他看似年纪不大的脸相互映衬，仿佛大学时期刚打过篮球的模样，略显青涩。 他似乎说明了理由，和一群地勤一起，快步朝着应默走来。 白织灯的灯光打在他的身影上，像是比赛时，光辉璀璨的场景。 应默寒冷的身体便忽然被一束光暖过，他咬了咬嘴角，用苍白的唇对着萧正青勾勒起一丝淡淡的笑。 萧正青也回以一笑。 应默过度透支的身体紧紧绷起，仅剩不多的体力如泄洪般崩离出他的体外，绞痛的胃却有一瞬间得以被平复。 “还能走吗？” 萧正青打量过他的脸色，脸上透过些似曾相识的忧虑与关切。 应默伸手想要抱他，却又缩了回来。 他确实没什么体力了，这一刻又有些犹豫，站起身来的身影晃了晃，胃里被仿佛有一块石头，坠地他蹲了下去。 身旁的地勤想要帮忙，应默正想起身，却见萧正青的身影朝他的方向倾斜了一下。 随即，他身体一轻，被萧正青抱了起来。 他和萧正青的身体如此之近，肌肤相亲，隐隐能嗅到他身上的荷尔蒙气息。 他从未如此贪恋。 紧紧贴着萧正青的怀抱，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一个接一个和萧正青度过的深夜。 那些身影重重叠叠，连安夜和那个男人接吻的的画面也同时出现。 应默的脸上涨上一层红晕，深深地吞了一口口水，把自己缩成一团，头埋得低了些，生怕被萧正青发现。 殊不知他的举动被萧正青认为是胃疼的厉害。 萧正青压低了声音，不安地问道：“难受的厉害？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不用。” 温热的气息分毫不差地扫过应默的耳廓，应默的嘴角僵了僵，耳根也不自觉漫上一团红。 萧正青把他塞进副驾驶，刚想替他系上安全带，温热的手却抚上他的额头。 他的额头湿冷一片，只有萧正青那只手是滚烫的。 如同正在炙热焚烧他那颗心的火炉。 萧正青才俯身替他系上安全带，用公事公办地语气道：“你没发烧，应该还好，你要去哪儿，送你回家吗？” 第104章 “留下来陪我。” 应默本来不想回家，可左思右想，无处可去，胃里的绞痛仍旧继续，便点头同意他把自己送回家。 “这车是谁的，你不是没有车吗？” 他有些疲累，被萧正青送上车，在车内四处打量。 车里的装饰甚为陌生，甚至有陌生女人的香水味，让他忍不住内心嘀咕。 萧正青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才低声回应道。 “不是我的车，你找我来接你找的太急，临时征用的领队的车。” 听到他的解释，应默才彻底放下心来，没再多说什么。 这一路，萧正青默默开车，他本想提着精神，和他独处时多说两句话。 车还没开，他还饶有兴趣地盯着萧正青看了一会，窗外的微风吹进车里，吹散了应默额头上的一头冷汗。 大概是这几天应对客户提着精神，加上胃里的翻搅，着实耗费体力，不一会便觉得眼皮发沉，没盯多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似乎没过多久，他被萧正青推了推，茫然地睁开眼，还有些愣神，便瞧见映入眼帘熟悉的洋楼。 萧正青的车已经停在洋楼门口，他的脸凑得极近，手掌还拍着他的肩膀。 “到家了。” 应默轻哼一声，以示知道，轻轻动了动，扯下安全带，迈下车，方觉脚步虚浮，晕眩感传来，眼前一黑，重新跌回座位上，头砸在车顶上，痛得眼冒金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萧正青也没想到这一出，明明看着他出门去了，又重新跌回来，立刻扶住应默，惊呼一声：“怎么了？” 第173章 应默摇摇头，刚想说没事，不摇不要紧，这下摇晃了两下，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头晕脑胀统统找上门来，眼冒金星，睁眼都变得困难，眼前的场景不断翻卷着，迫使他紧紧合上眼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脑袋里混沌一片，轰轰作响，被磕到的后脑勺也火辣辣的疼，分明夏日炎炎，窗外的风呼呼吹进来，打在他身上，犹如冬日的阴风阵阵，抖得他不禁瑟缩在副驾驶。 萧正青觉察出他的不对劲，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呼一声。 “你发烧了。” 应默混沌的脑子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体的虚软无力，鼻塞口干，浑身滚烫的如在火炉里烤炙，又在微风中如置身布满于寒冰冻结的水潭。 发烧的滋味并不好受，浑身上下每个关节都在隐隐作痛。 发热中的身子本就无力，恰逢胃里也在作祟，跟着一阵阵跳动。 应默蜷起身子，努力想让自己好受一点，无力的身子操纵起来都有点费劲。 不过是在烈日炎炎的夏季，开着窗户睡了一觉，发热就自动找上门来，这副身体确实是不中用。 倒霉到家了。 应默正想着。 萧正青却长叹一口气，自责道：“怪我，是我忘了关窗户。” 他确实难受，一周前，他的情绪被应默搅得心烦意乱，始作俑者却突然人间蒸发，再没出现过。 萧正青内心苦苦挣扎多时，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在训练基地研究新菜品，被应默从基地里叫出来的时候，他正趁着休息的间隙看看手机。 静音的手机突然响起应默的电话。 这一下，这颗心又被搅得心绪难平。 接到应默的电话后，风尘仆仆地赶来，接到人，本就乱糟糟的心情，面对着应默又开始如坐针毡，只想把应默送回庄园，完成任务就尽快离开。 谁知一时走神，忘了关窗户。 应默胃疼，这下子平添了新毛病。 这几天出差，应默那张娃娃脸又瘦了些，加上毫无血色，白得如同鬼魅，缩在副驾驶上，显得身为单薄。 他在微风吹拂下，身体不自觉地发抖，苍白的脸颊浮上一层不健康的红晕。 萧正青也不敢愣着，见他紧合双眼的难受劲，只能把人抱上楼。 他是这座庄园的常客，驾轻就熟地来到洋楼，步上二楼，把应默送回卧房。 应默的卧房十年如一日，干净又整洁，把人放在床上，正要帮他叫医生。 应默苍白的嘴唇干裂，却抿着唇，伸手扯着他的衣角。 大概是病中情绪低落，应默茫然无措地睁开双眼。 他那双眼被烧的眼底发红，漆黑的眼眸也湿漉漉的，仿佛野生的一只无所靠的幼小麋鹿，眼眸里闪烁着泪光。 “别走。” “不走，”萧正青叹息一声，把扯着自己的手塞进被子里，帮他盖上被子，“我帮你叫医生。” 应默立刻大力摇头，反驳道：“我不要医生。” 猛然的一阵摇头，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泛着青色，喉咙翻滚，隐隐要吐。 萧正青立刻端起床边的垃圾桶，扶起应默凑近垃圾桶。 这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伸手推开垃圾桶，呼吸了几口气，一脸严肃地说道。 “脏，恶心，要去卫生间。” 萧正青：“……” 真难伺候。 都要吐了，还要闹洁癖。 他无法，看向应默那张苍白无力的脸颊时，不由自主地一阵内疚，只能扶着人去了卫生间。 应默身体无力且瘫软，脚刚接触到地面，就如同踩在棉花上，站都站不稳，还闹脾气要去卫生间吐。 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向上翻涌，应默刚进卫生间，喉结一阵翻滚，两腮鼓起，捂着嘴巴的手捂得更紧实了，腹中倏然收缩，冲破了一切封锁，胃液混合着酒水统统倒进马桶，夹杂着低沉的作呕声。 萧正青没细看，微微偏过头，一心扶着他虚乏的身体，大部分体重都靠在他身上。 应默的身体本就轻盈，一只手就足以揽过应默的腰身。 从前，他也曾抚过应默的腰线，可这一次却又有与之不同的感觉。 应默的腰身较之当初更细了，身材瘦弱的没有半点赘肉，甚至是可以被称为盈盈一握，仿若一吹就散的沙子，攥不住也攥不紧。 他吐完，支起身体，身影晃了晃。 萧正青把人重新按回床上，应默的体力消耗殆尽，发烧也耗尽了不少体力，大约有些缺水，他紧合着眼帘，并不舒服，也没空管萧正青。 他按响了卧房墙壁上的按钮，那是一个呼叫器，装置是专门为了方便照顾应默的身体，呼唤后面洋楼里的医生。 萧正青起先并不知道，后来才明白这个按钮的妙用。 “叮——” 呼叫器对面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少爷，您讲。” “少爷发烧了，胃痛，方便的话来看一下吧。”萧正青搭言道。 女声愣了一秒，没想到不是应默，几秒后，马上答道。 “好，我现在就带着东西过去。” 萧正青抽回手来，正想去扭头出门，去小客厅等医生，没走出几步，就感受到有东西扯着他。 一低头，应默的手指不知何时又扯住他的衣角，紧紧的，没有半分松懈。 第174章 他扯了扯，没有成功。 应默本人陷在被子里，呼吸都没什么起伏，惨白的脸顶上潮红，嘴唇微微颤动，努力在说什么。 萧正青疑惑地俯身凑过去，支着耳朵去听。 只有寥寥几个字。 应默的喉咙干哑又艰涩，声音喃喃，发声费力，都是气音。 萧正青却听得清清楚楚。 “萧正青，留下来陪我。” 不知是由于应默口中呼出的滚烫气体，还是那句话，萧正青的耳尖如火烧，心口的器官也跳漏了两下。 第105章 “来接我。” 他没留多久，还是在医生给应默看过诊后离开了应家的庄园。 从前，他作为应家的雇员，是庄园的常客，现在却没什么立场继续待在这里，一留下来，萧正青便觉触景生情。 庄园里到处都是他和应默从前的记忆，从洋楼内到洋楼外的草坪。 他曾在风和日丽的一个下午，独自坐在高尔夫球场的草坪上，正巧能看见应默那双黝黑的眼睛透过窗口，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似是在走神。 偶尔视野重新聚焦，扫过他的方向，应默的眉眼暗含笑意。 现下无暇去关心这些，萧正青如逃似的，把应默丢给护士，一溜烟开车离开庄园。 他的心绪从未安宁过，越靠近应默，越是心脏乱跳，恐有非分之想。 应默迷迷糊糊从昏迷中掀开眼皮，撑起身体四下张望着，早已没了萧正青的影子，心脏不由空落落的。 哒哒哒。 卧房门被敲响，经常负责他看病的护士走进来，他还朝门外望了望。 护士觉察到他在找谁，连忙解释。 “少爷，那位先生已经走了很久了。” 应默垂下眼睑，喉结上下滚动，又自嘲般的嘴角扯起一个弧度。 “好，我知道了。” 他分明记得睡着的时候，故意攥着萧正青的衣角，可惜体力不支，还是让人跑了。 他发烧的热度刚降下温，浑身还有些发软，想下床也没力气，只能静静躺在床上，看着吊针里的液体一点点进入他的体内。 想起萧正青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走了，应默有如兜头给自己浇了一盆凉水，身体不自觉地恐慌，那股越挫越勇的心气突然被浇灭。 萧正青喜欢他吗？ 可以因他一声令下，在训练基地连衣服都没换，便风尘仆仆地赶来，脸上的关切不容忽视。 如果说分明喜欢他，可萧正青却走得踏实，甚至不愿等他醒来，还要忽视他的恳求。 应默神色稍愣，感受到了心中深藏的无力感，刚恢复好的一点精力和热情一起被抽干。 他还尚且摸不透萧正青的心。 应默只是颓废了一阵，隔了一天，又开始继续搞小动作。 他受邀参加了一起企业家行业酒会，说是酒会，不如说是行业内所有大佬云集于此，相互切磋探讨的场所。 应默刚下车便指挥了阿德开车回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只身进了酒会现场。 华丽的装饰亮起，场地内灯火辉煌，悠扬轻缓的演奏曲目飘散在现场各个角落，现场座无虚席，到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只玻璃高脚杯，浅玫瑰色液汁撞击着玻璃杯壁，特有的葡萄酒香气四溢。 应默刚走进会场，从服务员手里拿过一只香槟杯，便有人向他微微颔首，一边随意攀谈。 他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四下打量着需要进行交涉的人。 “小应总自从接手了老应总的产业，还算得心应手吧？”地中海男人晃着高脚杯，和他的杯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又悦耳的响动。 应默抿了一口香槟，谈笑着：“还可以吧，还需要您多帮衬，有什么好的计划可以一起合作。” 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另一个交际圈内，那被众人团团围住的男人身上。 男人留着一头复古油头，身上高端定制的西装略有些休闲，正觥筹交错。 那坚毅又深邃的脸庞，古铜色肌肤，劲瘦有弧线的躯体，透着一股熟悉感。 “小应总想和季总聊聊？” 地中海男人循着他的视野看过去，轻笑着追问。 “他就是季总季成洲？”应默顿时愕然。 “是啊，”男人晃着杯子里的酒水，徐徐开口，“大概是小应总刚开始接触行业内的人，还没怎么接触过季总呢。” 对方所说的季总正是在a市睥睨房地产界的人物，白手起家，连续十年荣获a市十大杰出企业家。 应默早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未曾见过本人几面，总是记不清。 这下终于得见，倒叫他惊骇不已。 他蓦然间想起在心理诊疗室里发生的那一幕，和安夜放肆接吻的人，原来正是季成洲。 季成洲站在人堆里，在交际中张弛有度，又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紧锁着眉头，也举着红酒杯，只是偶尔象征性地抿上一小口，似乎不屑于与众人多做接触，又把身边的助理指挥到前面挡酒。 哪像应默自己，连个特助和司机都没带出来。 他只是多关注了几眼，没多交涉，光是和其他人交涉，都让应默头皮发麻。 推杯换盏间，应默开始感受到一阵头昏脑胀，额角的经络都在疯狂跳动。 有点醉了。 他的脚步虚浮，周身感觉轻飘飘的，即将飞起，脸颊却是滚烫的，足够把萧正青叫来，在他脸上煮熟两个鸡蛋了。 第175章 应默酒量不佳，便以身体不好为由，准备提前离开。 他扫视过现场，发现没有遗漏的人，转身要走时却扫过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说熟悉也熟悉，说不熟悉也合情合理。 可那人却在同一瞬间朝着应默看来，只挑挑眉，便快步朝他走来。 “大外甥！” 他这一声叫喊，酒局上觥筹交错，正在交谈生意的企业家纷纷侧目看来。 应默抬腿要走，未及多走几步，就被那人拦下来。 “大外甥，看见舅舅走什么？也不打声招呼，不会是因为我离开了自家公司后，便和我一刀两断了吧？别忘了咱俩可是流的一条血脉。” 应默接手公司后，史建华被迫放权，带着几个重量级管理层离开公司，将本来安稳的公司搅得天翻地覆，加入了应家企业的对家公司。 史建华这次就应该是被老板派来出席活动的人员。 呸。 谁愿意和你一个血脉，要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找医生替史建华进行全身大换血。 这大型认亲现场的闹剧响起，便有不少人朝着应默的方向围了过来，纷纷和应默谈笑风生。 应默瞧见史建华就想吐，更没空应付现场其他人，只能摆摆手道。 “我一会还有下一场应酬，大家玩得开心，我就先走了。” 言罢，他便准备绕开史建华，离开宴会现场。 挡在应默面前的史建华，立刻发出啧啧两声，凑近审视了他的脸色：“我这个外甥啊，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是应该多休息，要是身体垮了，公司可就垮了啊……” 应默微微皱眉，一股无名怒火从两肋一下瞬间窜上来了，烧得脑子嗡嗡直响。 他深呼吸几口，试图平息怒火。 “是啊，多谢舅舅关心。”应默不想让外人看热闹，随口怼道，“舅舅你才应该好好努努力，争取给自家老板多做业绩，希望你不会再被裁出公司，继续重头再来。” 这一句气得史建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不难看，早已没空搭理应默，咬牙切齿了一阵，才冷笑一声。 “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应默没理会他，只道：“恕不奉陪了，各位！” “应默，你给我等着！！” 身后的史建华气得直跳脚，在宴会厅里大喊大叫。 他绕开史建华，快步迈出宴会厅，晃晃悠悠地走出宴会厅，便跌坐在酒店大厅门口的沙发上，没了力气。 风从门外吹进大厅，拂过应默的脸，头颅的血管猛烈收缩，醉意燃起，倏忽间窜上他的头颅，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脑袋也模糊一片，迟钝的仿佛锈住了，眼前也跟着发晕。 应默摸出手机，翻找了一阵通话记录，借着醉意，终于给萧正青拨出一通电话。 电话一通，他就直接开口道。 “——阿德，赶紧来接我。” 电话对面的萧正青愣了几秒，才狐疑问道：“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应默故意“啊”了一下，表现出一丝诧异。 “抱歉，我好像打错电话了，打到你那里去了……” 未及萧正青开口，他便借坡下驴，继续道：“可以麻烦你来接我一下吗？我头好晕，实在看不见手机通讯录里是谁了……” 萧正青沉吟片刻，似是没听见一般。 半晌，手机对面发出一声叹息，似是不满，又似无奈。 “打辆车也可以。” 应默愣了愣，脸色有些挂不住，复又嘀咕着。 “好晕，我走不动了……” 萧正青迟疑了一下，才淡淡开口： “那你告诉我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应默偷笑一声，报了个位置，他稳妥地坐在酒店沙发上，双腿随意地上下交叠，等萧正青的出现。 这一刻，他只觉自己像下雨天里，公司里的女职员，各个等着男朋友来接。 这种感觉很微妙，雀跃又惊喜。 也难怪那群美女笑的灿烂。 第106章 “你没看出我是在追你？” 萧正青前脚刚迈下车，准备进酒店大厅接应默。 他把车停在酒店门口，还没等门童找他要钥匙，帮忙泊车，一眼便瞥见了被地灯照映下，倚靠在墙边的应默。 拂拂微风，吹动树叶在飞旋。 应默的身影被投射在路上，宽大的衣衫随风晃动着，衬出几分消瘦，仿若人影也摇摇欲坠。 灯柱的光影淡淡地向上照射，阴影和光的交织下，勾出应默的精细轮廓，细工笔似的，从脸庞到身影，由下至上照在他的脸上，露出他那下半张脸。 阴翳的脸部被勾勒的深邃又迷人，他趁着酒意，脸颊酡红，欲醉非醉的模样，尖削的下巴勾起一丝淡然的笑，脖领处白衬衫的纽扣被解开，露出他光洁白皙的纤细脖颈，酒气夹杂着香水味，向他袭来。 萧正青刚朝他走去，便觉鼻尖一股耐人寻味的薰衣草香，清香淡雅，勾人魂魄。 “来啦？”他眸光中闪烁着笑意，倚在路灯杆子的身子向前伸了伸，略带怨怼地嘟囔道，“等你好一会了……” 应默本在酒店大厅坐了一阵，左等右等也不见萧正青开前几天那辆车出现，心中坐立不安，又不敢给萧正青打电话。 催的太紧，就不像醉酒了。 他本来也没喝几杯，压根没醉，借着酒劲上头，拨出这通电话，只等萧正青出现，还不能自己暴露。 第176章 “你没醉？”萧正青拉开车门，从驾驶位上下来，扫视他的脸颊，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酒醉后的应默不是这样。 他不是没见过，喝多了的应默比现在这样更为张扬，甚至更委屈，眸中暗含秋水，不像是眼前这副纨绔中带着笑意的样子。 应默一眼就被瞧出破绽，一时有些下不来台，脸色窘迫地开始发红。 “没有，你来的太慢，我酒都醒了……” 越往下说，越心虚。 萧正青叹息一声，也没多计较，指了指车，让他抓紧上车。 应默缄口不言，只能听话上车。 这场行业宴会，豪车把酒店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企业家来来往往，周围围堵着众多人。 萧正青的车停在酒店大门口，有点耽误别人的事，鸣笛声不停催促着他和应默离开。 应默赶紧坐上车，车一溜烟开出酒店，却突然被萧正青停在路边。 他的脸色被车仪表盘的微光照耀着，隐隐有些不好看，按下熄火键，车里唯一的光覆灭。 应默看不出他的情绪，屏气凝神片刻，强提一口气，轻笑一声问。 “怎么了这是？” 街灯微薄的光越进车窗，被贴的黑膜阻挡住多半，车里还是有些幽暗。 夜色在他心坎里，就仿佛困着一只未知的猛兽，不知从哪儿就足以窜出来。 应默有些心慌，拨开了车顶上的聚光顶灯，勉强露出一丝笑意，等着他说话。 萧正青抿了抿唇言语，表情紧绷着，张了张唇，突出的言语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的，甚至掺杂着冷意。 炎热的夏季里，这冷意化作锋利的冰碴儿砸在应默的心房处，有些钝痛。 “应默，我之前说过，我们可以尝试做朋友，但只是尝试。” 应默身体一僵，怔然：“所以你现在这是……” “我还是接受不了我们当朋友这件事，在我这里，过去的事没那么轻易过去。” 灯光同时照着他们两人，彼此却各怀心事。 应默身处光明，心里却遍生寒意，不住颤抖了一下身体，心头的肉似乎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剜空了一块，连着筋带着肉，血淋淋的往下滴血。 也不知是该庆幸萧正青没忘了过去，还是应该痛苦对方要和自己划开距离。 他的内心五味杂陈，苦涩像是一片暗淡的阴影，笼罩着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渗透他的每一寸肌肤。 “不是……”应默忍不住懊恼地摇摇头，叹息一声，“萧正青，你是木头吗？你没看出我是在追你吗，我不说你就权当不知道是吗？” 萧正青的表情逐渐僵硬，平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惶恐和狐疑，眸光对上他时，脸颊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动。 静止了几秒，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吞咽了下口水，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干哑地发紧。 “应少爷，你别玩我了，求求你了。” 应默也没想到他有这个反应。 他预想过每一个场景，温暖的、痛苦的、含蓄的。 和萧正青的重逢和告白在他心里从不用明说，更不用过分渲染，都足够坚定。 唯独没有想过现在的情景，和萧正青怔怔凝视着他的神情。 心脏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攥住，剧烈的疼蔓延到应默的指尖，神色有些痛苦，他勉强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慌乱无措地解释着。 他直视着萧正青的一双眼，凄然地开口：“如果我说，我没有说笑呢？” 萧正青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后脑勺，坐在驾驶位上表情空荡荡的，垂着眸不知在思考什么，犹如一只困兽。 “我想想吧，你既然没喝醉，先走吧，给我留个空间。” 他低沉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传入应默的耳中，像是一道突然炸开天际的闪电，把应默的情绪搅得如暴风骤雨的天际般阴沉。 萧正青那张脸紧绷着没什么情绪，言语却把他往外推开。 应默深吸一口气，心里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攥着车门把手的手用力到发白，欲言又止。 “我……” “我今天不想谈论这件事，改天吧。”萧正青蓦然打断他。 应默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那我先走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他说完，最终拉开车门，奔入夜色。 这一夜未眠的，远不止是夜色和月光，还有应默和萧正青，两颗心相互碰撞，又不断疏远，拉扯不停。 应默靠在床头，在难以入眠的夜里，紧闭双眼，试图驱散脑海里的那些烦乱情绪。 如果萧正青真的不再属于他，被快速推开…… 如果…… 如果没有如果多好。 谁叫他当初辜负过萧正青的爱…… 成年人与成年人的感情在繁杂的人际交涉网里真假掺杂，想要走近本就不易，感情这种玄妙的东西又需要无数的契机，无数次打磨，才能获得万金不换的两厢情愿。 可很多时候，人总是不知足的，失去了方知后悔，方知晓从前得到的一点点，就已弥足珍贵，但感情偏偏不是可以随意辜负、玩弄，用金钱或时间来衡量的东西。 破镜难圆，覆水难收，追悔莫及。 应默被这几个字缠的头昏脑胀，脑袋里仿佛有一枚钻头反复窜动，一刻也难以停歇。 第177章 头疼夹杂着负面情绪涌上心头，撞上安夜近期给他建立的正念思想，应默心烦意乱，摸出手机，打下一行字，删删改改许久，才发出去。 宁静的夜里，应默本想拿安夜当树洞，又想起安夜和季成洲的关系，便想当作石沉大海。 ——嗖。 不过几秒钟，安夜也立刻发来了回信。 【应小默，真没想到，你这么直球啊？】 【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要告诉你，你要学会换位思考，如果你付出了感情，被别人当作自作多情，肯定也想远离对方，就算对方过了一阵，忽然来说喜欢你，你当然也需要时间接受，你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下去。放轻松，想太多容易焦虑。如果真的必要的话，就吃一颗我开的焦虑药，不过你最好谨遵医嘱，最好不吃。】 第107章 “应默，拿出你求人的态度。” 墨色的云层挤压着灰白的天空，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层昏暗的玻璃罩下，整个城市静悄悄的，天际随着凌厉的风穿梭而过，狂风大作中相互战栗着，天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给人一种窒息的恐怖。 大雨欲至。 应默收回望着窗外的视野，他的胸口有些滞闷，长叹一口气，克制住内心的烦闷。 “这个文件就先这样，下发下去让所有员工都照着现在的规章办，不要再出现其它问题，再有问题我就拿你试问。” “明白。” 特助攥着文件，只丢下两个字，就连忙拉开门，不敢反驳地离开办公室。 直到合上办公室的大门，心还剧烈地跳动着。 “林特助，老板还在发火吗？” 行政部的女助理见他出来，露出一张煞白的脸来，她被老板在办公室里突如其来的发火吓得魂不守舍，追问道。 特助挑挑眉，把应默嘱咐的文件递到她面前，“最近大家做事都小心谨慎一点，这已经是老板这一周第三次修改公司规章制度，把最新的规章制度都按照人次下发下去，提醒大家都注意一点，别惹麻烦，不然到时大伙儿都不好交差。” 女助理扁扁嘴，小声回了句知道了，又凑到林特助耳边，小声八卦道：“林特助，老板怎么情绪时好时坏的，是不是女朋友不高兴了，拿咱们撒气？” 林特助一改冷静的态度，轻挠着后脑勺，也不知该说什么。 作为助理的基本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论知道老板什么秘密，也要守口如瓶，更何况他近期和老板相处的时间有限，总是会被支开，对应默喜怒无常的情绪一无所知。 “你工作不忙吗？赶紧把规章制度下发下去，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女助理不满地拖拉着声音哦了一声，抱着规章制度文件去复印。 他刚坐在工位上想要忙里偷闲，休息一下。 瞥见窗外要下雨，林特助压下烟瘾，准备偷吃一颗巧克力，权当放松，刚拆开包裹巧克力的塑料袋往嘴里塞，便有一个仓促的脚步声靠近，急切地敲击他的桌面，快速说道。 “林特助，应总在办公室里吗？” 发展部的赵经理脸色铁青，心急如焚地敲击着他的桌面，眉头紧锁的样子透着担忧，就是他刚才脚步匆忙。 “在办公室，您这件事很急？应总现在心情不太好，刚发过火，您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转达给我，我晚点再汇报。”林特助把没吃进嘴里的巧克力扔在一旁，耐心地解释着。 赵经理在办公室门前来回踱步，微微长叹一口气，“算了，这事儿耽误不得，还是我亲自进去汇报吧，就不劳烦你了。” 说着，他便进了应默的办公室。 作为助理，林特助必须时刻保持专业的状态，他竖起耳朵静静听着办公室里的动静。 应默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似是东西摔在地上，应默的理智又一次被吞噬，怒火穿透一门之隔，喷溅而出，偶尔传来赵经理隐忍着的致歉。 他在门外隐隐听懂了事件原委，顿时也眉头紧锁起来。 赵经理汇报的这份工作，和当下无常的天气一样，完全是突如其来的变革，确实是个不容忽视的大事件。 这个开发项目是公司的重中之重，更是本季度最重视的一个大项目之一。 公司与政府合作预计在a市开发一个最大最豪华的游乐场，购入地皮本就不易，又一早联合好另一家地产公司合作，准备签署过土地租赁合同后，直接可以动工开发。 这个项目一开始就由赵经理拿下，又由他亲自跟踪，还有半个月就能签署合同投入使用了，如今却遭遇停滞。 听赵经理的汇报，这块地皮是被对家公司温龙地产截胡的，他们还和政府亲自谈过，要开一家与他们的计划中一模一样的游乐场。 温龙地产提交给政府负责人的报价更高，赵经理提出的方案才因此被临时解除合作。 赵经理带动公司的营销部、工程部等各个部门耗费半年多时间，准备策划方案、研究项目经营特色、开发广告业务合作，再进行造价成本预算，如今却一夕之间，被通知合作取消，眼看着竹篮打水一场空，应默作为老板自然免不了会突然发火。 林特助长叹一口气，套上西装外套，又盯着手表看了又看，预估着不一会老板就会把自己叫进办公室里，下发最新工作安排。 他将会在未来一周里忙得脚不沾地。 第178章 午后的办公室里，周围的员工都大气不敢出，竖着耳朵听着总裁办公室里的大发雷霆。 须臾后，赵经理顶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失魂落魄地从办公室里推门走出来。 路过他时，赵经理停住脚步，似是突然回神。 “林特助，应总叫你进去。” 林特助如梦初醒，立时屏住呼吸，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应总，您找我。” 他话音刚落，目光扫向应默时，却不禁愣了几秒。 应默单薄的身影向后倚在老板椅上，瘦弱苍白的手腕搭在脑袋上，浑身上下散发着颓唐的神情，他挡着脸，看不出脸色。 他另一只手攥着手机，手机屏幕亮着，偶尔发出嗖嗖几声微信发来的声音，他却合着眼睑，烦躁地敲击着屏幕，发出沉闷的哒哒哒声。 林特助在办公室里没觉察到愤怒又压抑的氛围，但能觉察到应默的疲惫和烦躁。 “应总……”他轻唤一声。 应默缓慢地放下手腕，脑门被压得泛着红，额头青筋还未下去。 他深吸了几口气，眼底不知因愤怒还是疲惫流露出丝丝血红，双唇紧紧抿起，苍白的脸色因为怒意染上一层健康的血色，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凶恶。 突如其来的短信提示音在办公室里响起。 应默垂下眼睑，平静地看了看，看到消息后，两只眼睛仿佛冒着火，看了半晌，眼角微微拢起，有点似笑非笑的感觉。 “走，和我出去见个人。” 他站起身来，林特助立刻从椅背上拎过应默的西服外套，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人被阿德带着一路开到a市的酒吧一条街，在一个知名夜店门前停了下来。 阴沉的天气，他们到达夜店的时候已是下班后的夜幕，灯红酒绿未曾停歇，红男绿女打扮妖艳又张扬，躲在伞下拥吻，有男人的手指摩挲过女人的腰身，深深吮吸着女人的唇瓣，揽着腰扭进夜店。 他这一路目光都没移开屏幕上发来的那条信息，越看越抑制不住的想吐，连萧正青偶尔回给他的信息都没来得及看。 在办公室里给他发来信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史建华。 自那次肃清公司内部，他也一向不喜和这个混蛋聊天，一早就把史建华拉黑了。 史建华用的陌生号码给他发的信息，虽然没提到名字，言语间不难看出就是他本人。 【想要东宁路的地皮，带着诚意到黑匣子603求我。】 寥寥几行字，就足以看出屏幕外史建华的人性。 只有史建华才会如此卑鄙无耻，又败德辱行，不怕夜里鬼魅缠身，找他算账。 史建华是懂威逼利诱的，那块地皮着实足以让应默头疼，左思右想，他也是气不过的。 车停在黑匣子夜店门口，应默还未进去，开着窗户，就能嗅到一股扑鼻而来的浓重酒气和香水味交杂的气息，呛得他不住想干呕。 强烈的鼓点拍嗡鸣着，喧嚣的人群，还有激动之下失控地号叫声，这些动静震得路面都在打颤，听得人神经不住扯痛。 应默不适应这种地方，按了按跳动的额角，强压下胃里的不适，吩咐道。 “林特助，你和我走，阿德，在这等我吧。” 说完，他被阿德拉开车门后，转念想了想，又补充道，“算了，你先走，有事我再叫你。” 应默越过一群为劲爆的音乐和性感妖娆的女人神魂颠倒的男人，才找到黑匣子夜店的603。 包厢里，史建华搂着一个身材性感的妞儿，烟雾缭绕，霓虹闪烁，酒杯碰撞间，那张带着皱纹的眼角轻轻眯起，眼神迷离，对着怀里的女人上下其手，嘴唇轻轻接触过女人的肌肤。 应默便在这时踹开门，不客气地走进包厢。 史建华被吓到，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沉浸其中的色胆被吓破了，冷冷地瞪了应默一眼，衔着烟头的手指轻轻碾动，哼笑一声。 “小默啊，舅舅作为你所剩不多的亲人，这些年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交际，更没什么见面的机会，现在我回到a市，成了温龙地产的开发经理，我们终于有机会面对面坐下来谈一谈了，这些年我也没怎么管过你，现在舅舅教教你，既然我拿到了你公司项目地皮的使用权，你现在有求于我，就要拿些求人的态度出来。” 应默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被二手烟呛得干咳的间隙中，捂着嘴唇笑出声。 “史建华，你未免有点自大了。” 史建华的双脚搭在茶几上，淡定又慵懒地扫过应默的神色，手指却摩挲着女人纤细的肌肤，漫不经心地笑着。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做过调查？我早就打听到这个项目是你现在公司的重要项目，我找政府负责人谈过多少次，给了多少利益，才能把这个项目拿下，你呢，你耗费了几个亿？你应该比我会算，现在我拿到了这个项目，还得到了政府的认可，就算我抄袭了你们公司的项目计划书，又怎么样？我就是釜底抽薪，想让公司的股东都针对你，想让你和公司一起万劫不复，你现在还不是亲自来见我了？如果这个项目真的不重要，你怎么可能来见我？而且你丢了这个项目，被股东威胁着退位，传到老头子耳朵里，你猜他会不会突发脑溢血？” 史建华言辞犀利，字字戳他的心，可有一句话他说得很对。 这个项目他确实丢不起。 第179章 一来这是公司的重点项目，光是员工加班的成本以及一系列核算成本，至少也要流失三个亿，足够夺得公司股东会重视；二来，他当初答应爷爷坐到这个位置，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让爷爷好好休息，不辜负父亲和爷爷的心血，爷爷力排众议才给他的权利，到时拱手让给别人，也足够让人寒心了。 爷爷的身体情况虽然平缓了，但一直不能受刺激。 他不敢赌。 应默紧紧攥着拳头，屏住呼吸，手心里都出了冷汗。 “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如果你求我，我也许会网开一面，把项目还给你。” 史建华挑挑眉，示意身边的助理端着五瓶威士忌上桌，一一起开酒瓶，摆到应默面前，俨然就是给他喝的。 应默的眉头蹙了一下，眼皮不住跳了跳，怒火涌上心头。 “我知道小应总是有一身傲骨的，肯定不会选第一个选项，所以我给你两条路，要么和我求饶，要么喝掉桌上的所有酒，醉得不省人事，在我面前发酒疯，被我录下来发到网上，做明天的热搜，我就放你一马。” 史建华突然嗤笑一声，自己摸出手机，举着手机要开始录制。 夜店里的光线阴暗，录像也看不出他的模样，史建华威胁的话里透着无尽的嘲讽，扳回一城的想法呼之而出。 应默的面容一般隐藏在黑暗里，眸光衬着他的双眸晦涩不清。 “应总，他胃不好，我……”身旁的特助往前挪了挪，率先启唇。 他似乎想说他来代替，却被应默一记冷眼噎了回去。 应默的神情平淡之极，那双眼睛却如鹰隼一般，透着强势的侵略感，紧紧地锁在史建华脸上。 他眼光一暗，黑色的瞳孔透露出不经意的冰冷，眯了眯眼睛，慢悠悠地挪到史建华身边。 “喝，舅舅给我机会，我怎么能不接着呢？” 威士忌淡黄色的酒液在冰凉的瓶身里晃动，瓶身冷得刺骨。 应默端起瓶身，朝着唇边凑去，又缓缓顿住，敛起一抹嘲弄的笑，愤怒的火焰在他的血管中燃烧，烧的浑身上下酸胀不已，搅得他胸膛几欲爆炸。 他的手突然调转瓶身，酒液从瓶口喷涌而出，他的另一只手擒住史建华的肩膀，将人按在沙发上，从头到脚顺着衣领往下灌。 “既然你这么喜欢喝，那就让你喝个够！” 随着动作，装着半瓶酒的玻璃瓶甩在史建华的后脑勺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玻璃碎片四散开，鲜血如一朵玫瑰般绽开，如末路狂花，自后脑勺奔涌流出，和玻璃碎片一起溅落一地。 史建华还没回过神来，就迎来重重一击，一时间眼冒金星，又铺天盖地的酒水浇灌着，冰冷的酒流过他的身体，浇了个落汤鸡，伤口被烈酒刺激着，他被激得惨叫声破口而出，如垂死挣扎的猪一般翻滚着身体，一边破口大骂，骂声又被疼觉撕扯着，吞噬掉。 “我操你妈的！应默，你他妈……嘶，你他妈等着！” 史建华的助理和那个女人一起，瑟缩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甚至瞧见应默的举动，大气都不敢出，攥着手机想要报警，被他一眼吓得把手机丢在了地上。 史建华想要挣开应默，应默的手劲却如钢铁一样有力，几次挣扎也甩不开，他几乎无法站稳，一头栽到了茶几的角落上，额头一痛，便有热意顺着头皮往外滚。 应默始终不停地灌下来，几瓶威士忌都被兜头灌下，伤口和酒液相互作用，痛得他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火辣辣的疼，迫使他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应默，你他妈不得好死，我操你妈的！你等着！” 史建华也没了身上的气质，像个混混一般破口大骂，一边擦着头上的血迹，身体像只虾米一样，蜷缩成一团，痛得倒地哼哼。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史建华，你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我们比比看？”应默把最后一个空酒瓶丢在地上，玻璃瓶在地面滚过，叮当声和现场的混乱混在一起，史建华的嘶吼声像是悦耳的篇章，穿透了屋外的鼓点，他不由轻蔑一笑，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你之前是我的手下败将，之后也会是，你不给我，不代表我不会用另一种方式重新拿回来。” 他说完，带着助理推开大门，转身离开。 应默逐渐走远，借着时暗时明的光线，他感受到手心里泛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疼。 他的手心应该是在打史建华时，不小心被碎玻璃划破了口子，正渗着血水。 应默紧锁着眉头，无心去管伤口，听到身后史建华的谩骂声被掩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还是隐隐能被听到。 “你们都他妈是废物，混蛋，就会看着，都他妈滚！” “应默，你他妈给我等着瞧，你会后悔的！” …… 刚走出夜店，林特助一眼便瞧见了应默手心里的血渍，不由心下一惊。 “应总，我去买药，给您处理一下。” “不用……” 手心里的丝丝拉拉的疼痛已经开始麻木了，他本想拒绝，林特助就已经走远了。 应默叹息一声，怒火刚刚平息一些，气得双颊微微颤抖，粗喘着怒气。 他紧紧闭上眼睑，压抑着怒火，火气在身体里奔腾不休，还有恐慌在作祟。 听着史建华最后的呼喊声，似是真的准备孤注一掷了…… 第180章 他开始有些担心住在医院里的爷爷，他抓起手机，正给刘管家发消息，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勾魂摄魄般钻进他的耳膜。 “——嗯，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那个声音寡淡又平和，仿佛周围聒噪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 应默微微抬起眼眸，循着声音看去，一眼便瞧见了站在路对面的熟悉的身影。 只一眼，只觉自己深陷漩涡之中，再难自拔。 他们的视线猝不及防地交汇了一秒，应默却瞧见那双澄澈的目光，独独装了自己。 第108章 “敢动我的人？” “你怎么在这？” 他听了安夜的话，难得没去找萧正青，没想到扭头就和萧正青碰上了，还是在这样的局面下。 萧正青正在通话，和对方多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们就隔着一条窄窄的路，似乎萧正青就是从另一家酒吧里刚走出来。 萧正青站在对面，眼神有些闪躲，一步步凑过来，勉强挤出一句：“有朋友在附近喝酒，叫我一起过来，现在我要回基地了。” 应默想追问是谁，有发觉不合时宜，只能轻应一声。 自从上次被萧正青明确拒绝过，应默面对眼前人有点不敢太张扬。 萧正青凑近时，身上沾染着一股酒气和女士香水味，言语间却闻不到有醉醺醺的酒气。 街灯斜映着照在路面上，明晃晃的，衬着他的半张脸，甚为严肃。 萧正青打量过他，随口问着：“你呢，在应酬吗？” 应默顺着他的视线朝着自己身上也看了一圈，没好意思说自己不是来应酬的，只是刚打过架。 为了和史建华见面的应酬，他从公司过来，白衬衫还穿在里面，外面套了一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看起来着实是像来应酬的。 大概是他刚才修理史建华太过放肆，威士忌溅了自己一身，酒液迸溅在白衬衫上，星星点点的，有点狼狈。 他拽了拽衣角，试图用外套掩盖里面的衬衫，心虚地回答着。 “我也是来喝酒的。” “是吗？”萧正青扫视过他的脸，微眯的眼神中明显是不确信的，“你助理呢，这次用我送你回家吗？” 应默一愣，脸色瞬间涨红起来，内心悸动不安的感觉伴随着心虚在不停作祟，如同一个被当街拆穿的骗子，一时间无地自容。 他之前几次三番接近萧正青的借口，确实有点低劣，也不怪他突然察觉。 没等他解释，萧正青微垂眼睑，吐出一口浊气。 “你今天是早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又特意演戏吗？” 应默对这个理解有点吃惊，不由笑出声，“萧正青，你不做厨师应该考虑一下写小说，你还挺会编故事的，我有这么手眼通天吗？” “如果我说这次我们真的挺有缘分对，突然碰见了，你信吗？”他调笑一声，继续补充道。 萧正青这次真是误会他了，他蓦然间想起那个狼来了的寓言故事，有点百口莫辨。 思考时的手指微微用力，手心里的伤口隐隐作痛，湿热粘稠的感觉有点不适，让他不住皱眉。 “那你说是就是吧。”萧正青轻笑一声，也不纠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见吧。” 说着，他就踱着步子，正要越过他。 萧正青的脚步在越过应默面前时，突然停下，低垂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惊恐，倏忽间抬眸对上应默，他眉头紧锁，脸在月光下略显苍白，似乎真的吓到了。 “你和人打架？” 刚才他还隐藏好衣服上的酒液，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没有啊……”应默惊愕了一下，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口找借口，搪塞过去。 他循着萧正青的目光，视野正巧落在了他的右手上。 明亮的路灯矗立在道路两旁，昏黄的光线落在应默的半边肩膀上，映着地面亮堂堂的。 他一直攥拳，试图掩饰伤口，鲜红的液体被挤了出来，血越出越多，往外渗着血，流在指甲上。 一抹红伴随着阵痛从半空落下来，一滴滴的，坠落在地面，绽放出一朵深红色的花。 更何况血迹顺着袖管落下滑落，看起来是有些心惊肉跳的。 萧正青面如土色，似乎真的被吓到了，僵在原地，一副灵魂出走的模样。 应默张开手心，手心里涔涔血迹从伤口中流出来，看着吓人，实际上初始也只是一道划伤。 计划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应默扁扁唇，想要示弱，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他之前的小计谋都被萧正青看的透彻了，再装下去恐怕会叫萧正青反感。 应默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没什么，看着唬人，小伤而已。” 血迹滚烫粘稠，顺着垂下的手掌滴落在地，他反感地皱皱眉，抬手用白净的衬衫擦过。 血淋淋的伤口还未接触到衬衫，就被一只手钳制住了。 萧正青紧紧抓着他的手，手心湿热发烫，却和鲜血截然不同，他皱着眉，把应默拉扯进自己的车里。 他还是开着那辆领队的车，一气呵成打开门，应默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就把他塞进了车的副驾驶里。 应默还没晃神过来，就被萧正青抓着手掌，从车里摸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过伤口。 火辣辣的疼痛像被一把钝了的锉刀，一层层剥落着他的伤疤。 第181章 也不知是被萧正青抓的，还是真的伤口影响到了神经，应默咧咧嘴，倒吸一口凉气，咬着薄唇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伤口挺深的，好像还有玻璃卡在里面，你不疼吗？”萧正青紧拧着眉头，如临大敌，把纸巾紧紧按在应默的伤口，又塞到应默眼前，“你自己按着，我开车，可能要打破伤风针，是送你去医院还是回家处理？” “去……” 去你家。 应默的舌头仿佛打了个结，没说出这句话来，换了一句，“去最近的医院吧。” 他按着伤口，又借着车里的光线看了一眼手上的那道划痕。 手心的血迹被擦得干净多了，露出那道伤来，他手心最中央的皮肉被碎玻璃擦破了，正割伤手相纹路里的智慧线和生命线接壤。 应默盯着看了半天，他起初还没留意，特助也没专门看过这道伤。 “别太用力按，不出血就行。” 萧正青发动汽车，跟着导航开向最近的医院，还没忘叮嘱他。 应默小声“哦”了一声，趁机看向萧正青的脸。 萧正青的半张脸被车里的灯光照亮，却没影响他，他直视前方，目光淡淡地却又无比专注。 窗外斑驳的光影一节节地爬过他的脸颊，轮廓忽明忽暗，清晰又深邃，鬓角的碎发散落着，宽敞的衬衣领口，耸兀喉结微微移动着，紧抿着的唇暴露了他此时的急切和紧张。 应默窝在副驾驶里，双眉跳动，得意地扬起嘴角，又不敢过分露出喜悦的，别开视野，心里泛着甜，车里的空气都是甜味的。 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只有急诊和住院部还灯火通明，日复一日的毫无倦怠。 有车随在他们身后，一起开进停车场，停在不远处。 那辆车里黑漆漆的，瞧不见人影，也迟迟不见人下来。 应默拉开车门，下车时，微微停驻脚步，等着萧正青下车。 淡清的月牙悬挂在半空，银色光辉点缀着闪亮的星星，好似在黑色的幕布上铺上一层银粉，月和星都是散的，朦胧的光线带过一丝愁绪。 车门被关上，萧正青从车里走下来，唤他一声。 “走吧。” 伤口慢慢恢复知觉， 钻心刺骨的疼翻腾着，拉回应默的头绪，他跟着萧正青身后。 微风拂过，萧正青的背影直挺挺地，走在他面前，不远也不近，触手可及又咫尺天涯，徒留思念。 穿过停车场时，他倏忽间停住脚步，提起一口气来。 “萧正青，你没想好吗？” 听到他的话，走在他前面的身影也顿了几秒，只不过几秒，就恢复了过来。 萧正青缓缓偏过身子，正要转身，应默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担心他说出什么不合时宜又伤人心的话来。 没等萧正青开口，周围却泛着一道诡异的凉意，应默脊背发凉，觉察到一阵奇怪的脚步声传来。 那阵脚步声急切又繁杂，从四面八方传来，来的还不是一个人。 应默警惕地转过身去，隐隐瞧见不远处的车后缩着一个人影，倏忽间出现时，手里还攥着一根粗长的木棍，在凉薄的月光下泛着银光。 ——棒球棍！ 这个想法突然在应默脑海里炸裂时，已经来不及了。 周围窜出七八个大汉，将应默和萧正青团团围住，他们各个带着黑色口罩，黑衣服，遮挡地严严实实的，看不见脸，只能看到对方健硕的肌肉。 “草。”应默暗自骂了一声。 他刚得罪了史建华，就有人围堵他，不是史建华这个小心眼能是谁？ 萧正青更没想过这个场景，不由汗毛倒竖，压低声音问他：“你这是和谁打架了……” 应默哼笑一声，回答道。 “一个该打的混蛋而已，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他这几天出门都没带保镖，就是为了能和萧正青单独相处，现在却是有些吃亏的。 七八个大汉身怀武器，举着棒球棍朝两人逼近，压迫感十足。 应默突然飞起一脚，踹上最近那男人的裆部，又不敢轻易退开萧正青身后，摸出手机给阿德打电话。 电话那边很及时的被接通。 应默立刻嘱咐道：“带点人来医院找我，现在立刻马上。” 对方也没想到应默叫手下的速度，知道耽误不得，微微凝神就冲了上来。 史建华派来的人似乎早有预谋，派了两个人将应默团团围住，其余人就已经扑向他身后的萧正青。 应默勉强招架着面前的两个人，心下一惊，早已无暇顾及身后的萧正青。 身后的萧正青被四五个男人包围，不由心有余悸。 年轻时他没少打架，但应对专业打手还是头一次，没什么规律的出手，却又没法招架四五个人同时出手，脊背硬抗了几棍，不由闷哼出声，飞起一脚，逼得四五个打手一时难以近身。 应默听得心下一惊，又必须强装镇静，应对面前挥舞棒球棍的两个人。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身子飞跃而起，凌空飞起一脚，猛力一踏，电光火石之间朝着男人的关节狠狠踹去，不由任何余地。 应默扯起唇角，冷冷地嗤笑着，快速避开对方挥起的一棍子，一个跨步给了对方的脸一拳。 一来一回，谁也没落到好处。 第182章 战况持续进行，双方都挂了彩。 不一会，一辆车飞驰着冲进停车场，径直朝应默开来，瞄见那辆车，打手瞬间神色一变。 “——撤，快撤！” 那几个逃也似的，冲上车去。 还没等应默的人下车，一溜烟逃走了。 应默松懈下一口气，回身去看萧正青，萧正青身影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脊背弯曲，脸上也挂了彩，嘴角青紫一片，还轻笑一声，继续问他。 “你到底得罪谁了？” 应默扬扬眉，看着一溜烟跑来的阿德，冷哼一声：“我舅舅。” 萧正青惊愕一下，随即又是一声叹息，他直起腰身，撑着车的手臂微微用力，又不禁痛呼一声。 厨师的手臂受伤，伤情可大可小，应默惊慌得犹如冷水浇身，立刻追问。 “怎么了，手受伤了吗？去医院吧！” 他拎着萧正青，搀扶着进了急诊室。 应默靠坐在长椅上，瞧见医生给萧正青检查伤情，内心的恐慌提到了嗓子眼，心脏像一只惊慌的兔子，七上八下地跳着。 萧正青光洁的古铜色肌肤上陈列着大大小小的青紫，手臂关节处也肿着，看起来十分骇人。 他想过史建华会报复，却没想到史建华这么丧心病狂，会放着他不管，选择报复萧正青。 要是萧正青因为自己的问题，导致不能继续做厨师…… 应默背后吹来一阵凉飕飕的风，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手心都不住冒出冷汗。 他不知道怎么赔萧正青。 “摸着没什么大事，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开个x光片检查看看。” 医生扯下自己的塑胶手套，长出一口气，解释道。 应默全身麻木，听到这句话才觉得夺目了身体的控制权。 “不用了。”萧正青揉着伤，倒吸凉气地回应着。 应默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凑到医生身边，“还是开个x光看看，保险一点。” 他说着，却感受到萧正青的一记白眼。 “好吧，”医生叹息一声，敲打着键盘，一边吐槽着，“你们年轻人也是，非要在大半夜打架，弄得一身伤来医院拍x光，不打架爱惜一点身体不行吗？” 萧正青突然站起身来，把应默按回自己刚坐下的位置，低声开口。 “他也受伤了，麻烦医生也看一下。” 他的手夺过应默的手掌，露出那被玻璃划破的伤口。 医生扫了两眼，从一旁的医疗车里捡出碘伏和棉球来，露出嫌弃又无奈的神情。 “就你这伤势，还关心别人呢？和人打架会把玻璃碎片卡在皮肤里，等会消毒后还要缝两针，打个破伤风针关注看看，没药物过敏吧？” 应默一句话没说，正对史建华过分恼怒，抓着手机给阿德发消息。 瞧见阿德发来的最新消息，不由紧锁眉头。 【少爷，您让我跟踪的那群人有眉目了，看看这个。】 那是一条视频。 应默点开视频，开走的那辆车停在街边，几个男人被一个人影打骂着，听不清那个人影骂着什么，却在阴暗的光线下，他足够认出那人就是史建华无疑。 【我还查到了医院的监控，和附近的监控，足够正视是史建华故意伤人。】 阿德又发来一条新消息，以及另外两条视频。 一个是街边史建华打骂自己的手下，监控比较超前，还能听见监控里的史建华责骂手下的话，赫然提到了应默的名字，还有路边监控照到了车牌，赫然和医院停车场监控里的车牌吻合。 【知道了，把监控视频交给警察，再联系一个知名记者，把他抢了公司项目的事，还有今天所有的监控视频都交给记者。】 【敢动我的人，我要史建华身败名裂。】 他瞥见萧正青青紫的唇角，冷哼一声，立即回给阿德。 发完这些，应默尚觉心有郁结，又给carina阿姨发了条微信。 【阿姨，我有事可能需要您帮忙。】 随后，他就一股脑将公司项目的事和今天的事都透露给carina阿姨。 不一会，屏幕上就蹦出一条新消息。 【carina：（鸭鸭式震惊.jpg）】 【carina：小默，这事儿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太冲动了，不过幸亏没出什么大事，这件事我告诉给你叔叔了，你叔叔让我转告你，他说“天亮了，该让温龙地产和史建华付出代价了。”】 应默看着麻药打进自己的体内，手术缝合针穿进自己的手心，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萧正青一脸言辞正色，紧张的仿佛是自己在缝针。 “你这是干什么？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会让我误以为你还喜欢我，”应默长呼出一口气，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他挥挥手，示意萧正青凑近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调侃他，“没关系，我提示你一下，是我在缝针，你作为旁观者，是可以呼吸的。” 萧正青那张脸色涨红一片，在医院温和的光线下犹如红彤彤的苹果，红的让人想要忍不住抚摸一下。 麻药劲作祟，手上的伤已经不疼了，羊肠线从伤口穿过，稳固的像个爬行的蜈蚣，只有一小节，看起来也很是吓人。 包扎结束后，医生还刻意打量过两人亲密的动作，和他漫着红晕的脸，刻意叮嘱萧正青。 “缝完针之后不要有剧烈、用力的活动，会导致伤口再次破裂，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有一些剧烈运动，听懂了吗？” 第183章 听着医生的话，萧正青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脸色更加涨红。 三十岁的男人，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他勉强红着脸点点头，带着应默去打破伤风针，临走时，还听见医生和同事低声嘀咕着。 “现在的人啊，都三十多了，还是魅力不减，还能钓到小男孩呢！” 第109章 老板的未知角落 翌日，有关温龙地产恶意竞争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商界及地产界的猛料。 应默靠在汽车后座上，刷着微博，热搜上还挂着另一件新闻，和温龙地产一起，被送上了热搜。 那条名为——温龙地产业务经理涉嫌蓄意伤人被警方连夜拘留，后面跟了个红色的“爆”字。 红红火火的，犹如应默此时的心情。 点开之后则是一条视频，知名记者和知名报社的影响力相互搭配，推波助澜地将这个视频也一起送上热搜。 是女主持人沉稳的嗓音传来。 “根据清晨的最新消息，温龙地产业务经理史某，涉嫌蓄意伤人和恶意竞争，已被警方连夜拘留，据悉，证据确凿，致被害者轻伤，史某将会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行，择日本案即将开庭。” 手掌心里的伤还撕扯着疼，也没能影响应默难得愉悦的心情。 新闻一出，公司项目彻底重归应默手中，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而史建华估计会有点难办，应该先会被关进监狱，出来以后会被行业封杀，彻底万劫不复。 应默刷着微博，看网友对这件事的评价，一路来到公司。 公司楼下的前台前却有一个年迈的男人，在心神不宁的不停地踱步，和应默视线对望时，目光瞬间一亮，朝他跑来。 应默皱皱眉，不明所以地快速避开。 那矮胖的男人有五十多岁，比应默他父亲在世还有大上几岁。 瞧见他时，对方神色一变，扯住他的衣服，几乎把应默拽的脚下一个趔趄，呼喊道：“小应总，小应总！我们谈谈，我有事想和您说！” 应默有些不耐烦，扯了扯领口，想要拍开他。 “应总，这位先生没有预约，他说今天一定要和您谈一谈，我们也拦不住……”公司前台的女孩子立刻探出头来，和应默解释着。 他扭过头去，厌烦地问：“你想说什么？” 男人矮胖的身影抬起头来看他，沧桑的脸对上应默时，应默倏忽间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 男人轻叹一口气，狼狈地摩挲着下巴，小声开口。 “小应总，可以去您办公室说吗？在外面……不太合适。” 他惶恐地开口，面露一丝恳求，应默摆摆手，示意前台不用管了，便带着男人进了办公室。 男人衣衫有些破旧，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握着助理送上的一杯咖啡，食不知味，有些出神。 “少爷，您已经这么大了……我们也有很多年没见面了，您还记得我吗？” 正审视文件的应默瞬间额头一跳，心脏紧紧拧起，朝男人的脸看去。 那张脸确实有些熟悉，应默却有些记不清了。 “想必少爷您已经记不得了，我是老爷的贴身司机老马……”男人猛吸一口气，脸色惨白下去，甚至有些颓然，“我不也没想到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造的孽，我就不应该听从史建华的，才能酿成了今天的大祸……” 应默听到提到自己的名字，眼前人的模样才和过去的老马重重叠叠，交汇在一起。 他爸的专职司机老马，在他父亲去世后也离开了他家，从此销声匿迹，可奇怪的是，作为董事长的专职司机，分明月薪过万，一定不会活的像眼前一般狼狈。 “马叔，抱歉，我没认出您来，您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在……” 刚才他没认出老马，恶狠狠的，心下内心一阵发虚，一改之前的态度，凑到老马身边，低声问道。 老马在五十多岁的年纪里，却饱经风霜，像是七八十岁垂垂老矣，佝偻着背，两鬓和头发也早已斑白。 “你帮我……”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又扬起唇角露出一丝苦笑，“也算是吧，不过在你这里，我应该算是来自首的，是我造的孽，我终有这么一天势必要承认的。” 应默不明所以，“您刚才提到史建华，是什么意思？” 老马这才娓娓道来，“这么多年来，是我做错事了，才会让你和应家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怪我的，您应该怨我的，是我最开始为了女儿的病鬼迷心窍了，我愧对九泉之下应总和夫人。” 他正说着，一时声泪俱下，一行泪湿润了眼眶，朝着下巴快速滑落。 “当年那场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更不应该怪您，应该怪我……”老马讲述起了一个历经多年的故事，声音哽咽又颤抖，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事情要从车祸的三个月前说起，我一直给你爸爸开车，直到三个月我收到了我女儿的体检报告，医生说她可能患上了白血病，我起初还有钱给她治病，后来事情越来越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不可能所有钱都给我女儿一个人花，很快家里的钱就不够花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你爸爸说这件事，史建华不知从哪知道的这件事，希望我帮他做件事，我就给我一大笔钱，我本来没想答应，但他威胁我，说我女儿和老婆都在他手里，答应就帮我女儿治病，不答应这辈子就见不到我的妻子孩子了，我一时神迷意夺，就听了他的话，答应了他的要求。” 第184章 “他让你做什么？” 应默不禁倒吸凉气，心脏砰砰乱跳，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面前的人，又往下问。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史建华，而他却在深渊里足足困了四年之久。 听到老马这么说，他拼命的想知道幕后真相。 他的胸膛里，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又不住克制着，等着听老马的交代。 应默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又对史建华手下留情了。 “他一直威胁我，让我把你爸爸经常开的车送到维修厂去，我对比毫不知情，史建华也没想告诉我，等到车祸发生后，我才听史建华说起，是他联系维修厂，用劣质材料改装汽车，导致你爸爸开的那辆车电路过载，自发燃烧，罪魁祸首一直不是你。” 老马的嘴唇哆哆嗦嗦，提到这件事后，他呜呜痛哭起来。 这些话，应默曾经在梦里无数次告诉过自己，不是自己的错，可越是这么想，愧疚感就比之前更重，负罪感逼他的喘不过气来。 他本以为四年前的那场车祸只是突如其来的一场突发事件，本来车里温度过高，加上那瓶可乐和他的任性导致的突发灾难。 可现在看来…… 应默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无法再压抑心口的怒火，直冲上脑门：“马叔，我爸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想过站出来？现在才想着把这件事说出来！” “是我利欲熏心，是我自私，是我有罪，”老马眼睛红红地，听到他的话，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泪水，泪珠滚出眼眶，顺着他蜡黄干瘦的脸颊坠落下来，那张沧桑的脸上满是懊恼和悔恨，不知该说什么，支支吾吾地开口，“这，这些年，史建华一边拿钱一边给我女儿看病，直到他离开应家后，开始耍赖，再也不想支付这笔费用了，我几次三番求他，也没什么效果，他不肯给我一分钱，直到前几天，医生说我女儿状态不好，昨天半夜，医生通知我，我的女儿，我的囡囡彻底离开了人世……现在他进了监狱，我应该站出来了，不然我一辈子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应默心绪难平，窒息的感觉渐渐笼罩而来，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块大石狠狠压住，难以移动，又不得喘息，心神剧震。 他一时不知应该如何面对老马。 心里窜起的无名火很想对着老马发作，遏制不住内心邪恶的想法，可理智又让他平静下来，只能感受着复杂的心情和挥之不去的凄楚。 从前，警察的调查是疑似高温引起的易燃物燃烧，加上车冲下山崖，从而震荡了可乐，导致爆炸。 可没想到一切的始作俑者竟和史建华有关，更和他爸爸曾经最相信的人挂钩。 应默沉吸一口气，微微叹息，咬着嘴唇，略有些感慨。 “马叔，如果你当初肯把你的处境告诉我父亲，也许也不会走到这步……” 老马听到这席话，已经被自责淹没，声音都透着局促慌乱来，他抖着唇瓣，身体也在颤抖。 他长长叹息一声，低下头去。 “少爷，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过好好离开这里，我愿意为死去的应总赎罪……” …… 应默心中一阵悲哀，从史建华到老马，甚至是这么多年来，父母对其他人的信任感被彻底辜负，不由涌上怜悯之情。 他们都有痛苦，都有各自的悲哀。 只有史建华是唯一该死的人…… 为了保证老马作为证人的安全，应默让林特助把人带回洋楼去，自己只身离开了公司。 a市隐隐有大雨滂沱之象。 应默来到墓园时，已有雨滴开始滴落在地，砸在他被怒火烧的滚烫的脑门上，也没能洗刷他内心的痛苦。 这场雨来的很快，乌云滚滚而来，像一幅巨大的水帘，被倾泻而下，雨点打在屋顶的边缘，滴在树叶上，也跟着作响。 应默踱步进入墓园里，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粘在他的身上，他的目光却一直落最边缘的一处墓碑上。 那处墓碑被雨洗刷过，干净又整洁。 那是个双人合葬墓，墓碑上贴着一对男女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也就四十多岁，精神矍铄，嘴唇紧抿起一个平淡的笑容，透露着慈爱的笑意，笑的正灿烂，是在这个时空留下的最后一幕。 他蓦然想起，父母的忌日也就据现在也不过寥寥是三天后。 可这短短一天时间，却洗透了这四年的黑暗深渊。 应默站在流芳厅里躲雨，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这世界仍旧来去匆匆，毫不停歇。 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冰冷了，一切陷入寂静。 他耳畔还能听见流芳厅里一家人送别亲人，围着初设的灵堂悲痛抽泣的声音，有人在哭泣中急促喘息，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他们的眼里噙满了泪。 庄严的哀乐叩击应默的耳膜，和他的内心，一下接着一下，如刀刻斧凿般一遍遍提醒他身处何地。 应默心跳加快，呼吸困难，无法控制想去四年前的一幕幕。 他与他们不同，他当初根本感受不到父母的离世的悲伤，这一切让他愧疚不安。 应默站在门边，不想打扰旁人，他心神不宁地摩挲着手机，等着这阵风雨过去。 他攥着手机，心口挤压的厉害，让他胸口起伏不定，止不住地想找人倾诉。 雨幕将肉眼可见的场景变得扭曲，墓地里起雾了，父母的墓碑也开始看不真切。 第185章 应默翻遍了手机，想找个人倾诉一二，最终把手停留在了萧正青的名字上。 【——晚点有时间出来喝酒吗？我想朋友之间聊聊。】 刚合上手机，手机屏幕就快速亮起，萧正青的名字弹出来。 【你在吃药，不能喝酒。】 【萧正青：为什么是晚点，现在不行吗？】 不消几秒钟，就弹出了另一句。 应默刚到墓园，对现在回去毫无兴趣，最后叹息一声，关上了手机屏幕。 夏天偏雨季，湍急的雨水从天边狂泻而下，雨丝很细，打湿了a市的每一个角落，随着狂风骤作、电闪雷鸣过后，雨水加着风灌进走廊里，拍打着应默的裤腿，湿漉漉的。 豆大的雨珠在二十分钟后渐渐变小，淅淅沥沥的雨水坠落在地，像断了线的珍珠。 应默走进雨里，凑近墓碑，雨水淋湿他的鬓角和肌肤，冰凉刺骨，微风拂过后，小幅度地瑟缩身体。 他甫一蹲下，眼前的视野瞬间阴暗了几分。 应默抬起头，却瞧见了一把黑色的大伞，挡住了他眼前的光芒。 那人就站在他身旁，衣服也透着湿漉漉的潮气，他打着雨伞，额头上不知是汗还是雨珠，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递到他面前，塑料袋随着摇曳的风哗哗作响，装着的啤酒却纹丝未动。 应默低垂着眼睑，没接，实在没心情整理自己的情绪，只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不是你说要喝酒的吗？”萧正青把啤酒撂在湿漉漉的地上，眨了眨眼，声音清冽的像和冰凉的雨水混为一谈，低沉又温柔，“医生说伤口不能沾水，发生什么事了？” 应默缄口不言，这几天的烦躁在他的胸腔里奔腾不安，听到那个熟悉的人的关心，波涛汹涌的心湖被投进一枚石子，冲击着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片刻间，有温热的水溢出装满的容器，泄洪似的奔涌而出。 心脏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期待转身时是他。 一夕间，梦境颠覆，意外成真。 是喜悦，是难以言明的痛楚，更是独一无二的思念和心动。 萧正青就站在他身边，为他遮蔽风雨，在黑暗中闪耀光芒，拉着他走出黑暗。 他的眼眶灼热，鼻尖一酸，他的眼前模糊起来，心在那一刻也濡湿了。 第110章 “不是说一起回家？” 细雨被风吹乱，洋洋洒洒的乱飘，雨滴“砸”向青石板，接触时溅起了一层水雾，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雨丝一阵密、一阵疏，斜钻进伞中，溅在他和萧正青的衣衫上，染湿了萧正青的半边肩膀，湿漉漉的，和肌肤贴在一起。 “你之前总是有事没事就套路我出去，你今天有点不太正常，”萧正青没叫他离开，只和他一起蹲在地上，塑料袋里的酒放在地上，起开一听啤酒，递到应默眼前，“我本来没想来的，担心又被你骗，给阿德打了一通电话，才知道你在这里。” 应默的心脏震了震，蓦然抬起头来，和萧正青那双淡淡的眼眸对望。 他的话没什么情绪，不像控诉，也不像关心，就那么平淡地讲述着自己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应默接过他递来的啤酒，萧正青却没松手，攥着啤酒罐装外壳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你手上有伤，不能喝酒，这听啤酒就给叔叔阿姨吧。” 啤酒被撂在幕前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拉环扣边缘被雨水淋湿，水珠拍打着单薄的铝皮瓶身，砰砰作响，容易穿过雨的淅沥声，和心脏节拍几乎一致，听得心脏砰砰乱跳。 萧正青自顾自打开一瓶啤酒的拉环，把伞朝应默那边偏了偏，阴翳的光线遮蔽住他打开拉环的动作，只有打开啤酒的嘶嘶声。 酒液滑进喉咙，他的喉结用力耸动了几下，幽然开口：“不是说想作为朋友聊一聊吗？” 应默唇齿张合了几次，却心有犹疑，一声不吭地垂下眼睑。 巍峨的哈巴雪山，白雪皑皑，大雪积压着青松翠柏。 杉林披着厚实的雪，鲜明地耸立于雪地上，从皑皑白雪一路伸向山下的翠绿，苍穹与湛蓝的白水台交相辉映，难舍难分。 他那颗心不由如刀绞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是萧正青愿意穿越人海，给他拥抱，愿意听他诉说他始终不敢言明的过去，愿意听他娓娓道来，又不愿苛责。 那一刻，他的那颗心，猛然抖了一下，平如镜的湖泊泛起层层的微波，暖流划破寒天，掠过一丝微温，将他浑身发抖的、几欲成冰的身体拖进炙热的火。 从前是这样，现在却并非如此。 萧正青近在眼前，用平淡的目光等他静静诉说。 人一如既往地还留在他身边，应默却摸到自己心底残留的眷念。 他清醒的是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从念念难忘奔向消耗殆尽。 应默心头一紧，悄悄掀起眼皮，朝身边的萧正青看去。 萧正青往后仰了仰，试图起身，又换了个动作，恢复成原来下蹲的姿势，表情略有一些不自然，嘴角抽了抽，声音有些不辨情绪。 “不是你说要和我聊聊的，现在又不聊了？” “不是我不想说……这件事好像对于大多数来说，不值得伤心，”应默一噎，立刻缩了缩脖子，嗫嚅道，“这是件好事，但对于我来说，需要时间去消化……” 第186章 应默低着头，目光凝视着面前的那张父母的遗像，照片上的父母唇角扬起一道细微的弧度。 明媚的笑意落在他眼中，却过分灼目，总闪烁着一种啼笑皆非的狼狈，令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别开目光。 手心上的伤口又在泛着细微的痛楚。 他按着手心上的伤口，轻笑一声，心虚地开口：“不知道你听过这个故事吗？一场重大战役里，一个士兵成为唯一一个存活的人，他却始终活在了痛苦里，他总是想为什么活着的是我？如果我当时做了什么举动，是不是死去的战友就能活下来？他的死是不是有我的责任？” 萧正青眉峰微蹙，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却没说话，静静听着。 “这个想法是不是挺奇葩的？曾经所有听过这个故事的人都在讶异，活下来的人难道应该是最快乐的那个吗？可是不然，士兵这辈子都会活在痛苦，直到有一天选择痛苦的死去，和亲爱的战友汇合，”应默轻哂一声，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我的心理医生们称这种心理叫幸存者综合征，就算不是战争，普通人面对重大事故，比如地震、交通事故也很容易发病，他们说我就是其中的一员，四年前的那场车祸，我把一切归咎在我自己身上，觉得我为什么不和我的父母一起死于那场车祸，我当时就在原地，为什么不能做点什么，也许就能把我的父母救下来……于是，这四年时间里，我一直活在痛苦里，我的父母从来不会进入我的梦，每次进入我的梦，也只会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火海里痛苦的嘶吼着，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于是我几次三番想要获得所谓的“解脱”，想要借此逃避痛苦……是爷爷告诉我，他只有我一个我亲人，让我不论如何都要活下来，不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我一直克服不了我的恐惧，就算你曾经告诉我，不是我的错，我也难以走出来，我一直觉得我自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活着是有罪的，我理应也死在四年前……” 痛苦像一根细小又旁人不可得见的线，慢慢勒紧，扯得应默五内俱焚，他呜咽了一声，蜷起肩膀，眼睛轻轻合上，喉咙又苦、又辣，一阵酸涩郁结在喉头，仿佛吞了灼烧的火球般，不上不下，他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才艰涩地开口。 那烫人的液体扑簌簌地夺眶而出，和雨丝一起滑落而下。 应默露出一个凄惨的笑意来，“我不知道，我是应该该开心还是快乐，今天，我爸的司机找到我，告诉我是史建华预先设置的陷阱，更是史建华利用他，我家的车祸是他间接促成的，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也不该是我的错……” “医生说过，我的重度厌食症只能活七年，直到器官衰竭死亡，我当初听到这件事还曾经庆幸过，我想只要在熬一熬，我就可以随意结束我悲哀又痛苦的人生了，我就可以替我爸妈赎罪了，就不会对不起爷爷了，”应默用包扎着绷带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现在这里空荡荡的，人生好像突然没了意义，这个感觉你懂吗……” 应默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挤出一抹苦笑来，望向萧正青时，幽深的眸子里一眼便能望见直达心底的痛楚。 “萧正青，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萧正青微蹙着眉头，深沉的目光中透着迷茫，还有淡淡的忧色。 他叹息一声，把罐装啤酒撂在青石板上，沉声开口，“你之前写在笔记本里的那些规划，不就是你离开人世前想要得到的体验吗？这世界值得被留恋的东西很多，金钱、朋友、美景、爱人，值得体验的东西也有很多，一个笔记本根本写不完，离开人世的人永远留有遗憾，很多东西也永远值得被缅怀。” “你总是想为赎罪而活，没想过为自己而活，等你寻觅过，你自然能找到其中的意义。” 他的手不自觉地想搭上应默的发顶，忍不住想抚摸，又意识到了不对劲，轻轻蜷起手指，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应默眼眶格外的红，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轻轻抬起头，看向萧正青时，薄雾下的眼眸里闪动着细微的光芒。 他的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的唇角抽搐，小心翼翼地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淡笑，在萧正青全身打量了一番。 “是吗……” 泪珠仿佛重重地敲在萧正青的心上，他的心脏触动了一下，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涩和痛楚涌上心头。 好不容易安抚住应默的情绪，又陪他在墓碑前坐了一阵。 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停歇，萧正青收回伞来。 大概是情绪波动太大，应默那张脸苍白失血，坐在墓碑前一言不发，身上却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轻合着眼帘的样子似是撑不住的倦色。 “我们回家吧。”萧正青攥了攥他的胳膊，轻柔地开口。 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雨后的微风仍泛着刺骨的寒。 应默听到他的话，迷茫的眼眸似是突然回过神来，疲惫的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好，我们回去……” 起身时，弓身站起的动作十分轻缓，微风拂过时，他整个人又止不住簌簌发抖。 萧正青担心他摔倒，伸手抵住应默的身影。 应默身上裹着的衣服随风抖动时，那单薄的身形如骨架伶仃的风筝，摇摇欲坠，令人不住担惊受怕，又心疼不已。 第187章 终于，他扶着人一言不发地出了陵园，和阿德交换了一个神色，正准备 应默扯了扯他的衣角，疲惫的眼睛茫然地盯着他，困倦至极又不肯合眼，低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不是说我们一起回家？” 萧正青暗叹一口气，心中波涛难平，望着他脆弱又无助的样子，心底不由软了一下，最终走上车，把应默送回家。 这一路上，应默神色恹恹，紧攥着他的衣角，一直未曾撒手。 直到眼皮越来越沉，头一歪，应默仿佛抽掉了筋骨，倚在他肩膀上沉沉睡去。 萧正青顿时一惊，想要动作，又担心吵醒应默，目光瞥向开车的阿德。 阿德满眼含笑透过后视镜看向他和应默，略显暧昧与八卦。 萧正青清清嗓子，别开眼去，不再看他，也不好推开应默，视野落在景色逐渐倒退的窗外。 狭小逼仄的车厢环境里，应默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侧脸。 如此近的距离，萧正青的心跳倏然间猛烈加速，肩膀上温热的感觉久久不散，轻飘飘的拂过他脸颊的每一个细小的毛孔。 很痒。 随后，酥麻的感觉如触电般飞快传遍全身，为这具平静身体带来一阵悸动与波澜，耳根、脖子都如火烧一般，染上烫意。 一种微妙的东西，触及了他身体的最深处，也为心灵尽头掠过一丝失控的荡漾。 第111章 “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冷。 应默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才感觉到有人拍着自己的身体。 视线中蓦然出现阿德那张被放大的脸，他浑身一激灵，冷的感觉遍布全身，立刻从后座上弹坐起来。 “你怎么在这？” 萧正青呢？ 他分明记得自己是靠着萧正青睡的，一醒来人没了？ 后半句还没出口，就被阿德率先开口了。 “萧先生已经走了，我看到家了，才把少爷您叫起来。” 应默心脏沉了沉，只说了句哦，爬出车后座进了家门。 繁星点点的夜晚，应默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倚在阳台上。 时间还不晚，九点多左右，高尔夫球场上还有几个人影嬉闹奔跑着，是住在庄园里的佣人，那是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值休息时间，他们的笑容在球场上洋溢着，极具穿透力的钻进应默的耳朵里。 他望见这般场景，思绪不由纷飞。 听到老马的供述时，应默全身隐隐发抖，泛着冷意。 自从四年前的那场车祸后，他与这世间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无法感知到别人的情绪，把自己单独包裹在一个塑料壳里，不闻不问，后来他在心理治疗和药物中渐渐走出来，能感知其他人的情绪，心情却一直处于平静中，无波无澜，甚至从未感受过波动和快乐。 应默细数过他的那些快乐，他总是微笑的，可他真的快乐吗？ 并不，要说所谓的快乐，却总是在一些边边角角的位置。 比如萧正青和自己初次见面，他逗弄萧正青是有些波动的，也确实如心理医生所说，做爱能使人分泌多巴胺，他和萧正青上床时也确实感受到那种畅快淋漓的快乐。 只不过所有的快乐对他而言是转瞬即逝的。 更是是困难的。 过去的四年前里，他总是活在无尽的痛苦和折磨里，说是活得与世无争，不如说是全无活下去的信念。 如萧正青说的，是他甘愿将自己困于囹圄之中，不肯走出来。 而现在，父母的死不再是他的责任，沉甸甸的内心得到释放时，他却心慌意乱。 他从未想过这一天。 他只想为父母和家人而活，活到赎罪结束后，死了便死了，岂知这世界愚弄他…… “这世界值得被留恋的东西很多，金钱、朋友、美景、爱人……等你寻觅过，你自然能找到其中的意义。” 应默的脑海里不由间回忆起萧正青所说的话，欲望便随着这句话瞬间炸裂开。 铺天盖地的，成了执念。 我想要你。 应默在墓园里望见萧正青安抚他的神色，那一刻只想着这句话，却迟迟未敢言说。 现在在洋楼里，他又突然想起这句话来，心头荡漾着迷乱之意，惹得内心发痒。 现在显然不是时机，萧正青刚拒绝过他，不想提及喜欢这件事。 应默长呼出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高尔夫球场上。 这座高尔夫球场本就是父亲监修的，本意是因为父亲喜欢，也经常约着朋友来家里打球，约客户来家里谈生意，只是他不喜欢，所以几乎没去过，只有小时候随着父亲打过几次，只能说是会打。 阴沉沉的夜色，灯盏撒下的光芒映照在翠绿的草皮上，照得翠绿的草坪夜如白昼。 草坪上的两个女佣和应默年纪相仿，穿着好看的花裙子端坐在草坪上，一旁的草皮上摆着一个长方体的塑料箱子，大门是用金属网格做的。 小姑娘正伸手逗弄着塑料箱子里的东西，笑得十分开心。 应默疑惑箱子里是什么，跟着多看了几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好奇心驱使着他踏进那个高尔夫球场。 小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在应默凑近时突然戛然而止，脸色变得煞白，立刻从草皮上站起身来，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第188章 “少爷……我们打扰您休息了吗？我们立刻就走！” 我有那么可怕吗？ 应默愣了愣，连忙摆手，安抚着两人的情绪，他指了指那个长方形箱子。 “没有，我只是好奇这个，想来看看，里面是什么？” 女佣讶异了一下，才把长方体箱子抱起来，递到应默面前。 那并不是什么长方体箱子，而是一个关宠物的笼子。 夜色漆黑，应默眨巴着眼睛看了一会，也没看清里面是什么。 女佣按开笼子的大门，里面缓缓露出一个黑漆漆的脑袋，还发出细微又胆怯的叫声。 “喵呜。” 应默被这叫声拉扯着，触动着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不由扬起一丝笑意，“原来是猫啊。” 那只猫从笼子里钻出来，黑漆漆的像个黑煤球，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只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圆滚滚的，看得真切又清澈。 “是，是我养的猫……”女佣心虚地摸着鼻子，回应道。 “叫什么名字？”应默好奇地问。 女佣扁扁嘴，吐出两个字：“煤球。” “蛮适合他的，”应默摸着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内心不由一软，倏忽间想起自己的那只猫，轻笑一声，“我也有只猫。” 他对小猫还挺有兴趣的。 应默险些忘了自己从哈巴村用直升机送回来的那只猫咪大米，还在爷爷家里，被刘管家帮忙养着。 他把猫还给女佣后，走出球场后，摸出手机，准备打给刘管家。 不是生活的意义吗？那就从养猫开始。 第二天，大米被林特助安稳地送到家里，送上猫用品后，收拾好屋子，也同样带来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 吴意要见他。 应默并不确信，锁紧眉头，又问了他一次。 “你确定是吴意要见我？” “是，我最近一直在派人跟踪吴意，他找过烹饪协会，想要投诉萧先生，之前也一直想联合其他同行找萧先生的麻烦，被我阻止警告过，他现在应该是被断了后路，才会一大早就到公司找您，被前台派到我这里，他明确和我说，他要见您，要和您承认错误。” 林特助一个字一个字说着，目光笃定地没有半点虚言。 应默听见这番转述，却觉得难以置信，对此半信半疑。 林特助回身看了一眼洋楼外停靠的车，又确认了一遍，才问道。 “吴意就在车里，我把他一起带来了，您要见见吗？” 大米胆子很大，自从那次见到应默早已隔了几个月，却并不害怕他。 刚到家便窝在他身边来回蹭着，表达着对应默的喜欢。 软绵绵的茸毛蹭过他的手心，带过一丝烧灼的温度，给这个家平添了一丝人气。 应默一边思考，一边把大米抱进怀里，感受着撸猫的乐趣。 他望向门外，车里静悄悄的，仿佛无人在车里一般。 他迟疑片刻，才缓缓吐言。 “把人带进来吧，我亲自问问。” 不一会，林特助带着吴意走进大厅。 见到应默时，吴意那张如同娱乐圈当红奶油小生的脸蛋，立刻扬起一丝笑意，对应默透着一丝恭维。 “应总，自从上次被您打了以后，我真心知错了，我不该对我师兄使坏，我再也不敢了，我已经吃过苦头了，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第112章 “你非要这么绝情是吗？” “道歉应该有点诚意吧？”应默靠在椅背上，眼皮都没抬，露出一副散漫的神情，“该给谁道歉给谁道歉去，给我道歉算怎么回事？” 他努努嘴，示意林特助给自己倒杯水。 凉水被倒进茶几上的玻璃杯里，灌满了杯子，他端起杯子要喝水，微微抬眸，就撞上吴意的眼眸。 吴意迟疑了一下，如蒙大赦似的讶异一声。 “应总，应总！您的意思是……” 应默本身就是为了萧正青出头，要不是因为吴意背地里给萧正青使绊子，他才懒得管。 现在和他道歉又算怎么回事？ 应默漫不经心地扫视过他，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去给萧正青道歉，放弃你现在所有的一切，然后离开国内，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吴意那张脸上立刻变得面无血色，呆滞地摩擦着裤缝，瞪大了眼睛张望着他，随后无力地叹息。 “应总，您真是把我逼上绝路……” “你考虑一下吧。”应默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吴意当初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还分明历历在目，眼下这幅支支吾吾，难为情的样子，冲刷着应默内心对他的反感，徒增一丝逗弄的愉悦感。 与逗弄萧正青的感觉不同，他只是单纯地想看他吃瘪的样子。 吴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抖动着唇瓣，久久未曾言语。 应默微微咂舌，不耐烦的感觉充斥在胸膛里，正欲反驳他，霎时间，站在他对面发愣的吴意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言罢，吴意攥紧拳头，平静地呼出一口气，便调转方向，走出洋楼。 应默没想到吴意答应的如此迅速，他一阵茫然，目光投向沙发旁的林特助身上寻求答案，狐疑地问。 “……他怎么这么轻易就同意了，确定他没耍花样？” 第189章 林特助一身西装掀起一层褶皱，也跟着耸耸肩，低声开口，“我跟踪他的这段时间，跟着您的要求，故意派人搅黄了他很多工作，也许他真的走投无路了吧……我会继续监视他，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汇报给您。” 之前他与吴意的几次见面，吴意惯是会虚与委蛇的人，今天倒是始料未及的安静，处处透着古怪。 应默轻轻点头，言欲又止，便让林特助跟着吴意去了。 这栋欧式洋楼又一次恢复宁静，应默胡撸着大米柔软的毛发，小猫舒适的呼噜声充斥在安静的洋楼里，驱散了家里冰冷的感觉。 不一会，猫咪淘气地挣脱开他的束缚，跳下沙发，在洋楼里上下迈着优雅的猫步，似是在熟悉环境。 砰地一声，大米的四条腿蜷曲起来，盯着茶几看，雪白茸毛的屁股轻轻摇晃，一个健步就窜上了茶几，把圆滚滚的小脑袋扎进他的水杯里，用粉嫩的舌头津津有味地喝着。 没想到自己的水杯最先“遇害”，应默不由洁癖发作，他浑身不适，身上的鸡皮疙瘩几乎一个个凸起来，又对大米的举动受宠若惊。 “你是渴了吗？” 应默哑然失笑，翻出林特助带来的猫碗，给大米倒了一碗水。 刚想起身，他的心脏骤然狂乱的跳着，一股冷意从心底蔓延而起，隐隐有一种不安感充斥着他的每个神经。 应默倚靠在沙发上，紧锁着眉头，给萧正青致电。 嗡——嗡—— 电话那头没人接通，占线声震得应默心慌，蒙上一丝莫名的恐惧感。 他紧攥着手机，继续拨通电话，等着萧正青的接通。 …… 咚咚。 沉沉的响动敲击着大门。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萧正青的思绪，他合上研究菜品的笔记本，从书房走到大门，下意识拉开家门。 他最近在基地住的心烦意乱，一睁开就想着的工作，心理压力有点大，就和领队申请离开基地，租了个新房子。 房子刚整修完，搬进来没两天，还没来得及安电子猫眼。 今天一拉开门，迎面就是站在门口的吴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萧正青反感地紧锁眉头，愣怔在原地。 他茫然无措地望着吴意，不准备等吴意的答复，下意识攥紧大门，想要关门。 关门的手突然被对方抵住，吴意暗淡无光的脸上扯起一个苍白的笑意。 “师兄，我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萧正青的胸膛剧烈欺负，心脏荒唐至极地撞击着胸膛，有些过分的悸动。 他表情有些僵硬，慢慢抬眸，“吴意，你没事的话还是尽快离开吧，我们早就一刀两断，全屋关系了。” 怒火从胸膛里烧灼而起，萧正青的手指微微用力，按动门把手的动作多加了几分力气。 吴意抵住房门的身体一个趔趄，险些被夹到手指，只在下一秒，他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把手快速抵住门口，终止住萧正青的下一步动作，他眼底充血，立刻惊呼一声。 “等等，师兄，我有话说！我是认真的！你就抽时间听我说两句！” 厨师最重要的就是手和手腕。 萧正青没想到他丧心病狂的这种程度，不顾自身安危，把手伸进门缝里，只为让他开门，他不由心脏提起，怒火更盛。 “吴意，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不想要你的手就直说！” 吴意换了个姿势，把身体抵在门上，迫使他打开大门，灰败的神情中掠过一个凄惨的苦笑。 “师兄，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和你谈几句，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 萧正青实在无法忍受吴意的出现，又不敢贸然推门。 万一眼前这个场景又是吴意的诡计，恐怕更难翻身。 他长呼出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佯装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吴意，却有些出神。 “你想说什么？” “师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吃里扒外，拿着你的事对记者胡言乱语，也不该为了名利把你逐出局，更不该痴心妄想和你竞争，师兄，我走投无路了，我想重回基地，继续比赛，你帮帮我吧！看在我们师兄弟一场的份儿上，你帮帮我吧！只要让我重回基地，怎么样都行！” 吴意的神情缓和下来，缓缓露出微笑，用力攥住萧正青的肩膀，脱口而出。 时间静止了几秒，萧正青才从吴意的话里回过神来。 望着吴意那张熟悉的面容，过往无数个画面在反复重叠，涌在他的心头却是翻江倒海，没有丝毫怀念，只有恶心和反感。 他对吴意仍旧恨得牙痒痒，哪怕对方到自己前面承认错误，萧正青也不想接受。 也丝毫不想染指吴意的事，惹得一身骚。 “这是基地管理层决定的，和我无关。”萧正清马上反驳道。 吴意的脸色在他的拒绝中骤然大变，灰败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怒目四顾，挣脱开温驯的缰绳，显露出野兽的皮囊，“萧正青，你这么做有意思吗？！谁不知道你现在得了国际赛事的冠军，在基地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要回去也只需要你萧正青向基地领导多说一句话而已，你连这个都不肯帮我？萧正青，你看着我走向死路，这辈子不能继续当厨师，是不是特别过瘾？非要对我这么绝情是吗？！” 第190章 第113章 “这是我的最后通牒。” 一夕间，吴意暴跳如雷，萧正青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只不过吴意还是从前那个吴意。 初识吴意时，他表面上人畜无害，实际上他隐藏起内心的阴暗面，一个不满意阴暗面就会瞬间放大，暴跳如雷，把自己的黑暗一面像现在这样暴露出来。 萧正青一开始还以为他这只是小孩子心性，没想到这人预谋许久，为了一次自己夺冠的机会，瞬间将他出卖。 仅仅是这一次机会，就让他看到了吴意的真面目，萧正青顿觉庆幸。 “我确实痛恨你的行为，就算是我现在重回赛场，拿到了冠军，也无法忘记你当初是怎么伤害我，背叛我的……吴意，我们相识一场，我还是想告诉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放下嫉妒，才能走得更远，你想重回基地这件事，我说了不算，更没立场去说，我言尽于此。” 说完，他推了一把抵在门口的吴意，试图关上门。 大门又一次被用力推了回来，险些拍到萧正青身上，他的手腕有些发麻，能感受到吴意推门的力气之大。 吴意的手抵住大门，又突然用力，拉开门，萧正青被拉了个趔趄，正想开口骂他，视野却不经意扫过吴意的眼眸。 “萧正青，你妹妹在a市美院读油画系，今天毕业对吧？”他喉结微动，殷红充血的眼底尽是压抑的怒气，写满了极度偏执的疯狂。 萧正青不明所以，怒火率先在心底翻腾起来：“你想干什么？！” 面前的吴意突然阴恻恻的笑着，咂巴了一下嘴，似是在思考，又像是早已有了定论，低哑的嗓音里充满了病态，“我听说a市美院在全国都是极具盛名的，来看毕业画展的游客络绎不绝，有挥金如土的收藏家等着一掷千金，也有嗅觉敏感的知名记者等着大肆宣传，每年毕业的学生在画展上，光是售卖作品，就能赚个盆满钵满，你说如果你妹妹在毕业画展的现场被爆出抄袭，会怎么样？” 萧正青怒火腾的一下冲上天灵盖，头皮一阵阵发麻，紧攥着拳头，克制着自己想要打人的欲望。 理智告诉他，这时动手，恐吴意对此大做文章，倒打一耙。 “吴意，你想怎么样？”萧正青嘴唇发抖，强忍下怒火，闭了闭眼睛，问道。 吴意微微侧头，彼时却开始故作镇静，靠在墙边，露出慵懒的模样来，猩红的眼睛里分明闪着阴戾。 “你说你早这样多好？萧正青，你这人就是不太识抬举，总是要让我拿出一点技术含量来，才能乖乖就范吗？” 萧正青没空理他的挑衅，怒火在胸口冲撞着，脑海里的画面却被一下子拉到画展的现场。 一个明媚的午后，萧施诗等在画展的休息室里，好不容易赶完画作，心情稍稍愉悦一些，却被现场的游客指着鼻子谩骂。 “抄袭！她就是抄袭！” “怎么还有这种人啊！” “真是败坏美院的门楣啊！” “她是谁啊？这样的人怎么配搞艺术啊？应该永远退出艺术界！” 萧施诗颤抖着唇瓣想要解释，却被现场人群中指指点点的景象猛烈撞击过心胸，喉咙里像是卡住一根刺，不上不下，难以吐露。 她无力蹲在地板上，全身痛苦地战栗着，脸上淌着泪水，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的哀鸣。 “我没有抄袭，我没有抄袭，我真的没有抄袭……” 可现场没人在乎这些，萧施诗低声重复着的呢喃被无尽的谩骂所淹没，与之而来的将会是记者，她们举着话筒，全然不顾萧施诗的状态，递到萧施诗面前，等着萧施诗发言。 萧正青一想到这些，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的悸动，满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碾压着，即将炸裂。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吴意合上眼帘，又缓慢地掀开，深邃的眼眸望向萧正青，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薄唇轻抿，“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现在不光要你帮我重回基地，你的位置也要让给我来坐，你嘛……” 他倒吸一口凉气，在思考中陷入沉默。 “吴意，你以为你真的能做到扭转局面吗？我妹妹这么轻易就能成为你胁迫我的工具？” 萧正青拧紧眉头，克制住内心汹涌着的恐慌和怒火，语调黯淡阴沉。 吴意无措地皱皱眉，瞳孔微缩，神情晦涩不明，狭长的眼睛里尽是阴郁，“你还是不信我了？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萧正青不敢试，也不能试。 他不敢以萧施诗为赌注，更不该以家人、朋友为赌注。 他掌心出汗，手脚发麻，对视着吴意的眼光无力了几分，又强装镇静。 “你不怕我报警？” “哎呀，我真的好怕啊！别抓我，别抓我！我不该威胁萧正青！”吴意先是恐慌地缩起脖子，抱紧自己的手臂，惊慌失措地喊叫着，紧接着又耸耸肩，露出癫狂的笑声，“你真可笑，你觉得我会害怕你报警？萧正青，我学了五年西餐，比你投入的成本更高，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才是罪魁祸首，我现在人人喊打，如果我今后和从前的你一样，无法再继续当主厨，更没办法参赛，五年辛苦毁于一旦，你觉得我对你善罢甘休？你现在报警，没有任何证据，你不如看看到时候是警察快，还是我的动作快，赌一赌？” 第191章 吴意的表演十分夸张，一开始就是做给他看的一出大戏。 萧正青不敢置信地张望过他那双眼眸，那眼神犹如嗜血的怪物，蕴含着极度危险的信号，压迫感侵袭着萧正青。 他看得手脚冰冷，心跳加速，内心的恐惧侵袭着他，不安感蔓延至全身。 这一刻，萧正青确信，吴意已经开始丧心病狂了…… 他声音喑哑，又重复一遍。 “你想要什么？” 这次，吴意倒是像个正常人一般，微微启唇，扬头露出一抹洒脱的笑来，探到他眼前，似乎是担心萧正青听不清似的，轻缓地在他耳畔答。 “我刚才没想清楚，现在想清楚了，我要你帮我重回基地，你的位置让给我来坐，你出国吧，别再回国，以后看见我，记得绕道而行，否则你在明我在暗，我总有办法找出你的把柄，重新拿捏你，你要不要试试？” 他没想到吴意会提出这样得寸进尺的理由，不禁茫然无措，恨得两排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又不敢轻举妄动。 “还没想清楚吗？”吴意自信满满，不由冷笑一声，微微摇头，“我可等不及了，我记得美院的毕业展应该就在半个月后吧？” 这一句话暴露了吴意早就是有备而来，早就对萧施诗的情况做了一定的功课。 萧正青脑袋嗡了一下，如被吴意架在火上烤，小火慢灼，又时不时加把烈火，如置身火海，燃烧的五脏六腑都在怒火中隐隐作痛。 他把双拳攥得咯咯作响，却脑袋里一片空白。 萧正青心头沉重，想起萧施诗那张脸上将会出现的痛苦神情，又不得不暗叹一声，吐出一口胸口的浊气。 刹那间，过往的无数记忆重蹈覆辙地涌上他的心头，在他的脑海里回放。 曾经，他和吴意差不多，在法国学习法餐三年之久，就在出国学习法餐前，夺冠一直是他爸老萧唯一的愿望，做中国人中最会做西餐的主厨，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参加各种各样的西餐比赛，是证明自己的唯一途径。 他沉迷于做西餐，不断研究食谱，只为了有朝一日站在西餐的巅峰。 可现在…… 他只是拿到了其中一项国际赛事的冠军，距离站在西餐巅峰的路途甚远。 现在就要放弃了吗…… 萧正青是不想放弃的，可面对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吴意，被威胁的萧施诗，他不得不静下心来，思考起这件事来。 也许可以去国外继续进修，加入其他国家的队伍，继续参赛…… 可这样他就失去了代表自己国家，去夺得冠军的机会。 他还没想清楚，可事实不允许他继续思考下去了…… 吴意又飞起一脚，踹向大门，空荡荡的走廊里霎时间传来一阵巨响，震得萧正青心口狂震。 这一脚震碎了萧正青心房上的最后一丝防线，他攥着拳头霎时间松开。 一阵热流不经意涌上他的头颅，冲击着他的神经，眼眶突然一热，呼吸急促，他的眼前无法控制地氤氲一片。 萧正青吞咽着口水，努力了许久。 终于，默默低下头去，紧咬牙关，用颤抖的声线，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变调的话语。 “我答应你……” 工作日的白天，周围家里没人。 吴意的笑声突然冲破他的耳膜，喜不自胜的大笑通过回声不断穿梭在走廊里，听得他心头用上一股淡淡的忧伤。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失去了一些什么一直坚守的东西…… 他眼前模糊一片，没空去看吴意此时嚣张的神情。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萧正青平复着情绪，等着自己收回不甘，重新回归平静。 不同意吴意，他又能怎么应对？ 和吴意说的一样，他在明，吴意在暗。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吴意这个小人有无数个方法，可以对付他和他身边的亲人。 他防不防胜防。 不容他思考，吴意仍旧步步紧逼，打开自己的手机，递到萧正青面前。 手机屏幕亮起，吴意的屏幕上展示着通讯录，通讯录里早就选好了一串英文，是个名字——alan orreal。 基地的技术顾问，也是负责基地当下安排的领导。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告诉顾问，你要决定离开中国，永远不再回来了。” 吴意目光如炬，一直盯着他看，见他不接手机，不由紧锁眉头，又微微咂舌。 “你想反悔吗？” 萧正青接过手机，不得已在吴意的注视下拨通电话，他迫切祈祷着alan orreal别接电话。 可上天明显不站在他这边。 电话没两秒就被接通了，alan orreal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萧正青沉吸一口气，将吴意的条件一个个转化给技术顾问，说完的那一刻，脊背发凉，浑身却松了一口气。 “你是认真的吗？！” alan orreal在那头讶异了一声，狐疑地追问。 得到萧正青的应答后，暗暗用英文骂了一句口头语，表示不敢置信，觉察到萧正青不是开玩笑，语气里带着些笃定，他长呼出一口气，不再纠结。 他同意了萧正青的请求，关于重新任用吴意的要求，alan表示要再想想，便挂断了电话。 吴意哼笑出声，关掉了手机，得意洋洋地打量过萧正青。 第192章 “也别说我不尽人情，你作为我师兄，我也可以帮你订机票，但你今晚必须离开国内，这是我给你下的最后通牒。” 说完，他比了个“我会盯着你”的动作，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第114章 “你可不可以别走？” 吴意的背影逐渐走远，走廊里空无一人。 萧正青站在门口，紧攥着大门的手青筋暴起，迟迟没回过神来。 屋内外瞬间划过一阵光亮，随着闪电结束，一声惊雷搅乱了他的思绪，隆隆雷声将他彻底从大脑一片空白中惊醒。 他攥着门把手的手心还冒着涔涔冷汗。 萧施诗不会抄袭，也不可能抄袭。 萧正青自然知道这点。 他相信萧施诗，可那些看客不管这些，更没空探究真相，那些人只在乎八卦的舆论，然后跟着人云亦云，又怎会相信萧施诗没有抄袭？ 就算没有抄袭，也会被打上抄袭的标签来处理。 只他和萧施诗两张嘴，怎么可能斗得过千百张嘴？ 就算事后他和萧施诗为了真相和吴意打官司，然后登报澄清，又有多少人在乎这件事？那些看客也只会记得负面新闻，真相根本不重要。 可事实就这样，不明真相的人一句看似简单的无心之言，和一时冲动的评论，都会无差别的攻击到萧施诗的情绪。 网络暴力就是这样形成的。 这些舆论对于萧施诗来说，只有坏处，没有任何好处。 萧正青更不敢冒险。 在吴意那张嚣张的神情中，萧正青想起那段被逐出训练基地的记忆。 那段时间，因为吴意在记者面前的一句曝光，他被逐出训练基地，就算是领队和高层情绪温和的劝导他离开。 可一有人提及这件事，他仍旧心口发涩，一阵阵别扭。 后来，他没了工作，无论怎样和面试的西餐厅解释自己的病情，对方却敷衍他，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得到的只有一遍遍的拒绝话术。 那时，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器官时跳时疼，难以喘息。 他这具身体空泛泛的，如同一具空壳，内心烦躁且郁闷，不知该去什么地方寻找自己的前途。 他体会过什么叫百口莫辩。 他不想萧施诗也经历这些…… 吴意早就走了，再盯着电梯门也没什么意义了。 萧正青沉重地叹息一声，合上大门，他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却坐立不安。 吴意和他的谈判威胁，让这口愤怒的火焰堵在心口，咽下去，又觉不甘心。 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在对话框里翻了一阵，手指最终停在萧施诗的界面，没头没尾地打出一行字。 【一直没问你，你们学艺术的，有人会面临抄袭风波吗？】 刚发出去，萧施诗的头像便闪了出来，秒回一条新消息。 萧施诗的头像本来是只萨摩耶，在她发来消息的那一刻突然变了头像。 应该是换了新头像。 新头像是一只萌系的美少女战士，却搞怪的吐出舌头满脸挑衅。 萧施诗顶着这个头像，回了个“？”，颇有种搞怪的感觉。 萧正青正想怎么说下一句，才不被萧施诗发现自己的异常。 萧施诗就自己发来一条。 【当然有啊，艺术圈子被打抄袭标签的事不少，要看一个人抄没抄，没抄就好说了，我感觉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打官司嘛，艺术在法律上的界定范围虽然很模糊，但不代表看不到真相。】 透过冰冷的屏幕，萧施诗发来的消息正面且积极，一下子就安抚住萧正青不安的内心。 可另一方面，他对这件事是怀有一定恐慌的。 萧施诗太纯粹且稚嫩，对很多事都是怀有希冀的。 他曾经那些百口莫辩的经历，使他面临这种事，突然被打进了乌龟壳里。 萧施诗叹息一声，缓缓给萧施诗回过去。 【但是造谣容易，辟谣难。】 萧施诗又打了一个问号，【你是在想自己的经历？哥，你听没听过一首粤语歌，虽然是情歌，但里面有一句歌词，我很喜欢，叫“当这世上全怀疑我错，总有人相信我”，要不你也听听？】 屏幕上立刻弹出一条歌曲链接。 ——《直到你不找我》林峯。 萧施诗又突然发来一条语音，萧正青点开语音，侧耳听了一下。 语音里的环境有些嘈杂，传来一阵沙沙声，似乎是画笔划过纸面的声音，穿插着萧施诗俏皮的语调。 “这句歌词说的很有道理，你看你之前被网上打标签，百口莫辩的时候，不还是找到了新工作吗？赚的钱也不少，有什么可担心的？” 萧施诗这样的言论，突然让萧正青的内心开阔了一些，不再拘泥于恐慌中。 他踱步走向冰箱前，拉开门，摸出一瓶冰镇啤酒。 才刚这里来搬来不久，冰箱里还没来得及补充东西，只有几瓶冰镇啤酒，突然派上了用场。 他拉开易拉罐环，喝了一大口，嘴里有些发苦，酒精滑过舌尖，润过喉咙，滑进胃腹里，冰冷的温度浇灭了身体里的怒火，迫使着萧正青静下心来。 既然萧施诗不怕，他又有什么理由担心？ 他垂眉思考如何去应对吴意，大脑里乱糟糟的，像是一团没有绳头的毛线球。 第193章 吴意向来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得想个万全之策。 a市最近正值雨季，天空昏暗无光，明明只是下午两点，却像极了夜幕，雨珠淅淅沥沥落下，拍打着窗框，噼里啪啦的响动犹如有人往窗户上扔石子。 萧正青站在床边，雨点从空中降落，砸在玻璃上，萧瑟的风吹进窗户，冻得浑身一阵发寒，手里攥着的冰啤酒都刺骨了几分。 这样的天气是适合睡觉的。 萧正青不想离开，又没想好怎么对付吴意。 想不通答案，他便钻进被窝里，试图酝酿睡意，先放松再说。 雨滴拍打着玻璃的响动杂乱无章，却是天然的白噪音，萧正青听了几分钟便放松下来，陷入黑沉沉的睡梦。 再清醒的时候，已尽夜幕。 屋子里没开灯，昏暗的伸手不见五指，萧正青是被慌乱的拍门声吵醒的。 他从睡梦中醒来，蓦然间又回想起吴意那张脸，瞬间清醒过来，精神紧绷成一条线，没敢开灯就凑到猫眼里看了几眼。 一个人影却站在门外不断地拍门，急促的拍门让走廊里的灯瞬间亮起，照亮了那人苍白到惨白的皮肤，刺眼的光芒让萧正青不经意蹙眉。 那人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头皮上，没有抬头，萧正青却一下子认清了来人是谁。 那消瘦单薄的身影上身套着一件白衬衫，浑身被雨滴浇的像只落汤鸡，淌了一地水渍，湿漉漉的衣服黏着他瘦弱的身影，将那人的腰身勾勒的如同柔弱的竹竿，在寒风中几乎摇摇欲坠。 神经松懈下来，萧正青靠在门边，却没动手开门。 “萧正青，我知道你在家！” 隔着金属防盗门，门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唤声，熟悉的声音穿破他的耳膜，让他更加确信来人是谁。 那人又敲击着门，发出咚咚的响动。 他还没来得及安门铃，敲击大门只有靠蛮力，沉重的撞击声回荡在走廊里。 走廊不太隔音，萧正青担心再敲下去会影响邻居，内心却十分有抵触情绪，不想开门。 “萧正青，你是不是想躲着我，所以才要出国？” 萧正青靠在门边，浑身随着动作而震颤，应默沉闷的声音在门外回响着，恹恹的嗓音里似乎充斥着哽咽的情绪。 他微微蹙眉，狐疑地嘀咕。 应默怎么知道自己要出国的事？居然还想到这种脑回路？ 一想到应默之前对自己的纠缠，萧正青紧跟着头就大了一圈，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萧正青，你别躲着我可以吗？” 应默的声音透着沙哑和虚弱，穿透过防盗门，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萧正青的心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浑身一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又多看了几眼门外的情形，猫眼外的景象是扭曲的，却不难看出应默的身体似乎在发抖。 萧正青徒然一顿，应默的身体本就像个纸人，令他不得不涌上一丝担忧，担心应默的身体状况。 幸亏手伤早就好了。 垂眸间，萧正青快速打开大门，把人迎进屋。 应默站在门口，不知从哪搞得，浑身衣服都湿漉漉的，拖着水渍在地板上，犹如一只刚上岸的美人鱼。 他抬起眼眸来，对上他目光时，眼中满是惊诧，眼底殷红一片。 走廊里的声控灯因为超时而熄灭，走廊里漆黑一片，屋里也没开灯，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应默那双亮闪闪的眼眸坚定的望着他，他一言不发，周围也静悄悄的，只有耳畔的大雨滂沱，豆大的雨滴拍打着玻璃，铺天盖地的哗哗声响起。 这声音携卷着突如其来的雷鸣，在嗡鸣中将夜晚化为白昼。 “进来再说吧。” 萧正青按开墙上的开关，轻轻叹息一声，引着应默进门。 灯光亮起，应默的眸光朝屋里投去，审视过片刻，又垂头看了看自己，一动不动。 他似乎耗尽了力气，身体一瞬间滑靠在门口的墙壁上，别开了萧正青想要搀扶的手，颤抖的声线缓缓吐露。 “你不是不想见我吗？” 萧正青头脑正乱糟糟的，惦记着处理吴意和自己之间的矛盾，实在无暇安慰应默别扭的情绪，暗自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应默却轻轻扯起一个苦笑来，“你想躲开我，已经到想要出国的程度了吗？我这么让你讨厌吗？” 萧正青：“……” 这是哪里的话？ 萧正青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没想到应默是怎么联想到这里去的。 没听到他的回应，应默身躯微顿，眼中透着些失落。 他眼角泛红，眼眶湿漉漉的，咬着殷红的唇瓣，唇齿张合，几次三番也没吐出一句话来。 “我上次拒绝你时说的那句，我不需要一个在大雨时分撑着伞出现在我的眼前，把我原本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人，”他张了张嘴，殷红的唇被抿的发白，别扭地挤出一句，“是我自大了，我不应该立即拒绝你，我低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现在是我想倒追你，我是认真的，是我错了，你可不可以别走？” 应默的声音十分用力，脸颊泛红，耳根也红透了，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盯着他看，仿佛是鼓足了全部勇气，才说出的一段话。 这些话像是一把利剑突然戳中了萧正青的心房，那些过往的暧昧冲击着他的内心，将他瞬间击溃，心头一软，便想着投诚。 第194章 面前的应默蜷缩在家门口的角落里，湿漉漉的衣服裹在身上，显得十分可怜，仿若大雨中绝望又委屈呼救的小猫崽。 “我……”萧正青张了张嘴，又不知该怎么回应。 他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吴意和他的矛盾还等着他来解决，谈感情似乎不合时宜。 没等到回答，应默眼角隐隐发红，似是要垂下几滴眼泪来，他咬着殷红的唇，又别扭地吐出一句：“萧正青，重新考虑我好不好？也别喜欢别人，重新喜欢我好不好？” 无休止的雨丝丝飘零，在某一瞬间，仿佛滴在萧正青的心房。 一种强烈的感情冲动从那处猛然爆发，像宁静的海面骤然掠过的鲸群，看似无波无澜，实际下方尽是悸动与波澜。 这悸动却和今天格格不入。 暧昧的一击即中，萧正青的思绪却格外凌乱，一想起吴意和萧施诗来，他的热情和精力都突然间消耗殆尽，实在无暇顾及应默的情绪。 幽幽的夜色中，心头窜起的火苗突然被熄灭，疲惫的感觉充斥他的全身，抽走了全部力气。 他顺势倚靠在墙边，嘴巴张了张，声线沙哑。 “应默，我今天心情很差，不是很想应付你的问题，改天可以吗？” 蜷缩在门口的应默浑身抖了抖，神情中却闪过一丝精明的讶异，突然从地上窜起来，眼眸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你的意思代表是你没拒绝我的表白？！你不是想搪塞我的意思吧？” 萧正青全然没想到自己的表达会被应默抓到漏洞，一时竟觉得有些聒噪，揉了揉胀痛的额头，瞥他一眼。 “你到底进不进来？” “进！” 应默如蒙大赦，眼光亮了亮，像是一只泥鳅似的，瞬间钻进萧正青的房子。 萧正青揉着额角，打量着应默被淋湿的全身，低声道：“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别感冒了。” 应默嘟哝着什么，还没听清，就进了卫生间，淅淅沥沥的水流声霎时间响起。 萧正青找出一套自己的衣服，放到门口，便靠在沙发上烦躁地拨弄起手机。 领队趁他睡着的时候，似乎接到了他要出国的消息，早就发来消息，追问他缘由。 萧正青一时不知怎么回，自己都没考虑清楚，就没回。 合上手机时，应默已经洗完了，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浑身透着水汽，套着萧正青的衣服，却有一种衣不蔽体的感觉，仅仅只是一件白色t恤，在应默身上却显得空荡荡的，有些撑不住的松垮，瘦弱的锁骨上沾染着水珠，晃动间，盈盈一握的腰肢也若隐若现，慵懒又魅惑人心。 “还没问你，既然你不是想要避开我，那为什么要出国？”应默擦着滴水的头发，打量着萧正青，他狐疑地问，言语中透着一种试探。 萧正青无力地张张嘴，声音却戛然而止，迟疑了几分，挣扎片刻，才缓缓讲出吴意的事。 殊不知，应默听到萧正青的对话，从惊讶到眉头紧锁，脸色变得铁青。 他坐在沙发上，浑身紧紧绷起，手指紧攥成拳。 “原来是这样……” 萧正青微微叹了口气，“我还没想好怎么应付。” “交给我吧，”愤怒令应默的眼眶发红，双眼看向别处，忿忿地开口，“明天，我要他在国内彻底消失！” 萧正青一怔：“你要怎么做？” 应默声音异常尖利，哼哼的冷笑一声，他脸上是无可遏制的怒火，似是刚出浴室的热意，又似是被气得血气上行，脸色通红。 “联系记者，我会让他身败名裂，彻底消失。” 萧正青眉头紧锁，抿了抿双唇，听到应默的计划，想起顾问仍在考虑中。 这一瞬间，很奇怪。 应默的出现让他紧绷的情绪立刻放松下来，计划也在闹钟一闪而过。 “不用了，这件事不用你插手，交给我吧，我有办法了。” 应默双目圆睁，等着萧正青吐露计划，却迟迟不见萧正青开口。 萧正青垂眸思索间，在手机上不知在和谁发信息，微信来往的音效声在屋子里响起。 突然间，萧正青手里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屏幕上蹦出一个电话来，出现一个熟悉的名字。 萧正青没有一丝迟疑，立刻接通。 对面那头的人似是隐忍着怒火，破口大骂。 “萧正青，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准备反悔了吗！你在乎你的地位，不在乎你妹妹了是吧？！” 萧正青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平淡地开口，“你走之后我想了想，吴意，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不敢。” 电话那头的吴意立刻被刺激的暴跳如雷，骂了几句后，又戛然而止，忽然回归平静。 吴意的声音隐隐含笑，阴险的笑声在话筒里响起。 “萧正青，你以为你很了解我？既然你反悔了，那你就等着瞧，看看咱们到底谁技高一筹。不过我事先提醒你，是你和顾问否定了我重回基地的请求，这是你逼我出手的。” “我们等等看，看你到时候会不会求着我，希望我放过你妹妹，你猜你妹妹会不会怪你，是你这个哥哥毁掉了一片光明的前途？” 萧正青听着他一字一句的威胁，不禁紧锁起眉头。 他把声音开至免提接通了电话，身旁的应默早已脸色难看，手指关节被他攥的咯咯作响，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息声略显粗重，抖落着嘴唇，即将拍案而起。 第195章 萧正青比了个嘘的手势，试图安抚住应默的情绪。 等他再次朝应默投去视野，应默褪去了一身戾气，靠坐在沙发上。 他轻咬着嘴唇，潋滟的眸光中盛满了波澜，委屈和难过交织在一起。 这一幕撞在萧正青的心头，心口阵阵发软。 第115章 “你明明还喜欢我。” 萧正青没空管应默，注意力被吴意吸引走。 吴意在电话里仍旧骂个不停，一句比一句难听，已经对萧正青撕破脸了。 吴意在电话里越是嚣张的放纵去骂，萧正青越是喜不自胜，默默听着。 半晌，电话那头的吴意气愤地挂断了电话，只恶狠狠地丢下一句。 “萧正青，你等着瞧！” 房间里重新陷入安静的氛围，萧正青挂断电话，紧绷着的神情间，嘴角不经意扯起一道淡淡的笑来。 “我好像猜到你的计划了。” t恤套在应默身上有点长，他下身没穿衣服，倚在沙发上，透着一种在自在慵懒的感觉。 雨夹杂着风穿进大厅，微微拂过应默零散的发丝，t恤的衣角飘动着。 应默伸手扯过衣角，白皙的肌肤展露在灯光下，吹弹可破。 萧正青滑动着手机，没否定，只是微微挑眉。 “所以是不是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了？”应默歪在沙发上，轻眯起那双狐狸眼，眼尾上勾，透着些异样的撩拨。 萧正青毫不设防，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脑袋瞬间短路了，攥着手机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对上应默的眼眸，便飞速错开。 “我……” 他微微启唇，支支吾吾了半天，还不知如何表达，下意识思考着。 应默忽然凑上来，勒住他的衣服领口，朝自己面前一拉。 萧正青来不及控制，下意识栽倒在应默身上，担心压到应默身上，他立刻支撑住身体。 两具身体近在咫尺，应默仍旧攥着他的领口，唇轻轻靠向萧正青的耳廓，轻飘飘地说着，“你别骗我，你的身体暴露了你内心的秘密，萧正青，你明明还在喜欢我……” 房间里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点声，如同白噪音一般令人内心宁静。 应默动作未停，在他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萧正青被突如其来的一吻突然侵袭，措不及防间，应默身上和他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味袭来，那是一股沁鼻的薰衣草香气。 应默的唇瓣一如既往的柔软，轻描淡写的在他唇上落下，却仿若开通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那些过去的喜欢，在他的心坎里无数次狂奔，又被无数次压下，第一次找到宣泄的通道，理智的冷静突然失效，在心之所动，情不自禁中放肆起来。 失控的热烈从萧正青的内心深处涌出，迫不及待地攥住应默细弱的手腕，来不及仔细思考，便回以缠绵的吻。 没有宣泄感情，悸动的心脏情不自已地被应默勾住，令人上瘾，又过分缠绵。 两缕气息裹挟着，灯光斜映下，灰色影子交迭在一团。 浅浅的气息喷打在对方的肌肤上，距离不过寥寥几厘米，默契地不用言语，就能听到对方心脏的跳动，以及对方躯体的热意。 耳畔的呼吸越来越灼热，萧正青垂头看向下方的应默，应默微微扬头，眸光闪烁着水光，眨巴的眼睛闪着无辜的迷蒙，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 萧正青从冲动中抽出身来，尴尬地抚过自己烧灼的耳垂，嗓音低哑。 “应默，你对我认真吗，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吗？” 他总是能回忆起从最认识应默的那天起，对方精心套路，引诱自己上床，一步步钻进对方设定好的牢笼中，甚至献出一颗真心，却不足以被重视的感觉。 应默微微喘息着，直起自己的脊背，苦涩一笑，“我今天已经够丢人的了，表达的还不明显吗？” 他确实表达的足够明显了。 萧正青眉头一挑，目光穿过应默的身影，望向窗外倾盆的雨夜，彷徨了一下。 “我知道你对我还有顾虑，”应默抿抿嘴，懊悔地揉着脑袋，艰难地开口，喑哑的嗓音带着轻颤，“但是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放弃。” 应默微微仰起头，眼睛干涩发红，乞求似的望进他的眼眸。 萧正青轻合上眼，脑海中应默可怜巴巴的模样却挥之不去。 萧正青心脏的一角仿佛被狠狠地戳了一下，本以为麻木的心脏，霎时间恢复痛觉，隐隐泛疼。 他紧紧攥起的手松开了些，深深的叹息一声，吐出轻飘飘的一句。 “好。” 应默眼底突然闪过一道光，被兴奋感充斥了全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萧正青被盯地心跳加速，喉咙发干，抬眼看了一眼钟表。 “你还不回家吗？” 应默垂下眼睑，坚定地摇头，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我不走，我要是走了万一你出国了怎么办……” 萧正青：“……我就是对吴意的威胁没反应过来，现在反应过来了，不会走的。” “我不听。”应默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盯着他看，小声嘀咕着，“你今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萧正青愣了一下，“……你打了吗？” 他翻看着自己的通话记录，屏幕上一连串的电话。 突然答应吴意要放弃一切出国去，手机里早就被打了一连串电话，有基地里的领队，还有几个收到消息的队员，急切地想追问他的怎么回事。 第196章 萧正青在通话记录里确实看到了应默的电话，不过大概是光想着吴意和萧施诗了，看到后也把这些事抛在了脑后，压根没想面对。 “我忘了，”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倏忽间讶异地问，“不过忘了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萧正青才刚搬过来，吴意知情应该是和基地打听的，那应默又是怎么知道的？ 应默脸上的喜悦突然戛然而止，脸色沉了沉，垂下头来，直言不讳地开口解释，“我应该向你道歉，你比赛夺冠后，我在比赛现场碰到了吴意，他对你颇有不满，说了不少你的坏话，我听到了他要对你不利的消息，才一直跟着你，一边派助理监视吴意的动向，希望找机会封杀他，让他再也没办法针对你……吴意因为你的出现在基地不受重视，离开基地后，想联合烹饪协会的高层对付你，林特助得知他的举动特意从中作梗，让他栽了跟头，因此吴意在协会那边遭到针对，协会对他的负面评价让他丢失了不少参加大型活动的名额，他慌了神，今天找到我，说向我道歉。” “然后呢？”萧正青愕然。 “吴意向我道歉没什么用，我本以为他和你道歉是件好事，我本来没想把这些事告诉你，想帮你解决你和吴意之间的问题和矛盾，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对不起……”应默垂下眼睑，面露愧疚，“我感觉到不安了，但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后来，我是从你领队那里知道你要离开基地出国的事，我以为是因为我，没想到吴意会做出这种事来，是我以为他低估他了，你地址也是赵领队告诉我的。” 萧正青微微叹息一声，耸耸肩，没在意这些。 天色已晚，萧正青指了指房间里，让他休息。 应默的眼皮缓慢眨动着，透着些疲惫，却仍旧摇头，“你也睡。” 耐不过他，萧正青才拉着人一起回到卧室里。 他下午刚睡过，没什么困意，便靠在床头，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应默。 昏暗的光线下，应默的情绪明显内敛，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道歉里回神。 他伸手抓过应默的手腕，想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一拉。 应默没挣扎，抓住手腕时，萧正青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的应默似乎比之前更瘦了些，连下巴也尖尖的。 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被子下仿佛空无一人。 雨染着夜，阴翳的光和影交织。 萧正青轻轻攥住他的手腕，审视着应默脆弱的腕骨，肌肤下青紫色的脉络微微凸起，他还是担心用力会将应默的手腕彻底掰断。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和你在一起，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应默困倦的合上眼眸，快要睡了，听到这句话，快速惊醒，眸光中有些惊慌失措，似是担心他反悔，声线发抖地有些变调。 萧正青指了指他的心脏处，一字一句地徐徐出声。 “我不需要一个短命的男朋友，我希望你把自己放在心上，积极治疗厌食症。” 话音刚落，应默拖拖拉拉的应了一声。 他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犹如一只蚕宝宝，缩在被子，答应他的声音也闷闷的，一脸意气萧索的模样，又准备睡了。 治疗是循序渐进的过程。 萧正青没准备逼他，既然没拒绝，那就慢慢来。 小夜灯的微弱光芒照在萧正青的脸上，阴影投在应默的身上，他偏头看去身边的人。 应默躺在身侧，光线隐隐勾勒着应默的侧颜。 他纤细的鼻子特别尖，菱角似的唇半躲在光影中，忧郁的脸，隐隐翘起细微的弧度，也含有一定的魅力，尖尖的下巴，零散的鬓发往后搭在枕头上，露出瘦长的脸来。 这张脸少见的令人着迷，给微弱的光华增添一丝温热。 萧正青鬼使神差地凑到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应默眨动着眼睛，揽过他的脖子，在自己的嘴巴上加深一个吻。 吻的喘不过气来，深入的吮吸推动着身体前进，一步接着一步，激烈进攻。 应默被抽起，支撑着身体坐在原地，萧正青揽过他的脊背，微拱起身体，将他护在怀里，温热的触觉喷洒在应默的后脑勺，任由那处冲破障碍，跃进负距离的滚烫深渊。 昏暗的光线里，萧正青的粗喘着气息，快感令他的双颊滚烫，涨红一片，他看不见应默此时的脸色，只是那软软的发丝贴在自己身上，震荡的心脏和他一起跳跃着，别有一番趣味。 他把唇贴在应默的后脑勺，唇瓣顺着后脑勺的发丝滑到后脖颈，吻过应默的锁骨，才细微的感受到应默躯体的颤抖。 “别，别……明天，明天还要去公司，会被看到。” 应默沉重的喘息声中断断续续，随着节奏虚乏地推诿着。 “不怕。”萧正青环过他的腰肢，上下摩挲着，心脏颤了颤。 薄唇滑过他的后颈，滚烫的温度烙刻在柔软的雪白中。 应默滚烫的手掌抚过他的脸颊，又轻又慢，似是欲语还休的邀请，在欺身中虚弱的讨饶声朝着激情快速狂奔。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盖过一室情欲，一地凌乱在熄灭在昏暗的光里。 暗淡的光线里，应默艰涩沙哑的声音响起。 “萧正青，我们真的算是重新在一起了吗……” 萧正青轻轻嗤笑一声，“嗯，你没做梦。” 第197章 “我一睁眼你不会不见了吧？”应默迟疑地又问道。 萧正青撩过他潮湿的碎发，小声凑到他的耳畔低笑。 “我不是骗子，更不会像你一样处心积虑，到处演戏，快睡吧……” “……你才演戏。” “嗯，对，你没演戏，我演戏，睡吧。” 在不停的低语中，听着雨夜哗哗作响的节奏声，两人才拖着一身疲惫进入睡梦。 第116章 “我没做好准备。” 月末的a市，是个周末，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萧正青手里的手机屏幕上适时地弹出一条天气新闻——“近期气温历史新高，达四十度高温，谨防中暑和热射病。” 他正划开手机的弹窗，听着公交车报站停车，走下车来，城市的热浪扑面而来，让人几乎透不过气，犹如一个大蒸笼。 萧正青来不及抱怨，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时间，步履加快了几分，给萧施诗拨通了电话。 附近人流熙攘，围堵的大门严严实实，给炎热的天气平添一丝粗鲁的火爆。 “喂，哥，”电话在震动几秒后瞬间接通，萧施诗接通电话，还在身边的人说着话，“嗯，那幅画就先这样吧，喂，哥，怎么了？” 萧正青的目光透过人群，a市美术学院富有艺术气息的大门在一路人进入学院门口时，终于扯起显露出来。 “美术学院”四个大字被时光雕琢的有些斑驳气息，保安站在一旁疏导秩序。 “你在哪儿？” 他随口问着，从口袋里掏出门票，在保安面前晃了晃。 萧施诗愣了几秒，略显惊愕，“在布展，今天展览的第一天，我报名了志愿者，在展里欣赏一下别人的画作，你不会这么不巧，又有事找我吧？” “没，那你忙吧。” 知晓了妹妹在哪里做什么，他不安的情绪才被压制住，正要进入校园，突然被一只手按住肩膀。 他偏头去看，一个放大的，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应默嘴角含笑，眼前却架着一副纯黑色的名牌墨镜，看不出神色，把自己手上的门票也在保安门前挥了挥，把胳膊架在他肩膀上，一同走进美院的校园内，一边低声抱怨道。 “天气这么热，我都说要送你一辆车了，你非要自己挤公交，来晚了吧？” 萧正青惊讶了一下，凝眉问道：“你怎么也来了？今天不是在公司开会吗？” “萧先生，你忘了我是老板了？我想什么时候开会就什么时候开会，今天我想放假，所以来看展，”应默张扬地挑挑眉，小声嘀咕，“更何况你今天要对付吴意，我怎么可能不来？” 应默对他的关心还说的难以启齿，萧正青不由忍俊不禁。 “不放心我就直说，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不拐弯抹角的？” 应默的脸颊红了红，眼光有些闪躲，低声应了一声，却别扭地开口继续追问：“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收下我送的车？” 萧正青倏忽间脚步一顿，浑身僵直在原地。 自从答应应默要重新开始后，他和应默就陷入热恋，只是这人实在是过于富有，之前随手送的爱某仕钱包几乎不值一提，还总是时不时送些不合时宜的东西，鲜花和浪漫也就算了，现在又开始送车送房，还总是露出一个让他非收不可的样子。 萧正青有些不堪其扰，只能一再推脱。 应默也跟着停住脚步，站在他眼前，不知何时摘下了墨镜，低着头，眼帘低垂，委屈地抽着鼻子，像是做了坏事还装可怜的猫崽子。 “你为什么不肯收？是还在担心我会玩弄你的感情吗？” “当然不是……” 就是单纯的不符合身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萧正青苦不堪言，想要开口，又被应默堵了回去。 “那你快收下，下次开我送的车到处跑。” 应默又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递到他眼前去。 他眨动着眼睛，应默的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光，幽幽地盯着他看，目光中的爱意跃出眼底。 萧正青愣怔在原地，不知该不该接，心底里总有两个小人站在对立，不停打架，吵得他头都大了。 收下应默会高兴，但总是开这辆豪车，别人看见这样的情景，又很难不说他的坏话。 不收吧…… 应默垂着眼睑，站在他面前，那感觉让他浑身透着一种孤独感。 “我……”萧正青沉吟片刻，想要伸手又觉得不妥，苦笑一声，“应默，你这样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有一种我被包养的感觉……” 应默递给他钥匙的手瞬间缩了回去，眼光掠过一丝失落，似是陷入沉思。 半晌，他扁了扁嘴，只好低声道：“那好吧，那我现在就给林特助打电话，把公司股份转给你一点，我们地位平等一点……” 萧正青读不懂应默的脑回路，被这一句吓得心脏猛跳了两下，立刻按住他想要拿手机的手。 “不用！” 应默抬起眼眸，疑惑地看向他，“那怎么办？” 他和应默的地位本就不平等，给的越多，这段关系越是不平衡。 萧正青怕他再作妖，立刻长呼出一口气，夺过他手里的钥匙。 “你别折腾了！我先收下，下次再说这件事，我们先去看看我妹的情况。” “好，你既然收了，就不能还给我了。” 第198章 应默喜笑颜开，架起眼镜跟在他身后，唇角不由挑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快走了几步，凑到萧正青的耳畔，用低弱的嗓音开口，“萧先生，你要习惯被自己的男朋友“包养”这件小事……” a市美院的毕业作品展刚布展第一天，就赶上一个周末节假日。 作为国内顶尖的美术院，毕业的学生都在热切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在筹备阶段就为了这个毕业展摩拳擦掌，试图在这个展会上成就人生路上的第一桶金。 来来往往的客流极多，萧正青和应默走在一起，稍慢一些就会被冲散，游客中也不乏不少来欣赏美术作品，感受氛围的学生，对展会怀着期待。 美院的展会厅是个法国传统巴洛克风格建筑，弧线的顶棚，庄重而对称，显露着展会上本该拥有的艺术气息。 因为萧施诗在这里上学，萧正青也在校园里溜达过几次，只是不太敢乱走，也没来过展会厅。 刚进入口排队，身旁的应默就扯了扯他的衣角。 “怎么了？”萧正青偏头看他。 应默站在他旁边，肉眼可见的脸色苍白，紧锁着眉头，唇也被抿成一条直线。 他淡粉色的唇瓣被抿的发白，扯着他的衣角没撒手。 “你不舒服？低血糖犯了吗？” 萧正青以为他突然低血糖发作，立刻警觉起来。 应默却摇了摇头，挑起一个勉强的笑意来，“一会会见到你妹妹吗？” 萧正青有点不明所以，顺着他的问题继续解答。 “应该会吧，她今天就在这当志愿者，你要是不舒服我就联系她，让她带你去休息室休息。” 应默伸手攥过他的手心。 他的手心里透着薄薄的热汗，手却有些发冷。 似是这么说着，萧正青还是有点担心他的身体情况，正想和工作人员沟通，找个地方让应默休息。 应默却攥了攥他的手，微微摇头，羞赧地垂下头，心虚道。 “不用，我没事，我就是还没做好见你妹妹的准备……” 萧正青一惊，又重新审视着应默紧张的感觉，轻笑了两声：“我妹妹又不是洪水猛兽。” 听他这么解释，应默还是笃定地摇摇头道。 “还是先别说和她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吧……” 萧正青不明所以，还是微微颔首，答应下来。 美院的展会厅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作品，进入展会厅的人无一不被作品夺去目光。 人群像潮水似的涌来涌去，凑近五彩纷呈的画作。 白织灯的打光下，那些画作的画工出色而精湛，透着墨香，钻入众人的鼻腔，又在观感上给人以万千感受，各不相同，站在画作前便犹如置身于画，和画家相互深交。 萧正青和应默是带着任务来的，无暇多去看画作，却在进入展厅后确实看到了记者在采访形形色色的游客。 一瞧见记者，萧正青就立刻拧起眉头，提高警惕心，担心着吴意对萧施诗的行动，又一边寻找萧施诗的画作。 画展上的作品琳琅满目，萧正青有些看花了眼，紧张的情绪牵绊着他，令他心里的不安瞬间家加重。 应默的手忽然抓住他的手心，一瞬间的触觉让他安心下来。 “你妹妹的画作在第三展区，我联系过美院的领导了，让他们一旦有人在画展上闹事，就叫保安立刻控制住，别担心。” 应默的话令他万分心安，急的直打鼓的心脏也平稳的跳动着，一路走向第三展区。 萧施诗的画是一幅巨幅油画，悬挂在第三展区最显眼的地方，那是一副套图。 其中一幅最大的油画，风格是前卫的印象派，笔触的组织和节奏拿捏的十分到位，那色彩浓郁的画面美，能轻易看出画作背后的画家是个柔美的女性。 和中国画不同，这幅画将人物肖像构造的活灵活现。 远处的人与景相互映衬着，翠绿色的枝繁叶茂，和人物的比例、光影相互融合。 放眼望去，似是真的有一位中国中年妇女站在远处，趁着夜色推开一扇门，那门边爬满了爬山虎和翠绿的枝叶，天边是一轮明月。 套图里还有几张令人唏嘘的画作，女人独自坐在喧嚣的街市上，世间上的一切都与之无关、还有一张灰暗的夜色下，穿过玻璃能看到远处繁华的夜景和喧嚣，屋里却是格外冷清的。 画作旁都会悬挂着一个方形的便签，写着作品立意和画家名字，以便游客了解画家的思路，萧施诗的名字就标记着在那里，将整个系列都被称之为《夜的故事无关风月》。 应默被这系列的故事吸引了，不由微微咂舌。 “你来美院的画展，也会成为收藏家，买画作？”萧正青瞧见他为此着迷的景象，不由问道。 应默似是陷入沉思，缓缓吐言。 “作品展上的很多装置艺术确实不错，适合放在公司里，不过说实话，你妹妹的画作风格也很不错，我很喜欢。” 萧正青细细品鉴每一幅画，也跟着微微颔首。 “当初我爸叫她学厨师，她和我爸吵架后，摔门而去，一直没怎么回过家，不过现在看来，她对艺术方面确实比我有天赋。” 应默却捕捉到了一个细节，小声问：“你在西餐上的摆盘不也是艺术，这么说，你小时候画的画确实很难入目了？” 第199章 “他的画何止是丑，简直是不堪入目……” 一道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应默和萧正青之间的谈话。 第117章 “他说的并不属实！” 循着声音看去，一个梳着狼尾鲻鱼头的女孩子透着浑身飒爽气，身上套着一件红色的志愿者衣服，双手抱胸，倚靠在白墙边，意味深长地望着萧正青和应默。 应默被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发毛，仿佛一切都被女孩看在眼中。 那女孩长得像和萧正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萧正青更硬气一些，那女孩尖削的下巴，梳着中性头，却仍旧显得女气。 一看就是萧正青提到的妹妹。 “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突击检查？” 萧正青欲言又止，和应默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把今天可能要发生的事咽回了肚子里，他微微启唇，随口找了个理由，“就是作为你国内唯一的家长参观一下你的毕业作品展，顺便凑个热闹。” 萧施诗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冒，而是用奇异的眼光，四下打量着应默，眼光亮闪闪地盯着应默看。 想起应默本就紧张，现在又被萧施诗盯着看，不由清清嗓子，想让她收敛一点，又想起应默叮嘱自己的话，又换了个说法。 “瞎看什么呢？一个朋友，和我一起来玩的。” 妹妹失落地耸耸肩，收回了目光，拖长了声音，幽幽开口，“哦，那你们玩吧，我去忙了。” 随即，她离开了现场。 画展的第三展区人头攒动，为了不影响别人的观赏，应默和萧正青坐在角落里，一一审视着附近的人流。 萧正青一眼都不敢移开，生怕一个走眼，萧施诗就名声不保。 “你也没老盯着人家看，都快把人看穿一个洞了，是个人都不敢作案啦，”应默移开视线，目光只落下萧正青身上，拧开主办方提供的矿泉水，递到萧正青面前，轻声吐槽，“其实吴意也不一定会自己来，也许有其他人会帮他，所以我们要装作来看展的人，才能不引起注意。” 萧正青直勾勾地盯着萧施诗的画作，很难不引起坏人的警惕。 像萧正青这样的情况，放在警匪剧里，盯梢基本活不过三集。 应默的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萧正青松下一口气，和应默一起坐在角落的座椅上，张望着周围展览的作品，试图借此找到和他们一样行为举止比较奇怪的人。 他喝着应默打开的水，视线被一个帽子压的极低的黑衣男人吸引了目光。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t恤，也半点没有看展的样子，在展会厅里还戴着墨镜，帽檐基本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头却微微偏离过面前的装置艺术，一直回头看第三展区里的画作，头偏向萧施诗的作品。 萧正青发现这人的怪异举动，心跳加快了几分，看向身旁的应默，应默却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主办方在入场时递上的作品介绍，垂眸看着，轻扯嘴角开口。 “我也看到了，不急，看相貌不是吴意。” 萧正青长吐出几口气，故作镇定地不去看那人，他脑海里回忆起那人的行为举止和走路方式，确实不像是吴意。 他故意背对着那人，担心对方认识自己，他循着应默偶尔抬起的目光来判断那人的动作。 应默眼底的倒影能看到那人似乎一步步朝着萧施诗的展出位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几个箭步便窜到萧施诗的画作前，站在画作前凑近了张望几眼，霎时间露出大惊失色的神情，紧接着，他拉过附近正在巡视的志愿者，指着画作高声呼喊起来。 “你们堂堂a市殿堂级的美院，居然会公然展出一幅抄袭作品？这是毕业作品展，代表你们美院的水平，也代表你们美院的道德标准，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公开支持抄袭吗？！” 在安静的环境里，他对志愿者的大声争执，让画展中认真欣赏作品的游客从画作中抽身出来，侧目来看这场闹剧。 游客凑风围上来，走近画作，将萧施诗的画和男人围堵的水泄不通，注目评价，开始纷纷对这幅画指指点点，小声嘀咕着什么。 萧正青侧耳倾听着，不由听得怒火中烧。 “真没想到美院这种难以进入的殿堂也有败类啊……” “真是抄袭啊？咱俩再看看！” “切，画的这么好看，原来是抄的啊！” …… 萧施诗的画作被莫名打上抄袭的标签，不用多猜，这就是吴意对他的剧本走向。 被男人拉住的志愿者是个女孩，小姑娘性格有些内敛，本以为这人对画作有什么问题及需求，没想到男人一蹦三尺高，指着画作便开口骂道。 小姑娘也没应对过这种事，脸色一时憋得涨红的像个苹果，一时难以启齿，只用颤抖着声线问。 “抄袭是项严重的指控，您有证据吗……” 她虽然愤怒，可说话声音却不大，慢声细气，又小心翼翼地，不太敢当众讲话。 男人更加暴跳如雷，指着萧施诗的画不停跺脚，表达着怒火。 “你们问我有什么证据？我的眼睛就是证据！这幅画抄袭了我的画，我是作者本人，还要什么证据？！这幅画和我的画构图都基本一致，还问我有什么证据？” 围观的群众低语着什么，一边拿出手机录视频，一边围观看热闹，都不敢贸然出声。 第200章 很快，记者从其他展厅赶来，对着男人一通拍摄，为首的记者站在跟着的摄像师面前，那是知名电视台的记者。 在进入画展时，这位记者就带着摄像师在第一展区采访参观的游客，不知从哪儿收到的消息，风尘仆仆地来到了第三展区。 那话筒连着摄影机，女记者一脸淡定地应对镜头，对着摄影机介绍道。 “朋友们，我们现在正在a市美院，正在直播的是a市美院一年一度的毕业作品展，现在有一个难得一遇的突发情况，现场有游客指出毕业作品展上有一位学生的作品涉嫌抄袭，让我们来采访一下这位先生。” 紧接着，记者就把话筒递到男人面前，男人扬起头来，唇角挑起一丝得意的笑来，似乎是在宣告着这场造势的胜利。 “先生，请问您所说这部作品的抄袭是否属实？” 见到记者在采访，围观的众人纷纷侧耳听着男人的答复，大气不敢出。 男人微微扬眉，佯装怒火，白了一眼记者，“我说的话当然属实！” 听到男人的话，众人一阵哗然。 萧正青站在人群后方，听着这项莫须有的指控，不由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无法遏制的怒火在心口蔓延，又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应默站在他的耳边，小心翼翼地和萧正青解释。 “这个男人有点意思，他站在萧施诗的画作前，指着萧施诗的画作就开始发火，却从未提及萧施诗的名字，规避了萧施诗的名字，却没避开萧施诗的画作，就是一场故意为之的秀，为了借着记者直播造势，引导网友的言论，让网友自己去深扒萧施诗的名字，促成一场一蹴而就的舆论风波，就算行动失误，也能靠误会逃脱追责，吴意他们这招很聪明。” 萧正青仔细思忖后，浑身肌肉都气的发抖。 他想过吴意会如何对付萧施诗，却没想过吴意对付自己和萧施诗的手段是借刀杀人，利用网络舆论玩一场无关的心理战。 怒火像一阵大风，在萧正青的心口肆虐，他想要爆发，又要等，不得已归于平静。 他在等记者，记者带着摄影机突然出现时，对着男人进行采访。 终于，记者出现了，男人应对着记者趾高气扬地开口了。 萧正青终于忍无可忍，在嘈杂的人声中高声反驳。 “他说的并不属实！” 记者和摄影机迅速循着声音探到人群中，找寻着萧正青地声音。 众人纷纷避开镜头，露出人群后方的队尾，被围堵的严严实实的萧正青和应默两人终于展现在众人眼前。 萧正青明显看到站在萧施诗画作前的男人浑身一僵，情绪有些不太正常，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继续做戏。 镜头对准萧正青，他的脑袋嗡的一下，怒气如火山喷发一般倾泻而出。 记者还来不及问，萧正青便朝着男人走去，他身侧怒气冲冲地责问道。 “请问这位先生，您口口声声说这位名为萧施诗的学生抄袭您的作品，空口无凭，您能不能拿出您的作品，给大家看看？让我们大家也看看眼界，鉴别一二？” 记者和摄影师的镜头重新转回萧正青和那男人身边。 男人面对着镜头支支吾吾的，一时答不上来，只好抿唇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意，故作姿态地解释：“艺术这种东西，不是普通人能够鉴别出抄袭的，要从构图、线条、色彩等方面进行对比，要让专业人士来做，拿出来也没什么用！” “专业人士？”萧正青露出戏谑一笑，“这位先生，您是不是忘了，这里是美院，这里的教授和老师都不够专业，谁够专业？这都不肯拿出来，什么时候拿出来？” “是啊，您就把画拿出来，给观众们看看，我们是a市橙台的现场直播，总有看的网友是学美术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记者立刻跟着开口。 男人抓着口袋，墨镜下的双颊涨红，手指在微微颤抖，面对记者的追问，舌头打结似的。 半晌，他才挤出一句：“我没带，下次吧……” 萧正青一时气结，不由用鼻腔哼笑一声。 “是没带，还是根本没有？” “我当然有！”男人满面通红，立刻在现场尖锐地喊道。 萧正青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快速划过屏幕上的字迹，一边轻笑，“还演是吧？叫吴意出来，他的计划彻底结束了。” 男人的脸色瞬间一变，变作土色，颤抖着唇瓣没出声。 萧正青朝记者接过话筒，把话筒凑近自己的手机听筒，播放了一条录音。 安静的现场氛围中，萧正青的手机放着免提，话筒一字一句地收录着现场的声音，现场的游客也认真聆听着。 录音里，吴意谩骂声震耳欲聋，尖锐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萧正青，这是你逼我的，是你自己把你妹妹推到抄袭的风波里，我如你所愿，一定会让你妹妹萧施诗在毕业作品展上“出名”，永远被钉死在抄袭的耻辱柱上，身败名裂！你等着瞧，我会永远让你记住，我吴意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以后你见了我就能想到今天！” 这录音播放完毕，现场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追新闻的记者也立刻脸色难看了几分，和摄影师相互对视一眼，露出窘迫的神情。 萧正青关闭手机，瞥了一眼身侧那始作俑者的模样。 听完录音，男人那张细长的脸立刻变作死灰的颜色，低声咒骂了两句什么，那人的目光开始投身一旁的人群，似是在寻找什么。 第201章 随后，那人的目光投向人群中央，脚底抹油，立刻开溜。 “帮我拦住他！” 萧正青的心提到嗓子眼，立刻惊呼着，他想要追，却瞧见应默已经眯着眼朝着男人靠拢，在人群后方突然伸出一只脚，挡住男人的动作。 男人逃窜的匆忙，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想要收回动作已经来不及了，被应默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 “还想跑？自不量力！” 应默漫不经心地收回脚，提起唇角，妖冶一笑。 还没等爬起来，应默便招招手，一群保安便将男人团团围住，压制在光滑的地板上，像是一只缴械投降的龙虾，难以动弹。 萧正青被吓了一跳，冷汗涔涔，溢满额角，擦干额角后，和应默相互对视一眼，瞧见应默晃了晃手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报警电话，才恢复淡定自若的模样。 他对着镜头和现场的游客挥挥手，一如往常一般，站在镜头前和观众致谢一样，先朝着镜头前的大家鞠了一躬，歉意地解释着。 “很抱歉，占用了大家的时间，给大家这次带来了不好的感官体验，也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大家散了吧，我的妹妹没有抄袭，这场抄袭舆论，就是针对我而起，一场刻意为之的作秀，萧施诗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被人诟病，她是一位优秀的油画家，她的作品也理应是挂在聚光灯下被人欣赏的优秀的作品，不应该成其他人利用的工具，请大家理性看待这幅作品和这幅画的作者萧施诗。” 他扫视过整个现场的游客，有些担心现场的游客无法接受他的解释，目光落在人群中，萧施诗迎面人群中站起身来，走到萧正青身边。 “我没抄袭，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怕别人说。” 萧施诗低声开口道。 有了萧施诗这番言论，台下掌声擂动。 萧正青松了一口气，这半个月睡不着觉的心理才算终于得到释放，他把欣赏画作的位置留给围观的游客，一身疲惫忽然显露出来。 他离开第三展区时，应默还站在原地，一如之前绊倒那男人的样子，靠在墙壁上，脸色在白织灯光下，和苍白的墙壁融为一体，略显苍白。 他颀长的身影立在墙壁边，气场十足地双手抱胸，露出一幅慵懒的样子，周围有几个女孩子对着应默指指点点，害羞的红了脸，碍于应默的气场，没敢凑上来。 萧正青打量过那几个女孩，女孩才挪开了步子，他又侧目瞧了一眼不远处空无一人的休息区，狐疑地问道。 “你怎么还在这，不去那边的休息区坐着？” 应默却伸手指了指脚，褪去脸上的慵懒，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扬起唇，露出凄惨的笑容。 “我绊他的时候，好像扭到脚了，有点动不了了……” 不是偶像，倒是还有点偶像包袱。 萧正青有些哭笑不得，拉过应默递来的手，才扶着人走向休息区。 刚落座，那个橙台的直播记者便凑了过来，还有几个围观的女孩子涌上来。 “抱歉，您是之前奥林匹克烹饪比赛的团队赛冠军得主萧正青是吗，我可以采访您一下吗？” 记者举着话筒凑到萧正青面前，礼貌地笑了笑。 萧正青看了看周围，不少游客瞧见他被采访，一时驻足观看着。 他又侧目看了一眼应默，和应默交换了一个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推诿道：“不好意思，有什么采访可能需要您联系一下基地，我就是来看展的，就不接受采访了。” 记者却没准备放弃，又笑着道：“不好意思，直播已经被我关闭了，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关于刚才您公布的那条录音相关，好像是您和吴意的事，我是帮一个记者朋友来采访的，希望您可以透露一下。” 萧正青迟疑了一下，没想好该不该把这件事透露给记者。 一旁的应默却眯着眼睛，朝记者招招手，记者疑惑了一下，还是闻风而动，凑到了应默眼前。 应默掏出手机，和记者互换了微信，才轻扬唇角，吐言道。 “那个闹事的人我们会扭送到警局，一切等事件彻底结束再公布给你，我手里还有一份关于吴意的录音，晚点发给你。” 记者听完眼前一亮，才轻轻颔首，答应离开。 等到记者离开，萧正青刚想开口询问应默是什么录音，那个被男人拉住的志愿者小女孩却没走，羞红了脸，似乎有话对他说。 “怎么了？”萧正青率先一步问道，“你刚才没受伤吧？” 女孩子羞涩地摇摇头，低垂着脑袋，没敢看他，却小心翼翼地说着：“你是萧正青吗？我是你的粉丝，我很喜欢你，可以和我，合个影吗……” 萧正青一愣，和女孩拍了两张照片后，才在应默身边坐下，关切地问。 “脚踝怎么样了？” 应默眯着眼睛看向远方，没理他。 萧正青皱皱眉，疑惑地朝着他看的方向看去，“你看什么呢？” 应默却撇撇嘴，语调奇怪的开口，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地，掷地有声。 “我在看现场还有有没有喜欢萧大厨的亲、密、粉、丝。” 最后几个字吐出来，吃味的意思十分明显。 萧正青却装作无辜，戳了戳应默的腰窝，玩味道。 “你吃醋是吧？你在画展里摆pose，到处招蜂引蝶，我还没吃醋呢，也不怕这些这些学艺术的女孩子把你绑到画室里当裸体模特，然后吃干抹净，摸个遍？” 第202章 应默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惊呼出声：“谁招蜂引蝶了？！” 吓得还没说完话，就被一口气被呛得直咳嗽，应默的脸色瞬间潮红一片。 萧正青帮他捋着后背平息咳嗽，脊背上突出的蝴蝶骨，能清晰的摸出他脊背处的干瘦。 “你还对我隐瞒了什么，你手里有吴意什么录音？” 应默想起自己之前为萧正青出头，打了吴意的举动，脸颊滚烫不止。 咳嗽还没结束，被萧正青这么一问，被吓得一口气堵在气嗓里，一时间脸色憋红，咳嗽更加剧烈。 第118章 “只做我一个人的小狗。 应默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平复情绪后，才干笑了两声。 “我什么都没隐瞒你啊……” “那你所说的吴意的录音是什么？”萧正青疑惑地问道。 应默立刻摆摆手，只当是一阵风，搪塞过去。 “没什么，等上了报纸就知道了。” 萧正青狐疑地看着他，却见应默面露羞赧，声音含糊地遮掩着什么。 虽然好奇，只当他不想说，便没再追问。 萧正青捏起应默苍白瘦弱的脚踝，放到自己的腿上，才赫然发现应默的脚踝微微肿起，已经开始发红了。 他轻轻按了一下应默的脚踝，听到应默倒吸一口凉气，不由锁紧眉头。 应默脚踝太瘦弱，平时像个枯瘦的麻秆，加上严重的厌食症，估计营养和免疫力也跟不上。 萧正青平时做一些剧烈运动都不敢太使劲，生怕他的腿断了。 眼下红肿一片，萧正青有点担心应默骨折，便低声开口。 “要不去医院吧？” 应默抿着苍白的唇，却微微摇头，想要反驳。 贸然抬眼间，萧施诗逐渐走近，应默心头一慌，立刻把自己的脚踝从萧正青腿上拿下来，严肃地如同上课时的小朋友，坚硬地坐好。 萧施诗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没瞧见应默的举动，凑近萧正青时，面露不满。 萧正青见她这幅略有不满的表情，皱眉问。 “怎么了？” 萧施诗突然冷哼一声，抱胸站在原地，叫嚣着，“原来你之前突然和我提到抄袭的事是这个原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 明明都解决了，还被萧施诗问责。 萧正青头都大了，不由有些头疼，叹息着解释。 “这事又和你没什么关系，如果你非要插手，那麻烦你到公安局去做个笔录，人我已经交给警察了。” 萧施诗紧锁眉头的样子和萧正青如出一辙，听到萧正青的话，才缓缓松开，得意地道。 “靠你显得我太懦弱，要不是有朋友在这看到了这部大戏通知了我，幸亏我来的快，还能让我帅一把！” 萧正青揉着额角，没说什么。 他眼下只想带着应默去看医生，身侧的应默却临危正坐，倒是一幅萧施诗会吃人的样子。 他立刻把萧施诗轰走，只告诉她晚点去趟警局录笔录。 萧施诗才低声答应了几句，一路低声吐槽，才缓缓离开。 保安把男人扭送到公安局，那男人便立刻因为恐慌不打自招了，将吴意彻底供出来。 很快，吴意被抓进警局。 吴意影响社会治安，散播网络谣言，涉嫌故意诋毁他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彼时，萧正青正和应默等着x光结果。 想起医生对应默的诊断的定论，怀疑应默可能是脚踝轻微骨裂，萧正青便不由替应默头疼，低声絮叨着。 “我的少爷，你的骨头也太脆了，不就是伸腿绊了个人吗？医生都说了你免疫力低下，要多吃东西，不能挑食，医生听到你厌食症，头都大了，强迫自己吃点东西吧。” “哦，知道了……” 应默脚踝钝痛，疼的倒吸凉气，扒拉着手机，转移注意力，心不在焉地应答着。 萧正青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全然没听自己说什么，更加头疼几分，手机却在口袋里剧烈震动着。 他手机屏幕上跳跃着一个名字，赵领队。 “赵哥？” 他接通电话，赵领队朗声的大笑的声音透过嘈杂的医院传进他的耳朵：“你小子玩我是吧，先是告诉顾问你准备出国，然后又告诉领导你要请假，就看在基地领导很重视你的份儿上，你又根本离不开基地！结果是为了对付吴意的威胁做的一场戏？领导以为你心情不好，特意给你放了半个月假，吴意现在上热搜了，可是风高浪尖上的人物，基地法务说了，这次他因为威胁你，故意造谣、诋毁，可能要坐牢，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基地？” 萧正青喜不自胜，想要告诉赵领队立刻销假回去，垂头瞥见应默的脚踝高高肿起一片，还搭在自己的腿上，他便迟疑了几秒，回绝道。 “再等等吧。” 电话那头的领队却有些不满，“现在问题都结束了，还有什么可等等的，你小子不会要逃吧？” “没有，家里有人生病了，我得照顾几天。” 萧正青瞥了一眼应默苍白的脸，低声开口。 “哦，那也对，”赵领队那边声音闷闷的，半晌又突然回过神来，“不对啊，你小子哪儿来的家里人？你家里人不都在国外吗？你妹妹也好好的出现在镜头前，几个小时前你才刚在美院的直播上露过脸给自己妹妹辟谣？你这个时间也回不了米国！” 第203章 萧正青见谎言挡不住，才轻叹一声，小声解释道。 “我男朋友病了。” “卧槽，你小子闷声发大财啊！”电话那头的赵领队立刻惊呼出声，吓了萧正青拉远了手机，“算了，就先这样吧，你先照顾着，不过你得尽快回来，你请假请的太多了，后续的工作我不好安排。” 萧正青低应了两声，才挂断电话。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则最新新闻，是一条微博热搜——吴意入狱。 点开微博热搜后，上面还一一挂着几个关于吴意的词条。 西餐届是小众圈子，吴意的词条后只跟着“热”的标签。 其中一条热搜吸引了萧正青的注意力——吴意录音全曝光。 萧正青刚点进去，还以为那是一条自己在美院现场曝光的录音，却赫然发现并不相同，那是橙台的最新报道，和警察发出的公告同时出现在热搜上。 录音里，吴意和别人信誓旦旦地说着他的坏话，听录音的背景，似乎是在国际烹饪比赛结束后。 “意哥，你就这样走了，岂不是便宜那个姓萧的浑蛋？” “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走，我已经联系好了那些报社，等他大出风头，我就花钱让人写个通告黑他，我就不信，他这次还能好好待在基地里，不被那群教练劝退，既然我走了，他也别想好过！” 录音里，吴意和对话中似有些剪辑的痕迹。 萧正青疑惑地看向应默，应默似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疑惑地抬起头来，被脸的脸红，吞吞吐吐地开口。 “看我做什么？” 萧正青叹息一声，小声问：“你录音里剪掉了什么？” “我……我替你教训吴意来的，打了一顿。” 应默见他目光炙热如火，深深吞下一口气，鼻音稍重，他的尾音有些喑哑又轻又细，一点也没有打人时的硬气。 萧正青听在耳中，不禁哑然失笑。 他全然没想到应默这瘦弱的身板，还会在背后和人打架，除了上次在应对史建华的打手时，应默只是脾气暴躁，还从未打过架。 萧正青更加全然无法想象应默为自己打架的样子，轻扯唇角，无奈地笑了笑。 “你绊别人一下就受伤了，和吴意打架的时候没受伤？” 应默胸腔里滚出一道冷笑：“就他？打他十顿都和玩一样，他很不禁打。” 萧正青情不自禁地扯起一个笑容，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轻啄的吻，才娓娓道来，“嗯，不过下次不用为我打架，和我妹妹的事一样，我会自己出手，不用我自己的老婆护着我。” “好……那下次你护着我。” 应默一扫从前暴躁的模样，满眼笑意地盯着他看。 x光片出来后，萧正青把应默送回家，刚进洋楼，大米就迈着悠闲的步子抬出头来，瞧见萧正青时，打招呼似的“喵”了一下，又把软乎乎的头凑近他手背蹭了蹭。 萧正青把人抱到沙发上，给应默倒了杯水，才疑惑地问。 “我上次来还没见到大米，你什么时候把它带到身边养的？” 应默呼噜了两下猫头，大米却嫌弃似的扭开，迈着悠闲的步子又一次凑近萧正青。 他有些气闷，轻哼道：“你上次在陵园和我说，让我找寻生命的意义，我就把大米带过来养了，结果谁知道这家伙居然是个忘恩负义的猫！” 多大人了，还吃猫的醋。 萧正青不禁轻笑一声，也伸手揉了一把应默的发顶，和呼噜猫毛一样，顺毛捋了两下。 应默的发顶很软，软的和猫毛类似，十分好揉。 被顺了两下毛，应默才彻底平复住心情，继续逗猫去了。 萧正青如从前一般，钻进厨房里，准备给应默做菜。 应默虽然不吃东西，但厨房里的炊具却是一尘不染，洁净如新，就连摆设也和他之前工作时的布局一模一样，甚至还透着些刻意为之的样子。 厨房里最凌乱的地方应该是调料区，每个大厨都有自己随后摆放的习惯，不可能一模一样。 萧正青打开调料盒，却发现每个调料旧如常，不由看得眉头紧锁。 他侧耳听着门外应默的动静，内心直犯嘀咕。 从前他初次来到应家的庄园，并不适应，应默所在的洋楼里静悄悄的，没有旁人出现，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彼时的洋楼里传来应默逗猫的咯咯笑声，还有大米柔软的叫声，听起来热闹非凡。 洋楼里逐渐开始有了人气。 萧正青系好围裙，拉开厨房的门，皱眉问道。 “我走之后，你没请别的厨师？” 应默把大米搂在怀里，亲密的动作略微迟疑，“没有，有的话也被我的脾气气走了。” 萧正青脑海里突然闪现过应默从前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暴躁的把他做的东西倒进马桶里。 他从前也压制了无数次想要离职的欲望，花了很多时间去适应应默的脾气。 应默的脾气反反复复，还不近人情，估计也没几个厨师能受得了…… “嗯，也对……” 萧正青微微颔首，顿时明白为什么厨房里和他从前的摆设一模一样。 大概是新来的厨师来了没几天就走了的缘故，还来不及将习惯渗透进厨房。 应默沉吟片刻，就把大米撂在了地上，他右脚脚踝骨折，一蹦一跳地凑到萧正青身边来。 第204章 萧正青不明所以，又担心应默摔倒，随即扶住他的胳膊。 应默的手揽过他的脖颈，想要抱紧他，又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伸手扯掉他腰上系好的围裙，小声道。 “今天太累了，就别做饭了。” “那吃什么？”萧正青定定地看着他，打量着他的神色。 “吃……” 一提到吃饭，应默的心理便萌生一丝抵触，胃里跟上一阵翻搅，令他不禁皱紧眉头，如临大敌。 萧正青了解应默的心理，立刻拧紧眉头，无奈的叹息道。 “我就知道你不想吃饭，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凑合吃一点可以吗？想吃中餐也行，不过你脚踝骨裂，医生让你尽量减少外出，多休息，就别出门了，点外卖吧。” 应默点点头，最终在排除了二十家附近的店面后，艰难地选了一家粤菜馆。 说是外卖，其实不然，应默诸多挑剔，担心外卖时间长了影响口感，便嘱咐阿德开车去那家粤菜家亲自把菜取回来。 一来一回，也不过十几分钟。 这厢，萧正青刚把围裙放回厨房里，刚走出厨房，就瞧见应默以一种诡异的站在酒柜前往上够什么酒，摇摇欲坠的样子，一不留神就能磕伤。 他立刻汗毛直立，又不敢吓他，凑上去把人扶住，心惊胆战的感觉才止住。 酒柜是定做的，应默要拿的那瓶酒又放得比较靠顶部，平时倒还好，脚踝受伤后，他的身高没什么优势。 凑近柜门，又要顾及骨裂的那只伤脚，姿势别扭的模样像是在练金鸡独立的功夫。 “这么不老实，找什么呢，我帮你找吧！” “哦……”应默心虚地摸着鼻子，拖拉着声调，“那你把酒柜最上层的那瓶穆西尼特级园红葡萄酒帮我取出来。” “哪瓶？”萧正青愣了几下，听过这个酒的品牌，却没见过，一时愣怔不已。 应默倚着酒柜，垫了垫脚尖，目光投向最里面瞥了一眼，才道。 “最顶层，随便取一瓶就行。” 萧正青疑惑着，从酒柜的最上层取出一瓶易于反掌，随便取出一瓶，他的目光投向一排的瓶身。 最里侧的一列都是穆西尼特级园红葡萄酒。 应默提到的那款红葡萄酒是年度榜单之首，是某知名酒庄最贵、最出色的一款酒，平均一年只能生产五十箱，光是应默的酒柜里就陈列了五瓶之多，又不开始不由惊异起应家的丰厚财力。 洋楼里的装潢，酒柜前就是一个大理石的小吧台。 萧正青敛起惊讶，帮他起开木塞瓶身。 趁着他起瓶盖的间隙，应默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揽过他的腰身，在他的腰线上摩挲着，一股热意从脊背直窜上大脑。 突如其来的亲吻逐渐凑近，浅浅地吻上他的唇，然后就是更加深入的试探和掠夺。 萧正青顺从地闭上眼，俯身吻上他微凉的唇，呼吸灼热，相互缠绕的舌间摩挲着，理所当然地倾囊相授，他们鼻尖摩挲，本能的拥住对方的腰身，相互激吻。 唇与唇相碰，喘息间冒出几声细碎的轻吟，穿插着难舍难分的欲望昭然若揭。 他又用力将应默提起，放置在冰冷的吧台上，进行下一步动作。 热意突如其来被冷意打断，萧正青残留的理智占据了先锋。 他不是不想做，对应默身体的十足了解让他不得不望而却步。 假若他真的在吧台上做了，到时应默浑身疲惫，困倦的时候被叫起来吃东西，便会开始推诿着不吃东西。 尤其是起床气爆发的时候，脾气不好的应默就会被瞬间从压抑许久的潘达拉魔盒里放出来。 倒是让应默遂了意，不如就此掐断应默的念想。 他们的肌肤相互贴合，萧正青凑近嗅了嗅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抬起应默的下巴，轻轻落下一吻。 在应默吻上他的唇时，迷离的眼眸雾蒙蒙的，萧正青把应默的唇格挡开，落在他的掌心还是温热的。 萧正青将应默扶下吧台，欲望戛然而止，被瞬间掐灭。 “别闹了，一会餐到了。” 应默不满地轻哼一声，心情并不愉快，跟在萧正青身后，也不让他插手帮忙，一瘸一拐地跳到菜桌前坐下。 萧正青眉眼含笑，犹如黑夜里的月光，盯着他时，黑曜石似的闪闪发亮，徒然启唇问他。 “应默，你有没有小名？” 应默茫然不解，摇摇头，又低声答：“小默，我爸妈和爷爷都这么叫我。” “就这样？”萧正青的脸色微顿，似是有些失落。 应默迷惑地眨了眨眼，“嗯。” 萧正青略一抬头，扫视过空荡荡的洋楼。 应默的洋楼里没摆过合照，只有古董陈列，透着老气。 他沉吟一阵，敛起下颌，下颌线勾成一条精致的弧线，张望着应默的目光，镇定自若地开口。 “你想知道我见到你第一面，想到什么动物吗？” 应默好奇心驱使，追着他地目光，循声追问：“什么动物？” “狗，你的眼睛很像网上流行的那种小狗眼，”萧正青不急不缓地说着，语调十分平缓，似乎没想调侃他，又处处透着一本正经的调侃之意，“和你相处之后，我觉得你更像小狗崽了。” “一只表面凶狠，背地里黏人的小狗，更是一只追着主人跑个不停，见到喜欢的人就疯狂摇尾巴的小奶狗。” 第205章 他说完，又补充道。 虽然描绘的绘声绘色，让人觉得似乎没有骂人的迹象。 传入应默的耳朵里，听着却不像什么好话。 他一噎，口舌打结，半晌才愤怼道：“……你全家都是狗。” 萧正青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把应默惹恼了，低头谈笑自若道。 “我没骂你的意思，我是认真的，你爸妈起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呢？” 应默迟疑了一下，“我听我爷爷说过，我的名字出自《尚书》里面的“恭默思道”，大概是想让我用恭敬而缄默的态度去应对未来吧……” 萧正青第一次听到他名字背后的含义，又扬起唇角笑了笑，“我不这么以为。” 他把红酒倒进醒酒器，液体微微摇曳，应默对他的态度露出一丝疑惑。 “默，不就是黑犬？” 萧正青微微吐言，似乎没说什么好话。 听到自己被骂狗，这声音格外刺耳。 他刚想反驳，萧正青的眸光中划过一丝兴致勃勃的玩味，“小狗很可爱啊。” 随后，他满目深情地望着应默，尾音微微上挑。 “你可以只做我一个人的小狗吗？” 应默本并不能接受这个称呼，萧正青深情款款的样子让他的心脏忽然狂跳了几分。 他有些抹不开面，却又讪讪地点点头，故作镇定地转移了话题。 第119章 老板的“过分”请求 粤菜被阿德带回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家粤菜馆位居a市粤菜必吃榜前三名，萧正青还特意挑了几道素菜，还有几道粤菜的传统菜。 白灼菜心、白切鸡、蜜汁叉烧、牡丹煎酿蛇脯、烧麦皇，以及砂锅粥。 这几道菜刚摆在菜桌上，萧正青就感受到口水横流的感觉，反观应默，却是青白着一张脸，带着难看的神色躲着八丈远，在饭桌上坐立难安，不时掩着唇轻声喘息着，唇瓣也泛着过分的青白，喉咙翻滚着，要吐不吐的样子。 萧正青没强迫他，只是让他坐在椅子上，从砂锅粥里舀出一勺大米粥，帮他放在小碗里晾凉。 为了让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应默的碗里只有薄薄一层粥，连荤腥都没让他接触。 应默垂眸，看向碗里一点点的食物，仍旧是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整张脸惨白的没了血色，抖动着唇，喉咙翻滚着，发出一阵干呕的声音，便冲进了卫生间。 萧正青叹息一声，紧跟其后，应默干呕了一阵，只吐出胃里的酸水，直到吐的没了力气，也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的眼眶被激得殷红一片，双眼里蓄满了水雾，睫毛抖动着，挂满了水渍，按着胃腹的身躯轻轻瑟缩着。 萧正青与他的目光对视，心里不由漫上一丝酸楚。 “我不吃了行不行……”他嗓音虚弱，只用气音勉强开口。 萧正青暗自咬咬牙，坚定地摇摇头，“你还记得我答应你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应默的眼睫瞬间垂了一下，闪过一丝失落，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住翕动着鼻子，声音干涩而嘶哑，重复着：“你不需要短命的男朋友，我要照顾好自己，积极治疗厌食症。” “嗯，”应默这般情景，萧正青看在眼里心痛的仿佛被人无形中捏碎了心脏，微挑了一下，苦笑道，“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很难，但是如果能够跨越，有奖励。” “奖励”两个字钻进应默的眼廓，他疲惫的眼眸立即闪过一丝惊喜之意，翕动嘴唇，插嘴道。 “什么奖励？！” 萧正青就是随口说说，也没细想奖励什么，彼时被追问，尚没做好准备，沉吟片刻，也没想好，只能轻笑地反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应默干张着嘴，嘴巴低声咕哝着什么，嘀咕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视线随着应默的咕哝到处乱瞥，最终定格在萧正青身上。 他那双眼轻眯起来，成为一条缝隙，预期低沉幽暗起来，兴奋感难以抑制。 “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嗯，都可以。”萧正青想了想，随口答应下来。 瞧见应默彼时那微眯的眼眸，萧正青下意识隐隐感受到一丝不安，来不及多说一句。 应默抬头看着他的眼眸，深邃炙热的目光如烈火，将他困于眼底，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 倏忽间，应默指了指自己的唇，又用一种俏皮的眼神，打量着萧正青，眼底尽是坚定，不疾不徐地勾起一个明媚的笑，轻轻挑起眉头。 他的指尖蹭过萧正青的手腕，隔靴搔痒似的划过她的肌肤，声线似是平稳，又夹杂着一阵隐晦的兴奋。 “既然我能随便开奖励，那就我吃一口，你亲我一口吧。” 没听过这种理由。 想起阿德还在门外等着，萧正青一时心跳加速，不敢正视他的眼光，忍不住垂下头去。 “可以吗？”没听到萧正青的应答，应默重复追问着。 萧正青的脸倏地一下红了，在回应过后低下头去，任由红晕攀上自己的脸颊和脖颈，仿若一只熟透了的虾子，压低嗓音嘱咐道：“可以是可以，帮旁人支开吧……” 应默立刻心下大喜，连连点头，拉着萧正青坐会餐桌上。 这场交易着实有用，应默安稳的喝下碗底的粥，又喝了几口菜，这些菜如同烧灼的火球，被吞下肚子里，翻搅起来，隐忍过半小时，才从胃里倒了出去。 第206章 萧正青看在眼里，也算是一大进步。 除了他和应默，亲的嘴唇发红的嘴巴，格外见人以外…… 萧正青万分庆幸，幸亏早就支走了阿德。 应默却在一旁颐指气使，指着烧卖皇抱怨道。 “我不吃烧麦。” “可以，吃肠粉。” “不吃肠粉。” “好吧……” “白灼菜心不要蒜蓉，蜜汁叉烧我讨厌酱。” “……” 一开始，萧正青还一一应下，直到听得耳朵起茧子，才发现这人是各种挑剔，听得头都大了。 后来，应默一直在家静养，他向来讨厌仆人来来往往，于是洋楼里只有萧正青和阿德，以及几个惯用的保镖能够随意出入，其他仆人都要在应默没睡醒之前忙完打扫工作。 萧正青一直在洋楼住下，和应默同吃同睡。 除了看管着应默的饮食，就是照顾应默的伤，以及照顾着大米的饮食起居，这一系列操作，终于算是把应默伺候的胖了一圈。 吃一些食物总比不吃强，从前每两天安排一次的营养液换成了一周一次。 应默在厌食症上的接受度逐渐提高，偶尔见到不想吃的食物也会作呕，但偶尔也对菜品食欲全无，让萧正青不得不变着玩样做饭。 这日，打破萧正青和应默宁静的，是一通来自基地的电话。 是赵领队打来的电话，萧正青休假的时间过长，基地领导对此颇有微词，一直希望让他和萧正青多沟通几次。 加上有一项访谈合作，节目组指名道姓非萧正青不可。 萧正青本想拒绝这项合作，应默的脚踝开始转好，偶尔走上几步，也不会隐隐作痛了，萧正青才被应默劝着去参与拍摄。 这档节目就是一家a市著名的美食节目，也难怪基地对此过分重视，这档节目总是针对美食特有的观众，搜罗行业中的知名人士，对美食方面的见解进行一些访谈沟通交流。 节目组偶尔请到知名大厨时，在结尾会做一个表演秀，这场表演秀精彩绝伦，现场大厨做出的菜品，总是会成为网络上争相复刻的食谱。 萧正青也听过这档节目，他从前也上过这档节目，只不过总是作为共同出席的嘉宾之一。 这一天，他终于作为特邀嘉宾接受采访，化妆师给萧正青花四个小时画好的妆造，主持人早就准备就绪，坐在摄影机前，面对着镜头露出专业的笑容。 “欢迎大家收看本期节目，本期节目的主题是西餐相关的应用，本期我们节目组请到了近期知名的西餐主厨萧正青来接受我们的采访，下面请萧老师介绍一下自己，和自己的背景情况。” 萧正青没想到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为人授业解惑的老师，简略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信息后，就没多说什么，其他关于自己的内容实际都被标注在网上，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随后，记者单刀直入，进入正题。 “萧老师，其实观看我们节目的观众除了您熟知的西餐餐饮圈子里的厨师外，我们节目组还收到了一些粉丝的来信，来信的人都是您的粉丝，他们有的还是学生，有的则是年纪轻轻就选择了西餐烹饪的职校学生，因为您，他们才对西餐烹饪产生浓厚的兴趣和憧憬，他们希望有朝一日能和您一样，站在国际烹饪比赛的舞台上，为国争光，您有什么想对这群粉丝朋友说的？” 萧正青一时有些恍神，面对着镜头和话筒，难得不知道说什么。 从前他只是为了比赛而努力，只会拼命钻研菜品，从来不管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更没想过自己也能给别人带来影响。 萧正青本以为自己的粉丝都是从前在网红机构里做美食鉴赏积攒的，只是看在他的人格魅力上，以及偶尔分享的食谱。 殊不知有人会在烹饪比赛现场注视着自己，以自己为傲。 萧正青思索许久，他突然的戛然而止，让主持人在一旁适当解围，应默才出言对答如流，将现场的其他人感动的掌声阵阵。 采访中场休息，萧正青一边扒拉着手机，一边把脸全然交给化妆师，给自己的妆造补妆。 他正和应默聊天，手机上的聊天记录你来我往，最后一条停留在应默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上，他来不及回复，就被化妆师的动作挡住了视野。 那是一只猫流着泪满地打滚的表情包，光看这个表情包看不明白具体含义。 不过这个表情包还有一个名字来解释，只有两个字，叫做想你。 那满地打滚的猫也不是别人，是大米。 表情包也是应默自制的。 时间间隔太长，应默那边没什么动静，不一会又发来一条消息。 【访谈多久结束？我去录制现场接你！】 应默的对话框发过来时，萧正青萧正青一时喜笑颜开，正要发一条我也想你，立刻改成了好。 主持人正在对台本，扫视过沙发上端坐着的萧正青，笑着夸赞道。 “今天萧老师心情不错啊，看来有好事！” “想多了，我能有什么好事？” 萧正青谦虚地挥了挥手，故作镇定地抿紧唇，露出一抹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间，节目组的采访进入到后半程，机器和现场的人员准备就绪，主持人才轻笑一声，按着早就拟好的台本，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第207章 “萧老师，我知道您在国家烹饪比赛的筹备过程中，一定会遇到很多难以推进的情况，但我还是想了解一下，这么多年以来，综合这些年的情况而言，您遇到最困难的事是什么？” 是应默。 他在赛事筹备的过程中所有的菜色都容易推进，除了在应对应默时，他在应默的厌食症上栽了不止一次。 就算多努力，都难以解决这种困难。 萧正青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应默的样子，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西餐烹饪比中餐烹饪要更加简单，在西餐烹饪这条路上最难的并不是参与比赛的菜品需要如何筹备，更不是相互竞争的其他西餐厨师，而是学以致用，把自己的技能发挥到极致，夺得心里那个人的赞赏，才是最难的。” 主持人没想到萧正青会这么答，趁着访谈即将结束，她一时借此发挥，继续问道。 “那和我们介绍一下萧老师最近的现状，以及在忙什么吧？” 萧正青耸耸肩膀，一想到应默，抿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我最近在休息，陪伴家人，从前忙着参与各种各样的比赛，总是疏于陪伴爱人，现在也能静下心来，研究一些新菜式。” “什么新菜品可以透露一下吗？” 萧正青微微摇头，解释着。 “其实没什么透露的必要，也不是西餐，我最近为了家里人一筹莫展，家里有人挑三拣四、吃饭挑剔嘴又叼，我最近在变花样做饭，加上在西餐烹饪这条路上就要注重中西方融合，学一些中国菜也是有必要的，在家里人的鞭策下，最近我已经感受到我的厨艺飞涨，相信很快应该会迎来新突破。” 访谈进入尾声，在主持人的最后一句导播词中宣告结束关机。 萧正青才长呼出一口气，缓步走出录影棚。 同一时间，主持人和他攀谈了一句，稍慢了几步走出影棚。 她走出录影棚时，萧正青正委身钻进一辆豪车，豪车的后座上，玻璃窗未曾降下去，除却萧正青，身影摇曳间，正巧能瞧见车后座上还有一个漂亮男人。 说是漂亮的男人，不如说是漂亮的男孩，一张娃娃脸粉白的，像是混迹娱乐圈的小鲜肉。 女主持人放缓了脚步，迎面撞见了男孩从一旁变出一束鲜红的玫瑰，塞进萧正青的怀里，在录制时温文尔雅的萧正青竟与男孩深深印刻下一吻，不由飞快地别开视线。 倏然间，她才意识到——萧正青在访谈中透露过家里人都在国外，而萧正青在访谈中提到的家里人，理应就是在车上与萧正青接吻的男孩。 那是萧正青的爱人…… 思及此处，主持人瞬间明白撞破了萧正青的秘密，不由羞红了脸。 她唇齿张合了几次，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装作毫不知情。 车辆从录制现场驶离，萧正青任由应默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伸手捋过他的每一缕发丝，轻柔又随意。 “你脚踝还没好利落，怎么突然想来接我了？” 应默伏在他膝盖上，眉头紧锁，脸色变得苍白，可怜兮兮地对上他的眼帘，软着声音央求道：“我最近还是睡不踏实，总是不断梦到过去，安夜叫我去他心理诊疗室报道，我自己不想去，有点害怕，你得陪我……” 萧正青徒然正色，伸手揉了揉应默的额头，瞥见他眼睑下的乌青。 他紧攥着应默冰冷的掌心，驱散他源自内心的凉意。 “好，我陪你，”萧正青内心闷痛，拨动着他鬓角微长的碎发，在他的眼睑下蜻蜓点水的轻吻，“我会一直陪你，直到你彻底好起来。” 用温和柔软的温度，试图融化他不停发散的恐慌感。 第120章 老板的冷战与争端 “家人和朋友的陪伴、倾听，是患者治疗心理疾病的最佳良药。” 安夜第一次得见萧正青，便用一双狐狸眼上下打量他，微微咂舌后，则和萧正青沟通过应默的病情，对他提出一些叮嘱。 萧正青时刻将这些叮嘱刻在心上，一刻不敢遗忘。 应默得知父母去世的真相后，自身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有所缓解，想要治愈仍旧任重道远。 自此，萧正青从未缺席过应默的每一次治疗，应默的心理问题也在逐步减轻，频繁发作的睡眠障碍逐渐递减，抑郁、焦虑也随着症状而减轻，偶尔在夜晚会发作。 最近，两人的生活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应默却徒增了新烦恼。 起因是萧正青几次三番拒绝了他同居的邀请，就连之前送给萧正青的车，也从未被启动过。 这令应默万分烦恼。 自他的骨裂基本痊愈后，萧正青便重回基地工作。 两人因此产生不少分歧，争端就此引发。 起初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他从前从未深入了解萧正青的性格，后来才发现萧正青就是一个昼夜不分的工作狂。 萧正青一钻进基地的训练室就不看手机，一心钻研那些食材，不停做实验、试口味，最后再带着队友重头来过，忙得昏天黑地，也不回消息，偶尔发来一两条也十分冷淡，最后干脆因为训练过于疲惫，断了消息。 应默每次打电话给他，萧正青不是睡觉就是在训练室钻研菜品，根本没看手机。 就算如此，萧正青回家睡觉也是在自己租住的房子里，从没想过回应默的庄园里住。 第208章 应默起初还很理解萧正青，觉得大概是庄园离训练基地太远，一来一回不太方便。 一开始，应默还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萧正青租住的房子离基地不远，可还要半小时车程才能到家，应默便心生要买一个新房子的想法。 说干就干。 直到一个周末，应默满心欢喜地来接萧正青下班，把人接到基地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又把在这栋小区里新买的房间钥匙交到萧正青的手里。 “上去看看，如果觉得合适我们就自己设计一下，一起去家具城挑家具，我们住在一起，我也不会见不到你，你在基地训练累了，走路五分钟就能到家休息。”应默得意的扬眉，轻笑道。 萧正青却神色难看，脸颊紧绷，似乎正在生气中。 大概裹挟着训练中的困难，萧正青心情不佳，他站在单元门的楼下，都未曾上去看过一眼，就把钥匙重新塞回应默手里，嗓音嘶哑，字字戳心。 “应默，为什么你每次送我的礼物都让我感到焦虑不安，无形之中还有一种压迫感？” 听到他的话，应默便犹如打了霜的茄子，唇角勾起的笑容立刻僵硬在脸上，抖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萧正青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不该抒发出的怒火，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口袋里摸着什么。 应默定神看着他，疑惑地紧锁眉头。 街灯昏暗的光线下，萧正青从裤袋里掏出一把沉甸甸的钥匙，钥匙在光线下泛着银色的光，发出清脆的响动，可他还在裤袋里翻着，掏出了一把孤零零的车钥匙。 应默当然认得那把车钥匙，那正是他之前送给萧正青的车。 萧正青却叹息一声，张开手掌，把那车钥匙重新递回应默面前，略带歉意的垂下眼帘，他的声音透着轻飘飘的沙哑。 “抱歉，我不应该发火，我只是想表达很多东西不应该属于我，我也没法脚踏实地的拿着，虽然我拿着车钥匙，可我也知道，我把这辆车开出去被人看到，一定会有人议论纷纷，所以这辆车我从来没开出去过，我可不可以请你下次顾及一下我的感受？” “我哪儿有不顾及你的感受？”应默被气笑了，眼圈不经意发涩，喉咙干的仿佛被什么硬骨头梗住般，艰难地吞着口水，“就是因为顾及你的感受，我才买的这栋离你基地近的房子……” 应默气得心脏乱跳一通，着实压抑，抖着唇瓣，努力了几次才把心里话说出来。 “萧正青，你这人总是这么清高，从头到脚都透着纠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我谈恋爱，管别人怎么说呢？” 言语间，他的喉咙和心口都酸涩无比，一股热意朝上翻涌，眼前便模糊一片，水雾氤氲而起。 可萧正青不是这样的人。 萧正青的三十年时间都是被灌输传统观念的，无法接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无法接受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只想挺直脊梁站在人群中…… 最后，应默还是败在了萧正青挺直的脊梁上，揣着车钥匙和房子钥匙不欢而散，两人因此陷入冷战。 萧正青中途给应默发过几条消息，犹如石沉大海一般。 没说分手，也没说复合的日期。 萧正青每日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解决。 一方面在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他本欲不能开这辆车的秘密藏在心里，可面对着应默屡次追加筹码的“礼物”，还是乱了心神，拂了应默的心意不说，还伤了对方的心；另一方面则是察觉到自己应对钱财的事情上确实过分纠结，和应默说的一样，他过于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他不知如何却解决，也极有可能一辈子都难以改善。 思及此处，萧正青没由来的心慌，只觉得自己和应默似乎越走越远了，分手也许只差对方的一句话。 或许，应默在等他开口…… 下午的训练时间，萧正青在训练室左思右想，坐立难安，在训练中屡次走神，差点将菜刀切在手上，幸亏被身边的队友发现，请了假准备回家。 风和日丽的午后，斜阳映照在走廊里。 萧正青迈着沉重的步伐从电梯里走出来，却迎面撞见了四个黑衣人。 晃神间，他才意识到那四个黑衣人不是别人，打扮和模样也十分熟悉，似乎就是应默身边的保镖。 只不过甚为奇怪，四个保镖拖着几个沉甸甸的纸箱，把纸箱靠在他家门口的墙边，驻足盯着萧正青，把萧正青看得浑身发毛。 他正出神时，走廊不远处的楼梯间大门被人用力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一个人影从楼梯间的安全门里推门而出，手机举在耳畔，霎时间和萧正青四目相对。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应默。 “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他穿着一身商务西装，手边举着的手机似乎刚和人打完电话，烦躁的扯着衣领，把手机踹回口袋里，面对他时面露不悦，“开门，等你很久了。” 萧正青疑惑不解，仍旧打开了门。 保镖鱼贯而入，在应默的安排下将一个个纸箱搬进萧正青的房子里。 七八个纸箱堆起来有一个人高，将萧正青狭小的屋子堆得走不开人。 “这是……” 萧正青打量着那几个纸箱，那几个纸箱上却一个字没有，看起来不像是快递。 应默却不疾不徐地滑动着手机，把手机屏幕怼到萧正青眼前。 第209章 一个聊天记录瞬间跃入萧正青的眼帘。 那是应默和安夜的聊天界面，界面上空落落的只有安夜发来的唯一一句话。 “家人的陪伴和安全感，还有家庭的归属感，是治疗这个病的最佳方案。”萧正青默默念着屏幕上的字。 待他念完，应默迅速抽回了手机，双臂抱胸，微微扬头，气势凌人的开口。 “山不来就我，所以我自己来了，谁让山有那么多讲究，这也不肯收，那也不肯收。” “帮我收拾东西，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在这了。” 他说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也不再管搬来的那堆东西了，只叫萧正青去收拾。 美曰其名自己是根据心理医生的指示，来治病的。 萧正青租住的这栋房子面积小的可怜，只有九十平。 应默住惯了洋楼和庄园，突然来到这里，一时觉得有些拥挤，却还是搬进了萧正青的房子。 萧正青怎么也没想到，应默居然会纡尊降贵，自己搬来这栋小房子。 只不过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冷战就此宣布告终，就算应默对他颇有微词，却还是一点点重新被融化，重修旧好。 住进萧正青家的一周时间，似乎因为不太适应环境，应默一直在失眠，躺在萧正青身边难得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也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然后突然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 越是睡不着觉，应默便越是焦虑。 萧正青在训练基地里忙得晕了头，一回家倒头就睡，只有应默在深夜还醒着。 他知道萧正青第二天还要去训练，更不敢吵他。 偶尔是萧正青一大早便走了，应默装睡一阵，便去公司上班，也有时候是前一天约了工作，应默不得已起个大早，和客户喝早茶、谈生意，忙得没空仔细去看看对方。 直到周末，萧正青的工作松懈下来，搂着带着浑身酒气回家的应默准备休息，才发现应默眼睑下乌青一片，精神状态不佳，浑身透着病气。 “你最近没睡好吗？” 应默躺在床上，浑身疲惫，意识却十分清醒，合着眼轻声道，“嗯，大概是在你家不太适应。” 萧正青紧锁眉头，脸色有些难看，“怎么不和我说？” “你第二天还要训练，我应该把你叫起来和我一块熬夜？” 应默哑然失笑，只觉萧正青有点幼稚。 萧正青叹息一声，平躺在床上，明明满脸倦色，却还是盯着他看，伸手抚摸着他的下巴和睫毛，轻声询问：“你最近遵医嘱，睡不着也没吃安眠药吗？” “安夜说安眠药多吃不好。”应默困倦地合上眼睛，一边说话，一边试图酝酿睡意。 萧正青知道他要睡了，便伸手轻拍他的后背，哄他睡一阵。 应默窝在萧正青的臂弯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略微有些犯困，浑身关节和肌肉僵硬不堪，又在萧正青轻拍后背的细微动作里放松下来。 他好几天没能好好休息，总是失眠多梦，身体疲惫不堪，很快就陷入更深的梦境中。 梦却不如人意。 一开始他睁眼环顾四周，那是墙壁惨白的医院，周围有人的哽咽和低声抽泣的声音，那声音有男有女，还有轻飘飘的叹息。 他顺着视野看去，父母的尸骨躺在停尸房里，亲人、朋友都围在身边，周围的人纷纷红了眼，都在抽泣着。 他却明确看到自己，仿佛是灵魂出窍一般，能腾空俯视众生，也能看到自己一个人站在父母尸骨的最前方，面对着尸骨，怔怔地站在原地，浑身僵硬的一动不动，甚至神情都没有半点悲痛。 很快，在抽泣声中，有人突然情绪激动，指着他的鼻子谩骂道。 “你个不孝子！就是你克死你爸妈的，结果你连一滴眼泪都不掉！你这个禽兽！” “要不是你，他们也不会死！” “公司的产业可怎么办哟……” 有人在人群中发出呜呜的哭声，在阴冷的停尸房里回旋着，听起来更加阴森可怖。 应默被这声谩骂冲击着，心口狂跳不止。 他分明飘在空中，和自己的躯体分离，却能清晰的感受到痛苦，那些痛苦一句接着一句，如同大石一般，一颗颗积压在他的心口。 不能喘息，不得喘息。 压得他透不起气来。 很快，就连胸口的肋骨都开始泛着尖锐的刺痛。 我没有。 我没有！ 是史建华害死的我爸妈！史建华这个禽兽亲手杀死了他们！ 应默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答案，他立刻惊觉出问题所在。 他隔空呼喊着，分明感觉自己被抽离回那具躯体。 他开始被眼前的人团团围住，周围的人都开始站起来，指着鼻子骂他。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想要解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被水泥糊住了。 心脏似乎被人狠狠掐住，憋得他喘不上气来，一阵憋滞，连眼前的景象都开始不平稳起来。 “应默，应默。” 有人在远处呼喊着他的名字。 从模模糊糊的远方，一点点飘进他的耳廓。 他骤然惊醒，蓦然睁开眼脸，萧正青放大的脸充斥着茫然的恐慌，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没事吧？怎么忽然浑身发冷，还一直发抖？！” 萧正青追问道，那声音钻进应默的耳朵里，却飘飘浮浮的，听不太真切。 第210章 应默胸口的大石被快速撤开，四肢无力，浑身僵硬的难以动弹，他抖着唇瓣，一股奇怪又熟悉的感觉遍布全身，神经瞬间紧绷起，想要避开身旁的人，缩成一团。 狭小的卧房透着阴冷，仿佛有人即将破门而入。 他盯着大门张望，又心慌气短，浑身无力。 应默的手指跟着身体在颤抖、心慌气促、脸色苍白失血、嘴唇惨白、浑身僵硬、无法动弹、目光失神。 是ptsd躯体化症状最明显的征兆。 萧正青瞥见应默清醒的眼眸间一闪而过的惊恐，随后又惊厥地盯着大门看，才骤然意识到应默的情况是安夜表达过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病发。 可应默很少发病了，他险些当应默是个健康人。 大概是连续几日的睡眠障碍把应默折腾的压迫最后一根神经，ptsd在这个时段神经脆弱的阶段趁虚而入。 萧正青不敢懈怠，只能把人抱紧，搂在自己怀里。 应默浑身僵直地躺在床上，手指紧攥成拳，攥的咯咯作响。 他的脸色褪去了全部血色，冷汗挂满额头，眼睛瞪的奇大无比，惊恐地张望着门口，眼角的泪水却在不住流淌着，嘴唇一直在发抖，急促的呼吸声让他的胸口剧烈起伏。 在万籁俱寂的夜晚，胸腔里时而发出嘶哑的悲鸣。 萧正青心底骤然一痛，轻拍着他的脊背，滚烫的泪水滴在萧正青的手背，浸湿了枕头，也烫的他浑身一僵。 他轻轻喘息一声，下意识地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低声安抚着：“乖，我在这，很安全，别怕……” 萧正青担心他害怕，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又用柔软温热的唇轻轻擦过他的额头，试图表达自己就在这里陪他。 后来，萧正青眼看着他仍在惊厥中发抖，似乎引发了焦虑症，应默手心发冷，见他不说话又会滚下大滴大滴的泪水。 萧正青想起安夜提过的焦虑症的表现——独自一个人会没由来的恐慌。 他思索一阵，便讲起故事来，轻拍着应默的脊背，试图安抚住他的恐慌。 大约过了半小时，应默才从不安的情绪中缓和下来，逐渐恢复了身体的掌控权，没由来的恐慌令他止不住颤抖，就连停下也会肌肉发颤，狼狈的泪水浸满了脸，又被身旁的萧正青用手心蹭掉。 “好了吗？”萧正青咬了咬唇，也跟着出了一身冷汗，颤抖着声线问。 应默轻轻喘息着，半撑起无力的身体，点点头，又摇摇头。 发作结束后，后遗症还远没有结束。 他浑身没力气，只能靠在萧正青身上，瘫软的像个迟暮的老人，甚为狼狈，虚弱的甚至不想说话。 萧正青内心知晓这些，没说什么，只是任由他靠着，伸手轻轻擦拭着他眼角的泪水，又揉着他的胳膊，“我都知道，要是累的话就继续睡，我在这里，不怕。” 应默心有余悸，瑟缩了一下身体，也不敢继续睡。 萧正青从抽屉里翻出湿纸巾，借机擦他脖颈上的冷汗，轻缓又柔和，仿佛是在擦拭什么贵重的玉。 酒精挥发的湿纸巾擦过他脖颈时，似乎挥发的液体冲上他的鼻尖，闪过一丝冲上头顶的冲动。 为了擦脖颈处的湿汗，萧正青的脸凑的很近，认真地盯着他的脖颈看。 那一刻，应默鬼使神差地凑近他的唇，借机轻轻印上一吻。 他的头却突然被萧正青扣住，舌尖撩过他的口腔，激烈地攻城略地，朝着目标直取而去。 萧正青的唇瓣轻轻撤开些，给他一些喘息的时间。 发作后的身体有些虚弱，喘息都有些费劲，应默唇瓣翕动，费力的喘息着。 萧正青亲吻过他的脖颈，掠过他的耳畔时，除了扫过的温热，还有拨动心弦的言语。 他经历波涛后，终于陷入沉寂的湖泊，又一次激起惊涛骇浪。 萧正青翘起唇角，那双眸炯炯有神，眉宇难掩得意之色：“小狗居然还学会诱惑人了……” “是吧，我的小狗？” 他舔过应默的耳垂，搔过他的耳畔。 敏感的触觉令应默浑身汗毛竖起，下意识地发出“嗯”的一声，不经意回应出来，晕红了脸颊。 第121章 “你不一样。”（完结章） 萧正青本以为应默住在自己的房子，恐怕会束手束脚，内心暗自厌弃小屋。 谁知应默起初是束手束脚，没过多久真把房子当作自己家。 从起初的不适应，到逐渐适应。 应默给萧正青添置了不少家电，真把把租住来的房子当自己的小窝，他把大米也从庄园接到小窝来，真的和小屋做到融为一体。 之前的睡眠障碍也得到了好转，就连偶尔发作的梦游症都消失无踪。 应默没什么情况也基本不会回庄园。 两人一猫，住在同一屋檐下，就算房间小，生活质量却直线上升。 本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是件好事，可让萧正青头疼的事还是出现了。 应默在公司上班，助理偶尔会来家里送文件，突然打断两人的你侬我侬也就算了，狭小的屋子也不能发出其他的声音，否则一定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这就算了，最让萧正青痛苦的事却是应默公司的员工偶尔会上门汇报工作，以及应家的保镖、管家等等…… 安夜、褚柏也屡次上门喝酒交心，平时在庄园也不见有人联谊。 第211章 也许是听到应默和萧正青住在一起，觉得有趣吧…… 萧正青觉得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又屡禁不止，无法规避。 半个月后，萧正青收到了一条萧施诗的电话，霎时间如蒙大赦。 萧施诗在电话里愁眉苦脸的，言语间怨声载道。 “哥，我毕业了，放暑假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啊？” 萧正青疑惑不解地沉吟片刻。 他和应默在一起后，正值热恋缠绵期，早把萧施诗毕业的事抛在脑后了。 一毕业，萧施诗隐瞒父亲四年学油画，假装自己学西餐的秘密也没了继续隐瞒的必要。 萧施诗本应该直接回米国，和父亲讲清楚，彼时拖着旅行箱站在宿舍楼下不知所措，愁眉不展地向萧正青求救。 “我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你自己回去和爸说清楚，你都毕业了，爸妈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萧正青皱眉答。 他在筹备新比赛项目的途中，和萧施诗回米国的家一趟，专程去应对父母，明显不太现实。 “不是，哥……”一向大胆的萧施诗踌躇着，无力叹息一声，“要不我最近去你那住一阵，和爸妈说我去毕业旅行了，我等你一起回家吧，我不知道怎么说……” 萧正青下意识应允下来，挂断电话才想起来没和应默打招呼，再想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前戏太长，应默拖着疲累的身体刚从床上爬起来，给林特助打电话吩咐取消上午的会议，刚脱个精光，准备洗澡，还没从睡梦中缓过神来，便接起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 “喂，怎么啦？” 应默接到萧正青的电话，轻打着哈欠，心情愉悦，声线还透露着昨晚的强势攻略后的沙哑。 萧正青顿了顿，才道：“你还没起吗？一会我妹妹就到家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应默马上清醒过来。 “什么？！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应默惊慌失措，立刻从床上窜起来，慌张间，脆弱的腰肢一阵酸软，差点重新栽回去。 萧正青在电话那头轻笑两声，听着应默的声音，故作镇定地清清嗓子。 “我们又不是偷情，你怎么这个反应？” “不行，我还没做好准备面对你妹妹，我回庄园住几天……” 应默想着，萧施诗的样子就显现在眼前，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他仍旧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攥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液，忍不住想要逃离。 萧正青想阻止应默，又不想逼他，只能放任自流由着他去了。 应默像是落荒而逃般，将家里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装袋，塞进了柜子里。 随后拉开门，连忙走出去，连电梯都没做，担心迎面撞上萧施诗不好解释。 如他所料，应默前脚刚锁上门，进入走廊的安全门离开，后脚电梯响起，萧施诗嘀咕着进入走廊，听见砰的撞门声，打量过应默离开的方向，紧缩眉头，却没有追。 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萧正青回家的时候不太适应，一进屋见到整个房子里属于应默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不由一阵心慌。 萧施诗拉着行李箱，一下子坐在沙发上，瞥见他失落的神情，疑惑地问：“怎么了？我先去洗个澡。” 她说着，拉开行李箱开始翻出自己的东西，洗漱用品都准备稳妥了。 萧正青骤然一惊，走进卫生间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间房子应默的踪迹都被整理的一干二净，心里顿时开始五味杂陈，颠倒个儿来，不成滋味。 萧施诗的出现让萧正青和应默如胶似漆的感情进展不得不陷入沉寂。 萧正青和应默在一起一个多月的时间，这还是除冷战外的第一次分别。 应默却没把猫带走，大米还在阳台上闲庭信步，迈着猫步喵喵叫，瞧见萧施诗出现立刻蹭过去。 “哥，你什么时候养猫了？”萧施诗眸光一亮，神色微微眯起，惊奇地看着蹭自己的猫。 萧正青随口应付着：“一个朋友的，让我帮他养两天。” 随后，他就没再理会，把自己关进卧室，他无神的张望着窗外的风景，屋内床单被褥上还有应默的味道，应默便如同一缕风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热意被风裹挟着，吹进窗口，分不清是暖还是冷。 思念如风，令他不由浮现联翩。 叮。 床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萧正青恍然回神，抓起手机看了两眼。 那是一条来自应默的信息。 大概是担心被听到，应默甚至没发语音，只有一个表情包。 是一个白色布偶猫的猫头，是个动图，被p上了两行泪，正在哭泣。 叮。 萧正青的聊天界面上又弹出一条消息。 那漆黑的头像又发来一个布偶猫头，从沙发旁微微探头出来，歪着头，表情包上蹦出一句“你在干嘛鸭”。 【把我妹接进家门了，在休息。】 萧正青打下这行字，最后又全部删掉，只回一句：【刚把我妹接进家门，现在在想你。】 几秒钟后，应默就回了一条消息。 这次倒是不太一样，应默没再发表情包，是一条语音。 大概是真把应默逼急了，才发来一条长语音，按开后尽是抱怨。 “你矜持你清高，要不是我和你聊天，你才不理我呢，哪儿来的想我，噫。” 第212章 应默的声音穿透听筒，尾音略带嫌弃和不满，又仿佛略显调侃。 他从头到尾也没让应默走，是应默自己想走的，这时候反倒是被应默倒打一耙。 萧正青听到这话，不由忍俊不禁。 他静下心来，仔细思量间，压抑许久的心逐渐狂纵，心底一个想法骤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迫不及待的想去实现。 于是，萧正青没再回应默的消息，就连应默一连发了四五条消息质问他，也没回复。 暮色将近，天空黑沉的向下压，星星和明月从云层中骤然显现，逐渐明亮。 应默急不可耐地来回踱步，给萧正青打过几通电话也全无音讯，留了魂儿似的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他在卧房里再也坐不住，踱步下了楼，坐在大厅里看电视。 电视虽然开着，应默的注意力却在飘忽不定，一再往萧正青身边飞。 一通通电话拨过去，杳无音讯，应默也只能劝自己，萧正青应该是回基地加班去了，才勉强静下心来，盯着一个不用脑子的泡沫剧看。 泡沫剧过于无脑，甚至不用思考，只用看着男女主和配角三人情感纠缠，然后相互争吵的过程，便让这栋安静的洋楼吵闹起来。 应默时不时攥着手机翻看消息，等着萧正青的回信。 等得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应默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震动声音在电视剧片尾的音乐中格格不入。 应默骤然被惊醒，抓起手机，萧正青的电话立刻被接听。 “出来。”萧正青压低嗓子开口。 应默怔然，下意识问他：“出哪儿？” “从庄园里出来接我。”萧正青叹了一口气，才徐徐开口。 电话里的萧正青周围静悄悄一片，偶尔只有风刮过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 “啊？”应默一惊，心底的喜悦却在快速炸开，马不停蹄的从大厅跑出去，坐着电动高尔夫球车便朝门口去了。 没几分钟，车停在门口，应默立刻从球车上跳下来，却没瞧见萧正青的身影。 四下张望着，却瞧见萧正青正站在角落里的爬山虎下一本正经地捣鼓着手机，愁眉不展的样子仿佛是应对着世界上最难解的题目。 “这是做什么？” 应默错愕凑到他面前，盯着手机屏幕看了看，视野里意外闯入一个女孩的照片。 萧施诗站在爬山虎下，一头狼尾鲻鱼头散落在后背上，一件日系复古深灰色短袖，七分袖遮蔽着大部分手臂，衬得人十分瘦弱，下身则是一件黑色的短裤，脸上洋溢着笑容，在朝镜头挥手。 应默心底闪过一丝奇怪，正在思索间，便听见除萧正青外的另一把声音。 “哥，嫂子真是眼里除了你没别人了啊……” 萧施诗的声音跨越茫茫洪流，直撞进应默的耳廓，令他不由脸颊滚烫，耳廓火烧火燎。 蓦然循着声音看去，萧施诗也站在爬山虎下，穿着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衣服，赫然就是刚刚拍的照片。 而他只顾着看萧正青，忽视了萧施诗的存在。 可……萧施诗已经知道了？ 应默讶异地张望着萧正青的双眸，萧正青的脸上也是茫然，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我没说……”随即，萧正青才佯装满脸怒容地对萧施诗发火，“你别乱说话，叫默哥！” “哦……” 萧施诗吃瘪的扁扁嘴，做了个鬼脸，拖拉着声音应下来。 “我看你不太敢接触诗诗，我就想带诗诗来见你，介绍你们认识，我没和她说到哪儿去，可她一见着你好像早就知道了……” 萧正青担心他误会，立刻侧过身来，和他低声解释。 应默不明所以，听到解释也无法苛责萧正青，只能出于礼貌，带着萧施诗坐着高尔夫球场进庄园逛逛。 萧施诗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别墅更高档的庄园，见到什么都十分稀奇，尤其是面对着那八百亩正规高尔夫球场时，眼睛都在发光。 应默带着她打两杆，便有些累了，任由萧施诗自己随便打，他从旁指教。 趁着萧正青去安排晚饭，应默靠在一旁遮阳篷下的休息桌椅里休息，一边指点着萧施诗打球。 “记住动作要“左直右弯”的，你的手腕不要太用力，手肘角度弯曲的自然就能打出正确漂亮的飞球。 ” 应默和萧施诗一同张望着球杆挥舞后，高尔夫球飞过的方向，他低声提醒道。 萧施诗挥动着高尔夫球杆，动作利落又优美，在动作基础上相当有天赋，猛地一看不太像刚接触这项运动的。 打高尔夫球也十分消耗体力，要保持身体在一条直线上，脚、屁股、肩膀形成的直线要与目标平行，才能打出最完全的球，浑身上下的关节都要跟着动。 萧施诗脸上的妆容仍旧服帖，脸颊上带着点汗珠。 应默心细地观察到这点，拧开一瓶水，将水递掉她眼前，轻声说道：“累了就休息一会吧。” 萧施诗点点头，跟着他坐在遮阳篷下的桌椅上，微风拂干她的汗渍，碎发跟着纷飞。 她的脸颊上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意味深长地望着应默，缓缓吐言。 “默哥，你应该很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和我哥的关系的吧？” 应默愣了愣，茫然地抿抿唇，让她继续往下说。 萧施诗见到他这幅束手束脚的样子，脸色发白，一声不吭，只等命运降临。 第213章 应默不像是一个身为董事长的成年人，反倒是像静听老师训话的学生， 萧施诗不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才缓缓吐言。 “其实很简单，我哥这个人向来有什么事都爱藏在心里，表面上虽然也能看得出来，但是嘴硬，上次我和他一起吃饭，看起来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因为工作。” 信息量有点大。 应默愣了几秒，心底骤然猛颤：“……情人节和萧正青吃饭的人是你？” 萧施诗顿时露出一脸愤世嫉俗，“当然是我！是哪个女人或者男人简直是渣男好吧？就算是我哥，就应该乱拳打死！” 应默对萧施诗妙语连珠对样子，不由心生好感，轻扯唇角，露出淡然一笑，“所以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和他的关系的？” “那次吃饭我就看出我哥应该是谈恋爱了，再加上你俩还会一起出现在我的毕业作品展上，这已经很奇怪了，”萧施诗一脸无辜地耸耸肩，“你俩演技太差了，太明显啦！默哥，你听过一句这样的话吗？” “什么话？”应默问。 “爱意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神里流出来了，”萧施诗擦着自己的汗渍，用手作扇轻轻挥动，“你俩那天在我的毕业作品展上，一言一行，就连眼神交流都在拉丝好吧？！我哥从来不会带人来见家人的，你不一样。” 应默听在耳中，心脏撞击着胸口咚咚直跳。 应默被她的话说得脸色涨红，只想赶快找个地缝逃离高尔夫球场。 萧施诗望见应默脸颊上的红晕，不禁朗声大笑。 “所以，默哥，我叫你嫂子应该没叫错吧？以后还得嫂子罩着我，不过我还是收敛一点，当着我哥的面不叫嫂子……就把这当作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小秘密！” “现在我要公布我们之间的第二个小秘密——我哥来的时候和我说，最近我俩会在你这里住下！” 一周后，萧正青在萧施诗的催促下，被迫在训练途中请了几天假，和萧施诗一同回米国见父母。 最重要的是——应默也被萧正青带上，顺路一起去la。 刚买上飞机票的当天晚上，应默又开始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他在床上连翻个几个身，终于把刚睡熟的萧正青吵醒了。 “你在烙饼吗？”萧正青紧闭眼帘，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无奈地责问。 应默张了张唇，声线有些颤抖，缩在被子闷声开口：“明天就要飞去洛杉矶见你父母，我害怕……” 萧正青哑然失笑，只能把人按在自己怀里，轻轻吻上他的唇。 像安抚又像是堵住他的嘴巴，缓缓吐言。 “丑媳妇终要见公婆的，更何况你和我爸妈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就是因为不是第一次见面才紧张啊！”应默紧锁眉头，焦躁不安地挠挠头，“你爸妈喜欢什么啊，黄金、首饰、名酒、还是……别墅？我应该送什么见面礼？” “别想了。” 萧正青实在受不了他的自言自语，尤其还是那神奇的脑回路，叹息一声，翻身将应默压制在身下，忽略他的推阻，深深落下一吻，堵住应默独自嘀咕的嘴巴。 这一夜，逐步缠绵，到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火光一触即发。 两具身体，一夜无眠，肌肤之亲，如胶似漆。 应默早已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似乎是筋疲力竭昏过去的，早已无暇顾及其他情绪。 第二日醒来时，是被萧正青叫醒的。 目的地la的航空飞机已然准备在机场降落了。 应默一脸茫然地睁开眼，浑身如同散架般毫无力气可言，知晓自己身处何地，顿时气愤不已，伸手掐住萧正青的手臂，暗声骂道。 “……你昨晚是不是故意的？” 萧正青疼的五官抽搐，倒吸凉气，佯装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什么故意的？” 应默想起那一夜几次翻云覆雨的颠龙倒凤，到现在腰仿佛要断裂一般，便恨得牙痒痒。 安静的飞机头等舱里，怒火翻涌着，令他忍不住想要低喝一声，可想起昨晚的场景，怒火中烧又不得不压抑怒火。 他涨红的脸似是在滴着血，一缕羞意透上心来，顿觉无地自容，垂下了眼皮。 “你……故意和我做一宿，让我闭嘴的事！” “我忽然想起少爷你说过的一句话，我们之间你情我愿，只图一夜欢愉，哪管什么之后的事，又怎么能算故意呢？” 萧正青玩味的勾唇轻笑，眉眼多了几分柔软的缱绻，嗓音里隐匿着笑意。 ——全文完—— 第122章 520番外“我愿意” a市，下午一点半，天空乌云密布。 灰暗的天空隐有黑云压境之相，淅淅沥沥的细雨冲破天际，拍打着落地窗，发出啪啪的敲击声。 落地窗在办公室的灯光下微微反光，倒映出应默那满是愁容的脸。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玻璃的水珠也变成豆大一滴，拍得落地窗噼啪作响。 他攥着手机，正郁闷着，屏幕上是萧正青发来的信息。 【航班延迟了，航空公司说到a市要晚上了。】 萧正青最近在国外，刚结束完一场比赛，本来搭乘最近的一期航班，晚饭前就能回到a市。 正赶上这天5月20日，传说中谐音我爱你的日子。 第214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520这个日子就已经成为了情侣之间必过的节日。 虽然中国的节日很多，520这个节日被电商节和网络美化的有些过头，但谁能拒绝仪式感呢？一年到头人们都要投身工作，也没有多少可以说“我爱你”的节日，所以这些纪念日再多也不嫌多。 应默提前几天就联系好了a市的五星级餐厅，秘密地订了一桌烛光晚餐。 只是天不遂愿，突降大雨，加上萧正青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估计晚上的烛光晚餐要泡汤了。 哒哒哒。 偌大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 应默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助理才缓缓走进办公室。 助理手里端着一沓黑色文件夹，一进来便把文件夹放在他的座位前，开始汇报工作，光是那几个文件就看得应默有些头疼。 “应总，这是商务部出具的海庆市土地使用权的标书，需要您签字盖章，然后这摞是工程部报上来的阳城开发区下个月的提案，因为是临时做的修改，这个提案情况比较紧急，后天就要正式投入使用，所以开发区那边的沈经理想要在下午开个会，您这边……” 助理说到这，尾音拖长了一些，才继续询问：“……沈经理挺急的，说是这个案子预计应该今天就结束，沈经理从早上到现在催了我五遍，我一直说您这边今天下午要出门，没空见他，但是沈经理非要见您，评估部也约好了，就等开会了，您看您这边……我要不去回绝了沈经理？” 沈经理是个没有老婆，也没有对象的单身狗是吧？ 应默扶额，在心底疯狂吐槽。 他早就安排和萧正青去约会的时间，这下计划赶不上变化，约会临时泡汤了，一想起萧正青还困在机场，应默一个人回家也无事可做。 “算了，”他望见外面的瓢泼大雨，长叹一口气，拽了拽领带，单手松开脖颈上的纽扣，情绪也跟着轻松了些，“眼前的工作又不能不做，既然开会，那就开吧。” 开会前，应默又给餐厅那边的经理发了条退订信息，才起身走向会议室。 这场会议一下开到了夜幕降临，听着工程部和评估机构提出歧义，吵得不亦乐乎。 应默几次翻看手机屏幕，露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萧正青一小时前就已经上飞机了，距离航班落地a市还有两个小时，他没有一秒钟不想离开会议室。 等到工程部和评估机构达成一致后，已经是一小时后，窗外的雨也逐渐转小。 提案得到认可，应默立刻签字，宣布散会后快步走出会议室。 刚开完会的助理站起身来，收拾着会议室里的残局，收到了同事递来的另一份合同，想着让自家老板签字，却明显看到自家老板快步走出会议室，又飞速从办公室里出来，把穿了一天的黑色的商务西装换成蓝色的休闲西装，攥着外套跑出公司，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追逐他。 应默喘着粗气，开上自己的劳斯莱斯，便赶往附近的商场。 趁着买玫瑰的时间，应默还不忘给萧正青发消息，问他到没到。 应默在商场挑好的一束红玫瑰以及给萧正青的520礼物，那是他早就定制好的一枚银戒指。 得知萧正青还没落地，应默把心重新放回肚子里，小心翼翼地将戒指盒同戒指一起塞进玫瑰花里，才哼着歌赶往机场，准备接他回家，顺便给他一个惊喜。 说是惊喜，应默的内心却是十分忐忑的。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应默一周没和萧正青见面了，除了偶尔晚上的视频聊天，一想到要见现实世界的萧正青，心情仍旧如同小鹿乱撞，被工作打扰的烦躁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在机场没等多久，应默却看了这束玫瑰七八次，生怕戒指盒一转眼跑了。 看到第七眼时，他的手机屏幕瞬间亮起，应默的屏幕上跳跃着萧正青的名字。 “我到了，你在哪儿呢？” 萧正青的嗓音疲惫，却温柔至极，从喧嚣的机场大厅里隐隐传来。 应默立刻走下车，报了个站点，“我现在去接你。” 刚走进机场大厅，应默一眼就见到人群中的萧正青，他刚从出站通道出来，虽然垂头看手机，古铜色的脖颈微微前倾，露出优美的线条，修长挺拔的身姿和干净的穿着在人员中也极为显眼。 只是萧正青还没看见他，微微抬起头时，深邃的轮廓在灯光下散发着冷峻。 他皱了皱栗色的眉，目光似下打量着周围。 应默招招手，他才在人群中朝自己阔步走来。 魁岸的身影靠向他，遮蔽了周围大部分的光亮，应默的心脏加快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思念迫使他冲上前，瞬间抱住了萧正青的脖颈，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萧正青没想到应默这一动作，明显一愣，才揽住他的腰身。 应默这个拥抱严格来讲算是个熊抱，他和萧正青的身高相差一些，勉强抱住他需要微微跳起，被萧正青抱了个满怀。 他拉着行李箱的手都揽在他的腰上，厚实的手摩挲着他的脊背，才被萧正青放了下来。 大庭广众之下被应默飞扑接吻，臊得萧正青脸颊发红，故作镇定地喊了一声别闹。 应默轻哼一声，在他面前站定，又凑到他衣服上上下嗅了嗅，鼻翼翕动一阵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第215章 萧正青挽住他的手，轻轻在他的手背贴上一个温软的吻后，才疑惑地问。 “这是什么意思？” “闻闻你身上有没有别人的香水味。”应默伸直脖子，满意地颔首。 “像狗一样，快别闹了，”萧正青轻嗤一笑，凑在他耳畔低声念道，“我只想你。” 应默却哼了一声，轻轻推开他，“想我也不见你给我发一条想我的消息。” 这一周时间，萧正青发了两条信息就玩失踪，一天根本说不上几句话，应默险些觉得爱情即将走向陌路。 “这不是太忙了嘛，要是可以的话，我都要把你绑在裤腰带上，带着你一起去比赛。”萧正青拉着他的手，朝着停车场走去。 “是吗？我还以为你不想带我去，是因为你在国外找到了自己的第二春。”应默阴阳怪气地说着。 “咦，我怎么好像在你的话里听到了咱家醋坛子打翻的味道？”萧正青掠过应默的脸，眼中精光闪烁，抿嘴一笑。 应默微微蹙眉，心底里对萧正青仍旧是埋怨的。 “我没有。” 萧正青没和他抬杠，苦笑一声道：“我不带你去，是因为有你在，会影响我的比赛成绩。” 应默听到这句话，不禁脸颊发烧，耳廓也跟着火辣辣的，又故作镇定，刻意掩盖着喜色，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来到车旁，萧正青刚把车放进后备箱，应默率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拿出那束早就准备好的玫瑰花，趁机又看了一眼戒指是不是在玫瑰花里。 刚钻出副驾驶，还没把花拿出来，应默的眼前却闯入一抹突如其来的艳红色。 “节日快乐。” 萧正青不知从哪便来了一束玫瑰花，递到他面前。 应默确实被吓了一跳，萧正青出飞机场时分明除了一个行李箱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他正困惑着，下意识拿出副驾驶里的那束红玫瑰。 瞧见应默的玫瑰，萧正青眸光震动，笑眸间闪过一丝愣怔，脸上哭笑不得。 “几天不见，还学会撩人了……怎么抢我的任务？”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互相交换一下就好，”应默没想到和萧正青这么有默契，抿唇轻笑着，交换过对方手里的花，他疑惑地望向萧正青，继续追问，“你的花藏哪儿了？在哪儿买的？” 萧正青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指了指后备箱，示意他藏在后备箱里的行李箱里了。 “我比赛的时候听队友的说的今天是520，他们好多人今天要陪女朋友呢，玫瑰花当然是在机场里买的，还能在国外买的，带过来早蔫了。” 应默看了看怀里的玫瑰，周围还有几朵小株向日葵，衬得玫瑰格外娇艳。 他想象过萧正青也许会准备玫瑰，却没料到他也会出人意料。 惊喜与雀跃涌上心头，他心中一颤，难掩其间的悸动。 “谢谢，我爱你。” 应默快速凑近萧正青，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一吻。 一路上萧正青都在讲比赛现场发生的事，应默听得津津有味，越是听到他吐槽，自己内心想要吐槽的欲望更胜一筹。 “我忘了和你说，你本来不是下午就会回来吗，我都准备好了烛光晚餐，结果突然下雨了，你的航班又延迟了，烛光晚餐就没法去了，真烦，被我退了。” 应默瞥了一眼车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车开进市区就要八点多了，更别提会提早下班的私厨了。 “没关系，我们就回家吧，我想休息了。” 萧正青靠在副驾驶上，揉着酸涩的眼睛，疲惫的感觉一哄而上。 烛光晚餐泡汤了，应默本身是没想去的，吐槽后在萧正青身上没得到合理的答案，倒是被一句回家给噎了回去。 他知道萧正青奔波这几个小时着实累了，也体谅他的身体，但心里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应默没反对，只轻轻颔首一声，就径直开车回了洋楼，路上发了条微信，心情就好多了。 劳斯莱斯驶进庄园，停在洋楼的地下停车场里。 萧正青伸展着身体，从副驾驶里钻出来，连连打着哈欠，一手拉着后备箱，一手抱着玫瑰花，和应默一起回家。 进入洋楼时，萧正青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洋楼里没开灯，那张长长的餐桌上却传来昏暗的灯光，照亮了整栋洋楼。 长长的餐桌上摆了一张洁白的桌布，上面插着两支北欧烛台，萤黄色的火光闪烁，火舌翻卷着，加上周围布置好的玫瑰花瓣，在家里就有烛光晚餐的氛围。 桌边还站着四五个人，两个五星级餐厅的服务员，还有三个西餐大厨，瞧见应默和萧正青的出现，五个人一同欠身，欢迎着两人的到来。 萧正青顿时愕然，回身去看应默。 “不是烛光晚餐没成吗？” 应默慵懒地掀起眼帘，哼笑道：“你想休息，我想吃烛光晚餐，我只能让你在家吃上烛光晚餐了，难不成等你回家做饭吗？我可舍不得。” “如果你喜欢，我们还可以在桌上休息。” 应默微微眯眼，继续补充着。 偌大个洋楼，这句话突然说出来，色气满满的话荡漾在整个洋楼里。 应默最擅长在外人面前说情话，也不嫌害臊。 萧正青被他戏弄的弄了个大花脸，立刻清清嗓子道。 第216章 “别闹，赶紧吃饭。” 朦胧的烛火，细细品味牛排和海鲜，红酒杯轻轻碰撞，殷红的酒在杯中摇曳，柔和的烛光照亮了萧正青的轮廓，也照红了他的脸颊。 一顿饭过去，挥退了围着的服务生。 萧正青才擦净嘴巴，指了指应默身旁的那束红玫瑰，轻声道：“节日快乐，你的节日礼物我放进了花里。” 应默愣了几秒：“我的礼物也在花里。” 萧正青闻言，把自己的花束也抱过来。 两个人同时在花束间找着礼物。 荧荧灯火间，应默从花束间翻出一个小盒子，他正讶异地看向萧正青。 只见萧正青也从花中翻出他那只盒子，小型的盒子一眼看过去便知道不是戒指就是耳钉。 萧正青的目光和他微微接触，两个人面面相觑，神色中都伴着一丝诧异。 “打开看看吧。”萧正青微微启唇，让他打开面前的盒子。 应默舒出一口气，翻开盒子——一枚银戒指在戒指盒里立着。 “你怎么和我送你的一样？！”他呼吸一滞，惊奇地萧正青。 萧正青也跟着苦笑一下：“咱俩又准备玫瑰，又准备戒指的，真是默契。” 他说着，从戒指盒里取出那枚戒指，借着摇曳的烛光看去。 应默送他的是一枚经过设计的银戒指，上面一层图案犹如流动的小河，中间却刻意抛光了一块。 “这是我和设计师沟通过好多次，推翻过七八次方案，设计的全世界只此一款的戒指，”应默心中震颤着，徐徐吐出他想要表达的含义，“戒指上的图案设计师说是仿照哈巴雪山上的冰川设计的，中间缺的那一块，是我提出的设计，寓意是心的阙如，意思是，“我的心自此缺失一块，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地爱着一个人，无论爱还是恨，都无法忘记。”” “萧正青，你愿意对我许下这个诺言吗？”应默定定地看着他，等他这个答复。 应默这个想法太过主观，却是他最想诉说的话。 他曾经经历过那些失去与绝望，迫切地需要一个只有自己的人…… “i do.”萧正青没有任何思考，直接把那枚戒指套进了自己的中指，对应默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摩挲着应默冰冷的手掌，“别紧张，对你我不用任何思考，都是我愿意。” 应默露出一个舒缓的笑来，紧张的情绪才彻底被放下。 “来看看我的戒指吧，我的戒指就没你那么有心意了。” 萧正青尴尬地笑了笑，从戒指盒里掏出自己的那枚戒指，直接套在应默的手指上，“这就是一枚素戒，应默，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只想你戴上这枚戒指，然后被我套牢。” 应默被他这个强盗想法惹得不禁噗嗤一笑，扭动着那枚素色戒指看了又看。 “谢谢，我也很喜欢。” 他们各自的手指触碰着自己中指上的戒指，不禁相互对望，相视而笑。 互送礼物结束，就到了午夜。 好几天没有见到萧正青的应默不想睡觉，突发奇想提出想看恐怖片。 萧正青愣了几秒，迟疑了片刻后就答应下来。 他靠在沙发上，任由应默枕在他大腿上，在电视上选了一部近期很火的一部国外惊悚片。 萧正青刻意关掉了大厅里的灯，营造电影院的气氛。 起初，应默枕在他的大腿上，看得津津有味。 电影讲的是科幻题材，一个小女孩失去双亲，过得并不快乐，她的姑姑作为机器人专家，给小女孩做了一个人工智能伙伴，自此之后，人工智能有了意识，开始了杀戮。 当人工智能开始杀第一个人的时候，画面开始抖动，音乐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应默却突然扭过头，和萧正青说道。 “我为什么送你戒指，还有一个原因。” 萧正青暂停了片子，恐怖的配乐戛然而止，他疑惑地追问：“什么原因？” “我本来想送你一辆车的，但是觉得车太便宜了，配不上你，想给你送房子，又担心你和我吵架就不住在我这里了，我甚至想卖掉你家的老房子，这样你就能永远和我住在一起了，所以我就没送你。” 应默定睛看着他，眸光中正好能看到萧正青精致的下颌线，就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嗯，我吵架也不会走的，顶多分居，你放心。”萧正青哼笑着，继续按开电视。 他刚按开电视，恐怖的配乐响起，应默就偏过头去，朝向背对着电视的方向。 “你怎么不看了？”萧正青疑惑。 应默低声：“我困了。” “别睡，看完再睡，正精彩的地方。” 萧正青摇着他的胳膊，把他从沙发里拉出来，迫使他看电视，应默却再一次避开的电视的方向，朝沙发里扭动，一边扭动一边喊困。 可是那声线里没有慵懒和困倦的意思。 萧正青瞬间了然，不禁哼笑一声，关上了电视，把脸凑近假睡的应默，埋在他耳廓，唇角噙着笑意，沉嗓音微沉。 “应默，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别扭，明明是你又菜又想看，现在又觉得害怕，以前明明喜欢我却又不说，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又跑回来追我，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应默蓦然间睁开眼，直勾勾地凝视着面前他。 “你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 第217章 萧正青意味深长地咂舌：“那我怎么办，又不能退货了，那我要准备拆包裹了。” 还不及应默反应，他的身体骤然腾空，被萧正青抱了起来，放在长桌上。 应默端坐在长桌上，心里不由一沉，身体瞬间紧紧绷起。 “不会玩真的吧？” 萧正青的唇齿轻轻衔过他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耳廓，泛起一阵酥麻，他薄唇轻启，低醇又动听的嗓音犹如鼓声，令人心悸。 “不然呢，不是你勾引我的吗，嗯？” 长桌上的温度迅速上升，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的每一寸肌肤上。 应默呼吸紊乱，腰部被咯得剧痛，呻吟还未发出，就萧正青的一个吻咽了回去。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朦朦胧胧，透着一层薄雾，是热汗打湿了眼眶，还有他和萧正青急促的喘息声交错。 萧正青驾轻就熟地揽上他的腰身，迫使他的肌肤与自己极度贴近，乃至负距离。 迷蒙中看不清萧正青的面貌，却能感受到他细细密密的吻，沿着他的腰线在描绘，更像燎原的火，燃尽他残存的理智。 他几度迎合，甘心曲意逢迎，享受片刻温存。 几次之后，应默的体力消耗殆尽，躺在长桌上不住轻喘，声音犹如一台年老破旧的风箱。 萧正青的那处还紧贴着他，却捧起他的脸，亲吻他的唇瓣，虔诚又炽热，如火星般又撩拨起一波心底与深处的欲望。 应默半梦半醒间，被他弄得痒痒的，昏沉沉间哼一声。 “应默，还把我踹地下去吗？” “还翻脸不认人吗？” 萧正青一下下亲吻着他的脸庞，鼻间的呼吸交错缠绕，撩拨着他残存的神经。 应默脸色红的犹如一颗苹果，困倦中又不得不清醒，不堪其扰，烦躁的脾气又被萧正青压住，只得咬着嘴唇，轻轻摇头。 萧正青狡诈一笑，又在他唇瓣上多亲了两下，搂过他酸痛难忍的腰身，走上二楼的卧房。 “好了，睡觉吧。” 应默皱皱眉，用低若蚊蝇的声音提醒他：“……叔叔，我要洗澡。” “好好好，洗澡。” 萧正青应和着。 昏暗的卧房里，唯一一盏小夜灯亮起，被子里的两个人蜷缩在一起。 在黑暗的夜里，相拥而眠。 萧正青临睡前又在他深沉的梦里落下蜻蜓点水似的一吻。 “晚安，我爱你。” 阖眼而眠的人半沉入梦乡，又轻轻颤动着嘴唇，小幅度地嘀咕。 “……我也爱你。”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