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七零怀上大佬的崽儿》 第1章 [穿越重生] 《穿书七零怀上大佬的崽儿》作者:春池星【完结】 本文文案 刚开始,一切还算正常—— 苏柳荷穿进年代文里成为同名炮灰女配。原主非要嫁给粮油店副主任,可二妹横刀夺爱给睡了。 原主在家里作天作地,最后父母告诉她实情“其实你不是我们的亲生骨肉”,然后将她撵出家门。 她没钱没地,脾气大,二妹新婚那天活活气死在床上。还是个瘸腿用席子卷了她埋在坟地里。 瘸腿原是村里的能耐人,从小养在叔叔家,身强力壮能抵一头大黄牛,大姑娘小媳妇见他就脸红。听说还有别的本事,部队首长看好他,特征他入伍。 谁知去部队的前一晚差点被车压死,又被人指认流氓罪被部队取消当兵名额。 就这么一个人见人打的坏种,却送了苏柳荷最后一程。 穿越到书里,苏柳荷毅然与养父母分家。她遇到被叔叔和哥哥们虐待的年幼瘸子,他初现精悍的后背上辫痕交错,寡言少语,见到苏柳荷只喊了声:“小姑。” “我来了!”苏柳荷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让他成功当上军人。 … 这不…挺正常的穿书么? 可后来怎么就被吃干抹净了呢? *** 顾毅刃遇到给他吃饱穿暖的女人时,他才十五岁。 今生最大的愿望是不再被陷害,失去入伍资格。当他见到苏柳荷娇滴滴地跟他说,要他一起搭伙日子。顾毅刃当时还挺高兴。 可这女人话说得好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和她在一起洗衣服砍柴还得他来。张嘴闭嘴全是大道理,还供他念书识字。可她自己却挑食、挑理、爱八卦。浑身上下除了漂亮全是毛病。 这样的女人还有人过来提亲。 想到别的男人会见到她妩媚的身段,抚上娇软的腰肢,他就要发疯。最后被撩得忍不住,光膀子跪在炕上跟她发誓,这辈子命都给她。 累得半死把人吃干抹净,苏柳荷哄他去当兵。前脚顾毅刃进军营,后脚她打电话说分手。 渣,真渣。 苏柳荷登上火车去找亲生父母,还不知自己揣了个崽儿自投罗网… —— 1.发生关系已成年。 2.无血缘非亲属,只是同村。 3.架空,请勿对号入座。 2024/10/1 内容标签:重生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日常 主角视角:苏柳荷,顾毅刃 其它:《假千金错撩小叔》《炮灰假千金不爱以后》 一句话简介:娇气包与腹黑痴心大佬 立意:女人当自强自立 第1章 空难穿书 机舱里响起空姐慌张的声音,短短半分钟,飞机机头部分陡然冲下,急速旋转坠落! “啊啊啊——” 苏柳荷披头散发地从炕上坐起来,吓得陈秀兰一跳。 “苏柳荷,你又在装神弄鬼!”陈秀兰扯开苏柳荷的被子冷言冷语地说:“茴娣跟红星已经要定下来了,你别再做梦了。” 苏柳荷定定地望着“娘”。对方穿着灰粗布衬衫,下面是藏蓝色的裤子。膝盖的地方打着两个浅蓝色补丁。 虽然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形象,但眼中算计和不屑清清楚楚。 “茴娣?红星?”这名字跟刚弃文的那本年代文出现的一样。 苏柳荷人还是懵的,看到墙上挂着的挂历,“1975年10.2日”。 苏柳荷不顾谩骂的女人,趿拉着鞋走到铁艺脸盆架上,对着镶嵌的小镜子照了照。 脸还是她自己漂亮精致的巴掌小脸。可是眼皮高肿,看样子不只哭了一晚。 她虚弱地晃了晃,纤细的腰肢呈现出弱柳迎风的脆弱感,勉强睁开眼,苏柳荷接收到原主的记忆,对周遭一切熟悉起来,仿佛自始至终生活在这里的人本就是她。 可同名同姓的称呼只有她在《废材男主在七零》这本书里见过,难道她奇迹般的穿书了?还是本被她半路弃文的书? 她那么多霸道总裁爱上我、星球最富千金大小姐、顶流女明星纵横娱乐圈的小说不穿,穿到这里? 苏茴娣看到苏柳荷摇摇欲坠地站在面前,瓷白的脖颈透着粉色,杏眼樱桃唇,皮肤白嫩能掐出水。乌黑茂密的秀发带着自来卷,在细软的腰部来回荡漾。胸部圆挺饱满,有种性感不自知的青春童真感。 分明三天不吃不喝,怎么还能漂亮成这样。 嫉妒的苏茴娣坏心眼地刺激道:“红星大哥老早就想娶我,他跟你只是玩玩。他觉得我好,我勤快,还会带孩子——” 苏柳荷嗓音微微发哑,惊愕地说:“给人当后妈很光彩吗?他是找二婚妻子还是找免费保姆?” “我、我——”苏茴娣面红耳赤地说:“当然是媳妇。” 陈秀兰冲上来说:“保姆就保姆,人家好歹是县城粮油店副主任,年纪虽然大了点,茴娣嫁过去就能迁到城里,领城里粮票!” 苏柳荷虚弱地扶着脸盆架,低声说:“你乐意就去,我对他没意思了。” 苏茴娣震惊地说:“你闹这么些天,想开了?” 苏柳荷说:“你希望我想不开?” 她记得原主一直没想开,最后在苏茴娣新婚当天死的。要不是有个好心瘸子把她裹起来埋了,尸体臭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苏茴娣自己横刀夺爱在前,面对苏柳荷多少有些心虚,忙说:“当然希望你能想开。” 第2章 既然苏柳荷没有死在家里,苏茴娣给陈秀兰使个眼色,让陈秀兰把正事跟苏柳荷说。 陈秀兰坐在炕沿上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说:“其实你大了,许多事情也瞒不住你。你啊,不是我们亲生的。” 苏茴娣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期待苏柳荷崩溃。 平时苏柳荷就是这样脆弱,三言两语她就能哭一整天。 而现在的苏柳荷已经不是原主,她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 知道他们怕原主破坏苏茴娣的婚姻,想把原主撵出去。明明做出脏事的人是苏茴娣,最后遭罪的居然是原主。 也怪原主对自己的样貌太有信心,觉得男人好拿捏。没想到苏茴娣更不要脸,直接爬上李红星的床。 苏柳荷没工夫给自己缓冲的时间,淡淡地说:“你把我爸妈的房子给我,我立马搬走。” 苏茴娣惊愕地说:“你不吃惊?” 苏柳荷:“我高兴都来不及。”这家人没一个干净的。 陈秀兰忙说:“他们早死了!” 苏柳荷低声说:“我知道他们是英雄。山洪卷死了他们,他们还救了你们,不然你们能养我?” 陈秀兰惊愕不已,她没想到苏柳荷早就知道不是亲生的事。 那个秘密,她该不会知道了吧? …不,绝不可能。 看陈秀兰犹豫,苏柳荷故意笑着说:“你们养我这些年,我还你们一个粮油店副主任还不够?以后二妹吃喝不愁,老三也有钱找媳妇。” 她话峰一转说:“你们要是舍不得我走,我就留下来。二妹定亲结婚都需要帮手,我跟红星也熟,不如我就来帮帮他们俩?” “不行!”陈秀兰哪能再让她跟李红星联系,宝贝女婿决不能让苏柳荷撬回去:“钥匙就在那里。” 陈秀兰指着窗台一角,顾不上夜深露重说:“你现在就走。我们对你仁至义尽,绝对不能再留你到明天。” 当年她丈夫要掐死襁褓里的苏柳荷,陈秀兰刚生产完,于心不忍,也就将苏柳荷养到这样大。 苏柳荷皮笑肉不笑地说:“算了我不走了,明天我还想帮着一起相看妹夫呢。” 苏茴娣吓得忙说:“不用你相看,你快走,我们家容不下你。” 陈秀兰原本想着把苏柳荷高价嫁出去。可苏柳荷又懒又馋还有小性子,在村里出了名。这年头谁家都不要绣花枕头。 加上苏柳荷实在太漂亮,一般男同志怕给别的男人养孩子。如此一来,小塘村的村花居然还成剩女了。 要不是苏茴娣不要脸,苏柳荷顺利嫁到城里,也算合适。但陈秀兰哪里能让养女过得比自家闺女好,硬是出了馊主意。 苏柳荷抓起孤零零的钥匙,好歹是黄铜做的,放了好些年没生锈。 苏茴娣低声跟陈秀兰说:“娘你消消气,先想想那屋里头有没有能搬过来的东西,咱们一样别跟她留。” 陈秀兰早就搜过一遍,冷笑着说:“破屋子漏风又漏雨,就剩下四面墙和破桌椅。对了,还有个裂缝的咸菜坛子,就这么点大。你弟装蝈蝈都嫌弃。” 她们娘俩盯着苏柳荷收拾仅有的两身衣物,怕她闹幺蛾子,眼睛都不敢眨。 她们根本不知道,苏柳荷根本不愿意在这个未来发生血案的家里住着。 她们当做宝的城里干部,苏柳荷避之不及。 临走前,苏柳荷回头看向苏茴娣:“不跟我道歉?” 苏茴娣梗着脖子说:“我没错!” “你别后悔。”苏柳荷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无人发现,在荒废的木屋里,被嫌弃的咸菜坛子从裂缝中发出莹莹柔光。 第2章 狗杂种是狼崽子 苏柳荷穿着薄夏装,抱着胳膊哆哆嗦嗦来到老宅前。 “苏建国说你们二位祖上三代都是贫农,果真没骗我。” 苏柳荷捡起木棍,皎洁的月光下有蜘蛛网挂在门角,尝试好几次,鼓足勇气破坏掉了。 “啊。”苏柳荷掌心皮肤刺痛,木棍的毛刺扎入白嫩的肌肤中,苏柳荷站在原地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夹了半天,终于捏出来。 站在门口耽误些时间,她转身关门发现破院墙外有黑影闪过。 苏柳荷:“……” 她赶紧栓上门栓,又将铁将军挂上。 回过头,黑漆漆一片幽静,唬得她咽了咽吐沫。 她嘟囔着说:“灵异鬼怪不应该在年代文里,要是有也是被当成牛鬼蛇神抓起来了。求求不要有老鼠,不要有蝙蝠、不要有蟑螂!臣妾做不到哇。” 木屋并不大,只有一间灶屋和一间炕屋。其他杂物全都堆方在院子里,已经被人偷拿的差不多。 仅有的两块小窗户玻璃被破坏,幸好还有两个木窗盖可以从里头插上插销。 她捏着鼻子把炕扫了扫,欸,竟没什么灰土,像是被人提前打扫过。用手摸着炕席,在黑漆漆的视野里感受到炕席也是完整的,还有点温乎的触感。 夜深露重,身体虚弱。 苏柳荷害怕地蜷缩在墙边,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人也睡了过去。 “柳荷、柳荷!” 苏柳荷忽然从睡梦中醒来,窗户缝里逼出一丝日光。 在破败的木屋里独自过了一夜,苏柳荷拍拍小心脏,觉得自己又强大了。 原还以为会睡不着,哪知道睡得还挺香甜,嘿嘿。 第3章 外面持续不断地有人叫她的名字,苏柳荷拢了拢头发,趿拉着鞋简单环顾炕屋,然后才走到门边隔着门问:“谁找我呀?” 这小腔调让门外两个年轻男同志争先恐后地说:“我带你去公园看孔雀去啊?不花钱蹭车去。” 另一个男同志说:“我过来陪你一起犯懒,饿了我带了饼。 苏柳荷:“…饼什么饼,我看你们都有大病吧。” 说是这样说,她已经猜到外面两个人是谁。 她推开门,望着要带她看孔雀的张虎说:“咋去看孔雀?又像你上次被人当盲流遣返回来就好了?” 然后跟揣着地瓜面饼的胖子说:“你可别跟我一起犯懒,好歹是个初中生,你爹还指望你继承他小坝村大队部粮仓管理员这个伟大职业呢。” 张虎和胖子追求对于苏柳荷而言只是负担,而且…她真讨厌不修边幅的男人。 说得再难听点,那就是臭乎乎的男人。 她原生家庭好,对她多有娇惯。她对环境和别人的要求,比这里人高出许多。 现在环境使然,讲究不了太多,那至少卫生要保证吧?脏脏臭臭的男人,还死缠烂打,她是真反感。 记得书里情节,张虎属于盲流,过了今天不管明天那种,只想要一时的浪漫。 胖子吧,他娘在背后骂过她被人甩是破鞋。反正挺脏的。还真以为一肚子猪油的胖子能被她选择呀?不过是图她年轻水嫩。 苏柳荷对他们爱答不理,他们也不在意。都知道苏柳荷心比天高,就看他们自己谁耗得过谁。 苏柳荷乐得看他们帮着扫院子、清水井,反正不让他们干,他们非要干。 自己洗漱完,摸摸兜,全部家当才三元钱。 “这个咸菜坛子装不住东西,扔了吧?” 张虎刷完水缸,见灶屋不显眼的地方还有个咸菜坛子,掏了掏里头没东西,这才将坛子抱出来。 苏柳荷看到棕色的咸菜坛子上还写着“囍”,鬼使神差地说:“留着装东西。” 说完她愣了下,随即把自己说服了:“反正我家里东西少,扔一件少一件,先凑合着用。” 张虎自然听从她的话,追求姑娘嘛。 “回头让我爹找找仓库里有没有旧瓦片,把你房顶上的窟窿补上。” 胖子扫完院子就当交差了,坐在破门槛上说:“我跟我爹说给你弄,他肯定一百个乐意。” 干点活可以,拿别人东西就算了。 苏柳荷很明白这个道理,拒绝说:“谢谢,不用。” 胖子肥嘟嘟的脸嬉笑着说:“跟他客气也别跟我客气啊。不花钱的啊。不然晚上刮大风你多冷啊。” 苏柳荷灿烂一笑,小白牙晃得胖子眼晕:“我就喜欢透气。” 胖子没反应过来,张虎先哈哈笑了。 “笑什么呢?”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苏柳荷看到断墙边站着一个长相还过得去,体型健康的男同志,她缓缓喊道:“夏雨添?” 夏雨添听他名字便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生的,他双亲是生产队小队长,也是生产能手,勤快不嚼舌根。 他也乐于劳动,是围在苏柳荷身边唯一不让她烦心的男人。 他表现的也爱护苏柳荷,在原主苏柳荷为了别的男人在老屋里寡寡欲欢,他还过来送过两回药。 而且他嘴甜,乐意哄着苏柳荷,身上臭得不厉害,在苏柳荷这里印象不差。 夏雨添提着一小袋陈米,绕到灶屋里瞅了眼出来说:“嚯,好家伙锅都没有。” 苏柳荷难得羞臊地说:“我打算去买个小炉子。” 主要是小炉子省柴火,用得锅不大,她能拿得动。不然大铁锅她自己做一顿,至少能吃十天。还得舀来舀去的刷洗,麻烦! 夏雨添指着墙角的红砖,轻松地说:“别花冤枉钱,我给你做个红砖炉,你弄个小铁锅来就行。” 这个太好了。 苏柳荷脸色由阴转晴。 见夏雨添三言两语哄得苏柳荷高兴,张虎不乐意地说:“里里外外可都是我收拾出来的。” 胖子说:“我也扫院子来着。” 苏柳荷承认自己懒,还是辩解道:“炕席子没擦。” 胖子忙道:“我去帮你擦。” 苏柳荷张开纤细的手臂挡住他,屏住呼吸说:“你别给我擦,一身汗酸味染上去怎么办?你赶紧回去洗洗澡。” 胖子昂起下巴说:“你懂什么,这叫男人味。” “哟!真了不起啊,才在这里睡了一晚上,屋子里坐满男同志啊。” 苏茴娣等着粮油店红星大哥过来提亲,她娘怕苏柳荷整出幺蛾子,特意派她打探。 苏茴娣穿着花衬衫,新布鞋,站在苏柳荷面前酸溜溜地说:“红星大哥要是喊你过去说话你不许去。” 苏柳荷冷笑:“我去干什么?他们卖闺女跟我没关系。” 苏茴娣瞪着大眼珠子说:“我知道你是嫉妒——” 苏柳荷忍不住笑了:“你愿意跳进火坑,没人拦你。” 苏柳荷将坏得没剩几根毛的鸡毛掸子挥了挥:“天都冷了,还有苍蝇,奇不奇怪。” 垒炉子的夏雨添头也不抬地说:“要是有苍蝇敢进来,我就帮你打出去。” 苏茴娣在院子外面跺脚道:“你们什么意思?这女的是被甩了的破鞋,你们还围着她转,太不挑拣了吧。” 第4章 苏柳荷细声细气地说:“怎么不挑拣呢,不然不就看上你了。”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苏茴娣恼火地说:“你给我走着瞧。” 她本以为照苏柳荷的性子,肯定在屋里哭一宿。她要好好欣赏她的丑态。哪想到反而被取笑。 她走后,苏柳荷到供销社买了小铁锅回来,夏雨添给她示范,成功用新炉子做了米粥。 胖子和张虎俩看他们俩人说话热乎,觉得没意思,双双走了。 喝了陈米粥,苏柳荷裹着犄角翻出来的薄棉褂子,坐在炕上乖乖等夏雨添洗碗。 说来也怪,薄棉褂子用的最便宜的黑粗布,但是闻起来一股晒过的干净味儿。管它放了多久,救急穿上吧。 苏柳荷穿了一会儿,挠挠脖子,感觉粗布扎脖子。于是用洗得发软的帕子在领口垫上一圈,勉强能接受了。 夏雨添洗了碗,还替她把水缸装满,这才擦着手进炕屋说:“我娘让我去山里弄点地皮菜,你跟不跟我一起?” 苏柳荷买个小铁锅花了一块五,一卷红手纸一毛,囊中羞涩,必须曲线救国:“去。” 她说去就去,挎着小竹篮,揣着红手纸跟着一起往山上去。 书中并没有写夏雨添带苏柳荷上山的情节,苏柳荷觉得也是蝴蝶效应。 她撅到地皮菜,软滑柔嫩,让她又嫌弃又舍不得扔。 夏雨添假意前方有蘑菇窝子,引着苏柳荷往大山深处去。 眼见着时间不早,苏柳荷肯定要吵着回家,夏雨添把榆黄蘑扔到苏柳荷竹篮里,仿佛不经意地说:“柳荷,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对你有意思了?” 苏柳荷还蹲在地上挖地皮菜,并没有看到夏雨添眼中晦暗情愫,头也不抬地说:“我不知道。” 夏雨添苦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心想要攀高枝往城里嫁,三十多岁的老男人都能让你跟你二妹反目成仇。为了一个城里户口,值不值?” “你少道听途说。” 夏雨添说:“真是道听途说?” “不信就算了。” 苏柳荷把眼前地皮菜铲光,仔细用红手纸擦了擦手。夏雨添一直没说话。 但相较胖子和张虎能干净点,身上还是有隐约的汗味。 苏柳荷警觉到味道出现在她身后很近的地方,当即回头:“你怎么离我这么近?”说着起来往左边走了几步。 然而夏雨添不等她反应,越走越近,苏柳荷发觉不对,一步一步后退:“你想干什么?” “做我对象吧。”夏雨添深情地说:“你说你娇花一样的女人,没有别人呵护怎么可能活下去?我愿意做你的园丁,让你在我的花园里绽放。” 苏柳荷蹙起漂亮的眉说:“我拒绝,我不要。” 夏雨添闪过狠厉的神态,单手按在腰带上。 苏柳荷怒骂:“你要喊人了!”说完,心里咯噔一下。按照狗血剧情节… 夏雨添嬉笑着说:“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苏柳荷:我就知道! 夏雨添贴上前要抓苏柳荷的手腕,苏柳荷的喊叫都是娇滴滴的。 他都怪苏柳荷让他涌起想犯罪的波涛:“乖乖听话,已经由不得你了。” 忽然在他们身后的板栗树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柳荷与夏雨添不约而同地往头上看。 一个身手矫健的少年,抓着树干从茂盛的树叶中出现,俯身说:“你们打扰我了。”说着,将装满板栗的箩筐从高处扔下来。 苏柳荷在夏雨添怔愣之际,跑到一旁抓起地上夏雨添扔下的铲刀,直直地比着夏雨添:“已经有人了!” 夏雨添不看她,抬头看着板栗树上的少年喊道:“狗杂种,没你的事,赶紧给我滚!” 被叫做狗杂种的少年看样子也才十四五的年纪,英俊硬朗的脸上稍显稚气,眼神看起来并不好惹。他不畏惧七八米的高度,敏捷地跃下树。 天已经转寒,他还穿着满是补丁的短褂子,露出两条小麦色的臂膀。挡在苏柳荷前面像是铜墙铁壁,比夏雨添还高大的身材给苏柳荷足够的安全感。 苏柳荷在他身上并没有闻到男人臭味,反而有干净的皂角香味。 “怎么没我的事?”少年带有变声期的沙哑嗓音,不急不缓地说:“专治早/泄的草药我给你挖好了,你什么时候给我钱啊。” 苏柳荷在少年身后失声喊道:“夏雨添你都病到这份上了,还想犯罪?” 夏雨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想赌一赌,你也许会答应我。” 苏柳荷面瘫着脸说:“哦,我还以为你赌自己速度快,不会被抓呢。” 第3章 事多遇上没礼貌 他捏在手里羞愤地说:“我没想做什么,这是我上次到城里给你买的细腰带,怕被人看到我才藏在我裤腰带里头扎过来。” 苏柳荷半晌没说话,眼睛定着背对着她的少年,从宽松的短褂里露出瘢痕交错的精壮后背。上头还有新鲜的鞭痕,让她不免想到昨天提亲的胡屠夫说的话。 原来挨打的人是他。 少年歪了歪脖颈,侧头睨着苏柳荷说:“喂,有男人给你裤腰带呢。” 苏柳荷发现他的瞳孔比平常人幽深许多,像是平静的水潭下有肆意成长的野兽力量。 “什么臭男人,我凭什么要他的裤腰带!”苏柳荷狐假虎威地说:“你别装了,夏雨添你赶紧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第5章 夏雨添似乎有些害怕少年,绕着少年走了几步,像是头想吃却吃不到的豺犬。反而少年杵在原地动也不动,更有种狮子王的冷霸气场。 夏雨添重新把女士细腰带掖在裤鼻上,又恢复成假绅士的模样,与苏柳荷说:“我送你下山?” “还不走?”少年眼神从他脸上掠过。 夏雨添吓得忙山下跑,嘴里还骂道:“狗窝里长大的疯狗!” 北风卷着山中落叶簌簌飞舞,苏柳荷蹲在地上打了个哆嗦。 她没发现少年的目光在棉褂子领口上扫过,又把视线挪在她纤细瓷白的脚腕上。 崴脚了? 这山都是从小爬到大的,她居然还能崴脚? “今天谢谢你,看来要下雨,你快走吧。我自己慢慢往下去。” “不用。” 少年蹲在苏柳荷前面,拍拍背,像是哄小孩背背似得说:“上来。” “不必了,我很沉。”苏柳荷上辈子好歹活了二十四年,怎么能让未成年背她? “山里有狼。”少年淡淡地说:“那我走了。” 苏柳荷一把抓住他的裤脚,扯着说:“背,麻烦了。” 娇软的身体贴在滚热的后背上,少年毫不费力地站起来,还能单手提起放在一旁的箩筐。 苏柳荷害怕掉下去,狠下心两条胳膊搂住少年的脖颈。如此与一具初具男性荷尔蒙的身体紧贴,母胎单身的苏柳荷不知不觉红了脸。 但想到对方是未成年,还被叔叔家鞭打欺负,顿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少年将苏柳荷的小竹筐放在背篓里,一起提着往山下走。苏柳荷看着两边景色,后知后觉来到多么隐蔽的位置。 “让男人帮你干活可以,别跟着他们往山里来。” 少年老成地说:“大山里有不少地方去了回不来。” 感觉搂着脖子的白嫩胳膊紧了紧,少年听到苏柳荷说:“你看到他们帮我干活了?” 少年沉默片刻,老实说:“嗯。一大早就干上了。” 苏柳荷:“再不会了。” 少年说:“我还以为你就好这口呢。” 苏柳荷:“……我很正直。” 少年能感受到薄棉褂子的温度,心想着,我的褂子你都偷着穿了,正直? 也怪他大意,把废弃木屋作为秘密基地,还把新褂子藏在那里,结果便宜她了。 算了,她这副模样要是没棉褂子肯定会生病。给她总比被叔叔抢去强。 苏柳荷原本还有点紧张,警惕四周,担心夏雨添袭击。 等到看见山下的炊烟,她紧张的情绪缓解许多,这时感觉脚腕疼痛让她难受。 她为了转移注意力,问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热气在少年耳郭扫过,少年顿了顿说:“姑姑,你忘性好大。” 苏柳荷:“…姑姑?” 苏柳荷想不到自己的辈分如此大,幸好没喊奶奶啊,不然她还得给准备红封子。 少年没多做解释:“顾毅刃,我的名字。” 他想了想解释道:“我不是狗窝里出生的,我是被叔叔从这座山里的狼窝捡回家的。” “难怪你眼睛那么漂亮,眼神坚韧刚强,义无反顾。像是一把待出鞘的宝刀。” 顾毅刃从没听人这样夸过他,动了动耳朵:“别夸我。” 一般对他说好话的人,全是要让他帮忙干活。干完活还会叫他狗杂种。 “这时候要说‘谢谢夸奖’。”苏柳荷有点心疼他,轻声说:“以后我就叫你顾毅刃。” 顾毅刃喜欢被人叫大名,可村里人见他总会喊他狗杂种、狗崽子、没人要的…冷不防从苏柳荷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有点陌生。 “…哦。” 他高壮身材好,一把子的力气使不完。哪怕背着苏柳荷从深山里走到农田田埂上,还是游刃有余。 苏柳荷除了原主的记忆,还有来自未来的生活记忆,并不觉得被顾毅刃背下来有什么不妥。 而在田埂边干活的一些老娘们,相互使着眼色偷摸往他们那边看。 有几个碎嘴子嘀咕道:“听说她都被撵出门了,怎么还这么懒?自己下山都不会,这是又勾搭一个?” “臭小子,我家着急积酸菜,喊他给我砍大白菜都不砍,原来跟女人上山了。毛还没长齐呢,就想那档子事了?” “是你狗眼瞎了。前儿我跟香菜她娘去大河边洗衣裳,正好遇到他搁那洗澡。我敢说咱村里没一个男的比他能生育。以后娶了媳妇,媳妇遭大罪了,哈哈。” “怪不得香菜娘上赶子劝他叔别打他,原来在这里卖好。因为这个他叔喝了酒,昨儿又把他打一顿。结果他今天照常起来干活,他叔还在炕上躺着。香菜娘真不是东西,是想先尝个尖儿吧?哈哈哈——” “你们这群老娘们怎么一点法律意识没有?他是未成年,他还是个孩子!” 苏柳荷在顾毅刃背上捂着他耳朵不让他听,见她们越说越下道,挣扎着要下来。 顾毅刃知道她们的彪悍战斗力,胳膊死死锢着她的腿,认她在后面蹬出花儿也不放她。 苏柳荷只得趴在背上跟老娘们对骂,可她哪里是她们的对手,她们好几张嘴骂得话全往下三路走。 苏柳荷没替顾毅刃出气不说,先把她气得要翻白了。 顾毅刃将人安稳送回家,放下来一看,小姑姑的眼眶红了一圈,这是气得还是委屈的? 第6章 “给你几把板栗?” “不要。” “不要就不要。” 顾毅刃轻车熟路走到灶屋里翻出墙砖后头的敬修堂红花油,递给苏柳荷:“自己揉揉。” 苏柳荷恶人先告状:“你怎么不放我下去跟她们干架?” 顾毅刃瞅着细皮嫩肉的小姑姑,没多解释,蹲下来掀起苏柳荷的裤脚。 苏柳荷惊愕地说:“你干什么?” 顾毅刃打开红花油反问说:“我一个未成年能干什么?” 苏柳荷被成功堵嘴,又生气了。 顾毅刃拽过脚腕,检查红/肿的地方,带着厚茧的大手搓出热气,开始往苏柳荷脚腕上揉。 苏柳荷娇滴滴地说:“好疼。” “别动。”他又把脚腕拽到掌心,边揉边抬头说:“棉褂子不错。” 苏柳荷讪讪地说:“不知道是不是陈年的褂子,反正我冷就拿来穿了。哎,你轻点,真的好疼。” “你有没有常识?分不清旧棉花和新棉花?” 顾毅刃闭了闭眼,好家伙他辛辛苦苦攒的新褂子成了陈年褂子。 手上还没使劲,崴得地方已经浸出一片红痕:“她们没说错,你确实娇气。” 这是顾毅刃对“小姑姑”第一印象。 苏柳荷大大方方承认说:“娇气是命好有人疼。” 顾毅刃环顾四周,家徒四壁的她如何能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 顾毅刃忽然伸手比了比她的脸。 苏柳荷往后仰着说:“你干什么?”她还以为他要用大手呼她。 顾毅刃感叹道:“你脸真小。” 苏柳荷不以为然地说:“不影响脸皮厚。” 顾毅刃:“……有道理。” 片刻后,苏柳荷咳了咳说:“我会自己找活儿干,能养活自己。”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毅刃揉得差不多,肚子忽然叫唤起来,他若无其事地站说:“我先走了。” 苏柳荷一把抓住他手腕说:“别走,姑姑给你熬粥喝。” 顾毅刃瞥着简陋的红砖炉,还有上面剩得半锅陈米粥,转头就走。 苏柳荷:“……”这孩子也太不礼貌了。 她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灶屋里去,感觉被揉过的地方持续发热,舒服的很。 就在她以为顾毅刃已经离开,没想到片刻后他又回来,左手提着泥炉,右手捧着四五个地瓜。 他把泥炉放到炕屋里,洗过地瓜块倒在稀薄的陈米粥里一起煮,这才说:“红砖炉容易炸,待会我给你扔了。” 苏柳荷觉得小泥炉好啊,能提到屋里取暖,比在院子强多了。她二话不说:“好!” 顾毅刃又问:“不生气了?” 苏柳荷纳闷:“气什么?” 没心没肺。这是顾毅刃对她的第二印象。 地瓜粥好了后,身为长辈的苏柳荷坐在炕沿上,捧着豁口的碗秀气地用小勺子舀起来,吹了吹才慢慢吃。 樱桃小嘴莹润漂亮,吃东西的做派,像顾毅刃看过电影里被打倒的**大小姐。 他坐在门槛上不怕烫似得大口大口吃,一转眼喝掉三碗地瓜粥。 苏柳荷看他几眼,忍无可忍地说:“吃慢点,用勺子。别吧唧嘴。” 事多。这是顾毅刃对小姑姑的第三印象。 但还是小声反驳:“我没吧唧嘴。” 苏柳荷强词夺理道:“我是防患于未然。” 顾毅刃不懂什么叫防患于未然,但还是慢下喝粥的速度,学着苏柳荷的样子秀气的吃了两口。 费劲啊。 在苏柳荷专心吃饭的空隙,顾毅刃把剩下的碗底咕噜咕噜喝完,起身便要去洗碗。 苏柳荷眯着眼看他,已经不指望他会说声“我吃好了,你慢吃”这种话。 吃饱饭顾毅刃离开后,苏柳荷看到灶台上堆着一小堆板栗。 是顾毅刃给她的。 嗯…应当是可怜她家徒四壁。 她没多想,担心板栗放在那边会被老鼠吃,随手拿来裂缝的咸菜坛子装了一整坛。 第4章 救赎的光 天快黑下来,麻雀都不到这户穷人家屋檐下筑窝。叽叽喳喳飞到隔壁左右去了。 顾毅刃拿来的小泥炉正适合苏柳荷用。她疲惫地打个哈欠,觉得自己并不是懒,而是气血虚。毕竟饿了三天嘛。 小铁锅被顾毅刃刷洗的很干净,烧了水,苏柳荷用水舀子装水,拧着毛巾擦了脸,又擦了擦身上。还剩下点水,泼在脚上… “明天怎么也得买个盆。”苏柳荷躺在昨天位置上,感觉冰凉。一天没烧炕,全是透心凉气。 她认命地下炕,试图烧炕。却怎么也点不燃。扔进去的树杈子冒出滚滚白烟,呛得她直咳嗽。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着火了。 她这里离苏家不远,隔着前院一排平房还能听到喧哗热闹的订婚宴席声。 想必苏茴娣此刻作为众人的主角,一定会很高兴吧? 尊重命运! 整晚上,多亏有小泥炉和薄棉褂子,要不然她肯定生病。 就这样起来后,她说话瓮声瓮气,觉得身上低热。 苏柳荷穷得叮当响,唯有顾毅刃送得两捧板栗可以填肚子。 苏柳荷得为五脏六腑着想,决定还是要为五斗米弯腰,吃完板栗就上大队部找活干。 她把小泥炉煮上水,走到灶屋里要抱起咸菜坛,谁知此刻咸菜坛像有千斤重。 第7章 “啊!” 咸菜坛摔在地上并没有碎,而是源源不断地冒板栗。 苏柳荷傻傻地站在原地,望着不停吐吐吐板栗的咸菜坛揉了揉眼睛:“难道真有牛鬼蛇神?!” 苏柳荷想到她都能穿到这本年代文来,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也都能理解了啊。 就在她头脑风暴的工夫,咸菜坛终于停下吐板栗。她蹲下来把板栗归整在一起,发现数量比昨天放的时候多了一倍! 好消息:一坛子板栗,变成两坛子板栗。 坏消息:怎么不是黄金! 苏柳荷肚子叽里咕噜叫了起来,她狠下心抓起几把板栗扔到锅里。管他吃了会怎么样,先别饿死。 也就十来分钟,屋子里弥漫着香甜的栗子气味。 苏柳荷用筷子夹出一颗板栗,轻轻一咬,板栗壳…没咬开。她使劲一咬,还是没咬开。 最后使出吃奶的力气一咬,嚯,口齿生香。板栗糯绵的口感让她诧异,咀嚼后,还会香甜回甘。 她一连吃了五颗,最后不是吃不动而是咬不动了。 仅有的五颗板栗让她很有饱腹感,她想了想把其他的板栗装一半在笸箩里,一半还是放在咸菜坛里。她想看看会不会还跟刚才一样吐板栗。 她把咸菜坛放在腿上等了一个小时,咸菜坛没有动静。无奈之下,她决定先去大队部吧。 到了大队部,广播室里正好有位叫做王雪的干部出来,见到苏柳荷过来,皱着眉头说:“你来做什么?” 苏柳荷说:“我想找份零工。” 王雪上下扫视着苏柳荷说:“你?要干活?” 这目光夹杂着质疑,苏柳荷努力回想书中情节,想知道原主在哪里得罪过王雪。 思前想后,顿悟了。 王雪就是小雪吧,跟她是小学同学,一连追求三个男同学全被拒绝,没有例外都喜欢小校花苏柳荷… 苏柳荷惨背锅,其实王雪的哥哥是个大老粗,在上学时经常敲打男同学跟她妹妹保持距离。不能说全部喜欢苏柳荷的原因,她哥也有责任。 …王雪哥还想让苏柳荷做王雪嫂子来着。 这话苏柳荷不敢说,说了王雪能活吃了她。 王雪没想到苏柳荷还“记得”小学的事情,她带着苏柳荷走到大队部南边,指着一大片白菜地说:“几十万斤的白菜在你眼前摆着,你还找我要活儿干?你这人眼里是多没活儿?” 得,又被挤兑了。 “那我知道了。”苏柳荷笑了笑说:“谢谢你呀王雪干部,我这就去干活。” 要是从前的苏柳荷肯定要跟王雪争执几句,而听到苏柳荷道谢,并没有听出阴阳怪气的意思,王雪甚至抬头看了眼太阳,看到还在东边啊。 苏柳荷走了几步,被王雪喊住:“等等。” 苏柳荷见她拿个化肥口袋过来,扔到她脚下说:“没东西你怎么干活?回头又被人笑话。你去了先找香菜妈,说我安排你跟她一伙干。” 香菜妈是个寡妇,为人豪迈,至少背地里不使绊子。 挤兑人全在明面上。 苏柳荷这次又说了句“谢谢”,可不是阴阳怪气了。 到了白菜地,香菜妈听到苏柳荷要干活,笑哈哈地把生产小队的其他人喊过来说:“我叫你们平时偷懒,这下千金大小姐来了,你们谁比不过她,趁早给我滚家去。” 苏柳荷漂亮的唇角抽了抽,鼓足力气,开始砍白菜。气得她菜叶子乱飞。等她反应过来,身边已经没人了。 被我的威武霸道吓跑啦? “快点啊!一拢地磨叽到现在,打破天一天拿个两角钱!” 苏柳荷抬头,发现其他人已经甩她二百米… “祖宗,这么好的菜叶子你也舍得剥?!” “怕什么怕?谁家农村人还怕菜虫?!” 上午干完活,苏柳荷下午说什么都不去了。苏柳荷被气得心肝难受,把抱着大白菜坐在田埂上,默默看着磨出水泡的掌心,疼得揪心。 香菜妈刀子嘴豆腐心,给她发了五工分,能换五角钱。 “这两颗大白菜你拿回去吃吧。”香菜妈叹口气说:“你啊,干活也太不中用了。” “我虚嘛。” “你是懒!” “……”苏柳荷拿人家手短,别别扭扭地抱起一颗五六斤的大白菜要走。 香菜妈喊道:“还有一颗呢?” 苏柳荷细声细气地说:“两颗抱不动。” 这下在边上干活的妇女们全都拍着大腿哈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香菜妈笑完,走上前拿着大白菜说:“我送你回去,正好顺路。” 她说了话,没听到苏柳荷回答,再一看小姑娘脸蛋红的烫手! “老天爷啊,你也太娇气了,干点活怎么还病了!” 香菜妈抢过苏柳荷手里另一颗大白菜,单手拿着。另外一只手架着苏柳荷晕乎乎地回到木屋。 苏柳荷不知道她给自己喂了什么药,睡在烧得滚热的炕上,出了身汗,醒过来后神清气爽。 她披头散发地起来,忽然发现垂落在耳畔的发丝更加乌黑莹润。而手臂从前只是白皙,现在一看更加像是象牙雕刻的一样。 难道是吃了宝贝栗子的效果?苏柳荷摸摸脸,原本这些天脸颊上偷长了颗不起眼的小闷痘,竟也消下去了。 她拿着镜子,看着没什么大变化,但眉眼细微之处更加细腻动人。 第8章 哎,果然是个美人啊。 苏柳荷感叹完,扎个低马尾,下炕想去找香菜妈问问顾毅刃叔叔家在哪里。 她昨天还没发现,顾毅刃居然就是把原主送上山埋葬的瞎瘸子! 原来他年轻时候长这么好,小小年纪就被叔叔虐待! 归根结底,也算是送了她最后一程,于情于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顾毅刃悲惨过完一生! “我要拿起法律武器保护他。”苏柳荷涌起雄心壮志。 *** “疯狗,你就是个疯狗!” 顾毅刃的叔叔刘奋斗指着站在墙根下面的顾毅刃,捂着冒血的头说:“你们两个当哥哥的,怎么还打不过他!给我往死里打!” 刘奋斗和他两个儿子像是模子里刻出来的。都长得膀大腰圆,国字大方脸。在村里牛逼轰轰,从没吃过亏。 刘老大跟准备偷袭的刘老二使个眼色,对方在顾毅刃低头捂着手臂伤口时,猛地操着啤酒瓶砸向他的后脑勺。 顾毅刃蹲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后,热血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叔叔家的两个哥哥拳打脚踢如同狂风骤雨,落在他的身体上发出闷响。 刘奋斗怒火中烧,捡起鞭子往他身上抽打! 顾毅刃喘着粗气,抱着头半天没动作。 刘家爷仨以为与往常一样降服了顾毅刃,嘴里骂骂咧咧地骂道:“狗杂种,谁知道你娘是什么烂货,把你生在狗窝里,你就是个畜生!畜生!你还敢还手!” 顾毅刃脑海里如同走马灯地闪过上一世所有情节,他摸了摸完整的左眼,在谩骂与虐打中,不知疼似得抱住曾经被汽车轧成粉碎性骨折的右腿… 居然回来了。 他居然回来了! 记忆不断地涌入,他猛地站起来抱着头痛苦嚎叫! 悲惨悔恨的一生啊! 老天有眼,让他重新来过! 他怒视刘家父子三人。 当时的他一心把刘奋斗当做亲爹,把两位哥哥当亲哥哥。哪怕他们打骂欺压,他都觉得自己能挺过去,毕竟他们给了他一个家。 家啊,该是多么温暖的词。 而在他被人陷害时,躺在医院里那时候他的腿和眼都还有救。刘奋斗从前口口声声替他攒钱,将他的钱据为己有不给他动手术,他在病床上躺了三天错过最佳手术时间,也错过了去往部队当兵的列车。 他出院后被刘家人遗弃。睡在山里废弃的屋子里,瞎着眼、瘸子腿成为一个废物。 他后来偷听到别人说话,刘奋斗得了一大笔钱,说是给刘家人整治他的报酬。 … 回顾惨痛的一生里,只有两个人对他伸出过援手。 一个是他三岁那年,大冬天被刘老大和刘老二推到池塘里差点淹死,是一个小姑娘扶着小树干把他拉回岸边,还把自己的破棉袄给了他。 一个是他十八岁那年,办案的部队首长说他视力好、头脑好,可惜没文化,但还是把他招为陆战队狙击手…后来他被陷害成为又瞎又瘸的残废,白白浪费掉改变人生轨道的机会。 … 刘奋斗吓得要命,他看到重新站起来的顾毅刃眼里的凶光。他喊刘老大:“快、快把镰刀捡起来,别让他抢走!” 顾毅刃疯狂地嚎叫,似狼似虎,他眼睛血红,不顾两位哥哥的阻拦,夺过镰刀——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报仇—— “报仇!!” 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呐喊着,他野性难驯地抬起镰刀—— 咚咚咚! 咚咚咚! “有人吗?我是顾毅刃的姑姑,我过来找他,麻烦你们开门。” 千钧一发之际,顾毅刃仿佛再次见到冰冷的塘面上,那道破冰的光芒。 瘦瘦小小的手,给了他生命的力量。 此刻又出现在门外。 开还是不开? 顾毅刃迟疑了。 “打开门!”苏柳荷以为他们还在打顾毅刃,急迫地说:“我要报公安啦。” 顾毅刃深深吁出一口气,看也没看躲在一起真正挨打的爷仨。 打开门娇滴滴的小姑姑站在他面前,炫耀似得挥着户籍页,迫不及待地说:“顾毅刃,你没事吧?我跟你说个好消息,你不在他们家户口上!” 顾毅刃按着后腰上的镰刀,手腕不住地颤抖:“你想做什么?” “户籍登记你是孤儿。”苏柳荷腼腆地笑了笑,露出可亲的小酒窝说:“我是你姑姑,所以对你有监护责任!” 顾毅刃放下按住的手,声线发干地说:“怎么监护?” 苏柳荷脆生生地说:“上我户口本,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顾毅刃:“你、要跟我做家人?” 苏柳荷猛点头:“没错!我跟你一家人!” 第5章 入住一户 刘奋斗哪里能放过顾毅刃,吃要给口饭吃,顾毅刃能从天亮干到天黑,是小塘村数一数二的强劳力。说句难听的,比骡子还好养活。 “不行,凭什么养大了白让你得去?” 苏柳荷绕过顾毅刃,叉着小蛮腰说:“有你们这样养活的吗?你们是在霸凌、是在虐待!” 刘老大说:“可他吃的老刘家的饭。” 苏柳荷凶巴巴地说:“他干得也是老刘家的活儿!” 刘老二说:“小时候他不能劳动,不也是给他吃的吗?” 第9章 苏柳荷说:“放屁,他三岁开始光腚拾柴,饥一顿饱一顿全是村里人接济的。还差一点被你们害死,你以为我忘了?” 顾毅刃眼神晦暗地瞥过她,没想到她记得。 刘奋斗耍赖说:“人不能给你们,你想怎么样直说。” 苏柳荷振振有词地说:“不给人那我就上中央告你们,说你们虐待儿童、故意伤害他人,让你们父子三人一起去劳改!” 跟苏柳荷一起过来的还有香菜妈。她在大队部遇到苏柳荷,听到要帮顾毅刃,二话不说陪着一起过来。 “我可以作证人,他们经常打他。”香菜妈一点不怕刘家爷仨,大声嚷嚷道:“街坊邻居们都过来看看啊,爷仨打个小的,把头都打破了,现在还在出血!” 她不喊已经有人伸脖子往这边瞅,喊了以后更是来一圈人围着看顾毅刃头上的伤。 “哎哟哟,这一下是能把人打死的啊。” 苏柳荷冷飕飕地说:“听见没有,姓刘的,我有这么多人作证,你们仨要打死顾毅刃。这可不是劳改了,是要挨枪子!” 刘奋斗脸红脖子粗地说:“我们家的事,你个懒婆娘少管。你还想跟他过日子,要不要脸。” 这句话成功让其他村民的视线变得耐人寻味,苏柳荷懒名在外,长得也招摇,如今自己过日子怕是想找个干活的吧? 苏柳荷可不是随便两句话就羞愤欲绝的村姑。 她做作地拿出广播腔,站在门槛上面对群众,抑扬顿挫地说:“乡亲们,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主席同志要求咱们‘互帮互助、友爱进步’。顾毅刃虽然年轻,却是咱们村的劳动能手。平时吃苦耐劳有目共睹,许多人受过他的帮助。他跟刘家没有亲属关系,他们日复一日辱骂虐打。” 说到这里,她叹口气跺下脚说:“可是我是个热心肠!不想咱们村的名声被他刘家人搅坏。回头都指指点点说小塘村的人冷血冷情,放任孤儿被打死,小塘村以后哪里抬得起头啊。归根结底,我也是为了小塘村啊!” 香菜妈赶紧接着说:“是啊,谁没被他帮过呢?这些年他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刘家连户口都不给他,证明根本没把他当做刘家人。说这么多不过是希望乡亲们理解,否则谁有能拦得住他。” 苏柳荷走到顾毅刃身边,义正言辞地说:“我已经想好,让他上我户籍,以后我们是姑侄关系,谁要是往歪处想,谁就是不要脸!” 围观的二十多号人被她一大溜话唬住,交头接耳地说了一阵儿。 出来一个年岁大的老头跟刘奋斗说:“奋斗啊,大家不是傻子,他这几年没少给你们挣钱。我看你就算了吧,让孩子有自己的家人,其实也是件积德的事。” 说话的是刘三爷爷,辈分比刘奋斗大,是他亲爷爷的三弟。 刘奋斗咬着牙,在群众的呼吁声下,还是不情不愿。 半天没说话的顾毅刃,拿着毛巾捂着渗血的脑袋。血液从指缝流过,看起来很渗人。 刘奋斗此刻很怕他,总觉得他眼神比之前吓人多了。 “进屋聊聊。”顾毅刃站起来让他跟俩个儿子一起去屋子里说话,三个怂包动都不敢动。 他当时举起镰刀的眼神太过恐怖,刘奋斗心有余悸地看了苏柳荷一眼,要不是她敲门,后果不堪设想。 刘三爷爷挥挥手说:“这么多人在外面,你们三个姓刘的,还怕个姓顾的?” 刘奋斗没办法,叫来刘老大、刘老二一起进到堂屋里。 顾毅刃进屋只有两句话,他背后有太阳光,阴影笼罩在刘家父子身上。 “给你们两个选择。”顾毅刃没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第一,我杀了你们仨。第二,我走。” 刘奋斗终究岁数大了,被逼得嗷一声吐出老血,捂着胸口躺在地上蹬着腿:“混蛋东西,你、你杀啊,杀啊!!” 刘老大压住刘老二的手,顾毅刃看到刘老二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他把按着的毛巾扔到地上,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他双手抱拳骨节捏着咔咔作响,抽出镰刀说:“选一?可以。” 刘老大要吓尿了,膀大腰圆的汉子结结巴巴地说:“选、选二,求、求你了,快走。” 顾毅刃说:“把手表给我我就走。” 刘老大咽着吐沫说:“什么手表?” “别废话。”他说得是捡到他的时候,在狼窝里还有一块手表。这还是去年刘老大喝多酒跟别人显摆他偷看到的。 手表上的字他认不全,但有一颗红五星,还有一串编号。 他这辈子要是能活下去,第一件事找爹娘,第二件事找到害他出车祸的罪魁祸首。 他有种直觉,害他的人还在盯着他。 刘老大跑到自己屋里拿出手表交给顾毅刃:“还要什么?钱?粮?票?” 顾毅刃说:“放心,不是我的我不要。”但属于他的,他一分都不会留在这里。 顾毅刃出了堂屋,跟苏柳荷点了点头,眼瞧着小姑姑绽放出笑容。 他沉默不语,转头到柴房里收拾仅有的行李。 走到门口时,刘三爷爷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以后你们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家里事情多,要懂得分担啊。” 苏柳荷脚步一顿。 这老头肯定是在点她! 顾毅刃能够成功从刘家脱离,苏柳荷出力最多。 第10章 她小声与顾毅刃说:“面子工程得做,快谢谢刘三爷爷,谢谢帮你说话的香菜妈,还有这些左邻右舍。” 顾毅刃僵硬地冲他们鞠了三躬,干涩地说:“谢谢。” 要不是嘴里说着感谢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三鞠躬要把大家伙都送走。 迈出刘家大门,顾毅刃说:“等等。” 苏柳荷还没反应过来,顾毅刃面无表情地抽出后腰上的镰刀,哐当一声扔到刘家院子里。 “走吧。” 苏柳荷喜气洋洋地说:“走!” 香菜妈看得心惊肉跳,不敢想象苏柳荷要是晚到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不光是她,刘三爷爷等人也都噤声不语。 幸亏苏柳荷到了。 这妮子有点东西在身上啊。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这小子够有血性! 苏柳荷先带顾毅刃去医务室,大夫原先是兽医,见顾毅刃头破血流,赶紧要他们往县人民医院送。 到了县人民医院,拍了片子,苏柳荷拿着片子说:“就破点皮?流那么多血,就破了点皮?” “不疼。”顾毅刃头上缝了四针,没打麻药。平头剃成短茬头,再短一点就秃了。 苏柳荷发现他不笑得时候还挺唬人,笑得时候有俩虎牙,挺招人的。 一路折腾到下午三点多才回家,到了家门苏柳荷“哎呀”一声说:“说好上户口本的,咱们快去迁户口。” 顾毅刃堵在门口不让。 苏柳荷昂头看他:“让开。” 顾毅刃说:“你是不是忘记我是从狼窝里捡回来的了?” 苏柳荷说:“啊?” 顾毅刃说:“小姑姑,你知道咱们也没有血缘关系的吧?” 苏柳荷:“……” 天杀的,她还真没想起来! 苏柳荷一心想要收养顾毅刃,想要以此报恩。她清了清嗓子说:“今天闹这么大,咱们过去说不定能办成。” 顾毅刃问:“那你从苏家分出来了吗?” 苏柳荷呆滞:“没、没有。” 顾毅刃说:“我不想跟他们一家。” 苏柳荷想到苏家人直恶心,觉得顾毅刃说得有道理,于是点头说:“那等我分出户口再说。” 顾毅刃环视着家徒四壁,到处漏风的木屋说:“我住哪儿?” 苏柳荷指着炕屋说:“这里。” 顾毅刃叹口气:“那你呢?” 苏柳荷指着炕屋,不说话了。 半晌,苏柳荷说:“有个一人多高炕柜可以放在炕中间做隔断。我觉得没问题。” 顾毅刃想到孤男寡女四个字,觉得问题很大。他表面上是十五岁的少年,骨子里已经二十七了。 “哎哟,你们回来了啊。” 香菜妈担忧顾毅刃的伤,端着烙的菜饼子赶过来。 看苏柳荷愁眉不展地,先问了问伤情,然后说:“嗐,我说你们愁什么呢,要不然让小顾到我家里住,我家还空着一间房呢。” 苏柳荷唇角抽动,这人算盘打得她都听到了。 兴师动众闹这么一出,还来个截胡的。 她上去拉住顾毅刃的衣摆,抬头说:“不许去,你只能住这里。说好了,咱们今天开始搭伙过日子。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顾毅刃从善如流地跟香菜妈说:“婶儿,我就住这。” 香菜妈怎么把菜饼子端来,怎么把菜饼子端走。 临了,望着墙角下的两颗大白菜怒道:“还不如喂狗了!” 顾毅刃准备抱柴火烧炕,发现房檐下的柴火还是那么多。 昨晚上她连炕都没烧? “别想太多,先凑合一晚。”苏柳荷不小心碰到掌心的水泡,倒吸一口凉气。 顾毅刃站住脚,问她:“怎么了?” 苏柳荷不大好意思在晚辈面前丢人,谁知道香菜妈没走远,喊道:“天大的事,千金大小姐手上磨水泡啦!” 苏柳荷:“……” 第6章 你怎么活这么大的 顾毅刃眼神极好,上辈子被部队军官挑选上,也是他身强力壮眼神不一般的好,想培养他。 他哪怕离得一定距离,还是清楚看到苏柳荷掌心上绿豆大的水泡。 “怎么弄的?” 苏柳荷支支吾吾地说:“大人的事你别管。” 院子外面香菜妈嚷嚷道:“割大白菜弄得呗!多娇贵,白给两颗大白菜都抱不回家!” 苏柳荷低头满地找扫帚,她今天务必要跟香菜妈来个你死我活。 “这是你的?”顾毅刃不留痕迹地挡住她,捡起落在地上的手帕。 苏柳荷摸摸脖子,掖着的手帕什么时候掉的? “是我的。” 顾毅刃疑惑地说:“不应该揣兜里么?” 苏柳荷嘟囔着说:“旧棉褂子布太粗,磨脖子。” 顾毅刃服气了。 活两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娇气包。 “吃苦耐劳”四个字,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顾毅刃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还有唯一一张一市尺的全国布票:“我去砍柴,你买块细棉布做个假领子。另外钱你来管,把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买一点。” 苏柳荷到这边,最富裕的时候也就三元钱。 穷人乍富,她控制不住地露出小酒窝:“我一个长辈,怎么好意思拿你的钱呢。” 顾毅刃压着唇角:“一家人,你当家。” 第11章 苏柳荷小手颤抖地接过这笔巨款,激动地说:“我会好好花。” 顾毅刃对金钱无所谓:“砍柴去了。” 苏柳荷刚出门,遇到香菜妈:“你怎么阴魂不散!” “大妹子咱们也算半个邻居,就隔着一户呢。” 香菜妈像是偷吃了变态药,对苏柳荷的态度又好了起来:“走,去供销社我帮你拿回家,你一个大白菜都——” 苏柳荷气恼地说:“你要帮助我在晚辈面前树立伟岸的形象。” 香菜妈唇角抽搐,瞟了瞟她娇小的身躯和纤细的腰肢:“行,伟岸。” 到了供销社,苏柳荷知道有熟人的好处了。 营业员见她灰头土脸的,名声也不好,根本不搭理她。香菜妈找来熟人,人家还帮着挑好样式的东西给她! 年轻营业员温柔地说:“细棉布一市尺,婶子,你看我多给你余出来半寸铰啊。” “好,谢谢闺女。”香菜妈感谢了她好些声,陪着苏柳荷买完东西,打包小包地往家走:“那闺女是我闺女的好姐妹,下次你来直接找她好使。” 苏柳荷买了一批生活用品,花了七元多。在从前的世界里,七块钱还是钱?现在不行,七块钱她心疼的要说不出话了。 她扭扭捏捏地说:“大姐,你真是个热心肠。在村里谁不夸你一句人缘好啊。” 香菜妈挎着新搪瓷盆,拿着新暖壶,心里骂苏柳荷是败家娘们,嘴上笑着说:“这哪到哪儿啊。以后你跟小顾同志跟我们都是邻居,都要友爱嘛。” 这话正中下怀。 苏柳荷把兜里揣着的半斤毛瓜子塞到香菜妈兜里,神神秘秘地说:“大姐,托你帮个忙呗?” 香菜妈警惕地说:“什么忙?”半斤毛瓜子三分钱,你真好意思开口哇。 苏柳荷说:“我想找个活儿干。” 香菜妈松口气说:“好办,大队新抓五百只小鸡崽,正要招人喂集体鸡,回头留着过年卖到城里创收呢。你要想干,我明天带你去。这活儿不费体力,就是麻烦。” 苏柳荷不知道这活儿的难处,美滋滋地说:“好啊,能挣工分我不怕麻烦,说定了。” 顾毅刃从山里砍柴回家,放下沉重的木头,闻到灶屋里飘出香甜的糯香。 这是什么味道?从前怎么没闻过。 “你回来啦?”苏柳荷指着灶屋一角的搪瓷盆说:“洗手,吃饭。” 顾毅刃低头看看手,从前没发现这么多泥土。 他闷声洗完手,见到屋子里多了不少小物件儿。灶台上放着油盐酱醋之类,满满当当,让他心里也变得满满当当。 可当他见到苏柳荷从泥炉下面掏出烧成黑焦的板栗,心情有点复杂。 苏柳荷还以为他看不见自己的小动作,把糊巴巴的板栗悄悄放到对方那一堆里,然后开心地说:“吃饭吧。” 顾毅刃心情突然变得更加复杂。 “好吃吗?”苏柳荷小心翼翼地说:“花了七元五角钱。买了生活用品,太高兴,忘记买菜了。” 其实是知道板栗对皮肤好,希望顾毅刃吃了有好处。 顾毅刃脸上表情很少,苏柳荷发现他比在山上遇到时更沉默寡言。 顾毅刃力气大,三两下剥开板栗:“花钱不用和我说。”说完吃下板栗。 嘴里遍布的幽香糯甜让他怀疑自己吃的不是板栗,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他迷惑地看了苏柳荷一眼,难不成焦糊的好吃,她特意给自己的? 苏柳荷费劲地用牙咬着板栗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高兴吗?” 顾毅刃从没见过对他这么好的人,垂下头默默地剥着焦板栗:“为什么?” 苏柳荷站在炕上得意地说:“我马上要有工作了。” 顾毅刃想到她看大白菜都能把手磨出水泡,还能做什么? 苏柳荷又说了:“去喂集体鸡!” 顾毅刃差点被栗子呛着。 苏柳荷发觉他不对劲:“怎么了?” 顾毅刃说:“你不干活我也养得活。” 苏柳荷愤怒:“那跟刘家人有什么区别?” 顾毅刃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半晌说:“你不一样…反正要是累就喊我帮你,我知道怎么干。” 苏柳荷说:“这还差不多。” 吃完饭,顾毅刃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床旧被褥,给苏柳荷:“你用吧。” 苏柳荷小心翼翼地闻了闻,不臭耶! 她蹲在炕梢,想了想说:“咱们一人一条,叠起来连盖带铺就够了。” 她觉得顾毅刃自己用也行,不过孩子有孝心,她欣然接受啦。 晚间,俩人合力叮叮当当地把炕柜修缮了。只有一扇门缺个合叶。 顾毅刃砍了柴火,知道苏柳荷怕冷,把炕烧得热乎乎。 睡一晚上起来,脸蛋红扑扑的。 俩人一个炕头一个炕梢互不打扰,也没谁有打呼噜放屁的坏毛病,挺不错的。 香菜妈如约而至,正好顾毅刃已经起来,光个膀子用井水擦洗。 香菜妈咂舌,这孩子真是火力旺。 从前顾毅刃都习惯了,听到苏柳荷在背后尖叫一声,察觉不对。 苏柳荷披着瀑布般的黑发,捂着小嘴看到顾毅刃后背上狰狞丑陋的鞭痕居然淡了许多! 小麦色的后背肌肤上,最明显的是富有力量感的肌肉痕迹。 第12章 一定是板栗的功效! 苏柳荷怕被他们发现,佯装说:“是我梦游了,没别的事。” 香菜妈催促道:“赶紧走吧,去晚了这活被人抢走了。” 苏柳荷揣着几颗板栗,套上棉褂子说:“我中午回来做饭,你自己找活干啊。” 顾毅刃等她风风火火地离开,觉得掌心刺痛。摊开掌心,发觉手上的老茧没了,变成娇滴滴的水泡了! 这是,笑话她的报应吗? 他还以为苏柳荷能中午回来,约莫三十分钟后,他的好姑姑头上插着鸡毛,惨白着小脸,干呕着回来。 香菜妈在后面恨铁不成钢地说:“鸡粪怎么了?你至于吐一道吗?!” 苏柳荷话都说不出来,那是生物攻击啊。 她又没有口罩又没有防备,被人带到鸡棚里,看着满地白花花的鸡粪,觉得阴曹地府都比那里好。 至少人家卫生啊。 顾毅刃和香菜妈俩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都对此人的娇气有了深刻的了解。 “那你跟我去大队部,你不是说你认识字吗?问问那边有没有活给你干。”香菜妈无奈地说:“我舍出老脸帮你一程。” 顾毅刃看在眼里,琢磨着小姑姑居然认得字。要是这样应该能找到好活儿吧。 这次比较持久,一小时后,苏柳荷翻着白眼被香菜妈背了回来。 顾毅刃急忙扶她到炕上躺着,伸手掐着软嫩的人中问:“又怎么了?” 香菜妈气不打一处来:“给她找个刷墙面大字报的活儿。你瞧瞧,说油漆味道重,里头有毒!” 苏柳荷奄奄一息地说:“家~人~们~,甲~醛~致~癌~啊。” 不光恶心了,现在她熏得头晕翻白眼都快蹬蹬腿了。 她刚想着阴曹地府,可不能真把她送过去啊。 这不成了现世报么。 顾毅刃扶着苏柳荷,给她喂了口凉水:“要不先歇歇?” 香菜妈说:“废物蛋子。”说完感觉顾毅刃瞅她的视线不对,打个哆嗦说:“既然出外干不了活儿,你就在家里干吧。她侄儿,你说你姑能干点什么?” 顾毅刃憋了半天说:“她会做假领子。” 香菜妈一拍大腿说:“对,她还买了块布料呢。” 顾毅刃说是这样说,已经对小姑姑不报多大希望了。 可世事难料,小姑姑不是一般人。 熬了三晚上,终于把假领子做出来了! 香菜妈带着一众老姐妹闻着味过来,拿着苏柳荷呕心沥血做出来的假领子赞不绝口! “主席的话真是对!人都是有长处的,咱们不能瞧不起任何一位同志!” “天生我材必有用,苏柳荷同志让我们刮目相看。” “样式比海报里的电影明星穿戴的都漂亮,针脚密实、还绣了花儿,不如你就在村里做缝纫吧?” 苏柳荷背对着她们,不为所动。 香菜妈走过去,扒拉她肩膀一晃一晃地说:“你怎么了?你不是寻求认可,希望发光发热吗?你找到自己该做的事情还不高兴?” “一般般。” “诶,你转过来说话。” “我不想。” 香菜妈手头使劲说:“让我帮你想?” “那还是想吧。”苏柳荷幽幽地叹口气,慢慢地转过身。 香菜妈等众多姐妹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苏柳荷猫般的大杏眼肿得跟核桃一样,只留下一条缝勉强视物。 “你、你的眼睛?!” 顾毅刃抿着唇说:“熬出针眼了。” 香菜妈飞快地离开现场,片刻拿着三分钱扔到炕上:“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享福的命。我能力有限介绍不了工作,毛瓜子被我闺女吃完了,钱还你。” 真是,三分钱要什么拖拉机。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 其他老姐妹“啧啧啧”地离开,交头接耳:“丫鬟命小姐心,干啥啥不行,花钱第一名。” “对,浑身都是懒病。” …… 苏柳荷颜面扫地,再一次刷新刻板印象。 她屈辱啊屈辱,还不敢哭——怕加重眼睛病情。 晚上。 趴在热乎乎的炕上。 苏柳荷小声跟炕柜那头的顾毅刃商量:“我觉得,我得拿出我的优势了。” “什么优势?” “我的顶级美貌。” “…怎么做?” “找个人嫁了!” 顾毅刃脱衣服的动作一顿说:“什么样的人?” 苏柳荷说:“城里活多,找个城里人。” 顾毅刃说:“没人给你介绍。” 苏柳荷说:“你陪我去蹲一个?” “蹲?” “嗯,也就是搭讪。见到合适的问问要不要处对象。” “当街耍流氓?”顾毅刃:“我看你不是想嫁人。” 苏柳荷用湿手帕捂着眼睛说:“那是什么?” 顾毅刃说:“你是想吃牢饭。” 第7章 关于梦想与现实 她披头散发地爬起来,先摸摸眼皮。消下去不少,已经能睁开了… “洗漱,过来吃地瓜粥。”顾毅刃端着小铁锅,送到炕桌上,特意瞧了瞧小姑姑的眼睛。 人长得小,恢复能力还挺强。过了一晚上,快要正常了。 就是不知道晚上屋里怎么有老鼠,窸窸窣窣地嗑东西,回头他得找找老鼠洞。 第13章 昨晚上偷偷摸摸嗑了两个板栗的苏柳荷,成功让自己的眼皮儿好转,美滋滋地盘起头发在脑瓜顶扎个揪。 原来咸菜坛多出来的板栗真对皮肤好,眼皮也是皮儿嘛,回头得让顾毅刃多吃点。 “谢谢你,小毅。” 顾毅刃一愣,干活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没人跟他这样说过。他小声说:“不客气。” 苏柳荷舒展着眉头说:“你很优秀。” 顾毅刃耳朵尖有点红,突如其来的夸奖让他害羞了。重生一回,感觉像是做场噩梦,缓和几日心性倒跟毛头小子差不多。 苏柳荷坐在炕桌边,闻着野菜地瓜粥的味道,院子外面还有顾毅刃大清早洗好的衣服飘展,墙角堆满干柴… 大侄儿真能干呀,这不得使劲夸,夸出花! “你真是多才多艺的小能手啊,什么事情到你手里变得轻而易真是太厉害啦。” 顾毅刃耳朵越来越红,闷声说:“快吃饭,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苏柳荷:“……” 野菜地瓜粥将野菜的清苦和地瓜的香糯融合在一起,苏柳荷吹了吹尝了一小口,好吃的眼睛眯了起来。 顾毅刃看在眼里,觉得她好奇怪。明明很娇气,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吃的那么幸福? 也许…是真的做的很好吃? 他扒拉几口咽下去,感觉和从前没区别。 苏柳荷在饭桌上提醒他几次慢点吃饭:“太烫会得食道癌,对胃也不好。你以后是要当兵的人——” 顾毅刃停下动作,端着碗说:“你怎么知道我要当兵?” 苏柳荷沉着地说:“你体格这么好,不去当兵不就屈才了么。” 顾毅刃信以为真:“说得对,我的梦想就是当兵。” 顾毅刃把碗里的地瓜粥喝完,起来又盛了碗。没办法,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他欲言又止,被苏柳荷看在眼里:“你想说什么?” 顾毅刃闷声说:“你想进城也行,等我当兵就带你进城。” 苏柳荷眼睛倏地亮了,把自己碗里的地瓜粥给顾毅刃拨了半碗,讨好地说:“给你多吃点,长得壮壮的。” 顾毅刃“嗯”一声,学着苏柳荷拿勺子舀着吃。要是以前都不用勺子,端碗几口就能喝完。 从小到大没人教导他,两辈子以来苏柳荷是第一个。 “吃完饭你跟我去大队部一趟。” 顾毅刃问:“干什么?” 苏柳荷说:“分出户口来,你也好落户。” 顾毅刃说:“好。” 吃了饭,苏柳荷检查了顾毅刃缝针的头顶,发现痂都快脱落了。她又改口说:“先到医院,我觉得你可以拆线了。” 顾毅刃觉得后脑勺像是被人扯着难受:“早上有点痒。” 苏柳荷说:“痒就对了,是神经末梢在生长,是好事情。” 她这样说顾毅刃就放心,谁让她有文化。不过还是没去医院,顾毅刃轻车熟路地找兽医给拆了。 苏柳荷觉得应该也是板栗的功效。 就是不知道他身上的疤痕恢复的怎么样,回头他在院子里光膀子的时候偷偷瞧瞧,嘿嘿。 到了大队部,王雪还在。 应该是听到昨天苏柳荷闹出来的笑话,见了苏柳荷表情不再秋风扫落叶,而是笑吟吟地:“又来找活儿了?” 苏柳荷板着小脸说:“我不是我爹娘的孩子,他们把我撵出来,那我不能白走,我要把户口分出来。” 王雪乐了:“你爹,不对,你原来的爹说苏茴娣要嫁到城里去,不想有个不明不白的人挂在他们家户口上,你出家门没两天就把你独立分出来了。户籍在大队部挂着,具体户籍地就是现在你住的地址。” 苏柳荷冷笑:“为什么不通知我?” 王雪压低声音说:“怕你不同意,找了人办的。” 行,他们太行了。 苏柳荷彻底无话可说。 王雪把户籍本翻给她看:“喏,你排在第二个,已经挪出来了。” 苏柳荷说:“前面怎么还有个女儿?” 王雪说:“跟你差不多大,夭折。” 灾害年间不好养孩子,还是个女儿…有些话不说大家都明白。 苏柳荷转头问顾毅刃:“择日不如撞日,你觉得呢?” 顾毅刃明白苏柳荷的意思,眼神里带着些期盼点头说:“好。” “落户?”王雪冷笑一声说:“不行。” 苏柳荷都要拍桌子了:“为什么不行?” 王雪淡淡地说:“我查过你们没有血缘关系,非亲属不可落户。” 苏柳荷声音软下来,挤出酒窝拿起她的美貌当做武器,凑到王雪身边晃着她的胳膊撒娇:“小雪,看在咱们小学同学的份上帮帮我嘛。情况你都知道,你就当日行一善嘛。” 王雪被她明媚的笑容晃了眼,这个小妖精,女人也不放过! 她干脆闭上眼不看苏柳荷:“有两种情况可以调户口,一、他跟你是母子关系。” 苏柳荷嘟囔着说:“才大他三岁,怎么可能。” 王雪又说:“第二、你俩夫妻关系。” 苏柳荷怒道:“无耻。” 顾毅刃低下头抿着唇,沉默了。 苏柳荷拉着顾毅刃说:“咱们走,以后大不了上城里落户,总会有办法的。” 王雪说:“对,办法还有一个。” 第14章 苏柳荷服气了,转头说:“咱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 王雪笑了笑说:“租户关系,临时落户。仅做登记使用。” 苏柳荷犹豫了下,看向顾毅刃。 要是临时落户,其实意义不大。 可她昂头看到顾毅刃眼神里迸发出的希翼,竟还有一丝对家的渴望。 她垂下头捏了捏拳头,随即抬头说:“好,租户关系也无所谓,只要登记在案,咱们不是一家人也胜似一家人。” 顾毅刃动了动喉结,低声说:“总归在一个屋檐下。” 这话成功让苏柳荷心软:“嗯,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 王雪又说:“连续居住超过十年可以落户,跟前面因亲属是婚姻关系落户是一样的。” 苏柳荷、顾毅刃:“……” 苏柳荷真想打死她。 半句半句的说,有欠揍指标啊。 这下也算是柳暗花明,苏柳荷与顾毅刃成功登记在一张页面上。一个户主,一个租户(长期)。 办好这件事,苏柳荷和顾毅刃一起出门。 苏柳荷小心眼,怕不是长辈不被顾毅刃尊重,有意要敲打敲打他说:“咱们明面上是租户,实际上还是姑侄知道吗?” 顾毅刃说:“嗯,暗度陈仓。” 苏柳荷差点又翻白眼,怒道:“你赶紧学学文化知识吧!” 顾毅刃有这个打算,大队部有扫盲班,他想安定下来以后过去问问。 *** 办完这件大事,顾毅刃得去砍大白菜。 苏柳荷在家无所事事,于是跟着一起去。看着绿油油的田地,对她眼睛恢复有好处。 去到白菜地,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顾毅刃迅速进入工作,干活的状态唬得苏柳荷小嘴闭不上。 她抱不动的大白菜,别人可以抗一麻袋,而顾毅刃能整三袋!肩上扛一个,双手分别各提一袋。完全不觉得累,健步如飞。 同样是挣一份工分,他一个人抵三个人的劳动力。见他过来干活,大家都希望跟他一起,这样能少干不少。 苏柳荷心疼他,又不好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偷懒,想来想去,又拿起镰刀准备割白菜。 可顾毅刃放完大白菜过来,抢过她的镰刀说:“不用你干,你上边上呆着去。累了就回家睡觉。” 苏柳荷扭捏道:“…这不大好吧。” 苏柳荷站在田埂上,跟站在地里的顾毅刃一样高。 她把水壶地给顾毅刃,顾毅刃喝了几口,老成地摆摆手催她站远点:“别碍事。” 苏柳荷:“你可以换个说法吗?” 顾毅刃瞅着她,半晌说出心里话:“当心被撞到。” 苏柳荷满意了:“知道啦。” 苏柳荷干脆找个树下边坐着。一边吹着凉爽的秋风,一边看这忙碌的丰收景象。 别人干活她歇着。 极端的惬意,极端的不要脸。 天杀的,这才是她该干的啊! 不要脸以后果然人生变得舒坦多了。 “给你吃红豆包。”香菜妈跟人打了招呼,过来休息吃点东西。 苏柳荷正愁没东西放进咸菜坛里呢,天天吃板栗她真的吃够了。 她没舍得吃红豆包,用手帕抱着大大方方放兜里:“我回家吃。” 香菜妈见她收下了,腆着脸跟她道歉:“昨天我不该笑话你,瞧你今天能出门了,我也就放心了。” 苏柳荷记仇,油盐不进地说:“有事说事。” 香菜妈往地里头看过去,顾毅刃已经把短褂子脱下来,光着小麦色的膀子穿梭在田间,浑身都是牛劲,像头矫健的小牛犊。 她咽了咽吐沫,正要张嘴说话,面前忽然出现一个拳头。 苏柳荷说:“我劝你别拿那种眼光看我侄儿。” 香菜妈怒道:“我什么眼光?” 苏柳荷冷笑:“要我说?” 香菜妈无奈地说:“你只知道我是个寡妇,难不成忘记我家里还有个闺女?” 苏柳荷惊愕地说:“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 香菜妈冷飕飕地说:“那你以为呢?” “这么些天,你对我这么好?” “那你以为呢!不就是想跟你套套近乎,不然谁乐意搭理你!” 苏柳荷,后面半句可以不说的亲。 香菜妈待会就要干活,长话短说:“我瞧着这孩子是真拿你当长辈,怪听你话的,还是你会管理人才。” 苏柳荷其实也不清楚为什么顾毅刃对她比对别人要热乎,但在香菜妈面前做作地说:“嗐,什么管理人才,就是一个猴儿一个栓法。” 香菜妈干笑两声说:“我闺女跟他一般大,都是六零年的。我跟闺女相依为命,舍不得她外嫁被欺负。一直以来他在刘家,我想也就算了。现在他在你名下挂着,我就想跟你提一提他们的婚事。” 农村人法律意识不强,还真以为他们挂上姑侄的户籍。苏柳荷也不说破。 这事其实男方家里主动提比较体面,不过他们两家大姐不说二姐,情况都不普通,香菜妈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早点跟苏柳荷通个气。 这几天她明眼瞧着呢,许多有闺女的人家都看好顾毅刃。他无父无母,要是能入赘女方家里,那得是多大的助力啊。 再说句私房话,在那方面保证能让女方家里人丁兴旺。 第15章 香菜妈又掏出两个红豆包揣给苏柳荷兜里:“咱们俩家要是做成亲家,你就是我们家姑奶奶。” 苏柳荷:你别说,你可别说啊。 香菜妈察言观色,见苏柳荷神态有所松动,又劝说道:“他们如今年纪小,先可以定个亲,以后再结婚。我知道你们家的情况,绝对不为难。不然咱们两家合一家一起过日子,你不干活我也不说你。” 苏柳荷面对强大的诱惑,几经挣扎一把抓住香菜妈的手说:“大姐!” 香菜妈把话说开了,笑着应了声:“怎么样?” 苏柳荷说:“你说的的确都很好。”特别是不用她干活这一点,太太太加分了。 …… 另一边。 放下麻袋的顾毅刃擦了把汗,望着苏柳荷和香菜妈在树下窃窃私语若有所思。 “喂,你过来。” 顾毅刃顺着声音看过去,是几个嫂子对他招手。 他以为要他帮着干活,走过去站着也不说话。大家习惯他的沉默寡言,也不以为意。 戴着灰布三角巾的妇女问顾毅刃:“香菜妈给你多少彩礼?我多给你五十,你自己拿着。” 顾毅刃说:“什么彩礼?” 另一位妇女说:“香菜妈跟你姑姑谈事呢,要你当上门女婿。看你姑姑眉开眼笑的,八成要谈拢了。” …… 苏柳荷等到顾毅刃下工签字,还想与他一起去买块豆腐回家炖着吃,却见顾毅刃对她虽然客气,但是一路上不做声。 怎么看怎么是在跟她甩脸子。 苏柳荷站住脚,抱着大白豆腐块说:“我做什么了,你就跟我生气?” 顾毅刃闷声说:“不生气。” 不生气那就是生气了。 苏柳荷绕到他面前,弯下腰欠兮兮的看他的黑脸,顾毅刃当即扭头。 哟呵,真甩脸子啦。 俩人一路走到家门口,顾毅刃借着水井洗了手,拿着豆腐块要去做饭。 苏柳荷哒哒哒跑到他前面,伸出小细胳膊拦着他:“有什么话不许跟我憋着。” 顾毅刃并不习惯把心里话跟别人说。以前没倾诉的对象,有烦恼就靠干活发/泄。 现在他在苏柳荷的逼问下,艰难开口:“你要是后悔了,想让我走我就走。彩礼钱我不要,全给你。” 苏柳荷恍然大悟,呲着一口小白牙说:“那你觉得自个儿值多少彩礼呀?” 顾毅刃觉得自己一文不值,但要是能给小姑姑弄点积蓄,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多值点。 他闷在心里,舍不下脸皮说。 苏柳荷又说:“人家还说倒时候两家合一家,她不用我干活呢。” 顾毅刃闷声说:“我也不用你干。” 苏柳荷笑嘻嘻地看着他。 顾毅刃别扭地扭过头,陡然一双温暖细嫩的小手捧着他的大手。顾毅刃想抽回手,怕弄疼她,于是一动不动的任她抓着。 苏柳荷诚恳地说:“别跟我生气,逗你的。其实我拒绝她了。” 顾毅刃质疑地说:“真的?” “真的。” 顾毅刃说:“有钱不要?” “不要。” “还不让你干活。” “你也不让我干呀。” 顾毅刃又沉默了。 苏柳荷的表情不似作伪:“真的,虽然很可惜她给的一百元彩礼。但是就算给一千元彩礼我也会拒绝的。” 顾毅刃低头看着包裹他的小手,觉得烫得慌,“嗯”一声,感动之余想要抽回手,被苏柳荷紧紧抓住。 “你猜我跟香菜妈怎么拒绝的?” 顾毅刃不知不觉间红了耳朵,低声说:“怎么拒绝的?” “我跟香菜妈说,你有自己的梦想。you have a dream!” 我一定会助力你成功圆梦! 第8章 要赢在起跑线上! 苏柳荷提着篮子跟在后面,与一帮小孩们捡落下的地瓜。等她累呼呼地捡好一篮,顾毅刃会从前面绕过来,把地瓜倒在麻袋里。 分工协作,干活不累。 别管别人怎么看,她的工分算混到手了。 脸皮厚,则天下无敌。 而且… 苏柳荷看到远处的责任田里,刘家父子三人也在“干活”。说是干活,也就是坐在田埂上抽烟,小队长不敢得罪他们,照样给工分。 啧啧啧。 苏柳荷总算延伸了鄙视链。 顾毅刃在最高端,香菜妈和那群老娘们在她的上端,她本来是尾巴,现在有了浑水摸鱼的刘家父子。 一天活儿下来,小塘村把冬天储备的大白菜和地瓜给大家分了。 苏柳荷看到房檐下一排大白菜,还有堆放的地瓜,觉得手上的水泡没白起! 顾毅刃看她坐在炕上戳水泡,眼泪汪汪的模样,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苏柳荷把发的布票给顾毅刃,坐在炕沿上吹着细嫩的手掌心说:“你去供销社买块细棉布。” 顾毅刃正要出去办点事,闻言说:“要做什么?” 苏柳荷说:“给你做棉袄呀。” 顾毅刃默默地应了声,走到门口说:“要不你给自己做。把你身上的棉褂子给我就够了。” 苏柳荷犹豫了下说:“不合身吧?” 她不知道棉褂子就是照顾毅刃的身材做的,因为棉花不够,没套袖子。 顾毅刃说:“细棉布给你做棉袄,这件给我,帮我缝对棉袖子就好。” 第16章 苏柳荷抿唇笑着说:“这多不好意思呀。” 顾毅刃知道她最爱口是心非,不知道心里多高兴呢。他压下唇角说:“我办完事就去买。” 苏柳荷也有别得事情想给他惊喜,要求道:“那你尽快回来,我找你有事。” “好。” 顾毅刃往大队部扫盲班赶去。 这些天他都在复盘上辈子的点点滴滴,那位军官说了一句话,让他记忆深刻。 “你要是会文化,这样的身手考到军校里出来就能当军官。可惜你没文化得走征兵,白耽误几年往上爬。” 顾毅刃这辈子不想成为人见人欺的低层,他想要往高处走,越高越好。 站得高不被欺辱,还要抓到上辈子害他的幕后黑手。 也许…还能找到爹娘。 算了,也许他的双亲是真不要他,希望他被狼吃了吧。 顾毅刃来到扫盲班门外,已经有吃过晚饭的人坐在外面等着上课。 村里刚开始办扫盲班时,没有人愿意参加。后来听说有了文化知识可以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参加的人便多了起来。 主要是工农兵大学不干活,每天在课堂上坐着就能有工分和饭票,有没有学习到知识,并不重要。所有最近一两年扫盲班的教室都快坐不下。 顾毅刃想等扫盲班的老师,也就是知青点的陈队长过来问问怎么进扫盲班。 陈队长过来上课时,耳朵上面夹着根香烟,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刘老大和刘老二。 陈队长见到顾毅刃也出现了,站住脚还没说话,刘老大和刘老二就要冲上来跟顾毅刃打架。 门口有一个挡着门的椅子,顾毅刃二话不说操起木椅往他们身上招呼。 陈队长眼见着十多岁的少年将刘老大、刘老二俩人打得四处逃窜,他喊道:“打架的都不许上扫盲班!” 顾毅刃动作一滞,刘老大和刘老二跑到一边破口大骂。 “滚,这是狗杂种该来的地方?”刘老大打不过不服气,怒骂道:“你还想上扫盲班?做梦去吧,我上不了你也别想上!” 刘老二抓着陈队长的衣襟说:“你要是敢要他,我就把扫盲班给烧了!” 陈队长也很生气,把烟还给他们说:“我再说一遍,扫盲班不是拳头班。打架作恶的人是绝对不能上扫盲班。” 他正愁怎么拒绝刘家兄弟,他们俩平时偷鸡摸狗,上了扫盲班只会影响学习进度,闹不好还要抱团欺压其他同学和老师。 顾毅刃走过去,跟陈队长说:“陈队长,我保证不再打架。” 陈队长低声说:“你不打架?他们能不跟你打架?” “不能,必须你死我活。”刘老二跟刘老大双胞胎似得,得意地跟顾毅刃说:“有我们在一天,你就别想学一个字!” 顾毅刃看到围上来不少人,他们都是冷漠地看着,似乎也并不想让自己进去给他们惹麻烦。 刘老大说:“你求我啊,你求我我让你进去学一二三。不然你一辈子当文盲吧!” 顾毅刃紧闭着唇,眼里迸发出恨意。他就算再遭上辈子那遭,也不会求刘家一个字。 陈队长心里咯噔一下,怕顾毅刃闹出事。狗急还上墙呢。 他转头问刘家兄弟:“你们能不打架吗?” 刘老大、刘老二不约而同地说:“打,往死里打!上次他都敢给我爹开瓢,我也得给他好看!” 陈队长无奈地跟顾毅刃说:“你看,这不是我不要你啊——” 顾毅刃见状也不磨叽,压下心底无限憎恶与遗憾,恋恋不舍地看着教室一眼往外走去。 天知道上辈子他每次拖着残废的腿,走在这里听到郎朗读书声是多么的羡慕。 刘老大和刘老二在后面喋喋不休的谩骂,根本传不到顾毅刃的耳朵里。 因为他已经被失望充斥了。 看来还是要走征兵的路线,只能错过更好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跟上辈子一样,被人陷害、被汽车压。 要是还这样,那他这辈子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顾毅刃觉得老天太残忍,让他知道一切,却不给他改路的机会。 *** 苏柳荷在家里偷偷将溢出来的板栗装到房梁挂着的筐里。另外墙角的旧箩筐里也有半箩筐板栗。 一开始顾毅刃还问她板栗哪来的,她扯东扯西一会儿说香菜妈给的,一会儿说自己捡的,时间久了顾毅刃也就不问了。 苏柳荷坐在小炉子边烤着板栗,偶尔会有清脆地炸开声。 她已经掌握咸菜坛的规律,平均二十四小时会增多板栗,其他时间放多少还是多少。 板栗的美肤效果因人而异,像她本身皮肤底子好,无暇粉嫩,吃了这些天板栗后,皮肤吹弹可破,连细小的笑纹和毛孔也都消失不见,整个人自带磨皮效果。 顾毅刃效果就没她这样好,后背肌肤上的伤痕还有浅淡的痕迹。脸上从前有干活落下的细小伤痕,这倒是消失不见了。 苏柳荷给这批板栗起名叫做“美肤板栗”。 吃了管饱还能对皮肤好,谁吃谁知道。 炉子里板栗烤得差不多,她起身把藏在笸箩后面的小黑板掏了出来。 她之前光顾着高兴顾毅刃答应带她进城的事,后来想起来他要是当战士,哪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人带进城。 第17章 记得随军有随军的要求,至少得是连长级别的干部。 她不想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受够贫困艰难的生活环境,她需要过便利的生活!在这里,苏柳荷唯一的乐趣就是去供销社! 去得多了,还会被人嚼舌根,说她是败家娘们。不花自己的钱,不心疼! 她是真的气。 上次答应会助力顾毅刃圆梦,所以她找香菜妈弄到一块小黑板、一盒粉笔、一摞教科书以及一把小钢尺。 香菜妈对闺女的婚事偃旗息鼓,有几天没搭理苏柳荷。但耐不住苏柳荷会做人。 知道香菜妈喜欢她上次做的假领子,干脆把假领子送给香菜妈,换来了这些别人不要的教具。 香菜妈看到她针眼时的惨样,觉得礼物很珍贵,最近跟苏柳荷的关系也比前阵好多了。偶尔做点好吃的还能送过来。 现在外头学校都停课了,香菜妈三令五申让苏柳荷偷偷地教。 苏柳荷把小黑板放在椅子上,靠着墙面摆了摆。在小黑板上写下“第一课”三个大字。又在下边写上拼音,打算按部就班地教顾毅刃学习。 她好歹是设计院校的研究僧,教一教七十年代的文盲少年绰绰有余。 只要抓紧时间能够参加第一届高考,那时候大家水平都不咋样,文化学习停滞十年,还有一大部分遇过动荡的知识分子在一边观望,也许有的连高考的消息都没得到。 这个时机是顾毅刃最好的出人头地的时机! 只要让他顺利考上军校,毕业便是连职干部。 她到时候也跟着进城,蹲个城里对象绰绰有余,说不定还能找个军官,嘿嘿。 顾毅刃走到家门口,揉了揉自己的脸。 上次给苏柳荷甩脸子,她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取笑他。今天上不了扫盲班,他失落之余,并不想让她看出来。 可他进到屋里的那一刻,整个人僵在原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柳荷等到天黑,才看到顾毅刃回来。让他买的布料也没买,亏她还研究好怎么做。 她盘腿坐在炕上,手握小钢尺指着顾毅刃说:“到哪里去了?” 顾毅刃偷偷掐了把自己的手背,发现不是梦。 眼前的黑板、粉笔和课本都是真的! 他哑着嗓子,不由得结巴说:“我、我到山里呆了会儿。” 苏柳荷怕他不愿意学习,这么大的毛头小子主意正,还处于叛逆期,可不好管教呢。 她拿着小钢尺往黑板上敲了敲说:“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顾毅刃不敢说,怕自己迎接又一次失望。他幽幽地望着苏柳荷,压下声音说:“不知道。” 苏柳荷冷笑,这样还不知道?让你装! 她又敲了敲黑板说:“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教你文化课,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吗?” 顾毅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在他需要时伸出援手:“不、不知道。” 苏柳荷还以为他不愿意学,恼火地说:“我是要你赢在起跑线上!” 不学也得学,学也得学! 顾毅刃鼻子忽然发酸,哑着嗓子说:“学,我愿意学。” 第9章 不进则退 他往快要熄灭的灶坑里扔了三四块柴火,捡起烧火棍在院子里练起来。 上辈子他练得晚,这辈子他提前好几年学起拳脚功夫。 顾毅刃刻苦勤奋,每天除了干活其他时间不是学习就是练体魄,他的疯学劲儿和那位还在炕上打滚睡觉的懒人劲儿相得益彰。 练完拳脚,他在当院打着赤膊冲洗冷水澡。 天要下雪,山边飘来的云沉甸甸。 成群的大雁已经飞往南方,房檐上渐渐有了冰溜子。 他把身上的汗洗掉,露出皂香味,这才进到屋里。 苏柳荷不说,他也知道小姑姑爱干净。光是洗漱的盆就分成洗脸、洗脚、还有洗那儿的… 他从前以为自己是干净人,跟小姑姑比起来还差了点。他想在她面前有好印象,更加注意个人卫生和整洁。 毛茬子头用毛巾擦了两下扔到一边,水珠从下颌角滚在地上,精壮的后脊背还有水痕也不怕冷。刚锻炼完,周身热气腾腾。 “小毅哥,我娘说要帮你们积十颗大白菜,叫我过来拿。” 香菜怯怯地站在院子外面,等着顾毅刃洗澡的水声停下,才敢转过头过来说话。 顾毅刃似乎又长高了些,展臂很长,走到黄泥墙边抱起两颗大白菜递给香菜:“剩下的我来,抱得动吧?” 香菜十六岁,脸颊上长着青春痘,还有些痘痕。她不好意思看英俊端正的顾毅刃,垂着头说:“抱、抱得动。” 顾毅刃压着唇角,往屋里头还在呼呼睡觉的方向看了眼,也是,谁能跟她一样?她就不是一般人。 香菜在前回到家,顾毅刃走到她家门口站住脚。 香菜妈大清早赶集去了,他不好独自进去。 香菜家是青砖瓦房,曾经生活还可以。她爹去世后,少了一个劳动力,那时候她也小,日子煎熬。 如今她大了,香菜妈才轻松点。 青砖瓦房虽然陈旧,但收拾的井然有序。墙角下细细的干树枝都是香菜与姐妹们上山捡回来的,用草帘子盖上。 边上是个两平米左右的鸡圈,里面只有一只母鸡。托香菜细心照料,长得挺肥。隔三差五能下个鸡蛋。 第18章 顾毅刃把大白菜递给她,转头要走,被香菜叫住:“诶,小毅哥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 苏柳荷睡得朦朦胧胧,热炕捂得脸蛋红扑扑。刚睡醒,水灵灵的杏眼就往外面瞟。 顾毅刃老是洗澡的地方已经没人,苏柳荷的每日一景没见到,趿拉着鞋起来往外走。 顾毅刃回到院子里,见苏柳荷没穿棉袄就往外跑,赶紧回屋里找来棉袄给她披上。 “我怎么听有人在哭?”苏柳荷耳聪目明,在村里没有任何娱乐,练就一双顺风耳,谁家有热闹保管凑过去看。 顾毅刃不想欺骗苏柳荷,又不能害香菜名声不好,正在纠结,苏柳荷已经抬脚往香菜家去。 香菜头发稀黄,塌鼻梁,脸上还有青春疙瘩痘,本就比同龄人自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要问问顾毅刃,他是怎么做到皮肤一天比一天好的。 一来有讨好夸奖的意思,想亲近亲近自己喜欢的少年。 二来是真的想改变容貌,不想每天顶着痘痕被人笑话了。 顾毅刃却说他是天生丽质帮不了她,眼神带有三分不屑七分自信地扭头走了。 香菜望着美少年的背影深受打击,由默默抽泣变成嚎啕大哭。 “……”苏柳荷在边上坐着,抱着膝盖。 感觉这话有点耳熟。 似乎她每天对着镜子梳头抹蛤蜊油的时候总会感叹“天生丽质”“肤白貌美”“肤若凝脂”之类的话。 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这么快?! 他学东西就这么不挑不捡,跟头饿狼似得! 苏柳荷哒哒哒跑回家,把昨天烙的板栗饼塞给香菜说:“其实有秘方,这是我们祖传的美肤饼,给你三块,你一天一块吃了看看效果。” 香菜人虽小,但不是骗大的,闻了闻说:“这不就是板栗饼?还糊了呜呜呜呜。” 苏柳荷说:“长辈跟你说的肯定是真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管用呢?” 香菜想了想说:“要是管用,我叫我娘多给你两颗大白菜。” 苏柳荷两眼一黑,拿不动大白菜这件事她走哪被笑话哪,罪魁祸首就是香菜妈! 她忙说:“我不要大白菜,要是好使,你别再让你娘在背后喊我‘废物蛋子’就行。” “啊?原来你知道啊。”香菜涉世未深脱口而出。 苏柳荷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娘跟我是塑料姐妹!” 板栗饼是她拿出当年英国留子的手艺,在美食荒漠开发出来的“美食”:“反正不许她再说了。” 香菜红着脸说:“要怎么服用?有什么禁忌吗?” 苏柳荷站起来要走:“吃慢点。” 香菜说:“怕药效太猛?” 苏柳荷瞅傻子一样瞟了眼:“怕你噎着。” *** 京市中央高级疗养院,白雪皑皑,环境高雅。 “顾司令。” “状况怎么样?” “夫人今天用了点野参鸡汤,精神还是不大好。检查结果明天出来,总体来说别没有好转的地方。” 顾重甲在地方主持完西北地区三军演习,风尘仆仆地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探望在疗养院修养的妻子——佟虹雁。 独立疗养别墅外,站有四名警卫员。顾重甲进到二楼,见到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的妻子。 他比妻子年长十岁,在电影院里见到银幕上佟虹雁演绎的美貌又坚定的革命角色,让他一见钟情。 几经波折追求到手,第二年就有了个胖小子。家庭美满,事业蒸蒸日上。 哪知道发生了通敌叛变的事! 他身边的人竟然将独子掳走胁迫他停下南部沿海的巡海守卫计划。 他作为革命军人,早就将自己的头颅和热血尽数交于国家。在敌人的步步紧逼下,他两者权重选择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危。 妻子一病不起,他也险些被人栽赃,站立在悬崖边岌岌可危。 十多年了,在战场上生杀予夺的大司令,每当想到下落不明的儿子,总会让他的心揪在一块。 “爸,您怎么不进来?” 顾孝文长着跟顾重甲五分相似的脸,穿着高级呢子大衣和头层牛皮的鞋,推开门露出笑容说:“我跟妈说了半天话,正想着要不要她歇一会。” 顾重甲跟他点点头,越过他见到坐在窗户边的佟虹雁,先到仔细洗过手,将军大衣递给顾孝文才走过去摸了摸妻子的手:“还挺热乎。” 佟虹雁刚做完检查,本就有些疲惫。被顾孝文拉着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心里不免厌烦。 顾孝文是在她亲生儿子被绑架后的第五年被丈夫的人找到的。 虚弱的跟小猫似得,见了他们就叫爸爸妈妈。 像归像,佟虹雁见他第一眼便知晓这不是她儿子。 母子连心,别说五年,哪怕十年、二十年她没见到她儿子,只要在人堆里出现个影子,她坚信自己能认出他来。 顾重甲欺骗她,说顾孝文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儿子找回来了。 她不忍戳穿他的谎言,知道丈夫是太过担心她,怕她忧虑过深继续呕血。望着丈夫鬓角冒出的白发和眼中的血丝,她咬牙认了顾孝文,就当做弥补心灵的慰藉。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儿子再也不会回来了。被抓捕到的特务说,他们在逃窜时,将嚎哭的孩子扔到饿狼堆里,眼见着有一群野狼围了上去。 第19章 …孩子连骨头都不可能留下。 顾重甲在乎妻子的感受,佟虹雁在乎丈夫的良苦用心,表面上一家人维持着和善的关系。 “你先回去吧。”佟虹雁跟顾孝文说:“辛苦你陪着我一上午,该好好休息。回去以后别找那帮朋友喝酒玩乐,多用工读书。” 顾孝文腼腆地挠着头说:“妈,你看你说的。我也不是不想读,我这脑子随我爸,以后只能进部队混一混,别的我真不行。” 顾重甲转过来看着他,话里带有极强的压迫感说:“混?你真当部队是好混的?!你在社会上混,惹出事都是小事。你在部队里混,混出来的事都是天大的事!真当部队是说进就进的地方?水比你想的深多了。” “我错了,爸,您别生气啊。我这不也是想早点立业,好让您别这么辛苦吗。” 顾孝文年纪越来越大,知道自己越长越不像顾重甲,他心里很着急。 顾重甲人高马大,出门办事都是大刀阔斧的性子。他长得跟瘦马猴也就够了,在他们面前畏畏缩缩,见了都不喜。 他话里的意思顾重甲明白,这是等着往部队安排着急了,明面上催促。 佟虹雁打着圆场说:“你们父子俩一见面就吵吵,谁家爷俩跟你俩一样。好了小文,你回去吧,我跟你爸俩说说话。” 顾孝文站在门口正要走,被顾重甲喊住说:“你看你穿得什么玩意?赶紧回去给我换掉。还嫌不够敏感?” “知道了爸,我走了。妈,您照顾好自己,明天我去外地玩,回头跟您带好东西回来啊。” 等他走后,顾重甲站在门口生闷气。他就应该把顾孝文扔去参加上山下乡。 佟虹雁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叹息。 别人的儿子她养了十多年,从没有任何亏欠。希望老天看到这一点,能让她在死后能跟亲生儿子团圆吧。 疗养院外,顾孝文出了门登上一辆小汽车,抬手看了眼腕表。 车里有两个抽烟的小年轻,见他过来忙把烟掐了:“顾大少,咱们现在就出发?” 顾重甲管钱管得紧,他每次得到佟虹雁面前要钱。他掏出一卷大团结扔给他们说:“省着点花。” 开车的小年轻见他脸色不好打探道:“顾司令还不同意你进部队历练?” 等了会儿,没见顾孝文吱声。他们俩明白怎么回事了。 坐在顾孝文身边的小年轻嘀咕道:“好歹也是顾司令的独生子,他怎么对你一点也不上心啊。” 顾孝文绝不可能跟一起玩的京市少爷们说自己的身份。这些年都当那位儿子死了,他就算是顾家的养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大少爷。 顾孝文不以为然地说:“谁知道呢,我家老头子就那性子,等有机会再说。” 前面开车的小年轻说:“也是,反正你们家大业大,以后都是你的,没什么好着急的。哥们几个都羡慕你羡慕的不行,以后记得提点咱们啊。” 顾孝文望着车窗外,倨傲地笑了。 第10章 你没事吧? 天上的落雪刚到房顶,被屋里热腾腾的暖呼气熏化了。 雪水从屋檐往下流,滴答滴答。 站在窗户前乖乖做完眼保健操的苏柳荷,重新回到炕上开始缝棉袄。 她已经五天没出屋了! 那件薄棉褂接了袖子给顾毅刃穿,他成天砍柴干活,不穿棉袄冻得慌。哪怕他说不冷,苏柳荷还是逼他穿上。 而她自己怕得针眼。新棉袄做的慢悠悠。 没有棉袄出不了门,成天可怜兮兮在家赶工。 她算是知道过去一条裤子一家人轮流穿的感受了,太他爹的可怜了! 好在已经农闲,香菜妈每天跟其他老姐妹一起过来跟她学剪裁衣服,屋里倒是热乎。 虽然她觉得她们是过来蹭热乎炕的。 谁家烧柴火像她家,一会儿不带歇的。那是家里没顾毅刃这样能干的劳动力,柴火根本不够烧。 她在炕上穿着单衣单裤也不冷,反而要把窗户留个缝吹吹凉快风。 顾毅刃不但把一冬天的柴火堆满院子,还有功夫私下用柴火换点粮食和棉花回来。 屋子外面的窗台上,还挂着细细小小的一根腊肉。 这是村里分年猪得的一小块后腿肉。顾毅刃用盐巴腌上,苏柳荷馋肉的时候就割几片炒着菜吃。省着点能吃到过年后。 苏柳荷在家里独自待了会儿,外面传来叫唤声:“他姑儿!” 苏柳荷翻个白眼:“进来吧。” 香菜妈进到屋里,频频回头往院子里看。 苏柳荷坐在炕头问她:“怎么了?” 香菜妈说:“刚看有人往你家走,怎么我们过来人就没了。” 苏柳荷说:“可能路过吧。” 香菜妈跟王婶子、宋大娘一起进来的,她手里抓着两个鸡蛋送到苏柳荷面前说:“给你吃鸡蛋。你给的药饼子果然管用,我家闺女脸上的痘印都消下去了,一大早起来还在家里照镜子呢。” 王婶子用小扫帚扫了扫身上的灰,知道苏柳荷爱干净。眼巴巴地说:“脸也变得滑嫩了,我看还白了点。你说像我这么大岁数吃了药饼子管用不?” 香菜妈笑话她说:“你一脸褶子跟我家盆里的黄菊花一样多,还好意思臭美。这把岁数美给谁看去?” 苏柳荷其实不知道美肤板栗对褶子效果怎么样,她跟顾毅刃都没有褶子。 第20章 免得别人都知道她板栗饼子好全来扫秋风,干脆说:“我家祖传的秘方,对褶子有没有效果因人而异。反正对皮肤好。不过不是谁都能吃的,这东西看缘分。药材全是小毅到深山里找的,本来就没几块。” 宋大娘是个聪明人,知道苏柳荷不会白给。她要不是看着香菜的脸好起来,也不会跟着她们一起抢先过来。 好巧不巧,她闺女脸上有大块色斑。这两年越长越大,还耽误找婆家。 她过来想讨点药饼子回去试一试,万一呢? 宋大娘看了香菜妈一眼,香菜妈来到苏柳荷左边帮着搭线说:“你瞧你自己水灵灵的哪里还用的着吃药。咱两家关系好,香菜孩子得你眼缘我知道。不过宋大姐家里闺女情况特殊,要是能治好,肯定少不了你好处。你就是咱们小塘村的神医。” 苏柳荷有心要挣点外快,心里明镜似得。 看她不否认,宋大娘凑过来,把准备好的五块钱跟一张布票塞给她:“他姑,你就心疼心疼孩子吧。孩子大了,天天在家里哭,在这样下去她早晚要出事。” 苏柳荷笑盈盈地接过票,把钱还给她。 票可以说是借,钱拿到手那就是投机倒把了。 她下地趿拉着鞋说:“我这人就是善良,怎么忍心让晚辈遭罪呢。你等着,我给你弄一个礼拜的份儿,吃了没好转我给你退钱。吃了有好转咱们就继续吃。” 宋大娘激动不已地要跟出去,被苏柳荷挡在门口:“大姐,你就在屋里等着吧。” 宋大娘进屋后,忐忑地说:“你说她能行吗?” 香菜妈说:“怎么不行?我闺女你亲眼见着的,我们难道合起伙来骗你一张布票啊?你说你背地里花多少钱看病了?眼前有机会不试试?” 宋大娘打着嘴说:“瞧我说的。要是能有效果,我跪下来给她磕头都行。” 香菜妈知道苏柳荷臭美,小声说:“谁让你磕头,家里好东西往这边送点就行。” 宋大娘忙说:“指定送!” 灶屋里。 苏柳荷抱着咸菜坛倒板栗,乐得合不拢嘴。她棉袄要做好了,差布料做身睡觉的睡衣。 总不能老是穿个背心裤衩飞快地出溜到被窝里吧,多不雅观。 “咦,今天的板栗我拿过了?”咸菜坛里只剩下一半板栗,苏柳荷站在灶台上扒拉着悬空的筐,果然在里面。 她没多想。 拿了板栗在外面龇牙咧嘴剥板栗,煮熟以后碾压成鸽子蛋大小的丸子。再配点地瓜面,再用擀面杖擀成饼,放在小锅里不放油干烙。烙出来的饼子糊巴巴,能把人牙硌掉。 要是给顾毅刃吃,她舍得放油,她才买了半瓶豆油呢。别人就算了,她死抠死抠的。反正冬天在屋里没事,抱着磨牙呗。 她在灶屋里磨蹭半天,将七个做好的“药饼子”拿给宋大娘。宋大娘扯了几张红草纸抱起来迫不及待地往家去。 苏柳荷没放太多板栗,要是效果太好怕惹人眼。给香菜就是效果太好,引来了宋大娘。 这次板栗放得少,只要宋大娘的闺女坚持吃一段时间,慢慢好转这样兴许不会太过招摇。 “大姐,你先缝着。我上供销社换块布料回来。”苏柳荷得了布票开始烧兜,左三层右三层地套着单衣。 香菜妈热得慌,把自己身上的旧棉袄脱给她:“你穿我的去。” 苏柳荷看她棉袄胳膊肘发亮,胸前还有两块补丁,拒绝了她的好意。 找香菜的好姐妹买了块称心的细棉布,苏柳荷走在路上远见着对面来了一群人。说笑的声音很耳熟,是苏茴娣他们。 为首的一个是李红星,原主苏柳荷的相好。另外一个是粮油店主任,比李红星要高半级,是粮油店一把手赵大庆。 他颇有干部派头,个头不高,年纪比李红星小。看起来二十七八。比起略有油腻感的李红星,他还算是周正清爽。 苏茴娣和家人一起,一路恭维着他。毕竟他爹是县委秘书处的干部,他自己也有实权。这是苏茴娣认识的最大的官了。 赵大庆跟车往乡下送救济粮,顺便是弄点村里积的酸菜回去孝敬奶奶。他奶奶最爱这一口,每到逢年过节必须得吃酸菜肉饺子。 他跟苏家人打着官腔,表情不屑还有些不耐烦。 苏茴娣听说粮油站需要开票员,每天帮忙登记出入库的粮食重量与种类。平时能坐着,也不用搞接待,一个礼拜三天班,能拿二十七块,年头越多拿的越多。 她想着以后嫁到城里得有份工作,到哪里能比在粮油站油水多呢。 看赵大庆跟李红星差不多的岁数,穿着崭新的干部服和解放鞋,就知道官大半级压死人。差距太明显。 在家的陈秀兰把年底分得一斤多的猪肉全剁成肉馅包了饺子,结果人家根本吃腻了肉,也不跟苏建国喝酒,随便吃了几口就出来了。 看样子苏茴娣的工作还得磨一磨。 她一个劲儿给李红星使眼色,李红星正要跟顶头领导开口,迎面来了朝思暮想的迷人身影。 赵大庆呆滞了。 跑往这边来的年轻姑娘,富有朝气的脸蛋比下凡的仙女还要漂亮,灵动的杏眼、俏皮的酒窝、还有穿着臃肿却还能显出来的盈盈腰条,让他一时挪不开眼。 他喃喃地说:“你们村能养出这么水灵的女同志啊。” 第21章 李红星尴尬地说:“是啊。” “闺名?” “苏、苏柳荷。” 苏柳荷厌恶他的眼神,也厌恶李红星等人。她跟他们擦肩而过打算装作不认识,却被李红星叫住。 李红星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对不住苏柳荷,他那日在城里遇到投怀送抱的苏茴娣一时没把持住,被苏茴娣抓住机会,不结婚就要举报他耍流氓。 他一家老小都靠这份工作养活,他绝对不能丢了工作。 赵大庆给他使眼色,他犹豫地喊了声:“小荷。” “叫同志。”苏柳荷被他含情脉脉的语调弄得肉麻,站住脚蹙着漂亮的眉头说:“大冷的天,什么事?” 李红星许久没见她,再见发觉她肌肤胜雪,皮肤没有一丝的瑕疵,似乎比跟他处对象时更加富有女性魅力。 他支支吾吾地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粮油店的领导,赵主任。” “同志你好呀,叫我大庆就行。”赵大庆伸出手,想要握手。他无法想法那双手该多柔软。 苏柳荷双手插袋,谁都不爱,抬抬下巴哈出一口白汽说:“你领导又不是我领导,关我屁事。” 说完话,抱着一卷细棉布回家去。 呵,真当她傻啊。 苏茴娣在后面眼珠子要瞪掉了。 李红星很尴尬,正要跟赵大庆解释,却看到他望着苏柳荷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刚才没吃饱,再回去吃点?”赵大庆主动说。 “那真是求之不得啊。”李红星忙说:“茴娣,你回去把饺子热上,再买点花生米回来。对了,再买把鞋刷子,待会把赵主任的解放鞋刷了,上面沾了泥。刷完烤好,走得时候正好热乎。” 苏茴娣僵硬着脸挤出笑说:“啊…好。” 赵大庆重新回到苏家,让陈秀兰和苏建国二人受宠若惊。 他们还以为苏茴娣到城里上班的事有了着落,谁知道酒过三巡话就不对了。 “苏柳荷…脸皮跟粉荷花一样白里透红,人如其名是个清新漂亮的姑娘。”赵大庆眯着眼,回忆着刚才的惊鸿一瞥。 他万万没想到在穷乡避壤间会有如此绝色陡然出在他面前。 说来惭愧,他妻子离开三年,没留下一儿半女。他眼光极其高,找了三年的续弦,如今有了人选。 苏茴娣在门口烤着鞋,熏得她几次躲起来干呕。 闻言她冷飕飕地说:“苏柳荷在我们家奸懒馋滑,全村人都知道她干啥啥不行。” 赵大庆哈哈笑道:“漂亮女人哪里是干活的,就是得让人呵护着。” 李红星忙说:“其实她挺善良的,是个好姑娘。” 苏茴娣白他一眼,苏柳荷要是有机会了,那自己怎么办?不进城不知道,李红星其实也是个怂货。比赵大庆大了七八岁,见了赵大庆跟孙子似得。 “谁家好姑娘像她这样见了领导一点礼貌都不讲?没爹娘的东西就是这样。” 赵大庆皱眉弹了弹烟灰说:“她没爹娘正好啊,在农村没有牵挂。” 苏茴娣说:“她什么见识都没有,学历也就小学,去城里能干什么?” 赵大庆感受到苏茴娣对苏柳荷的反感,他反而觉得这是对优秀女人的嫉妒,对他作为好资源的争夺。 他得意地说:“没学历也不怕,正好我们粮油站需要开票员员,会写数字就行。都说漂亮女人运气好,她呀,遇上我运气也就来了。” 李红星愧对苏柳荷,虽然他们只简单相处一个多月,什么也没干,连手也没牵过。但他就是过意不去,总觉得是自己对不起苏柳荷。 不然苏柳荷唯一一次成为城里人的机会不能让苏茴娣占着。 听到赵大庆对苏柳荷有意思,还想把户口和工作一并跟她解决,他不顾苏茴娣的暗示,连连点头说:“她人脑子聪明,回头让茴娣跟她聊聊,这么难得的机会她的一定能把握住。” 苏茴娣在旁边气得血都要吐出来,陈秀兰见着苏茴娣的工作要飞了,忙过来说:“赵主任,您这也太快了。总不得了解了解,兴许长得行,但里子全是毛病呢?” 赵大庆知道李红星是个能办事的人,于是主动举起酒杯,在李红星的受宠若惊下敬他一杯酒:“漂亮女人有点毛病不怕,换成我我愿意宠爱她。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口子,不要让我失望。” 第11章 谁?! 回家乖乖坐在炕上继续缝棉袄,终于在天黑前把棉袄做成。 “哎哟,还是掐腰的啊?”王婶子展开新棉袄,感叹道:“还是你做的样式好,我看比张裁缝家做的精巧多了。” 香菜妈看着都是灰布做出的棉袄,怎么苏柳荷做的就那么好看呢。腰中间还不嫌费布料弄个扁腰带,能抽起来扎在前面系个蝴蝶结。衣服领上接着兜帽,兜帽顶上用红绿线绣对逼真的小樱桃。 苏柳荷套在身上,拍拍蝴蝶结心口不一地说:“我也不是图俏,主要是出门衣摆下面跑风,不扎不行呀。” 她给顾毅刃做了两条贴身穿的大裤衩。回头让他试试。后面两天她的活儿就是做睡衣啦。 她站在炕上对着墙上挂着的小镜子摆着胯照来照去,臭美之情溢于言表。 顾毅刃从外面背着百斤柴火扔到院子里,把外面的稻草披风扔在一旁,仔细扫干净衣服和鞋底的脏东西,这才进到屋子里。 第22章 “咦,你提的什么?”苏柳荷眼尖,看到顾毅刃手上的肉色。 顾毅刃提起来站在屋门口说:“野兔,正好柴火够,咱们烤着吃?” 香菜妈男人一起也经常山上设陷阱,知道冬天猎物多难打。感叹地说:“咱们周边几座山,猎物越来越少,难为小毅还能弄到兔子。” 宋大娘和王婶子她们见到要烤兔肉,干脆起来告辞:“我们家也要做饭了,先回去了。” 兔子拢共三四斤,去皮去骨两个人吃得舔嘴巴舌,不够给外人分。这年头谁家吃肉跟过年似的,她们都是大人,也不能硬舍得脸皮凑上去蹭口肉吃。 等到人走了,苏柳荷赶忙说:“兔毛呢?什么色的?” “也是灰的。”顾毅刃扫了眼她身上的新棉袄微微勾起唇角说:“我挂屋后去了。” 山上有积雪,白兔不好抓,灰土比较显眼。 苏柳荷美滋滋地从炕席下面翻出上个月做的灰兔毛手套,手腕上缀着两个兔毛铃铛,正好能跟新做的棉袄颜色配套。 顾毅刃正要出去烤兔子,苏柳荷说:“诶,我给你做的裤衩你试试?” 顾毅刃差点绊门槛上,扭头说:“裤衩?” 苏柳荷自诩知道青春期少年的脸皮薄,揶揄着说:“你看看大小。” 这话说的比较含蓄,主要是怕小了… 顾毅刃迅速地看了眼,好在脸上肤色不显脸红:“合适。我烤兔子去了。” 苏柳荷嘻嘻笑了两声,逗完少年后,拿出小黑板把今天的数学题写在上面。小伙子进步神速,她得认真教导。 苏茴娣老远闻到这边的烤肉香味。 今天酒桌上有道白切五花肉,她一口没吃,全让喝酒的男人们吃了。 她现在一闻到肉味,清口水都要出来了。 原还想着苏柳荷在这边过得多清苦的日子,看来她还算聪明骗了个涉世未深的苦劳力干活。 苏茴娣站在门口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她正要推开院子的木矮门进去,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声:“站住!” 顾毅刃挑着半熟的兔子肉出来,看到是苏茴娣,面色不虞地说:“你干什么?” 他对苏茴娣那是恨屋及乌,苏柳荷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 苏茴娣往后退一步,李红星咽了咽吐沫走上前:“小兄弟,我们是、是苏柳荷同志的朋友,能不能见一面聊一下?” 顾毅刃冷飕飕地说:“她没朋友。” 在屋里偷听的苏柳荷被插了一刀,喊道:“不见!” 苏茴娣提着礼物要往回走,骂道:“她有什么本事拿乔?不见拉倒,真以为都要求着她?” 求? 苏柳荷推开门,穿着妖娆的绣花小棉袄说:“求我什么事?” 李红星还以为她没钱做棉袄穿,偷偷往奶粉罐里塞了十元钱。现在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苏茴娣跟苏柳荷俩人不会好好说话,李红星冒着被打耳光的风险,走到院子里小声说:“就刚你遇到的那位赵主任,你觉得他怎么样?” 这话说出来,苏柳荷与顾毅刃的脸都黑了。 苏柳荷抢先说:“虽然长得比你强、岁数比你小、职位比你高,但我觉得也不怎么样。你想要跟领导套近乎,别把我当做资源送出去,我谢谢你!” 苏茴娣压住火气,为了李红星的未来,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委屈讨好道:“他哪怕是二婚,也比在村里找个人凑合强。他不在乎你在村里名声不好,还好吃懒做。我也是为你好,毕竟咱们当过姐妹,一起嫁到城里去相互照应多好啊。” 苏柳荷说:“他这么伟大你怎么不把李红星甩了自己跟他过呢?” 苏茴娣结巴了下:“…你、你胡说什么?” 苏柳荷瞧她脸上骤变,明白自己说中了:“我没胡说啊?你跟李红星又没结婚,姓赵的年轻有为,不在乎名声,这不是你的好机会吗?我记得你最会把握机会的,对吧,红星大哥?” 苏柳荷的讽刺让苏茴娣面红耳赤,正好戳中苏茴娣和李红星的丑事。 看到隔壁左右有人冒头偷听,他们更是不敢说话,怕苏柳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抖出别的事。 李红星被刺激的说不出话。他行为有亏欠,又知道苏茴娣作风的确有问题。被苏柳荷说完,他也察觉到苏茴娣的脸色不对。 先把苏茴娣放到一边。 面对苏柳荷他还是说不了狠话,他觉得任何一个男人在她面前都会失去理智,一切都会围绕着她来行事。 他知道赵大庆打算把粮油站的岗位留着给家中亲戚,谁知道过来对苏柳荷一见钟情。 听他话里的意思,那是连亲戚也不在乎,真的愿意帮苏柳荷把户口和工作一起解决。 面对天上掉的馅饼,还是因他而起,他觉得自己站在苏柳荷面前不至于太卑微。可他再见到苏柳荷,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知道自己又办错事了。 “我家里容不了脏东西,你们俩怎么来的怎么走。”苏柳荷插着腰,高傲地昂起小巧的下巴。 李红星脸涨得通红,还想解释。 “滚。谁来我揍谁。” 顾毅刃听清楚他们的来意,居然要把小姑姑嫁给二婚老男人。他放下烤兔,捏了捏拳头站在苏柳荷面前,格外有威势。 苏柳荷叉着腰,狐假虎威道:“还不快滚?” 苏茴娣伸手想拽李红星的袖子,李红星甩开她的手,深深看了眼顾毅刃离开了。 第23章 苏茴娣跟在后面,眼里全是被猜透心思的恐惧。 苏柳荷怎么可能知道她的打算? 小屋里。 苏柳荷小口小口撕着兔腿吃。 顾毅刃见她并没有被他们影响心情,又把另一只兔腿递给她。 苏柳荷说:“你吃,晚上我吃多油腻的容易积食。” 顾毅刃知道她娇气,别人想油水想疯了,她还觉得油腻。 “你怎么知道她有脏心思?” 面对疑问,苏柳荷不能说自己知道剧情。这本年代文里,苏茴娣身上的惨案就是因为她朝三暮四的勾引男人引起的。 “乱说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怕了那就是说中了。” 顾毅刃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吃完咱们把题做了。” “好。” *** 宋大娘的闺女一连吃了两个礼拜的板栗饼。 她没吃腻,苏柳荷做腻了。 灶台上摆着一口铁锅,是宋大娘把家里旧铁锅拿来的,顾毅刃找了隔壁村的铁匠补了补。 主要原因是之前的小泥炉做板栗饼慢,宋大娘上次等急了,看到小铁锅二话不说把旧铁锅拿来了。 旧铁锅烧的铁红,凉下来后又煮了三锅开水。顾毅刃挽起袖子刷了一天,苏柳荷这才愿意用。 “还是大锅好,一锅能烙二十块。”苏柳荷把刚出锅的板栗饼塞给顾毅刃几块。 顾毅刃特意找她要的,要给谁没说。苏柳荷觉得作为长辈不要老是干涉年轻人的交友,他能有朋友是再好不过的事。 她把给宋大娘的板栗饼用草纸抱上,拿着草绳提溜着往宋大娘家去。 宋大娘的闺女比苏柳荷想的还要严重,已经到了觉得自己是丑八怪无法出门的地步。不知道被谁伤害过,哎,这涉及到心理问题了。 苏柳荷让宋大娘陪着她闺女,今天自己过去看看效果。 到了宋大娘家,却看到一位笑容灿烂的姑娘与香菜说说笑笑。见着她来了,跑过来开门。 苏柳荷不经意间看到她脸上的浅淡胎记。 宋姑娘捂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拖您的福,已经好了许多。” 苏柳荷不好盯着人家看,把板栗饼递给她,装模作样问了问其他情况,宋姑娘一一回答了。 问诊完,宋姑娘给她一罐野蜂蜜,好说歹说让苏柳荷收下:“我大舅就是养蜂人,冬天蜜蜂不产蜜,这罐蜂蜜是心疼我给我泡水喝的。我感激您,说了给您喝,我娘说一定要你收下。你就是我的恩人。” 苏柳荷不好意思,香菜在一边替她接过野蜂蜜:“拿着吧,你可不知道自己对我们的帮助多大。” 苏柳荷白得了罐野蜂蜜,回家的路上兴致高昂。 在白糖、红糖珍贵的年代,这罐野蜂蜜极其难得。 家里板栗泛滥,她想着做点蜂蜜板栗糕给顾毅刃甜甜嘴!谁让他上次做题全答对了呢。 她走到半路上,幸好穿着新棉袄。风从脖颈和袖口往贴身地方钻,闹得她小跑着往家去。 天寒地冻,外面没多少人。 苏柳荷走到家门口,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狗叫声。 斜对面家的看门狗对她熟悉,不会对她叫。 她猛地转头看过去,有个全身穿着黑漆漆的男人尾随着她。 顾毅刃去给朋友送板栗饼不在家,苏柳荷握着钥匙的手犹豫了。 对方来者不善,似乎在试探着家中有没有人。 要是他知道家里没人,抢夺钥匙是小,将她挟持到屋里为所欲为怎么办?岂不是正中下怀? 苏柳荷忽然对着屋里喊了声:“小毅,开门,我回来了!” 她知道农村会有人贩子绑走妇女,不知道是不是让她遇上了。 此刻她也想不了别得,佯装没发现那人的踪迹,敲着门又喊了声:“开门呀。” 危险的男人遮着脸向她这边逼近,闻言停住脚站在几米外观望。 左右邻居都去赶集办年货,香菜妈也不在家,她喊人都喊不着。 也许这人就是踩好点过来的! 她急得额头冒出冷汗,感觉危险越来越近! 握着钥匙的手颤抖着,试想着能不能飞快地打开院子门跑到屋里再把门栓锁上。 就在危险男子逼近的霎时间,院子门陡然被拉开。苏柳荷仓皇间摔入温暖的怀抱中,闻到熟悉的皂角味道。 “小…毅?” 她挣扎着要起来,顾毅刃大手环住她的后背将她强揽在怀抱里:“别动。” 苏柳荷从没想到会在顾毅刃身上感受到如此强大安定的感觉,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救自己了。相比之下,他的体格更为高大温暖,撑在胸膛上的小手微微发颤,最后缩成拳头。 顾毅刃仿佛没察觉怀中人的变化,他冰冷的视线落在苏柳荷身后不远处,尽量忽视怀中的香柔,压低声音道:“谁让你来的?” 第12章 怕什么,我未成年 顾毅刃怀抱着苏柳荷无法冲过去抓他,又怕调虎离山,他追出去再出现有人在后面掳走苏柳荷怎么办? 苏柳荷在他怀里扭着往外看,发现逃跑的人落下一把管制刀具。 “危险,别去追!”她抱住顾毅刃的腰,春潭般漂亮的眉眼从下往上望着顾毅刃,轻声说:“他有武器。” 顾毅刃这才感觉怀抱烫的灼心,立马放开小鸟依人的苏柳荷:“你先进屋,我把刀捡回来。” 第24章 苏柳荷跑到门口等他,看到半米长得大刀后怕。 “到底是人贩子还是抢劫?”她疑惑了。 顾毅刃想到自己谜团一般的身世,还有在暗处的敌人,沉声说:“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会保护好你。” 也许是要故意刺激他,也许是想让他唯一的家人也离开他,他感受到对方的恶意。 想起上辈子拖着苏柳荷冰冷的尸身送上山,埋在臆想的父母衣冠冢边,他多希望世间对他与她多一点温柔,好让两个孤苦的人少些痛苦。 这辈子他将她捧在手心里珍惜呵护,绝不会让人破坏可贵的安宁。 苏柳荷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打起精神说:“你当然会保护好我,刚才要不是你,我就被抓走了!” 顾毅刃把大刀压在炕席下,闷声说:“我送了东西回来,没带钥匙翻墙进来的。” 苏柳荷也在后怕:“你说会不会是李红星或者是苏茴娣找的人?” “他们没这个贼胆。” 苏柳荷嘟囔着说:“也是。” 她琢磨会不会是咸菜坛暴露了,仔细想着那人直接偷更为方便,大可不必那样吓人。 晚上顾毅刃把炕烧的火热,还给苏柳荷炒了白菜腊肉吃。以为苏柳荷受到惊吓晚上不会睡安稳,对此还忧心着。 没想到,煤油灯还没灭,炕头那边传来轻细的哈欠声。片刻后,心大的苏柳荷沾上枕头会周公了。 结果顾毅刃坐在炕梢一整宿,望着窗外落下的鹅毛大雪,一夜未眠。 清早雪停,顾毅刃在院子里练武。练完后,发现窗台上放着的蜂蜜。 炕屋里很暖和,他进到屋里余光看到被子在一边,他赶紧把视线挪到另一边不往炕上看。 不用说,肯定又睡热了。 刚住在一起时,他没注意,不小心看到苏柳荷踢开被子露出的象牙般白净光溜的大腿。从大腿到脚腕,再到瓷白可爱的脚趾,没有一丝瑕疵,性感顽皮的让人无法忘记。 他站住脚,出门拿着水舀舀了冷水往头上浇… 他不能当畜生。 “喂,小同志。大冷天洗头呢?” 忽然家门口来了五六个人,为首的看起来是城里人,一身干部服从头到脚,脸上挂着亲近的笑容。 顾毅刃不认识赵大庆,但认识村委会的三个干部,其中还有那位扫盲班的陈老师。 他见顾毅刃不搭理这位财神爷,忙说:“你快跟赵主任问好。他今天是给咱们村子做福利,带了二百斤的大米给贫困户分发呢。” 赵大庆那天回去以后,怎么也忘不了苏柳荷。 他派人往小塘村了解苏柳荷的过去,知道苏柳荷那天的态度是因苏茴娣而起。 李红星不跟他说实话,但他查出来李红星居然跟苏柳荷有过短暂的一段情史。李红星佳人在怀不懂珍惜,居然跟苏茴娣搅合在一起。 他以男女作风问题,跟李红星谈心。李红星支支吾吾的态度,让他更加确定李红星对不起苏柳荷。 苏柳荷一等一的漂亮,有脾气和气性可以理解。那天一口回绝肯定也有苏茴娣和李红星的原因。 他思前想后,还是亲自上门跟苏柳荷聊聊。按照他的条件,他找个乡下头婚姑娘轻而易举。 当然他不能白来,打着下乡扶贫的旗号弄到二百斤的大米,在小塘村发了一圈陈米,余下二十斤新大米他打算送给苏柳荷,让她知道自己的实力。 “赵主任跟你说话,你快回答啊。”陈老师迫不及待地讨好地说。 顾毅刃双手拉着衣摆,拱起健硕的后背脱下背心,往头上随便擦了几下:“关你屁事。” 赵大庆干笑:“…果然性格跟你姑很像。”他望着半大小子,眼神里不由得羡慕他的好身材,成年后肯定更了不得。难怪苏柳荷对外人有恃无恐,家中有人撑腰啊。 只是没有血缘还能如此亲近… 他表面示好地说:“快把大米拿进去,政府给你们家的。过年你们家能吃上大米饭啦。” 顾毅刃守在门口:“不要。” “快拿着吧,这个是新大米!”陈老师跟顾毅刃挤眉弄眼,顾毅刃油盐不进。 最后不得已,站在赵大庆边上的城里干部说:“小同志,你看我们主任大老远过来,能不能到你屋里喝口水?” 屋里除了灶屋只有炕屋能待客,苏柳荷睡得屁是屁、鼾是鼾,他自己舍不得多看一眼,哪里能让这帮老爷们进去? 他不做声,挡在门口不让路。 一人对一群,双方僵持不下。 苏柳荷从被里冒个头,懒洋洋地起来:“小毅,谁呀?” 日上三杆她才醒,村干部们脸上不好看。谁家女同志这时候还在炕上睡懒觉。 可赵大庆觉得这才对嘛,这才是娇花性格。谁家细心呵护的娇花大清早劳动啊。 顾毅刃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他想的单纯多了。愿意睡就睡吧,省得睡不够起来作。 听到屋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顾毅刃忙说:“别出来” 苏柳荷披头散发地走到门口,猫似得伸着懒腰站住脚。 顾毅刃又说:“有人。” 苏柳荷哒哒哒转头往炕边跑,小手抽出炕席下的大刀:“昂?” 顾毅刃忙说:“不至于。” 这帮城里干部屁都不行,他一个能揍十个。 第25章 他跟苏柳荷几个眼神便交流完,而赵大庆终于听到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的声音,忙伸着脖子喊道:“苏柳荷同志,政府来看望你们了。” 苏柳荷套上棉袄,蹬着棉裤腿嘟囔着说:“多大的脸,还把自己当政府了?” 守在外面的人不乐意了,既然人醒了怎么还不让他们进去? “诶,我说你这是恃宠而骄了啊!我们领导站在家门口,进屋都不行?你谁啊你,这么大的架子?” 赵大庆回头瞪视说话的男青年,这是他表弟,知道要把工作机会给这位农村女同志,对方不服气今天非要跟过来见见。 苏柳荷窈窕身影在窗户前闪过,甜甜的声音有些恼火:“你们大清早堵在别人家门口干什么?知道是政府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法分子!” 她一说倒是提醒顾毅刃昨天的事,顾毅刃脸色不好地说:“这里不欢迎你们,东西拿回去,你们快点离开。” 男青年脖子缩在军大衣里,不耐烦地往屋里进:“把那小妞喊出来我见见,她不出来我就进去请她出来——” 顾毅刃见他往门里挤,伸手推了他一把。 对方没想到顾毅刃真能动手,没防备之下后退绊着脚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下可好,他忍着尾椎骨的疼痛,爬起来抓起墙边的烧火棍打过来:“找死啊你,敢跟我动手!” 赵大庆急了:“你干什么?住手!” 顾毅刃一把抓住烧火棍,反手把男青年来了个过肩摔! 男青年后背和屁股根疼得站不起来,指着跟来的几个人说,你们还不给我打?不然我让我表哥都给你们开除了! 陈老师不敢得罪他们,也不敢得罪打架不要命的顾毅刃,忙躲到院子外面去。 赵大庆开始还在劝架,不知怎么跟顾毅刃打在一起。 这少年看起来性子和野驴没两样,苏茴娣那日回去后与赵大庆说了不少,还让他小心他们俩关系不干净。 赵大庆现在见到少年拼命守护着苏柳荷,顿时怒火中烧。 羞辱,太羞辱了! 在县城里,谁人不给他点面子。得不到人,他也要狠狠地把少年教训一顿! 他是这样想,然而现实很残酷。 顾毅刃面对一院子东倒西歪的不速之客,跟屋里的苏柳荷说:“你别出来,他们臭。” 苏柳荷迈出的一条腿又悄悄缩了回去:“你受伤了吗?” 顾毅刃胳膊擦破点皮儿,丝毫不在意地说:“没事。” 赵大庆躺在地上被陈老师等村干部扶起来,他怒道:“你们就这样当村干部的?不知道拉拉架?” 眼力见都没有,但凡会拉偏架他也不至于被揍的脑门冒血。 村干部们面面相觑,怎么敢拉架啊。 顾毅刃和刘家父子干架的凶残模样深入人心,那是满院子的血啊。 现在他们看到打架的人里有顾毅刃,生怕引火烧身,都躲得远远的。 狼崽子到底是狼崽子,眼神里血性难驯,就怕他杀红眼把边上无辜的人也牵连。 “你等着,我这就让公安来把你抓走!”旁边有人跟赵大庆耳语几句,赵大庆转怒为笑:“到时候我让你的好姑姑亲自跟我登门道歉。” 屋内,苏柳荷躲在顾毅刃身后喊道:“我绝对不会道歉,我还要告你们擅闯民宅!你们都是土匪!” 赵大庆隐约见到苏柳荷一点影子,正要一瘸一拐地上前说话,结果顾毅刃指着他的鼻子:“给我滚!” 唬得赵大庆等人一步不敢向前。 临走前,他恶声恶气地说:“惹到我,算你们惹到大麻烦。给你们三天时间,除非苏柳荷亲自上县城跟我道歉,否则我跟你们追究到底!” 苏柳荷明白,这人是要用这个拿捏她呢。 等到这帮“土匪”走掉,她找香菜妈借了紫药水给顾毅刃涂上。 顾毅刃上完药,用地瓜面做了面条,放了颗鸡蛋和干菜碎端到炕桌上:“你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真的?你把他们揍成那样…”苏柳荷坐在炕沿上连吃早饭的心情都没有了。见他这么笃定,苏柳荷还真以为他有应对的办法。 顾毅刃却说:“你不是说有《未成年保护法》吗?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 苏柳荷:“…啊?” 顾毅刃笃定地说:“法律会保护我的。” 苏柳荷:不是啊。 这法真能这样用么?! 第13章 人外有人从众 “你说一个十六岁的小同志把你们打成这样的?”登记的公安同志斜眼看着他们。 赵大庆递烟给他说:“对啊,我等了足足一个礼拜让他上门道歉,人影都没见到。眼瞅着要过年了,您瞧我眼睛黑的,我都没脸出门。” 他表弟尾椎骨骨折,趴在病床上被推到公安局,他刚撑起来,随即痛苦地呻/吟一声,又躺在病床上骂骂咧咧:“我跟他没完!” 公安同志埋头做笔录:“你们谁先动得手?” 男青年说:“是他,他先推我的。” 赵大庆坐在一边,他好歹家里有县委的关系,怎么能平白无故被人打。苏柳荷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前面几天,他都在期待苏柳荷登门道歉。 那时候还没这样生气,想着放过他们一马,反正骨折的又不是他。等到苏柳荷嫁到县城里来,不就随便了。以后不让她和那小子见面也就算了。 第26章 后来又等了两天,他熬不住,让人过去说说软话。 谁知道请过去两拨说和的人都被苏柳荷和顾毅刃撵出门,还扬言来一个打一个。 他坐不住了,直接到人民医院把表弟带过来,伤情登记和报案一并进行。 他还找了熟人,只是熟人今儿凑巧不在,让他报完案再说。 赵大庆是县粮油站的实权主任,走到哪里逢人都带三分笑。哪有这样狼狈过。 公安同志跟他们说完话,就让他们先回去等通知。 赵大庆和表弟一起回到医院,安顿表弟躺下,他爸赵解放从县委过来了。 老头子是老知识分子,大胆戴起红袖章,把当初的老师、同学全打倒。自己混得如鱼得水,原是个学校后勤,如今混到县委办公室秘书科去了。 县里面池浅王八多,许多沟沟道道的事得本地人去办。一来二去,流水的班子铁打的赵秘书。 “为了一个女人,你瞧瞧你们闹得多大的事。” 赵老头关上门指着赵大庆说:“好不容易让你当上粮油站的主任,多少人瞅着呢,你怎么一点气不挣,非要给我惹是生非。” 赵大庆说:“我这不也想着让你早点抱上孙子么。” 他表弟刚要开口辩驳,赵老头吼道:“你给我闭嘴!” 表弟:“……”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吧。 赵大庆小声说:“他都被人打骨折了,我们不就是立个案嘛。也没想做什么。” 赵老头背着手,在病房里走来走去。 想起那通京市某部委直接打到县委办公室的电话,闷声说:“这件事从今天开始就当没发生过,小塘村以后不许再去。” 赵大庆着急地说:“可我想娶的女人还在那里!” 赵老头眯着眼盯着晚来得子的儿子说:“你想要女人还是想要命啊?” 赵大庆咽了咽吐沫说:“爸,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追求个姑娘,您说得也太严重了。” 赵老头摇摇头,今天接到的电话他一个字儿都不能说。小塘村不起眼,没想到居然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儿子这边刚把人递到公安,那边眨眼撤案。连打人的人名字都没提交到上边去,直接压了下去。 “那我的伤怎么办?”表弟半天憋了句话。 赵老头丢下句:“你是活该!成天招猫逗狗!” 临走前又跟赵大庆说:“以后绝对不许你踏进小塘村!也不许去招惹那个人,听到了吗?” “那个人”在赵大庆耳朵里联想的是苏柳荷。 赵大庆不得不服从父亲的话,点头说:“知道了。” 等到赵老头离开,他表弟小声说:“喂,是不是有哪位省城的领导看上那小妞了?要不然你爹能这么生气?” 赵大庆也觉得是这样,再怎么也无法把事情往顾毅刃身上想。 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个壮实点农村少年,以后大了经过社会上的毒打就知道老实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走着瞧。” *** 小塘村。 苏柳荷正在笨手笨脚地切酸菜。 这边习惯提前过年几天把饺子包出来,天寒地冻放在后门口就跟放在冰柜里一样。 宋姑娘的脸完全好了,宋大娘和她一起把过年发的年猪肉给苏柳荷送过来当做谢礼。 苏柳荷拿了猪肉就喊顾毅刃剁饺子馅。 顾毅刃还在担忧之前打人的事,等了半个月没有消息,他们俩渐渐放下心。 顾毅刃会剁饺子馅、会擀饺子皮、会包饺子,苏柳荷…会吃。 大馋丫头好歹有点心眼,没问顾毅刃怎么什么都会。不用问也知道是在刘家干活练的呗。 顾毅刃受不了苏柳荷包的歪饺子,给她找个活儿,让她坐在灶坑边上剥蒜。 苏柳荷坐在小马扎上乖乖剥蒜,把瓷碗放在膝盖上,吭哧瘪肚剥开一粒蒜扔到碗里发出声响,赢得顾毅刃夸奖的眼神。 最近顾毅刃给苏柳荷的感觉心事重重,特别是每天早上起得越来越早,有时候苏柳荷看着天没亮,偷偷从炕柜探出头发现顾毅刃已经不在炕上了。 她开始以为顾毅刃是不是担心赵大庆的事,后来跟香菜妈说过一嘴,香菜妈意味深长地说:“到底是长大了,到岁数了。” 苏柳荷想半天没想明白。 香菜妈“啧”一声,凑到苏柳荷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惊得苏柳荷满脸通红,脑仁黄得比端午节的咸鸭蛋还能流油。 她觉得青少年的生理卫生课得抓起来了。可她别得课程都能抓,这方面实在搞不了。 而香菜妈都懂,但她是个寡妇。要是她丈夫还在,至少能帮着引导一下。 顾毅刃发现小姑姑这两日看他的眼神三分羞涩中还有七分爱与恨交融的烦恼。 正愁怎么开口跟苏柳荷说带几个饺子给牛棚的半疯,苏柳荷反而先犹犹豫豫地开口说:“你那位关系不错的朋友,是男还是女呀?” 顾毅刃把饺子往盖帘上放好,毫不犹豫地说:“男的。年纪挺大,我们亦师亦友。” 话音落下,明显听到苏柳荷樱桃小嘴吁了口气。 “是男是女怎么了?”顾毅刃迟疑地说:“就算是女的,我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苏柳荷杏眼圆溜溜地瞪过来说:“你还想有什么想法?” 第27章 顾毅刃订正说:“是没想法。” 苏柳荷说:“这就对了。你还小,先抓学业啊。” 顾毅刃有时候觉得她脑子颠颠的,不理解她在想什么。 包好饺子,苏柳荷肯定是要吃的。管她是不是过年,刚出锅的饺子谁能忍? 香菜妈刚才还过来一趟,闻到酸菜肉馅的饺子味,跑过来让他们俩把门窗闭紧点,别把隔壁回来过年的小孩香哭了。到时候跑在家门口又哭又闹想吃饺子,你给是不给? 苏柳荷要给香菜妈一碗,香菜妈瞅了两眼拒绝了:“我家过年也有肉饺子,你俩吃。” 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干脆蒸好饺子关紧门窗,一人先吃了一碗。 别得不说,香菜妈的酸菜积的真好,吃起来带劲。肥瘦相间的肉馅配着酸菜吃,提香不腻,苏柳荷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酸菜饺子。 苏柳荷吃完饺子,准备做蜂蜜栗子糕,反正不用出门,寒冬腊月多做一点,留着慢慢吃。 顾毅刃在屋檐下是绝不穿棉袄的,挽起袖子露出日渐精壮的小臂帮苏柳荷剥板栗。 苏柳荷还在帮他想青春期课堂的男性老师该找谁,忽然听顾毅刃叹口气说:“家里板栗太多了。” 苏柳荷干笑着说:“谁让我太厉害,一股脑采了太多。” 顾毅刃又叹口气,眼神幽幽地看向苏柳荷说:“你认识板栗树?” 苏柳荷感觉苗头不对,偷偷看了眼咸菜坛子,不料顾毅刃下一秒说:“别看了,漫出来的我已经帮你倒箩筐里了。” 苏柳荷惊讶地说:“原来你早就发现了?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顾毅刃说:“……” 他实在吃不下板栗了,但凡能忍他还不会说。 “你试过往里面放别的吗?” 苏柳荷傻乎乎地说:“哈?还能弄别得呀?” 顾毅刃:“…明天试试?” 苏柳荷挠挠头:“好。” 忙活完,顾毅刃想给半疯送几个饺子过去。半疯清醒时教他武术,他感激。 看着苏柳荷在炕上眼巴巴地瞅着,想了想说:“你要不要也见一下?” 苏柳荷对他唯一的朋友还是挺好奇的,换好衣服,屁颠颠地跟着出门了。 一出门,北风像卷着冰刀子刮在脸上。 “走我后面。”顾毅刃往前快走两步,挡住风。 苏柳荷戴着兔毛手套还算暖和,跟着亦步亦趋地往牛棚方向去。 小塘村不算富裕,集体牛有两头。本来有三个牛棚废弃了两个,都成了别人下放锻炼的地方。 “疯子!”顾毅刃感觉自己带了个尾巴,来到南边牛棚喊了声。 这边已经被人用稻草挡住风口,上风处牛粪味不重,他回头看着苏柳荷悄悄捂着口鼻,一脸难受,有些后悔带她过来。 半疯蜷缩着身子从破烂中冒出来,他身上盖着冒着黑棉絮的脏被子,眼神倒是清明:“你来做什么?” 顾毅刃转头跟苏柳荷说:“这人是个半疯,待会他要是突然发疯,你就先出去。” 苏柳荷问:“那你呢?” 顾毅刃指了指栓牛的桩子:“怕他伤人,要把他捆起来。” 半疯端着半个碗,顾毅刃把碗里的饺子倒给他,他嗅了嗅,漆黑的指甲直接捻起一个饺子狼吞虎咽的吃。 苏柳荷见他脏,有点嫌弃。 不过依她看过的年代文而言,知道这类人一般是受到迫害的,牛棚里待着的绝对是大佬啊! 顾毅刃这是手握金馍馍了啊! “把这些板栗留着他吃吧。”苏柳荷激动地板栗递给顾毅刃,试图跟半疯拉近关系。 顾毅刃诧异地说:“这么多?” 苏柳荷佯装说:“嗯,我见半疯先生有些面善,不如给他做份薄礼吧。” 她回去也得跟顾毅刃好好说说,让他对半疯好点,指不定那天大佬荣回故里,一手遮天,顺便能提拔一下小鱼小虾呢。 半疯嘴里塞着饺子,贱兮兮笑着说:“你跟我睡一觉,我更高兴。” 顾毅刃一个耳光打过去,声音清脆而响亮:“重新说!” 半疯转过头说:“好吃,真好吃。谢谢祖宗们。” 苏柳荷:“……” 还是算了,有些缘分不能勉强。 第14章 男人间的话题 顾毅刃忽然问:“你怎么知道它能变东西出来?”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咸菜坛,还裂纹了。 苏柳荷实诚地说:“我哪知道,随手放的。” 顾毅刃在木屋里休息过一段时间,从没有注意过咸菜坛子。 “这屋里原本就有的?” 苏柳荷白他一眼说:“难不成祖传的?咱俩都没爹娘,仔细算起来算是黑户。” 说到底还得谢谢小塘村,好歹给他们上户口。头些年经历过饥荒年,孤儿寡妇不少,政府给了特殊政策。不然现在让孤儿随便上户也有难度。 往咸菜坛里装好米,苏柳荷继续做蜂蜜栗子糕。 有顾毅刃当帮手,板栗剥了一盆。饱满金黄的板栗煮的软糯,碾压成泥后加入四分之一罐的蜂蜜。再把做饺子剩下的有发酵效果的老面团也搅拌其中。 没有磨具就用瓷碗装,倒入蜂蜜栗子糊等待发酵,然后用大铁锅蒸熟便好。 “第一遍要刷油,第二遍刷点蜂蜜。”苏柳荷遗憾地说:“要是再有点芝麻就好了。” 第28章 顾毅刃当即说:“我去买?” 苏柳荷望着外面黑下来的天说:“得了,下次再做。等好了你给香菜家送五个,给宋大娘家送五个,剩下的咱们自己吃。” “行。” 苏柳荷一共做了二十几个蜂蜜栗子糕,灶屋里充满香甜的蜂蜜味道。 起锅后,苏柳荷先递给顾毅刃说:“快,尝尝!” 蜂蜜的甜味和栗子的醇厚在口腔弥漫,顾毅刃感受到柔软和细腻的口感,味蕾受到甜蜜的暴击。 “很好吃。”顾毅刃没想到苏柳荷做这些“歪门邪道”的玩意能这么好吃,用她的话,这叫“甜点”。 顾毅刃尝了一块后,先给香菜家送,香菜正在揪着头发洗头。 闻到美味诱人的味道,头发洗到一半不洗了,抓起一看块蜂蜜栗子糕还没吃,嘴里已经分泌出唾液。 她吃到嘴里以后,难以想象的味道攻击她的味蕾,让她不怕烫似得把一块飞快地吃完了。 她正要感谢顾毅刃,发现他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只能抱着窗台上的蜂蜜栗子糕进屋跟自己娘分享。 宋大娘一家也是,一家三口吃了顾毅刃送来的蜂蜜栗子糕,根本想不到寻常可见的东西能做的如此好吃。 宋姑娘捧着小口小口的吃,生怕狼吞虎咽品不出其中美妙滋味。 送完两家后,顾毅刃回家的路上被半疯拦住。 他神神秘秘地说:“死啦,要抓你媳妇的人死啦!” 顾毅刃看到前后无人,将他带到一旁说:“那不是我媳妇,是我姑姑,你说谁死了?” 半疯说:“猪啊,那就是你媳妇!” 顾毅刃小声说:“你说是就是吧。” 半疯往袖口上擦了把鼻涕,嗅着顾毅刃身上有香甜的气味,讨好地说:“抓你媳妇的人死在山里啦,我打死的!” 顾毅刃心下一惊:“黑衣服的?” 半疯咧着焦黄的牙,手舞足蹈地说:“是呀是呀!我就砸了他的后脑勺,他就起不来啦!” “人在哪?” “扔啦,山里有狼!邦邦硬,好吃,给它们磨牙!” 顾毅刃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杀人?” 半疯说:“你给我吃的,我还能帮你杀!” 顾毅刃压低声音说:“我不知道你是真疯还是假疯,如果是真的保护了我们,我谢谢你。明天我会给你送好吃的。” 半疯拍着巴掌蹦蹦跳跳地说:“把你媳妇也送来!” 顾毅刃给他一个耳光,指着他的鼻子:“重新说。” 半疯擦拭着口水,双手合十不停鞠躬:“嘿嘿,谢谢祖宗!谢谢祖宗媳妇!” 顾毅刃到屋里看见苏柳荷把炕桌摆好了。 “蜂蜜栗子糕配陈皮水。”苏柳荷招呼顾毅刃过来:“你看,这就是晒的橘子皮,你还差点给扔掉了。” 顾毅刃不知道橘子皮也能泡水喝。一连吃下三块蜂蜜栗子糕后,喝下一口酸甜的陈皮水,顿时解腻又爽口。 “陈皮越陈越好,咱家这个只能算是橘子皮水。不过也凑合着喝吧。等你以后当了军官,再喝正宗的。” 顾毅刃放杯子的动作一顿:“你真觉得我能考上军校?” 苏柳荷说:“你比你想象的更有能力。许多东西教一遍你就会,只要坚持下去。” 顾毅刃往窗外瞥了眼:“…以后真能高考?” 苏柳荷肯定地说:“两年。” 顾毅刃上辈子根本没注意过这方面,隐隐听过类似高考的话,但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被痛苦和仇恨蒙蔽,顾及不到其他。 “好。” 只要苏柳荷说,他就愿意去拼!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命运,是他们两个人的命运。 隔日。 苏柳荷起来后,看到顾毅刃正在院子里扫雪。天还蒙蒙亮,他这是起得比之前还要早了? 苏柳荷怕冷,小泥炉上坐着水壶,她倒上水走到灶屋的后门。 她准备蹲在后门口刷牙洗脸。 谁知道刚推开门,她看到了让她震惊的东西! 三条冻得硬邦邦的四角裤衩! 应该是着急洗,裤衩的水没拧干,下面还缀着冰溜子! 顾毅刃拢共四条裤衩子啊,他这是什么情况? 咚! 一条大长胳膊从苏柳荷头顶越过,拉上后门。 顾毅刃声音平静地说:“去前门洗。” “噢。”苏柳荷起身往前走,没发现顾毅刃的脸红得发烫。 “我说…”苏柳荷突然站住脚,望着她背影的顾毅刃忙扭头往别处看:“什么?” 苏柳荷指了指小泥炉飞快地说:“不然你拉根绳儿在屋里烤这样干得快不然硬穿把你冻坏了怎么办我说完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顾毅刃:“……” 他走到后门,把掩在门后的木板拿出来。 本来还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分屋睡,现在是个机会。 他差点忘记自己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近来吃得好、睡得好,血气越发充足。他拼命的锻炼,希望能消灭本能带来的需求。 昨天早上睡沉了些,差点被她看到。 每当不经意间看到她娇憨的睡颜,他总觉得自己骨子里带着坏种的基因。 “你这是干什么?”苏柳荷端着顾毅刃做好的蛋羹,用小勺舀着递给他说:“床?” 顾毅刃特意给她做的蛋羹,摇头说:“你吃。” 第29章 苏柳荷又问:“你该不会要在这里睡吧?” 顾毅刃已经冷静下来,平静地说:“我起得早会影响你。” 苏柳荷小声嘀咕:“会冷吧?” 灶屋里前后都有门,还不严实,现在都有穿堂风。 可顾毅刃已经决定好了:“不冷。”说着,继续叮叮咚咚敲木板。 苏柳荷本来还想再帮他做两条裤衩,可光看到他晒的裤衩,他就要搬到灶屋里睡。要是真再做裤衩给他,他八成羞愤欲死。 得了,孩子大了是要有自己的空间。 苏柳荷帮不上忙,蹲在一边小口舀着鸡蛋羹吃,不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忙。 顾毅刃在后门边给自己做个小隔间,用半人高的木板围着单人床,其他东西还是放在炕屋里。 苏柳荷还惦记咸菜坛里的东西,她见顾毅刃在忙,自己哒哒哒跑过去抱着咸菜坛看:“哇,米的颜色变啦!” 放进去的陈米白中带灰,新增的米,碧莹莹还有米香味。 顾毅刃放下活儿走过来,看到晶莹的米粒难掩激动神色:“居然真的可以。” 苏柳荷说:“还有两天过年,咱们今天饱饱吃顿大米饭!” 顾毅刃难得露出笑容:“行。” 宋大叔和宋姑娘俩人还没走到苏柳荷家,便闻到空气里有股稻米香甜的气息。 家家户户都做饭,一时分不清谁家的味道。各家各户屋顶上的炊烟袅袅升起,一派冬日生机。 宋姑娘脸上的胎记完全消失,按照苏柳荷的嘱咐别人问起来她就说在医院里开的药水治得。 这些年她家到处给她看这个病,大家都看在眼里。也觉得该好了。 如今姑娘满月般的脸蛋终于敢全部露出来,不再用刘海遮挡,虽然见人还是些怯怯的,但在熟人面前已经自信不少。 眼瞅着要过年,宋大叔过来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件事是上门感谢苏柳荷治病,她姑娘以后的婚事算是有着落了。 第二件事是香菜妈帮忙嘱托的,她好歹结过婚比苏柳荷好开口。 宋大叔拿了十个鸡蛋和一斤小麦粉,父女俩到的时候,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吃了半锅香喷喷的大米饭,撑得在炕上躺着。 顾毅刃摸着肚皮说:“以后咱们吃大米饭不用粮票了。” 苏柳荷觉得吃完碧莹莹的大米饭,嘴里都是香的。她心满意足地说:“你就放开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米饭最养人。” 顾毅刃有点好吃的就要留给苏柳荷,时常夜里会咕噜叫。这下好了,半大小子不怕吃穷老子了。 “有人在吗?”宋姑娘在门外喊道:“我是宋姑娘。” 宋姑娘本名就叫宋姑娘,她来到苏柳荷家大大方方地喊:“小荷姨。” 照理她比苏柳荷还大上一岁两个月,已经二十了。可苏柳荷鸡贼,先跟香菜妈叫姐妹,又跟宋大娘做姐妹,还有个顾毅刃当大侄儿。靠一己之力把辈分提档了。 宋姑娘见到苏柳荷,笑嘻嘻地跟她提前拜早年,顺道把鸡蛋和小麦粉给她。 她俩坐在屋里说话,宋大叔便来到灶屋跟顾毅刃聊聊男人间的事情。 顾毅刃两辈子没沾过女人,先对宋大叔说的话漫不经心。 宋大叔雨打风霜过的脸上什么风浪没见过,又压低声音说了说,顾毅刃由漫不经心变成面红耳赤。 宋大叔一边教导他,一边感慨短短几个月间顾毅刃变化之大。 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几乎一夜之间,毛头小子快速地成长为强壮的男人。若不是脸上还有稚气,光看身体已经跟成年男人不相上下,甚至更为矫健。 当年的自己跟现在的顾毅刃比起来,就跟小鸡崽一样。 从前只听人骂过顾毅刃是狗崽子,仔细打量,完全是快要长成的牛犊啊。 手臂与大腿根部的肌肉爆发式成长,以前明明饥一顿饱一顿还能长成这样,只能说老天爷对他有偏爱。 他不由得详尽地说了说男女之间的事情,毕竟顾毅刃这小子太强悍,不管谁家的姑娘被他不管不顾的欺负了,身子骨绝对受不了。 还得告诉他如何自我宣泄,不要太憋,也不要过度。 等他们走后,苏柳荷等了等,都要睡觉了顾毅刃还不过来跟她交代。 她忍不到明天,穿着小背心披着棉袄,站在门边探出个脑袋瓜问他:“你们爷俩说什么了?” 其实不怪她好奇,她问宋姑娘,宋姑娘很害羞,怎么问也不告诉她。 苏柳荷小心眼犯了,以为又有人要拉着她的大侄儿搞早恋呢,这怎么行? 苏柳荷瓷白的脖颈和纤细洁白的小臂在顾毅刃眼前晃动,还能看到小背心下妙曼的身体曲线。 顾毅刃喉结动了动,别过头不看她:“没什么。” 苏柳荷幽幽地看着他:“真的?” 顾毅刃觉得心脏激烈的跳动仿佛会被苏柳荷听到,宋大叔说的那些话,如果是她…如果是她…他完全控制不了。 他飞快地说:“…真没什么。” 苏柳荷蹙眉说:“是要跟你说亲?” 顾毅刃没想到苏柳荷还不走,只得说:“聊了点生活上的事,没聊别的。” 他催促着苏柳荷说:“你进去睡觉,你放心我说了要高考一定会好好准备高考。” 苏柳荷双手交叉扯着棉袄衣襟,教育准考生说:“记住,今天多一份拼搏,明天多几分欢笑!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我们要一腔热血——” 第30章 “备战高考…”顾毅刃配合地笑了:“你放心,两年以后我一定考上。” 第15章 妄想陷害(修作话) 小塘村东十二里,防汛堤修筑现场。 劳动的人群站在两旁,等待最后搬运过来的巨石。 推独轮车的男人脊梁皮背经过整个夏天的暴晒成为深麦色,大颗粒汗珠子从年轻俊美的脸颊滚落,落在脖颈缠住的白毛巾上。他眼神充满难驯的野性,像是在旷野里长大的猎豹。 “顾同志,麻烦你运到这边。” 顾毅刃没回答,转过独轮车。 手臂裸/露隆起的筋肉,还有健实有力的大腿肌肉,让他比其他同龄人更加有力勇猛,像是老天爷精雕细琢出来的作品,肌肉线条经过刻苦锤炼充满力量和美感,透漏出一股让异性难以抗拒的雄性魅力。 最后一块巨石安稳落在位置上,与其他人气喘吁吁不同,顾毅刃往身后草棚看了眼。 “小毅哥,你喝绿豆汤。”陈晓娟是陈干事的独女,总算等到顾毅刃过来,递给他放足白砂糖的那碗绿豆汤。 “不用。”顾毅刃解开白毛巾,在脸上擦拭几下,大步流星地走向草棚。 陈晓娟在身后掂着脚喊:“小毅哥,记得去大部队,今天有投票!” “谢谢,会过去。”顾毅刃难得开口,引得陈晓娟和她身边的几个姑娘羞红脸。 他在草棚前站住脚,伸出来的手宽大有力,指节有劳动磨砺过的痕迹,拿起菊花茶猛灌几口。一上一下的喉结,性感而不自知。 苏柳荷坐在草棚下热得奄奄一息,她不中用。 全村老少都在加强河堤,经过两次中暑瘫倒,她只能负责给大家烧茶水。旁边的守茶水的搭子,是宋姑娘家一岁的女娃娃福宝。可想而知她的劳动地位多高。 她扇着蒲扇,细碎的发丝飘飘摇摇,见状揶揄地说:“这都第几个了?早知道我就不烧水了。天天守着皮都晒疼了。” 穷山恶水的地方,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春秋两季好受点,短暂的如同走马灯,一闪就过了。 顾毅刃放下茶碗,走过去,高大的身躯顿时给苏柳荷带来一片清凉。 与和别人说话的冷漠态度不同,说话时眼神闪过不为人知的温柔:“给我看看。” 苏柳荷伸出粉藕般的胳膊:“喏,这里。” 顾毅刃虚托着她的手臂,仔细看了看说:“回家用井水浸浸,再给你上点药。” 度过变声期,顾毅刃的声音清朗,与他日渐深邃的眼神成为鲜明对比。经过长达两年多的迅速成长,有时候苏柳荷觉得他比自己都成熟。 “先去大队部。”苏柳荷站起来捶了捶坐麻的腿,孩子气地说:“咱们可得盯着,别真被人选上了。” 时至仲夏,是工农兵大学的最后名单确认时限。 前几年大队书记和干事开小会决定的工农兵大学入学名单,被上级人民公社点名批评后,今年改成村民投票选举。 这两年顾毅刃和苏柳荷结下不少人缘,顾毅刃也成长为大姑娘小媳妇的梦中情人,苏柳荷怕大家一时想不开,真把顾毅刃弄去读工农兵大学。 别人打破头都想的名额,送给他们都不要。 苏柳荷戴着草帽走在前面,偶尔捡起路边狗尾巴草来玩。 这两年对于顾毅刃的成长是剧烈的,对苏柳荷仿佛停滞了时间。孩子气的性格,娇滴滴的命,越发明艳动人的脸和会气人的小嘴。 到了大队部,外面的碾谷场上已经聚集不少人。 陈晓娟望眼欲穿,终于等来顾毅刃,巴巴地过来地给他马扎:“你坐吧,马上要唱票了。我要过去写名字。” 顾毅刃顺手支起小马扎递给苏柳荷:“找个阴凉的地方。” 苏柳荷热得眼尾晕出一圈粉色,她望了一圈在宣传栏下面有点阴凉就要过去。 陈晓娟急了,跟顾毅刃说:“那是给你的马扎,你给她做什么?” 苏柳荷站住脚,把马扎递给顾毅刃,细声细气地说:“还给你,我可不能让你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顾毅刃接过马扎放到陈晓娟脚下,伸出大手挡在苏柳荷头顶:“我回家给你取?” 陈晓娟看顾毅刃根本不搭理她,怒道:“取什么取?我看你把她娶了吧。”只要苏柳荷在,顾毅刃的眼里就不会有别人! 苏柳荷扭头看向对自己抱有敌意的姑娘,莫名其妙地说:“陈老师平时是这样教育你的?罔顾伦理?” 顾毅刃动了动喉结,眼神晦暗不明地说:“别生气,她不是这个意思。” 苏柳荷瞟他一眼,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听他叫过“姑姑”了。她懒得跟黄毛丫头计较,往前继续走去。 顾毅刃等苏柳荷离开,看向陈晓娟:“我对你也没有那个意思。” 陈晓娟闹个大红脸,知道有不少人偷摸往他们这边看,气得跺脚。 “快来,小荷。我这边有地方。” 香菜妈在几步外招手,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赶紧投票,我好赶紧回家歇着。大热的天就知道磋磨人,我都说了,我们娘俩的票都给小毅,非要强制我们到场。” 苏柳荷被拉到小凳子上坐着,闻言说:“千万别给他投票,他有自己打算。” 香菜妈惊愕地说:“什么打算能比上工农兵大学强?” 香菜在另一边小声说:“当兵呗,大家都说小毅哥明年要参加征兵呢。” 第31章 苏柳荷和顾毅刃相视一眼,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按照苏柳荷的记忆,今年年底高考就会恢复,顾毅刃会参加第一届高考报考京市国防军校。 这件事是他们压箱底的秘密,这两年他们对谁都没说。 等待的过程里,顾毅刃看到刘家老大从人群里退了出去,贼眉鼠眼八成没好事。 香菜妈说:“开始了,快看!” 唱票员把头两天经过第一轮筛选的工农兵预备生写在黑板上,所有到场的村民根据他喊的名字公开举手投票。 “同志们,经过大队部所有成员投票,我们选出蒋金兰、顾毅刃、周成功三名同志!他们将会在下个月底前往市农业技术大学!请大家鼓掌!” 他们三人正好是一个劳动小组,年纪也相当。蒋金兰和周成功激动不已,拉着顾毅刃要在大家的掌声中感谢致词。 顾毅刃站起来,正要跟大家表明他的态度,希望第四名孙具同志代替他去学习,谁知道,忽然一声大喊,打破了所有人其乐融融的氛围。 刘老大领着镇上的邮政员汪师傅喊道:“正好今儿都在这里,汪师傅有话跟大家说!” 主持会议的老干部马大姐皱眉说:“你要干什么?有事私下去说,我们会议还没结束。” 刘老大推了汪师傅一下,汪师傅咽了咽吐沫说:“趁着人多,我想问问,昨天谁拿我东西了。我送的包裹丢了!” 汪师傅年纪四十,风吹日晒瘦得跟猴儿似得,眼睛冒着精光。经常骑自行车往大队部送报纸和挂号信,有时候还帮着村民带邮政包过来,大家对他很熟悉。 陈晓娟在人群里站起来说:“你东西丢了去找公安,到我们村来问什么?” 汪师傅不搭理陈晓娟,看眼黑板上的名字,往人群里扫视一圈说:“昨天下午从省城寄来的包裹,当时我放在碾谷场东边。里面有钱和粮票,还有两件衣服!” 陈老师给陈晓娟使眼色,叫她不要出头说话。他到办公室里请大队书记出来:“您看,老汪的东西丢了,找到咱们这来了。” 不等大队书记说话,碾谷场上站着的村民们不乐意了。 汪师傅这是把谁当贼呢? 顾毅刃感觉有人扯他的袖口,他低下头看到苏柳荷跟他挤眉弄眼。 其实不用苏柳荷提醒,他也觉得暗处的人今天肯定要动手。上辈子有股势力不让他走出小塘村,看来这辈子也是如此。 这两年还遇到过四五个想要伤害他的人,幸好还有半疯能帮把手,一起解决完拖到山里喂狼。 说来也奇怪,半疯这两年似乎清醒不少,但还是装疯卖傻帮着顾毅刃。 多一个同盟比多一个敌人强。 汪师傅不负众望,继续说道:“下午三点钟左右,我见不少人都在修河堤,不知道你们谁见着有人往这边来过?”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都在回忆昨天下午三点谁离开过河堤。思前想后,视线慢慢集中在苏柳荷和顾毅刃身上。 昨天下午三点,中暑的苏柳荷被顾毅刃背回家,提前三小时离开劳动场所。 记工时的马大姐还说要他们今天提前三小时过去补上,不少干活的人都听见了。 当时周成功与蒋金兰正好也休息,陪着顾毅刃送苏柳荷回家后,一起在家里吃了桂花米糕。 这下可好,他一句话把工农兵大学三名预备生和苏柳荷一起全当做嫌疑人了。 大队书记脸色难看,望着他们低声说:“是谁拿了人家的东西自己站出来。不然我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绝不能让贼去上大学!” 人群里一下炸锅,纷纷指责大队书记胳膊肘向外拐。 “你什么意思?说谁呢?!”周成功都要冲过来跟他干架,被蒋金兰拦住了。 苏柳荷听到具体时间,冷笑着说:“汪师傅,您真是好记性啊,几点钟丢的东西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小偷还掐着时间偷东西?提前跟你说好的?那有没有告诉你,偷你东西的人叫什么?” 汪师傅连连摆手说:“我就是丢了东西过来问问,你这话说的太伤人了。” 顾毅刃冷声道:“这个节骨眼来问,专挑的黄道吉日?” 汪师傅有些怕顾毅刃,缩着身子转头看向身边的刘老大。 刘老大鼻孔朝天,拍了拍汪师傅的肩膀说:“你有所不知啊,我们村这两年老是丢东西,趁今天一起清算了吧。你说是吧,夏书记?” 大队书记点头说:“对,我眼里容不下沙子。” 陈晓娟不知道里面的沟沟道道,只以为汪师傅单纯的想要找到东西,殊不知刘老大今儿一出现,不少人都知道他要针对顾毅刃。 她对汪师傅说:“你把自行车放在碾谷场,人来人往的不能说光确定一个时间就说明是谁偷的吧?谁要是去趟茅厕想要偷照样能偷。” 宋大叔在一角抽着烟,他猜到汪师傅是想弄掉顾毅刃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 他把烟袋往鞋底敲了敲说:“昨天下午三点我还到供销社买过烟叶。” 香菜妈和香菜俩人见状,也发言说:“我跟我闺女三点钟还回到家换衣裳来着,还拿了两块烙饼。” 钱大姐抖了抖假衣领,望着天幽幽地说:“三点钟我来月假了,回家换裤子来着。” 还有何奶奶拄着顾毅刃帮她砍的拐棍,瞅着汪师傅与刘老大说:“我抱着孙子从碾谷场路过来着。嘿,俩孙子!” 第32章 第16章 报名高考啦 顾毅刃站出来,漠然地说:“你丢东西的时间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他们有事就不能记清楚了?” “就是!凭什么你能记住,我们就不能记?” “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有本事找贼,没本事说?” “我们小塘村的人手脚都干净,你要是觉得我们是贼窝,就叫公安来!” 汪师傅气得不行,眼睛一个劲儿往顾毅刃身上瞟,思前想后不得不说:“是个很高个子的男人,我觉得他就在这里!” 马大姐是大队部的老资格干部,她孙女上个月在河堤玩耍不慎呛着糖块,憋得脸发紫眼瞅着要过去了。是苏柳荷用了个什么“海母立刻”的救助法,帮着孙女把糖块挤压出来。 她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让人随随便便污蔑人家? 马大姐往顾毅刃那边看去,见他点点头。可惜之余,咳了两声,伸出手把议论的声音往下压了压。 “汪师傅,您先等一下。我们这边的投票还没完成。” 马大姐走到大队书记旁边,跟他耳语几句,果不其然看到大队书记震惊的表情。 他亲自走到顾毅刃身边,询问:“你真想好了?不要这次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啦?” 话音刚落,大家纷纷围着劝阻顾毅刃,都觉得顾毅刃是被他们逼迫放弃的。 苏柳荷跟顾毅刃说过,这种文凭就是水货。等到高考一开放,十个工农兵大学生抵不过一个高考大学生生。 他坚信苏柳荷不会欺骗他,确定地说:“我已经决定好了,打算参军。” 这话说出来可信度很高,马大姐和大队书记也觉得顾毅刃参军似乎比工农兵大学更合适些。只是要等一年,明年夏天征兵才开始。 刘老大和汪师傅俩人隐藏不住喜色,特别是刘老大,他一家跟顾毅刃作对多年,总算扳回一局!他们绝对不能让顾毅刃走出小塘村。 而他们有所不知,顾毅刃故意跟他们打个时间差。 只要年底顺利高考上,隔年春天便能离开这里,不需要等一整年。而且读军校也是参军的另一种形式,顾毅刃不算说谎。 等到大队书记亲手把顾毅刃的名字擦掉,也就五分钟时间,汪师傅抱着一个包裹回来。 大队书记与汪师傅一起打开包裹检查里面的东西,随后和村民们宣布:“误会啊误会!汪师傅错把包裹送到老刘家,现在包裹找到,那么咱们村没有贼!” 苏柳荷冷眼见他们演戏,她算是看清楚大队书记跟暗处的那伙人就是一起的。 这可糟糕,要是顾毅刃要高考得从大队部盖章,拿到市里报名点报名啊。 苏柳荷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帮他们说话的马大姐身上,也许马大姐公正不阿,能帮他们一把。 “杀人啊!有人杀人啊!” 远处一个人影狂奔而来,拥挤在一块的村民做鸟兽散。 “当心!” 顾毅刃紧紧牵住苏柳荷的手腕,扯过她拥在怀里护住。几乎同时半疯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拿着斧头冲破人群往汪师傅身上砍去! 要不是边上刘老大手疾眼快推他一把,汪师傅脑袋瓜得砍成两段! 大队书记跑到办公室里,把一大群村民们关在外面应对半疯。他在窗户边喊道:“又来了,疯子又发疯了,快把他捆起来!” 汪师傅被半疯追着跑,踉跄着跌在顾毅刃身前喊:“快捆了他!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救不了。”顾毅刃搂着苏柳荷径直从他身上迈过去,冲过来的半疯挥着斧头过来,吓得汪师傅裆部湿了一片。 “哈哈哈哈怂货我杀了你!”半疯高举斧头,被冲过来的宋大叔抓住。 最后是几位男同志把半疯捆上押到牛棚里,半疯的斧头被抢走,背过头对着汪师傅嘿嘿嘿笑。 汪师傅仓皇地起身,自行车都不要了,更别提找到的包裹。屁滚尿流地往大路上跑。 马大姐见状让大家都散了。 回去的路上,苏柳荷悄悄扯回还被顾毅刃拉着的小手。他掌心太热,不舒服。 顾毅刃面无表情,而空下来的手掌在裤缝边摩挲了几下。 苏柳荷傻乎乎地说:“我老觉得他在帮咱们,你看那么多人他不砍,就针对汪师傅。” 顾毅刃不想让她知道暗地里的脏事,开口说:“晚点我拿桂花米糕给他。” 苏柳荷点头说:“应该是咱们投喂的多,对咱们好。” 咸菜坛里出来的大米饭让苏柳荷做成桂花米糕。开始她跟顾毅刃并不知道多出来的大米能有什么效果。吃得时候久了,发觉这种碧莹莹的大米吃完可以清神醒脑。 顾毅刃读书久了,吃点大米做的糕点,能一扫疲惫继续学习。 苏柳荷起名叫“清神米”。 这两年他们试过许多种东西往咸菜坛里放,小米、地瓜面、玉米、腊肉等等,还有布料、钱票等,只有一种小金菊成功增加了,用来泡茶喝一喝能排除浊气,让身体强健。 苏柳荷干脆叫“健体茶”。长时间喝着俩人一次都没生病,苏柳荷没其他效果,反而顾毅刃的力气变得更大,视力也好了。 村里物资有限,剩下的只能以后到城里再试。 今天短暂的插曲过后,送走上大学的蒋金兰与周成功,小塘村重新恢复平静。 苏柳荷的窗台上压着一份报纸,上面刊登着国家教育部在京市召开高等学校工作会议的消息。 第33章 她与顾毅刃由此更加确定高考要开始了,俩人已经开始进行高考冲刺。 每年金秋十月都一样,又是砍大白菜积酸菜的日子,接着便是挖红薯、存冬菜。 这次不用苏柳荷自己抱大白菜,顾毅刃扛回来一整麻袋。 十月初,干完活的苏柳荷与顾毅刃俩人到马大姐家登门拜访,马大姐惊愕之余并没有收他们的礼品,而是答应若是真的愿意帮忙。 小孙女吃着苏柳荷给的桂花米糕,大眼睛滴溜溜的望着他们。 等到他们离开,马大姐抱着她亲了亲:“咱们帮帮你的恩人好不好?” 小孙女童真无邪地说:“好!” 十月二十一日,国内各大媒体公布恢复高考的消息。 举国上下为此而振奋! 小塘村为数不多的知青同志、有教育追求的农民同志,还有赤脚医生与其他各个岗位的所有人员都有报名的资格。 马大姐说到做到,亲自到家里把介绍信拿给顾毅刃:“我知道你是好同志,任何人不能剥夺你高考的权利。有事我帮你盯着,你安心报考。” 马大姐说的不是空话,在得到可以高考消息后,许多人到大队部过来询问报名的事。知道需要大队部盖章才可以到市里报名点登记,大家又一窝蜂围着大队书记奉承着。 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大队书记掐着所有人的命脉。马大姐亲眼见到有人给大队书记行贿。 大队书记私下给干部们开会,首先强调一点:“所有人报名都要我盖章!”而后把大队部的公章锁到自己抽屉里,给大家办公带来许多不便。 马大姐庆幸顾毅刃运气好,晚一点恐怕就完了。 第二天,苏柳荷装作身体不舒服,众目睽睽下妖娆地瘫倒在田地里。 顾毅刃背着她到村医务所,医务所里当了一年学徒的香菜当即表示:“这病得到市里看,咱们医务所没有药。得去妇女医院看病。” 刘老大和刘老二追过来问,香菜便翻白眼顶过去:“女人家不舒服的病你们也想得?还要不要脸?” 哪怕大队书记有疑问,但公章明确地锁在抽屉里,大手一挥让准许他俩坐上毛驴车队的板车,与一干报名的准考生一起去城里。 参与考试的宋姑娘帮顾毅刃拿到申请表,填写后帮助一起上交给报名点。 等报名的十来位准考生喜气洋洋地回到驴车上,苏柳荷按着手上准备好的棉花团对他们表示由衷的祝愿。 十月底,北风起,气温骤降接近零度。 北方的路上已有勤快的候鸟启航。 苏柳荷捻起落到身上的白桦树叶,还没欣赏便被顾毅刃拿走,将胳膊塞到薄棉袄里拍了拍。 苏柳荷百般聊赖地靠在车沿上,不久被顾毅刃托起小脸放在肩膀上:“小心风。” 苏柳荷动了动下巴找个舒服姿势,没发觉她的小动作下,顾毅刃的喉结也跟着动了动。 马路上来往的车辆不多,对面过来一台京牌的轿车,苏柳荷瞥了一眼没在意。 赶车的师傅把毛驴往路边撵,他不懂京市牌照的红旗轿车是什么阶层,只知道刮不得蹭不得。 “哟,真难得见到毛驴车。” 迎面而过的红旗轿车中,顾孝文点着车窗外说:“妈,你看这帮人都像是要跟我一起参加高考的。有的岁数跟我爸一般大了。” 顾孝文在京市听说会有高考后,请了大师结合他的生辰八字算出他考试的风水宝地。他不敢声张,免得告他一个牛鬼蛇神。经过多方打探,花桥市的确是风水宝地。 偏僻、人少、竞争小。 于是借着佟虹雁到隔壁市看老中医的机会,求着佟虹雁陪他报名。 他要是跟他爸说,他爸肯定不会同意。但佟虹雁若是答应了,顾重甲绝对不会说个不。 路边毛驴车飞快地闪过,佟虹雁没怎么看清,教育顾孝文道:“这次给你请的老师你一定要尊重,还得勤快用工,少跟你表哥他们玩。” 顾孝文说:“我知道,要找上进踏实的人交朋友。回头我就在这里交几个朋友给你看看。这种环境下还争取高考,不管考不考的上,我都高看他们一眼。” 佟虹雁不知道的是,她说几个人已经跟顾孝文约好一起过来参加高考。几位京少将别人抢破头改变命运的机会当做外地游玩的借口。 “欸,我知道。”顾孝文靠在靠背上,跟佟虹雁保证:“我爸不让我进部队,我就自己考个军校给他看看。” 这话说着也就骗骗佟虹雁。 前面开车的小警卫员忍不住笑出声,顾孝文往他后脑勺轻拍了下:“好好开车,我最近眼皮子老跳,你注意点。” 第17章 命运齿轮重新转动 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凑在一起给顾毅刃做考试动员。 宋姑娘这次立大功,将拿到手的《考试证明》送给顾毅刃,笑眯眯地说:“希望咱们都能有好成绩。” 她家里疼爱她,当初脸上有胎记,想着她只能靠自己。宋大娘和宋大叔俩人咬牙供她上学。 顾毅刃最近脸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对宋姑娘的帮助记在心中接过《考试证明》说:“行,咱们一起努力。” 香菜等人坐在炕上起哄,香菜如今对顾毅刃没了遐想,反而相处自然多了,她嚷嚷道:“那你也不能忘记我们啊,我们可都帮忙了。” 第34章 “你把桂花米糕给大家分了,不然她们不会放过你。”苏柳荷心情很好地说:“剩下的你留着考试那两天吃。” 知道又有好东西吃,香菜和宋姑娘排排坐。她们知道苏柳荷的东西都是好的,味道也美妙,要不是关系好求都求不到。 苏柳荷拿过《考试证明》仔细收在考试袋里,亲手缝制的小布包里头有铅笔、橡皮、钢笔、墨水、报名资料等重要东西。上面她还给绣了四个大字“旗开得胜”。 若不是年景不对,她也想在送考时穿上火红的旗袍。 马大姐过来时,其他人已经离开了。她过来把介绍信递给苏柳荷交代道:“夏书记这几天要到乡里开会,介绍信我给你们开好,你们要注意安全。” 她在大队部里见得多了,明白有人明晃晃地针对顾毅刃。 她拍拍顾毅刃的肩膀,也算看顾毅刃长大的。知道他的不易,真心希望孩子能出息:“对了,家钥匙记得给我。” 家里偶尔得有点生活动静,苏柳荷托病在家不出门,顾毅刃请假在家中照顾。院子里的柴火、烟筒里的炊烟、还有门前的积雪,都得要人帮着掩护。 顾毅刃低声说:“感谢您付出的一切,我——” “好孩子别跟我保证什么,我是村干部,就是要为老百姓办事。倒是你要是出息了,别忘记帮助困难群众。” “我答应您。”顾毅刃说:“我那天路过你家,发现屋顶不稳,眼看要下大雪,我认识一个朋友他修屋顶厉害,明天就让他过去。” 马大姐是办实事的基层干部,她每日东奔西走为老百姓解决问题,自家的事情一拖再拖。 上辈子顾毅刃也受过她的照拂,没等他出息,在这一年冬天接连半个月的暴雪下,马大姐家屋顶被压垮,她一家五口一夜之间全没了。 顾毅刃怕她拒绝,又强调了句:“我已经说好了。” 马大姐无奈,只能说:“那好吧,明天我让人在家等着。” 马大姐离开后,苏柳荷站在炕上招招手。 顾毅刃走过去自然而然地低下头,苏柳荷摸摸他的头:“别担心,会顺利的。” “嗯。”在苏柳荷面前顾毅刃一点脾气没有,缩起爪子变成大猫温顺的不像话。 他们俩把出门的行李打包好,苏柳荷将咸菜坛抱在三角巾里,又小心地放在小布兜里自己挎着。 他们不能惊动其他人,得步行到十里外的集市,再从集市坐乡镇汽车赶往考场。 第二天天还没亮,屋里已经没人了。 等到刘老二像往常一样从他家门口走过,看到冉冉升起的炊烟还有弥漫的中药味,骂了一句后走了。 马大姐的丈夫从屋后绕出来,往地上啐一口,向反方向离开。 苏柳荷与顾毅刃辗转近十个小时到了花桥市千山区招待所,递上介绍信,检查过《考试证明》,接待员忍不住往他们俩人脸上瞟了又瞟,询问:“你们俩什么关系?” 苏柳荷脱口而出:“姑侄儿。” 接待员女同志惊讶地说:“那你辈分够大的啊。住几天?” 顾毅刃说:“三天两夜。” 接待员刚才还以为他们是男女关系,差点要拒绝。知道是亲属也就说了:“考生比较多,房间都满了。只有一楼顶头有间双床小房——” 不等接待员说完,顾毅刃抢先说:“可以。” 苏柳荷眯着眼看他,果然长大了啊,不怕晒裤衩子被发现啦? 接待员麻利地开好房间,把他们带过去后说了说注意事项,然后就离开了。 房间空空如也,真就是两张小床。没有想象的湿冷,墙边有暖气。再多的就是四面墙壁和一个暖瓶、一面镜子。打水、洗漱要到走廊中间公共水房去。 不过也便宜,一晚上别的房间要三元钱,他们这个只要两元。 顾毅刃先让苏柳荷睡一觉,自己拿着粮票到食堂打了饭菜回来,叫醒苏柳荷吃完,自己把剩下的一扫而空。 走廊上时不时传来高昂的背诵声,都在紧张备考明天的考试。因为是第一届,题型、难度都一无所知,每个人拼命备考。 顾毅刃记得上辈子那场车祸,特意跟苏柳荷交代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人针对我,你千万别担心。我有防备。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把我给你的小刀随身带着。” 苏柳荷知道他的处境,点头答应下来:“好。” 高考当日。 苏柳荷没让顾毅刃吃食堂里的东西。把家里带来的清神醒脑的桂花米糕给他吃了三块。 走在路上,苏柳荷围着花花绿绿的围巾,叨叨说:“碰到不会做的,三短一长选最长——” “三长一短选最短。”顾毅刃低下头满眼笑意地说:“别担心,忘不了。” 苏柳荷呼出一口白汽,觉得顾毅刃的心态比她要稳。 一路送到花桥二中门口,已经有不少人等候在此处。 苏柳荷忙叨叨地检查一遍考试用的小布兜,递给顾毅刃:“看清题干,字迹要工整。遇到不会的不要死磕。” 顾毅刃忽然伸出手,把她的花围脖仔细围了围:“我要是真考上了,有话想对你说。” 苏柳荷管他要说什么,稳住考生心态最重要:“行,你放心去。我就在包子铺外面等你。” 顾毅刃颔首说:“冷就进去消费,别省钱。你要是病了我会担心。” 第35章 苏柳荷猛点头:“你别担心,快去。我有数。” 等到顾毅刃走入考场,苏柳荷信心十足的小脸蛋顿时垮下来,双手在胸前抱拳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圣母玛利亚等诸位地界的神仙全被她叨叨了一遍。 她辛辛苦苦养的小白菜终于要被考验了! 考试铃声响起,门口的人少了许多。 就在这时,外面缓缓驶来一辆红旗汽车。巧得是跟报名那天看到的都是京牌。 红旗轿车停在不远处,苏柳荷站在榕树下歪着头往那边看,一个二十多岁穿着羊毛呢子的青年从车上慌慌张张下来,跟车里的美貌妇女说:“妈,我进去了啊。” 佟虹雁嘱咐说:“别跟老师吵吵。” 顾孝文下车后,往路边扫过一眼,脚下没看清路牙子差点跪在苏柳荷面前,下意识伸手要人扶。 苏柳荷嫌弃他的油头粉面,小手往身后一背,悄悄后退。 顾孝文没想到小山城也能遇到比香港明星都要漂亮明艳的姑娘,尴尬地拍了拍膝盖,正要说话,听到校门里响起预备铃。 “你、你,哎,咱们有缘再见!” 他拔腿往二中去,差点把门口的保安老师傅撞到。 “送考的?给你坐吧。”包子铺的服务员挺好,应该是因为考试生意不错,把店里的板凳搬出来分给大家。 天气不太冷,苏柳荷坐在榕树下不想回招待所,招待所连个窗户都没有,一股清洁水的味道。 她撑着下巴等着,看到红旗轿车也停在一旁等着。 车窗里透出的中年妇女气质典雅大方,看起来有点面熟。应该是身体不是很好,眼尾憔悴,肌肤病白,偶尔用手帕捂着咳嗽,但难掩她曾经的美好颜色。 等了大半小时,又开始刮风。 苏柳荷舍出钱财进到包子铺买个两角钱的芸豆包子,要了杯热水,这样顺理成章的在包子铺里坐下。 坐在包子铺里没多久,那位中年美妇人也进到包子铺。她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似乎是保护她的。 苏柳荷与她斜对座,忽然想起来这不是经常在样板戏里出现的电影明星佟虹雁么!难怪她看这位贵气满满的夫人有些眼熟。 想起名字,不由得想起这本年代文中带过一笔。 佟虹雁红颜薄命,丈夫是中央某位高官,对她百依百顺很爱她。而她疾病缠身,离世前似乎有件非常遗憾的事情没能实现。 不过苏柳荷不管是在哪里,都知道大人物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类相当于人家秘密的事情她就不探寻了。 包子铺的服务员也认出佟虹雁,这年头没有照相机和手机,也没有追星意识,也就跟佟虹雁握个手,面对面的聊上几句。 佟虹雁温婉的声音问服务员家乡是哪里?多大了?之类的话。 苏柳荷觉得这年代的人都很实在,这位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夫人,能跟服务员如此亲切,苏柳荷不由得对她多敬重几分。 似乎感受到苏柳荷的视线,佟虹雁与她微笑颔首,苏柳荷化身迷妹挥了挥小手,嘿嘿。 佟虹雁刚见到顾孝文慌里慌张地下车,看了这位姑娘一眼差点摔个狗啃泥。 现在一看,也难怪。 小姑娘含着水光的杏眼下,樱桃小嘴娇嫩欲滴。小巧的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胜雪的脖颈肌肤下有着圆挺饱满的胸脯。 “一个人的气质真不是教出来的。”警卫员小李感叹完忙打嘴,他真不该随便议论女同志。 佟虹雁知道他是无意的,也难怪他失态。 这位漂亮非凡的姑娘穿着朴素,棉袄虽然没有补丁,也能看出是下边农村进城的。 但与她打招呼也好,还是跟服务员点菜,都是不卑不亢的姿态,反而让她觉得顾孝文应该跟她多学学待人接物的态度。正应对老一辈人的口头禅,出门在外大大方方的。 “是个闯荡姑娘。”佟虹雁看眼腕表,小李回车里拿来药给她吃。 见佟虹雁吃完,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我刚在门口看到有辆无牌吉普车,开车的有些眼熟。” 佟虹雁说:“是小文身边的朋友?” 小李说:“不是常玩的。” 佟虹雁往窗外看去,车里坐着的司机正在戴帽子。光是戴帽子也就算了,他还把口罩、眼镜、手套都给带上。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不停地看手表,不住地拍着方向盘,似乎心神不定的样子。 苏柳荷也察觉到这一点,她想起顾毅刃的交代,冷静沉着地盯着。 第18章 逆天改命 顾毅刃坐在考场里准备考试,压着铃声进来一位吊儿郎当的男青年。 对方留着大背油头,操着一口京片子问监考老师座次。被监牢老师训斥几句也不恼,嬉皮笑脸地坐到顾毅刃旁边那排。 顾毅刃答题,他打哈欠。 顾毅刃答题,他睡觉。 顾毅刃答题,他伸脖子到处瞅。 被点名后,抖着腿煎熬地等着交卷。 顾毅刃写完最后的答案,没来由地松了口气。他做梦没想到自己竟能把整张试卷流畅的答完,而且他能肯定绝大多数属于正确答案。 监考老师从顾毅刃身边走过,看了眼他的试卷,微笑着点点头。 “喂,兄弟!”等监考老师从顾孝文旁边走过,他不怕死用气音问顾毅刃:“前面选择多少?” 第36章 顾毅刃根本没听见,顺手把试卷翻起来在桌面上轻轻跺了两下。 顾孝文感激涕零,将前面几道题的答案全部换成选项二。 顾毅刃不知道顾孝文如此莽撞,继续投入复查当中。 等到下课铃响,交完试卷,顾孝文骂骂咧咧地捂着右眼皮起来:“真他娘的邪门,眼皮子又开始跳。” 顾孝文身高与顾毅刃差不多,长相周正,体型偏瘦。虽不至于风吹就倒,也是提不了两桶水。没有近视眼却戴副眼镜,站着有些驼背,偏又喜欢穿长风衣,大冷的天一路哆哆嗦嗦,反而失了风度。 不过好歹是军区大院子弟,挺直腰杆装模作样起来,气质比外面的老百姓强多了,挺能唬人的。 “哥们,你够意思,请你吃饭?” 他看到顾毅刃身着朴素干净,器宇轩昂,内心感叹,这要是生在京市谁家里,准是个不凡青年。奈何对方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山城里,最多考到省城里念个大学。 运气好分配个好工作,可好工作也得关系户安排。基本上去艰难的岗位或者清水衙门。 “不用。”顾毅刃从容地说:“让一下。” 顾孝文忙闪到一边,捂着眼皮看着顾毅刃从他面前走过。 “同学,我可以采访一下你吗?”新闻记者站在操场上,迎面而来的年轻男同志实在出众,哪怕已经采访过其他同学,她还是想把机会留给对方。 顾毅刃站住脚,往学校门口看了眼。 女记者拦住他的去路,不依不饶地说:“很快,真的,就几个问题。” 顾毅刃皱眉说:“快问。” 顾孝文走在顾毅刃后面,见他被靓丽的女记者拦住采访,嘴里啧啧几声游闲地走出校门。 小李在门口招呼他往包子铺去,包子铺二楼是老干所食堂,他们昨天问过负责人可以到二楼吃饭休息。 顾孝文顺着人流挤到包子铺里,佟虹雁接过他的考试袋,询问他:“怎么样?” 顾孝文谦虚地说:“答题答了两道,选择题都做了,感觉还不错。” 佟虹雁颔首说:“教你的老师都是优秀教师,有他们帮忙你至少能进步些。不求你一举中第,好歹让你爸看到你的进步。” 顾孝文搀扶着佟虹雁往楼梯上走,老干所食堂对外开放但价格昂贵,一般考生望而生畏。 许多人在包子铺或者掏出自带的干粮对付几口也就完事。 顾孝文在佟虹雁面前也是没脾气的,好在没有在顾重甲面前畏缩:“妈,我不是让你回饭店休息,白瞎等一上午。要是冻坏了我爸又要揍我。” 佟虹雁笑起来眼尾翘起淡淡的鱼尾纹,她往后看了眼刚才跟她打招呼的漂亮姑娘,对方拎着东西挤出人群。 佟虹雁垂下眼眸来到餐桌边问顾孝文:“你说你表哥和几个朋友过来,都有谁?” 佟虹雁对顾孝文多为放养,很少过问他的私事。今天问起来顾孝文还挺高兴,觉得佟虹雁在关心他,便把几个约好的朋友名字说了出来。 佟虹雁看向小李,小李一直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的吉普车。 他感受到佟虹雁的视线,指着吉普车说:“车里的人您认识吗?我记得是您的朋友。” 顾孝文伸着脖子看不清,干脆走到窗户边眯着眼睛盯着:“咦,眼熟啊,我想想。” 顾毅刃的考场距离大门口较远,要下四层楼。还得步行二百米。接受完采访,到了大门口,剩下的考生并不多。 顾毅刃站在门口张望几眼,看到苏柳荷一个劲儿地跟他摆手。他心下一沉,并没有忘记上辈子的境遇。 当时他在征兵合格后,在马路边行走,被突然闯入的吉普车压断左腿。彻头彻尾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而今天又是他改变人生轨迹的重要时刻,每一时每一刻他无不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他很快发现马路对面缓缓启动的吉普车,里面的司机形态装扮哪怕两辈子他都不会忘记! 苏柳荷急得不行,冲出包子铺想要提醒顾毅刃对面吉普车很可疑。而涌进包子铺的准考生们让她寸步难行,她不得不逆流向前,不断地挥手让他警惕。 吉普车司机终于等到照片上的男人,他深吸一口气,死死踩下油门往学校门口冲撞过去! 顾毅刃早有准备,他丢掉不设防的状态,千钧一发之际,闪躲到大榕树后。 巨大的一声撞击,四面都是尖叫的人群。 吉普车头一次冲撞没成功,只差一点点就能撞到顾毅刃! 一人怀抱粗的榕树发生倾斜,暴漏出顾毅刃的位置。 肇事司机紧急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灰土在面前蔓延,无数尖叫声中,司机咬牙切齿地向后倒车,企图二次驾驶吉普车撞人! 苏柳荷的心提到嗓子眼,她已经听不清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她先去借电话报案,挂上电话,忍不住惊呼! 顾毅刃仿佛潜伏猎物的黑豹,在吉普车退行的瞬间,矫健地攀到引擎盖上! 繁忙的城市路口,正值中午十二点。路边的薄冰被车轮碾碎,疾驰的吉普车仿佛上钩的猎物,面对危险逼近的顾毅刃。 “吉普车想杀人!”佟虹雁失声道:“小李,你去帮帮他!” 背对着她蹬在引擎盖的青年正在用手肘砸碎挡风玻璃,而吉普车司机惊恐地踩下油门倒车,不管撞到什么也无所谓,不惜一切代价要顾毅刃死。 第37章 第19章 别走 顾毅刃击破挡风玻璃,在众人的惊呼中敏捷钻入吉普车。 肇事司机打开车门想跑,被顾毅刃拽回车内按在座位上:“你到底是谁!” 肇事司机杀了人也是死,不杀也是死,索性一脚踩下油门,吉普车猛地窜了出去! “顾毅刃!”苏柳荷在路边差点被躲闪的群众撞到,几乎是霎时间顾毅刃重新控制住肇事司机,让车辆撞向墙面! 轰!尖啸声刺入耳膜,受惊的人群四处跑散。 好在车速不快,剐倒两个来不及躲避的人,他们顾不上伤,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往店铺里躲。 苏柳荷站在拥挤的人群里,望着冒烟的吉普车想要过去。包子铺服务员拉住她说:“同志,你别冲动!” “都让开!往店铺躲!”小李从包子铺二楼飞快跑下来,拉开车门跃进车内。 顾毅刃喊道:“拔车钥匙!” “知道。”小李身手敏捷,一脚将司机踹到一边。 同时间,顾毅刃抓住想要服毒的肇事司机,死死勒住对方的脖颈将人拖拽下车,摔在地上一把拉下他的面罩。 面前的年轻男人竟一身酒味,满脸求死的表情,他瘫倒在地上冲着顾毅刃嘶吼:“你必须死,你必须死!” “谁让你来的,说!”顾毅刃猩红的眼,挥着狂风骤雨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可肇事司机像是吃了哑巴药,除了闷哼,一个字都不说。 直到小李将顾毅刃扯开连声说:“住手!他跑不掉了,你要打死他了。” 苏柳荷跑到顾毅刃身边,看清肇事司机的脸,也是不认识。 忽然顾毅刃将苏柳荷紧紧拥抱在怀中,让她感受到身体的颤抖。 这一劫,他终于躲过去了。 苏柳荷反手拥住顾毅刃,轻抚着顾毅刃说:“好了,没事了。过去了。” 顾毅刃枕着她的肩膀,低声说:“不是他。” 苏柳荷纳闷,抬头说:“什么不是他?” 顾毅刃说:“还有幕后黑手。” 苏柳荷的心沉了沉。 顾孝文在二楼陪着佟虹雁看了出好戏,精彩到让他拍案叫绝:“妈,那小子跟我一个考场。他还、他还帮了我的忙。” 他兴奋极了,差点把顾毅刃“告诉他”选择题答案的事情说出来。 佟虹雁没戴老花镜,看不清顾毅刃的脸孔,但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她跟顾孝文交代说:“你下去帮忙处理一下。我瞧着不是他的错,是司机先撞的他。” 佟虹雁这话说的很婉转,留有余地。 不用说顾孝文也想下去跟顾毅刃套套近乎,他要是有这么好身手的人在身边做兄弟,在京市都敢横着走。 “行,我瞧着不是什么好事,总不能叫京市的人仗势欺人。我爸就算知道了,也得让我管。” 他屁颠颠地跑下去,肇事司机已经被愤怒的人群控制住了。应该挨了不少揍,四肢无力地被人拽着往路边拖。地上还有滩血液,看起来挺渗人。 顾孝文绕着走到顾毅刃身边,自来熟地说:“兄弟!你身手真够可以的,当过兵还是家传啊?” 顾毅刃放开苏柳荷。刚才情绪激动没注意场合,好在大家的目光都在肇事司机身上。 苏柳荷与他一步距离,拉住他的手捧在手心里看:“伤的好重。” 顾孝文一点气氛不讲,大咧咧地说:“你看都是骨节伤,是他揍人揍的。” 顾毅刃冷冷瞥过他:“你有什么事?”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顾孝文也不瞒着:“这人我有点眼熟,是河省一位朋友的朋友。我们一起吃过饭——” 顾毅刃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提起来:“你跟他是一伙的?” 顾孝文掂着脚拍着顾毅刃的手说:“不是不是,我是来帮你的。你考试不是帮了我吗?我待会找熟人让他给你道歉,该怎么赔就怎么赔,免得他们欺压你们。” 苏柳荷眯着眼,闹不清这人为什么这么好心。 一边站着的小李见状说:“我是京市第一军区警卫部的,见到有司机意图伤害群众,理应出手帮忙。这位是我们司令员的儿子,顾孝文同志。他也是出于好心,请二位信任我们。” 苏柳荷一下想起来他是谁,往包子铺二楼看去,果真看到佟虹雁的身影:“是佟虹雁同志让你来的?” 苏柳荷对佟虹雁印象很好,她若是出手相助,苏柳荷愿意相信。 小李颔首:“是的。” 顾毅刃也觉得小李的身份更值得信任,毕竟穿着他渴望的军装,这身军装就是信任的证明。 顾孝文等了半天没见他们对他身份的惊讶,讪讪地说:“走吧,我陪你们去公安局把这件事情给了了。” 小李还要保护佟虹雁,没跟着一起去,将红旗车的车钥匙交给顾孝文。又掏出证件跟过来的公安同志说明情况。 顾毅刃一步不离地看守着肇事司机,直到他上了警车。 顾孝文先到旁边保安室借了电话,给肇事司机与他共同认识的朋友打电话。 苏柳荷见他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骂人。 等了几分钟,顾孝文挂掉电话,跟他们说:“呵,原来是偷开别人汽车过来相亲,我看八成没相成!我跟那边兄弟说了,让他别帮这个人,必须好好罚罚。” 顾毅刃沉默不语。 苏柳荷与顾毅刃坐在车后面,她心疼顾毅刃的手,偷偷检查他还有哪里受了伤。 第38章 顾毅刃闭上眼,回忆着当时周遭的情况,应该没有错过。 只是前面开车发牢骚的顾孝文有些可疑,他们又不熟悉,他怎么愿意跟着帮忙呢? 京市大少爷们都是这样热心肠? “诶,听口音你们是绒花乡那块的吧?” 顾孝文跟着前面的警车往前挪,看眼手表说:“下午考完试有住的地方没?没有的话可以到我们部队招待所,我给你们办妥。” “有地方住。”顾毅刃拒绝了他的好意,睁开眼说:“你是京市人,为什么要到这里考试?” 苏柳荷也纳闷,这不就是舍近求远吗? 她捧着顾毅刃的手想要放开,顾毅刃却反手抓着她的手。 苏柳荷以为顾毅刃在后怕,就由得他抓。 顾孝文在后视镜里看的真切,心想着小情侣胆子够大的啊,在红旗车里面就敢摸小手。多亏遇到他,要是换个人都得让他俩下车。 “据我估计花桥市参考人数少,高考分数线低。”顾孝文摆弄着方向盘,故作高深地说:“你们算是遇到好地方了。” 苏柳荷蹙眉说:“高考的划线权利不是每个省根据实际情况自主决定吗?” 顾孝文开车的手一僵,咽了咽吐沫说:“万一全国统一划呢。” 顾毅刃说:“全国划的话,那你更没必要过来考。” “……”顾孝文想了想说:“其实我过来就是为帮助你们的,我是真心想要跟追求进步的人做朋友,咱们交个朋友?” 苏柳荷脆生生地说:“没必要。” 他是京市少爷,他们是小门小户,不是一路人。 顾孝文被说得哑口无言,没话找话道:“撞车那人跟你有仇?” 这话说完,顾毅刃的脸又沉了下来:“我也想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不认识他。” 顾孝文总算找到发挥的地方怒道:“肯定是那几个王八羔子惹出来的事。他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聚众打人,现在居然敢撞人。我看兄弟你长得好,一定是那位相亲的姑娘看好你,他追求不到怒而伤人!” 苏柳荷“啧”一声,实在听不下去他的胡扯。 顾毅刃在后面仔细观察着顾孝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到了公安局,他们被分开带走录口供。 苏柳荷是目击证人,把当时的情况说了。 公安同志也随机找了人录口供,在现场的人都说肇事司机身上有很大的酒味,应该是酒后驾车产生幻觉导致的。 苏柳荷与顾毅刃俩人不承认这个结果,分明就是故意杀人。 至于为什么被个酒鬼大老远开到辽省来,与顾孝文说的一致是过来相亲的。 肇事司机坐在轮椅上已经醒了,双手被铐着。他与顾毅刃擦肩而过时,拼命地想要跪在顾毅刃面前说:“对不起啊,我那么喜欢她,我不想活了。一时喝多酒,我不是有意想要撞你啊!” 顾毅刃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肇事司机想到刚才他徒手砸碎挡风玻璃时的凶恶,缩了缩身体,不敢继续说下去。 他浑身上下没个好地方,被公安拖拽着去医院做检查。 “检查完要是身体情况可以,我们将会把他押送看守。至于这件事情最后结果怎么样,你们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们。” 一位公安同志跟顾毅刃说,说完以后,还特意瞅了瞅他。 苏柳荷敏感地问:“怎么了?” 公安同志笑着说:“小伙子身手真不错,有武警的范儿。要不是反应快,后果不堪设想啊。” 后果当然不堪设想,顾毅刃不想再回忆上辈子被碾碎的左腿。那种疼痛,强迫他终结掉整个腾飞的人生。 知道顾毅刃还要参加高考,迅速走完流程,顾孝文开车重新回到花桥二中。 苏柳荷把小布兜里的桂花米糕掏出来给顾毅刃垫吧,顾孝文坐在前面摊开手,厚脸皮说:“姑娘、姐姐,我也饿啊。” 苏柳荷塞给他一块说:“什么姑娘什么姐姐,叫我同志。” 顾孝文嬉皮笑脸地说:“好呀,同志。”他拿过桂花米糕,转头看到顾毅刃幽幽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拆了吃。 顾孝文咽了咽吐沫,把车厢空间让给他们:“我上去看看我妈啊,你们可以在车里说说悄悄话。” 他捧着桂花米糕拔腿往包子铺二楼去,还没上到二楼,便听到佟虹雁痛彻心扉的咳嗽声。 “妈,给你吃糕点压压。” …… 车内。 “你干什么去?” 顾毅刃抓住苏柳荷的手腕,听到苏柳荷小声呼痛,忙松开手。 苏柳荷知道他其实还没平静下来,她的小白菜今天受到惊吓了。 “我想去买瓶紫药水,明天还有考试你的手不能发炎。” 顾毅刃不想让苏柳荷离开他的视线,攥着苏柳荷的手腕说:“陪着我,别走。” 第20章 等待成绩横空出世 苏柳荷于是一动不动地坐在车后座,两人双手紧握相依为命。 整整二十分钟,顾毅刃靠在苏柳荷的肩膀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但他的左腿微微颤抖着。 上辈子的剧痛刻入骨髓,今生完好无损,甚至更加强壮。 苏柳荷也是惊魂未定,她轻轻摩挲着顾毅刃的手背,骨节上面狰狞的伤口心疼不已。 待到顾孝文敲车门,顾毅刃缓缓抬头,望着苏柳荷的眼神总算恢复成平时那样平静。 第39章 “加油考试。” “好。” 下午和第二天的考试都很顺利。 顾毅刃从考场出来,再次遇到采访他的女记者。 女记者穿着军大衣,脚下是黑皮鞋,应该是花桥市新闻局派来的采访任务,她手里还拿着一份新发布的报纸。 “同志,恭喜你考完。希望你获得满意的成绩。”她将报纸举到顾毅刃面前说:“这是昨天对你的采访,已经刊登在这上面了,送给你。” 顾毅刃接下报纸,对她点点头:“谢谢。” 见顾毅刃要走,女记者伸长胳膊拦住他说:“你是哪儿人?我有报社的车可以送你一程。” 顾孝文适时地从后面出现,他夹着皮包跟顾毅刃打了个招呼说:“不用你送他,他跟他对象都坐我的车。” 顾毅刃诧异地看他一眼,顾孝文纳闷地说:“不是说好我送你们回村的吗?” 顾毅刃陡然笑了,把顾孝文看得一愣,他傻乎乎地说:“哥们,你会笑啊?” 顾毅刃说:“你也会说点人话。” 顾孝文不明所以地说:“我说的一直都是人话啊。” 女记者还当顾毅刃是城里人,这年头城里户口与农村户口差距太大。虽然说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实际上城里工作机会多,还有固定的户口粮票领取,与农村天差地别。 她闻言横了顾毅刃一眼,扭头走了。 顾孝文嗤笑着说:“瞧瞧我在她面前她都不知道采访我,这才是真的目中无人呢。也不,是目中只有帅哥,没有顾大少爷我。” “你也姓顾?”顾毅刃还不知道顾孝文的名字,边走边说:“你是什么顾?” 顾孝文说:“诸葛亮三顾茅庐的顾,你呢?咱们该不会是本家吧?” 顾毅刃说:“‘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的顾。” 顾孝文说:“什么玩意?” 顾毅刃失笑道:“跟你一个顾。” “嗐,我知道,故意逗你的。”顾孝文笑了,猛拍顾毅刃的后背说:“好兄弟,我就觉得你面善。五百年前咱们是一家人啊。” 顾毅刃不卑不亢的态度,让顾孝文有不少好感。 这一对金童玉女都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知道他是顾司令的儿子,一个两个都巴结,他们不,他们爱答不理…甚至还有些嫌弃。 小李没让顾孝文自己开车,跟他换手开车到小塘村附近。苏柳荷没让他们送到村子里,离得二里地停下来。 “等公安那边有结果我告诉你们啊,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仗势欺人。回头去京市记得找我,我电话给你们了。” 顾毅刃说:“好。” 顾孝文闻到空气里的牛粪味,用方格手帕捂着口鼻挥手,然后摇上车窗户:“哎,我真是善良啊。” 小李在前面开车,失笑着说:“我瞅着那二位心事重重,会不会是在害怕?” 顾孝文靠在座位上,想到顾毅刃站在引擎盖活活凿开挡风玻璃。这一幕这辈子他都忘不了。 他摇头思考着说:“苏柳荷同志问过我会不会有人篡改高考分数…你说能吗?” 小李说:“刚恢复高考,有些事真说不好。不过我记得以前能高考的时候,经常有人冒名顶替。” 顾孝文咂舌说:“那我可得帮我兄弟盯着点。你知道我们可太有缘分了,他也姓顾,我也姓顾。哎,同人不同命啊。他这性格倒适合做我爸的儿子。” 小李与他都没见过顾司令年轻时的模样,纯当这话打发时间,大家一笑而过。 “对了,到了京市你提醒我找姓周的,妈的,让人开着他破车就敢在闹市撞人。我妈在楼上还被吓出旧毛病来了。我管他哪个领导的亲戚,我非要弄弄他!” 小李附和道:“的确要教训一顿,太大胆子。这次多亏那位顾同志反应快,但凡慢一点他就遭殃。” 这件事不光要顾孝文去教训人,小李也打算回京后如实与顾司令报告。这件事影响太恶劣,闹不好能整个军区通报。 另一边。 苏柳荷累着坐在马路边上,宝贝咸菜坛沉甸甸。后悔没让顾孝文这位大少爷再往前面送一送。 顾毅刃提着包,在苏柳荷面前蹲下:“我背你。” 苏柳荷推了他一下,笑着说:“才不用,我自己走。” 顾毅刃便站起来,把胳膊伸向她:“那你挽着,这边没人走。” 苏柳荷这两天没休息好,眼眶都是黑的。她也不墨迹,挽着顾毅刃的胳膊把半个身子的力气压着他,笑嘻嘻地说:“还好你力气大,要是你走不动,我可扶不住你。” 顾毅刃跟往常一样,放慢脚步跟着苏柳荷的频率往前走:“不扶就背我。” “不要。”苏柳荷昂起头说:“你这个体格要是在我身上能把我压死。” 顾毅刃顿了下,语气微妙地说:“压不死,我舍不得。” 苏柳荷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身子又香又软。经过快十个小时的路途奔波,头发有点乱,整个人傻乎乎的,露出娇憨的姿态。 她自己不知道,从兜里掏出一袋杏仁饼干,拆开来抠抠搜搜拿出一块:“张嘴。” 顾毅刃弯下腰,自然而然地咬在嘴里。酥油做的杏仁饼干,上面还撒着黑芝麻,是市铁路医院供销社的畅销单品。 苏柳荷在顾毅刃考试的时候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买来犒劳他们俩的。 第40章 俩人你一块我一块,一边吃着杏仁饼干,一边往小塘村方向走。走到一半,总算遇到赶毛驴车的师傅。 苏柳荷和顾毅刃坐段顺驴车,在天黑前赶回家。 家中炊烟已经升起,进到屋里见到香菜和宋姑娘俩人在炕上玩花牌。她们还以为别人来了,吓得赶紧收拾炕桌,见到是他们,马上放开手。 宋姑娘就在乡里考的,运气好考点很近。她昨天考完试就回来了。 “快去洗把脸上炕,锅里有香菜烙的土豆丝卷饼,温着呢!” 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收拾妥当,上了炕以后,顾毅刃被宋姑娘叫到一边俩人对着考题。 苏柳荷靠在墙边有气无力地咬着土豆丝卷饼吃。 “没人发现我们不在吧?” 香菜收拾花牌,头也不抬地说:“谁知道啊。咱们这边都帮你盯着呢。再说北面有两趟房子被雪压塌了,村里人都在那边帮忙呢。” “啊?谁家啊?”苏柳荷问。 香菜一拍脑门说:“苏茴娣家!” 苏柳荷老早不跟他们联系了,听了以后淡淡地说:“塌得好。” 香菜说:“苏茴娣让李红星掏钱修房子呢。李红星跟她吵架,说要是修房子就不掏钱办婚礼。” 苏柳荷早就知道这出说:“他肯定会办。” 香菜说:“为什么?” 苏柳荷笑而不语。 能为什么?苏茴娣肚子大了呗。 她终于能奉子成婚,在李家拿捏公婆和丈夫,还苛待人家前妻的儿子。 香菜见苏柳荷不说,她也不问那家子,凑过来摊开手说:“让你帮我带的呢?” 苏柳荷翻身下炕,从小布兜里掏出两盒上海女人的雪花膏:“你跟宋姑娘一人一盒。” 香菜要把钱给苏柳荷,苏柳荷小手一挥:“免啦。” 后面几日的确风平浪静,窗户上贴满红窗花,过了个年,苏柳荷都在惦记顾毅刃的高考成绩。 她成天裹着小棉袄扭扭哒哒往大队部去,希望在报纸上看到高考成绩刊登出来的消息。 顾毅刃倒是比她要沉稳,在家里也不读书了,天天跟半疯一起练武术。大冬天露着赤膊腱子肉,没见他怕冷。 *** 京市,教育局外。 顾孝文托朋友提前查了自己的高考分数。 他坐在台阶上,不顾形象了,整个人处于崩溃边缘。 “没一科及格?”小李奉顾司令的命令过来陪同,主要想避免顾孝文知晓成绩后拔腿就跑,需要及时将他押送到顾司令面前挨揍。 顾孝文静静地抱着头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又要往教育局去。 “诶诶,分数都下来了,你进去也改不了分数啊!”小李忙阻拦,掐着他的手腕免得顾孝文真跑了。 这分数,六门里头五门个位数,只有一门得了十八分,成为个人状元科目。据说还是选择题蒙对了。 顾孝文想甩掉小李的手,奈何不是对手,讪讪地说:“我进去借电话,问问我兄弟分数怎么样。” 小李想了半天:“哦,小塘村那位?” 顾孝文面无表情地说:“我这一圈还能有谁的分数值得期待?也就一面之缘的顾大兄弟。希望我爸看在我有结交到有出息的朋友的面子上,能揍轻点。” 小李笑着放手说:“好,我陪你一起。” ** 三月初,冻土初融。 小塘村几代人刨食的土地上,又站满春耕的劳动人民。他们祖祖辈辈在这里,种高粱、种土豆、种苞米、种大白菜。 天还是那个天,云还是那片云。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 在田地的尽头,干完活的顾毅刃将锄头扔到驴车上,他擦了擦下颌的汗,与马大姐说:“下午我请假。” 马大姐冬天时多亏听他的话,把房顶加固。不然苏茴娣家的房子倒塌,她家房子还不如苏茴娣家,后果不堪设想。 她感激顾毅刃的先见之明,抱着小孙女跟顾毅刃说:“分数还没下来吗?” 他们身边没有别人,顾毅刃低声说:“应该快了。” 马大姐说:“咱们村十多个人,我看就你最有希望。” 顾毅刃笑了笑:“希望吧。” 苏柳荷挎着竹篮扭扭哒哒地往田埂上走,原先她还装模作样干点活儿,现在干脆装也不装了。 春寒还在,她宁愿在家里摆弄红薯,也不愿意出来凿冻土。 她跟马大姐打个招呼,抱着小孙女亲了两口,捏了捏人家的小脚丫。 等到两个人的时候,苏柳荷把顾毅刃的手表掏出来:“能修好吗?” 这块手表对顾毅刃意义重大,是他在襁褓里带来的。说不定能成为寻找父母的线索。 若是找不到,顾毅刃要是能顺利进军校,也得有手表看时间。 顾毅刃站在挡风的北边,与她往村口走:“去问问,应该能行。” 今天是春季大集,上午卖农副产品和劳动用品,下午是缝纫、维修、配锁之类的技术工种。位置在枣儿县南边,曾经的儿童慈爱医院路边。 苏柳荷做了五副假领子,打算拿过去碰碰运气。绣花、串珠、打蕾丝怎么地也能卖十元钱。 他们走了二里地,上到水泥路上等城乡交通汽车。掏出二分钱给了票,苏柳荷挤在鸡笼与果蔬扁担旁,摇摇晃晃地站了四十来分钟,总算在她崩溃之前到站了。 第41章 顾毅刃帮她挡着人,下车后苏柳荷缓了会儿。 “给你含着。”顾毅刃拿出水果糖,剥好后送到苏柳荷嘴边。 “哪来的?”樱桃小嘴露出红嫩的舌尖叨下水果糖,清淡的橘子香味的确让她压下反胃的感觉。 顾毅刃喉结动了动说:“帮供销社拉萝卜,里面的王同志给的。” 苏柳荷眯着杏眼说:“就给你啦?” 王同志浓眉大眼,一米七的高个。长得端庄温和,看起来像个贤妻良母。工作也好,在供销社算铁饭碗。 顾毅刃却说:“她每个人都给分了,要是不分,我不会要。” 苏柳荷哼哼两声,想必王同志也是这样想的。 苏柳荷先陪着顾毅刃在集市里穿梭,找到修手表的摊位他俩不敢走开,怕被师傅换了表芯。 俩人守了半个多小时,苏柳荷问师傅:“到底修不修的好呀?” 修表师傅满手机油,他头也不抬地说:“这种好手表,满集市你找不到第二个会修的。” 他身边十来岁的小学徒戴着脏兮兮的套袖说:“我师傅在沪市腕表厂干过,以前还是军代表呢。不过就是发条磨损,给你重新换一个就行,换成别人得把你手表都拆了。” 修表师傅笑了几声说:“十多年前我就是军代表旁边的小警卫员。到了年纪转业去了沪市干了几年,可惜没弄到户口,走街串巷没个定性。” 他说完,仔细看了看手表盘上的编号,脸上不动声色,继续忙活着说:“你们哪来的手表?就这一块啊?要是还有我一起帮你们修了。” 苏柳荷说:“还能哪来的,自己家的。” 修表师傅抬头看了眼她,客气地说:“听口音是小塘村的?” 顾毅刃皱眉说:“还要多久?” 修表师傅扣上表盘,拧着发条在耳边听了听,随后递给顾毅刃说:“你看走字了。” 苏柳荷从小布兜里掏出一元钱给他,修表师傅找回两角钱。苏柳荷拉着顾毅刃要走,修表师傅喊住他们说:“回家经常对一对,要是不好使下个礼拜再来找我。” 苏柳荷嘟囔着说:“这人还挺有服务意识的啊。” 顾毅刃低声说:“他可能知道这块手表的来路。” 苏柳荷大吃一惊,顾毅刃又说:“在表厂待过,又当过警卫员。” 苏柳荷站住脚,拉着顾毅刃往回走:“走啊,咱们问问他这块手表是谁的!万一他真知道,你爹娘不就能找到了吗?” 顾毅刃正在犹豫,已经被苏柳荷逆着人群拽了回去。 谁成想,刚刚还有人排队的手表摊位已经空下来。短短的几分钟而已,换成卖香菜的大妈了。 “怎么办?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啊?”苏柳荷茫然地问。 顾毅刃并不着急,沉稳地说:“我身边坏人够多了,并不在乎多一个。而且手表之前一直在刘家,该知道的应该早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苏柳荷叹口气:“他要是好人就好了。” 顾毅刃被她故作愁苦的小脸逗笑了,拍拍她的棉帽子说:“走,我陪你把假领子卖了。” 苏柳荷还没看好地方,跟着顾毅刃在集市上找了一圈,最后在末尾的地方停了下来。 苏柳荷铺块碎花布,假领子刚摆上就有人过来询问。听说两元一个大家都有些吃惊,不过手艺精湛样式新潮,到底有兜里富裕的女同志过来买。 苏柳荷得到十元钱,偷偷摸摸地拉着顾毅刃走远了才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抓我投机倒把呢。” 顾毅刃笑道:“现在政策放松,可以适当小本经营,不会抓你的。你看集市上卖东西的不少,咱们不是头一个。” 苏柳荷这才放心,苦了快三年,她都要忘记没穿书前的日子是怎么过得。 他们俩找到一家粥铺,苏柳荷有点冷,买了皮蛋青菜粥喝。顾毅刃买了三个地瓜面馍馍,就着店家给桔梗咸菜吃个精光。 两个人吃饱喝足才花了两角钱。 “老实说咱们这里吃的东西种类太少。”苏柳荷和顾毅刃重新回到车站等车,苏柳荷畅想着说:“等你军校毕业下军营,要是能分配到南方就好了。那边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顾毅刃望着她渴望的小脸,轻声说:“不用下军营,在京市也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我都买给你吃。” 苏柳荷想到这里,挠挠头没打破这份温馨。 等到顾毅刃真能上军校,毕业也得四年。他到京市就算每年回来一趟,分别也够久的。 苏柳荷还不知道她在小塘村没了顾毅刃的日子怎么过。 *** 京市。 “是卢鸿志打来的电话。” 小李又把名字说了一遍,与顾司令员说:“他说他原来是您的警卫员。” 佟虹雁倒是记得卢鸿志,可以说她根本忘不了! 当年就是卢鸿志和另外一个警卫员一起从省军区医院妇产科将她和儿子接走。 那时顾重甲在边境参加任务不能脱身,叫他们过去接也是信任他们,谁知道她儿子就在那天永远的消失在她的生命当中。 顾重甲按着佟虹雁的肩膀捏了捏,走到门口说:“我去接电话。” 佟虹雁没说别的。 卢鸿志弄丢她儿子后,经过长达一年半的审查。通过审查后,他便要求转业,说是愧对领导与夫人。 第42章 已经十八年没有联系的人,为什么今天突然联系? 顾重甲回头又看了眼病恹恹的妻子,他已经上交辞呈希望早日退下来,把上升的机会留给别人,他专心照顾病妻。 那年没能守护在妻儿身边,造成他终身遗憾。如今妻子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他没有心力继续在深海里纠葛。 “爸!”顾孝文从楼下上来,端着一盘水果说:“美早大樱桃,大棚里的新鲜货,您来点?” 头些天知道高考成绩后,顾孝文被顾重甲一顿胖揍。 那哪里是要退下来的人,简直是老当益壮、龙虎精神,抽得顾孝文往房顶上跑,又被抓回来一顿训斥。 这两天屁股蛋的伤刚好,顾孝文又出来蹦跶。可顾重甲觉得这个儿子太丢人现眼,分数是所有老战友的子弟里最低的,他正眼都不想看他。 顾孝文见顾重甲无视自己,知道他爸气头上的脾气已经下去不少,今年高考成绩不理想的事情算是翻篇。 他端着樱桃陪佟虹雁吃,还没唠几句,听佟虹雁咳得肺要出来,被身边老保姆教育说:“水果性寒,您母亲整夜睡不好咳嗽,你还给吃樱桃!” 顾孝文讪讪地起来,抓一大把美早樱桃说:“表哥还问我咋还不进部队,我成绩这么差,妈,你帮我跟我爸说说好话,让他给我安排了呗?” 佟虹雁手帕抵着唇,吁出一口气,幽幽地看着他说:“你陪着妈不好吗?咱们家什么都不缺,你非要去卖命?” 顾孝文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妈,我听人家说我爸要退下来了,他觉得我照顾不好你,他不放心。” 佟虹雁叹口气,她知道顾重甲在众多势力博弈中,此刻退下那就是永远退下了。作为极有机会冲击中心权利的候选人,这些年顾重甲没一刻放松。 可他还是愿意为了她做出牺牲,佟虹雁悲伤地说:“还是我拖了你爸的后腿。” 顾孝文好想打自己耳光,知道佟虹雁每次说这话,必定会想起那位亲生弟弟。 要不是弟弟出事,佟虹雁的身体也不会这样差。医生都说是心疾。 “妈,您——” “虹雁!”顾重甲从没像今天这样激动,他挂掉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 佟虹雁微微坐直身体:“怎么了?” 顾重甲轻轻握着她的手说:“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我得的那块手表吗?” “手表?我怎么会忘记。” 佟虹雁当然记得,那时顾重甲还在追求她,老大的岁数还跟毛头小伙子似得,拿着大首长亲自颁发的奖章手表递给她,要做定情信物。 她生孩子时太过想念顾重甲,便把手表带在身边。那日,儿子丢了,手表也没了。 她以为是混乱中手表落在别处。 顾重甲说:“手表出现了。” 佟虹雁一下站起来:“真的?” 身边的老保姆赶紧扶着她。 顾重甲看着顾孝文说:“你还待着做什么?快回房间看书,少跟你表哥来往。” 顾孝文站起来不敢拒绝:“知道了。”说着往门口走。 顾重甲上前一步垫着佟虹雁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卢鸿志这些年并没有回老家,而是在外地帮我寻找儿子。这件事我没告诉你。他说有个年轻男同志,岁数、长相和体格,跟我年轻时极为相像。” 佟虹雁重新坐回到沙发椅上,想了想说:“别又是个圈套。” 顾重甲微微颔首说:“我会派人过去确认。这件事我本不该提前告诉你…原来你早知道小文不是了。” 佟虹雁淡淡地说:“这在咱们家并不属于秘密了。” 佟虹雁勉强笑了笑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知道的你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不过你也不年轻了,有事咱们一起担着,就算不是咱们的儿子,我也认了。” 顾重甲站在佟虹雁身边,不苟言笑的脸微微勾起笑容:“说来也巧,你刚去过附近。” 佟虹雁说:“哪里?” 顾孝文默默地关上门,觉得这里没有他能说话的地方。却听顾重甲不轻不重地说:“是花桥市下的绒花乡。” 顾孝文陡然停住脚步,随即掩住错愕的表情,脑海里忽然闪过那日和小李开的玩笑话。 不会这么巧吧? 他加快下楼的步伐,得赶紧去找大师问问! 在他离开后,顾重甲走过来打开门往楼下看了眼。 第21章 伯乐重现远赴京市 苏柳荷从集市上回来,坐在院子里晒着地瓜干。 最近春耕,顾毅刃可以放在兜里饿的时候磨牙吃。 她有功夫三蒸三晒,地瓜干金灿灿的颜色,外面结出一层自然的糖霜,比供销社里卖的都好吃。 苏柳荷扎着翠绿的头巾,尊重手上的食物,把地瓜干摆放的整整齐齐。窗台的水舀里放着满当当的红树莓,都是顾毅刃在山上采来给她吃的。 大队部广播里放着优扬的劳动音乐,日子久了,苏柳荷都会跟着唱了。她哼着歌,干着活儿,小日子也有乐趣。 干完活,她进屋把缝到一半的手表袋捡起来继续缝。 知道顾毅刃珍惜那块手表,她用藏青的棉布夹了些薄棉花做成一个掌心大小的布袋,以后顾毅刃不戴手表的时候可以放在里面不怕磕碰。 她正在一针一线地缝纫,香菜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来信了!录取通知书到了!” 第43章 苏柳荷差点扎了手,随即听到广播里传来大队长的声音:“请邓北北和宋姑娘来大队部一趟,你们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 “怎么没有小毅哥!”香菜失声道:“宋姑娘老说他对得比她多,不可能落榜的啊!” 苏柳荷趿拉着鞋,随便套上件春秋装就往外面去,刚出院门就看到顾毅刃的身影,他身边还跟着马大姐。 “没有我的。”顾毅刃声音平静,脸上表情不多:“来信的时候就没有我的。” 马大姐点头说:“我保证夏书记没使坏,当时我们好几位干部都在办公室开会,邮递员直接送过来的。” 汪师傅害怕半疯,后来把小塘村划给别的邮递员,他再也不敢过来了。那位邮递员是知青落户农村的,为人耿直。 苏柳荷使劲拍拍顾毅刃的手臂,笑着说:“没有就没有,又不是明年不能考。咱们明年再试一次。” 马大姐附和着:“是啊,我当年还高考过两次,结果也没考上。” 香菜也说:“回头咱们看看分数,我知道县里有学习班,不如下次到学习班去学一学吧。咱们村报名快二十个,就俩人考上,那还是从前有底子的。其实是竞争太厉害,并不是你不行。” 顾毅刃微微点头,苏柳荷见了拉着顾毅刃进去休息。 顾毅刃虽然跟平时一样,苏柳荷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沮丧。 俩人进了屋,苏柳荷把做的手表袋给他展示:“别想了,我觉得不是你的原因,可能是我的原因。有时候知识点更新淘汰的快…” 她学得都是几十年后的知识,难保现在不属于正确答案。要真是这样,苏柳荷反而觉得是自己耽误了顾毅刃。 “要不问问香菜学习班怎么上?” 顾毅刃坐在炕沿上,拿起小钢尺摸了摸。苏柳荷有时候会在他重复做错题时用小钢尺打他掌心,跟皮鞭比起来不疼不痒的,但他喜欢这种被她关注的感觉。 “我不想去学习班,我只想跟你学。” 苏柳荷见他脸色不好,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不舒服?” 顾毅刃微微点头。 苏柳荷心里咯噔,赶紧把他扶到炕上,拉过自己的花花绿绿的小棉被给他盖上。 顾毅刃却不枕枕头,拍拍苏柳荷的腿,苏柳荷从善如流地扶着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我知道你委屈,兴许是军校分数线高。”苏柳荷轻轻摸着顾毅刃的头,短茬头发扎的手痛,她心更痛:“姑姑知道你最棒的。” 顾毅刃小声说:“你不会因为我考不上就不要我了吧?” 苏柳荷捂着他的嘴忙表态:“怎么会呢,说好咱俩过咱俩就好好过。以后考不上也没事,你种地、我看家,还有咸菜坛,怎么也饿不死。” 顾毅刃那么大的体格,枕在苏柳荷的腿上竟呈现出脆弱感,他在苏柳荷面前温驯不已,最近又让苏柳荷觉得粘着她。 “那你会一直陪着我?” 苏柳荷继续表态:“会。” 顾毅刃说:“那你会结婚吗?” 苏柳荷“啊”一声,不知他为什么这样说,思考了一下目前女性的婚姻状态,想到她现在在这里当家做主,还有顾毅刃。要是嫁了,上伺候公婆、下伺候丈夫,还得一胎八宝,洗衣做饭喂猪养鸡… “不结。” 顾毅刃仰视着苏柳荷,俊美的脸上已经没了稚气,他笑着说:“那我也不结,我给你干活,咱们就这样过。” 苏柳荷感动死了,摸了摸他棱角分明的脸说:“好。” 顾毅刃伸出手:“拉钩。” “拉钩。” “那你会处对象吗?”顾毅刃勾着苏柳荷的小手指不放开,直视她的杏眼,看似随口问。 苏柳荷结婚都不想了,对象也就算了吧:“不找。” 顾毅刃勾了勾唇角:“我也不找,拉钩。” 苏柳荷也笑了:“幼不幼稚。” 顾毅刃晃了晃手指,在苏柳荷眼里还带有一丝天真的孩子气,她也晃了晃:“拉钩。” 得了苏柳荷的承诺,顾毅刃乖乖闭上眼。 等到苏柳荷歪在一边睡着,顾毅刃悄悄起来挪着她到被褥上,珍惜地盖上被子,唇角压不住的勾起。 …… 下地后,顾毅刃一扫刚刚的脆弱,单穿着背心到后门口抱柴火。 精壮的肩膀筋肉隆起,墙边闪过一个人影,顾毅刃冷声呵斥道:“出来!” 周成功吓了一跳,赶紧出来,生怕晚一步被顾毅刃削掉脑袋瓜:“毅哥,是我!别动手啊!” 他太知道顾毅刃在苏柳荷面前一个样,在别人面前又是一个样。简直就是小绵羊和大尾巴狼随时切换。 他从兜里掏出报纸说:“《辽省教育周报》上面有分数线,你快看看够不够?” 顾毅刃高考后才跟他说实话,周成功替他在市里关注分数线公布的事。 顾毅刃看也不看:“不用了。” 周成功忙走上前,帮着抱起柴火说:“那怎么样?” 顾毅刃说:“不会有问题。” 周成功忍不住说:“那大队长怎么说没你的名字?” 顾毅刃说:“我两天前给京市第一军校打过电话,确定考上了。家里的情况也跟校方说明,他们答应会想办法把通知书送到我手上。” “他们凭什么答应你啊?” 顾毅刃瞅他一眼:“凭我成绩好。” 第44章 周成功揉揉鼻子,嬉笑着说:“也是。” 他进门后想转进炕屋暖和一下,顾毅刃堵住门抬着下巴:“那边。” 周成功麻利地来到顾毅刃的小单间里坐着。 他们这一等,等到下午四点。 苏柳荷睡懵了,听到外面又是放鞭炮又是有喇叭声,一时闹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香菜冲到炕屋里,见她披头散发还懵逼地坐在炕上,忙说:“考上了,考上了!你怎么还坐着,快起来烧水招待首长啊!人家马上就到了!” 哄小白菜把自己哄睡着的苏柳荷纳闷地说:“什么考上了?什么首长?” 香菜急得跺脚,先跑到外面给灶坑添了把柴火,进到屋里看慢吞吞扣衣服的苏柳荷怒道:“顾毅刃考上军校了!征兵办的首长亲自把录取通知书送过来了!你没听你家当院放着鞭炮吗?你家祖坟都被炸起来了,你还跟我嗯嗯啊啊,快起来吧!” “啊?!”苏柳荷下巴都要张掉了,惊慌失措地看着院子里涌进来一大群人。 好大一撮绿油油啊,全是四个口袋!还有数不清的村民跟着看热闹,小孩子们在腿间钻来钻去。 好多人啊。 苏柳荷赶紧梳头换衣服,走出屋子挤在人群当中。 顾毅刃还在跟旁边的陆团长说话,说来也是有缘分。上辈子要他去当陆战狙击手的就是这位正团级领导! 另外还有县委和县拥兵办的干部,还来了两台车,四五个穿着军装的军干部。在他们后面,大队书记、马大姐还有若干村委干部都作为陪同。 这样的排场其实顾毅刃也是始料未及,他在众人的鼓掌和鞭炮声中拿过《京市第一军校录取通知书》。 “恭喜你啊,考得非常好,文化和体能都是第一名。”陆团长与顾毅刃握手,惜才地看着周遭的环境,感慨万千。 真是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啊。 没想到冥冥之中又见到他,顾毅刃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身边跟他恭喜的人太多太多,苏柳荷一时没有位置,就站在房檐下,望着顾毅刃。 他被人围绕在中心,与出来的苏柳荷四目相对,俩人眉目含笑都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毅刃往旁边让了让,对苏柳荷招招手,旁边的人纷纷给苏柳荷让开地方,场面一时很壮观。 苏柳荷屁颠颠跑过去,安稳地站在顾毅刃身边,听他低声说:“我考上了。” “嗯!你考上啦!”苏柳荷差点没绷住,深深吸了口气,眼圈却红了。 顾毅刃在人们的注视下,第一时间将录取通知书递给苏柳荷。看着她美滋滋地抱着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顾毅刃神色不经意地舒展,神色变得格外温和。 村里跟着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大家羡慕顾毅刃的同时,也顺带把苏柳荷看顺眼了,觉得她有眼光。 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以后她的好日子跑不了。 然而在人群当中,刘家父子三人的脸色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顾毅刃在眼皮子下面居然高考还考上了!他们在后面窃窃私语,都想办法要把顾毅刃这件事搅黄了。 要是军官们不亲自来,他们或烧、或抢、或偷,实在不行夜里多些人手行凶,也不会让顾毅刃出人头地。 不然顾毅刃出去了,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然而京市的军官不光来了,还是正团级干部,正团级干部也就算了,还来了县里的领导。 这下可好,顾毅刃是县里唯一考上军校的人,而且还是状元郎。这可成了县里的宝贝疙瘩。他要是在小塘村出点差错,县里和大队里的干部谁也逃不过挂落! 他们一筹莫展之际,刘老二忽然说:“要不然随便找个女人多给点钱,就说他耍流氓!甭管后面怎么样,先破坏名声让他上不了学再说!” 刘老大有个相好的正好可以用上,那女人三十多岁爱赌博,在外面欠了一笔不小的数目,只要给钱什么都愿意干。 他们来到墙角处,正在商量如何做伪证,如何让那女人去告状。 半疯眼神清明,从人群后面撤了出来,顺手将顾毅刃砍木头的斧头抄在手里。 他这两年吃着苏柳荷给的清神米,喝着健体茶,虽然脑子还没完全好透,但记忆恢复了一部分。 他看了顾毅刃一眼,顾毅刃点点头,半疯随即往刘家父子那边去。 大队书记强扯着唇角,挤在人群里拍照。 听闻小塘村这样贫困的地方考出一名金凤凰,市里教育局派人过来采访。 女记者刚到现场整个人都傻了:“原来是他!” 她举着话筒挤到顾毅刃身边,正要说话,却见顾毅刃往另一边侧头,让边上娇小漂亮的女同志给他整理衣领。摆弄完衣领,见他听她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 女记者觉得自己插不上话,这个采访任务让她有些尴尬。 早知道那天在高考时再有点耐心好了,她来得路上听同事说,上军校就相当于捧上金饭碗,以后下军营就是四个口袋的干部。 她还想往顾毅刃旁边凑凑,找不到机会说话。又见那位女同志不停地跟他说话,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故意的吧? 苏柳荷倒真没注意到她,没那闲工夫。 她看到人群后面被半疯追着跑的刘家父子仨,觉得好笑,跟顾毅刃说这个事呢。 第45章 顾毅刃唇角带着笑,站在原地目光直勾勾盯着远处的他们,仿佛洞悉着一切。 苏柳荷在边上还说:“待会我要包饺子,回头给疯子送些过去!” 顾毅刃诧异苏柳荷对半疯的好意,殊不知苏柳荷在为半疯清醒后成为大佬叱咤风云做准备。 她也察觉半疯似乎没从前那么疯了,以前他见人就杀,现在专门盯着刘家父子杀,嘿嘿。 *** 京市,中山区大院。 家属区小食堂内,顾孝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周华安:“你不知道从那边回来我妈又住院了,肯定是被你家车吓的!” 周华安是顾孝文众多狐朋狗友之一,他爸是国二纺的厂长,还接一部分军需日常用品。按照过去来说,妥妥的皇商。 可再大的厂长,在顾司令面前腰杆子也是直不起来的,都靠部队里漏出点订单好让他们日子好过。 周华安从小跟着他爸来顾家走动,一来二去跟顾孝文称兄道弟。 他在顾孝文面前腰杆子也硬不起来,坐在顾孝文对面双手捧着给他倒上茅台酒。 他点头哈腰地说:“也怪我妈心太软,那个分明是远房的表侄,跟我家没多大关系。在我爸厂里干了几年说讨不到媳妇,想开我家车回老家扬眉吐气一回,看能不能骗个媳妇回来,谁知道他能醉驾啊。” 见顾孝文面无表情,明白这位二世祖是真动怒了。忙把自己杯里的酒一口闷了,足足三两。完事腆着笑脸说:“我给阿姨买了些补品,就在车后面,待会让人提过去啊。” 顾孝文眼睛从周华安圆滚滚的肚腩上扫过,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亲眼见着他差点杀人。” 周华安一下从板凳上跌下来,被旁边的人扶着,赶紧挤到顾孝文身边坐下说:“我的大少爷,他哪里敢杀人啊,胆子还没我大,肯定是误会!” “我想也应该是误会。”顾孝文双手往后面搭在椅背上,冷着脸说:“但我就认你家的车。” 周华安怒其不争地说:“的确要是没有我家的车,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事。你带回来的报纸我都看了。…顾司令他老人家知道了?” 顾孝文眼珠子一转,垂下头擦拭眼镜说:“不知道,他哪有闲工夫管这种事,不都是地方管么。” 周华安暗中松了口气,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那顾大少今天过来是要吩咐什么事?” 周华安跟顾孝文的表哥关系好,顾孝文也不好继续指着鼻子吓唬他,于是把目的说了出来:“你知道那天差点撞的人是谁?” 周华安很配合地伸脖子说:“谁?” 顾孝文冷笑着说:“是我兄弟!” 周华安假惺惺地笑着说:“您四海都有兄弟,大家都知道您仗义。” 顾孝文不多做解释,招招手。 周华安凑过来后,他在周华安的耳边嘱咐了几句:“怎么样,办得到?” 周华安巴不得卖顾孝文的面子,连声说:“我这就去办,绝对没问题。” *** 小塘村同时间。 “要提前两个月去参加拉练?” 苏柳荷踩着小板凳把木箱子打开,里面有她这两年积攒的布料和钱票,她一趟趟拿出来放在炕上,看得顾毅刃眼皮直颤。 “最晚四月底要动身。”顾毅刃过了明路,刘家父子三人那天被半疯追撵后,不知所踪。大队书记过来问了两次,说来也怪大家都不知道那爷仨去哪里了。 苏柳荷拍拍一沓布料,掰着手指头算日子:“那我得给你做身出门穿的衣服,照着干部服的样子做。还得新潮时髦,人靠衣装马靠鞍,不能让你同学看不起你。” 顾毅刃舍不得她累眼睛,干脆说:“已经发了常服,到了学校还会发作训服、战斗服,从里到外包干,不用劳神给我做。” 苏柳荷小手一顿,幽幽地说:“你嫌我手艺给你丢人。” 顾毅刃忙解释:“不是,我是怕你受累。你眼睛一累就长针眼,我在家能照顾你,要是我走了你怎么办?” 是啊,顾毅刃要是走了苏柳荷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她坐回炕沿上,顾毅刃麻溜将布料放回木箱子里,又把小板凳搬回原处。 然后将窗台上的瓜子拿给她,让她吃着解闷,还不往把撮箕放到地上接着。 苏柳荷还没开口,顾毅刃便说:“我给你倒红糖水。” 苏柳荷小脸有点红了。 今天正好她日子到了,加上顾毅刃快要离开,多少有点闹情绪。 顾毅刃冲好红糖水过来,见苏柳荷趴在炕桌上数钱。毛钞居多,又旧又破用橡皮筋勒着一摞。 苏柳荷平时嫌脏,说上面都是细菌每次都让顾毅刃数,数完让顾毅刃去洗手。 她难得屈尊降贵地数钱,一边数一边说:“咱们一共攒了九十八元,买火车票去京市要钱、路上吃喝也要钱,给你七十,我留——” “这些是学校发的补贴。陆团长亲自交给我的。”顾毅刃从兜里翻出一沓钱票说:“军校学员免除学费,每个月包吃住,还有粮票补贴和工资。虽然没有正式干部那么多,一个月也有四十元。回头我每个月都给你寄过来。你就在家跟香菜玩,什么活别干,等我接你走。” 要是从前知道有笔钱,苏柳荷肯定高兴。现在趴在炕桌上,小脸压的变形了,嘟着嘴寡寡欲欢地说:“噢。” 第46章 顾毅刃忍住想要上手捏的冲动。 他俩朝夕相处两年半,无处不在两个人的记忆,冷不防离开,顾毅刃也有点难以割舍。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要记得告诉老师。”苏柳荷坐直身体,小脸严肃地说:“有的人坏会霸凌同学。” 顾毅刃认真听着:“好,我记得找老师。” 苏柳荷又说:“要吃饱也要吃好,碳水和蛋白质要搭配着来。我跟你说过的。” 顾毅刃也认真回答:“我不会忘记的。” 之前做题也是想看她气鼓鼓挥着小钢尺的模样,故意做错几道题。但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苏柳荷继续叨叨说:“京市是个花花世界,什么样式的人都有,你跟人来往要注意。” 顾毅刃笑了:“你在这里也要注意。” 苏柳荷又蔫儿吧唧地趴在炕桌上,嘟着小嘴说:“知道了。其实我挺为你高兴的。” 顾毅刃说:“我懂的。” 距离他去学校也就两个礼拜,这样的时间在苏柳荷叨叨中过得飞快。 特别是这些天,有不少人过来做客。还有人打听顾毅刃是怎么学的,会不会有秘密资料之类的。 真是应证那句话,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苏柳荷烦不胜烦,从供销社买完菜回家,提着小竹篮见到村口的狗都想给两脚。 “诶,让让。”有个骑三轮车的人拖着满当当的商品从石头路上颠过差点刮到小竹篮。 “借过借过!” “前面的靠边点啊!” 苏柳荷干脆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往苏茴娣家去。 钱大姐和何奶奶俩人约好到供销社买花生米,见到这样的状况,何奶奶拉着苏柳荷的胳膊说:“你千万别生气啊,生气坏的是自己身子。” 苏柳荷不明所以,钱大姐鸟悄儿地说:“是苏茴娣下个月办婚礼,借了碾谷场呢。瞧她大张旗鼓的,谁不知道她大着肚子。提前这么些天准备,我看她能摆几个菜。” 碾谷场连着粮仓和大队部,地方大,足能摆下二三十桌。 苏柳荷哪里会生气,早就是两家人。她要走阳关道,苏茴娣要走独木桥。 回到家,顾毅刃已经把出发的包裹整理好。陆团长派车过来接他,直接把他送到省城火车站。 苏柳荷给他带了好些健体茶,还把美肤板栗和清神米给他也带了些。 他俩并排坐着门槛上等着车,苏柳荷捧着小脸不说话,顾毅刃也就不说话。 他不停地看她,从颅顶的发丝到耳尖的绒毛,出色的眉眼、精致小巧的鼻子还有想要按揉的双唇。 他的目光克制不住地掠过她每一寸肌肤,真想狠狠地揉在怀里一起带走。 顾毅刃垂下眼眸,掩盖住惊心动魄的奢念。 院子外面传来喇叭声,顾毅刃站起来不舍地说:“放假我肯定回来。” 苏柳荷还坐在门槛上,昂着头说:“到时见。” 顾毅刃走了几步,站住脚说:“封闭训练期间,我不能跟你联系太多。” 苏柳荷扯着唇角笑了笑:“嗯,我知道的。训练完再联系。” 顾毅刃点头:“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苏柳荷在他上车的节骨眼跑了过去,站在车外面怯生生地说:“别忘记我在等你啊。” 见她这副可怜样,顾毅刃终于忍不住,把包往车座位一扔,转身紧紧抱住苏柳荷。这么娇这么傻的一个人,他真的放心不下。 苏柳荷感受到他的力量,埋头在他怀里到底哭出来了。平时古灵精怪的脑袋瓜此刻糊成浆糊。 顾毅刃哄孩子似得轻轻拍着她的背,看着周围没人,司机也体贴地没往后面看,干脆拥得更紧了些。 离别时,顾毅刃狠下心不再看嫣红的眼尾,再三嘱咐:“要是遇到危险记得找疯子,我这边安顿下来有机会就接你过去。” 苏柳荷哭完感觉好了点,她哽咽着说:“好。” 吉普车终于离开,苏柳荷恹恹地叹口气,拿着小树杈在地上划拉。 好了,现在也就斜对面家的大黄狗跟她作伴了。 第22章 养的是狼还是狗 三天后,顾毅刃成功到校报到,跟苏柳荷寄过一次包裹。后面进去新生封闭作训期,一直到端午节俩人都没联系上。 苏柳荷蔫儿吧唧地在家缝假领子,偶尔和香菜她们上集市上卖一卖,销路还不错。 到了端午节,也叫五月节。 系彩绳、吃粽子。 香菜在家洗粽子叶,前脚宋姑娘拿来两把艾草,后脚苏柳荷穿着顾毅刃的棉褂子扭哒哒过来了。 顾毅刃吃喝拉撒都由国家管了,穿不上薄棉褂。苏柳荷便把袖子卸下来改个腰身自己穿着。也许是心理作用,感觉有顾毅刃身上皂角清爽味道穿起来很安心。 中午穿有些热,早晚正好。 香菜和宋姑娘相视一眼没说话,她们最近听到一些流言。 苏柳荷把家里的清神米带了半斤来,站在灶台边看着铁锅里烫着的粽子叶说:“咱们把粽子里头放粒红枣吧?” 香菜接过小竹篮看到里面的晶莹圆润的米粒不舍地说:“哪能让你破费,你如今自己过日子,凡事都得省着点。” 苏柳荷穿着粉色塑料凉鞋,是顾毅刃刚到京市给她寄的新商品,里头配着白袜子,又土又洋的没法说。 第47章 其实她也不想穿,可脚丫子不抗冻。 苏柳荷笑嘻嘻地说:“他寄粮票回来了,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难得过节干脆吃点好的。” 其实粮票都攒着呢,这些大米是咸菜罐里的。她找个借口也方便日后吃大米饭。 她刚才看到香菜和宋姑娘的眼神,知道村里有人故意谣传不中听的东西。 有的说顾毅刃没爹没娘没牵挂,走了不会再回来。还有的说他忘恩负义的,都觉得她在村里早晚会被顾毅刃遗忘。 谣言来的突兀,还很迫不及待,苏柳荷报之以冷笑,顾毅刃是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根本不是白眼狼,是个朴实善良的好青年!没错! 香菜和宋姑娘显然也听到传闻,不敢告诉她,怕她难过。 见到她穿着漂亮的凉鞋,知道顾毅刃是惦记人的,她们俩也就放心了。 香菜憋了好久憋不住问:“他什么时候跟你联系?还没训练完啊?” 苏柳荷往大米里舀水泡着说:“差不多再半个月就好了。” 宋姑娘说:“你叫他给你打电话,让村里大喇叭喊你去接。” 苏柳荷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说:“行,让大喇叭喊到全村人都听见了我再去接。” 仨人一起笑了。 “老张头家的雄黄酒可烈了,我娘去年换了些都浇院墙了。” 香菜跟她们说:“你今年去买点吧,不喝就不喝,浇在院墙周围能防蛇虫。” “那我得多买点。”苏柳荷怕那些玩意,顾毅刃在家她不觉得,顾毅刃离开后她觉得自己胆子比想象的小。 临走前他把柴火摞的小山一样高,还换了煤炭票,地窖里装满地瓜、倭瓜和土豆,房檐下面挂着数不清的辣椒大蒜与苞米。 井口也刷洗过,换了新螺丝。炕柜的合叶也换成新的,铁将军上了机油。房顶重新检查过…几乎他能做到的全都做了。 香菜瞅见苏柳荷发愣,知道她八成又是想起顾毅刃。 她忙跟宋姑娘俩人拉拉扯扯说些别的,引得苏柳荷拉回注意力。 “哟,都在呢。” 苏柳荷没听到有人敲门,可苏茴娣居然站在院子里,人长胖了一圈,不似从前面黄肌瘦。 香菜背对着门口,吓了一跳,见到是苏茴娣不请自来,拉着脸说:“有什么事?” 苏茴娣眼睛在她们仨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柳荷身上的旧棉褂上,因为被香菜当着没看到她的粉凉鞋。 苏茴娣心想,果然如此。收回目光摸了摸肚皮,带着挑衅含义地说:“怎么还穿的破破遭遭,我以为你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宋姑娘性子直,受不了地说:“你什么意思?” 苏茴娣说:“人都走了还穿着人家的褂子,好久没消息了吧?对之前的好日子还念念不忘?” 苏柳荷抬头说:“小毅在的时候没见你敢招惹我,现在坐不住了?” 香菜正要说顾毅刃是在封闭训练,被宋姑娘按住手。 苏茴娣笑得更畅快了:“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坏。今儿找你们是有正经事。村里跟我同岁能拿得出手的姑娘太少,你们仨明天早点到我家来啊。” 苏柳荷干脆地说:“不去。” 苏茴娣又笑了,露出富态的双下颌:“我让你们跟我一起露露脸还不好啊?” 苏柳荷不为所动,扒拉着盆里的大米。 苏茴娣眼珠子往那盆莹润光洁的大米上扫了眼,她知道苏柳荷在村子里朋友少,没想到为了跟宋姑娘和香菜继续做朋友,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吧。 苏柳荷根本不想跟苏茴娣有什么纠葛,感觉她脑子有病,怀了肚子以后甚至以为全世界都的围着她的肚子转。 “谁稀罕露脸。”苏柳荷站起来把铁锅里的粽子叶夹出来抖了抖,苏茴娣怕身上的的确良衬衫溅到水,往后面退了两步。 苏茴娣说:“有芋儿粉蒸肉和刘家屯子的红枣糕。” 苏柳荷转头眯了眯眼:“要随礼吗?” 苏茴娣说:“你衬几个钱?到了给我端盘子。” 端盘子? 苏柳荷:“不去,伺候不起。” 苏茴娣昂着下巴跟宋姑娘说:“你还没跟她们说啊?” 苏柳荷和香菜齐齐转头看向宋姑娘,宋姑娘红着脸说:“我二叔接了她家的酒席,需要人帮忙。我不想去的,也没想让你们去。可我二叔他徒弟摔断腿,人手实在不够。你们也知道做大席的最讲究口碑。” 宋姑娘的二叔是远近闻名的好厨子,头几年在人民公社食堂,去年出来自己干农村红白大席,价格便宜、鱼肉有门路,十里八乡名声越来越好。 宋姑娘还给苏柳荷送过几次二叔做酒席剩下的大菜,给别人是折箩,知道苏柳荷嫌弃别人吃过的,给她的都是别人没动过筷子的好菜。 宋姑娘小声说:“我来端盘子,你们帮着打打下手就行。” 香菜看够了苏柳荷这段日子走神发愣,直接说:“去就去,反正我们不带礼。” 苏茴娣冷笑着说:“行。我要是能找到别人,才不会找你们。” 香菜嘟囔着说:“你面子还没有芋儿粉蒸肉大,没这个菜给钱我都不带去的。” 香菜和宋姑娘俩人凑在一起嘻嘻笑,苏柳荷忍不住也笑了。 “管她怎么嘚瑟,先改善生活。”香菜性格随妈,洒脱地说:“打下手就能吃芋儿粉蒸肉,划算。小荷,你跟我们一起,吃她个精光。反正又不是给她面子,是给宋二叔面子。” 第48章 香菜也想让苏柳荷转移注意力。她知道苏柳荷早对李红星没意思了。他们结婚真比不过芋儿粉蒸肉来的勾引人。 至于苏柳荷具体对谁有意思…她敢想但不敢说。 顾毅刃震慑力十足,哪怕对苏柳荷像对小祖宗似得,谁都不敢替他捅破窗户纸。 养得究竟是猛狼还是乖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 苏茴娣是小塘村极为少数嫁到城里干部的同志。 当年苏柳荷和苏茴娣俩人闹得风言风语,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苏茴娣是从苏柳荷手里撬的人。 今儿苏茴娣结婚,惊现苏柳荷帮忙打下手,纷纷惊掉下巴。 苏柳荷穿着鹅黄色布拉吉,发尾系着同色丝带。在席间穿梭,脚下漂亮精致的粉凉鞋哒哒哒发出动听的脆响。 苏茴娣站在碾谷场仓库值班室里,透过窗户牙齿咬的咯吱响。她身后,赵大庆望眼欲穿地看着苏柳荷:“她还是这么漂亮,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要不是赵大庆请求,苏茴娣哪里会登门请她们过来帮忙。 她比不过苏柳荷的天生丽质,从前好歹能踩一踩香菜和宋姑娘,谁知道她们俩青春痘和胎记渐渐好了,也呈现出青春靓丽的面孔。 苏茴娣扯了扯红格子的确良衬衫,肚子这里有点紧。她输人不输阵地昂着头望着碾谷场。 也不知道赵大庆被谁敲打过,这两年只敢向李红星问苏柳荷的动向。李红星只好跟苏茴娣打听。 苏茴娣越想要甩掉苏柳荷的阴影越是甩不掉,每天都被问来问去。 听人家说顾毅刃走得时候头都没回,她高兴疯了。苏柳荷过得越不好她越高兴。 今天苏柳荷脱下破旧的棉褂子换上布拉吉,整个人在酒席间发光,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 “她肯定想勾引谁。”苏茴娣等到赵大庆出去了,低声跟李红星说: “她前些日子穿得破破烂烂,今儿特意打扮过。你说,她该不会真想跟赵大庆好吧?要是那样赵大庆听了她的枕边风还能有你的好?” “不会,赵主任说了不会再追求她,他们之间没可能了。” 李红星艰难地挪回目光,眼睛落在苏茴娣隆起的肚皮上:“我去看看赵主任在哪里。” “这就好。”苏茴娣头上戴着红绢花,盘着花式的头发,脸上打了胭脂和口红。口红照着唇线涂的,又薄又锐利,一张一合像是带刺的喙。 苏茴娣望着李红星落寞离开的背影冷笑,知道他还忘不了她。 苏茴娣摸了摸肚皮,坐在木床边静静地看向外面,唇角慢慢勾起笑容:“好孩子,妈妈谢谢你。” 她看着忙碌的苏柳荷,心想着过了今天,她就能彻底地将苏柳荷踩在脚下了。 期盼近三年的婚姻总算要开始,她的户口也已经随着结婚证落在李家,她以后拿着城市粮本,终于是城里人了。 片刻后,外面鞭炮响起,她朝思暮想的婚礼开始进行。 苏柳荷忙完一圈,坐在厨棚子外面的桌子边吃着芋儿粉蒸肉。 香菜负责摆盘,给她们这桌放了好多粉蒸肉,喜得宋姑娘连吃两碗二米饭。 最前面苏茴娣的爹娘和弟弟都在跟人喝酒,苏柳荷看也不看他们,平静的让他们胆寒。就怕她临时起意闹出幺蛾子。 “快吃。”香菜给苏柳荷夹一大块粉蒸肉,催促道:“吃完咱们就溜,记得都抓把油炸黄生米回去,咱们把雄黄酒喝起!” 苏柳荷笑盈盈地咬上粉蒸肉,宋二叔肉菜做的入味,粉蒸肉的肉片先炖后蒸,还得花功夫焖一个小时,肉片带有芋头的香糯味道,入口即化。 反正在外面的大饭店里吃不到同样的,只有乡间大席才有的独特美好的味道。 昨天苏柳荷梦到顾毅刃在京市被京市少爷们欺负了,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在美好的食物给她心灵慰藉,在香菜的催促下真吃下大半碗饭。 宋姑娘感受到其他桌子投入过来的视线,有探寻、有八卦、也有幸灾乐祸。 苏柳荷头两年被苏家撵出去,大家都以为她完蛋了。 谁知道她跟顾毅刃过到一起,日子越过越好,成日妖妖娆娆的,早有人看她不顺眼。现在见她落单,恨不得往越坏的地方想她。都想看看她没了仰仗会落魄成什么样。 也许现在还在合计苏柳荷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又想着巴结苏家人。 还有几个男青年,眼珠子滴溜溜在苏柳荷娇软的腰身上转,香菜瞪过去,他们又盯过来,实在恼人。 苏茴娣与李红星端着酒盅姗姗来迟,他们过来的同时,身边跟着一个虎背熊腰的男青年,看样子三十出头,盯着苏柳荷直咽吐沫。 “小荷妹妹,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给粮油站运高粱米的老罗。他说想认识认识你,我就让他过来了。” 苏柳荷坐在原地,头也不抬地用香帕子擦擦嘴,将筷子撂在碗沿上,跟香菜和宋姑娘说:“咱们该走了。” 李红星直给苏茴娣使眼色,让她赶紧把罗柱弄走。这人在隔壁村出名的一根筋儿,苏柳荷现在没顾毅刃在身边护着,要是被他盯上讨不到好处。 苏茴娣有心给苏柳荷难堪,转头跟罗柱说:“你咋不介绍介绍你自己啊?我妹妹都瞅着你呢。” 罗柱国字大方脸络腮胡,说话粗声粗气,手背上长着厚厚的汗毛。身上还有难闻的汗味。 第49章 他的五大三粗与顾毅刃的高大精壮差远了。 罗柱绕到桌子对面,正对着苏柳荷粗声粗气地说:“你怎么不说话,听说你以前有过男人,你怎么还羞上了?” 苏柳荷猛抬头,对上苏茴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苏柳荷冷冷地说:“不是谁都跟苏茴娣一样大方,我们做姑娘的你说话注意点,不然我告你耍流氓。” 那就是没被男人碰过? 罗柱顿时喜笑颜开,顾不上苏茴娣瞬间发红发紫的脸。 其他人也都偷摸往这边看,大家心里都嘀咕苏茴娣挺着肚子还要办婚礼,的确是婚前行为不检点。要不是李红星的身份,大家谁愿意往这边坐着。 李红星拉着苏茴娣往别处去,苏茴娣甩开胳膊说:“顾毅刃一走了之你还装什么装啊,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就是想要在这边再傍一个吗?” 李红星紧皱着眉头说:“你别这样说,大喜的日子你要干什么?” 苏茴娣勾着唇角低声说:“是啊,要不是我有肚子,也不知道你能跟谁结婚。” 她声音不大,但还是让周围两桌听到了。大家纷纷咂舌,觉得苏茴娣疯了。 李红星气不打一处来,跟大家抱着拳头涨红着脸说:“我媳妇喝醉酒说胡话,我跟她是拿了结婚证才、才那个啥的。大家别当真。我再敬大家一圈啊。” 这话也就骗骗傻子。 香菜想要起来骂人,苏柳荷拉住她,坐在座位上望着李红星说:“新婚快乐,希望她肚子里的孩子能跟你像一点。” 这话落下,全场哗然。 “什么像一点?难道这孩子不是李红星的?” “李红星说拿证以后怀上的…照理不会这么大吧。” “苏茴娣能是什么好人,好人都在家躲着生孩子,还会大张旗鼓的办酒席?” …… 苏茴娣以为今天会给苏柳荷难堪,没想到苏柳荷一点面子不留,就差指着鼻子说孩子不是李红星的。 李红星圆不了场,愣在原地。 苏茴娣疯了似得要往苏柳荷这边冲,嘶吼着说:“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半疯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站在苏柳荷两步开外随时准备动手。 陈秀兰本来不想过来参与,她亲家都没过来参加婚礼,她还得跟村里老一辈人扯谎应付。 好在新房子到手,以后娶儿媳妇也够用。他们才不管苏茴娣在婆家有没有面子。反正能给婆家添丁就是最大的面子。 陈秀兰听到后面闹了起来,见到苏柳荷站在那里,顿时慌了:“完了完了,我说什么来着死丫头当真要闹婚礼了!孩子爹,怎么办啊!” 苏建国喝得醉醺醺,眯着眼根本看不清苏柳荷站在什么地方。 李红星缓了半晌清醒过来,拖拽着苏茴娣让她回前面去。陈秀兰前面拉着苏建国,后面追着同样喝多的苏承业,根本顾不上撵苏柳荷。 苏柳荷冷眼看他们一家,抓了把油炸花生米往小路走去。 “别走!”罗柱慌忙跟上前,在身后喊道:“苏柳荷同志,我要娶你!” 罗柱原先有个媳妇,据说是跟人跑了,其实不少人都知道应该是被罗柱家暴打死了。 他这人嗜酒如命,喝完酒大脑兴奋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宋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拉着苏柳荷的手说:“苏茴娣这是要把你往火坑里推啊。都怨我让你过来,我真该死!” 相反苏柳荷根本不怕,顾毅刃留下疯子保护她,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 马大姐和钱大姐等人也过来守着苏柳荷,她们不让罗柱近身,也不想让半疯做出疯狂的举动。 马大姐生气地说:“老孙家还想托我跟苏柳荷提提婚事,这样被搅合,她说亲更难了。苏茴娣这就是不安好心啊。” 她并不知道顾毅刃会把苏柳荷接出去,只想着苏柳荷有了婆家总比孤零零在村里强。 钱大姐也觉得是这样,见到苏柳荷不为所动,还以为她害怕。 苏柳荷记得答应过顾毅刃不结婚的事,根本不在乎村里谁想要娶谁不想娶。 “我跪下来求你!”罗柱见她没什么反应,抓起酒瓶子叽里咕噜灌下一瓶,摔了瓶子就要往苏柳荷这边来! 半疯见状,从腰里抽出匕首,在众人的惊呼中往苏柳荷身边跑。 罗柱酒意上头,以为半疯要跟他抢女人,指着半疯骂道:“谁敢抢我媳妇,我就宰了谁!” 半疯嘻嘻笑着说:“这个我在行。” 酒席上的人们呼啦啦起来往碾谷场外躲避,一个酒疯子、一个真疯子,不管被人招呼上了都没好果子吃啊。 马大姐赶紧往村委会跑去,希望能找来村干事帮忙阻拦。 苏茴娣推了李红星一把恼火地说:“你快让他们别打了啊。” 李红星淡淡地说:“这不就是你希望的么?” 苏茴娣哑然:“…我、我没有。” 李红星说:“她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你还要把她往火坑里推?我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苏茴娣仓皇地扶着桌面,脸色发白地说:“是你啊。” 李红星脸色难看地说:“希望吧。” 正在他们说话的同时,罗柱操起酒瓶子往半疯那边去。 半疯与他迅速扭打在一起,地上的血液分不清楚是谁的。席面上没吃完的饭菜散落一地,孩子们哭喊着被父母抱着往远处跑。 第50章 罗柱蛮力大,半疯跟他打的难舍难分。 就在他抽出匕首往罗柱肚子上捅时,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清亮的喇叭声让碾谷场的喧闹瞬间停滞。 半疯停滞着胳膊,被罗柱摔在地面上。 罗柱没见过半疯这样招招往死上逼的人,比他还不要命。顿时酒意清醒,趁着半疯被甩开,屁滚尿流地往远处爬走。 京牌红旗轿车缓缓从乡间小路上行驶,后车窗户摇下来,露出穿着高档中山装的斯文脸孔。 顾孝文乐呵呵地说:“苏柳荷同志,我来接你啦!” 话音落下,不说苏茴娣一家和看热闹的众人,苏柳荷自己也是懵了。 顾孝文戴着银丝眼镜,皮鞋发亮。从红旗轿车里下来,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他身份了得。而且包装的好,看不出脑容量,挺唬人的。 他先环顾四周,小塘村穷山恶水没什么值得欣赏的地方,唯独百里农田此刻绿油油,一派生机勃勃。 碾谷场北边盖着两台脱谷机,南边摆着十八桌喜宴。 喜宴看起来进行的并不顺利,跟他一起来的司机剃着短茬头,一副肃穆的表情,三下五除二将半疯压倒在地上。 半疯啊呜乱叫,苏柳荷赶紧过去:“你放开他。” 司机看了顾孝文一眼,顾孝文点点头,司机松开半疯,拍了拍手上的灰。 半疯抓起地上别人吃剩的芋儿粉蒸肉,端着盘子跑到仓库门口大口吃起来。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苏柳荷。 顾孝文走到苏柳荷边上,吊儿郎当地说:“大兄弟托我来接你。” 李红星刚才冷眼旁观他们打架,此刻甩开苏茴娣的手,大步走过来说:“你是谁?你凭什么要接苏柳荷走?” 顾孝文抬着一边眼镜,把仅有的斯文气磨灭成纨绔气,仿佛没见到李红星,又跟苏柳荷说:“咱们收拾收拾东西,我陪你去大队部盖个戳儿。” 李红星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顾孝文瞥他一眼,不耐烦地说:“边去,没你说话的地方。” 李红星在小塘村是有面子的,光是市里粮油站副主任的名头也能让他在小塘村横着走。 如今被个年轻人落了面子,羞恼不已。 苏茴娣眼睛死死瞪着红旗轿车,她结婚连台自行车都没坐上,她迫不及待地说:“苏柳荷,你厉害啊,顾毅刃刚走多久你就勾搭上另一个了!” 顾孝文总算乐意给他们夫妻多一分视线,上下扫着苏茴娣,眼睛在她肚子上转了个圈,他往地上啐了口:“真他娘的脏。” 苏柳荷觉得顾孝文虽然她不太熟,但这张嘴属实会得罪人。 苏茴娣气得胸脯一鼓一鼓,要是换成村里人她早就冲上去干仗了。可对方是城里人,还是不一般的城里人,她骨子里的自卑怯懦让她忍住了冲动。 苏柳荷感觉到无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觉得顾孝文来的蹊跷,问他:“大兄弟?” 顾孝文对苏柳荷有得是耐心,他走过来说:“还能有谁啊?顾大兄弟托我来的呗。他在京市也就我一个熟人,我不来谁来?” 香菜拉着苏柳荷的手,生怕她一激动跑到人车上被人拐卖了,她盯着顾孝文,感觉他不像好人:“空口无凭,你得拿证据。” 顾孝文“嗐”一声:“走,上大队部打电话。我手上帮你调动工作的资料还得京市那边确认呢,正好一起。” 香菜等人面面相觑,京市工作? 苏茴娣疯了似得抓着李红星说:“京市工作?什么工作?苏柳荷要到京市去上班?” 李红星盯着顾孝文,脸色黑的难看。这位从天而降的大少爷,跟在场的所有人都有鸿沟,是他说不上话的。 苏柳荷也很震惊。 她虽然深信顾毅刃会来接她,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事来得措手不及,直到她拿着话筒,听到顾毅刃的声音,才终于认清事实。 “是我让他帮忙接的。”顾毅刃临时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上次撞我的人他认识,作为补偿,帮忙给你安置份工作。” “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顾毅刃短促地笑了声说:“主要是不想让你失望,有准信了再告诉你比较合适。谁知道岗位来的突然,你要是不去被人顶了,下次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这一点苏柳荷能猜到,花桥市一个小城市弄个城市工作就很难,看苏茴娣弄到城市户口就知道,这还没工作呢,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苏柳荷一个只有小学学历的人,能有京市工作,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她明白顾毅刃的想法,她在这边天高皇帝远他照顾不上,还不如借机会早点去京市,也好有个照应。 苏柳荷抱着话筒,小手微微发抖,知道撞人的车主有背景,没想到这么有实力:“那我真去了?” 顾毅刃在那边笑了,声音扑在话筒上,惹得苏柳荷耳朵红了:“来吧,妹妹大胆的往前走。” 苏柳荷佯怒:“谁是你妹妹,没大没小。” 顾毅刃又笑了,心情很好地说:“到了京市,村子里的辈分就不管用了啊。” 苏柳荷怔愣了下,想想也是的。她一直给顾毅刃当姑姑,那都是按照村子里老一辈的辈分算,正经说起来根本就没亲戚和血缘关系。 “到了再说。”苏柳荷嘟囔着说:“那我去了住哪儿啊?” 第51章 顾毅刃说:“工作单位有宿舍。你这不是走了关系吗?关系户的条件不能差。你直管来,别得我都帮你打理好。” 这样说苏柳荷就满意了。 说了没两句话,顾毅刃那边响起军号声,其他的话只能见面说了。 她打电话的同时,顾孝文已经催促大队书记盖戳儿。 马大姐确定苏柳荷这边是被顾毅刃接走的,乐得合不拢嘴,不顾大队书记给她使眼色,掏出信纸给苏柳荷开介绍信。 顾孝文和短茬头的司机堵在大队部门口,挺有压迫感的。 村里人没什么见识,大队书记也就跟县里的干部们有过短暂交流,见到京市来的大人物,虽然踌躇,到底把公章盖上了。 他试着要跟顾孝文搭话,然而顾孝文根本不理他。让大队书记话也套不出来。 马大姐核对资料上的单位,“国二纺织服装厂销售部”,低声跟苏柳荷说:“不用下车间真好。” 苏柳荷跟她说:“我也觉得,车间最脏乱。不过柜台没提成,得一直站着。” 马大姐乐了,小声说:“管他干什么,能走出村沟子就是胜利。最后混两年把户口落在京市,以后你就是京市人了,听着就体面。” 她往顾孝文那边扫了眼,又压着嗓子说:“可得注意分辨人,有些男的嘴皮子耍得厉害,其实啥都不是。就找个像小毅那样踏实肯干的。” 苏柳荷抿唇说:“看吧,有些强求不得。” 马大姐笑着说:“但有的就是天定的缘分。哎,你以后就知道了。” 苏柳荷挠挠头:“噢。” 顾孝文接过材料,把她们的对话听个半截,闻言还以为苏柳荷觉得顾毅刃缺乏考验,不禁咂舌。 顾毅刃本可以把赔偿条件好好谈谈,为日后分配部队做打算。却愿意给苏柳荷机会,让她去京市弄个小破工作。这样的男人还需要考验啊? 要知道从第一军校出来的军官都是经过国家考验过的优秀青年干部,京市许多人家专门想找这样的青年才俊结合都找不到。 “赶紧的,别墨迹。我还得去乡里办事呢。”顾孝文敲了敲大队书记的桌面,把公章的地方检查一遍递给司机看。 司机给他干点活不容易,不光当司机、保镖还得兼职文秘,把苏柳荷的个人材料翻了一遍,指着一个地方说:“夏书记,这里还需要签个字。” 夏书记本想着拖延两天,没想到被司机点出来,虚伪地笑着说:“瞧我太久没签调动资料,一下子就给——” “少废话。”顾孝文见他就烦。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上对付领导、下对付群众,中间还得捞好处。 苏柳荷看了顾孝文一眼。 他冲苏柳荷笑了笑说:“早点办完早点回去,进京证还是上回办的,眼瞅要到期了。” 从大队部出来,香菜与宋姑娘都等在门口想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给小毅去了电话,是他安排的朋友。”苏柳荷与她们说:“待会收拾东西我就要走了。” “这么着急啊。”香菜和宋姑娘一左一右地夹着她说话,叽叽喳喳的。这仨姑娘今年开始得各奔前程了。 苏柳荷进屋收拾,顾孝文和司机站在车边上等着。 司机抽烟,顾孝文不抽烟,他成日陪在佟虹雁身边,一点烟味沾不得。 他蹲在路边嚼着大白兔奶糖,给过来看热闹的孩子们一人分了一颗。 不大会儿功夫,六七个孩子全被他起了外号:“大鼻涕,一人一颗你别抢小麻子的。” “小斜眼你得让你爹娘带你去医院看看啊,老这样以后找不到媳妇。” “哟,一枝花谢谢你的狗尾巴草。大哥哥在城里等你十八啊。” “诶诶诶,别人家墙根儿不能撒尿,你他娘的属狗的!” 他蹲在外面屁大会儿功夫,兜里毛钞和车里零食被席卷而空。孩子们得完好处都跑走了,留着他望着他们的背影发呆。 “我当年——”他望着埋汰的孩子们,话说到咽了下去。 远远地,苏茴娣换了身行头走过来,一改刚才狰狞的面孔,大老远对顾孝文乐。 顾孝文总算见着苏茴娣胸前戴着的红花,与同行的司机说:“这还是个新娘子。” 司机话里有话地说:“结婚就添丁,算是双喜临门。” 顾孝文嗤笑了声站起来,拖着麻了半边的左腿,跟司机说:“这娘们来者不善,别让她讹我啊。” 司机把烟踩灭,走到红旗轿车后面插着兜挡着苏茴娣:“有事?” 苏茴娣拿着一袋乱七八糟的喜糖抓上一把递给司机说:“大哥,我跟你打听打听,你们这是要怎么安排苏柳荷啊?真要去京市呀?” 顾孝文没别的长处,就是耳朵灵,离三里地骂他他都能听着。闻言摇下车窗户道:“去不去跟你有关系吗?” 苏茴娣腆着脸,想要往车边走,又被司机挡住。 苏茴娣心想,这大少爷排场真了不得,还带家丁呢。不知道苏柳荷和顾毅刃怎么攀附上的。 “是不是要给人当保姆啊?”苏茴娣试探着问:“听说今年好多人到城里给人当‘小保姆’,按年给钱呢。” 苏茴娣看准有人过来,故意把“小保姆”三个字说得暧昧不清。 顾孝文几次三番被她打扰,烦不胜烦地下了车,猛地关上车门,嘭一声震的苏茴娣有点胆颤。 第52章 “苏茴娣是吧?”顾孝文不笑的时候架势挺唬人,他挺直腰杆眯着眼像是打量商品一般,往苏茴娣脸上扫过,随即嘲讽地说:“恨不恨?”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光是苏茴娣不明白,边上佯装路过的几个人也听不懂。 “什么意思?” 顾孝文说:“恨自己爬男人床爬早了,见到我这么个人物,后悔大肚子了呗。” 司机对他的嘴皮子深感佩服,扭过头瞅着苏茴娣免得她暴起。 苏茴娣被他说的颜面无存,仿佛被捅破窗户纸。她恼羞成怒地说:“谁会看上你!” “那麻烦你别在我身边转悠了,谢谢。” 顾孝文不想跟村妇争辩,觉得浪费时间。正是不屑的态度,更让苏茴娣没面子。 附近有几家人在院子里佯装干活,八成把他们的话听了去,一个个瞅着苏茴娣的眼神都在笑话她。 甚至有个胆子大的男青年喊道:“哎哟,怎么可着人家苏柳荷的墙角撬啊!” 另一个住对门的大娘一唱一和:“苏柳荷的墙角多香啊,是吧?” 这话落下,所有人捧腹大笑。 陈秀兰在家里没见着苏茴娣,李红星又不说苏茴娣上哪里去了。陈秀兰一路找过来,看到她正在跟京市来的大人物说话,心中还没窃喜,便看到她掩面跑了回来。 “怎么了?好闺女你哭什么?” 苏茴娣耷拉着唇角,捂着脸说:“他瞧不起人。” 陈秀兰吓得不行,忙低声说:“我的好闺女千万别招惹他,夏书记见了他都没好言语,咱们得罪不起。” 苏茴娣怒道:“他说帮顾毅刃来接苏柳荷,凭什么苏柳荷能有那么大的面子。” “小心胎气。”陈秀兰扶着她往家里去,李红星还在家里运气呢。姑爷好不容易答应结婚,这也不能得罪。 她信口胡说道:“谁知道她上京市做什么好事,你好好当你的城里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子久了必有分晓。” 苏茴娣不甘心地回头看了眼红旗轿车,怒气冲冲地走了。 …… 苏柳荷家里没有名贵物品,唯一有的是她跟顾毅刃的积蓄。全是零碎的毛钞,只有一张整的大团结。 她思前想后托付香菜和宋姑娘,把大团结送到半疯手里。 万一半疯以后平/反,人清醒过来她也好卖个人情,嘿嘿。 香菜和宋姑娘她们的家人和不少跟苏柳荷关系好的、受过顾毅刃照顾过的都爱屋及乌过来送苏柳荷,苏柳荷眼泪汪汪地跟他们告别。 苏柳荷上车与他们依依惜别,答应会回来看望他们。 因为有顾孝文在边上催促,来之前京市里也有提前联络。他们从小塘村离开,到县劳委会办理农户人事调动还挺顺利,也没额外花钱。 “《工作证》《介绍信》《离乡证》《人才接收信》《进京务工暂住街道接收材料》《粮食本》…嗐,农村人进个城真不容易啊。” 顾孝文避嫌,坐在副驾驶拿着一摞材料,司机边开车边提醒说:“把窗户关上,少一页您这趟白跑。” 顾孝文听劝,摇上窗户往回看了眼,苏柳荷路上一声不吭,埋头编着什么。 “你干嘛呢?”顾孝文侧过身子越过扶手箱看过去,苏柳荷怀里居然有颗拳头大小的鹅蛋! “好家伙,你哪弄的?”顾孝文闲得发欠,伸手要拿,被苏柳荷抢先塞到脚下的包里。 “何奶奶给我的,说了你也不认识。”苏柳荷指尖飞舞,她要编个彩绳兜子给青白色的大鹅蛋兜起来,到了京市见到顾毅刃送给他,用以代表她的思念之情。 “不认识也不耽误吃呀。”顾孝文扭着头说:“这是土鹅蛋吧?我见你们村里有散养的大鹅,这种大鹅蛋放到京市得轮毛卖。” 开车的短茬头叫阿武,闻言说:“咱家那边走地鸡下的蛋也得六分钱,走低鹅怎么着得一毛钱。” 还走地鹅,人家那是看家鹅。群鹅之首的鹅老大,何小宝叫了都得叫声姐。 苏柳荷不跟他们这种庸俗的人类讨论鹅蛋,免得讨论来讨论去,把送给顾毅刃的见面礼讨论到他们肚子里。 她在小塘村三年,一颗大鹅蛋没吃过。 何奶奶家的大白鹅下的蛋,从前归集体,现在归她孙女何小宝。大白鹅也矜贵,一个月也就三四颗的蛋,谁要都不给。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更何况是半斤重的大鹅蛋呢。 路途遥远疲惫,八百多公里走了一天半。 主要是没有高级公路,走的是省道穿插着县道。白天还好,夜里行车偶尔冒出个野猫野狗野男人的,挺耽误车速的。 苏柳荷编一路彩绳兜子,时时刻刻盯着大鹅蛋怕被顾孝文偷吃了,在车后面睡觉还抱着。 顾孝文看着发乐,转过头陪着阿武开夜车。 阿武见他频频回头,知道苏柳荷睡觉了,小声说:“你该不会对苏柳荷同志有意思吧?” 要不然这位怎么可能从京市大老远给别人跑腿呢。他过来一看,长得跟小仙女似的,有灵气还活泛,自以为明白了。 顾孝文腿翘在挡风玻璃前,不着调地说:“乍一看挺有感觉,但她太漂亮,我跟她不可能。她给我戴绿帽子我都得美滋滋给别人养儿子,不行不行。” 苏柳荷没睡死,顾毅刃不在她可有警惕性了。听到他们在前面偷偷议论,管他红墙大院的富家子弟,她憋不住坐起来说:“你是人体功能有残缺吗?这么肯定会有绿帽子。” 第53章 阿武瞬间爆笑,扶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顾孝文停了片刻,恍然大悟苏柳荷骂他“太监”。他忍气吞声地说:“我就说着玩呢。” 苏柳荷说:“一般拿这个开玩笑的男同志,睡觉都流口水。回头把枕巾垫厚点啊。” 顾孝文气笑了:“你跟顾毅刃也这样说话?” 苏柳荷拧着说:“你管我怎么跟他说话。” 顾孝文说:“那就不是这样的。” 苏柳荷说:“你能跟他比啊?” 顾孝文往靠椅上一靠:“是啊,我能跟他比么。” 苏柳荷哼了声,无意识地戳了他的心窝子:“知道就好。” 顾孝文叹口气,心酸地说:“我他娘的没别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车辆夜行,顾孝文不说话,车里没有人再说话。 苏柳荷不明白大少爷会有什么心事,歪在后座上抱着大鹅蛋又没心没肺地睡过去了。 第23章 落脚啦好日子来啦 国二纺织服装厂是国营大厂。 周华生爸爸和顾孝文的舅舅都在这里当领导。顾孝文的表哥佟健也在这里当车间主任(非技术型)。 服装厂的宿舍在红树巷大杂院,里面住着各部门车间上千名职工。一间大杂院住有四五户人家,有的拖家带口挤一间的,有未婚独居一间的。 苏柳荷分得这间在巷子口把边南头,哪怕是关系户运气不好也分不到这样通透的单间。 面积不大,只有二十平。一家人住挤得慌,得上下铺挨着。小姑娘自己独居那是再舒服不过。 顾毅刃把小屋隔成两小间。一间七八平的卧室,一间客厅。有门和门帘做隔档,省的开大门外面的人能够一览无余的看到床褥。 里头的桌椅和衣柜都给粉刷了一遍,床架子没换,床板换个新的。 知道苏柳荷睡觉不老实,他把床板加宽了十厘米,回头放个枕头挡着。省的她像在老家在炕上滚来滚去,摔在地上。 因为把边,加固过的窗户打开对着巷子口的大槐树。槐树下面有个花坛,还有个秋千。是个活动小广场。 丁字路口大多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人群,闹也就闹个早晚高峰,平时环境还是可以的。 “自己搭了个做饭屋棚啊?”对屋也是个大姐。刷着牙出来,自来熟地说:“还得多搭出来一撮,冬天得放煤炭。” 顾毅刃对外人话还是不多,简单明了地说:“在侧面搭不挡路。” 大姐三十来岁叫刘燕,穿着一身湖蓝工人服。接替受伤丈夫的工作在纺织车间干活。为人性格不错,上回顾毅刃过来给她家闺女一颗大苹果,刘大姐对他客气不少。 “你对象快来了吧?我们厂六一前有批新职工入厂,应该就在这里面了。” 顾毅刃干活的手没停,把棚子支起来,提着口新铁锅说:“今天下午就到。” “顾同志,这么早来吃饭了吗?”斜对面一家五口里头的二妹肖婷婷端着驴肉火烧,瞅着顾毅刃后背隆起的肌肉,走过来说:“军外套挂我屋吧,落下来全是灰。” 顾毅刃正在给小炉子生火,试一试烧得怎么样。苏柳荷娇气,凉的不吃、太热的也不吃、糊的不吃,就得温呼呼好下口才吃。 以后她要去厂食堂吃就吃,不想吃可以在家自己做点小灶。 “顾同志,我跟你说话呢。”肖婷婷绕到顾毅刃前面,把驴肉火烧递给他:“你拿着垫吧一口。晚上我家吃王老五片皮鸭,你也来啊?” 顾毅刃直起身子,拿着军外套拍拍灰走进屋里挂起来:“不用,我家里人来了。” 肖婷婷又试了一次说:“那是王老五的片皮鸭,我嫂子提前三天跟师傅打了招呼弄到半只。反正你家里人也不知道几点来,你吃一口也没事。” 顾毅刃面无表情地说:“有事,她来我就得等着。” 肖婷婷怔愣了下,似乎听到谁在屋里笑了声。她有点拉不下面子。 住在大杂院就这点不好,谁家有点动静大家都听得到。要是站在院子里说话,跟站在大舞台演出似得。 “真是你对象过来啊?” 顾毅刃继续忙活他的,不再说话。 反而是刘燕大姐收拾好,抱着闺女上车后座上:“都问多少遍了。” 闺女叫金豆儿,脆生生地说:“一百遍啦。” 肖婷婷凶巴巴地说:“你有这记性不至于数学考八分。” “你跟小孩儿生什么气呀。”金豆儿今年才五岁半扎着冲天揪,抱着小书包安安稳稳坐在后面说:“我要都会了还上什么学呀。” 刘燕笑道:“说得对,就是不会咱们才去学习的。” 肖婷婷白了她们娘俩一眼,气呼呼地拿着驴肉火烧重新回到自家屋子里。 她进屋后,苏柳荷家右边的张小山探出头看了眼,又转头打量着新厨棚,压着嗓子说:“哥们,得罪谁别得罪她呀,咱院里就她最不好相处,要是你对象来了小心——” 顾毅刃跟男同志还是能说上几句,他笑了笑说:“这在我对象面前都是小儿科。” 张小山顿时哑火,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真的?” 顾毅刃没再解释。 其实这话说的还保守了。 苏柳荷同志不光嘴皮子不饶人,还不好打。血薄娇气碰就倒,倒了就敢讹。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第54章 “喂…”张小山回去套了件衬衫,边系扣子边说:“那种性格的女同志你能驾驭的了?” 顾毅刃瞅着他说:“不需要驾驭,她是我的爱人,我需要的只是尊重和爱护。你要想驾驭也别相亲,去买头牲口回来就够了。” “诶,你瞧你这话说的。”张小山着急上班,摇头晃脑地啧了几声,没敢跟顾毅刃呛呛,急吼吼地出门了。 顾毅刃得了清净,专心把屋里屋外给苏柳荷重新擦拭一遍。把床下边的三四个小盆摆整齐,又把拖鞋并排放好。 他站在屋里挺占地方,一下子拥挤不少。他环顾一圈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东西,脑子却忍不住走神。 上回跟她说过,他要是考上军校有话要跟她说。 后来迟迟没找到机会,也没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他必须要把他们战略性的姑侄关系转变成男女恋爱关系。转变有点大,他其实也有点没底。 上回在电话里提了句,苏柳荷没同意。 苏柳荷过来,人生地不熟,他不想有趁人之危。但是苏柳荷比他想的敢闯荡,顾孝文去接,她就来,也没见有多少犹豫与忐忑。 光冲这一点,就不太像农村进城的小姑娘。他也挺喜欢的。 头几年,就这么一个娇娇气气的小姑娘,是他的精神支柱,托起他往上走。现在在外人看来身份转变,他成了单身王老五,实际上,顾毅刃真不知道自己配不配的上她。 “哎,一步一步来吧。” *** 顾孝文从后视镜里偷偷瞧着苏柳荷。 首都的街道车水马龙,店铺林立,高楼成群。 他觉得苏柳荷再怎么倔强,头回进城也得一惊一乍,表示对都市的尊重。 然而苏柳荷淡淡地望着车窗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成长在京市,对一切都习以为常。 苏柳荷其实还是有点激动的,七十年代的京市只从电视里见过。路人朴实中带着些时髦,各个都有精神头。感觉仿佛自行车的铃铛也比村里的响亮。 但是要她为此时的都市规模震惊,那是没有的。她穿书前飞过不少国家,还留过几天洋,对还在初步建设中的城市,表现的很平静。 司机阿武也有点惊讶,她坐在后座静静地看着,也没见局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苏柳荷当司机。 “先到红树巷街道报道,报道以后时间不早,咱们先到你宿舍休整,明天礼拜一正好去厂里。” “行。”苏柳荷很期待能够见到顾毅刃,最近联系少,也不知道他又长个子了没。 街道办临下班就十来分钟,苏柳荷证件齐全,还有顾孝文这尊大佛在边上陪同,火速办好登记材料,拿到暂居证。 “暂居证和工作证千万别弄丢啊。”顾孝文来回奔波,免不了憔悴,活动活动胳膊腿说:“要是丢了让顾大兄弟陪你回去办。” “丢不了。”傍晚出了雾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雾霾。但苏柳荷心情雀跃,杏眼亮晶晶地说:“去见他。” 顾孝文叹口气:“走吧。” 苏柳荷手腕上还挂着大鹅蛋,顾孝文让阿武把车停在丁字路口,指着一扇窗户说:“这就是你落脚的地——” “小毅!”苏柳荷脱缰而奔,顾毅刃本来站在大杂院门口,见状赶紧跑了两步:“小心车!” 苏柳荷站在一步外,昂头望着他,眼睛里仿佛缀着星河,闪闪颤颤,让顾毅刃克制不住想要把她搂在怀里。 “咳咳。”后面与阿武一起大包小卷拿行李的顾孝文清了清嗓子说:“有话待会说,我都要饿死了。” 顾毅刃捏了捏苏柳荷的手腕,发现有根绳儿,提起来看到是颗大鹅蛋,乐了:“哪来的?” 苏柳荷还没说话,顾孝文先插嘴说:“她筑窝的。” 苏柳荷才不理他,脆生生地说:“何奶奶给的,我舍不得吃拿来给你吃的!” 她肚子也饿了,说这话时叽里咕噜叫了两声。她偷偷捂着肚子,以为顾毅刃没听到。 顾孝文放下东西,见他俩还在当院说话,又叨叨道:“她可是抱了一路啊,我多瞅一眼她就瞪我。白眼翻的我看着都要抽筋了。” 顾毅刃笑了笑说:“我定了羊肉涮锅,谢谢你跑这一趟。咱们先去吃点?” 顾孝文这才露出笑脸,跟阿武喊道:“把车后面的牛栏山来一瓶。” 顾毅刃说:“我今天喝不了。” 顾孝文幽幽地叹口气:“我自己喝。” 苏柳荷在他们说话时,已经进屋巡视一番。到底是一起住过,知道她的习性,屋子里安排的妥妥帖帖。 她站在门口,顾毅刃接了盆水,给她洗脸,她用手一摸还是温的。 她湿漉漉的一张小脸,刘海扒拉的乱七八糟的,就冲顾毅刃乐,顾毅刃见她高兴,也满眼笑意。 苏柳荷忽然说:“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嘛?什么事啊?” 顾毅刃没想到她前脚刚到后脚就想起这件事,缓了下:“吃完饭再说。” 在院子里蹭鞋底的顾孝文回头说:“什么事还背着人啊?” 顾毅刃当做没听到,苏柳荷照葫芦画瓢,洗了手和脸,美滋滋地下馆子。 他们离开后,刘燕接着金豆儿放学回来,看到肖婷婷在自家厨棚里做菜。 肖婷婷没工作,等着接她妈的班。每天在家除了臭美就只用帮着做顿晚饭。 第55章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放着打包好的片皮鸭在一边不热,铁锅都要被她铲出火星子来了。 张小山偷偷摸摸从屋里出来,凑到刘燕边上说:“人家那个来了,她还以为农村妇女多上不了台面,结果来了个贼漂亮的小姑娘,瞧着就带劲儿。人家一出来,咱大杂院都蓬荜生辉啊。” “张小山你少在外面嚼舌根!”肖婷婷手握锅铲出来骂道:“一个大老爷们成天碎嘴子,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见你在领导面前多说几句话啊?” 张小山见到领导就打怵,话都说不利索,肖婷婷总拿这件事笑话他。 张小山冷嘲热讽地说:“好歹我也是有正经领导的人,不像某某人,成天就在大杂院里横行霸道。从前是因为漂亮,现在来个更漂亮的,我看你以后再怎么嘚瑟。有的话我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劝你少干丢人的事!” 刘燕把自行车停好,把捂着耳朵的金豆儿抱下来:“把桌子收拾了,咱们吃饭。吃完你写作业。” “欸!”金豆儿背着书包,抱着铝饭盒往屋里去。 刘燕看张小山和肖婷婷又要不停不歇,摇摇头倍感无奈。 从前张小山还追求过肖婷婷,本以为肖婷婷的爸能把工作给肖婷婷,没想到给了肖婷婷的嫂子。 张小山家里不让他跟没工作的女同志处对象,肖婷婷家不愿意她找非京户,俩人还没处,在暧昧阶段就分了。 知道互相没可能,俩位同岁男女也不在大杂院装了。一个骄纵霸道,一个小气碎嘴子,双双现原形。 肖婷婷握着锅铲,看着张小山尖嘴猴腮的样,不知道的真以为是猴变的。当初她怎么就觉得张小山不错呢。 张小山的品行谈吐还有体格气质,哪一样都不能跟顾同志论啊。 人家虽然是外地考上军校的,但是户籍随学籍走,直接落户京市。人也是身材挺拔、俊美非凡,想必在外地的家庭也体面,日后肯定前途无量。 唯一的不体面就是有个农村对象。 听顾同志的意思,他对象挺刁蛮的。肖婷婷恶狠狠地望着对面厨棚里挂着的彩绳大鹅蛋,又气恼道:“片皮鸭不吃,把个蛋儿当宝贝,怎么不给供起来呢!” “阿嚏!”苏柳荷坐在馆子里忍不住打个喷嚏,还不知道顾毅刃在她来之前成功“造势”,正在猛勾菜单。 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下馆子了。 顾毅刃心情不错,先跟服务员要了两份招牌羊羔肉,后面就让苏柳荷自己写菜单。 “别省着,这是我同学家的店,打过招呼了。” 苏柳荷高兴地说:“行,好不容易吃一顿我就不抠搜了。” 顾孝文没让阿武跟着吃饭,阿武得回部队还车。他还没开吃,先把牛栏山扭开对瓶子嘬上一口。 服务员把肥瘦相间的薄片手切羊羔肉端上来,先收了肉票,然后又端来韭菜花、芝麻酱、藠头、黄姜片和一小壶麻油。 顾孝文吃遍京市,也不禁说:“地道啊,是家好店。” 服务员又说:“拐骨自己烤还是我们烤?”他们店外面还有个烧烤摊儿,提供一羊三吃的服务,另一吃是羊汤。 “你们烤。”顾孝文指着菜单说:“再给我烤俩灯笼和油腰子。” 苏柳荷跟顾毅刃咬耳朵:“灯笼是什么?” 顾毅刃侧过来,两人头挨着头说:“是羊眼睛。” 苏柳荷咧着嘴说:“小羊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羊羊。” 顾毅刃小声说:“还有羊舌和羊鞭。” 苏柳荷说:“没看出来你虚啊。” 顾毅刃绷不住笑了:“说着话不怕后悔?” 苏柳荷抬头瞅着对面抿二锅头的顾孝文说:“能比他强反正。” 顾孝文听到了,不乐意地说:“什么比我强?满京市有几个比我强的?站出来给我看看。”说着指着顾毅刃:“你先坐着。” 苏柳荷忍不住哈哈哈笑。 顾毅刃抬手看眼表:“时间还早,慢慢吃。” 苏柳荷见了问:“还好用呢?” 顾毅刃说:“修好了,隔几天拧发条保准。” 顾孝文眼睛往手表上瞟过,继续夹菜吃。 这顿涮锅吃的很舒坦,羊羔肉入口即化,没膻味反而有股奶味。肉质细腻,肥的地方也不腻,反而有点像筋头。 苏柳荷吃的小嘴油汪汪的,顾毅刃就在边上给她涮羊肉,喂汽水。 顾孝文在对面一声不吭啃着大拐骨,酒没喝多少,眼眶先红了。 “酱油居然是甜的。”苏柳荷咽下一口羊肉,不好意思地给顾毅刃夹了一筷子:“你也吃啊,别光给我。” 顾毅刃吃掉她夹的羊肉说:“甜酱油,他家特有的。” 苏柳荷神神秘秘地说:“咱俩明天早上把大鹅蛋吃了。” 顾毅刃感兴趣地说:“好。” 苏柳荷又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啊。” 顾毅刃见她好奇心起,顾孝文也立起耳朵,想了想说:“就是咱们的关系。” 顾孝文啃大拐骨的动作停下来,拿着大拐骨起来说:“我到外面吃根烟去。” 苏柳荷说:“行,你吃去吧。” 顾孝文“啧”一声。 苏柳荷扭过头,见顾毅刃冲她笑。这一天过来净看他笑了。 忒二百五地说:“咱们的关系…有什么问题吗?” 第56章 这问题大了去了。 顾毅刃沉重地说:“是这样的。以后我分配部队会有背景调查,上回多亏有陆团长帮忙,不然咱俩…咱俩一男一女住着不方便会有人说闲话。” 苏柳荷说:“可咱们走了明路的。” 顾毅刃认真地说:“过明路也没上户口本。回头要是分配部队问起来,我和你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姑侄关系,对我个人问题有影响。” 苏柳荷知道这年头管得紧,生怕影响到顾毅刃未来的发展,结巴了一下:“但、但咱们俩也没不正经啊。” 往不正经的邪路上狂奔的某人沉默了下,随后又说:“我想能不能和你商量着,既然到了京市咱们干脆脱离小塘村的称呼,你觉得怎么样?” “上次你说完,我想了想也行。”苏柳荷嘬着汽水吸管说吸了两口说:“你老叫我姑姑,闹得我在香菜面前都起辈分了,凭白长了一辈,把人都叫老了。我这么水灵一大姑娘,你说是吧?” 顾毅刃试着说:“那你觉得什么关系合适呢?” 苏柳荷说:“姐弟?”反正年纪差三岁。 顾毅刃摇头说:“这样感觉欲盖弥彰,也不是亲的。” 苏柳荷不明白怎么就成了欲盖弥彰,挠挠小酒窝说:“那你觉得什么合适?反正都得以你为主。” 顾毅刃低头捏着白瓷杯转了一圈,下定决心地抬起头说:“要不然——” 苏柳荷说:“我可不能叫你哥哥啊,虽然你长得比我显成熟,也不能刚出门就占我便宜。” 就想着刚出门占便宜的顾毅刃顿时偃旗息鼓,他喉结动了动,捏着瓷杯的手都要把杯子捏碎了,半晌压下杂七杂八的念头,笑着说:“不行,你叫声哥听听。” 苏柳荷举了举绣花拳头说:“吃个小塘村拳头试试?” 顾毅刃笑了,随后把煮熟的羊肉片夹给苏柳荷,看似开玩笑地说:“你叫我一声哥哥,这辈子我都照顾你。” 半天,他没听到苏柳荷回答。抬头看到苏柳荷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顾毅刃的心咯噔一下:“你看什么?” 苏柳荷严肃地说:“你…是不是喝酒了?” 顾毅刃纳闷地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怎么会喝酒?” 苏柳荷说:“那你脸怎么红到脖子了?” 顾毅刃先摸了摸脸,的确有些热。脖子用手背贴了下,也很热。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苏柳荷的小手贴上他的脑门。 顾毅刃的脑子忽然要炸了,整个人像是被封印住。 “也没发烧啊。”苏柳荷自言自语地说:“应该是吃羊肉吃的,羊肉是发物。” 顾毅刃不用自己找借口,苏柳荷已经帮他找好了。他顺坡下驴,让服务员倒点凉茶。出师未捷,他的心比凉茶还要凉。 苏柳荷说:“那不如就说同村的好朋友吧,因为是老乡我来了你就多照顾一下。” 顾毅刃点点头,把碗里的东西吃了,咽下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从前他觉得自己挺有胆的,现在觉得挺没胆的。 “就这个事。”顾毅刃声音平稳地说:“不算多大的事。” “怎么不算呢。”苏柳荷刚拿起杯子,发现汽水喝完了。顾毅刃马上起身去柜台给她重新拿了一瓶,回来的时候洗了把脸。 “关于你毕业分配的事,是大事。”苏柳荷继续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顾毅刃觉得今晚也不算特别失败,俩人姑侄关系告一段落,后面再发挥也成。 苏柳荷掏出手绢给他擦脸,顾毅刃擦完脸顺手往自己兜里了。 “诶,对了。”顾孝文进来的时候,大拐骨已经扔给门口的黑狗。也许是啃的太干净,黑狗懒得啃,用爪子扒拉着玩。 “我妈那边有好些没穿过的新衣服,本来想留着给女儿。” 顾孝文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到顾毅刃往这边看过来。他继续说:“我妈身体不好,没要成女儿。我表妹身材又没我妈好,不爱惜衣服。堆着也是堆着,明天我给你拿一包过来?” 嚯,大户啊,衣服给人都是一包一包的。 苏柳荷正愁布票不够用,好歹进城了得弄点体面点的衣服穿。又是没穿过的新衣服,还间接被夸身材好,她美滋滋地看着顾毅刃,等他点头。 顾毅刃不用问苏柳荷也知道她的意思,于是说:“都是新的?” 顾孝文坐下来,拿着湿手帕擦拭着手说:“放一百二十个心,别人找我妈要我妈都不给呢。还说要给未来的儿媳妇留着,啧啧。” 顾毅刃深深看他一眼,顾孝文仿佛没感受到,他给自己倒了杯二锅头,与苏柳荷碰了碰杯子说:“你喝的什么?” 苏柳荷冷静地说:“白酒啊。” 顾孝文说:“你家白酒冒泡啊?” 苏柳荷说:“荔枝味的白酒冒泡。” 顾孝文哈哈大笑:“明早我带你进厂,随道把衣服给你捎来。” “行。”既然人家有心,还是新的,苏柳荷也就痛快答应了。 这年头小孩穿的衣服都排着队等着捡,何况是大人的。一般人家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啊。 吃完饭,顾孝文酒量居然不错,没让他们俩送自己去找表哥玩了。 苏柳荷与顾毅刃俩人吹着晚风,往红树巷去。 七点多钟的街边,有楼房的灯火、有按喇叭的汽车、有没收摊的小贩、有扫地的理发店、有热闹的饭馆。 第57章 还有顾毅刃。 苏柳荷走在里面,侧过头望着顾毅刃。 其实不算很久没见,忽然发现短短的时间里顾毅刃身上变化许多,多了从容和坦然。 也许是走出小塘村,让他身上隐藏的戾气也少了许多。 “明天早上我请好假陪你一起去单位。” 顾毅刃柔和的眉眼,仿佛有无尽的话语要说,进到红树巷来到大杂院,他站在屋门口说:“小筐里钙奶饼干、炒米花和瓜子,架子上还有罐奶粉…桌子上丽丽雪花膏、玫瑰头油和擦脸的什么粉…你自己慢慢看。晚上睡觉把门锁好,灯绳我给你接长了,就在枕头边上不用下地。” 苏柳荷笑着说:“你站着做什么,进来跟我说呗。” 顾毅刃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暂时不可以。” 苏柳荷恍然大悟,这年头大家的思想还没完全开放。单身男同志夜里在女同志屋里,肯定要被巡逻队的人抓的。 “这样还不如在村里方便,咱们在村里还能——”苏柳荷刚要说,见到斜对面有人影从窗户前闪过,她“啧”了一声大声说:“还能见谁不顺眼我就抽谁!” 顾毅刃忍着笑意,走上前帮她把窗户掩上:“这里治安不错,都是一个厂的熟人,要是不安全你就喊。” 苏柳荷踮起脚在顾毅刃耳畔小声说:“宋大娘送我一把大裁缝剪,我给压枕头下面啦。” 一股暖意呼出,热流从耳郭滑下,顺着脖颈到他的心脏猛烈地跳了几下。顾毅刃提提衣领:“行。” 顾毅刃刚去吃饭没穿学员外套,此刻将外套扣子一颗颗扣着,系在最顶上。风纪扣抵着他的喉结,让他眼神里多出几分克制。 苏柳荷在背光的地方看着他,此刻轮廓既熟悉还有些陌生。她不由得想,这样优秀的男孩不找对象,简直是暴殄天物。 “嗯,注意安全。” 苏柳荷刚说完,抬脚准备走的顾毅刃飞快转身,走上前给她一个短暂的拥抱。她的手还没落在他的后背上,顾毅刃已经松开手:“欢迎你过来,明天见。” 苏柳荷往其他人家的窗户上看了眼,应该没人看见。她抿唇笑着点头:“明天见。” 顾毅刃走后,苏柳荷进到小屋里,感受她的落脚地。 客厅里需要的物品应有尽有,也不知道顾毅刃从哪里弄的,护肤品、零食和汽水排排放,还有两双女士白球鞋。应该是专门给她上班穿的。 想着明天就要到新单位,好不容易收拾妥帖躺着的苏柳荷抱着薄被滚来滚去,喃喃自语:“啊啊啊,这时代多大岁数能退休啊。” 她不睡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认床。顾毅刃从部队供销社买的军被褥,苏柳荷躺在上面滚来滚去差点摔下去。 “幸好床大。”苏柳荷往墙边缩了缩,透过脚下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皎洁的月亮,盯着盯着总算睡着了。 早上她是被外面锅碗瓢盆还有起床叫喊声弄醒的。 大杂院仿佛一夜之间活了过来,大人小孩都在忙活。外面有刷牙漱口的、有热饭菜的、有催促外出上班的。有种生机勃勃的热闹。 苏柳荷揉了揉眼睛起来,套上连衣裙,趿拉着拖鞋来到客厅洗脸架边,还没等她端起暖壶倒水,门外传来轻声:“起床了?” 顾毅刃!! 苏柳荷忙不迭地跑过去开门,迎面见到顾毅刃的俊脸,又惊喜又意外! “你几点来了?怎么不叫我?!” 顾毅刃笑着说:“刚过来,正要叫你呢。” 小炉子上的包子冒着呼呼白汽,苏柳荷忍不住说:“这叫刚来呀?包子都要热化了。” 顾毅刃说:“你先洗漱,我端包子。” “嗯,小心烫。” 苏柳荷扭头进屋,瀑布般的黑发在她腰间荡来荡去。 她觉得这跟在小塘村没什么区别,顾毅刃还是顾毅刃,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 挺好的!这比小塘村便利多了,要不然怎么都要削尖脑袋往城里钻呢。 此刻面临改革开放,遍地的机遇,苏柳荷伸个懒腰。哎,虽然如此,还是想早日退休啊。 顾毅刃见她像猫似得懒洋洋,短促地笑了笑,端着热好的大包子往餐桌上放。 “哇,怪不得你特意带过来,真好吃!”苏柳荷咬口流着汁的大肉包子,心满意足地说:“咱们赶集都吃不到这么香的大包子。” 顾毅刃说:“我们食堂最擅长做包子,下回我还给你带。” 苏柳荷二话不说猛点头。 吃完包子,外面恰到好处地响起喇叭声。能把车开到巷子里还按喇叭的非顾孝文莫属。 他跟阿武一起来的,下车后提着一个皮箱进到大杂院。 “走吧,再晚就不方便了。”顾孝文把皮箱往苏柳荷的小客厅一扔说:“回来你挑拣一下,有合适的就穿,没合适的…自己改改啊。” 苏柳荷见他的皮箱差点撞到架子,架子最上层可藏着她的宝贝咸菜坛呢,她伸手要把咸菜坛往里放,身后顾毅刃忽然靠近,高大的身躯几乎贴着苏柳荷的后背,毫不费力地伸手将咸菜坛往里面推了推。 苏柳荷扎上一个高麻花辫,穿上顾毅刃给她买的白球鞋,上衣是自己做的衬衫和百褶裙,看起来青春靓丽。因为是去参加工作,整个人特意把漂亮的杏眼睁的大大的,看起来精神极了。 国二纺织服装厂的销售部就在一站路外,国二正门左手就是。 第58章 不需要跟其他工人一起往厂区里面走很远,重要对外经营,专门零售和批发布匹、成衣和工作服的。 不过今天要报道,苏柳荷背着布包装着材料坐车进到办公室主楼下面。 顾孝文下车,先跟楼下站着一个男青年打招呼问:“你爸怎么不下来?” 周华安说:“我爸上区里开会了,这不让我守着么。”说着往车里瞅了瞅。 顾毅刃打开车门和苏柳荷俩人一前一后下车,阿武把车开到远处停下,看样子是打算在车里等着。 苏柳荷低声说:“这个胖子怎么贼眉鼠眼的。” 顾毅刃淡淡地说:“一个胖子能长得贼眉鼠眼也是不容易。” 苏柳荷说:“那得多贼眉鼠眼啊。” 顾毅刃一下笑了。 顾孝文见他们过来,抬抬下巴说:“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苏柳荷同志的工作就是这位周华安同志的爸给安排的,他爸了不起啊,是这里的一把手。” “哪里哪里,这也太抬举我了。”周华安赶紧伸出手跟顾毅刃握手,顾毅刃神情都是淡淡的,双方轻碰了一下就分开。 苏柳荷也反应过来了,难怪顾毅刃那样疏离,原来是周华安家的吉普车被人借去撞顾毅刃。 他们周家到底跟谋杀顾毅刃有没有关系,这件事苏柳荷还分不清,但见顾毅刃怎么与他来往,她也就淡淡的点下头,算是打招呼。 周华安虽然不在国二厂工作,但面子也很大,好歹人家爸是厂一把手。 可就算把他爸摆出来,顾孝文也是爱答不理的,更何况是周华安。 一路上,送到人事科办就职手续,外面走廊上还有数十名新入职的工人排队等着,时不时会有手续不齐全、照片不清楚、字迹模糊等原因被打回去重新排队登记。 周华安则带着他们畅行无阻地进到里面,找到人事主任直接办好繁杂的入职手续。临时工作证也被收回,不需要等,人事主任亲自去材料室扣下钢印,把崭新的工作证双手送到苏柳荷跟前。 外面自然有人议论苏柳荷的身份,毕竟左右护法身份了得,还有个厂二代像跟班一样忙前忙后。 “先去销售部看看。”人事科主任圆头圆脑,常年在大厂里掌握人事权利,让他见谁都眯着眼一副高人的架势。 今儿他高不起来了,苏柳荷瞪着漂亮的杏眼,他也把眼珠子瞪老大,唯恐周华安会在他爸面前吹点妖风。 苏柳荷只能说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办完手续,在人事科长的陪同下,苏柳荷这位农村丫头片子进到销售部里,望着海海的人群咂舌:“这些全是要买货的?” 赶过来的销售组长吴组长有眼力见地说:“都是凭票购买,那边都是单位购买,你上这边零售来。他们要什么给什么就行,有就有,没有拉倒。只要你不推搡打骂顾客,工作就不会出问题。” 苏柳荷说:“哈?还能这样啊?” 第24章 居然是男猪脚啊!! 零售柜台由吴组长管。 她跟苏柳荷简单交代完工作,站在销售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后,转身回到柜台内。 “明天苏同志就要过来上班,以后胡芳芳跟她负责彩色棉布这块。毛料和的确良还是由你们几个老售货员负责。” “吴组长,照理说,这边张大姐走了,就该我们老售货员顶上啊,怎么来个新人直接替了张大姐的位置呢。” 彩棉的工作最轻松,经常有多余的边角料可以拿。不像毛料不小心弄在身上全是毛,还容易咳嗽,一尺一寸都管的严格。 李英子跟吴组长说完,获得其他柜台不少人的认同。 其实这边干活都有些小心思,要说商品流通性自然是细棉布最好。毛料季节性强,的确良价格昂贵,这些都没有边角料可以捡。不像细棉布,颜色多,做服装也好、做手帕袜子也罢,哪怕当抹布,也是被人争抢的。 他们售货员有得天独厚的好条件,都盯着细棉布柜台的“福利”呢。 吴组长是老售货员出身,当然明白她们的意思,听见又有人问:“那位苏同志到底什么路子,怎么厂长家的大公子还跟着呢?边上还有个穿军装的,是不是谁家的千金啊?” “什么千金啊,我听说咱们单位招了个农村户口的,还说到咱们柜台来,不是她还能是谁?” “哟,农村户口就能到咱们单位来,她要是京市户口不得到红门楼里头去呀。我看她妖妖娆娆的长相,不说真看不出来是农村人,谁不准没走好路子。” “你们少在背后说人家,有本事当面问去。”胡芳芳瓜子脸柳叶眉,从前是戏剧院的,后来分配到这里。当时也没少被她们说闲话,说她是走后门进来的狐狸精。 吴组长见到有顾客进门选购,安排说话的两个人搞接待。然后跟胡芳芳到一旁聊天。 “任主任刚跟我交代过,不让我跟别人说。我想还是告诉你一声,关于苏同志她的确是走厂长关系进来的关系户。你跟她相处务必仔细,不要——” 胡芳芳当即说:“真是关系户啊?那可拉倒。我可伺候不起这尊大佛。呵,亏我见她农村来的还想着帮着说几句,得了喂,我倒霉。” 吴组长压低声音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把她交给你来带,就是见你工作水平高,不会在背后说别人闲话。” 胡芳芳瞥她一眼,拿起鸡毛掸子往柜台上扫了扫说:“既然怕她被人说闲话,你怎么还特意告诉我她是关系户?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关系户。” 第59章 吴组长怔愣了下,半晌说:“爱信不信,厂长点名她到这边柜台的。” 胡芳芳冷笑着说:“哟,厂长怪闲的啊,千里迢迢调个农村漂亮姑娘到这边柜台,你说他们什么关系?” 吴组长往旁边看了眼:“你别乱说。” 胡芳芳哈哈哈捧腹大笑起来:“你是不是就希望我这样想啊?哈哈哈,瞧你刚才那样儿。我还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不就怕她有背景比你以后发展的好吗?” 吴组长被她戳破心思,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胡芳芳抖了抖鸡毛掸子,专门往吴组长那边扫,边扫边说:“我就知道当年是你在后面带头,要不然她们也不会排挤我。现在又来个新人,你还想故技重施。我告诉你,借刀杀人的招数不好使!” “你小点声,别乱说。”吴组长当年就觉得胡芳芳不好对付,想要把她弄走。这都是五六年前的事。后来俩人竞选组长,胡芳芳投票数比她少,让她成功当上组长。 胡芳芳懒得跟吴组长多话,她冷笑着说:“要说你也是农村出来的,怎么就不知道帮衬农村同志呢?” 吴组长受不了,往柜台上拍了下,唬得其他偷摸往这边看的人们一跳。 她飞快地说:“工作时间不许擅自离岗,要是我看到了,我给你扣工资!” 胡芳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继续扫着柜台。 *** 出了厂区大门,顾孝文把苏柳荷和顾毅刃送到第一军校附近就离开了。 顾毅刃到销假还有两个小时,于是带着苏柳荷在军校附近转悠。 “这里是烈士陵园。”顾毅刃军校对面,有个大型广场。从广场正门直接登楼梯上去,便能见到数百个石碑。还有一个高耸的纪念碑。 苏柳荷观赏着广场里的欣欣向荣的植物,闻言说:“那上去看看?” 顾毅刃说:“你不怕?” 苏柳荷望着石碑的方向说:“反而很有安全感。这些长眠的人是烈士,是英雄。我不是鬼子我不怕,我还会很感激他们的守护。” “我有时候放假就会在这边坐一会儿。”顾毅刃带着苏柳荷往纪念碑方向走,低声说:“我们进军校第一天,所有人都过来献礼了。” 苏柳荷蹦蹦跳跳上楼梯,来到纪念碑下看到乳白色的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两人沉默片刻,离开后苏柳荷感叹地说:“没有他们就没有咱们现在的好生活呀。” 她说完没见顾毅刃搭茬,抬头看去,落入顾毅刃的眼眸里。他抬手将她唇边的碎发捻开,声音平静地说:“你很喜欢军人?” “尊重和敬仰。”苏柳荷绕了一圈,不觉得累,应该是新球鞋好:“诶,那边有办月票的点,你陪我办一张月票吧。” “你上班不需要坐车,为什么要办月票?”顾毅刃嘴上说着,还是陪着她往那边去。 “我好过来看你呀。你是不是每个礼拜日休息?咱们可以一起往京市大街小巷逛逛吃吃!” “好。”顾毅刃跟她一起买好月票,答应她说:“下礼拜日要是能出来,我带你去大会堂看看。” “行!”俩人一拍即合。 “那边好多穿军装的人在往这边看。” 苏柳荷估摸顾毅刃销假的时间到了,不让顾毅刃送,站在汽车站等车。其实也方便,从第一军校过去虽然有点远,但不用倒车,一趟1109或者六路特快就好了。 下了车走二百米便能看到大槐树,见到大槐树不就跟到家一样么。 顾毅刃往那边看了眼,见到几位同学。他见到1109来了,先送苏柳荷上车,交代说:“红树巷站下车,车停稳再起来。不要着急。” 苏柳荷笑着说:“你怎么变啰嗦了呀。” 顾毅刃失笑说:“我怕把你丢了,再没有第二个了。” 苏柳荷抿唇笑着:“丢不了,这么大的人了。” 顾毅刃点头说:“也是,就算丢了我也会把你找回来。”说完补了句:“多远都能找回来。” 苏柳荷一点不怕,往他胳膊上使劲拍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抓逃犯呢。我上车啦。” 顾毅刃望着她的背影不舍得离开,刚才他并没有跟她开玩笑。 苏柳荷拉开车窗户,伸出小手给他再见。 顾毅刃等到1109驶离车站才往军校大门去。 站在大门口的一堆人里,同寝的另外三个人推搡着,像是有话要说。里面块头最大的钱澜是宿舍老大,问顾毅刃:“顾同志,刚才那位女同志是你什么人啊?” 顾毅刃与他们一起往学校里走,闻言睨了钱澜一眼:“什么意思?” 赵志山在一边说:“少年怀春呗,他也二十三了,家里催得急,自己眼光也高。好不容易见到个合眼缘的——” “那是我对象。”顾毅刃沉下声音说:“你有意思?” 钱澜脸色难看地说:“我也就问问。你看你护犊子护的。要知道是你对象我也不问了。”他顿了顿说:“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后面一句带点气话,顾毅刃仿佛没听出来,勾着唇角说:“好。” 赵志山和另外一名舍友在边上打岔,他们刚才从外面回来,看到顾毅刃身边的姑娘惊为天人。他们俩都劝过钱澜,顾毅刃身边没几个亲近的人,能跟他这么熟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钱澜非要往枪口上撞,那能怨谁。 第60章 这些天都一个宿舍的,能看到顾毅刃有假就往外面跑,他是外地人,还能因为什么就往外面跑?绝对有情况嘛。 赵志山问顾毅刃:“这次比赛准备的怎么样?” 顾毅刃淡淡地说:“尽力而为。” 赵志山想要拍拍顾毅刃的肩膀给他加油,手刚拿起来又放下了。这位不喜欢肢体接触。 要不是他成绩优异,备受校领导的喜爱,顾毅刃这样带有疏离感的性格,赵志山也不至于热脸贴冷屁股。 公共汽车按照距离买票,售票员过来检查车票。 苏柳荷把月票给她看了看。 中午坐车的人不多,她欣赏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 下车后,溜达到槐树下面,见着槐树居然开花了。 洁白的小花星星点点布满翠绿色的叶片中,轻轻随风摇曳,散发出清新的香气。 硕大的槐树被青砖花坛围在中间,有个小女孩撑着铝盆,等着大人掂着脚够槐树花下来。 “小心。”刘燕差点崴着脚,苏柳荷赶紧顶过去,用肩膀撑着刘燕的腿。 刘燕虚惊一场,站稳后回头见着是苏柳荷,大大方方地说:“是你啊!新来的苏同志,对吧?哈哈,我是你对门。刚谢谢你啊!” 苏柳荷没空手来,带着一些山货还想着送出去给邻居。见了刘燕,知道她人不错,也笑着打招呼说:“刘大姐好。” “我叫金豆儿!”小女孩冲天揪上黏着几片落叶,苏柳荷帮她捡下来:“你好金豆儿。” “姐姐,你真漂亮呀,是不是槐树变成的仙子呀?”金豆儿小嘴甜甜地说:“你是我遇见过最漂亮的姐姐啦。” 苏柳荷芳心大悦,这小女孩长得圆嘟嘟很可爱,大眼睛小嘴巴,跟洋娃娃似得,谁知道性格也不娇惯,说话挺招人稀罕的。 “你也是我见过最伶俐的小姑娘,几岁啦?” 金豆儿说:“我五岁啦。” 苏柳荷说:“上学啦?” 金豆儿撅着小嘴说:“运气不好,正好开学满五岁。” 苏柳荷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五岁就能上学啦?”她记得以前他们是六岁上。 “上了,她不上家里没人带。” 刘燕摘够槐树花,从花坛上下来说:“她不爱去学校,今儿早上装病去医务室,进到医务室的门她就好了。害得我也请了半天假。” 苏柳荷拍拍手张开,金豆儿扑倒苏柳荷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看,槐树在笑,它也在欢迎你。” 苏柳荷陡然抬头,轻柔的风吹起,带着清淡的花香,扫过绿叶发出沙沙响声。 刘燕看到一大一小抱在怀里闭眼闻花香,摇摇头叹息说:“你转移注意力也没用。回家把作业写了,不上课也得把作业写完。” 金豆儿闻着苏柳荷身上的香味,觉得比槐树花还要好闻,她从花坛上蹦下去,对苏柳荷招招手说:“花仙子,我们一起回家吧。” 苏柳荷牵起她的小手,又听刘燕说:“再这样被她哄下去,昨儿作业得让你帮忙做了。” 苏柳荷笑得不行,这样干净又机灵的小豆丁她是真喜欢:“我从老家带了特产,就一点干货蘑菇,待会给你拿过去。” 金豆儿昂着头说:“妈妈,花仙子的蘑菇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蘑菇。” 刘燕油盐不进地说:“吃完世界上最好吃的蘑菇,你也得乖乖写作业。” 金豆儿无话可说,耷拉着脑袋瓜踢着小石头往前走。 进到大杂院,中午已经有人坐在屋檐下面吃饭。苏柳荷知道他叫张小山。 她先把带来的榛蘑分出三包,剩下的自己留着塞到厨棚的篮子里挂着。 干榛蘑是好东西,供销社买不到。要说价值,是在山里采摘的也花不了钱。正好用来给邻居打招呼,不显得生分,也不显得巴结人家。 她先走出去,递给张小山一包,客气地说:“张小山同志,以后多多关照啊。” 张小山接过榛蘑放鼻子底下闻了闻:“气味浓郁,是好东西。谢谢您咧。” “你知道个屁。”一个不和谐的女声从斜对面传过来,肖婷婷端着洗头盆站在门口往当院泼了一盆,不客气地说:“你又不做饭,要人家榛蘑做什么?又是要占人家便宜。” 苏柳荷蹙眉走过去说:“不是他要的,是我给的。喏,这是搬进来的见面礼,希望以后咱们能够好好相处。” 肖婷婷正视着苏柳荷的脸蛋,唇角抽了抽。她不想承认苏柳荷的样貌体态都在她之上,她不服气地说:“怎么跟我就是希望好好相处?跟别人就不是。” 苏柳荷说:“因为你好看呀。” 肖婷婷眉毛又弯又细,鼻梁骨上有颗小痣,显得她又俏皮又有点倔。只是眉眼里略有小家子气。 她明明是找茬的,被人云淡风轻的夸了句,一时间不知道苏柳荷是讽刺还是真心夸赞。 苏柳荷又说:“好看的人总会给人距离感嘛,看起来咱俩岁数差不多,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肖婷婷怔愣下,眼睛在她身上打个转儿说:“我知道你家是农村的,我也希望你别把农村的那些恶习带到城里来。” 苏柳荷闻言问:“农村有什么恶习呀?” 肖婷婷张口就说:“不爱洗澡乱吐乱扔,家里也不收拾,厨房脏乱差。” 苏柳荷“啧啧”两声说:“看来你家的农村亲戚忒埋汰了些。” 第61章 张小山端着饭碗忍不住笑了:“说得好!” 肖婷婷瞪他一眼,转头怒道:“什么就我家亲戚了?” 苏柳荷说:“往上三代谁家不是泥巴里刨活儿的。你要是没有农村亲戚怎么知道农村人家里怎么生活的呀?” 肖婷婷说:“要你管!” 苏柳荷还是和和气气的小模样,抱着榛蘑说:“好好好,我不管,你别生气噢。” 苏柳荷不管她纠结的表情,越过她往金豆儿家走。 还没到家门口,金豆儿已经奔出来抱着苏柳荷的腿说:“花仙子姐姐,救救我妈妈,妈妈要把家炸啦!” “哈?”苏柳荷赶紧跟着进去。 刘燕家的格局跟苏柳荷的差不多,也是隔出一间小客厅,作为吃饭写作业的地方。里面屋子是上下铺,金豆儿每天睡在妈妈头上。 金豆儿家的厨棚里烟熏火燎,刘燕袖子挽的老高,正在用油煸槐树花。 刚洗过的槐树花里还有水分,炸得油花四溅。苏柳荷拉着金豆躲在厨棚外面喊道:“大姐,你把锅拿起来,不要再放在炉子上面啦!” 刘燕手背被油嘣了好几下,火噜噜的疼。 她其实是想给金豆儿弄点占嘴的吃食,小孩子嘴馋没多少钱买零食,她就想着炒点槐树花给她吃。谁知道厨棚里烟熏火燎,槐树花被油煸的四处炸开,花瓣也焦糊了。 等到刘燕把锅拿开,苏柳荷赶紧把没下锅的槐树花端起来说:“我来给金豆儿做槐树花吃,你快出去用凉水镇镇手。” 她点心做的非常好,但厨艺一般,比起刘燕来说也不错了。 金豆儿喊道:“不要不要,我不吃啦。我爱我的家,你不要炸了它!” 苏柳荷笑道:“不用油炸,咱们蒸起来做小点心吃。” 水龙头在院子中间的樟树下,刘燕拧开水龙头把手泡进去,见到金豆儿与苏柳荷哒哒哒去到对面。 苏柳荷的香米吃不完,过来前碾了一小包大米粉。去年一直吃桂花米糕,今天正好可以换个口味做个槐花米糕吃。 她像做蛋糕一般,把槐花夹在大米面中间,又在最顶上的槐花上涂抹上野蜂蜜。金豆儿把家里的蒸笼拿过来,苏柳荷把槐花米糕挨个放进去。 “要不要喝蜂蜜水?”苏柳荷见金豆儿捧着胖乎乎的小脸望着蜂蜜罐发呆,知道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 金豆儿咽了咽口水,懂事地说:“花仙子姐姐,谢谢你的好意。那是你的蜂蜜,妈妈说蜂蜜很珍贵,上次她到人民商场买都没买到,你不要乱给人,每次放一点点,慢慢喝嘛。” “我老家有个宋姐姐,她家里有好多蜂蜜,你想喝我就给你泡,等到夏天她还会托人给我送来蜂蜜的。” 苏柳荷进屋拿搪瓷杯给金豆儿泡了两勺蜂蜜,搅拌开递给她,却见小豆丁抱着搪瓷杯兴高采烈地往家跑,跑到院子中间跟苏柳荷说:“谢谢姐姐,我跟妈妈一起分享。” 苏柳荷要被她萌化了,真是位教导有方的好孩子。 刘燕大姐家里似乎生活有困难,一个人带孩子也没人帮衬。 哎,苦啊。好在孩子懂事。 她等待的时间里,把槐树花拿来与黄瓜和胡萝卜做了凉拌菜。又炒了个槐树花炒鸡蛋。 满院飘着菜香味,金豆儿喝完蜂蜜水送杯子,过来后捧着小脸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地等着。 中午苏柳荷与刘燕母女一起吃的。 吃饭的功夫,苏柳荷知道刘燕的情况。原来孩子爸爸工作受伤,回乡不久就去世了,金豆儿的爷爷奶奶还有姥姥姥爷都在,四位老人都得靠她的工资赡养。 她接她爸的班,工资能有五十多元,分出去以后跟金豆儿的生活费便不多了。 “槐花米糕真好吃!”金豆儿已经吃第二块米糕了,因为刚吃了炒鸡蛋,小嘴还有油光。 刘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吃过饭,金豆儿去睡午觉。苏柳荷回到屋子里将顾孝文带来的皮箱打开。 不打开不知道,打开以后她都惊呆了。 满满一大箱的新衣服,有布拉吉、百褶裙、中式连衣裙,还有春秋的薄外套、干部服套装,的确良、细棉布不说,还有绸缎的。最下面竟还压着一条婀娜的刺绣旗袍。 数了数整整十套,全都是崭新的没有一丝穿着痕迹的好衣服。 苏柳荷没想太多,她往身上一件件试了试新衣服,只有旗袍的腰身有点大需要收一下,不过目前的环境还不能穿。 虽然不至于跟从前似得有红袖章翻箱倒柜的巡逻,那也得注意点。至于其他衣服都很合身,像是跟她定制的一般。 她趁着还有太阳,一口气把十套衣服全都洗了,一并晒到屋侧晾衣绳上。 干点活儿,她就累了,回到床上不大会儿功夫便睡着了。 肖婷婷坐在门口把榛蘑摆好,盯着看了老半天。她家一家五口京户,全挤在二十平的小屋里,跟苏柳荷单独住的一样大。 哥嫂睡在隔出来的卧室里,嫂子还怀孕了,年底家里又要添丁。 她爹娘住在客厅里,老两口睡得上下铺,对面就是杂物柜。人走过去都得侧着身子,实在狭窄。 她只能睡在门口的弹簧床上,等到白天起来就得折叠收到哥嫂的卧室里去,免得走路挡害。 肖婷婷没有工作,家里一心上下就想赶紧把她嫁出去。她自己也想着早点成家,远离大杂院。奈何眼高手低,别人看上她的,她看不上人家,别人看不上的…她倒是看上人家了。 第62章 她想了又想,不能被苏柳荷比下去。她能大方地拿着东西过来送给自己,那自己也要大方地回赠点别的。 肖婷婷起身对着镜子重新梳着头发,神不知鬼不觉竟梳成高麻花辫。肖婷婷赶紧把头发拆了,重新梳成两股矮麻花辫,搭在肩膀前面。 “这个苏柳荷真是有毒。” 肖婷婷走到衣柜,翻遍衣柜找来一件大前年穿剩的绿衬衫。这件衬衫是她找裁缝按照七一单军衣的样式做的,虽然不是的确良,好歹也是平棉布。 这两年她个子又往上窜了些,绿衬衫短一截。她拿在手里想着苏柳荷娇娇小小的个头,正合适这件衣服。 反正农村来的,这衣服又没补丁,哪怕颜色旧了,送给苏柳荷正好。要说她也有农村亲戚,每次回去探望那边的姐妹们都抢着要她的旧衣服。 肖婷婷不由得又有点优越感出来,苏柳荷再怎么也是非京户,就冲这一点,在男女关系上就没她有优势。 她随便折几下衬衫,抱着衬衫出门遇上张小山。 张小山从门口抽完烟进到大杂院,歪着头说:“哟,稀奇啊,大小姐这是要奖赏谁呢?” 肖婷婷努努嘴说:“反正不打算给你。” “别告诉我你要给她。”张小山嬉笑着说:“来来来,你往这边看。” 当年肖婷婷穿过那件绿衬衫,现在人衣服少,张小山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领着肖婷婷往苏柳荷侧面的晾衣绳上看:“瞧见没,全是上好布料的新衣服。样式和腰条,我都不好意思仔细看。来,你把你要送的衣服往上面比一比,给人家做抹布都不配,我看你怎么好意思。” 肖婷婷的确不好意思,她跟张小山扯皮从来没落过下风。此刻不得不闭上嘴,抱着绿衬衫快步回到家关上门。 张小山望着她仓皇的背影不禁冷笑。 等他离开后,苏柳荷家的小窗户微微动了动。 早就醒了的苏柳荷正好从窗户里张望衣服干了没有,没想到见到张小山和肖婷婷斗嘴。 她莫名发现肖婷婷不喜欢自己,伸出小手把窗户关严实,管她呢。日子是自己过的,谁喜欢谁不喜欢又能怎么样。 肖婷婷就算把衣服递给她,她也会拒绝的。 这不关乎衣服的品质,而是心。要是刘燕大姐给她衣服,说不定她还要了呢。这年头捡别人的旧衣服不丢人,居家干活穿正合适。 因为提前去过销售部,第一天上班苏柳荷穿的板板正正的百褶裙,上衣是略宽松的荷叶领白衬衫。 她将衬衫掖在裙子里,扎着松松垮垮的麻花辫,辫尾是天蓝色手帕系成的蝴蝶结。 销售部的同事们穿戴都比一般群众时髦,一起往大门里去,一眼可以分辨出是销售部的人还是车间的人。 苏柳荷早上吃块槐花米糕,神清气爽地来到销售部。 销售部是个大平房,从头到尾全是各式各样的布料与服装。柜台延伸到两头少说有五十米。 里面分成几个小组,二十多号人各自负责自己的销售工作。正式职工头一年每月二十八元,还有饭票和补贴福利。没有销售压力,每隔一年工资还会往上调,不得不说是个很好的铁饭碗。 苏柳荷走到门口,一眼见着排队的人群。快到夏天了,不少积攒着布票的人都过来买布料,提前把夏天的衣服做好。 要是到了季节再买,难有合适的布料,裁缝也抽不开功夫。 苏柳荷绕过排队的人群,销售部还没营业。进到里面,都在扫地擦柜台。 她听到有个男同志与胡芳芳说:“求你了,帮我打听打听。她到底有没有对象,最好家里都有谁、以后想不想留在京市都问清楚。” 胡芳芳绕着毛线团,抬头见到苏柳荷,皮笑肉不笑地与男同志说:“我看你不如当面问。” 男同志转身对上苏柳荷的莫名其妙的视线,他脸上肌肉一下僵硬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苏、苏柳荷同志你好,来这么早啊。我叫周高兴,祝你一周都高兴。” 苏柳荷忍不住笑了:“你这样打招呼的方式挺新奇啊。” 她把布包放到柜台上,胡芳芳指着身后架子下的抽屉说:“私人物品都放在这里面。杯子放在柜台最下面一层。” 苏柳荷放好东西,转头问周高兴:“你找我有事?” 周高兴昨天机缘巧合下见到苏柳荷,一天下来魂牵梦绕。与同事说了,他们都说这叫一见钟情。 真当面见到苏柳荷,被她周身上下洋溢的美好气质暴击,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随便扯个理由跑了。 胡芳芳丢给苏柳荷一块抹布:“擦吧,有棉卷布的柜台都是咱们管。” 苏柳荷挽起袖子擦了几下,问:“你不擦?” 胡芳芳指着玻璃大门说:“我擦那个,不然你跟我换?” 玻璃大门还不如柜台玻璃干净,苏柳荷忙摆手:“还是不了。” 胡芳芳哼一声掐着抹布过去擦门,苏柳荷还以为她不好相处,现在看来这人属于公事公办的类型。 苏柳荷暗暗高兴。 上班同事是这种类型的最好,不需要处理同事关系,不需要套近乎,不打听八卦,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行! 反而是吴组长上班时间老是往这边巡视,有时候叫她认布料,有时候让她掐尺寸,一天下来没过来十趟也有八趟。 第63章 好不容易下班,苏柳荷把椅子塞到柜台角落里准备回家。 她以为在这边柜台上班需要长时间站着,还得迎来送往对顾客微笑。没想到顾客比售货员还客气,买个东西谨小慎微的。 头一次深切感受到卖方市场的牛逼,苏柳荷觉得这个班也不是不能上了。 如此这样混了一周,周六下班后,大门口站着个半熟不熟的人——周华安。 周华安频频看手表,惹得销售部里面的人都纷纷议论。这位厂长家的大公子难得出现在这里。 胡芳芳也看眼手表说:“你别忙着织毛线了,瞅瞅外面这个是不是来接你的。” 苏柳荷愉快地抬头,还以为是顾毅刃接她来了,没想到是周华安。 周华安见她看到自己,推开门进来直奔苏柳荷面前的柜台,胖脸上挤满笑意:“苏柳荷同志,上了几天班感觉怎么样?” 看在这份工作是周华安帮忙落实的,苏柳荷还算客气地说:“还不错。” 周华安不知道是脑袋有缺,还是脑袋抽筋,当着一众售货员的面说:“同事关系处的怎么样?” 苏柳荷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说:“都挺照顾我的。” 吴组长听到动静赶忙跑出来,她在办公室待了一天,见到周华安奉承地笑着说:“周同志来啦,要我说您不用担心。咱们姐妹们都懂得照顾人,苏柳荷同志人漂亮聪慧,工作上手也快。” 周华安闻言说:“那咱们去吃个饭?” 吴组长惊喜地说:“真的?” 周华安怒道:“我问她呢,我问你了?” 胡芳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她早见不得吴组长奉承的模样。看她吃瘪比什么都快乐。 苏柳荷也乐了,抿着嘴把脑袋瓜转到一边笑。 吴组长讪讪地说:“我就是开个玩笑。也到下班时间了,苏柳荷,你跟周同志去吃饭吧。” 苏柳荷提着布包往身上一挎,脸上假惺惺地笑着说:“我跟谁吃饭不需要领导费心。我现在要回家去,我家还有人等着呢。” 周华安不在乎苏柳荷当别人面给不给他面子,追着苏柳荷往外走:“诶诶,给点面子吧,咱们不去远地方,就去百川人家,我请客道歉。” “你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我没那么大的面子。”苏柳荷站在门口说:“让开。” 周华安没办法,推开门说:“那我送你回去。” 苏柳荷再次站住脚,幽幽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周华安咽了咽吐沫,耐心快要告罄,他被一连拒绝,压着火气说:“路上注意安全,回头等顾毅刃同志来了,咱们再组局。” 苏柳荷没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华安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站了片刻也上了车。 车后座坐着一个男的,周华安转到后面说:“佟哥,她不去。” 佟健低声说:“追过去。” 销售部里面,吴组长正要走,胡芳芳讽刺地说:“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啊。农村人又怎么样,我看苏柳荷同志就挺有底线的。” 吴组长恼羞成怒,她不敢对周华安和苏柳荷怎么样,但她敢数落胡芳芳,正要开口,胡芳芳也甩着包出来,跟其他人说:“我回家啦,再见!” 吴组长原地看着她,恶狠狠地与其他人说:“她以后别想发展好了!” 苏柳荷不知道这些,走了一站地走到大槐树下,看着满树繁花,不禁动心。 要说花茶里,槐树花清香淡雅。冲一次能喝三泡。 小塘村的槐树都在山里头。难得近在手边的,正好摘回去晒着。等到秋天天干物燥的,她正好可以泡花茶清火。 刚摘下一些,金豆儿从院子里跑出来,闹腾腾地喊着:“花仙子姐姐,有个姓顾的大哥哥来找你啦!” 诶,顾毅刃来啦! 苏柳荷顿时放下胳膊,花也不摘了,径直往大杂院去。 谁知她还没走到巷子口,周华安的车擦过身前停下。 此刻只有周华安自己,他下了车,看到左右无人,只有一个小孩儿和苏柳荷在巷子口。 他走到苏柳荷面前说:“没碰到你吧?” 苏柳荷有些生气,拍了金豆儿屁股一下,飞快地说:“你先回去。” 金豆儿昂头看看来势汹汹的周华安,再看看脸上生气的苏柳荷,撒丫子往大杂院跑。 苏柳荷这才望向周华安:“你们家习惯撞人?” 周华安胖脸丝毫没有尴尬的神情,往大杂院方向看了眼,啧啧两声说:“苏同志啊,我说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得学会抓住机会。” 苏柳荷眯着眼说:“什么机会?你给我机会?” 周华安不欲多说,往前一步:“你有京市工作能怎么样?我爸一句话就能把你开除。你要是能对我尊重点,和我去吃个饭,回头让我给你办京市的户口都成。怎么样,赏个脸?” 苏柳荷一心惦记在里面等着的顾毅刃,她往大杂院走了几步被周华安拦住,她忍无可忍地说:“你不要纠缠我!” 周华安怒道:“别给脸不要脸,几次三番拒绝我,信不信我让你在厂里混不下去?!” 说着,他伸手要拉苏柳荷的胳膊。 苏柳荷往后躲了一下,听到耳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怒喝:“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 顾孝文一脚蹬过去,毫不留情面地将周华安踹了个四脚朝天。等到顾孝文收回脚,他还趴在地上起不来。 第64章 顾孝文走到苏柳荷身前,正眼不给周华安,问苏柳荷:“他挨到你了?” 苏柳荷摇头:“没有。” 顾孝文又过去连踹几脚:“妈的!我让你大呼小叫!跟谁俩呢!信不信我让你全家在京市混不下去!” 苏柳荷冷眼看着周华安趴在地上不敢起来,整个人狼狈的不像话。 “花仙子。” 苏柳荷低头,看到金豆儿偷偷从看热闹的人群里钻过来抱着她的腿说:“我让哥哥来哒!” 苏柳荷摸着她的冲天揪说:“来得好,谢谢你。” 顾孝文见远处治安巡逻队的人正往这边跑。走过去抓起周华安的胳膊拽起来,假模假样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说:“哎哟,我说你小心点啊,怎么就摔了呢。” 话音落下,赶过来的巡逻队问:“怎么一回事啊!谁打架了?” 周华安忍着周身的疼痛,勉强说:“没打架,是我下车不小心摔一跤。” 巡逻队的几个人在一身纨绔气的顾孝文身上打量一眼。 顾孝文极有经验地侧过身,让他们看到不远处停着的红旗车。 巡逻队的四五个人相互看了眼,带头的人对周华安说:“下次小心点,开车别闹那么大动静。” 周华安说:“诶诶,知道了,谢谢同志,我马上走。” 等到巡逻队的人走了,周华安这才跟顾孝文解释:“您误会了,我、我一时鬼迷心窍,但绝对不会对苏同志有坏心眼。我就是想跟她吃个饭。” “你配吗?还敢提!”顾孝文又是一脚踹过去! “哎哟!”周华安往后推了几步,又怕被巡防队的人看到,赶紧捂着肚子站直了。 “别把我当鬼子骗,赶紧滚!”顾孝文说完,跟苏柳荷点点头说:“咱们先进去。” 苏柳荷抱着金豆儿在前面先走,不久后听到后面吉普车发动的声音。 刘燕站在大杂院门口,见到刚才的争斗,忙把金豆儿接过去。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散开,面上没说什么,估摸私底下得琢磨好一阵。 苏柳荷走到家门口,掏钥匙开锁说:“刚才谢谢你呀,我还以为是顾毅刃来了。你把他打了不要紧吧?” 顾孝文不屑一顾地说:“那小子在我们圈子里都排不上号。他对你没安好心,你以后离他远点。有我在,他不敢不让你上班。” 苏柳荷想想也是,进屋放了东西,随口说:“我还以为是顾毅刃来了。金豆儿说姓顾的哥哥,没想到你也姓顾。” “都见四五回了,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有种啊。” 顾孝文站在院子里,不在意地说:“他有事,给我联系过叫我带你去吃饭。” 苏柳荷一直盼着今天顾毅刃来找她玩呢,顾毅刃不来,没心情跟任何人去吃饭,直截了当地说:“家里有剩菜,我不出去吃。” 顾孝文往厨棚里看了眼,的确有剩菜:“会不会坏了?” 苏柳荷走过去端起来闻了闻:“你不吃?” “吃,但不吃这个。”顾孝文屈尊降贵地说:“咱们就在家吃行,但你别做了,我让阿武弄几个菜来。” 苏柳荷其实不爱吃剩菜,可是这年代你要是真把剩菜倒了,指定会被人戳破脊梁骨。 “那行。”苏柳荷干脆洗了手,把没做完的槐花米糕拿出来递给顾孝文一块:“先垫垫。” 顾孝文上次拿过桂花米糕,那天记得他妈吃了后,晚上没咳嗽睡得很踏实。他想了想说:“还有吗?待会给我弄几块回去?” “行,还有不少呢。”苏柳荷干脆地说:“还有些山货,干榛蘑之类的你也拿回去给阿姨,谢谢她的好衣服,我穿着都合身。回头我这边有好布料,我也给她做一身。” “那忒好不过了。你们老家穷哈哈的,也就榛蘑出名。” 顾孝文随手找个小马扎坐在院子当中,也不管挡没挡路。反正路口的红旗轿车往那边一杵,谁见了对他都客客气气的。 顾孝文多少能猜到苏柳荷并不信任他,从她不愿意出去吃,能在家吃这点就可以看出来。 阿威买菜很快回来,提着三菜一汤。 苏柳荷没等到顾毅刃来,也就信了顾孝文的话。 打开房间门,餐桌对着门,苏柳荷和顾孝文、阿威仨人面对面吃了顿“外卖”。 味道真不错,清炒鸭子块、鸡丝拌笋干还有一道炸丸子。汤就简单,番茄鸡蛋汤。鸡蛋花倒是很多。 苏柳荷感激小豆丁帮她喊人,用碗挑了点菜给她们母女端过去吃。 剩下的仨个人吃正好,分量足,色香味俱全。 阿威吃完,又回车上去了。 苏柳荷不知顾孝文要待到什么时候,装好东西后,抓来瓜子给他吃。 顾孝文见她欲言又止,抓了把瓜子边磕边说:“有事吱声,京市里能办的都给你办了。我要是办不成的,估摸没几个能办的成。” 苏柳荷想到他出现后做的一系列的事情,无一不在帮助她。还有刚刚这位少爷居然能冲出去帮她打人。 顾孝文见她半天不说话,走到门口看了眼天色。 苏柳荷觉得自己不能再用有色眼镜看他,小声说:“谢谢你啊,你是个好人。” 顾孝文察觉苗头不对,站在门口:“什么意思?” 苏柳荷扭扭捏捏地说:“你是个好人…但我对你真没意思。” 第65章 顾孝文一脚绊在门槛上,咚一声,差点跪在苏柳荷面前,怒道:“给我好好说话!!” 苏柳荷被他吓一跳,蹦起来说:“你吼个什么!” 顾孝文顾不上火噜噜的膝盖,佝偻着身子双手合十:“求求你,千万别乱想好吗?” 苏柳荷难得好言好语拒绝人,见他这副可恶的样子,一屁股坐回去,嘟囔着说:“难道我误会啦?” 顾孝文又想给她跪下了,忙说:“活祖宗,请用你灵活聪慧的脑袋瓜记住我对你也没有意思!从前、往后都没意思!” 苏柳荷唇角抽动,小声说:“哦。” 顾孝文背着手在屋里前后走了几圈,看起来很焦灼。然后又站在苏柳荷面前说:“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苏柳荷觉得他就是个神经病:“你刚才说的多了,要我说什么?” 顾孝文都要气昏了:“我对你没意思!” 苏柳荷怒道:“我对你也没意思,从前、往后都没意思!行了吧!” 苏柳荷看他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顾孝文满意了。 顾孝文看眼时间,担心周华安再杀个回马枪,打算多待一会儿。 他往苏柳荷那边扫一眼,苏柳荷便干巴巴地说:“我对你没意思。”活像个复读机。 顾孝文舒坦了。 翘着二郎腿嗑瓜子,没话找话地说:“也不是我非要巴着你们玩,是我妈让我多跟有出息的朋友在一起。希望我也被耳濡目染。” 苏柳荷干巴巴地说:“那你找对人了,顾毅刃最有出息。” 顾孝文笑了笑说:“可不是找对人了嘛。” 苏柳荷听他说完又叹口气,于是问:“你叹什么气啊?又不是不跟你玩,当朋友呗。” 虽然男女之间不会有真正的友谊,但有顾毅刃的拳头。 顾孝文深沉地说:“我认识一位大师,他在我七岁那年给我算过一次命。” 因为那位大师算命,他才等到顾重甲的到来,顺利被顾家收养。 这一点他不会告诉苏柳荷,只是说:“大师告诉我,说我命里有贵人扶持。上半辈子靠父母,下半辈子靠兄弟。” 苏柳荷问:“不然呢?” 顾孝文深沉地说:“不然死了都没铺盖卷。” 嚯,这不就跟她遭遇一样么。 苏柳荷感觉亲近了些说:“您这身份还搞牛鬼蛇神呢?” 顾孝文啧一声说:“我是听天由命。” 苏柳荷说:“要不然你把你大名告诉我,我帮你算算。” 顾孝文又要急眼:“闹半天我叫什么你真不知道啊?!” 苏柳荷白眼一翻:“不说拉倒。” 顾孝文拿着手指头,在桌面龙飞凤舞三个字:“看清楚了吗?” 苏柳荷不走心地说:“看个大概。” 顾孝文又无奈了:“行吧,亏我还想指望你呢。” 苏柳荷纳闷:“指望我什么?” 顾孝文卖了个关子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外面快天黑,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方便。顾孝文起来提着东西总算要离开了,临走前说:“记清楚,我叫顾孝文。上回在医院我介绍过的,这次别忘了。” “忘不了,你还要指望我呢。”苏柳荷面无表情地说:“我没那么大忘性,不然就太没意思了。” 顾孝文笑着说:“这还差不多。”他提起篮子看到里面的槐花米糕,转头跟苏柳荷说:“走了。” 苏柳荷送他到大杂院门口,等他离开后,进到大杂院里看到金豆儿抱着碗还过来:“谢谢花仙子,真的太好吃啦,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菜啦!感谢你的分享!” “是刚才的哥哥买的,下次你可以谢谢他。现在去写作业吧。”苏柳荷揉了揉她的头,接过碗回去洗。 “昂!”金豆儿哒哒哒跑回去了。 夜里,苏柳荷还在郁闷顾毅刃没来的事,又担心他是不是在军校被人欺负了,所以不来。 辗转反侧下,她终于要睡着了。 临着眼皮子合上,脑袋瓜里精光一闪,她噌地抱着棉被坐了起来! 顾孝文、顾孝文、顾孝文! 妈呀,他是顾孝文! 抱着棉被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她整个人呆滞了。 她弃文的年代文废材男主角叫什么来着? 也姓顾…顾…顾孝文。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半夜她越笑越干巴。 不会吧… 顾孝文…顾孝文居然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 她脑袋是个瓜啊,现在才开花! 跟着屁股后面要跟他们一起玩的居然是男主角!! 苏柳荷抱着被冲击到开花的脑袋瓜,久久不能躺下。 一时间竟分不清她跟顾孝文俩谁跟废材一点啊。 第25章 感谢自己救我狗命 柜台里,苏柳荷蔫蔫儿地给顾客量尺寸。 这种精神状态要是放到以后那是不行的。 可胡芳芳见了,满意地点头说:“对,你总算上手了。” 苏柳荷面前的顾客不敢作声,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粉格子布料:“同志,能不能给我量松点?” 胡芳芳在一边说:“你量松,别人也要量松,要是亏了都是国家亏,你可不兴做国家的蛀虫?” 顾客顿时吓到了,忙说:“那紧紧的量,对不住啊,让你们为难了,我的错。” 第66章 苏柳荷:“……”现在的顾客真是天使啊。 上午忙了阵儿,将新到的几卷棉布卖掉后,再有拿布票过来的顾客只能选购其他不时兴的花样。有的直接走了,有的还在柜台边转悠。 苏柳荷捧着小脸,状似走神,实际上都在回忆这本年代文里的情节。 照理说,她与顾毅刃俩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应该跟男主角有交集。 顾孝文在文里所有的风起云涌都与他没关系,故事中的家庭对他保护的很好,不让他接触不好的人和事物。 后来母亲离世,父亲没多久也走了。 偌大的家剩下顾孝文。他要是争气些,把家里撑起来也好,可他成天聊猫逗狗,与结交的狐朋狗友下馆子喝酒吃肉。 没抓住改革开放的机遇,没有正经工作。到了八十年代末被人连番骗光家产后,与朋友下海去往南方捞金。 人还没倒腾个样子,把仅有的财产被人骗的一干二净,后来在桥洞里奄奄一息。 他活着不像是活着,像是随随便便走一遭而已。 苏柳荷看着来气,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即的。双亲离世,没有继续当纨绔的本钱,不如安安稳稳的找份工作做做,也好让父母泉下有知能够放心。 要说他父母的关系众多,找关系好的叔叔伯伯们安置个工作是小意思,可他就不。非要往别人的圈套里钻。 这还叫什么废材,叫蠢材还差不多。 又笨又菜的让人厌恶,坏事不做,好事不干,家里也不培养他,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转而想到眼前的这位顾孝文。 虽然还有纨绔的本性,但似乎不那么惹人烦啊。 中途弃文的苏柳荷不知道这本连载年代文后来如何,早知道会穿书进来,她绝对要会一字一句的背下来! 她垮着小脸,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中午她在厂里食堂吃的一菜一汤。菜是南方师傅做的炒苦瓜。 放了青辣椒、豆豉和一丁点的猪肉沫,算是道荤菜。点这道菜,还送一筷子凉拌芹菜叶。 苏柳荷中午吃的越发心里苦。 可下班时,见到玻璃门外高大的身影,她的眼睛倏地亮起来,仿佛星星被点亮,神采飞扬。 胡芳芳坐在她旁边,见她激动的想要飞出去,眯着眼往门外看了眼,真是惊鸿一瞥。 顾毅刃昨天比赛完,教导给了一天假期。他上午办了点事,下午提着稻香村的点心来到苏柳荷单位,等着她下班。 军校学员穿的服装与正规军人穿的一样,都是七五式新制服。区别在于肩衔。学员没有职务级别肩衔,只有象征着几年学员的军豆子。在下部队前,他们也会被人戏称豆子兵,是个很可爱的称呼。 顾毅刃哪怕穿着军豆子衣服,往柜台这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气场也比普通军人要强大。 他见还有五分钟下班,把稻香村的点心提到柜台上跟胡芳芳点点头,然而与眉开眼笑的苏柳荷说:“里面分了两包,大的跟同事们分了吧。” 苏柳荷知道他肯定会把自己爱吃的给挑出来,大大方方地打开点心端出来放在柜台上请胡芳芳和李英子她们过来吃。 胡芳芳处事也大方,给她们吃,她便捡起一块芝麻薄饼吃。柜台前面还有顾客,她也不在意。 苏柳荷跟李英子那边毛料柜台的人说话不多,分完点心,李英子迟迟不走,当着顾毅刃的面跟苏柳荷问:“你俩什么关系啊?” 这话直接的胡芳芳她们都皱着眉头了。 苏柳荷说:“姑侄儿。” 顾毅刃说:“兄妹。” 李英子与胡芳芳等人:“……” 苏柳荷马上说:“兄妹。”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顾毅刃齐声说:“朋友。” 胡芳芳乐得完了,指着苏柳荷说:“行啊你,再问下去你们得来个夫妻关系了。” 顾毅刃看眼苏柳荷,毕竟是她同事,他也就解释说:“我们在老家的辈分是那样,出来以后想改。” 李英子想说什么,被胡芳芳抢先说:“要说老家的辈分,我在我老家还是姑奶奶呢。七十三岁的大爷还得找我要红包。” 苏柳荷也笑了,美滋滋地说:“我在老家辈分是大,跟我一般年纪的都要叫我姨。” 胡芳芳说:“这就是了,出来不比在老家,赶紧改了吧。” 吴组长从外面回来,推开门不管不顾地说:“哟,外边是谁的自行车啊,怎么还戴朵大红花呢。也不往边上停停。” 胡芳芳说:“兴许是哪位顾客的。” 顾毅刃说:“是我的。” 苏柳荷诧异地说:“你有自行车啦?” 顾毅刃低声说:“是前阵子比赛得的奖品,我用不上骑过来问问你要不要。” 吴组长忙说:“怪不得是军绿色的,原来是奖品啊。这可了不得,我看是蜻蜓牌的呢,这是个啥奖啊?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呗。” 胡芳芳眼珠子要翻到天花板去了。 苏柳荷也有点好奇,一台品牌自行车得一百八十块呢,她要买自行车得半年的工资不吃不喝才够,什么奖励这么大手笔。 顾毅刃没办法,瞅她好奇的小模样放低声音说:“全省军校生文武比赛,特等奖除了自行车还有点别的。” 苏柳荷不在意奖品,在意的是顾毅刃得了特等奖! 第67章 她差点欢呼出声,整个人像只雀跃的小鸟儿,从柜台里面飞奔到顾毅刃面前。本来想给他一个拥抱,可同事在呢,她拉起顾毅刃的手使劲握了握,上下摇摆着说:“恭喜你呀,打小我就知道你行!” 其实顾毅刃说的低调了,他文化考核和竞赛里都获得第一名,是名副其实的双冠王。作为大一新生实在争气,军校推荐他进行全国军校生比赛,回去以后就要抽时间准备起来。 他们俩有说有笑的离开后,李英子吃着核桃酥,走到胡芳芳面前说:“瞧那样俩人保准有戏。” 胡芳芳说:“我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同事。他们俩有没有戏是他们的私人问题。” 李英子看着她走开的背影唇角抽搐,转而跟吴组长说:“别说我们不搞好关系,你瞧她内样,谁能跟她搞好关系。” 吴组长点头说:“还是要搞好关系,必须搞好关系。” 这话不知道说给李英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回到办公室,把多余的整块布料整理了一下,忍着肉疼挑选出好的,等着苏柳荷上班送给她做人情。 想来她一个当组长的还得给组员送礼,说来也寒碜。 那天还是胡芳芳点醒了她,苏柳荷连周华安的面子不买,身边要么是第一军校的高材生,要么是红旗轿车的大少爷围绕,人家本身就不是一般人。她还是不要搞小动作了,老老实实的为好。 顾毅刃骑着自行车载着苏柳荷回到大杂院里,苏柳荷从车后座蹦下来,抱着稻香村的小筐说:“有自行车就是好,我要是自己走得十多分钟呢。” 顾毅刃把车停到侧面晾衣绳下面,停好车到院子里边洗手边说:“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颜色,还有点油漆,我给你刷成白色的。” 苏柳荷连连摆手说:“不要刷,就要原厂色。这是你得的奖品,很宝贵的,不要破坏它。” 顾毅刃闻言心中泛着暖意,他站在门口从兜里取出一包东西递给苏柳荷:“还有这些。” 苏柳荷哒哒哒跑过去,捧在手心里看到一卷大团结,还有两枚“省练武标兵”“省文化标兵”的奖章! “奖章你帮我收好,奖金你随便花。”顾毅刃满眼笑意地说:“还有五个笔记本,上面有我的名字,留着做笔记没给你带。” “我用不上笔记本。不过这么多钱放我屋里也不安全。”苏柳荷像个小贼头,探出门左右看了看,然后进到屋里用气音说:“我得存起来呀。” “存你户口上。”顾毅刃对金钱没有太大渴望,只想把最好的都留给苏柳荷。 苏柳荷想了想,指着咸菜坛。 顾毅刃心领神会,取下咸菜坛递给苏柳荷。 苏柳荷走到卧室的梳妆台上,从咸菜坛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里头就是她的全部积蓄了,八十二元钱。 苏葛朗台此刻上线,坐在梳妆台边把顾毅刃给她的奖金数了数,喜悦地说:“二百元!” 顾毅刃笑道:“满意吗?” 苏柳荷不能再满意了,站起来转了一圈,又来回走了两趟最后把钱收好还是放到咸菜坛里。 顾毅刃见她可爱极了,像只努力囤家当的小松鼠。 “晚上想吃什么?”苏柳荷撸起袖子干劲满满地说:“我请你吃!” 顾毅刃说:“下面条吧。” 苏柳荷说:“啊?” 顾毅刃笑道:“在学校久了,就想吃你做的糊巴巴的面坨子了。” 苏柳荷:“……” 最后还是顾毅刃下厨,把厨棚里软趴趴的胡萝卜,发蔫儿的黄瓜都给装起来打算到没人的地方扔掉。 巷子里面有小卖店,油盐酱醋和土豆茄子都有卖,顾毅刃和苏柳荷过去一趟,买来新鲜的黄瓜和两颗鸡蛋,打算做炸酱面。 苏柳荷得了瓶荔枝汽水,抱着瓶子回来,坐在门槛上等着顾毅刃下面条给她吃。 斜对门肖婷婷抱着菜盆出来洗菜,一眼看到在厨棚里忙活的顾毅刃,再看旁边苏柳荷不但没有打下手,反而在喝汽水看连环画。 她淘洗着一盆嫂子娘家送来的空心菜,还是用农家肥种的。她一连洗了几遍,脸色不大好看。 但今天有介绍人过来家里看情况,她强忍着把菜炒了,还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苏柳荷看连环画《马车商店》,翻完最后一页感叹道:“马车真是时代的见证啊,每辆马车都有自己的故事。” 她忍不住想到顾孝文,作为这本年代文的主角,他的最后结局会怎么样呢。 当时连载中,苗头已经不大妙。要是最后他在桥洞子下面噶过去了,那也太可悲了。 苏柳荷想着想着,忽然坐直身体:“不对啊!” 顾毅刃端着香喷喷的炸酱面过来说:“什么不对?” 苏柳荷赶紧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啊!要是男主角真在几年后噶在桥洞子下面,那这个世界还会存在吗?会不会一起game over啊!! 不能让他玩完啊! 苏柳荷心中一万个“天杀的”奔腾而过,吃饭的时候难得心不在焉。 顾毅刃看在眼里,坐在她对面细心的问:“有什么心事?” 苏柳荷欲言又止,扒拉着面条。 顾毅刃见她心事重重的,放下碗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苏柳荷如同嚼蜡般吃完炸酱面,抬头看到顾毅刃担忧的眼神,组织了下语言说:“我听顾孝文说,你老跟他联系?” 第68章 苏柳荷这边没有电话,要找她还得打到厂办公室去,没必要惊动单位。所以有事他就会跟顾孝文联系,顾孝文一个大闲人,一般都能响应。 他也不好说让顾孝文给他跑腿,于是说:“他在京市对咱们挺照应的,我就联系的多了些。” 苏柳荷见顾毅刃似乎并不讨厌顾孝文这个人,松了口气说:“是啊,我也发现他人其实并不坏。” 顾毅刃心中警铃大作,面上不显,勾着唇角说:“你怎么发现的?” 苏柳荷把周华安的事跟顾毅刃说了,顾毅刃听了后俊眉拧在一起:“这样说来多亏他了。你上下班也要注意,过段时间就好了。” 苏柳荷没听出来“过段时间”就好了的意思,她顺着顾毅刃的话继续说顾孝文:“我看他也算靠谱的,咱们以后对他好点吧。我发现他身边的朋友都是虚情假意的,咱们能拉他一把就拉他一把,尽量让他在正道上走。” 这话说出来不错,但从苏柳荷嘴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她这人不喜欢为别人劳神,今儿这话破天荒了。 顾毅刃下意识地摸了摸表盘,掩出翻江倒海的情绪说:“好,你说什么都好。” “这就对啦。你看我过来工作,还有上次派出所都是他帮忙,回头咱们请他吃个饭。上回他来请我吃饭那家的菜就挺不错,你觉得呢?” “我没有意见。” 苏柳荷当顾毅刃答应了,在她眼里能拉扯顾孝文一把的只有顾毅刃啊。还有谁能跟顾毅刃比,简直他就是正道之光! 顾毅刃肯定想不到自己在苏柳荷这里是多么正派善良,他没什么表情的起来,把碗筷收拾好送到外面去洗。回过头见苏柳荷还拄着下巴想着顾孝文。 “哎哟!洗个筷子怎么还把筷子给折了呢!”刘燕驮着金豆儿回来晚了,娘俩一人叼着个菜包子当做晚饭。不巧见到顾毅刃拿着断成两截的筷子。 顾毅刃扔掉两截的筷子说:“不小心弄的。” 刘燕停好车,感叹地说:“你这个不小心可得小心了,闹不好伤到人怎么办。” 顾毅刃垂下眼眸,认真地说:“会控制好的。” 金豆儿小大人似得,跑到顾毅刃面前歪着脖子望着他:“大哥哥,你跟花仙子姐姐什么时候结婚呀?” 刘燕已经进去了,顾毅刃面对五岁的小豆丁难得有点情绪地说:“结不成了。” 不管是在小塘村还是在这里,只要他稍不留神,他的宝贝疙瘩就会被别的狼崽子叼走。 金豆儿像模像样地说:“那你要争取呀!使劲争取!光在这里发呆有什么用呢。我喜欢的玩具我就不会给别的小朋友,谁拿了我就会抢回来。你这么大的人怎么不懂呢。” 小孩能说出这种话? 顾毅刃正视金豆儿的小脸蛋,冲天揪、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他:“你们俩我都认识啦,结婚一定会给我好多好多的喜糖吧?双倍!双倍呀!” 顾毅刃失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不用等结婚,下次我就给你带。” “谢谢园丁哥哥!”小豆丁眼珠子滴溜溜地说:“你要呵护好花仙子姐姐呀!” 顾毅刃大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呵护她。” 金豆儿得了大人的保证,快乐的蹦蹦跳跳往家去。 刘燕站在门口歉意地说:“这孩子就是个话痨,说了不中听的你一定别怪罪啊。” 金豆儿奶声奶气地说:“对,别跟小孩儿计较呀!” 顾毅刃忍不住笑了:“不会的。” 她们进去后,顾毅刃拿着碗打算也回去。 “顾同志,请等等。” 肖婷婷从厨棚里出来,端着一盘空心菜放在一旁。她头发在脑后挽起,身上围裙扎的很紧,勒出纤细的腰肢。锅里还冒着热气腾腾的烟,整个一副贤妻良母的好样子。 “有事?”顾毅刃甩了甩碗里的水,并不仔细看她,而是把视线往对面瞧。刷碗的功夫,苏柳荷已经把毛线包掏出来,趴在桌子上正在数编织的针数。 她要织毛衣,是男士款式。 要是没说刚才的话,顾毅刃会默认毛衣给他织的。现在顾毅刃不知道,她是不是为了拉顾孝文一把,给顾孝文织的。 这个念头眨眼而逝,金豆儿的话跟他心里的想法差不多。被人抢走了,他肯定会抢回来,苏柳荷必须是他的。这点毋庸置疑。 他眼中的深沉一晃而过,肖婷婷并没有看到这一幕,而是扭捏地走到顾毅刃面前说:“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该说就别说。”顾毅刃还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在他心里苏柳荷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 顾毅刃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她的懒洋洋、她的娇滴滴、她的小气吧啦,都是美好的。哪怕她对顾孝文表现出好意,那也是她心地善良。 如果有事,那肯定是别人的不对。 这一点哪怕金豆儿也看得出来,然而肖婷婷正在准备介绍人的饭菜,见到顾毅刃为苏柳荷洗手作羹汤,顿时心里不平衡。 她哪里想到顾毅刃打心眼里爱极了苏柳荷,只觉得苏柳荷配不上顾毅刃。 她往后退一步,完美躲在厨棚里,让外面的人看不见她,压低声音说:“我实在看不下去她朝三暮四了,说着话也是为你好,头些天你不知道,有俩男的为了她争风吃醋打起来了!” 第69章 顾毅刃淡淡地说:“正常。” 肖婷婷没压住声音:“她朝三暮四正常?!” 顾毅刃说:“为她争风吃醋很正常。要是我在,肯定也会动手。” 他向肖婷婷,冷漠疏离地说:“另外需要你注意,你不必为我好,要不是她在这里,需要搞好邻里关系,你都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你、你多大的脸!我还不能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你做梦吧你!” 肖婷婷实在忍不住被奚落,端着铝盆往地上砸! 苏柳荷抬头,看到顾毅刃差点被肖婷婷砸到,顿时怒火中烧。 居然欺负她的小白菜! 顾毅刃从没想过苏柳荷会像个小炮弹一样,嗖一下从屋里颠出来,撸起袖子就要抽肖婷婷的大嘴巴子。 顾毅刃反应极快,揽着她的腰把她捞了起来,夹着张牙舞爪的她往屋里去。 苏柳荷手脚挣扎,在顾毅刃胳膊下,指着肖婷婷骂道:“见他好欺负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说!” 这话说着,偷摸探头出来的张小山等人沉默了。 谁都知道顾毅刃不好欺负啊! 但凡长眼睛的宁愿欺负红旗轿车也不会往顾毅刃枪口上撞。 肖婷婷叉着腰,刚才闪躲苏柳荷的巴掌让她头发丝挂在门栓上,盆里的水也撒在地上。此刻散开半边辫子,站在一地狼藉中,见着院子里其他人纷纷出门看热闹,一时不好说出口。 其实她不说大家也知道,不就是想挑拨人家两人的关系么。肖婷婷老说自己二十一,谁不知道她家为了给她上户口小算了三岁,这样说来她都要二十五了。 二十五没嫁出去的老姑娘,成日在家里当姑奶奶,换成谁是她嫂子都受不了。 张小山适时从屋里出来,笑嘻嘻地说:“苏同志,光冲你长得比她漂亮这点,你就是得罪她了。” 说着又往顾毅刃身上看了眼,到底没敢干把话扯到他头上。 顾毅刃把苏柳荷扛到客厅按着坐下,苏柳荷气得小胸脯一鼓一鼓,小脸坨红像是红彤彤的苹果。 顾毅刃起身要来关门,听到张小山的话,不动声色地看了张小山一眼。 张小山恨不得好好刺激肖婷婷,强忍着惧意说:“你还老觉得自己是京户瞧不起苏柳荷同志,除了这个能拿得出手,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要工作没工作,要年轻不年轻,我劝你随便找个人嫁了得了,省得老在这里吆五喝六!” 肖婷婷气急败坏地冲到苏柳荷家门口,奈何有顾毅刃挡着。 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军校生动手。闻言干脆把目光挪到张小山身上,回到厨棚里将刚煮开的热汤端起来,怒气冲冲地跑到张小山家门口,一锅热汤猛地往张小山那边淋去。 要不是张小山战斗经验丰富,知道她下一步战术,迅速关上门,不然损失惨重。 肖婷婷的嫂子挺着大肚子跟介绍人一起往家里走。 今天真是意外之喜,她跟组织几次三番说明家庭情况,用老工人子弟的身份,终于请求组织给肖婷婷介绍一位年轻有为的副科长。 对方见到肖婷婷的照片,因为岁数也不小了家里催的急,干脆下班与介绍人一起过来看望肖婷婷的情况,也就是随便把亲相了。 这是肖婷婷目前而言能得到的最佳人选,人家已经获得单位分房,是厂区里面的一室一厅。样貌也周正,还是名退伍军人。 公婆二人紧随其后,陪同他进到大杂院里。 她嫂子还在夸肖婷婷温和贤惠,在家里张罗里外的家务活,还管着一大家人的吃喝,是难得的好媳妇。 等到他们进到大杂院,嫂子捂着肚子说不出话了。 肖婷婷端着冒烟的锅,发疯似得对张小山破口大骂。 顾毅刃轻轻捂住苏柳荷的耳朵,那些污言秽语不应该被苏柳荷听到。 苏柳荷却发现亮点,见着肖婷婷一家子站在肖婷婷身后仿佛定住的石像,中间夹杂着一名甩袖离开的男青年。 嚯,真热闹了啊。 顾毅刃发觉她八卦的小眼神,放下手说:“不生气了?” 苏柳荷挠挠小酒窝说:“她为什么要砸你啊?” 顾毅刃低声说:“猜不到?” 苏柳荷说:“不会吧?” 顾毅刃说:“她对我有意思。” 苏柳荷倏地火气又上来了:“我去她的女变态,你才多大,居然敢打你的主意!” 顾毅刃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失笑道:“我多大,你说我多大?” 苏柳荷说:“你才十八啊!” 顾毅刃笑了笑没说话。 外面吵得热闹,苏柳荷听了会儿觉得没意思。无非是大肚子嫂子怪罪肖婷婷装都不会装一下。而肖婷婷说嫂子嫁过来就容不下她,她再怎么样也是家里的姑奶奶。 翻来覆去车轮子话,苏柳荷干脆把毛线针拿出来跟顾毅刃身上比划:“我活儿做的慢,秋天之前给你织好。” 顾毅刃低声说:“我还以为你给顾孝文织的。” 这话没头没脑,还带着微微的醋意。苏柳荷没心没肺惯了,没发觉不对,而是脱口而出:“我对他没意思,从前、以后。怎么会给他织毛衣。你把胳膊抬起来比比。” 他没发觉自己皱着的眉头放松下来,轻声说:“也是。” 顾毅刃温驯地抬起胳膊,长长的臂展有力而精悍,虚虚将苏柳荷环绕起来。 第70章 第26章 穷凶极恶最后一搏 “待会我带你到河边公园逛逛?”顾毅刃说:“你可以看到星星在水里,很美。” 苏柳荷取出毛线塞给他一股。顾毅刃从善如流地帮着撑着毛线,苏柳荷绕着毛线团说:“骑自行车去吧,吹吹风挺舒服的。” 河边公园在大杂院街区外,骑自行车过去二十分钟。 苏柳荷坐在后面揪着顾毅刃的衣摆,顾毅刃骑着车,手臂从前面绕过来,拽着苏柳荷的胳膊缠在他的腰上。 “巡逻队看到没事吧?”苏柳荷往旁边看了看,多数是吃完饭出来遛弯的。 六月气候宜人,绿化带上开着多姿多彩的鲜花。沿着河畔一直走,温柔的风吹得人很舒服。 前面还有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下围棋、下象棋的人群,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并没有谁把目光盯在自行车上。 “不会的。”顾毅刃载着她到了观景台,刚要停下,发现一群大叔往河里蹦。 顾毅刃忙说:“你别看。” 大叔们晒的黝黑,无论春夏秋冬都会在河里游泳。 苏柳荷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见着一群巧克力色的大叔。他们单穿一条泳裤,不怕水还凉着,一个两个从观景台跳下去,有的还能凌空翻几个跟头。 旁边有兜售泳裤的,见到生面孔赶紧追上来:“男士一元,女士一元二角啊!跟人民商场买的一样!” “先不用了。”顾毅刃推着苏柳荷往前面柳树林里走,没走两步又被卖泳裤的小贩拦住:“诶诶,我说你们小年轻不要进小树林啊。晚点巡逻队的人会进去抓人!” 苏柳荷坐在车后座冲他说:“我俩能干什么?我俩什么都不干。” 顾毅刃也说:“我们进去看风景的。” 卖泳裤的乐着说:“进去的人都这么说。” 苏柳荷:“……” 她拍拍顾毅刃的胳膊:“你放我下来。” 顾毅刃笑道:“别再打人了。” 苏柳荷啧一声说:“我可不想给你找麻烦。你看那边有好吃的,咱们过去看看。” 顾毅刃不让苏柳荷下来,一路推着苏柳荷往河边小摊去。 两个小摊是夫妻俩做的,一边盐水花生、五香毛豆、香炒黄豆的,另外一边五颜六色的糖水,不用说应该是糖精和色素勾兑出来的。两分钱一杯。此时有两个小男孩合伙买一杯蓝色糖水喝。 苏柳荷扯着顾毅刃要走。 顾毅刃推着自行车又往前面走了走,发现一家卖手工竹笛的。 苏柳荷拍拍顾毅刃的胳膊,顾毅刃停下来,见她蹦下车蹲在摊位前仔细研究。 “金豆儿昨天跟我说要上音乐课,刘大姐一直没功夫给她买笛子。”苏柳荷仔细找了支毛刺不多的说:“给她带一支回去,省的刘大姐还得请假去买。” 顾毅刃自然同意,把自行车停到一边和苏柳荷一起选了起来。 竹笛不贵,每支六角钱。顾毅刃按住苏柳荷,自己掏出钱付了。 “你跟她说是园丁哥哥送给她的。”顾毅刃把竹笛递给苏柳荷说。 苏柳荷问:“咦,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顾毅刃一带而过:“见她可爱。” 不过,不及某人。 苏柳荷点头:“是挺有趣儿的。” 散步回家后,顾毅刃要回军校,他把墙角放着的一件旧军装递给苏柳荷:“等你有空帮我邮寄给宋大叔。” 宋姑娘前几天写信给苏柳荷,说宋大叔想要件旧军装穿。这年头大家都有军装情怀,有自己做的不伦不类的,有出去买价格昂贵的,都比不过正儿八经退下来的旧军装。 “行。”苏柳荷拿起来挂在屋里门后。 顾毅刃离开后,苏柳荷织了会毛线。觉得眼睛有些疲惫了,便去洗漱休息。 顾毅刃回到第一军校,刚进到宿舍里准备点名。室友跟他说:“导员让你回来找他一趟。” 顾毅刃看时间不早,皱着眉头说:“找我什么事?” 室友说:“应该是你得奖的事吧,不是还要全国比赛吗?” 顾毅刃对这位导员印象一般,从宿舍楼出来径直到了导员办公室。 这位导员姓汪,在领导眼里是刻苦工作的先进分子。别人下班他加班,别人休息他备课。 顾毅刃敲了敲门,汪导员不慌不忙地收起没收的话本。推了推眼镜说:“进来吧。” 顾毅刃走过去,给汪导员敬礼。汪导员点点头,让顾毅刃坐在他对面。 “这次你表现不错,为咱们班争光了啊。”汪导看着青年才俊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平日训起人来刻薄的嘴洋溢着微笑:“有个事想跟你说一声。” 待会就要点名,顾毅刃也不跟他虚客套:“你说。” 汪导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女同志照片推在他面前:“你先看看。” 顾毅刃沉下心,并没有借机会点评照片上的女同志,而是说:“我有对象了。” 汪导摘下眼镜,边擦边说:“这不是外人,她叫汪觅,是我的女儿。今年二十,在中媒上大三。已经是预备党员了,就业也考虑好,去西山区劳动报社做记者。” 顾毅刃还是不做评价,又说了一遍:“我有对象了。” 汪导说:“难不成你还想组织双军家庭?” 顾毅刃说:“并没有这个想法,我对象有社会工作。” 第71章 汪导重新戴上眼镜,语气有些不耐烦。指尖在汪觅的照片上连续敲着,半晌说:“听说你处的对象跟你一起从老家出来的?我知道你们老家条件不好,你们俩相互扶持过一段日子。但是我说啊,既然出来了,你应该把自己的眼界放开点。” 顾毅刃说:“不管我们怎么变,我对她的感情绝对不会变。” 汪导说:“你就算跟别人结婚了,也一样可以帮持农村朋友嘛。何必非要在一起?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在乎以后的发展?两个层次的人有必要非得拧在一起?” “如果你今天找我是为了这事,那我先回去了。”顾毅刃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说:“今天的事我当做没发生过。” 汪导倏地站起来,火大地说:“什么没发生过?我难道说的不对?小门小户出来不容易,非要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 顾毅刃站住脚,转头似笑非笑地说:“前程?你要拿我的前程要挟我?” 汪导在几届军校生里帮独生女物色许久,像顾毅刃这样能力突出,还没有父母牵挂的人,结婚以后大可以当做上门女婿处。挣到所有的一切,都能附属于女方家,绝无二心。 他还有个小儿子,今年才五岁。姐夫以后进入部队出息了,肯定也会拉扯小儿子一把。这样他们一家下半辈子都有了依仗。 “我不是威胁你,是需要你考虑清楚。军校生虽然没有就业烦恼,但是部队分配也是个问题。” 汪导走上前,变成一副苦口婆心的面孔,像是为顾毅刃好似得说:“分到大军区里自然好,但你没人脉关系,最大的可能是分到边防小岛三四十年回不到陆地,要多苦有多苦,甚至都见不到多少人。” 顾毅刃一下笑了,笑得冷飕飕的:“那太好了,不如我现在就把帽子摘了,回家种地去。” 汪导火冒三丈地说:“跟你说几句你就敢不当兵了?” 顾毅刃说:“要是跟你说的一样,这个兵当着的确没什么意思。” 汪导是社会招收的教育职位,并不隶属于部队。他担不起人才流失的责任,见顾毅刃当真要把军帽摘下来,慌了神儿:“算了算了,你赶紧回去。真是年轻气盛,一点眼界没有。” 顾毅刃知道他不敢真让他回老家,全国比赛在即,在第一军校备受瞩目,冷不防辍学第一个被查的就得是汪导。 “那我回去点名了。”顾毅刃面无表情地走出门,还贴心地帮汪导把门关上。 汪导气不打一处来,把照片摔到抽屉里,心里盘算着要怎么给顾毅刃穿小鞋。 *** 苏柳荷坐在大杂院樟树下,等着金豆儿放学回来。 今天有点晚,想必是又被老师留堂了。 苏柳荷等着等着,听到门口童声喧闹。起身走过,见到一群小豆丁进到巷子叽叽喳喳地说话。 金豆儿斜挎着小布兜,布兜的搭搭上绣着一枚小红星。她刚参加运动会回来,小脸红彤彤的,满眼都是兴奋劲儿。 巷子里一群孩子都是她的同学,一起放学回来场面还挺大。 金豆儿从一群小豆丁里蹦出来,抱住苏柳荷的腿扭着头说:“你们看,这就是花仙子!” 胖小豆和瘦小豆都梳着西瓜头,霸道地把其他同学挤到两边,昂着头打量着金豆儿嘴里的“花仙子”。 苏柳荷笑眼盈盈,穿着荷叶领的奶白色衬衫,露出的脖颈和手臂肌肤无暇白瓷。窈窕姿态,落落大方,碎花百褶裙的裙摆在夜风里微微荡漾。 胖小豆和瘦小豆们都以为金豆儿是骗人的,见到苏柳荷真人,两个小豆丁傻眼了,怔愣后先后喊道:“花仙子姐姐好!!” 这一喊不要紧,巷子里还没回家的豆丁们也齐刷刷地跟着一起喊:“花仙子姐姐好!” 倒是让他们闹得苏柳荷脸蛋发烫:“你们好。” 金豆儿闻着苏柳荷身上香软的气息,两只小手紧紧拉住苏柳荷的手,唯恐她牵的松一点,花仙子就成别人家的了。 “你们快走,明天见!我们到家啦。”她还要吃双倍喜糖呢,不可以被别人家抢走! 苏柳荷不知道她的想法,跟金豆儿进到大杂院里,将竹笛送给她:“是园丁哥哥让我送给你的。” 金豆儿快乐的蹦起来,拿着竹笛在院子里嘚瑟一圈,还特意给做饭的肖婷婷看了眼。 肖婷婷被父母兄嫂敲打过,这几日还算老实。可能是真的不想错过那位副科长同志。 “我有笛子啦,我有笛子啦!” 刘燕闻讯出来,边走边系围裙歉意地说:“这多不好意思啊,又让你破费。” 苏柳荷说:“没事,是顾毅刃同志叫我拿给她的。他们之间似乎成了好朋友。” 刘燕拉着苏柳荷说:“快快,正好我们车间发了一批劳动手套,我给你拿几双。” 苏柳荷不劳动,她用不上劳动手套啊。 她正要拒绝,刘燕在她耳边说:“把手套拆了就是毛线!织围巾、织毛袜、织坎肩都成!别人我肯定不给,全留着给金豆儿呢。” 金豆儿拍着小胸脯说:“是我的面子!” 苏柳荷乐着说:“对,谢谢你的面子让我有新毛线啦。” 她们说着话,大杂院门口又传来汽车声。 苏柳荷不用想,肯定是男主角大人来了! 她这次不比寻常,哒哒哒提前跑过去。结果看到不是红旗轿车而是吉普车。 第72章 顾孝文从吉普车后座下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生面孔。 顾孝文看到苏柳荷站在门口迎接他,感动地说:“真是稀奇呀。” 苏柳荷看他也是看个稀奇,活着的男主角诶。 旁边下来的男同志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说:“苏同志你好,我叫佟健,是顾孝文的表哥。” 顾孝文皮笑肉不笑地往车里看一眼:“你也下来吧。” 周华安不情不愿地从副驾驶下来,见了苏柳荷距离几步远便停了下来。 苏柳荷知道佟健,顾孝文的表哥。也在国二纺上班,好像是车间主任。 记得书里情节,佟健日子过得不错。特别是顾孝文流离失所后,他赶上改革开放的浪潮去往南港发展,事业越做越大,有头脑加上贵人扶持,总能获得巨大的收益。 这样的成功人士在书里与废材顾孝文形成鲜明对比,似乎作者将他作为顾孝文的对照组来写的。 佟健热情地笑着,书生气浓厚,满脸都是善意和温和的神态,但苏柳荷不喜欢他,觉得这人假惺惺的。 当时看书也觉得奇怪,他的关系网远不如顾家,最多算是佟虹雁的亲戚,为什么他能发展那么好,而顾孝文就一蹶不振? 见苏柳荷不伸手握,佟健也不生气。 他精瘦的脸,年纪轻轻笑的跟朵菊花似得说:“苏同志,上回是周华安不讲规矩吓到你了。今天晚上特意过来请你吃饭道歉,希望你能赏个脸啊。” 周华安始终低着头,闻言抬头露出发肿的脸开口说:“是我鬼迷心窍,真不该那样冲动。我的错!”说着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苏柳荷看了直皱眉。 顾孝文训了声:“干什么呢?!在女同志面前耍什么横!” 佟健拦住还想继续打耳光的周华安,笑盈盈地等着苏柳荷回答。 顾孝文压低声音说:“周华安是我表哥的狗腿子,有我表哥在他不敢怎么样。这次求了我好久,非要跟你道歉,要不然我表哥不会放过他。我拿不定注意,不如你看着办?” 苏柳荷气笑了:“你就不会帮我直接拒绝啊?” “上次车祸的事还是表哥出面才处理的那么快,我总要给他点面子。” 顾孝文抬抬下巴说:“再说,在我家周华安当着我爸的面抽自己耳光,我爸差点拿拖把头抽我!我哪里敢拦啊,赶紧带过来了。要不你去对付一口得了,有我在你怕什么。” 佟健听到他们的谈话,站在车边客气地说:“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国宾馆上了扬州菜,不然咱们去那儿吃?” 顾孝文大着声音开玩笑说:“哎哟,苏同志瞧见没,你待遇比我高多了。我表哥可没请我去国宾馆吃过饭。走吧,咱们意思意思吃一口,这事就算翻篇。回头我送你回来。” 说话的间隙,金豆儿显摆完竹笛跑到门口找苏柳荷:“不要你送!有园丁哥哥在!” “园丁哥哥?”顾孝文诧异地说:“谁?” 苏柳荷说:“小毅,顾毅刃。” 后面佟健与周华安俩人飞快对视一眼,佟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说:“要不让顾毅刃同志一起?” 金豆儿抱着苏柳荷说:“姐姐,你不要去。园丁哥哥找不到你该伤心了。” 佟健蹲下来要摸金豆儿的脑袋瓜,套话道:“他在啊?” 金豆儿躲过去说:“马上就回来!” 佟健眼睛眯了眯,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苏柳荷也不纠正小孩的气话,想着上次顾孝文请她吃“外卖”的餐厅就在附近,干脆说:“就在老菜馆随便吃一口吧。” 佟健做主说:“行。” 既然近,就不用坐车。一行人过去点了几道菜,也没喝酒。周华安举着汽水跟苏柳荷碰了一下,算是道歉了。 苏柳荷还以为他还要闹幺蛾子,毕竟上次看起来怒气冲冲的。然而吃完饭,佟健和周华安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俩个人走的匆忙,感觉神神叨叨的。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走?”苏柳荷问顾孝文说:“快九点了。” 她今晚上硬是吃了两顿饭。好在那顿炸酱面吃的早,五点下肚,要不然刚才的饭菜她也吃不下去。 顾孝文说:“我其实有事求你。” 苏柳荷干脆地说:“借钱没有。” 顾孝文笑着说:“不找你借那三瓜两枣。想问问上次做的米糕还有吗?” “过日子就得三瓜两枣的攒。”苏柳荷说:“米糕没了,但大米粉还有。” 顾孝文其实不想麻烦这位活祖宗,不得已说:“我妈身体不好,吃了好多年的药夜里总是咳嗽。吃了两回你给的米糕,她夜里不夜咳了。昨天疆省送的石头瓜她吃了两块,结果又咳又吐,今天一天没吃东西。” 苏柳荷明白了,应该是香米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她感激佟虹雁的新衣服,干脆撸起袖子说:“我现在就做,一个小时等的了吗?” “那当然。”顾孝文喜笑颜开地说:“多谢。” 苏柳荷晚上吃得多,正好消化一番。自己在厨棚里忙忙碌碌做起米糕。这次不用槐花做,打算用红枣做,还能给佟虹雁养养气血。 她做米糕时,顾孝文进到屋里看连环画。看完一本连环画,鬼使神差地发现门口挂着一件旧军装。 他做梦都想穿上军装,顺手拿下来套在身上对着镜子自吹自擂:“精神抖擞、器宇轩昂!” 第73章 金豆儿临睡前吹了会儿竹笛,然后被刘燕催着到外面洗脚。她正好见着顾孝文穿军装的背影,还以为是顾毅刃过来了,欢喜地喊道:“园丁哥哥!园丁哥哥!” 她还要往苏柳荷屋里冲刺,被刘燕一把捞着送到屋里了。 此时此刻夜深人静,大杂院里只有苏柳荷还在忙活。 张小山在床上抱着收音机听着说书,斜对面一家五口人关上门还在吵架。刘燕已经把金豆儿哄睡,坐在床边用板凳脚勒着毛线一点点拆着手套。 忙碌的一天即将结束,在他们没注意的墙外,有几个人躲在暗处。 一个用生疏的普通话激动的说:“听见没有?的确在!” “よい機会。”另外一个说了句说:“佟さん希望我们快点行动。” 说话的摆摆手,往大杂院门口探出头看了眼,看到穿着军装的高个人影在苏柳荷家门口晃动。 第三个说着中文的人低呼:“没错,穿着豆子装!” 他们静静守在墙外等待时机,今晚不择手段必须把人带走。 苏柳荷不知道外面危险,端着蒸好的红枣米糕送到屋里来:“诶,你怎么把这衣服穿上了?别说,你个子也不矮,真撑起来了。” 顾孝文在家没机会碰顾重甲的军装,那种级别的服装他也不敢随便接触。总觉得有他爸的威势在。 此刻他对身上的豆子装爱不释手,感叹地说:“要是我也考上了该多好啊。” 苏柳荷笑着说:“这是他要寄给老家朋友的。” 顾孝文说:“那我帮他寄,正好明天我要往邮政局去。” 苏柳荷估摸他想穿着嘚瑟一下,也不戳破:“行,谢谢你啦。” 顾孝文挠挠头:“不用谢,我也想知道军装穿在身上什么滋味。” 苏柳荷见他承认了,笑了笑,觉得顾孝文其实还有点可爱。 “红枣米糕都给你装上了,三天内得吃完。不然会坏掉。” 顾孝文说:“放冰箱里能搁几天?这么多我妈肯定吃不完。” “哟,你家有冰箱啦。”苏柳荷说:“那也就三四天,放久了不好吃了。” 顾孝文提着红枣米糕,穿着豆子装颔首说:“行,回头有冰箱票我给你——” 苏柳荷阻止他的话,指着厨棚说:“我看我这环境,也没地方放。快回去吧,这都要十点啦。” 顾孝文扯扯衣摆,昂首挺胸地往外走:“回见!” 苏柳荷送他到大杂院门口:“回——啊!” “见”字还没说完,后脖颈抽痛。苏柳荷小眼一翻,昏过去了。黑暗里迅速出来几个人将她捆绑,套进麻袋往暗处带走。 顾孝文吼了声:“是谁暗算老子!” 他摸黑乱拳打过去,不料后脖颈被人重重地夯击,使他瞬间眼冒金星,干呕了一声也昏了过去。 第27章 欢迎回家 西郊废弃运动馆,墙面上写有巨大的“拆”字。 宏伟的苏联式运动馆,已有四十年历史。前年办过劳动杯全国排球比赛。去年二楼看台发生塌落,正门口还贴着白色封条。 苏柳荷头疼欲裂,鼻子里有股呛人的刺鼻味道。她眼前的麻袋细小缝隙透着微光,躺在地上浑身像是被大象踩过。应该是被人打晕后,又吸入昏迷性药物。 她轻咳几声,感觉大脑在黑暗中游离,艰难地寻找着清醒的意识。 门外传来脚步声,苏柳荷双手被捆,顾涌了几下放弃了。她实在没力气动弹。 “两个人都在这里。”一个公鸭嗓的声音从远到近,他跟其他人介绍:“咱们的人一起抓的。位置说的没错,人也不会有错。” 其中有个东洋腔调的男人说:“这小子命大,扔到狼窝里没死。这次我要亲自杀了他。” 公鸭嗓名叫韩建,他阻拦道:“田中君,再你杀他之前,要把我的人找到。当年跟他一起失踪,可是我的亲哥哥。” “你不要坏了大计划。”田中君愤怒地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了!要不是你们太过废物,我们也不会铤而走险。” 苏柳荷听的一清二楚,脑子虽然反应慢半拍,也明白他们把顾孝文当成顾毅刃捆了过来。 叫田中君的人与韩建说话的功夫,他们一群人走进仓库。有人打开她的麻袋试了试她的呼吸。苏柳荷装死功夫一流,被人抓着肩膀倒了一瓶凉水在头上,还醒不过来。 眼罩被人扯去,有人翻着她的眼皮看了下,转头说:“应该是药放多了。” 另外一个人没说话,检查旁边的“顾毅刃”,“顾毅刃”也没醒过来。 田中君撇了眼穿军装的“顾毅刃”,阴嗖嗖地说:“顾重甲的儿子也不怎么样嘛。要是不穿军装也就是普通人。” 顾毅刃是顾重甲的儿子?! 幸亏苏柳荷背对着他们,没人发现她的惊愕。小脸差点绷不住了。 那顾孝文呢? 韩建又说道:“那个女人是他相好,在小塘村一起住的。” 田中君眯着眼说:“原来是她。” 说着走过来,用脚尖挑起苏柳荷的脸,随即蹲下来拿着手帕擦了擦她的脸:“差点唐突了花姑娘。杀了顾毅刃,把她带回东洋。我要让顾重甲,一点他儿子的消息都听不到。” 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是临起色意。 韩建不戳破,站在不远处又跟田中君说了些什么。田中君性子急,用东洋话叽里呱啦说了半天。 第74章 苏柳荷明白这时候不可以醒过来,她正好面对着顾孝文,看他浑身抽了下,缓缓睁开眼睛。 苏柳荷赶紧跟他挤眉弄眼,不要他说话。 顾孝文瞪大眼睛,马上明白眼前的状况,浑身一颤,赶紧把眼睛闭的死死的。 田中君咬牙切齿地说:“顾重甲抓了我的兄弟姐妹,还亲手枪毙了我的父亲与爷爷。现在他的儿子落在我的手里,我要亲手炸了他们。让他们父子俩在地狱里相认。” 苏柳荷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面临的情况太危险,他们居然要把运动馆炸掉! 韩建走到门口,帮田中君推开门说:“顾重甲知道他亲儿子在我们手里,一定会听我们的话。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上次他就应该被汽车撞死,算他命大。这次只好把他父亲拉着一起下葬了。” 等到他们走远,门上又被人用铁链缠绕锁上。 “嘘嘘。”顾孝文等了片刻,拱了拱正要说话。 苏柳荷怒视他,猛地往后弓起身子用力撞向他! “诶哟!”顾孝文赶紧抿着唇,眼冒金星地说:“你疯了啊!” 苏柳荷说:“你到底是什么人?顾重甲不是你爸?!” 顾孝文说:“怎么可能不是啊,顾重甲是我爸,也是顾毅刃的爸,我的妈也是他的妈。” 苏柳荷艰难地撑起身子靠墙坐着,看了眼外面走廊,看守的人正在用东洋话嬉闹,应该是以为他们还在昏迷中,并没有太关注。就算他们醒来也没办法离开,这里是封闭仓库,只有一道门可以走。 苏柳荷问:“你跟我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孝文也坐起来,脸肿的跟猪头没两样。绑架他们过来的途中他醒过一次,挨了一顿胖揍。要不然对方也不会下太多药。也许是吃了米糕的原因,顾孝文的头脑比普通人清醒的都快。 “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顾孝文昂天望着天花板说:“我是他爸找来安慰妈妈的替身。我什么也不是,我是个冒牌货。” 苏柳荷皱眉说:“不就是个养子吗?” 顾孝文丧丧地说:“对。我是养子。” 苏柳荷说:“他们没有少你吃喝,还给你钱花。你妈陪你高考,出门在外面子里子都有,你还想上天啊?” 顾孝文顿了顿:“…这、这些确实没有亏欠我。” 苏柳荷说:“还‘替身’,搞什么替身文学。你就是你。” 顾孝文苦笑着说:“谢谢你的安慰。” 苏柳荷思考了下,明白顾孝文的意思,应该是缺少家庭给于的情绪价值。他总觉得自己是养子,跟他们隔了一层。眼看顾毅刃回来,应该是缺乏安全感。 顾毅刃居然是顾司令的亲生儿子。 苏柳荷真得好好消化这个消息,她压低声音问:“那你主动靠近我们是为什么?” 在一般的真假少爷里,假少爷会作恶阻挠真少爷回归家庭,顾孝文既然没这方面的打算,那他一直黏着自己不大好解释啊。 顾孝文微微一动,身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我跟你说了你别笑话我。” 苏柳荷往门口看了眼说:“好。” 顾孝文不大好意思地说:“我对你好,是为了提前讨好顾毅刃。他难接触,油盐不进。我只能从你这里下手。你说一句我的好话,比我跟他磕一百个头管用。” 苏柳荷恍然大悟:“你还挺有心眼的啊。” 顾孝文吸吸鼻子,往后面一靠说:“在福利院被收养前,我吃不饱、穿不暖、打不过,还有病。要不是顾司令,我也不能有今天。我告诉你,我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我要是下手,我早就——” 苏柳荷说:“你早就死翘翘了。” 顾孝文干巴巴地说:“反正我不是那样的人。” 苏柳荷也往后面一靠,衣服上蹭了不少墙皮:“我想也不是你安排的这出儿。” 顾孝文眼睛一亮:“是吧,其实我骨子里都是善。” 苏柳荷说:“善个屁,你是没那脑子。”说完,又泄气地说:“说起脑子,咱俩半斤八两吧。” 顾孝文半晌,喃喃地说:“也许我真没当兵的命。好不容易穿上军装,还遇到这样的事。” 苏柳荷说:“有办法逃出去吗?我感觉他们要杀人。” 顾孝文铁青着脸,尽量不让苏柳荷看出自己的恐惧:“他们要是把我当顾毅刃杀了也好,不白活一回。也算是报答爸妈了。后面让他用我的名字过,一辈子也能安枕无忧。” “说什么疯话。”苏柳荷打量他的脸色,感觉他不像说假话。心往下一沉说:“你不会有事的。” 门外又传来几声响,听到有人说“炸药”之类的话,苏柳荷跟顾孝文相互看了眼。 “怎么办,他们要把顾司令引过来。” 苏柳荷飞快地说:“我们要抓紧时间逃出去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你好歹也是司令家的养子,有没有跟踪仪器、监听器之类的在身上?” 顾孝文说:“没有,就算有也不会用在我身上。” 苏柳荷蹬了他一脚:“还说泄气话。”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吵闹的声音。陪着田中君过来的韩建带着人返回,他在外面嚷嚷着让人开门。 “让开,他们不可能昏厥这么久。我一定要问出我哥哥在什么地方!就算是活剥了他的皮,我也要问出来!” 第75章 “田中君不让任何人开门。” “不行,反正他马上就要死了,马上开门。没有人能受得了我的拷问!” “不行!” “开门!” 就在他们争执中,苏柳荷听到耳后有轻微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发现仓库货品架被移开,身穿战斗服的顾毅刃从隐蔽的洞口内闪身进来,跟她招手! “喂,过来。” 苏柳荷走了几步,见到顾孝文没反应。赶紧转过去又踹了顾孝文一脚,自己努力往顾毅刃那边顾涌! 顾毅刃听到门口传来链条松动的声音,伸手给背后打个手势,冲到苏柳荷面前,拥住苏柳荷躲在墙边! 背后的枪支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顾毅刃端起枪,拉开保险栓:“我掩护,你们赶紧走。” “不、不行啊,走廊上全是他们的人。腰上还有手榴弹。”顾孝文往他们这边看过来,震惊的说不出话。虽然不知道顾毅刃怎么从墙边穿过来的,但他热泪盈眶。 苏柳荷耳畔传来顾毅刃坚定的声音:“待会我让你们跑,你马上往我进来的地方跑!外面有人接应!” 别的来不及过多解释,只要顾毅刃在这里,便让苏柳荷有了强大安全感。 她甩了甩手臂,也冲顾孝文招招手:“过来啊。” 顾孝文离门边不远,距离逃走的洞口有二十多步的距离。他慢慢往苏柳荷蛙跳过来,还有很大的距离,外面传来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链条被韩建解开了! 韩建还对门口的东洋人说:“里里外外都被包围了,一旦有人逃跑,田中君会提前引爆炸弹,绝对不让顾毅刃逃走。我向你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顾孝文闻言定住脚步,他看到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冲他疯狂招手,他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马上推开的门。 顾孝文对苏柳荷和顾毅刃摇摇头,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苏柳荷低声说:“遭了,他要冒充你去受刑!” 接着一把枪从苏柳荷面前闪过,顾毅刃闪电般冲到货架旁将进来的洞口堵上了。 “什么声音!”韩建进来后,一个人影忽地冲过来撞击他。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定睛看到顾孝文站了起来。 韩建比顾孝文想的要普通,随时淹没在人群里的长相。但是拳头够硬,一拳殴在他的腹部,让顾孝文当即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那个女人呢?”韩建抓着顾孝文的头发将他提起来,扫视一圈仓库,看到苏柳荷靠在墙边苍白着脸瞪着他。 韩建没发觉异常,唇角勾了勾说:“果然是东洋人喜欢的长相,够精致。等着以后过上好日子吧,哈哈。” 苏柳荷说:“做梦去吧。” 韩建扭头看向她,冷笑着说:“还不跟你的相好再见。” 顾孝文原本就被揍了一顿,鼻青脸肿的模样,此刻笑得很难看:“头可掉、血可流,你不要怕,十八年以后我还是好汉!” 苏柳荷心脏抽动,低声说:“不要。” 顾毅刃躲在隐蔽的角落里,咬着后槽牙。他隐约能看到韩建的长相,瞬间让他想起小塘村的一个人!居然跟他们是一伙的! 韩建说:“由不得他!当年为了要他死,让我亲哥把他扔到狼堆里,结果他没死,我亲哥失踪了。听说在小塘村有人见过我哥,肯定是他搞的鬼!今天他反正要死,我肯定不会让他死的痛快!” 苏柳荷想不到会是谁,毕竟那位蓬头垢面她没机会看清长相。只得忿忿地说:“他死了你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韩建叫人把“顾毅刃”他拖拽出去,走到苏柳荷面前说:“花姑娘,我告诉你,这座运动场马上要被爆破。这里就是他的坟墓。如果你没被田中玩死,有朝一日重新回到这里,也许在新的跑道下面会再见到你的爱人。” 苏柳荷要疯了,红着眼眶说:“你会有恶报的!你就是汉奸!” “哈哈哈,随便你怎么说。红日帝国会给我们无比的好报。”韩建不欲再跟她说什么,听地下人说顾司令已经收到消息往这边来。 他父辈潜伏国内四十多年,当初就应该狠下心把顾司令抹杀。谁能知道顾司令能混到这么高的位置。等要除掉他的时候,他身边太过警戒,关系网错综复杂,牵一发动全身。 这次最后的机会,在关键位置的人选确定前把他消灭!不能再让他往中心权利踏进一步,必须确保自己人占领重要位置。 苏柳荷又气又难过,眼睁睁看着顾孝文离开她的视线。 等到仓库内的人离开,重新锁上链条,片刻后,走廊上响起顾孝文悲惨的嚎叫声。 “啊啊啊——我不知道——啊啊啊!!” 顾毅刃从隐蔽地方出现,捂住苏柳荷的耳朵说:“别慌,我去救他,你马上离开,外面有人接应!” 说着他重新挪开货架,后面的洞里出现阿武和小李的脸! 苏柳荷惊愕不已,转头说:“难道顾司令——” 顾毅刃急迫地说:“快走,顾司令早就知道有埋伏。其他的等后面再跟你解释。我们要抓紧时间把他们一网打尽。” 靠! 外面走廊上挨打的声音还在持续,这难道说…纯是顾孝文自找的? 苏柳荷不忍听着外面的嚎叫,赶紧从洞口钻出。刚出来就傻眼了,运动馆房顶上、外面通道上、还有不远的球架周围全是战士! 第76章 哪里是韩建说的他们包围了这里,应该是他们被包围了! 苏柳荷见到人群里有个苍老却挺拔的身影,正在亲自指挥战士们前进,她忙跟顾毅刃说:“他们要炸了这里!” 顾毅刃说:“知道。” 他攥着苏柳荷的手腕把她带到运动场隐蔽的角落里,阿武跟过来端着步枪说:“别怕,我在这里保护你,” 顾毅刃检查保险栓后,看了苏柳荷一眼:“我进去了,很快会解决。你先跟他离开这里。” 苏柳荷耳朵里还传来顾孝文的嚎叫声,她再舍不得也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她坚定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顾毅刃深深地看她一眼,转头登上旁边的台阶,随即矫健地攀到运动馆屋顶上。他跟暗处隐蔽的战士们打了手势,带队分散开。 苏柳荷跟阿武很快转移到运动馆外面,有辆不起眼的面包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佟虹雁出现在她面前。 苏柳荷扶着车门准备上车,忽然后面有了枪声,接着枪声如雨点般落下,还伴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苏柳荷猛地回头,喃喃地说:“顾毅刃…” 佟虹雁握着她的手腕,拉她进到车里搂着她说:“好孩子,别怕。他们父子仨人都不会有事。你怎么样?” “我没事。”苏柳荷顾不上佟虹雁的身份,紧紧抱着她:“顾孝文他冒充顾毅刃被拷打了。” 她感受到佟虹雁也在颤抖的身体,知道自己要相信顾毅刃:“顾孝文明明可以不受伤。他怕爆炸,也怕我们跑不掉。” 佟虹雁抚摸着苏柳荷乱糟糟的头发,轻声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好孩子。我身体不好,都是他在身边照顾。虽然有时候不尽人意,但他的初衷我能体会。” “他希望你们爱他。” “这次他平安回来,我会告诉他。”佟虹雁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在我身边十五年啊。他怎么就想不通。” 佟虹雁的话说出来,苏柳荷的眼泪也落了下来:“生恩不在养恩在,他一直感激着你们。他在福利院过得不好,是你们救了他。” 佟虹雁摸摸苏柳荷的头发:“好。你也是好孩子。” 好孩子苏柳荷在心里想着,等到顾孝文回来,她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谁让他牺牲,谁让他自作主张地以为养父母不爱他! 明明刚才有机会逃走,他真是让人又气又心疼!要是顾毅刃有三长两短,她绝对不会原谅顾孝文。 爆炸引起的火光在夜里灿烂燃烧,苏柳荷能感觉到面包车被气流冲击的微微震动。她知道顾毅刃肯定能自保,可当外面的火焰冲天,枪林弹雨中,她还是担心不已。 枪击和爆炸似乎没完没了,苏柳荷觉得太阳穴激烈跳动起来,过度的药物让她头疼欲裂,还没等顾毅刃回来,她先昏倒在佟虹雁的怀抱里。 …… 京市中央军区医院,特护病房。 救护车在外面停止,担架被抬下来,一个血淋淋的人出现在视野里。 佟虹雁守在苏柳荷身边,走廊上传来分秒必争的叫喊声。她心急如焚地来到门边,低呼一声。 “让开让开,准备手术!” 苏柳荷被嘈杂的声音惊醒,晃晃悠悠地走到门边看到担架上的惨状。 阿武从走廊上跑过来,急切地说:“顾孝文被救出来了,赶紧去看看吧!他大腿动脉被割,正在大出血!他说有话要交代,死活不进去手术!” 佟虹雁匆忙跑出去,再也压不住情绪,带着哭腔喊道:“小文!” 苏柳荷扶着墙眩晕,让她差点摔倒。顾毅刃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苏柳荷说:“慢点!” 苏柳荷抓着他衣襟:“你有没有受伤?” “擦破点皮,不碍事。”顾毅刃眼神里的杀气还没褪去,身上还有枪林弹雨中厮杀的火药气息。 他扶着她赶到走廊外,顾孝文躺在担架上浑身都是血,奄奄一息。 顾孝文已经神志不清,看到佟虹雁只会“妈、妈”地叫,引得佟虹雁泪流满面,跟他不停的解释:“你爸不是不要你,他处理完就来。” 苏柳荷和顾毅刃到他身边,顾孝文一把抓着顾毅刃的手,颤颤巍巍地说:“弟弟,弟弟。” “你的血都要流干了!”苏柳荷抹了把眼泪说:“你先去手术,你不能再耽误了。” 顾孝文又抓着苏柳荷的手说:“大…师说我…上辈子…靠靠靠…” 苏柳荷忙说:“知道了,说你上半辈子靠父母,下半辈子兄弟。你靠住了,真靠住了!” 顾孝文有出气没进气地说:“我都这样了…你还不不不耐烦啊。” 苏柳荷望着他身上滴落的血液,泪珠子滚下来。急诊室的医生已经准备好,里面一名手术护士出来喊道:“快点进来!血袋、血袋快点送过来!” “兄、兄弟啊。”顾孝文死死拽着旁边的暖气管不松手,巴巴地望着顾毅刃,眼睛肿的只有一条缝,就这样还能看到他眼神里可怜兮兮的乞求。 苏柳荷不忍心,扭头跟顾毅刃说:“你快答应吧!”看这架势,不答应他都不进手术室啊!顾孝文这就是魔怔了啊。 佟虹雁也望着顾毅刃。 顾毅刃叹口气,抓着顾孝文的手说:“嗯,我是你兄弟。” 顾孝文又说:“我没想抢你爸妈。” 第77章 顾毅刃垂下眼眸,紧握顾孝文的手说:“我知道。” “真真的?” “真的。” “欢迎…你你你回家。” “等你出院,我接你回家。” “真的?” “真的。” 顾孝文望着顾毅刃,死死握着顾毅刃的手:“哈哈…哈哈…靠…靠…” 整个人松懈后,“靠住了”三个字还没说完,人就昏了过去。 第28章 有点非分之想 手术室的灯持续亮着,苏柳荷先接受检查,身体并没有大碍,开了两包解毒冲剂。 顾毅刃手背有轻微的擦伤,坐在病房里面对着佟虹雁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相互还是陌生的。 佟虹雁等着护士送碘伏过来,亲自端到顾毅刃面前:“…我给你擦?” 顾毅刃摇摇头,看向苏柳荷说:“她给我擦。” 苏柳荷忙说:“对,我来擦。” “也行。”佟虹雁点点头,走到门口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苏柳荷拿起碘伏来到顾毅刃面前说:“脱吧。” 顾毅刃多一秒犹豫都是对不起现在的时机。他的豆子装外套已经破损,里面浅草绿的衬衫系松了两颗扣子。 他顺着第三颗扣子一枚枚解开,动作不急不缓。最后露出军背心,也被他抓着衣边从下往上撩起,还没等脱下来,腹部感受到一阵暖意。 苏柳荷小手摸在他擦伤的腹部,伤口狰狞,她哽咽地说:“你差点中枪了?我去叫护士来处理。” 顾毅刃把背心扔到椅子上:“你帮我就行,我命大,死不了。” “别老说这种话。”嘴上嘟囔着,苏柳荷用镊子夹起消毒棉球,轻按在左腹下方,沟壑分明的腹肌被刺激的绷起,她吓得要缩回手。 顾毅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伤口上按:“继续。” 苏柳荷想象不到被弹药炙烧过的伤口会有多痛,她做饭被油溅一下都会痛上好几天。顾毅刃的伤口有三指宽,碘伏擦上去肯定会刺痛。 顾毅刃并不觉得伤口有多痛苦,他在乎的是苏柳荷平安无事的回来。他注视着她低垂的脖颈,还有专注凝视着伤口的美眸。在他松懈之时,一股热风轻轻地吹过,顾毅刃差点绷不住:“你做什么?” 苏柳荷挽着耳边掉落的碎发,殷红的唇轻轻吹着伤口:“吹一吹碘伏散发的快,你就不会那么痛了。”说着又吹了两下:“怎么样,是不是这样就不痛了?” 顾毅刃见她贴近腹部,大手握住病床的栏杆,额角慢慢浮现一层薄汗:“别吹了。” 苏柳荷的气息在腹部游走,顾毅刃大力的手劲差点把栏杆掰下来。 “噢。”苏柳荷起身的瞬间,脚下一滑,撞到顾毅刃的胸膛上。 “你的伤!”苏柳荷捂着鼻子要起来,顾毅刃练得也太结实了。 顾毅刃一把将她按在怀里,站在两腿之间:“别动。” 苏柳荷脸颊贴着他的心脏位置,陡然听到强烈的心跳声。双手从未那么贴近在精悍的腰身上,让她一时不知所措,小脸一下红了。 “是、是不是太痛了?” 她撑着手落在顾毅刃修长矫捷的双腿上,大腿肌肉瞬间勃/发,惊得苏柳荷胳膊一软,栽进厚实的胸膛里。 滚热。 这是她第一反应。 顾毅刃怀抱着苏柳荷,鼻尖被她甜美的气息袭击。他搂着她坐在腿上低声说:“不要乱动。” 苏柳荷停下动作,小声说:“我要起来。”她的腰身盈盈一握,衬得她胸脯丰挺,性感而不自知。最是一双小手,四处招惹,要顾毅刃咬着后槽牙说:“坐好。” 他一再的强调,就算是粗心大意的苏柳荷也感觉到不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尴尬的不行。都怪她吹那么一口气。 听说男人很容易在激烈运动后挺拔,她这是捅娄子了。顾毅刃正值凶潮涌动的岁数,她真不该没有分寸。 暧昧微妙的空气在两人紧密的怀抱里漂浮,走廊外有医护交谈的声音,头顶的电风扇发出嗡嗡声。 时间仿佛在他们之间静止,苏柳荷身体僵硬微微前倾,万万不敢向后挪动。 她的呼吸致使顾毅刃的颈窝火热,顾毅刃左手撑着她的腰身试图让她放松,可右手强势地抓着她的双腕,反扣在纤细的腰身之上,宛如坚硬的钢铁使她不能离开他的怀抱,只能枕着他的肩膀静待时间流逝。 苏柳荷不知道自己在他腿上坐了多久,胸腔里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 直到外面的佟虹雁回来敲门,她感觉顾毅刃松开腰身上的手,赶忙起来整理衣服。 顾毅刃坐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慌张的表情。 其实她对自己还是有点感觉的吧? 顾毅刃站起来,伸手捋着苏柳荷的发丝,低声说:“我去开门。” 啪。 顾毅刃手放在把手上,转过头惊讶地看着苏柳荷放下手:“你…?” 小脸蛋火辣辣的。 苏柳荷绝对不肯承认自己有非分之想,这也太邪恶了。给了自己一嘴巴,感觉清醒了些,她坚定地对顾毅刃点点头:“开门吧。” 感觉到前路乌漆嘛黑的顾毅刃顿了顿,被气笑了:“好。” 佟虹雁进来看到顾毅刃,忽视微妙的气氛,先把顾毅刃身上的伤口检查一遍。 苏柳荷看在眼里,觉得自己好龌龊。这才是亲人关怀的眼神啊。不像她刚才,摸顾毅刃的皮肤比摸大团结都要激动。 第78章 她偷偷咽了咽吐沫,两辈子没这么刺激过。 “又下一道病危。”佟虹雁红着眼眶说:“你们先休息一下,你爸马上过来,让他守一会儿。也算尽到父亲的责任。” 苏柳荷差点又给自己一个嘴巴,顾孝文还在手术室,她胡思乱想个什么东西。 顾毅刃观察她的表情,瞬间多变的表情一时让他拿不准苏柳荷对他的感觉。 佟虹雁听到走廊上有人过来,她出门看到小李提着餐盒,跟他们说:“你们先吃饭,我去找你爸。” 顾毅刃过来谢过小李,进到病房里摆放饭菜。 苏柳荷试着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早就跟他们联系上了?” 不管是跟小李、阿武,还是佟虹雁,他都很熟悉。 顾毅刃递给苏柳荷一盒米饭,坐在她对面说:“刚到京市就联系上了。顾司令亲自跟我见面,一起商定的收网计划。” 苏柳荷说:“什么收网?是对田中还是那个汉奸?” 顾毅刃说:“是针对京市潜伏数十年的敌特组织收网。田中和韩建都是其中之一,田中是内陆地区联系人,手上有他们的名单,这人非常难抓。他们是建国后最大的敌特组织,组织关系盘根错节,顾司令的计划庞大并涉及头等机要…我无法跟你提前说。” 他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我会保证好你的安全,也没有想要把你当做诱饵。这次是他们提前行动——” “做得对。”苏柳荷打断他的话:“千万别跟我说,跟我说了我肯定就招了。你知道的,我最怕痛。” 顾毅刃笑了笑说:“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他在小塘村的泥沼里困了两辈子,终于解脱了。 “是啊。”苏柳荷感慨万千,顾毅刃这趟跟渡劫没两样。想到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顾孝文:“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顾毅刃说:“吉人自有天相。”说着给苏柳荷夹块小酥肉:“慢慢吃,等到后半夜咱们守着。” 吃到一半,苏柳荷忽然说:“之前在面包车上,你妈似乎把我当成你对象了。” 顾毅刃抬眸,不经意般问:“怎么说?” 苏柳荷难得不好意思:“就说了句‘你们处这么久也不容易’…我想了想,应该是顾孝文拿衣服过来被她误会了。” 毕竟人家的好衣服是要给儿媳妇的。 顾毅刃又给苏柳荷夹了块红烧带鱼,耐心地剔出鱼刺把白条鱼肉放在米饭上说:“回头再解释,反正我以后不会跟别的女人结婚。咱们拉钩过的。” 苏柳荷分明记得是俩人说定都不处对象、都不结婚。不过大同小异,她点头说:“也行,免得这节骨眼上她胡思乱想。” 佟虹雁在走廊上吃了半碗饭,后面一个劲儿咳嗽。顾重甲还没过来,她又签下一张病危通知书。 苏柳荷陪着她坐在旁边,看着手术室的红灯一闪一闪,紧张的情绪又被提起来。 这已经是第五张病危通知书了。 顾毅刃被领到护士站抽血,医院的血浆告急。听说顾孝文身上的血换了三遍,肋骨断了、胳膊断了、大腿动脉也被挑开。 哎,他也是渡劫了。 苏柳荷给佟虹雁到了热水,佟虹雁饮了几口热水刚咽下去开始激烈的咳嗽。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了。 苏柳荷想着顾孝文还会特意找她要大米糕,希望能让佟虹雁的身体好受点,归根结底还是在乎养母的健康。 她轻轻拍着佟虹雁的后背,想着清神米没有健体茶管用。要是能把健体茶拿来让她喝点,应该会舒服些。 顾毅刃跟她想到一块去了,俩人眼神交汇便明白彼此的意思。 顾毅刃重新穿好军装,出去了一趟。 佟虹雁问苏柳荷:“他干什么去了?” 一个儿子在手术室,另一个儿子枪林弹雨中刚出来,她苍白着脸不希望再有任何闪失。 苏柳荷温声说:“他去给你拿灵药。” 佟虹雁被这个说法逗笑了,叹口气望着手术室的门说:“我都活了这么大岁数——” “可你刚跟顾毅刃相认,他刚刚有了妈妈。” 苏柳荷打断她的话,握着她的手说:“他从前过得很苦,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你跟顾司令一定要好好的,活得越长,他对家庭的遗憾越少。” “你说得对,是我犯糊涂了。”佟虹雁笑着说:“我能感觉到他把你当成真正的家人。谢谢你陪伴着他。” 别的话佟虹雁没说,自从他们相认,顾毅刃到现在还没有叫他们“爸妈”。 苏柳荷低下头说:“我们是相互陪伴,从小塘村出来真的很不容易。” 佟虹雁说:“听说你是孤儿?” 苏柳荷“嗯”了声。 佟虹雁伸手揽着她抱在怀里晃了晃:“也好,我又多了个女儿。” 苏柳荷鼻子一酸,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半晌说不出话。 顾孝文挣扎在虚空中,面前黑洞越来越大,几次三番要将他吸走。 可他耳朵里能听到佟虹雁的伴随着哭泣的咳嗽声,还有走廊上苏柳荷与顾毅刃的担忧声、还有顾重甲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脚步声。 一切那么真实,那么不舍。 他使劲回头,努力向下伸手,希望漂浮着的意识能够有落脚的地方。黑洞越来越大,甚至能听到里面的呼啸声。 顾孝文的手微微颤抖,身体像是被注了水泥沉重不已。 第79章 苏柳荷忽然惊醒,忙跟顾毅刃说:“他的手动了!” 顾毅刃从窗边走过来,发觉顾孝文想要抓住什么,他干脆握住顾孝文的手,低声说:“我在。” 顾孝文感受到一股力量,迫使他远离渗人的黑洞。眼前的金色光芒骤亮,他回过头看到一个七岁的小男孩被高大的军人牵着手,从一群孩子的殴打中走出来,站在一位温婉高贵的女士面前。 他有了爸妈,但总觉得那不是他的家。他惶惶不安,感觉下一秒就会被真正的顾家血脉撵出家门流落街头。 后来他们死了,家更成了虚无的幻影。他期望得到别人的爱,为了让自己有价值,不断地掏空家产,等待他的却是一连串的欺骗和背叛… 他回头看了眼,黑洞里有个年老沧桑的他躺在桥洞下,不甘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不是我!”他有父母的爱,他有兄弟的爱! 顾孝文猛地坐起来,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医生!顾孝文醒了!”苏柳荷往门外跑,隔壁休息的佟虹雁与顾重甲一下醒过来,俩人疲惫不堪地来到病房里。 顾孝文剧烈咳嗽起来,马上被护士推走做检查。 “他被打断三根肋骨,有一块断骨插在肺管里我们不能轻易取出,很容易破坏肺叶,造成他窒息死亡,必须三天内进行换肺手术。” 大腿动脉的失血被止住,顾孝文的腿上捆着宽厚的军用止血带。他被推进检查室迟迟没有出来。 “断骨不见了!”里面检查室的医生惊喜地说:“全身照过光片,没发现断骨的痕迹。一般来说,五毫米的大小一定会被检查出来。” 顾毅刃转头回到病房,垫着纸巾从垃圾桶里翻出顾孝文吐血时用过的手帕。 苏柳荷蹲在他旁边,俩人从黑色血痕里发现一个细小的挂在手帕上的碎骨。 站在身后的小护士感叹道:“他是真命大啊。” 顾孝文从手术室出来,勉强保住生命体征。等着外请的专家过来进行危险性极高带有排异反应的换肺手术。 即便专家有了着落,还得寻找肺源,基本上三天的时间是不可能找到合适的肺源。 可顾孝文偏偏化险为夷,咳了几声后,从检查室出来,眼睛都睁开了。 护士推着一车的点滴要给他注射,顾孝文眼泪汪汪地望着顾毅刃说:“我听见你叫我。” 顾毅刃说:“先别激动,你还没过危险期。” 顾孝文乖顺地躺下去,合上眼喃喃地说:“大师算的真准。” 苏柳荷闻言问:“那位大师到底是什么人?” 顾毅刃也皱眉说:“回头我们见见。” 顾孝文没别的意见“嗯”了声后,浑浑噩噩的要睡着了。 “他怎么样?”顾重甲浑厚的声音一出现,顾孝文瞬间睁开眼:“爸!” 顾重甲走过来,低头审视他的情况。 顾孝文见到顾重甲,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顾重甲叹口气,大手拍了拍顾孝文的肩膀:“好样的。” 顾孝文趁机说:“爸,你跟妈还会爱我的对吧?” 顾重甲觉得肉麻,板着脸说:“好好说话。” 顾孝文哑着嗓子,艰难地说:“我、我没想过要伤害弟弟!” 佟虹雁赶过来推了顾重甲一把,顾重甲低声说:“我相信你。好了,快去休息。护士还要给你插氧气管。” 苏柳荷站在一旁,忍俊不禁。原来顾孝文这么缺安全感呢。经过这一遭应该能放下心吧。 “韩建的兄弟已经被押送过来,你们有空去看一眼。”顾重甲撩开袖子看眼时间。 苏柳荷一眼看到他手腕上戴着顾毅刃的那块手表! 顾毅刃发觉她的视线,凑到她耳边说:“是他们夫妻俩的定情信物。” 苏柳荷恍然大悟,那的确要还给他们。这下佟虹雁和顾重甲能安稳的过日子了,儿子和手表都回来了。 顾毅刃带着苏柳荷往楼下走,边走边说:“等一下你别冲动。” 苏柳荷还没理会他的意思,等看到半疯铐着手铐由十多名战士押送到她面前,需要她指认时,苏柳荷傻眼了。 “他?” 顾毅刃说:“他就是当年把我掳走的同伙之一。假冒顶替部队警卫连的人,在顾司令身边潜伏七年。他把我扔到狼堆里后,失足摔坏脑袋。清醒的时候恢复了部分记忆,以为自己真是顾司令身边的警卫员。” 苏柳荷气得小脸红彤彤的:“我还当他是好人!怪不得教你武术还保护我,他这个坏蛋居然以为跟咱们是一伙的!真是坏人自有天收!” 顾毅刃笑着说:“韩建就是他弟弟。兄弟俩人是彻头彻尾的汉奸。” 苏柳荷气得发抖:“我出来前身上只有一张整的大团结还给他了!他太让我失望了!” 她趁着半疯被押着,冲过去要踹他。 顾毅刃眼疾手快地捞起她,轻车熟路地扛起来,不顾苏柳荷疯狂地蹬着腿。 顾毅刃哭笑不得地说:“别激动,就当做交学费,我不想欠他的。” 苏柳荷想了想说:“也是。” 她拍了拍顾毅刃的肩膀,顾毅刃硬是走到医院大门里面才放开她。 “瞧你小暴脾气。”顾毅刃失笑道。 苏柳荷回头看了眼,半疯低垂的头慢慢抬起来,往地上啐了一口。 “找打!”苏柳荷话音刚落,又被顾毅刃捞起来。 第80章 苏柳荷蹬着腿下不来,又怕扯到顾毅刃的伤口,气呼呼地被带到楼上去。 “陆团长上次给我送录取通知书时发现他有些眼熟。”顾毅刃走上三楼,把苏柳荷放下来说:“没想到他们隐藏的这么深。” 苏柳荷说:“那刘家父子和夏书记他们呢?” 顾毅刃说:“刘家父子的尸体在山里发现,被半疯处理掉了。夏书记已经被抓捕,已经在审讯室里。” 不用说,这些帮着看管顾毅刃的人,全都不是无辜的。 *** 两个月后。 树上夏蝉进行着最后的嘶吼,疗养院里放暑假的小孩正在用小网子捉它们。 天气早晚转凉,秋风将至,岁月静好。 顾孝文的身体状况好了不少,能够坐起来吃饭说话。 他胸前和手臂上的石膏即将取下来,每天躺在床上像躺在钉子上,怎么也躺不住了。 顾毅刃接上苏柳荷过来看望他时,他还在跟顾重甲讨价还价。 是的,他现在有胆量跟顾重甲讨价还价了。 “爸,你说我这样算不算立功?能不能被特招入伍啊?” 顾重甲接连审讯,从那日后没一日休息。可他脸上反而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他低沉地说:“你还要进部队?身边全是敌特人员你都没发现,你觉得能让你进部队?” 苏柳荷进到门口听到突如其来的话,转过头看向顾毅刃。 顾毅刃放下水果篮,低声说:“佟健和周华安也是敌特成员。佟健早年被掉包,他父母居然没发现。后来到了京市自然融入到顾毅刃的圈子当中。” 苏柳荷这些天都在震惊中度过,以前从没觉得特务会在身边这么近。 “怪不得他要撞你,啊,还要找我去吃饭,原来真是不安好心。” 顾毅刃推开门说:“对,以后可不能随随便便跟我以外的人吃饭。” 苏柳荷:“…别吓我啊。” 顾孝文忽然来了句:“跟我可以啊。我经过组织检验了啊。” 顾重甲转过来,苏柳荷乖乖地叫人:“顾叔叔好。” 顾毅刃不至于敬礼,但也是客客气气地说:“顾司令。” 苏柳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顾重甲和顾毅刃俩人达成某种默契,并没有多大反应。 顾孝文傻乎乎的说:“怎么不叫爸啊。” 顾毅刃走上前弹了弹他的输液管说:“是不是还能再快点?” 顾孝文忙说:“别别别,这针打的手背疼,你看昨天都青了。” 苏柳荷走过来看了看:“小意思。” 顾孝文抬抬下巴说:“诶,你知道佟健和周华安不对劲吗?” 苏柳荷也是刚知道的,佯装老成地说:“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不跟他们吃饭。你还非要我去,你是不是傻。” 顾孝文望着病房天花板说:“原来就我不知道啊。看来我真不是当兵的好苗子。” 苏柳荷哈哈笑着说:“说什么你就信,其实我也是刚知道的。” 顾孝文说:“我就说嘛,你看起来也不是很机灵嘛。” 苏柳荷怒道:“我可比你机灵多了,至少知道往洞里跑,不像你往敌特队伍里跑。” 顾孝文已经知道那天自己想多了,要是当时及时跑掉,也不需要顾毅刃大费周章带人把他救出来,好在没有耽误行动。 “下次我保证不会轻举妄动。” 苏柳荷皮笑肉不笑地说:“最好不要有下次。” 顾重甲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闻言说:“京市各重点部门正在肃清内部特务。这不光是咱们的家事,还涉及到国家安全与人民的安全。当初我还想着早点退下来,安心陪着你们母亲养病,现在看来远远没到退下来的时候。革命之火任重道远啊。” 苏柳荷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话,顾重甲有能力有魄力有水平,他退下来反而是国家的损失。 “对了,苏同志你给我妻子的菊花茶她喝完感觉很好。”顾重甲说了这么一句。 苏柳荷笑盈盈地说:“好就好,我还担心她喝不来呢。” 顾毅刃咳了声,苏柳荷望过去看他使了个眼色,顿时心领神会地说:“我家里还有,回头我送过去。” 顾重甲微笑着说:“谢谢你啊,小姑娘。” 苏柳荷抿唇忍住笑,讨要健体茶够含蓄的哈。 顾重甲又跟他们说:“关于你们以身涉险帮助部队剿灭敌特组织的事情,我已经上报大首长,你们仨个都有立功表现,等着上面下来批复吧。” 突然起来的消息让苏柳荷惊喜万分,顾毅刃笑着说:“你可以想想你有什么需求,组织应该会满足。” 苏柳荷说:“肯定是户口呀,我可不想再回去了。”小塘村正经应对了池浅王八多的道理。 从医院出来,顾毅刃骑着自行车载着苏柳荷回家。 苏柳荷揽着他的腰,小细胳膊越来越僵硬。 看和摸真的是两个体验啊。特别是直接触摸,那个手感到今天她都忘不掉。 顾毅刃发觉苏柳荷并没有靠着他的后背,伸手向后探抓着苏柳荷的手腕绕到自己的腹部,平静地说:“前面路不好,你抱紧。” 苏柳荷舔了舔嘴唇,眼前浮现顾毅刃搓衣板似得小麦色腹肌,她感觉自己的胳膊似乎不受控制,揽着他精悍的腰身越来越紧。 第29章 全家辅助 第81章 红树巷一天到晚都有小豆丁们疯闹的声音。 开学在即,欢乐声少了不少,恐怕没出来的都在家里奋笔疾书暑假作业。 进到大杂院里,刘燕正在指挥人给屋里安装烟道,冬天金豆儿怕冷,每年这时候会提前把取暖设备弄好。过了国庆节,发下煤炭票就该存储过冬煤炭了。 这事不能晚,晚了空有煤炭票买不到煤炭的大有人去。 肖婷婷家还在吵架,院子里停水了,肖婷婷的嫂子身怀六甲,怕热的很,把水用了。肖婷婷洗不了澡,闹着要大哥去找别人借水。 苏柳荷下了车,嘟囔着说:“幸好存了一缸水,还以为用不上。” 顾毅刃昨天过来送个大咸菜缸,苏柳荷还以为让她积酸菜呢。顾毅刃告诉她大杂院水管老化,到冬天容易爆炸,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天气热时,苏柳荷没胃口。难得凉快了些,顾毅刃去了趟菜场买了鸡腿回来,打算用榛蘑炖鸡腿给苏柳荷吃。 回来发现苏柳荷正在小炉子边烧水,见他回来了,还蹲在炉子边扇着蒲扇:“我想洗澡,马上好。” 她在炉边烤的脸蛋粉嫩,额头出了薄汗连着瓷白脖颈上也有细细密密的汗珠。 顾毅刃拿来小板凳给她坐,自己接过蒲扇说:“你进屋吹会电风扇,水好了我给你提过去。” 苏柳荷伸手说:“那你把外套脱了,穿个背心得了。”说完怔愣了下:“不脱也——” “行”字没说出口,顾毅刃已经解开扣子,将外套扔到她怀里。 苏柳荷闻到外套上清淡的洗衣皂味儿,大家都一样,怎么顾毅刃衣服上的味道偏那么好闻呢。 她抱着外套进屋又偷偷闻了闻,还以为顾毅刃没发现。 “顾同志。”顾毅刃的视线被肖大哥的身影阻挡,他皱眉说:“有事?” 肖大哥被妹妹闹得没办法,借了一圈水,只有这边有个水缸:“能不能借桶水。” 他挡在厨棚门口,近距离站在顾毅刃面前感觉年轻男人散发的雄性魄力,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步,眼神往屋里瞟去。 顾毅刃忽然发话说:“到那边自己提。” “哦哦。”肖大哥没来得及看屋里,赶忙说:“好,谢谢啊!” 顾毅刃点点头没多说话。 肖大哥三十多岁的人,面对顾毅刃不知为何感觉气势上落于下风。他知道肖婷婷一开始对顾毅刃有好感,但看顾毅刃和苏同志的相处,哪有他妹妹可以插足的空间。 他摇摇头,提着水桶回去了。 苏柳荷提着落地电风扇放到厨棚外面,走进去说:“反正都要吹,不如一起吹。” 顾毅刃坐在火炉前面居然没出汗,低声说:“还是姑姑疼我。” 苏柳荷一震,好久没听到他这样叫她:“不是说好了咱们出来不算姑侄了么。” 顾毅刃笑着说:“是我忘了,下次不会叫了。” 苏柳荷把织到一半的灰毛衣拿起来,比在顾毅刃面前说:“多亏我提前织,要不然真来不及!” 顾毅刃不用扇炉子了,帮着扯着毛衣在身上比量,他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毛衣。 “明天要去你家。”苏柳荷说:“把健体茶给你妈送过去。” 顾毅刃说:“怎么不让小李来拿?” 苏柳荷笑嘻嘻地说:“反正也没事,我还没进过红墙大院呢。” 顾毅刃说:“那行,我陪你一起。” 苏柳荷就想让顾毅刃陪着,眼珠子滴溜溜在他身上打个转,心满意足地织起毛衣。 顾毅刃不叫爸妈的事,苏柳荷也没劝他。反正大家都知道他是顾家的儿子,早晚的事。 就是不知道顾家父母要是知道顾毅刃以后不打算跟别的女人结婚,该会什么反应。 她又往顾毅刃身上睨了眼,感叹地想,顾毅刃这样的钻石王小五,肯定有不少人家争着抢着要他当女婿吧。 顾毅刃感受到她的目光,无意般说:“佟女士身体刚好些,我想咱们先不着急跟她说明咱们之间的关系,你看行吗?要是知道骗了她,又得气着身体。” 苏柳荷恍然想起身上还背着顾毅刃对象的名号,孩子气的挠头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耽误什么。” 顾毅刃又强调说:“我听说已经有人问他们我的个人情况了。有你帮忙,应该麻烦少些。” 苏柳荷傻乎乎地拍着胸脯说:“行啊,那就说我是你对象,省得你老被人惦记着。你说你刚跟爸妈相认,那些人的算盘珠子就打起来了,啧啧。” 打着苏柳荷算盘的顾毅刃提起冒白汽的水壶,笑着说:“那你别暴露了。” 苏柳荷说:“不能,我可会演戏了。” 顾毅刃想起小塘村里苏柳荷的矫揉造作的表演,一下笑了。 “哎哟,你小心点里面是开水。”苏柳荷从柜子边抽出大脚盆,往客厅滚过去:“慢点啊。” 红树巷有澡堂子,搓澡的还是铁饭碗呢。 去年有个搓澡工评了先进,荣升五级工,搓澡工顿时成为找工作的热门人选,剩下的采耳工、按摩师傅也都成为香馍馍。 里面洗浴的人也多了,这下苏柳荷不好意思光着屁股蛋到处转悠,宁愿自己在家里用盆洗。 顾毅刃帮她把水兑好,没说话,离开时把门关严实了。 苏柳荷脱下裙子,又把内衣内裤放在凳子边。 第82章 大脚盆里有冲水用的葫芦瓢,飘在水上荡来荡去。 “我这待遇跟金豆儿一样。”苏柳荷自嘲地笑了笑,撩了些水在光洁的膝盖上,适应后拿着葫芦瓢舀上水冲洗着婀娜的身体。 顾毅刃在厨棚里切鸡腿,隐约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仿佛在挑战他的神经。 “啊!——” 苏柳荷? 顾毅刃起身到门口,看到门槛下浸出来的温水。 苏柳荷在里面飞快地说:“我没事。” 顾毅刃的手放在门板上,一动不动地任由水漫过他的鞋面。 “不要进来,我摔了一跤,人没事。”多亏凳子离得远,苏柳荷差点撞到上面,也正因为离的远,让她够香胰子时摔倒了。 她忍着胳膊肘的疼痛,爬起来。看到胳膊肘破皮了。 “那你还洗澡吗?”顾毅刃在门外问。 苏柳荷疼得要哼哼了,躺在脚盆里身下的水已不多,忍着说:“要洗。” 顾毅刃放下手说:“那我把水拿给你。” 苏柳荷赶忙起来,带着哗啦啦地水声走到凳子边,用双层纱布自制的浴巾围起来。 她掖着浴巾走到门边,揉着膝盖小声说:“没人在院子里吧?” 顾毅刃已经在门外等着,警惕地看了眼,低声说:“没人。” 苏柳荷打开门栓,手却推着门:“你进来不要乱看。” 顾毅刃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说:“好。” 苏柳荷松开手,穿着男士拖鞋哒哒哒地往卧室去,散落的湿发荡漾的人心驰神往。浴巾贴身到膝盖上方,露出雪白的后颈和粉嫩的腿窝。 “啊!”苏柳荷顾毅刃的拖鞋太大,一脚绊在卧室门槛上。她赶紧扶着门框,下一秒浴巾应声而落。 顾毅刃当场僵在原地眼眶发烫,闪电般转过头,脖颈的筋暴了出来。 直到听到卧室的门重重地甩上,苏柳荷趴在门上听了听,有倒水的声音。她羞恼地说:“你什么都没看见!” “你又摔了吗?”顾毅刃往盆里加着水,不动声色地说:“看见什么?” 苏柳荷扔掉该死的浴巾,随便扯来一件外套披在身上,悄悄推开门缝,见着顾毅刃目不斜视地加水,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没事。”苏柳荷小脸发烫,捂着软乎乎的胸口说。 顾毅刃没再说话,捏着水壶的手越发使劲。 等他走出去,苏柳荷松了口气。正准备脱下外套,闻到熟悉的洗衣皂的味道。 苏柳荷:“…要疯了。”她居然随手抓到顾毅刃的军外套,就那么光溜溜地穿在身上。 顾毅刃眼神好,但他没往门缝看,应该没发觉吧。 水声重新响起,顾毅刃把鸡腿炖上,转头从水缸里舀勺冰凉的地下水浇在头上。 他也要疯了。 门缝里那一抹绿色,肯定没看错。他并不是有意要窥视,那瞬间担忧苏柳荷,闪视一眼他便挪开了。 可挪开视线,挪不开脑子里画面的冲击。 顾毅刃蹲在地上,屋里水声阵阵,惹得他恨不得冲进去把人揉到自己的骨子里。 这种感觉像是毒品,离得越近越渴求。明明想要忘记,却让他魂牵梦绕。他快撑不住了。 苏柳荷吃饭时,看到顾毅刃夹菜的手青筋凸显,忍不住按了按手背上的血管:“你不舒服吗?” 顾毅刃深深看了眼苏柳荷,上次他那般失态已经是造作,他不会再出现第二次。努力克制带来的是飞快收回的手,再不收回来感觉要被灼伤。 苏柳荷头发湿漉漉地搭着肩膀上,茫然地看着他放下筷子:“我吃完了,今天有事要先回去。” 苏柳荷小声说:“饭都没吃完。” 顾毅刃镇定地说:“突然想起来的,明天我再来接你。” “好。”苏柳荷望着他大步流星的离开,重新坐到椅子上,幽幽地叹口气。 刚才碰了一下,他就要走,会不会是讨厌这种触碰了? 苏柳荷捧着小脸也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隔日。 京市军区大院。 顾孝文去掉石膏,已经可以正常步行。 他端着巨峰葡萄上楼,来到茶室。 金丝楠木的茶几上,还有摆放的点心碟,保姆正在收拾。 “你怎么上来了。”佟虹雁拍拍贵妃椅,让顾孝文坐在身旁,放下拉过他的手背心疼地说:“这几个月手背打满针眼,你看,这边血管留了疤,往后恐怕不过血了。” 顾孝文享受着佟虹雁的母爱,母慈子孝多么美好啊。 佟虹雁经过那一遭,尝试外向表露出自己的情绪。这还是苏柳荷告诉她的,爱要大胆说出来,特别像顾孝文这样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每天只要一句关怀,便能让他一整天处于幸福洋溢之中。 “…表哥的下落查清楚了吗?”顾孝文问。 佟虹雁叹口气,拿起菊花茶喝了小口说:“被冒充那年人就没了。” 顾孝文也叹口气,没想到他竟把敌特当做表哥许多年。见她又喝上菊花茶,转移话题说:“这是苏柳荷给的?喝完怎么样?还夜咳吗?” 佟虹雁抿下茶水,把白瓷茶杯放在茶几上说:“也不知怎么了,菊花寒凉我喝完一般都会受不住。可偏偏她自制的菊花茶清香甘甜,喝完一夜无梦,哪里还会咳嗽。” 顾孝文望着红光满面的佟虹雁,寻子成功,这一阵像是年轻了十岁。气色越来越好,眼尾也舒展开,唇角时时刻刻含着笑意。 第83章 “我知道农村一般有老法子,也许她就是按照老祖宗留下来的章程做的药茶也说不定。” 佟虹雁没在农村生活过,倒是听过不少光怪陆离的故事。别管怎么样,能让她身体舒坦,比许多大名鼎鼎的神医强是真的。 顾孝文一心一意抱苏柳荷的大腿,他记得在朦胧间是苏柳荷让顾毅刃答应他做兄弟的。虽然没有苏柳荷那句“快答应他啊”顾毅刃应该也会答应,但是,枕边有人就是放心呀。 “这段时间好多人借着探病倒咱们家来打听弟弟的事。”顾孝文换个舒坦姿势,靠在扶手上说:“妈,有的还提了弟弟的婚事吧?” 佟虹雁帮他拿个靠垫靠着,无奈地说:“他们倒是消息灵通。” 从前都在背后说他们寻子是痴人说梦,孩子说不定早没了。现在一个两个都来打听顾毅刃的婚事,竟连相貌与秉性也不顾了。 “妈。”顾孝文握住佟虹雁的手说:“咱们不搞门不当、户不对那套啊!您做什么都行,千万别做坏婆婆!” “管好你自己吧!”佟虹雁唇角抽动,这孩子说得什么话。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给点好脸色就敢教导她办事了。 顾孝文往后面一靠,嘿嘿笑着。 今时不同往日,知道不会被撵走,他胆子都大了不少。 佟虹雁睨了他一眼,哎,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傻乎乎的。还不如先给他找个人家吧。 顾孝文打了个喷嚏,赶紧捂着口鼻。 佟虹雁慢悠悠地说:“谁知道我能不能当成坏婆婆。你弟弟跟苏柳荷同志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看他就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啊?”顾孝文震惊不已,坐直身体说:“他们还没处呢?” 俩人相处一副老夫老妻的做派,居然还没处上? “我是过来人,看一眼就知道了。”佟虹雁说着想笑:“你弟弟看来需要人帮他牵一牵月老红绳了。” 顾孝文拍着巴掌说:“帮忙追姑娘是吧?行啊,妈,咱们一起使劲,我不信苏柳荷不进咱们顾家的门!” 他们娘俩在楼上东一句西一句说着,几乎每天都是如此。从前是顾孝文陪佟虹雁,如今是佟虹雁陪他。 大门外,警卫员拦下两位过来串门的干部家属,跟宅子里面的人通个气,将人放进顾家宅子里。 顾家宅子是个四层洋楼,一楼有会客室、厨房和保姆房。二楼是顾孝文住的地方,还有一间阳光房,放着室内盆栽,有时候晒点衣服。三楼是老两口的起居室与书房,还有茶室。 四楼是客房和活动室,再上面便是阁楼,放些换季衣物和陈年旧物。 普通关系的人过来,一般就在一楼坐着聊天。多数由佟虹雁接待,听着收音机或者放着电视,说点家长里短的事。要是有重要的事,要么在顾重甲办公室,要么在书房。 顾孝文见佟虹雁施施然地下楼,也就大概明白情况了。 他紧随其后,打算跟着听八卦。 过来的两个人身份也不低,其中一个是地方副司令的夫人,去年八月份刚请调回京。 不过地方的副司令到了京市,一个招牌下来也能砸上俩。见到真有重权在手的重点军区司令员,到底有点拿不出手。 “胡姐、张姐你们怎么来了?”佟虹雁很亲近地请人坐下,看着她们的脸色,应该不是扯皮拉筋需要她调解的。 胡姐看了眼张姐,把提着的南方水果递给保姆,笑呵呵地说:“本想着你家遇到好事过来沾沾喜事,看来今天见不到了。” 顾孝文躲在佟虹雁身后翻个白眼。 后面的话他不想听,随便扯个理由:“我上去继续看书了。”然后跟她们点点头离开了。 不用听了,八成有是过来打听顾毅刃的婚事。 他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上了一层楼梯后躲在扶手后面偷偷看着。惹得下楼的老保姆直瞪眼睛。她瞪眼睛,顾毅刃就反瞪回去。 胡秋月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张薛霞家跟她是老乡,父辈还是干兄弟。家里有个闺女刚成年,已经物色两年女婿都没有合适的。一口一个女儿要高嫁,稍微差一点的就看不上人家。 这次听说顾家的太子爷找回来了,张薛霞和丈夫动了脑筋。可他们跟顾家搭不上,只能借着胡秋月的关系上门探探口风,生怕晚一步,太子爷被其他姑娘迷惑了。 顾孝文听着佟虹雁跟她们实话实说:“小毅心里早就有人选了,俩人感情很好。他的事我不参与。” 佟虹雁在这件事上尊重儿子的选择,她思想开放自由,绝对不会插手孩子们的感情事,多么愚昧的父母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胡秋月给张雪霞使眼色,张雪霞的闺女是文工团的团花,十七岁处于花枝盛开的年纪,她不服气地说:“那是什么样的人?他年轻,很容易被不三不四的女人骗!” 佟虹雁不喜地说:“什么样的人都比不过他心里的人。给我按摩的师傅要到了,今天我就先不陪二位,改日再聊。” 胡秋月恨死张雪霞,她成日拿她家的漂亮闺女当祖宗,觉得漂亮是万能通行证,架子高高在上的摆着,这不,说话没把门的,竟将佟夫人惹怒了。 张雪霞脱口而出后,也懊恼不已,打了下嘴,陪着笑说:“我这也是关心令郎。” 佟虹雁好笑地看着她,一点面子不给地说:“他是我儿子,我儿子需要你来关心?” 第84章 “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张雪霞站起来说:“您别误会。” 佟虹雁八风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淡淡地说:“那不送了。” “她没文化,乱说话,其实心意是好的。你好好修养,回头再来慰问。” 胡秋月拽着张雪霞的胳膊就走,张雪霞边走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望着传说中顾司令的家,还有坐在沙发上贵气十足的佟夫人。 都是司令员的夫人,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顾孝文走下来,叫来警卫员说:“把她们提的水果送回去。拐着弯的关系都敢上家里来,也就是我妈太好说话。下次你见着这样的别放进来,让她们找我爸去。” 佟虹雁笑盈盈地看着他说话,的确没有从前畏畏缩缩的样子了。有底气就是不一样。 顾孝文扶着佟虹雁往楼上,过一会儿按摩师傅过来给佟虹雁舒展肺经。 苏柳荷上班点个卯,下午跟胡芳芳调个班。顾毅刃接她送茶叶,正好晚上跟爸妈一起吃个饭。 苏柳荷谨记自己假对象的身份,到卖花卉的商店里,买了洋牡丹和蝴蝶兰,配着翠珠、风铃、黄金球为佟虹雁女士亲手做了个手提花篮。 营业员见了感叹不已,国内插花艺术还没普及,见到这么美的花篮飞快地叫来其他营业员一起欣赏。 “其实我自己挺喜欢桔梗花,代表着永恒的爱。”苏柳荷整理花篮,递给顾毅刃说:“你喜欢什么花?” 顾毅刃对高雅的插花艺术没有任何研究,枪械倒是适合他。既然苏柳荷问,他回想了下说:“从前田埂上的小菊花我倒是很喜欢。” 营业员偷偷笑了下。好久没见一对佳人过来买花,既有品位还有意思。 顾毅刃低笑了下,也觉得拿不出手。 反而是苏柳荷雀跃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你知道吗?田埂上的小菊花叫做洋甘菊,代表着苦难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破除逆境的力量!” 顾毅刃诧异地说:“真的?” 苏柳荷眼睛里都是星光地说:“这就是你。” 顾毅刃走到花盆边,看着零零星星摆放的洋甘菊,就连在花店也没受到重视。 苏柳荷跟过来,抱起小巧精致的洋甘菊,欣赏着说:“你看其实洋甘菊淡雅自然,很有文艺气息。许多国外的花艺师都喜欢用来做配花呢。” “买一盆?”顾毅刃说。 苏柳荷猛点头:“必须买一盆。” 营业员见了干脆说:“插花一共是五元三角钱,洋甘菊可以送你们一盆。” 苏柳荷欢喜地说:“那太好啦,谢谢你。” 顾毅刃今天开车来了,上个月在汽车班学了驾照,今天还要去军区办事,学校批了台吉普车给他,苏柳荷成为他第一个副驾驶乘客。 苏柳荷抱着花篮进到军区里,经过两层武装门岗,进到家属院里。 家属院又开到最深处,眼前出现一排小洋楼,大门口还有一个武装门岗。 顾毅刃来过几次,顾家早就跟部队说明情况,站岗的战士很快放行。 苏柳荷感叹地说:“怪不得只能冒充你父亲身边的警卫员,这完全没办法从外面突破啊。” 顾毅刃说:“代价也很大。” 苏柳荷低头闻了闻花香说:“那是他们活该。” 顾孝文已经站在门口迎接,透过家里大门,还有个高大的身影从厨房出来。 苏柳荷悄悄说:“你果然是顾家人啊,男人下厨一把好手。” 顾毅刃勾了勾唇角:“谢谢夸奖。” 苏柳荷脆生生地说:“叔叔好,打扰啦!” 顾重甲满意地说:“声音清脆洪亮,不错,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顾毅刃瞅了他一眼。 这是个什么意思?要把苏柳荷特招? 顾重甲顿了顿说:“我先去做饭。” 客厅里只有顾孝文在,苏柳荷轻松许多。先问了问顾孝文的情况。顾孝文恢复的很好,到底年轻底子好,健步如飞。 苏柳荷不好上去跟做按摩的佟虹雁说话,等下下来说一样的。于是进到厨房里想着“对象”总是要表现表现的。 她手刚碰到芹菜,顾重甲洪亮地喊到:“放下!” 吧嗒。 苏柳荷一哆嗦甩下芹菜。 顾孝文赶紧跑过来说:“爸,您别吓到弟妹。” 这声弟妹叫的肉麻兮兮,苏柳荷硬着头皮没否认:“没事的,我就是想帮叔叔摘芹菜。” 顾重甲说:“芹菜有泥,怕你沾手。” 苏柳荷松了口气:“没事的,洗一洗就好了。” 顾毅刃走过来说:“我借下电话。” 顾重甲说:“去书房打,里面安静。” 顾毅刃看了苏柳荷一眼,随即上楼去了。 苏柳荷没感觉顾司令家多有压迫感,自在地坐在小马扎上摘芹菜叶,顾重甲在案板旁磨了几下刀,问她:“喜欢吃锅包肉吗?” 顾孝文靠在门边剥大蒜说:“这是我爸的拿手菜,做肉我爸在行。” 苏柳荷说:“喜欢,我最喜欢吃肉啦。猪肉、羊肉、牛肉、鸡鸭肉都不挑,您只管发挥吧。” 顾重甲又满意了。觉得小丫头蛋子不扭捏,实事求是就很好! 记得前些天上家里做客的女同志,这不吃那不吃,饭两口就饱。这又不是旧社会,还不让妇女吃饱饭? 第85章 想当他顾家的儿媳妇,这怎么成?他顾家一家之主,连家里的温饱都供不上? 烦球了。 他想起佟虹雁的话,不能逼孩子太紧,也不能不抓紧。女大三,抱金砖,简直不能再好。 寂静片刻后,苏柳荷忽然听到顾重甲说:“顾毅刃啊,他踏实。” 这个夸奖突如其来,还略显生疏。顾孝文在一边喝水,冲到水池边疯狂咳嗽。 他咳嗽他的,他爸嘴巴不会夸人,但胜在心理素质强悍。 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顾毅刃啊,他还聪明。” 当然这都随他。 苏柳荷咽了咽吐沫,不知道顾重甲老谋深算的肚子里闹什么妖,微微点头奉承道:“是、是啊。他打小就不是一般人。” “他是姓顾,肯定不会是一般人。”顾重甲切完肉片,拿着刀柄铛铛铛边敲边说:“他这样的孩子,可不能随随便便找对象。” 苏柳荷张着小嘴“啊”一声,脑袋瓜没转过来。 一拍即合假冒对象…这的确有些随便哈。 苏柳荷脱口而出:“您是不同意我跟顾毅刃在一起吗?” 第30章 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佟虹雁与顾毅刃下来时,厨房里一片安详与宁静。 顾孝文扯着嗓子喊完后悔了。 苏柳荷同样如此。 顾重甲也在反思自己的言不达意。 他是想夸奖苏柳荷不是一般人,是个有责任心、有眼光的好姑娘,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对味了。坏就坏在没经验。从前顾孝文也没让他们夸过。 顾重甲见佟虹雁过来,着实松了口气。 苏柳荷跟佟虹雁打了招呼:“佟阿姨你做完按摩了呀?要不要喝茶?我给你泡一杯?” 佟虹雁见小姑娘过来做客,还坐在小马扎上摘菜。凶了顾重甲一眼,拉着苏柳荷说:“你别忙了,让他们爷仨忙活,你陪阿姨说说话。” 苏柳荷小手一摆,装模作样地说:“在家干惯了,坐不住。咱俩在这里聊一样的。” 顾毅刃想笑,她在家干惯什么了?坐在门槛上喝汽水还是指挥他拖地刷碗烧炉子? 苏柳荷给他使眼色,作为一个合格的对象,在不知道顾家深浅的情况下,勤快点没有错! 她挽起袖子过去洗芹菜,佟虹雁在她身后给了顾毅刃一拳:“好样啊你,自己没长手?” 顾毅刃手是长了,可惜不能长嘴,硬挨了一拳不敢做声。 顾孝文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不是说没处对象吗?怎么又换了种相处模式?他躺在病床上错过了什么? 这个花花世界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顾重甲知道自己差点帮倒忙,专心致志地烧菜。一道锅包肉、一道红烧三道鳞、一道芹菜炒黄牛肉、一道罗汉豆腐。 苏柳荷没想到一道豆腐能烧的比肉还好吃。亲眼见着顾重甲把豆腐捣成泥,加芡粉做成饼状,塞上虾馅。先过油、再红烧,重重的绿麻椒味道窜到天灵盖,吃起来很过瘾,吃完嘴巴里还能有豆香回味。 苏柳荷板板正正端着饭碗,筷子拿的有规矩,夹菜只在自己这边,小口小口无声吃饭,看得佟虹雁直点头。这孩子家教好。 “怎么样?吃得还合胃口?”顾重甲开启第二次谈话,佟虹雁的眼睛眯了眯,顾毅刃也扫了过去。 苏柳荷大大方方地说:“叔叔的厨艺堪比大厨,佟阿姨真有口福啊。怪不得小毅老说要跟爸爸多学学呢。” 一句话将一家三口都给捎上了,顾孝文眼巴巴地看着,苏柳荷冲他点点头:“你恢复的快,身体底子都是这样一点点打好的。感恩父母心啊。” 顾毅刃在下面偷偷踢了踢她,戏有点过了啊。 苏柳荷赶紧端起饭碗,佟虹雁给苏柳荷夹了块豆腐:“你喜欢吃就多吃点,他爸做豆腐的确好吃。” 阿姨明鉴,这爷俩的豆腐都好吃,不是,这爷俩做豆腐都好吃,嘿嘿。 终于知道顾毅刃为什么那么会干家务,根儿上就贤惠呀。要说人不可貌相还真是! 吃完饭,刷完的工作交给保姆。 苏柳荷坐在沙发上与佟虹雁聊天,说到之前拿的大米糕,佟虹雁说:“家里人怎么也做不出来你做的味道。” 苏柳荷又将袖子挽起来:“你瞧我的,我教一遍就知道了。” 佟虹雁没想她雷厉风行的性子,赶忙让顾重甲跟上:“你快学着点。” 顾毅刃也起身说:“我帮你打下手。” 顾孝文跟着说:“诶诶,我也要学,赶明儿有了对象也做给对象吃。” 佟虹雁望着苏柳荷带着顾家爷仨一串往厨房去,叮叮当当的忙着,脸上有了歉意:“哎,这孩子风风火火的,我没想催她干活。” 老保姆跟在顾家几十年,原是佟虹雁娘家的人,闻言笑着说:“这性子一看就是麻利人,待人处事也大方,我瞧着极好。二少爷的眼光跟他爸一样,都不一般。” 厨房里热气腾腾,几个人在厨房里边说话边干活,佟虹雁感慨地说:“咱们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苏柳荷有三名猛将打下手,几乎没有自己动手的余地,站在他们后面的小板凳上指点江山就行。 做完大米糕,出来以后佟虹雁说什么都不让她起来,非要她安稳坐着聊天。 苏柳荷见着佟虹雁这张风韵犹存的美貌脸蛋,端庄秀美的神态,让她不知不觉也秀气起来。 第86章 顾家屋内摆设内敛高雅,品味来自谁不用多说。她送来的花篮被佟虹雁翻来覆去夸赞后,放在电视旁边最显眼的位置。 “你尝尝蝴蝶酥。”佟虹雁说:“顾哥去沪市出差拿回不少点心,蝴蝶酥、杏仁派和黑芝麻金饼,我尝了尝,蝴蝶酥最合我胃口。” 苏柳荷觉得今天能长三斤肉,偏觉得吃饭的胃和吃点心的胃是不一样的,吃掉一块蝴蝶酥,惊艳地说:“的确地道。” 说完觉得不应该这样说,毕竟这时代她还没去过沪市。 佟虹雁没发觉她说漏嘴了,叫老保姆给苏柳荷包上蝴蝶酥说:“你上回从家里带的榛蘑我们吃了,谢谢你还惦记着我,那天顾哥做的小鸡炖蘑菇,放了好些地瓜粉,小文一口气吃了三碗饭呢。” 苏柳荷笑着说:“我老家的朋友总念叨要给我寄呢,下回寄了我再送来。” 佟虹雁说:“那你爸妈也在小塘村务农?” 苏柳荷说:“没有,他们是知青。因为五六年洪涝灾害,他们为了救助老百姓牺牲了。…现在盖得还是衣冠冢,尸体都没找到。” 佟虹雁皱起漂亮的眉,懊恼自己怎么提到这茬了。好在老保姆有眼力见,把装好的点心送过来,笑着说:“苏姑娘,里面还给你装了些杏花楼的年糕。” 佟虹雁“哎呀”声说:“亏你记着,我上回还让小李把年糕送过去来着。” 苏柳荷喜欢吃年糕,特别是天冷以后在炉子上烤一烤糯叽叽的就很好吃。要是乐意动弹,滚上炒熟的黄豆粉,撒点红糖,也是一道中式甜点。 顾毅刃在书房跟顾重甲说完话,下楼以后看了眼时间,走过去说:“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苏柳荷起来说:“佟阿姨,你瞧我打扰一天了。回头菊花茶喝完再找我拿,我那边管够啊。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佟虹雁站起来挽着苏柳荷的胳膊,送她到门口:“阿姨也不留你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周末休息有空就来,想吃什么提前说,让他爸给你做啊。” “欸!”苏柳荷走出大门,看到楼上书房里顾重甲站在窗外,摆摆手说:“顾叔叔,我走啦。” 顾重甲颔首,想了想伸出手摆了摆。 车停在岗亭外面,苏柳荷和顾毅刃叫他们都回去。 俩人穿过前面的草地,天已经灰蒙蒙的。周围没什么邻居,能听到小洋楼里顾孝文说话的声音。 “你觉得我今天装得像不像?”苏柳荷小声说:“我都要紧张死了…嗝儿…”她赶紧拍拍胸脯说:“瞧,这就是紧张的。” 顾毅刃失笑道:“你表现的很好,唯一一点,活儿干多了。这一点提出批评。其他地方予以口头称赞。” 苏柳荷说:“还没当上干部就开始给我打官腔了。” 顾毅刃说:“逗你的,我不会那样。” 苏柳荷点头:“那样的干部最讨厌,从前夏书记就是那样。” 顾毅刃说:“他已经下台了,马大姐成新书记了。” 苏柳荷激动万分:“太好啦,马大姐当时没少帮助咱们!他们一家都是好人。” 顾毅刃说:“那顾司令和佟女士呢?” 苏柳荷甜甜地说:“一点架子没有,比我想象的热情。虽然有点客气,初次见面也没对我挑三拣四,加上有顾孝文在边上,感觉你的家人跟你一样,都是优秀的人。” 顾毅刃勾了勾唇角:“优秀的人团结在一起做一件事,力量用之不竭。” 苏柳荷以为他说的是敌特的事,深深点头说:“对,一定会心想事成。” 顾毅刃笑了笑。 俩人本是并排走着,顾毅刃频频往后回头,苏柳荷问他:“怎么了?” 顾毅刃凑到她耳边说:“咱们要不要把手牵起来?这样更像一些。” 苏柳荷往后看了看,看不清小洋楼那边有没有人看着他们。不过觉得顾毅刃说的对,小情侣应该抓紧一切机会贴贴。 顾毅刃见她没反对,摊开手掌。苏柳荷把小手盖上去,以为顾毅刃会握住,结果他居然一根一根的插进来,紧密扣在一起。 苏柳荷所有感官都被“十指相扣”影响了,差点又绊倒。 顾毅刃托起她笑着说:“你害羞了?” 苏柳荷腆着脸说:“有什么害羞的,抱都抱过了。”接着又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碰你。” 上次吃饭碰了一下他就走了,害得她伤心了一晚上呢。 顾毅刃轻轻摩挲柔嫩的手背,皮肤细腻如羊脂白玉,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圆润可爱,让他牵起便不愿意松开。低下头可以看到手腕上有颗小痣,凸起的腕骨侧边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没不愿意碰你。”顾毅刃珍惜地攥了攥,许久说了句:“我是怕我手粗伤到你。” 热气从顾毅刃的掌心里源源不断的传递,苏柳荷不是没跟他牵过手,在小塘村不光牵过,还抱过,可没有那次像这样用“对象”的身份,让她产生一股异常感。 感觉到他的视线,苏柳荷情不自禁地扯了扯衣袖,想要挡住那颗小痣:“还不能松么?” 顾毅刃“嗯”了下,仿佛怕她逃走,又攥的紧了些说:“走到草坪对面,出了岗亭就行了。岗亭的战士都是顾司令的警卫员,他们也能看见。” 苏柳荷垂下头,感受到指腹的硬茧擦拭着她的肌肤。这个人皮肤到底怎么长的,看起来像是钢筋铁骨,触摸起来也是这样。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能柔软一点。 第87章 粗糙干燥的大手脉络分明,蕴含着蓬勃力量感的青筋。一路牵引着她走到岗亭外。 因为从前冬天太冷,他虎口的地方连年冻开,有了苏柳荷不厌其烦地给他涂蛤蜊油后倒是没冻开,反而结成更深厚的茧子,越发粗粝。 顾毅刃站在车前,缓慢松开手。看到她指缝微红,应该是他指节太粗撑的。苏柳荷等着上车,又被顾毅刃抓住手,仔细端详着说:“下次我轻点。” “嗯,是有点疼。”苏柳荷耳朵尖都红了,金色柔细的绒毛在顾毅刃眼里看的分明,撩人而不自知。 顾毅刃打开车门,等苏柳荷上车后自己也坐在后面。 一路上,苏柳荷都望着车外,没有转过头。 顾毅刃正好有机会一寸寸审视着柔顺的丝发、小巧的耳垂、别致的下颌和优美的脖颈。视线仿佛有重量,掠在苏柳荷身上,让她的脸颊越来越红。 她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儿。这种强烈的意识一路上都在提醒她,顾毅刃是成年男人,她的脸红是由于这个认知造成的。明白以后,她的小脸更红了。 顾毅刃送苏柳荷回大杂院,下了车也就几步的距离,也要将她送到房门口。 苏柳荷背着小手,脸上还是滚烫的:“你快回去吧,不是还要去销假吗?” 顾毅刃闻到屋内都是她香软的气息,站在门口逗留了半分钟,房前屋后检查一圈,像是巡视领地的头狼,低声说:“晚上把门锁好,我走了。” 苏柳荷小声说:“知道的。” 红树巷的人们已经习惯动不动就来高档小汽车,送完苏柳荷,车开回到第一军校。不等司机登记,见到挡风玻璃前的军区通行证,军校的大门被快速拉开。 这段时间怕有潜藏的敌特反扑,顾毅刃身边持续有人保护,出门也是车接车送。 苏柳荷就不说了,工作地方也安插了人手,要是有漏网之鱼也好一网打尽。 顾重甲也好、组织也好,绝对不会让悲剧再一次上演。 顾毅刃不是炫耀威风的人,回归顾家后,从前如何、现在便如何。他趁着夜色下车,陡然发现宿舍门口站着汪导。 汪导这段时间找不到机会跟顾毅刃道歉,上次的事情顾毅刃要是追责起来,只需要跟组织提一句,他导员的工作肯定会丢。 汪导也不知道顾毅刃是不是故意的,几次请他到办公室,顾毅刃总会说没时间。之前汪导拿捏不了顾毅刃,现在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拿捏太子爷,站在宿舍门口吹着瑟瑟秋风,好不容易等着他回来。 顾毅刃抬手看眼表:“距离销假还有两小时,应该没错吧?” 汪导惯给人穿小鞋,此时也不顾不上从食堂回来的学生们,腆着厚脸皮说:“没错没错,你能有什么错。” 顾毅刃脸上神态分不清是什么情绪,淡淡地说:“全国校区比武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什么嘱咐?” “不敢嘱咐啊。”汪导推了推眼镜,满脸含着关怀的笑容,做了个请的姿势,让顾毅刃到宿舍边上说话。堵在门口人来人往,他面子实在挂不住。 顾毅刃走了两步,听他说:“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解释上次的事。你看不上我家女儿也是应该的,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我们高攀不上。上次的事就当我没说过,老师给你道歉。” 顾毅刃疏远寡淡地说:“上次记得我说过,那件事情不用再提。我根本没往心里去,看来你往心里去了。” 被拒绝之后,汪导频频有小动作。要么给顾毅刃扣学堂分、要么扣风纪分,要不是他必须参加比赛,被校领导重视着,他还想把他比赛的名额给抹下去,让给别的给他送过礼的学员。 闻言,汪导更是吓得一头冷汗,掏出手绢擦了擦脑门,哆嗦着手说:“是我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到底是贵人家的少爷——” 顾毅刃不喜地说:“你这样的阶级意识还能教好学生?” 汪导一抖,捏着手帕尴尬地说:“对不住啊,我这人嘴比脑子快,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毅刃这点跟佟虹雁一样,话不投机便不浪费时间,不等汪导解释,说了句:“我上去了。”后面汪导轻轻呼唤他,他也置之不理。 有这时间,不如花在苏柳荷身上。他跟她相处总觉得时间不够,浪费一点他都心疼。 回到寝室里,顾毅刃穿着衬衫坐在课桌边书写。写着写着视线总往手上瞟。 柔嫩香滑的触感在他掌心流连,他感觉掌心被灼烧。想到十指相扣的敏锐触感,他动了动喉结。 从前无法体会恋爱中的情侣光是简单触碰会产生很大的愉悦感,现在他体会到了,甚至回来不想要洗手。 他摊开手,嗅了嗅掌心,希望能闻到苏柳荷的气息。她的气息又轻又软,在颈窝里刺的他心脏酥麻。而她的小手,竟让他扣着扳机分毫不动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样的触碰无异于饮鸩止渴。 顾毅刃回忆起她触碰的地方,摸了摸自己的腿——感觉不对。摸了摸自己的腹肌——感觉也不对。摸了摸胸口——感觉还是不对。 从食堂回来,静静站在宿舍门口的几个人看他摸来摸去,面面相觑,小声嘀咕。 “这多少有点毛病了。” “太子爷有点毛病也是应该的。” *** 苏柳荷把屋子打开透透气,看到对面金豆儿家亮着灯,便进屋分糕点。 第88章 金豆儿早慧,还没有大人的市侩,嘴巴能说会道还甜,时常陪苏柳荷聊天吃饭,苏柳荷稀罕得不行。 搭子虽小,也是个人啊。她去刘燕家找金豆儿,把蝴蝶酥和其他糕点拿给小搭子。 小搭子今天不成了,数学得了七分,眼泪汪汪地数手指头。 刘燕见了说:“你先别管她,我待会上你屋里织毛衣,让她自个儿算算数。省得整天跟个话痨似得,说什么都能插上两嘴。” 苏柳荷在教育面前低下头颅,放弃跟小搭子赏月吃点心的计划,欣然邀请刘燕到屋里来。 顾家老保姆不光给苏柳荷包了点心,投桃报李还送了罐洋咖啡。 苏柳荷顾不上这个豆儿那个豆儿,这样烘那样磨的,厨棚里的水壶烧开,拿着吃饭的瓷碗进屋,给自己和刘燕冲了两碗。 咖啡醇厚香气在客厅里飘荡,苏柳荷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穿着大拖鞋的脚尖荡了荡。 真快活呀。 刘燕学着苏柳荷闻了下,闻不出什么滋味。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哎呀妹子,你咋把苦汤药给我泡了呢。” 苏柳荷哈哈笑着说:“这是进口货,洋人每天都要喝一杯呢。” 刘燕说:“治啥的?” 苏柳荷说:“…嗜睡?” 刘燕一拍大腿:“肯定管用,喝一口嘴巴苦得我都精神了。” 苏柳荷笑得直抽抽,端着刘燕的碗把柜子里的奶粉和白砂糖给她兑了些:“我平时喜欢喝纯的,好久没喝也觉得苦。加了这些你尝一尝,味道更好。” 刘燕不好拒绝苏柳荷的安利,脖子伸的老长怕喝下去吐在身上。她小抿一口,砸吧砸吧嘴说:“洋人的东西就是怪。越砸吧越香呢?肯定是你舍得放好东西,我瞅着都心疼。” 苏柳荷说:“再好喝你就这一碗,不然晚上睡不着别人还以为咱们院里养了只猫头鹰呢。” 刘燕也哈哈大笑,畅快地说:“我要是像你有这么漂亮的大眼睛,不怕被人当成猫头鹰。” 她们面前有咖啡,小碟子里还放着各式点心,看起来精致洋气。刘燕知道苏柳荷的对象有本事,更觉得她对象有眼光,这样的好姑娘就要细心照顾着,有什么好的就得这样堆起来。 客厅门敞开,方便刘燕盯着对屋的金豆儿。门前肖婷婷经过,闻到奇妙的咖啡味道转过头瞅了眼,然后迅速离开。 苏柳荷给顾毅刃织的毛衣到了收尾的地方,刘燕也习惯她织一会儿玩一会儿,慢吞吞像只小乌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尊重! 刘燕正在给金豆儿接毛裤,大红毛裤裤脚用翠绿毛线接长,主打一个喜庆。 她跟苏柳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渐渐地发现苏柳荷的不对劲儿。 这已经是第五次抹雪花膏了吧。 怪不得小手看起来就嫩,一点也劳累不得啊。 刘燕当姑娘时也没这样精细过,偷偷打量着苏柳荷的做派,看她涂完小手,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又拿起雪花膏。动作慢悠悠的,拿到还发愣。 上海女人的雪花膏在供销社里得有关系才买得到。苏柳荷不光用来擦脸,还当做护手霜用。 苏柳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晃神儿,想起草坪上十指相扣的手,指缝的触感还在。顾毅刃人如其名,皮肤跟刀鞘一样结实,插在指缝里,她觉得胀痛。痛着痛着,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心口。 “妈妈!花仙子!我写完数学作业啦!”金豆儿在对面喜气洋洋地喊道,瞬间将苏柳荷拉回现实。 苏柳荷发现自己的还捂着心口,转头看到刘燕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大姐。”苏柳荷挠挠头:“奇怪啊,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劲儿。” 刘燕客气地说:“我看也是。” 第31章 爱意的一角 十二月十二日,天空扬起小雪。 窗户上凝结着晶莹的冰花,公用水龙头上了冻,天天清早率先使用的人会拿老虎钳敲打里面的冰块。 叮叮当当的声响,苏柳荷也不用担心会迟到,懒洋洋地从被窝里钻起来扒拉着窗户往外面看。 樟树枝叶光秃秃,对面屋顶上有薄薄一层积雪。对比小塘村要下得小多了。只是颜色偏灰,应该是卷着风沙。 她把三鲜包子放在屋内暖炉上温着,等洗漱完正好热透,吃了就能去上班。 三鲜包子是顾家老保姆的拿手绝活,也许是亲人之间胃口差不多,顾毅刃回去以后很喜欢吃。苏柳荷庆幸他能够找到父母,也喜欢顾家的温馨氛围,唏嘘着望着简陋朴素的小屋,的确不能被称为家。 羡慕之余,她不知道自己生在父母双全的家庭会多么幸福,在亲人的环绕下应该不会患得患失吧。 好在她还有顾毅刃,同甘共苦出来的孤儿伙伴。听说在福利院,那些孩子们都会相互称做兄弟姐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顾毅刃给她的生活带来强有力的安全感,苏柳荷知道他不会离开。只要他在,她就踏实,永远不会成为孤零零的人。 地上有积冰,她不骑自行车,就提前十分钟出门。 遇上金豆儿牵着刘燕的手去上学,扯下口罩对她喊道:“花仙子生日快乐,希望你有多多的糖吃!” “现在就给你糖吃。”苏柳荷笑盈盈地裹着围巾,穿着女士军大衣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说:“谢谢宝贝呀。” 冰天雪地里,她走到单位被里面的暖流刺激的哆嗦。 第89章 年根下边,他们也忙起来。不少制新衣服的要来买布料,不同秋夏季节,大家喜欢买昂贵的的确良,这时候来的都是要买棉布料的。有些手头宽裕的还会去隔壁柜台买毛料。 她先烤了烤火,把水缸放在暖炉上。而后解开围巾见到胡芳芳,笑着说:“早呀,芳芳。” 胡芳芳跟她说过好多次,她岁数大一岁要叫芳芳姐,苏柳荷觉得叫姐生分,不如直接喊名字亲切。 胡芳芳不觉得跟同事需要亲切,每次都要纠正她:“叫芳芳姐。” 苏柳荷装耳背绕到柜台里,打开记账本把今天预留的布料裁剪出来。这些有的是关系户,有些是厂里领导自己留着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关系,这也没办法。 苏柳荷身上穿着毛坎肩也是跟毛料柜台换的布料,没花布票。等到毛料柜台到她们柜台换,也不需要布票,这都是隐形福利。 “小苏同志,你来。”吴组长站在办公室门口对苏柳荷招手,满眼笑意。 苏柳荷把军大衣塞到柜台下面,穿着湖蓝色毛坎肩走过去:“吴组长,什么事?” 吴组长拉着她的手,转了一圈说:“瞧瞧你的身条就是好看,我看着比话剧团的台柱子都有气质。手艺也好,这毛料普普通通的,穿着你身上就跟大明星似得。” 苏柳荷前阵子立功了,京市个人三等功,获得一笔不菲的奖金。厂里传的沸沸扬扬,说她帮助央区部队剿灭敌特组织,差点被灭口。 吴组长问过几次,苏柳荷都以敌特组织影响恶劣,需要对事情保密为由好不透露,引得吴组长越发觉得她深藏不漏,是个能人。 苏柳荷的个人资料她都要翻烂了,等到今天苏柳荷过生日,作为顶头上司不收苏柳荷的礼物,反而提前准备一盒精致的果脯送给苏柳荷。 “见你老带水果来吃,这个果脯是水果做的,是老字号鸿食楼的。里头有金丝蜜枣、黄杏脯、蜜桃脯、山楂脯,经常吃的还有苹果脯和梨脯。你回家慢慢吃也好,放在柜台里磨牙也好。” 苏柳荷不好收她的礼物,别人的就算了,那是纯当生日礼物给的。吴组长给出来的,像是人情债啊。 胡芳芳其实也准备了礼物,她为人不好相处,以为苏柳荷漂亮娇气也不好相处,不想苏柳荷很好说话,平时有事搭把手都没二话。知道苏柳荷过生日,她便把自己绣的小香帕送给她一条。 “生日快乐。” 苏柳荷接过小香帕,看到上面不像别人绣着梅兰竹菊,胡芳芳绣了头活灵活现的小奶象,翘着长鼻子掂着前脚,越看越可爱:“谢谢你,我太喜欢了!” 吴组长在边上赔着笑脸说:“你也把果脯收好啊。” 李英子从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过来,嗤笑了声说:“哎哟喂,这是多大的人物啊,公开受贿?” 苏柳荷背对她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扯着甜蜜蜜的笑脸说:“你最近挺好的?” 李英子怔愣了下:“关你什么事?” 苏柳荷说:“别人事你也没少操心呀,你也该多管管你自己,大小便可还正常?” 话音落下,胡芳芳噗呲笑出声。 “你才老到憋不住屁。”李英子三十多岁,脸色难看地说:“你想跟我打架啊?!来,你看我怕你不!” 苏柳荷还是那副假惺惺的笑脸:“李大娘啊,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说你眼神不好,成天对着顾客翻来翻去也就算了,怎么耳朵也不好使了呢?” “李大娘”这种称呼就是刺激李英子的,刘燕跟她差不多大,苏柳荷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可欢畅了。 果然“李大娘”三个字刚说出口,李英子已经撸袖子要往上冲,被吴组长挡在中间拦住。硬生生听完苏柳荷讽刺的话,她跳着脚说:“别以为组长巴结你我就怕你!非京户有什么好嘚瑟的,过不了两年还得回农村老家当泥腿子去!” 吴组长脸上难看,吆喝后面站着的人过来拦着。 外面玻璃门打开,从棉门帘缝里钻进呼啸的北风。 “我可不知道一个京户能让人有这么大的优越感。”顾孝文站在门口拿着资料,跺跺鞋面上的雪说:“苏柳荷同志,正好你在,过来把材料提着吧。” 顾孝文要风度不要温度,穿着长到脚踝的毛呢大衣,围巾也不好好系,搭在脖颈上。脸上冻得要没血色了,还站在门口装。 好在也没傻过头,说完话便走到火炉前烤了烤手:“来啊。” 苏柳荷哒哒哒跑过去问:“什么资料呀?” 顾孝文大声说:“调户口的资料!等你有空安排时间回老家把户口调过来,先落在厂区集体户口上,算是成了正儿八经的京户。咱们到时候再看看,谁还拿户口说事。” “嘿,这来得巧啊。”苏柳荷拿着资料看了看,跟当初工作调配的资料差不多,就是上面学历有点扎眼:小学毕业。 苏小学生高高兴兴地拿着资料收好,转头说:“欸,晚上一起吃饭啊。” 顾孝文说:“地方都找好了,就等你这句话。小毅晚上来接你下班,这个单你买定了。” 苏柳荷大大方方地说:“小意思。”说着拍拍兜:“最近烧兜呢,总想花点。” “那可好。”顾孝文哈哈笑着。他还要帮着佟虹雁办事,与吴组长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顾孝文走后,苏柳荷抱着胳膊望着隔壁隔壁隔壁的李英子,远远地说:“京户啊,了不起哟。” 第90章 李英子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这个破嘴说什么来什么。她拿起抹布使劲擦柜台,再说不出别的。 胡芳芳不咸不淡地说:“恭喜啊。双喜临门。” 苏柳荷说:“晚上一起吃饭?” 胡芳芳摇头:“还有事。” 苏柳荷也不强求:“行。” 吴组长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她巴不得挤到苏柳荷的圈子里去,苏柳荷偏不邀请她,跟顾客有说有笑,忙到下班。 顾毅刃在学院做了一番思想准备才来接苏柳荷的。 冷静克制好多年,他不能功亏一篑。打定主意后,坐车来接苏柳荷。 距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苏柳荷望着门口停着的吉普车,手心热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回忆起牵手的场景,还是又不对劲了。 吴组长见到接人的车来了,殷勤地说:“小苏呀,你先走吧。顾客没多少,我来帮你站柜台。” 苏柳荷不领情地说:“也就二十分钟,不用提前走。” 她虽然娇气但面对工作还是认真的,不是迟到早退的人。她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也有点想要整理心情的缓冲。 顾毅刃穿着军大衣,帽沿下的他看不清表情。他站在车外,飘飘摇摇的雪花中,透过大玻璃窗静静地望着与顾客说话的苏柳荷。 苏柳荷帮顾客叠好棉布料,递给对方后,不由自主地看向外面的顾毅刃。 他挺拔坚韧的身影,在漫天的雪花中多出几分苏柳荷无法言喻的旖旎。她的心急剧跳动着,连忙低下头。 墙壁上的大挂钟响了五声,第五声落下后,顾毅刃推开销售部的门,安静地看向苏柳荷。 苏柳荷抱着大衣走到门口,顾毅刃顺手接过来替她披上,打开车门。 吴组长在柜台后面看的真切,与胡芳芳嘀咕说:“她到底跟早上那个毛呢好,还是这个俊后生好啊。我觉得要是我肯定选俊后生。大高个,人也美,光看一眼就知道腰上全是劲儿。前半辈子吃素,后半辈子修床,哈哈哈。” 胡芳芳冷漠地看她一眼,拿起自己的小皮包往肩膀上一挎:“可惜你家的床从来不用修,这些年螺丝都是好的吧?” 吴组长一愣,恼羞成怒道:“你不想干了是不是?” 胡芳芳说:“我不像你,总想着干。”说完,留下气急败坏的吴组长,施施然地推开门走了。 苏柳荷坐在后座,从没觉得后座这么挤过。也许是冬天衣服穿得太多,她和顾毅刃的腿难免有接触。顾毅刃的腿又长又直,遒劲有力。即便隔着布料,苏柳荷似乎能感受到上面传递来的温度。 原来男人也可以成为尤物啊。 咚! 苏柳荷抽筋似得,往车窗上撞了一下。顾毅刃赶紧伸手隔着,诧异地说:“晕车了?” “睡着了。”苏柳荷揉揉脑门,她其实只想把脑袋里的鸡蛋黄撞走。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再抽自己小嘴巴子吧。 气氛还是有点微妙,前面开车的司机苏柳荷不认识。一车三人谁都不再说话。 这种气氛让苏柳荷觉得窒息心慌,她咽了咽吐沫,没话找话地说:“今天顾孝文给我资料准备调户口了。” 顾毅刃说:“他跟我说了,程序有点复杂,拜托他帮忙跑一跑。光盖章就得十二个。你要是不着急,等我放假陪你一起去办。” 苏柳荷知道跑这种手续最快的方法就是得有人。她点头说:“行,正好我也想看看宋姑娘她们怎么样了。回头买点礼物过去。” 顾毅刃又说:“今年在大院里过年?” “行呀。”苏柳荷不用他说也知道,她作为顾毅刃的“对象”,独自在京市过年肯定不行,她得去顾家露露脸,而顾家气氛也是她喜欢的,没什么好拒绝。 回头过完年佟虹雁身体好了,再跟她道歉坦白,先让人把年过好再说。 顾毅刃笑了笑,往后靠着眯上眼睛。 苏柳荷等了片刻,转过头看他的面部轮廓。不得不说他长得真好,轮廓分明,还有紧致的下颌线,剑眉薄唇,眼神有光… 苏柳荷猛地转过头,裹着军大衣装作什么事没发生。 感觉她的视线,顾毅刃没多想以为她有话说。然而发现她痴痴的视线,心脏错跳一拍。 苏柳荷害羞了,她又不对劲了。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私人川菜馆。政策哪怕放松许多,自体经营的买卖人还是怕出问题,把馆子开在巷子深处,印证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 顾孝文在包间里慢慢喝茶,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爸妈和自己要送的礼物。 “你们总算舍得来了。”顾孝文跟服务员招手:“快拿壶热茶来,让厨房把菜做上吧。那个长寿面千万不忘记了,要你们家老板亲手做的,一根不能断啊。” 苏柳荷被屋里的暖气一下逼出汗,顾毅刃在旁先帮她挂上军大衣和围巾,再把自己的军大衣和军帽挂起来。 顾毅刃指了指茶几上的礼物说:“上菜之前,我代表顾家小洋楼的顾老先生和佟女士,还有我自己,为苏柳荷同志送上诚挚的祝福。生日快乐啊。” “谢谢你呀。”苏柳荷眉眼笑得弯弯的说:“你还满洋气的嘛,知道礼物还要包起来。” 顾孝文美滋滋地说:“拆吧,弟妹。” 这声“弟妹”不知有意无意,听得苏柳荷眼皮直跳。 “派克钢笔,我爸送的,有品位吧。外面的笔筒是纯银的,你看笔帽里面还刻着你的名字呢。” 第91章 苏柳荷眯着眼看了看,跟顾毅刃说:“欸,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呢!”说完,苏柳荷乖乖闭嘴了,因为看到别的字了。 顾孝文没拦住,顾老先生让人在上面刻个永结同心… 苏柳荷连忙把派克钢笔塞给顾毅刃,没发觉他眼神里的笑意。 “我妈的更好。”顾孝文见苏柳荷已经拆开了,介绍说:“这是雪印勐海七子饼,珍品啊,想当初我爸就靠着七子饼成功娶到媳妇的。现在给儿媳妇也是一种传承了,哈哈。” 苏柳荷听过勐海七子饼,在从前的海外拍卖会上。一块茶饼卖出七位数,她看着都仇富了。 苏柳荷拿着礼物的小手开始抖,这是礼物吗? 这他娘的全是债啊债!! 她拿什么还啊! 顾孝文瞅着她的脸色,哼哼了声。让他们欺骗他,还以为早就处上了。这叫自作自受自食其果,现在全家总动员,你就自求多福吧。 外面服务员陆陆续续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进屋,苏柳荷看不到背后顾毅刃憋着的笑,苦哈哈地说:“麻烦你帮我谢谢叔叔阿姨。” 顾孝文说:“别急呀,我的你还没看呢。” 苏柳荷垮着小脸说:“放马过来。” 顾孝文从身后拿起一幅画筒,递给苏柳荷说:“虽然你学历不高,但是我觉得艺术面前人人平等,小学生也可以受到熏陶嘛。这幅画拿回去挂好啊,一百元一尺求来的。” 苏柳荷在茶几上摊开画卷,觉得一百元一尺的画也不是不能承受了。 很快打开画,她又觉得承受不起了,甚至想要暴起。 顾毅刃见她疯狂地卷画,下一秒就要往顾孝文脑袋瓜上招呼,赶紧拦着她,忍着笑说:“大不了不挂了就是。” “这是挂不挂的问题?”苏柳荷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指着顾孝文的鼻子说:“送子观音啊!这个是送!子!观!音!!” 谁家好人过生日给人送子观音的啊! 苏柳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感觉有点缺氧。 顾毅刃觉得再这样下去媳妇要没了,给顾孝文使眼色让他先上桌。自己坐到苏柳荷旁边从兜里掏啊掏。 苏柳荷麻着小脸说:“又是什么?” 顾毅刃掏出表盒,打开递给她:“这是上周全国军校练武比赛得的手表,我想送给你。” 苏柳荷都要喜极而泣了,总算有个正经礼物。 棕色皮革的手表,精钢制作、细节满分。表盘里面也有一串编号,苏柳荷惊喜地说:“01001?” 顾毅刃说:“得了全国比武特等奖,编号按照排名来的。” 苏柳荷惊喜不已,她知道顾毅刃为了比赛付出不少心血。有时候过来看她,身上还会有轻伤。 她发自肺腑地说:“小毅,我真的为你骄傲!” 顾毅刃目光柔和,想起顾重甲给佟女士的那块定情手表,认真地说:“以后我会给你换更好的手表,不会比顾司令那块差。” 苏柳荷“嗯”一声,压低声音用细细的勾人的气音说:“一代更比一代强,你以后一定会比顾叔叔更厉害!我看好你。” 顾毅刃笑道:“你可以大点声,顾司令又不在这里。” 苏柳荷小手悄悄指了指顾孝文,然后孩子气的收回手背在身后,露出得逞的笑。 顾毅刃帮苏柳荷往手腕上戴:“我找人换了表带,应该合适的。” 苏柳荷觉得中性表盘配着棕色皮革表带实在太好看了,智慧和野性的融合,少了钛钢金属表链的男性特征,戴在手腕上的确很合适。 “谢谢你,这是我最喜欢的生日礼物。”苏柳荷翻来覆去欣赏着手表,心里蜜一样的甜。 “赶紧吃饭吧,面条都要坨了。”顾孝文在饭桌边催促道:“寿星快来吸溜一口,剩下的我们分了,我都要饿抽筋了。” 顾毅刃拍拍苏柳荷的头,走到饭桌帮她拉开椅子。 私厨的手艺不用多说,特别是这种凭借老顾客口口相传的馆子。别的不说,在京市吃喝玩乐听顾孝文的准没错。 他安排的饭菜六菜一汤,以爽辣的川菜为主,配上啤酒,不用说苏柳荷,他自己都要被香迷糊了。 苏柳荷以为老板会是个大叔,没想到是位中年大姐。知道顾孝文过来给人过生日,特别送了瓶自酿的葡萄酒。 顾毅刃难得举起酒杯,与苏柳荷碰杯后一饮而尽。 苏柳荷抿了一口葡萄酒,味道酸甜可口,像是加过糖浆的葡萄汁。 她一口接一口的抿着,瞧得顾毅刃眼皮直跳,在她耳边嘱咐:“别小看这酒,有后劲儿。” 苏柳荷喝过红酒,小手一挥说:“这点葡萄酒算什么,就算都喝了我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儿。” 坐在他俩对面的顾孝文乐了:“好咧,牛逼开始吹上了啊。” 苏柳荷闷头吃饭喝酒,等她反应过来,俩兄弟已经在说别的了。 顾孝文酒意上头,深沉地说:“哎,上次的事以后,我身边就没几个能说话的人。有几个没进去的朋友,见到我避之不及啊,生怕我被顾家撵出门连累了他们。唯一还有个跟我到处跑的小武,我当能跟他说说话,你们猜怎么地?他居然是我爸安排在我身边监视其他人的。” 这话说出来苏柳荷也觉得唏嘘,不禁说:“那是你从前交的都是酒肉朋友,就没遇上真朋友。” 顾孝文搭在椅背上,摇摇头说:“我不要朋友了。你说我有爸妈和你们,还要什么朋友。以后我就专心做自己的事业。” 第92章 顾毅刃说:“不想当兵了?” 顾孝文叹口气:“没这个想法了。” 苏柳荷说:“现在机遇难得,的确可以发展个人事业。” 顾孝文乐了:“那你给我提提建议,怎么发展?做哪一行行啊?” “嗐,你问我可是问对人了。”苏柳荷斯斯文文地擦着油汪汪的小嘴,一拍桌子说:“搞房地产啊!” 顾孝文哈哈笑着说:“京市里的好地头能留给我?早就被人盯上了。要是有,不是小就是偏。” 苏柳荷“啧啧”两声说:“现在偏以后未必偏。人口还在发展,城市还要扩建。三五年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我要是你,偏一点也好,便宜啊。要是我钱够,这样的地皮有多少我要多少。” 顾孝文想了想说:“也是。”他犹豫地说:“可是你保证以后能把钱挣回来?” 苏柳荷说:“我还想入股呢。”她有存款二百多,还有奖金三千元!管他少不少,先入股准没错。 顾孝文这人别的不行,跑腿办事有面子,顶着顾家的名号也没人敢跟他使绊子。他要的地方也不是多好的,不打眼的地方多。 顾毅刃也说:“我赞同做房地产。” 顾孝文一听这话,管他三七二十一,拍着桌子说:“行,那咱们仨就把这事定了。回头我看有合适的地皮跟你们说。” 顾毅刃说:“我俩算一伙。” 顾孝文一顿,跟苏柳荷说:“你同意?” 苏柳荷说:“没意见。” 顾孝文倒满啤酒,啤酒冒着泡,他脑袋也在翻腾:“我明儿就去打听这个事,咱们一开始不需要太多资金,先少弄点。” 苏柳荷说了几个地方,都是后世昂贵的楼盘和商业枢纽地带,顾孝文一一记着了。苏柳荷心里美滋滋的,上辈子要在京市买房,好好研究楼盘了呢。 “哟,酒量不错,一瓶全喝了了?”顾孝文醉醺醺地站起来,唤来服务员:“再叫你们老板送一瓶!” 顾毅刃侧头看向苏柳荷嫣红的眼尾,跟服务员说:“拿醒酒茶吧。” 苏柳荷倏地站起来,脚踩凳子说:“瞧不起谁呢?姑奶奶喝到天亮都没事!” 顾孝文跟她已经称兄道弟了,指着顾毅刃说:“你算老几啊,我哥们要喝酒,今天她最大,喝多少我都供的起!” 顾毅刃佛了,摆摆手。 服务员出去又进来,拿了瓶葡萄酒替苏柳荷满上。 苏柳荷户口问题解决,人逢喜事精神爽,端起杯子与顾孝文碰了碰,发出脆响。 半杯葡萄酒喝下肚,她对顾毅刃呲着大板牙嘻嘻笑着说:“别担心得啦,毛毛雨得啦。” 顾毅刃闭了闭眼,感觉屋子里到处都是苏柳荷和顾孝文。俩人能顶二十人呱噪,嘻嘻哈哈的猜拳、吹牛。 顾孝文说着曾经的辉煌(装逼)历史,苏柳荷小手拍的啪啪响。顾孝文瞅着一旁冷眼看着的顾毅刃,不满地说:“你俩是对象吗?” 这话说出来,苏柳荷的酒醒了一半。她摇摇晃晃地收回手,坐下来,醉酒的小脸红扑扑的,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脑子转不过来,死盯着顾毅刃让他说。 顾毅刃叹口气,重新坐到苏柳荷身边说:“当然是。” 顾孝文眯着眼,忽然笑了,两个大拇指对在一起勾了勾说:“你俩该不会还没亲过嘴吧?” 苏柳荷舔舔嘴巴,舌尖一闪而过。她扭过头望着顾毅刃说:“来一个给他看看?” 顾毅刃抓着茶杯的手一紧。脑子里一边告诉他不能趁人之危。一边告诉他机不可失。 最后他决定抓住甜头,喉结动了动说:“好。” 苏柳荷主动搂过顾毅刃,歪着脑袋瓜,在顾毅刃心脏要跳出来之际,吧一口贴上刚毅的脸颊,甚至还啃了啃。 啊,大猪蹄子真香啊。 顾毅刃:“……” 顾孝文:“哈哈哈,小菜鸡!” 苏柳荷恍惚地坐起来,嫌弃地擦了擦嘴巴。看到顾毅刃脸颊上清晰的一圈牙印,上手轻轻摸了摸,小声说:“这也不够硬啊。” “……”顾毅刃抓着她的手腕放下,眼神幽深地说:“玩呢?待会我陪你玩。” 苏柳荷狂摇头,摇了几下觉得脑浆子要被摇出去了,痛苦地捂着头趴在饭桌上,颤颤巍巍地举起小手:“今天散了吧。” 顾孝文晃晃悠悠地起来,出去买单。哪能真让弟妹花钱啊。 顾孝文买完单,硬是把包间里的俩人忘记了,径直坐上吉普车走了… 顾毅刃陪着苏柳荷等了等,发觉他离开时已经十点半了。 苏柳荷趴在饭桌上呼呼睡,顾毅刃收拾好一切,在服务员的帮助下背起苏柳荷往外走。 外面北风已停,漫天飞舞的雪花浪漫飘荡。如同暗恋之人的心,稍有风起,又纷纷扬扬起来。 苏柳荷在顾毅刃的背上醒来,周身漫着葡萄酒的果香味。她装作没醒,希望顾毅刃多背她一会,让她能多感受一下他身上的暖意。 可顾毅刃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在她醒来的瞬间便改变路线,走入花坛后面的行人小路里。 马路外面已经没有车流,漆黑一片的视野让苏柳荷低呼:“走错了。” 顾毅刃依旧向前走,低声说:“没错。” 苏柳荷头晕脑胀,眯着眼又看了一圈,人迹罕至,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第93章 顾毅刃走到法国梧桐树后,放下苏柳荷将她圈在怀里。月亮的光辉印在她的脸上,让她美的惊心动魄。 “还有点晕。”苏柳荷咽了咽吐沫,感觉气氛不对劲。 顾毅刃短促地笑了笑,抓起她的小手盖在被咬的脸颊:“要不要再咬一口?” 苏柳荷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赔?” 苏柳荷嘟囔着说:“赔不起。”犹豫了一下,又说:“对不起噢。” 这声不情不愿的对不起,点燃顾毅刃,他低声说:“我教你怎么赔。” 他站在苏柳荷的两腿之间掐着她的腰身将她抱起来,顶在树干上凶狠地吻了上去。 苏柳荷挣扎着缠着他的腰身,推着他。可他仿佛铜墙铁壁,苏柳荷又一次感受到他的硬朗。 也许是想要仔细品尝,顾毅刃凶吻过后,捏住她的下巴细碎的吻了吻,慢慢转为唇齿间的交缠,苏柳荷被陌生的潮涌淹没了神志。终于顾毅刃在她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松开了她。 一吻过后,顾毅刃低下头审视她盈润樱红的唇,听她呜咽地说:“这样不行。” “不行。”顾毅刃迫使她抬起下巴,让她看清楚面前的是谁,低声说:“不行你喘什么?” “我没有。” “还不承认。” 话音落下,强劲的大手扣住她的后脑,身体再次顶了上去,压着她反抗不得,吻越来越深,铺天盖地的肆意品尝。 “啊…”前面有顾毅刃,后面有挺拔的树干,苏柳荷无路可退,受不住这样的欺负,乖乖地昂起脖颈伸出舌尖回应他。 耳鬓厮磨间,周身的血液涌在头顶,整个人仿佛被他占据。难以隐藏的爱意终于在今夜露出冰山一角。 第32章 表白啦 “怎么不喘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问。 苏柳荷哽咽地说:“我喘不过来了。” 她仿佛沉溺在深潭中,缠绕在救命稻草身上,乞求地说:“我不能呼吸了。” 她泪珠在水里无声滚落,感觉对方要抽手离开,她一次又一次缠绕上去。 铛铛铛! “啊!”苏柳荷抱着棉被忽然惊醒,猛烈呼吸着。 她看向压着胸口的枕头,被她在梦中拉扯的不成形状。嗓子哑里冒出干涸的感觉,嘴唇辣痛。 苏柳荷忆起梦中不断拉扯对方的自己,顾不上披棉衣,披头散发地跑到梳妆台前。红塑镜子里的她小嘴樱红饱满,疼痛的地方是一道细小的伤口。 她缓慢地蹲在地上,抱着头,渐渐回忆起主动亲吻顾毅刃的自己。嘴上的伤口能证明那是她啃咬顾毅刃时留下的。 她使劲拧了胳膊一把,倒吸一口气证明并不是在做梦。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居然被她自己拱了? 禽兽啊禽兽。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才二十一,怎么成这样了! 她浑浑噩噩地洗漱完,醉酒使她上班时都是蔫儿吧唧的。与此同时,脑子里不断回放她主动昂头探出舌尖勾引顾毅刃的画面。 啪! 胡芳芳诧异地回头,这都第几次了? 苏柳荷尴尬地说:“还有蚊子。” 胡芳芳冷笑着说:“这蚊子大冬天变了性,专门要你的嘴巴。” 苏柳荷无话可说,恨不得遁地而逃。 她占了顾毅刃的便宜,还是顾毅刃送她回家。难以想象他心情如何,肯定会觉得自己是个馋他**的色狼。 她神游上班,没注意面前的顾客看了她好几眼。胡芳芳在下面踢踢她的脚,侧过头说:“这是你熟人?” 苏柳荷对面的中年女性穿着新改良过的干部棉服,头上的帽子和围巾都有丝低调精巧的设计在里面。 满月般的脸庞,脸上的表情也很和善,发现苏柳荷看向她,这位大姐一拍手说:“欸,真是你!你就是那个、那个——” 苏柳荷见她也觉得眼熟,她瞪大眼睛说:“是你呀,是在、实在——” 她俩诶诶诶半天,还是大姐一跺脚说:“假领子!” 苏柳荷跟着一跺脚:“是我!” 嗐,这不就说清了么。 “这位大姐原先在老家买过我做的假领子!” 胡芳芳明白了,客气地说:“他乡遇故知啊。” 苏柳荷想想,也差不多。在她穷的叮当响时,这位知己花两元钱一幅的高价买了一堆假领子。 大姐从兜里掏出工作证,上面写着“国二纺织服装厂——新品服装制作十五车间副主任王春凤”,跟苏柳荷说:“这没想到咱们居然能成为同事。” 苏柳荷说:“我叫苏柳荷,是这边正式工。今年上半年才过来的。” 王春凤说:“难怪呢,我还特意去找过你一次,集市上的人说你好久没去卖领子了。我问他们你家在哪儿,也没人知道。” 苏柳荷好奇地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王春凤见柜台上还有顾客,便跟胡芳芳打着商量:“同志,能不能让我俩上旁边说下话,很快就回来。” 胡芳芳说:“行。” 苏柳荷跟着王春凤一起来到柜台侧面专门定制工作服的会谈室。 她给王春凤倒了杯水,自己抱着搪瓷杯捂手,坐在王春凤对面。 王春凤说:“你卖的假领子虽然是集市上价格最高的。我回乡探亲真没想到能遇上那么精致漂亮的领口,价格高也值得。” 第94章 苏柳荷谦虚地说:“主要靠同行们衬托。” 王春凤爽利大笑,而后说:“原本我在赣南那边分厂工作,上个月调过来。目前咱们厂响应号召要‘开放设计、别具一格搞服装’,怎么也没头绪。直到我垫着你的假领子开会,领导看到假领子很有兴趣。” 苏柳荷明白了,这是看中她的设计了。她没插话,静静地听王春凤说明情况。 王春凤喝口水,放下杯子说:“因为许多是国有单位的订单,你的设计难度高,得要专业的刺绣人员,一直到现在还没使用上。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征求你的意见,看能不能先把你的假领子设计归总一下,给咱们厂里做个贡献?” 苏柳荷作为后世首饰设计师,有很强的版权意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时代情况如此,王春凤大可以不跟她说明直接使用她的设计。 能跟她打商量,甚至亲自又去找她,这种对设计师的尊重态度,已经让苏柳荷觉得足以支付假领子的设计费用。 再则苏柳荷对商业合作还是有了解的,以目前的情况打入行业内,先期使用自己的设计比要酬劳更重要。有一次合作,就会有二次、三次,到时候再谈酬劳比现在稳当。 用一句话来说,放长线钓大鱼。 “行呀。”苏柳荷脆生生说:“我设计的假领子一共有二十三种,王主任你看我画出来给你还是做出来给你?” 王春凤没想到苏柳荷能这么干脆。一般年轻人听到这种情况,少有不端一端架子谈一谈条件的。她对苏柳荷又多了几分满意,笑着说:“就叫我王姐,别叫王主任,怪生分的。” 苏柳荷伶俐地说:“王姐!” 王春凤和蔼地笑了笑说:“你也别受累了,要是记得图案和样式画出来就行,你会画吧?” 这就是老本行! 苏柳荷二话不说,拿起茶几上的笔和纸,龙飞凤舞地给王春凤画出一幅珍珠蕾丝的假领子:“这样行吗?” 王春凤简直捡到宝了!她连说:“行行,太行了。” 在数万人的大型国有纺织服装厂里,光是跟她同岗位负责新服装设计研发的正副主任就有十五六名。 下半年的新政策出现后,厂里领导马上采取设计车间销售负责制度,从前端着铁饭碗坐在办公室里得过且过的好日子到头了。 听说湖省的国三厂已经下岗了五万多工人,她必须要在京市下岗潮来临前,站稳脚跟,一手建立起自己的生产线。 最多一年,二厂也要开始淘汰一批人员,她不希望自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她为什么迫切寻找苏柳荷的主要原因。 苏柳荷看向一脸满意的王春凤,好奇地问:“王姐,咱们厂里要做假领子生产线了吗?” 王春凤被她逗笑了说:“不是假领子生产线,是设计款的成衣线。先走女士服装,要是销售好再卖男成衣。咱们厂很重视这项生产,还特意从港市请来大设计师来操刀设计呢。他对西装裤、喇叭裤和连衣裙有研究,到时候有机会我带你见识一下。” “喇叭裤?” “对,你知道喇叭裤?” “知道!” 苏柳荷眼睛锃亮。她对八十年代的到来非常有兴趣。两三年后街道上一成不变的知青头、干部头会少许多,更多出现了波浪头和菜花头。收音机里会有迪斯科,路边会有穿着牛仔服的青年人。 还有肯德基,吸溜。 还有麦当劳,吸溜。 还有方便面,吸溜。 还有西餐店,吸溜! 总而言之,饮食打扮穿着整体复苏,甚至会出现美容院!真是个充满蓬勃朝气和机遇的好年代。 王春凤与苏柳荷敲定交稿日期,时间在半月后。 王春凤出门时,见到吴组长。吴组长凑过来想打听情况,王春凤不愧是高一级别的领导,嘴巴上很热情,话里言间全是关怀和体恤,等到吴组长欢心地送她离开,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苏柳荷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压根就不跟吴组长多说。吴组长期期艾艾地来到胡芳芳身边说:“你瞧她对我多冷淡。根本没把我当领导。” 胡芳芳侧过头,诧异地说:“我也没把你当领导啊。” *** 部队看守所,羁押了小半年的半疯清醒过来。 先有部队专案稽查组成员审讯,完毕后,顾司令进行第二轮提审。 顾毅刃站在父亲身后,平时少言寡语的父亲提问犀利刁钻,半疯言语间很快露出漏洞。 早在第一轮得知自己一直保护的人居然是敌人的儿子,一次又一次错过杀害的机会,半疯已经快要崩溃了。 顾重甲提审不久,半疯全盘交代出来。 快要结束时,半疯望向顾毅刃,濒临崩溃地呼喊:“我弟弟被炸死了,我不人不鬼过了半辈子。你把你儿子弄到我面前,是故意刺激我对不对?!你阖家团圆了,我唯一的亲人死了!” 顾重甲默不作声,顾毅刃难得开口说:“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半疯紧握拳头,仿佛被困住的野兽:“你的武术也是我教你的,哈哈哈!!” 顾毅刃面无表情地说:“你弟弟没你身手好,你教我的招式他完全接不住。这一点我要感谢你。” 半疯被刺激的满眼充血,牙齿咬着咯吱咯吱响,忽然说道:“你命好,找到当司令的爹。当初你是被我们抱走的。你爸妈都在找你。可她命不好,她是被父母主动遗弃的,就算找到了爸妈,他们也不会认她的!哈哈哈。” 第95章 顾毅刃表情纹丝不变,知道半疯也在刺激他。他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人就是苏柳荷,这个“她”不用说是谁。 “她跟我无冤无仇,还给我肉吃、给我钱花。”半疯狰狞地笑着说:“我有个礼物送给她,希望她拿到以后早日找到亲生父母。” 顾重甲站起来,拍拍顾毅刃的肩膀说:“敌特人员奸诈狡猾,他们的话你要学会自己分辨。” 顾毅刃站在原地,深深看了半疯一眼:“礼物在哪?” *** 礼拜日,腊月年根底下。 大杂院里的烟火气息浓重许多。 顾毅刃今天过来找苏柳荷买特产,等到他寒假后先到小塘村把户口迁出来,再回小洋楼跟父母过年。 苏柳荷见到他来了,怯怯地看了眼。顾毅刃还跟从前一样,表情上看不出太大变化。 那个吻仿佛是一帘春/梦,醒来以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柳荷在心里松了口气,她那天啃了自己的小白菜,正愁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 顾毅刃一路上保持分寸,根本不提那个突破克制后霸道缠绵的亲吻。开车带苏柳荷到工人商厦购物。 苏柳荷坐在副驾驶,脑子里想着“跟从前一样”“跟从前一样”“跟从前一样”。小嘴叭叭说了两个冷笑话,顾毅刃捧场的笑了笑。 苏柳荷猜想顾毅刃那天也喝了酒,会不会是忘记了那天的事。她一路上都在琢磨,越想越觉得对。 在她的记忆里,顾毅刃鲜少喝酒,在小塘村一次没喝过。在军校她不清楚,跟顾孝文在一起也是不喝的。 冷不防开了戒,难保脑子出现小毛病。 应该不会想跟她秋后算账的…吧? 苏柳荷小脸一会儿一变,顾毅刃余光看到后,抿住薄唇专心开车。至于他心里头想着什么,苏柳荷根本猜不透。 工人商厦最出名的是大蒜肠。别人家九毛九一根的蒜肠,这边柜台上卖一元九,还得收肉票一市斤。 “贵得离谱。”苏柳荷拉着顾毅刃的袖子,商厦里人挤人,都指望早点把年货办上。等到了年关口,商厦里好东西不多了。 苏柳荷都有人特意托她留布料,还要跟毛料柜台换毛料。反正只要是关系,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都要走动起来。 苏柳荷被香菜拜托买条红裙子回去,今年底忽然流行穿红色连衣裙,像是女同志们的一种爱美意识的释放。宋姑娘想要显气色的八秋姐胭脂粉。小城市没有卖,只有京市有。 苏柳荷跟顾毅刃在工人商厦里给她们买到红裙子和胭脂粉,又买了几份盒装的稻香村。 顾毅刃提着东西在她后面,苏柳荷边走边掰着手指头算:“宋大娘、香菜家、马大姐还有李婶子他们,回头要帮他们带些布料回去。毕竟找我不用花布票买嘛。” 顾毅刃帮她挡住后面挤过来的人:“烤鸭?” 苏柳荷说:“要要要,香菜和宋姑娘都没吃过。” 顾毅刃又说:“洗头膏和香皂?” 苏柳荷说:“要要要,我让胡芳芳帮我找人换了。” 顾毅刃在后面抿唇笑着。 苏柳荷又买了两包大份大白兔奶糖、橘子饮料冲饮和果脯。 从工人商厦出来,苏柳荷呼吸着新鲜空气:“里面真闷啊。” 顾毅刃的视线在她唇上打个转儿,走到车边拉开车门说:“车上有同学给的柿饼,你尝尝。” 苏柳荷看到后车座有一包东西,没想到是柿饼。打开袋子里面挂着白霜的柿饼软糯橙黄,哪怕苏柳荷不爱吃柿饼,也忍不住拿起一块。 顾毅刃很快后悔告诉苏柳荷可以吃柿饼。她坐在副驾驶,小手捧着柿饼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吃,她细细品味弹糯的口感,却不知红润的唇,微微开启暴露在顾毅刃的视线里,是多么诱人的景象。 “好吃吗?”顾毅刃扶着方向盘问。 苏柳荷心情很好地说:“好吃!” 顾毅刃越发觉得她没良心。 苏柳荷似乎感受到顾毅刃的心情,转身往后面掏了半天。顾毅刃问:“你要做什么?” 苏柳荷说:“我想给你也尝尝。” 顾毅刃干脆张开嘴,苏柳荷顿了下,把自己手里剩下一半的柿饼递给他。顾毅刃咬了一口,舌尖碾着果肉,半晌说了句:“没那晚尝的甜。” “那、那晚?” 顾毅刃意味不明地“嗯”了声,半晌仿佛意犹未尽地说:“真得很甜。” 苏柳荷的脑子嗡地一声,捏着柿饼的小手开始抖,血色从瓷白的脖颈爬到脸颊,羞臊的她不知所措。 顾毅刃你个神经病! 苏柳荷真心想骂他。好端端的非要提起那晚做什么! 甜什么甜,她每天晚上睡觉把舌头尖腌糖罐子里嘛!! 这下好了,仅有的侥幸被打破。苏柳荷知道顾毅刃没忘记醉酒的那晚俩人的疯狂举动。 苏柳荷觉得没脸了,装不住了。她把脸埋在膝盖上把自己当鸵鸟,一路上开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副驾驶没坐人。 顾毅刃唇角露出一丝笑容,有点顽劣,又有点好笑。 好在下车后,顾毅刃又恢复成原来的小白菜,搬完东西和苏柳荷吃完饭便回军校去了。 苏柳荷后面几天一直都忐忑,马上要回小塘村,路上八百多公里她跟顾毅刃俩人独处,她、她怕自己把持不住啊。 第96章 这时顾孝文的存在就很重要。 他不光自己来,还把阿武也带来了,美其名曰帮顾毅刃换手开车。 顾毅刃已经放假,如他安排的,一大早开车到大杂院准备接苏柳荷回小塘村。 一来一去预计要三天,雪路车开不快,在过年前赶回来就好。 “不是,你俩就这样把我当司机?”顾孝文握着方向盘出城,阿武拿着地图指挥他路线。 苏柳荷坐在后面啃肉夹馍当早餐,顾毅刃则抱着文件学习。 车辆出城后,外面的北风大了许多。从京市到河津市不远,开车两小时。 他们一行人在河津吃了河间驴肉火烧,配上承德羊汤,上车后苏柳荷带上两个小石磨煎饼果子在路上啃。 这回换阿武开车,顾孝文在前面展着地图忍不住回头说:“弟妹胃口真好,吃嘛嘛香。” 苏柳荷说:“到了冬天就想养膘,实在太冷了。” “说得也是。”顾孝文把毛呢大衣换下,穿上军大衣裹在身上缩着脖子说:“要不要热水袋?” 他今天早起来鼻子堵了,抱着热水袋走了一路。 “她不用,我给她准备了。”顾毅刃从大衣兜里掏出掌心大小的儿童热水袋递给苏柳荷:“抱着这个。” 顾孝文气笑了,转过头不说话了。 苏柳荷其实也不想抱别的男人用过的东西,顾毅刃的除外。 她没发现顾毅刃手里的文件跟她的身世有关,她一路上吃吃睡睡,原本八百多公里的路程因为下雪开了将近三天才到。 小塘村有马大姐管理,村子里出现了新面貌。下了几天雪后,大队部组织干部们带头清扫公共区域的积雪,还给孤寡老人们检查屋顶。在干部们的带动下,村子里的道路不见积雪,大家齐心协力,不再有事不关己的心态。 吉普车驶入苏柳荷家的老宅,与两辆毛驴车擦肩而过。苏柳荷看到毛驴车上拉着许多农副产品,应该是赶着去县城销售,为村集体创收。 香菜和宋姑娘得了消息,正在帮忙打扫老宅院子,见到车来了,把扫把一扔飞快地跑过来:“小荷!” 苏柳荷端着长辈的架子说:“叫姨。” 香菜哈哈笑着说:“管你是大姨还是小姨,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宋姑娘拉着苏柳荷的手转了圈:“人精神不少,还洋气了。以后正经是京市人,看起来果然不一样了。” 苏柳荷说:“那是你自带滤镜,其实我没变。” 香菜躲在苏柳荷身后,拉拉苏柳荷的袖子说:“他怎么来了?” 帮着提东西往屋里送的顾孝文站住脚,指了指抱着柴火要烧炕的顾毅刃说:“这是我兄弟,我怎么不能来。” 宋姑娘记得顾孝文的厉害,小声说:“亲的吗?” 顾孝文一怔,顾毅刃走到后备箱拿起行李说:“亲的。” 顾孝文吸吸鼻子,差点热泪盈眶。苏柳荷推他一把:“去把炕扫了,再擦一遍。” “诶诶,好咧。”顾孝文赶紧往屋里钻。 既然是顾毅刃的新兄弟,那宋姑娘和香菜就没那么生分。知道顾毅刃找到家人,她们都替他高兴。 “你的胭脂粉。”苏柳荷把东西堆在炕上,一堆堆地开始分配。 宋姑娘要掏钱给她。 苏柳荷小手一挥:“就抵了过年的压岁钱,拿去。”说着又把香菜的红裙子拿出来给香菜:“大冬天买红裙子,也亏得我俩找了一大圈。” 香菜接过红裙子往身上比了比,脸上晕出羞涩的表情。 宋姑娘坐在炕沿边,跟苏柳荷说:“她腊月二十二结婚,一直念叨着要穿红裙子。说城里人都穿红裙子结婚呢。” “啊?这么快就要结婚了?”苏柳荷记得香菜跟顾毅刃一般大,应该有十九了。但对于她来说,十九岁青春年少,怎么就能走进婚姻的殿堂。 香菜红着脸说:“我妈给找了个上门女婿,是孤儿。岁数还小我一岁呢。” 苏柳荷把不满咽了下去,这还差不多。香菜若是跟二十七八或者三十出头的男人结婚,她一百个可惜啊。 十八岁可以。 她偷偷往顾毅刃身上瞄过去,身强力壮不油腻,未来可期。 香菜说:“他跟其他人一起上山缴野猪去了,去年也是这时候跟别人抓了一头,分给我家半条猪后腿。我娘做成腊味,吃了整整一年。” 苏柳荷拉着香菜的手,香菜经常劳动手上有不少茧子,还有冬天裂口的地方。苏柳荷把自己用的雪花膏抠出一块涂在香菜手上帮她搓搓揉揉:“那你是真喜欢他?” 香菜低着头,腼腆又骄傲地说:“在我心里他不比小毅哥差。” 苏柳荷笑了,把雪花膏塞到她兜里,打趣儿道:“那我就祝你新婚快乐,一辈子幸幸福福!” 简单收拾完东西,顾孝文受不了艰苦的环境,硬是要在天黑前到县里睡招待所。阿武自然是陪着他去了。 顾毅刃陪着苏柳荷往马大姐、李婶子和宋大娘家里走了一圈,去的时候手里全是东西,回来的时候手里也全是东西。 苏柳荷高兴地说:“好多山货,这些在市里都买不到,亏得她们给咱们留了这么些。” 顾毅刃深有感触地说:“村里过年不容易,光是自己家屯冬菜就要花费不少功夫。你惦记她们没惦记错。” 他们俩晚饭在香菜家吃的,香菜妈热情地做了两荤一素,打了个蘑菇鸡蛋汤,算是大餐了。 第97章 明天周末,办不了户口。苏柳荷跟顾毅刃商量着等礼拜二办,因为周一香菜要结婚。 “我都不知道要随什么礼物。”苏柳荷吃完晚饭,溜达着往供销社去,希望能临时买到新婚礼物。 顾毅刃说:“一般送枕巾、暖壶和洗脸盆,还有的条件好些会送床单和枕套。” 苏柳荷已经给过香菜布料和红裙子了,想了想不能再买太昂贵的东西,容易让小姑娘有压力。她站在柜台上选了选,挑了两个“囍”字的搪瓷缸。 回到家里,顾毅刃又去烧炕。 苏柳荷站在门口,人多的时候感觉不到尴尬,就他俩以后,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快了些。 苏柳荷问:“你晚上睡屋里吗?” 顾毅刃说:“嗯。” 苏柳荷咽了咽吐沫,不看他洗完澡后穿着军背心而露出的肌肉。 故地重游,还发生亲吻的事,让苏柳荷难以平息内心的情绪,她跟顾毅刃隔着炕柜,似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让苏柳荷辗转反侧。 朦胧的月辉下,顾毅刃翻了个身。 苏柳荷在夜色里睁开眼,炯炯有神。 她要疯了。 难道只有她觉得空气里暧昧涌动吗?只要一点声音,她神经就会紧绷,根本睡不着。 炯炯有神。 她抱着被子,觉得火炕睡得很燥。也许顾毅刃也是这样觉得,来来回回的翻身。忽然,苏柳荷听到顾毅刃在穿鞋,接着一只大手掀开她的棉被,带着滚热的气息,不容拒绝地吻了上来。 你喘什么? 对方不断地问。 苏柳荷轻喘着伸手乱抓想要推开他,不料,又一只炙热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腕,摩挲着往袖口里探。既涩情又勾人,让她的呼吸忍不住加重。 一只手在后脑,一只手在腰上…怎么还有一只手? 苏柳荷“啊”一声惊醒,抱着棉被坐起来… “怎么了?”顾毅刃的声音好端端地从炕柜那边传来,证明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出现在她身边。 春/梦来的快,逝去的也快。苏柳荷觉得自己浑身滚热,被撩拨的无处宣泄。 “没事。”苏柳荷把原因归结在俩人同一屋的原因。太久没有同睡在炕上,已经成长为男人的顾毅刃,给她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苏柳荷抱起被,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忽然顾毅刃拉开灯绳:“你要做什么去?” 苏柳荷硬着头皮说:“睡外面的单间去。” 顾毅刃不知有意无意地笑了下,很快恢复成平时的表情问:“为什么?” 这就跟当年顾毅刃天天早上洗裤衩,不得不睡在外面是一个道理。 苏柳荷闭了闭眼,并不想实话实说,憋了半天:“里面太闷,我想静静,不是,是我想凉快一下。” 顾毅刃拿她没办法,走下地从门后挂着的大衣里取出一块怀表,递给苏柳荷说:“本来想过几天给你,既然你睡不着想静静,不如现在给你。” 苏柳荷说:“这是什么?” 顾毅刃说:“你今晚乖乖在炕屋里睡我就告诉你。” 苏柳荷勉为其难地说:“那我答应你。” 顾毅刃打量着她的表情说:“这是你父母留下来的怀表。” 半疯在枪毙前,让他转交给苏柳荷的礼物。 苏柳荷的确觉得凉快下来。 她拿着怀表看来看去,指针已经不走字了。 “你今天出去就是为了这个?”苏柳荷望着顾毅刃说:“上面有照片。” 顾毅刃说:“这是你父母的照片。” 苏柳荷说:“我知道。” 顾毅刃说:“应该是在你没出生前照的。” 俩人是在照相馆里照的,上面的日期被剪掉,小小的照片挤在怀表壳里。里面的双亲都是二十出头的模样,看得出来下乡前俩人日子过得不错。哪怕身上穿着简陋的服装,俩人面对镜头的姿态也是放松的。 父亲长相斯文,梳着三七分的头,剪得有些潦草,但在照相馆里抹了头油倒也一丝不苟。胸前挂着一副眼镜,仔细看能发现扣子卡在眼镜框里,这副眼镜没有镜片。 母亲不知在下乡前烫过头发还是天生自然卷,齐耳短发卷在一起,穿着粗布衬衫,看着镜头的眼神妩媚,包含秋波。 不得不说,苏柳荷的长相随了他们的优点,也放大了他们的优点。 苏柳荷端详着他们的照片,心脏偶尔会抽痛。她还以为自己并不在意孤儿的身份,现在看来骨子里的血脉到底控制不了。 苏柳荷问:“半疯说了什么没有?” 顾毅刃沉默片刻,叹口气说:“说你父母也许还活着。” “先睡,他的话不知道真假。”顾毅刃来到苏柳荷这边,替她盖上棉被,低声说:“有照片就好查,看看他们是真的牺牲了,还是返乡了。” 苏柳荷希望他们安然无恙,又怕他们安然无恙。 如果他们好好的为什么不来找她? 苏柳荷百转千回,想到他们是不是也跟顾家一样有苦衷。 原主和她灵魂容纳在一起,苏柳荷能深切感受到上辈子原主躺在这间老宅里病逝的痛苦。在弥留之际,她是多么希望发生奇迹。 隔日清早,冰天雪地里透着烟火气。 苏柳荷起床后,将枕头下面压着的怀表揣在兜里。 香菜家天没亮就有热闹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办大席的宋大叔提前准备着。 第98章 起来后,苏柳荷家的小院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都是从香菜家那边酒席传过来的。宋大叔又收了两个勤快徒弟,在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香菜妈和香菜在小塘村人缘好,听说要大办三十桌。 宋姑娘隔着墙头看到她起来了,把手上花生瓜子的袋子往地上一扔,喊道:“你别过来了,我把早饭给你递过来。这边太挤了,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苏柳荷说:“行,我去完大队部就过来帮忙。” 宋姑娘摆摆手说:“你办户口要紧,不用你帮忙,我们忙得过来。完事直接过来吃酒席,多喝点!” 顾毅刃早已经晨练完,他个子高,轻而易举地拿起饭菜送到屋里。 “反正要办户口,我想先问问马大姐认不认识他们。”苏柳荷口中的“他们”自然是她的父母。 顾毅刃说:“好,我跟你一起。” 到了大队部,马大姐正好在这里办公。 “当年过来的知青并不多,我不记得有这样的人。”马大姐看了好久照片,知道是苏柳荷的双亲,神态慎重不少:“不过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回头我翻翻档案,再问问村子里的老人。” 顾毅刃忽然说:“也许不是知青。” 马大姐欲言又止地,犹豫着说:“倒是除了知青还有不少下放的人在山里开山干活。附近几个大队的聚集在一起,说不准是哪个大队的。对了,还有扁担商、赤脚医生的,你要是不着急,我就帮你问问。” 这么多年了,苏柳荷不急一时半会儿,感谢完马大姐,给她留下单位电话也就回去参加婚礼。 回去的路上,苏柳荷问顾毅刃:“山上还有我父母的衣冠冢。都说他们是抗洪救灾的英雄,怎么马大姐一点也不提?” 顾毅刃说:“可能就是用来骗你的,觉得父母真不在了。” 这话说完,顾毅刃觉得说重了。苏柳荷看起来大大咧咧,关键时候心思还是很细腻。 果然她发觉到顾毅刃话里的意思,苦笑着说:“我都这么大了,就算知道他们活得好好的,也不能哭天抢地的要他们补偿。” 只是知道人世间还有一份血亲在,就是一种安慰。 苏柳荷又说:“要是他们真是为了怕我找过去,那就想多了,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只要告诉我为什么不要我就行了,就一个答案,我绝对不纠缠。” 顾毅刃低声说:“我明白你的心情。”归根结底他们都是孤儿,有些时候心境是相通的。这些年寂寥无根的漂浮,让孤儿们对家庭无比渴望。 回去的路上他们再没有多说话,北风呼啸着往苏柳荷衣领和袖口里钻,最后实在被风吹的走不动路,躲在顾毅刃身后一点点往前走。 在挨冻这一点上,苏柳荷佩服香菜。 腊月天,零下十度。 香菜棉袄敞开露出里面洋气的小红裙,裙摆里头有没有藏棉裤苏柳荷不知道,反正脚踝也是光着的。对,光着脚踝穿着毛靴子,有种混搭的美感。 香菜的丈夫李仁脸上已经没有稚气,因为有了家,眼神里散发着光彩。他块头不小,比顾毅刃矮半个头,看起来力气也很大。 他在酒席上,喝的满脸通红,大大方方地承认上门女婿的身份。别人开他几句玩笑话,他也憨笑着让过去,不跟人家置气。 苏柳荷在饭桌上小声跟顾毅刃说:“喝了酒被人开玩笑还收得住脾气,是个能成事的。香菜妈眼光真没错。当年看上你,现在看上他,都是好同志。” 顾毅刃笑了笑,也觉得这位上门女婿不错。光看香菜家屋檐下挂着的兔子肉,还有笸箩上摆着的麻雀干,就知道是个勤劳肯干的。 “你看屋顶也给修了。”顾毅刃指着一处说:“记得从前这里老长杂草。” 苏柳荷说:“过日子就是这样。别得不多求,有个知冷热、会疼人的对象就很好。小夫妻俩一条心,勤快持家,早晚也会好起来。” 顾毅刃给苏柳荷夹了点菜,轻声说:“羡慕了?” 苏柳荷摩挲着碗沿,坦诚地说:“有家了嘛。” 顾毅刃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骨子里对亲生父母还是有期盼。嘴上说的再好,有些心情是控制不了。 可能是在外面吃饭受了风,苏柳荷回家以后被炕屋的热气一蒸连打了几个喷嚏。 “就这样还想去单间睡?”顾毅刃把小炉子提起来,去了些炭火,将热水壶坐在上面。 苏柳荷觉得他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闷闷地说:“我怎么就不能睡。” 顾毅刃今天像吃错了药,闻言接了句:“你知道从前我为什么要睡过去?” 苏柳荷猛抬头,不知道他为何提起这件事。青春期把裤头当旗帜,这种事情不提也罢。 偏偏顾毅刃又说:“你是不是跟我一个原因才要睡过去的?” 苏柳荷的脸倏地红了,否认说:“什么原因我不知道。” 顾毅刃倒了杯水,递给苏柳荷一包感冒药守着她吃下去,缓缓地说:“昨晚我也没睡好,听见你叫我的名字了。” 苏柳荷刚咽下去的水差点喷出来,疯狂咳嗽。 她做那种梦的时候居然叫顾毅刃的名字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吧? 苏柳荷没底气,蔫蔫地说:“你听错了。” 顾毅刃吁出一口气,接过搪瓷杯放在床沿上,坐在苏柳荷的旁边。 第99章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坐的这么近,仿佛气息就在耳畔。 苏柳荷想要往边上挪一挪,顾毅刃忽然抓着她的手腕说:“我跟你不能是一个家吗?” 苏柳荷一时愣住,诧异地说:“什么意思?” 顾毅刃静了静,松开苏柳荷的手,自己双手握拳克制地说:“就是你可以随时吻我,我也可以随时吻你的意思。” 苏柳荷被突如其来的信息吓了一跳,她结结巴巴地说:“上次是我喝多了,我对不住你。我鬼迷心窍。咱们不要因为一时冲动破坏现在关系好不好?” “苏柳荷。”顾毅刃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沉闷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来,一字一句地说:“我并没有冲动。” 苏柳荷觉得那天的吻简直犯下滔天大罪,让顾毅刃竟然喜欢上她。她知道顾毅刃不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但她不得不认为,顾毅刃今天的表白是因那个吻而起。 苏柳荷迷茫着望着炕屋里的一切,这里曾是她短暂的家。 她没有父母在身旁,没有兄弟姐妹,只有顾毅刃。 曾经短暂的家都已经消失,她不能再让这里也消失。拥有过就害怕失去,她承受不住因为冲动褪去而失去顾毅刃的后果。 “不要。”苏柳荷嗓音干哑地说:“不要变好不好。” 顾毅刃走到她身旁,粗鲁地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幽深地说:“把话说清楚。” 苏柳荷咽了咽吐沫,漂亮的眼眸里浸着泪水求着说:“请你不要错把亲情当爱情。” 顾毅刃咬着牙说:“你不相信我?” 苏柳荷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院子外面飘飘摇摇的雪,像是把她的心也扬走,她六神无主地说:“太突然了。” 顾毅刃又想说什么,门外传来宋姑娘的声音:“在家吗?香菜让我端两盘菜过来,没人动过的,给你们晚上吃。” “回头我再跟你说。”苏柳荷慌忙跑出去:“来了!” 第33章 我们在一起啦 回去以后,顾毅刃不再说话,苏柳荷也不想因为一个“错误”的吻,将顾毅刃的后半生搭进来。 这一天苏柳荷硬着头皮熬过去。 到早上,顾毅刃依旧跟往常一样起来锻炼,跑完步回来看着站在门口悄悄看自己眼色的苏柳荷,不说话从边上绕了过去。 苏柳荷一夜没睡,眼眶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与新后喜气洋洋的香菜产生强烈对比。 俩家人一起吃过早饭,苏柳荷想着不能老在香菜家蹭吃蹭喝,于是想叫上顾毅刃一起去供销社买点吃食回来。 不料,找了一圈没找到顾毅刃。 李仁洗完碗,甩着手说:“你跟俺媳妇说话的时候,小毅哥刚从正门走了。” 苏柳荷不敢确定顾毅刃是不是不想见她,她等了一会儿不见顾毅刃回来,便自己往供销社去。 快过年了,供销社里的商品比平时多许多。光是糖果的种类就有三四种。苏柳荷抓了些糖,香菜家瓜子多的吃不完,也就没买瓜子。 见到有卖猪肉的,苏柳荷找营业员艳儿买了半斤猪肉。 艳儿割肉时,好巧不巧,带着闺女回家过年的苏茴娣来了。 她打扮的很时髦,如今是正经城里人,大冬天脚上还要穿着牛皮鞋。跟在她身后蹒跚着走路的小丫头穿得远没有苏茴娣讲究,应该是谁家不要的旧棉袄脏兮兮裹在身上。 苏茴娣瞅见苏柳荷在供销社,毫不掩饰地上下扫了一圈,嬉笑着抱起闺女上前说:“妮妮,快叫大姨,跟大姨说过年好。” 小闺女眼睛不大,但有酒窝,还算可爱。在苏茴娣的怀里害羞不大方,苏柳荷不勉强孩子,从兜里掏出一把刚买的水果糖塞到妮妮兜里。 这下苏茴娣不满意了,讽刺地说:“都是京市人了,怎么还这么小气?难得回来一趟,也不知道给孩子准备个大红包?” 苏柳荷看她打扮的妖娆妩媚,指甲留得老长,在孩子身上拍了拍也不怕划到孩子:“我跟你们家没关系,犯不着上赶子给红包。再说还没过年,给哪门子红包?” 苏茴娣冷笑着说:“说话还是那么刁。过完年你就要二十二了吧?老姑娘一个咯,年纪越大越没人要,以后保准孤家寡人过一辈子!” 她话音刚落,没想到触到苏柳荷的霉头上,苏柳荷冷飕飕地说:“你知道以后会有个技术专门鉴定孩子的父亲是谁的。” “放屁,你当我怕啊。”苏茴娣嘴巴不三不四的骂着,可敌不过苏柳荷的冷嘲热讽。苏茴娣把妮妮往柜台上一扔,举着巴掌就要过来。 苏柳荷伸手挡住她的巴掌,好歹长时间喝健体茶,身子骨比从前厉害多了,小手全是劲儿,拧的苏茴娣可疼可疼了。 艳儿见她俩打起来了,赶紧从柜台出来喊人把她俩分开。 苏茴娣扒拉着零散的头发说:“说你嫁不出去你就动手,好啊你,真在京市长本事了!呸,谁知道你在京市干什么好事,能把户口调过去,真以为能当上金凤凰?” 苏柳荷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就是嫉妒了。” 苏茴娣的确嫉妒苏柳荷得到京市户口,听说有了户口就能发粮本,哪怕不上班在分的房子里躺着都饿不死! “别乱造谣!”艳儿猛地推她一把,怒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好端端的你招惹人家做什么?你被婆家撵回来过年,非要搅合别人过不好年?” 第100章 苏茴娣的脸顿时垮下来,把矛头指向艳儿说:“你说什么呢?谁被婆家撵回来?是我自己要回娘家过年的!” 苏柳荷在边上淡淡地说:“李红星是不是伤人了?” 话音落下,艳儿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咋伤人了?捅着谁了?” 苏茴娣浑身一震:“要你管?” 苏柳荷说:“我当然管不着,反正伤得不是我的姘头。” 这事已经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粮油站的副主任李红星抓包苏茴娣出轨,在国庆节时把男方给捅伤了。现在人家还在医院里躺着没醒过来。 李红星家里钱全赔了进去,人还在拘留所关着。李红星父母本就看苏茴娣不顺眼,这下更是把苏茴娣撵回娘家。 只是两位老人都心疼孙女妮妮,苏茴娣有她在,有所拿捏,觉得早晚还会被请回去。 可苏柳荷知道,被爷爷奶奶疼爱的妮妮并不是李家人。 苏茴娣的姘头在病床上一时赌气,将自己才是孩子父亲的事情告诉给李红星。李红星跟苏茴娣结婚之前,他就跟苏茴娣搅合在一起了。 李红星记得苏柳荷曾说过小心孩子不是自己的话。开始以为是挑拨他们夫妻的关系,后来孩子越来越大,脸上多了一个他们夫妻都没有的酒窝,在打交道的人里面,只有自己的兄弟周凯有。 明年春天,悲剧会进一步发生。孩子父亲杀人被枪毙,死了的两位大人到最后都被人唾弃。 艳儿见苏柳荷发愣,推她一把说:“你别跟她置气,谁不知道她是个浪蹄子。结婚以后更不知道收敛,隔壁村的汪全还跟她有一腿呢。” 苏柳荷转神回来,提起东西说:“我就是觉得孩子可怜。以后无父无母成了孤儿,日子怎么过。” 艳儿一顿,想起苏柳荷的身世,搂住她的肩膀说:“人家爹只是拘留,娘虽然差点但也还在。你瞧你说的什么话。” 苏柳荷走到门口勉强笑着说:“是傻话。” 艳儿摇摇头,笑着送她离开。 苏柳荷先到香菜家里把食物送过去,聊到天黑也不见顾毅刃回来。 这下连沉浸在幸福里的香菜也觉得不对,她使唤李仁说:“诶,仁哥,你帮我去打听打听,小毅哥这跑哪里去了,怎么一天不见人影。” 李仁起身就要去。 苏柳荷忙拦着李仁说:“别去了,估计到县城找他哥玩去了。我先回家了,你们千万别折腾。” 宋姑娘正赶上放假,也在香菜家消磨时间。闻言挽着苏柳荷的胳膊说:“我也不打扰小两口的新婚日子了,走,时间还早我陪你过去聊会天。” 香菜红着脸把她们送出门,李仁转头抱着柴火给她烧洗脚水去了。 “你们俩怎么回事?”宋姑娘往灶台里添了几把稻草,进到炕屋摸了摸凉下来的炕说:“奇了怪了,难得见你们屋里炕凉下来。从前到你们屋里来,没多大会儿棉袄就得脱下来。” 苏柳荷乖乖地坐在炕沿上,嘟囔着说:“没怎么回事。” 宋姑娘把她往炕头拽,正好炕头是顾毅刃睡觉的地方,苏柳荷坐在上面老忍不住回想顾毅刃的话。 “你们俩真的很奇怪,是不是吵架了?” 宋姑娘到城里读大学,眼界也大了不少。看不少小青年谈恋爱,今天咱俩好、明天咱俩掰,大多都跟苏柳荷一样,扭扭捏捏的不说。 “也不是吵架。”苏柳荷拉过辫捎,用手指头绕来绕去地说:“我不好意思跟你说,你还是别——” 宋姑娘这下更确定了,一般说不出口的那都是感情问题了。她刚上学时,也有男同学追求她,当时别人问她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是不是感情问题?” 苏柳荷差点被自己吐沫呛着,靠着墙猛咳嗽,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宋姑娘理所当然地说:“他欺负你了?还是说去了京市,看到花花世界他变心了?” 苏柳荷小嘴长得老大,咽了咽吐沫说:“你、你何出此言?” 宋姑娘一下乐了:“你这是什么腔调?你就说是不是吧?” 苏柳荷不得不说:“算是吧。” 宋姑娘来劲了,飞快跑出门顾不上穿棉袄,扒拉着墙说:“菜儿,快来,铁树开花啦!” 苏柳荷出离愤怒,冲过去要把门锁上,奈何宋姑娘反应更快,探出脚卡着门,硬是僵持住了。 香菜连大门都不走了,李仁搀着她争分夺秒踩着凳子翻墙而入,跟宋姑娘一起把门推开了。 苏柳荷要气死了,甩手往屋里走。 香菜回头跟李仁交代:“快,麻花瓜子和汽水。” 李仁憨憨地说:“俺能去不?” 香菜说:“不行,姑娘家的心思你不许听。” 李仁说:“那我在门口蹲着。” 香菜羞恼地说:“蹲什么蹲,你…你上炕给我暖被窝去。” “哎。”李仁马上起来,不大会儿功夫把东西送过来,恋恋不舍地回新婚房间了。 香菜给宋姑娘抓了把瓜子,给苏柳荷撬瓶汽水。俩人一左一右将苏柳荷夹在中间,大有姐妹夜谈会的架势。 苏柳荷被逼无奈,也着实想要理清自己的头绪。便将在京市主动亲吻顾毅刃的事,和顾毅刃昨天表白的事说了出来。 宋姑娘和香菜面面相觑,俩人表情很奇怪。 苏柳荷抱着汽水,可怜巴巴地说:“你们倒是说话啊。” 第101章 宋姑娘感叹道:“天地良心啊。” 香菜感叹说:“情深似海啊。” “你们能不能说点有建设性的话。”苏柳荷赖唧唧地说:“我现在脑子好乱。” 香菜说:“我们也很乱啊。原来以为你们已经在京市结婚生娃娃了,闹了这些年你俩才亲上嘴啊!” 宋姑娘恨铁不成钢地说:“他都让你亲嘴了,你都不知道顺杆爬?我真不知道是他的腹肌硬还是你的心肠硬啊。” 苏柳荷震惊地说:“你大学到底学了个什么鬼玩意?” 宋姑娘说:“大学让我拓宽眼界,告诉我勇于表达。” 好一个勇于表达,把苏柳荷干懵了。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俩早就在一起了吧?” 香菜和宋姑娘不约而同地点头。 苏柳荷忽然开始打嗝,一下两下的,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 香菜结过婚成了小嫂子,打通任督二脉说话也放得开了:“每次看到小毅哥看小荷的眼神,都觉得要吃了她。咱们村里一直没有男青年敢靠近小荷,她居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宋姑娘嗤笑着说:“八成还以为自己很厉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狐假虎威。” 香菜又说:“这几年小毅哥过得什么日子啊。” 宋姑娘说:“和尚日子呗。谁让不长眼看上个榆木脑袋。我都想帮他敲一敲了。” 她俩旁若无人地说着风凉话,苏柳荷小脸红得要爆炸,不停地吸溜着汽水压嗝儿,可是越喝嗝儿越多,这下更气了。 香菜把瓜子皮扔到撮箕里,拍拍手说:“这下好了,你说他对你是亲情,可真是把人家的心给伤到了。你看谁家弟弟那样照顾姐姐的?简直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当仇人就不错了。” 宋姑娘也说:“不说远了,苏茴娣和苏承业不就是一对例子么。苏茴娣对别人不怎么样,对苏承业够意思吧?结婚的房子都是她让姐夫盖的。结果姐夫出事,苏承业第一个拒绝苏茴娣回娘家,说她丢人。” 苏柳荷垂下眼眸,小声说:“那你们说他今天走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啊?” 宋姑娘张嘴要说,被香菜一把拉住。香菜给宋姑娘使了个眼色说:“兴许你说完他太难过就那样走了呗。” 宋姑娘心领神会地说:“对啊,既然你不想跟他好,我敢肯定有大把的女人想跟他好。说不定这时候抱着别得女人亲嘴呢。” 苏柳荷一下不打嗝儿了,泪珠子一个接一个往下滚,抽抽涕涕地说:“不可能,我俩拉过钩,都不找对象不结婚的。” 香菜狠下心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允许你亲人家,不允许人家亲别人?说重点,你是他什么人?” 苏柳荷这下也不抽抽涕涕了,抱着膝盖开始哭天抢地的嚎:“什么也不是了,呜呜呜——” 宋姑娘看状况,气不打一处来:“你哭有什么用,你要好好想清楚,你要跟顾毅刃过一辈子,你要怎么把他请回来。” 香菜再接再厉地说:“你哭就是代表你对他有感情是不是?” 苏柳荷抹着眼泪,肩膀抽了抽说:“…有。” 香菜心下一松,与宋姑娘挤眉弄眼。她忍住笑意说:“那你要跟他一辈子在一起吗?” 苏柳荷又低下头,迟疑地说:“真的会有一辈子不变心的感情吗?” 宋姑娘骂道:“香菜刚结婚,你看你说的像话吗?这世界上要都是要怨侣,那还结什么婚?你怎么对自己一点没信心?” 苏柳荷蜷缩着身体,抱着膝盖小声说:“小时候,我被亲生家庭遗弃了。后来养父母的家庭也抛弃我了。我跟他一起组成家庭,我害怕被他的家庭抛弃。我只有他了。那样我一无所有了。我会活不下去。” 她那么难才熬到今天,幸福对她伸出手,她也不敢造次了。 香菜看了宋姑娘一眼,心疼地上前抱着苏柳荷,没想到她这么没有安全感。 “幸福是需要勇敢的。”宋姑娘拍拍她的小手说:“多一点多自己的信任,多一点对小毅哥的信任。” 香菜低头拍拍苏柳荷的后背,帮她擦着眼泪:“他不在家也好,你安安静静想想自己到底要什么。我们说得再多也没用。” 临走前,宋姑娘捧着苏柳荷哭红的小脸说:“你的不信任对他也是一种伤害。有时间想东想西不妨跟他聊一聊,没有勇气的人追求不到爱情的。” 苏柳荷抱紧膝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小顾,这边送到手术室里了,太感激你了。” 县医院走廊上,马大姐拿着住院单跟顾毅刃说:“今年雪大,咱们村的房屋都修缮过,隔壁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孤寡老人不想着好好安置。幸亏发现及时,还有你开车送过来。” 顾毅刃表白被打断后,看到苏柳荷望着他慌张胆怯的表情,便想着到县里找顾孝文商量。 马大姐要去县里办事,遇到他的车也就上来了。 没想到途径隔壁村,遇到躺在雪地里的老人,眼看要失温,只能跟马大姐一起将老人送到县医院。 老人的女儿嫁到小塘村,知道提前给老母亲准备的柴火被人偷光,冷得受不了过来找她差点冻死在路边,边骂边哭。 顾毅刃走上前,跟中年妇女说:“我记得你跟苏柳荷是一个生产队的。手术费要是不够的话,我这里有。” 第102章 中年妇女记得顾毅刃,感激的话说了许多遍。闻言接着说:“是啊,每年我们都跟香菜妈一起种大白菜,你们没走前,咱们还一起收过大白菜。” 既然是熟人的话,顾毅刃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钱递给她。中年妇女死活不要,还是马大姐让她留下作为手术费,大不了以后还了就是。 顾孝文赶到医院时,顾毅刃正在车边叼着香烟。他不抽烟的人,叼着烟咬着过滤嘴。 “怎么心事重重的?给大桃酥买好了,保准她爱吃。” 顾孝文冷得直哆嗦,给完点心搓着手说:“材料已经交上去了,明天你们拿了就完事。我得提前回去办年货,咱妈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不知道,咱家每年年货都得我置办,外头七大姑八大姨家怎么送礼怎么还礼,麻烦着呢。” 顾毅刃拍拍他的肩膀,发自肺腑地说:“这些年辛苦你了。” 顾孝文笑着说:“给自己家办事有什么辛苦的。你跟弟妹开车回去小心,我瞧着今年雪下得不对劲,慢慢开啊。” 顾毅刃幽幽地说:“你弟妹可能要飞了。” 顾孝文惊讶地说:“这里盖机场啦?” 顾毅刃笑骂道:“你滚吧。” 顾孝文笑嘻嘻地过来撞了撞顾毅刃的肩膀,吊儿郎当地说:“追求姑娘要死皮赖脸,别老想着自己的面子。自己面子值几个钱?要是真喜欢错过了,那可就连里子都没了。” “你还能跟我当爱情顾问?”顾毅刃把烟取下来折成两截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郁闷地说:“不过你说得对,我可能太心急了。” 明明一起生活那么久,他还是觉得有点难猜透苏柳荷的心思。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顾毅刃从没想过退缩。 苏柳荷必须是他的。 唯一的区别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 阿武跑过来,跟顾毅刃打了声招呼说:“车票买到了,晚上十点半的。还有点时间,先吃饭还是先往车站去?” “必须先吃饭,我得抓紧时间让我弟开窍。追姑娘要讲究手段,莽头直上一般不会有好结果。” 顾孝文揽着顾毅刃的肩膀说:“当然我兄弟的条件优越,遇上别的姑娘可能就答应了。可苏柳荷不是别的姑娘,她浑身都是劲儿,活到二十来岁,光劲劲儿的了。这玩意一看就得顺毛捋,你瞅着路边拉车的小毛驴没?嘿,就把她当成它。” 顾毅刃唇角抽了抽,忽视身后偷着乐的阿武,到底还是跟顾孝文一起进到路边的淮南菜的馆子里。 顾孝文进到餐馆嘴皮子就没闲着,叭叭一顿输出。等到从餐馆出来,送上火车,顾毅刃回到小塘村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他将吉普车停在路口,提着桃酥饼干顶着风雪步行回家,免得发动机的声音吵到苏柳荷睡觉。 苏柳荷胆子小,平时睡觉总会把门栓锁的严实。今天不光没锁门,里面还留了灯。 顾毅刃以为她还没睡,在外面脱下大衣,进到炕屋里发现屋里跟冰窖似得。 他皱眉走到炕边伸手摸了摸,炕是凉的。 苏柳荷睡得不踏实,嘴里发出呜咽声。顾毅刃走过去竟然见到她在梦中哭了。 珍珠般的泪珠子滚在枕头上,已经浸湿一大片。 顾毅刃把手搓热,手背贴着苏柳荷的额头发觉她有些低烧。他快速起身把炕烧起来,又在外面打了水,烧起一锅热水。 外面的动静并没有惊醒苏柳荷,她仿佛梦魇住了,浑身被束缚着无法动弹,只有无尽的伤感和孤独化成实体缠绕着她。 顾毅刃懊恼不已,是他给她的压力太大。假装做对象给他心心相印的错觉,他一时忽略了苏柳荷内心的不安。 苏柳荷在梦里又冷又害怕,止不住地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滴落,仿佛要把她溺死在眼泪里。 就在她挣扎不已的过程中,一个火热的身体靠近她。嘴里有温软的热流,带着苦涩的味道被她饮下。 重新躺下后,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可直觉告诉她,顾毅刃回来了。 她整晚贴着顾毅刃的身体,源源不断的暖意温暖着她的四肢百骸。她一时是快要枯萎的花,得了滋养。一时是孤独飞翔的燕雀,得到遮风避雨的城堡。 第二天她在炕上醒过来已经是中午,顾毅刃把户口材料领回来,香菜跟他说:“醒了,我把菜端过来你让她吃了。” “好。”顾毅刃放下材料,第一时间进炕屋里看苏柳荷。 苏柳荷裹着棉被背对着他,死活不转身,手里攥着吃了一半的桃酥无处可藏。 顾毅刃叹口气,无奈地笑着说:“知道你眼睛肿了,过来我看看。” 苏柳荷配合地挪了挪,又挪了挪,到了顾毅刃面前把被子露出一条缝隙。顾毅刃看到桃儿般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香菜给端来酸菜汆白肉,还有一道荠菜丸子汤,能让苏柳荷下火开胃。 苏柳荷吃完东西,蔫蔫儿地吃了药没多大会儿功夫又呼呼睡过去。 也许见到吃到桃酥饼干知道顾毅刃还惦记着她心里踏实了,她一觉睡到隔天上午,再次睁开眼睛,精神抖擞! “顾毅刃!”苏柳荷嗓子还有点哑,她第一时间没看到顾毅刃心里就慌,下意识地喊着。 结着冰花的窗户很快被人敲了敲,苏柳荷在影影绰绰的画面里认出顾毅刃,他在给院子扫雪。 第103章 苏柳荷很怕顾毅刃问她哭什么,好在顾毅刃并没有跟之前那样刨根问底,这让苏柳荷松了口气。 “报纸说后天会有暴雪。”顾毅刃打量着苏柳荷的气色,跟她说:“你要是病好了,咱们今天下午出发,晚上在襄市过夜怎么样?” 苏柳荷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劲儿,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我这就收拾!” “我已经收拾好,你把你的人带上就好。”顾毅刃深深看她一眼,笑着说:“慢慢来,姑姑。” 苏柳荷:“……” 这时候叫姑姑? 真不是被气疯了? 既然要走,苏柳荷先到香菜家和宋姑娘家打了招呼。约好以后她们上京市找她玩。 苏柳荷又到马大姐家里,硬是给她孙女塞了两元钱压岁钱。来了才知道,原来那天顾毅刃是送人去医院,根本不是丢下她了。 返程的路并不好走,苏柳荷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跟顾毅刃聊聊,这玩意一口一个姑姑,苏柳荷真想毒哑了他。 *** “国道封了,要从省道绕过去。”顾毅刃在外面问路的功夫,肩膀上已经积下厚厚的雪花。 苏柳荷抱着热水袋在副驾驶,望着阴沉沉的天担忧。 越往前面走,风雪越大。可一但耽误了,至少过年期间是通行不了了。 车窗上结着雾气,苏柳荷帮着顾毅刃不停的擦。路旁偶尔能见到打滑栽在的客车,路边野鸡野鸭野男人通通看不见了。 原本能开到八十码的吉普车,现在只能开三十码。 有时候遇到积着雪堆的路,顾毅刃还得找老乡借铁锹,把积雪铲到路边才能通过。 “前面有村子,今天到不了河津,先过一夜。”顾毅刃从小路开下去,看到有拦路的村民。 “你们干什么的?”村民大叔见着顾毅刃穿着军装,开的车也是部队的,语气缓和了些说:“我们村子封了,外来人不能进来。” 顾毅刃跟他客气地说:“叔儿,我们是京市过来办事的。你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住一晚,吃口热乎饭,我们给房费。” “行。”大叔干脆地说:“军民鱼水情,来吧,就住我家里!房费就算了,帮我劈柴火。” “好,谢谢。”顾毅刃开着车往大叔家里去,大叔在前面领路,村民们正在收拾外面的积雪,见到是军车纷纷抬头看了看,然后继续忙自己的活儿。 苏柳荷从后视镜里看到有别的车也想下省道到村里,守着村口的人说什么也不放,要不就要介绍信。 临时寻求落脚地哪有的介绍信,后车无奈只能继续往前面走。 “从前这附近发生过避难人员抢夺村子粮食的事。” 到了大叔家里,大叔引他们进到炕屋,解释说:“我爷爷那时候还有山贼专门进村子打探,害了半个村子的人命。现在社会主义好,但我们村子里的规矩还是规矩,遇到灾害天,陌生人不许进村。” “对了,我姓凃,我们是凃家屯。你们叫我凃队长就行。” 大叔先简单介绍了自己,然后指着火炉说:“你们晚上睡在这里,吃饭的话有干粮就自己做,没有干粮就拿粮票我给你们做。” 顾毅刃从苏柳荷兜里取出粮票,跟凃队长说:“带我们一口就行。” 苏柳荷也是这个意思,那么小个炉子煮个饭得半夜熟了。 凃队长接过粮票,走到门口后知后觉地问了句:“你们什么关系?睡一个屋里没问题吧?” 顾毅刃笑了笑说:“这是我姑姑。” 这个狗屎粑粑,苏柳荷又想毒哑他。 晚间吃的是豆子饭和芥菜丝,好在还热乎。苏柳荷细嚼慢咽吃完,在热炕上一烘,很快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外面传来喧闹声。 苏柳荷揉着眼睛起来,听顾毅刃说:“山体滑坡了!快跟我走!” 苏柳荷裹着棉衣下地,趿拉着鞋出门。冷风吹过来她顿时清醒。 村里传来喧闹声,不少人打着包裹拖家带口地往另外一座山上跑。 顾毅刃开吉普车载了满满一车人,沿着山上的公路缓慢前行。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许多被炸起来的细小尘埃钻到鼻腔里,苏柳荷坐在车上忍不住打喷嚏。 “用围巾裹着脸。”顾毅刃来到避难所,这是六几年为了躲避空中袭击,响应号召“深挖、广挖”的地下避难所。 里面已经有隔壁村的人占据,他们比凃家屯离得近,更早知道消息。 顾毅刃想着村里的老弱妇孺,又要开车往下接人。 苏柳荷发现,他已然有了军官的面貌,指挥调度冷静严肃,气场能压过一些刺头。 苏柳荷跟着他走了两趟,再到避难通道这边,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 凃队长感激他们救助凃家屯的村民,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们。 顾毅刃拿着附近村落的地图,指着上面一处标记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凃队长拿过来看了看,认出来说:“是猎户屋,还要再往山上走才行。这样的天很难走的。” 顾毅刃问他:“车能开到什么距离?” 凃队长见他真想继续上山,指着一处说:“可以到这里。另外这边有山泉水,冬天不会被冻住,是热乎的。” 苏柳荷惊讶地说:“难道是温泉?” 凃队长不知道什么是温泉,但能知道意思:“对,就是温乎的泉水。” 第104章 顾毅刃和苏柳荷先坐车到一半的距离,又顶着风雪往上走。石阶上有不少厚厚的冰,苏柳荷一连摔倒两次。 苏柳荷刚爬起来,想跟顾毅刃说自己没事。结果看到顾毅刃在前面蹲下来,把身上的干粮包扔给她:“上来,我背你。” 苏柳荷也不扭捏,天色昏昏沉沉,明明是白天比傍晚还黑。她不能浪费时间在扭捏上,乖乖地攀上顾毅刃的后背,抱着他的脖颈。 顾毅刃起身往上走,脚上的军靴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其他时间里只有身后滚滚落石的倾泄声。 人在天灾面前渺小的可怕。 “看,刚才的村子没了。”苏柳荷指着远处山下的一角,原本村落的房屋只是一个个白点,现在全被黑色滚石和泥浆覆盖。 顾毅刃低声说:“害怕吗?” 苏柳荷说:“不怕。” 顾毅刃说:“那能把胳膊放松点吗?我要喘不过来气了。” “啊?好。”苏柳荷讪讪地松了点胳膊,听到顾毅刃短促地笑了笑。 她气恼地把头撞在他背上,结果自己的脑门先红了。 猎户屋是山庙改建的,泥塑的菩萨被推到,身上覆盖着厚实的白雪,看不清原来的面貌。 里面安置了一张短炕,前门和后门关不严实,被风吹得叮当响。 对着墙壁的桌案上放着一坛玉米碴子,还有一缸水。 顾毅刃检查过,都是比较新鲜的。应该是时常过来打猎的人们维护的好。 苏柳荷拿着扫把扫地,顾毅刃把庙里不用的桌椅板凳顶住门,免得被风雪吹开。 角落里的木板床前有个小炉子,顾毅刃用火柴点起来,将自己大衣里面的衬衫脱下来铺在床上:“你上来休息,待会喝点热水。” 苏柳荷往乖乖坐上去。 顾毅刃看她做作的姿态,失笑道:“你好好看着我。” 苏柳荷细声细气地说:“我是好好看着的。” 顾毅刃走过去,蹲在床前说:“别用眼尾瞄了,都快斜视了。想看我就大大方方的看,我愿意给你看。” 苏柳荷咽了咽吐沫,看着顾毅刃伏小做低的哄着她,心里百感交集。 苏柳荷张了张嘴说:“对不起。” 于此同时听到顾毅刃也说:“对不起。” 俩人齐齐愣在原地。 顾毅刃喉结滚动,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苏柳荷说:“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苏柳荷垂下头,咬了咬下唇艰难地说:“我没有信任你,对你是一种伤害。” 顾毅刃循循诱导地说:“然后你以为我会丢下你?” 苏柳荷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 顾毅刃有心跟她好好聊聊,仿佛她肚子里的蛔虫说:“没亲嘴之前,以为咱们凑合在一起不会分开,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亲嘴以后,知道——” 他压低声音,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知道我想要得到你,不光是你的人还包括你的心、你的情绪、要你始终如一的爱着我,所以你害怕了?” 苏柳荷抓着衣摆,羞恼地说:“我只是担心你把亲情当成爱情。” “又是这句话。”顾毅刃忽然住着她的手,按向自己的心脏说:“心脏不会说谎的。你看我的心跳,光是面对你我的心就要疯了。” 炙热的大手摩挲着她的手背,珍重中包含着呼之欲出的爱欲。 苏柳荷并非感觉不到。 忽明忽暗的炉火勾勒着俩人的身影,一时寂静的室内只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 “说什么疯了,我不喜欢听。”苏柳荷小声说。 顾毅刃突然靠近,单手捧起苏柳荷的下巴说:“你要是不喜欢听,我就证明给你看。现在你和我并没有喝酒,都是清醒的。” 苏柳荷紧张地抓着他的手腕:“你想怎么证明?” “亲完我就能分辨对你是亲情还是爱情。”顾毅刃眼眸里满满都是苏柳荷的倒影,他一字一句地说:“请和我接吻。” 这的确是证明心意的好办法。苏柳荷瞬间像是置身在火海里,别过脸,心口不一地说:“你别胡闹。” 顾毅刃掰过她的下巴,坏心眼地说:“我亲了?” 苏柳荷没说话。 顾毅刃又说:“我真亲了?” 苏柳荷恼火不已,亲就亲—— “唔…” 唇舌迫不及待地纠缠起来,苏柳荷双手抓着顾毅刃的手腕,艰难呼吸。顾毅刃舔舐侵略着,清醒之下的吻,比那夜更让她燃烧。 一吻过后,顾毅刃伸出手揩掉樱唇边的银丝,拇指在她唇上揉按而过。 苏柳荷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要疯了。 若不是风雪的声音遮盖住人为的喘息,她简直能从地洞里钻进去。 苏柳荷还等着顾毅刃证明他对她是爱情而不是亲情,可吻过后的顾毅刃眼神清朗,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苏柳荷诧异地喊:“你要干什么去?” 顾毅刃的回答是重重关上的门。 苏柳荷彻底要疯了,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抓着头发,不知道顾毅刃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该不会真的一个吻便分辨出对她是亲情而不是爱情? 刚才的吻难道享受的只有她吗? 炉子里传来柴火噼啪声,苏柳荷从没想过结束的突如其来。 她已经学着面对自己的心,知道自己的心意。难道就因为拒绝过顾毅刃一次,这次就要遭到如此决裂的分别吗? 第105章 …… 水壶里的水快要烧干,火炉里的柴火也要烧尽。 苏柳荷坐在炕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苏柳荷。”门外陡然传来顾毅刃的呼喊声,他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身边,捧起她的脸又亲了一口。 苏柳荷僵在原地,亲完过后的顾毅刃,跟两个小时前一样,关上门再次离开了。 苏柳荷化伤心为羞愤,根本不知道顾毅刃闹得哪出儿。怎么能亲个嘴就往外跑,她很吓人吗? 她追出门,发现顾毅刃并没有走远。 在鹅毛大雪里,他光着膀子在雪地里跑步。看着脚下的痕迹和他满头大汗,应该是一直都在这里跑步。 见苏柳荷出来,顾毅刃飞奔过来,一把托起苏柳荷在原地转了个圈:“苏柳荷同志,我有答案了,不是亲情是爱情!” “你小点声。”苏柳荷伸出小手要捂着他的嘴,顾毅刃不给她机会,单手抱孩子似得托着她,另外一只手抓着她乱动的小手,按在心脏上。保持这个动作,他把人送进屋放在炕上用军大衣裹住。 顾毅刃克制住激动的情绪,光着膀子翻身上炕,跪在苏柳荷面前哑着嗓子说:“我确定不是冲动。我在外面跑了三十公里,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跟你亲嘴,现在我还是想跟你亲嘴。苏柳荷,你告诉我,这样的难道不是爱情吗?” 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心脏上方的肌肤几乎将苏柳荷的意识燃烧殆尽,他紧紧抓着苏柳荷的手腕,不想让她逃避。 刚才在外面一想到会有别的男人对她抱有这样的想法,他是真的要疯了。 他目光一寸寸从她身上掠过,这些年晃过他眼睛的秀发、脖颈和腰肢,还有瓷白滑嫩的肌肤与光洁的小腿,以及那些不能说出口的隐秘部位和宣泄的梦境,他低哑着说:“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把命抵给你。” 苏柳荷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再说傻话。 顾毅刃凑到苏柳荷身边,轻嗅着她脖颈间的香气,迷恋地闭上眼,喃喃地说:“我没你不行,答应我。” 苏柳荷咽了咽吐沫,小声说:“嗯。” 顾毅刃猛地抬起头:“不要‘嗯’,告诉我你答应把自己给我了,咱们以后要一起睡觉一起亲嘴一起生孩子。” 苏柳荷强忍着羞臊,搂过顾毅刃的脖颈,珍惜地捧着他的脸,星星点点的吻从他的额头、鬓角、脸颊、下巴摩挲而过,最后落在放大笑意的唇上:“答应你了,我们在一起。” 话音刚落,一把被顾毅刃按在炕上,雨点般的吻不停不休地落下,让两个人缠绵难耐。 第34章 醋精上线啦(改) 这是苏柳荷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菩萨像侧卧守护在外,顾毅刃揽着她的细腰拥她在怀抱里。 听着强烈的心跳声,苏柳荷不觉得丝毫的冷,反而热得难受。 醒来以后,后背薄薄一层细汗。 顾毅刃正在床边用毛巾擦拭着身体,苏柳荷乱蓬蓬的头发爬起来,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心情很好地说:“你起来了?” 顾毅刃扔掉毛巾,走到床边捏着她的脸蛋,越发觉得可爱。 亲吻已经在昨夜练习的熟络,顾毅刃刚靠过来,苏柳荷已经昂头准备承接他的吻。 顾毅刃的手摸到她的薄汗,吻过之后,去把毛巾烫的温热,送给她擦拭。他侧过头收拾行李。余光能看到苏柳荷窸窸窣窣地擦来擦去,像一只忙碌又害羞的小仓鼠。 顾毅刃懂得张弛有道的道理,内心想一层层剥开生吞了她,表面还装的一本正经。时不时询问东西应该怎么放。频频干扰苏柳荷的动作,故意叫她藏藏掖掖又羞又恼。 “早上凃队长找过来,告诉我部队开始营救。” 顾毅刃熬了碴子粥,见苏柳荷穿好衣服,递给她说:“隔壁市雪灾严重,我想参与救援。” 苏柳荷自然支持他的行动,穿上军装他就是军人,老百姓有难,他义不容辞。 “不过…我能跟你一起去吗?”苏柳荷拉着他的袖子,并没有接过碴子粥,坦诚地说:“我不想跟你分开。” “我说好了咱们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你说呢,苏同志?” 苏柳荷露出愉悦的笑容,脆生生地说:“没错!” 他们从猎户屋出来,苏柳荷可惜了一下没有泡到的温泉,要是跟顾毅刃一起泡,不知道多带劲呢。 沿路遇到遇灾的老百姓,苏柳荷一点旖旎的感觉都没有了,一边分自己的食物,一边给他们鼓励,让他们坚持到大部队救援。 花了六个小时,到达临市城市广场救助点。 军用吉普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广场内,苏柳荷看到有戴着红袖章的军人,忙让顾毅刃停下车。 顾毅刃下车前将学员证和苏柳荷的工作证拿好,找到红袖章军人,又由红袖章军人把他们带到陆团长跟前。 “又见面了,老熟人啊。”陆团长是顾司令手下的得力干将,见到顾毅刃成长飞快,俨然有顾司令年轻时候的影子。 他拍拍顾毅刃的肩膀说:“正好需要人手带队搜寻遇难者,既然你来了,我就不担心了。” 说着他看向苏柳荷说:“咱们在小塘村见过啊。” 苏柳荷跟他客气地打招呼:“陆团长好。” 顾毅刃介绍说:“半疯的行迹就是被陆团长的人发现的。” 第106章 苏柳荷肃然起敬。想到曾经把半疯当成未来大佬,她都觉得自己傻。不过后来顾毅刃说,因为半疯的指认让他们的工作顺利许多,也算是阴差阳错得到好结果。 陆团长见她跟顾毅刃关系亲密,仿佛随口说般:“咱们这边还有需要处理伤口的帮手,不知二位什么关系,能不能帮这个忙?” 处理伤口跟“什么关系”完全没有关系,苏柳荷当场没听出来,顾毅刃敏锐地说:“是我家属,需要用的地方安排就是了。” 被顾毅刃公开叫家属,这种感觉害羞又满足,还挺微妙的。 苏柳荷甜甜地笑着说:“对,我就是块砖。” 陆团长瞅着她的眼神都变了,对象和家属称呼起来就不一样,认定的感觉。而普通女同志和顾司令家的儿媳妇身份地位也是不一样的。 陆团长还有别的工作,叫人过来领着他们去帮忙。在路上,苏柳荷小声说:“你就这么直接说我是你家属呀?” 她心里美滋滋的。哎,这该死的酸臭味,嘿嘿。 顾毅刃佯装不懂她的情绪,逗着她说:“那我叫别的?” 苏柳荷说:“想叫什么?”亲爱的?宝贝? 顾毅刃说:“姑姑。” 苏柳荷小脸瞬间垮下来,面无表情地超越顾毅刃,噌噌噌往前走,引得顾毅刃在后面笑的不行。 到了地方,顾毅刃要去参加救援,苏柳荷望着他穿戴装备,走过来板着小脸说:“还是叫我家属吧。” 顾毅刃大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请家属放心,我会安全回来。” 落下的碎发被他挽在耳后,苏柳荷脸颊发烫,心如小鹿乱撞。 身边有人经过,他陡然俯身,苏柳荷呼吸几乎停滞,微微张开小嘴,瞬间想到一夜落下的无数个亲吻。 顾毅刃唇角绽放着笑意,只是靠近她耳边说:“家属,别太想我。” 队伍已经整队好,顾毅刃大刀阔斧的前行。走到拱门前,回头温柔地笑了笑,目光温暖。 苏柳荷心里控制不住的甜,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目送顾毅刃离开后,苏柳荷拿起医疗箱来到病号房。 说是病号房,实际上是用军用帐篷搭建的临时落脚处。一号房的病患比较轻症,都是擦伤、冻伤和头疼脑热的老百姓。 她戴起值班的红袖章,走到一边需要消毒的灾民前,拿出碘酒开始帮忙。 …… 苏柳荷基本的医疗知识还是懂得,在小学时她的第一愿望就是成为医生。每天放学后会拿着玩偶给它们打针。 在现有情况下,她的基础医疗知识起到很大作用,可以给情况紧急的患者做初步的消炎包扎,到后来手术帐篷里缺少手术护士,还是她顶上去。 虽然出来的时候小脸惨白,苏柳荷也没愧对自己未来军嫂的称号。 一天下来,她只吃了一顿碴子粥。捱到晚上,炊事班的人总算开饭了。 苏柳荷被陆团长的警卫员叫过去,揣了两颗鸡蛋给了个铝饭盒,随后乖乖地站在队伍里等着打饭。 “欸,军人同志,咱们宏新村的人是不是都救出来了?” 排在苏柳荷身后的农村嫂子,抓着棉袄的领子缩着脖子问:“听说又有军车开进去了,该不会还有人埋在里头吧?” 苏柳荷背对着风口,跟她说:“嫂子,我不是军人,我是家属。你说的情况我不清楚,回头你问问别的军人吧。” 周嫂子笑着说:“我看你跟你对象俩人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好般配。还以为你也是军人。好咧,回头我再问别人。” 苏柳荷“嗯”一声,转头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小脸止不住笑了起来。 当家属的感觉真的很好! 怪不得总有谈恋爱的人想要呐喊幸福,现在的她也很想嗷嗷嚎叫! “辣炒白菜、胡萝卜蛋花汤。”苏柳荷拿好饭盒,来到值班人员休息的帐篷里坐着,嘀咕着说:“不爱吃辣,不想吃胡萝卜。” 要是顾毅刃在,她肯定娇娇气气地把菜均给他吃。 顾毅刃不在,她的劲劲儿没施展的地方,委委屈屈地喝了口胡萝卜蛋花汤。…鲜灵! 苏柳荷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叼着一根胡萝卜丝细细嚼着,能吃到一股清甜的味道。 鲜灵! 好家伙,炊事班的战士们真是深藏不漏啊。怪不得许多人说炊事班就相当于扫地僧,人人都有一手,现在苏柳荷信了。 鲜灵! 顾毅刃执行任务回来,见到苏柳荷乖乖捧着碗咬着胡萝卜吃,顿时洗刷掉一身疲惫。 他走到苏柳荷面前,见她头也不抬地吸溜着汤喝,干脆伸出指尖弹了弹铝饭盒。 苏柳荷迅速把铝饭盒藏在背后。 “护食?”顾毅刃笑着说。 苏柳荷噌地站起来,想要拥抱顾毅刃。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休息,她只能用眼神表达她的喜悦! 对了,还有鸡蛋。 苏柳荷把带着体温的鸡蛋塞给顾毅刃,宝贝似得用气音说:“是陆团长的小灶呢,你偷偷吃别让别人看到。” “行,我偷偷吃。”顾毅刃满眼都是笑意:“也分给你一个,你也偷偷吃。” 顾毅刃给苏柳荷剥了鸡蛋,苏柳荷等着投喂,关心地说:“你去山里情况怎么样?那边雪很厚吧?” “雪厚但好在没有滑坡和雪崩,算是幸运,那边有处防空洞,所有人都挤在里面。”顾毅刃说:“不过没有伤亡,所有人都找到了。部队带着赈灾棉被和粮食,老人孩子被保护的很好。” 第107章 苏柳荷开心极了,望着帐篷外的天,心情又甜美起来。 吃过饭,顾毅刃洗好铝饭盒还了回去,两人跟陆团长告别。 顾毅刃说:“明天早上咱们离开,大概晚上要在河津城郊住一宿,后天应该能到京市。” “你们俩这么着急往回赶?”陆团长诧异地说:“今天就是二十九了,要在路上过春节?” 顾毅刃颔首说:“是的,归心似箭。”想要早点把媳妇领回家。 陆团长看了苏柳荷一眼,笑着说:“明早差不多可以通车,你要走我也不强留你在这里过年,帮我给你父亲带好。这边任务完成,我再到你家给他拜年。” *** 从陆团长的指挥帐篷里出来,苏柳荷和顾毅刃被人分别带到男女帐篷里休息。 苏柳荷恋恋不舍的小眼神让顾毅刃肝都颤了,跟帐篷里的男同志打了声招呼,又出来了。 他身后同帐篷的几个男同志笑呵呵地说:“一看就是刚处上的,热乎着呢。” “想当年我跟我媳妇也是这样,俩人分开一分钟都不行。” “那现在呢?” “现在就是左手握右手,已经成为革命同志啦。” “哈哈哈。” 顾毅刃把消遣的话甩在脑后,走到女同志帐篷前转了一圈,没多大点功夫,家属同志屁颠颠地跑出来咬钩了。 “你过来做什么?”苏柳荷明知故问。 顾毅刃说:“你想我做什么?” 苏柳荷目光落在他一上一下的喉结上,勉为其难地说:“亲个嘴?” 顾毅刃笑道:“走。” 苏柳荷以为顾毅刃能带她去谈恋爱的风水宝地,没走两步,就被顾毅刃捞着腰躲到帐篷和墙壁的过道里。 帐篷里男同志们打趣的声音若隐若现,苏柳荷小手不老实,悄悄摸了摸喉结:“摸你这里会有感觉吗?” 顾毅刃的喉结滚了滚,暗下眼神,怕吓到苏柳荷,抓着她的手塞到棉袄里让她取暖。 苏柳荷不懂这里对男人来说有多刺激,她踮起脚飞快地在喉结上啄了一口,随后露出得逞的笑容。 下一秒,顾毅刃吻了上来。 帐篷里的声音消失了好一会儿,接着耳畔又出现他们偷偷打扑克的动静。几个人玩的不亦乐乎,算账时又骂成一团。 “这就遭不住以后怎么办?”顾毅刃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以后是由得你,还是由得我?” “我不想跟你说话,太晚了,我得回去了。”苏柳荷作势要打他嘴巴,谁能想到处对象后,顾毅刃这么爱撩拨她。不光是要把她亲迷糊,还要把她羞迷糊。 “好,以后再告诉我答案。” 顾毅刃把她送回帐篷里,正好女同志们的帐篷帘子是开的。七八位女同志都在打水聊天。见到送苏柳荷过来的顾毅刃,她们愣了一下。 等到苏柳荷摆着小手让顾毅刃回去,她们一窝蜂地围过来说:“同志,这是你对象啊?” 苏柳荷小手叉腰说:“是呀。” 她们几个都挺年轻的,感觉不是刁钻的人,眼神里散发着大学生的萌蠢光芒。 有个领头的班干部说:“我们是河津美院的学生,过来采风遇到这事便给老乡们帮忙。” 她话锋一转,顾毅刃已经不在帐篷外了,她还是瞟了过去说:“同志,能让你帮个忙吗?” 苏柳荷干笑两声,已经猜到她们的意思:“不帮。” 美院学生们:“……” 刚说话的那名班干部徐丽再接再厉地说:“我们其实见过他。昨天在那边山头的泉眼外面,他光着膀子在雪地里跑步。” 苏柳荷呵呵两声:这个小骚爷们。 打开话匣子,美院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说:“那就是大卫!你知道大卫雕塑吧?完美的身材比例,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态,还有沉静的表情,不是大卫还能是谁!” 苏柳荷唇角抽动:能是谁?她对象!一起亲嘴睡觉生孩子的对象! “简直是神的雕刻啊,哪怕我没戴眼镜也能感受到他身体肌肉的鬼斧神工。” 苏柳荷吐槽:学美术不知道米开朗基罗?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以色情的眼光看,我们就想抓紧机会画张画。你不知道我们学校里就没这样的硬汉。那帮男的腰比女的还细,简直就是愧对自己的性别。” 苏柳荷坐在弹簧床上,双手往下压了压。可她的唇忍不住向上勾了勾。你们看得见摸不着呀,她小手还热乎乎的,纯在他腰身上摩擦的。 “好吧,你们要怎么画?先跟我说来听听。” 见苏柳荷松口,纷纷说:“光膀子!” “光身子!” “摆姿势!” “前后左右全果!” 苏柳荷呵呵呵笑了起来,小手指着她们一圈怒道:“做你们春秋大梦去吧,睡觉!” 没错!她就是护食,这个食她还没吃到嘴里呢,抓心挠肝不护不行! 女学生们应该习惯被人拒绝,她们回到自己的床上,继续窃窃私语。 苏柳荷到底是被顾毅刃亲迷糊了,说会话后也不闹觉,裹着赈灾棉被不大会功夫就睡着了。 外面始终有人走动的声响,从深夜持续到清晨。 醒来后,帐篷里的学生们已经离开了。她们手脚很轻,没把苏柳荷吵醒。 支援的军卡车队迅速投入赈灾中,苏柳荷刷牙时看到整齐的戎装从眼前经过,仿佛见到顾毅刃下部队的样子。 第108章 顾毅刃没她睡得踏实,凌晨醒来跟队伍确定了前行路线,又在陆团长的组织下开会帮助确定后来部队救援方向。 坐在吉普车上,苏柳荷回头望着一顶顶军绿色的帐篷,心总算放下来。 路上遇到半夜出发的美院学生,难怪早上帐篷里一个人没有,她们做好事不留名,提前离开救援队伍。 她们人多上不了车,跟苏柳荷说:“我们还要到下一个村子里采风,有缘咱们再见。” 女同学们嘴上爽快地说,眼睛不断地透过苏柳荷的车窗往驾驶座上瞟。 苏柳荷面无表情地挡住窗户:“应该没什么缘分。”随后,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将车窗摇了起来。 顾毅刃忍着笑意,沿着清扫出来的国道往河津去。 凉爽的风、团朵的云、金黄的暖阳。 恋爱啦,鲜灵呀。 没有人烟的路上,苏柳荷把脚翘在挡风玻璃前晃了晃,嘚嘚瑟瑟地望着顾毅刃说:“这位同志,您打哪来上哪去呀?” 顾毅刃笑了笑配合地说:“打小塘村来,接了媳妇上家去。” 苏柳荷抿唇痴痴地笑着,而后从小布兜里掏啊掏,掏出橘子干,塞到顾毅刃嘴里让他吃。然后又有地瓜干,塞到顾毅刃嘴里让他磨牙,还有鱼片塞到顾毅刃嘴里让他鲜鲜嘴。 副驾驶小嘴也没停,舒舒坦坦地放躺座位举着地图指挥着:“前面有岔路,小心慢行。” “那边有供销社,买瓶汽水。” “呀,谁家过年炖鱼了,真香啊。” …… 顾毅刃感受到她的雀跃,得空休息时,便将车停在路边,捞过她使劲亲。 再上路,她也不嘚瑟了,迷糊糊地捂着小嘴,红着小脸看风景。 进到河津市郊情况好了不少,可惜进城的匝道已经关闭,要在明天六点才开放。 顾毅刃想找个城郊平房睡一晚,就像在佟队长家一样。收钱或者帮着干活都行。 找了一圈,俩个傻蛋后知后觉今儿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过大年,阖家欢乐的景象,哪能随随便便让外人加入。 “买挂鞭咱俩在河边过吧。正好我看有放灯笼、滑冰的。我都没玩过呢。” 苏柳荷的提议,顾毅刃肯定点头。他帅气地打着方向盘,调转方向到河边,沿路收罗一圈发现竟有不少买货的小贩。 城郊平房里的孩子冬日里盼着大河早点结冰,捱到冰面稳固,富裕人家就穿着冰鞋滑,还有的相互拖拽着搪瓷盆或轮胎滑,还有的一起在冰面上比赛奔跑,呼喊嬉笑,热闹非常。 苏柳荷没吃晚饭,花五角钱买了份炒素面,小脸心疼坏了:“还是玉米面不是白面,一份居然五角钱!” 顾毅刃拍拍她的棉帽子,拿着糖葫芦说:“大年三十做生意不容易,再说只要不让你饿着,五块钱我都会给你买。” 苏柳荷美滋滋地说:“那你也太惯着我啦。”她挑起第一口面,垫着脚送到顾毅刃嘴边:“最后一份炒面,你先吃!” 顾毅刃也不推辞,吃了一口把面碗端到自己手里:“你把手套戴上,我喂你吃。” 苏柳荷见满大河跑的孩子们,有的热的就穿了毛背心,她不好意思让他们笑话:“我自己可以吃。” 顾毅刃笑了笑,也不勉强她。找了个避风的树后花坛让她坐着慢慢吃。顾毅刃自己则咬着地瓜干和鱼片。 苏柳荷吃了一小半,然后推给顾毅刃。顾毅刃就着她的筷子,三两口把剩下的炒面都吃了。 “十一点,那边窜天猴也放完了。”顾毅刃陪着她坐了会儿,去车里提来鞭炮说:“咱们炸?” 苏柳荷搓着小手说:“炸!” 鞭炮声让守夜的孩子们欢欣雀跃地围在一旁,他们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让苏柳荷没感觉太多的寂寞。 “新年快乐,家属。” “你也新年快乐,家属。” 俩人傻乎乎地说完,苏柳荷冻得哆哆嗦嗦回到车上,看眼时间已经到十二点。 顾毅刃把后座清理出来,将车开到人烟稀少的胡同里。停好车后,苏柳荷在后座妖娆着侧躺着对他招手,她知道顾毅刃绝对不会在车上对她做什么。 上次在帐篷后面,憋得眼睛要红了,也只是揉了揉腰,嘿嘿。 苏柳荷这样想的,一开始。 然后知道自己错了。 顾毅刃将她裹在自己的军大衣里,身体紧贴着身体。两个人一开始都穿着背心,等睡觉前,背心都没了。 苏柳荷快要被亲断气,哪怕这样小手也没闲着,放肆地数了一顿腹肌后,往顾毅刃怀里钻进去,臊着小脸拽下他的手。 俩人破天荒地睡不着,一起聊着之前的事,嘻嘻哈哈快到天亮。 这是他们俩第一个以家属为名义的新年,只有他们俩人,在逼仄的吉普车里团圆了。 “她”和“他”,两个字就是团圆。 *** 苏柳荷在车后睡到晌午,顾毅刃到加油站提着汽油回来,见她揉着眼睛。 她舍不得车里的热乎气,发现衬衫已经穿好,慢吞吞地穿棉袄、穿鞋。 顾毅刃加好油箱,见她清醒过来从怀里掏出肉包子:“洗把脸,吃了包子咱们进城。北门人太多,估计得从西门走。” 苏柳荷把毛糙糙的麻花辫往肩膀后面一甩,接着热乎乎的包子问:“什么馅的?” 第109章 顾毅刃说:“三鲜的。” 苏柳荷说:“那肯定没有你家做的好。” 顾毅刃说:“等回去我学着做给你吃,你先凑合一口。” 苏柳荷不洗漱不舒服,见顾毅刃要走,“欸”了声,顾毅刃当即转回来隔着车窗问:“怎么了?” 苏柳荷娇气地说:“还有热水吗?我身上难受想擦擦。” 昨夜在顾毅刃怀里出了薄汗,顾毅刃是知道的。他不怕冷,在河边小广场接了水,没人的功夫头发和膀子都洗了。 苏柳荷不行,在他心里金贵着。 “你等着。”顾毅刃离开不到十分钟,竟提着暖壶回来:“五角钱炒面老板给的,他那边炉子上随时能烧。” “这钱花的值啦。”苏柳荷往外面看了眼,也不知道顾毅刃昨天怎么着到犄角旮旯的胡同,望过去只有胡同口有人走动,里面没人进来。 顾毅刃在外面给她拧帕子,她在车里背对着他脱下背心,把头发挽在头顶,香肩美背让顾毅刃又想起掌心揉搓起来的感觉。 车窗上蕴出朦胧的烟气,苏柳荷纤细的胳膊和若隐若现的窈窕曲线,仿佛在顾毅刃心尖上掐。 他摩挲着指腹,想要转过头,结果听到苏柳荷在车内喊道:“喂,家属,再给我洗个手帕。” 她用背心挡住胸口,以为不留痕迹,然而那里的曲线早在昨晚被顾毅刃一手掌握。他紧绷住额角,重新洗了手帕隔着窗户递给她:“快点,待会来人了。” 苏柳荷信了他的鬼话,加快手上动作。 顾毅刃靠在车门外,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无比佩服当年隐忍的自己。 苏柳荷穿好棉袄,打开车门出来。北风吹得她脸皮瞬间绷紧,她懊恼自己把雪花膏都留给宋姑娘和香菜。这样再吹下去,非得两团高原红不可。 不过顾毅刃这样的男人,要是在草原上也是威猛无比的壮汉吧。兴许天天牛羊肉的吃着,比如今块头更大,是最勇猛的雄鹰巴图鲁。 嘿嘿。 夸得苏柳荷自己都害羞了。 “哟,这美妞傻笑什么呢?”一个陌生的声音敲着车窗户,吓得苏柳荷一激灵。 顾毅刃按住她的手,过来搭茬的两名男子,单手插在棉袄里抓着什么,另外一只手拿着烟,看起来不三不四的。 “你们要干什么?”顾毅刃敲了敲方向盘,示意他们看眼央区军牌。 然而对方似乎有备而来,绕着吉普车走了圈说:“小伙儿,你军牌在哪里做的?多少钱一张?哥在外头有兄弟可以给你便宜点。” 苏柳荷在他说话的间隙,看到他的衣领里有东西发着银光,应该是短刀。 俩人堵在车门前,逼着他们下车。大有不下车甭想离开的架势。 顾毅刃给苏柳荷一个眼色,让她安心下车。这两人身上没血气,应该从没动过刀子。 苏柳荷信任他,于是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另一个天生黄毛咬着烟蒂在苏柳荷面前转了一圈,他跟大哥流窜到河津郊区,见到军车里气氛暧昧的俊男俏女,一拍即合过来抢劫。 一般这样的人在外面“干坏事”是不敢声张的,而且兜里也有钱,回去以后怕被问起来跟女人开车鬼混,一般都算吃了哑巴亏。 他们以为顾毅刃带着苏柳荷也是这样的情况,是在外面浪漫过节,完全没想到他俩是逼不得已在车内度过一夜。 “美妞你别怕,哥是好人。”黄毛吊儿郎当,眯着眼看着让他惊艳的女人。他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哎哟,好香的女人味啊。遇到你,今天真是让哥高兴了。” 苏柳荷有顾毅刃在身边哪里会害怕,对着发痴的黄毛咧着小嘴灿烂笑道:“那你高兴的太早了哟。” 顾毅刃在车那边掰了掰骨节,苏柳荷周旋的空隙里,被黄毛叫做大哥的汉子被他一招砍向颈部外侧,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瘫软在地。 黄毛呆愣的短短三五秒功夫,顾毅刃从车顶翻越而来,长腿绞住黄毛的脖颈进行绞杀。 苏柳荷感觉眨了眼的功夫,黄毛已经飞出去了,短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她知道顾毅刃下手有分寸,啪啪啪给他鼓掌,喊着口号:“文武双全顾毅刃!棒棒棒!” 彩虹屁让顾毅刃的眼眸笑了下,他从后备箱拿出捆绑礼物后留下的绳子。黄毛面朝下趴着动弹不得,口里流出脏兮兮的口水,还有痛苦的哼唧声。 顾毅刃膝盖压着他的后背,提着他的胳膊利索地捆绑上。随后将他提拽到车后面,直接塞到后备箱里。 另外的大哥比他好点,被捆上后,扔在后座脚踏下躺着。 顾毅刃在周围检查一圈没发现有同党,便开车离开。 他们绕着西门免检进入河津市,苏柳荷坐在副驾驶双手交叉在胸前,冷酷又无情地盯着后座下面的人。 顾毅刃忍不住说:“他一时半会醒不来,给我喂点水喝。” 苏柳荷拧开水壶递给顾毅刃,等他喝完水又把水壶拧上,还不忘亲一口脸颊给自己讨个福利。 车行到河津市公安局,市局里的人听说大年初一有抢劫犯在城郊出现,年也不过了,纷纷组队准备出发巡逻。 顾毅刃通过门岗后,门岗迅速联系值班人员告诉他们抢劫犯被抓捕了。市局大楼里跑下来不少公安同志,手里拿着武器围在车周围。 第110章 黄毛和大哥被顾毅刃扔下车,每个人的武器被摆放在他们面前。他们幽幽转醒后,还以为在梦中捅了大盖帽的窝子。 黄毛想起两条恐怖的大长腿,当时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他连鸡都不敢杀,见到杀气腾腾的顾毅刃,吓得差点尿裤子。 等见到“美妞”苏柳荷,黄毛挤眉弄眼地说:“我错了,姑奶奶,我只想跟你们开个玩笑。谁知道你们把车停在胡同里,一晚上要干些什——” 一名公安女警走过去用膝盖顶着他的后背,训斥道:“好好说话!到市局还不老实!” 黄毛看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根本不带害怕被揭发的,一下怂了。这俩人身份不简单啊。 苏柳荷大大方方地说:“我俩在一起你有意见?” 黄毛赶紧说:“姑奶奶,咱不敢有了,真不敢有了!” 顾毅刃没他想的跋扈,走在一旁跟录口供的公安同志说明雪灾耽误了路程,情况说明后,不但没被批评,反而受到在场公安同志们的表扬。 回到车上,苏柳荷拿着公安给的报纸说:“原来上了全国日报啊,怪不得一说咱们救灾,他们都夸咱们,恨不得昨晚就给咱们开门。这么大的灾害无人员伤亡,真是奇迹啊。” “是部队反应快,老百姓们愿意相信军人的安排。” 顾毅刃开着车,从双城公路往东南方向走。市里的道路积雪被人工铲在路旁,还有工业盐融雪,道路开起来很顺畅,估计中午就能到京市。 “回去休息一天,小洋楼的拜年礼物我来准备。”顾毅刃将车开下公路,路边出现熟悉的建筑。 “行!”苏柳荷这一趟走了半个月,在路上花了不少时间。 盼着盼着到了红树巷,她见到不少熟人在外面扫雪。其中刘燕和金豆儿在人群里很显眼,得益于金豆儿脑袋顶上戴着的大红喜庆的毛线帽。 大红毛线是刘燕托苏柳荷年前换的,戴在小豆丁头上喜气洋洋。 她见到军吉普也不害怕,守在巷子里见车停好,哒哒哒跑过来扑到苏柳荷怀里童声童气地说:“花仙子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和园丁叔叔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呀!” “哎哟,孩子说话百无禁忌,你别介——”刘燕捂着金豆儿的嘴往后拖,金豆儿蹬着腿说:“花仙子姐姐我最最最喜欢你啦,新的一年又是喜欢你的一年!” 苏柳荷忍俊不禁地快步上前,阻止刘燕的动作,抱起金豆儿瞟了顾毅刃一眼。 顾毅刃心领神会,掏出两元钱当做红包塞给金豆儿,嘴上还说:“谢谢你的祝福,我争取早日实现。” 早日实现? 苏柳荷缓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要早点实现“早生贵子”。想到昨天夜里差点擦枪走火,剩下最后一步没做别的都做过了,她就脸红心跳。 “太多啦,给两角就行。”刘燕是过来人,一下看出来他们俩眼神里的糖分超标,拍着手说:“从前见他说你们是对象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我老眼昏花啊。” 苏柳荷一愣:“以前是对象?” 顾毅刃接过金豆儿抱在手臂上,把压岁钱塞她小兜里,岔开话题说:“我还有鱼片吃不吃?” 金豆儿是个小捧场王,当即说:“吃吃吃!” 苏柳荷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暂时把这件事放下。 刘燕见巷子里的人去扫别的地方的雪,趁金豆儿也不在边上学舌,赶紧走到苏柳荷身边说:“你今天跟肖婷婷保持点距离啊。” 苏柳荷诧异地说:“为什么?”不服就干呗。 刘燕说:“她大哥给她找了个话剧院的干部相亲,还想着借机会把她弄到话剧院去呢。瞧见没有,一箭双雕算盘珠子打的多响。” 苏柳荷往大杂院那边看了眼,怪不得听到里头有女人咿咿啊啊的声音,那是话剧院又不是歌剧院,分不清楚还想往里面钻啊。 “我知道了,坏人姻缘天打雷劈。” 苏柳荷好多事情要忙。过年还没去顾家拜年,画的假领子也到期限要交上去了,她晚上得熬大夜呢。 她跟顾毅刃拿着行李往小屋走,见到小屋门口的雪也被人清扫过。 坐在门口捆扫把的张小山往肖婷婷那边使使眼色说:“咱们借了相亲对象的光,肖同志一大早安排咱们把院子上上下下收拾了一顿,恨不得耗子洞都给拖两遍。” 他指着苏柳荷的窗台说:“喏,这里是刘大姐擦的。你家门口的雪是我扫的。厨棚上的落叶和雪是肖大哥收拾的。” 苏柳荷哑然,肖婷婷相个亲架子挺大啊。 肖婷婷站在屋门口练声呢,看到苏柳荷回来了,背对着她冷哼了一声。 张小山又不嫌事大地说:“人家马上要成为话剧团的名角了,这几天戏足瘾大,诸位得小心伺候着。” 苏柳荷摇摇头,不想跟肖婷婷相亲的事搅合上,也不想跟长嘴多舌的男人为伍。 就在她掏钥匙开门时,大杂院门口传来亲切的打招呼声:“肖婷婷同志,您好啊!我姓方!” 方科长百般不乐意在大年初一相亲,哪怕肖大哥口吐莲花把他妹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他也是不信任的。 若不是拐着弯的亲戚找了组织叫他必须过来看一眼,他也不会有刚才的惊鸿一瞥,叹为天人。 方科长年轻有为,才二十七岁,个头虽然不高,胜在周正,难得不显轻佻和油腻。 第111章 但这人有个致命缺点,“眼神”不好。此刻他不顾身后肖婷婷难看的脸色,对着苏柳荷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赞美。 肖大哥见到顾毅刃倏地黑下来的脸色,心里打怵,几次三番要打断方科长的话。 方科长话剧团出生,声音洪亮、吐字清晰,根本不给他打断的机会,反而一把握住肖大哥的手说:“我同意了!不光是做对象可以!当话剧演员也是绰绰有余的!” 苏柳荷:家人们,谁懂啊,被动修罗场啊。 她咔咔咔转着脖子,看到双双黑了脸的顾毅刃和肖婷婷。 顾毅刃率先行动起来,肖大哥识时务地让开地方,顾毅刃挡在方科长与苏柳荷中间。 他眼神太灼热,落在苏柳荷身上那叫要把她融化。 落在方科长身上那叫要把他火化。 第35章 初露端倪 “她是我对象。”顾毅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周身压迫感极强,唬的方科长往后连退了两步。 他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他指着肖大哥说:“是他给我介绍的啊。” 肖大哥都要给他跪下了,忙摆手说:“您眼神也太不好了。我要给你介绍的是我妹妹肖婷婷,不是这位女同志。我妹妹在后面,你快过来吧!” “啊?”方科长在顾毅刃把他扔出大杂院之前撒腿就跑,嘴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怎么还主动招惹上了。” 苏柳荷一声不吭,乖乖站在顾毅刃身边。 顾毅刃低下头,大手在她背后揉了一下,隔着棉袄也能感受到他无处发泄的占有欲。 苏柳荷还以为她的小白菜委屈了,不顾院子里的八卦,赶紧拉着他往屋里走。 顾毅刃被她牵着进屋,俩人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关门。敞开着门进到卧室里,顾毅刃眼神深邃地盯着苏柳荷说:“你怎么不解释?” 苏柳荷内心还在笑,揉了揉顾毅刃坚韧的脸,捧在掌心里说:“他说话跟机关枪似得,我哪里插得上话。我还以为你能把他给绞了。就是你对付黄毛的那一招。” 见她还有心情说笑,差点打翻醋坛子的顾毅刃双手盖在她的小手上,附身在她嘴上啄了一下,委屈地说:“这种时候插不上话你也要解释。” 苏柳荷笑着说:“知道啦,再不会啦。” 顾毅刃又委屈地说:“你长得那么好看,还让你当话剧演员呢。” 苏柳荷说:“不去不去,我要当设计师呢。” 顾毅刃松开手,拇指按在苏柳荷的唇上流连摩挲。这两天亲得太过火,哪怕有格外注意,也不免有些肿。 明眼人如刘燕一看就知道他们做过什么,这个认知让顾毅刃的占有欲微微得到缓解。他低下头蹭了蹭苏柳荷的脸颊说:“今天是他的错,我没吃醋。犯不着跟瞎子吃醋。” 这话说得就有点酸唧唧。 苏柳荷不戳破,垫着脚搂着他的脖颈亲了上去。对她千依百顺的小白菜委屈了那怎么行,必须安慰到位。 成功蒙到亲吻的顾毅刃,耐着性子打开她的唇,一点点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他的攻势让苏柳荷很快搂不住他,最后被抱在小床上,亲了又亲。 窗户外面有方科长端着架子对肖婷婷挑挑剔剔的声音,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一会儿说肖婷婷眉眼不够决然,演不来革命角色。一会儿说她走路外八字,生了个孩子保管成青蛙。 肖婷婷忍着屈辱被他挑挑拣拣,眼神不断看向苏柳荷的小屋。 肖大哥见方科长如此不尊重人,见到漂亮女同志前后两张嘴脸,已经有些不喜。 奈何这是他妹妹能接触到的最好的人选,他媳妇已经在妇女医院里等待临盆,生下孩子后他们家里只会更多矛盾。 趁着方科长低头喝水的功夫,肖大哥低声在肖婷婷耳边劝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瞧他要不要跟你继续接触,你先哄着他。结婚以后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肖婷婷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相亲排在第二,能进美女如云的话剧院证明自己排第一。接连相亲失败已经让她对婚姻没太多想法,这话又不能说出来。 张小山蹲在门口唱着不土不洋的调子:“假凤凰落在山坡上,一心想要攀高枝呀~咿~呀~” 肖婷婷气不过,却不敢跟上次一样冲动。不光毁了相亲还坏了名声。她忍辱负重地邀请方科长到肖大哥屋里说话,想着他要是拒绝了,她也就放弃了。 没想到方科长竟答应下来,让她喜出望外。 苏柳荷的小屋里。 “别闹了。”她受不住笑出来,身上痒痒肉好多,抽出顾毅刃的手放在自己小肚子上。 她枕在顾毅刃的臂弯里,笑声落在顾毅刃的唇上,他居高临下惩罚似得咬了咬她的唇:“还有心情笑。” 苏柳荷捂着嘴,不满地说:“说好了不要再叨我。” 打小就是狼崽子的顾毅刃不觉得这不对,摩挲着唇瓣暂时不咬了。 俩人亲热完,外面有肖婷婷的嚎啕大哭。苏柳荷心里不是滋味,怎么说呢,自己甜蜜了也想别人甜蜜,成天这么糟心太影响恋爱心情。 顾毅刃的指腹还在有力地揉她的唇,苏柳荷忿忿地咬上一口说:“肿了,还揉。” 顾毅刃掩住烦躁,站起来一板一眼地将风纪扣顶着喉结系上。 第112章 苏柳荷说:“怎么了?不勒得慌?” 顾毅刃说:“这是我的紧箍咒,以后你就知道了。”他站在卧室门口,向外看过去低声说:“那边要是找茬,你告诉我。” 苏柳荷笑嘻嘻地说:“你要绞了?” 顾毅刃笑了笑说:“绞了。” 俩人一起在小屋里说会话,顾毅刃帮她把屋子里外收拾一顿,看样子没那么醋了。他提着水桶说:“那我先回去了,六点销假。” 苏柳荷明天还要值班,站在门槛上恋恋不舍地盯着他。漂亮的杏眼里满是不舍。 “对啦,你等等。”苏柳荷进屋把织好的灰毛衣给他:“新年礼物。” 顾毅刃麻利套在身上,线是苏柳荷精挑细选的、款式是大方简约的:“正好,很舒服。” 苏柳荷满意地围着他转上一圈,嘟囔着说:“不愧是大卫呀。” 顾毅刃不明所以:“什么大卫?” 苏柳荷笑而不语,拍了下他的屁股说:“滚吧,明天记得接我下班去你家。” 顾毅刃抓着不老实的小手亲了亲掌心,看着手腕上的棕带手表说:“戴好它,记得想我。” 啊,这恋爱的酸臭味呀。 嘿嘿。 顾毅刃走后,她在屋里坐了会儿,金豆儿跑过来分享自己过年得到的姜糖。苏柳荷把宋姑娘家给的蜂蜜和宋大叔的糯米粑粑分给她。 金豆儿死活不要,应该是刘燕教育她不要老拿花仙子的东西。苏柳荷硬塞给她,佯装生气:“你要是不要,花仙子就要飞走啦。” 金豆儿一下抱住她的腿:“求求花仙子不要飞走,其实我是喜欢蜂蜜哒。” 苏柳荷摸着她的头顶说:“那以后给你什么你别拒绝。学校老师应该教过你不要浪费粮食,我的吃不完给你分享是应该的呀。” 金豆儿想了想,摸着自己的天灵盖说:“对,花仙子说的对。这次我的数学考了十八分,老师还让我分享我的进步秘籍给同学们呢。我想分享就是无私大爱!” 苏柳荷:…老师是咬着牙根儿说的吧。 她悄悄问金豆儿:“肖婷婷家怎么样?” 苏柳荷听顾毅刃的话,关门做自己的事,不是怕肖婷婷,是怕自己身上的恋爱酸臭味把肖婷婷熏着让她走火入魔。 金豆儿人小鬼大,趴在苏柳荷耳朵边说:“那个叔叔油腔滑调不是好人选。园丁哥哥哪哪都好,要选就选园丁哥哥呀。” “行,我保证选园丁哥哥。”苏柳荷笑着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金豆儿轻轻扯着苏柳荷的耳朵,贴上去说:“话剧院没有棉二厂好!” 苏柳荷乐得不行,搂着她亲了亲脸蛋说:“你别操心啦,我还会在棉二厂干,不会去话剧院。” 听到外面刘燕叫金豆儿回去洗脚,把她牵到门外。 刘燕过来见着金豆儿又抱着东西,不好意思地说:“你瞧你又给这么些东西,这些一时半会坏不了,你自己留着慢慢吃嘛。” 苏柳荷早在小塘村吃下不少,笑着摸着肚子说:“吃了吃了,全在这里。你们拿回去吧,喝蜂蜜能提高免疫力,没事给金豆儿冲点,别用开水啊。” “行。”刘燕也是体面人,知道苏柳荷照顾她们娘俩,拿着东西大大方方地回家了。街坊往来,也不在乎一时。 肖婷婷坐在门口抹着眼泪,她在屋里被方科长拒绝也就算了,方科长还想要她帮忙穿针引线介绍苏柳荷给他认识。 肖婷婷实在受不了把方科长请走了,晚饭也没留。临走前方科长觉得肖婷婷家太没礼数,还说要跟介绍人好好说道。 肖婷婷内心麻木了,她觉得男人也就那样。见着漂亮的就往上扑。若是苏柳荷没来,她也算红树巷一枝花,苏柳荷来了,一枝花的美名被拱手让人了。 关键苏柳荷还有好工作,在棉二厂经常能帮左邻右舍地弄点好东西回来,没人说她不好的。 肖婷婷望着拎水壶过来的苏柳荷,转身进屋也拿水壶出来。排在苏柳荷身后接水。 苏柳荷还以为她能把自己塞进去,风平浪静地回到屋里,偷偷从小窗户里看,并没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她放下心来,烧好水灌上热水袋扔被窝里以后,被窝里趴着继续画假领子。 画到一半,四仰八叉地躺在小床上幽幽地叹口气。哎,热水袋虽然好,没有顾毅刃暖被窝,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大年初二,值班日。 苏柳荷没工夫给自己织毛衣,用剩下的灰线钩了条洋气的披肩。 披肩锁边用编蕾丝的手法制作的,在大家简约朴素置装理念中,开辟条繁复华丽的路线。灰线又让繁复华丽的披肩多了丝低调色彩,配着她盘在脑后的雅致发型,让整个人越发俏雅。 苏柳荷有了对象精神头都不一样了,走着上班,到了销售部小脸喜气洋洋的。 她把山里干货分成几个小包,给胡芳芳等同事还有吴组长都带了一份。 吴组长见她眼前一亮,讨好地说:“要是再有双红皮鞋就更带劲了。” 苏柳荷呵呵笑了笑,脚指头悄悄在厚实的棉鞋里拱了拱:“红皮鞋先算了,我不能因为臭美弄坏身子骨呀。” “oh,no!女士,您是否听过‘优雅永不过时’这句话?” 柜台里检查棉布花式的设计师乔治翘着莲花指走出来,站在苏柳荷面前上下打量着。 第113章 苏柳荷唇角抽动,淡定地说:“先生,你是否听过‘寒从足下生’这句话呢?” 吴组长见他们要掐起来,赶紧过来笑着介绍说:“乔先生啊,你要找的苏同志就是她。” 转而跟苏柳荷说:“这位是咱们厂从港城请回来的著名设计师乔治同志,他一个劲儿夸咱们厂的新领子好看呢。” 港城设计师? 苏柳荷想到八十年代的喇叭裤紧身裤,咳了一声没说话。 乔治却走过来,伸出手说:“你好,我姓乔名治,来自港城珞先生的服装公司。原来那些假领子出自你手,听说你要做画册,已经做好了吗?” 苏柳荷伸出小手跟他简单握了握说:“王姐叫我画的,你跟她一组?” 乔治嗤笑一声说:“当然,要不她能跟我说你有画册?” 既然是一组的便不存在竞争,苏柳荷和乔治到会谈室里,把画册给他看。 在乔治看画册的同时,苏柳荷静悄悄地打量着他。 这人举手投足说不上来的妖娆,长得国字大方脸,穿衣打扮有几分品味,至少没有穿着大脚喇叭裤过来跟她谈论时尚。 苏柳荷的设计理念是别具一格。在主流市场里打造自我风格,适当的添加流行元素,绝大数的首饰款式都是经典别致款。 服装上自然也是这个道理,假领子设计精巧,充满时代所没有的奇思妙想,让乔治翻开画册后就再也没抬起头。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过来前乔治以为那几款假领子设计是经过王春凤的把关,现在看来苏柳荷是个成熟的设计师,就是不知道好好的设计师不当,为什么要在这里站柜台。 行业内从去年底开始对设计人才哄抢,棉二厂算是不拘一格从港市凭请他过来,让其他厂家打开了一条新的人才之路。 然而好的设计师不光要有自己的设计感,还能把好的产品让大众们接受使用。已经有不少设计师做的花里胡哨的服装扑街了,乔治挣着高薪,说实在话,还是需要有个得力助手在身边。 要从港市请,厂里领导没看到他的投资回报前是不会再往外掏钱。乔治正发愁,苏柳荷就撞进他的视线里。 “做你的助手?” 刚拿了几个月销售员工资,苏柳荷被他的提议吸引。但想来想去还是拒绝了。 原因无他,设计作品的归属权恐怕会有问题。 “你比我想的聪明。”乔治翘着莲花指,不舍地将图册放在一边说:“但是有我带你跟好入行。” 苏柳荷知道这是他的让步了,还是摇头说:“不着急,内地设计师总有出头的一天。” “你这话说的。”乔治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居然欣赏的笑容一闪而过,招呼她说:“那边成衣柜台有我的作品,已经开始生产,你可以去看看。我让你做我助手的事情你也可以先考虑。” 苏柳荷答应会考虑,送乔治出门。 胡芳芳在柜台里擦着玻璃,跟苏柳荷说:“那边最长的队伍就是他设计的,你要看就看。待会我得提前两小时下班。” “行。”苏柳荷走到隔壁柜台对面,有塑料模特套着乔治的设计服装。跟乔治的妖娆外形不同,他做的成衣面料优质、偏商务类型,有种新中式服装的感觉。 苏柳荷打开衣领看里面的剪裁走线,确实有水平。 下午上班,只有自己守柜台。亲眼看着做好的成衣一套接一套的销售出去。 不过大多都是男士服装,女士服装基本卖不动。苏柳荷一眼看出其中原因,简约大方的款式固然好,但扛不住自己做针线活的女同胞们的慧眼。 高昂的价格让她们望而却步,于是按照样式自己找老裁缝做。这种流水线商品很容易复制,除非是有职务在身的女性,如王春凤大姐她们会对面料和剪裁有讲究,一般做的差不多图个新鲜时髦也够了。 乔治要做的就是把大众化的女装增添商业设计感,具有独特魅力,让她们复制不来。一般要从领口、袖口、纽扣和口袋入手。显然乔治选择的是领口。 苏柳荷想好这一点,更加确定不能给他当助手。她哪怕做兼职设计师也比在别人手下设计强。 设计师都有自己的性子,她不服别人的设计比她强。更何况她多了年代的优势,闭眼睛都能掌握几十年后的流行元素。 苏柳荷以为乔治会过两天再来找她,没想到快要下班时,乔治已经背着鳄鱼皮的双肩包等着她。 “苏柳荷女士,对于我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 乔治跟苏柳荷再次在会谈室坐下,他唰唰唰几笔写下做他助手的薪资待遇,递给苏柳荷说:“要是没考虑好,可以看看这个。” 苏柳荷看到上面写着助理设计师岗位工资是五十元每月,包吃包住。比她现在的工资高出一倍。 苏柳荷笑了下,甜甜地说:“乔治同志,我想你误会了。我的目标并不是当你的助理。工资可以给我低一点,但是我要做设计师。兼任或者全职都可以,但我不会把自己的设计成果拱手让人。” 乔治不耐烦地往门外看去,外面购买商品的人们格外喧闹,他昂着下巴往外面说:“对面有个面馆那边现在人不多,咱们过去说?” 苏柳荷也觉得在门口晃来晃去的吴组长麻烦,她看眼手表,到了下班时间于是答应了。 第114章 她跟另外柜台上的同事说了声,要是顾毅刃来接她让他上对面找去。 “你结婚了?”乔治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说:“婚姻能抹杀一切灵感。” 苏柳荷说:“恋爱却让人灵感迸发。” 乔治跟他们俩人要了汽水,有些难受地说:“要是有红茶就好了。” 苏柳荷说:“内地不会一直这样。” 乔治抬头看着她笑了:“你很爱你的祖国啊。” 苏柳荷也笑了:“难道你不是?” 乔治拿纸巾仔细擦拭着瓶口,点头说:“当然是,虽然我是港人,你们这里对我来说整体落后三十年,不过我们港人都有工作觉悟。既然接受这项工作一定会做好,不会因为水土不服胡乱设计产品,浪费厂里资源。” 苏柳荷听出他的优越感,笑嘻嘻地用粤语说了句:“细佬,好串窝你(弟弟,好拽啊你)。” 乔治拿着纸巾的手顿了下,忽然冒了句:“啥?!” “啥?” 港人会说海蛎子味的“啥”? 一个字把苏柳荷的唇角压了下去,她倏地站起来抡着汽水瓶指着他:“不许动!缴枪不杀!” 乔治吓得花容失色,站起来跺着脚说:“枪?哪里有枪?” 苏柳荷嗤笑着说:“我见你也是个没‘枪’的。你快点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港人?” 乔治捂着心口说:“唉呀妈呀,我咋一下就暴露了呢。” 他用手做扇子扇着脸颊,跑到苏柳荷身边亲亲蜜蜜地坐下来说:“我的好姐姐,咱有话好好说!” 苏柳荷拿汽水瓶比着他:“赶紧交代!我告诉你,我对象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摁死,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乔治,应该说叫孙乔治,不得已把秘密说了出来:“我二十一岁前在山省长大的,后来举家逃难到港市…也就在港市待了两年…” 苏柳荷记得八九十年代港人在内地的“荣耀”,怒道:“你在港市待两年敢冒充港人?你就是过水的大闸蟹专门挣黑心钱啊。” “我也没(四声)说要把我供起来。”孙乔治一个劲儿让她小点声,这边还有下班过来吃面条的职工呢。 苏柳荷问:“那珞氏服装公司跟你什么关系?” 孙乔治说:“嗐,那是我姨夫开的公司,我跟我妈就是为了投奔他的。可我姨夫容不下我,听说这边请设计师就把我海夸一顿踹了回来。” 苏柳荷说:“那厂领导知道吗?” 孙乔治说:“我也没(四声)瞒着啊。王春凤还帮我从老家带了煎饼大葱呢。你知道不,我家大葱能比你高。” 行吧,苏柳荷明白了应该是王春凤看中孙乔治的设计,知道厂里要港人设计师,顺水推舟把他弄来了。 孙乔治还是希望在其他同事面前有点面子,摇着苏柳荷的胳膊说:“好姐姐,你别到处跟我说啊。也别叫我大名,叫我george啊。” 他抓着苏柳荷的胳膊不撒手,没见到他背后有个男人大步流星地过来,伸手抓着他的胳膊往后拧过去:“跟谁动手动脚的?” “哎哟,疼疼疼!”孙乔治脸上突显扭曲:“要断了啊!” “顾毅刃。”苏柳荷站起来按住他的手说:“别动手,我俩说话呢。” “哎哟哎哟疼死了!”孙乔治弓着腰从胳膊下面见到男人精悍的腰身和**的胸肌,再往上那张脸俊美无比,就是散发着一股陈年老醋的味道。 顾毅刃松开手,坐在他们对面,看着孙乔治和苏柳荷挨着坐,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孙乔治见到大帅哥,还是军哥哥,根本不在乎被拧了胳膊。揉着胳膊又把刚才的架子端起来说:“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啊?我叫乔治来自港市,是棉二厂的设计师。” 他想要跟顾毅刃握手,伸出手说:“你好,军哥哥。” 苏柳荷见顾毅刃脸黑的可怕,明白在他的世界里恐怕除了男欢女爱没有其他成色。 苏柳荷把孙乔治扒拉到一边,坐到顾毅刃身边凑在耳边说:“我跟他没什么就是同事。你放心,他不喜欢我这样的。”反而你这样的怪叫他动心的… 顾毅刃面不改色地拿起苏柳荷的汽水饮了一口,半笑不笑地说:“港人的品味想必跟内地有所不同。” 孙乔治眼珠子在顾毅刃脸上转个圈儿,然后在他身上火速扫过,再一抬头,发觉顾毅刃冷冰冰地盯着他。 他看男人从没被别人发现过,就怕被人知道后抓到精神病院做电击。他咽了咽吐沫,面对天菜克制自己的目光,回答道:“我喜欢壮实点的。” 苏柳荷一副“你看吧”的表情瞧着顾毅刃,顾毅刃果真愣了下,因为苏柳荷跟“壮实”一点边都不挨。 知道顾毅刃误会他们俩了,孙乔治假模假样地拿出苏柳荷的画册给他看:“军哥——” 顾毅刃冷声道:“好好说话。” 孙乔治说:“大兵哥哥。” 苏柳荷闭了闭眼,觉得他真是有大病。 孙乔治腼腆笑着说:“你瞧你女朋友的设计多巧妙啊,咱们单位就需要这样的人才,我正在跟她商量要把她推荐成设计师呢。” 顾毅刃诧异地看向苏柳荷,他知道她做出来的东西的确与众不同,没想到这般受欢迎。 苏柳荷见顾毅刃一页页翻着画册,抬头用目光询问孙乔治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第115章 孙乔治眼神不断往顾毅刃身上瞄,不用说苏柳荷也明白了,这是又想拱她的小白菜啊。 “免谈。”苏柳荷冷飕飕地说:“要我奉献灵魂获得工作,做梦吧!” 顾毅刃以为孙乔治看上的是苏柳荷,呵地笑了声,眼睛里的孙乔治已经葬在维多利亚港了。 苏柳荷知道顾毅刃误会了,按着顾毅刃的胳膊说:“我跟他清清楚楚的。” 顾毅刃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是他跟你不清不楚,我明白。” 苏柳荷气笑了:“什么跟什么呀,走吧,我回去慢慢跟你说,你别冲动。” 顾毅刃挺能克制自己的一个人,能感受到其中有了他不能理解的误会。 孙乔治痴痴地看着他,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男人味,被他的荷尔蒙折服。 苏柳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孙乔治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哄着顾毅刃离开面馆。 他们从他旁边的窗户边走过,顾毅刃高大的身影将苏柳荷完全遮挡,孙乔治啧啧两声嘀咕:“小细腰别折床上咯。” 苏柳荷回家的路上暗示了孙乔治的取向问题,她以前有过这方面的朋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顾毅刃路上沉默不语,苏柳荷以为这事翻篇了,谁知道方科长卷着几张话剧院的宣传海报站在大杂院门口。 “苏柳荷同志,你可算来了。” 方科长跟苏柳荷说话,与跟肖婷婷判若两人。他殷切地望着苏柳荷,又对顾毅刃点点头说:“就为了你,我连饭都没吃上。” 苏柳荷瞥他一眼,无情的小嘴在顾毅刃阴恻恻的目光下格外冷酷:“咱俩一点关系没有连朋友都算不上,可别为了我,我受不起。麻烦让让,我跟我对象要回家了。” 顾毅刃被苏柳荷拽着绕过方科长往大杂院里带,刚进去就见着肖婷婷叉着腰站在当院里,怒视着她。 方科长追在后面说:“诶诶,我给你介绍一份好工作。市话剧院演员,一个月四十五!每年份多加十元,还有额外演出费和餐旅费,有老师专门教你怎么演出!” 苏柳荷推着顾毅刃进小屋,自己堵在门口说:“哪凉快上哪去,我在乎你那点工资吗?别再来找我,你要是有心意找演员,我们院里肖婷婷同志就很合适,她有热情、有腔调、有毅力,你找她去!” 肖婷婷还想跟苏柳荷掐架,在她心里这是苏柳荷第二次破坏她相亲。 然而听到苏柳荷这话,没来由地心酸起来。心酸之余还有些触动,要是她恐怕做不到给情敌争取工作。 方科长为难地看着苏柳荷关上门进到小屋里,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然后看到肖婷婷纤细的身条和期盼的眼神,实在没办法。 上次他已经把人里里外外批评了一顿,她还对话剧工作抱有热情,那不如就让她试试。 “半年实习,看你表演技能和舞台表现力合不合格。合格就从小角色开始,不合格你就打哪来上哪去——” 肖婷婷迫不及待地说:“我同意!” 方科长无奈地说:“不要同意太早,给你的工资并不高。我们剧院资金紧张,最近有不少新剧要上,舞台布置、演员学习、观众宣传都要钱,所以你过去实习的半年时间是不给你发工资的。不过我可以给你申请个月票费,一个月三元五角。” “我没问题!”肖婷婷咬着牙说:“半年就半年。” 苏柳荷不知道因为她推脱的几句话,方科长竟真愿意给肖婷婷机会,而肖婷婷也把握住机会敲定了实习时间。 苏柳荷在卧室里背着手站着,低着头晃来晃去,像个犯错的小孩:“适当吃醋能帮助恋爱发酵,吃醋太多伤心伤感情噢。” 顾毅刃知道今天这事跟她没关系,谁让苏柳荷天生有本事让别人把目光都注视着她。 这让他骄傲,也让他认为他的宝贝被人窥探着。装的再好也是野性难驯,他掩住眼底的幽深,蹭嗅在苏柳荷的颈肩,让苏柳荷误以为他在撒娇。 苏柳荷被他蹭的痒痒,缩着脖子说:“好了,我换衣服咱们就去你家,再晚就耽误晚饭了。” 顾毅刃坐在床边,看着背对着自己赤果地脱下工作服的小女人,丝绸做的珍珠色衬衫与她的美颈香肩相得益彰,挽起来的发型没有动,而是插上一支紫檀木的钗子。 下面穿着灰色西装裤,把细腰长腿衬托的更加出众。脚上的棉鞋也换成黑坡跟皮鞋,也不在说“寒从足下生”的话,小洋楼的供暖听说在家都要穿短袖呢。 顾毅刃欣赏着美人更衣,在她后颈亲了下,先一步出门热车。 走出门,见到肖婷婷靠着院墙站着,应该是得到方科长的指点,突击练形态。 只是她的头发也跟苏柳荷一样在后面盘起,远看过去有六七分相似。 紧接着顾毅刃打消这个想法,苏柳荷穿着呢子大衣裹着披肩跑出来,眼波流动,光是瞄他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女人在全世界都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替代她的,她就是她。 到达大院小洋楼,站在门口就能闻到里面的饭菜香味。 顾孝文哆哆嗦嗦地在院子里迎他们,嘴上还说着:“新年好啊,弟弟弟妹,你们这趟可算遭罪了。快进来吧,咱妈咱爸刚把饺子包好,砂锅里的莲藕筒子骨汤也煨了一天。” 顾毅刃与他擦肩而过时,重重地拍了拍顾孝文的肩膀,顾孝文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再看到二人亲密地距离,唇角一下咧得老大。 第116章 苏柳荷还在跟顾重甲和佟虹雁拜年呢,顾孝文在后面跟他们挤眉弄眼,喜得佟虹雁当场叫老保姆把她年轻时候的翡翠镯子拿来,非要给苏柳荷戴上。 苏柳荷看到一抹帝王绿,咽了咽吐沫说:“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顾孝文也在边上劝说她收下:“上次给你的衣服其实不是给儿媳妇的。为了让你收下才那样说。这对玉镯才是单传给儿媳妇的,你快收下吧。” 苏柳荷看这次过来跟上次截然不同的感觉,顾家双亲和顾孝文对她更热乎了些,脑袋瓜子里马上想明白原因,小脸一下红了。 原来前几次过来人家都知道他们不是一对。表现的礼貌亲热也是看出来顾毅刃想要追求她。还送了那些礼物,不过是在帮忙撮合。 佟虹雁趁她羞臊的功夫,把翡翠镯子顺利套在她手上,还把顾毅刃撵到厨房干活:“你爸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们都去帮忙。” 见苏柳荷也想过去,佟虹雁亲热地挽着苏柳荷的胳膊说:“好闺女你可别下厨,油烟子可伤女人皮肤呢。来,我还有好多礼物给你备着呢。今天大年初二,是个成双对的好日子,我当你第一次上门,你瞧我的态度还端正吗?” “您别笑话我了,要是对象的妈妈都像您一样开明热情,那就不会出现被棒打鸳鸯的情侣了。” 苏柳荷红着脸小声说:“您也别破费,上次给的礼物就很贵重,我不能再收了。” 佟虹雁佯装生气,推开地下室的门说:“好歹我也是在名利场混过的人,你也太小瞧我了。一对翡翠镯子就让你受不住了,你看这上下两层的藏宝,难道让我传给别的女人继承?” 佟虹雁太了解顾家父子的感情,就跟狼狗一样,叼住了这辈子都不会松口。炙热、执着和宠爱,一天比一天更甚。 苏柳荷下到地下室里,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和秀美的衣物,眼珠子都不敢眨一下,好像是在做梦。 “天啊…这么多。” 许多国外流行的品牌元素还有世家传承系列的珠宝应有尽有,里面居然还有一顶凤冠。 佟虹雁让她慢慢看,在后面一一介绍它们的来历。 苏柳荷这才知道原来佟虹雁祖上是书香世家,许多家传珍品是从明清一直保存到现在。 也多亏有顾司令镇守在她身边,否则她和这些珍品都会在劫难逃。 苏柳荷又被佟虹雁带到地下二层,这里没有珠宝首饰的富贵逼人,倒有成箱的字画和瓷器摆在古董架上。 佟虹雁笑盈盈地说:“我们虽然是书香门第,祖上也当过大官,撑场面的物件也不比别人少。这里大部分是佟家祖辈家产,还有一些是顾家的。头几年有人要烧砸,知道我喜欢他爸就让人保留下来。现在看来也是对的,至少能留给你们。” 苏柳荷被两层明晃晃的财富震慑在原地,后知后觉地记起这本年代文里佟虹雁病逝后,在报纸上一角似乎有过她把所有财产捐献给国家的新闻。 当时并不觉得有多震撼,现在看到了,也明白为什么报纸会特意提上这么一句。真是一个字儿都不多余。 佟虹雁知道苏柳荷不是贪图金钱的人,从她婉转拒绝顾毅刃的表白就知道。 顾孝文当时给她说了这件事,急得她都上火。这么好的姑娘要是错过了上哪再找去,而且对顾家而言,苏柳荷就是恩人啊。 她儿子愿意以身相许,她乐得成全。 外面餐桌上已经摆上饭菜,苏柳荷坐在餐桌边还是懵逼的。 饭桌上,没人打听她跟顾毅刃的感情事,让苏柳荷松了口气。顾重甲跟顾毅刃聊了聊军校的事,苏柳荷有些听不明白。 顾孝文坐在她对面,跟她说:“我弟上次立功,应该会上重点培养名单。一毕业就到基层锻炼,组织会重新启动政审。你知道的,上次抓到不少老虎,最近几年新入营队的会比较严格。” 苏柳荷说:“难道不是毕业到基层当副连长吗?我听说军校生都这样。” 顾孝文手:“那算个什么啊。我弟有一等功在身上,上了中央重点培养名单,毕业就是副营干部,你根本不需要等,随时都能去随军。” 苏柳荷望向顾毅刃,顾毅刃笑着跟她点点头。 苏柳荷挺为他骄傲的。 她随口问道:“这轮政审要多久?这不离毕业还有两年多呢。” 顾孝文说:“普通战士是三个月,军官是半年。他重点培养的要观察一年,还得公示呢。” 苏柳荷说:“那还真挺严格的。” 顾孝文笑着说:“要把他的社会关系、家庭关系都调查一遍,全无污点才行。别说我,你跟他处对象也得把祖上三代查一遍。” 顾毅刃正好跟顾重甲说完话,起身给苏柳荷盛了汤:“这些你不用管,不会有问题的。” 第36章 激烈的雨夜 1980年的春天来了又去,夏天迫不及待地展现出它的魅力。 炙热的京市街头,已经有时代的弄潮儿穿着垫肩西装、蝙蝠衫和色彩艳丽的裙子走上街头,无畏其他人的目光。 苏柳荷从销售部调出是去年初的事,走过场当了孙乔治三个月助理,在她的领口设计风靡市场后,成功独立出来,成为棉二厂第一位女性服装设计师。 “嚯,还是现在的办公室好,之前在车间人家都要热死了。”孙乔治手拿团扇,进到新办公室,南北通透、近百平的面积。还有专属的服装展示仓库,里面各式辅料应有尽有。 第117章 放眼望去桌面上摆放着海内外市场上流行面料,还有设计到一半的服装。 苏柳荷对着电风扇已经在吹了,骑车过来虽然快,也止不住烈阳对她的刺激。也就十来分钟的距离,小脸红扑扑出了不少汗。 “新面料在这边。”她早饭都不想吃,只想叼着冰棍解暑。 随着新面料送过来的还有上半年的销售报告,以王春凤为首的设计车间销量第一,成为各个设计车间的表率。 当别人还在车间里挤着做设计,王春凤据理力争给他们抢来最好的工作环境。 孙乔治穿着喇叭牛仔裤,身上的亮片衬衫贴的很紧。他走到苏柳荷面前转个圈儿说:“怎么样?领口设计的快赶上你了吧?” 苏柳荷看向尖尖的三角领,玩笑地说:“人呐,真是越缺什么越喜欢什么。” “哎哟!”孙乔治敏感地捂着大腮帮子说:“谁不想跟你一样有个瓜子脸啊,你少笑话我了。现在你是我的竞争对手,我们男装不会比你的差。” 苏柳荷与孙乔治分别负责男女装的设计,工作上有竞争,私下成为朋友。苏柳荷不觉得有不妥,有竞争才有进步嘛。 她把设计首饰的精致感融入在服装里,从她手里出来的女式连衣裙别致优雅,品味经典。一般回头老顾客比较多,都是喜欢典雅低调的高端客户。 王春凤时常拿着她的设计可惜地说要是在国外她能有更好的发展。国内的欣赏眼光刚刚起步,还没到达她的审美,也许还得过个十年八年的。 苏柳荷反而觉得很好,好的服装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她的连衣裙放到三十年后也能穿出去。 她最近对连衣裙设计着了魔,睁眼闭眼全是这个,倒是让顾毅刃好几次没出去约会,只能在小屋里陪着她做裙子。 “欸,上次我问你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孙乔治拿着一条领带比来比去,凑过来说:“把你对象借给我用用吧,他肩宽窄腰太适合穿西装,我拿他打个样儿。” 苏柳荷跟孙乔治的关系处得像是异性姐妹,知道孙乔治对顾毅刃只有欣赏后,苏柳荷也没那么反对顾毅刃跟他接触。 “他说最近忙,马上要毕业了。等忙完再说。” 孙乔治遗憾地叹口气,忽然又雀跃地说:“那你岂不是很快要结婚了?日子定下来没有?” 苏柳荷最近经常被人这样问,她笑盈盈地说:“看他安排,我没意见。” 孙乔治说:“你俩是我见过感情最好的,在一起都没吵架吧?要我说啊,你们快点结婚赶紧生个漂亮宝贝,以后给咱们厂做童模,小小年纪就得锻炼起来。” 苏柳荷想拿针扎他:“你还真惦记咱们厂,你怎么不自己弄一个?” “首先,我得有对象。其次,我得有你们俩的优秀基因。”孙乔治说:“我是惦记不上你跟大兵哥哥,只能惦记你的崽儿了。” 说话的空档,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在设计室帮忙的小助理忙跑过去接电话:“在的,您稍等。”说完捂着话筒喊道:“苏师傅,是你老家来的电话。” 苏柳荷放下手里的连衣裙,走到角落办公桌旁接电话。电话里是香菜的声音:“忙着呐?” 苏柳荷笑着说:“香菜老板最近生意不错?” 香菜去年跟李仁在县农贸市场租了个卖农家干货的摊位,听说生意还不错。 香菜说:“嗐,挣点小钱糊弄日子。大设计师,最近咋样呀?” 苏柳荷说:“刚把夏季的款式赶出来,现在准备秋冬款式。一季接着一季,跟催债的似得。” 香菜说:“那你身边有人吗?说话方便不?” 苏柳荷望了眼正在跟小助理交代工作的孙乔治,他们离得挺远的应该听不见,便说:“方便。” 香菜说:“昨天马主任带着孙女到京市看八一阅兵式,她说她说话不方便,让我转告你一声,等到她到了要去单位找你聊聊。…应该是关于你父母的事。” 苏柳荷这段日子沉浸在幸福的恋爱中,并没有着急找亲生父母。没想到马大姐居然惦记到现在,看样子是真的有线索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她连电话里都不说,这是怕接线员监听吗? 苏柳荷说:“我知道了,明天我跟门卫交代一声,要是找我直接通知我。” 香菜说:“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事。反正你知道我跟宋姑娘都惦记着你,有事你就跟我们说,别自己乱琢磨啊。” “行。”苏柳荷又跟香菜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后静静地望着窗外发呆。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天下班,苏柳荷晚上没吃饭,熬了半宿睡不着。 隔日早上,知了猴的叫声凄凄惨惨,她骑自行车走神差点摔一跤。多亏旁边就是花坛,她伸腿撑住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孙乔治舀着莲子粥,抢先一步占据电风扇的宝位:“来例假啦?” 他跟苏柳荷说话向来没有性别忌讳,开始过来帮他们的小助理女生还有点不适应,后来耳朵也有抵抗力。 听到他这样说,还往苏柳荷身上看一眼,琢磨着要不要给她泡个红糖水。 “昨天有点失眠。”苏柳荷有气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枕着手臂说:“今天不想干活啊。” “不想干活就早点嫁人生孩子去。” 孙乔治喝完最后一口莲子粥,把铝饭盒推到一边,翘着二郎腿说:“像大兵哥哥那样的,能让你一胎八个。” 第118章 “骂谁老母猪呢?”苏柳荷失笑着团着一团废布往孙乔治身上扔。 孙乔治接过废布,随手扔到脚边垃圾桶里:“不是想让你少遭几次罪么。得了,你懒你的,我要干活了。” 苏柳荷就侧着头看他忙来忙去。 中午小助理帮苏柳荷打了饭菜,苏柳荷吃了几口吃不下去了。 孙乔治瞧她饭盒里剩着红烧肉,拨到自己碗里说:“我回去喂狗。” 小助理从外面洗了碗,回来后跟苏柳荷说:“遇上门卫了,说咱们电话打不通。外面有个姓马的女同志找你,你看怎么办?” 苏柳荷倏地站起来,走向电话机,原来是被东西把话筒的位置挪了。她跟小助理说:“我提前请假,要是王姐问你帮我说一声。” 孙乔治听了说:“王姐才不管你呢,她稀罕死你了。你几天不来,你看她都不带说你的。” “我也不是那样的人。”苏柳荷撑开伞走在烈阳下面,不大会功夫又出汗了。 到大门岗亭,苏柳荷见到穿着朴素的马大姐站在值班室里跟门卫客客气气地说话呢。 苏柳荷快步走过去,见到马大姐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又见面啦!我好想你!” 马大姐拉着苏柳荷转了个圈,看她气色还不错,只是眼底有些青,应该是香菜跟她说了自己过来导致的。 “走,中午没吃饭呢吧?我带你下馆子去。”苏柳荷拉着马大姐走了几步说:“欸,你孙女呢?” 马大姐笑着说:“跟她爷爷在招待所画小红旗呢。” 苏柳荷说:“吃过饭了吗?要不然叫在一起?” 马大姐拍了拍布包说:“我有些事跟你说,他们在不方便。你别找贵的地方,我看对面的面馆就挺实惠的。” 苏柳荷说:“你难得来一次怎么也得让我请你吃顿烤鸭啊。我花不了多少钱,单位发的烤鸭票我还没用呢。” “不花钱好,现在挣钱不容易,你得多攒着。” 俩人坐了三站车,到了恒顺烤鸭店。烤鸭店价格不低,外面排队的人不多。 苏柳荷跟顾毅刃在这边吃过两次,味道好极了。她先让服务员给她们片半只烤鸭,余下的先挂炉继续烤,等到离开时再片了打包带给孩子和爷爷吃。 马大姐头一次吃到挂炉烤鸭,赞不绝口:“咱们自己家就烤不出这样的味道。现在家家户户可以自己养鸡鸭,拿出去根本卖不出高价。这一只能顶农村十只。” 苏柳荷拿起一张面饼说:“城市和农村的生活成本本来就不一样。你瞧我在农村,有大家照顾着,吃菜吃米花不了多少钱,更别说大蒜大葱这样的东西,谁家有顺手拔几根都没事。城里就不一样,一头大蒜都得花钱。” “这倒也是。”马大姐说:“便利和不便利都是相对的。” 苏柳荷给她卷了烤鸭递过去,马大姐让她自己也多吃点。 一顿饭后,服务员提着茶壶过来。 苏柳荷勉强笑着说:“马大姐,你特意过来见我一趟,该不会是我亲生父母的消息不好吧?” 想到她既然猜到了,马大姐叹口气从布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里抽出两页老旧泛黄的下放人员返乡资料页:“你看看这个吧。” 苏柳荷接过资料页,第一页上有一名二十多岁的女性照片。 苏柳荷掏出怀表,跟上面的人比对,的确是她的母亲。 资料页上登记的是“舍曼梅”这个名字。革命时期,涉嫌发布反x言论,成分为“资本家”。 下放资料上写明她已组成家庭,丈夫在福州下放,夫妻俩分居两地。 苏柳荷担忧的事终于成真,这样的成分和言论,在那时经过全城游街和批x,下放后也成为重点监督对象。 当她看第二页父亲资料时,彻底心如死灰。 舍曼梅的法定丈夫叫赵钱毅,而她父亲叫做伍风。 也是一位资本家少爷。他不光发布不适当的言论,还给当时的某些势力提供金钱帮助。虽然一直说是被迫的。 苏柳荷拿着资料页的手在抖,她一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如死灰。 “他们各自有家庭…”苏柳荷哑着嗓子说:“但是在下放的地方私自有了我?” 马大姐知道这件事情必须要面对,她握着苏柳荷的手说:“错不在你,错在他们。他们克制不住自身的私欲,都以为回不去了,于是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样过日子。我还记得年轻时候遇到过他们劳动,俩人一言一行就跟真夫妻一样。” 苏柳荷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苦笑着说:“所以当知道有平反的可能,他们毅然决然地抛下我,因为觉得我是私生女,是他们不愿意提起的过往。…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马大姐也是这样想的,她拍拍苏柳荷骤凉的手背说:“算是老天有眼,让你好好的活下来。你瞧你现在的生活多好呀,你要是不想认他们也就算了。不要胡思乱想,说不定他们也是逼不得已才没来找你。” 苏柳荷耳边的碎发垂落,她撑着额头强颜欢笑地说:“是啊,要往好处想。” 马大姐心疼地说:“好在小顾和他家人都对你不错。以后他发展也不会错,我看得出来他打心眼对你好。你跟他日子肯定不会差,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你们的感情。这件事…我只跟你说,再来第二个人我都不会告诉。” 苏柳荷眼眶微微发红,听出马大姐的意思。哪怕顾毅刃找她问,她都不会告诉。 第119章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马大姐都愿意维护她。而她的父母却嫌弃她丢人、是麻烦、是污点,不愿意面对她。 马大姐给她擦了擦眼泪,将碎发挽到耳后安慰着说:“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就算小顾知道了,他肯定不会用有色眼镜看你。” 苏柳荷点头说:“我能相信他不会。” 马大姐拍拍她的后背,搂着苏柳荷靠着自己的肩膀上:“好孩子,不要为他们哭,他们不值得。回头你就把换表烧了。” “嗯。”苏柳荷吸吸鼻子,小声说:“妈妈的怀抱都是这样温暖吗?” 马大姐当即绷不住眼泪,慌忙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花:“不是的,有些人不配当父母。哪怕在你面前,只会冰冻你的心,不会给你幸福。好孩子,我知道你难受,关键时候不要钻牛角尖。以前怎么过的,现在怎么过,听话啊。” “嗯。”此刻明白马大姐为什么要当面跟她说,她的确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来消化这个坏消息。 “你不会是专门为了安慰我过来的吧?”苏柳荷咽下眼泪,缓了缓情绪说:“那我面子也太大了。” 马大姐打量着她的表情,哄着她说:“你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让我拉家带口坐一夜车过来。是我孙女面子大,想看八一阅兵式。” 苏柳荷说:“我觉得有。” 马大姐笑道:“好,你觉得有那就有。” 马大姐又陪着苏柳荷说了会儿村子里的事,听说香菜怀孕了,苏柳荷震惊了:“她怎么没告诉我?” 马大姐笑着说:“肯定是不好意思。瞧着月份也大了,快要生了呢。” 苏柳荷说:“那我得给她准备点新生礼物,还得买点补品。生孩子太消耗母亲了。” 马大姐说:“咱村子那边除了我,最近再没人找你吧?” 这话问的蹊跷,苏柳荷茫然地说:“还能有谁?” 马大姐平时不愿意说这些八卦,但苏茴娣跟苏柳荷好歹做过姐妹,她出事告诉苏柳荷一声也是应该的。 “苏茴娣男人杀人了。” 苏柳荷垂下眼眸,哪怕提前知道这件事,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上辈子的苏柳荷就是放不了李红星,在老宅里郁郁寡欢地病逝。这辈子李红星要走在前面了。 “苏茴娣精神状态并不好,被婆家彻底赶回来。可苏承业正在谈婚论嫁,他和爹娘都不乐意要苏茴娣回娘家住着。还口口声声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马大姐对此颇为不耻,她沉重地说:“大队给她安排一间住房,就是老知青站。刚过去的时候,还有力气叫嚷疯闹,最近病了,成天躺着也不动弹。” “那妮妮呢?”苏柳荷问。 马大姐说:“李家父母说什么都不把妮妮给她。她也想见妮妮啊,可惜妮妮连妈都不认了。” 苏柳荷记得原文里苏茴娣是被李红星杀害,李红星身上背着两条人命官司挨枪子。 也许是她到来引起的蝴蝶效应,苏茴娣逃出一劫,但还是被李红星杀姘头的场面吓疯了。 也不知道是疯了好,还是当时人就没了的好。 马大姐随后又说了几件小塘村的好事,政府拨款给他们种杂交水稻,家家户户都通了电等等。 “一跟你聊就停不下来,时间这么晚我该回去了。”马大姐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四十。 苏柳荷忙叫服务员把烤鸭打包,还把提前偷偷点的菜也包上。 她送马大姐上了公交车,告诉她坐到哪里转车。临走前,马大姐又抱着她安慰着说:“好好过你的日子,回头再有时间我还过来看你。” “好。”苏柳荷感动非常,目送马大姐离开。 下午请了假,苏柳荷浑浑噩噩地回到小屋里,扑倒在小床上不想起来。 顾毅刃到单位接她没接到,来到小屋里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放下心来:“怎么请假了?” 他把带过来的哈密瓜放在桌面上,走进卧室,见他心心念念的女人红着眼睛咳嗽了几声,眉头皱了起来。 “我好像感冒了。”苏柳荷蔫儿吧唧地靠在床头,地上全是她扔的纸团:“你别过来担心传染给你。” 顾毅刃怎么能不管她,伸手摸着她的脑门,的确微微发烫:“应该是热伤风,我去给你拿药。” 苏柳荷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问:“再过一个月你就要分配了,地方定下来了吗?” 顾毅刃拿着药和暖壶进来,看她小脸发白,心疼地说:“快了。你先吃药。” 他听说小塘村有人找苏柳荷,还以为她请假是要陪人游玩,看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顾毅刃恨不得自己替她生病。 苏柳荷不想从前推三阻四的吃药,乖乖地咽下药片。顾毅刃让她躺下,她抓着顾毅刃的袖子说:“你的政审完事了吗?” 顾毅刃听她突然提起这个,拖着板凳坐在她床边陪着她说:“九月份结束。重点培养对象之间竞争激烈,全国符合标准的有十人,这次只有五个最终重培名额,审核特别严苛。” “居然还要竞争啊。”苏柳荷将顾毅刃的大手贴在自己小脸上,抱着他的小臂恋恋不舍地说:“今天马大姐带孙女过来吃饭,我请她们吃烤鸭来着。后来觉得不舒服我就没陪她们玩。” “以后还有机会,这次也不怪你。”顾毅刃揉揉她的小脸说:“今天本来有事要跟你商量。” 第120章 苏柳荷说:“什么事?” 顾毅刃抽回手臂,双手握着苏柳荷的手说:“我想找你要个名分。” 苏柳荷闻言心里难受的要命,抿着唇说:“你是我对象啊。” 见她说这话,顾毅刃以为她是生病没反应过来。他拿起搪瓷杯让她又喝了两口水,放躺以后说:“算了,反正还有时间等你病好再说。” 顾毅刃说完陪了一会儿,对面刘燕过来送了皮蛋青菜粥。顾毅刃扶着苏柳荷起来,喂着她吃了几口。 等他洗完碗进来,看到苏柳荷背着他。 瞧着时间不早,顾毅刃轻声说:“你睡吧,我要回去了。” 苏柳荷仿佛真睡着了,没有回答他。 顾毅刃单膝撑在床边,盯着她睡脸伸手摸摸她的眉毛,又摸摸脸颊,最后捏了捏下巴这才离开。 顾毅刃离开后,并没有发现苏柳荷此时无声落下的眼泪。 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搪塞顾毅刃的求婚。 他们俩商量过许多次,他毕业分配后,她要随军还是继续在棉二厂工作,每次都说还有时间。 现在看来,并没有多少时间了。 其实下去在她回来之后,有穿着军装的人过来问她和顾毅刃的关系。她忘不了当她说“朋友”两个字时对方的表情。 如果没猜错,对方应该是审核到她和顾毅刃关系不简单,想要深入调查她的背景。如果真是这样,她作为舍曼梅和伍风私生女的事肯定也会被调查出来。他们的成分与言论,怎么能通过严苛的最终审核… 苏柳荷更加难受了,她觉得自己被沉重的现实压的要透不过气。 有那样的双亲,不要说这次审核。就连以后是作为军嫂的政审也不会通过。 苏柳荷心里很明白,越是明白越是难过。 *** 连绵的病情让她在小屋里躺了两天。 礼拜天顾毅刃又来照顾她一天,还想着请假。苏柳荷觉得自己要好了,硬是让顾毅刃按时回学校去了。 等她能够下地走路时,马大姐已经带着孙女看完阅兵式离开。临走前,马大姐不放心她,找到单位没见到苏柳荷,又从单位带着孙女和丈夫一路问到大杂院。 苏柳荷迫使自己支棱起来,强颜欢笑地面对他们祖孙三人。 这场热伤风让她三天时间里瘦了五六斤,再瘦下去恐怕要挂相。 让她称奇的是,昨天肖婷婷从话剧院下班,还给她送了水果。从她去话剧院以后,肖婷婷身上的毛刺收敛许多,虽然对张小山还是那样,但对苏柳荷竟客气起来。 苏柳荷记得马大姐说,要确定下放资料的真实性,可以问隔壁明南市档案馆。 那里原来是全国下放人员革命部,所有下放人员的档案都有备份。其中还有回城后的通讯方式,用以随时查看他们的状态。 苏柳荷心里已经有答案,她不会成为顾毅刃的麻烦,不会耽误他的前程。但是抛弃她的人,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他们敢背着家庭有了私生女,她就敢当出现在他们面前,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 苏柳荷带着决绝的心,就当自己死了,要找他们索命去。 只是… 她跟顾毅刃在一起两年多,每次都守住底线。哪怕再难耐都忍着新婚时候。她知道以后肯定遇不到顾毅刃这样对她好的人。 苏柳荷想到他以后也许会有别的女人,抹了把眼泪喃喃地想,她都没尝到鲜呢。 是啊,她都没尝到鲜儿! 这怎么行! 苏柳荷会单位上班时,给明南市革命馆打了电话。孙乔治和小助理不在,她便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来。 原来以为对方工作人员还要进一步验证她的信息,谁知道她说完以后,对方在那边叹口气:“又一出历史的悲剧。你稍等,像你这样要找父母的孩子不少,我帮你找找。下班之前给你回电话。” 苏柳荷挂掉电话,孙乔治和小助理抱着布料推门进来。 他见苏柳荷坐在位置上,喊道:“姐妹快来帮忙呀。不然这些好布料我都留下来了。” 苏柳荷心事重重地走过去,接过布料径直放在他的位置上:“你先挑。”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跟我撕吧了?” 孙乔治看她脸色不好,啧啧地说:“赶紧让大兵哥哥好好滋润滋润你,早上见你我还以为遇到女鬼了。脸白的不像话。” 苏柳荷说:“前段时间累到了,后面你能者多劳啊。” 孙乔治眼睛眯起来:“你还会说人话?” 苏柳荷说:“我还会训狗呢。” 孙乔治唇角抽动地说:“要不是看你大病初愈,我早薅你头发了。” 苏柳荷笑了笑不跟他继续呛呛。将小助理叫到一边跟她说:“最近的设计册都在这里,能顶一段时间。” 小助理莫名其妙地说:“你人在这里还需要设计册吗?” 苏柳荷说:“我这不是病了一次担心再生病嘛,就是跟你打声招呼。” “呸呸呸。” 孙乔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身后,叉着腰说:“晦气的话少说啊。你不知道,你生病之后我俩把设计室里外用醋熏了一遍,你知道有多呛得慌吗?跟你男人一样酸!” 苏柳荷忍不住笑了:“早晚要把你这张嘴撕了。” 孙乔治说:“谁让你有大兵哥哥疼爱呢,我怕死咯。” 第121章 幸好有孙乔治在边上跟苏柳荷说话,一天时间混得很快。 临下班前,苏柳荷终于盼到明南市的电话。 “两个人的通讯地址你记好了。”对面声音四五十岁的女同志说:“好孩子,不要做傻事。去看看你的爸爸妈妈,有问题找组织,千万不要冲动。” “谢谢您,我不会冲动的。”苏柳荷把地址写好,挂了电话一回头看到孙乔治叉腰站在身后,吓得她后背一身冷汗:“你吓死我了!” 孙乔治说:“你最近神神秘秘干什么呢?你别告诉我出轨了,你要是出轨了,我第一个告发你!” 苏柳荷哭笑不得地说:“是一位老乡家的地址,我要来给他们寄点特产,没别的事。” 孙乔治半信半疑地说:“行了行了,我要去看电影,下班吧。” *** 苏柳荷回家的路上,想着该怎么去泉乡市。 南方城市路途遥远,过去必须乘船或者长途火车。 她先到储蓄所取了所有存款,其中大部分给了顾孝文作为投资入股,手头上也只有两百多元。这样也是够的。 她把钱揣好,先去烤鸭店买了烤鸭,又到酒铺找熟人弄了瓶好酒。 明天是礼拜日,今天按照惯例顾毅刃会过来跟她一起吃晚饭。苏柳荷既然要尝鲜,就把自己打扮起来。小脸难得涂抹了胭脂,洗得香喷喷的,穿着自己设计的连衣裙美艳无双。 顾毅刃礼拜六开始休假,礼拜天晚上回军校。 从前都是在这里陪完苏柳荷再回小洋楼住,没在大杂院过过夜。 今儿到这里,其实他心情还不错。见到苏柳荷在厨棚里撅着身子忙前忙后,撂下东西赶紧过去:“我来炒菜,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苏柳荷系着围裙,拿着饭铲委屈巴巴地说:“我也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顾毅刃伸手摸摸她额头,往厨棚门口看过去,院子里没别人。 他大手揽着苏柳荷的芊芊细腰拽到怀里,低声说:“把嘴张开,我看看你还热不热。” 苏柳荷闭上眼承接他的热吻,心脏悸动,小手撑在他宽阔的胸膛前轻轻推了下。 顾毅刃放开她,拿着饭铲说:“去看包吧,放盐了吗?” 苏柳荷还想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在一起这么久,顾毅刃还没吃过自己做的饭。她心眼小,想把他的第一次全部占据。 顾毅刃没听到她的回答,扭头看她痴恋地望着自己,笑着说:“吃完饭多攒点力气再好好亲你。” 苏柳荷瞪他一眼,去屋里取回他的包,打开看到里面有芳芳杏仁露,高兴地说:“你怎么买到的?我去供销社问人家说市场上断货了呢。” 顾毅刃说:“学校里喝这个的少,啤酒汽水卖的多,杏仁露有的人喝不惯,还剩下几罐我都给你买回来了。” 苏柳荷见他心情不错,拉过小马扎坐在他腿边。顾毅刃见她今天黏黏糊糊的,将锅往边上挪了挪说:“这么想我?” 苏柳荷说:“想你还不好呀,我要是想被人你又该吃醋了。” 顾毅刃不承认自己是醋精说:“我从来不吃醋。” 苏柳荷忍不住笑了起来,顾毅刃也跟着笑了。 “对了,我分配的部队下来了。”顾毅刃殷切地看着苏柳荷,把菜盛出来放在一边,蹲在她面前说:“是夏石市,去年军演战斗团得了全国第一,是今年能分配的最好部队。我班上只有我去。” 苏柳荷眼睛倏地亮起来:“夏石市?是不是海滨城市?” 顾毅刃勾了勾她的鼻尖说:“风光秀美的海边城市,四季分明,海鲜种类很多。部队在海湾里,有一条很长的海岸线。你去以后,保证小嘴成天都是鲜灵灵的。” 苏柳荷垂下眼眸不让他看自己的表情,顾毅刃却敏锐地发现了。他托起她的下巴说:“怎么,不喜欢海滨城市了?要是真不喜欢,我看能不能申请调到别的部队。” “不不不,这么厉害的战斗团错过太可惜了。”能参加全国军演,肯定不是一般的部队。 顾毅刃看着她的表情,颔首说:“是英雄陈志海的部队,绰号不败战鹰。我的确很希望能分配过去。” 苏柳荷伸出胳膊搂着他的脖颈说:“吃海鲜不会长胖,那我可放开肚子吃了。” 顾毅刃这才笑了:“必须放开吃,我亲手给你捉。” 后面说话的功夫,顾毅刃给苏柳荷熬了金灿灿的小米粥。本来俩人要吃饭菜,可苏柳荷那道韭菜炒鸡蛋太咸,全当小咸菜下粥了。 傍晚彩霞没有出现,天边滚出乌云。 顾毅刃看着天色,望着卧室里侧躺着吹风扇的苏柳荷,低声说:“我还是先走一步,待会要有暴雨。” 夏天的暴雨滚着尘沙,来得快去得快,倒不至于让每次恋恋不舍离开的顾毅刃提前走。 苏柳荷把烤鸭和其他下酒菜端出来,顾毅刃诧异地看着她忙里忙外。 酒菜端上桌,顾毅刃竟在桌面上看到一道拌韭菜。 “晚饭吃得韭菜,刚吃完又准备了韭菜?”顾毅刃想也知道苏柳荷“没安好心”。 苏柳荷说:“我猜到你今天会有好消息给我,这么好的部队我要帮你庆祝。” 顾毅刃失笑道:“倒也不用这么大的阵仗。” 他伸手要搂苏柳荷,苏柳荷拧着腰离开他的怀抱,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韭菜:“你先吃两口,我把外面门关上。” 第122章 顾毅刃喉结上下动了动,他不确定地说:“其实我可以再忍忍。” 他的意思很明白,前面两年多都忍过来了。眼瞅他部队定下来,苏柳荷也有随军的意思,结婚就在眼前。 苏柳荷锁住门,靠在门上脱下连衣裙扔到一边,露出齐臀小吊带撩起瀑布般的秀发说:“那就更不用忍耐了。早点你舒服,我也舒服。” 顾毅刃眼睛瞬间红了,大步走过去横抱起她扔在床上激烈亲嘴,手上不停的动作,引得苏柳荷脊背向上拱起。 他弓身压着,凶狠地说:“没结婚就开始浪?…想了多久了?” 第37章 狼崽子不装了 窗外,樟树的芳香气味钻进卧室里。 充满爱意气味的房间中,娇小的女人被套上男人的绿衬衫露出两条皎洁修长的腿。 顾毅刃扣上腰带,俯下身在她柔嫩的唇上扫了扫,回味着激烈迸发的昨夜。 雨已经完全停止,推开窗户,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杂院里还无人起来,顾毅刃到外面烧好水灌在暖壶里,又进到卧室里爱怜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他伸手揩着眼尾的嫣红,如花般灿烂绽放的红晕,伴随着泪珠仿佛不知道停歇。 他恋恋不舍地要离开,苏柳荷缓缓地撑起手臂用哑了的嗓子说:“要走?” 顾毅刃把她揽在怀里眷恋地亲了亲额头:“还有毕业考核要准备,昨晚上本来要回学校。” 苏柳荷掀开毛巾被看了眼身上,恼火地说:“这辈子别想再吃韭菜了。” 顾毅刃笑了笑说:“我建议你可以适当的锻炼一下身体。” 苏柳荷送他到门边,等他离开,反应过来后羞恼地说:“谁会因为这种事专门锻炼身体。” 她身上难受睡不着,将盆拿到卧室里兑着热水擦拭着身体,手臂疲惫的不想抬起来。 不过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苏柳荷强打精神,随便兑付了点早餐。 她今天不适合骑自行车,坐公交车来到火车站。 “同志,请问到泉州的火车票怎么买?” 售票员隔着玻璃伸出手:“介绍信。” “现在还要介绍信?” “没介绍信给不了票,下一个!” 苏柳荷哑然,赶紧把位置让给后面排队的人。 她仿佛一抹靓丽色彩,浑身散发着熟透的果实香气,已和做姑娘时不同,走路摆胯多了些性感而不自知的风姿。 苏柳荷在火车站大厅的时刻表上找到去往泉州的班次,一周一趟,是绿皮慢车。过去车票并不贵,需要五元七角钱,但路途遥远,穿越一千五百多公里,要消耗三天时间。 “好在有直达的车。”苏苏柳庆幸自己在京市,许多列车的始发站都是这里。不少小地方的人都要在京市火车站中转。 她了解情况后,回到大杂院,迎面遇上肖婷婷。 肖婷婷也穿着连衣裙,在话剧院上班穿着也变得端正,盘在脑后钗着木钗。去年初肖婷婷通过考核正式成为话剧院的演员。目前演的都是些没几句台词的小角色。 苏柳荷瞧着这副打扮眼熟,俩人并没说话,相**点头,维持着客气。 回到小屋里,又睡了一下午。 顾毅刃太磨人,明明对她是百依百顺的性子,开始还忍得住后来她怎么求都不行。 苏柳荷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顾毅刃的话,让她锻炼身体。 “禽兽。” 苏柳荷红着脸把床单换了,先没有力气洗。但也不敢让人随便看见,就藏在门口的竹筐里用脏衣服盖住。 顾毅刃的绿衬衫还挂在门口,苏柳荷想了又想,把衬衫换上,蜷缩着身子又补了一觉。 这一觉睡到周一清晨,饿着肚子醒过来。吃过东西提早到了办公室。 她交出的设计图王姐已经批了,下一季秋冬服装基本定下来,只有些小改动。 工作上暂时轻松起来,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念着顾毅刃。 她撑着下巴发呆,面前的热茶变凉了,电风扇被孙乔治悄悄搬走子,小助理偷偷往嘴巴里塞鱼片,她全都没发现。 中午吃饭时候通知下午开会,这是最好的溜号机会。苏柳荷找到会议室后面远远地待着,望着窗外夏风吹拂过沙沙声的树叶,恍然发觉自己在这里已经快三年。 这么些天,总算有个好消息。 小助理通过厂里的实习工考核,正式转正成为第二名女性设计师。 下班之前,苏柳荷带着她到销售部转一圈,把这个月的销售数据拿到手教她怎么看。 厂里设计师不光要担任设计职责还得研究市场品类的销售情况。 吴组长殷勤地过来说:“我叫柜台上的同事都帮着推荐你的成衣呢。你看,厂里这个月销售,你的设计又是第一名。” 胡芳芳已经成为棉料组的组长,跟吴组长现如今平起平坐,说话更不会捧着吴组长:“人家本来设计就好,还用得上你帮忙推销?没见着外面排长队的都是要买苏师傅的成衣的?” 苏柳荷抿唇笑着说:“芳芳,上次你给我的推荐的棉料不错,谢谢你啊。” 胡芳芳说:“都是同事,举手之劳。” 苏柳荷喜欢她这副态度,不卑不亢跟她很投缘。 “苏师傅,你对象来啦。”小助理羞着脸看着英俊的顾毅刃站在销售部外面等着苏柳荷。 第123章 苏柳荷站在柜台旁,仿佛看到刚到这里时,顾毅刃也是这样老过来接她下班。 “那我先走一步,你忙完也先回去吧。” 苏柳荷巴不得能多看顾毅刃几眼,屁颠颠地跑过去,要不是销售部门口好多排队的人,她都要扑上去抱着他。 顾毅刃从军校赶回来,瞧着她气色前所未有的好,唇角止不住笑意。 他摸着兜里的红丝绒盒,慢悠悠地说:“有家私人餐馆还不错,要不要过去尝尝?” 苏柳荷神情一愣,垂下头踢着鞋尖说:“我不想吃外面的饭菜,想让你做给我吃。” 顾毅刃顿了下,又问了一遍:“真不去?” 苏柳荷说:“嗯,今天还是有点累。” 顾毅刃体恤苏柳荷初经人事,那边不去就不去,就是浪费顾孝文的一片好意,提前帮忙做了浪漫布置。 俩人一起到供销社买了条鱼,苏柳荷也不看价格,买得最新鲜的黄花鱼。又买到卤牛肉和樱桃干,一起让顾毅刃提着往大杂院去。 刚进去,金豆儿哒哒哒跑过来说:“花仙子,你怎么给我妈妈那么多漂亮的裙子呀?” 苏柳荷忙说:“那是厂里做的样衣,大大小小都有点瑕疵,你妈妈不介意就好。” 顾毅刃提着菜先到厨棚里处理,听到刘燕过来说:“哪有什么瑕疵,我看就腰比我的小了些,质量不比你身上的差,我想着你要是穿肯定合适。喏,给你,这是我们老家的腊猪腿,足足二十斤的肉,挂在屋里能让你跟小顾吃上一年。” 苏柳荷只想把自己的行李轻简一些,那些样衣要是不给刘燕按在往常都是留给她自己穿的。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泉州告发他们,自然不会把这些带过去,只要换洗的两套就足够了。 “我屋里要做衣服没地方放,不然还放你家里,我要吃咱们一起做。金豆儿馋肉了也能吃。” 刘燕想了想说:“也是,你屋里东西金贵沾上油就不好弄了。” 顾毅刃很快做好饭菜,他们俩人面对面静静地吃着。 苏柳荷主动给顾毅刃夹了几筷子,笑着说:“自己做的还不和胃口?” 顾毅刃笑了笑说:“本来是有备而来,现在又觉得唐突了。” 苏柳荷心里咯噔一下,她又不傻,当然知道顾毅刃一而再再而三想要争取的是什么。 她故意曲解顾毅刃的意思说:“是上次说旅游的事?…我最近工作压力挺大的,暂时没其他考虑。” 顾毅刃知道她会明白,执着地说:“可我马上要走了。” 苏柳荷站起来,走到他背后抱着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说:“我想把今年做完再去找你。”说完亲昵的贴了贴顾毅刃的脸,小手也不老实,往他衣领里伸。 顾毅刃抓着她的手腕说:“拿结婚证不耽误你工作吧?” 苏柳荷抽回手:“我还没准备好。” 顾毅刃脸色不大好看,站起来低头看着她说:“我离开的日子定了,下个月一号。” “嗯。”苏柳荷低着头不说话。 顾毅刃烦躁不堪,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问她:“我认为咱们在一起这段日子感情发展的很顺利。并没有感情问题、生活问题也没有作风问题。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一再的逃避和我结婚吗?” 他伸手托起苏柳荷的下巴:“你看着我说出你的真心话。” 苏柳荷咽了咽吐沫,推开他的手说:“的确是工作压力太大。我跟孙乔治在竞争主设计师的位置。以后我随军,也不能成天在家无所事事,能有个主设计师的经验,对找工作都是有好处的。” 顾毅刃与她相处这么久,第一次对她伸出手做出阻止继续说下去的手势:“好,我明白了。希望你早日成为主设计师。” “你干什么去?”苏柳荷见顾毅刃夺门而出,追上去想要抓着他的袖子,却被他甩开。 苏柳荷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所适从。 院子里站在樟树下捡树叶的金豆儿吓得小脸都白了:“花仙子你跟园丁哥哥吵架了吗?” 苏柳荷强颜欢笑地说:“不是,他有事先走了,我们没有吵架。” 苏柳荷回到客厅里,坐在顾毅刃刚才的位置上,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抽抽搭搭地想着顾毅刃怎么这么狠的心,说走就走了。 然后又想到是自己对不起他,哭得更汹涌澎湃了。 “你为什么要哭?” 低沉的声音再次出现在门口,顾毅刃到底不忍将她抛在这里,铁青着脸问:“告诉我,你哭什么?” 苏柳荷抹着眼泪,正要说话,顾毅刃已经走过来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谎言会伴随着更多的谎言,顾毅刃的吻堵住她呼之欲出的话。 一吻过后,顾毅刃摸着她的发丝说:“我想是我给你压力太大。听说有些女同志在迈入婚姻之前会有恐慌情绪。苏柳荷,我愿意等。” 苏柳荷心疼不已,抱着他的脖颈亲了又亲。 …… 几天后。 棉二厂大门货车排队进出,苏柳荷用手帕捂着口鼻来到王春凤的办公室。 苏柳荷听说王春凤要去福州出差,她马上机灵起来跑来问:“是那边簪花漂亮想要学习吗?” “你也知道这个啊?福州的鲜花节,待嫁娘子会在头上簪满漂亮的鲜花。家家户户还会把一年里织出的最漂亮的布匹拿来穿在她们身上。” 第124章 王春凤本来是打算过去,可是这边走不开,遗憾地说:“我本来想着咱们二厂可以做些民族特色的面料图案,可是领导临时给任务,今年福州鲜花节恐怕去不成了。” 苏柳荷在火车站列车表上看到福州在泉州的下一站!要是能去福州岂不是更好,介绍信开到福州她从泉州下车神不知鬼不觉! “王姐,秋款已经定下来,我正好手头上没事不如让我去一趟?” 苏柳荷自荐道:“我也听说那边手工粗布传承百年,颜色鲜艳不黯淡,正适合这两年市场上的流行趋势。” 王春凤疑惑地说:“好是好,不过你不是不愿意追求市场潮流吗?怎么忽然转性要赶潮流了?” 苏柳荷笑着说:“我也不瞒你说,我是灵感枯竭想要出远门转转。” 王春凤笑着说:“那你行吗?图样事小,只不过是我的想法而已。可那边不是一般的远,出了事叫天天不应的啊。” 苏柳荷拍着胸脯说:“你放心,我出门可警醒呢。” 既然苏柳荷这样说,王春凤就给她开了介绍信:“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苏柳荷肯定要等送顾毅刃离开后再去,可王春凤说:“他们那边火车票不好买,一周只有一次,最晚九月一号你必须动身。” 苏柳荷听售票员说过这件事,狠下心说:“那就九月一号吧,正好这几天我准备一下。”说完她又跟王春凤说:“王姐,我怕有人嫉妒我,麻烦你先帮我保密啊。” 王春凤点头笑着说:“这点事没什么好保密的,但你要说了,我肯定不会特意跟他说。” 得了满意的答复,还喜得介绍信,苏柳荷下班以后自行车要踩出火星子,飞快地赶往火车站买票。 “介绍信。” “给。” “最后一张上铺,六元一角。” “谢谢,我要了。” 给了介绍信,苏柳荷这次顺利拿到火车票。红色的小卡片将成为她人生的重大转折点。 距离九月一日还有五天时间,苏柳荷开始整装收尾。 她先写好辞职信,还画好一批新图样打算走之后叫小助理交给王春凤,用来弥补这次她不能去福州的损失。 然后把冬季的服装设计做好,交给小助理让她到时候制作出来,免得冬季没有跟上来的设计师让柜台开天窗。 工作的事情安顿好,她又把小屋里藏着的咸菜坛交给刘燕,让她帮忙保管,免得咸菜坛丢失那损失就大了。 刘燕觉得很奇怪,以为是什么宝贝坛子。端详着也看不出与众不同的地方:“你怎么不亲手拿给顾孝文同志?” 苏柳荷了解刘燕的性格,她信得过刘燕:“我要出差几天,他着急要。” “行,保证完成任务。”刘燕捧着咸菜坛回去,也不敢随意动弹,塞到衣柜的角落里,还用衣服包裹住了。 苏柳荷进到屋里以后,拉开灯写了封信,是给顾毅刃的。 让顾毅刃不要去找她,小屋里的一切归他处理。 反正顾毅刃到时候也走了,只能顾孝文来,顾毅刃不亲自面对,也就不会睹物思人。 信里说明咸菜坛在刘燕大姐那里,让他找到后上交给国家,也算是她给国家的贡献,不白让国家养育一回。 最后跟顾毅刃道歉,说她找到父母,要跟他们远走高飞,以后不再见面。还跟他“坦白”自己并不是爱他,就是一时糊涂馋他的身子,希望他不要太放在心上。 信尾祝他青云直上,早日找到另外一半,成家立业、儿女双全、幸福安康。括弧千万不要找她反括弧。 这封信写完,苏柳荷已经不会流眼泪了。 她愣愣地坐在桌边望着这封告别信,呆了一夜。 后面几天,苏柳荷一直惴惴不安,连迟钝的小助理都看出她的不对劲儿。她推说自己例假来不舒适,硬着头皮继续上班。 八月的最后一天,苏柳荷去顾家小洋楼吃送行饭。饭桌上气氛还是不错,其乐融融的。每当看到佟虹雁和顾司令俩人相亲相爱的模样,苏柳荷鼻子就发酸。如果不是因为她父母,她跟顾毅刃也会琴瑟和鸣吧。 苏柳荷把佟虹雁给她的那对翡翠镯子藏在一个花瓶里,这东西她敢戴出去,转头就得让人撸下来。还不如物归原主,佟虹雁以后也好给下个儿媳妇。 苏柳荷觉得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好一切,当天晚上跟顾毅刃在他的卧室滚了半夜。 顾毅刃格外眷恋温柔,早上起来,苏柳荷觉得身上全被他的吻标记过了。 顾毅刃的火车票在上午十点,苏柳荷的在二十点。 顾毅刃已经换上挺括的授衔军装,站在站台上意气风发格外耀眼。许多旅客同志们,与他擦肩而过都忍不住回头。 顾司令一家都过来送行,连阿武和小李都来了。 顾孝文笑得比哭得还难看,让顾毅刃放心得去,父母有他伺候着。惹得顾毅刃想要抽他。他去军营又不是去黄泉,哭哭啼啼不像话。 “是啊,基层锻炼也就两年,以后还会挪地方。”佟虹雁在顾司令身边大半辈子,对此很懂:“要是表现好,回京市部队在你爸手下干也是可以的嘛。” 顾司令没表态,但脸上的笑容暴露出他此刻的骄傲。他站在顾毅刃面前帮他整理军容,拍拍他的肩膀说:“不愧是我的儿子,我那帮老伙计都羡慕我啊。哈哈,去吧,天高任鸟飞!咱们家以后你就是顶梁柱啊。” 第125章 佟虹雁捅咕他一下,顾司令看了眼苏柳荷笑着说:“你们两个小年轻的先说着,我们在车里等你。” 这里是始发车,距离发车还有十多分钟。 苏柳荷觉得面前的顾毅刃与她梦中所想象的一模一样,年轻俊朗、意气风发,他坚定的眼神能让他破除千难万阻,能让他成为国家的栋梁,顾司令的完美接班人。 顾毅刃站在苏柳荷面前,深邃的眼神看着她,静静地不说话,眼里只有她。 苏柳荷兜里还揣着火车票,昨天去小洋楼前把行李放在储存窗口。 待会顾毅刃一走,她去找顾司令和佟虹雁扯个理由让他们先走,她转头可以从进站口验票候车。 顾毅刃语调不高,却很温和:“手表戴着吗?” 苏柳荷伸出手腕,顾毅刃摩挲着表盘短促地笑了下:“的确很适合你。有一个说法,戴着对象的手表,可以让对方分分秒秒都想着自己,你觉得对吗?” 苏柳荷只想哄着顾毅刃快点上车,她舔舔唇,嗓子有点沙哑地说:“对。” 顾毅刃又笑了:“苏柳荷,这辈子你都会陪着我,做我的人对吗?” 苏柳荷犹豫了一下,没发觉顾毅刃温和的外表下,深邃的眼神幽深地看向她。 “对。” 听到这个答案,顾毅刃眼神暗了暗。他飞快地拉过苏柳荷在她额头落下轻吻,一闪而过的亲吻苏柳荷还没反应过来,顾毅刃已经松开她:“快去吧。” 苏柳荷站在原地说:“你先上车,我看着你上车再走。” 顾毅刃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审视着她的表情,随即放开手笑着说:“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这次长久的分别,顾毅刃居然表现的很平静,没太多分别的悲伤。 不过他一直坚信自己过几个月就会过去,这样说来也是可以理解。 苏柳荷见他提着军用包,头也不回地上了火车,她的心忽然如刀割一样难受。 她在站台上跑着往他的卧铺去,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顾毅刃放好行李,坐在窗户边望着苏柳荷。他甚至连手都没抬,眼看着火车长鸣,渐渐启动,顾毅刃用口型告诉她:“我等你。” 苏柳荷瞬间泪如雨下,站在原地疯狂地勾勒着他的面孔。 从此一生,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她从火车站出来,见到顾家人,他们都以为是这次短暂离开让她哭泣的,其实她难过的是永久的分别。 “那你去那边等,我瞧着出站口就在不远。”听到苏柳荷还要等老乡,顾孝文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树下面阴凉,我从前老在那下面蹲着。” 苏柳荷勉强笑了下,跟顾孝文说:“谢谢你。” 顾孝文大惊失色:“你怎么还说人话了?” 苏柳荷小脸一板:“快走吧你。” 顾孝文没心没肺地笑着说:“这还差不多,我们走了啊。有事您说话诶!” 苏柳荷站在路边目送他们一家人离开,感慨自己真是错过了多么好的一家人啊。 她顺着顾孝文指的方向找到那棵树,还真的蹲了十来分钟。可能被太阳晒的,她有点头晕。站起来以后,到商店买了汽水喝了才好。 她见到商店边上就是车站邮政局点,把兜里揣着的分别信拿出来。她问过邮政员,从京市寄到夏石部队需要十天,那时候她已经到达泉州寻找父母了。 她去邮政柜台买了邮票,贴上后将信投在邮筒里。苏柳荷离开时,正好与一个平头小青年擦肩而过。 她满心满脑都是要离开顾毅刃了,并没发现对方进到邮政局,指着外面的邮筒说着话。 所有的一切都安顿好,苏柳荷抱着简单的行李包坐在候车室。 有事干的时候还好,脑子里不会不停地闪现顾毅刃的身影。这下要在候车室待到晚上,她坐在角落里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候车室的工作人员盯着她好久,后来走过来询问:“同志,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钱丢了还是东西丢了?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想想办法。” 苏柳荷哽咽地说:“人丢了。” 对方大惊失色:“什么?有人贩子?!” 苏柳荷忙说:“不是,是我刚才在外面摔了一跤太疼了。” “嘿,那叫丢人了,不叫人丢了。”工作人员松口气,耐心地说:“需要去医务室吗?” 苏柳荷说:“不用,谢谢你啊同志。已经不疼了。” “那好吧,我们值班室就在那边。”她指了个方向告诉苏柳荷:“二十四小时都有人。” 工作人员半信半疑地离开,进到值班室还不忘从窗户里盯着苏柳荷,生怕她干出点什么事。 苏柳荷这下没法哭,忍着忍着忍不下去了,就去卫生间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一下下手挺狠的,小脸上顿时红了。脸上火辣辣的,压下去几分心中的悲痛。 可能是伤心过头,一巴掌下去,苏柳荷居然被自己打恶心了。走了几步,又冲回到卫生间嗷嗷吐了一顿。 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大娘吓得不行:“姑娘,您这是有什么大病啊?!” 苏柳荷漱完口,眼泪汪汪地说:“大娘,我是有点大病!” 大娘心疼地说:“啧啧啧,这么好一姑娘,啧啧,诶诶诶,后面的别插队啊——” 苏柳荷洗了手重新回到候车室,座位上多了一盒桃酥饼干。她不由得往值班室看过去,那位工作人员跟她摆了摆手。 第126章 苏柳荷鼻子又酸了,化眼泪为食欲,硬是把一整包桃酥饼干消灭了。吃完饼干,她蔫儿吧唧地靠在椅背上,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她居然睡着了。 等她醒来以后,听到广播里正好放着检票的消息。她赶紧起来,刚一站起来便头晕目眩想要呕吐。 苏柳荷强撑着通过检票口,顺着人流往车厢里走。上铺位置逼仄封闭,爬上去只能躺在位置上。 夜间登车的旅客们也早早的躺下来,当列车启动时,她的心也死了。 与此同时,前往夏石市的火车经停,一个宽肩长腿的俊美军官走下列车,幽深地看向夜空中的飞鸟,视线如同囚笼。 第38章 顾毅刃你听我解释 绿皮火车在轨道上慢悠悠的行驶。 遇站便停、遇车便让,一千多公里的路程,让它驶出二万五千里的架势。 路途两边由平顶矮房,逐渐向南方的三角顶矮房过渡。北方的平顶因为天气干燥雨水少,能存放食物和柴火。南方天气潮湿雨水多,三角顶让雨水滑落,不蓄积污水。 京市的九月,早晚已经有人穿上长袖秋衫。绿皮火车越往南走,气候越热。苏柳荷在列车上不方便穿着艳丽潮流的连衣裙,学着刘燕大姐每天的装扮,换成不起眼的朴素碎花衬衫和蓝色旧工人裤。 火车上不方便梳洗,两天下来苏柳荷将秀发编成大麻花辫用木筷戳在脑后固定,刘海用黑发卡别在两旁,露出洁白圆润的额头。即便如此,路过的旅客还是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漂亮的杏眼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这次破釜沉舟,她决不能失败。 “盒饭啦,茄子土豆疙瘩汤了。四角一份,一荤一素啊。” 苏柳荷探头见到乘务员推着餐车过来,招手说:“我要一份饭菜。” “四角,饭盒押金一角。待会我过来收饭盒。不用洗,放一边就行。” “好。” 苏柳荷将五角钱交给乘务员,拿着热乎乎的盒饭见到餐车上还有汽水,又给自己买瓶汽水。 吃好喝好才有精力揭发他们,她已经调整好情绪,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小狮子,绝对要咬住他们不放。 她这两天在心里一条条列举亲生父母的罪状:婚内出轨、生下私生子、遗弃孩子…她要找到他们单位去,让他们都别想做人。如今她是光脚的,不怕他们穿鞋的。 “小姑娘,你一个人能吃得了这么多东西啊?” 下铺让苏柳荷坐在床边的大娘和气地说:“我这里还有煎饼,你瞧你花那么多钱,大娘给你吃点煎饼不就把钱省下来了。” 她儿子坐在走道边上,无奈地笑着说:“娘,你管人家做什么。现在生活好了,总不能让人家有苦硬吃。” 苏柳荷看到头发花白的大娘啃了两天煎饼,铝饭盒的菜很多,她拿过大娘的碗说:“的确吃不完,我给您均点别浪费。” 大娘一下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柳荷笑着说:“我这两天坐车坐的没胃口,算您帮我。” 铝饭盒里有肉沫烧茄子和清炒土豆丝,苏柳荷一样分给她一半。 大娘的儿子非要把饭钱给她,苏柳荷不要,于是被大娘塞了一卷黑米煎饼让她磨牙。 “原来你也去福州啊。” 吃饭时,大娘问到苏柳荷什么地方下车,知道是同路笑着说:“我姓孙,跟我儿子都是福州石师的,没想到咱们真有缘分,大老远坐在一块了。你快尝尝煎饼,是我老妹亲手做的,我嫁到福州四十多年就盼这口,做梦都馋啊。” 苏柳荷艰难扯着煎饼,好不容易咬下一块嚼了嚼,感觉味道一般,有股捂太久的味道。 当着大娘和她儿子的面,苏柳荷不好把煎饼扔了,放在手边言不由衷地说:“是挺好吃的,待会我拿上去慢慢吃。” 她慢吞吞地把饭菜吃完,不大会儿功夫乘务员过来把饭盒收走将押金退给她。 苏柳荷吃过饭,有些犯饭盹。从前也有过,也没像这么严重。她跟孙大娘说了声,脱了鞋爬到上铺睡觉。 睡到一半,被孙大娘拍醒。老菊花的一张脸出现在苏柳荷枕头边吓得她一跳:“怎么了?” 孙大娘收回手,攀在栏杆上说:“快瞧瞧这是不是你的包?刚才睡你对面的女同志下车要把你的包拿走,我说这是你的没让她拿!” 苏柳荷顿时惊醒,包里没别得东西,是她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件…顾毅刃的军衬衫。 孙大哥把包递给苏柳荷,苏柳荷缩在上铺扒拉着包,里面顾毅刃的军衬衫已经没了。 苏柳荷怔怔地坐在那里,火车已经出站,那位女同志消失在人海之中。 苏柳荷觉得自己最后一丝念想也没了,断个干干净净。 苏柳荷把酸涩感咽进肚子里,听到下面孙大娘问:“丢东西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把乘务员找来?” 苏柳荷探出头挤出笑容说:“没丢,不用找了。谢谢你们。” 孙大哥一看就是南方沿海的长相,很精明。他面对苏柳荷却傻傻地挠着后脑勺,憨里憨气地说:“苏同志,晚上我不睡觉专门帮你守着东西。” 苏柳荷摆手说:“没事,我没有贵重物品。也就带了几元钱,在车上也花得差不多了。” 孙大哥看了孙大娘一眼,孙大娘挤着眼尾的皱褶说:“出门在外就该互相关照。好姑娘,你一个人出远门,是有人来接吗?” 第127章 苏柳荷垂下头说:“我来投奔亲戚的,他们还不知道。” 孙大娘喜笑颜开地说:“那要去什么地方?明天下车咱们看看能不能顺路。” 苏柳荷警惕地说:“就在火车站不远,我自己能找到,谢谢您。” 听出苏柳荷言语里的拒绝,孙大娘也不强求。让儿子给她打了热水,喝完以后躺在下铺闭目养神。 绿皮火车的旅途漫漫悠长,上上下下的旅客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并没有其他列车的火急火燎。听到到站的声音,才提着行李轻松地站在车厢内。 苏柳荷记不住一天到底经过多少个大站小站。中午吃完饭那会儿,卧铺车厢里还上来不少挑着扁担的农民,他们坐个两三站便下车了。 里头有卖鸡鸭家禽的小贩、还有青萝卜大白菜的菜农、还有挑着芦柑的果农。 苏柳荷睡了一觉又一觉,浑浑噩噩地听到有不少人问价格。探出头从上往下看,见到金灿灿的芦柑,赶紧加入抢购大军。 “一角钱三斤?”苏柳荷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也太便宜了。 孙大哥说:“芦柑这个价格算贵的,我们家里世代是渔民,辛辛苦苦捕捞上来的杂鱼,也不过是这个价格。” 苏柳荷又对沿海城市多了认知,回想起此刻南方沿海都是小渔村。国内主要的重工业、制造业等经济项目都在东三省老大哥手里,老大哥们是真勤劳啊。 去年大领导同志在南方某地画了一个圈,东三省老大哥们出了不少人力财力,让南方人们先富裕起来,期望以先富带动后富。 “我要三斤。” 苏柳荷把刚才押金的一角钱用来买芦柑,她自己吃不完,把芦柑分给同卧铺的几个人分了,自己抓了几个到上铺。 剥开芦柑,金皮的橘子香气让她神清气爽,成熟的芦柑果肉从透明的荚里一粒粒爆出来,咬上一口像是吃粒粒橙,果汁在齿缝中崩开。 苏柳荷吃饭菜没胃口,却一连吃了三个芦柑。吃完到了洗漱的事件,她刷过牙趴在上铺望着忽明忽暗的窗外景色期盼着明天的到来。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忽然车厢里传来广播声。 ‘广播通知:列车下一站乐青市。乐青市属于福艾省。根据本地省界管理,非福艾省户口过来务工、探亲、学习的同志,请准备好介绍信,我们将于下车时检查。’ ‘广播通知:……’ 苏柳荷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她只知道买票、进站需要介绍信,怎么下车也要检查介绍信? 她仰躺在上铺,隐约听到下铺的孙大娘跟孙大哥说:“儿子,你把咱们的介绍信收好啊,要不然咱娘俩还得被折腾回去。” 孙大哥应了一声,孝顺地起身把介绍信翻找出来:“我收到衣服兜里了。” 他话音落下,听到上铺传来苏柳荷的声音:“孙大哥,您的介绍信能给我看看吗?” 孙大哥犹豫了下,从兜里掏出介绍信递给她说:“这是我们村子给开的集体介绍信,你看这个做什么?” 苏柳荷接过介绍信仔细看了眼,的确是集体介绍信,上面写了二十多个人名! 苏柳荷说:“为什么介绍信有这么多人,回来只有你跟大娘?” 孙大哥说:“他们是十里八乡优秀村民,大队组织他们在京市爬长城、学生产技术,要到国庆节以后才回。我们先回去,再给他们用挂号信寄过去。” 原来还能这样。 苏柳荷可怜巴巴地说:“孙大哥,今天我的确丢东西了。” 这下不光是孙大哥还有孙大娘都惊到了,她说:“刚下车的拿你东西了?” 卧铺对面的夫妻俩吃完芦柑后也下车,如今六人卧铺只有他们仨。 孙大娘说:“什么丢了?” 苏柳荷说:“我下福州的介绍信丢了,这下可怎么办,我总不能回京市重新开一封吧。” 孙大哥一筹莫展地说:“那可怎么办啊。” 孙大娘是个有主意的人,一拍大腿说:“咱们不是有集体介绍信吗?我见苏同志是善良友爱的好同志,咱们就带她下车吧。” 苏柳荷忍住笑意说:“那多不好意思呀。” 孙大娘转身说服孙大哥,片刻后,孙大哥说:“那行,回头就说咱们是一个村的,要是有乘客过来你别说漏嘴,免得他们告发咱们。” 苏柳荷连声说:“好的,我绝对不会说漏嘴。” *** 五溪站军人招待所。 平头小青年换上军装,面对表情肃穆的年轻军官,对方一身低沉的气场无法收敛。 他定定神色说:“明南市革命馆在一个月前接到的电话。目标地应该是福州市。” 顾毅刃筋骨分明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深邃的眼神里露出野兽破笼而出的狠厉目光,涌动着无法遮掩的占有欲:“信。” 平头小青年叫陕虎,将在京市火车站邮筒里取得的“分别信”交给顾毅刃。 顾毅刃展开信,逐字逐句地读了两遍。 陕虎见顾毅刃边看边笑,指尖却烦躁地连续敲了敲桌面。 他咂舌地想,这位太子爷可比听说的还要心沉如海,难以猜测。他从两年前接受命令保护在顾毅刃身边,亲眼看到他如同也十分清楚,他的底线在何处。 “‘远走高飞不要找’‘只是馋身子’‘早点找到另一半’‘青云直上’。” 第128章 顾毅刃读一句,神色黯淡一分。在陕虎以为他能把信中内容背下来,见顾毅刃起来。 “这是要到哪去?” 顾毅刃的皮靴在走廊上沉重的响起,他头也不回地说:“你去把车开来,我要去给我未来的妻子打个电话,以绝后患。” 他将“未来的妻子”五个字咬的很重,让陕虎不寒而栗。 他只见过上赶子追求顾毅刃希望跨阶级的,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没想到会有这样招惹完拍拍屁股就走的。说潇洒也潇洒,潇洒的连小命都不要了。 棉二厂第五车间设计室里,灯火闪亮。 小助理刚升为设计师,还不忘帮助孙乔治完成繁杂的工作。 孙乔治赶工赶的醉生梦死,羡慕出远差的苏柳荷,恨不得自己过去替代她尝尝南方的生猛海鲜。 小助理犹豫地望着他,忙完以后迟迟不离开。 孙乔治看向她说:“别爱上哥,哥的心里只有设计。” 小助理手里捏着苏柳荷的辞职信,犹豫再三递出来给孙乔治:“哥,你先看看这个。” 孙乔治疑惑地打开信,看完以后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噶过去:“苏柳荷就这样背叛了咱们小集体?!她凭什么辞职?” 小助理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干得好好的就不干了。但是冬期的设计她已经交给我了…” “哟,她这是有备而来啊。”孙乔治双手在胸前交叉,思前想去说:“肯定是舍不得她家那口子!” 说曹操曹操到,顾毅刃的电话打过来,孙乔治屁颠颠地过去接。 顾毅刃在电话里听到苏柳荷已经写好辞职信,孙乔治阴阳怪气说苏柳荷有异性没人性,抛下小集体就去享受生活了。 顾毅刃确定苏柳荷一走了之不会再回京市,嘴上没反驳他的话,顺着他的话说:“是我让她过来找我,票买的着急,我替她给你们道歉。可惜这会儿她在路上无法跟你们联系。” 孙乔治哪敢让顾毅刃真给他道歉啊,不情不愿地说:“算了,可以理解啊。换成我也会想要跟对象一起生活,谁愿意分居两地啊。” 顾毅刃说:“感谢理解,回头再跟王姐道歉。对了,我过几天寄点土特产过来。” 孙乔治厚着脸皮说:“听说那边鱿鱼干和瑶柱不错。” 顾毅刃轻松地说:“没错,还有金钩海米和红海虾,我多弄些。” 上道。 孙乔治心满意足地说:“王姐那边我会帮忙说点好话,毕竟王姐看好她嘛。她辞职可惜了。多亏你打电话,不然不辞而别被记在档案上,以后工作都难找。” “她年纪小,处理事情没经验。”顾毅刃客气地说:“那就麻烦你了,等我们夫妻回来,一定请你吃饭。” 孙乔治挂掉电话,刚才的一腔怒火已经平息,笑呵呵地跟小助理说:“我瞧着她也不是一走了之的人,肯定是有什么误会。部队一些事情谁能说得清,看样子是男方那边着急。” 他设身处地地想,要是他有这样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对象,京市一流的婆家对他也好,那他别说分开,根本不可能分开。要是被人撬走怎么办? 他骚浪地想,他愿意不工作,天天给对象生孩子,创造完美家庭,延续大好基因。 小助理松了口气,笑着说:“到底是军婚,一点也错不得。她是我师傅,带了我两年,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走得急,一定是部队催的急。” “是了,过这村没这店。”孙乔治笑着说:“她这才叫精明啊。” 俩人晚上也不着急回去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想着怎么跟王姐解释苏柳荷突然辞职的事。 顾毅刃挂掉电话,大步流星地往吉普车上去。 “开到福州应该需要八小时。”陕虎拿着列车时刻表指给顾毅刃看:“过去以后应该能把人堵…接到。” 顾毅刃坐在副驾驶,低声“嗯”了一声,随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陕虎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小心地开车吉普车往国道上去,万万不敢耽误。 他打心眼里替那位姑娘默哀。 *** 车厢两扇上下的窗户开到最大,里面还是闷热。 苏柳荷睡到一半心浮气躁,迷迷糊糊摸个芦柑在鼻子边上闻。说来也奇怪,以前她不晕车,怎么出个远门连火车都开始晕上了。 有半夜下车的乘客正在跟乘务员换票,距离苏柳荷下车还有五个小时,应该能在车上吃完早餐。 她迷瞪瞪地闻着芦柑清新的味道,探出头想问问乘务员有没有汽水喝。她发觉自己有些嗜甜。 可能心里苦了吧。 苏柳荷扯了扯唇角。 谁知道在深夜灰暗的车厢灯内,苏柳荷见到绿军装一闪而过。 顾毅刃? 不,不可能是他。 苏柳荷偷偷从栏杆缝隙往下看,听着下铺传来孙大娘说话声:“养孩不等毛干的东西,赶紧把衣服收起来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孙大哥憨厚的声音不在,而是讥讽地说:“我瞧着不是好来的。说不定是她跟哪个大头兵有了露水姻缘,想要千里迢迢找人家负责。无凭无据只有这件军装。” 孙大娘也是这样想的,要不然这般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没有介绍信就出门,一看就是偷跑出来的。 见苏柳荷打扮的虽然朴素,但皮肤嫩的能拧出水,不像是干过活吃过苦的。吃喝花钱眼睛不带眨的,举手投足也有教养,怕是京市里要跟人私奔的千金小姐。 第129章 下铺传来叠衣服的动静。 苏柳荷心脏嘣嘣跳动,她放轻呼吸,平躺在床位上闭上眼睛。耳朵却在听着他们说话。 孙大娘见地上的影子闪过,她给孙大哥使个眼色。孙大哥站起来装作要上厕所,在走道上转了一圈随即回到下铺压低声音:“还睡着呢。” 孙大娘脸上每一个皱褶都透着奸诈,她眯着眼睛得意地说:“被我盯上的人别想逃出老娘的手掌心。” 孙大哥低下声音说:“说好拐一个城里的回去给我当媳妇,这个我要了。” 孙大娘小声呵斥:“急个什么?” 孙大娘其实不是他妈,他们俩是搭伙的人贩子。时常会以母子身份在外面拐骗妇女。孙大哥年纪大了,想要精挑细选一个媳妇,苏柳荷上车时,他一眼就相中她了。 然而孙大娘并不想把苏柳荷给他当媳妇,他有没有媳妇跟她没关系,挣大钱才跟她有关系。 苏柳荷这样的姑娘,肤若凝脂、出水芙蓉一样的可人,随随便便送到哪个偏僻县城里,别的姑娘卖一两百,苏柳荷少于五百她都不卖。 孙大哥明白孙大娘的意思,这老娘们咬住就不撒口的主儿。 不过想到千载难逢的漂亮妞儿,孙大哥暗暗决定弄到地方后,当着苏柳荷的面把孙大娘解决了,吓苏柳荷一下,再把苏柳荷捆到老家去,让她这辈子服服帖帖的跟着他。 孙大娘也有点犯困,她躺在下铺晃悠悠的车厢里不断有金属摩擦的“嚓嚓”声:“什么动静啊?” 孙大哥烦躁地翻个身随口说:“火车轮子的动静。” 孙大娘闭着眼睛听了会儿,没等分辨已经睡着了。 在上铺,知道自己遇到人贩子的苏柳荷此刻无比清醒。 她把腰间藏的小刀抽出来,在金属扶手上借着外面的轨道声一下一又下磨着。她虽然没有军嫂的命,但谁让她有军嫂的胆魄。 遇上她,算他们有福气。 … 进入省内后,火车两边的风景有了巨大变化。 车窗外能闻见海洋的腥气,路过渔村,可以看到天没亮出海捕鱼的渔民们背着湿漉漉的渔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去。 途径的院落里,有的妇女在收拾渔获,有的妇女在织补渔网,有的往集市上赶,希望趁着海鲜都活着卖个好价钱。 北方的白桦树、洋白蜡和旱柳消失不见,道路两旁出现最多的是小叶榕、水黄皮和棕榈树。 潮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苏柳荷睡出一头薄汗。 她在梦里梦到顾毅刃望着她,请求她不要走,告诉她自己是小白菜精,能实现她所有愿望。她要是走,他就会死。苏柳荷心疼苦苦养大的小白菜精,告诉他自己也是有苦衷的。 小白菜精不听她的苦衷,把她关在地窖里这样又那样。在小白菜精的努力下,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小白菜精好高兴,每天打猎给她吃香喝辣,最后见她生出一堆小地瓜非常愤怒,要把她和瓜娃子们赶出地窖。 苏柳荷冤枉死了,走到半路上小地瓜们被人抓去烤成红薯了,苏柳荷哭哭唧唧一路,觉得没天理了啊。醒来以后心气都不顺。 干脆趁着下面“母子”二人还没清醒过来,她又磨了会儿刀。要说手上这把小刀还是在小塘村顾毅刃给她看家用的。哎,都是泪。 她用指腹试了下刀刃,寒光下指腹的皮肤出现一条小口子。再使劲是真的会出血。苏柳荷不以为然地将刀插回腰上。 “苏同志你这是上哪里去啊?”苏柳荷下床的动静吵醒孙大娘,她从下而上仰视着说。 苏柳荷指了指厕所的方向:“刷牙。” 孙大娘见状,也不着急穿鞋。看着苏柳荷往厕所走,喊起打呼噜的孙大哥:“你过去看着,别让她跑了。” 孙大哥还在做娶媳妇的美梦,被她吵醒低声骂了句,而后趿拉着瓢儿鞋往厕所去。 厕所在两个车厢连接处,旁边有开水房和乘警办公室。 苏柳荷从乘警办公室经过,发现里面没有人。 孙大哥迷迷糊糊好像看到苏柳荷往乘警办公室看了眼,顿时吓出冷汗。再看到苏柳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到了水房拿出毛巾包裹的牙刷,稍稍放下心。 这姑娘一看就是被保护的很好,长途跋涉随随便便就能相信人。在孙大哥的眼里完全属于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他看苏柳荷不再往乘警室里看,便回头往下铺去拿自己的牙刷。 距离下车还有两小时。 早间乘务员过来换票,苏柳荷回到座位上把自己的铁皮车票递给她。 乘务员把去往泉州的火车票还给苏柳荷,又将孙大娘和孙大哥前往福州的火车票给他们。 后上车的一对年轻夫妻见了,问苏柳荷:“你这是要下车了?” 不等苏柳荷说,孙大娘坐在苏柳荷身边抢先说:“要下车了,我跟我儿媳妇刚从京市探亲回来,这是我儿子。” 苏柳荷需要借用他们的介绍信,知道孙大娘在耍心眼,冷笑着没反驳。 小夫妻俩应该是刚结婚不久,属于没心没肺的类型,跟孙大娘说:“那您真有福气啊,有这么漂亮的儿媳妇。” 孙大娘绽放着笑脸,跟苏柳荷挤挤眼睛,转而跟小夫妻唠上了:“你们要去哪儿啊?” 小夫妻哪里是老贼婆子的对手,三下五除二把两人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家里都有谁、干什么工作的交代的一清二楚。 第130章 苏柳荷在旁冷眼看着,真是得承认一句话,人不可貌相。谁知道笑起来如此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居然是个猖狂的人贩子。也不知道害过多少女同志。 苏柳荷等到餐车过来,买了银鱼干和白粥,简单吃了一顿。 梳头的时候发现橡皮筋不见了,孙大娘从行李包里掏出一个铅笔盒,打开里面全是女同志的用品。有发卡、绢花和头绳等,看起来不属于同一风格。 孙大娘从中挑拣一个红色头绳递给苏柳荷说:“这些都是我给我姑娘攒的,你戴上吧,送给你。” “嗯。”苏柳荷起来去水房照镜子的功夫,回过头见到孙大哥站在不远处抽烟,眼睛不断地往她的方向瞥。 乘警室里依旧没有人值班,也许是哪节车厢里出现纠纷前去处理。 苏柳荷回到座位上,不大会儿功夫,孙大哥也一身烟味的回来。这次他没跟苏柳荷分开坐,而是坐在苏柳荷同一边的下铺上。 苏柳荷不知道的是,在她梳头发的功夫,孙大娘已经帮她编造了远嫁到福州的身世,还把从前拐卖别人的说辞加在苏柳荷身上,哄得两位小年轻深信不疑。 *** 九月四日上午八点整,福州市北区火车站。 简陋的火车站只有两个站台,途径的直达特快列车呼啸而过,留下后面绿皮火车慢吞吞地拉着长笛,往站台上并轨靠站。 站台后面仅有两条木制坐椅,长长的铁丝网有扇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门。 见到有火车靠站,在值班室里打扑克的工作人员把牌往兜里一揣,吊儿郎当地往小门方向走,准备给上下车的人检票和验票。 他刚走几步,听到铁丝网后面的碎石路上来了台军用吉普车。 接着一位看起来就浑身散发着不好惹气息的年轻军官从车上下来,靠在车门边视线凉薄地往靠站的火车那边看,整个人像是在冰窖里刚出来,阴恻恻的。 他是退休的老兵,下意识扫了眼对方的肩衔,立马立正站好不敢不规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了大佛,能让营级军官亲自来接。 不过表情不是很好啊… 陕虎在顾毅刃旁边,看了眼进站的列车:“就是这趟,赶上了。” 顾毅刃磨了磨后槽牙。 火车车厢内,终于响起广播,告诉乘客们福州站到了。 苏柳荷背上双肩布包,靠在窗户边把球鞋的鞋带扎的紧登登。 福州比她想象的要贫困,车站外面没有人家和商店,只有三三两两买鸡蛋和烧饼的小贩。检票口仅有一个消瘦的男同志,看起来战斗力还不如她。 她打算出了验票口就狂颠,颠不过那就抽出小刀跟他们母子俩拼了。 “媳妇,咱们到前面等着下车吧。”孙大哥这一声,惹得苏柳荷后背寒毛冒起,她怒道:“谁是你媳妇别乱叫!” 孙大哥见到小夫妻俩怔愣了下,做了个嘘的手势,露出招牌憨笑:“吵架了。” 小夫妻俩恍然大悟,不再多说话,怕引起“嫂子”的怒意。 苏柳荷背着布包,走在孙大娘身后,再后面是孙大哥。他们母子俩下意识地将苏柳荷夹在中间。 苏柳荷站在列车门口,等着乘务员过来开门。 火车长笛结束,乘务员迅速打开车门放下楼梯站在一边。孙大娘下来后,跟苏柳荷喊道:“儿媳妇,快点吧。” 不光是她,身后的孙大哥也在催促苏柳荷:“下车啊。” “不…不可能…” 苏柳荷全身僵硬,血液倒流。 顾毅刃就站在铁梯下首,望向她的眼神冷酷又薄凉,让苏柳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感觉随时能被他的后槽牙五马分尸。 “真巧啊,苏、柳、荷、同、志。” “巧…巧啊。” 苏柳荷浑身毛都要炸起来,掉头就往车厢里跑! 谁知道站在她后面的孙大哥一把抓着她的肩膀,凶狠地说:“跑什么,下车!” 苏柳荷脸上充血大声喊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她要是被抓,他也好不了! 可孙大哥不知情,推搡着苏柳荷往前走。 孙大娘在站台上喊道:“儿媳妇,你怎么又闹上了,快下来吧!” 儿媳妇? 顾毅刃隽美的眉拧到一起,陕虎大气不眼珠子要瞪出来,居然还有情况是他没调查清楚的?! 乘务员喊道:“诶哟,你们后面的别着急,别推人啊。” 话音落下,苏柳荷被孙大哥狠狠推下车,球鞋崴在铁梯边一脚踩空,一头撞到顾毅怀里,脑门顿时红了起来。 顾毅刃垂眸看着,不像从前那般殷切,甚至在苏柳荷站稳后向后退了一步。 孙大哥伸手想要抓起苏柳荷,强迫她离开站台。不料,他的胳膊被一个平头小青年扭在身后,面前出现年轻军官挡着他跟苏柳荷之间。 苏柳荷头发要被她抓秃了,顾毅刃垂下冷冰冰的眼眸,皮笑肉不笑地说:“还要跑?” 苏柳荷看向铁丝网那边的出口,守在门边的工作人员居然把门锁上了! 站台上此刻只有他们,苏柳荷要跑除非跳轨道。 “不、我不跑。”她正在头脑风暴想要安抚顾毅刃的情绪,眼前的顾毅刃陌生的可怕,显然是火山爆发。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便听到孙大哥火上浇油地说:“你们干什么?别碰我媳妇!” 第131章 顾毅刃淡淡地说:“媳妇?” 苏柳荷蜷缩的一团身子抖了抖,疯狂地摇头说:“不是的,顾毅刃你别误会,我不认识他。” 顾毅刃低声说:“跟人私奔?” “不是!”苏柳荷气急败坏地指着孙大哥说:“谁是你媳妇,我根本不认识你!” 哪怕福州车站出不去了,她也得把话说清楚!让谁误会都行,但不能是顾毅刃!她的确想跟他分手,但绝对不能这样不干净的分! 可她话刚说出口,边上孙大娘吼道:“你们当兵的就能抢我儿媳妇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顾毅刃又笑了,看向苏柳荷说:“婆婆也有了。” 苏柳荷头一次知道天凉王灭四个字原来不是搞笑的,是真的悲催啊! “不是的,顾毅刃,我真不认识他们。” “嫂子你别生气了。”就在这时小夫妻从车窗探出头,喊道:“我们能作证,嫂子跟大哥闹意见呢,本来俩人感情可好了!还是大哥把大嫂从京市接回来的!” 苏柳荷闭上眼。 天凉王破超级加倍。 顾毅刃声线越发凉薄:“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一件一件的解释清楚。” 第39章 一个女同志能这么狗 苏柳荷知道今天是离不开这里了,用不上介绍信那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她轻轻扯了扯顾毅刃的衣袖,被顾毅刃抽回。 苏柳荷委屈巴巴地望着他,指认孙大哥和孙大娘说:“他们是人贩子,在火车上要把我拐骗走。” 料想到一老一小不像是好人,没想到青天白日下,胆大包天要将苏柳荷拐骗走。 顾毅刃满脸愠色地怒视孙大哥,孙大哥还在嚷嚷道:“胡说八道!什么人贩子,她是我媳——” 咚! 顾毅刃一脚蹬过去,孙大哥捂着剧痛的腹部以头抢地,他艰难地呼吸,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值班室里悠闲看热闹的几个人发现这边动手了,出来听说是人贩子,吓得身上起了一身白毛汗。 “小娘们说假话啊,她不想跟我儿子过啦!” 孙大娘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撒泼打滚,指着车窗里的小夫妻说:“他们能作证啊,这是我儿媳妇,是我家的人啊。” 小夫妻俩不信别人肯定会信军人,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差点成为人贩子的助力,结结巴巴地说:“不…我们证明不了什么…我们也只是听这个老太婆说的。那位女同志什么都没承认。” 顾毅刃缓缓问道:“刚才你们怎么说能作证呢?” 小夫妻俩急得要哭了,相互紧紧在座椅上拉着手,男方带着哭腔说:“我们鬼迷心窍,真不认识他们啊。我们不是人贩子。” 顾毅刃那一脚看起来没用太大的力气,可孙大哥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那脚踹乱了,恐怕肋骨断了。躺在地上咳嗽好几声,被闻讯赶来的乘警铐上手铐。 孙大娘哭天抢地被送往两条街外的铁路派出所,走着走着还忿忿不平地骂道:“来人啊,都看看,当兵的抢我儿媳妇了!” 苏柳荷觉得她真不要脸,真想把她的嘴堵上。 顾毅刃置若罔闻,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苏柳荷。 苏柳荷不喜欢他落在自己身上这种陌生视线,让她手足无措,仿佛俩人根本不认识。虽然分手的是她,但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 顾毅刃忽然说:“苏柳荷,你知道他们是人贩子也要跟他们离开,在我身边就这么不堪?” 苏柳荷心如刀割,她抿着唇忍住要哭的情绪,咽了咽吐沫说:“我想看看亲生父母。” 顾毅刃陡然靠近,用力掰起她的下巴压着满腔怒火说:“我连跟你商量的资格都没有吗?你说你要找他们,我把天翻过来也会帮你找到,为什么你不信任我,非要离开我?是我给你的爱不够,还是我给你的安全感不够?” 他一连串问话,让苏柳荷眼眶瞬间红了。他咬着牙说:“还是你给我的爱,根本不足以趟过下半辈子?” “顾毅刃,你别钻牛角尖了好吗?是我错了。”苏柳荷哽咽着说:“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资本家、私生子、低劣的出生成分叫她无法一下说出口。她不能成为顾毅刃的绊脚石。 “出了这个门,没人会拦你。你想到哪里就去哪里。” 顾毅刃淡淡地说完,留下怔在原地的苏柳荷走出站台,往吉普车走去。 苏柳荷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诉说过无数温情的唇、亲吻过无数次的唇、在她身上留下无数印记的唇,怎么能说出这样凉薄的话。 眼见着顾毅刃上了吉普车,苏柳荷拔腿就跑。 苏柳荷抓着顾毅刃的车窗,恳切地说:“你等等我。” 顾毅刃低沉地说:“不走?” 苏柳荷支吾着说:“我…还得去派出所录口供。” 她怀疑他们拐卖过不止一名妇女同志,不知道多少姐妹们在阴暗的角落里生不如死,她就算把脸皮踩在脚底下,也要跟着去派出所把问题交代了。 顾毅刃没说话。 苏柳荷大着胆子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坐上车,坐在后座小角落里缩成一团。 陕虎看了顾毅刃一眼,将吉普车启动。 车站路派出所天降人贩子,值班的六名公安同志把他们分别送到审讯室,又安排人给苏柳荷录口供。 了解苏柳荷的情况后,他们在“孙大娘”的行李里果真发现一些女同志的用品。 第132章 苏柳荷把系着的红头绳也上交,公安同志翻开资料,在跟省内失踪人口画像作对比,发现有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系着红头绳,刚刚报了失踪。 苏柳荷披头散发坐在一边,偷偷看向跟派出所所长说话的顾毅刃。在她没发现的时间里,他已经成长到她快要不认识的地步。 “同志,请问这是你丢失的物品吗?”公安同志抱出一堆物品问苏柳荷,其中就有顾毅刃的那件军衬衫。 “是我的。” 公安同志说:“对方说只是试穿了一下,没有损坏。” “好。” 正在交谈的顾毅刃闻言看过来,苏柳荷飞快地接过军衬衫,往小布包里疯狂塞着。 顾毅刃走过去,狠心地抽出军衬衫说:“应该物归原主。” “…嗯。”苏柳荷垂下眼眸,收回胳膊,没再有动作。 顾毅刃又被请到办公室,铁路公安对此次拐卖人口事件非常重视,特别是苏柳荷的身份他们需要确定。 要是正如他们猜测的是部队家属,这件事情比想象的更加恶劣,也许部队会跟踪追责。 顾毅刃关上门的瞬间,看向苏柳荷。她消瘦不少,小脸憔悴,头发乱蓬蓬的坐在角落里像个没魂的小疯子。 见她在偷偷抹眼泪,顾毅刃愣在原地。被抛弃的是他,她为什么要哭? “顾副营长,请问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毅刃缓缓转头,跟所长说:“…家属。” 所长见他如此年轻已经是这样级别的军职,客气地说:“不愧是未来军嫂啊,非常有魄力。” 他把检查出来的小刀送到顾毅刃面前:“磨刀霍霍向敌人,我一定要好好地让大家学习她这份勇敢精神。…不过到底年轻,我瞧着是被吓到了吧?这也难怪的。要不是遇到你们,她跟谁都说不清啊。” 顾毅刃接过小刀,抽出刀刃看到上面的崭新磨痕,应该是偷偷磨的乱七八糟,心里无比难受。 她这是要在没他的地方跟别人拼命吗? 他要是今天没赶过来,她会怎么样? 顾毅刃不敢想,一旦有这样的想法,他就想冲到拘留室把那两个人碎尸万段。 他恨苏柳荷遇事逃避,恨苏柳荷不相信自己,恨苏柳荷编织谎言欺骗他,最恨苏柳荷不顾自己的安危,要他的下半生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 他知道苏柳荷现在很需要曾经温柔的顾毅刃拥抱她、安慰她。 但现在的顾毅刃做不到。爱与恨交织的情感,几乎将他吞噬。 派出所外,风雨欲来。 两颗矮小的金钱橘树被吹的东倒西歪。 所长愁眉不展地说:“又要有台风了。” 话说完没多久,黄豆大的雨点敲打的玻璃上,骤雨突如其来。 苏柳荷呆呆地看向外面跑着避雨的人们,想起顾毅刃的话,说她走了他不会拦。 派出所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有公安同志让她留下通讯方式。苏柳荷捏着笔眼神茫然,久久无法落下。 苏柳荷清醒的发现,自己是真的无家可归。 她仿佛被架在钢丝上,下面是万丈深渊。她摇摇欲坠的乞求着一个自认为的好结果,却恍然发觉,是她一厢情愿切断了钢丝。 在重逢的这段时间里,她不敢直视顾毅刃的眼睛,非常害怕柔情似水的眼神,变得憎恶薄情。 “同志?”要求苏柳荷留下通讯方式的公安发觉她表情不对劲,又说了一遍:“家庭地址或者单位电话都可以。” 苏柳荷抿着唇,哑声说:“我没有——” “我来写。”顾毅刃高大的身体无声息地出现在苏柳荷身后,他大手绕过苏柳荷的手臂,保持疏离的距离写下部队地址:“她住在我这里,有需要可以打这个电话。” 苏柳荷眼睛湿漉漉地看向顾毅刃,屋外暴雨哗啦啦下起。陕虎跑到吉普车边上,将车开到派出所门口。 “还愣着做什么。” 愣神间,苏柳荷感觉头上被撑起一片军绿色的天空。顾毅刃解下军外套,挡在她头上,另一只手握着苏柳荷的手腕将她往车上带。豆粒大的雨点没有浸湿她身上半分。 关上后座车门,顾毅刃在雨幕中走向另一边,拉开坐下。 副驾驶与后座不过半米的距离,此刻苏柳荷却能感受到他的温热的湿气。 她讨好地冲他笑了笑,顾毅刃还是黑着一张脸,苏柳荷小脸又垮下去。 吉普车片刻不停开到半路上,雨便停了。天际边出现完整的圆形彩虹,苏柳荷趴在窗户边眼睛不眨地看着。 顾毅刃也在打量着她,见她双手合十,小嘴嘟囔着许着愿望,他又把头转到另外一边。 如果非要许愿,顾毅刃想,那就是希望苏柳荷此生平安健康和幸福。在这之前,有个大前提,那就是必须与他在一起共度一生。如果得不到苏柳荷,他愿意与她一起沉落深渊。 吉普车不快不慢地开车,省道是碎石路,难以分辨积水深浅,每当有水洼就要绕行。 058部队大门口,对面两队值班战士武装警备。 过来的吉普车有免检通行证,打开门禁,吉普车开往深处的家属区。车身后面,追着七彩晚霞。 苏柳荷沉沉睡了一路,被陕虎停车的动静闹醒。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枕着顾毅刃的腿睡着了,起来揉着眼睛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情。 第133章 哦,冷酷又无情。 陕虎憋了一路没说话,停稳车看了眼顾毅刃,跟苏柳荷介绍说:“这里是部队家属区,顾副营长有分配的房子,在四号楼104,是个三室一厅的大房子。咱部队瞧着他的一等功特批的。” 苏柳荷见顾毅刃下车,忙不迭地抓着小布包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紧登登的。 此刻家属区的人们都在吃饭,只有少数人见到吉普车来了,往边上让了让。 她跟着顾毅刃往单元楼里走,发现一楼都带着不小的院子。有的用来晒衣服,有的晒鱼,还有的孩子在外面写作业乘凉。 顾毅刃推开门,先一步换鞋走进去。 半天不见苏柳荷跟上来。 他回头,看到苏柳荷站在门口扭捏地说:“我也想换拖鞋。” 顾毅刃淡淡地说:“鞋柜里有。” 他见她慢吞吞地脱鞋换鞋,气不打一处来:“换个鞋你用得着特意跟我报告?” 苏柳荷瓮声瓮气地说:“我怕你说,我随时可以走嘛。” 正有此意的顾毅刃成功被噎着,他发现睡一觉醒来的苏柳荷比刚刚有精气神多了,这是又有力气跟自己对着干了? 苏柳荷也在观察着他的表情,换上拖鞋走过去小心地说:“那我以后能住在这里吗?” 顾毅刃走过来,压迫感极强地盯视着她,仿佛一个主动走路囚笼的猎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柳荷当然知道要说什么。历经一个多月的酸涩心路,真正分别仅有三天,她仿佛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顾毅刃尝试过跟她求婚,两次。她今天愿意先迈出一步,告诉顾毅刃她后悔了,她不想离开他。 苏柳荷说:“我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顾毅刃短促地笑了一声:“就这样?” 苏柳荷走到门口,看到陕虎把吉普车开走了。于是将门关上,哒哒哒跑回来,站在顾毅刃面前掂着脚吻了他一下。 每次顾毅刃都会在她主动亲吻后,热情追索,这次却表现的无动于衷,唇瓣微凉。 只是在苏柳荷与他分开后,低哑的声音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如果你选择离开这间房间,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 苏柳荷“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那可以出去买汽水吗?” “不许。” 苏柳荷说:“那可以出去逛街吗?” “不行。” 苏柳荷说:“那可以散步吗?” “不允许。” 苏柳荷反应过来:“…你要关押我?” “相反。”顾毅刃将钥匙当着面放到鞋柜上说:“你可以随时——” 苏柳荷冲过去踮起脚堵住他的唇,不想让他继续说出那样凉薄无情的话。 *** 与此同时,吃过晚饭,家属院外面渐渐热闹起来。 有在外面散步遛弯的,有在操场上打篮球的,还有的小孩三五成群疯来跑去捉迷藏、滚铁环的。 其中篮球场上人数众多,除了打球还有一半家属同志乘凉闲聊。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暗地里也没少说,表面上还是和和善善的。 从上次的革命电影,到某连长结婚,不知道谁把话题引到新到营地的干部顾毅刃身上。 在北方就突出的身高在南方更是鹤立鸡群,周正俊美的脸、京市户口和父母背景,打听来的消息真真假假,越传越邪乎。 “这才二十一岁就当副营长了,回头三年一调,说不定真能四十岁当上司令员。” “人家还有一等功在身上,头几年央区围剿特大敌特组织那回,他和他父亲是主要参与人。这次过来并不打算扎根,锻炼两年回去用不上三年就能提干。” “我听政委说,他好像还没结婚呢。也不知道谁家闺女能有这个福气。” “你别打这个主意,李团长的家属头几天就到家委会要组织给牵媒拉线呢。” “吴副团长家那口子今天跟高婶子在一块说话,我听着也像是要给自家孩子介绍对象呢。” “你们瞧,那不就是高婶子吗?” 高婶子是058家委会会长,专门负责管理家属区内务和人员。谁家要谈婚论嫁也愿意找她出面做组织介绍人。 此刻她和高师长吃完晚饭,正在跟往常一样沿着篮球场外围的路遛弯,正好碰上找他们的邓参谋长和他家属。 高师长和邓参谋长是老战友,当年邓参谋还是高师长的班长。工作上明年就要退下来了,没别的遗憾,就是有个独女还没谈婚论嫁。 邓参谋长曾替女拒绝过多次相亲请求,这次坐不住了。 家属院里已经在疯传来了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军官。不光家世显赫而且仪表堂堂。错过这个,下一个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等他退下来,再找这样的简直是痴人说梦。 邓参谋长走了几圈,总算开口说:“老高啊,你侄女是文职干部,也穿着军装,我老想着给她找个同样穿军装的干部,组个双军家庭。” 高师长高熊不用想就知道邓参谋长在套他的话,想让他主动把顾毅刃说出来。这老头子说话总是这个尿性,跟你不说清楚非要兜一大圈。 不过今天高师长已经接了两拨想要他组织相亲的人,这下也绕圈子说:“上回她婶子给她介绍的那位连职干部,好歹比她小两岁,也是个有前途的青年,怎么她没去看一眼?” 第134章 邓参谋长笑了笑,他妻子说:“那次我没让她去,长得个头太小了,只有一米七零,我闺女再怎么也得找个一米八五往上的吧?” 高婶子懒得跟他们俩夫妻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我这边的确有个好人选。” 邓参谋长夫妻俩相视一眼,又听高婶子说:“但是我跟老高拿不了主意。人家爹是京区司令员,京市卧虎藏龙,他想要什么对象找不到,何必到咱们小部队来找呢?” 邓婶子有些不乐意,觉得老高两口子这是不帮忙。 正想着怎么继续套话,远远地看到一位脸生的军官往这边来。 家属区每年就年头会有新人随军入住,年中毕业的豆子军很少有符合要求能让家属随军的,也大多数都还没成家。 这位是谁,自然不用说。 果然当顾毅刃从家中出来找寻高师长时,在外面纳凉的家属们纷纷往他身上瞥。见到外形条件如此优渥,走起路来大腿又长又有力量感,不用猜测他家世如何,看气质模样也能知晓注定不一般。 高婶子不愿意被邓参谋长一家当枪使,见到顾毅刃往这边,俩人不约而同地要往前走。 篮球场台阶边坐着不少偷看热闹的家属们,他们扇着扇子,相互使着眼色。 有的甚至低声说:“早知道邓参谋长也看上了,那就跑不了。他们家最是能筹谋的。” 有的说:“我看未必,这位瞧着是个有主意的。” 邓婶子舍下脸皮也要给闺女谋个天之骄子做女婿,见状挽着高婶子的胳膊不让她走。 高婶子无奈,看了高师长一眼只能站住脚,希望顾毅刃不要往这边来。 谁知道顾毅刃出来就是要找他们,见到他们在篮球场边上,大步流星地过来,还客气地打了招呼。 高师长露出欣赏的笑容说:“别的首长最近常说我得了个得力干将,他们都羡慕我啊。” “高师长过奖了,后面我还有许多需要锻炼的地方。”顾毅刃不卑不亢地说:“这次安顿下来,带着对象过来后面还需要高会长多加照顾。” 他这声“对象”说得声音不大不小,成功让在场的人听到。篮球场外面坐着纳凉的六七个人也都听到,相互间表情很耐人寻味。 “对象带来的好啊,也是京市的?”高师长巴不得早点把邓参谋长两口子弄走,宁愿得罪他们,也不远把京市的顾司令得罪。 “是,原来在京市棉二厂做设计师。”顾毅刃拿出《恋爱报告》和《结婚申请》一并上交给高师长说:“明天要出任务,父母那边催得也急,我就在今天交给您。” 高师长夫妻双双松口气,这事就好办了。人家有对象,谁来找他们介绍他们推脱就是。谁家好人破坏人家姻缘啊。这都谈婚论嫁了。 高婶子喜笑颜开地说:“棉二厂我可听说过,他们的成衣很出名。原来你对象就是他们的设计师,以后咱们部队的女同志有福气了,可以让她帮忙指点。” 高师长则拿着苏柳荷的个人资料看了一遍,听到“父母催得急”,明白女方是顾司令两口子的可心媳妇,于是说:“那我收下了,按照政审流程应该是两到四周审核完毕。不过你是重点审核通过的,流程会大大的缩短。” 在一旁的邓参谋长伸出手说:“给我也看看。” 当着其他人的面,高师长还是给他面子,将报告交给他。 顾毅刃站在两步外静静等待,脸上从容不迫。 “文化学历只有小学?”邓参谋长嘶了一声说:“这个学历也太低了。” 邓婶子凑在一边说:“至少也得是高中学历。” 高婶子笑着说:“我记得你家小邓就是高中毕业吧?” 邓婶子也笑着说:“是啊,过年打算高考呢,也考军校。”她转过头跟顾毅刃说:“你好歹也是第一军校的毕业生代表,应该把选择放高一些啊。学历低的人,有时候不好相处呢。” 顾毅刃平静地说:“学历并不代表人品。苏柳荷同志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有国家个人三等功嘉奖,还是我的启蒙老师。工作优秀,每年评先进。我敬佩她、爱戴她、心仪她,绝无第二人选。” 这话高婶子听的脸都红了,也听出来顾毅刃言外之意。 邓婶子止住笑容,看向邓参谋长。 邓参谋长没像邓婶子黑下脸,而是端起长辈的架子口气和善地说:“她还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以后你们有了孩子怎么教育孩子呢。” 顾毅刃淡淡地说:“有些有父有母的未必比她强。” 高婶子往后腿了半步,躲在高熊后面偷笑。 邓婶子被他怼得一愣:“…这话说的也太…那个了。” 邓参谋长没想到顾毅刃年纪轻轻刚下营队就敢油盐不进,低声说:“你们小年轻的就不考虑考虑长辈的意思?” 顾毅刃毫不退让地说:“苏柳荷同志是他们二老唯一认定的顾家儿媳妇,我不把她娶回家,就把我撵出家门。” 邓参谋长连番被顶撞,气得捂着心脏脸色铁青,不知道顾毅刃如此有种。 邓婶子怕他心脏又气坏,拉着他说:“这里蚊子太会叮人了,咱们快走,别喂蚊子了。” 邓参谋长自知说的话已经过度,再说下去明天恐怕成为家属区的笑话。他冷冷地说:“走。” 他们走后,剩下的人还站在原地。 第135章 高婶子慢悠悠扇着蒲扇,笑着说:“你这孩子脾气不小,人还没娶到家就先护上了。” 顾毅刃说:“应该的。” 高婶子又在一边乐。年轻真好啊,年轻人处对象也好。 高师长瞪了顾毅刃一眼:“私事没大没小就原谅你一次,公事上可不许这样顶撞领导。” “是。”顾毅刃见他们真要走,在后面说:“高师长…” 高师长回头说:“知道了,尽快给你批!” 高婶子拿蒲扇对他挥了挥:“放心吧。” *** 苏柳荷洗完澡,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顾毅刃。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屋子里一片漆黑,她抱着膝盖歪着头非常清醒。 她不过是又亲了顾毅刃一下,被他推到浴室里洗澡,出来人就不见了。还以为能有下一步呢。 门外终于传来开锁声,苏柳荷歪着脑袋瓜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顾毅刃的影子出现在客厅地板上,接着他走到苏柳荷面前闻到她身上的曼妙香气。 苏柳荷说:“你怎么出门了?” 下一秒,她的唇被突然堵住撬开,顾毅刃开始攻城略地。她本能地昂着头想要继续承接他的霸道,一只手抚上她的脖颈摩挲着她的动脉。 “怎么不继续了?”俩人分开后,苏柳荷瘫坐在沙发上,月光下她仿佛成为他的所有物,美的惊心动魄。 顾毅刃克制着气息说:“明天有任务,先放过你。” 苏柳荷有点遗憾,搅着发尾不满地说:“那我今天睡哪里?” 顾毅刃打横抱起她,送到主卧里低声说:“老实待着。” 他随即进到浴室里,一个澡洗得格外漫长。 等他出来后,打开卧室的灯发现苏柳荷杏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他磨着后槽牙冷笑着说:“睡不着?” 苏柳荷小声地“嗯”了声。岂止是睡不着,甚至有点欲求不满。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虽然他们的小别有点误会在里面… 顾毅刃站在墙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今天你还有事情没有解释完。” 苏柳荷咽了咽吐沫说:“什、什么事?” 顾毅刃见她心虚的模样,嗤笑着说:“你为什么要到福州?” 苏柳荷说:“听说…我爸妈都在这边。” 顾毅刃套路她:“过来探亲?” 苏柳荷眼睛一亮,咦,这话似乎有回转的余地。要是说探亲,并不是一走了之,顾毅刃会不会不那么生气? 至于分别信上的“远走高飞”,回头她多跑几趟邮局,让那封还在漂洋过海的分别信也远走高飞不就得了。 她自以为想到对策,傻乎乎地说:“对呀,请了一周假。” “还回京市?” “回呀。” 顾毅刃笑了笑:“有种。” 苏柳荷真是在作死的道上一骑绝尘。 顾毅刃转身到客厅取了一封信,扔在床上:“你看这是什么?” 苏柳荷两眼一黑,随即开始剥自己的睡裙,露出粉嫩的香肩。 顾毅刃冲上来按住她的手说:“你要做什么?!” 苏柳荷抽抽涕涕地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错了,你弄死我吧!” 顾毅刃太阳穴的鼓筋要跳出来了,一字一句地说:“不要耍无赖,你把信打开读给我听。” 这是什么怪癖? 苏柳荷真不愿意面对那封“分别信”,她拿着信小手开始抖,又说了一遍:“顾毅刃,我真的知道错了。” 顾毅刃摇头说:“你完全没认识到错。回头我把这封信贴到墙上,你每天好好——你干什么!” 想吃掉良心的苏柳荷飞快地把信团成一团往小嘴里塞。 顾毅刃第一时间居然没抢出来。等到他压着苏柳荷的手腕,探进小嘴往外面抠信纸,苏柳荷一脚瞪过去,让毫无防备的顾毅刃摔到床下。 顾毅刃满脸愠色爬起来,怒道:“你吃了它就不存在吗?!” 苏柳荷嚼嚼嚼嚼嚼。 顾毅刃又要扑上来,苏柳荷脸上忽然有惊慌失措的表情,扯着他的衬衫:“呕噢——”小嘴一张吐了出来。 顾毅刃:“……” “服气”两个字,此刻刻在他的脑门。 苏柳荷从卫生间出来后,咳了两声,小心翼翼揪着衣角说:“那晚上你还在这屋睡吗?” “不了。” “哦。” 顾毅刃又说:“你跟我一起到客房睡。” 随即,拉着床单到卫生间,开始冷脸洗床单。 第40章 好消息啊好消息 秋老虎在夜间退去凶潮,凉爽的风挤进屋里,在俩人熟睡的身体上打个转儿消散了。 许是白天遭受太多,苏柳荷晚上睡得不安生。小胳膊小腿蹬来蹬去,顾毅刃受不了,牵着她的手将人搂在怀里。 本以为这下能消停点,怀里娇小的女人哼哼唧唧着什么。挣扎着要把手抽出来放在肚子上。 借着月光睡裙翻起,露出光洁的小肚子。顾毅刃拉过毛巾被要给她盖,她偏要捂着肚子。 片刻后顾毅刃忽然起来,拿起床头柜边的手表。 九月四日,凌晨四点半。 每个月这时候应该到日子了。 他起来到客厅找到双肩小布包,里面没有任何的女性卫生用品。 顾毅刃转而回到卧室,想叫苏柳荷起来问问。可见她好不容易不哼唧了,干脆单膝跪在床上轻轻扯下她的内裤… 第136章 “呀!原来你好这口?” 苏柳荷陡然冒出的话,让顾毅刃无地自容:“我以为你难受。” “呼呼—呼呼——煎饼果子配番茄酱是邪教啊——” 干净的。 顾毅刃双手捏在内裤的细小布边往上一兜,邪不邪教他不知道,反正觉得自己有点邪门。 他重回到床上躺着,不大会儿功夫,苏柳荷又不老实了。哭唧唧地拱在他怀里,非要他搂着睡。 顾毅刃揽着她,像是哄孩子似得在她后背轻轻拍着,拍着、拍着,大手忽然抓住一只探到背心里想要往胸肌上游走的流氓小手。 “你装睡?” “不装,凭什么两根六块!” “……”顾毅刃把她整个人掉了个儿,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皮猴儿笼在怀里,背紧紧贴在他的胸口,紧邻心跳。一说梦话,就往屁股上拍两下。 窗外逐渐亮堂起来,偶有几只长命的夏蝉做出最后的呼喊。 顾毅刃慢慢睁开眼,苏柳荷枕着他的手臂上,嘟囔着什么。顾毅刃下意识地拍了拍她,圆润的小屁股却撅了上来。 顾毅刃拿她没办法,可这样顶着他简直不能活。干脆让开地方,起来冲个凉水澡。 等他洗完澡,过来看到苏柳荷漂亮的眉眼皱在一起,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有点低烧。 顾毅刃还有任务,穿上衣服眼睛在她小腹上扫过,随即离开家。 苏柳荷感觉四肢百骸都很累,像是灌了水泥。她浑浑噩噩间能感受到顾毅刃抱着她喂了水,然后跟别人交代着什么。 她一觉睡到中午,感觉出了些汗并没那么难受。坐起来从窗户里可以看到院子当中新晾晒的床单。 中午下班回来吃饭的人不少,有的人好奇这边搬了什么人过来,见到床单和年轻男女的衣物飘飘,过来人都忍不住笑了。 新来的小年轻也太猴急了。 苏柳荷隐约听到厨房有做饭的声音,她趿拉着拖鞋晃荡过去,见到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 对方正在淘米,见她醒了板着脸说:“可算是醒过来了,饭还得等一会儿。” 苏柳荷不认识这位精瘦的大姐,到了客厅见到茶几上有顾毅刃的纸条。 ‘刘大姐是从家委会请来照顾你的,我明天回来,按时吃饭,不要吃药。等我回来带你去医院。’ 家委会是军属们互帮互助、自相管理的组织,军人同志们出任务经常会有十天半个月或者更久的时间不回家,家属们遇到问题都会找家委会解决。 苏柳荷摸了摸脑门,感觉体温还算正常,又低下头撩起睡裙看到里面的内裤,也还在啊。 昨晚上她总觉得有流氓要偷她裤衩,她打了一晚上。打累了,去买淀粉肠,老板两根要六块,凭什么呀。别人都是五块呢。 “刘大姐,那我去洗个澡,麻烦你了。”苏柳荷多亏昨晚出了点汗,洗完澡神清气爽地出来。 “清炒小白菜、蒜炒豆芽菜。”苏柳荷坐在饭桌前,莫名其妙地说:“刘大姐,咱们部队条件这么艰苦吗?” 刘大姐早上看到苏柳荷只有一个小布包做行李,阴阳怪气地说:“应该没你老家艰苦。” 苏柳荷撑着下巴扒拉着米饭,米饭粒也没有光泽,不知道刘大姐从哪里弄来的陈年大米。 苏柳荷哪能吃这些东西,起来到厨房还真让她放到两颗鸡蛋。她把鸡蛋水煮以后剥了皮儿,倒了几滴酱油和香油,端着到茶几边上吃。 “吃鸡蛋蘸点盐巴不就得了,还放香油?” 刘大姐见了说:“你这样可不行啊,好歹你家小顾初来乍到的,做家属不得好好表现。别把老家不好的习气带到部队来,我们部队里规矩不少呢。” “我还以为没规矩呢。”苏柳荷娇娇气气的一个人,长得也跟仙女似得漂亮,可嘴巴是不把门的。 “怎么没规矩?像你这样大中午起床也不行。我过来瞧见外面的衣物是顾副营长晒得,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能干这样的活儿。” “他不能干啊?” “当然不能干。” “那边有我换下来的袜子和布鞋,平时都是他给我收拾的,既然他不能干,麻烦刘大姐帮我刷洗了。” 苏柳荷不信一脸精明的刘大姐无偿来帮她,既然花了钱,为什么还要端着婆婆的架子说她懒? “哎,我就随口一说。”刘大姐笑了笑说:“你吃不习惯这边的饭菜就算了,我可给你做了,你不吃我都吃了。” 苏柳荷撂下筷子:“顾毅刃给你钱了吗?” 刘大姐似乎不好意思谈钱,回避地说:“家委会派我来的。” “那就是他把钱给家委会。”苏柳荷换个意思问:“那家委会给你钱了?” 刘大姐不得不说:“也不多,一天一元。纯属是误工费,要不然我自己在家里随便做点什么也不止这点钱。” “那我怎么好意思耽误你挣钱。”苏柳荷直截了当地说:“你也别吃了。现在就走,我不用你照顾。” “哎哟,你说你小小年纪脾气这么大?我是顾副营长请来的,走不走得听他的。” 刘大姐习惯拿话压一压新来的年轻家属,老脸都是欠打的笑意,嘴上说:“顾副营长说你病了,别让人家担心啊。邓嫂子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呢。你知道她是谁吧?” “天王老子来了这个屋没外人说话的份儿。” 第137章 苏柳荷嗤笑着说:“你要是不走,我就去家委会问问,到底有没有赖在人家里指手画脚的道理。还是说,你们这些老家属习惯给新来的下马威?” “今天的钱我拿了不会退。”刘大姐心气不顺地说:“你把土霉素吃了,回头别又烧上了,高会长还得教训我没照顾好病号呢。” 苏柳荷想起顾毅刃的交代:“不吃。” 刘大姐火冒三丈地说:“这是为你好。” 苏柳荷往沙发上一靠,小脚翘在茶几上气人的晃了晃:“出去。” *** 九月四号深夜,顾毅刃与陕虎出任务返回。 手下的战士先一步回到部队,他途径福州在这边待了大半天时间。 福州说是个地级市,发展远不如夏石。两所小海城在同一条狭长的海岸线上,一个在西,一个在南。 顾毅刃先到苏柳荷父母的单位,听说他俩头几年下海经商了。 到了单位家属院想问个清楚,有老职工知道他们的名字,嫌弃地说:“资本家能有什么好东西,互相勾搭搞破鞋,从北方回来没多久就被两个家庭发现。” “跟原配上午离婚,下午就打了结婚证,当上半路夫妻。” 另一位老职工说:“我就是气不过好人没好报,他们这样的黑五类居然还能下海做生意,听人家说还发财了。” 顾毅刃了解情况后,问道:“他们在哪里做生意?” 大家都知道佘曼梅和伍风做生意发财,具体在哪里做什么一问三不知。 从职工院出来,顾毅刃去区档案室了解情况。从区档案室到改革经济办公室,找到一位章主任。 “我对他们有很深刻的印象。” 章主任耳朵上夹着一根红梅烟,一副知识分子的做派说:“他们回调的档案是我收纳的,我当初觉得他们俩个有问题。后来伍风的父亲从港市迁移生意落在盛丰那边,他们就过去了。对了,当时就是我给他们调的户口呢。你要的话,待会把我落户地址给你。” “谢谢。”顾毅刃说:“那伍风的父亲出事时不在内地?” 章主任笑道:“当时在港市做大买卖,出事干脆就没回。” 顾毅刃说:“盛丰市的确有几家港市的公司过去投资。” 只是这样好的条件,为什么不把苏柳荷接回去? 顾毅刃正在疑惑,章主任就说:“不过也不算没报应。他们俩年纪大,生不了孩子。领养个女儿,好像叫伍小塘。大小的小,池塘的塘。说是要记住曾经下放的那段岁月。” 小塘村的小塘? 顾毅刃难以相信他们会给领养的女儿叫这个名字! 章主任笑着说:“那女儿命真好啊,在福利院里一直没人领养,十多岁才被他们领养。回到家就跟亲闺女似得当做掌上明珠,百依百顺的宠爱着。” 顾毅刃说:“他们在哪家福利院领养的?” 章主任想了想,一拍脑门说:“就是福州市福利院。” 顾毅刃的心沉了下来,要是真心想寻找苏柳荷,应该会在下放地福利院寻找,或者直接到小塘村去找。 为什么在千里之外找个没血缘的女儿?却把亲生女儿留在水深火热之中? *** 苏柳荷没等到顾毅刃回家,自己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部队的夜很宁静,没了村子里的蛙声和大杂院的喧杂声,苏柳荷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最近半个月,吃什么吐什么。 晚上自己溜达到食堂里,闻到菜油的味道就绕了回来,刷了鞋底装作没出门,熬了两口清粥没等喝就又吐了。 她早上醒来感觉头脑发晕,不用顾毅刃说,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去医院好好查查。 天刚亮起,外面传来起床号。 苏柳荷迷瞪瞪地爬起来,在院子里扯了件衣服,晃悠悠地走到卧室又睡了过去。 顾毅刃回家时,往院子看了眼。 他新洗的军衬衫不见了。 进到家门,发现苏柳荷穿着军衬衫露着两条瓷白笔直的腿,呼呼大睡。他低头闻了闻,这是一件新衬衫,上面没有别的男人穿过的气味,只有他身上清爽的皂香味。 “苏柳荷?你醒醒。” 苏柳荷能听到有人呼唤着她,声音还很熟悉。可她就是睁不开眼睛。 顾毅刃打横抱着她送到部队医院。 “这年头还有饿晕的人?打氨基酸吧。”大夫让苏柳荷躺在诊疗床上,量过血压,叫来护士抽血。 顾毅刃风尘仆仆地站在一边简直拿苏柳荷没办法,怎么好端端还饿晕过去。 苏柳荷幽幽地醒过来说:“偷血?” 顾毅刃说:“是抽血。” 苏柳荷看着大针管,感觉自己又要昏过去。 顾毅刃把她晃醒问她:“多久没来了?” 苏柳荷挣扎着睁开眼说:“什么?我今天没出门。” 顾毅刃气笑了:“生理期。” 护士看了他一眼,跟苏柳荷说:“你可能怀孕了知道吗?他说你一个多月没来,你自己不记得?” 苏柳荷腼腆地说:“那功夫忙,忘记了。” 顾毅刃知道苏柳荷那阵子忙着跟他分手,心里的火气想到她双亲的所作所为又被压了下去。 “我记着就行。”顾毅刃拉着苏柳荷的手,跟护士说:“多久能出结果?” 护士说:“半小时。到时候我叫你们名字。那边床有空位,患者先到那边休息。” 第138章 顾毅刃想抱着苏柳荷过去,走廊上还有别的病人,苏柳荷不好意思,自己趿拉着鞋走到对面病房里。 病房里没有别人,苏柳荷刚躺下,顾毅刃的大手追过来握住她的手。俩人静静地没说话,苏柳荷发现顾毅刃很紧张,掌心里出了汗。 他少见有这样的情绪。 苏柳荷想说点什么,还没开口肚子先叫上了。顾毅刃马上起来说:“我去食堂。” 苏柳荷拉着他说:“晚点去。” 顾毅刃重新坐下来,又握着苏柳荷的手。 时间滴答滴答过得很慢,护士过来时,苏柳荷觉得过了半个世纪。 护士把报告拿给他们说:“怀孕初期四十二天左右。” 顾毅刃倏地站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反推着日子,应该是那场雨夜,他们俩缠绵交织、尽欢尽兴之间,上天赐予了礼物。 护士翻着报告,皱眉说:“怎么搞的?孕妇还有些营养不良,你们男方家里怎么照顾的?” 又是饿晕、又是营养不良。护士甚至怀疑男方家里有虐待孕妇的嫌疑。对顾毅刃不给好脸色,怒视着他。 顾毅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营养不良?”转头看向苏柳荷清减的脸颊,捏了捏拳头:“是我没照顾好她。” 护士一板一眼地说:“回头吃点有营养的补一补,对孕妇身体和胎儿发育有好处。过一个月再过来检查。也别太担心,不算很严重,身体底子不错,初期可以抓紧补起来。回头我把孕妇手册拿过来,你们俩好好看看。” 苏柳荷忙说:“不是他没照顾好我,是我最近吃什么吐什么。昨天、前天都吐了,吃饭也没胃口。” 听到这种情况护士脸色柔和了不少,安慰着她说:“有的孕妇开始会有孕反,但不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你这样的情况身边得有人照顾着。” 苏柳荷没想到自己肚子里真的有一条新生命,她迟疑地摸着肚子:“我会好好吃饭的。” 护士不了解他们的情况说:“我们要做登记,回头把结婚证拿过来。” 她交代完,就被别的患者叫走了。 顾毅刃心里高兴的要疯了,又被没照顾好苏柳荷的情绪搅揉,望着苏柳荷的眼神里满溢出复杂的爱意。 “人家要结婚证呢。”苏柳荷悄悄伸出手拽着他的袖子说:“顾毅刃,你还会娶我吗?” 顾毅刃一怔,沉下声音说:“苏、柳、荷。” 见他气恼,苏柳荷紧抓着他的袖子,讨好地晃了晃。 “我怎么会不娶你?”顾毅刃叹口气说:“我不娶你,你跟孩子怎么办?” 苏柳荷眼圈一下红了:“我不能让咱们的孩子做私生子。” 顾毅刃心脏被她狠狠地揪起来,他弯下腰抱着缺乏安全感的她说:“苏柳荷,我肯定会娶你,我在你面前发过誓,我的命都是你的,怎么会让咱们的孩子成为私生子?” “我都知道了。”他抓着苏柳荷的手说:“钻牛角尖的人不是我,是你。你的身份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否则我不可能跟你待在这里。” “真的?” “真的。命都可以不要,也要娶你。” “我要有自己的家了?” “对,法律登记的谁都拆不散的家。” 苏柳荷肩膀抖了抖,随即嚎啕大哭起来。几日的无根飘泊,让她哭都不敢哭,有了归属,才有了流泪的权利。 顾毅刃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说:“我昨天已经把结婚报告提交了,高师长和爱人都说会加紧批下来,等批完咱们就把结婚证拿了。” “嗯。”苏柳荷抹了把眼泪,她感觉顾毅刃的大手在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肚子。哭完感觉好太多,也有力气找茬了:“那你昨天还凶我,你人格分裂啊你。” “都是我的错。”顾毅刃捧着她的小脸,亲吻掉她的泪珠。 有力的大手搂住她的腰。这份力量给她一股安抚感,让她的心逐渐放松。她能听到顾毅刃怦怦跳动的心脏,也能看到他眼里的温柔。 分分秒秒中,她的不安定被他的炙热燃烧。顾毅刃的吻慢慢落在她的唇上,她脑中一片空白,本能闭上眼睛紧紧抱住顾毅刃的脖颈,不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也无法继续想了。 一吻过后,她倚靠在顾毅刃的怀里,抱着他的胳膊缓了好一会儿。 后知后觉地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毅刃轻轻摩挲着她的肚子,择着词汇温柔地说:“今天上午我去了福州一趟,打听了佘曼梅和伍风的事。他们俩人结婚在一起了。你…你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私生子。” 苏柳荷无声无息的流下泪,让顾毅刃心疼万分:“别哭,冷静下来,我可以跟你说。” 苏柳荷抽泣着说:“我一直都很冷静。” 顾毅刃失笑道:“你现在也不冷静。” 苏柳荷摸着他掌心的薄汗,脑袋瓜有气无力地耷拉着:“难道你就冷静吗?” 顾毅刃沉静片刻说:“要么咱们先不说他们了。” 苏柳荷说:“好。” 两个人渣被他们抛在脑后,俩人静静地抱在一起待了半晌。顾毅刃见她垂下头数着手指头:“怎么了?” 苏柳荷说:“算你要当多久和尚。” 顾毅刃滚了滚喉结。 苏柳荷见了又想要摸上去,他万般不肯:“你少撩拨我。” 第139章 苏柳荷说:“那我不也要当尼姑么。” 顾毅刃在她颈间嗅了嗅,呢喃着说:“你想要,我总会有办法帮你。” 苏柳荷小脸一下红了,扭头在他唇上吧唧一口:“不许再说了。” 顾毅刃争取福利说:“你也得帮我。” 没等苏柳荷吧唧他,他先一步啄上去,撬开了。 走廊上有医生护士说话的声音,苏柳荷乖乖闭上眼睛。每当这时候,她总会又乖又浪,让顾毅刃克制不住温柔的力气,频频凶狠起来。 …… 晚间,顾毅刃陪着苏柳荷打完氨基酸,在病床边端着盒饭一口一口地喂她吃。 苏柳荷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小手就没从肚子上放下来过。她强忍着想吐的念头,把清淡的病号餐吃完。 吃完饭,心思一扫而空,拿着借来的小人书咯咯笑。 顾毅刃出去给父母打了电话,电话那边的佟虹雁喜悦地拍着手说:“头三个月咱们自己家人知道就好。你刚过去别兴师动众,我跟你爸先不过去。” 他们两口子要过去,他们两个小的也别安生,说不定每天都会有人上门打扰。前面三个月要把胎坐实才行。 顾毅刃说:“检查出来有些营养不良还有孕反。” 佟虹雁知道他一个年轻小伙子对这事没经验,拍着胸脯说:“我安排个人过去,保证靠得住。原先是在沪市女子天主教会工作过,后来我怀你的时候她就在身边照顾我,是个心直口快、细致入微的好人选。” 有了母亲打包票,顾毅刃回到病房里终于没那么紧张。 他不知道苏柳荷能不能接受一个陌生人照顾,毕竟刚听她小嘴叭叭说了一顿如何将刘大姐撵出家门。 见她神采飞扬地吹着牛,顾毅刃脸上宠溺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你妈要给我送人过来?”苏柳荷放下小人书说:“还是照顾过你妈怀孕的人,那可不是一般人吧?” 顾毅刃点头说:“是我妈非常信任的人,有她在你身边,我们全家都能放心。” 苏柳荷想了想说:“也好,省得你们担心,或者又遇到刘大姐那样的人。” 顾毅刃说:“她连夜从沪市坐车过来,明天能到。要有人问起来说是家里亲戚就行,现在管的没从前那般严格。等到容嬷嬷明天到——” 你在说什么?! 苏柳荷也不营养不良了,倏地坐直身体,小嘴不利索地说:“她她她叫什么?” 顾毅刃说:“容嬷嬷。” 原是教会里辈分高的修女被称作嬷嬷,而且南方对年长女性也有这样称呼,顾家上下便没有改口。 可苏柳荷不这样认为。 她印象里的容嬷嬷,是针线活“好”出名的容嬷嬷! 《还珠格格》<a href=https:///tuijian/qingchuan/ target=_blank >清穿啦? 苏柳荷抖着小手,说话调子都飞了:“未来婆婆同意咱俩婚事的吧?!” 顾毅刃:“你怎么了,先冷静冷静。” 苏柳荷:“我冷静不起来啊!” 第41章 小日子安逸呀 顾毅刃花了点时间,明白苏柳荷的意思。原来在她看过的一本古代爱情小说里,有一位叫做“容嬷嬷”的角色下手狠毒。 “因为在教会里当过修女。”顾毅刃跟苏柳荷解释说:“你说的那位是在皇宫里当奶妈,两人不能混为一谈。” 苏柳荷其实也知道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只不过这个称呼真能小儿止啼。 苏柳荷在医院住过一宿,隔日打过氨基酸才回的家。 顾毅刃让她中午在家休息,他则到车站去接容嬷嬷。 不知道是不是心中压力解除,苏柳荷从医院回去后孕反的情况好转一些,中午吃过饭以后没有吐,在床上待了会儿就睡着了。 照顾苏柳荷半天功夫的刘大娘,在四号楼边上的小广场说话。昨天有人见着顾毅刃带着苏柳荷去医院,落在她的嘴里,跟别人说的味道就变了。 有胡嫂子夸他们:“那俩儿长得跟金童玉女一样,中午见着一起走回来。逢人都有三分笑,既不跋扈也不傲慢,看起来挺好相处的。” 刘大姐放下缝鞋底的手,撇撇嘴说:“你没见她在家妖妖娆娆的,拿着一个破布包就敢住过来,拢共里头没两身衣服,生怕别人不要她。心里主意可正了,跟她相处可得小心。” 另一位年轻点的家属说:“你也不至于这样说人家。她那样的长相,别说男同志喜欢,我都喜欢极了,说不定谁追求谁呢。” 刘大姐冷笑着说:“我要是男同志可不喜欢杨柳细腰的女人,跟林黛玉一样弱柳迎风的,干不了多少活儿,还未必好生养呢。听邓嫂子说,她还是个孤儿,衣服都没两身,不得抓着一切机会往上攀附啊?” 其他坐在一起的几个家属面面相觑,刘大姐这人相处多了就知道是个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有些话听过也就算了。 只是可惜新来的家属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以后在这边必定会被穿小鞋。 有的灵光的已经想到之前邓嫂子想要介绍邓莹莹给顾毅刃的事,说攀附谁能有刘大姐攀附,整日在邓嫂子身边打转,肯定是想要讨点好处,故意替人家为难小姑娘。 说话的功夫,邮局每个礼拜送邮包的人来了。今天不是骑着自行车,而是整了辆三轮车,蹬得满头大汗。 怀着身子一直没说话的阮小芳开口说:“周大哥,这回怎么这么多箱子啊,有我老家的包裹吗?” 第140章 周邮递员说:“没有,这些都是一个人的。” 有好奇的家属便问:“是谁的啊?” 周邮递员说:“四号楼104苏同志的。她在京市东西一共有十口大皮箱,她倒是怪聪明的,知道把东西寄过来,自己在路上不遭罪。” 刘大姐刚在背后说完,就被突然过来的周邮递员打脸,拉着脸说:“东西都是合规的吗?咱部队检查过没有?”说着就要凑过去翻看。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不对的,其他家属知道她是家属院里最能搅是非的,相互看着眼色。 “什么脏东西敢动我家的行李?!” 一位风尘仆仆的胖妇人,将手提包往三轮车上一扔,叉腰推开刘大姐说:“你搜?你拿什么搜?这里头不光有人家自己的东西,还有顾司令夫人送给儿媳妇的礼物,你搜丢了赔得起吗?” “你是谁?”刘大姐赫然回头,见到妇人身边站着顾毅刃脸色大变。 顾毅刃应该将刘大姐的话听去不少,此刻板着脸听容嬷嬷训斥也不拦着。 他虽然不能跟刘大姐泼妇骂街,可光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就够让刘大姐害怕。 容嬷嬷过来的路上听顾毅刃说了不少苏柳荷的趣事,也因为佟虹雁的缘故先入为主喜欢上那姑娘。知道家属院有人针对苏柳荷,她头一个不同意。 刘大姐讪讪地收回手,往裤子边上抹了抹说:“谁说要搜东西,我是没这个权利。不过家委会——” 顾毅刃冷着声音说:“家委会也没有搜查的权利。” 他转向其他家属,跟她们说:“初来乍到,各位有所不知。我追求苏柳荷同志许久,几次三番她才同意和我结婚。难得求她随军过来,这位刘大姐身为家委会成员,违背家委会宗旨对新家属造谣生事,侵犯个人权利,今天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跟高会长反映。” 有两个想要劝和搅稀泥的顿时不敢开口,生怕引火烧身。 容嬷嬷在边上冷笑着说:“这种嚼舌根的人脸皮比城墙还厚,别给她留面子。” 刘大姐被说得无地自容,其他家属见了也知道苏柳荷跟刘大姐说的截然不同。 光是那十口牛皮箱子,也不是一般人家能随便拿出来的。更何况又是顾副营长主动追求,人家敢当着面表态,那必然是俩人感情好的流蜜。 刘大姐看到一圈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瞧着热闹的、有闭嘴不语的、还有的说不定转头就要在背后嚼她的舌根。 她不敢跟顾毅刃顶撞,谁让她家那口子混到现在也才跟顾毅刃同级,还不如顾毅刃年轻有实权。 她把目光落在容嬷嬷身上,见她穿着素净,不像是婆婆也不像是苏柳荷的妈,于是硬着头皮说:“我们家委会出入人口都要登记,你是他们什么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进来?” 容嬷嬷胖乎乎的脸唬起来挺吓人的,她叉着腰走到刘大姐面前说:“我不用跟你解释,我跟她们说,我是苏同志婆婆的姐姐,专门过来看望小两口的。谁有意见,现在就告诉我!” 她说话中气十足,反正干姐姐也是姐姐,打着杆子的亲戚过来串门也没人说不行吧? 众人纷纷点头:“行行,我们没意见。” 容嬷嬷早年是佟虹雁的保姆,伺候这位大小姐。后来挺身帮佟虹雁挡过刀,佟虹雁就把她当姐姐处。但她骨子里还是尊卑有别,佟虹雁说过她几次也没用。 苏柳荷听到院子外面吵吵嚷嚷,起床将顾毅刃的军衬衫藏到衣柜的角落里,走到院子往外看。 见到容嬷嬷第一眼,她就认出容嬷嬷。个头不高挺圆润, 面对刘大姐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她还以为电视里的容嬷嬷真出来了。 可一转头见到苏柳荷,容嬷嬷的表情瞬间变得和蔼可亲,快步走到苏柳荷跟前握着她的手说:“我来迟啦,饿不饿?屋里有东西吃吗?你有忌口吗?” 苏柳荷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忙说:“我还不饿呢,屋里有东西,我没什么忌口的。大老远的先休息一下吧。” 容嬷嬷听到她没什么忌口的,满意地拍拍小手说:“你如今有身子,年轻不知道该怎么养,既然没忌口的,每天三餐我帮你做好。还有屋子收拾整理,院子种花养草,你都别管,安心养胎就行啊。听说你还有点孕反?现在什么情况?” 苏柳荷被她拉着往屋里走,回头看向顾毅刃。顾毅刃见容嬷嬷如此喜爱苏柳荷,言语间不像是装的,一颗心总算沉到肚子里。 他先帮周邮递员把箱子搬到客厅,没等收拾让容嬷嬷撵了:“路途遥远,行李难免有细菌。回头我都给洗了再收到衣柜里。其他的物件儿,我这里有酒精,擦过了再给她用。” 顾毅刃老实站在客厅里说:“那就辛苦您了。” 容嬷嬷走过来伸出手,顾毅刃从善如流地下下头让她捧着他的脸说:“少爷啊,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这真是太好了。你放心把少奶奶交给我吧。当初我没照顾好你,我要翻倍的还回来。”说着容嬷嬷眼泪要流下来。 当年佟虹雁孩子被抢,她身上被捅了一刀眼睁睁看着顾毅刃被抱走。一时的遗憾差点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啊。 苏柳荷拉着她坐下,掏出自己的小手帕给她眼泪:“您也别叫我们少爷、少奶奶的,时代不同了,咱们都是平等的。” 容嬷嬷说:“要不是夫人当年给我一口饭吃,我在牛棚里就会被人斗死,那时候的日子你们想象不到啊。我的命是夫人给的,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整整齐齐啊。” 第141章 容嬷嬷说到做到,下午亲自做了一桌子好菜让苏柳荷吃的小嘴油汪汪的。 第二天苏柳荷早上有点难受,容嬷嬷帮她按摩太阳穴和额头。可别说,按完以后苏柳荷感觉头脑清醒,浑身都舒坦。 她风雨大半生,说话只要不是故意呛人,挺风趣幽默的,苏柳荷时常被她逗得捂着肚子咯咯笑。 如此一周后,顾毅刃拿着怀孕报告到了高师长办公室。 “报告。” “进来。” 高师长见他过来心里已经有数,顾毅刃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着。部队里没有个人秘密,主要是跟邓参谋长打赌他到底会不会主动过来交代。 “结婚申请已经批复下来,你跟苏柳荷同志随时可以去拿结婚证。” 顾毅刃给高师长敬个礼,拿起审核通过的结婚申请看了眼,将带过来的怀孕报告单递给高师长:“报告,我有问题要交代。” 高师长看也不看怀孕报告单,指着顾毅刃说:“好小子啊,行啊,两个月了!” 顾毅刃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跟高师长说:“是我个人问题,和苏柳荷同志没关系,我愿意接受部队的处理。” “跟她没关系?难道孩子是你一个人生的?” 高师长气笑了:“那时是八月份,你是军校生并没有军籍也不算违反部队规定。但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要给你处罚。” 高师长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今天不过来坦白,那我肯定要部队通报批评。既然你自己主动交代了,上次任务做完,我还说在军中嘉奖你,这下也不用嘉奖了。算你将功补过,让你长个记性!再给你一个口头警告,罚一个季度的津贴。” “首长批评的对,我绝不会再犯。” 高师长走上前一步,公事说完拍拍他的肩膀又说:“家里要是忙不开让你家属去找高会长,她可喜欢苏柳荷同志了。” 顾毅刃拿到结婚报告的批复,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接上苏柳荷去把结婚证拿上。 后面的医院孕检各方面都需要结婚证,他们不能耽误。 苏柳荷坐在车窗边,在沿海公路上行驶可以看到遥远的海平面。 顾毅刃陪她坐在后面,眼睛不停地往她这边看,唇角勾着笑意。 苏柳荷小嘴一张,顾毅刃将剥好的橘子瓣给她。她吃了两口要吐籽,顾毅刃就把手伸过来接着。 苏柳荷吃着喜欢又要吃一个,顾毅刃却说:“嬷嬷说了水果性寒不要吃太多。” 苏柳荷知道容嬷嬷真心关心她,于是说:“好吧,等我生完坐在橘子堆里吃。” “好,我就帮你剥。”顾毅刃哄着说:“看你和嬷嬷相处的不错?” 苏柳荷说:“当然,她人可好可好了。” 顾毅刃说:“有我对你好?” 苏柳荷转头过来说:“不会吧?嬷嬷的醋你都要吃?” 没等顾毅刃反驳,前面开车的陕虎先笑了出来。 开始他还担心顾毅刃跟苏柳荷闹得太厉害,谁能知道俩人好起来腻腻乎乎的,顾毅刃更像是变了个人,因为苏柳荷整个气场都变柔和了。他不得不佩服苏柳荷。 他仔细开着车,听着后面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时不时插上两句。 苏柳荷怀孕以后,这段日子有容嬷嬷在边上照料,安然度过孕反,每天在家里小祖宗一样供起来养着。 顾毅刃怕十月的天傍晚会凉,出门非让她把白袜子穿上。坐在车里不开窗户她就说上不来气,开了窗户对着风吹。吹来吹去又说袜子不舒服,把脚翘到顾毅刃身上,偷偷让他脱下来。 顾毅刃不给脱,她就伸手想要掐他的大腿。可顾毅刃的大腿上的精壮肌肉哪里是她能掐的动的,捏了两下跟按摩一样,自己反而生气了。 这些天苏柳荷的小毛病不少,顾毅刃下班回家总是很有耐心的照顾她。 今天出门前,容嬷嬷还叫顾毅刃到边上说话。 “小姑娘无亲无故,本来就敏感,眼下还怀着孕。作一作、闹一闹图得什么?不就是想图一个心安,知道这世上还有能容她上作下跳的人嘛。” 其实顾毅刃也能知道,苏柳荷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地试探他的爱,讨要他对她持久爱意的证明。 他握住苏柳荷不安分的小手,抓起来在唇边亲了亲。没挑破她的小心思,她想试,就让她试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他都不会不厌其烦地证明自己的爱。 小海城的民政局不大,市区距离部队四十分钟的距离。到了以后没多少人排队,将双方资料递上去,花不了多久就有工作人员捶上钢印。 苏柳荷拿着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看,感觉很神奇:“这么简单就是一家子啦?” 顾毅刃失笑着说:“难不成还要过五关斩六将?” 苏柳荷摇摇头说:“不要那样,这样就挺好。” 民政局边上就有照相馆,专门给新人们服务的。顾毅刃带着苏柳荷走进去,看到有不少室内外场景可以供挑选。 苏柳荷挑来挑去只选了一个室内的场景,是家中客厅。 双人沙发边上是落地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个人拿着电话机装作打电话,一个人拿着咖啡杯装作喝咖啡。做动作的时候俩人要相视一笑,模拟在家中举案齐眉的样子。 顾毅刃知道她对家的渴望,哪怕照相馆的老板提醒,照这样照片的大多是农村人,图得是城里有个洋气的家。 第142章 “我们就照这个。”顾毅刃让苏柳荷坐下:“你要拿电话还是咖啡杯?” 苏柳荷脆生生地说:“我要拿电话,装做给佟虹雁女士打电话!” 她们隔三差五就要通电话,佟虹雁一口一个好闺女,苏柳荷每次都感动的眼泪汪汪,感觉比自己的亲妈叫的都要温柔。 对了,她亲妈都不要她了,能怎么温柔? “可是咱们这边一般是女同志拿咖啡,当家的在边上谈工作。” 照相师傅有点为难,他们的动作都是刻意设计过,要是照得不好看,免不得有人找过来质问他们的手艺。 顾毅刃却说:“我们家是我妻子当家。” 对方见着他一身军装却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哑然。苏柳荷捂着小嘴偷着乐,也不反驳,看着就是被宠惯坏了的。 他们俩一口气照完,约定好取照片的日子要选最大的相框洗出来。 要不是她有身子,顾毅刃真想把所有场景都照一遍。 回到车上,开车的陕虎说:“要不要去吉祥餐厅?听说是朝鲜族开的,咱们去吃个新鲜?” 苏柳荷眼睛倏地亮了:“冷面、打糕、石锅拌饭?!” 顾毅刃攥着她的小手说:“嬷嬷给你做了好吃的,特意交代头几个月不能在外面随便吃东西。” 苏柳荷挣了几次要缩回手,被顾毅刃攥着不松。 陕虎还在前面添油加醋地说:“容嬷嬷说的对,还是在家里吃。不过老是在家吃总觉得缺点什么。要是苏同志喜欢,我回头路过那边给你打份冷面回来。” 苏柳荷正要答应,顾毅刃忽然说:“冷面家里也会做,不用你带。你出去也是执行任务,何必分心。” 陕虎从后视镜看到他的表情,忙收回眼神。醋味儿够浓的啊。 苏柳荷委委屈屈地望着窗外,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顾毅刃最受不了,叹口气说:“先记你的小账本上,算我欠你的。” 苏柳荷有个小账本,专门记顾毅刃对她好不好。顾毅刃每天晚上在她睡觉以后会翻开,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看得他忍俊不禁。 陕虎在前面开车,见苏柳荷气着气着睡着了,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顾毅刃。 顾毅刃正用手指轻轻揉着她的眉心,她枕在顾毅刃的腿上眉心被揉开了,梦也就美了。 陕虎真觉得苏柳荷是上天派下来约束顾毅刃的,跟他执行任务能知道他虽然遵纪守法,骨子里还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国字家字各压一头,才有今天出人头地的他。 从市里回到家属院,苏柳荷被顾毅刃叫醒。苏柳荷还惦记冷面,嘟囔着说没胃口。 容嬷嬷等在院子里,见她迷瞪瞪下车,赶过去扶着她说:“小心点,昨天下过雨地上还滑着呢。” 苏柳荷人还没进到屋里,便闻到飘香的气味。 换好居家服,坐在饭桌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虾饼?” 容嬷嬷按着她的肩膀指着碟子里说:“从前给太太做过这道水晶虾饼,她怀孕的时候最爱吃。今天一样专门用小白虾做的,虾肉颜色纯白透明。我用猪油炸过,吃到嘴里外酥内嫩,最能开胃。你看看,你现在有胃口没有?” 顾毅刃在边上从善如流地夹一筷子喂到苏柳荷嘴里,苏柳荷满嘴是白虾的鲜香酥脆,咽下一口后,又张着小嘴要吃。 陕虎停好车进来一起吃饭,见了直摇头。怪不得不能去外面吃,外面能有家里这样香极的饭菜吗? 光是碗里碧莹莹的大米,不吃菜都能干吃下去。感觉比外面价格最高的商品粮都香。部队里买不到这样的米,估摸是京市哪里特供的吧。 陕虎一口气吃了四碗饭,配着其他饭菜吃的肚子溜圆。并不知道是咸菜坛特供的大米。 苏柳荷把寄过来的咸菜坛藏到床下面,隔一段时间拿出来就说是顾毅刃从外面买回来的。容嬷嬷虽然疑惑这么好的米那里能买的到,也没追问。 吃完饭的傍晚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主要没有太多的娱乐。好在部队里还有电灯和收音机。苏柳荷就在收音机边上看小人书。 顾毅刃出了门一趟,回来时容嬷嬷大惊小怪拉着苏柳荷看。苏柳荷见到黑白电视机,激动不已。 “电视机!” 顾毅刃笑着说:“见你在家待着无聊,买回来给你打发时间。” 他知道苏柳荷怀孕初期还算好的,等到中晚期行动不便能打发时间的娱乐更少了。她这样娇娇气气又爱热闹的性子,总不能让她在家憋坏了。 知道有战友得了电视机票,顾毅刃花高价买过来。哪怕过两三年电视机越来越普及,他也迫不及待地先将好东西送到苏柳荷面前。 顾毅刃教苏柳荷调电视按钮,这时候还没有遥控器呢。苏柳荷上手很快,找到《大侠霍元甲》兴致勃勃地看起来,顾毅刃到了睡觉时间催了她三四次,后来也不顾容嬷嬷在边上,抱着她往房间去。 容嬷嬷在后面感叹,真是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进到屋里,苏柳荷总算知道紧张了。 顾毅刃已经洗完澡,身上的味道让苏柳荷迷恋不已,她咽了咽吐沫想伸小手摸一摸,被顾毅刃攥着手腕抱在怀里:“光摸?” 苏柳荷耍无赖,四仰八叉在床上一躺:“那你来呀。” 顾毅刃起来开始脱背心,公狗腰顿时出现在苏柳荷面前,惹得她呼吸一顿:“不、不行啊。” 第143章 顾毅刃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说好要奖励我的,电视机是白扛的?” 苏柳荷没跟他做过那样的事,自己小脸先红了。 顾毅刃也舍不得她做,等他反应过来苏柳荷想歪了,他的耳朵尖也不知不觉的红了。他还佯装淡定地说:“我不喜欢那样做。” 苏柳荷诧异地说:“听说很舒服的。” “嗯?”顾毅刃翻身囚她在怀里,居高临下地说:“听谁说的?” 经过资讯发达的年代,苏柳荷当然该看过的也没少看。她知道顾毅刃年轻力壮,是一个雄欲很强的男人,跟他说不清,干脆把小手先摸了上去… 顾毅刃的眼神顿时变了,恶狠狠地吻了上来。 第42章 你好我叫邓莹莹 上午九点。 苏柳荷今天状态不错,红光满面。电视机放着热热闹闹的京剧,苏柳荷正在沙发上搅着牛奶,磕着钙奶饼干。 容嬷嬷从司务长那里领回一条海鲈鱼,在篮子里活蹦乱跳。进到屋里跟苏柳荷说:“中午给你蒸鱼吃呀?” 苏柳荷脆生生地说:“吃!” 容嬷嬷欣慰地说:“好咧!” 她不挑嘴的性格,特别受容嬷嬷这种爱做饭的人喜欢。都说伺候孕妇难,过来之前容嬷嬷也打怵,真见到面了,可不是一般的好相处。越是这样容嬷嬷越喜欢,照顾的更加尽心尽力。 “对了,我今儿出门听到有人说刘大姐被家委会开除了。” 容嬷嬷知道苏柳荷爱听小八卦,把鱼扔在桶里,洗过手系上围裙说:“上回她还想检查你包裹,你知道吗?” “啊?我不知道。”苏柳荷莫名其妙地说:“她为什么要检查呀?” 容嬷嬷嗤笑着说:“瞧你东西多,眼红呗。反正你别往心里去,她成天拿着家委会成员的名声耍威风,有今天也是多行不义。” “我才不会为了那样的人内耗自己。” 苏柳荷不可以吃太多钙奶饼干,她就一点点磕着磨牙:“早知道我就去高会长那里告她一状了。” 容嬷嬷当下乐了:“晚了,你家那口子已经帮你告过了。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哈哈,他是个告状精。”苏柳荷摸了摸肚子,好奇地说:“怎么还没鼓起来呢?” 容嬷嬷走过来蹲着看了看:“头三个月过去就快了,到时候一天比一天大。” 苏柳荷想到这里又有点害怕,轻轻拍了拍说:“你可要听话啊。” 容嬷嬷笑着说:“对,要心疼妈妈、照顾好妈妈。”说完话,容嬷嬷帮苏柳荷量了体温和血压,都是正常的。 “你要是累了就进屋睡一觉,睡觉最养心神。” 容嬷嬷边说边把钙奶饼干收起来了:“这些可以吃,但要适当。咱们先不吃了,下午我给你做别的。” “嗯。”苏柳荷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说:“那我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从厨房窗户可以看到院子,容嬷嬷往院子里看了眼,“咦”了一声说:“怎么有位女同志在外面站着?你认识吗?” 苏柳荷走到客厅阳台上,阳台有个门通向院子。她探头看过去,女同志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模样,她从没见过。 “同志,你找谁呀?”苏柳荷推开阳台门,扶着扶手站在台阶上说:“这里是104号。” 女同志左手提着一大包东西,右手提着过来。闻言把包放在一边说:“你好,苏同志。我叫邓莹莹。” 邓莹莹昨天听她爸妈吵架,知道他们俩想要把自己介绍给顾副营长的事。开始她是麻木的,后来得知顾副营长有对象,跟她爸妈大吵一架,上午忙完工作就过来道歉。 她见到顾副营长家里站着一位漂亮极了的女同志,胜雪的肌肤跟她这种常年在阳光下训练战斗的完全成为两个物种。说话甜滋滋的,娇娇小小的一个人,让她见了都舍不得大声说话。 苏柳荷偷偷打量着邓莹莹,挺括的军服在她身上穿着很有魄力。个头也高,一米七的样子,齐耳短发、小麦色的皮肤,全身上下都是英姿飒爽的干劲儿。 “你好,我叫苏柳荷。” “等等!邓莹莹是吧?”厨房窗户里伸出一个锅铲,容嬷嬷指着她说:“邓参谋长是你爸?” 邓莹莹没被容嬷嬷吓到,体面地站在原地笑着说:“是的,阿姨。” 她话音落下,容嬷嬷三步并作两步从屋里出来,挡在苏柳荷面前说:“你来做什么?谁请你过来了?” 想当年顾重甲刚跟佟虹雁处对象时,也有不少莺莺燕燕臭不要脸的纠缠。 顾重甲不搭理她们,拒绝她们,还有能敢闹到佟虹雁面前挑拨。容嬷嬷当年没少揍跑那帮臭不要脸的,眼下也没到揍不动的地步! “您误会了阿姨。” 邓莹莹赶紧把身后放着的果篮举起来说:“那天我爸妈说话不中听,冒犯了苏同志。我昨天才知道,今天特意过来道歉。不知道苏同志喜欢吃什么,就准备了些水果。要是方便的话,中午去小食堂点菜,我请客。” “方便什么?不方便。” 容嬷嬷拉着苏柳荷,低声跟苏柳荷说:“她爸妈想把她介绍给少爷,被拒绝了。就是交结婚报告那天。” 这些情况顾毅刃都跟容嬷嬷说过,她贴身照顾苏柳荷,人情好坏心里得有笔帐。 邓莹莹耳聪目明听得清楚,那件让她在家属院丢人现眼的事苏柳荷居然不知道。 第144章 不知道不代表不生气,现在知道了并不代表现在不生气。 邓莹莹赶在苏柳荷开口前,先声夺人:“苏柳荷同志,对不起,你先冷静啊。我没有打顾副营长的主意,我有对象,对象叫做国栋梁,是顾副营长手下的副连长。” “我没不冷静呀。”苏柳荷一手端起一个小板凳放在院子里,请邓莹莹进来坐:“那是你家里不同意你俩呀?” 邓莹莹坐过去,坦然地说:“闹了两年还不同意。” “棒打鸳鸯?” “大年三十掀桌子。” “喔…够凶残的。” …… 容嬷嬷慢慢放下锅铲,见着苏柳荷一副听八卦的态度,无声地摇摇头回去继续做饭。 邓莹莹过来找顾毅刃的家,路上问了别人。此刻院子对面的小广场上有不少人偷偷往她俩这边看,生怕错过精彩剧情。 邓莹莹受够这帮老娘们,成天不想点好的。都是家属,思想境界差距怎么会那么大呢。 她想了想,怕又引起别人的闲话,到时候给苏柳荷同志增加误会就不好了。本身过来是道歉的,那就要把姿态摆出来。 而且她也想一箭双雕,让大家知道她是个有对象的人,根本不会参加任何相亲活动,她父母介绍的都是他们一厢情愿。 她特意引着苏柳荷往院子边上坐,让她们那帮都听到。 听到邓莹莹提到对象姓国,苏柳荷心里有了想法。 许多孤儿都姓国,因为父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抛弃了他们,是国家抚养了他们,所以把“国”当做姓氏。等大了以后,改不改随便他们。 “你没想错,国栋梁是孤儿。”邓莹莹知道苏柳荷能猜到,这并不难:“我俩前年在福利院认识的,感情挺好的。但我家里不同意。” 苏柳荷闻了闻她带过来的苹果,大大方方地说:“我也是孤儿呀。但我是农村长大的孤儿。中间有些曲折和离谱的经历,让我觉得国家能照顾无父无母的孤儿,真是太大的恩德。” 她现在是大了,如果是小时候她宁愿成长在福利院,也不愿意在别人的屋檐下。 “啊?抱歉啊,我这人不大会说话。”邓莹莹忙说。 苏柳荷把苹果递给她,又把一边放着的水果刀递给她:“没事,我不生气。你父母的事也跟你没关系,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真心希望你幸福呢。” 邓莹莹一手拿苹果,一手拿水果刀,看着苏柳荷。 苏柳荷跟她点点头。 邓莹莹恍然大悟:“吃个苹果?” “好呀!”苏柳荷大声往厨房喊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个苹果吧!” 容嬷嬷从窗户里探出头,见到是邓莹莹给苏柳荷削苹果。不好抹了人家的面子,笑着说:“吃一半吧,你俩一人一半,聊会儿就能吃饭了。” 邓莹莹噗呲乐了,发现苏柳荷有这样的小心机。 苏柳荷摸了摸肚子说:“也不是我馋。” 邓莹莹张大嘴说:“不会吧?!” 苏柳荷点头:“两个月啦。没告诉太多人。你也帮我保密呀。” 这下邓莹莹能理解为什么容嬷嬷刚才架势那么大了。 苏柳荷成功骗到半个苹果,一点点啃着吃。她孕反过后,胃口越来越好,每天小嘴不愿意停下来。也多亏有容嬷嬷管着她适当的、营养的去吃。 邓莹莹不敢笑的太明显,三两下吃完苹果,擦了擦手,坐在一边等苏柳荷慢吞吞的啃。 “你拿那么多小孩的东西…难道是要去福利院?” 苏柳荷眼神儿好,邓莹莹顺路带过来一些小孩的外套,拿进来不方便就放在院子外面,没想到还是让苏柳荷见着了。 “我想跟你道完歉就到福利院看看他们。”邓莹莹提到福利院的孩子们,脸上露出笑意:“快要国庆节了,答应给他们带糖三角吃呢。” 她会做的东西不多,糖三角因为里面放了白糖,还是白面的,大孩子小孩子都喜欢吃。待会打算好去食堂做了糖三角,自己随便凑合一口就去福利院。 “那你就在我家做吧!”苏柳荷听到福利院的孩子们喜欢,忍不住尽自己的一份爱心:“我家有一袋白面,还有没开封的白糖。” 邓莹莹没想到她这么大方,先拒绝了一下,苏柳荷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热情得不行。邓莹莹没法拒绝,于是答应留下来。 中午顾毅刃回来吃饭,见到邓莹莹在家里坐着,表情差点没绷住。 苏柳荷呵呵呵笑着,笑得顾毅刃汗毛立起,最后还是容嬷嬷找机会跟他说了前因后果。 顾毅刃吃过饭当即去供销社又买了袋面粉回来,表态说:“要不再做点别的?” 邓莹莹知道容嬷嬷是个厨力深厚的角色。中午那桌饭菜色香味俱全,要不是在别人家不能放开肚子,邓莹莹觉得自己都能一扫空,实在是太好吃了。 容嬷嬷不发言,等着苏柳荷拿主意。苏柳荷想了想说:“做点红豆夹心卷?” 容嬷嬷说:“行啊,红豆沙孩子们都爱吃。颜色样式都好看,我在家也常做。” 邓莹莹不大好意思地说:“我不会做,不然我手劲大来揉面吧?” “行。”苏柳荷趁着顾毅刃中午休息,让他凿了红豆沙。 做红豆卷时,苏柳荷往红豆沙里加了红枣、核桃和栗子。蒸出来的红豆卷有红豆的甜、红枣的香、还有核桃的脆,一口下去香味浓密,层次丰富。 第145章 到后来邓莹莹也不做糖三角了,把剩下的面粉全用来做红豆卷。 临走前,苏柳荷还招呼她:“有空过来玩呀。” *** 隔几日,到了十一国庆汇演。 家属院里也热闹非凡,家属们各自准备节目在礼堂上演了一下午。 苏柳荷和容嬷嬷一起美滋滋地看了节目,其中有个双口相声倒是挺有趣儿的。 路边的路灯上都挂有鲜艳的小国旗,苏柳慢吞吞地往家走,见到篮球场上有邓莹莹的身影。 她高挑的身影穿梭在男性队员身边,一点不落下风。进球以后,见到苏柳荷在边上看着,跟苏柳荷招招手。 苏柳荷于是坐在台阶上和其他家属一起看他们打篮球。 容嬷嬷见了就说:“那我回去做饭,你小心别让球砸到你。” “砸一下能咋的,要不要这么娇气?” 阮小芳双手放在肚子上,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像是跟边上人说话,实际上接上容嬷嬷的话茬。 容嬷嬷叉着腰要跟她吵,苏柳荷拉着容嬷嬷说:“你回去吧,鱼糜放久就不新鲜了。” 容嬷嬷听到这话,她瞪了阮小芳一眼,看着她的肚子说:“天天喝药保胎,自己小心不让别人小心。” 阮小芳的脸一下拉下去了,她想矢口否认,但她婆婆每天给她熬保胎药,哪怕紧关房门也闻到味道,身上不免也带了些。 阮小芳边上的夏大姐安慰地拍拍她,又越过阮小芳跟苏柳荷说:“苏同志,听说你刚结婚,恭喜啊。这是肚子里也有喜事啦?” 苏柳荷见邓莹莹进了球,给她鼓了掌:“对呀。” 夏大姐不禁咂舌。她也是家委会的成员,知道刘大姐办的龌龊事被告到高会长跟前,直接被家委会除名。 刘大姐还信誓旦旦说苏柳荷跟林黛玉一样,弱柳迎风、矫揉造作,肯定不好生养,谁知道肚子这么争气,刚过来就有了。 阮小芳斜着眼睛在苏柳荷肚子上打个转儿,她的孩子得来不易。结婚四年,在婆婆日复一日的念叨下有了这个孩子,她听苏柳荷轻飘飘说完,心里不舒服。 夏大姐不知道阮小芳心中所想,尽量拿出亲切的样子跟苏柳荷交谈。 她们都被高会长敲打过,哪里还敢跟苏柳荷黑着脸。知道苏柳荷是北方人,夏大姐也是北方的,自觉距离近了不少。 “那咱们能算半个老乡。”夏大姐说:“我刚来这边吃什么都不习惯。咱们家那边海少,吃得都是淡水鱼。” 苏柳荷其实挺喜欢吃海鲜的,就是性寒,容嬷嬷不让她多吃。她闻言说:“我可喜欢吃海里的鱼呢,老家那边只有鱼干和鱼片。” 阮小芳扯着唇角讥笑着说:“那你真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夏大姐一言难尽地皱着眉说:“你不喜欢腥味,可有的人就喜欢那股鲜儿啊。” 阮小芳说:“别说鲜不鲜,海里的东西我都觉得不好吃,海里的鱼我是一口不愿意吃的。” 苏柳荷忽然笑了。 阮小芳看过去说:“你笑什么?” 苏柳荷说:“没想到你还是个深海回民。” 这下不光是苏柳荷,夏大姐和其他看球赛的同志也都笑起来。 阮小芳说:“你这人说话挺有意思啊。我是深海回民,那你是什么?” 大美人呗。 苏柳荷心里嘀咕着,佯装没听见卖力给邓莹莹鼓掌:“加油加油。” 阮小芳:“……”好烦。 夏大姐属于没心没肺的类型,感觉不到剑拔弩张的气氛还在边上火上浇油地说:“小芳啊,不是我说你。你瞧人家爱吃鱼的气色多好啊。你别让你婆婆天天给你吃肥肉,瞧着我都腻得慌。” 阮小芳说:“猪肉比什么都有营养。过去吃不上饭的时候做梦都要猪油拌饭,吃一顿能顶一年。要是没营养能那样吃?我婆婆说了,她买的猪肉都是找熟人买的最好的五花肉,三指厚的肥肉,你能买得到?” 苏柳荷唇角抽了抽,要说吃肥肉她是真不行啊。要是让她天天吃肥肉,那纯是要了她的命。 她在边上光听着就受不了了,掏出小帕子闻了闻上面的皂香味。 阮小芳见她千娇百媚的遮着半张脸,前面篮球场上坐着不少男同志。她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邓莹莹打完球,潇洒地擦着汗走过来。苏柳荷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说:“你真棒啊,三分球投的太准了!比男同志强!” 邓莹莹不屑地说:“男的都是渣渣。” 苏柳荷哈哈笑了起来,邓莹莹坐在她边上说:“上次的红豆卷孩子们特别喜欢吃。要不是亲眼看到他们吃你家的红豆卷,我还以为他们真爱吃我做的糖三角。” 苏柳荷高兴地说:“那你下礼拜还去吗?要是去就提前来我家,咱们再换种做法!” 邓莹莹惊喜地说:“真的?” 苏柳荷说:“对呀。你不知道吧,在家属院里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你来串门我很高兴的。” 邓莹莹克制不住想要伸手捏捏苏柳荷的脸,只不过刚打完球,手上不干净,硬生生忍住了:“行,那你别准备面粉和馅儿了。我来买,不能老让你往里面贴钱。” “行。”苏柳荷知道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计,跟邓莹莹敲定以后,又商量着做什么好。 边上阮小芳见到邓莹莹过来大吃一惊,见她们俩有说有笑更是惊诧。她是知道邓莹莹是邓参谋长的独女,头几年她刚过来还想跟邓莹莹攀攀关系,邓莹莹根本不正眼看她。 第146章 夏大姐在边上偷偷告诉她:“苏柳荷同志真是有心胸啊,接受邓莹莹同志的道歉,俩位年轻同志把误会说开,还能成为好朋友,咱们家属院要是人人都能够体谅对方,也不会有刘大姐那种人存在了。” 阮小芳不知道苏柳荷上辈子做过什么好事,明明是个孤儿,嫁的对象是个天之骄子,长相气质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天顾毅刃当面拒绝邓参谋长时,阮小芳也在篮球场上。她对顾毅刃坚定感情而心生嫉妒。对比她那位只知道听妈妈话的怂包,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阮小芳不喜欢苏柳荷,也不大喜欢刘大姐,那人在她面前没少占嘴巴便宜。可这人就是不经念叨,说曹操曹操到。 刘大姐看到平日见谁都冷着脸的邓莹莹居然跟苏柳荷说说笑笑,还坐的很近,像是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她磨磨唧唧地走到篮球场,站在台阶下面赔着笑脸说:“小邓同志?打球累了吧,给你喝汽水。” 她举着汽水,一脸讨好。 苏柳荷看到是刘大姐,板着小脸歪着头,看她又要作什么妖。 邓莹莹要烦死成天在她妈身后嚼舌根的刘大姐,她妈非要她跟国栋梁分手,也有一部分刘大姐的功劳! 邓莹莹冷冷地说:“你谁啊?喝你汽水我怕中毒。” 刘大姐“哎呀”一声,略带怪罪实则继续讨好地说:“听说运动完喝点汽水好,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邓莹莹说:“离我远点,这句话也是为了你好。” 刘大姐知道邓莹莹直来直去的性子,简直不像邓参谋长家的孩子。她犹豫了一下,看了苏柳荷一眼,正要怪罪她告状,却见苏柳荷把二郎腿一翘,鞋底儿擦着她的脸颊过去。 “哎哟,差点踢到我!”刘大姐瞪着眼睛看过去,见到苏柳荷又要换另外一条腿翘,气呼呼地说:“真是不知好人心!” 她走以后,邓莹莹在苏柳荷耳边说:“我还以为你能一脚蹬她脸上。” 苏柳荷说:“我怕弄脏我的鞋底子。” 刘大姐听到后站住脚步,回过头指着她说:“你你你,你真是无法无天!” 苏柳荷说:“什么法什么天?我只认党的。你别搞牛鬼蛇神啊。” 邓莹莹帮腔说:“听说外面有x功法,你该不会也学了吧?那么喜欢搜查别人,要不也尝尝被人搜查的滋味?” “别介啊,我胡言乱语。”刘大姐赶忙跑了几步,离得远了给邓莹莹和苏柳荷抱拳晃了晃,转头又是一路小跑走了。 “这人就是不能给她好脸。”苏柳荷哼了一声。 邓莹莹一下笑了:“你说话怪有意思的呢。” 阮小芳顿时看过来。 苏柳荷甜甜地说:“跟有意思的人在一起才有意思。遇到没意思的我都懒得搭理。” 阮小芳:“……”怎么感觉被追插了一刀? 第43章 小塘现身 顾毅刃忙完国庆献礼,回来时远远听到妻子欢快的笑声。 走到面前,见她跟邓莹莹俩人靠着坐在一起,对着下面打篮球的男同志们指指点点,相互咬着耳朵:“鼻梁…” 顾毅刃觉得自己有充足理由怀疑她们俩关系突飞猛进是能够一起看男人打篮球,还能对他们的球技、力量、甚至对别的男人的鼻梁偷偷称赞。 “好球!”跟邓莹莹一个队的男同志总算投进去三分球,在场都在给他鼓掌。苏柳荷免不了也喊一声。 “喂,你千万不要回头。”邓莹莹贴着苏柳荷的耳朵说:“你们家的醋坛子来了。” 苏柳荷咽了咽吐沫:“什么时候来的?” 邓莹莹忍住笑意说:“在你夸人家鼻梁高,还说球打的好的时候。” 苏柳荷小脸一垮:“那完了,没有隐藏了。” 邓莹莹忽然用胳膊肘撞了撞苏柳荷,指向篮球场:“你家那位上场了!” 顾毅刃穿着军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抬手托着篮球瞄准球筐,一个完美的三分球划着漂亮的弧度空心进袋。苏柳荷眼睛倏地亮了! 要不是邓莹莹按着苏柳荷,苏柳荷都能蹦起来给顾毅刃鼓掌。 在媳妇面前露过脸,顾毅刃走到苏柳荷面前拿过她随身带着的小水壶喝了口,压低声音说:“怎么样?” 苏柳荷啪啪拍着巴掌说:“破费特!” 顾毅刃笑着说:“那我鼻梁呢?是不是也破费特?” 苏柳荷:“……” 她见到邓莹莹在旁边偷笑,心想着家丑不能外扬,醋坛子不能再出名了,赶紧拉着顾毅刃说:“走走,回家吧,我都饿了。” 回到家,也不傲娇了。马上接过顾毅刃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又颠颠给人家洗葡萄吃。 容嬷嬷在厨房炸鱼丸子,外面就他们俩。 顾毅刃把人捉在腿上,还没开口,苏柳荷已经缠着他的脖子邀吻。亲完又殷勤恳切地捧着顾毅刃的脸,在他眉眼、鼻梁、脸颊和下巴上叭叭叭亲了好几口。 顾毅刃醋坛子又被她亲手扶正了,见他眼睛里有笑意,悄悄吁了口气,结婚以后,这东西越来越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憋坏了神经… 日子慢慢进入深秋。 家属院里满地落叶,银杏、栾树、梧桐的叶子交替出现在路上,走在上面发出沙沙声。 放学的孩子们撅着腚在地上捡粗壮叶柄的树叶,撕下叶片,相互用叶梗玩拔老根儿的游戏。 第147章 容嬷嬷扫完院子,笑盈盈地看着孩子们,想象着等到苏柳荷生下宝贝,一定比他们都可爱聪慧。 苏柳荷坐在沙发上拉着邓莹莹耍赖,好说歹说让邓莹莹带她去福利院看看。 她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们准备了黑芝麻饼干和核桃酥。还做了七八个洋娃娃、小熊猫。 顾毅刃正好休息,苏柳荷自己去他不放心,于是开车送她们一起过去。 到了以后,见到昨天就在福利院帮着修屋顶的国栋梁。 “出了部队都是朋友,不用敬礼。”顾毅刃提着礼物,走在苏柳荷旁边。容嬷嬷今天也难得出门,走在苏柳荷另外一边。 用她的话说,小孩子没轻没重,过来推一下撞一下,虽然不是故意的也容易出问题。 苏柳荷对她和顾毅刃的孩子格外看重,一路上单手护在肚子前面。 她的肚子慢慢开始有了形状,现在看来在娇瘦的腰身下,像个扣着的葫芦舀子,让顾毅刃每次揉捏上去都爱不释手,整夜都会放在小腹上。 苏柳荷穿着灰毛呢背带长裙,里面是纯白色高领薄毛衣,脚上黑色细带皮鞋,远远看着像是个女大学生。 邓莹莹跟福利院的院长说明过情况,苏柳荷到的时候,年近五十的知性院长在福利院楼下等着。 “辛苦您还特意下来等着。”苏柳荷在外人面前很是知书达理,端庄淑女的模样,握着卢院长的手说:“孩子们还在休息?” 卢院长感激地说:“她们都睡醒啦,正在里面学习呢。你们快进来坐。” 苏柳荷开始没觉得特殊,进到福利院课堂里,发现这边坐着的全是女孩子。 邓莹莹小声说:“没特意跟你说明,怕你心里不好受。这边基本上都是被遗弃的女孩。过来帮忙的,除了国栋梁是在这边长大的,卢院长没有接受其他男同志到院里做义工的请求。” 苏柳荷低声说:“没接受是对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帮小女孩最大的也才十二三,最小的还在襁褓里,不能让她们随便接触异性。” 顾毅刃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膀说:“你放心,我看她们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而且气色不差、体型匀称,应该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保护。” 邓莹莹给苏柳荷使了个眼色,苏柳荷看过去,见到容嬷嬷居然在抹眼泪。 她感受到大家的视线,不好意思地说:“想到我以前的女子教会学校了,也都是收养的孤女。后来教会没了,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卢院长年纪跟容嬷嬷相差不大,闻言亲切地走过去跟她说:“现在是新社会了,祖国和各界人士对孤女们越来越重视。咱们女同胞也有了说不权利。说不定那帮孩子们已经在社会各界发光发热,用她们获得的爱,反哺需要帮助的其他女孩子们。” 顾毅刃揽着苏柳荷的肩膀,悄悄说:“以后你想来我都陪你来。” 苏柳荷低下头摸了摸肚子,点头说:“好。” 苏柳荷带来的点心和娃娃得到孩子们的欢迎,她被孩子们围在中间荷花姐姐、荷花姐姐的叫着,叫得她心花怒放。 “你叫什么名字?”苏柳荷注意到角落里有个话少的小姑娘,她走过去拉着她消瘦的小手说:“几岁啦?”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叫草儿,七岁了。” 卢院长走过来,摸着她的头跟苏柳荷说:“她叫春草,是福州福利院转过来的。原来那边医疗不好,她身体需要在这边看病。” 小姑娘拉着卢院长的袖子说:“我姐姐什么时候来?” 卢院长说:“你姐姐下个礼拜就来,别急啊。” 小姑娘“嗯”了一声,紧紧抱着卢院长的腿,腼腆地看着苏柳荷。 卢院长跟苏柳荷解释说:“她们俩人不是亲姐妹,姐姐也是福州福利院的孤儿,被别人领养走了。因为舍不得她,每个月都会过来看望她。只是家里离得远,过来一趟不方便,待不了多久就会走。” 春草听她们说话,忍不住咳嗽几声。声音里还带着喘。 苏柳荷想起曾经自己在病榻上整夜咳嗽不宁的日子。见到小姑娘病弱的体态,心疼地拉着春草的小手说:“我也会再来看你的,下次过来给你带好吃的。” 春草害羞地躲在卢院长身后,眼巴巴地看着苏柳荷。约定好下次过来的时间,苏柳荷离开的时候频频回头。 回到部队,已经是傍晚。晚霞烧的天红滚滚的,烫得人心里不舒服。 回到家,三个人都有点沉默。 “都说女子能顶半边天,我瞧着有些人宁愿只要半边。”苏柳荷坐在沙发上,幽怨地说:“还是男孩好呀,丢不了呀。” 顾毅刃放轻声音默默说:“可能会被抢走。” 苏柳荷一下笑了:“我没说你。” 顾毅刃高大的身体坐在小马扎上给她切橙子,让她能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休息,嘴上还安抚着说:“重男轻女不可取。” 苏柳荷懒洋洋歪着,摸着肚子说:“那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顾毅刃大手扣在她的小手上摩挲着说:“其实不想给你压力。如果是男孩也凑合…要是女孩,特别是能长得像你的女孩,那就是老天对我的恩赐。” 苏柳荷失笑着说:“这么会说话?” 顾毅刃拉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说:“我希望她能有个幸福美满的童年。能弥补我不能早早认识你、陪伴你的遗憾。” 第148章 “我也希望是个女孩。”去厨房烧水的容嬷嬷出来,笑着说:“妈妈会做设计,到时候有穿不完的漂亮小裙子,香喷喷的小娃娃,跟小蝴蝶一样到处飞来飞去,哎哟,想想我都乐开花啦。” 顾毅刃也觉得美好极了,他正要说话,发觉膝盖被小脚蹬了一下。他看过去,听苏柳荷说:“那你爸妈呢?” 顾毅刃说:“你真要听?” 苏柳荷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压力要来了。 军人世家,想要儿子应该比想要女儿多吧? 哪知道顾毅刃说:“佟虹雁女士说自己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希望能抱香香软软的孙女。顾司令自然是听她的。还说他孙女就算是女兵,一样会是豪杰英雄。” 其实是佟虹雁受够两个臭小子了,再不来个小棉袄暖暖她的心窝,环绕膝头,她觉得人生有遗憾。 顾毅刃简单地说了说,至于到时候苏柳荷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会爱着的。 只是爱的方式也许会有点点点点小差距。 容嬷嬷拿来瓷盘装好橙子送到苏柳荷面前说:“其实也不必担心孩子性别。有些重男轻女的人家,那是想要生出劳动力,觉得越多越好。他们那样的人家,女儿出嫁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无法再给家里干活,因此才不喜欢。” 苏柳荷叹口气:“嫁出去的女儿只是结婚了,又不是死了。” 容嬷嬷感叹地说:“算了,你别想这些。好好养胎。我去给你炖胶吃。” 入秋后,容嬷嬷每日会给苏柳荷炖鱼胶和燕窝,润肺补身。 市场逐渐开放,一些补品也逐步回归上流家庭。但苏柳荷每日吃的,是佟虹雁托国外的朋友搞回来的尖货,有钱也难得。 别得先不说,光是容嬷嬷给苏柳荷炖的胶还分孕期阶段讲究,早期千金难得的黄花胶、北海胶,滋补身体养气血。中期准备了赤嘴胶和鳖胶,增强免疫力。晚期就要换成蜘蛛胶,补气养血、促进愈合。生完以后,还有另一番月子前后、催奶哺育、辅助睡眠的讲究。 当年顾重甲也是看中她这方面是资深专家,才请容嬷嬷照顾佟虹雁身旁。 三人一起吃过晚饭,苏柳荷睡前放着电视,热热闹闹着听着动静,在田字本上画着衣服样式。 顾毅刃不喜欢她劳神,打来洗脚水抓着她的脚丫往盆里放。苏柳荷顽皮地沾了些水,脚背就要往他脸上贴。 顾毅刃不光不挡着,还抓着她的脚亲了亲,眼里全是宠溺。 苏柳荷把小本放在一边,窝在沙发里让顾毅刃给她洗脚。洗好一只脚,湿漉漉踩在他肩膀上。 顾毅刃心想,自己肩膀再宽厚也没用,许久没扛过白嫩的腿猛干活了。算着日子得明年五月生产,生完还要恢复,至少还得大半年。 苏柳荷哈欠打到一半,被他汹涌的眼神吓回去了。她气得蹬他一脚,顾毅刃不为所动,像一堵墙在面前。 苏柳荷也心疼他,正值壮年勇猛的时节,刚尝到甜头,自己肚子就大了…不对啊,那也怪他!要不是他缠着不放,不眠不休,也不能一下就怀孕。 没他种种子,她能发芽嘛? 内疚个屁儿,活该。 也许是她幸灾乐祸的小表情太生动,顾毅刃站起来圈她在怀里,居高临下的好好攻城略地了一番,亲的苏柳荷心火烧起来,他才去倒洗脚水去洗澡,在顺便自己解决一下。 回到屋里,见到苏柳荷在床上举着小本给他看。 顾毅刃看过后,认出来了:“这跟我原来的棉褂子很像。” 苏柳荷说:“我就知道你能记得。今天看春草太瘦了,还咳嗽。我想着光等着政府发冬衣给福利院恐怕晚了,她体质差,我提前给她做个棉褂子穿着,护住五脏六腑也许就不会咳嗽了。” 顾毅刃说:“再咳嗽你还有你的咸菜坛,佟虹雁女士的咳喘都被治好了。” 苏柳荷说:“说来也奇怪,除了在小塘村试过的板栗、大米和菊花以外,在这边居然没有东西能出来。” 顾毅刃说:“要么是只能出三样,要么是需要机遇了。” 苏柳荷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机遇啊,需要什么机遇呢。” “机遇可遇不可求,慢慢等吧。”顾毅刃把人塞到被窝里,苏柳荷小手自然地放在他的腹部,开始每天睡前数腹肌块块。 顾毅刃刚下去的火气又要被她摸上来,正要跟她商讨这方面的问题,苏柳荷像是有所察觉,翻过身小屁股往他肚子上一拱,非常不负责任地睡了过去。 *** 下雪啦。 苏柳荷挺着肚子在礼堂里,刚刚结束了高会长组织宣讲“冬期防火防灾”的家属会。 她坐在窗户边,听后排的家属说:“真难得咱们这边也见着雪花了。” “眼看要过年,天气比去年冷多了。” 苏柳荷在北方度过的冬天远比这里寒冷多了,鹅毛大雪卷着呼啸的北风能把她吹飞了。体感温度能有零下二十多度。 夏石是南方小海城,冬天温度最多零度。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又冷又潮。第一个冬天给苏柳荷的感觉,还不如北方的干冷让人舒服。 “苏柳荷同志,你有要捐赠的物品吗?”家委会干部拿着登记本挨个询问,部队家属每年冬天都会给帮扶的贫困村捐赠。 苏柳荷刚来小半年,没有多余的物品捐赠,便小声问:“能捐钱吗?” 第149章 家委会干部惊喜地说:“那可比捐物品好,贫困村老百姓缺什么自己买。” 苏柳荷继续压低声音说:“能保证送到老百姓手里吗?” 家委会干部拍着胸脯说:“高会长亲自送,等你生完孩子,明年也可以跟着一起去。” 苏柳荷被曾经出过问题的绿十字会弄怕了,当年每个月都往里面捐钱,她可不想再把钱送到贪官污吏的手里:“我捐五元,少不少?” 家委会干部小声说:“不少啦,好多五角一元的,你算很多得了。” 这还差不多。 苏柳荷交上钱,见到前面有家属叫她。她慢吞吞走过去,见到高会长也在。 高会长正在跟阮小芳说话,苏柳荷有段日子没瞧着她,冷不防见着她的肚子吓一跳:“这是要生了吧?” 阮小芳的婆婆钱爱中也在,她不乐意地说:“每年五月才生,说着话晦气不晦气。” “抱歉,我没有恶意。”苏柳荷知道老一辈对女人怀孕的事情上讲究多,仿佛普天下所有的讲究都在女人一言一行上了。 高会长说:“我喊她过来不是让你批评的,而是要批评你的。你看你儿媳妇跟苏同志都是明年五月生产,怎么你儿媳妇肚子这么大?五六个月的肚子能顶人家要生产的肚子。” 阮小芳挺着大肚子坐在位置上。她不是没礼貌,是她实在站不住。要不是高会长要求她必须走动起来,她此刻还在家里躺着养胎。 钱爱中得意地摸了摸儿媳妇高隆的肚皮,军大衣扣不上扣子,她里面反穿着一件棉马甲,这样竟也不觉得冷。 “高会长您不知道,再也没有我们家这样对儿媳妇好的了。” 钱爱中瞥眼苏柳荷只有阮小芳一半大的肚子,嗤笑一声说:“过去吃不饱饭的人家,肚子才不起来。” 高会长不好继续当阮小芳的面继续婆婆钱爱中,把她带到一边去。 苏柳荷走到阮小芳跟前儿说:“小芳同志,不能再吃肥肉了。我家里有些鱼胶,你要是想要补——” 阮小芳打断她的话说:“你说的就是鱼泡吧?那东西我知道。我家从来不吃那玩意,就算偶尔吃顿鱼,也会把鱼泡扯出去扔了,只吃鱼肉呢。要我说你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等孩子生出来跟个小猴子似得,丢的是顾副营长的人。” 苏柳荷觉得自己对牛弹琴,她跟阮小芳说:“部队医院没发孕期手册给你吗?你照着上面的食谱来也比吃肥肉好。你要听高会长和医生的话,每个月去检查了吗?” 阮小芳没等说话,后面钱爱中快步走过来说:“医生都是外人,有几个外人真希望我儿媳妇好的。他们说的粗茶淡饭一点油水见不到,不吃,我们家不吃。” 高会长给苏柳荷使个眼色,让她先走。 容嬷嬷过来接苏柳荷,见她脸色沉重问道:“怎么了?” 苏柳荷摇摇头,挽着容嬷嬷的肩膀出了礼堂的门说:“好言难劝啊。” “不用你说我就知道是谁,劝过她们的人还少吗?” 容嬷嬷说:“既然难劝就别劝了,无愧于心就好。你别想太多,眼瞅着要过年,太太也要来了,咱们把年货早些整理出来。” “行。”苏柳荷把不愉快的事情忘在脑后,与容嬷嬷聊着过年的准备。 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佟虹雁如约而至。 顾重甲要在京市值班,非特殊情况不得离开。只能让顾孝文陪着夫人一道过来。 “哎哟,小脸圆嘟嘟的像是水蜜桃啊。”佟虹雁经常打电话跟苏柳荷联系,婆媳见了面跟好朋友一样,手挽着手来到沙发上坐下。 屋子里暖气足,苏柳荷穿着单层粉棉的孕妇裙,让佟虹雁摸肚子。 佟虹雁手放上去惊喜地说:“孩子活泼啊,能踢我的手了。好闺女,妈本来还担心你,见到你的气色和体态,放心多了。” 苏柳荷说:“是嬷嬷照顾的好,这阵子操劳太多。我胖起来了,她反而瘦了。” 佟虹雁拉着她的手,慈爱地拍了拍说:“等你生完再感谢也来得及。对了,妈带了好多礼物,小文,把我的包拿来。” 顾孝文正在参观,闻言提着佟虹雁的两个大包放在茶几边上拉开:“弟妹,你做好准备啊。” 苏柳荷还纳闷呢,见他不停地往外面掏婴儿的衣服。有连体的、有开档的、有小裙子,唯独一点全是粉嘟嘟的颜色。 佟虹雁在边上笑眯眯地说:“咱们是个有福气的家庭,肯定能生个大胖孙女出来。我知道你会做衣服,但不能伤神。这是我找做惯衣服的老师傅做的,线头都在里面反缝着,不磨孩子皮肤,也不硌得慌。都是最细的棉布料子做的衬子。还有十来件缎子面,睡觉穿。” 苏柳荷摊开看到一件又一件精巧别致的小衣服,喜欢的不行。内行人看门道,知道全都是下功夫精心制作的。 “谢谢妈,这下我可省心了。” 佟虹雁搂着苏柳荷拍了拍,顾孝文又拿起一个包说:“还有让你省心的。” 说着从包里一沓沓的掏尿布… 苏柳荷开始不觉得夸张,因为前面打电话佟虹雁说了她来给孩子准备尿布,直接找人用缝纫机做。 直到苏柳荷摊开一块尿布,上面绣着“梅花”。她开始还笑着:“怎么还绣花啊?是不是做衣服剩的?这样最好,用糟了就能扔…扔不得啊。” 第150章 她看到后面的棉布上居然还绣着“兰、竹、菊”…好家伙,四君子做成了尿布的装饰。 佟虹雁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寄托了一点小小的祈愿。” “在尿布上?” “在尿布上。” 苏柳荷怔愣了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她一下,佟虹雁和顾孝文也笑了。等顾毅刃和容嬷嬷过来看了个清楚,也跟着笑了。屋子里欢声笑语一片。 三十这天早上,大家先给留守老人顾重甲打了拜年电话。 院子里不能炸鞭,怕吓着肚子里的孩子。苏柳荷和佟虹雁就在家里贴窗花,顾毅刃在厨房帮着容嬷嬷打下手。 顾孝文住在部队招待所,拎着招待所餐厅的烧鸡过来。 见到红艳艳的窗花贴在窗户上面,忍不住说:“弟妹,你跟我弟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苏柳荷说:“生完孩子的吧,最好大一点能帮我撑裙摆。” 顾孝文感叹说:“可真行,一点都不着急啊。” “人已经是我的了,跑不了。”苏柳荷巴不得晚点办,过些年洋婚礼流行起来,她就可以穿上漂亮的婚纱啦。 顾毅刃端着水果出来,让苏柳荷不要太辛苦。听到这里,低头在苏柳荷耳边说:“咱们俩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先同居、有娃、拿证最后结婚。 他带着笑意说:“但是呢——” 苏柳荷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但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顾毅刃颔首,大手在她头发揉了揉:“你是老天给我的最好安排。” *** 夏石市福利院。 春草的姐姐跟司机一起到了这里。 春草挤在孩子们中间,跟着小声欢呼:“糖果姐姐!糖果姐姐!” 被称作“糖果姐姐”的年轻女同志,不辜负孩子们的热烈,从车上拿下两大包糖果点心,还给她们带了不少玩具和新衣服。 卢院长忍不住说:“你也太破费了,小塘啊,你下次再来不用带东西了。孩子们的东西太多了。” 小塘笑着说:“不算破费,工资也没地方花,给她们花再多我也乐意。” 她招招手,春草跑过去扑在她怀里。 小塘拉着春草看了又看,见她从头到脚都是新的,连里头的衬衫和头上的发卡都是潮流新品。 春草忍不住摘下发卡,要给小塘戴上:“这是荷花姐姐送给草儿的。” 小塘说:“又是荷花姐姐呀?你很喜欢她?” 春草害羞地点头承认。 卢院长也说:“年底福利院忙,幸好帮忙的邓同志把她朋友介绍过来。也是辛苦,挺着肚子帮了不少忙呢。春草最近也不咳嗽了,应该是她拿来的药有效果。” “真的?!”小塘惊喜地说:“那我得好好感谢她,等过完年我给她捎些福州的特产过来见她一面。” 第44章 生啦 转眼到了预产期,小海城里早已春暖花开。 “五月气候好,五月节一过不冷不热,孩子真会挑日子。”佟虹雁过完年回去陪顾团长渡过正月,三月底再次来到夏石陪同照顾苏柳荷。 她和容嬷嬷俩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苏柳荷整个孕期容光焕发、气血充足,比从前多了珠圆玉润的美感。 家里比之前多了不少小孩子的用品,顾毅刃扛着摇摇床的上半部分,顾孝文拖着摇摇床的下半部分进到屋里:“这是什么木料做的,可真沉啊。” 顾毅刃把摇摇床的床体轻松换了个方向:“沉吗?这样不容易翻。” 顾孝文对他的力量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苏柳荷坐在床上,佟虹雁让她靠着自己,正在挑拣去医院的衣服,时不时问问苏柳荷的意见。苏柳荷懒哒哒的,摇摇头或者点点头,母女俩有自己的默契。 顾孝文见了说:“这母女俩要把衣柜的衣服都倒腾过去了。” 顾毅刃见满床的衣服,也不吭声。只要媳妇乐意,他是愿意帮忙扛的。 佟虹雁瞥了顾孝文一眼,顾孝文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千大万大,孕妇最大。我错了。我帮着拎包。” 苏柳荷不咸不淡地说:“我等着你找媳妇那天,瞧你能什么样。” 佟虹雁说:“就是。” 顾孝文说:“我就这样挺好,一个人舒舒坦坦没人约束。最近生意也不错,出去应酬省得还惦记家里那位。” 顾孝文听苏柳荷的话,除了搞地产还投资了一家钢厂。这两年没分多少钱,全都滚在生意里。但也比从前伸手找家里要的强。这次知道苏柳荷要给他生个侄女,年底分红自己一分没要,硬是给未来的侄女包了五千元的特大红包。 “咱们敬爱的亲爱的友爱的好父亲,已经联系京市妇产科专家。后天到这里替我弟妹保驾护航。到时候我去接,一切我来安排。” 顾孝文拍着顾毅刃的肩膀说:“外面的都有我,你照顾好我弟妹和我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就成。” 顾毅刃这点的确很感谢顾孝文,他是部队重点培养干部,平时操练和任务就比一般的干部多,经常还要去外地出差。要是没有家里人帮衬,他肯定不能把苏柳荷照顾的这么好。 苏柳荷伸手抓着他的手晃了晃说:“帮我把鞋子穿着好么?” 顾毅刃蹲下来,让她肿起来的小胖脚踩在膝盖上,温柔地替她穿上鞋。 在孩子没有到来前,他真不知道一个女人怀孕会有这么多不便和身体上的苦难。看着苏柳荷发肿的手脚,他总会难受。 第151章 佟虹雁太了解他们父子俩了,这孩子跟他爹那时候一模一样。她起身说:“你们先收拾着,我去外面帮帮嬷嬷。” 顾孝文站在门口傻乎乎地说:“收拾?我来帮你们一起收拾。” 佟虹雁瞪了他一眼,没见着小两口有心里话要说嘛? 顾孝文一激灵,忙不迭地出门将门带上了,留下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失笑。 “我不会有事的。”苏柳荷怀抱着顾毅刃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鼻尖,甜甜地说:“还有专家要来呢。” 顾毅刃没说话,把她的小手放在胸口上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里滚一圈,他要说不担忧那是假话。 苏柳荷也沉默下来,俩人在一起拥抱许久。 等到他们出门,外面一切已经收拾妥当。 院子外面停着两台车,陕虎和顾孝文俩人正在往后备箱放东西。 路过的熟人见了都咂舌,这些日子她们知道苏柳荷的婆婆亲自来照顾她。见到佟虹雁惊讶她的影星身份外,更加羡慕她们之间的关系处的跟闺蜜一样好。 这些若是装的也就算了,见着苏柳荷眼看着要去医院,两台车里全是她跟孩子的用品。不管派不派的上用场,苏柳荷想要带,那就带过去,就图一个心里舒坦,这就不光是一般的宠爱,而是放在手里,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呵护了。 苏柳荷挺着肚子跟她们打着招呼,夏大姐亲热地说:“回头生了我们去看你啊。说不定你跟小芳能一天生呢。她昨天已经跟她婆家人坐车去医院了。” 钱爱中还打算让阮小芳在家里生,自己来接生。高会长知道后,亲自送阮小芳去了医院。 钱爱中还说算过位置,在家里能生孙子,去了医院生不了孙子,被高会长好一顿教训。 苏柳荷发自肺腑地说:“要是都顺利就好了。” 夏大姐说:“一定会都顺顺利利的!” 苏柳荷上车有点难,顾毅刃在旁边抱起她缓慢地放在后座上。等放好后,佟虹雁跟着坐在苏柳荷旁边,说些宽慰放松的话。 顾毅刃亲自开车,将苏柳荷送到部队医院妇产楼。 058部队医院的妇产科是两栋连在一起的苏联式红砖建筑,产护独立、环境幽静,有独立的散步花园。一墙之隔是夏石市干休所,也是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 苏柳荷满意这边的环境,也满意住院条件。 去年底部队子弟扎堆从十一月、十二月出生,她还担心不会有好床位。五月份过来待产的孕妇少了大半,也不知道顾毅刃怎么弄的,给苏柳荷安排了最里面的套房,叫她惊喜不已。 套房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外面是陪产家属房,床和餐桌。里面是一室一厅的产妇套房,有产妇和新生儿的床,还有沙发、移动餐吧、哺乳区等等,能想到的应有尽有。 “明天是预产期,也许不会那么快,在生产前孕妇每天需要下楼活动一小时。” 过来的护士跟他们亲切说明,帮着筛选生产时需要用的物品。发现这家人给产妇都是极好的,说话语气更缓和了些。 过了一会儿,妇产科主任也过来看苏柳荷的情况:“胎位正、孩子健康、孕妇身体情况都很优秀。” 知道京市王主任要亲自过来接生,她还以为情况多复杂。这样顺产也没有太多难度。只是上产床以后的确会有突发事件,王主任过来相当于多上一层保险。可想而知孕妇对顾副营长和他的家庭而言是多么重要。 顾毅刃跟主任去办公室详细说明生产时的问题,还有些家属签字要准备。 苏柳荷过来在车上的时候,肚子有点像要抽筋。问了佟虹雁,佟虹雁说马上要阵痛。 苏柳荷小脸紧张兮兮地等着阵痛,知道自己的难关要开始了。可是一直到晚上吃饭前,阵痛都还没来。 吃完饭,容嬷嬷催着苏柳荷下去活动。 顾毅刃搀扶着苏柳荷慢吞吞地下楼,俩人边走边说笑,顾毅刃望着她的眼神充满关切和爱意。 佟虹雁站在二楼窗户往下看,忍不住唇角翘了起来。容嬷嬷在一边感叹地说:“就好像见到那时候您和顾司令。” “这个节骨眼上,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无所谓了。”佟虹雁双手合十,祈祷着说:“只要明天平安就好。” 苏柳荷在楼下溜达了一个半小时,顾毅刃揽着她圆润的腰身陪着她慢慢往病房里走。 “是有人在烧纸?”苏柳荷鼻子敏感,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确定地说:“真有人这里烧过纸。” 顾毅刃也闻到味道,往四周打量一圈,看到无人的拱门后面,钱爱中嘴里神神叨叨念着什么,飞快地走进楼里。 苏柳荷捂着口鼻,闻到刺鼻的中药和烧纸的味道,感觉不妙地说:“阮小芳也在这里,她婆婆该不会又弄什么偏方给她喝吧?” 顾毅刃说:“等上去我跟护士说一声。” 苏柳荷嘟囔着说:“马上要生了,娃娃在肚子里面都是活的,现在喝能有什么用。” 顾毅刃扶着她往楼上去,正好容嬷嬷下来接他们,见了他们就说:“阮小芳的婆婆简直有神经病,非要阮小芳把神药喝了,说喝了神药在医院里也能生儿子。现在还闹着呢。” 二楼走廊的另一头传来钱爱中耍泼的声音,顾毅刃捂着苏柳荷的耳朵不让她听那些污言秽语。 佟虹雁见苏柳荷上来了,站在楼梯口领着她往病房里去,不让她在外面见着阮小芳一家人。 第152章 苏柳荷回头看了眼,脑袋瓜刚转过去就被顾毅刃掰了回来…她只见着坐着轮椅行动不便的阮小芳,还有一群护士和医生围着的跳脚的钱爱中。 “阮小芳的丈夫呢?”苏柳荷被顾毅刃扶上床,孕晚期她不能吃太多食物,孩子太大对她生产没好处,还会增加孕妇的各项指标。 顾毅刃无奈地说:“有任务。” 苏柳荷微微张着小嘴:“怎么不给人家放假。” 顾毅刃气笑了:“他自己找团长接了别的任务,我也拦不下来。” 苏柳荷说:“他媳妇要生孩子呢。” 顾毅刃说:“他说他妈让他别耽误工作,女人生孩子都一个样。” 苏柳荷被容嬷嬷扶着靠着床头,气呼呼地说:“这样还是别娶媳妇的好。” 容嬷嬷也说:“就是个不中用的。” 苏柳荷说:“对呀,那么听他妈的话干脆嫁他妈得了。”说完,想起佟虹雁还在边上,捂着小嘴说:“我不是说你噢。” 佟虹雁正在给苏柳荷叠衣服,闻言说:“娶了媳妇就该听媳妇的话。他爸就很听我的。他和小文可不能再听我的,我嫌烦。自己找媳妇管着去。” 苏柳荷又在床上开始笑,这一笑笑不对劲了,她慌忙拉住顾毅刃,声音小小地说:“我好像笑的尿裤子了…” 顾毅刃想掀开被子,苏柳荷见屋里还有佟虹雁他们,她不好意思。 谁知道容嬷嬷大步流星过来,手脚急迫地掀开被子瞅了眼,喊道:“羊水破了!” 苏柳荷被“羊水破了”四个字吓一跳,捂着肚子感觉里面绞痛。屋子里所有人各就各位,连远远站着避嫌的顾孝文也知道出门找医生过来看。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刚开三指,还要再等等。”值班医生问清楚苏柳荷的情况,宽慰地说:“现在要开始保存体力,不要害怕,你的宝宝胎位很正。” 苏柳荷咽了咽吐沫,看向顾毅刃,发觉他比自己还要紧张。如此这样她竟奇迹地没有太紧张了。 等待的过程里,她该吃吃、该睡睡,反而是佟虹雁他们在边上熬着不敢熟睡。 半夜三点,走廊外面传来撕心裂肺地嚎叫声,苏柳荷这边房间隔音效果不错,居然还能听到。 顾毅刃在套房里面的沙发上眯着,大长腿搭在沙发扶手上,听到动静第一反应往苏柳荷床上看过去。 在睡眠灯下面的苏柳荷睡得很踏实,侧着身体抱着肚子冲着顾毅刃的方向。顾毅刃走过去轻轻摸了摸额头,随后才轻轻出门。 “是阮小芳要生了。”容嬷嬷进来说:“胎位不正,孩子很大,这回可得遭罪了。” 佟虹雁厌恶地说:“她婆婆实在不好相处,把儿媳妇管教成什么样了。” 容嬷嬷也小声嘀咕:“她儿子真是个废物,现在还不在边上守着媳妇,阮小芳嫁给他真是倒霉。她婆婆还指望她生个男丁出来光宗耀祖呢。” 顾毅刃听到身后苏柳荷小声哼唧,应该是肚子又痛上了。赶紧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佟虹雁和容嬷嬷便闭嘴不再吐槽,纷纷过来看苏柳荷。 苏柳荷尚且有余力关心外面:“好吵,怎么了?” 顾毅刃说:“没什么,是有人要生了。” 苏柳荷心有戚戚地说:“挺吓人的,换成我可不会那样嚎。” 顾毅刃说:“我爸请的专家明天一早就到。” 苏柳荷刚有阵痛,顾毅刃就跟京市王主任联系了。王主任坐飞机到省会再由顾孝文接过来。 顾孝文晚上干脆开车去省会了。 苏柳荷睡不着觉了,等到阵痛结束,休息了一会儿,就从书里把夹着的信拿出来。 “春草的姐姐还说等我生完孩子来看我。她上次给我带的肉糕真的很好吃。” 苏柳荷应该是饿了,看着小塘的字就想起她上个月托卢院长留给她的肉糕。 顾毅刃给她泡了牛奶,她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喝,手里拿着小塘的信说:“一直到现在还没给她回信,希望她不要生气。” 顾毅刃开始并不知道小塘是谁。后来见到信里落款:伍小塘。对方也没隐瞒自己是孤儿的身份,让顾毅刃很快查清楚伍小塘就是苏柳荷亲生父母领养的那位孤儿。 没想到兜兜转转间能跟苏柳荷成为笔友,俩人信件往来三四个月,相处融洽甚至要往知己方面发展。 顾毅刃担心伍小塘会对苏柳荷有不利的地方,观察一段时间后,发现她似乎并不知道苏柳荷的身份。 这样一来,俩人各自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倒是让顾毅刃不好跟苏柳荷说明伍小塘是谁,免得怀孕的妻子一时有个好歹。 苏柳荷不知道顾毅刃一直关注着她跟伍小塘的往来,她看了看信,然后夹在书里,继续看书打发时间。 到了早上六点,苏柳荷已经躺不住了。肚子痛的她在走廊上来回转悠。随后,顾孝文接着王主任及时赶到。 而在产房里待了一晚上,还处于艰难生产中的阮小芳,她的声音已经若有似无。 “必须顺产!”钱爱中扯着嗓子喊:“我算过,她只要顺产,一定能给我生孙子。” 钱爱中手里拿着一幅抱着鲤鱼的胖小子画像,仿佛那就是她还未出世的孙子。她拿着某种药包在画像上来回擦拭,被护士厌恶地抢走:“我告诉你,再在这里搞封建迷信,我就叫人把你抓起来!” 第153章 “我儿媳妇生孩子,你敢抓我?”钱爱中扯着嗓子喊:“我孙子有个好歹,你们赔得起吗?” 产房里又传来阮小芳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出来的护士满手是血:“产妇家人在吗?产妇要是再不剖腹会有生命危险。” 钱爱中快步走过去说:“是大的有生命危险还是小的?” 护士顿了下:“暂时说不好。” 钱爱中哼了一声说:“我当年生我儿子的时候还没到医院花钱呢,就在炕上来回爬了两天还不是什么事没有?让她继续生,必须生!” 顾孝文从她身边走过,啧啧地说:“不是自己的闺女不心疼啊。” 苏柳荷看不下去,但也帮不了什么。她进到病房里喝了几口水,肚子又开始痛了。 王主任过来检查了一番,跟顾毅刃说:“可以进产房了。” 苏柳荷一把拽着顾毅刃的袖子说:“要是到了剖腹产的地步,你一定要同意啊。” 顾毅刃说:“我现在就想让你剖。” 苏柳荷怒道:“你给我振作一点!妈——!” 佟虹雁把失魂落魄的顾毅刃撵到一边,送苏柳荷往产房里走:“你放心吧,妈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让你剖。” 王主任在一旁笑着说:“都不要紧张,这样状态下顺产的可能高达百分之九十。” 顾孝文非要说:“那还有百分之十呢?” 容嬷嬷吼他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苏柳荷自己推开产房的门,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都等好吧!” 顾毅刃坐在走廊上等了好久,站起来来回溜达几圈,抬手一看,苏柳荷刚进去五分钟。 顾孝文没见过他这样,想笑又不敢笑。 顾毅刃在走廊上徘徊许久,听到里面传来苏柳荷断断续续的嚎叫声。 顾孝文实在忍不住说了句:“弟妹一看底子就好,中气十足、声音嘹亮,能把房顶掀了。” 说完发现顾毅刃红着眼眶幽幽地盯着他,他往自己嘴巴上狠狠抽了一下:“闭嘴!”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顾孝文偷偷看向顾毅刃,感觉他要把自己拔秃毛了。 啧啧。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王主任没让人传来一点消息。 忽然出来一名双手都是血的护士,冲他们喊道:“产妇不行了,保大还是保小?!” 顾毅刃倏地站起来,喊道:“保大!必须保大!”孩子是锦上添花,但苏柳荷是生命的唯一。 他话音落下,被佟虹雁扇了一巴掌:“冷静点,人家问你了吗?!” 顾毅刃再一看,原来找的是阮小芳的家人。 他面无表情地坐回原处,让旁边震惊的顾孝文唏嘘不已。 做完任务回来的阮小芳丈夫,此刻跟钱爱中在一起。他刚跟顾毅刃打招呼,顾毅刃完全不理他,全心全意都在担忧苏柳荷。 听到护士问他保大还是保小,他一下没了主意,转头看向钱爱中。 钱爱中急忙冲到护士面前,着急地说:“是不是男孩?” 护士忘记里面医生的话,不小心说漏嘴:“是男孩,身子太大,肩膀卡住了。” 钱爱中不急反笑:“果然是孙子,要孙子,我要保小!” 这一句,让走廊上等待的所有家属们都惊讶了,这相当于给产妇判了死刑。 佟虹雁实在忍不住,走过去质问孙毅说:“里面躺着的是你的妻子,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孙毅支支吾吾地说:“可那是我妈的孙子啊。” 顾毅刃抬眸掠过他,冷笑着说:“孙连长真够凉薄。” 孙毅赶紧解释说:“也、也许大的也没事呢。” 顾毅刃不再跟他说话,闭上眼睛细细听着里面是否传来苏柳荷的声音。 钱爱中见孙毅被上级说了,拉着孙毅说:“不过大你半级,别怕。他们这样的人家,只配有孙女。” 佟虹雁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气笑了:“那我多谢你吉言。” 苏柳荷进去产房四个小时,产房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 走廊上等待产妇的家属有四五家,大家都等着护士出来说明是谁家的孩子。 顾毅刃的心仿佛被触动了,他不由自主地走到产房门口,顾孝文跟过去说:“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起来了?” 顾毅刃说:“是我的孩子。” 顾孝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啊,我能理解你的急迫心情,但是护士还没出来,你怎么就——” 产房里一位抱着婴儿的护士推开门:“苏柳荷家属在不在?” 顾孝文低声说了句:“我靠!” 顾毅刃哑着嗓子说:“我就是。” 护士跟他说:“恭喜你啊,六斤六两的女婴,体重非常好,你看看四肢躯体都是健康的…” 佟虹雁他们忍不住欢呼起来,顾孝文拍着大腿说:“太好了,大侄女的压岁钱果然没白给!” 顾毅刃跟护士说:“苏柳荷怎么样?她人怎么还不出来?” 护士笑着说:“产妇没问题,状态不错,一会你就能见到了。” 佟虹雁接过孙女,老泪纵横。她看着怀里小小的女婴,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刻了。 “真是孙女?!”忽然一个低沉雄厚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顾重甲从京市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医院。 见到顾重甲,佟虹雁忍不住流下眼泪:“这次你总算在了。” 第154章 顾重甲低头看着孙女,微笑着说:“遗憾终会落幕,咱们的下一代、下下代都会更好的。” 顾孝文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侄女的小脚,咧着大嘴傻笑。他正想着跟顾毅刃说点恭喜的话,却看到顾毅刃急切地守在产房外,等着见到苏柳荷出来。 十多分钟后,苏柳荷出乎意料地自己走了出来。 她脸上虽然虚弱,但维持着微笑,傲娇地说:“同志们,我回来啦。” 顾毅刃上前拥抱住她,能感觉他身上的颤抖。 苏柳荷简直觉得进产妇的不是自己,而是顾毅刃。 到了病房里,苏柳荷开始输液。怀里夹着小小的婴儿她觉得好神奇:“这居然是我生的?怎么跟小猴子一样?没搞错吧?” 要不是她刚生了孩子,佟虹雁也想招呼她一下。 “王主任还不出来?”佟虹雁问王主任的助手:“这次真是太感谢他了。” 王主任的助手说:“里面有位产妇大出血,王主任过去帮忙搭把手。说来也是,产妇高糖高压、婴儿体型巨大,也不知道怎么照顾的,听说还不让剖腹产。要不是王主任在,产妇早就没了。” 佟虹雁知道肯定是阮小芳没错了。虽然关系不怎么样,但毕竟是一个部队的熟人,见死不救不地道。 她进到套房里,见到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正在听护士说哺乳知识,她立刻退了出来,还把逗小侄女的顾孝文也喊了出来:“你去陪你爸吃个饭。” 顾孝文还想玩小孩,闻言说:“为什么?” 顾重甲起身说:“走吧。我还有事情问你,听说你买了好多套四合院,为什么啊?” 顾孝文蔫儿吧唧地跟在后面交代:“弟妹让买的。” 顾重甲:“…嗯。那买地?” 顾孝文说:“弟妹让买的。” 顾重甲侧目看向他,在走廊上站住脚:“那你做生意?” 顾孝文老实巴交地说:“弟妹让的。” 顾重甲叹口气:“走吧,吃饭去。” 在病房套间内的新人父母,四目相对。 护士说:“丈夫要辅助产妇按摩,好让奶尽快出来。我们支持和建议要自然喂养的。你们可以先试试,有问题随时找我。要是觉得按摩不到位,也可以让我帮忙。” “不不不。”苏柳荷接受不了陌生人对她的那里揉揉捏捏,拒绝着说:“我们可以。” 护士知道小夫妻抹不开面子,点点头走了。 顾毅刃滚了滚喉结,摊开双手说:“我帮你脱?” 苏柳荷挺起胸膛,扭过头艰难地说:“你规矩点,孩子在呢。” 其实顾毅刃的熟练度还是有的,只是此时此景,让他们俩着实有种英勇就义的感受。特别是苏柳荷,眼泪汪汪地趴在顾毅刃肩膀上,几次咬下去… 第45章 发现了 走廊对面,没有他们的岁月静好。 阮小芳还在手术室里接受抢救,阮小芳的病房里钱爱中已经开始安排孙家皇位继承人孙大宝的满月酒都要请哪些人了。 孙毅站在病房门口望着手术室欲言又止,他妈抱着孙大宝喜极地说:“我就知道我大孙子是个有福气的。足足九斤重,都是我平时给他吃的好。回头还要把你们团长也请过来,他家是不是就一个闺女?这方面他就远不如你,见了我孙子不得羡慕哭了。” 孙毅犹豫着说:“护士刚才说要给大宝做个检查,他妈身体指标好多项目不合格。” 钱爱中抱着孙大宝不撒手,在病房里枉顾其他人也在,嚷嚷着说:“有什么检查的?他妈是他妈,他是他。我孙子有福气,不可能会有问题。你看脑袋瓜和胳膊腿长得多胖乎,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四人间的病房,大家全都闷不吭声。有个孕妇气得在里面待不下去,在走廊上转悠。 手术室下的病危通知书在孙毅手里捏着,他妈在边上不停地念叨着:“除了请领导还要把你二姨、三姑他们都叫来,你三姑最喜欢男孩了,她手里还有钱,让她多给点。” 孙毅说:“这些都够坐七八桌了,小芳家里人还得来呢。” 钱爱中说:“她家里一群渔民,走在边上浑身都是腥味。我才不乐意让他们抱我的大孙子。” 手术室里又出来一个护士,跑到孙毅边上说:“产妇大出血,你是不是跟她一个血型的?赶紧跟我过来抽血!” 孙毅说:“啊?好。” 钱爱中一把拦住孙毅,跟护士说:“你们医院没血?” 护士说:“换了几遍血,血库里的血不够用,赶紧的啊。” 钱爱中还在犹豫:“抽血多伤人啊,我儿子是干部,以后还要出任务的。要是伤了身子怎么办?” “那就不让他出任务了。” 顾毅刃在套房里守着苏柳荷和孩子睡着了,他出来透口气看看是谁在走廊上吵吵嚷嚷。 换做苏柳荷在里面生死未明,他就算把自己身上的血都抽出来,哪怕把身上的肉也剐下来,只要苏柳荷能平安他是愿意的。 “我儿子以后是有大出息的,你当领导的怎么能这样说话。总不能你生了个女儿就嫉妒我儿子吧?你知道抽血对我儿子有多大伤害吗?” 护士吼道:“手术室里是你家儿媳妇!是条人命!你到底要自私到什么地步?你跟儿媳妇多大的仇恨,不要孩子的亲妈,难道还要给她找后妈?” 第155章 钱爱中还要拦着,孙毅忙说:“妈你让开,我现在就去抽。”他临走看了顾毅刃一眼说:“我没不打算抽。” 钱爱中抱着孙子瞪着手术室的方向无声地骂了几句。 顾毅刃沉默地看着他,不愿意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在孙毅抽血的时候,有医生过来要带孙大宝做检查,钱爱中非要跟着一起去,絮絮叨叨地跟着走了。 他们走了以后,走廊上站着看热闹的众人唏嘘不已。 有的年轻产妇甚至吓哭了,抱着肚子不想生孩子。她的家人在边上哄了又哄,心里早就把钱爱中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喂好了?”佟虹雁拍拍顾毅刃的肩膀跟他说:“别人家的事咱们管不了太多。希望王主任一切顺利吧。” 顾毅刃说:“喂完母女俩就睡了。” 佟虹雁说:“你下去吃个饭,我和嬷嬷守着。晚上你还得照看着,吃完饭回来你也眯一会儿。” 苏柳荷能平安生产,让顾毅刃心里的大石头落在地上。他听从佟虹雁的话,去医院食堂随便对付了一口。 上来的时候,看到高师长夫妻,他们过来探望苏柳荷。知道她们还在睡觉,站在门口看了眼,把营养品和红包留下来,跟佟虹雁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后面又来了几拨朋友,佟虹雁都不知道他们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好在都知道苏柳荷的家庭帝位,知道在睡觉也不打扰。 顾毅刃上来时,见到阮小芳的父母。俩个老人穿着朴素,提着水桶,水桶里放着鲜活的海鲜。知道女儿生孩子,他们连夜过来,把舍不得吃的贵重海鲜也提来了。 孙毅抽完血正在走廊上,见到岳父母又提着海鲜过来说:“她还在抢救呢,哪里能吃这些,你们都拿回去。” “抢救?”阮小芳的妈眼泪一下下来了,跑到手术室门口敲着门喊道:“医生啊医生,把我的血都抽给我的女儿吧!求求你们救救她,我给你们跪下磕头了啊。不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父母在就好。”佟虹雁深深叹口气,被顾毅刃扶着进到病房里。 苏柳荷在夜间醒了过来,自然顺产让她不比剖腹产需要好好补元气,睡一觉起来除了生孩子的地方有点难受,双眼炯炯有神。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跟边上端着碗要喂她吃饭的顾毅刃说:“为什么肚子还没下去?我该不会成大肚婆了吧?” 顾毅刃好笑地说:“成了大肚婆我也爱你。” 苏柳荷不乐意地说:“我关注自己的身材又不是为了你,我是想着健康美。” 顾毅刃臭不要脸地说:“可我的身材都为了你。” 苏柳荷噗呲笑了。 容嬷嬷进来见他们笑呵呵的说:“肚子会慢慢回去的,别着急。哪能说跟弹簧一下,生完嗖地弹回去啊。” 苏柳荷还真以为嗖地能弹回去呢,知道以后往后面靠着,弹了弹边上呼呼睡觉的小宝贝脸蛋一下说:“看来还是得锻炼啊。” 顾毅刃喂她吃完饭,新手夫妻又在套房里喂孩子。刚出生的小孩头发黝黑浓密,带着些自然卷。小手能攥着爸爸的手指头,一边喝一边哼唧。 喝完奶,又睡了过去。苏柳荷大言不惭地说:“也没多难嘛。” 说完,感觉有臭臭的味道。 顾毅刃见她小脸一下僵住了,抱着闺女到旁边换尿布。苏柳荷扇着前面的空气说:“拉粑粑这方面,我闺女也是一级棒。” 他们忙完,顾毅刃给她做按摩。俩人木着一张脸,按摩以后,苏柳荷被扶着在地上活动身体。 她走到门口,听到走廊上有人在骂架,苏柳荷说:“阮小芳还没脱离危险吗?” 站在门口一直看热闹的容嬷嬷说:“出来了,脸白的跟纸一样。她爸妈都是老实人,俩人吵不过一个钱爱中。不过钱爱中也是有报应…可怜了孩子。” 苏柳荷被他们保护的很好,有点不明白容嬷嬷未尽之言。 在病房里休息了两天,断断续续整合了一些信息后,苏柳荷才知道原来阮小芳生出来的儿子有智力缺陷。 她婆婆二话不说又要让阮小芳喝药备孕,阮小芳恨婆婆和丈夫不管不顾,别说喝药,她连他们一家都不打算要了,正在撕扯着要跟他们离婚。 “说不定就是钱爱中的药导致的孩子智力发育障碍。”苏柳荷被顾毅刃浑身上下包裹着严严实实,从医院接回去坐月子。 回到家,她感慨地说:“要我是阮小芳,鬼门关里走一趟我也要离婚。” 她不信女人本弱、为母则刚的鬼话。她认为女人有自己的力量,唯一虚弱的时候那就是在产房里生产的时候。那时候女人要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这是极大的不公平。她知道的新闻里,生完孩子要离婚的女人不少,那都是在虚弱的时候看到身边人的冷暖。要是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婆家人不顾她的性命,她是怎么也过不下去的。 顾毅刃抱着孩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闻言说:“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你要不要这么敏感。”苏柳荷在沙发上抿唇笑着说:“别往自己身上套,我知道你是最好的丈夫。” “全世界?” “何止,全宇宙最好的,满意了吗?” 顾毅刃点点头:“满意。” 坐月子这几天,顾重甲已经回去了。再没有阮小芳一家人的消息。苏柳荷却发现她女儿回家以后开始闹腾起来。 第156章 她小脸憔悴,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盯着孩子说:“怎么就不睡觉呢?怎么就不睡呢?” 顾毅刃产假已经到了,晚上也跟着一起熬,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 佟虹雁耳鸣都要出来了,她说:“是不是因为你们还没给孩子起名字?” 顾毅刃说:“大名起了,叫顾贯晴。” 希望她以后的人生,长云万里具是晴天。这是苏柳荷和他一起起的名字,希望女儿以后快乐成长,没有忧愁就好。 说话间,孩子又开始哭了。白天黑夜,嘹亮的声音想哭就哭,哭的响亮。 顾毅刃没办法,抱着女儿起来继续来回走。每次走来走去俨然一副女儿奴的样子。 今天顾毅刃忽然发现,女儿每次走到厨房门口哭声就小了不少,还能伸出小胖手招一招。 但要是再往客厅去,她就继续哭。 来来回回多次,顾毅刃灵光一闪,忍着会被佟虹雁以及容嬷嬷混合招呼的后果,带着孩子走进厨房。 苏柳荷躺在床上,容嬷嬷给她揉着太阳穴。生产的时候疼归疼,但真的就那一下挺过去就好。可回到家,孩子夜夜啼哭,她是真的吃不好睡不好,脑袋瓜要炸开了。 “诶,怎么不哭了?”佟虹雁在边上叠着尿布,站起来往厨房去。 不大会儿功夫,苏柳荷看着顾毅刃抱着女儿回来了,女儿是真的睡的很好很香,只是怀里抱着一个咸菜坛… “她非要这个。”顾毅刃无奈地说:“抱着就睡着了。” 苏柳荷和他面面相觑,忽然记起顾毅刃说过的“机遇”,难不成女儿跟她的咸菜坛真有什么机缘在里面? 后面几天,有了咸菜坛盘,孩子每天不再啼哭,让整个家庭的生活质量拔高不少。 苏柳荷干脆说:“给她起个小名,就叫坛坛吧?” 顾毅刃点头说:“很合适。” 苏柳荷出月子这天,迎来了一批小客人。 福利院的孩子们知道她们心爱的荷花姐姐生了妹妹,齐齐跟卢院长争取要过来看望小妹妹。 卢院长和春草等孩子,出了趟远门,带着小姑娘们的信和编织的花篮来到苏柳荷家。 苏柳荷期待她们的到来,领着小姑娘们到卧室里看望睡着的坛坛,然后看到春草一直牵着一位女同志的手。 年轻的女同志穿着简单大方的白衬衫牛仔裤,眉眼里都是倔强的气质。苏柳荷几乎瞬间把她认出来了,她快步走过去拉起对方的手说:“小塘?是不是你?” 伍小塘见到苏柳荷的表情有点奇怪,此刻挤出笑说:“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来,我可是一下就认出你来了。” 这话也有点奇奇怪怪,顾毅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容嬷嬷被顾毅刃安排在苏柳荷身边寸步不离,伍小塘应该感觉到了,跟苏柳荷说话之间分寸保持的很好。 苏柳荷对她的到来很是开心,邀请她跟孩子们在院子里一起吃午餐。 卢院长知道苏柳荷是干部家属,进来看到她家里的摆设和婆婆的气质,也知道不是一般的人家。 她感谢苏柳荷对福利院的照顾,知道苏柳荷还会继续关照福利院,感激地说了不少话。 她们说话间,外面来了家委会的干部,是高会长身边人。 她跟苏柳荷打了个招呼,想请容嬷嬷过去说话。 苏柳荷纳闷:“找嬷嬷做什么?” 顾毅刃在边上说:“可能因为阮小芳的事,嬷嬷从头看到尾,许多事情比别人看的清楚。也许是希望她能够站在客观的立场说点证词。” 苏柳荷说:“是孙毅不想离婚?” 顾毅刃说:“他妈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部队了。离婚也是早晚的事。应该是阮小芳申请部队出面处理。” 苏柳荷叹口气。 伍小塘望着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夫妻二人看起来感情就很好。她心里隐约有一种想法,但是要等回到爷爷家里确认。 伍小塘和孩子们临走前,苏柳荷跟她说:“等坛坛再大点,我还会继续帮忙福利院的工作,到时候咱们在福利院见?” 伍小塘拉着苏柳荷的手说:“好,我们到时候再见。” 她走的时候频频回头看,似乎有话欲言又止。 顾毅刃能猜到伍小塘的心思,她也许认出苏柳荷是她养父母的亲生女儿了。 顾毅刃觉得他应该找时间跟苏柳荷好好说说这件事,希望她能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苏柳荷从京市往福州去的路上,那时候的心情他能够猜测到,是一种鱼死网破的绝望感。 这些日子他们过得很幸福安稳,顾毅刃总觉得有个定时炸弹在脚下踩着。 “你那是什么眼神?”苏柳荷感受到顾毅刃的视线,拍了他一下说:“坛坛的尿布该洗了。” 顾毅刃把一切抛在脑后,她亲爸妈的事情比不上闺女洗尿布重要。 “苏柳荷同志。”阮小芳的声音虚弱的传来,让准备进屋休息的苏柳荷一下站住脚。 “你有什么事?”苏柳荷站在院子里,看到阮小芳虽然能站起来行走,但脸色还是很不好。应该是身后母亲扶着她的缘故,支撑着她一路走到这里。 “我是来跟你道谢,听说那天救我的王主任是因为你的缘故到了夏石。要不是她,我可能活不到今天了。” 这话说出来,阮小芳的眼泪也下来了。 第157章 曾经再不好的关系,见她这样示弱,也没有多少厌恶,只有可怜。 苏柳荷实话实说:“你要谢就谢王主任,是她要救你,跟我没有太大关系。” 阮小芳摇摇头说:“怀孕的时候,你跟我说过很多次要我注意身体,我都当做耳旁风没有听。现在想想我真是太傻了。以为婆婆是真的为我好,一脚进到鬼门关里。” 苏柳荷走过去,忍不住给她擦了擦眼泪说:“你也才二十多岁,以后还有很长得路要走,不要困在原地,多往远处看。” 阮小芳应了一声,跟苏柳荷说:“等我离婚以后,我会跟我爸妈回去渔村生活…其实我很喜欢吃鱼,说来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才知道鱼是好东西,明明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渔民。以后你要想吃鱼了,我给你送。” “行,你只要好好的就行。”苏柳荷不好问她孩子的事,目送她离开后,回到屋子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 花桥市。 “你又跑回去看你妹妹去了?” 尖锐刻薄的声音,从伍小塘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传来,佘曼梅穿着高级连衣裙,抹着口红一脸不乐意地说:“拿了钱就好好当你爷爷的孙女,不要到处跑!” 伍风在边上等她化妆等的心急,晚上酒宴过后还有牌局,要这样等下去位置都没了。 他在边上帮着佘曼梅骂着伍小塘:“你还当你是孤儿院里的野孩子?咱们可是说好了,拿着钱乖乖听话,别他妈的给我找事。” 伍小塘这些年已经习惯他们嘴里“钱钱钱”的说,背着包不理会他们直接往二楼去。 进到屋里,她片刻后出来,站在扶手边向下喊道:“你们又翻我的东西?!” 她房间不大,抽屉和床下的箱子自己都做了记号。每次回来她都会检查,这次看到绑在抽屉上的头发丝没了,知道他们又翻东西了。 佘曼梅翻了个白眼,给伍风使了个眼色。伍风不耐烦地往上喊:“什么叫翻你的东西?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不是你的!” 伍小塘怒道:“那也不是你们的,是爷爷的!” 伍风火气十足地说:“爷爷?你要是他真孙女倒还好,你是吗?你配喊他爷爷?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们,你还在一群野孩子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他老人家要是背着我们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你必须给我交出来。” 伍小塘气得不行,她进到自己的房间里猛地关上门。 佘曼梅冷飕飕地说:“野孩子就是野孩子,这还没钱呢,就知道给咱们使脸色。” 伍风低声说:“我爸真是老糊涂了,非要把家产留给第三代。知道咱们在外面有了孩子,绞尽脑汁要咱们把孩子弄回来。这下多亏没把亲生的弄回来,要不然咱们还能拿捏的了他们?” 佘曼梅叫保姆给她找来耳环,对着镜子比了比,挑选一对耀眼的大耳坠戴上。 起来后,扯了扯衣摆冷笑着说:“待会去了酒宴你少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我不在还好,我在你还那样岂不是当别人的面打我的脸。” 伍风抬起胳膊,让她挽着自己的手臂说:“那你也少跟年轻男人打情骂俏,我头上的绿帽子还少?跟我一起玩牌的哪个没被你勾引过?要不是你是孩子妈,在我爸那边挂过号,你看我还不要你。” “你不要也得要。不然我就把伍小塘不是我女儿的事情捅出去。”佘曼梅微微笑着走出门,伍风替她拉开车门,俩人坐上车。 “你的钱还够不够玩牌的?”车上,伍风小声跟佘曼梅说:“借我一点,我爸给的生活费我上次就输没了。” 佘曼梅捂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提包轻声说:“我的也输没了。” 伍风知道她说假话,上次玩牌的时候佘曼梅整个晚上没少赢钱。 他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真想赶紧让他爸死掉,早点把遗产拿到手。到时候他们一起公开伍小塘不是他们的孩子,遗产自然会落在他手里。 那时候佘曼梅想跟他好,他都不会继续跟她好下去。人老珠黄的女人哪里比得上年轻女人好。他再找一个女人给他生孩子,做他的伍家当家的。到时候看谁敢瞧不起他? 佘曼梅掏出镜子捋着头发丝,见着镜子里伍风狠毒的眼神,冷笑不已。 老爷子说得明明白白,等到他死前就会把财产分配出来。她也是有份的。分出来的钱财还想让她拿回去,做梦吧。 伍风做的梦她也知道,伍风能管什么公司?他就是个酒囊饭袋。让他管公司,就是把公司压在牌桌上,今天继承明天就能给你赌光了。 车里两人各有各的心思,随着车窗外的风景向外倒退,到了酒宴后,俩人人模狗样地站在宾客当中,做他们的富家子弟。 …… 伍小塘在二楼阳台看的真真切切,等到他们离开后,马上开始翻找家里的相册。她记得她刚过来的时候见过一张相片,上面的女人跟苏柳荷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没猜错,那是她的奶奶。 伍小塘背着保姆找了许久没找到,兴许是被他们销毁了。 伍小塘晚饭也没吃,躺在床上打算明天一早去爷爷那里。 第46章 见到爷爷 伍小塘激动又兴奋好不容易睡着,半夜伍风和佘曼梅回来了。 楼下保姆帮着打开门,他们俩人醉醺醺地往屋里走。衣服外套和鞋子甩一路。保姆跟在后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收拾。 第158章 伍小塘听着俩人进到房间里开始相互谩骂,互相诋毁对方害了自己的人生。这几乎是每天都要上演的场面,伍小塘往耳朵里塞了棉花团,准备继续睡觉。 伍风忽然开始敲伍小塘的房门,伍小塘知道他每次喝多都要过来跟她上课,说一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压根不给他开门。 感觉受到侮辱的伍风,疯一样开始砸门大骂。 伍小塘无可奈何地起来开门,伍风进来把她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搬起来砸了一通。 伍小塘抓起背包要走,佘曼梅站在门口抽着烟说:“你上哪里去?出了这个门,我就跟你断绝关系。” 伍小塘说:“你们既然是两口子,为什么不能好好管管他?每次都让他耍酒疯,附近邻居怎么看你们?” 他们在去年新建的高级小区里,左右邻居全是有家世背景的人物。每家每户独栋的小洋楼,出入都有轿车。 佘曼梅酒醒的差不多了,嗤笑着说:“反正你不能离开这个家。别人怎么看我我也无所谓,拿了钱以后咱们各自飞。” 屋里伍风砸完东西,在外面输钱的气撒了下去,晃悠悠地从伍小塘房间里出来,看也不看他们就往自己卧室里去。 佘曼梅则去了客房,叫来保姆给她放洗澡水,打算泡澡再睡觉。 伍小塘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间前,默默地拿着扫帚开始收拾。 八年前刚被收养,那时的她还很单纯。被两个道貌岸然的人欺骗,以为自己真能有好家庭。 到了这边知道他们要她欺骗一位老人,她是不愿意的。后来春草病了,需要诊疗费和关系。她不得已求到爷爷面前,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他的亲孙女,只不过是被他们领养回来欺骗他的。 “没事的孩子,见你第一名我就知道你不是,她的孙女应该是什么样子,即便我没见过也能猜到。” 老人慈爱地摸着她的头,把泣不成声的她安抚着,还让她拿钱去给春草动手术。 伍小塘躺在床上,等到外面公交车有了班次,早饭也不吃了,坐着公交车到了爷爷修养的郊外老宅里。 伍爷爷还在院子里给他养的锦鲤喂食,一条条锦鲤是他的宝贝疙瘩,喂得跟水里的小猪一样肥美。 见到伍小塘挂着黑眼圈过来,老人家叫来人给她安排好早餐,自己则陪在石桌对面:“你那个便宜爸爸又作你了?” 伍小塘喝着牛奶吃着小笼包,在便宜爷爷面前,她比在那边放松多了:“便宜奶奶的照片能再给我看看吗?” “你要看老太婆啊?她的照片就在书房里。”伍爷爷招呼身后照料他的管家说:“去把照片拿过来。” 管家往老宅里走,花园里假山流水,老宅里红木古典,好一副富贵景象。只有老爷子知道,这份富贵估计到他死那天也就结束了。 “你亲孙女可能找到了。”伍小塘吃完最后一口,擦了擦手说:“跟我记得的奶奶长得一模一样。” 伍爷爷一口茶差点呛着,咳了好几声。 伍小塘起来给他拍着背,他说:“轻点轻点,老骨头要被你拍散架了,到时候谁给你撑腰?欸,你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她不应该在小塘村吗?” 伍小塘说:“她是小塘村人,随军到058部队。” 伍爷爷说:“058部队可厉害着呢。她见了你没削你?” “因为我鸠占鹊巢?”伍小塘有些担心地说:“她还不知道我是谁。” 伍爷爷笑道:“难怪。” 伍小塘说:“你还没见呢,怎么就知道是你孙女?” 伍爷爷说:“福州有人跟我说了,是个部队的军人找伍家人。我还以为你便宜爸爸又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原来是这样。” 管家把照片拿过来,操着一口不大流利夹着港市口音说:“请您过目。” 伍小塘看着照片上,穿着民国时期少女学生服装的年轻少女,端庄靓丽有气质,美貌的容颜哪怕在照片里都有很大的冲击力。 “没错!”伍小塘仔仔细细看完,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哪怕刚生完孩子,我瞅着也跟便宜奶奶实打实的像。” “生什么?!”伍爷爷中气十足地说:“你说生什么?” 伍小塘笑着说:“您老人家能接受她随军,不能接受生孩子呀?” 伍爷爷说:“嘶,日子怎么有点早啊。” 伍小塘说:“早什么?” 伍爷爷怒道:“当然不是随军期间有的!” 伍小塘说:“那你得找你孙女婿算账去。” 伍爷爷叹口气:“也未必是。等我见一见再说。回头你替我安排一下?” 伍小塘说:“她过段时间会去福利院,你可以在那里见她。” 伍爷爷点点头,到底忍不住打听消息:“她叫什么?生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男方好相处吗?男方家人都对她怎么样?” 伍小塘一五一十地说:“叫苏柳荷,生了个香香胖胖的小闺女。男方如今是位副营长,比你孙女还小三岁。” 伍爷爷满意了:“是了,她奶奶就比我大三岁。娘俩就好这口。” 伍小塘唇角抽搐地说:“她丈夫还有婆婆对她都好,在家里地位跟您差不多。能当祖宗供起来。” 伍爷爷哈哈大笑,捋着长白胡须说:“当祖宗还早了些,老爷子我还硬朗着。对了,她丈夫家叫什么?哪里人?” 第159章 伍小塘说:“京市人,姓顾。顾毅刃。” 伍爷爷想了想说:“我早年在京市还真认识一位姓顾的后生仔,那家庭可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应该不是。正好那边我还有老友在,回头打听打听。” 伍小塘说:“是不是还得您见了再说。” 伍爷爷捋着胡须还想继续问问,可伍小塘知道的也就这些。余下便把她跟苏柳荷通信时一些风趣的事说来哄老爷子开心。 中午,老爷子果然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伍小塘忍不住问:“您要是这么高兴,不如早点去见见。何必要等着她自己去福利院再见?” 伍爷爷笑着说:“就让希望多存在一段时间吧。” 伍小塘沉默了。 她被“找回”时,伍爷爷也很高兴。在她坦白自己不是之后,伍爷爷嘴上虽然说着没关系,还是病了一场。 哪怕是虚假的,能让心存希望总归是好的吧。 “哎哟,你怎么自己跑过来看爷爷,也不知道等一等我们。” 佘曼梅人还没到,声音从大门外面传了过来:“爸,是我啊,开门。” 管家看了伍爷爷一眼,伍爷爷点点头,管家这才让人去开门。 伍小塘也不坐着了,站起来到一边,准备看他们表演。 伍风和佘曼梅拿着一堆礼物过来,走到伍爷爷面前。伍风先一步关切地问:“爸,听说您前儿上医院了?怎么回事?” 伍爷爷没好气地说:“去看老朋友了,你放心,我一时半会死不了。” 佘曼梅赔着笑脸,见到桌面上的饭菜,拉着伍小塘坐下来:“你这孩子别光站着,你爷爷不是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菜吗?来,多吃点。” 佘曼梅知道老人家看重伍小塘,在伍爷爷面前虚伪地关心着伍小塘,还给她夹菜。 伍小塘看了伍爷爷一眼,伍爷爷说:“人活一世,吃一顿少一顿,别跟自己过不去。” 伍小塘一下笑了,端着饭碗继续吃饭。 伍风自然坐在伍爷爷边上,伍爷爷闻到他身上还没散下去的烟酒味:“你别坐我边上,让我孙女坐过来。” 不等伍小塘说话,佘曼梅推了伍小塘一把:“你快去啊。” 伍小塘坐在伍爷爷边上,“祖孙俩”其乐融融,看着伍风和佘曼梅俩人眉开眼笑。 他们本来还要去打牌,突然发现伍小塘不见了,听保姆说她到这边来,俩个人忙不迭赶过来,就怕她当着老爷子的面说一些有的没有的。 见老爷子对他们俩还是不咸不淡的模样,伍风待了一会儿,跟佘曼梅俩人找了个理由离开,继续找人组局打牌去了。 伍小塘还要去上学,她上学晚,如今刚上到高一。好在大家什么年龄层次都有,她在里面还算年轻的。 跟伍爷爷告辞后,伍小塘便去学校了。 *** 坛坛有了坛坛,苏柳荷总算能每晚睡个整觉了。 每天早上起来,小胖丫头抱着咸菜坛睡的叫不醒。 苏柳荷正在沙发上画服装图纸,棉二厂销售有些停滞,王姐特意跟她联系,希望她能够做兼职设计师。孙乔治也跟她联系过,哭哭啼啼地说要是她再不帮忙,他就要光荣下岗了。 苏柳荷巴不得找点事情做,再说上次不告而别的确是她做的不对。后来知道顾毅刃当时还帮她收拾烂摊子,说不感动是假话。 她画外设计图,又去喂了坛坛。正值初秋,她抱着酝酿觉意的坛坛在院子里乘凉。 如今,院子里有了另一番景象,半个院子都被坛坛的尿布侵占,一张张小地图随风飘扬,都是她爸爸的劳动成果。 另外半个院子晒着她穿的小衣服、盖的小被子。苏柳荷抱着白白胖胖,大眼睛滴溜溜转的宝贝,路过的家属们见了,经常会站在院子外面逗一逗坛坛。 到了下午,邓莹莹开车过来接苏柳荷去福利院看望女孩们。坛坛交给容嬷嬷陪伴,在小床上睡觉。 “你婆婆又给你寄包裹来了吧?”邓莹莹帅气地扶着方向盘,她借的是地方朋友的桑塔纳,穿着便服:“这是什么?” 苏柳荷提着两袋子南果梨,比坛坛的拳头大不了多少。 她坐在副驾驶上,拿起一个放在邓莹莹鼻子下面给她闻了闻:“这是北方特有的南果梨,果肉甜糯有汁,到了冬天下大雪放在窗沿上冻一晚上,就是北方鼎鼎大名的冻梨啦。” 邓莹莹接过南果梨,在裤子上随意蹭了蹭,咬了一口:“不负盛名,好甜。” 苏柳荷也笑得甜甜的。这是佟虹雁女士从京市寄过来的,知道她爱吃,一口气寄了三箱。南果梨皮软易坏,苏柳荷在家属院里送出去不少,留下一些今天打算送给福利院卢院长和孩子们尝尝。 邓莹莹刚见她上车,细腰又恢复成盈盈一握的状态,感叹地说:“我见你生了孩子以后变化也不大。唯一的地方…就是那里更丰满了。哎,顾副营长有福气啊。” 苏柳荷笑闹着说:“他是有福气啊,每天三盆的尿布,还不让我沾水干活。本来没生坛坛前照顾我一个,生了以后得照顾俩。” 邓莹莹说:“这样好,总比在媳妇面前吆五喝六的有出息。我瞧不上那样的人。” 说到这儿,她又说:“我上礼拜出门办事遇上阮小芳了,在市场里跟她爹妈卖鱼呢,生意不错,好几家单位食堂的鱼都是她家供着。还说帮咱们晒了小黄花鱼干,到了冬月给咱们送过来。” 第160章 “那我得谢谢她。野生的小黄鱼营养价值很高的。” 苏柳荷没想着阮小芳性情变化能这么大。离婚后,跟孙毅一家切断了联系。钱爱中抱着傻乎乎的大孙子回乡下老家带孩子去了。 孙毅听说今年要转业到地方,正在疏通关系希望有个好岗位。但是大家似乎都不吃他那套。基本上好单位是没指望了,犄角旮旯的岗位倒是有得是,一个月基本工资跟基层群众挂钩,说不定日后混得还不如阮小芳。 苏柳荷坐着桑塔纳上,跟邓莹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路程过的倒也快。进到福利院里面,邓莹莹看到车位上已经停着一台豪车。 “这是又有领养人来了?”苏柳荷提着东西,跟邓莹莹一起往院子里面走。 春草眼神好,见到她们过来了,呼喊着小姐妹们:“荷花姐姐来啦!” 苏柳荷进到孩子们活动的场所,有滑滑梯、跷跷板和小木马。伍小塘还在跟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在她们不远处,有位白发苍苍、精神抖擞的老人正在与卢院长交谈。 苏柳荷看过去的瞬间,老者也望了过来。短短的瞬间,苏柳荷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再看过去,老者已经转过头,和蔼地跟卢院长继续交谈。 “你怎么了?”邓莹莹蹲在地上把南果梨放到盆子里,打算洗来给她们吃。见着苏柳荷呆呆地站在原地,忍不住问:“你认识?” 苏柳荷摸了摸心脏,摇摇头说:“我不认识。” 玩完老鹰捉小鸡,伍小塘擦着汗过来,咬着南果梨跟苏柳荷介绍说:“那是我爷爷,听说福利院冬季取暖需要人帮忙,过来看看要盖个取暖设备。” 苏柳荷忽略了那声“爷爷”,反而对要盖的取暖设备很感兴趣。 孩子们冬天取暖设施有限,几乎整个冬天都会在房子里面度过,即便如此也经常会生病。她们岁数相当,一病就是一串,不但不好痊愈,还容易交叉感染。 要是能有温暖的环境,偶尔出来在院子里活动活动,也不怕身上不能恢复温暖了。 她往楼房边上看去,的确有人拿着设计图纸正在研究烟道和暖气道,看样子是要在边上新建一个锅炉房。设备建造好以后,取暖的煤炭也是个问题。 伍小塘的爷爷似乎是为富裕的老人家,竟一口气把十年的煤炭费用也包干了。 “十年以后孩子们大了,加上会有好心人的捐助,上正轨不成问题。”伍小塘今天也很高兴,便宜爷爷能给福利院做建设这真是意外之喜。 她偷偷打量着苏柳荷的眼神,还有便宜爷爷的眼神,发现俩人几乎没有别的交流。 在外面吃完梨子,孩子们洗完手,被老师带到课堂里学习文化知识。卢院长再苦再难,也要把女孩子们的教育抓着,不能让她们长大以后进到社会里当文盲。 她们虽然没有父母,但有姐妹和浅显的文化,至少找份养活自己的工作是可以的。今年下半年还有两个大孩子考上了高中,是苏柳荷和邓莹莹俩人,一人供了一个孩子的学费。 她们过来,卢院长自然要把福秀和秋兰的月考成绩给她们看。普通高中竞争没有那么激烈,但是俩个女孩成绩还是吊车尾。 卢院长叹息着说:“学校里别的孩子都比较排挤孤儿,我跟她们的老师谈过,老师也没办法,得看她们自己调整。” “不行我就捐个学校。”老者从外面慢悠悠走进来,拄着拐杖的年迈身影,像是一座不老峰。 他的话语给了卢院长莫大的感动,她笑着说:“咱们也不能把孩子们保护的太好,以后出了社会也要面对这样的环境。在学校里早点适应是好事。” 苏柳荷站在走廊窗户边上,很有魄力地说:“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要是这位老人家盖学校,我愿意出一部分资金。” 伍爷爷捋着白胡子,瞪着苏柳荷说:“我出不起?” 苏柳荷诧异地说:“我是这个意思吗?” 伍爷爷说:“你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苏柳荷漂亮的杏眼瞪的老大,恼火地说:“你咋把你的三瓜两枣看的那么重呢?” “…谁三瓜两枣?”伍爷爷的拐杖在地板上敲了敲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苏柳荷呵呵一声:“你爱像谁像谁,不奉陪了。” 伍小塘人不错,她爷爷怎么就有病呢。 伍小塘:“……” 苏柳荷冷飕飕地瞪过去,发现老人家居然在笑。她越发觉得他有病了。帕金森应该不是,阿尔茨海默症应该差不离。 后面的时间里,她跟老人家保持一定的距离。怕自己忍不住说了重话,把老爷子气噶过去,孩子们的暖气没了着落。 到了傍晚,红云漫天。萧瑟的秋风停下,把整所福利院镶嵌了金色的光晕。 苏柳荷眯着眼,看着夕阳光下的老人家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进到豪车里,伍小塘也跟着进去,伸手笑嘻嘻地跟她再见。 回去的路上,苏柳荷沉默不语。 到了家以后,抱着睡起来找奶吃的坛坛进到卧室,低头看着软乎乎的胖娃娃,有种亲人间难以说清的羁绊感。 苏柳荷喂完坛坛,坛坛又抱着坛坛睡了过去。她捏着小胖脚,亲亲脚心,把心里的异样感抛之脑后。 *** 花桥市,伍家老宅。 第161章 伍风和佘曼梅俩人如临大敌。 他们拦着伍小塘的路,把她带到无人的房间里,伍风逼问:“你到底跟你爷爷去什么地方了?为什么他一回来就把遗嘱律师喊到家里来?” 佘曼梅迫不及待地说:“他是要改遗嘱吗?还是说你背着我们干了什么?我告诉你,没有我们你什么都不是。他绝对不会认一个外人当孙女!” 每个月拿着便宜爷爷的生活费当做工资的伍小塘,也不隐瞒:“陪我去见春草了。去年她做手术,爷爷惦记着她,想着要入冬就去看看她。” 伍风迟疑地说:“那他叫遗嘱律师来是要做什么?你们还见了什么人?” 伍小塘说:“都不是福利院的那些人,还能有谁?你不是安排人跟着我来着,难道我去哪里你不清楚?” 伍风是最近才叫人跟着伍小塘,他跟佘曼梅都觉得伍小塘仿佛一下有了主心骨。要说主心骨应该是他们才对,可他们都觉得不对劲。 老爷子一心跟律师说话,不见他们。 伍风和佘曼梅俩人守到晚上,晚饭也没有吃。从老宅出来,俩人听说家里有客人来,到了家看到是过去的同事,想来不是借钱就是求关系的,俩人都不想用正眼看他。 对方四十多岁的年纪,下岗以后在社会上就是个二混子。伍风和佘曼梅俩人再怎么鬼混,也不愿意跟这种低层混子混为一谈。 佘曼梅先回到楼上,站在楼梯口翻着皮包。为了维持体面,每次过来有人扫秋风,她跟伍风俩人多少会给点,纯当打发要饭的。 她翻出二百多元钱,把二百重新放回包里,交给保姆二十元零钱:“让伍风带他到外面吃饭,吃完了他自己回来。你给我把猪脚汤热了,洗完澡我去吃。” 保姆听从女主人的话,偷偷摸摸把钱递给伍风。伍风这次并没有拿到钱,而是整个人都僵在沙发上:“真、真的像?” 赖老三抽了口烟说:“何止,当时在火车上有两个拐子跟她搭话,我就没上前去。后来想起你家单位宿舍里放着的照片,诶哟,越看越像你妈啊。” 伍风急切地说:“那她人呢?” 第47章 相认 赖老三不急不缓地伸出手,五根手指头并在一起搓了搓。 伍风把手里的二十元钱递给他,他二话不说扔到茶几上:“打发叫花子呢?你们俩到处说爱子心切,找了个假女儿回家被我发现真的在外面,就拿二十元钱来打发我?你们跟谁演戏呢?” 赖老三站起来,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冷笑着说:“这一栋小洋楼,我们家祖祖辈辈攒钱都买不起啊。也不知道我以后的孙子能不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伍风知道他要狮子大开口,哀求地说:“你快告诉我拐子是不是把她给拐走了?” 赖老三背着手,昂着头跟二楼站着的佘曼梅打了声招呼,嬉笑着跟伍风说:“伍先生艳福不浅啊。” 这话说的佘曼梅都受不了。 听到亲生女儿找过来,她魂儿都要吓没了,强壮镇定维持着体面说:“赖先生您就不要跟咱们兜圈子了,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还难说,市面上的人都知道我们找到了女儿。” 赖老三说:“给我二百,不然我就让你们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这辈子别想再见到她。” 伍风和佘曼梅巴不得死丫头在外面永远找不回来,要是被拐子拐到山沟里给别人做锁起来做媳妇更好,他们是一劳永逸。 伍风在后面不停地给佘曼梅打眼色,要她给钱。佘曼梅不看他,冷笑着说:“去给派出所打电话,就说有人上门要讹人。” 赖老三怔愣了下,指着佘曼梅说:“你这个毒妇,难道自己的亲女儿被人冒名顶替都看不出来吗?你不想跟你女儿相聚吗?” 佘曼梅厉声说:“伍小塘就是我的亲闺女,我没有流落在外的死丫头。打电话,赶紧给我打电话。真是什么人都能混到我家来了,小区保安怎么还不过来!” 伍风刚开始是没主意的,真怕赖老三把亲女儿带过来跟他们争夺家产。 他跟佘曼梅又不是真夫妻,不过是下放的时候相互排解寂寞的工具,谁知道会有孩子。要不是他爸不让伍家的种流落在外,甚至要把遗产留给第三代,他也不会找个人过来顶替。 他还想着拿到大笔的遗产以后再娶一个。反正也才四十多岁,再生一个胖小子出来,让他正儿八经享受到一家团圆的快乐。 这样东拼西凑出来的家庭,他是一点眷恋都没有。 佘曼梅的话无疑给他树立好的方向,他跟佘曼梅蛇鼠一窝,咬死伍小塘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硬是让保安进屋将赖老三押到派出所里去了。 赖老三好心上门给消息,还以为能弄到点钱,被捆着无计可施,又气又恼叫骂着:“她要是被拐了,你们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们跪在我面前求我,我都不会告诉你们她被谁拐了!” “咱们必须找到她。”佘曼梅坐在沙发上涂着口红,厌恶地说:“还有让你别随便把人带到家里来,你看这下又让隔壁左右看咱们家的笑话。” 伍风说:“再熬几年吧,等老不死的走了,咱们分家。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佘曼梅把钱夹里的钱数了数,合上钱夹说:“难道真找过来了?” 伍风抽着烟,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望着烟圈说:“不能让她跟我爸见面。…你说,我爸不会知道伍小塘不是他孙女了吧?” 第162章 “怎么可能?”佘曼梅翻了个白眼说:“就你爸那个臭脾气,你是他亲儿子他都不乐意拿正眼瞧你,一个外人他凭什么成天疼爱?肯定不知道。” 伍风想想也是:“只要不是真的就好。要是真的,咱们肯定拿捏不住。” 佘曼梅也是这样想的。 算起来被扔掉的孩子也有二十二三岁。说不定已经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哪怕没有自己的家庭,成长的时候他们不在身边,肯定跟他们不亲。 穷人乍富,见钱眼开。说不准为了遗产还能拿到捅了他们。 如今他们跟伍小塘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都别想脱离开。 “回头让伍小塘多陪陪你爸,最好就住在那边,让他没工夫去接触别的丫头片子。” 伍风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找来侦探安排了一番。 隔了两天,安排的人给他回话:“去年的确在火车上抓了两个拐子,他们要拐一位年轻女同志。后来对方被军人同志救下来,拐子被押送到派出所。” “那她人呢?”伍风急迫地说:“是不是跟照片上长得一样?” “是一样的,我找了一对同车厢的夫妻问过,一模一样。”对方拿着伍风给的钱低头数了数,好在这俩赌徒给的够数。 佘曼梅心里凉了半截,骂道:“她怎么能找过来?凭什么两个拐子都没把她拐走?” 伍风拦住她继续要骂下去的冲动,问了这位私家侦探说:“那你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私家侦探是福州里有名的混子,他平时狐朋狗友多,打听消息一流:“没有在福州逗留,应该是被吓到了。她跟军车一起走的。” “吓到了好,再也不去更好。”伍风喃喃地说:“军车?那副模样上了军车?坏了坏了,要是有部队的给她撑腰怎么办?” 佘曼梅低声说:“是哪个部队的?” 私家侦探说:“058部队。我有熟人在里面做职工,说去年进了十多个后勤的人,有男有女。其中有一个从东北过去在食堂里干活,想必就是她了。” 佘曼梅冷笑一声:“怪不得不过来寻亲了,想着是进部队了。” 伍风放下心,要是女儿攀附到部队首长,根本不会去食堂。去了食堂那就代表没有靠山:“在食堂里有油水,找个干活的厨子不愁吃喝这辈子也妥了。” 佘曼梅沉吟片刻说:“也是,即便找到以前的地址也找不到这里。赖老三也被抓起来,你不是找人把他之前的旧账都翻出来了吗?三年五载他是出不来了。” 伍风左思右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她在部队食堂干活,比在小塘村种地强。希望她能知足,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 私家侦探只拿钱办事,拿到钱以后,跟他们告辞。别的事情他不想做任何评价。他拿钱也不过是想养育自己的妻女而已。 “算她有福气,食堂里剩菜剩饭饿不着了。” 佘曼梅笑起来风韵犹存,她穿上高跟鞋,在保姆刚拖完的地上转了几圈说:“晚上我就不回来了,陈总要我去他的私人舞会。” 伍风把烟掐在烟灰缸里,拍了拍刚到手的生活费,笑嘻嘻地说:“你有人约,我也有人约。老子手上钱还是香的,也要找个香的陪陪我。” ***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吃了两口的梅花糕、枣花酥和杏仁脆,杯子里的咖啡喝了一半。 苏柳荷穿着自制的羽绒服,从头到脚轻薄舒适。头发烫成浪漫的卷发,披散在肩膀上。细细的腰身系着时髦的腰带。脚下时尚的高跟长筒皮靴到膝盖下方。 她站在客厅里转了个圈,屋里暖气足,不大会儿功夫额头出了层薄汗:“这个设计怎么样?” 顾毅刃见着笑着说:“比我去沪市见着的都洋气,大设计师出手不凡。” 苏柳荷帮着棉二厂作出来的羽绒服深受市民的喜爱,别人厂的工人无事可做,等待着下岗。棉二厂里加班加点做羽绒长服,棉二厂的工人三班倒都还赶不过来,听说明年还要招聘工人。 苏柳荷恋恋不舍地把羽绒服脱下来,盘起波浪卷发在脑后。她拍了拍沙发,在地毯上玩耍的坛坛飞快地爬过来,攀着她的腿要往她怀里钻。 顾毅刃忍不住说:“小馋猫一个。你妈为了你的幸福,爸爸的幸福都不管了。” 坛坛最近睡觉找人,晚上非要跟苏柳荷睡。有时候顾毅刃忍不住要跟苏柳荷一起运动一下,坛坛见不到妈妈,便会在主卧里嚎啕大哭。 昨晚上,俩人干柴烈火到一半,苏柳荷听到哭声从他身上下来,留着他跟兴致勃发的顾小兄弟面面相觑,说来实在难以启齿。 黑夜伴随着怨念以及隔壁坛坛酷酷喝奶的声音,顾毅刃早上起来眼眶都是黑的。 苏柳荷佯装听不见,喂好坛坛送到容嬷嬷房间里,她要跟顾毅刃去看年底的拥军演出。 可顾毅刃见着容嬷嬷关上门陪坛坛睡觉,扛着苏柳荷就往主卧里奔,还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我轻点。”顾毅刃嘴上这样说,手下没见多留情。圈着苏柳荷在身下躺着,低头看着她说:“你男人需要你。” 苏柳荷看眼手表:“离演出还有四十分钟。咱们过去要十五分钟,收拾十分钟。给你十五分钟够不够?” 顾毅刃揉了揉她的唇,要是这里应该是够的,因为他舍不得欺负这里。但要是别的地方,他可就觉得苏柳荷瞧不起他了。 第163章 苏柳荷感受到他的意思,别过脸不看他渴望的眼神。 顾毅刃叹口气,在她耳边循循地说:“晚会两个半小时,咱们晚一个小时也没事。前面都是首长发言,没意思的。” “没意思我也想去。” “乖,咱不着急去啊。” 苏柳荷被他翻过身,攥着双手手腕压在头上。 … “几点了?”苏柳荷哑着嗓子,被顾毅刃扶起来喝了口水。窗户外面漆黑一片,她一时弄不清楚时刻。 顾毅刃憋狠了,下手没轻没重。苏柳荷乘着月色看着星星点点,恼火地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奈何软绵绵的拳头根本没有威慑力,被他攥着往怀里带:“听说今年拥军晚会节目不大好看。” “听说?你听谁说的?”苏柳荷推开他,想要爬到床头柜边上看时间。可顾毅刃抱着她的腿把她拖了回去。 苏柳荷被迫在怀里昂着头继续问:“…到底几点了?” 顾毅刃低头亲了亲没褪去红晕的眼尾:“听容嬷嬷说的,她下午去看了晚会。坛坛中途喝了点奶粉,我见你睡得熟没喊你。” 苏柳荷的小脸倏地红了:“你怎么跟容嬷嬷说的?” 顾毅刃说:“我说你带孩子太累,一下睡着了。” 苏柳荷的确很累,但不是因为坛坛,而是因为坛坛的爹! 她气不打一处来,想要下床,不想腿脚酸软,最后还是被顾毅刃搂在怀里又歇了好一会儿。 “放开我。”苏柳荷没有岁月静好,她感受到了威胁。 顾毅刃滚了滚喉结说:“夜里十点半了,正是努力的时候。” 苏柳荷怒道:“你已经努力一下午加一晚上了。我不过就是说说给你十五分钟,你不用身体力行的证明吧?” 顾毅刃说:“不行,事关男人的尊严。”嘴上这样说,他到底尊重苏柳荷的情绪,放开她以后,借着月光仔细欣赏着劳作后流光溢彩般的美景。 苏柳荷迅速穿上衣服,哪怕是老夫老妻了,也还是会不好意思。 顾毅刃大刀阔斧地躺在床上,笑着说:“你从前不是挺浪的么?” 苏柳荷说:“家里又不是就咱们俩。” 顾毅刃想到她想叫不敢叫的样子,低头看着指尖的齿痕,盘算着是不是该让容嬷嬷带着坛坛出去好好玩一圈。 苏柳荷一脚蹬过去,被顾毅刃抓着脚腕:“谋杀亲夫?” 苏柳荷说:“谋杀臭流氓。” 顾毅刃闻言又低声笑了。 渡过冬日,春节过后,苏柳荷去福利院了一趟。 正月二十,福利院里跟从前不一样,不像个冰窖了。孩子们在楼里穿着棉二厂捐赠的新衣服跑来跑去,新年的气氛在她们脸上还有余韵。 在厨房给她们做食物的大孩子们,甚至把窗户打开,暖烟从厨房呼呼往外吹,被袭来的风卷到空中散开花。 苏柳荷准备了五十个小红包,每个里面钱不多只有一元钱。对于福利院里从没有压岁钱的孩子们来说,这是一笔意外之财。 她给完红包不久,晚来的邓莹莹也掏出两大包大白兔奶糖给她们发了下去。 苏柳荷知道她过年间都在外地出差,见了她还挺高兴:“怎么不回部队直接过来了?” 邓莹莹说:“栋梁跟我约好在这里见面。”她脸上有些羞涩地说:“他最近想要上我家里去拜访。” 苏柳荷恍然大悟,这是要跟邓参谋长提亲了啊。也亏得国栋梁能忍到现在,邓参谋长退下去一年的时间,正儿八经感受到什么叫人走茶凉。 曾经跟在身边的一批人已经不在了,这个年上门送礼的几乎没有。 要不是还有过国栋梁不计前嫌,在他面前还是那副诚惶诚恐的态度,让他时不时能找回点做参谋长时候的威风,也不会给国栋梁上门的机会。 “他们现在想要给我介绍对象也介绍不了了。” 邓莹莹直来直去地说:“在位置上和退休就是两码事。谁管你从前是干什么的?现在他去买个菜遇到插队的骂也骂不赢,还得老实巴交的排队。” “恭喜你们守得云开见月明啊。”苏柳荷笑盈盈地说:“你们处了很长时间了吧?” 苏柳荷算着日子,她到部队已经快两年了,那时候邓莹莹就跟国栋梁在一起了。 “到明年夏天五年了。”邓莹莹想到这里,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嘛。谁知道我爸耗到去年才退休。” “结果是好的就是好的。”苏柳荷拍了拍她,安慰着说:“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喝喜酒啊。” 邓莹莹笑着说:“肯定的,你要帮我守门呢。” 苏柳荷抬起小胳膊,挤了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肌肉。邓莹莹按下她的胳膊说:“还是算了,你帮我分糖就好了。” 苏柳荷跟她说笑间,外面一台熟悉的轿车停到楼下。 邓莹莹若有所思地说:“最近听说有好几位小姑娘被领养了。你说,伍小塘的爷爷老来这么勤,是不是也想领养个孩子回去环绕在膝头啊?” 苏柳荷摇头笑着说:“谁知道呢。” 有件事她还是有点介意,是高会长身边的家属开会的时候说,有骗子到部队门口说要去食堂找女儿。被值班的战士问了些话,后来前言不对后语,最后不了了之。 她莫名觉得这事跟她有点关系。 福州的事她并不是永远的放下。只是不想在心里揣着刀和顾毅刃过日子。顾毅刃把她心里的刀抽了出去,种上了花田。有了坛坛以后,他们的日子更加幸福温馨,她很知足了。 第164章 每一天她过得幸福而快乐,所以不必再用仇恨包裹她的生命。她不再去寻找,也是因为抛弃她的父母不配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 伍爷爷到来后,卢院长放下手上的工作,跟他一起把新盖的锅炉房还有楼上楼下的暖气检查了一遍。 伍爷爷拄着拐杖,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还要精神。他见到苏柳荷在厨房外面,跟她点点头。 苏柳荷从年底到现在经常能遇到他了,还以为他跟从前一样会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老爷子走过来跟她说:“暖气怎么样?换成你未必能做的好吧?老头子我走一圈都要出汗了。” 他对福利院孩子们的奉献苏柳荷看在眼里,想了想说:“孩子们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她们虽然没有父母,但她们有你给她们带来温暖。” 这话说得好听,伍爷爷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笑脸:“我心疼孩子啊,想到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我就算死也不瞑目啊。” 苏柳荷闻言说:“您这话有点严重了。” 伍爷爷又说:“嗐,那就当我有钱没处花吧。哈哈,我有好多财产,死之前不知道能不能花完。你说我还应该怎么花呀?” 苏柳荷受不了明晃晃的炫富,脱口而出:“关我屁事。” 伍爷爷顿时板起脸:“你说什么?” 苏柳荷嘟囔着说:“炫富可耻,您老人家见好就收吧。” 伍爷爷望着她,话里有话地说:“我不能见好就收,我必须把好收到我家里来。” 苏柳荷“哦”一声:“那又关我屁事。”说完她就走了,留下老顽固站在走廊上恨不得拿拐杖敲她的脑袋。 伍小塘迟疑地走过来,看着伍爷爷气得不行,低声说:“你们怎么见着老是吵架?会不会八字不合?难道是我弄错了?” 伍爷爷忽然“哼”了一声,随即笑了:“人模狗样,脾气糟糕。跟她奶奶不光长得像,臭脾气也是一模一样。错不了,肯定错不了!” “……”伍小塘没想到伍家的基因是这样的,一时无话可说。 苏柳荷今天留在福利院吃饭,春草给她盛的饭菜。还特意给她多打了两颗肉丸子。 苏柳荷坐在长桌边,左右两侧是邓莹莹和伍小塘。对面是国栋梁和伍爷爷。 苏柳荷吃饭的时候一直觉得伍爷爷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伍小塘也是,总是笑又不敢笑。 吃过饭,苏柳荷坐在招待室里面晒太阳。中午有两拨人过来看孩子,苏柳荷就远远地看着。 春草靠着苏柳荷边上看着画册,苏柳荷问:“你怎么不去争取一下?” 春草身体已经恢复健康,诚实地说:“我害怕。” 苏柳荷说:“害怕什么?” 春草见这边没有别人,小声说:“要是跟我姐姐一样,找到一户酒囊饭袋的人家,那就太可怕了。” 苏柳荷开解地说:“并不是所有养父母都是坏的。”像她公婆对顾孝文宛如己出,比有的亲父母都好。 春草摇摇头说:“我反正看不出来。你不知道,当时那俩人说得可好听了,还说找了我姐姐好久。还让我姐姐改名字,说要纪念遗失了她的地方。好让他们时时刻刻都不要忘记那时候的悲痛。” “小塘?”苏柳荷沉默片刻… 真的跟小塘村有关系? 虽然心里隐隐有这种猜测,但是真的确定后,她还是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伍小塘站在门口,把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我没有想过鸠占鹊巢。” 苏柳荷起来拉着她的手说:“所以你特意把伍爷爷带过来就是想让我们相认的,对吧?” 伍小塘低声说:“那俩人你不认就不认,爷爷…伍爷爷是真的想要找你。” “其实我也猜到了。”顾毅刃每次见到她跟伍小塘来往,总会欲言又止。苏柳荷有时也会往“小塘村”想。 顾毅刃不告诉她,她能理解,那时候她怀孕期间,不能有任何闪失。后面应该是看出伍小塘没有恶意,想让苏柳荷慢慢解开心结,缓和寻亲的冲击。 苏柳荷对这个名字有些复杂:“所以你叫小塘?他们是怎么想的,膈应我还要膈应你?” “我本身就叫小塘,被伍风借名发挥了而已。” 伍小塘出乎意料地否认了,她在苏柳荷面前总会有种自卑心。她不好意思直视苏柳荷的漂亮双眸,低下头小声说:“我是被人从池塘里捡出来的,当时淤泥已经将我淹没。不管别人怎么想,我的“塘”不是小塘村的塘,而是被父母沉塘的“塘”。我恨他们,我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苏柳荷心里涌上一股酸楚,仿佛看到从前满身疮痍的自己。 她抱着伍小塘,温柔的说:“我不讨厌你,我很喜欢你。谢谢你陪伴爷爷。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是让你代替我,他是把你当孙女看待。今天我很高兴,有了爷爷,也有了姐妹。” 伍小塘倏地抬头说:“你真的不会赶我离开爷爷?” 苏柳荷诧异地说:“为什么?那老头子我一个人肯定要被气死。咱们俩均摊炮火不好吗?” 伍小塘噗呲笑了:“你怎么这样啊。” 苏柳荷捂着小嘴笑了半天:“可能基因不好吧。” 伍小塘怔愣了下,随即笑的更开心了。 约莫半小时,苏柳荷跟伍小塘前后脚出来。伍小塘把一切都跟苏柳荷说了。 第165章 伍爷爷站在不远处,背着光拄着拐杖望着她们。 苏柳荷走过去,围着绕了一圈打量着老人家。 伍爷爷受不了了,怒道:“不求你掉眼泪,你至少要叫人吧?!” 苏柳荷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世道险恶,必须谨慎。站在他面前,决定不要感情用事。她挠挠头低声说:“万一你是骗子呢。” 伍爷爷瞪大眼睛,用拐杖指着她说:“我骗你什么?我还想把遗产都给你呢!” “嗐。”苏柳荷想到顾孝文年底给她的商业报告,小手一挥道:“可我也不缺您那三瓜两枣的呀! 伍爷爷:“……” 伍小塘:“……” 第48章 断绝书 顾毅刃接到苏柳荷电话,带上坛坛过来接老爷子去吃饭。 场面怎么说呢…跟他想象的不大相同。 伍爷爷拄着拐杖不看苏柳荷,苏柳荷在边上也不看他。 “他们俩怎么了?”顾毅刃沉声问伍小塘。 伍小塘无可奈何地说:“爷爷炫富失败没面子。” 顾毅刃把坛坛抱给苏柳荷,起身给伍爷爷倒茶。 伍爷爷对他的到来还是满心欢喜,交谈之下知道竟真是京市那位顾家子弟,越发喜欢这位孙婿。 顾毅刃听老人家的意思,原来早年到海外避难,半生漂泊。知道政策放开,带着所有身家回国搞投资做建设,可谓是鞠躬尽瘁。省里领导亲自接待,将伍家老宅修缮归还。 隐隐的,顾毅刃听出老人家告状的意思,说苏柳荷没大没小,见面就要气死他。 伍爷爷义愤填膺地说着,感觉有东西碰了碰他。低头一看,苏柳荷攥着肉乎乎的小胖脚蹬他呢。 “我的曾孙女啊。”伍爷爷颤颤巍巍地抱着坛坛,坛坛抓着他的白胡子咯咯笑。 伍爷爷挡住想要拦住苏柳荷的手,宠溺地说:“抓胡子,太爷爷的胡子就是给坛坛抓的。” 坛坛在太爷爷腿上咿呀咿呀的手舞足蹈。见她被养育的很好,老人家忍不住潸然泪下:“孙女啊,你那时候还没她大呢,你爸妈真不是个东西啊。” 苏柳荷挠挠头:“谁记得呢。” 伍爷爷哑然:“你…你不难过?” 苏柳荷又挠挠头:“记那玩意干什么?” 伍爷爷知道的苏柳荷是个没心没肺的,可这也太没心没肺了。 伍爷爷煽情没煽起来,拿起茶杯喝了口,还想找茬呢:“…大红袍?手艺不错。” 顾毅刃第一次见苏柳荷的娘家人,一身男德终于有了展现的舞台,泡出让伍爷爷惊艳的茶品不说,还使出浑身解数,逗得老爷子差点不要孙女,只要孙婿了。 苏柳荷见他们爷俩哄着坛坛,趁机甩开膀子干饭。宝妈不易啊。 在干饭的空隙,见伍小塘吃饭太斯文。苏柳荷斩下盐水鸭鸭腿塞给伍小塘:“你一只我一只快吃。” 伍小塘“啊”了一声,见苏柳荷风卷残云。 片刻后,坛坛哇一声哭了。 苏柳荷成功吐出鸭骨头,抱着孩子坐到一边炫奶去了。 伍小塘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试想过千百次见到伍家正宗孙女会是什么场面。 被指鼻子痛骂?被薅头发毒打?被撵出家门? 万万没想到会成今天这个局面。 伍爷爷瞥见她的眼神,慈爱地笑了笑说:“以后你有了姐姐了。” 伍小塘想了想说:“那小荷要改姓吗?” 伍爷爷大手一挥:“她奶奶姓苏,不必改了。苏孟莲要是知道后继有人,一定会高兴的。” 顾毅刃呼吸一顿,原来老人家不是要给伍家留后,是为了老伴。 他看向伍爷爷的眼神充满了敬意。 伍爷爷又说:“这样也不会再有人骂我们伍家基因不好了,哈哈。” 顾毅刃:“……” 质疑苏柳荷、理解苏柳荷…下一步就是成为苏柳荷了。 为了防止他真的成为苏柳荷,顾毅刃起身又给伍爷爷倒了茶水。可怜老爷子饭没吃上几口,先灌了个水饱。 苏柳荷喂完坛坛回来,牵着她在地上走来走去消耗精力。 顾毅刃看见伍小塘的视线不停地看向窗户外面,他观察以后发觉有人正在跟踪他们。他直言不讳地说:“你认识外面的人?” 伍爷爷跟他说:“是我那个败家儿子请的。正好不用跟他说了,让他跟他的好妻子在家里琢磨去吧。” 顾毅刃时至今日对付个伍风和佘曼梅绰绰有余,他沉吟片刻,觉得确实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且老人家嘴上嫌弃,可他的视线一直在苏柳荷身上,想必不会再让苏柳荷受到一点委屈。藏藏掖掖更是不可能。 伍小塘看着顾毅刃的脸色,见他松弛的态度,松了口气。吃完饭,临走前苏柳荷抱着坛坛笑着跟她说:“他们要是问你你就承认,大不了你搬到爷爷家里去,省得他们为难你。” 伍小塘红着眼圈说:“好,我会照顾好他老人家的。” 苏柳荷轻笑着说:“首先是为了保护你。” 伍小塘感激地说:“嗯。那我这就搬过去。” 伍爷爷走在车边上,佯装生气地说:“现在你就替我拿主意了?” 苏柳荷说:“不然呢?” 伍爷爷忍不住笑了:“省得我操心,挺好。我也该颐享天年了。对了,过几天我过寿——” 第166章 苏柳荷拍着胸脯说:“保证到。” 伍爷爷上车以后,嘴角都是翘着的。伍小塘看在眼里,打心眼替爷爷高兴,她试着喊了声:“爷爷。” “欸。”伍爷爷转头看向她,笑吟吟地说:“我的小孙女立功啦。” “应该的。”伍小塘心里更高兴了。 苏柳荷回到家,嘴里哼着小曲儿。坛坛牵着她的小手指,在客厅里练习走路。 顾毅刃把给她做的学步车拿过来,苏柳荷笑道:“又要让她飞车啊?” 坛坛是个急性子,刚会走路时,撑着学步车能在家里嗖嗖窜。要不是资历尚浅,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顾毅刃想了想,又把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学步车放回杂物间里。 夫妻俩人正说着话,容嬷嬷从家委会替苏柳荷开会回来。 她解开围巾挂在门口说:“高会长点名说了,食堂养了一冬的猪出栏了,明天早上杀猪以后,干部家属们都得去食堂帮忙包肉饺子,说是要给新到的战士们尝尝家里的饺子味,让他们别太想家。” 苏柳荷扭头问顾毅刃:“今年新兵到这么早?这还没出正月呢。” 顾毅刃说:“也不算纯新兵,是从西部调回来的。” 西部条件艰难,高会长有心了。 得了消息,苏柳荷便在第二天早早的到了食堂。 司务长正好杀完猪,拖着一盆猪下水叫炊事班的人处理。家属们站在一旁,腰上系着自家的围裙。 苏柳荷不光系着围裙,知道今天有场硬仗要打,还包上头发,带了套袖。一身喜庆的碎花布,不用说是找容嬷嬷要来用的。 苏柳荷力气不大,揉不了面、拌不了馅。奈何丈夫年前升为营长,大家不敢嫌弃的太明显,让她在犄角旮旯包饺子去了。 苏柳荷乐得悠闲,她别的不行,包饺子可是真漂亮。 司务长家的周嫂子夸奖着:“小肚圆鼓鼓,两边褶子也对称。每个饺子个头一般大,像是流水线出来的商品货。” 高会长也笑着说:“要是手不巧,京市的服装厂也不会大老远求着让她给衣服样式了。” 周嫂子记得电视广告上都登过苏柳荷设计的款式,佩服地说:“那不光是手巧,眼光也好。” 苏柳荷腼腆地说:“眼光不好怎么能找顾毅刃呢。” 嫂子们闻言哈哈笑。家属院里谁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感情如胶似漆。顾营长身强体壮,还没等落实下来,就先让苏柳荷揣了崽儿。因此还受了罚呢。要说找对象,苏柳荷在家属院能排第一。 特别是顾毅刃照顾媳妇和孩子也不觉得丢人,反而得到许多乐趣。他家在一楼,他洗衣服晒被买菜刷碗样样在行,被人见着也是大大方方的。家属院的媳妇们嘴上不说,背地里都羡慕着苏柳荷。 苏柳荷自然也知道,不光知道,她还显摆呢。 十盆饺子馅包完,苏柳荷小手要断了。她甩甩手腕,还得跟嫂子们一起往前院去,要把饺子煮给战士们吃。 她在队伍里面和嫂子们说说笑笑。司务长骑着三轮车在前面,苏柳荷和家属们走在后面。 走到一半,苏柳荷被值班的战士喊住:“苏柳荷同志,这边有人找。” 苏柳荷问他:“谁啊?” 值班战士说:“是您的亲属。” 苏柳荷明白了,她跟队伍里的嫂子打了声招呼跟着值班战士往门岗走去。 门岗边有值班室,里面不能抽烟。出门站在门口也是不能抽的,在警卫范围内,伍风找不到任何可以抽烟的地方。 他知道苏柳荷和他爸见面的事了,昨天还想找伍小塘问个清楚,谁知道她居然连夜搬到老宅了。 佘曼梅让他不要慌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直接过来找苏柳荷问问清楚,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佘曼梅翘着二郎腿,值班室单独的会客房间里。包里有她卖了首饰得的一千元钱,她拍了拍手包,伸着脖子往外面看。 这一看吓一跳,跟着值班战士过来的年轻女人,穿着土气、打扮土气,身上脸上都是面粉,脏兮兮的不说,看起来一出火车站,所有骗子都能冲上去骗她的傻气。 佘曼梅赶紧把包里准备好的一千元钱抽出一把,囫囵塞到羽绒服外套里。 天气快要热起来,她还穿着托人从京市买的昂贵羽绒服,这是洋气和体面的化身。 苏柳荷见到她,二话不说要扑上去:“妈呀——我找得你们好苦啊!” 佘曼梅赶紧放下二郎腿,没来得及躲开,蹭的羽绒服上都是面粉和肉馅渣滓。她嫌弃地推开苏柳荷,却被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肩膀。 “你、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你妈?” 苏柳荷哭唧唧地说:“除了是我妈,谁还能来看我啊。我没亲没故,命苦啊。”说着偷摸把鼻涕往佘曼梅羽绒服上擦。 伍风站在边上,见状飞快脱下身上的羊毛呢大衣。 果不其然,苏柳荷冲过去抱住了他,哭哭啼啼半天,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衣上。 “我、我们也找得你好苦啊。”佘曼梅拎起发尾,看到洋气的卷发上沾上污渍气不打一处来,给伍风使眼色让他跟苏柳荷说话。 伍风凑过去,隔着一张桌子想要伸手摸摸苏柳荷的头,始终没下去手。 佘曼梅受不了了,走过去说:“你爷爷要我们接你过去。” 苏柳荷傻里傻气地说:“什么爷爷?” 第167章 佘曼梅冷笑着说:“昨天见面的那个老头子。” 苏柳荷“噢”了声,眼睛里闪过精光:“那个有钱的老头?他抠门的要死,我找他要钱他居然说我是假冒伪劣,不给我钱花。你们既然找到我,那肯定知道我是真的,你让他赶紧把钱都给我!” 佘曼梅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她望向伍风一时没了主意。 伍风初见苏柳荷,被她的长相镇住了。想不通为什么老爷子不会认她。三两句话后明白了,他的闺女不愧是他的种,嘴上都是钱钱钱。老爷子因为他惦记着钱,宁愿不要儿子。再来个这样的孙女不认也是应该的。 他心里有了谱,跟苏柳荷好言好语地说:“我们也没办法,你爷爷不让你跟我们相认,我们想尽办法才找到你。” 苏柳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那怎么办啊?我不能天天在食堂倒潲水啊,他们都欺负我是外地人。你们看我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别人穿剩下不要给我的。我日子没法过啊,我要钱啊。爸妈,你们可怜可怜我,给我点钱吧。” 佘曼梅眯着眼睛打量着她,要不是长相太像她的死鬼婆婆,她是真不想认。 不过…如果老爷子嫌苏柳荷上不来台面,那是不是他们也可以不相认了? 佘曼梅拉过伍风问:“你爸回去以后心情怎么样?” 伍风想到早上去老宅被撵出来说:“烦得很。” 佘曼梅说:“伍小塘是不是知道苏柳荷上不来台面,特意住到你爸那边想要争取财产?” “伍小塘表现的不想要钱,实际上也在找机会嘛。”伍风有些后悔过来,他跟佘曼梅说:“这个干脆给点钱打发了。” 苏柳荷在对面看着他们俩窃窃私语,这俩人虽然是她的父母,现在看来怎么看怎么陌生。 他们一家三口见面,居然一点温情都没有,满是算计。 也是,要不自私自利、贪图享乐,他们也不能弄出个她来。 “你这段时间都好好在部队待着。要是有谁想要追求你,你也别拿架子,管他是送货的还是帮厨的,差不多嫁了得了。” 佘曼梅掏出红信封,装模作样抹着眼泪说:“你以后也别去找我们了,家里也困难。好歹你还有工作,我们俩下岗没有多余的钱,这些是我卖了首饰得来的,全部都给你。” 苏柳荷面无表情地拿着信封,掏出来看到里面仅有的二百元钱,砸在桌面上说:“买断关系就给二百?我过来一趟也没少花钱呢!” 见她原形毕露,伍风更瞧不起她,嫌恶地说:“要么一分钱没有,照样见不到我们。” 苏柳荷不同意,伸出手指头讨价还价道:“至少一千。” 伍风犹豫了一下,他跟佘曼梅的确凑了一千元。这钱要是就这样给出去,他有点舍不得。 佘曼梅直说:“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苏柳荷又说:“那五百吧。” 佘曼梅气不过,又要骂她。 伍风枪过她的手包,掏出钱数出三百扔在桌面上:“给你。以后少去找我们。地主家都没有余粮呢。” 苏柳荷贪婪地数着钱,嘟囔着说:“去了又怎么样?” 伍风大怒,徘徊地走了几圈,指着苏柳荷说:“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玩意来。” 苏柳荷冷笑着说:“谁乐意似得。” 佘曼梅见苏柳荷还有黏上去的想法,出门找值班的战士要了纸跟笔进来。关门的瞬间苏柳荷看到门缝里有个高大的身影,她唇角的笑容转瞬即逝。 “签个断绝书,以后你是你,我们是我们。不许再叫我们爸妈,也不许再去找我们,更不许找我们要钱。” 佘曼梅血红的唇,像是能把人吃了。她抓着苏柳荷的手说:“按上手印!” 苏柳荷大声嚷嚷道:“不行,你们都那么老了。万一要死了,需要我伺候还要钱怎么办?” “谁要死了?!” 伍风要气疯了,又在断绝书上写着上: ‘另,无须苏柳荷给我夫妻养老送终支付各种费用。我夫妻与她恩断义绝,再无亲属关系!’ “行了吧?”伍风把断绝书写了两份,全都签上名字。 苏柳荷把五百元钱夹在断绝书里,抬屁股就要走。 “诶诶,你就这样走了?”佘曼梅见苏柳荷变脸比翻书还快,拦住她说:“你干什么去?” “能干什么?”苏柳荷绕过她推开门说:“还得分饺子呢。可没你们的份啊,我跟你们又不熟。” 佘曼梅和伍风相视一眼,满是得意的笑容。 顾毅刃站在门口,见着苏柳荷屁颠颠的出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感觉怎么样?” 苏柳荷回忆了一下:“有点恶心。” 顾毅刃陪着苏柳荷往院内走,回头看了眼,伍风和佘曼梅正好出来。四个人距离十多米,随后两两离开。 坐在车上,佘曼梅不住回头看。 伍风数出余下的二百五十元给她:“看什么呢?二百五。” 佘曼梅拿好钱,捂着胸口说:“什么二百五,我看你像二百五。” 伍风笑道:“那个军官特意过来一趟,你说会不会对咱们闺女有意思?” 佘曼梅板着脸说:“断绝书还在我包里,你怎么就忘了?” 伍风说:“对对,咱们没闺女。以后我要找人生儿子呢。” 佘曼梅这才说:“是找苏柳荷煮饺子的,我刚问了值班的战士。” 第168章 伍风点头说:“也是,那样的人一看就是天之骄子,怎么能会看上一个村姑呢。” 部队里面,天之骄子陪着苏柳荷往食堂方向走,时不时看着她的眼色。 苏柳荷失笑着说:“别看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从前没有爸妈,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有。里外里变化不大。” 天之骄子溜须拍马道:“媳妇英明。不过佟虹雁女士是一直把你当亲闺女的,每次打电话总叫我女婿。” 苏柳荷挺起胸脯说:“也对,我有爸妈。” 天之骄子猛点头:“还宠你呢。” 苏柳荷更加昂扬。 苏柳荷进到食堂里,天之骄子帮她重新套上碎花套袖,系上花花绿绿的围裙。下饺子还怕崩到她,挡在她前面帮她往锅里倒。 周嫂子她们见了,都在开玩笑。 顾毅刃不管她们怎么开玩笑,媳妇的活一样干。干完得到一碗饺子的奖励,头一个喂到苏柳荷嘴里。 另一边。 刚回到花桥的伍风和佘曼梅被老爷子一个电话找过去。 在苏柳荷面前的得意全然不在,面对老爷子,他们俩站在边上恭恭敬敬。 伍小塘坐在后面写作业,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管他们怎么给她使眼色,都当做看不见。 “您要办寿宴提前跟我们说呀,我们肯定帮您风光大办。” 佘曼梅陪着小心,看着老爷子的脸色说:“您不把这事交给我们,您儿子该多难受啊。” 伍爷爷说:“难受什么?难受没从中捞油水?” 佘曼梅被噎着了,忙说:“怎么可能呢。” 伍爷爷说:“怎么不可能?”他品了口顶级大红袍。 孙女婿有心啊,这么好的茶一年出不了几斤,都能给他弄来喝。想着他不学无术的儿子,对比之下不要也罢。 伍风上前来,闻着茶香打着马虎眼道:“爸,您这茶不错啊,均我点尝尝?” 伍爷爷说:“你配喝这个茶吗?” 伍风还以为是因为茶的珍贵,笑着说:“我不配,您慢慢尝。” “我会把我国内的朋友都聚集起来。”伍爷爷放下茶杯,靠在沙发上说:“人啊,不得不服老。” 特别是看着坛坛在地上跑来跑去,他的确不想再操心投资的事,颐享天年四个字,也该轮到他了。 伍风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还以为他爸还得耗几年才把家业交出来。这下过寿要把朋友们请过来,兴师动众的不就是想要他们做个见证么。 他忍不住握了握拳头,这下可好了,外面欠的赌债不会再利滚利,还能甩掉那个老婆娘。 佘曼梅垂下双眼,表现的很平静。可她垂在腿边激动的发抖的手腕暴漏了她此刻的兴奋。 她为了确保能拿到钱,小心翼翼地说:“爸,那…您是要把钱都给你孙女了?” 她看向不远处写作业的伍小塘,伍小塘此刻也望向她,脸上全是笑容,甚至还跟她点了点头。 佘曼梅的心脏要跳出来了,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她回头看到伍风要跃出来的喜悦之情,俩人如同一对迎着风雨终于见到彩虹的苦难夫妻,双手紧握在一起。 “还能给谁?”伍爷爷中气十足地说:“我要在活着的时候交到我孙女手里!” 第49章 寿宴分家 伍小塘在一旁看着发笑。 她跟爷爷都知道他们去找苏柳荷了,刚刚还通过电话。 不把财产给亲孙女好让他们俩得到好处?真是做梦。 佘曼梅晚上显得很激动,亲自下厨给老爷子做饭。一边切菜,一边盘算着三个人能得到多少钱。算来算去,舍不得给伍小塘一分。 伍风心不在焉地喂着锦鲤,他做儿子说成功也算成功,大笔的财产马上要进来了。不久将来谁敢瞧不起他? 说失败也失败,他爸手里有多少钱他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在京市和沪市两地,加上沿海一片有一些投资。 不光投资商业,在教育和医疗上也有捐赠。在国内是出名的慈善家。 伍风想的很好,到时候把这些投资、捐赠全部取消。把钱变现跑到国外去,他也泡几个洋妞玩玩。 好不容易熬到三月初三。 老爷子的六十五岁寿辰。 老宅里装扮一新,宾客络绎不绝。小小的海城内,不光京沪两地商场上来了不少人物、政界也有领导亲自过来祝寿。 伍风和佘曼梅俩人打扮的人模狗样,在门口接待。老爷子跟几位老朋友们说着话,而伍小塘一直站在二楼看着外面有没有军车过来。 不到半天时间,老宅内高朋满座。 老爷子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商海沉浮这么多年,老爷子也该退下来歇歇了。 院庭里摆了十桌酒席,坐在上首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伍风和佘曼梅俩人要坐到主桌上,可管家将他们客气地请到旁边桌子上。 佘曼梅有点不乐意,凭什么她跟伍小塘一张桌子?她趁着大家不注意,低声问伍风:“还有什么大人物没来?老爷子认识的差不多都到了吧?” 伍风摆弄着手腕上的名表,这块劳力士还是老爷子刚回国的时候给他的。一转眼这么些年,也该换上更好的了。 他心不在焉地说:“说不定是国外的华侨。” 佘曼梅羡慕地看着那边,嘟囔着说:“等我有钱了,也要去国外好好玩玩。可不像一些人,出国就是给人刷盘子。” 第169章 伍风见着开始上菜了,激动的心又开始疯狂跳动。他知道菜上完,主人就要发表这次宴会的讲话。这就是今天的重头戏。 他满心欢喜地看着老爷子,可老爷子坐在正首的位置上却不看他。不看他也就算了,连伍小塘他也不看。 伍小塘今儿穿着朴素的连衣裙,一点大家风范也没有。这也太拿不出手。 伍风还在心里挑剔着,又见老爷子频频往大门口看去。他听到佘曼梅说:“什么人架子这么大,让老爷子寿宴等他?哎,赶紧把钱分了得了。” 管家忽然走过来,他跟在老爷子身边大半生,此刻难掩心中的激动跟老爷子说:“小姐的车已经在外面了。” 老爷子慢悠悠地捋着胡须说:“请进来吧。” 伍风眼皮子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狂跳。他按着一边眼皮,听着大门那边有奶声奶气的喊声:“爷爷——” 爷爷? 他心里发笑,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过来蒙老爷子了。他的亲生闺女还在食堂里给人倒潲水呢,装也不好好装一下。 他唇角压着笑意往门口看过去,见到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可爱小童穿着中式旗袍,扎着丸子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伍风还没等笑出来,听到佘曼梅不可思议地说:“是她?怎么会是她?!” 牵着小童走过来不是别人,正是苏柳荷。她跟坛坛穿着母女装旗袍,做着古典雅致的盘发。藕色旗袍清淡优雅,和她瓷白无暇的肌肤相得益彰,更是与整个老宅环境融入在一起,优美的像是一幅水墨画。 有熟悉老爷子的旧友,曾见过苏孟莲本尊,要不是她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一位亲密的军官同志,甚至一度认为是苏孟莲复活了。 佘曼梅从脚打量到头,开始没看出来是苏柳荷。只觉这位女同志装扮非凡,光是盘发的那根翡翠簪子就价值连城。后仔细看着她的面容,终于认出来是不久前见过的苏柳荷。 她失声喊道:“怎么会…怎么会到这里…” 伍风正要站起来,身后出来两个人将他按住。伍风被迫坐了下来。他嘴唇不住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爷子亲自走到坛坛面前,拐杖也不拄了,抱起她跟在座的宾客们说:“瞧见没,这是我的曾孙女。哈哈,没想到吧。” 顾毅刃把带来的寿礼送到老爷子面前,管家展开其中一幅画,有识货的人一眼认出来:“齐石老先生的仙鹤延年图!” 苏柳荷笑着说:“这位伯伯好眼力。” 伍老爷子佯装不高兴地说:“爷爷过寿,你居然来晚了。” 苏柳荷知道这是让她跟大家解释迟到的理由。她大大方方地说:“爷爷,这个就得问你的好女婿了。” 顾毅刃走上前,跟老爷子道歉说:“临时任务耽误些时间,本来想着提早过来,哪知道长青路段正在铺修。还请爷爷不要见怪。” 被苏柳荷叫伯伯的那位,老爷子提过是他的旧友秦伯伯。 他颔首笑着说:“我说老爷子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今年办寿宴。原来不但找到了亲孙女,连着孙女婿和曾孙女也找到了。我算是明白了,这哪里是寿宴,这是给我几个老家伙显摆呢。” 伍爷爷笑呵呵地说:“这就叫显摆啊?来,孙女婿,跟他们说说你姓什么?” 顾毅刃走过去,给在座的几位老泰山们倒了茶,尽过礼数后才说:“晚辈姓顾。” 伍爷爷像是嫌弃他低调,帮他把话说完:“他父母双亲都在京市。前些年才寻着亲。跟我孙女一样,说来也是命运折腾过的好孩子。” 秦伯伯正是从京市过来的。要说京市能让伍老爷子特意说出来姓顾的顾家,他能想到就是那家央区核心人物。本来还有疑虑,但几年前顾家子弟剿灭特大敌特团伙的事情无人不知,听说后来也是从军了… 秦伯伯拿起茶杯,率先抿了一口:“好后生,第一军校毕业的?” 顾毅刃说:“正是,您好眼力。” 这哪里是好眼力,倒着推算一下,这不就是鼎鼎大名的顾家血脉么。好家伙,伍老爷子寻找孙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苏柳荷见着在座的老人家们纷纷拿起茶杯,客客气气地把顾毅刃的茶喝了。其中弯弯道道她不明白,笑眯眯地坐在老爷子边上说:“不就晚来了点,你看你气的。” 伍爷爷哼了一声,指着苏柳荷说:“诸位,我也就不多说了。这位是我的亲孙女,以后我伍家的所有财产都给她了。大家伙们感谢你们给我做个见证。免得有不成器的在我百年以后,闹腾出一些丢人现眼的事!” 他说得是谁,在座的都知道。 苏柳荷也往伍风和佘曼梅那边看去。他们俩石化过后,知道事已既此无法回转,在隔壁非要让伍小塘过去跟老爷子争取点好处。 伍小塘正好站起来,腼腆地跟苏柳荷打招呼:“姐姐好。” 佘曼梅几乎用腹语骂道:“要钱啊,你还叫什么姐姐!” 伍小塘装作没听到,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苏柳荷跟她举起可乐瓶,俩人隔空喝了一口。 伍风看在眼里明白了,他想要杀了伍小塘的心都有了。 他起来走了几步,想要把伍小塘带到没人的地方去问个清楚。哪知道刚起来,就被管家安排的人再次按着肩膀坐了下来。 苏柳荷不知道今天是要分财产的,听到伍爷爷说了这话,正要客气客气。伍爷爷却跺了跺拐杖低声骂道:“这可不是三瓜两枣,给你你就要着。” 第170章 “噢。”苏柳荷漂亮的杏眼眨巴眨巴,歪着头跟老爷子说:“那我是不是可以做个慈善基金?够吧?” 老爷子闭了闭眼:“够。” 苏柳荷高兴了:“那还真不是三瓜两枣啊。” 老爷子又生气了:“你侮辱谁呢?”好歹他叱咤商海数十年! 苏柳荷说:“我要做个孤儿基金,从前就有这个想法。面向教育和医疗方面。” 老爷子睁开眼:“我也正有此意。”他的孙女能够回来,他愿意让孙女为了其他孤儿筑巢。经历过风雨才知道温暖的可贵,他为苏柳荷的可贵品行感到骄傲。 在旁边桌听得一清二楚的佘曼梅,脸色苍白,眼睛充血。 她跟伍风说:“听到没有,那个小骗子想要钱,一句话你爸就要去做基金会。你知道基金会得多少钱吗?够你胡吃海喝十年都绰绰有余!” “完了…全完了。”伍风拿着酒杯的手一直在抖,他还记得在部队值班室里逼迫苏柳荷签下断绝书的事。 上当了,他上当了啊! 原来苏柳荷是了今天做的准备! 伍爷爷在上首一位位介绍在场的宾客给苏柳荷和顾毅刃认识。苏柳荷小口抿着饮料,顾毅刃难得举起酒杯。这种时候再不喝酒,相当于不给伍爷爷面子。 宾客们也都为伍爷爷高兴,高兴之余莫不羡慕他们的好姻缘。 “蠢货!蠢货!”伍风低声呵斥着,猛地抓着伍小塘的手说:“你去给爷爷磕头,让他给你钱!要不然苏柳荷回来你就会被赶出家门你知道吗?” 伍小塘甩掉他的手,冷冷地说:“怎么会没有我的位置?姐姐说过了,等到基金会成立后,要找我做经理呢。” “姐姐?你居然叫她姐姐?你们说好的…你们才是一伙的!” 佘曼梅气不过,指着伍小塘的脸想要破口大骂。可身后看着他们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赶出去。 伍风和佘曼梅俩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面对恭喜他们夫妻找到亲女儿的宾客,竟连笑容也装不出来。反而伍小塘比他们上得了台面,和大家来往说话。 伍爷爷今日当着大家的面,不光口头上说明的财产都赠与给苏柳荷,让她进行自由分配。还把遗嘱律师叫过来,定下遗嘱,叫人做公正。 这下伍风和佘曼梅俩人心心念念的财产飞走了。 宾客散场后,庭院终于安静下来。 苏柳荷和伍小塘俩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坛坛拿着小鱼杆在池塘边上钓锦鲤。伍爷爷的心肝宝贝抵不过隔两代的亲,甚至还帮着坛坛系上鱼食,教她如何逗弄锦鲤。 伍爷爷与坛坛说了些话,看也不看在边上干站着伍风和佘曼梅。 伍风知道这时候再不争取就没有机会争取了。 他看着苏柳荷一家占据着伍爷爷的身边,他干脆走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伍爷爷的面前,哀嚎着说:“爸,我错了。我不应该弄个假孩子当做是真的。我也是不想让您太难过啊,爸,我也想要找点找到孩子的啊。” 伍小塘正在剥橘子,闻言表情变也没变。剥好橘子掰了一半给苏柳荷,苏柳荷懒得占手,低头一口咬住。 顾毅刃站在她们后面,冷眼看着伍风和佘曼梅。 伍风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爷们,哭哭啼啼地说:“爸,念着你一走就是那么多年,我没爹也没娘管教,干了不少让您失望的事。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佘曼梅拿着手帕擦着眼角,也跟着跪下来。她面对的不是伍爷爷,而是苏柳荷。 苏柳荷侧过身子不受她的跪。现在她活着,佘曼梅知道跪下了。当年她死了,佘曼梅又在哪里快活? 佘曼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哪里会有不爱自己女儿的妈啊。我那是鬼迷心窍,其实我心里可难受了。你爸回去还跟妈一起哭来着。” 苏柳荷淡淡地说:“我妈叫佟虹雁,我爸叫顾重甲。我爷爷叫伍德山,我女儿叫顾贯晴,我妹妹叫伍小塘。请问,你们二位又是什么人?” 佘曼梅一下愣住了,转头看向伍风。 伍风丧着一张脸,乞求地看着伍爷爷:“爸,您不能真不管我啊!外面我还欠了不少钱,你把钱都给了苏柳荷,总不能一分也不给我吧?我是你的亲儿子啊!” 伍爷爷跟管家说:“拿给他看。” 管家掏出一张复印纸,递给伍风:“伍先生请过目。” 伍风心里咯噔一下,看到纸上正是他前些日子“逼迫”苏柳荷写下的断绝书。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怎么快就现世报。 “爸,您把这个给我是干什么?”伍风把断绝书复印件递给佘曼梅,佘曼梅牙龈咬的出血,看着上面的字迹恨不得当场把断绝书吃了。可惜这是复印件,不然她一定要毁尸灭迹。 伍爷爷说:“你们俩既然跟我孙女断绝关系了,那以后也不是我的儿子和儿媳妇了。我岁数大了,想清净几年。” 这话无疑给伍风和佘曼梅下达了死刑判决。佘曼梅一屁股坐在地上晃了晃,差点栽进池塘里。 伍风说话的嗓音都在发抖:“爸,您就这么狠心吗?” 伍爷爷嗤笑着说:“你可以不要自己的孩子,难道我就不能不要自己的孩子?走吧,别让我叫人把你们扔出去。以后你们俩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了,我不想再看两个薄情寡义的畜生!” 第171章 佘曼梅晃过神,想要抓着苏柳荷的裤脚。顾毅刃守在边上怎么会让她动苏柳荷一根毫毛。 她被挡住后,嘴上嚷嚷着说:“苏柳荷,妈妈爱你的,是你爸让妈妈扔了你,妈妈本来不想扔了你的啊!” 苏柳荷不理她,她继续说道:“你不管我,以后别人怎么看你啊?你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妈妈在外面讨饭,你的脊梁骨不要了吗?” 苏柳荷睨着她说:“我对我妈肯定不会那么狠心,但你不是我妈,你是个遗弃婴儿的罪犯,是个赌徒、是个人渣!”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佘曼梅挣扎着起来想要扑向苏柳荷,被顾毅刃拦住后,后面的管家叫人架着她往外面拖。 她的嘶吼声吓到坛坛,坛坛小手指着披头散发的佘曼梅:“鬼、鬼呀。” 苏柳荷抱过她,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 “以后不许他们进我伍家的门。”伍爷爷被伍小塘搀扶起来:“走吧,我也累了。咱们去休息一下。” 苏柳荷一家跟在后面进入老宅。 伍风被送到外面,还要往老宅里冲,管家温声提醒:“伍先生,不想让那些高利贷找到你的存款的话,还请你自重。” 佘曼梅顿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伍风:“存款?你背着我还有存款?拿钱出来!老娘跟你糊弄这么久,你别想随随便便打发了我!” 伍风怒道:“什么狗屁存款?你听他乱说。我根本没有存款。” 佘曼梅仿佛找到另一个来钱的门道,不管伍风多想甩掉她,紧紧地拽着伍风的西装衣摆:“钱,给我钱!我外面还欠着钱呢!” 伍风受不了,指着手腕上的劳力士说:“我把这个卖了,一人一半够不够?” 佘曼梅尖声喊道:“这就想打发我了?把房子车子全卖了,我还要查你的银行账户!” 伍风喊道:“车子卖了我住哪?我真的没有钱!” 佘曼梅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赶紧给我钱,我要把债还上。等还完债,我也不跟你耗了,我要另外找个有钱的过好日子去。” 伍风情绪翻滚,老爷子不认他了,他以后的日子还得怎么过啊。 其实要是认他也没办法继续给他生活费了,钱全给苏柳荷了! “我完了,成了穷光蛋了。”伍风魂不守舍地走着,然而不管他怎么解释,佘曼梅就是不相信。 管家在门里看到这些,无奈地摇摇头。到底老爷子说得对,只要给他们一个钱眼,他们就会自己往里钻。 伍爷爷到底年纪大了,费了一番精神,进屋没多久就去休息了。 伍小塘正在逗坛坛玩,见管家回来了问:“他们没有再惦记姐姐了吧?” 管家笑着说:“大小姐如今也不是他们随随便便能欺负的。” 苏柳荷胳膊撞了撞顾毅刃,小声说:“听见没有,我可是大小姐了。” 顾毅刃见她情绪还算不错,低声说:“你在我心里可比大小姐还大呢。” 伍小塘听个一清二楚,哎呀,真是腻得慌。谁能知道人模狗样的姐夫私底下这么黏人呢。 坛坛在客厅里玩了会儿,终于打起哈欠来。 苏柳荷幽幽地说:“都没喊一声姥姥姥爷。” 顾毅刃说:“回头让佟虹雁女士满足一下。” 苏柳荷又笑了:“对,我妈可惯着她了。” 等到晚上伍爷爷睡醒,大家坐在客厅里说着话。 苏柳荷一家是要住在这里的,她把坛坛洗得香喷喷的,让她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地玩耍。 伍爷爷知道顾毅刃过来是锻炼的,他感叹地说:“你们一家明年就该走了吧?” 苏柳荷咬着苹果说:“说不准呢,也许吧。” 伍爷爷说:“哎,我老爷子一个,也没人管咯。” 苏柳荷说:“啧啧。” 伍爷爷怒了:“你就不能说点软乎话?” 苏柳荷凑过去说:“京市我找人买了四合院。挺敞亮的。” 伍爷爷说:“你买那个做什么?老破宅子。” 苏柳荷说:“给你住呀。” 伍爷爷顿了顿:“又给我安排上了?” 苏柳荷笑嘻嘻没说话。 伍爷爷想了想说:“我不跟你们住一起,我起得早睡得早,有点动静就休息不好。我还得弄个池塘把我的宝贝疙瘩都接过去。得用飞机运。” 苏柳荷勉为其难地说:“行吧,那咱们做邻居。隔着一面墙,墙上打个洞安个门。你想见我们的时候就把门锁打开,我们也想见你的时候也把那边门锁打开。只有相互都想见面的时候才能打开门…怎么样?” 伍爷爷气笑了:“我姓伍,不姓耗子。走就走大门。什么猫洞狗洞小角门的,我都不走。” 苏柳荷又做出勉为其难的姿态说:“那好吧。” 伍爷爷问:“他的调令什么时候下?” 苏柳荷说:“说是年底。” 伍爷爷说:“那年底就能搬?算一算也就半年啦?” 苏柳荷说:“对呀,您老得准备好了啊。” 伍爷爷想了想:“搬了也好,省得那个不省心的隔三差五来折腾我。” 顾毅刃的调令早就在京市挂过号。他成绩卓然,有几个部队抢着要他。在年底前还有重要任务在身上,任务结束应该还能往上窜一窜。 顾重甲的意思也是叫他们都先别急,在外地比在京市晋升要容易,机会也多。在京市有点机会都被抢破头,还不如在小海城多发展发展。 第172章 苏柳荷和顾毅刃听顾重甲的话,原本定下两年锻炼期限,加了又加,等他们再回京市,坛坛都得上幼儿园中班了。 想到这里,苏柳荷跟伍小塘说:“我恐怕要跟你一起参加高考。” 伍小塘明年高考,目标是京市北方经济学院。她诧异地说:“你不是不想参加高考吗?” 苏柳荷笑着说:“孩子大了,我也要学着发光发热了。” 顾毅刃在边上揭了她老底:“有家属在背后蛐蛐她是小学生。上次竞选家委会副会长学历不够被涮下来了。听说连学校里的家长委员会也需要学历,于是就想发愤图强。” 伍爷爷一拍大腿说:“好啊,我俩个孙女都是争气的好孩子。等你们考上大学,我给你们、给你们——” 苏柳荷偷笑着说:“您老人家摸摸兜,还能给什么呀?” 刚想起来把财产全部赠与苏柳荷的伍爷爷,气道:“我给你们做红烧肉吃,还不行?还有你,小心考不上,我一定会笑话你。” 苏柳荷唇角抽了抽:“我?考不上?” 第50章 顾毅刃臭狗屎 “知道你考得上。”伍小塘说:“等等,我这里有东西给你。” 苏柳荷预料不好。 片刻后。 “这些是题型和范围。”伍小塘搬出厚厚一摞资料书说:“这些是练习题。” 苏柳荷茫然地翻着看了看:“这才恢复高考几年,怎么一下子多这么些题库?难度也增加了。” 顾毅刃翻了翻书说:“虽然难了点,但我知道你能行。” “别别别。”苏柳荷挠挠头,对伍小塘说:“要不然我跟你一起考大专得了。大不了后面专升本。” “别偷懒。”顾毅刃拍拍她的头,指了指坛坛的方向说:“你要给她做好榜样。” 苏柳荷沉默片刻,拉着伍小塘的手说:“要不然你跟我一起考本科吧?” 伍小塘笑道:“我的成绩我心里清楚,真的考不上。之前没心思学,现在也来不及呀。我感觉你比我聪明多了,真的你好好试一试吧。” 隔日,苏柳荷美滋滋过来祝寿,抱着一摞书蔫儿吧唧地回家了。 距离高考还有一年的时间,她可以好好准备着。 寿宴过后的两个月,听说伍风和佘曼梅俩人还找过伍爷爷。但伍爷爷下了狠心不见他们。 后来与伍小塘见面时,伍小塘告诉苏柳荷他们夫妻俩把房子和汽车都卖了。 本来拿这些钱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后来又忍不住打打牌,将变卖财产的钱输了进去。这样还不够,欠下的高利贷也没处还。 债主们不敢找伍爷爷,更不敢到部队找苏柳荷追讨。只能没日没夜的威胁恐吓伍风和佘曼梅。 这俩人在上个月忽然离开花桥市,为了躲避债务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儿童节过后。 顾毅刃接到重要任务。带着一个营队的战士去了边境。部队里都说是去军演,苏柳荷算着日子,正是边境小国不安分的时候。 国家出动军队闪电般压制住他们对边境的侵害,顾毅刃的营队在边境值守长达半年。 直到058其他军官领着队伍回来,顾毅刃还没动静。 苏柳荷嘴上说着顾毅刃不会有事,夜里抱着坛坛难免辗转反侧。好在过年的时候佟虹雁和顾重甲过来了,加上伍爷爷他们一起还算过了个热闹年。 正月底,马上新年要过去,顾毅刃回来了。 短短的半年多时间里,将他磨炼的更加精悍沉稳,身上敛着煞气。回来没多久,先是立功奖章和破格升任团职干部的命令书到了。接着京市央区的调令延迟三个月到了058部队。 顾毅刃马不停蹄,举家回到京市接受领导授衔。 伍爷爷、伍小塘自然也在其中。 苏柳荷买下的两座四合院已经修缮完毕,两两相连,门都没安一个,花园直接就是通的。 伍爷爷见着里头古色古香的布置,满意地捋着胡子转了一大圈。管家跟在旁边,这么多年也练出眼力,看到摆设的许多物件都是有年头的。 这些都是顾孝文帮着办的。他在伍爷爷面前极力称赞苏柳荷的眼光。头些年市场刚开放,逐渐有好货在市场上露头。顾孝文听苏柳荷的话,不管是玉石还是摆件或者字画、家什见好就收。 有捡漏的也有走眼的,但绝大多数捡漏的时候多。特别是头两年苏柳荷让他在落后的南方沿海城市以极低的价格买地。 开始他还不理解,都是些乡下渔村啊。 可今年大领导忽然走访许多个沿海城市,在海边画了个圈,定下三个经济特区。跟苏柳荷判断的一模一样,土地价格迅猛起飞。 这些日子,他睡觉都能笑醒。 京市里有头有脸的见了他都客客气气,说他眼光毒辣,是个人物。顾孝文头些年哪想到自己会如此风光,当然都是托了弟妹的好福气。 只是… 苏柳荷住在新家四合院里,抓着头发背着古文注解。再过一个月就要高考,她觉得自己都要掉毛了。 顾孝文坐在不远处慢悠悠地喝茶,茶好茶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范儿。 他见苏柳荷学的如此痛苦,在一旁开导:“老爷子不是在燕京大学捐过两栋教学楼么?咱们跟院长谈谈,再捐上两栋,让你直接入学你看成不成?” 话音刚落,一个橡皮擦扔到他头上,苏柳荷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第173章 伍爷爷从隔壁牵着坛坛从幼儿园回来,笑话道:“我记得有谁说过用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呢?” 坛坛拿着冰棍,奶声奶气地说:“天上飘过五个字儿,那都不是事呀!” 苏柳荷坐在客厅前面光线最好的位置,抓耳挠腮地说:“别说话,我又忘记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孕傻三年,怎么感觉好多知识点记不住了呢。 她想上的是燕京大学的社会人文专业,既不是设计也不是经济,但往年分数也不低。毕业出来能分配宣传窗口,选这个是因为她想尽量多帮帮被遗弃的孤女们,用自己的力量多为她们发声。 “妈妈,我喝到可乐啦。”坛坛再过两年就要上小学了,她扎着两个小丸子,浓密的发量,让每天给她梳头的苏柳荷羡慕不已。 曾经的她也是这样。 可参加高考的她,开始疯狂掉毛了。 主要是考不上太丢人。 不光是伍爷爷已经喇叭了一圈,顾重甲和佟虹雁女士居然也喇叭了一圈。顾毅刃就不用说了,每天从部队下班回来,谁找他出去应酬,就一句话:家有考生,不奉陪了。 苏柳荷对面坐着的是伍小塘,她成绩一般,但愿望不大,一个京市大专——北方经济学院即可,能让她日后在苏柳荷手下就业就行。 伍爷爷还给伍小塘请了家庭教师,做最后的冲刺。 苏柳荷有底子,只是太紧张。教师不必说,是有着成功高考经验的顾毅刃顾大团长。主要进行心灵上的慰问和身体上的锻炼。特别是在夜间,最喜欢扒拉苏柳荷进行一番深入浅出的运动。苏柳荷一天下来身心俱疲啊。 回京小半年,苏柳荷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日子。恍恍惚惚,时光飞逝。 一直到高考这天,苏柳荷跟大家说好:“都低调,不用送。考点就在两站地外。” 可她跟顾毅刃刚走到学校门口,先看到佟虹雁女士抱着坛坛,娘俩都穿着红艳艳的“旗开得胜”跟她招手,再看到伍爷爷拉得横幅“荷到成功”。“荷”下面还贴着一个“伍”字,是提前送过伍小塘重复利用的。 顾孝文在校门口支了个茶水摊儿,专门给远道而来的考生及考生家长们提供茶水和…肯德基鸡块。只要能说一句:苏柳荷同志高中!那就能够领取。 高端啊高端。 苏柳荷捂着脸进到教室里,埋头苦写,小手都要出残影了。 考完试,一大家子绝口不提这件事,像是被谁下了封口令,免得刺激到苏柳荷。 成绩公开那天,大家比苏柳荷还要紧张。 小学生高考,玩得大呀。 佟虹雁还跟伍爷爷商量着不行的话请两位资深高教来给她补习,今年不行,来年再战。来年不行,继续奋斗。反正家里拱得起。 结果苏柳荷的录取通知书比伍小塘来得都早。 “这就考上啦?”顾孝文拿着录取通知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你的燕京我的燕京真的不一样。” 苏柳荷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坛坛跪坐在旁边给妈妈递汽水,奶声奶气地说:“我妈妈,世界第一棒!” 顾孝文乐了:“考试之前是全国第一棒,这一下升级啦?那大伯我呢?” 坛坛喜欢大伯,大伯会带她去吃肯德基和牛排,她点点小脑袋瓜说:“大伯,我是小孩子不能说谎。咱们就不要说伤感情的话啦,好吗?” “行,大伯心里有数。反正大伯跟你第一好。”顾孝文抱起坛坛,架在肩膀上说:“走,去跟爷爷奶奶打电话报喜去!” 一大一小走了以后,苏柳荷重重吁了口气。 顾毅刃端着水果过来正好见着了,搂着她坐下在怀里好好亲昵了一番:“好了,这下能老实长毛了吧?” 苏柳荷嘟囔着说:“该不会是我爷爷给学校捐钱了吧?” 顾毅刃刮着她小巧挺翘的鼻尖说:“小瞧谁呢?咱爷爷至少能跟你捐个研究生。” 苏柳荷哈哈笑着说:“也对,是他的风格。” 隔了三天,伍小塘的通知书也来了。竟比她自己估计的考的要好,顺利上了经济学院。 这下大家齐齐松了口气,这个夏天喜事连连,就等着九月初开学了。 “什么?提前一个月军训?”苏柳荷接到燕京大学新生通知,她还打算跟孙乔治他们去港市看服装展呢,这下可黄了。 伍爷爷舍不得孙女遭罪,跟顾毅刃说:“你查查是哪个部队给燕京新生军训?请假耽不耽误学习?” 顾毅刃瞧着爷俩的脸色,硬着头皮说:“是我的部队给燕京大学军训。” 伍爷爷想了想,劝着苏柳荷说:“既然是我孙女婿的部队,那找人照顾一下应该不会遭大罪。” 顾毅刃抿唇说:“可能有点悬。” 伍爷爷说:“怎么就悬了?” 苏柳荷也瞪过来,一脸“要你有何用”的表情睨着顾毅刃。 顾毅刃瞥了苏柳荷一眼,走过去握着苏柳荷的手说:“燕京三个校区新生总共三千二百人,上级领导派我作为第一教官带着七十名战士给各位新生进行军事训练。” 苏柳荷明白了,点了点他的鼻子说:“所以更要身体力行,不能徇私是吧?不过怎么能让你去呢?你如今职别不低了啊。” 顾毅刃笑道:“顺便叫我挖一挖燕京大学的墙角,看看有没有愿意走大学生入伍渠道的。我级别够,能够直接拍板定下。” 第174章 “原来如此。”苏柳荷挺起胸脯:“团长,把我招进去吧。” 顾毅刃揉揉她的头说:“不行,有你在我怕我先招了。” 伍爷爷捏着鼻子,觉得好腻啊。 七月中旬,酷夏来临。 苏柳荷在四合院里带了半个月的坛坛,每天惦记着一个月的军训期闷闷不乐。 顾毅刃有心开导她,拿着别人送的话剧院票回来带她去看话剧演出。这时候的话剧品类比之前八个样板戏丰富多了。 苏柳荷看着上面是《雷雨》,想了想说:“那去看看吧。” 坛坛交由伍爷爷带,家里还有容嬷嬷和管家。苏柳荷换上宽沿儿的时装帽,穿着天蓝色连衣裙与顾毅刃手挽手出了门。 容嬷嬷笑着跟伍爷爷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处对象的小情侣。” 伍爷爷晃着蒲扇给坛坛扇风,悠然地说:“挺好啊。我当年跟她奶奶——” 容嬷嬷一拍脑袋:“哎哟,面要发过头了。”说完赶紧走了。 伍爷爷:“……” 坛坛扯着伍爷爷的胡子说:“然后呢?” “哎哟,轻点。…然后我就带她去弄好吃的。”伍爷爷欣慰地说:“那个年代兵荒马乱,好多人吃不饱肚肚呢。” 坛坛咬着薯条说:“为什么不吃肯德基呢?” 伍爷爷:“……” 哎,聊个天心里好疲惫啊。 老爷子起来,叫人送来小鱼杆:“乖乖钓鱼啊,爷爷就在边上看着你。” 坛坛说:“那可不行呀,要扇风风才可以。” 伍爷爷“哎”了一声,认命地给小祖宗扇风纳凉。 苏柳荷许久没在京市逛街,见着街上大变样。 人们穿着不再局限,逐渐跟国外的潮流接轨。大人们烫头焗油已经是寻常事,小孩子们穿着跟小蝴蝶一样,在公园里玩着各式各样的娱乐项目。 街边的录像厅排着长队,五角钱一张《双雄会》《花园街五号》《生财有道》等电影,要是给一元二,那就是一整天的通票。 录像厅外面还有《西子姑娘》《我们的田野》《港湾》等宣传海报。 许多商店里还放着谭永麟、张果荣、费雨清等人的流行歌曲。 苏柳荷不禁在心里感叹,短短几年时间变化太大了。等到九零年又是一副腾飞的面貌。到了21世纪以后,国家地位越来越高,一切都向非常好的方向追赶着。 “怎么不走了?”顾毅刃揽着她的腰,哪怕身穿便服,俊男美女的搭配也引的路人频频侧目。 苏柳荷对新时代的到来激动万分,小脸上神采飞扬:“我太爱这个时代了。”比起六七十年代,让她的心灵舒展、荡漾。 顾毅刃以为她是从小海城过来还没适应,谁能知道一去近四年。街头巷尾风貌一新,在长街上还有不少外国人。 俩人提前十五分钟到了话剧院门口,话剧院外面宣传海报已经不见样板戏的踪影,都是一些引进的新剧目。 苏柳荷和顾毅刃的位置很好,一整场看下来,剧院里掌声雷动。尤其是女主角和女配角,真的赏心悦目。 演员谢幕时,苏柳荷歪着头在顾毅刃耳边悄悄说:“那个女二号看着很眼熟啊。” 顾毅刃眼力极佳,低声说:“还记得肖婷婷吗?” 苏柳荷压低声音说:“记得呀,大杂院那时候还喜欢过你,想挖我墙角来着。” 顾毅刃失笑道:“你要是这样说,咱们的谈话就继续不下去了。” 苏柳荷嘻嘻笑着:“看来她是真爱话剧演出啊。” 他们俩随着出门人潮走出话剧院的门,忽然看到在正门门口站着一位熟人,他捧着鲜花、穿着宽脚牛仔裤低头摆弄着衣领。 “张小山?”苏柳荷诧异地说。 张小山猛抬头,先没认出苏柳荷和顾毅刃。如今大家变化都大,他缓了一下,一拍大腿说:“那个军校的!” 肖婷婷演出完,脸上还带着妆。因为张小山要过来,她觉得外面太热,想把人接到里面休息室等着。 她张口就说:“是顾营长和苏设计师!” 苏柳荷转头见她身段挺拔,眼睛炯炯有神,笑着说:“没想到今天正好赶上你演出。” 肖婷婷见着苏柳荷这些年没有一点变化,甚至穿着打扮更加有品位。她跟从前的性子大不一样,热情地拉着苏柳荷的手说:“我远见着你俩手挽着手过来的,是不是跟顾营长结婚啦?” 苏柳荷小声说:“结啦,不过不是顾营长,是顾团长啦。” 肖婷婷大吃一惊,她这才转过头跟顾毅刃点头打招呼:“你好,好久不见。” 顾毅刃也客客气气地说:“演出很精彩。” 张小山在边上插嘴说:“回头记得来我们家喝喜酒啊。我俩已经把证拿了。” 苏柳荷还记得当年他们俩动不动就吵架的样子,还分过手。那时候肖婷婷嫌弃张小山不是京户,张小山嫌弃肖婷婷攀高枝。 肖婷婷凑到苏柳荷耳边说:“他户口解决了。要不然我还不搭理他呢。” 苏柳荷乐得不行,拍着她的肩膀说:“我把我电话给你,等结婚那天一定要通知我。” 肖婷婷说:“行,也就下个月。” 他们又简单聊了几句,奈何天气太热,四个人说得差不多就分开了。 苏柳荷万万没想到肖婷婷能跟张小山复合,真觉得姻缘这件事说不清道不明。 第175章 “回头我还想去大杂院看看刘燕大姐和金豆儿。要说金豆儿要上初中了吧?也不知道数学成绩能不能提高。” 顾毅刃说:“行,你要去的话我陪着你。” 苏柳荷说:“不急,等有空我去棉二厂办事,正好一起去了。” 苏柳荷在夏石时已经续任棉二厂的设计师。她是随军军嫂,对厂里有实打实的帮助,厂领导很买面子,不需要她坐班,只要能把设计图安季度交上去就行。苏柳荷跟他们算是合作关系,服装销售好,还有提成拿,嘿嘿。 另外孙乔治知道她首饰设计比服装设计更时髦,硬是让厂里分出一间独立办公室,帮着苏柳荷打造个人首饰品牌。 有这样的人做帮手,加上跟大厂合作,苏柳荷还是乐意的。就让孙乔治挂名她的品牌经理,在生产上帮助盯着,不参与设计。 光是跑这件事,就忙了一个暑假。 等到军训的节骨眼上,苏柳荷穿着迷彩衣在四合院里晃来晃去。 顾毅刃看着眼皮子直跳,他总觉得苏柳荷要搞点事情出来。 到燕京大学报道那天,顾毅刃不在,苏柳荷交上学费办理走读。 她的出现,让燕京的学长们口口相传,说是来了位校花! 她人非常漂亮又有气质,报道手续办完,拒绝学长带着参观校园的邀请,坐上豪车就走了。这一下更成为新生里的传说。 顾毅刃开始进行军训时,往苏柳荷所在的队伍那边看了眼。远远地往那边伸脖子瞅的不光有他,还有许多男同学。 苏柳荷身量不高,站在队伍的最末尾,吊着一身懒劲儿。前面教官是位班长,训练新人很有手段,不管男的女的一视同仁。 顾毅刃过来站在一边看着,渐渐地发现最末尾的苏柳荷偷偷动了动脚脖子。站军姿哪能随便动,他绕到队伍后面,站在苏柳荷身后,见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动肩膀。 顾毅刃捡起地上的小树杈,捅咕她:“注意力集中!” 苏柳荷吓一跳,再听到是顾毅刃的声音,回头呲着小白牙冲他乐,用气声说:“你来啦,快让我休息。” 顾毅刃板着脸:“站直,我跟你玩呢?” “臭狗屎。”苏柳荷又垮着小脸,老老实实站好。 顾毅刃算是看出来了,苏柳荷虽然站好了,但也像有痒痒病,总是要悄悄动一动。她一动,他就在后面用小树杈捅咕她。 一整场训练下来,成功的引起班长同志的注意力。后面几天里,狂盯着苏柳荷,叫她泪往心里流。 顾毅刃作为军训最高教官,军衔开始时当着三千多名新生和诸位校领导的面进行了“挖墙脚”讲话,军训进行中,也仔细盯着看有没有天赋异禀的学生。 他英俊的外表和肩膀上的军衔,吸引着无数女生和男生们的视线。休息时间里,不停的有女同学,甚至女教师找他搭话。 顾毅刃不苟言笑的态度成功劝退不少人,但也免不了有追求者逆流而行。 苏柳荷见着又一位被他拒绝的女同学,一边踢正步一边流眼泪,真是造孽啊。 回到家里,军训一天她觉得自己都要馊了。 洗澡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哪里还有训练时的面目可憎,伏小做低地给她洗头发、擦毛巾。 苏柳荷被公主抱到床上,累的不行。 顾毅刃知道她娇气,轻轻帮她按摩。 苏柳荷还记仇他用小树杈捅咕她的丢人时刻,顾毅刃跟她说话她爱搭不理,问就是翅根疼懒得动。 顾毅刃失笑着帮着按摩肩膀和手臂,苏柳荷哼哼唧唧、骂骂咧咧,到最后无力逃窜,只能被压着就范。 熬过一个月,军训结束前有汇演。 看着站在台上人模狗样发表结束训话的顾团长,苏柳荷忿忿地挠了挠脖子上的膏药贴。 有人问那就是昨晚上被狗啃了。 第51章 学校丑闻 一九八四年九月三日,礼拜一。 “鲁迅楼609教室。”苏柳荷背着自己设计的双肩包,穿着自己设计的背带裙往楼上走。 第1节 课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她希望能有个好的开始。 家里的车不能开进校园,在侧门停下来。坛坛还要追着妈妈一起来上课,被伍爷爷哄着去动物园了。 苏柳荷不用操心一家老小,课程也不算很紧张,感觉还挺不错的。 她来到教室里,里面已经有一多半的同学坐着。 这些都是全国各地考上来的高材生,年纪最大的有四十三岁,是为基层干部大姐。年纪最小的十七岁,教育世家的独子。 苏柳荷贴着墙边走,座位还没固定下来,她不想坐在前两排。走到最后两排,见着抽屉里放着扑克牌和小说集,她想了想坐在中间那排靠窗户的位置。 这可是个风水宝地,能好好听到老师的讲课也能不被老师重点关照。而且不会被后面贪玩的同学影响。 班主任姓汪,利索的短发戴着一副银色眼镜。年纪五十左右,看人的眼神很犀利。 全班一共有四十人,她扫视一圈,对第一排的男同学说:“你叫宋勤吧?班长你来当。” 苏柳荷拄着脸,觉得有点怪怪的。 这时她旁边的女同学举手说:“老师,班干部不应该由我们自己投票选吗?” 苏柳荷许久没上过学,差点忘记这个流程。 第176章 然而汪老师却说:“不用你们选,谁成绩好谁成绩差我心里有数。你们过来都是为了学习的,把心事最好都放在学习上面。那个钱诚,你来当支书记。” 钱诚的穿着打扮也是不俗,苏柳荷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他也从一辆轿车上下来,家庭差不了。 钱诚没想到汪老师会直接让他当支书记,要说团委的支书记能参与预备党员的选拔和考核,手里比班长的权利大。 他站也没站起来,直接说:“报告老师,我不想当书记。” 汪老师皱着眉头苦恼了一下说:“那你来当班长?” 宋勤说:“老师我也不想当干部。” 汪老师敲了敲黑板,让下面议论的同学都安静:“你俩跟我出来一趟。” 钱诚看了宋勤一眼,宋勤前一步出门,钱诚没办法跟着走出教室。 “这个姓汪的怎么这么独裁?”旁边的女同学胖乎乎的,实际上已经三十岁了,看起来还有点孩子气。应该是圆脸蛋给出的错觉。 “听说是后勤调上来的,咱们学校导员人手不足。”后面的同学头也没抬,正在翻着新到手的教科书:“她也不负责课堂教学,只管纪律。” 苏柳荷闻言叹息。 怕就怕只管纪律的人,闲得没事就会把人盘来盘去。 等外面谈话结束,汪老师和宋勤、钱诚一起进到教室里。 她继续说:“还是由宋勤当班长、钱诚做书记。另外这五个人做副班长。周晓舒、武义、刘大成、汪磊、周坎。你们五分别负责考勤、作业、卫生值日、黑板报和课堂纪律。” 苏柳荷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三十人的班级,一个班长五个副班长。加上杂七杂八的干部,基本上班上大多数人都有了职务。 她无官一身轻,心里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前些天她还见着有人卷着挂历悄么悄地进到办公室呢。她不打算送礼,不想助长歪风邪气,于是埋头翻开书不打算踩浑水。 下课时,旁边的女同学说:“同学你好,我叫童艳,你叫什么名字?” 苏柳荷说:“我叫苏柳荷,你好呀。吃不吃牛肉干?” 苏柳荷把牛肉干拿出来,分给童艳,童艳也不腼腆抽出一根嚼了嚼:“哇,好吃,有股奶香味。” 苏柳荷又给前后桌分了点,大家也把家乡特产拿出来,很快跟他们打成一片。 上午课快要下课,汪老师又在教室前面站着:“下午没有课,住读的同学去领被褥。走读的同学,我看看,走读的咱们班有两个。苏柳荷,你是从夏石过来的?” 苏柳荷无奈站起来说:“是的。” 汪老师没过来前就听说她班上有位校花级人物,见了以后无比厌恶妖妖娆娆的狐狸精样子,再确定是小城市上来的,冷笑着说:“从小城市考上来不容易,你这样的且行且珍惜吧。” 这话听着很容易让人有遐想的机会,苏柳荷脆生生地说:“汪老师,小城市考上来的不止我一个,你刚才的话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还是说给所有小城市考上来的同学听的?” 汪老师似笑非笑地说:“你怎么想都行。好了,住读的同学赶紧去领生活用品啊,要是晚了就排不上了。” 说完,她瞥了苏柳荷一眼。 苏柳荷见她这幅态度,气呼呼地坐下来。 童艳在边上说:“诶,你是哪里得罪她了吗?她怎么那样看你?” 童艳也打量过苏柳荷的穿着打扮,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同学在边上,她用欣赏的态度接触,觉得运气很好能够坐在苏柳荷身边。女孩子干净又漂亮,身上香香的,比男同学好一百倍,童艳喜欢都来不及呢。 坐在前面的女同学转过头,低声说:“我上个礼拜过来的时候,找汪老师报道,她看我的眼神也差不多这样。但是她见着宋勤和钱诚两位男生的眼神可就不这样了,活像是见着亲儿子。” 她旁边的男同学说:“宋勤的爷爷是教育局副局长,刚退下来还算热乎。钱诚家里有钱,在东区那边有厂子,专门卖给外国人的。我瞧着汪老师脖子上面的项链挺眼熟的,头几天看着钱诚妈妈在手里拿来着,说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我们一个寝室的都见过。” 苏柳荷想到项链,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童艳说:“钱诚不是走读吗?” 男同学说:“大少爷需要一个午休的场所呗。” 苏柳荷闭了闭眼睛,真是操蛋啊。 后面一段时间还算风平浪静,毕竟读书的人还在大多数。 苏柳荷安安心心学习,有空就会到图书馆去看书。周末要不去棉二厂,要不会在京市的福利院看望小朋友。 十一过后,苏柳荷早上去上学,坛坛非要跟着一起去。伍爷爷就让司机开着家里的豪车,带着坛坛一起送妈妈去上学。 还没到学校,坛坛在苏柳荷怀里呼呼睡着了,苏柳荷看着外面下起了毛毛雨,叫司机停到路边,免得挡在大门口影响打伞的同学出入。 “护荷楼,401。”苏柳荷默念着上课地点,前面开车的司机笑着说:“就是办公楼前面那一栋。我陪老爷子去看过,这还是他捐款盖的呢。” 伍爷爷哼了声没反驳。 苏柳荷顿时明白为什么要叫“护荷楼”了,要是不说,她还以为是因为前面荷花塘起的。 苏柳荷灵光一闪说:“该不会荷花塘也是爷爷捐的吧?” 第177章 伍爷爷说:“不是。” 苏柳荷松口气,幸好,要不然多肉麻啊哈哈。 结果前面司机说:“池塘带回廊的亭子和里面的鲤鱼是老爷子叫人整的。怕你学习起来会想家,看看鲤鱼能好受点。” 苏柳荷:“……啊。”爷爱如山啊。 司机停的位置好巧不巧是个公交站前面,苏柳荷下车也没往后面看,弯腰亲了亲迷糊糊的坛坛,转身往学校里面去。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从公交车上挤下来的辅导员汪老师。 汪老师被后面的乘客推了一下,崴脚差点摔在地上,还是弄了一裤脚的泥水。 汪老师被乘客扶起来道歉,她没听对方说什么,眼睛直勾勾盯着苏柳荷的背影,还以为苏柳荷看到她,故意不扶的。 她想不到一个小城市的女同学能坐这样的豪车出入,还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悠闲的背着高级包,穿着高跟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 苏柳荷本来上课上得好好的,社会学老师刚布置完调研作业,汪老师迫不及待地出现在教室前方。 课堂上,大家一看到是她来了,一个个话也不说了,就想看她又要干什么。 苏柳荷往后面一靠,自从知道汪老师嫉妒年轻女学生后,对汪老师的观感也没那么好了。特别是看她前面跟钱诚这帮男同学有说有笑,后面马上变脸似得批评女同学,活脱脱是个恶婆婆。 苏柳荷真心想叹气啊,还以为女性辅导员能更好接触一些,像个知心姐姐、温暖妈妈之类的,结果是个宫斗选手。 这样的人才真不知道怎么当上辅导员的。 “我今天趁着还没上课,跟你们说一说。” 汪老师站在前面,双手撑在讲台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们班上有些女同学把小地方的不良风气带了过来。具体是谁我就不说了,想必有的同学马上就能知道我说的是谁。” 她嘴上这样说,眼睛却盯着苏柳荷的方向。 她仇恨苏柳荷在她挤公交车的时候,从豪车里下来。她亲眼目睹苏柳荷关门之前还弯腰亲了亲里面的人。 这样品行败坏的女同学,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要是放在过去那妥妥就是个资本派,是要被斗的! 哪怕现在不是过去,她也要斗一斗!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悠闲的过四年大学生活? “有的女同学,把燕京大学的学生身份当做什么了?一些不正之风我看在眼里。明明是从小地方来的,偏偏要住豪宅、坐豪车。” 她坚定的态度,让其他同学也把目光放在苏柳荷身上。要说苏柳荷是小地方过来的,确实不像,但人家开学时候就承认了。但是她的吃穿用度,的确不像是小地方能负担的起的。 苏柳荷直视汪老师的目光,在同学们的审视的视线里,笑盈盈地说:“证据呢?” 汪老师本来义愤填膺地说,闻言一顿:“什么证据?” 苏柳荷说:“不正之风的证据。” 汪老师没想过苏柳荷会直接跟她对杠起来,厉声说:“还要什么证据?你穿得洋里洋气,一看就是——” “洋气也要被批评呀?”苏柳荷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走在台上转了个圈说:“我可以当做是夸奖吗?” 汪老师怒道:“谁在夸奖你!” 苏柳荷说:“可这件裙子是我亲手设计的呀。” 宋勤在前排嘀咕着说:“好像是二厂的品牌。” 汪老师马上说:“听见没有?你少往脸上贴金。” 苏柳荷走回座位里,把包里装着的棉二厂工作证拿出来:“喏,棉二厂主设计师苏柳荷。” 汪老师快步走过来,一把拿过工作证左看右看。 童艳在下面撇着嘴,真是看不得她这副嘴脸。 汪老师难以置信地放下工作证,要说京市棉二厂,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服装品牌。苏柳荷居然是里面的主设计师! 汪老师盯着她上下看了一圈,怒道:“那你还背个洋包——” “也是我设计的。”苏柳荷把双肩包提起来,上面印有小小的logo,是二厂的标记。 顿时班上哄然大笑,这简直就是个笑话嘛。 汪老师咽了咽吐沫,指着大家说:“都给我安静,还要不要课堂纪律了?” 宋勤站起来说:“都安静!小心我记你们的名字!” 苏柳荷说:“现在是上课吗?还记名字,你是小学生?大学生的事小学生不要参与了好吗?” 童艳受不了了,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前后桌乐成一片。 汪老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到苏柳荷面前说:“我还批评不了你吗?本来想着你年轻,应该要脸面,不会让我说的那么透。你说你是设计师,好,那我问你,你设计师的工资能让你每天坐着豪车上学?还有豪车里的人是谁?我亲眼见着你亲过人家。小小年纪,你把燕京当成什么地方,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要搞男女关系!” 这枚重弹下来,课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苏柳荷的脸色。然而苏柳荷低声说:“你污蔑我,公开污蔑!” 汪老师说:“我没有污蔑你,我亲眼所见。这里是高等学府,是全国学子们梦想的圣地,怎么会有——” “你给我闭嘴!” 在课堂外,黄院长陪同老友伍德山参观他所捐赠的教学楼。本意是想让伍德山再看看有没有欠缺的地方,搞不好还能给学校捐赠一笔教学费用。 第178章 黄院长听到他的车进到学校里,是过来送孙女上学的,忙不迭地把人拦下。参观来参观去到了护荷楼。 大老远就听到教室里争吵声,在刚才他就要打断汪老师的话,而伍德山不让,他就想听听汪老师还要如何挤兑他的宝贝孙女。 坛坛见到妈妈在跟人对峙,从门口跑过来,哒哒哒地扑向妈妈。 汪老师忍不住说:“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谁家的孩子?”她眯着眼睛,冷笑着说:“或者这是你跟谁的孩子?” 黄院长怒道:“住口!她是军属,她丈夫是军团长!” 汪老师愣了下:“军属?怎么可能是军属?” 黄院长气急败坏地说:“不光是军属,你也不看看这栋楼叫什么名字!” 伍德山在旁边慢悠悠地说:“当初我捐赠这栋楼的时候,用的是我孙女的‘荷’字。希望能让她在校园里度过轻松愉快的学习生活。哪里想到贵校竟然让这样名不副实的教师来欺辱、造谣和打压她。我现在就安排人,把这栋楼还有其他我捐献的设施,全部拆了!” 这话说完,场面顿时不受控制。大家没想到苏柳荷会有这样气派的爷爷,还给学校捐了教学楼! 童艳等人更是张大嘴,不敢相信跟她们一起学习的苏柳荷会有如此深厚的身家背景。 苏柳荷抱着坛坛,也不劝伍爷爷,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态度说:“爷爷,你早上送我过来被汪老师看见。她造我黄谣不说,还说我亲了别人。” 坛坛搂着妈妈的脖子,飞快地说:“妈妈亲的是坛坛呀!坛坛想抱妈妈,可坛坛太困啦!妈妈亲了坛坛就来上课啦。” 事情越发不可控制,这下大家又把目光挪在石化的汪老师面前。 苏柳荷抱着坛坛走到她面前说:“我的确是小地方考上来的。但我的户口是京市人。哪怕我不是京市人,也不能因为一个户口给女同学造谣吧?归根结底,你不配做老师。” 黄院长还在一边苦苦劝着伍德山,千万不能把教学楼扒了啊。要不然新生上课都没地方。 伍德山不听他的话,非常生气这位老友没有把孙女照顾好。他不光要把楼扒了,还要把亭子推了、把鲤鱼捞走、把池塘给填上! 汪老师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可能,你们家怎么可能那么有钱。” 苏柳荷说:“我不用跟你解释。反而你要跟我们解释解释,为什么一个班尽半数都是班干部,还有你脖子上的项链是怎么来的。要说你一个辅导员的工资是不可能买到限量版的项链!” 汪老师脖子上的项链反面有编号,全国限量一百根。说来也不少,但是编号越小越有收藏价值。 这是苏柳荷联合孙乔治办的个人首饰品牌,挂在棉二厂之下的独立工作室。而编号001的那根就在苏柳荷的衣帽间里放着呢。 苏柳荷本来不想追究,谁知道汪老师咄咄逼人,枉为师表。 不光对她,对班上其他女同学还有赶尽杀绝的架势。 男同学们能够不出勤、不写作业,但女同学不行。男班干部可以不管杂事、不参加劳动,而女干部不行。 期中评比,清一色的男同学在上面,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柳荷那天值日擦窗户和钱诚俩人一组。干活的时候钱诚就被汪老师叫走,原话是:“你不是有哮喘吗?你去办公室帮我抄份东西,苏柳荷你来擦。” 苏柳荷那天透过窗户看到钱诚下楼就往学校门口走,根本没去办公室。 黄院长听到汪老师牵扯的事情越来越多,当机立断:“你先不要当辅导员了,这个班我另外安排人。你马上到我的办公室,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苏柳荷这回当仁不让地说:“为什么不在这里交代?” 黄院长怔愣了下,犹豫着说:“不好吧?” 童艳在后面喊道:“她收受贿赂就好了吗?偏袒男同学就好了吗?给女同学造谣就好了吗?我要求必须公开处理,要求严肃处理!” 这一下,所有女同学们都站起来喊道:“我们要求公开处理、严肃处理!” 宋勤脸色不大好看,他从第一排站起来说:“你们不要激动,听学校的安排。” 苏柳荷说:“你当然不激动了,既得利者永远不会出声反抗!” 钱诚跟宋勤使眼色,宋勤没办法,灰溜溜地坐下来了。 伍德山干脆走到最后一排,司机帮着拿了个椅子坐着等着处理。 黄院长先把汪老师叫出去谈心,大约四十分钟后,汪老师从宿舍回来提着一个大包,拿着写的名单站在教室门口开始点名:“宋勤,手表一块。钱诚,项链一根、红包五佰元。武义,红包三百元、挂历两卷…” 她点一个名字,就有学生出去把她退的东西拿回来。宋勤等男同学再没有那份傲气,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苏柳荷冷眼看着,几乎大半数男同学都给了她好处。其中预备党员四个男同学,给的价值最高。 伍德山在后面叹息,这真是学府丑闻啊。 黄院长站在门口漠视着汪老师,教务处的人怎么能安排这样的人当辅导员?把燕京当成什么了?把预备党员当成什么了?把引以为傲的高材生们当成什么了? 黄院长惭愧不已,走到伍德山面前,唏嘘着说:“看来我是要退休了,我连个分院长都当的不称职啊——” 第179章 伍德山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有这句话我就受用了。你是搞学术的,比不过那些搞人情的。这次严肃处理,也算是杀鸡儆猴。国家的教育刚放宽,切勿让天下学子们心寒啊。” “老友说的是。”黄院长明白伍德山的意思了,叫来助手低声说:“通知公安局的同志吧。咱们既然遇上了,就不要遮遮掩掩,要不跟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是。”助手二话不说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汪老师还在肉疼到手的东西,她一边退一边怨恨地看着抱着孩子玩耍的苏柳荷。 苏柳荷没功夫看她,坛坛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地哄着女同学们,让大家的心灵受到了治愈,纷纷把私藏的小零食上缴到坛坛的手里。 坛坛自己有个斜挎小包,搭搭上有妈妈绣的小莲蓬。她抓着零食特别顾家地往包里放。问就是要拿回去给爸爸吃。 童艳看了失笑着说:“因为你是荷花,所以她是小莲蓬?” 苏柳荷害羞地说:“是呀。她是我的小莲子。” 莲子又怜子,对应母女关系正是合适。 她们在后面有说有笑,前面花了些功夫把东西都退完。 汪老师忿忿地瞪着苏柳荷,心想着只要还在这个学校里,她总会找机会报仇。清水部门混了半辈子难得当上辅导员,可以搜刮一下,真是倒霉。 她还在怨恨着苏柳荷,谁知道刚从教室里出去,楼梯上迎面走来四位公安同志,不等她逃跑,直接把她以贪污受贿罪嫌疑人的身份铐起来带走了。 “走吧,今天这场闹剧也就这样了。”伍德山起身,拍了拍黄院长的肩膀说:“回头去我家喝茶。” 黄院长赔着笑脸,目送伍德山和苏柳荷一起离开。 第52章 重回小塘村 隔了一周,班上来了位新辅导员,姓甚,年纪六十。要是没有教务处老师提前打招呼,他笑呵呵站在教室门口一点存在感没有。 到了班级里,他让班干部重新归整一遍,想要当的继续当,想要换的同学们自己开班会换吧。总而言之,大事给院领导管、小事给班委管,他乐悠悠每天拿着罐头杯在办公室里看报纸。 钱诚把自己整了个预备党员,完事辞掉支书“岗位”,每天迟到早退打球。 宋勤还是班长,课堂纪律还是管得很严格。甚老师找他谈过话,叫他不必要管那么多,都是燕京的学子难道真要当小学生管? 宋勤后来也就放手了,他每天在第一排听老师讲课,后面的同学们要干什么他也不管了。 早上他又见着苏柳荷坐着家里的豪车到学校,宋勤忍不住问钱诚:“她家到底多大的本事,辅导员说换就换?我看她家还请了律师要追究汪老师造谣呢。” 京市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钱诚曾经认识佟健,佟健也就是顾毅刃的假表哥。对方进去以后,他家三令五申叫他低调行事,也间接知道苏柳荷的婆家背景深厚。 他平时表现的天不怕地不怕,到底不敢随便说苏柳荷,只是忌讳莫深地说:“反正客气着没错,不想惹事上身那就保持距离。” 想到钱诚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对苏柳荷还是客客气气的,宋勤从那天起,见到苏柳荷都避之不及。慢慢的,班上除了玩得好的童艳等前后排,其他人对苏柳荷也是表面客气,私下保持距离。 苏柳荷无所谓,她巴不得清闲。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要是在乎也就没有现在的她。班里的一些同学为了能成为党员而在学校里拉人情套近乎挣表现,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上下走读念书,为棉二厂报名的全国第一届服装设计大奖赛做准备,专注做更好的自己。 苏柳荷这天放学回家,赶着周五下午没课,亲自去海鲜市场买了鱼虾回去,打算给伍爷爷做点好吃的。 老爷子家在海边,嘴里吃内陆的菜总觉得欠点味道。 苏柳荷到家见着顾孝文也在。 “大忙人怎么来了?”苏柳荷把生猛海鲜扔到厨房,换好衣服出来看着顾孝文,打着招呼说:“最近听说一直在工地待着,怎么有时间过来啦?” 顾孝文最近迷上知性总裁人设,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穿着三件套西装抿着咖啡:“遇到一位老熟人,希望咱们建筑公司能帮忙搞点小建设。” 苏柳荷笑道:“什么老熟人?看样子是我认识的?” 顾孝文说:“还记得小塘村的马书记吗?” 苏柳荷说:“当然记得!她帮了我跟顾毅刃不少忙呢。” 顾毅刃当年高考报名,是马大姐帮忙盖的章。后来苏柳荷找佘曼梅,也是马大姐给的线索。为了怕她做傻事,马大姐还特意到京市来安慰她。这样的感情不能说不深厚,苏柳荷是不会忘记的。 苏柳荷又问:“她怎么找到你了?是有什么难处?” 顾孝文摆摆手说:“说反了,不是有难处,是有好处。最近国家进行新农村建设,马书记带领小塘村脱贫致富。这次得了一笔财政拨款,要她修路造桥。她觉得小城市没有好的工程队,不知道怎么问到我这里来了。” 苏柳荷还没说话,伍爷爷从外面背着手慢悠悠地过来:“小塘村?我还没去过。” 苏柳荷也想着回村子里看看,那曾经是她的快活老家呀。 顾孝文说:“我犹豫着咱们公司帮忙建设成本肯定不低,她把图纸也做好了,我见着报价…估摸挣不到多少钱。” 第180章 苏柳荷说:“不就是修路造桥吗?” 顾孝文说:“祖宗,你不知道现在各地建设,钢筋水泥水涨船高。有些地方农民工都不够用呢。” 苏柳荷说:“要不我先回去看看。要想富先修路,这一点没错。钱要花在刀刃上,要是真对小塘村有好处,我愿意不挣钱,或者自掏腰包添补着也行。” 伍爷爷捋着胡须说:“这才像话,做人不能忘本。而且人家还帮过你。现在新农村建设各地开花,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你要是能够伸出援手,修好的路可以起你的名字嘛。” 一提到这个,苏柳荷就想起学校的“护荷楼”。她肉麻地说:“要是真修起了,叫小塘村路就可以了。” 伍爷爷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叫‘坛坛大路’。” 苏柳荷一言难尽地说:“还是小塘村路顺口些。” 伍爷爷不乐意了怒道:“大不了老子出钱。” 苏柳荷笑着说:“您还有私房钱呢?” 伍爷爷顿了顿,往外面玩耍的坛坛身上瞥了眼,小声嘀咕着:“万一她娘脑子一抽把钱全败了呢。” 苏柳荷:“…行吧。大不了抓阄,但给小塘村的资金,我有自己打算。” 伍爷爷不说话了,唉声叹气地出去找坛坛去了。 顾毅刃这周末要去别处公干,周六才回。苏柳荷与伍爷爷、顾孝文还有坛坛一起回到了她的快乐老家。约好顾毅刃回来直接到小塘村见面。 顾孝文开着高级越野车,里面载着小塘。她闻讯赶来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小塘村到底什么面貌。 苏柳荷抱着坛坛坐在豪华轿车里,人模狗样、衣锦还乡。 “这里就是妈妈成长的地方。” 苏柳荷指挥司机往下面的土路开,可以看到隔壁村已经把水泥路修到大路口了。路边还有白桦树和花坛,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的。 “妈妈,比水泥路还要好的是什么路呀?” 苏柳荷说:“沥青路,等你下次来就能看到了。” 坛坛想了想说:“我知道呀,长安大街就是沥青路!” 苏柳荷说:“对呀,咱们要修就修最好的。” 往小塘村村口走,土路坑坑洼洼。越野车开起来没多大压力,小轿车刮了两次底盘。 顾孝文临过来前给马书记打了电话,只说自己要过来考察,没说苏柳荷要过来。 “马大姐!”苏柳荷抱着坛坛下车,看到一脸操劳却满眼都是希望的马大姐,冲过去抱着她说:“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吗?” 马大姐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跟着一起来了?这个是你女儿?长得真好,像洋娃娃。” 苏柳荷抱起坛坛叫她喊人,坛坛穿着公主裙,头上扎着洋气的彩带,奶声奶气地说:“马伯伯好!” 她在夏石长过,那边也把年长的女同志叫伯伯。 马大姐笑着说:“今天没准备,晚上我亲自过来给你送个红包。你们累了吧,快到家里歇一会儿。香菜正好往咱们村里送货,待会我让人把她喊过来。” “香菜?”苏柳荷高兴地说:“我还想着明天去找她玩呢。” 马大姐说:“她可没功夫玩。” 苏柳荷边走边问:“为什么?” 马大姐说:“她家不是在市场里包了个摊位吗?后来生意好,专门做批发。去年在城里买了房子啦。” “那可太好了。我说她最近怎么写的信少了,我问她她就说不忙不累。”苏柳荷忽然想起爷爷还在后面,哎呀一声转过头说:“这是我爷爷,想过来看看小塘村。” 伍爷爷还在下车的地方向四处欣赏农村的景象。农忙过后,田野里都是稻草杆子,家家户户门口堆的稻草垛一个比一个高。 远处碾谷场的脱谷机还在没日没夜的工作,发出拖拉机一样的声音。 伍爷爷听到苏柳荷叫他,恋恋不舍地走过去,感叹道:“回想我在他乡大半生,回到祖国广阔的田野里,这才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啊。” 马大姐笑着说:“老先生,咱们那边山上还有不少果树。都是村子里的人自己承包的。正赶上丰收,回头我让人摘来给你尝尝。” 马大姐想要给村子建桥修路也是想在第一时间里能够把丰收的产品贩卖出去。 因为路的原因大收购商不愿意往下来,小收购商就是个二道贩子,中间把钱都挣了,反而农民辛辛苦苦一整年没他们挣得多。 村子北头的大坝要是有桥,可以直接上国道运出省外。村口是南头,要是有水泥路,也方便城里、省里的大型收购商开大车进来。 如此一来对于道路的质量就有了要求。隔壁村修的水泥路就不怎么样,进了几趟大车路面就有了剥皮、塌陷的地方。 修路怎么可能每年都修?花的钱那是要给世世代代有好处的。 马大姐听说有好的路面可以维持五十甚至一百年,所以苦苦打听建设队,希望能修那样的好路给村子。 市里面有可以修的,无非是水泥硬度和钢筋的问题,另外夯实技术也得要专业的高级人才。这些其实好说,贵就贵在机器上。碾压、搅拌都需要昂贵的机器,质量好那就得抛开人工因素,纯机器来,这样质量就不会因为人为因素参差不齐。 马大姐从年初打听到年头,市里省里都问过了,问来问去自己都快成半个专家。后来人家说,要么有钱、要么有关系。她心灰意冷最后问了一家公司,没想到把苏柳荷引了过来。 第181章 见到苏柳荷,马大姐心里有了谱。她们相互了解帮助,互相知根知底,而且都是办实事的人。 苏柳荷过来以后的确不辜负她的希望,查看了需要施工的地方,当场拍板让顾孝文找靠谱的项目经理专门进行小塘村的建设工作。 “啥?这就能修啦?”香菜一手抓着两只大土鸡,往苏柳荷面前一扔,吓得苏柳荷连忙躲在伍爷爷背后… 伍爷爷见到膘肥体壮的土鸡眼睛都亮了,直说:“这个是城里买不到的好东西啊。” 香菜腼腆地说:“听说小荷回来了,我也没别的好东西给孩子,我现场给你们杀几只鸡叭。” 苏柳荷忙说:“别别别杀,活着好放。” 坛坛胆大包天,拉着一味要往她身后躲的顾孝文说:“鸡腿呀,大伯我要吃大鸡腿。” 大伯不中用,大伯装作没听见。甚至在土鸡飞过来的时候抱着坛坛想跑。 伍小塘挺身而出,挡在他们面前一把抓住鸡翅膀,不顾还在扑腾的土鸡跟苏柳荷说:“不杀难道回去让容嬷嬷杀?我看她杀你还差不多。” 香菜也在一边说:“她说话我是不听的,你要是敢就帮我搭把手。” 伍小塘挽起袖子说:“敢。” 顾孝文抱着坛坛不敢看,坛坛挣扎着要往院子里跑,顾孝文按不住喊道:“弟妹,快把你闺女降服了!” 苏柳荷不想让坛坛看到这么残忍的景象,正要拦着,忽然一只飞鸡过来,脖子还流着血。 场面一时无法控制,她跟顾孝文两个不中用的大人吓得呜哇乱叫,坛坛操起地上的比她还要高的大扫帚拍了过去:“呀!不许欺负妈妈!” 大公鸡脖子一歪,被伍小塘追上来抓住了。 苏柳荷看坛坛小小年纪如此彪悍,又是感动又是心塞。 伍爷爷老神在在地过来,牵着坛坛说:“走,太爷爷带你去看杀鸡。你啊真是一点不随你妈妈。反而像你太奶奶。你妈妈不中用,你中用就行。” “坛坛中用,以后保护不中用的妈妈就好啦。” 苏柳荷望着他们一老一小蛐蛐她的背影无话可说。 香菜妈知道苏柳荷过来了,把家里摘的秋菜背了两担过来:“喏,都是刚摘的大白菜,你们拿回去积酸菜吃。不然放在屋檐下面等着霜打过了,光是炖猪肉粉条那就能香出十里地去。” 苏柳荷去过南方才知道两地的大白菜真是两个味道。也明白为什么北方人民喜欢简单的煮炖菜肴,甚至是生吃。因为原材料的原味就很香甜。 特别是西红柿,有上十个品种,分成酸甜浓郁的草莓柿子、外表绿皮常会被当成没成熟的贼不偷柿子、还有长成圆滚滚表面有绒毛的毛毛柿子、还有形状异形如鹰爪,皮厚脆爽的俄罗斯柿子等等,特别是老一辈人种的沙瓤红柿子,掰开里面有一层白沙,拱起翠绿琉璃般的籽儿,是她最爱的甘甜口感。 她从前的维生素都靠西红柿补充的。今儿回来,她打算多弄点西红柿回去吃。另外还有水黄瓜、旱黄瓜。打霜的大白菜都是她的心头爱。 苏柳荷抱起大白菜像是抱起宝贝,香菜妈似乎想起从前的事了,在一边捧腹大笑。 苏柳荷纳闷说:“你怎么了?” 香菜妈说:“你真是越来越不成了,之前还能抱两颗大白菜的,现在就一颗啦,哈哈哈完蛋玩意。” 马大姐哭笑不得地说:“你可别笑话她了,她要给咱们村子修路建桥呢。你要是把她笑话走了,看你怎么赔我。” “唉呀妈呀,那我错了。”香菜妈嘴上这样说,还是笑嘻嘻地凑到苏柳荷面前说:“今时不同往日啦。” “今时不同往日啦。”苏柳荷也笑嘻嘻地说:“不过,我还是我。” 香菜妈哈哈笑:“不了不了,不是完蛋玩意,是大企业家咯。” 苏柳荷跟他们一点架子没有,一起把白菜运到后备箱,司机帮着往里面摞。 晚上,大家一起在马大姐家里吃了饭。全是村里自己种植的蔬菜和大米,苏柳荷吃了两大碗。 马大姐看着坛坛自己捧着小碗干饭,感叹地说:“到底是城里孩子,这么小就会用筷子了。我孙女到六岁还要追着屁股后面喂饭。比起来真是气死个人。” 坛坛人小鬼大地说:“姐姐一定是喜欢你才会让你喂饭呀。” 顾孝文放下酒盅,跟坛坛说:“那你不喜欢妈妈吗?” 坛坛机灵地说:“我不喜欢酒鬼哩。” 顾孝文顿了下,随即把酒盅往前面推了推:“不喝了,我大侄女都要嫌弃我了。” 村里人热情好客,顾孝文没办法喝了几杯。大家不能让伍爷爷和苏柳荷喝,只能盯着他。看他把酒盅放下,马大姐的丈夫通红着脸,跟他称兄道弟地说:“不成啊小老弟,你刚才还欠着两杯呢。” 顾孝文最后都要喝到桌子下面去了,要不是马大姐拦着,肯定趴了。 苏柳荷的老宅已经收拾出来,中间的炕桌还在,伍爷爷睡在炕头,苏柳荷、伍小塘和坛坛睡在炕梢。 因为长时间没睡人,夜里风露重,苏柳荷担心一老一小受不了,跟香菜妈要了稻草热了炕。 顾孝文非要去外面的小单间睡,第二天清晨睡起来鼻子都是堵的。 他嘟囔着打了个寒颤说:“老弟也不知道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啊。我不行了,我得弄点热乎的东西吃吃。” 第182章 他说完话,看到院子里有个男人正在角落里冲着上半身,不是他老弟顾毅刃还能是谁。 顾毅刃披星戴月地赶回来,一夜没合眼。早上不想打扰一家老小休息,在院子里冲洗身体。 见着顾孝文吸着鼻子出来,迅速擦干身体,套上衣服。 他揉着头上的毛巾,跟顾孝文说:“不习惯?” 顾孝文哪能承认这个,他见伍小塘迷迷糊糊起来,让开门口的地方靠着窗边说:“小意思。” 顾毅刃笑了笑,往伍小塘那边看了眼没说话。 不大会儿功夫,炕屋里传来坛坛的声音:“我要屙尿尿!妈——妈——” 顾孝文实在佩服坛坛的大嗓门,见着顾毅刃进去抱着坛坛去后院的菜园子里,笑得说:“快施肥啊,以后大了可就不能这样啦。” 苏柳荷感觉脑门被人亲了一口,她还没醒透,坛坛回来抓着她晃:“妈妈!妈妈!爸爸回来啦!你怎么不亲亲爸爸呀!” 苏柳荷披头散发地坐起来,搂着坛坛打了个哈欠。顾毅刃走过来揉揉她的头说:“睡得怎么样?” 苏柳荷靠在他的胸膛上,想了想说:“没想到你和我成了两口子回到这里。” 顾毅刃在一旁笑,笑够了,弯腰帮她穿上鞋说:“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住单间吗?” 苏柳荷摇头:“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顾毅刃贴着她耳边说:“那时候就在肖想你了。” 苏柳荷大吃一惊,笑骂了句:“禽兽。”下地以后,伸个懒腰说:“要不是我是个负责的人,我占了你的便宜装着不承认,你能拿我怎么样?” 顾毅刃回想着他们俩相处,不觉得有苏柳荷占他便宜的时候。 苏柳荷以为他忘记了,便说:“当时假装是你对象,在你家出来亲了你一口,没想到这一亲就是一辈子啦。” 顾毅刃哑然地说:“不是我强吻你的吗?” 苏柳荷一脸得意的小表情石化住:“怎么可能!” 顾毅刃说:“怎么不可能?你醉成那样,我要是不亲你,你能亲到我?我是那么随便的男人吗?” “真是你强吻我的?” “真是我强吻你的,虽然后来你也搂住我的脖子,但是是我先撬开的。”顾毅刃见屋里没人,凑在苏柳荷耳边说:“真的很甜。” “……” 苏柳荷握拳拳头捶他,被顾毅刃控制住,又往嘴巴上啄了一口。 顾毅刃乐得肩膀都抖了,细算着这么多年,原来苏柳荷以为一开始是她主动的。还负责?负责到黑白颠倒啊。 “爷爷怎么还不回来。”伍小塘从外面进来,没发现他们夫妻俩的异常,牵着坛坛说:“咱们怎么吃饭?” 苏柳荷问:“爷爷去哪了?” 顾毅刃说:“大清早跟村里的老人到集市上去了。” 苏柳荷转头跟伍小塘说:“去香菜家蹭饭去。走!” 她刚走到院子里,香菜已经隔着墙头站着喊:“饺子起锅啦,快来吃呀!” 伍小塘问她:“大清早做了饺子呀?” 香菜笑盈盈地说:“有馋猫回来啦,肯定要给她吃满意。不然叽叽歪歪的回去,再不回来了怎么办?” 苏柳荷笑道:“算你知道我。” 一起吃完早饭,香菜非要给坛坛塞了个红包。坛坛大方地收下,还祝香菜姨姨早日发大财! 等伍爷爷回来以后,苏柳荷带着他们到村子里原先干活的地方转了一圈。香菜也跟着一起,帮她介绍这些年村里的变化。 顾孝文则在村门口等着做项目预算的人过来,坐着一会儿就有十个八个想跟他牵线的大爷大妈。 顾孝文嫌麻烦,正巧见着伍小塘过来买汽水,大言不惭地说:“大爷大妈们,你们也别费事了,我有媳妇。瞧着,那个就是我未来媳妇。” 伍小塘隐隐约约听到点,听得不真切,走过去以后发现村口大家都在打量着她。 她以为因为是生面孔才这样,把汽水给他以后,拎着其他汽水去找苏柳荷了。 “这丫头好,胯胯轴大,以后能给你生儿子。” 这位说话没避讳,伍小塘听到后,张大嘴巴往回看:“什么?!” 顾孝文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不说了,我走了。”说着推搡着伍小塘往远处走。 伍小塘皱着眉头说:“你乱扯什么呢?” “别没大没小的,跟哥怎么说话呢?”顾孝文低声说:“回去我让你打一嘴巴,对不住啊。” 伍小塘打掉他的手:“你好好等人吧,下次少牵扯到我身上。” “诶诶。” 苏柳荷见着伍小塘买汽水回来,她在碾谷场边上抱着坛坛看脱谷。坛坛指着伍小塘的耳朵说:“姨姨,你的耳朵怎么红啦?” 苏柳荷等人闻言也看过去,果然伍小塘的耳朵尖红透了。 她捂着耳朵不许别人看,害羞地说:“是被风扫了,没事的,过一会儿就能好。” 坛坛老成地说:“噢,是被风扫了耳朵呀,我还以为是风扫了你的心尖尖哩!” 伍小塘过来想要捏她的小嘴,坛坛一头栽到顾毅刃的怀里:“爸爸爸爸快给坛坛举高高!举高高!” 顾毅刃把她抬到肩膀上,和苏柳荷对视一眼笑了。 第53章 就是要偏心,拿钱砸我吧 坛坛到了小塘村,交了三四位小朋友做好朋友,有马大姐的孙女、有香菜的闺女还有一个叫做妞妞的女娃娃。她兜里揣着小纸条,上面写着自己的大名“顾贯晴”,还有电话号码。 第183章 苏柳荷见着“妞妞”的名字,诧异地问香菜:“该不会是那个谁的孩子吧?” “苏茴娣的呗。” 香菜坐在院子里整理账本,苏柳荷一边算账一边说:“真是她的?没想到苏家能把她领回来,婆家之前不是说让她再也见不到闺女么?” 香菜冷笑着说:“头两年是这样做的。后来县城拆迁算人头给钱,她户口在婆家挂着,婆家把她从精神病医院接了回来。结果她弟弟苏承业知道这件事,要死要活要把姐姐接到娘家享福。两边拉扯着,婆家总不能一直耗着,他们想要拆迁款于是把妞妞送到苏茴娣跟前。” “苏茴娣精神状态怎么样?”苏柳荷回来两天,从苏家门口路过,苏家大门紧闭,不像是与人来往的样子。 香菜说:“时而清醒时而疯狂。清醒的时候对妞妞还不错,上次发疯差点把妞妞扔大河里去。后来妞妞就不跟她待了,也就周末回来看看。” 她把笔往账本上一放,望着天说:“听说婆家跟娘家说好了,得了拆迁款两家分了。到时候苏茴娣会被安顿在什么地方,咱们可就不知道了。” 香菜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县城买了两套新房子,是个成功的个体营业主。她看不上拆迁房,更看不上为了那么点钱算计来算计去的两家人。 苏柳荷对苏茴娣没什么感情,曾经厌恨过,如今也都是过眼云烟。 苏柳荷正想着怎么能够阻止坛坛和妞妞做朋友,她实在不愿意再让女儿接触到这样一家人。 然而坛坛倒腾着小短腿从外面跑回来,扯着外套的兜兜翻出妞妞的通讯纸条撕成雪花片片扔到撮箕里。 “怎么了?”苏柳荷把她拉到腿间,拿起坛坛胸口别着的小手帕擦了擦她的汗问:“怎么把小伙伴的纸条撕掉了?” 坛坛气鼓鼓地说:“她偷了我的糖!小时偷针,大了偷金。她不是好孩子,我不乐意继续跟她玩儿。” 亏她还想邀请小朋友去她家钓鱼,妞妞要是去了,得把她的宝贝都偷空! 香菜看了苏柳荷一眼,摇摇头说:“真是根儿上就是歪的。” 苏柳荷不好在孩子面前说别的,喂了坛坛一口水喝,安慰着说:“不是还有香香妹妹和星星姐姐吗?你跟她们玩。” 香香是香菜的闺女,香菜如今一儿一女,说来也是儿女双全的幸福人家。星星是马大姐的孙女,性格随马大姐,对小朋友们颇有照顾。 坛坛“嗯”了一声,转头进屋抓了把大白兔在兜里说:“我不给偷糖的小朋友,我只给诚实的小朋友。” “行,去吧。离河边远点。” “嗯!我有数!” 坛坛说完跑了出去,伍小塘正好走进院子,见到坛坛疯跑出去,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有香香和星星在,苏柳荷是放心的。香菜看伍小塘如此,笑着说:“你这位异姓姐妹可比你操心多了。” 苏柳荷笑盈盈地说:“嗯,我就是享福的命。” 说话间,顾孝文忙完公事回来,进来第一句话:“小塘呢?” 苏柳荷说:“刚跟坛坛出去了。” 顾孝文转身就要去,苏柳荷喊住他说:“你还没跟我说预算呢。” 顾孝文把包里的文件递给苏柳荷:“你看完签字,我去找…坛坛。” 苏柳荷疑惑地望着他离开,不知道怎么一个两个都爱跟她闺女玩到一起去。难不成都是孩子心性? “等再放假你们一家上京市玩玩?再让宋姑娘一起,咱们仨好好转转。”苏柳荷想到曾经的峥嵘岁月,笑着说:“真想不到小塘村最有出息的会是咱们仨。” “可不是么。”香菜还记得满脸青春痘的时候,村里小青年都笑话她。还有宋姑娘脸上的胎记,门都不乐意出来,也没人说亲。现在谁想跟宋姑娘说亲,得掂量掂量自己了。 宋姑娘在城里当过两年教师,前年托苏柳荷的关系进到市教育局,找了个同样在教育局工作的对象,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 香菜看了眼文件上密密麻麻的计算,觉得眼晕。 她还以为她的账本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她看苏柳荷的预算材料,感觉连中文都要看不明白。 “行啊,我闺女还说想吃烤鸭爬长城呢,对了,还要看升国旗。” 香菜也没去过京市,向往地说:“听说升国旗要半夜去,不然路上堵车,还挤不到前面去。” 苏柳荷说:“也不用半夜起来过去,我家离着不远,走路去就行。” “我的老天爷,你真是发达了啊。”香菜使劲拍了拍苏柳荷的后背,感慨地说:“那我得尽快安排着!” “行。”苏柳荷不中用的咳嗽了两声。 晚上是在马大姐家吃的饭,仨个小姐妹在炕桌上吃着饭,吃完饭围着炕桌眉飞色舞地说着新鲜事。 苏柳荷见她们仨在一起,就像是从前她跟香菜、宋姑娘一样,那时候也老是在自家的炕桌前八卦着东家长西家短。 隔日清早,驾车从小塘村回到京市四合院。 一老一小时常问苏柳荷什么时候再回去,得到修好路之后再回去,一老一小唏嘘着去钓鱼。 入冬以后,池塘上面会结成薄薄的冰层。锦鲤潜伏在池塘底部缓慢游动,吃食的频率也降低了。 顾毅刃心疼闺女无鱼可钓,整了个木质浴缸,里头装着市场上买的鲫鱼。 第184章 苏柳荷的服装设计进行到决赛圈,整个寒假都在跟孙乔治在书房里研究设计图案。 家里来来回回不少工作人员,其中还有几位身量相貌出众的男模特,让苏柳荷夸了两句,看着顾毅刃眉头直皱。 到了晚间,顾毅刃在卧室里拉着苏柳荷的手,看着小手指腹上因为设计服装而有了薄茧,他拉着苏柳荷的手按在腹肌上说:“是不是都不知道怎么下手了?太熟了?想要点新鲜感?” 苏柳荷见他佯装吃醋,但仔细看,温和深邃的眼神里还多了不少旖旎浪漫的情愫。知道最近繁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冷落了顾毅刃,她上前环住顾毅刃紧致健硕的腰身说:“熟了的才甜,不熟我不要。” 顾毅刃在床上耳朵一向“失聪”,挑着听自己愿意听的词,他笑着说:“那么多不要?” 苏柳荷本来觉得老夫老妻的,有些事情是水到渠成的,他出力她享受不就得了,再看顾毅刃这副样子,心里的小警铃又响起警报。 为了打消醋精的酸味,她主动帮顾毅刃脱了衣服。小手在他肌肉上游走,感叹地说:“健身房里的奶油肌,到底比不过上过战场的真刀实枪。” 顾毅刃正值好年岁,雄性气场在苏柳荷面前没有隐瞒的必要。但他知道今晚上是讨要好处的机会,扶着苏柳荷纤细的腰身,懒洋洋地看着她运动。 苏柳荷到了一半累得不行,心想着自己也是尽力了,他强任他强,她要逃了。 哪知道顾毅刃了解她,比她自己还要多。 当即翻身接手运动,把一身豪横的腱子肉发挥的淋漓尽致。 第二天,再次过来试服装的男模特们感觉不对劲。 前一日还对他们称赞有加的苏大设计师,今儿对他们连眼皮子都不抬了。 苏柳荷早上面对着镜子,看着容光焕发的自己,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吃顾毅刃那套。 而该死的顾毅刃也知道她吃那套,总会不到尽兴不罢休。弄得她如何求,他都有自己的章法,该听的时候哄着她说点艳俗迷情的话,不想听的时候发狠流汗让她说不出话,完事又做出一套伏小做低的姿态,特别不是个东西。 过完年,本应该劳心劳力的苏大设计师,艳光四射,像是一颗熟透的蜜桃,芳香魅人,她说她操劳了一冬天都没人相信,浑身上下都被滋养的很好。 开学前,她到沪市拿了全国服装设计大奖赛的特等金奖。孙乔治作为她的副手设计师,在媒体镜头前将苏柳荷夸出花来了。 “你好我才好。”孙乔治抿着咖啡,里面放着榛果栗子和奶油打的顶,他陶醉的感受着浓郁的香气,非常满意现在的状态。 但凡设计师都希望能做独立品牌,苏柳荷有从棉二厂独立出来的意思,但服装生产线还是跟棉二厂合作。 他在苏柳荷的耳濡目染下,也开始筹备自己的服装品牌,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领完大奖,苏柳荷开始新学期的功课。 进到校园里,看到学院光荣榜上一年度斩获专业领域内各个大奖的学霸们,只有她一个服装奖项… 嘿嘿。 但还是很为自己骄傲呀。 要知道后面这项全国服装设计大赛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国际奖赛,能够进来走秀的模特都能提升身价,更别说获奖的设计师。这不过是为以后服装品牌走向国际而铺的敲门砖。 如今苏柳荷算是妥协了,知道自己在服装上的成就比曾经饰品上的要高许多。眼下以服装为主业,饰品作为服装辅助吧。 偶尔会手痒做些别致奢侈的限量版首饰,都在小范围内流传。以佟虹雁一圈贵夫人们为主,几乎流不到外人手中。 除此之外,她接手伍爷爷的投资公司,在一部分上跟顾孝文的公司重合,于是干脆让顾孝文接手一部分投资工作,也方便她不在公司的时候坐镇其中,避免有投资顾问监守自盗。 她所要负责的是慈善基金这方面。这里头名堂多,钱必须实打实落在女孩子们的身上才行。 下课后,苏柳荷马不停蹄地到公司里。 最近她要走访多家福利院,希望能够推行并鼓励女学项目。 “对于一心向学的女孩子们,我们基金会教育部门愿意从第一笔学杂费开始,包括生活费等支出,持续供应到毕业为止。” 京市西郊儿童福利院迎来一大笔私人投资,福利院院长特别感谢“莲子基金会”的投入,对于她们这种快要倒闭的福利院,无异于是天降横财。 知道是今年各地投资慈善的“莲子基金会”项目,福利院院长感恩戴德,日日监督女孩子们学习,加强她们的素质教育。在女孩子们优异的学习成绩后,引来社会的瞩目。 苏柳荷今天是应邀过来接受《京市社会日报》的采访。 采访的男记者问过几个刁钻的问题,被苏柳荷轻飘飘的挡走。 于是他干脆把社会关注的问题摆在苏柳荷面前说:“我看到有报道称,‘莲子基金会’重女轻男。只给女孩子们投入教育、医疗基金,引发不少社会关注,不知道作为‘莲子基金会’创办人,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苏柳荷淡淡地说:“问这话的人想必没有真正到福利院走过,只顾着点评江山。” 男记者想问的,也是他自己想知道的。见苏柳荷这样回答,未免不满意:“那您可以详细的说一说,是什么让您重女轻男呢?要知道社会上也有许多男孩子还没有书读,哪怕他们有父母。” 第185章 “我不否认我重女轻男。但我的重女轻男绝非是在伤害男孩子的基础上进行的。与‘重男轻女’那帮人有着根本的区别。” 苏柳荷眼神凌厉地说:“你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不妨到全国各地的福利院走走。去年我走过全国七十三家福利院,被抛弃的孩子们,九女半男,半个还是残疾男孩子。” 这话说完,男记者一怔:“怎么可能?” 苏柳荷说:“怎么不可能?这是我亲眼目睹的。” 男记者顿时哑然。 苏柳荷说:“骂我的那些人,他们吃着碗里惦记锅里,希望抢夺孤女唯一的希望。恨不得我将钱送到他们儿子的荷包里。贪婪是他们的原罪,对我而言,他们跟抛弃孤女的那帮人没有区别。” 男记者沉默片刻说:“其实他们也不是骂…社会本就如此。” “这才是最让我生气的一点,社会资源的倾斜与不公。” 苏柳荷冷笑着说:“刚才说的,男性残疾人员自有机构收留治疗,九个健康女孩子你让我放着不管,去管那些在金窝窝离睡着的男孩子?我不是谁的祖宗,别上赶子当孙子。我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有意见那就掏出钱跟我对着砸,砸不过就把嘴闭上。” “您这样说这…这不好刊登啊。” “要求我把资金和资源送给拥有健全家庭的男孩身上,这样不要脸的要求就好刊登了?” 男记者怔愣半天,脸有点红,半天又举起话筒说:“对不起,苏总。我也只是问一些社会关注的问题。” “我跟你们总编通过气,她会让你据实写。”苏柳荷站起来,采访到现在也该结束了。 福利院里传来的饭菜香味,还有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社会’本不应该有性别。是因为不公,才会让女性问题突出。” 苏柳荷望向男记者说:“任何带有标签的‘女教师’‘女司机’‘女企业家’‘女教授’‘女作家’,都是将本身教师、司机、企业家、教授、作家的主体性给了男性,迫使女性成为第二性的罪犯。而那些带‘女’字的标题,实则都是在消费女性。” 男记者咽了咽吐沫,回想起笔记本上写着的“针对女慈善家苏柳荷专访”的报道标题,忙说:“对不起,我回去就改。” 苏柳荷望着走出来的女孩子们眼神笃定而宁静地说:“只有获得教育,才会让她们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会被困于三尺灶台前。只有教育,才会让她们拥有更多话语权、选择权。这并非一劳永逸的事,我将为此而奋斗终生。” 男记者忍不住说:“可是,也有许多女人愿意相夫教子啊!” “如果是她们自己选择的结果,那是她们的幸事。” 苏柳荷走了两步定住脚说:“如果是她们自己无从选择的结果,那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您这样抱有希望的,是理想社会…” “前路漫漫又何妨,路虽远行则将至。”苏柳荷漫步走向福利院,留下怔愣着望着她的男记者,背影逐步高大而伟岸。 “您、您慢走。” 到了食堂里,苏柳荷吁出一口气。 刚才真是太酷啦。 嘿嘿。 “让让啊,烫!” 顾毅刃和顾孝文俩人端着加餐的红烧肉和把子肉大盆出来,伍小塘捧着碗碟,坛坛两手抓着筷子给姐姐们分发。 吃饭时,顾孝文脑子一抽说:“哎哟,咱们四个说来都没在自己爸妈跟前长的啊。” 伍小塘说:“你跟我还算好的,我后来有伍爷爷,你有现在的爸妈。” 顾孝文脑子又一抽:“嘿,咱俩最像,你替苏柳荷跟着爷爷,我替顾毅刃跟着爸妈,哈哈…哈哈…” 伍小塘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无语地说:“吃你的吧!” 坛坛也学模学样,夹了一筷子放到大伯碗里:“吃你的吧!” 顾孝文看着上面的肥肉:“诶,大侄女你别夹带私活啊。这肉真不肥,我亲眼见着厨子把油炸出来又蒸的,你尝尝,可好吃了,入口即化。” 坛坛不理他,咽下饭才说:“这么好,那我赏给你吃啦。” 顾孝文:“…行吧。” 坛坛说:“当然行。”她无忧无虑地吃着饭,时不时被妈妈擦擦小嘴。爸爸见她不爱吃肥肉,将肥肉别下去,把瘦肉给坛坛吃。 顾孝文看了看说:“在爸爸妈妈跟前真是幸福啊。咱们几个,都不如坛坛啊。” 顾毅刃纳闷地说:“你小时候过苦日子了?” 顾孝文唇角抽了抽说:“被领回去见到一大堆好吃的,暴饮暴食吃伤了胃。后来被咱妈管着,不许吃零食不许吃辣的不许吃凉的不许吃甜的…每天吃的跟老人餐差不多。七点半就得上床睡觉,六点起来跑步,不分冬夏,你懂这个痛苦吗?” 顾毅刃回想在小塘村后来跟苏柳荷吃香的喝辣的,野孩子还是有野孩子的好处,他一脸怜惜地说:“那还是辛苦你了。” 苏柳荷完全没有怜惜,冷酷无情地吐了一个字:“该。” 从西郊出来,顾毅刃和苏柳荷一家三口去看电影。 电影票是肖婷婷给的,她最近演了个电影女配角,台词虽然只有几句话,图个新鲜好玩。 他们看完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坛坛已经熟睡过去。 苏柳荷坐在车里抱着坛坛,忽然看到电影院售票处有个人排队买票,低声说:“这不是大伯哥么?” 第186章 顾毅刃往旁边看去,的确是下午分开的顾孝文。当时让他看这部肖婷婷演的喜剧片,他不看。现在怎么在爱情片窗口买票? “他该不会恋爱了吧?”苏柳荷靠在顾毅刃的肩膀上说:“可他最近都在忙工作,跟陀螺一样,哪有时间接触女同志。” 顾毅刃给坛坛盖上外套,让司机慢点开。然后琢磨了片刻说:“你有没有觉得顾孝文最近老是要找伍小塘说话?” 这样说苏柳荷不免想起吃饭时候,顾孝文为了拉进距离,就差把他跟伍小塘都是“鸠占鹊巢”的过去事拿出来说。 也不知道是想追人还是想得罪人,伍小塘最怕苏柳荷这样想,他还非要踩雷。 “小塘虽然话不多,但是个心里有数的。”苏柳荷摸摸坛坛因为熟睡而通红的小脸蛋,笑着说:“要是他们能成,也是一桩喜事。” “随其自然吧。”顾毅刃对别人的感情事不想插手,这次是身边人,他更不想搅乱各自的姻缘。 苏柳荷也是这个意思,俩人相互依偎着回了家。 隔了一周,春暖花开时节,一切工作都上了正轨。 顾孝文的新办公大楼落成,下面五层是商场,上面六层是办公楼,整个楼体呈半环形,中间是街心公园与商铺。楼层不高,但大楼请了国外建筑师设计,俨然成为地标建筑。 苏柳荷的设计公司从二厂出来。聘请了孙乔治。他设计服装个性狂放大胆,苏柳荷要的就是这样的潜力,过几年后,国际市场上欠缺的就是这样的设计师。 “我在十楼,您老人家在十一楼顶层。” 顾孝文给苏柳荷打电话,在电话里说:“你出差回来赶紧过来吧,剪彩不来也就算了,好歹也是你的办公楼,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总得露个脸把人敲定吧。” “知道了。” 苏柳荷周末与伍小塘飞到夏石福利院走了一圈,把香草接到京市上高中。 香草没吃过肯德基,到了京市苏柳荷第一站就是带着她去吃肯德基餐厅。 肯德基餐厅在国内正是红火的时候,三个人拿着行李在门外排了半个小时,终于进到里面。 三个人风尘仆仆,坐在四人位的餐桌边犹豫着要点些什么。苏柳荷爱吃薯条,伍小塘想吃汉堡,香草…全都想吃。 三人正在考虑不浪费的最优解,忽然面前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同志:“你们三个人为什么要占四个人的位置,赶紧把边上收拾出来。” 香草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一跳,刚要收拾,被苏柳荷一把按住手说:“如果要拼桌那就客气点,这样的态度那不好意思,我们没地方给你坐。” 男同志见到她们三人都有行李,其中香草打扮的土里土气,以为是从外地乡下到京市的,嗤笑着说:“一群没见识的小赤佬,乡里巴人真是没礼貌。” 苏柳荷抬头:“你说谁呢?” 男同志油头粉面,一身高级西装,他把领带往西装里掖了掖说:“我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女的,头发长见识短。一个寻常的餐厅,还当着多高档的地方,真是好笑死了。” 伍小塘怒道:“女的怎么了?” 男同志说:“女的就不怎么样。” 说完,生怕她们三人起来薅他头发一样,忙不迭地从人群里穿梭着走了。 伍小塘拉着苏柳荷说:“你别跟这种人计较,他就是看咱们没给他座位,想要占个嘴巴便宜。” 苏柳荷冷下脸说:“那是觉得咱们女的好欺负。” 香草偷偷抓着苏柳荷的袖子说:“姐姐,你别生气。” 见她害怕,苏柳荷忙拉着她的手说:“我没生气,这样的人总会被人收拾的。来,你尝尝可乐。” 远处找到地方吃汉堡的男同志,狼吞虎咽完,不顾外面还有排队的同志,把这次面试材料拿出来细心琢磨。 “莲子慈善基金会。公司地址…”他低声说:“上帝啊,在京市有一整栋市中心商业大楼,还有两条商业街区,好家伙,真有派头。” 他对自己的业绩很有信心,这次发达定了。 第54章 我心里揣着刀 香草坐在电梯上,手里还拿着肯德基的玩具,闭着眼睛不敢往外面看。 苏柳荷的商业大楼以她命名,外挂电梯直通顶部办公区。 伍小塘正在跟苏柳荷商量基金会的事,进到办公区,不免被里面高档的现代化装修吸引:“感觉像是在皇宫。” 苏柳荷笑道:“皇宫是金碧辉煌的,咱们这里以现代商务为主。因为工作人员不多,就在装修上花了些功夫,看起来…嗯,的确比普通的办公室要多了些绿植和软装。” 伍小塘不懂绿植和软装对于某些社畜来说是多么致命的诱惑,特别是满当当的茶水间、休息室、娱乐室、健身房还有分作中西餐连带素食的免费餐厅,叫她下巴要掉了。 她不是不知道如今社会上公司是什么样的,她已经有同学在筹备明年毕业后的工作,班上到处都在说福利待遇的事。有的有关系的同学已经开始安排下半年开始的实习工作。 “上五休二?”伍小塘的下巴真的要掉了:“别人都是上六休一。” 苏柳荷冷笑着说:“上六休一算什么?以后还要996、007。不过咱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不搞奴隶主那套,只要工作做的好,上五休一没问题。” 伍小塘不知道作为社畜来说,一份福利齐全、上五休二的高薪工作会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反正对她来说苏柳荷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她一个、顾孝文一个,绝对听从指挥,指哪打哪。 第187章 “公司下属的慈善基金要招经理,待会面试你跟我一起看看。要是有不如意的就不要。” 一些工作琐事苏柳荷想直接交给别人处理,基金会运作一年多的时间里已经上了正轨,她不需要事必躬亲。 苏柳荷说着,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里面墙面上挂着她设计的首饰成品,用来自我欣赏。周围绿植环绕,窗外是街心公园,让她能静下心工作。 最有意思的是,办公室后面有堵门,推开以后有旋转楼梯可以通向十楼。这是顾孝文方便和苏柳荷交流工作,免得还要从外面跑上跑下特意修建的。 正说着话,楼下顾孝文昂着脖子喊:“面试要开始了啊,我让秘书直接把人带上去。对方资料在你办公桌上,你先看一眼。” 苏柳荷闻言拿起桌面上的材料,刚看第一眼她就笑了。 伍小塘好奇地说:“怎么了?” 苏柳荷说:“待会你就知道怎么叫现世报。” 宋昕臣从沪市投资公司出来,听说国内有家兴起的新投资公司需要一位基金会经理,托了重重关系,过五关斩六将到了最后面试阶段。 这家公司财大气粗,国内不少福利院都受到“莲子基金会”的项目投资,不光是教育和医疗,在基金会上头的投资公司还有建筑、商业体、地产等多项超大型项目投资。给出的报酬在行业内来说也是极高的。 听闻创始人在军政方面有深厚的背景,他明白在改革初期,这是艘正要启航的商业船舰,只要及时登船,就离一飞冲天的日子不远了。 梦想着成为人上人的宋昕臣在电梯里整理着领带,他跟不少同行面前吹了牛,对这份工作势在必得。 他在电话里与顾孝文聊的不错,这次过来也投其所好,带了好茶好酒还有一肚子谄媚的话。 只是中午赶时间,肯德基吃的有点着急,现在还有点噎着慌。 “顾总!”他上到十楼,见到顾孝文从办公室慢悠悠地出来,他大步流星地双手伸出来,赶过去要跟顾孝文握手,亲热的仿佛是他失散多年的父亲。 顾孝文跟他简单地握握手,带他往办公室里走。 宋昕臣在后面已经控制不住的夸赞新办公室的高档与贵气。 顾孝文觉得这人算是能办事的人,他打听过宋昕臣在沪市做的事,业绩也算是不错。在电话里听着也是头头是道,怎么见了以后觉得油腻腻。 他不冷不淡的态度,反而激起宋昕臣拍马屁的功力。 要说宋昕臣在普通人面前装模作样,像是个成功人士,在背后做生意许多事情上还是得当孙子。不当孙子哪个爷爷要把赚钱的事交给他呢? 顾孝文无奈地说:“你工作能不能定下来我说得不算。” 宋昕臣“啊”一声说:“可您不是这里的一把手吗?” 顾孝文指了指房顶说:“你知道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也是替上面做事。” 宋昕臣难免腹诽,这样在京市里响当当的人物,上面居然还有一层天,果然京市里卧虎藏龙啊。 顾孝文走到内门门口,探出头往上面问:“我们上来?” 宋昕臣听到上面有个女人的声音,冷酷地说:“上来吧。” 居然是个女的! 宋昕臣咽了咽吐沫,尾随着顾孝文往旋转楼梯上走。越走越心惊肉跳。 在墙壁两侧,装饰的都是古董字画。另外一面墙上还有数不清的价值连城的宝石首饰,样式在市场上闻所未闻。 进到里间,入目的是一整张金丝楠木的办公桌面,里面流光溢彩的金色纹理,让他心惊肉跳。 顾孝文提醒他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然后宋昕臣给自己鼓气,将准备好的应聘说词,自以为完美的说了出来。 顾孝文听完,觉得没有太大问题。成绩是真成绩,人虽然猥琐,但还是有实力的。 在国内宋昕臣也算比较合适的经济方面的人才,在运作基金方面,也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 这次猎头也跟顾孝文说过,许多人都在关注宋昕臣的这次跳槽,不少离岸人才希望回归内地,行业内的岗位待遇要向京市这边靠拢。 另外有几家想要挖角宋昕臣的公司,也在关注着。他要是能在这里落脚,以后的身价也会水涨船高。所以他的成败非常重要。 宋昕臣开始有点紧张,对面大佬背对着他迟迟没有反应,他内心有股无形的压迫感。 自我介绍到后来,宋昕臣认为这是大佬给他的考验,后来自我觉得发挥的还不错。 他说完以后,等了片刻还不见对方转过来。他看了眼顾孝文,想问问他对面办公椅上到底有没有人? 可顾孝文坐在一旁软牛皮奢侈品沙发上,另外一头坐着两位女同志,他只瞧了一眼,眼皮子就控制不住的跳了起来。 香草在琥珀纹理的大理石茶几上玩着肯德基玩具——拧着小汽车的发条。 咔咔咔,仿佛拧着的是宋昕臣的脖子。 他浑身发抖地望向办公桌对面的女人,听到大名鼎鼎的顾总还要尊称她一声:“苏总,怎么样?” 记得上来前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宋昕臣整个人僵在原地,心里犹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随即他见到椅背慢慢地转了过来,迟迟不肯说话的苏柳荷穿着的还是肯德基里的那套衣服,不过外套被挂了起来,里面衬衫领口露出一串天然宝石,最前端是一枚罕见天珠。 第188章 她手里正在看画册,抬头见到宋昕臣,唇角噙着笑说:“说完了?” 宋昕臣笑得比哭还难看说:“苏总,我我说完了。那个,我还有话说…我跟三位道歉!” 他必须马上道歉,他无法承受面试被拒后的后果。 沪市的几家公司都知道他想要内地深入,一个二个都在观望。招经理人运作独立慈善基金,简直就是把下蛋的金母鸡交给了他。他还希望能够一步登天,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他破釜沉舟过来,不是想成为沪市同行们的笑柄的啊。 他忍不住冒出冷汗,嘴唇发抖地说:“我、我不应该那副态度给您,还有另外两个妹妹说话。我——” “你别我我我的。”苏柳荷笑着说:“正好有话想问你。” 宋昕臣弯着腰,活像个公公,他艰难地说:“您说。” “刚才在肯德基餐厅,话没说完你怎么就跑了?” 苏柳荷嗤笑了一声,老神在在地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是你说的吧?这么瞧不起女性,怎么还要应聘孤女慈善基金会的经理?” 顾孝文不知道有这样的插曲,苏柳荷说完他眼珠子先瞪了起来:“还有这种事?!” 伍小塘推了推茶杯,让他先不要激动。可顾孝文非要听事情的经过,伍小塘和香草俩人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其实也就这么几句话而已。”伍小塘淡淡地说:“但就是几句话,我听出来他并不尊重女同志。” 香草小声说:“有偏见哦。” “可不是有偏见么!”顾孝文站起来,指着宋昕臣的鼻子说:“我跟你介绍过这里是干什么的吧?也跟你说过基金会是专门给孤女服务的吧?你对她们陌生人都能这样,我怎么能相信你会对无依无靠的女孩子们有善意?” 顾孝文在办公室里徘徊着走着,眼看着就要爆发:“你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的见识呢?都他娘的喂狗肚子里了!” 宋昕臣一脸菜色,他猛地伸出手往自己脸上抽巴掌:“我宋昕臣有眼不识泰山、我宋昕臣有眼无珠、我宋昕臣狗眼看人低!我乱说话,我烂嘴巴!” 他说一声便往自己脸上扇一巴掌,打完以后,乞求地望着苏柳荷说:“苏总,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乡巴佬、我是小赤佬,我愿意接受您的惩罚,只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咱们公事公办好不好?” 苏柳荷拿起电话接通保安室:“来人,把办公室里的垃圾给我扔出去。” 宋昕臣悔不当初,一脸惨白地走上前说:“您不能不给我机会啊,我大老远过来,我道歉了啊!” 顾孝文站起来挡在他前面:“赶紧走!” “你道歉我就必须原谅?”苏柳荷坐在老板桌后面,嘲讽道:“不涉及到你的自身利益,你能跟我道歉?看来你不但见识不如女人,连膝盖也不如女人硬。” 宋昕臣还要死皮赖脸在苏柳荷面前争取,不料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一位身居高位充满压迫感的军官从外面进来,唬得宋昕臣马上闭上嘴。 顾毅刃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滚出去。” 宋昕臣万万不敢得罪京市里的高官,屁滚尿流地起来往门外跑。脑后传来几位女同志的笑声。 门口等候的保安围住宋昕臣,“护送”他离开大楼。 苏柳荷站起来,揉了揉肩膀:“你怎么来啦?” 顾毅刃走上前,把她按着坐下,大手搭在她肩膀上替她捏着:“是不是忘记家长会了?” 苏柳荷倏地抬头,刚才的悠然自得已经不见,她盖住顾毅刃的大手说:“救救我!” 顾毅刃失笑着说:“我过去,回头开完家长会给你打电话。” 顾孝文小声问伍小塘:“坛坛期中成绩怎么样?” 伍小塘忌讳莫深地讲:“倒退一名。” 顾孝文低呼:“怎么会这样?不是很稳定的倒数第二吗?” 伍小塘看了看办公桌那边说悄悄话的夫妻,小声跟顾孝文说:“算坛坛倒霉,倒数第一这学期转学啦。” 顾孝文唏嘘:“…小可怜蛋儿诶。” 说话间,顾毅刃已经把军装脱下来,换上一身休闲西装。…穿军装不大适合被老师批评,老师批评起来不尽兴可不行。 苏柳荷重重地拍了拍顾毅刃的肩膀:“好兄弟,一被子!” 顾毅刃去开家长会,苏柳荷他们就带着香草在京市里转了一圈,买了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 苏柳荷的意思是让香草住在家里走读,香草不想让苏柳荷操心太多,也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要求在二中走读。 “这里是我们的地址,办公电话、家里电话,还有你姐姐学校电话。另外这是顾孝文大哥的电话,你拿好了,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们联系。” 苏柳荷心疼香草一到京市就要住读,亲自陪她到学校里把宿舍安顿好。 女生宿舍有十二人间和四人间。十二人间是普通宿舍,四人间是收费宿舍,苏柳荷以她高中学习为重,替她安排了四人间。 用她的话说,十二人间的宿舍,十二个人还没有单独的洗漱室和卫生间,这些都是公共的。有排队等候的时间,还不如在有单独洗漱和卫生间的四人间里好好休息,省下时间专注学习。 苏柳荷带着香草去买饭票,临走前又把准备好的漂亮的作业本和文具给了香草。 第189章 “荷花姐姐,你好像妈妈呀。”香草腼腆地抱住苏柳荷,在她怀里小声说:“我看别人家的妈妈也是这样做的。” 苏柳荷猛然想起她也曾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她孤立无助,面对着马大姐的拥抱这也如此渴望母亲的温暖。 她低头柔声说:“你想妈妈的话就来找我,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香草眼眶有点红,强忍着眼泪说:“好。” 从宿舍楼出来,苏柳荷上车前还能看到香草在楼上跟她们招手。 伍小塘进到车里,她知道香草不是爱攀比的孩子,但今天到学校坐着豪华轿车,总觉得会让其他同学注意到香草:“我看到好多同学都在看她。” 苏柳荷回想起她曾经的住校生活,虽然是上辈子的事了,还是提醒着伍小塘说:“学生们有时候虽然没有恶意,但香草总归是小城市过来念书的,咱们不能让他们觉得香草是可以随便踩踏的小草。” “原来你这是给她撑腰呢?”伍小塘小声说:“哎,社会上这些沟沟道道我真是理解不透,好多事情还得跟你学习。” 苏柳荷漂亮的杏眼里满是揶揄:“其实顾孝文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多年,比我有阅历多了。有些事情,我还得特意交给他去办。你要是有时间不妨多跟他学学?” “我才不跟他学。”伍小塘说完,抿着唇往窗外看过去。 苏柳荷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她又红起来的耳朵尖勾了勾唇角。 京市的初夏来的早,春蝉方苏醒,趴在树干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鸣叫。 早上的风带着丝丝清爽的凉意,坐在教室里,感受着窗外的气息,一切都生机勃勃。 童艳和班上几位女同学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顺利进入校报做校刊记者。 年级里每学期也会组织一两次社会实践研究,去过河津两次、赣南一次。这次课题有对社会基础医疗方面的考察,苏柳荷跟着又去过一趟沪市,与沿海地区高校学子们进行交叉会谈。 去过两天,回到家里发现顾毅刃正在池塘里钓鱼。 这可难得,一般他有烦心事的时候,才会拿起女儿的小鱼杆在池塘边坐着静心。 苏柳荷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我还以为你会晚点回来,结果你比我先回来了。” 顾毅刃上周执行任务,说好明天才回来。苏柳荷打算带着坛坛和伍爷爷去婆婆家蹭饭呢。 “遇到点事,想跟你商量以后再决定。”伍爷爷在外面遛弯,坛坛在学校,顾毅刃理所当然地抱着苏柳荷,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苏柳荷亲了亲他的下巴,解开风纪扣里面压着浅淡的亲吻过的痕迹。 她满意地重新帮他系好风纪扣,摸了摸顾毅刃的喉结说:“什么事?你工作上的我可真说不好。” 顾毅刃抓着她不老实的小手圈在怀里,低声说:“不是工作上的事,是关于伍小塘。记得她说过在广福省武雄市吉女县下面的村里出生。” 苏柳荷回忆起来说:“这话你别跟别人说,她与我说过她父母要把她沉塘…所以她才叫做小塘。并不是为了膈应我。” 顾毅刃沉默片刻,听苏柳荷说:“你问这个,难不成是她双亲那边有什么事?” 顾毅刃说:“那边出名的重男轻女,许多骇人听闻的见闻。我以为伍小塘的双亲也跟那边大多数人一样,被封建思想裹挟住…结果,你看这张照片。”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出任务照的标记照片,他指着公共坟墓上的姓名说:“这是不是伍小塘双亲的名字?上面女同志的照片跟伍小塘神似。” 苏柳荷说:“伍小塘跟我提过,的确一个叫伍贤、一个叫吴毓。怎么石碑上面写的是救人英雄?” 顾毅刃说:“伍小塘当时年纪小,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受到刺激,忘记当时村子里的情况。村委会的人跟我说,她父母是村干部,当时正在抗洪前线。他们救了半个村子的人,等他们赶回来救女儿的时候,不料陷到泥塘里。” 苏柳荷惊愕地说:“那就是说,伍小塘‘被沉塘’的那天,其实父母其实就在她身边?” 顾毅刃感叹了一声说:“岂止。她当时不足一岁怎么可能在泥塘里坚持那么久…是他们托举着她,直到被人发现。” “天…”苏柳荷鼻子顿时酸了,她埋在顾毅刃的怀里,半晌哽咽地说:“她直到现在还在恨他们。” 顾毅刃揉揉她的头说:“后来她被救援的好心人送到福利院,辗转多处以后,村委会的人想要去寻找英雄的孩子也找不到了。村里筹款给她双亲盖了墓碑,每年都会安排人过去祭拜扫墓。” “这件事情还是要告诉她。” 苏柳荷斟酌着说:“她怀里还埋着刀。即便会让她痛苦,但她应该有知道实情的权利,也能明白父母其实爱她的,而不是想让她死亡。” 顾毅刃颔首,拍拍苏柳荷的头说:“那晚上让顾孝文也来,他比咱们会安慰人。” 顾毅刃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失声痛哭的动静。 苏柳荷愕然回头,见到蹲在地上痛苦不已的伍小塘。 顾孝文约着伍小塘去看电影,伍小塘手上还有工作需要询问苏柳荷,于是俩人一起往家里来。 伍小塘做梦没想到她的双亲还有这样的内情,痛哭了好一阵几次差点昏厥。苏柳荷把照片递给她:“这些年有许多被救的人扫墓,你能好好活着,他们一定不会责怪你的误会。” 第190章 顾孝文蹲在伍小塘面前,手足无措地递给纸巾说:“只要活着,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你只要活着,他们在天上也就高兴了。” 顾毅刃怕她多想,特意解释说:“当时他们为了救援其他受灾群众,你母亲已经身负重伤。你父亲情况也不好,高烧不退,是你母亲把他背回去找你的。最后他选择留下陪着你的母亲,尽了自己的心力托举起你。你要记住,他们的生命是奉献给人民了,并不是因为你牺牲。” 苏柳荷在边上连连点头,希望伍小塘不要钻牛角尖。她父母在最后时刻托举起她,肯定不希望她带着悔恨和懊恼度过此生。 “道理我都懂,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伍小塘捂着脸,泪珠从指缝里滚滚落下,她痛苦不已地说:“我恨了他们二十年。” 顾孝文说:“你要是想回去看看他们,我陪着你一起。” 伍小塘微微点头,深深呼了一口气说:“想,我想去看看他们。” 苏柳荷看了顾毅刃一眼,顾毅刃说:“我去叫人准备车。” 第55章 还是你的病重一点 “姐、姐夫,你们不用陪我去。” 伍小塘站在车前,顾孝文在副驾驶跟司机研究地图。她已经比刚才冷静了些:“我想过去多待几天,有小文哥陪着你们不用担心。” 顾毅刃把确切地址给了顾孝文,正要说什么,被苏柳荷从后面踢了脚鞋跟。 顾毅刃及时闭嘴,苏柳荷上前把简单收拾过的行李递给伍小塘,柔声说:“家里一直有人,你们路上小心。” 伍小塘接过行李,抱了抱苏柳荷,然后进到后座上关上门。 顾孝文坐在副驾驶轻轻叹口气,转头看着闭目养神的伍小塘一路上保持沉默。 汽车开过去要一天半,如果坐火车还得从湖省转车,不如开车速度快。 出了京市,一路开到半夜。进入加油站,顾孝文从驾驶座上下来,再次由司机开。 这次顾孝文没有坐在副驾驶,沉默地坐在伍小塘身边。 伍小塘到了老家后,村里人知道是英雄的女儿回来了,热情地簇拥着她往山上走。 白天看望过双亲,晚上在村干部家里了解了实情。伍小塘在村里待了五天时间。 知道她想把父母从公共坟地里牵出,顾孝文打电话托朋友在京市最好的墓地里准备好位置,陪伴着伍小塘将双亲接到京市安葬。 回去的路上,顾孝文安慰伍小塘说:“好歹他们是爱你的。” 伍小塘已经没有力气哭了,她蔫儿地靠在后车座上,捧着双亲的骨灰。 顾孝文坐在副驾驶,半个身子都转过来:“上回我说咱俩一样,现在想想咱俩还是不一样。我亲妈死的早,我后爸娶了后妈生了一对龙凤胎。我吃不饱穿不暖还得照顾妹妹弟弟,我受不了毒打,自己跑出去的。” 伍小塘缓慢地抬起眼:“你没跟我说过。” 顾孝文看着她瓜子脸瘦的没形了,心里莫名地有些怜惜。他叹口气说:“我谁都没告诉,你是第一个。” 伍小塘说:“那你回去找过你爸吗?” 顾孝文说:“我亲爸当时跟后妈一样,巴不得我死在外头。打我的就是他。那时我才多大啊,四五岁的年纪吊在树上打,身上虐待出来的血印子落的疤到我十七八才下去。我自己要饭跑到福利院跪着求人家收留我,别人问我记得爸妈吗?我就骗他们说不记得了。问我记得家在哪儿吗?我也说不记得了。” 顾孝文往座椅上重重一靠,云淡风轻地说:“我现在的爸,就是当时见着我跪着求人家收留才领养的我。本来想让我成为假冒伪劣产品,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妈火眼金睛早就发现了。哈哈。” 伍小塘沉静片刻,摸了摸双亲的骨灰坛说:“看得出来,伯父和伯母都很爱你。他们其实在你身上也倾注过心血。” “可我烂泥扶不上墙嘛。不对,是天生我材必有用,让我弟妹发觉出我的强项来了。每天虽然忙,但我充实啊。而且有弟妹和老弟帮我兜底,只要我不走歪路,这辈子荣华富贵,手到擒来。” 伍小塘被他轻松的口气逗得勾了勾唇角:“对,手到擒来。” 顾孝文见她笑了,也笑着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伍小塘想了想说:“嗯,是挺好的。” 她记起苏柳荷曾经说过,一个人心里不能总揣着刀子。要把刀子拔出来,种出鲜花,这样的人才算活着。 她对双亲的恨意就是那把刀子,如今也化成云烟随风飘散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种出理想的花田。 给双亲下葬时,伍小塘并没有叫苏柳荷过来。知道她要忙期末考试,每天起早贪黑的抱佛脚,可谓是醉生梦死。 苏柳荷考完试知道以后,过来祭拜了一趟。希望英雄们泉下有知,能够放心伍小塘在她身边。 “这趟你做得漂亮。”苏柳荷在办公室见着顾孝文,他开完会正横躺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奄奄一息。 顾孝文有气无力地说:“世界以伤痛吻我,我报之微笑啊。我真是传播爱的大使。” 苏柳荷打开大虾酥,给自己补充点糖分,递给顾孝文说:“使,吃吗?” 顾孝文:“…烦人呢。”说完把大虾酥剥开扔到嘴里:“从你闺女兜里掏得吧?” 苏柳荷承认:“是啊,她最近天天跟她爸练散打,太爷爷塞得糖都忘记吃了。我不也怕糖化她兜里么。” 第191章 顾孝文嗤笑了一声:“大虾酥能化?你蒙谁呢。” 苏柳荷厚着脸皮说:“蒙我闺女呢呗。” 过了会儿,伍小塘抱着文件过来。 她上个月开始正式在公司实习,岗位是莲子慈善基金会的副经理,跟新招的经理学习基金运营方面。 这位新招的经理是从港市来的,年纪四十多,有着丰富的运作经验。听他说,宋昕臣之前面试失败回去以后,被沪市金融圈子里笑话了好一阵。观望着想要挖角他的公司也及时收手,觉得他眼高手低不说,还爱搞溜须拍马、小人得志那套,根本不适合做基金经理。 后来他去往深市,在那边的保险公司做保险经理,四处求老同事、老朋友们去他那里买保险。 伍小塘把工作汇报完,见到顾孝文来了,她腼腆地笑着说:“小文哥,小食堂炖了土鸡汤记得下去喝。” 苏柳荷眯着眼睛看了眼他们,走到内门口说:“我上去了,中午要眯会,有事下午再说。” 她考完期末考试,人都虚了。每天像是睡不醒,忙完工作就窝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披着毯子呼呼睡。 等到苏柳荷上楼以后,顾孝文说:“这么好呀,还给我准备鸡汤喝,待会咱们一起?” 伍小塘笑着说:“早上我跟小荷姐已经喝过了。” “…剩的啊?得,剩的土鸡汤也是好东西,我不挑。”顾孝文美滋滋地说:“主要是心意嘛。” “你可别说这话。不是剩的,是让厨师专门盛出来的。” 伍小塘坐在沙发上,犹豫着说:“上次你是不是没跟我把话说完?” 顾孝文说:“什么话?” 伍小塘说:“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事。你三不五时就要登杂志,上电视,他们只要有心找你,肯定能找得到。” “你听谁说了什么吧?” 顾孝文顿时脸拉下来,咬着后槽牙说:“我也不想瞒着,就是恶心人。…他们的确来找过我。” 伍小塘来了兴趣:“什么时候的事?” 顾孝文坐直身体,想要抽根烟。见着伍小塘在,拿出来的打火机又塞到茶几抽屉里,随手拿了块泡泡糖吃。 “也就是去年的事。去年咱们大楼建成,剪彩的照片上了电视新闻,被他们看到一路寻过来。到了楼下保安室被保安拦下来,口口声声说是我爸妈,他们当初把我弄丢了,现在要把我领回家。” 伍小塘被这样不要脸的话气到了,难得骂了句:“臭不要脸,分明是他们虐待你,你才跑的。” 顾孝文说:“我压根没让保安放他们上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认他们。” 伍小塘说:“可是…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哪怕见着骂上几句也好。” 顾孝文冷笑着说:“不,我姓顾。用弟妹的话来说,顾重甲才是我的亲爹,佟虹雁是我二号亲娘。说是二号,毕竟一号对我挺好的,就是命短。” 顾孝文不想让伍小塘觉得自己薄情寡义,想了想说:“他们在楼下教那俩小的怎么套我话,想找我要钱买房。要的他娘的还是京市的房!说我如今发达了,手指头缝露一点就够他们一家四口吃香的喝辣的。” 顾孝文不想回忆从前地狱般的生活,他深深呼了口气说:“但他们一家四口从前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我在哪里?我他娘的从四岁开始,不是在树上吊着求着就是在地上跪着磕头。我恨不得没有这样的亲戚,这还是人吗?” 顾孝文气急败坏地说完,闭了闭眼睛,随即对伍小塘抱歉地笑了笑:“我早就想跟谁说一说这些了,我就是想不开,怎么会有人这样对自己的亲儿子。” 伍小塘伸手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没事,你说的咱们现在挺好的。” 顾孝文后背僵直,而后慢慢放松,也抱住伍小塘说:“对,哈哈,挺好的。” 两人相互抱着一会儿,气氛不知不觉从气恼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伍小塘想要松开顾孝文,又怕顾孝文难受。她耳朵越来越红,觉得自己要上不来气了。 “我也觉得挺好的。” 楼上旋转楼梯上忽然探出一个脑袋瓜,本应该睡觉的苏柳荷露出头说:“我本来是想提醒你去食堂的时候,帮我问问能不能做个珍珠笋虾球的,坛坛说她想吃来着…听到一半没控制住一路听了下来,对不住呀。” “又什么好对不住的。”顾孝文松开怀抱,满脸通红。 真的很希望此时有个人出现能够打破旖旎的气氛,他、他还没准备好呢。 苏柳荷哒哒哒跑下来,又说:“那玉米鸳鸯鱿也要啊。” 顾孝文站起来说:“也不知道是坛坛想吃还是当妈的想吃。” 他低头看了一眼伍小塘,她耳朵红透了,头也不抬。 顾孝文赶紧走到门口跟苏柳荷喊了声:“空调温度太高了,你降降温度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屋里是暖气房呢。” “走你的吧。”苏柳荷把顾孝文支走,欠儿吧唧地坐到伍小塘跟前说:“振作起来啊,姐妹!” 伍小塘捂着胸口,感激地说:“我差点上不来气,以前我没这样的感觉啊。” 苏柳荷无奈地说:“我看你要昏过去了,真是要被你俩急死了。俩人凑在一起都要五十岁了,怎么抱一抱就能羞成那样?要知道我跟顾毅刃还没在一起——” 她话截然而止,打了下自己的嘴。 第192章 她跟顾毅刃那是不走寻常路,先孕后婚才拿证。伍小塘能这样吗?不行,她第一个不同意! “‘还没在一起’然后呢?”伍小塘也想跟前辈取取经,疑惑地问:“你说呀。” 苏柳荷讪讪地用手扇了扇脸,觉得自己脸也热了:“反正我觉得你俩相互都有意思。” 伍小塘双手蒙住脸说:“你别说了,我受不了。” 苏柳荷唇角抽动:“这你就受不了了?那以后你们俩真在一起酿酿酱酱——” 伍小塘转而捂住苏柳荷的嘴,恼羞成怒地说:“当了嫂子就浑不吝了!” 苏柳荷抓着她的手,哈哈笑着说:“当年香菜妈的乐趣,我算是找到了。” 那些嫂子们、婶子们没事就打趣儿未婚小姑娘,果然有意思呀! 到了红旗一小放学时间,苏柳荷也不跟他们磨叽了,准备坐电梯去接坛坛。 伍爷爷最近有老朋友们来,他每天带着他们游山玩水,乐不思蜀。苏柳荷就把接孩子放学的工作揽了过来,每天提前一个小时下班。顾孝文还有伍小塘也跟着一起早退了。 一小门前停着的汽车不多,这年头还没到家家户户都是汽车的年代。许多自行车在后面按了个座,小学生们就在后面坐着上下学。 一小都是附近的学生,有的大一点的孩子坐公交车两三站也就到家了。 今天是坛坛期末考试,跟她妈妈一样,醉生梦死的复习一番,说什么也不能再当最后一名。 目前主课只有语文和数学,她考完数学出来,低头掰着手指头算着,出校门跟值班同学强颜欢笑,见到苏柳荷在车边等着她,唇角耷拉着眼瞅着就要哭出来。 苏柳荷还没走过去安慰坛坛,顾孝文一阵风似得过去抱起坛坛颠了颠说:“哎哟大侄女,谁给你委屈啦?” 坛坛抱着大伯的脖子,小声说:“老师让家长过去谈话,有小同学看到家里的车了。” 要说坛坛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富二代”,不光家里有小汽车,小汽车还是豪华型,只要出现就能引起许多学生和老师们的注意。 知道坛坛要请家长,没等坛坛自己跟老师说家里人来了,有的伶牙俐齿的孩子们见到坛坛家的车,蜂拥着跑到老师面前告诉了。 想溜没溜成功,坛坛格外沮丧。 顾孝文看到款款走来的班主任梅娟,赶紧放下坛坛让她去找妈妈,自己独自上前面对一切。 坛坛跑到车里,拉着苏柳荷说:“妈妈妈妈,你别去!” 苏柳荷也不打算去,钻到车里阿弥陀佛。说来好笑,她是真的不敢跟老师打交道。 她跟伍小塘说:“这位梅老师年纪轻轻是学校的优秀教师,这次要抓成绩,坛坛被她盯了一学期,见了她比小鸡见了老鹰还害怕。” 说完没听到伍小塘有反应,苏柳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顾毅刃正好接过梅娟递给他的一张纸条。 苏柳荷:“…”不会吧。 伍小塘闷声说:“怎么不会,笑得大板牙都要出来了。” 梅娟是本科师范生,浑身散发着年轻女人的自信。穿着打扮也是知性气质那款的,伍小塘看看她,再看看自己,不由得惭愧。 坛坛也开启小雷达,盯着梅老师和顾孝文说:“妈妈妈妈要是他们俩真处对象啦,是不是我就不用写家庭作业啦?” 苏柳荷说:“她会到咱们家盯你,让大伯不跟你玩、让太爷爷不跟你钓鱼、让爸爸不跟你练武功。” 坛坛哇一声要哭了,抓着伍小塘的手说:“姨姨,你要加油呀!把你的心尖尖提起来给他看,让他看!” 苏柳荷抱着坛坛捂着她的小嘴说:“别哭,你爱吃的菜我给你装回来了,回家热了就能吃。” 坛坛顿时收敛住情绪,抱着苏柳荷的脖子说:“谢谢妈妈,你知道的,我是最爱你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苏柳荷忍不住笑着跟伍小塘说:“你跟他啊,就差我闺女这张小嘴。” 伍小塘见顾孝文走过来,不想跟苏柳荷谈论这件事。她只觉得心里酸涩。 要说顾孝文穿着银灰色西装,走到哪里都是一副霸道总裁的模样,而且风趣又体贴,的确很容易招女同志们的喜欢。 顾孝文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跟苏柳荷诉苦:“你为你们两口子付出太多了。晚上必须给我偷块老爷子的茶饼出来!” “行。”苏柳荷答应的很快。 伍小塘却见顾孝文没有把梅老师给的纸条拿给苏柳荷,一路上沉默不语。 苏柳荷感受到她消沉的情绪,打算让她自己消化。毕竟感情上的事情外人帮不了太多。 回到家,伍小塘独自回到房间里休息。 苏柳荷开始跟坛坛研究这次期末考试的分数,能不能在全班五十二名同学的基础上,超越一名,拿到第五十一名的好成绩。 坛坛嚼着山楂条,嚼得苏柳荷的心都要酸了。 她这么漂亮可爱的闺女,怎么、怎么就不随他们俩一点智商呢?点数全点外观了? 吃过晚饭,顾毅刃回来的比平时晚了点。 他刚回来,坛坛跟小炮弹一样撞进他怀里:“爸爸爸爸打!” 苏柳荷唇角抽动,这是又要跟她爸爸练散打啊。 顾毅刃看向苏柳荷,苏柳荷摆摆手,顾毅刃从善如流地换上衣服带着坛坛去庭院空地里练去了。 第193章 苏柳荷难得清闲,听到伍小塘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厨房把饭菜给她热了热,方便伍小塘觅食。 她打量着伍小塘的脸,还以为她自己躲在房间里哭了。结果看到她斗志昂扬的表情。 “刚才不是还沮丧呢?这么快把自己哄好了?” 苏柳荷已经确定伍小塘喜欢着顾孝文,见顾孝文在客厅打电话,俩人躲在厨房里窃窃私语:“打算怎么办?” 伍小塘握了握拳头:“打算发起进攻。” “噢!”苏柳荷给她鼓掌:“你这是要主动表白吗?” 结果伍小塘却摇摇头:“我得想办法让他主动。” “为什么?” “电视里不就是太主动的女人没有好下场!” 苏柳荷失笑着说:“我觉得他对你不是没意思。” 伍小塘说:“他见谁都是三分笑意四分体贴的,他要是能主动我心里能好受点。” 苏柳荷想了想,明白伍小塘应该是希望能有种“被肯定选择”的安全感。于是凑过去说:“有需要帮忙的吗?” 伍小塘其实是想让苏柳荷帮忙,可看着她八卦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拍了她胳膊一下:“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 苏柳荷怎么会笑话呢:“嗯!” 伍小塘什么心性的人,她非常了解。在苏柳荷看来,伍小塘和顾孝文俩人其实有不少话题和亲近感,也许是天生的姻缘。 不过苏柳荷还记得顾孝文说的那句“我还没准备好”,她也觉得让女孩子太主动不好,非常赞同伍小塘的计划。 俩人在厨房说完私房话,苏柳荷端着橙汁到客厅里坐着看电视。 顾孝文忙完也过来歇着,他往厨房那边看了眼,苏柳荷心领神会地说:“她散步去了。” 顾孝文从兜里翻出一张写着下学期班费收取通知的纸条,递给苏柳荷说:“差点忘记给你,梅老师说下学期要交两元钱班会,别忘记了。” 苏柳荷眯着眼看着他:“在车里不给我,是真忘了的缘故?” 顾孝文当然不是忘记了,坛坛的事就是他的事,他怎么会忘记。 他当然是灵光一闪想要随水推舟,试一试伍小塘对他的感情。要是她能眼睁睁看着女同志给他示好…那是不是证明伍小塘其实只是把他当哥哥来看待,对他的亲近和关心也是因为“哥哥”。 但他不承认,知道苏柳荷关心伍小塘腆着脸说:“我每天事情那么多,忘个一两件小事理所当然嘛。” 苏柳荷冷飕飕地笑了起来,笑得顾孝文心里发毛:“你笑什么?被你女儿优秀的学习成绩感动啦?” 苏柳荷摇摇头说:“我不记得笑什么了。” 顾孝文:“…你这病得治啊。” 苏柳荷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把你的病治了再说。” 顾孝文:“啊?” 第56章 治病良药陈醋一碗 学期末最后一天,坛坛跟妈妈一起拿成绩单。 伍小塘跟着一起到了一小里,等着苏柳荷娘俩下来。巧得是,班主任梅娟正好也下班了。 她客气地跟伍小塘点点头,知道伍小塘是坛坛的家人,路过时满面春风的微笑,看的路过的人心情美好许多。 伍小塘忍不住转头看过去,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年轻小哥儿,把头盔递给梅娟。梅娟接过头盔,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一起坐着摩托车走了。 苏柳荷牵着坛坛出来,也看到这一幕。她跟伍小塘挤挤眼睛,三个人上了车赶到公司里。 商业大楼下方的步行街上,正在展开热热闹闹的夏季啤酒节。许多国内出名的精粮啤酒和国外的黑啤、黄啤都出现在顾客面前。 只要凭借消费票或者是一元钱购买门票,就可以进去品尝知名啤酒品牌。 苏柳荷剑出奇招,还花大价钱邀请港市的明星助阵。这下不需要她宣传,明星们自带的星光效应,引来无数媒体蜂拥报道。 苏柳荷趁机拿下“夏荷啤酒美食节”的商标,打算每年都要办上一场,让她的啤酒街成为真正的节日,给商业街暑期抢流量。 不喝啤酒的儿童老人,还有各种地区美食品尝,价格低廉、风味独特,都是她结合当地特色亲自选出来的品类。 顾客们满心欢喜的逛吃逛吃,人流量空前绝后。 苏柳荷带着坛坛从人群里挤到自家商业楼下的咖啡厅,被服务员领到定好的雅致座位上。 “姨姨呢?”坛坛抱着菜单,往窗户外看。可窗户外面人挤人,她根本找不到伍小塘。 苏柳荷说:“她去换衣服,待会就来啦。” “哇——”坛坛面对着门口,见到一位运动系帅哥进来,阳光清朗,让她忍不住哇出声。 苏柳荷笑着说:“小色女,不许早恋。这是要介绍给你姨姨的。” 坛坛嘟着小嘴说:“好吧,这个对我来说还不是最好的。我还是先吃草莓小蛋糕。” 苏柳荷不想让坛坛早恋,听到这话忍俊不禁地说:“对,你值得最好的。” “那必须的呀。”坛坛小嘴抹了蜜:“谁让坛坛有最好的妈妈和爸爸,坛坛眼光可高了呢。” 老母亲心中感动,眼光高好,不会被一块巧克力骗走。 苏柳荷跟对方指了个方向,对方坐下以后,兴致勃勃地往门口盯着。 顾孝文过来时,看到她们娘俩正在一人一口吃着草莓小蛋糕。苏柳荷面前是奶油榛子拿铁,坛坛是荔枝味的珍珍。 第194章 她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大伯坐。” 顾孝文进门第一眼被大厅中间的帅气小伙吸引,压低声音说:“会不会是哪个公司签的小明星啊?没见他表演节目啊。” 苏柳荷不告诉他那位小伙子是孙乔治从港市请来的模特,把菜单给顾孝文说:“铁观音还是再看看?” 顾孝文收回目光说:“铁观音吧。我都要忙死了,等会还要看看外面消防怎么样,别让人抓到小尾巴了。” 苏柳荷笑了笑说:“你先休息,待会我没事跟坛坛一起帮你检查。” 顾孝文诧异地说:“大热天,你舍得出汗我可舍不得小命。要是让我老弟知道了,他能削了我。咱们咖啡厅有空调多好啊,你看看全都是商务人士,花小钱大大提升了整条街的档次。诶,对了,我大侄女期末考试怎么样?” 坛坛拿小叉子要戳他,顾孝文笑着挡住了:“看来还是第一名啊。” 坛坛哼一声说:“进步啦,成了全班四十九名,进步了好几名呢。老师还说我是班上的进步之星,奖励我一个田字格呢。” 坛坛翻着小书包,拿出田字格指给顾孝文看:“上面的‘奖’看到了嘛?” “诶哟,这可不容易呀。我们坛坛明天去不去解放公园?我带你玩蹦蹦床去?” “好呀好呀。” 见他们爷俩说来说去说不到正点子上,苏柳荷搅着咖啡淡淡地说:“要说梅老师真是称职,知道坛坛因为方言问题被扣分,特意让普通话好的小朋友跟坛坛同桌。今天出来的时候,梅老师还问怎么不是你去接的坛坛。” 坛坛戳着蛋糕的小手一顿,抿着小嘴偷着笑了一下,然后继续戳蛋糕吃。 顾孝文也是怔了下,嘀咕着说:“她真这么问的?” 苏柳荷似笑非笑地说:“你想她这样问呀?” 顾孝文“嗐”一声,提起茶壶说:“闹半天你套我话呢。” 苏柳荷说:“我能套你什么话?” 顾孝文说:“是不是小塘托你问我跟梅老师的事?” 苏柳荷佯装意外地说:“这你可想多了。” 顾孝文本想顺水推舟否认,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此刻,旁边窗户被人敲了敲,顾孝文正要瞪眼睛过去,一眼惊艳地看向精心打扮过的伍小塘。 “今天什么日子?”他趁伍小塘还没进来,小声说:“她从前可没这么上心打扮过。” 苏柳荷没回答他,只是笑。 顾孝文燃起一股期待感,咽了咽吐沫说:“小塘,你今天可真漂亮。” 伍小塘笑着说:“那当然,今天有约会嘛。” 顾孝文点头:“原来是有约会。什么?约会?!” 伍小塘不跟他解释,走到大厅中间那位帅气小伙子面前,两人像是很熟悉一样,一下子聊的火热。 顾孝文当即站起来,想要冲过去。 苏柳荷拦着他说:“你要干什么?” 顾孝文眼睛里出现几道血丝,他指着那边说:“他们在干什么?” 没等苏柳荷说,坛坛先叭叭说:“小塘姐姐说啦,她在约会呀。” 顾孝文顿时脱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当下就白了。 苏柳荷哼了一声,想着顾孝文还想让梅老师来气伍小塘,也该罚罚他。可见他这副样子,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顾孝文从伍小塘过去开始,不停地喝茶,茶壶里的茶喝完,把坛坛的珍珍也喝了。后来又叫来服务员喝白开水,硬生生灌下去两壶冰水。冰水喝的透心凉,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凉了。 伍小塘跟对面的小伙子硬是聊了一个多小时,小伙子结账后,俩人一起往外面走。 顾孝文见伍小塘要跟着离开,忽然听到面前的苏柳荷低声说了句:“还愣着干什么,再不抓住机会,人就真跑了。” 顾孝文起身就往外面跑。 伍小塘心急如焚,她跟小伙子把戏都演完了,没见顾孝文有别的反应,该不会是真不喜欢她吧? 在她忐忑中,咖啡厅里的顾孝文跑了出来,拦在他们面前:“不许走!” 伍小塘内心抱有期待地说:“你叫我做什么?” 顾孝文站在他们面前,看着阳光帅气的小伙子,还有在他边上笑吟吟的伍小塘,张了张嘴:“你、你…” 伍小塘往前一步急切地说:“你说呀!” 顾孝文跺了下脚说:“你包忘拿了!给你!” 他话音落下,小伙子捧腹大笑。伍小塘气红了脸,推开他就往咖啡厅里走。 顾孝文先是莫名其妙,小伙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孝文嫌弃地甩掉对方的手说:“你跟谁俩呢?” 小伙子摇摇头说:“哎,可惜一份苦心啊。” 顾孝文心里咯噔一下,往咖啡厅里看去,伍小塘坐在苏柳荷身边,双手撑在桌面上气鼓鼓。 而小伙子已经骑上自行车,看了眼手表说:“哥们,你这样不行啊。追女孩追女孩,你不追还指望谁帮你追啊?” 顾孝文心里有了一种预想,他抓住对方的车龙头说:“是不是她故意让你来气我的?” 小伙子说:“这话你去问她岂不是更好?麻烦让一下,我拍照的时间要到了。” 顾孝文目送小伙子离开,讪讪地进到咖啡厅里。 苏柳荷对他翻了个白眼,坛坛小嘴不留情地说:“完蛋玩意。” 第195章 顾孝文情绪翻天覆地地转变着,他挨着伍小塘坐下,打量着她的脸色:“故意的?” 伍小塘气恼地说:“对,你是故意给我难堪的。” 顾孝文说:“但我不是故意要给你包的,我、我找你是因为别的事情。” 苏柳荷见这件事似乎不是白干,顾孝文跟伍小塘还有迂回的余地,于是牵着坛坛的小手说:“咱们别碍眼啦,走吧。” 坛坛老成地说:“大伯,记得明天去解放公园呀。” 顾孝文摆摆手,眼珠子却盯着伍小塘不放。 见到她们离开,伸手摸了摸伍小塘的手背,被她一把打开:“包给我,我要走了。” 顾孝文堵在走道的位置上,嬉皮笑脸地说:“你往哪里去啊?” 伍小塘也不知道去哪儿,于是不做声。 见她不做声,顾孝文低声说:“难道是要往我心里来?” 伍小塘:“……” 怎么办,感觉被腻到了。 *** “妈妈妈妈,姨姨和大伯要是在一起了,我可以不写暑假作业了吗?”坛坛拉着苏柳荷的手晃了晃,坦然说出心中期望。 然而苏柳荷是个诚实的好妈妈,笑盈盈地说:“宝贝,你看到远处的天了吗?” 坛坛小手挡在眼睛前面看过去说:“妈妈妈妈,我看到天啦。” 苏柳荷冷酷无情地说:“那个天塌下来,你就可以不写作业啦。” 坛坛僵在人潮中,感觉妈妈在诓她。 娘俩在商业街上溜达了一会儿,苏柳荷还真把消防设备检查一遍。 酷暑中,苏柳荷担心坛坛中暑,可坛坛见到几个物业的姐姐,跑过去挤着人堆里跟她们玩去了,打死也不回办公室写作业。 苏柳荷跟员工交代了几句,然后回到办公室等坛坛。 到了办公室,听到秘书说:“刚才有个海外电话打进来找顾总。我说顾总不在,对方说了句洋文,然后挂了电话。” “会不会打错了?” 书说:“应该不会。”她犹豫着说:“不过咱们公司偶尔会有骗子打电话进来。” “既然不说那就不着急,回头我转告给他。” 苏柳荷知道顾孝文不会有海外的朋友,他的圈子都在国内。以后会不会发展在海外,那是以后的事。 她在空调房里待着很舒坦,把最近的流行杂志研究了一番。 直到坛坛尽兴地玩回来,也不见顾孝文和伍小塘的影子。 秘书过会儿又送来一本顾孝文最近登的港市财经杂志,这次也是封面人物。 苏柳荷看他在封面上人模狗样的,与记者采访中也是夸夸其谈,谁能知道在感情上顾孝文是个胆小鬼呢。 苏柳荷带着坛坛回到家,暑假对于坛坛来说就是个放风的好时节。 她不怕热,一三五去少年宫跟大哥哥大姐姐们学唱歌和跳舞,二四六跟爸爸练散打。晚上和太爷爷练习书法,周末还会跟顾孝文一起到解放公园疯玩。 只要不让她学习语文和数学,那是做什么都行。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嘚瑟。 一周过后,啤酒节在京市里还有热闹后的余韵。夏天商业街上游人如织,不少年轻时尚的弄潮儿站在大大的橱窗前欣赏超一线水准的服装展品。 苏柳荷把后世商业街区现代化管理提前四十年实现,虽然有些地方还不能完全落实,但俨然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潮人膜拜圣地。 过来京市旅游的人,除了升国旗和爬长城,也会到这里拍照留念。 苏柳荷站在落地窗钱,居高临下看着街面上行走的人。 秘书站在办公室里一筹莫展。伍小塘急得在办公室里团团转,又不敢大声走路,担心把顾孝文引上来。 “怪不得他父母对他那样。”苏柳荷沉默半晌,让秘书先离开。 伍小塘站起来说:“我下去告诉他,见或者不见让他自己决定。” 苏柳荷也是这样想的,走到门口跟伍小塘说:“你注意点他的情绪,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敏感的。” 伍小塘点了点头,从旋转楼梯走了下去。 苏柳荷打电话给秘书,让她准备一间小会议室,备好茶点。 她来到十楼,等了十来分钟,看到顾孝文从办公室出来。表情不咸不淡,似乎国外找来的真正的父母过来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弟妹,你跟我一起,我怕他们蒙我。”顾孝文说完走向电梯,电梯门一打开,他和苏柳荷齐齐傻眼。 晚一步从办公室出来的伍小塘,见他们堵在电梯门口,嘀咕着说:“赶紧进去呀。” 结果她绕过他们,看到面前斯文气十足的中年男子,仿佛看到二十年后的顾孝文站在眼前。先不说骗不骗了,这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男子后面站着一位知性的非常有母性光辉的中年女人。样貌虽然与佟虹雁不能相提并论,但她见到顾孝文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用夹杂着英语的中文跟男子说:“上帝啊,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几个人一起进到小会议里,在两位长辈的语无伦次中,苏柳荷听明白前因后果。 原来顾孝文以为的那对亲生父母,其实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死去的“妈”是真正父母家聘请的佣人。 时值动荡年间,真正的双亲因为是大学教授,遭到红袖章的压迫,他们在历史的波及下差点受到残害。 第196章 佣人结婚多年没有生儿育女,身体也不好。在他们二位被捆在街道上接受批评,眼瞅着会下放,她有了把雇主家的儿子抱回老家的打算。 邱女士想起来,面露痛苦地说:“后来有位国外的朋友帮助我们离开国内避难,我们在沪市的轮船上,眼睁睁看着她把你偷走!我恨不得跳进海里把你抢回来!” 顾孝文的亲爹如今是美丽国著名大学的分院长。 他面对太太痛苦内心无比愧疚:“是我太信任她了,她说带你回房间休息,免得人来人往的船舱会有病毒细菌让你生病。我们当时跟朋友在叙旧,你妈妈独自站在甲板上亲眼见到一切,要是晚一步她就真要跳下去了。” 想起那时的场面,他都胆寒。就差几秒钟,要是他晚一步过去,他不但会失去儿子,连妻子也没了。 轮船离开港口后,二位的心也死了。 “我们一直在找你,后来找到他们家。没想到那个佣人已经死了,她丈夫死活不告诉我们你在什么地方,只是借由你的由头找我们敲诈不少钱。” 邱女士用餐巾纸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钱事小,你最重要。” “我会找律师把他敲诈你们的钱全要回来。” 顾孝文冷眼看他们说完,抿唇说:“那怎么现在才过来找我?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时间过来一趟?” 他父亲陆先生抱歉地说:“你妈妈十年前做了心脏手术。前两年二次手术,经不住旅途奔波,也遭不住情绪大起大落。请你原谅我们的无奈,我们是真的有苦衷。” 顾孝文摇摇头说:“我可以原谅你们的苦衷,也可以把你们当做亲戚来往,但是也只能是亲戚了。我有爱我的家庭,有为我操心的父母,还有在危难时候也不会抛弃我的兄弟。我姑且相信你们的话,是别人偷走了我,其他的也就这样吧。” 苏柳荷坐在旁边,听着他们持续不断的对话并没有插嘴。 那时候的佣人已经死去,到底是怕孩子在路途上麻烦而抛弃了,还是真的如他们所说,始终不会有正确答案。 但以苏柳荷的旁观者角度来看,顾孝文被偷走的可能性很大。 在农村的养父母在他四五岁前对他还算过得去,应该是想给家里留后。没想到他很快有了一对龙凤胎妹妹弟弟。有了他们以后,顾孝文在那个家里几乎没有存在的立场与价值了。 不过今天顾孝文能见到他们,也算是完成一个心愿。之所以会那样说,也许是不甘心他们过来见一面,说几句爱他的话,便将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抹除。 果然后面的谈话还是单方面的温情,顾孝文憋着一股劲儿跟他们聊了几句。 晚上是在商业街的京市涮羊肉馆子吃的,佟虹雁与顾重甲也出席了,顾毅刃是半途回来参加的。 见到顾孝文如今的家庭这般美满,美丽国回来的双亲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后面几天,顾孝文硬拽着伍小塘陪着他们在京市转了转,临回国前,邱女士给伍小塘包了个千元红包,还送了幅亲手画的她和顾孝文的肖像画。 “我居然还是个书香门第。”顾孝文坐在四合院中庭的秋千上,跟扎马步的坛坛说:“你知道什么叫书香门第吧?” 坛坛鬓角出了汗,依旧一动不动地说:“当然知道,我是富二代,你知道富二代吗?” 顾孝文说:“呸,算上你太爷爷,你应该是富三代。” 坛坛撅着小嘴说:“亏你还书香门第呢,怎么还会‘呸’呢。” 她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瞅着顾孝文说:“大伯呀,外国的小朋友需要写暑假作业嘛?” 顾孝文说:“你想去国外念书呀?” 坛坛马步扎的很稳,小嘴却琐碎:“才不是呢,我想让外国的小朋友嫉妒我,看我有多么丰富的课堂生活。” “小小年纪居然还会口是心非。” 顾孝文双脚往地上蹬了一下,秋千继续晃起来后,他盘起腿望着远方说:“我应该对他们好点,他们到现在都没要孩子。” 坛坛老成地说:“来日方长嘛,你要是帮我写暑假作业,我就陪你去国外跟他们说,你其实还是爱他们的。” 顾孝文撇撇嘴,跟坛坛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其实吧,我对他们真没多少感情。见他们就跟见俩陌生人一样。而且我内心也不觉得多空虚,我从来不觉得家庭不美满不幸福。” 坛坛面前的小闹钟响起来了,她站直身体活动一下腿脚说:“那就当亲戚处呗,多难的事呀。你要是忽然跟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也不习惯呢。” 顾孝文笑着说:“对,就当亲戚处就行啦。” 坛坛过来坐在他旁边,顾孝文帮坛坛擦着汗,见她抱着汽水咕嘟咕嘟喝,在边上婆婆妈妈地说:“慢点喝,这样伤身体。” 第57章 雌鹰不死 坛坛抱着汽水瓶,背对着顾孝文说:“让一边去吧,啥也不是。” 顾孝文愣了下,扒拉着她小小肩膀问:“怎么个意思?你说谁呢?大窑还是我给你买的呢?” 坛坛没想到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挤着虚情假意的笑容扭头过来说:“大伯呀,你跟姨姨要是在一起啦,我应该叫你姨夫还是叫姨姨大伯母呀?” “咦,这的确是个问题。” 顾孝文被坛坛成功转移话题,抓耳挠腮地说:“我觉得还是叫大伯母吧,在咱们家不得按咱们家的叫法?” 第197章 坛坛没兴趣跟他聊大人的话题,敷衍着说:“那好吧,祝你早日追求到大伯母。” 感受到坛坛的敷衍,顾孝文伸手要捏坛坛的小嘴,坛坛反手使用格斗技巧推开他的手,眨眼间跑到好几米外放下汽水瓶说:“大伯,记得还瓶子呀,你还押了两角钱呢!两角钱也是钱呀!” “小鬼丫头。”顾孝文叹口气,又在秋千上晃了晃。 他被烈日下的温度热得头脑发胀,刚要起来,感觉有个冰凉的温度贴着他的脸。他以为是坛坛在跟他玩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结果把伍小塘拽到怀里来了… “你干什么!” “啊…对不起。” 坛坛在客厅里赶紧捂着苏柳荷的眼睛:“唉呀妈呀,大伯咋这样呢。外头严打呢他不知道呀?” 顾毅刃从卧室出来,熬了两天两夜做任务,回来睡了六七个小时。 他随意穿着黑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三颗。走到沙发上,从背后环绕着苏柳荷,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有一种耳鬓厮磨的亲昵感。 坛坛又把自己的眼睛捂起来了,嘴里絮叨着:“我还小呢!”然后从指缝看着路,哒哒哒跑去找太爷爷玩了。 苏柳荷勾着顾毅刃的脖颈,俩人闭上眼亲吻了一番。不敢太久,勾着舌尖嬉闹了一会儿便分开了。 顾毅刃伸出拇指揩过她的唇角,埋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撒娇似得说:“起床没见着你。” 苏柳荷失笑着说:“睡觉要人陪,怎么起床也要人陪?” 顾毅刃闻到她身上让人迷醉怜爱的香气,深深地嗅了一下,心满意足地坐在苏柳荷旁边,拉过她的手拢在怀里说:“最近太忙,陪你的时间少了。” 下半年有一场联合军演,顾毅刃要带队参加比赛。顶头首长,也就是他父亲顾重甲下了死命令只许为国争光,不许失败。 顾毅刃也立下军令状,亲自训练出一支精悍军团震慑海外队伍。 苏柳荷知道这些年是他的事业上升期,替他高兴之余,也心疼他的身体:“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是照顾好我的身体。” 苏柳荷被顾毅刃掐着下巴亲了一口:“那我的呢?今晚上能不能让我亲自照顾一下?” “不行,我还有事。” “真不行?上次到现在都一个礼拜了。” 苏柳荷推不动他,红着小脸说:“只许两回,不许太久。明天我还要陪坛坛去少年宫。” 顾毅刃心满意足,又往媳妇嘴上啄了一口,起身到厨房那边倒水喝。 顾孝文此刻从外面进来,伍小塘让他接了个电话,脸色不大好看。 顾毅刃放下水杯问他:“又是国外爸妈找你?” 顾孝文无奈地说:“他们说我要是想去国外随时去,你说他们会不会真想把我弄走吧?我可舍不得…舍不得你们大家啊。” “少来这套,你都快三十了,能拴在裤腰带上把你栓走啊?” 苏柳荷被顾毅刃弄得口干舌燥,也走过来按下水壶接了一杯矿泉水说:“你不是还让他们做了基因报告吗?没意外吧?” 国内这项类似亲子鉴定的机构刚刚兴起,顾孝文花了大价钱检测了一番。如今他不能有闪失,要是被假国际友人骗了,那太丢人了。 要说外面出现的骗人的招数太多,身边有几位做生意的伙伴都被骗过。有的宣称是港市和台市过来投资的老板,在国内要人作陪玩了一圈收了“好处费”拍拍屁股到海峡那边去了,找都不好找。 还有的“做笼子”,找一伙人专门围猎有钱人。刚开始称兄道弟,花钱也是大手大脚也看不出什么。后来要么拉目标去打牌消遣,实际就是赌博了。一夜之间,可以倾家荡产。要么拉目标去沾染毒物,醉生梦死间命都丢了。 最近还闹出年轻小姑娘被骗。有帮人冒充是港市的电影导演,让小姑娘家人付出一大笔钱入股电影,好让小姑娘去演其中的角色。被骗的一帮小姑娘直到电影上映了,才明白被诈骗了。 近年来骗子的招数层出不穷,更新迭代又快。顾孝文见到太多不留神便倾家荡产的例子,对身边出现的陌生人那是留了一百个心眼子。 最近两年国内开始严打,一句“能办可不办的,必须办”硬是把一些歪风邪气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不少。但是这样也得靠自己擦亮眼睛分辨。 检测结果出来,国外那二位真是他的亲生父母。顾孝文放心的同时,也感叹自己命运多舛。 “对了,这是朋友给的,现在还在试用期,咱们一人一个啊。”顾孝文走到柜子边,拿起几个盒子,又到外面把伍小塘叫过来,给大家一人发了一个。 “大哥大?”苏柳荷惊喜地说:“能打电话?” 顾孝文惊讶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呀?” 苏柳荷说:“我听人家说国外头两年就有了,可方便呢。” 顾孝文得意地说:“这个明年才在市面上流通,我托关系弄到的。电话号码我给写盒子上了,以后咱们找谁可就方便了。” 顾毅刃第一件事把苏柳荷的电话号码记在脑子里,也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让苏柳荷写在电话本上:“方便随时查岗。” 苏柳荷问顾孝文:“坛坛的呢?” 顾孝文气笑了:“等明年我给你闺女买啊。” 苏柳荷知道大哥大如今还是个稀罕货,虽然笨重到底比固定电话要方便。她嘟囔着:“我的以后叫做大姐大。” 第198章 顾孝文说:“行,你不就是我们的大姐大么。” 苏柳荷拿着“大姐大”到沙发那边研究去了,留下顾孝文跟伍小塘说话:“我给你挑的电话号码,他们都是顺子,你的是你的生日,0528。” 伍小塘问:“那你的呢?为什么是5200528?” 顾孝文还是从苏柳荷那里学来的,但他要保持神秘感,决口不说:“随便选的。” 伍小塘又看了眼数字,暗暗记在心里。 等到顾孝文回家以后,她找到苏柳荷问:“姐,你知道520是什么意思吗?” 苏柳荷自然点头说:“‘我爱你’的意思啊。怎么了?” 伍小塘的脸刷地红了:“哦,我就问问。” 苏柳荷正在往电话本上抄录号码,抄到顾孝文那页,面不改色地说:“就是不知道这位5200是什么意思。” 伍小塘中了圈套,探头看:“哪有5200,他这是520。” 苏柳荷马上反问她:“那他这个520是什么意思呢?” 伍小塘焦躁地站起来,羞恼地说:“你又逗我。明明后面跟着我生日。” 苏柳荷“哦”一声:“我也是问问而已啦。” 成功把伍小塘羞走,苏柳荷抿嘴在沙发上乐。乐完了,起身去外面找坛坛和伍爷爷。 过完暑假,苏柳荷还是照常学校、公司两头跑。 日子过得繁忙而充实,每天晚上回到家,跟顾毅刃说不完的新鲜事。 苏柳荷只想要一个孩子,顾毅刃尊重她的意思。在二人世界里畅游时,也不忘记做好措施。 苏柳荷知道他下半年忙,可越忙发现顾毅刃这方面越磨人,把不好在外面施展的手段都用在她身上了。 每次结束后又是一顿柔情蜜意的言语表白,把苏柳荷“再也不允许他这样做”的想法抛之脑后,不知不觉地在他怀里熟睡。等到下次,他还敢。 次数多了,苏柳荷也就放弃挣扎,躺平享受了。不得不说,在床上,顾毅刃是位又绅士又流氓的契合伴侣。 大四下学期,许多有门路的同学开始签订工作单位。燕京大学的招牌成为非常响亮的敲门砖。 距离毕业还有三个月,苏柳荷迟迟没有申请工作分配。 这天从教室出来,童艳等人找到她说:“小荷,我们几位女同学深受你的启发,想要开办一家《妇女报》,专门为无法发声的女性同胞们大声说出她们的渴望。人多力量大,我想邀请你加入《妇女报》。我们大家商量过,你要是愿意加入,我们推举你当总编。” 苏柳荷虽然感激却不得不说:“感谢同学们的信任。只是我日常工作很繁忙,还有家庭要管,实在没办法分出精力去运营报纸。” 童艳把她们设计的第一版报纸递给她,再次邀请说:“你只要帮我们看看定稿方向就行。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在象牙塔里生活的人,刚走出象牙塔,有许多事情上没有你想的深想的远。希望你不要推辞。” “不不不,这会让我压力过大。” 童艳说:“压力会转化成动力嘛。” 苏柳荷忙说:“不,压力只会转化为病历。” 大家闻言爆笑。 苏柳荷知道这个活儿揽下来,那她一天到晚说不定丈夫和女儿的面都见不到了,她还想清减工作,哪里还会再接受工作。 听到她再次推辞,童艳等人也只好作罢,毕竟请人不是逼人。苏柳荷也是真没办法加入,并非立场问题不加入。 苏柳荷飞快地看完第一版《妇女报》内容,虽然里面有些遣词用句和看事情的角度比较生涩,但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即通。苏柳荷说了几个方面,童艳她们一一记住。 主要也是苏柳荷被记者们采访多了,知道社会上对女性的关注话题有哪些,也知道她们的需求在哪里。纸上谈兵,哪有她的慈善基金会深入的多。 “要是你们刊号办下来,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处免费的报社办公地址。”苏柳荷笑着说:“总不能毕业了还赖在学校里办报纸吧。” 童艳惊喜地说:“要是这样就太好了,你知道我们在外面问了好多地方。一个月十元的居民楼里环境太差,一个月四十元的办公楼价格太高。” 苏柳荷说:“我给你们提供的地方是原来‘莲子慈善基金会’的原地址。是间小四合院,我没有卖的打算。我家大伯哥在基金会成立时把里面翻修过,现在还挺新的。” 有人问:“四合院啊,多好的地方,那你们怎么不用了?” 苏柳荷说:“我们把公司业务合并在一起啦,不然跑来跑去浪费时间。你也知道京市这么大,一天出门只能办一两件事。我不能把时间都花在路上。” 同学四年,大家知道苏柳荷有自己的公司。具体公司在什么地方,也是去年第二届“荷花啤酒美食节”上遇到了才知道。 那时候苏柳荷在台上发表节日舞会开幕的讲话,面前媒体灯光闪烁,让她们一时间差点没认出来是每天跟她们嬉笑打闹的苏柳荷。 哪怕后来知道了,女同学们也没谁特意去跟她套近乎。唯一一次是今年“荷花啤酒美食节”一票难求,她们只能找到苏柳荷跟前,结果苏柳荷第二天给全班同学都发了免费票,还有一些试吃的试吃票,引得一众同学玩的喜笑颜开。 “行,那等刊号定下来,我再来找你。到时候你后悔不借我们四合院都不成啦。” 第199章 童艳人逢喜事精神爽,知道一间四合院办公费用比一个月四十要高出太多,这是苏柳荷在无声的支持她们呢。 童艳办事雷厉风行,两周后找到苏柳荷把办好的刊号给她看:“四合院滴交出来。等我们挣钱以后绝对连本带利给你付租金。” 苏柳荷说:“行。走,我直接带你们去看看。” 苏柳荷说去就去,坐着小汽车拉着她们到了四合院门前。 几位女同学见到如此雅致气派的房屋,一个两个都像做梦一样。她们三三两两往里面欣赏,不敢想象这里将会是她们日后办公的地方。 苏柳荷把一串钥匙交给童艳:“这里就交给你了。” 童艳目不转睛地说:“我的妈呀,我还是第一次进到四合院里。居然真的会有东厢房和西厢房。我完全可以做个值班休息室出来,谁要是乏了,听着树叶的摩挲声入睡,真是太美好了。” “随便你怎么安排。” 苏柳荷带她到旁边的小库房里:“这里有一些我们不用的办公用品,你可以拿来先凑合着用。” 童艳跟苏柳荷说:“行,我们就算勒紧裤腰带也会把报纸坚持办下来。” 苏柳荷知道创业艰难,特别是她们好不容易上到燕京大学,家中不少人指望她们能分配好单位,再找个好丈夫生儿育女,一辈子这样安安稳稳也就过去了。 她们创办报刊不但要自己筹钱,每月还没有工资发,说不定还要顶着家中压力,其实是真的很坚难。 苏柳荷帮到这里也算尽了心,有些路终究不能让别人替代着走。磨砺意志、坚定信念,都是要靠踏实的脚步自己走出来。 苏柳荷还想着等她们实在揭不开锅再来从基金会里拨一部分资金让她们运营。万万没想到,礼拜一到学校的时候,总院长沈泽涛女士在国旗大会上给予她们高度赞扬,还从学校拨出一笔奖学金奖励她们。 这下可是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地址有了,资金有了,《妇女报》很快面世。 苏柳荷坐在商业大楼十一层办公室里,阅读着里面的内容,时不时拿笔圈圈点点。 童艳第一次到她办公室来,进来以后才发现苏柳荷在她们面前真是低调的可以。也是,一般人哪能随随便便丢套四合院出来给别人用。 “你觉得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童艳最信得过的人就是苏柳荷,觉得她有眼界还敢说。之前看过苏柳荷接受采访的内容,简直霸气威武,堵得男记者一言不发。 “没有不合适的地方,你好歹也是燕京的高材生,对自己多有点信心吧。” 苏柳荷起来,走到茶几边挨着童艳坐下,笑盈盈地说:“我圈出来的地方是感觉写的非常好的观点,话题性强、观念正确、方便理解,继续往这方面深入就好了。” 童艳听到她的评价,这才把心放回原处。 苏柳荷见她松了口气,失笑着说:“报纸销量不是很好吗?怎么这么紧张?” 童艳说:“说不准有人看到是女性报纸出于猎奇买的,还说不准是有些人想要反驳里面的言论买的,还有的说不定是…” “是家里烧火做饭没有柴火买的。” 苏柳荷拍拍她的手背说:“多相信自己,我估计三到四期以后,销量差不多能稳固下来。按照市场上的反馈,我感觉不会差。对了,我那天还在新闻联播上看到关于‘妇女能顶半边天’延展的话题,至少能证明这个市场有许多人在观望。不说别的,早些年**还专门分析过妇女同志们的立场与处境,还有如何能逃脱处境的方式。其实有些问题一直都存在,只是许多人不知道如何突破和处理。” 苏柳荷给她倒了杯金菊枸杞茶,送到她面前说:“还有些社会上的驯化问题,有些时候身在其中不明所以。我相信期望改变的妇女同志们是绝大多数的,她们会有觉醒的一天,只不过这一天的到来需要我们用自己的力量促使加快而已。总而言之,你的《妇女报》是社会上欠缺的解决问题的突破口。在我看来,根本不用考虑销量。只要你记住初心,自始至终为女同志们发声,大家肯定不会辜负你,会支持你的。” 这话说完,童艳听得热血沸腾,端起茶杯把茶水一口干了。 她放下茶杯抹了下嘴巴站起来说:“你说的对,我一定不会忘记初心。我现在就去看下一期的报纸出来了没有,就连一个标点符号我都不带让它错!” 苏柳荷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等到毕业典礼那天,燕京大学又来了一个重型炸弹。 社会上近千名女同志们来到燕京大学内,在著名慈善人士苏柳荷同志的号召下,开始给《妇女报》进行募捐,用以支持《妇女报》的运营。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莲子慈善基金会”的早期受益者。 童艳那天哭得都岔气了,被苏柳荷扶着上台讲话,感激女同志们的慷慨解囊。她们化为雌鹰,反哺着象牙塔里待飞的幼鹰们,托举起她们,替她们指引方向。 正如同苏柳荷帮写的《妇女报》的定刊八字宣言: 雌鹰不死,薪火相传。 *** “毕业了。” 顾毅刃给苏柳荷揉着肩膀,笑着说:“这回去参加家长会,不会再影响你的学习成绩吧?” 苏柳荷拿着成绩单的小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她简直要流泪:“八十分…!” 第200章 “对,你的好闺女已经从十七分进步到了八十分。我让你去是想让你被老师夸一夸。”顾毅刃难得开口,揉着纤细的小肩膀低声说:“回来我好好奖励你。” 苏柳荷的脸皮已经厚如城墙,她板着小脸先把喜悦的心情压下去,问出关键的一句话:“总分多少?” 顾毅刃好笑地说:“一百分。” 苏柳荷一拍大腿:“这才是我的好闺女!不然我真的要把她送到美丽国留学了!不然在国内,她能卷得过谁啊。” 顾毅刃因为军籍问题无法出国,闻言皱着眉头说:“可别把坛坛送出去,我舍不得她。” 苏柳荷笑眯眯地说:“当然不会,我也舍不得她。再说了,现在成绩进步了,不就不用送去了么。” “那家长会?” “我去。” 苏柳荷拍着胸脯答应下来,没发现在门口偷偷探头的坛坛,忙不迭地跑掉了。 第58章 要女儿! 早上去开家长会,苏柳荷拿着两块棉布抹布。 等着开完家长会还得帮忙上窗台上擦玻璃。坛坛跑前跑后,装了几张报纸团成的球,讨好地跟苏柳荷说:“妈妈妈妈最后用报纸擦擦玻璃会格外亮堂呐!” 苏柳荷欣慰地想,孩子终究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八十分,一分都不是白考的,全是她对老母亲的爱啊。 苏柳荷到教室的一路上,引来不少家长的侧目。她相貌惊艳、气质谈吐都不像一般人,一眼便能知晓非富即贵。 她坐在老师特别关照的“特等座”上,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 梅娟老师在讲台边讲话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上。 坛坛的座位跟讲台并齐,顾毅刃也不过跟她提前说了句:“老师照顾咱们孩子,把座位往前挪了挪。” 这特马是挪了挪? 鞋头都顶在讲台上了。 苏柳荷感觉不妙,往前门瞥过去。坛坛的小影子咻地跑走。 梅老师先把奖状一一分发出去,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力求一碗水端平,语文、数学的名次排完,还把副科思想政治、劳动、体育也排了名字。 另外还有老师小助手、进步之星、优秀学生干部、三好学生之类的奖项。全都跟坛坛擦肩而过,不,应该是连肩都没擦就过去了。 有的家长手里已经拿了四五张奖状,苏柳荷面前空空如也。 “顾贯晴同学,劳动光荣奖!” 在家里一个碗不洗的小丫头蛋子,在学校弄到的唯一奖项居然是劳动光荣奖,老母亲心塞。 孩子尽力了,她知道。 班级排名老师写出来贴在黑板上,每个人的成绩和总分都能看到。 苏柳荷看着清一色的数学一百分下面跟着唯一的一个八十分又沉默了。 该不会是她之前跟金豆儿玩久了,对没出世的坛坛有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坛坛坛坛,你怎么不说话呀?”回家的路上,苏柳荷搂着不出声的女儿说:“小喇叭今天没电啦?” 坛坛把头埋在苏柳荷的怀里沮丧地说:“妈妈,我是不是太笨了。求你不要跟我生气。” 苏柳荷搂紧她说:“学习成绩只是一个大众指标,并不能成为衡量孩子是否优秀的标准。” 坛坛抬头说:“妈妈,那在你心里我还是优秀的宝贝吗?” 苏柳荷说:“那当然,而且妈妈相信你并不笨,只是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了。”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田字格,上面一板一眼画着顾毅刃教导过的功夫套路:“上课的时候画的?” 坛坛抱着苏柳荷的脖子蹭了蹭,腼腆地说:“妈妈,我不想学习。我想练散打,长大以后想去当兵。我的偶像是爸爸,我也想给国家做贡献。” 苏柳荷笑着说:“你这么小已经为自己打算好将来啦?” 坛坛拍着胸脯说:“爷爷、爸爸都是军人,我也要成为他们的接班人!” 苏柳荷跟司机说:“你往第一军校方向开,我带孩子看看她爸爸读过书的地方。” 坛坛趴在车窗外外面看,童言童语地说:“第一军校是什么地方?是专门教育军人的地方吗?” 苏柳荷解释说:“是你爸爸从小塘村考的大学,是许多人改变人生路径的地方。”苏柳荷指着车窗外肃穆庄严的军校大门说: “你爸爸为了上这所大学,为了保卫国家,数学和英语几乎考了满分。” 苏柳荷循循教导地说:“他还没有机会上学,当时大环境不允许,只能在你去过的那间小炕屋里日复一日的学习。” 苏柳荷回忆起曾经的往事,总觉得日子过的飞快。 她低头看着不说话的女儿,轻声说:“国防建设不光靠武力,更多的需要智慧。你爸爸能够被重点培养,也是因为他拥有超人的智慧。” “我知道为什么要智慧,没有智慧很容易上坏人的当。” 坛坛把妈妈的话放在心里,嘟着嘴说:“妈妈,我错了。我不该为自己偷懒不学习找借口。” 苏柳荷说:“这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工作。就像妈妈,在做基金会的同时也要做服装设计和首饰设计,设计就是妈妈的爱好。妈妈不反对你有练散打的爱好,只是不能因为单一的爱好而影响到生活的正轨。当然如果你要发展成为个人特长,妈妈也是支持你的。” 第201章 “真的吗?”坛坛眼睛倏地亮了,跟苏柳荷说:“我听高年级的说会有体育特长生诶,我想当散打特长生。” 苏柳荷觉得这方面坛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是在顾毅刃的教导下,在她心里没谁能超过顾毅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还想要香香美美的闺女。可以跟她穿亲子裙,品着红茶点心,研究服装和首饰的闺女… 她既然支持坛坛的爱好,自然不能再把自己的爱好强加在坛坛身上。 特别是家长会开完,坛坛跑到院子里擂沙袋。咚咚咚,力量与速度并存,声声擂在苏柳荷的心尖尖上。 顾毅刃今天休息,在家与容嬷嬷一起下厨做了全鱼宴。 大家一起吃完饭,坛坛又缠着爸爸练散打。 后面的暑期里,坛坛干脆报了个散打班。几次后,散打班的老师找上门来。 “希望顾贯晴小朋友能够代表少年宫的少年们参加全国少年组散打锦标赛。” 苏柳荷此时正在跟佟虹雁研究新到手的旗袍样式,她把老师接到客厅里,把比赛资料看了一遍,又看到在沙发旁边站着的坛坛。 小姑娘似乎对这次比赛很看重,满眼都是期待与忐忑。 苏柳荷说:“我同意你参加比赛,从头到尾的比赛我会尽量陪伴着你。可是,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坛坛拍着胸脯说:“妈妈妈妈你放心,我可抗揍啦!” 苏柳荷闭了闭眼:“好吧。” 听到苏柳荷答应了,少年宫的老师还有坛坛高兴不已,又要去少年宫加练。苏柳荷让管家跟着,她自己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回血。 佟虹雁心塞地拍了拍她的手,将新画出来的儿童版绸缎旗袍打了个叉:“看来小公主是用不上这些了。可惜现在独生子女政策太严格,哎。” 苏柳荷说:“妈,不管是不是独生子女,我俩就打算要她一个。” 佟虹雁更加心塞,望着苏柳荷说:“要不然你跟我一起穿母女装吧?” 苏柳荷:“…行吧。”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她们娘俩又把做好的旗袍样式改成成人款,内心悲痛不好表述。 “诶,你们没去少年宫啊?”顾孝文今天意外过来,他身后跟着伍小塘。 “你怎么来了?”苏柳荷问他:“不是在公司加班吗?” 顾孝文笑呵呵地回头看了伍小塘一眼,俩人之间传导出亲密的信号。苏柳荷与佟虹雁俩人相视一眼。 顾孝文坐在沙发边,剥开一个橘子,先把一半递给伍小塘,自己说:“我俩在外面吃完饭,本来想去公园走走,可是太热了,干脆把她送回来。” 伍小塘说:“是你不爱在没空调的地方待着。” 顾孝文忙说:“对对对,是是是。” 伍小塘红着脸又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伍小塘受不了周围的微妙气氛,起身说:“我先去洗个澡。” 等到她离开以后,顾孝文马上说:“我跟你们公布一个爆炸消息。” 苏柳荷抿唇笑着,装出一副意外的表情说:“什么爆炸消息呀?” 佟虹雁也给于相当的捧场表现,不亏是电影演员,专注地望着顾孝文说:“小文,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顾孝文的心里得到莫大的满足,他先跑过去把伍小塘拉过来,紧紧捧着她的手说:“你们猜!” 苏柳荷、佟虹雁:“……” 伍小塘忍无可忍地说:“我俩在一起了。” 苏柳荷与佟虹雁俩人齐齐鼓掌:“哇,好惊喜、好意外呀。” 顾孝文指着苏柳荷说:“诶,表情浮夸了点,不如我妈表现的真情实感啊。” 苏柳荷把抱枕扔向他,扯着伍小塘坐在自己身边说:“反正你要对她好,要是敢辜负她,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顾孝文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说:“我是真的以结婚为目的跟她处对象的,不,应该说只要小塘点头,我马上就能跟她领结婚证。” 苏柳荷听话听半截:“领结婚证?” 顾孝文说:“昂。” 佟虹雁说:“能生孩子了!” 伍小塘别过脸,耳朵又红了。 苏柳荷和佟虹雁互相看了一眼,马上感受到对方心里的意思。 佟虹雁拉着伍小塘的手说:“儿媳妇,彩礼首饰你随便挑,妈只有一个愿望。” 苏柳荷嘟囔着说:“我也只有一个愿望。” 顾孝文纳闷地说:“你俩怎么还统一战线了呢?什么愿望我老弟不能给你们实现啊?” 苏柳荷与佟虹雁异口同声:“要女儿!香香软软的女儿!” 顾孝文:“…还真是得从我们下手了。” 佟虹雁算着顾孝文的岁数,过年就三十了。她想催着老大赶紧结婚,又担忧伍小塘会有压力。这件事就落在苏柳荷的手上。 苏柳荷觉得俩人结婚是他们之间的私事,想要催,几次开口没开成,反而被伍小塘发觉。 伍小塘陪着苏柳荷看坛坛比赛,她们想着小孩子之间的比赛能有多激烈啊。结果等着坛坛上场,苏柳荷和伍小塘俩人嗓子都要喊哑了。 “她跟我说她特别抗揍。”苏柳荷见闺女挨打,心疼难受,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往场上看。 伍小塘也是一脸紧张,但是见到坛坛地盘格外稳。在一众选手里显得尤为突出。 第202章 不过她说自己抗揍也是真抗揍,被踢被捶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沙袋,反手就把对手按在地上双手开弓的打,被裁判硬生生拖走。 “你…闺女多少有点恋战啊。”伍小塘咽了咽吐沫,想不到坛坛居然如此威武雄壮,横扫赛场。 苏柳荷想了想说:“你可以生个不恋战的小公主呀。” 伍小塘红着脸拍了苏柳荷一下:“别逗我了。” 苏柳荷哪里是逗她,是接下婆婆给于的催婚重任好么。 后面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苏柳荷和伍小塘俩人陪着坛坛从预选赛一路比到总决赛。 八月二十五日这天,体育电视台的记者都在场内近距离拍摄坛坛的决赛。 苏柳荷和顾毅刃,还有伍爷爷、顾重甲、佟虹雁等人齐齐到场助威。顾孝文和伍小塘来的稍微晚点,因为体育场堵车,绕了一大圈才到。 他们给大家带了汽水,可大家哪有心思喝汽水,眼睛都盯在赛场上。 随着顾毅刃和顾重甲的一声声叫好中,坛坛后发力,扭转局面反败为胜,拿下关键分! 看着脸颊淤青,但站在领奖台上使劲跟自己挥手的坛坛,苏柳荷为她感到骄傲!她的女儿也是世界第一棒! 坛坛拿着奖牌,拍完照后,飞快地跑到苏柳荷身边:“妈妈妈妈,我要把锦标赛冠军奖牌献给你!以后我还要参加全运会、奥运会,我都会把奖牌拿回来给你!” 苏柳荷搂着坛坛亲了亲脸,接着顾毅刃也把女儿拉在身边,亲了亲脸。坛坛的爷爷奶奶还有大伯和未来的大伯母全都激动不已,每个人都给她最真诚的拥抱。 从体育场离开前,有省队的教练找到苏柳荷:“希望坛坛同学能够加入我们省队,以后只要成绩出色,我们一定会全力推举她进入国家队。” 苏柳荷看了眼顾毅刃,顾毅刃俯身问坛坛:“你想跟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起训练吗?” 坛坛说:“想,我想跟厉害的人比试!” 省队的教练本以为自己训练出来的队员能拿下冠军,没想到这位顾贯晴小朋友横空出世,成为黑马一举拿下冠军。 这对他们而言虽然是件不大愉快的事情,但能发掘人才收入麾下,也是一状美谈。毕竟开办这场比赛的根本,也是想要发掘全国各地的人才。 “那她的学习怎么办?”苏柳荷问教练:“她现在还是小学生,我不想她太耽误学习,至少以后不能是文盲。” 教练笑着说:“她距离全国正式赛事还有几年的年纪限制,而且你们家不也是京市的么,可以学习和训练兼顾,只要她不觉得累就好。” 坛坛几乎要跳起来了,跟苏柳荷保证:“妈妈妈妈,我跟你保证回家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既然坛坛都这样说了,苏柳荷和顾毅刃两口子更没有反对的理由。 回去的路上,坛坛在车里睡着了。 苏柳荷靠在顾毅刃的肩膀上舍不得他离开,可顾毅刃年底的演习要开始准备,九月份就要封闭训练。 苏柳荷握着他的大手抱在怀里,跟他说:“我也想开了,她说她以后想当兵,我带她去第一军校看过。以后她要是能跟你上同一所军校,自然是一桩美谈。要是考不上,直接征兵走也行。” 顾毅刃失笑着说:“她刚过八岁生日,你就帮她把十八岁想好了?” 苏柳荷“嗯”了一声,靠在他肩膀上说:“当妈的人了么。” 顾毅刃伸手刮刮她的鼻尖说:“在我心里你一点没变。反而跟坛坛在一起,更多了几分孩子气。这样挺好的,我很喜欢。” 苏柳荷笑着说:“是你变化太大,越来越沉稳。我看以后你爸什么样你就什么样,怪唬人的。” 顾毅刃认同地说:“我年纪轻,言行举止要不稳重压不住人。在部队虽然军衔是第一要素,但在作战指挥时候,能否稳定军心,靠得就是日积月累带来的信任感。若是太轻浮,谁能实心实意服从指挥呢。” “你说的我懂。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回来,不要受伤。”苏柳荷对他没别的要求。 “你放心,我会记得家里有你和孩子在等我。”顾毅刃搂着她拍了拍,夫妻俩人没再说别的。 司机走到军营前,顾毅刃下车后跟苏柳荷说:“年底见,你也好好的。” 苏柳荷恋恋不舍地看他走入部队大门。 顾毅刃站在门口先给卫兵们回军礼,而后回头看着苏柳荷坐着的汽车缓慢的驶离,心中再多不舍也只能压下,等着回去的时候再体贴告白。 苏柳荷和坛坛回家以后,除了顾毅刃和顾重甲没在,大家伙聚在一起给坛坛办了庆功宴。 坛坛斗志昂扬,像一头得意的小狮子,举着奖牌给大家欣赏了一圈。而后趁着上菜的功夫,又把她的个人精彩瞬间给在座的一一分解、讲解了一番。 新学期开始后,梅老师跟苏柳荷联系过,说坛坛的学习变化很大。 到了期中考试,坛坛已经从四十八名一跃成为二十二名,进步可谓神速。 苏柳荷每天则是公司、学校、省队、家,四点一线。虽然忙,也不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一想顾毅刃在干什么。 到了坛坛上学期期末考试,小姑娘进入班级前十名。这已经不是进步之星,应该是进步之光了。 梅老师特意来家里家访一趟,上次解决方言问题以后,坛坛名次有了小进步,这次进步巨大,想知道是不是家里请了特级家教或者是对孩子进行了一些脑力开发。 第203章 毕竟现在家长们越来越重视学生的成绩问题,外面媒体上也宣传各种先进教育,其中鱼龙混杂,她也要细心分辨。 听到苏柳荷只是答应坛坛进行散打训练,梅老师感叹地说:“到底还是她聪明。以前有些学生贪玩学习不好,我们老师为了安抚家长会说孩子其实还是聪明的,只是心没有放在学习上面。但是顾贯晴同学不一样,她有两位优秀学历的父母,头脑肯定是聪明的,她才是真的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苏柳荷后面又跟梅老师商量了一下省队那边的训练安排,梅娟对坛坛很关照,在她能保持住成绩的同时,可以适当的免除一部分可有可无的家庭作业。 等到梅老师离开后,伍爷爷提着在外面野钓上来的草鱼回来,从前吃鱼是给坛坛补脑子,现在吃鱼纯是他钓的多,不吃不行。 坛坛知道苏柳荷帮她跟班主任说会少点作业,高兴的不行。在苏柳荷身边转着圈圈,像一只飞来飞去的小蜻蜓。 吃完饭她迫不及待地坐在沙发边上,拿着电话本挨家挨户给好朋友们打电话报喜,眉眼间全是笑意。 到了晚间,顾孝文和伍小塘约会回来,看到苏柳荷正在陪伍爷爷看新闻联播。 他也一屁股坐下,拉着伍小塘坐在他旁边搭着人家的肩膀。 苏柳荷正在给坛坛削苹果,忽然听到坛坛“呀”了一声,她抬头看向电视机,新闻联播里面正出现国际联合军演的片段画面,其中一闪而过正在埋头指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毅刃。 他满脸油彩,专心致志地指挥战士们前进,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前进的力量。 伍爷爷也看到顾毅刃的身影,这个镜头足足放了快十秒,才被导播切换到别的镜头上。 伍爷爷笑着说:“好兵易找,将帅难求。我孙女的眼光,可是真不错啊。” 顾孝文趁机说:“爷爷爷爷,回头把我上的商业杂志都拿回来给您老人家欣赏一下啊。” “干什么学坛坛说话。” 伍爷爷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望向腼腆话少的伍小塘,也笑了笑说:“当然,你也不差。我的两位孙女值得这么好的女婿。” 顾孝文又说:“对吧?我也觉得我会是个好女婿。” 说着低头问伍小塘:“咱们要不然趁热打铁,等我老弟回来,咱们就把证拿了?” 苏柳荷都要抽他了:“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把小塘骗走啊?求婚呢?保证书呢?大钻戒呢?” “求婚,回头我就安排求婚。” 顾孝文一拍脑袋,跟伍小塘说:“你别跟我生气啊,我这人就是一张嘴快。你要是跟我生气,那是生不完的气啊。” 伍小塘听完,伸手就要往他胳膊上拧。 苏柳荷冷酷无情地表态:“该!” 第59章 世界和平不要了? 苏柳荷拉着伍小塘说:“你一定要他好好求婚,不能放过他。” 伍小塘跟顾孝文交往这两个月,对他的性格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从一开始让她惊艳的斯文总裁,变成现在这样的哈士奇,可谓变化之巨大,做梦都梦不到。 而她自己从一个福利院出来的养女(养孙女),成为“莲子慈善基金会”经理之一,变化同样也是天翻地覆。 最近苏柳荷有意将公司其他业务交给她,伍小塘已经从一个腼腆少女逐渐向专业的企业管理者转型。 她眼里都是笑意,嘴上说道:“对,我要好好考验他。” 顾孝文抱着头哀嚎地坐在沙发上,开始乞求苏柳荷的帮助。顾毅刃还没回来,苏柳荷见他们俩腻歪,心肠硬如铁,咬死不帮忙就在一边看顾孝文乐子。 隔日。 苏柳荷穿戴好厚实的羽绒服,弯腰给坛坛裹着围巾交代说:“出汗以后不要马上把里面的衣服脱掉。” 坛坛扯了扯背后的隔汗巾说:“这个贴在身上好舒服哦。” 苏柳荷说:“等你出汗把隔汗巾取出来,免得衣服又潮了。” 坛坛老实巴交地说:“我知道的,别的同学们原来没有这个,后来都跟着我学着有了。梅老师说今年感冒的同学都少了一些。” 苏柳荷又给她戴上手套,嘱咐司机下午三点接坛坛去省队。她年底事情多,要给员工开大会,还要一堆的财务报表要审查。从今天开始不能亲自接她上省队了。 送坛坛上学以后,苏柳荷让司机将车停在商业楼后身,想要自己从侧面登上电梯。 “你好女士!” 苏柳荷猛地站住脚,在冬日的北风里缩了缩身子,望着面前长相英俊的外国男子。 他年纪看起来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外国学生,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请问这栋建筑在什么地方?” 对方操着一口不算太流利的中文,跟苏柳荷说:“我们是意国学生,过来想要研究和欣赏这里的古典建筑。可是这条街道太长,我们来回找了两趟,没有发现这栋古代建筑。” 苏柳荷接过他递过来的照片,看了眼便说:“你们走错街道了。我这里是荷花街一号,你要找的是春柳街一号,就在这后面。” 她往身后小汽车进来的丁字巷子里指了指,转头见到一群外国学生懵懵懂懂的表情,叹口气,跟他们说:“佛罗米。” 外国学生们屁颠颠跟着苏柳荷往巷子里走,苏柳荷拿着照片走了约莫二百米,在一个狭小的路口站住脚指向对面:“看!” 第204章 “对!就是这里!太感谢您了,女士。”那位问路的帅气男学生说:“我叫做爱德华多,要怎么称呼你呢?” 苏柳荷说:“我叫雷锋。” 爱德华多信以为真:“雷锋女士,感谢你为我们带路,希望下次还有见面的机会。” 苏柳荷还有工作,哪怕这位爱德华多同志长得宛如童话里的王子一般的容貌,还是摆摆手说:“行,那我走了。你们有问题去找戴着红袖章的大妈们,或者找警察。” 爱德华多点点头,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区喊道:“再见!雷锋女士,我的天使!” 苏柳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赶紧离开附近。 没办法,她家教严,还没结婚呢,就被醋坛子腌过啦。 上去开会办公,这件对她来说小而又小的一件事情就被抛在脑后。 几天后,进入腊月,苏柳荷准备上公司把过年的假期定下来,再把准备的春节礼品看一看品相怎么样,要是可以,就给报社的几位小姐妹们送去几份,好让她们不会双手空空地回家。 结果又是上次下车的丁字巷子口,意大利男孩爱德华多站在风口,不知是皮肤天生白还是冻的脸发白。 他看见苏柳荷下车,快步走过来。 司机赶紧下车挡在苏柳荷面前,苏柳荷探出头看他从身后拿出一朵玫瑰花送到苏柳荷面前。 “雷锋女士又见面了!这是对那天帮我们指路的谢礼。” 他神态坦然地把玫瑰花塞到苏柳荷手里,没等她反应过来,往后退了几步说:“我还在那栋建筑里!”说完迈着夸张的大长腿跑了。 在就在呗。 苏柳荷把烫手的玫瑰花送到了司机,站在电梯里望着他逐渐变小的身影腹诽道,反正自己不会去。 苏柳荷刚出电梯,看到顾孝文双手提着礼盒站在一边等着。见她上来了,挤眉弄眼道:“刚才那谁啊?” 苏柳荷说:“一个意大利的学生。” 顾孝文话里有话地说:“八国联军里的那个意大利吧?我老弟射程内的那个意大利吧?” 苏柳荷失笑道:“是刚出战就投降的那个意大利。” 顾孝文乐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走进电梯里说:“过年前等我的好消息啊。你做弟妹的…算了,你做弟妹的不需要表示什么。” “行,祝你马到成功。”苏柳荷笑了笑,走到办公室门口,反应过来。 伍小塘要是跟顾孝文真结婚了,岂不是成了她嫂子! 哇塞,厉害咯。 她们小姐妹要成妯娌了。 苏柳荷忙过上午,中午去食堂吃饭。 吃到一半秘书找来说:“外面有两位老外,说能不能请咱们给一份春柳28号老宅的建筑图纸。说打听过了,那间老宅在咱们公司名下。” 苏柳荷一听就知道是爱德华多的同学找过来请求的,于是说:“他们学习国内的古建筑也是给咱们国人争光的一件事,他们要图纸就给她们,让她们研究去。” 秘书听了以后,随即过去把图纸找出来送给老外们一份。 苏柳荷中午胃口不错,吃了半份油泡笋壳鱼、半份茄汁牛肉。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前台小姑娘跑过来说:“苏总,外面有个老外送了一份草莓过来,说是感谢你的。” 苏柳荷看了眼通红的丹东草莓,知道草莓还没到季节,这些八成是棚子里养出来的精品草莓,价格不必说应该不便宜。 她跟前台说:“你还给他,以后他在送什么不要收了。告诉他,我所做的也是举手之劳,感谢他们愿意给外国介绍国内的优秀历史建筑,希望他不用这么客气。” 前台为难地说:“可是他放下草莓就走了,我不知道在哪里找他。” 苏柳荷不想让小姑娘大冬天往古建筑里去,无奈地说:“这次你把草莓分给同事们吃了吧,下次就不要了。” 前台马上高兴地说:“好的苏总!” 她抱着草莓走了几步,反应过来说:“那我给您也洗一份过去吧?” 苏柳荷正要拒绝,正好顾孝文从外面送礼回来,见到有草莓说:“哎哟金贵啊,给我尝一颗。” 前台递给他犹豫着说:“要不我帮您洗洗吧。” 顾孝文絮絮叨叨地说:“不了,就吃一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诶,真甜!一分价钱一分货,诚不欺我!是谁送过来的?问问哪里买的,我给小塘也整点。” 前台说:“是老外送的。” 顾孝文乐了:“哟,那个小联军啊,胆儿够肥的啊。” “你少说两句吧,他也是为了国外介绍咱们才来的。”苏柳荷让前台先走,转头跟顾孝文说:“别说没谱的事。” 顾孝文嬉笑着说:“我也没说他想追求你啊,你也太敏感了吧。小联军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对吧?” “根本就不可能。”苏柳荷恨不得锤死他,扭头进了电梯。 晚上回到家里,司机已经把坛坛接了回来。坛坛乖乖写完作业,正在健身房里锻炼身体。 伍爷爷在边上看着心疼,跟苏柳荷说:“你劝劝孩子吧,别揠苗助长。她还小呢。” 苏柳荷无奈地说:“她自己心里有主意,教练也说了晚上可以适当锻炼一下。” 伍爷爷叹口气,把汽水瓶在打拳的坛坛面前晃了晃。 坛坛大冬天穿着运动短袖和短裤,汗如雨下,摆摆手说:“不喝。”说完继续锻炼。 第205章 伍小塘走进来说:“刚童艳打电话问你回来没有,我让她有急事打你大姐大,她又说没急事,就是想约你明天吃个中午饭。在你们商业街上的牛排店。” “知道了。”苏柳荷说:“我明天跟她联系。” 到了第二天,苏柳荷以为见到的只有童艳,最多还有报社的小姐妹们,哪知道居然来了爱德华多。 童艳显然不知道爱德华多的意图,跟苏柳荷在饭桌上介绍:“这位是爱德华多先生,他母亲是意大利著名的女性先锋斯洛琦女士。听说上个月她看到咱们的报纸特别感动,但处于身体原因无法亲自过来,便让爱德华多先生代表她见见咱们,聊一聊《妇女报》的事情。” 苏柳荷面无表情地说:“噢。” 童艳感受到她的敷衍,她偷偷看了眼爱德华多,这么如同油画里走出来的大帅哥,苏柳荷居然不正眼看。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家中有那么位超级帅哥军官坐镇,要气场有气场、要权利有权利。这种单纯好看的皮囊已经吸引不到苏柳荷了。 童艳的想法很单纯,琢磨着欣赏异性的美。可爱德华多这次约饭其实并不单纯,他准备了一大捧红艳的玫瑰花收在服务员那边,只等着他的示意,便会拿过来送到苏柳荷面前。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童艳对这方面还没开窍,在吃饭的过程里没有理会到他几次三番的请她离开,想要与苏柳荷二人世界的意图。 苏柳荷一顿饭吃的忐忑不宁,她知道顾毅刃快要回来了,但不能让他看到这样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枝水灵灵漂亮亮的红杏要出墙了呢。 按照顾毅刃的醋精程度,他不光会把红杏锁在笼子里,还得把墙头扒了,把墙头那边那位拆了送到公海里沉了。 为了避免这桩惨案的发生,吃完饭苏柳荷连单都没买,飞快地找了个借口回到公司里。 哪知道她前脚进到公司,后脚爱德华多跟了进来。 保安知道他们从同一家牛排店出来,不光是保安知道,他们坐在玻璃窗边,正对着商业大楼,公司里的人全都看到了。 苏柳荷想要关上门,爱德华多忽然出现,把她吓得往里面躲:“我没有请你进来!出去。” 她绕到办公桌旁边要给保安打电话,爱德华多当即单膝跪地把玫瑰捧到她面前说:“请你接受我的追求!从那天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你深深的吸引,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只要你接受我的追求,我便愿意永远的留在你的国家!我愿意为你付出所有!” 苏柳荷握住话筒,脸色发青地说:“爱德华多,我已经有了家庭。我很爱我的丈夫,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背叛他。” 爱德华多应该从侧面了解过苏柳荷的家庭,也许是跟童艳聊天时听她透露过些许。 他知道她丈夫是一名军人,时常不在家。按照他的开放思想来判断,信口开河地说:“我知道你有丈夫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但是爱是自己的,并不是他人的。你不能因为陷入婚姻的围墙,就把自己寻找爱的权利剥夺。” 苏柳荷生气地对话筒说了几句,让保安马上上来。 挂掉电话后,她走到爱德华多面前,抢下他的玫瑰花扔到门外,怒气冲冲地说:“你这样并不是在追求人,而是在污蔑和轻视我和我丈夫的感情。请你马上离开这里,春柳18号我也会禁止你们使用。从今往后这里不欢迎你!” 苏柳荷不光生气他“恩将仇报”,更生气顾孝文那句“小联军”没白叫。真是个白眼狼。 谁成想,爱德华多被扔了玫瑰花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苏柳荷说:“如果你不愿意离开他,那我不介意你多一份生活的情趣,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可以随时联系我。女人也有寻找快乐的权利。” 苏柳荷抓起电话砸向他:“滚出去!” 爱德华多这副帅气如王子的脸此时此刻已经变了模样,越看越可恶至极。 他接住电话机,绕着电话线放在办公桌上,给苏柳荷比了个飞吻走了。 苏柳荷气得不行,又给保安队打电话,质问他们怎么能把尾随她的人直接放进来! 撂下电话,她心还没有平静下来,听到内门边上顾孝文的鼓掌声。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站在边上,小联军能乖乖走?” 他双眼幽幽地看着苏柳荷,比了个“我盯着你”的手势,把苏柳荷气笑了。 “我说什么来着?小联军就是小联军,狗改不了吃屎。”顾孝文哼了一声,马上捂住嘴:“哎呀,我可没在骂你哟。” 苏柳荷叹口气无语地说:“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顾孝文坐在沙发上,笑嘻嘻地说:“你要是没结婚,也算是一桩跨国艳遇了。” 苏柳荷说:“小塘不也没结婚,要不要她也艳遇一下?” 顾孝文不笑了,低声说:“我宰了他!” 苏柳荷嘱咐道:“你别到处乱说。” 顾孝文心里明镜儿似得:“我知道,我保证不跟老弟说。其实这事也不在你,是小联军硬要凑过来。” “坛坛呢?” “跟前台姐姐们玩去了,炫耀她新得的奖牌。” 楼下。 刚出电梯的爱德华多被几个保安团团围住。他手里还抱着破败的玫瑰花,脸上讪讪的。 第206章 被人公然从大楼里请出去,到底不够文雅,加之求爱不成,垂头丧气的。 走到大门口,迎面来了台军用红旗轿车。 一名压迫感十足的高级军官从里面出来,神情冷肃,俩人擦肩而过时,睨着爱德华多的视线,让他都不敢抬头直视对方。 人比人得疯,货比货得扔。 开始还觉得爱德华多帅气的职员们,见到传说中的老总的男人来了,一个两个视线在他身上挪不开。 不亏是把绝美漂亮还有事业版图的老总拿下的男人,神态举止满是身居高位的威压。 这位天之骄子不欲在其他人身上浪费时间,掠过视线后迈入电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苏柳荷。 这次军演过后,他把迟迟没有休的年假和婚假一块休了。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陪陪苏柳荷。这让他更加归心似箭。 电梯关上后,爱德华多怔怔地回过神儿,听旁边的保安低声训斥他:“好歹也是个国际友人,你怎么能干挖墙角的事!知不知道我们老总的丈夫是干什么的?是专门打你们的!” “就是,还不把尾巴夹紧赶紧走,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啊。” “废话少说,赶紧走吧,以后别再来了。刚才我们顾总已经说了,你要是再来,来一次揍一次!” 爱德华多喃喃地说:“刚才那个男人?” “对,你想的没错,那就是我们苏总的丈夫。”保安把他往门外推搡,嫌弃地说:“拎你跟小鸡崽似得!他不揍你,那是为了世界和平!” 楼上十一楼办公室,苏柳荷挂掉前台的电话,知道顾毅刃回来了。 苏柳荷搓着手跟顾孝文请求说:“刚才是我言语太犀利,现在我重新请求你,千万不要跟顾毅刃说这件事。” 她家这位醋坛子杀伤力太大,他们又有小半年没见面,她有点肝颤。 顾孝文说:“嗯嗯,你拒绝了嘛。” 苏柳荷怒道:“别敷衍我,是我真的拒绝了!” 顾孝文故意逗她:“是吗?” 苏柳荷气得颤抖了:“你有眼无珠嘛你!” 顾孝文指了指外面。 苏柳荷听到军靴的声音,马上闭上嘴站了起来。 顾毅刃敲敲敞开的门,眉眼全是温和笑意地看向苏柳荷:“我休假了。” 苏柳荷冲向他,仿佛一枚小炮弹。这一出儿跟坛坛如出一辙。 顾孝文“啧啧”两声,做了个把嘴巴拉上的手势,跟顾毅刃打了声照顾先一步下去。等他们俩腻歪完,他再上来。 苏柳荷搂着顾毅刃的脖子,掂着脚,从下巴开始围着他的俊脸亲了一圈,又在喉结上轻咬了一口:“你总算回来了,我想死你啦。” 顾毅刃笑着说:“这份热情让我始料未及。” 苏柳荷埋头在他怀里,小手在他胸膛背后摸来摸去:“有没有受伤?” 顾毅刃诚实地说:“没有,我一直在指挥部,极少出去。” 苏柳荷安心了,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说:“那你有没有想我?” 顾毅刃喉结滚了滚说:“想,想疯了。” 苏柳荷拉着他往沙发坐,俩人依偎在一处,忽然听到顾毅刃说:“在楼下遇到个年轻外国人,偏拉丁血统。” 苏柳荷脱口而出:“意大利的。” 顾毅刃点点头,含笑望着她:“这么肯定?” 发现被套话,苏柳荷噘着嘴凑上去,开始亲顾毅刃:“说别人做什么,你都想疯了,还不亲亲我。” 顾毅刃脑子里出现一个想法,但很快被苏柳荷热情的亲吻压下。他单手扣住她的后脑,仔细品尝着日思夜想的软唇。 …… “就是他!” 前台小姑娘躲在墙后面,指认抱着残破玫瑰花的爱德华多说:“就是他尾随你妈妈上到办公室,弄得我们全都挨骂了!” 爱德华多站在马路上魂不守舍,他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早就被苏柳荷迷住。被她强烈拒绝,成为他心中的伤痛。 然而,他背对着墙站在巷子口,没料到会有人从后面飞踹过来! “啊!!谁,是谁!”他没有防备摔了个狗啃泥。 等他爬起来往后看,巷子里已经没有别人。他后背像是被人用榔头狠命锤过,后仰着身体摸了摸后背,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皮皮虾。 该不会被那位盯上了吧? 记得对方冷酷的眼神,爱德华多哑然。 路过的其他人对他全都视而不见,最后他一瘸一拐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快!” 坛坛飞快跑到大楼里,躲在门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哎呀,可真是吓坏我了。”前台小姑娘也忍不住笑了:“你奖牌真不是白得的!这一脚够他回味半个月了!” 坛坛哼哼两声说:“要不是收着劲儿,他都起不来。呸,废物蛋子!” “我送你上去?”前台小姑娘递给坛坛一个大大泡泡糖询问道。 坛坛人小鬼大地说:“不上去,我爸我妈肯定在一块儿说悄悄话呢,我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前台小姑娘联想到那两位人中翘楚在一起的画面,忍不住抿笑了。真美好呀。 第60章 完结章,下一本见! 坛坛跑到食堂看了一圈,没有喜欢的菜。然后做电梯到十楼去找大伯。 大伯正在跟别人讲工作,坛坛进到办公室独自坐在沙发上看他这里的汽车杂志。 第207章 顾孝文忙完后,走过来摸着坛坛的头说:“怎么不去玩?” 坛坛说:“大伯,我想吃肯德基儿童餐,但是我的零花钱不够。” “这礼拜没吃上呢?” “没呢!” 顾孝文转身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取出钱包:“走,大伯陪你消费去。吃完你爸妈也腻乎的差不多了,咱们少吃点,还得吃饭呢。” 坛坛跟大伯牵着手下到楼下,商业街上有不少餐饮店和特色小吃店。苏柳荷很少让坛坛吃外面的东西,坛坛身为小运动员也不爱在外面乱吃,只有肯德基每个星期会吃一两次。 点好套餐,需要等待三分钟。 顾孝文和坛坛坐在窗户边聊天。知道顾孝文和小塘要结婚了,坛坛很感兴趣,帮着出了不少主意。 “我爸妈也没照婚纱照,听说可流行了呢。”坛坛说:“你们一起去呗,把太爷爷也叫上,我们爷俩给你们打下手。” “我看行。”顾孝文瞅着服务员过来,她跟顾孝文说:“顾贯晴女士的儿童——” 顾孝文指了指坛坛:“是她。” 服务员又看向坛坛说:“顾贯晴女士,您的儿童套餐里的鸡块还需要两分钟,其他的给您都上上来好吗?” “好的。”顾贯晴女士有耐心等待:“谢谢你。” 服务员说:“很荣幸为您服务。” 顾孝文见坛坛小大人的样子直乐。心中暗道多亏要结婚了,一转眼坛坛都这么大了。 顾孝文不吃这些,最近疯狂健身。他见坛坛吃的好香,想到什么问道:“你刚才在楼下没遇到奇怪的人?” “昂?”坛坛咽下薯条,摇头说:“没有呀。你有遇到吗?” 顾孝文笑着说:“如果你没有,那我也没有。” 坛坛蘸了一大坨番茄酱,咬了一口说:“普普通通的一天而已。” 顾孝文说:“对,顾贯晴女士说的没有错。” 下班后,两台车一前一后进到四合院里。 今天伍爷爷没去钓鱼,容嬷嬷做了耗油鸡翅、叉烧蒸蛋、双东炒带子等。 吃饭的时候,小塘跟苏柳荷发出一起照婚纱照的邀请,苏柳荷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其实不说我也有照的想法。” 苏柳荷夹起一块清炖牛肋条放到坛坛碗里,抬头跟小塘说:“我的婚纱已经做好了,比你的简单,是西式晚礼服的样式,没放蕾丝和水晶片。” 她帮小塘做了极其漂亮繁复的婚纱,层层叠叠如梦如幻。她跟顾毅刃商量过,照婚纱照就可以,俩人都不欲麻烦办酒席。 曾经大家的结婚程序都很简单,拿了结婚证摆几张桌子就行。他们俩实则今日要是办婚礼,要请的宾客太多。 顾毅刃那边要注意影响,避免有些人借此机会做文章。她也不想受累一天走个程序。他们已经不需要别人的祝福,此时此刻就很幸福。 俩人回来的路上商量,顾毅刃的婚假干脆用来旅行,他们俩还没一起出去旅游过。 虽然顾毅刃没办法出国,但国内大江大河也足够他们有个美好的蜜月旅行啦。 至于酒席方面的压力就给顾孝文和小塘吧。 顾家的亲朋好友、生意上的伙伴都要邀请,他们已经定下北平花园最大的宴会厅,暂定六十六桌,备用五桌。 既然说拍婚纱照,苏柳荷把孙乔治的御用摄影师请了过来。两组人马忙了三天。 帮忙打下手的一老一小,第一天完事就再也没出现过。 拍完婚纱照,苏柳荷把工作交给顾孝文和小塘夫妻,与顾毅刃俩人双双飞到彩云之南玩了一周。 爬过玉龙雪山、欣赏过香格里拉后,俩人飞到小海岛开启悠闲度假模式。 顾孝文忙得要疯了,偶尔打电话询问苏柳荷的意思,见她和顾毅刃俩人玩乐的忘乎所以,直接跟苏柳荷也申请二十天的婚假。 苏柳荷自然是同意的,知道回去以后暂时没有左膀右臂的帮忙,更加大玩特玩。 “如果不控制水压贸然上来,血液会在身体里翻滚,从眼睛、鼻孔或者耳洞里喷出。” “有你在,我没任何害怕的!” 顾毅刃站在船艇上,嘱咐着苏柳荷不要下潜太深。而他的妻子对海洋向往已久,站在甲板上跃跃欲试。 旁边的船艇上有几对也来度假拼船的游客,他们正在穿戴笨重的潜水服,仔细聆听晒得黝黑的教练员训话。 绿松石一样的海水,里面清澈透底。苏柳荷穿着泳装,嘴上咬着呼吸器。 顾毅刃单穿一条短裤,小麦色的上半身肌肉发达,线条流畅。他亲自开船到了附近,教导苏柳荷如何潜水后,先一步跳入海水中。 他在海中对苏柳荷展开双臂,水珠从他的脸颊滚到健硕的胸膛前,苏柳荷瞬间理解为什么水手会被美人鱼迷惑,心甘情愿地跳入深海之中。 “来啦!” 苏柳荷捏着鼻子竖着跳进去,准确地陷入顾毅刃的臂弯之中。 俊男美女的登场总会遭到众多视线,好在船艇上的游客们都是过来度假的,气氛轻松和谐。看着他们的目光也很友善羡慕。 “请那样的教练要多少钱?”一位三十岁的姐姐看起来家境优渥,她抓过挎包跟黝黑的教练员说:“给我也请一个。” “您多少钱也请不到,那艘船是私人的啊。” 黝黑的教练员说:“人家名草有主,哪像我在外面风吹日晒。风吹日晒也就算了,跟你们说的嘴巴都干了,还四处张望,待会浮不起来可别怨我啊。” 第208章 大姐姐有些失望,决定自己试一试。她对顾毅刃和苏柳荷的方向喊道:“你的教练怎么请啊?!” 苏柳荷转头看向她,笑嘻嘻地说:“帅吧?” 大姐姐诚实地说:“太帅啦!我也想要他教!” 苏柳荷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嘚瑟地喊道:“人是我的!你就看着吧!哈哈!” 顾毅刃忍不住笑了。 大姐姐也笑了:“那行吧,我使劲看。” 小插曲后,苏柳荷听到船艇那边有人嬉闹,然后下饺子一样,不停有人跳入海里。大家什么样的反应都有,偶尔有会游泳的,那简直成了大众情人,全都愿意在会游泳的人周围扑腾。 苏柳荷觉得这样挺好,完美的景致,加上欢乐自由的人们,还有脚下穿梭游动的彩色鱼群。 顾毅刃扶着苏柳荷下潜,稍稍远离游客,到了清净的地方以后让苏柳荷自己尝试着下潜。 苏柳荷学什么都快,不逼迫自己往很深的地方去,就在顾毅刃身边打转。 “看!”顾毅刃忽然从海里出来,手上拿着巨大的蚌壳。 没等苏柳荷正想问里面有没有珍珠,顾毅刃又潜下去,不大会儿功夫抓着一只小臂长的龙虾上来! 这个角落有光屁股的渔村小孩,他们捏着鼻子下潜,抓些海货补贴家用。看到顾毅刃的收获,纷纷竖起大拇指:“内陆人,厉害啊!” 苏柳荷扒拉着船舷,从里面拿出网兜装上顾毅刃的收获。 苏柳荷在家吃够了鱼,顾毅刃又下去抓了只龙虾上来,她则在浅水的地方捡了些贝壳。 傍晚回到住宿的农家院,披星戴月地烤着大龙虾和贝壳。鲜香的气味刺激着苏柳荷的味蕾,今天玩得开心,她自己喝了瓶啤酒。 夜晚略微起风,顾毅刃把东西收拾好以后,微醺的苏柳荷已经在房间里准备好二人世界用的红酒。 这场蜜月旅行姗姗来迟,却不减他们二人眼中的旖旎气氛。 苏柳荷背对着窗帘搂着顾毅刃的脖颈,低声惊呼。顾毅刃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唇上。 外面忽然狂风骤雨,房间里气温骤升。 苏柳荷在迷醉中,紧紧抱着身上的男人险些忘记呼吸。 隔日。 苏柳荷神清气爽地出现在阳台上,望着海岸线上跑步的男人心花怒放。 只是等她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傻眼了,这人是属狗的吗? 一整天里,她再也穿不上漂亮的泳装,只能穿着从头到脚都厚实的潜水服,瞪着顾毅刃。 顾毅刃佯装不懂她的哀怨,专心致志地潜水抓龙虾,哄苏柳荷开心。 *** 顾孝文和伍小塘的婚礼在京圈来说是轰动的。 钻石顾老五单身多年,被归国富商伍老爷子的小孙女拿下。俩家亲上加亲,成为天作之合,羡煞旁人。 婚礼当天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酒宴上露面,顾孝文唇角就没下去过。 顾毅刃穿着常服坐在头桌,没人敢跟他劝酒。 顾孝文今天高兴,过来敬酒的他来者不拒。直到后面有人发现他喝的白酒怎么开始冒烟啦? 伍小塘面无表情地拿下他的酒杯,倒满茅台一饮而尽。 她在公司里是三把手,这两年逐渐有了霸总气场。 酒宴上不少人凑在她面前恭喜她,说话敬酒都照着她的喜好来,哪怕她往别处瞥了一眼,也会有人琢磨着她的意思,帮她挡酒布菜。 酒过三巡,伍小塘脸颊发烫。 她坐在苏柳荷旁边,苏柳荷与顾毅刃夫妻二人自带不好攀的气场,伍小塘顿时觉得清净不少。 她喃喃地说:“姐,女人有了权利真好啊。” 苏柳荷失笑着说:“怎么忽然有感而发?” 伍小塘回忆着说:“围着我的那帮人知道我不喜欢烟味,从头到尾都没抽烟。知道我喝的差不多了,有人来敬酒也会帮我挡走。没有开黄腔的、没有不尊重,说的话都是按照我的喜好找的话题。姐,女人要都是这样该多好啊。” “一定会的。”苏柳荷揉揉她的头,知道伍小塘有些醉意了。她刚一伸手,服务员还没看见,就有男下属跑过来送醒酒茶。 苏柳荷喂伍小塘喝了两杯醒酒茶,跟顾毅刃说:“你过去站一会儿,免得你哥喝多了。大喜的日子不能醉过去啊。” 顾毅刃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来到顾孝文身边。 顾孝文身边朋友知道他的秉性,劝了几杯过后,见到顾毅刃过来挡酒,纷纷回到座位上坐好,不敢造次。 “我没喝多,我装的。”顾孝文差点撞桌角上,顾毅刃扶着他的胳膊。 顾孝文乐呵呵地说:“咱爸刚才在他那帮老兄弟面前把我夸出花来了。没想到他老人家心里全知道啊,我这些年没白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顾毅刃笑着说:“这些年我也得谢谢你,有你在我才能放心的执行各项任务。” 顾孝文高兴地拍拍顾毅刃的肩膀说:“你放心大胆的干事业,我绝对守好大后方。” 顾毅刃颔首说:“大后方都挺安定的。就是最近有个意大利人因为意图破坏军婚被驱逐出境,你知道吗?” 顾孝文打了个寒颤:“小联军的事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汉奸。” 顾毅刃就是逗逗他,事情前后他已经了解过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把碍眼的玩意撵走而已。 第209章 顾孝文好不容易坐了回去,端起杯子又给顾重甲和伍爷爷轮流敬酒。 苏柳荷见他们爷几个唠得热闹,往宴会厅里瞅了一圈没见着坛坛。她跟顾毅刃说了声,起身去找闺女。 问了两个人,后面一个指着茶厅的方向说:“小朋友在那里面玩拼图呢。” 苏柳荷顺着指着方向过去,站在门口见着坛坛跟一个十来岁的瘦麻杆正在拼拼图。 瘦麻杆离着坛坛越来越近,苏柳荷的眉头越来越皱。 这是刘总家的三代单传,将来要继承“皇位”的,在一圈子弟里面,性格无法无天。 “坛坛,你是我认识的最好看的女孩子。” 他撅着嘴要亲上坛坛的小脸,苏柳荷快步要过去阻止,哪想到坛坛一个拳头过去:“敢对姑奶奶动手动脚,今天揍到你服!” 瘦麻杆挨过一下,嘴都歪了,捂着下巴嚎啕大哭:“爸!有人打我!” “还敢告状?告一次揍一次。你爸敢管,我就让我爸揍你爸!” 坛坛揍完人,看到妈妈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她挥挥手让苏柳荷离开。 苏柳荷转头就走,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不给男孩告状的机会。 男孩明明感觉门口有人,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不大会儿功夫,哭着的男孩从茶厅出来,抽抽涕涕地去找刘总。 然而刘总哪里相信十五岁的男孩会被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胖揍,而且那还是苏总的掌上明珠,他随便敷衍了几句,心里盘算着怎么跟他们俩两口子攀上关系才重要。 被老爸敷衍以后,瘦麻杆在酒席上绕着坛坛走,生怕她又来揍他。 热闹的婚礼进行了一天才结束。 顾孝文从今天开始正式住到苏柳荷隔壁的四合院里,成为伍爷爷的“上门”孙婿。 主要是伍小塘不舍得离开伍爷爷,希望能多陪陪,而且苏柳荷还住在隔壁。他死皮赖脸才得以送上门。 “杏干好酸。” 伍小塘在婚后长胖了五六斤,听说吃酸的能生闺女,这些日子没少给自己补充酸性物质。 而苏柳荷一大早踩着厚实的雪去接了佟虹雁,她们娘俩上山要帮伍小塘求子。 要是真能生个小女子,她们做梦都要笑醒。 “妈,你那次去夏石看我,送给我的护身符就是求子符啊?”苏柳荷搀扶着佟虹雁,她们身后还有警卫员陪同。 苏柳荷小声说:“那么早你就开始搞…”她本来想说歪门邪道,临到嘴边换了个词汇:“牛鬼蛇神”? 佟虹雁撑着登山棍,站在一边休息。面前有不少求子的人群,一个接一个地往上面攀登。 “什么牛鬼蛇神?我这叫心诚则灵。你看我大孙女多好,一年两块奖牌,以后当兵了也是兵王。” 佟虹雁拄着登山棍慢悠悠地往上走,遇到一个僧人下来,还跟她点了点头。 苏柳荷不禁道:“看来您没少来啊。” 佟虹雁不做声了,片刻后说:“出家人记性好。” 她们俩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上山烧香拜佛。拿到一枚和苏柳荷一模一样的求子符。回去拿给伍小塘,伍小塘从那天开始便放在身上。 新年过后,全家人各自在岗位上忙碌起来。 苏柳荷在三月份的时候接到市里通知,希望将她开办的荷花啤酒美食节成为市里固定节日,每年主要承办人还是她。 苏柳荷自然是乐意的,这相当于市里也会帮忙宣传整合,比她自己前两年还得邀请商户要方便的多,一下子从个人节日上升到全市节日。 三月《妇女报》选出首届三八榜样人物,苏柳荷成为首届代表人物。 下半年,顾贯晴女士以优异的体育成绩免试进入市内最好的红领巾实验中学,比起其他还需要文化考试同学们来说,她也算是另辟蹊径,结果远超苏柳荷夫妻的预料。 “教练说,等她十五岁就能申请国家一级运动员。”苏柳荷陪着伍爷爷欣赏着新买的锦鲤,语气里全是骄傲。 “她运动细胞这点就是随我。”伍爷爷背着手站在池塘边溜达,没走两步脚下呲溜滑,好在池塘边有栏杆,他扶着栏杆稳住了。 苏柳荷放下搀扶的手,抿唇偷笑。这才说脸就打脸了。 伍爷爷咳了一声,继续背着手溜达着,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三月天,乍暖还寒。 细凉的风吹拂着庭院中的柳条,炸开芽的柳条轻轻摇摆着欢迎春天的到来。 忽然池塘里的锦鲤跃起,溅起水花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伍爷爷画瘾大发,想要作画一幅。 他走到拱门处,唤着伍小塘:“孙女,我那块徽墨收到哪里去了?” 他等了会儿,没等来伍小塘,反而等来顾孝文。 他此刻表情凝重,站在拱门那头说:“爷爷,您别吵吵了。医生说,小塘最近得多补补觉。” 伍爷爷瞅着眉头,担忧地说:“我小孙女病了?” 顾孝文压了压唇角,见苏柳荷也走过来,他忍不住笑着说:“她有了,两个月啦。” “真的?” “这还能有假的?”顾孝文昂首挺胸,仿佛干了票大的,非常得意。 苏柳荷眉开眼笑地说:“这可太好了,马上你们结婚一年了!” 伍爷爷哎哟一声,抚着胸口说:“我又要多一个小小孙女咯!” 第210章 苏柳荷诧异地说:“您怎么也不要孙子呀?” 伍爷爷想起自己那个孽种就来气,瞧他两个孙女多好,这些年他就没跟她们生过气。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我还想多活几年,咱们四世同堂算什么,以后我还要五世同堂!老爷子我撑得住!” 这件喜事很快传开了,吃完饭的时候顾重甲和佟虹雁居然也过来了。 公婆二人知道又要有喜事了,带了一对大金镯子和一块翡翠平安牌给伍小塘戴上。 伍小塘对于生女儿多少还有点压力,吃过饭苏柳荷和佟虹雁陪着她在走廊上溜达消食。 “妈。”伍小塘在佟虹雁身上同样感受到母爱,她挽着佟虹雁的胳膊小声说:“我知道你喜欢闺女,万一我生出来的是儿子怎么办,您会不会生气?” 苏柳荷诧异地看着她,并没有插嘴。 佟虹雁拍拍伍小塘的手说:“生女生男都一样,你把心放宽。妈最大的心愿是你们母子能平安。” 伍小塘对佟虹雁的话信以为真,心里轻松不少。 不过佟虹雁也没说错,女孩也好、男孩也好,她都会爱他们。 另外一边,顾孝文也是心事重重。 他知道伍小塘也想要个女儿,包括佟虹雁和苏柳荷俩人,她们也是女孩的簇拥者。 顾重甲挂上电话,在客厅里望着欲言又止的顾孝文说:“你有什么话要说?” 顾孝文吞吞吐吐:“爸,您老当益壮。” 顾重甲眉头一跳:“你想说什么?” 从部队回来的顾毅刃走进来,听到这话也觉得奇怪。 他爸今年也才五十九,工作越干精神越抖擞,老当益壮四个字虽然合适,但总觉得顾孝文要放大招。 他看向远处沙发上的苏柳荷,苏柳荷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果不其然,顾孝文又说:“妈比你年轻十一岁,更是风韵犹存。” “有屁就放。”顾重甲直视着顾孝文,有种血压要飙升的预感。 顾孝文如今不怎么怕顾重甲发脾气了,虽然肝有点颤,但不至于缩头缩尾。他又看向顾毅刃,这回说道:“你如今事业蒸蒸日上,肯定要落实独生子女政策。” 顾毅刃微微颔首:“正是。” 顾孝文双手抱拳,跟顾重甲说:“那…爸,您这岁数不至于要个三胎就下马吧?” “胡说八道个什么!”顾重甲怒道:“什么三胎?什么下马!” 远处苏柳荷强忍着笑,觉得顾孝文结婚以后长胆子了。 顾孝文硬着头皮说完,见顾重甲抄起手边的大哥大,咽了咽吐沫说:“我媳妇想要闺女,你媳妇也想要闺女。万一她这胎生了儿子,那您就得给家贡献一下了——” “滚!”顾重甲中气十足地吼道:“马上滚!” 顾孝文落荒而逃,跑到客厅斜对面不怕死地说:“争取一下嘛!压力也该均摊一点啊!” 苏柳荷捂着嘴想笑不敢笑。伍小塘怀孕这段时间,全家压力最大的应该就是顾孝文了。她时常在家跟伍小塘聊天,感觉伍小塘心态比顾孝文好多了。 在走廊上逗弄鹦鹉的伍小塘,发现里面热闹起来,走过来问:“怎么了?” 顾孝文强撑着说:“没什么事。” 伍小塘不相信,坐到苏柳荷身边,正要开口问,见到顾毅刃过来了。 他端来一壶橙子汁说:“咱爸又被大哥气得血压起来了。要说咱爸也是个疼媳妇的。” 苏柳荷笑着说:“那你呢?” 顾毅刃双眸当中全是苏柳荷:“我自然随他。” 逃到伍小塘身边的顾孝文也喊道:“我也疼媳妇,我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坛坛非常买大伯的帐,啪啪啪拍着小手说:“大伯快点给我买老虎吧!” 顾孝文缩着脖子往顾重甲的地方指了指:“一山不容二虎,换个别的。” 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忍不住笑了,伍小塘靠在顾孝文的怀里捂着肚子也笑了。 傍晚天边染出半边红霞,白云苍狗不复见。 锦鲤吃饱鱼食在水面上捉飞虫,水花再溅。悠悠涟漪,日复一日的荡漾开来。 坛坛喊道:“亮起来,让院子亮起来。” 伍爷爷喂完锦鲤从外面进来,按下院子里过年用完没撤下去的灯带,五彩斑斓的色彩在每个人眼睛里闪耀。 坛坛不怕冷,去冰箱里取了根红豆冰棍,坐在苏柳荷身边继续背着英语单词。偶尔挠挠头,偶尔挠挠背。 顾毅刃和顾重甲吃过晚饭,再次回到书房里商量着部队里的公事。 顾孝文不怕人笑话,把伍小塘扶进他们的房间里,打来热水蹲下来亲自给她洗脚按摩。 容嬷嬷在厨房里跟管家吐槽,老爷子光知道钓!不知道送!家里的盆都不够装鱼啦! 佟虹雁休息的早,在四合院的客房里看着书籍酝酿觉意。 “单词背完啦!”坛坛伸个懒腰,趴在茶几上转头看向苏柳荷:“妈妈妈妈,下礼拜可以去劳动公园玩吗?” 苏柳荷放下时尚杂志,笑着说:“行,咱们把你爸捎上,让他陪咱们玩鬼屋。” “好耶!”坛坛兴奋地说:“我像爸爸那样爱着妈妈,也像妈妈那样爱着爸爸!坛坛也会好好爱自己!” “对,宝贝说的没错。”苏柳荷摸着坛坛的头说:“爱的第一步,就是要先爱自己。” 第211章 灯带在漆黑的夜里越发灿烂,五彩斑斓的夜,如同五彩斑斓的未来。虽然长路漫漫,有一盏灯始终明亮指引。 寻寻常常的一天,寻寻常常的热闹。 寻寻常常的延续着。 往事不需追忆,幸福的绘卷仍在缓缓展开。 [全文完,谢谢鞠躬]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