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飞升我成为了现代社畜》 第1章 《为飞升我成为了现代社畜》作者:布搞黄【完结】 文案: 溪煜死后来到了鬼门关 地府工作人员告诉他【人间杂事一大堆,解决v功德送法力】 言意之下:干活干得好,不仅能活,还包你上天。 溪煜前世遭兄长背叛,夺他的神位,灭他的国家,杀他的子民,抢他的法力,最后在溪煜再次飞升的关键时候,横插一手,将他赶尽杀绝。 溪煜爽快同意。 重来一世,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殊不知,在现代,这叫大饼。 而他,为了这张饼,成为了跨界社畜。 - 溪煜觉得自己重活得有点过头了,现在距离他死,七千多年! 这个没灵气,没信仰,古神一个个陨落的时代。 也就是说他出了干活别无他法上天。 失了信仰的神为了活下去,落灾人间 —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 神1:我会改 溪煜:你死 功德+1法力+2 神2直接偷了他的法力,并表示:帮我做事,双倍奉还 溪煜:你也死 神3:你以为你身边这个人是个好东西吗? 溪煜:不知道,死 神4:ok,我自杀。 ……溪煜看向了身旁那位朝他笑的神:你装死。 - 溪煜一路披荆斩棘来到了天庭。 兄长看着他,笑了 溪煜看着他,笑了 兄长:没想到吧,我留了一手! 神:报一丝,判了哈。 兄长:………… - 没结束。 地府工作人员亮出合同。 【你签了九百九十九年的】 霸王条款! 里面的每位神官都有自己的神话和纪传,神话在副本进行中,纪传在副本结束 ★双洁,1v1he ★锁死双箭头,彼此唯一对方,对方唯一 ★人鬼神现代古代大杂烩乱炖 ★ ★ ★超级感谢收藏文的你们!评论的你们!!爱你们!!写起来超有动力!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古穿今 都市异闻 天选之子 搜索关键词:主角:溪煜,连北 ┃ 配角: ┃ 其它:神鬼/扯淡文学/异想天开/搞笑轻松 一句话简介:你是真神 立意:新时代!有信仰有梦想! 第01章 《神官纪》 【一】初 撰写《神官纪》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棘手的人物。 此人名曰溪煜。 《神官纪》,顾名思义,写的是神官的生平往事。溪煜并非神官,理应是不该在内的,可当我翻阅神谱的时候,却吃了一惊,他在天庭竟有官位,在职! 由此,我立马寻了过去。 接见我的是一位同他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青年男子,模样俊朗,斯文雅致。 我直抒来意,并未说我之发现,猜二人定有亲缘关系,由此做了借口。他便以为我是来寻素材的,温和以待,同我讲了不少我或许用得上的东西。 溪煜此人,幼年顽劣不学无术,无奈天资聪颖,老天赏饭吃,本已经废了七八,结果在十岁时遇到了一个陪读,似神仙下凡,能文能武,领他入了正道,不肖三年,独自前往仙山修炼,仅用六年便下了山,半年后便飞升了。 如此传奇人生,说到这里突然停了,我不禁问:“然后呢?” “他虽得道,骨子里的顽劣却未曾消退,飞升不到半年,便厌倦了天庭的生活,辞了神位,下凡当国主去了。” 暂且如此之多,听他一言之词过于片面,我又来到了他所治理的希予国中。 溪煜于前日离世,仅两天,可这国内但能见人之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欢天喜地。 像是在过节。 “死了当然好啊!自从他继位以后,我们就没过好日子!在位三年,疫病旱灾洪涝战乱连着来,没有一刻消停!那几年你出门,随随便便都能在街上看到几十具惨死的尸体,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每天都担惊受怕的,生怕明天躺在哪里的就是自己啊!” “因为神仙不喜他,所以降下灾祸!这溪煜,偷了别人气运得了这才能飞升!我说这纨绔怎么一朝改过自新了,你看,这飞升以后就瞒不下去了,被一脚踹了下来,抢的东西物归原主!罪有应得!” “罪该万死!他自己做的孽,还要拉上我们一起受罪!死不足惜!若不是他的尸身找不到了,定是要将他给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 人们的愤慨一声怒过一声。 纨绔无能,卑鄙龌蹉,欺天罔地,丧尽天良,臭名远扬。 溪煜的形象似乎已经成型,如此,最终并未落于纸上。 回去的途中,一位俊朗的男子拦住了我的去路,“听闻你在找溪煜,我知道他在哪里。” 溪煜竟然没死! 他说:“听闻你要为他写纪,道听途说总是不真实,不妨亲眼见见。” 他将我带到溪煜所在之处便离开了,走之前我叫住他问如何称呼,他说自己叫连北,以前叫单北。 单北,溪煜的陪读。 溪煜未死,作纪之事暂时搁浅,但日后总有那么一遭,秉着敬业和严谨,我观察了他一月之余。 收获颇多。 第2章 这个月中,他又“死”了一次。 天庭的确不待见他。 我将此事件记下,暂定为溪煜篇。 【二】承 再听到有关溪煜的事情,是一百年后了。 三道天雷声震耳欲聋,整个天庭似乎都被震地晃了一下,本以为是有什么奇人飞升了,一打听,溪煜飞升失败,两道天雷下去,落了个尸骨无存,魂飞烟灭的凄惨下场。 他的纪莫约要重启了。 一打听,他于华溪山飞升失败,我一咂嘴,那是连北的地盘,他怎么可能会让溪煜死呢? 连北道,溪煜当真死了。 当今天道不容他,他不可能飞升,也不可能活下去,只能死。 但这个“死”,只是指他不在如今,连北抓了溪煜的一缕魂魄,法力养着。 此纪之好又作罢,我转身要走,连北叫住我说:“写不了他的,可以写一篇我的。” 荀遇篇就此降世。 得之篇,才知连北所做为何。 “他死了,你还能活多久,你能养到他活吗?” 连北笑嘻嘻地:“至少能撑到再见那天,不容他的是当今,总能等到容他的那一天。” 【三】续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不知道几千年了。 竟然真的等到了连北口中所谓的那一天。 他的法力撑住了,如今距离陨落还差一口气,这口气我看着他吊了几百年了。 他同当今天尊做了交易,溪煜临世了。 我被指令看着连北。 我知道,连北定会暗中助他飞升的。 我说:“何苦来哉,你做的已经超出本分了,他活了,他要飞升,那时可谓艰难,而这当今完全是无望!” “那个神位还在,他就一直都是神官,无需飞升。”连北道,“我说了,缺的是世道,如今,到了。” ——白凡,公元2023年8月15日结 【四】 惜爱仙君,掌姻缘,渡正缘拆孽缘,受世人供奉已有千年。 照理来说,千年功德,人也能供成神了,可这惜爱仙君,距离神官之位始终临门一脚。 白凡道:“有鬼阻拦。” 连北道:“除掉阻拦之鬼?” 白凡道:“我拿到了惜爱仙君的生平卷轴,这个意思应当是让我给他写传记,那就是要连他一起除掉。” 借溪煜之手。 ——前—— 滂沱大雨。 溪煜跪坐在神像前,虔诚地磕了一个头。神像名为北上尊君,年代久远,早已看不清面容。 雨水“啪嗒啪嗒”落地的声音中,有一道不和谐的踩水声突然闯入,下一秒,一双虎头靴落入视线中。 溪煜懒得看他,却被他手指勾着下巴强硬挑起,那人语气满是嘲讽:“溪煜,真没想到你也会拜神。北上尊君?我在天庭可从未听过这号神仙,就是有,也不会灵的,你不如拜我,拜拜我,我留你一条生路,如何?” 他静对溪煜的目光,眸中全是嘲讽。 溪煜怎么会不知道对方想要他什么反应呢,想看他露出害怕,惶恐,甚至卑微求饶,但他偏不。 他是想活下去,可不是以这种方式。 这种情况,他甚至觉得骂对方,破口打骂卑鄙无耻下作,于对方而言都算得上是一种夸奖。 溪煜见不得他好。 看着溪煜平淡无波的眸色,来者有些恼怒,强调:“溪煜,你输了。” 溪煜缓缓勾起唇角,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又如何?” 迎着对面几欲喷火的眼神,溪煜笑容更甚,“你最好把我杀得干净点,就是只剩下一缕残魂,我照样能活过来。” 话音未落,对面气急败坏甩了他一耳光。 “好。” “好!” “好……好啊!!!” 溪煜:“害怕了?那么怕我啊!” 对面抬头看了一眼天,顿时释了气,道:“我怕什么?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义了,落得如此下场,都是你自作自受!” 他笑得阴险,往后退了两步。 天空乌云密布,闪光凌凌。 溪煜强撑着身子站起身,他即将渡天劫,可自十五日前,天降暴雨,房屋都被冲塌了,他也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如今这道天劫,他只有死的下场。 对面不放弃,抱胸道:“当真不求我,我说到做到,保证留你一命。” 溪煜学着他嚣张的动作,抱胸不屑:“等我回来找你索命,傻/逼!” “你……!” 轰隆! 一道天雷劈下。 溪煜仍旧战立,只是他已看不清眼前何物。 轰隆! 他被吞入无尽的黑暗中。 第02章 惜爱仙君1 “据媒体报道,东城华溪山长达十五日的暴雨终于接近尾声,迎来了久违的晴日,救援人员于今早五点出发,重新搭建了索桥进入华溪山,截止今日,一共救出十人,幸运的是这十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已被紧急送往就近医院,目前搜救工作仍在紧张进行中……” 今天是溪煜遇害的第十六天…… 罗杨翘着二郎腿,十分沉默地听着主管汇报最近的工作。他近来心情不是很好,甚至有些阴沉,导致主管汇报工作的声音都不敢太大,生怕一不小心自己那句话说错了,这位爷逮住机会毫不留情给他一顿臭骂发泄情绪。 第3章 主管每说几句就忍不住撇头观察一下这位爷的表情。 “我脸上有报表?” 罗杨皱眉看过去,手指用力地点了两下桌面,刚准备开骂,下一秒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陌生来电。罗杨丢过去一个“等我骂完电话那头的人下一个就是你”的眼神,侧了一下身子,摁了接听。 主管缓了一口气。 他缩缩脖子,开始给自己死亡倒计时。 他不太喜欢这位副总,因为脾气很不好,总是上一秒跟你笑嘻嘻的,下一秒就劈头盖脸一顿骂,堪称阴阳怪气的王者。相比起来,老板就温柔许多,尽管他们的工作业绩不理想,也会笑着鼓励他们下次要加把劲,有时候还会请他们吃上一顿饭。 可惜老板十六天前去华溪山旅游了,运气十分差地遭遇了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雨,多半是已经…… 主管数到十五,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看过去,顿时心律失常。 吓的。 方才满脸写着”你妈死了“的副总,此时双眼通红,”嗯嗯“几声,夺门而出!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飞在桌上那两颗,晶莹的泪珠…… 没多久,主管收到了一个好消息——溪总活了! 主管当即喜极而泣,好日子终于要来了!果然是天不亡好人!他激动地宣布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并给溪总发去了此生能想到的最真挚的慰问短信! 十五日暴雨阴沉已过,终于迎来了朗朗晴日,一缕阳光照射进来,主管转身望着窗外,感叹:“啊——” - “啊——!” 刚活了的好脾气老板猛地睁开眼睛。 一张放大的人脸忽然凑近,他浑身一怔,抬手给了对方一拳。 那一拳根本不像是一个刚脱离危险不久从icu病房转出来的病患的力道。医生当即被捶得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正迷糊间,他的脖子被一道重力给锁了起来,呼吸困难。 溪煜死死地掐着他,语气毫不客气:“你想对我做什么?” 他的嗓子像是被锯子狠狠地扯过,沙哑的厉害,说话的时候,满嘴都是铁锈味,苦涩无比。 溪煜微微松了手,听着那人跟他说了一堆话,意外地,他竟然全都听懂了,只是理解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他在华溪山遇险,被救援人员搜救到后紧急送往医院,刚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他来看看他的情况。 医院、医生…… 溪煜松开了他,一屁股坐回床上,揉了揉眉心,问:“那我情况如何?” 医生惊魂未定,结巴道:“很……很好,最……最早明天可以办理出院。” 溪煜点头:“嗯。” 他不解。 不过在山上闭关修炼了一百多年没下去过,怎么连人话都听不太懂了。 他蹙起眉,沉默了好半晌,还是没忍住:“当今是什么年?” “啊?”医生懵了一会才答,“2023年。” 溪煜又是一皱眉。没听懂。他又问:“现如今治理国家的是谁?” “中国共产党。” 溪煜:“?” 也罢,毕竟过了一百多年,时代变迁改朝换代移风易俗什么的都是正常的,他挥挥手,说:“好了我知道了,退下吧。” 医生退下后,这间病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呆坐了一会,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奇怪的床铺,令人匪夷所思的巨大玩意,雪白的墙壁,墙壁上挂着黑色的方块。他站起来,漫步走起来。 初醒时,他以为自己死了,毕竟阴气如此重的地方除开地府,他想不出第二个,但紧接着,脑子里就莫名多出了一堆东西,一堆他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比如,他现在这个地方叫医院,规模远远大过他那个时候的医馆,里面有数以千计的医生和数以万计的病人。他知晓,医院之中生老病死是常有的,规模又如此之大,阴气重自然是正常的。 只不过……溪煜停下脚步,面前一块巨大的黑屏上倒映着他的脸。 男人身形消瘦,面部轮廓清晰,五官凌厉却毫无攻击性,除开那双充满不耐烦的丹凤眼外,溪煜根本不觉得这是他。 他楞了好一会…… 砰——! “煜,我来啦……” 门被人用力推开,溪煜迅速回过神,身形堪称迅速,一眨眼间,他已经闪到了男人的身后,迅速将门关上,一把擒住男人的胳膊,把他死死摁在了墙上。 “……啦……啊啊呃!” 溪煜低声厉喝:“来者何人!” 罗杨:“?!” 半小时后,那个溪煜拿来观察自己的黑屏亮了起来,里面出现了画面和声音,尴尬沉默的气氛因而缓和了些。 溪煜和罗杨各占据一张床,溪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名为电视的东西,罗杨则低着头,捧着手机,在百度上来回地搜搜查查。 一时间分不清,两个人到底是谁受到的灵魂巨震更大一些。 罗杨将溪煜方才和他说的每句话一一拆解,一个个搜索过去,终于能确定他的好兄弟应该不是被人穿越了,而是彻底失心疯了。 因为历史上没有希予国,也没有哪个朝代有元真年,华溪山的华溪府修建于公元1200年,南宋年间。根据溪煜的说辞推断,他大概不知晓这些,因为他说的所有东西,完全是空穴来潮毫无历史依据的存在! 第4章 罗杨强迫自己理解,毕竟原来的溪煜本就迷信,现在受了刺激以后疯成这样,情有可原。 罗杨教了溪煜如何使用遥控器调电视频道。溪煜的学习能力出奇地快,一会就能运用自如了。罗杨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说自己是个上古修真者,但交流起来比养老院的爷爷奶奶还是要容易许多。 “煜啊。”罗杨欣慰地喊了他一声。 溪煜投过去一个不太友善的目光:“我没名字?我们很熟?” “……”罗杨尴尬地笑了一下,解释道,“我以前一直都是那么叫的,习惯了,那我应该如何称呼你,直呼大名是不是太过于生疏了。” 溪煜想了想,问:“我们现在的领导人是不是叫中国共产党?” 罗杨:“?”你不是上古修真者吗!怎么知道这个东西! 溪煜除了脾气不太好以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在某些方面不太要脸,他道:“那你就叫我中国共产党吧。” “啊?” 罗杨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心点错了,他的来自上古修真年代的兄弟肯定能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至于是自由的还是在牢里,这就有些说不准了。 罗杨——哈哈干笑了两声,敛去了头上的冷汗,绕了个弯说:“那我喊你同志吧。” 溪煜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中国共产党的一份子,爱党爱人民!” 不知道里面那句话戳中了溪煜,他甚是满意地点点头,说:“那你就喊这个吧。” “同志。”罗杨觉得自己身上泛着红光,很想给对面那位敬个礼,硬生生忍住,继续道,“您肚子饿吗?想吃点什么?” 溪煜调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频道,终于舍弃了遥控器,把它丢到了一边,罗杨赶紧上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即将落地摔成废品的遥控器,刚呼了一口气,就听溪煜漫不经心道:“按你给我的时间来说,我在几千年就已经辟谷了。” “这个……”罗杨看了一眼溪煜。 宽大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简直瘦的不能看了,现在还跟他来一句说自己要辟谷? “对了。”溪煜抬手指了指电视,“你不是说这个年代不修仙不信鬼神了吗?那这是什么?” 罗杨顺着抬眼一看。 霍! 仙侠狗血爱情剧! “这些都是演出来的。” “你们既然都不懂,怎么能演出来这种东西。”溪煜誓要追问到底。 罗杨不想解释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其实主要是因为我没有灵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溪煜挑眉和他对视。 半晌,他转过头,轻飘飘丢过来一句:“我就知道。” 罗杨顶着脑袋上溪煜赋予他的“废物”两个字出了病房,第一时间不是下楼买东西吃,而是跑到了溪煜的主治医师那里,拉着脸说:“能不能让精神科大夫帮我兄弟看一下脑子。” 主治医师心有灵犀:“晚上。” 罗杨叹了一口气,主治医师同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往好了想,虽然你朋友可能因为受到了些刺激,精神方面出了些问题,但是相比对那些和他一起被送进来的,已经十分幸运了,他们到现在都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命悬一线。” “他这恢复速度,简直可以说是奇迹!” 第03章 惜爱仙君2 罗杨离开没多久,溪煜的脸就绷了起来。 原因无他,他饿了。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到这个器官给他的感觉了,溪煜有些恍惚,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他才恍然从许多年前的记忆中剥得一些答案。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距离飞升临门一脚的半仙了……溪煜在床上坐了半天,开始骂自己为什么要说自己辟谷不需要吃东西了。 饥饿感一涌上来,他感觉自己能吞下一个人。 本来打算等罗杨回来,希望他能识相点,带点食物。想了又想,他站起身,开门出了病房。 就算带了,他也拉不下来那个脸去吃。 与其奢望别人,不如依靠自己。 他只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又不是没手没脚的,弄点吃的还不简单? 事实是真的不太简单。 他绕来绕去走了一大圈,别说吃的有没有找到了,就连自己从哪个地方来都搞不清楚了。 溪煜的躁意愈来愈大,眉头越皱越深,最后竟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迫切地想要砸点什么东西来缓和情绪。 他脾气一向如此暴躁,一点就炸,所以他当时修炼的第一步便是辟五谷。那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他一度觉得自己就要死在这一步了,好在熬过去了。 但现在他不能这样硬熬着,这具身体一点灵气都没有,这个地方阴气又如此重,他要是强行辟谷,真的会死。 溪煜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在爆发的前一刻,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哭声。 他只好暂时收了性子,深呼吸两口,顺着哭声循了过去。 一个豆丁大点的小孩蹲在墙角,哭得肝颤寸断,她沉浸在悲伤之中难以自拔,直到溪煜走到她面前,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她才晃过神,抬起了头。 溪煜和她大眼瞪小眼僵了一会,片刻后,那小孩哭得更凶了。 “……” 换做以前这时候,这小孩已经被溪煜摔出去见爷爷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饿了,十分迫切想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他用尽了自己一百多年以来最大的耐心,尝试和她交流:“你哭什么?” 第5章 小孩哭的太投入了没听见,溪煜只好蹲下来,又问了一遍:“小孩,你哭什么?” 小孩听见了,停止了哭泣,眨巴着眼睛和他对视。 对视着对视着,她咬着下嘴唇,眼泪啪嗒啪嗒又开始往下掉了,跟下雨一样。溪煜觉得自己简直是有病,妄想跟一个小孩交流。 刚起身准备离开,就听见身后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贝贝?” 声音很好听,冷调中带暖,像日光照在春雪。 面前的小孩蹭一下站起,越过溪煜,直接扑进了身后一位青年的怀里。 溪煜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臭,反正那位青年看到他呆了一瞬。 青年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五官俊朗,但并不清秀,因为他生了一双很媚人的桃花眼,右眼眼角下甚至还有一颗痣,更显妖冶,溪煜第一反应是,放在他那个时候,这位肯定不是修仙的料。 一看就脱离不了红尘俗事。 溪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顿,有一点倒是让他觉得此人还不错,就是他脑后扎了一条麻花辫,落下来到腰侧,一看便留了很久。 倒是很有品味。 贝贝跑到青年怀里抹了一把眼泪,在青年的询问中,伸手指了指溪煜,奶声奶气地指控:“他凶我。” 溪煜想把她那只手给折了。 更气人的是,青年信了。 青年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溪煜,不可置信道:“你今年多大了,还欺负小孩?” 溪煜把刚刚对他的夸赞收回,现在他恨不得给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一拳,让他知道到底什么叫欺负。 我今年多大?按照辈分你得喊我一声太太太太…爷爷! 溪煜心里唏嘘一声,绷着脸给自己洗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凶她了?” “那她哭什么呢?”青年好笑地摊手,“总不能是我指使她在这里哭,特地把你引过栽赃陷害你吧。” 溪煜没理他,低头看小孩。 小孩抖了抖,被溪煜看怕了,拉拉青年的手,实话实话:“一开始不是他惹哭我的,是我自己躲在这里哭的。” 溪煜的目光转向青年,冲他挑了半边眉毛。 看吧。 臭小孩。 而然青年只是温和有礼地回了他一个微笑,一句道歉都没有说。他拉着小孩的手,温声细语道:“我们不哭,会好起来的。你肚子饿吗?我带你去吃饭吧。” 小孩擦干净了眼泪,牵着青年的手离开了。 溪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目送着一大一小两位离开视线,在心里祝他们和他一样也找不到东西吃。 不对,他们要去吃饭? 溪煜终于动了腿,走了出去,好在那两位走得不快,溪煜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背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走,溪煜也走。 他们停,溪煜也停。 他们转弯,溪煜也跟着转弯。 两人在一扇门前驻足了一会,小女孩嗒嗒嗒跑进去,青年就站在门外,似乎是察觉到溪煜的视线,他抬头看过来,对上视线的前一秒,溪煜转了身。 他有些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躲,于是又转了过来,小女孩已经嗒嗒嗒跑出来了,青年牵着她又继续往前走。 溪煜路过他们先前驻足的病房时,也下意识停了一下。直觉告诉他里面不太对劲。 本能很快就进行了抗议。溪煜没多想,又跟了上去。 本以为这场跟踪悄无声息,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他们进了一扇自动打开的小门,溪煜本以为里面就是吃饭的地方,想也没想就进去了,迈进去了才发现里面的空间就那么大点。 吃的。没有。 有两双眼睛。 一双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双扑闪扑闪地看着他,天真无邪地问:“这位哥哥,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们?” 溪煜驳她:“腿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走怎么走。” “咦——”小孩的声音充满鄙夷。 溪煜觉得她真的是欠揍,不是指控他凶他吗?溪煜想着反正都被冤枉了,不凶她真是说不过去。于是朝着她呲了个牙。 小女孩回了他一嘴牙。 少了两颗,她没有门牙。 青年终于没忍住,手抵在嘴上,低低地笑了一声。 在溪煜凶过来之前,青年开了口:“你也是要下去吃饭吧。” “嗯。”有点眼力见。 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纠结中带着好奇地问:“你带钱了吗?” 病号服没有口袋,溪煜手上也没有拿手机,空空荡荡孑然一身,找不到有什么付款方式,看上去更像是下去遛弯的。 溪煜懵了。 钱这个东西他是知道的。 但他好像没有。 青年笑笑:“看来是忘记了。” 溪煜臭脸看他。 “不如我请你吧,就当是好人好事了。” 溪煜的心情好了些,他脾气虽差但是也好哄,比如,就在刚才,面前这位不上道的污蔑他,现在说要请他吃饭,他就当是赔礼道歉了,欣然接受下来。 更何况这位赶上时候,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于是溪煜还破天荒地夸了他一句:“你很懂事。” - 罗杨在医院的餐厅解决了自己的晚饭,心情甚是美好,他给溪煜也打包了一份,提着一晃一晃哼着小曲回到了病房。 第6章 推门而入,空无一人。 罗杨退出去。 可能是他的开门方式不太对。 主治医师带着一众人风风光光走来,见到在门外发呆的罗阳,疑惑:“你怎么不进去?” “这……” 主治医师透过门窗往里看,担忧地问:“病人是不是又发病了?严重吗?有没有做出什么伤人的行为。” “可能是发病了,严重吧。”罗杨和他一起,透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伤人行为我有些不太确定,因为他现在好像……不在病房。” 此话如雷轰顶,把在场的人轰了个外焦里嫩。 门被迅速打开,外面的人冲进去,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每个角落都十分认真地勘察了一遍。 事实确实是…… 不。在。病。房。 罗阳抓着两侧头发,他那么大一个兄弟从遥远的地方而来,人生地不熟的,究竟跑去哪里了!!! 电视还开着,里面播放着狗血的台词。 “你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你的病装得太没有技术含量了,真以为能骗过我?我只不过是和你玩玩而已,就你这样的,我一剑一个,毫不怜惜。” …… 同志!你可千万别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第04章 惜爱仙君3 溪煜站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面前,有些拿不准主意。 一是他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二是就算能吃,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应该怎么吃。 于是他跟着那小孩拿了相同的东西。 “你是学人精吗?”小孩可能真的有点欠抽。 气得溪煜又把这些东西放回去了,然后换了个货架开始挑选。 小孩莫名其妙,把青年拽地俯下半个身子,耳朵凑到他旁边小声地说:“那个哥哥是打算吃洗发水吗?” 溪煜此时正拿着一瓶洗发水翻来覆去地研究,看着长得蛮好看的,应该能吃,但薰衣草味是什么东西,他放回去,换了青柠味的。 他不知道青柠是什么东西,但他会看图片,上面画着的那玩意长得像水果,应该味道不错。 “这个哥哥很厉害。”青年轻声对小孩说,“你不要老是气他。” 小孩有些想不明白一个准备吃洗发水的人能有多厉害,难道是吃进去以后吐泡泡很厉害吗? 青年笑了笑,低声告诉他:“他可以救你妈妈。” 小孩眼睛一亮:“真的吗!” 溪煜精挑细选半天,最后把一瓶洗发水和一袋樟脑丸塞进青年的怀里,十分不客气说:“我选好了,你结账吧。” 青年看着怀里的东西,嘴角抽了一下,没想到溪煜真的打算吃这两样东西,甚至很讲究地搞了固液搭配。 半晌,在溪煜有些不耐烦地眼神中,他抬起头,问:“在你印象中,这两样东西难道是可以吃的吗?” “不行吗?”溪煜理直气壮地反问,“不能吃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 小孩抬手一指刚才溪煜离开的冰箱,然后指了指隔壁货架和前台:“这里、这里、这里的东西可以吃,其余的都不行。” 待溪煜重新选好吃的坐下,小孩就眨巴着大眼睛迫不及待地问道:“哥哥,你会救我妈妈吗?” 溪煜疑惑:“你妈妈?” 罗杨找到溪煜的时候,对方正坐在便利店透明窗前的长桌前,啃一个巨大的奥尔良鸡腿,旁边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可乐。 十分地……接地气? 他旁边坐着一大一小,在和他聊天,看样子关系还不错,可能是朋友,罗杨端详了那青年一会,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这位青年看上去很温和,但骨子里却透着几分令人看不清摸不透的妖气,他和溪煜坐在一起地时候,远远看过去,两人格外地合拍。 看起来比他认识溪煜的时间还要久。 罗杨在外站着看了好半天,最后还是上前,敲了敲溪煜面前窗户。 溪煜终于发现了他,抬起头,皱了一下眉,似乎有些不满他的突然打扰。但他最后还是站起了身子,走了出去。 罗杨搓了搓手说:“时候不早了。” “嗯。” “我们回去吧。” 小孩和青年是看着溪煜离开的,但是他们没有跟着一起,甚至坐在座位上连动都没动一下。 小孩失望地低头:“你不是说他会救我妈妈吗?” 方才溪煜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别信他的。”青年垂了一下眼帘。 夜很深,天很黑,溪煜的背影已经被黑暗吞噬了。 - “你今年几岁?” “25岁。” “你的性别是男是女?” “男。” “一加一等于几?” “二。” “cos30°等于多少?” “……” 罗杨忍不住了,上前打断了医生和溪煜的交流,汗颜道:“我朋友他……只上到小学就毕业了。” “哦。”那回答不出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情有可原。溪煜在经过一系列检查后,精神科医生又询问了罗杨一些有关溪煜以前的情况,给出了判断:“基本社会功能健全,能够自我认知,应该只是受到了偏差,把梦境当做现实了,调养几日就好了,其余的没什么问题。” 主治医师低声耳语:“好像有暴力倾向。” 第7章 “刚受到刺激醒过来产生应激,属于正常反应。”精神科医生淡淡道,“你看他现在揍我了吗?” 溪煜昨天早上才被救援人员送过来抢救,第二天晚上就生龙活虎地准备出院了,属实算得上是医学界的一大奇迹。 其他人都坚持让溪煜多待两天再观察观察,但溪煜一听自己可以出去了,往那一杵,一句话不多说,坚持要离开。 罗杨拗不过他,只好装模作样地给他收拾东西,以和他闲聊的形势,不知不觉让他改变主意。 “我知道你们修仙的人身体不错,不过受了伤不好好医治,若是日后留下了隐疾,岂不是耽搁了?”他真要庆幸自己修真仙侠小说看得够多,竟然能无比流畅甚至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长一段听起来脑子有坑的话。 “嗯,所以要快点走。”溪煜抱着胸,倚靠在窗边,眺望远方。 窗外灯火通明,五彩缤纷,仿若一个极乐仙境一般,一旦沉入其中,定然会流连忘返。 这也难怪这个称之为21世纪的时代灵气匮乏,因为看起来根本不需要神明的存在。 “那你们拜神吗?” “拜。” “哦?”这倒是出乎意料,他追问,“拜的都是些什么神?”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有时候还会拜拜月老和考神,唔……我最信奉的还得是财神。” 其实根本没什么东西,就一袋子药和报告,罗杨把他们倒出来,一个个丢进袋子里,搞了很长时间。 气氛沉默了许久,因为溪煜没有听懂,他在很努力地将罗杨所说的和他的认知结合起来。 但是过了不知道多久多久了,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和溪煜聊了那么多,罗杨已经听得有些动摇了,他不禁反问:“那你们那边是什么神?” “北上尊君。”溪煜报了一个官家名,看向罗杨,似乎在期待他的答案。 “只有这一个吗?” “其他不记得了。”看罗杨的表情多半是不认识,溪煜没多说,他又靠窗站了一会,莫名有些待不住了,于是忍不住问:“还要 多久。” “马上马上。” 在溪煜的目光监视下,罗杨的动作快如闪电,不消一会,他提起那袋药,也不做无谓的挣扎了,对他招招手:“好了,我们走吧。” 溪煜跟在罗杨身后,路过一扇病房门前,忽地停下了脚步,狐疑地朝里面看过去。 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咿咿呀呀,听上去不像是人。 好像是先前那位青年和小女孩驻足过的病房。 “怎么了?”罗杨狐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溪煜收回视线,跟上罗杨的脚步,漫不经心道:“没什么。” 与他无关。 “救救我,求你了。” “救救我,求你了……” “神啊,救救我……” 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溪煜终究还是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罗杨再次扭头问:“你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吗?”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啊?”鸡皮疙瘩从后脖颈开始,逐渐蔓延全身。 信不信鬼神是一回事,怕不怕又是另一回事,何况这里是医院,还是晚上的医院,现代灵异故事顿时在罗杨脑中播放了起来。 他接下的话都抖着声音:“什……什么声音?” “让我救救她。”溪煜坦然说。 “他知道你会道法?”罗杨的三观在今天被刷新了一次又一次,“你不是刚来这里吗?” 溪煜想了想自己看过的古籍:“鬼的怨念之力是很大的,有些时候可以做出一些超常理的事情。” 罗杨:“比如?” 溪煜:“比如为了让我救她,特地把我搞到了这个地方来。” 第05章 惜爱仙君4 出租车驶出医院,混入夜间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 罗杨想了许久,还是将这句话道了出来:“你为什么不救她?” 溪煜一直侧着头看窗外,在医院中,他尚知自己所知的与当今所处的这个时代有着相当之大的差异。 但当“相当大”在他眼前具象化的时候,他还是恍惚了一下。 “我救不了她,她找错人了。”溪煜屈了屈手指,这才想起来问,“我们要去哪?” 罗杨:“回家啊,都这么晚了,还能去哪。” 溪煜淡道:“华溪山。” “华溪山上不去喽!”司机突然间插了进来,“前几天那场暴雨你们没看到新闻吗,一下下了十五天,华溪府都垮了,山都快成瀑布了,那索桥也断了。唉,本来就是一座孤峰,就上面一座古建筑有点看头,现在古建筑坏了,干脆就直接关闭开放了。修好再开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喽。” 司机叹息一声:“里面还困了十来个人呢,好像有一个刚好在华溪府里面,被水泡了十几天,听新闻说是没有死,送医院抢救了,也真是命大啊!” 罗杨心说你嘴里命大的这位现在就坐在你的后脑勺后面。 他哈哈笑了两声,“好人有好报嘛!” 溪煜刚刚还见死不救,现在脑袋上就被打上了“好人”的标签,略感不爽。 他不太喜欢别人硬扣在他头上的帽子,因为有些时候,这些帽子会禁锢住他,让他在某事某刻,必须要跟着别人对他的评价做出相应的举动。 第8章 罗杨说他是“好人”,那么相应地,他就应该返回去,救那位一命。 不过转念想想,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他都担不上一声“好人”,那只能说明罗杨识人不清。 与他无关。 溪煜闭上眼睛,往后靠了靠:“那附近除了华溪山,还有什么寺庙吗?” “有不少,你要拜哪个,财神爷的话在市中心。” 溪煜:“北上尊君。” 罗杨:“!” 他赶紧探头去观察司机的表情,生怕他以为自己拉的是个神经病,把他们半路踢下车,深更半夜的,车是真的不太好打。 好在司机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只觉得自己学识短浅:“北上尊君是哪路神仙?保什么的?” 溪煜想了一下:“就是华溪府供着的那位神仙,保什么的?我也不清楚,家国安康吧。” “华溪府里有寺庙?”司机狐疑,在脑袋里费劲地搜刮,“那里不就一普普通通的古代建筑吗?我怎么不记得里面还有寺庙供着神仙?”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溪煜出了些困意,随口一句诌了过去。 - 千万年前的华溪府,正对着大门就能看到一个盘腿坐着的神像,神像五官刻画地有些潦草,根本看不清样貌。 这里供奉的,正是北上尊君。 溪煜问:“为什么不雕刻地认真些?” 他身旁的男子答他:“不是雕刻地不认真,是你本就看不清他的样貌。” 溪煜不解:“为何?” 男子答:“他不让你看。”溪煜没再多问。 按规矩的话,溪煜应该喊男子师尊,但他并不喜欢尊这个字,他说这种称呼上下阶级太分明,把人隔了开,没有人情味了。 溪煜不屑道:“神本来就没有人情味。” 师父笑了笑,不置可否。 溪煜说得没错,许少有人能一跃成神,大多数人都是从底开始一步步往上爬,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断七情六欲。 “她这个月来了五次了。”溪煜看着堂前跪坐在垫上女人,“北上尊君很忙吗?还没有处理到她的尘事?师父你能不能和北上尊君通信一下,她看起来很急诶。” 说完,溪煜又不满地撇了撇嘴:“一直来,一来就要叽里咕噜一大堆,烦死了。” 师父坐在院外的椅子上,给溪煜折他今天要学的内容,听见溪煜的话,只是抬头淡淡望了一眼,然后笑道:“你想帮她吗?” “我才没有那么闲。”溪煜强调,“真的很吵诶。” 师父轻笑一声,似乎在笑溪煜的嘴硬。 溪煜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拍拍桌子,表示自己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就算我想帮,也不能帮,所以我才没有功夫想那么多,不如多学点,早日成仙,如果我成仙以后她还来求的话,我或许才会帮帮他。” “好好好。” 把我当小孩哄? 我今年二十了。溪煜不满道:“所以北尊真的很忙吗?” “倒也没有,我听闻他近来清闲无比,昨日还在喝茶赏花,不亦乐乎。”师父将折好的书递给溪煜,说了一句北尊的坏话,“说不定他就是当没听见,不想帮呢?” “不可能。”溪煜咂咂嘴准备和自己的师父好好吵一架。 “好,你说得对,我不和你说话了。” 溪煜猛地懵了,这句话怎么着都应该是他说啊。他看了一会师父,师父终于受不了的,伸手过来,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面前摊着的书:“认真看书,还想不想飞升了?” “切。”溪煜回一句,“我不和你说话了。” — “到了,醒醒!同志,醒醒!” 溪煜没有睡很沉,他开着车窗,风扑打在脸上的感觉十分清楚,但人就迷迷糊糊做了有关很久之前的一个梦,他有些不太愿意离开,直到罗杨开始呼唤拍打他,溪煜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车停在一个老破的小区,里面的巷子很狭窄,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巷口让他们自己走进去。 “这是难民窟?” 本来就狭窄的巷子边还堆满了各种杂物,有些甚至强势到占据整个街道,落不下脚,就只好大步跨过去。 “希望巷。” “我们住在这里?” “对啊,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 希望巷……溪煜看不到屁的希望。 他上辈子大部分时间养尊处优,性子被养的极其挑剔,如今来了这地方,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完了。 没想到他的感觉还是来的太早了。 他跟着罗杨走了五层的楼梯,最后在一个绿油油泛着锈味的门前停下来,那空间小得离谱,溪煜只能站在台阶上等着罗杨开门。 屋子里面的空间也很小,溪煜一进屋被挤得坐在沙发上,开始思考起来。 在此之前,他还秉持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在哪修炼不是修炼。虽然此地灵气匮乏,至多多花些时候。 现在…… 他有些想要回去了。 溪煜闭眼揉揉眉心,脑中又开始回荡起那句“救救我”。 我是说我成仙以后说不定会帮你,又没说一定会帮你,何况我现在还没成仙,甚至倒退了一大截,就更不可能帮你了啊。 溪煜活了百余载,慢慢的对什么淡然起来,唯独修仙成神,他比谁都执着,从未有过改变。 第9章 现在也是。 成神的路有许多种,有天赋高的,路上随便走走,一开悟一道雷就上去了,天赋不高的就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杀鬼解怨以得经验,这种上去一般是武神,亦或闭关自悟,这种一般是文神。 但大部分天赋不高的人都会选择前者,因为相对于后者更加无脑且快,毕竟自己领悟很容易脑子打结,脑子一打结,再想解开或许就是十几年的事了。而且谁能知道从开始到飞升,要结多久,到时候别寿元将近自己还在思悟,那就好笑了。 而溪煜选择的却是后者,原因无他,因为他根本别无选择。 他第一次登门华溪府,就吃了一个闭门羹。师父告诉他,他骨子里有杀意,命里带着凶煞。 飞升成仙看得最多的其实就是命,有些人生下来带着灵骨,稍加提点就能甩同龄人一大截,而有些人天生就是普通人,就算不分昼夜勤学苦练,最好的成绩也只是看看能碰到前者的尾巴。 溪煜就更不用说了,带着天煞的命,却做着成神的梦,岂非倒反天罡? 而他却比谁都执拗,既然想了就一定要做到,于是乎,他在华溪俯门前跪了整整十五天,膝盖溃烂,血沁进泥里,晕了开,师父这才开了门,十分头疼地把他带了进去。 命里有凶煞的人碰不得妖魔鬼怪,稍不留神就会被他们拐了去,一念成魔。所以进了华溪府后,溪煜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师父丢给他一堆书,让他自己看,看不懂的问他。 无数次,师父揉揉眉心,好笑地说:“你若是换个路子,拜个鬼王鬼将的,说不定现在也能和北上尊君平起平坐了。” 溪煜瞪了他一眼,脑袋挨了一棍子。 溪煜不满道:“那你还教我做什么?” “你拜了我,我就得教你啊。”师父伸手揉了揉溪煜刚刚被打的地方,溪煜脾气上来了,直接把他的手打了下去。 下一秒,师父绷了脸:“那我不教你了。” “……” 长久的沉默后,师父起身离开,下一秒,溪煜拉住了他的宽袖,小声道:“要学的。” 于是师父又坐了下来,只看着他,却也没再说话。溪煜抿着嘴,死盯着书,把上面的字一个个往自己脑子里塞。 寂静中,他好像听到师父小声地说了一句:“那么想见北上尊君做什么呢?” 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溪煜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手肘抬高,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闭目回想。 第06章 惜爱仙君5 溪煜又梦到了那个女人。 女人跪坐在神像前,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模样一次比一次憔悴,看上去真是受到了不浅的折磨,所以才如此执着祈神,妄想得一丝光明。 溪煜醒过来,一句话却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明起来 ——你不能帮她,否则功亏一篑! 古籍中有一句话记载:有欲者为人,有怨者为鬼,二者皆无者称神。 那句话听似求救,又似勾引。 他本易被鬼怪缠身,鬼怪招数奇异,他怎能辨现如今这个地方,究竟是真,还是假。 她究竟是怨往事仍想求得一解,还是怨溪北上尊君明知而不为,故而拿他开涮呢? 他要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此想着,他敲了两下桌子。 耳闻两声清脆的敲桌声,罗杨扭头询问:“怎么了?” 他顺手拿起遥控器摁开电视,调到了早间的新闻频道,准备听晨时的天气预报。 溪煜道:“此地除开华溪山外,还有什么高耸入云的山吗?” 罗杨想了想说:“好像没有了,这里就两座山,另一座不算高。” “什么山?” “好像叫什么……落南山。” 这座山溪煜倒是听过,因为那处也曾飞升过一位,叫什么名字溪煜不记得了,什么神位溪煜也不清楚。 罗杨忽地一拍脑袋:“上面好像有座寺庙,不过好像听说快拆了,没什么人去。” “什么寺庙?” “就是山名,落南庙。” 罗杨也不是什么全知,昨日碰巧看到便不知不觉记了下来,再详细点的就说不清楚了,于是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百度百科搜索,挑着有用的读了起来:“额,落南庙位于落南山——” “——传闻是一对夫妻,妻子病重,丈夫为了她能活下去,背着她上山求神,一步一步,走了三天三夜,只可惜还没有到达山顶,妻子就命丧途中,刚巧天帝路过此地,感动于他们忠贞的爱情,点了丈夫飞升成神,为惜爱仙君,愿他看守天下姻缘,让有情人能白头到老……故而落北山又称之为爱情山。” “……” 差不多读完,罗杨抬头见溪煜,有些惊讶道:“看你的表情,你是不是听过这个故事?” “没有。”溪煜的视线落在罗杨手拿的东西上,“所以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 “百度百科。”罗杨扬了扬手机,解释道,“相当于一本百知全书,只要告诉他你想知道的东西,就能出来相关的内容,比较方便。” 溪煜解了个七七八八,发出指令:“那你问问他它,知不知道北上尊君。” “哦哦。”罗杨马上低头打字,这个名字他从溪煜空中听到好几遍了,于是便止不住好奇问,“这是你吗?” “不是我,我还没有成神。” 第10章 溪煜斟酌了一下,然后十分郑重道:“我是他的信徒。” “额。”罗杨看着搜索页面,抬起头细问了一遍,“北方的北,上面的上对吧。” 溪煜点了点头,他道:“没有这个神。” 见溪煜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干脆把屏幕放到他眼前,展示给他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连个相关的小说都没有。” 其实要是真有这个人,凌乱的就得是罗杨了z 现在他仍觉得溪煜只不过是精神失常,而非内在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 溪煜虽然看不懂,但还是很仔细地凑上去瞅了一眼,“北上尊君”这四个字零零散散分布在各种地方,就是没有组合在一起。 “怎么可能呢?” 罗杨收回手,漫不经心却字字戳心:“多半是你记错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眼见着对方的情绪猛地高涨起来,罗杨立马住了嘴,迅速转了话题,道:“你肚子饿吗?要不我们下楼吃碗牛肉面吧!”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上桌,罗杨当即就斯哈斯哈吃了起来,溪煜坐着等了片刻,待热气不再扑脸,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还没吃几口,罗杨这边已经吃完了,一抹嘴,刚要说话,手机响了起来,他对着电话那头“嗯嗯啊啊”了几声,挂断后,看着溪煜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道:“我等会带你去庙里吧。” 溪煜咽了嘴里的东西才回他:“什么庙?” “也不算是庙,一个道观,我听说里面的道士都蛮厉害的,或许能解你这异事。” 溪煜昨天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罗杨见状喊了他几声,想着把他拽回房里睡得舒服些,手刚碰上去,这位爷二话不说就是一拳头砸上来。 那一拳力道大得出奇,简直是把他往死里揍,罗杨当即飞了出去,砰一下撞到电视柜上,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缓了好些时候,目光才渐渐清明过来,溪煜没有醒,只不过换了个姿势,从仰靠变成了侧卧,由于沙发太小了,他的两条腿还踩在地上。 这一拳让罗杨一个人抱着腿在地上坐了很久,其他的他还能说服自己对方只不过是精神错乱,这一拳……溪煜一直柔弱,凶根本不可能打出那么重的一拳,那就只可能…… 于是他彻夜未眠,在网上查资料,有的没的真的假的统统看过去,最终成功锁定了一个道馆。 ——管你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找到我们道观,统统给你摆平,今日特价,不要9999,不要999,只要666!! ——好评,道长太努力了,我痴呆60年的大爷考上清华了!!! ——五星啊!我瘫痪在床40多年,站起来了!昨天一百米破了刘翔的记录,已经被国家队选中了! ——很满意,我死了的大爷昨天给我托梦了,他说下次你们直播给你刷666个大火箭! ——不处。 …… 道观在一个偏僻的山林,出租车钱就花了两百多。给钱的时候罗杨说:“我多给你一百,你在这等我们,晚点再把我们载回去成不?” “不成。”司机强硬拒绝。 “两百!” 司机高喊:“你就是给我一千都不成!” 听到收款音后,司机一句话没再多说,直接踩了油门扬长而去,给罗杨吃了一嘴的车尾气。 “有钱不赚,傻逼啊!”罗杨呸了两声。 山林偏僻,方圆几里都没什么人家,就连路已经模糊了不少,看上去许久未有人踏足。 不是评价不错嘛? 揣着疑问进了道观,大门紧闭,罗杨敲了好几下门都无人回应。 溪煜不禁皱了皱眉:“你确定靠谱吗?” 罗杨自信道:“我眼光一向不错的。” 与此同时,道观内。 “准备好了吗!” 一位脸上有疤痕的穿着太极服的人站在距离门的不远处道,细细看的话,他的太极服下角还写着——超会跳广场舞社团。 “我准备好了!” 难得来一个傻子,看他朋友圈,还是个开公司的傻子,这种不得骗他个百八十万? “我们今天就让他们带着钱进来,光着腚出去!” “好!” 溪煜抬起头,望向道观。 罗杨坚持不懈敲门:“有人吗,道长?道长你在里面嘛?我是昨天·和你在微信上约好的那位超帅的美男子!” 咔嚓—— 嘎吱—— 道观门开了,出来两张一大一小脸,溪煜上下打量了一下,在心里吐槽道:这个年代的修道之人已经不看脸了吗? 古籍记载:修道之人应是相貌端正,因为天喜貌美之人,倘若模样丑陋,则必须心美过人,否则终是无所成。 这两位,一位长得像被压过的大饼,一位长得像是挤过的面条。 蛮厉害的……? 莫非他们的心灵已经美到了一种无人可敌的境界!? 第07章 惜爱仙君6 “施主,快请进,快请进!” 溪煜一进道观,有风迎面吹来,吃了一嘴灰。 “你们不打扫吗?”他拧着眉不满道。 闻言,一扁一细楞了一下,哈哈笑起来,扁人立马解释:“哎呀!这不是前几日有人喊我们上门抓鬼嘛,那个鬼厉害的哟,我们足足抓了半个多月呢!今早才急匆匆赶回来呢!哎呦喂!” 第11章 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你看看,这就是那鬼挠的嘞!” 疤痕从眼角开始,像一只蜈蚣一样一直攀延到下巴那处,若是平日见到,多半会觉得是某地的□□,路过的时候定要离得远一些的。扁人把它说的像是某种胜利者的光荣徽章,罗杨与他激情握手。 “道长辛苦!道长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群众除祸害是我应该做的!对了,你说得那位受刺激以后得了臆想症的,就是这位朋友吗?” 罗杨有些尴尬这位道长直接把他昨天和他描述的话说出来了,拍了怕溪煜的背,没敢去看他,说:“对对对。” “好,那我仔细看看!” 扁人和细人各往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着溪煜,微微皱眉,时不时耳语几句。突然间,他们两个像是触电一样,身体疯狂抖动起来,上下挥舞着手,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懂所云何云。看的罗杨冷汗直流,觉得情况当真是不简单。 片刻后,他们停止动作,上前一步。扁人面露难色地对着罗杨说:“出乎意料,你这位朋友所言为真,的确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去!”罗杨震惊,“那我那么大一个兄弟去哪了?” 扁人揽过着罗杨的肩膀离溪煜远了一些,然后小声同他讲:“你兄弟这种情况,多半是被邪祟上身强占身体了,我方才探测了一下,你那位朋友的魂魄并不在此,也没有于体内的某个角落之中,想要找到它,恐怕是需要多花些功夫了。” 罗杨被这说辞唬得一阵一阵的,担忧道:“那我们要去哪里找?” “你朋友先前是不是住在医院?” 见罗杨点头。扁人满脸的“我就知道”,于是他道:“那地阴气重,鬼魂集聚,多半就是在那处地方了!” 罗杨:“那我们是不是要过去先找我兄弟的魂魄?” “确是要耗费一趟了。” “辛苦道长你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与你先前同我在微信上讲的不同,你所言是你朋友得癔症,故而我与你道费用是666,如此情况复杂,一来一回,一去一放,期间还要寻魂何所处,情况极其复杂,并非一日之寒啊!而且看你朋友这样子,附体的这个鬼,怕是有些难搞哦!所以这个价格嘛……” “钱不是问题!” 扁人呵呵一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平日里我们遇到这种都是五位数打底,今日就给你特价,八千八百八十八!要先付一半定金。” 如此顺利就赚得四千多元,果真是碰到一位人傻钱多的主,扁人心中乐不可支。 出了道观才发现没有车,此地偏僻,打车软件上的圈转了一下又一下,始终无人接单。 罗杨急了:“怎么办啊!” 细人举手:“我有一辆车,不过没多少油了。” 罗杨道:“附近好像有加油站,我出钱!车能开到吗?” 细人点头:“没问题的!我现在就去开!” 等车途中,扁人有意试探溪煜的底细,特地跑到他跟前同他交流:“这位施主怎么称呼?” 溪煜淡漠:“同志。” “?” 罗杨连忙上来解释:“你喊他同志就好。” 他那时候装修真道士四处招摇撞骗的人不在少数。溪煜觉得所有道士应当同他师父一样,淡于其表于心而为,就算这个时代的道士当真已经堕落到如此境地了,溪煜仍旧觉得不靠谱。 于是他冷声问:“你当真能送我回去?” “能能能!” 扁人连连点头,心里却想,这也是个好骗的主,而且看这身板如此消瘦,定好对付。到了医院,他以要和细人认真谈论的借口,与二人分开了一会时间,两人躲在一处灌木丛后。 扁人对着细人仔细嘱咐道:“你先搞点动静,然后我上去解决,骗他们说已经搞到了魂魄,你趁那个疯子不备将他打晕,然后将他带回道观,在狠狠打一顿,知道他肯改口为止!”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神啊鬼啊!最特么科学的做法就是用拳头说话,打服了以后就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罗杨似乎与那扁人说话后就开始对他心存芥蒂了,好几次妄图上前与他交流,最终还是珊珊退回。 “你同他关系很好?” 这个“他”,问得便是先前的溪煜。 罗杨苦笑一下:“我同他一起长大。” 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身体内忽地换了一个人,的确是会做出急病乱求医这件事的,但溪煜尚喜欢给人先普及好最坏的准备。 他沉声一会,然后道:“若是他回不来了呢?” 罗杨一愣。 好歹这人自自己醒过来以后,里里外外操办了不少,溪煜也不激他了,很快改了口:“算了,你先别想了。不过我事先声明,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做不出那种夺舍那事。” 不过细看对方的神情,似乎除了怔楞,倒也看不出什么伤感难过亦或愤怒之情,不过倒是有些他捉摸不透的。 半晌,溪煜突然想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罗杨。”罗杨顿了顿,“包罗万象的罗,百步穿杨的杨。” 溪煜琢磨了一下,正欲再问些什么,那个扁人拖着肥大的身体哼哧哼哧跑过来了,停于他们面前,喘了一会粗气才说:“两位施主,久等了吧。” 第12章 罗杨拎着他们进了医院,于楼下还有不少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到了昨日所在那层,在楼道走地大摇大摆,却几乎没人再去关注他们。这里大多是从重症病房转移过来的病患,外面坐着的家属都沉浸在悲伤中,医护人员也在忙忙碌碌地来回跑。溪煜甚至听到悲伤之中暗藏的希冀。 “他会醒过来吗?” “会的,神仙保佑。” …… 某事某刻无能为力之时,总会祈祷天赐神福。 进了昨日溪煜呆着地病房,只不过半日时间,里面已经住上了新的病人,溪煜还没来得及扭头去看,刚进房间,就有一个小东西一蹦,一跳,冲了上来,牢牢地锁住了他的两条腿让他动弹不得。 “抓住你啦!” 溪煜低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孩而有半分温柔,十分不客气道:“我数三秒,松开我,三,二,一……” 小孩没动。 可能是个傻子,听不懂人话。溪煜重复:“我数三秒……” 小孩打断他,天真地问:“要是我就是不放手,你打算数几个三秒?” 溪煜懒得搭理他,抬起头在病房里环视一圈,想要去找昨日那个妖冶的青年,却未寻得半分踪影。 溪煜道:“你哥哥呢?” “诶?”小孩眨眨眼睛,“你想他了吗?” 想他? 这可真是有些悚然了。 溪煜又环顾寻找了一圈,确定了青年确实不在这个屋内,实在无奈迫于摆脱这个粘人的狗皮膏药,他看向了罗杨。罗杨本还愣着思考溪煜和这个小朋友之间是什么情况,见状立马掐断思绪,蹲下来一通哄,那小孩总算是不情不愿松开了手。 扁人在病房里来来回回走,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进来的医护人员皱着眉教育道:“病人家属,病人昨晚刚从重症转移过来,现在还没有醒,需要安静的休息环境!” “知道了知道了!” 扁人虽安分了下来,语气却丝毫不客气,那护士没离开多久,他又起了身继续起来。 小孩显是十分在乎他的母亲,噌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去扯那扁人的袖子,稚嫩却强硬:“别吵了! 扁人一挥手,毫不留情地将那小孩一把给打到了地上:“你特么懂个屁,别妨碍老子!” 溪煜站起身。罗杨赶忙上去扶:“诶诶诶!你没事吧。” “让他滚!”小孩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吼,“别打扰我妈妈!滚出去啊!你这个大坏蛋!滚出去!” 这件事属实是罗杨考虑不周了,他以为道士办事都是安安静静的,不过是贴几张符的事情,没想到这位乒乒乓乓什地什么都翻了一遍,确实是有些太过不懂礼数了。 溪煜皱眉:“还要多久?” “好了。”扁人十分不满地,开始赶人,“现在我要追人魂魄了,请你们都出去!” “我们去哪啊!” “远点,越远越好!” 扁人力道极其之大,两大一小被毫不留情地赶出了病房,门在他们面前砰一声巨响关上,罗杨满脸茫然。 小孩又开始闹了:“我要进去!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溪煜透过门窗去看里面,上面却像是透了一层雾,只能依稀看到人影,分外不真切。 ——北上尊君!我要收回我的祈祷! 蓦然间,一句话不止从何响起,轻飘飘地进了溪煜的耳中,溪煜眸色一闪,说话的人像是咬着牙,带着满腔欲涌而出的恨意。 “你们怎么站在门口不动啊。” 一道平静温和的嗓音于身后响起,罗杨扭过头,就见一个白衬衫牛仔裤的青年男子站于他的身后。 是昨日所见溪煜声旁的青年。 青年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却有着十分独特的文雅清且的气质,他莞尔笑着,如沐春风。 “哥哥!” 小孩扑上去要抱他,青年伸出手拦住了他的动作,小孩便顺势抓着他的手把他往门前拽。溪煜虽然往旁边退了一下,但还是有些避之不及,青年脑后的麻花辫擦过他的手腕,生了些麻意。 他闻到了一缕松柏清香,带着初春的生冷气,又混了些寺庙的烟火味。 青年伸手,重新拂了一遍溪煜刚刚擦过的位置,微微俯身:“怎么关着门啊,里面发生了什么?” 第08章 惜爱仙君7 青年把目光投向他,溪煜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表示与他毫无关系,随后朝罗杨那处一点头,“你问他。” 青年扬唇看他,“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你?” 某种感觉。溪煜道:“管你问的是谁,总之只有我答你了不是吗?” 两道目光一瞬间同时投射过来,罗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诶?” “你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你是这小孩的哥哥吧。”这是罗杨在生意场上养成的习惯,先打一声招呼,然后再顺着说下去。 哪知道那青年笑了一声,否认道:“不是啊。” 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罗杨愣了一下。 “总不能喊我叔叔吧,我还那么年轻。”青年耸肩,主动解释起来,“我是他们家请来的看护。” “哦哦哦!” 罗杨正纳闷着看看护不都是那种五六十岁的大妈吗,怎么现在这么年轻的小伙子也干起看护了。青年仿佛能读心一般,又补了一句:“主要是看这个小朋友,她今年刚上三年级,字还不识几个。” 第13章 罗杨顿时恍然大悟,又上下打量起这个青年:“家教啊!”青年颔首,罗杨的职业病犯了,开始喋喋不休起来:“看你这样子是大学生吧,哪个学校的?今年大几?怎么想到做家教的?是他们找上你的还是你进了哪个公司兼职啊。” “就附近的华大,今年大四。”青年也是十分礼貌,有问必答,“进了家教机构,附近随便找的一家,好像叫我超会的什么,不好意思我有些记不太清了。至于为什么做家教,缺钱是一部分,还有就是……” 青年对了对,抬头刚好对上了溪煜的视线,溪煜下移视线去看小孩。 青年道:“我还蛮会教小孩的。” 罗杨在青年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呆住了,半天发出一声:“我靠!” 他为什么靠,是因为青年方才报的公司名,特么的就是他办的公司啊!全名叫,我超会教,你爆能学,他方才还打算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青年招进来当老师,没想到缘分就是那么奇妙! “?” “?” 溪煜从小孩脸上看到了和自己同款的疑问,下一秒,那小孩开口了:“我们方才不是在说,门为什么关吗?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跑题,那个坏叔叔还在我妈妈的病房里面啊!” “……” 好吧,看来只有他是单纯地听不懂。 罗杨同青年一五一十地讲了事情的全貌,青年倒也没表现得有过多的震惊,只不过在罗杨说的时候,多往溪煜那处看了两眼。 “或许真不是癔症,他说的便是真的呢?”青年脑洞新奇,溪煜刚发现了不远处好像有些不对劲准备去看看,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抱起胸看他:“哦?” 这声“哦”仿佛是鼓励,青年立马接着继续发表自己的见解:“我前几日看了几本小说,倒是同这个情况很像,或许他要做的某件事情,只能在这里才能实现;又或者有人需要他来这里为他解决什么事情。” “换句话说,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强行组合。” 罗杨也非不看书,道理他都懂,他纠结道:“这在书里的确好说,但你说真就如此,未免也太不现实了吧。” 青年摊手:“有些时候,也只能用不现实去看现实。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何必自我拘泥自讨苦吃呢?” 罗杨无言以对,只好挠了挠头:“你是读文学专业的吧。” 青年:“不是,我学的计算机。” “……” 溪煜将青年的话斟酌了一番,问道:“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你觉得我是哪种情况?” 青年耸肩:“这我就无从得知了。”溪煜刚准备追问,却被青年打断。 青年伸手喊停:“好了,不和你说话了。” “?” 你同他说了那么多废话,我问你几句正经的还不同我说话了? 针对我? 我怎么你了? 青年没去管一旁溪煜恨不得把他盯穿了的眼神,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敲敲打打起来:“你找他们花了多少钱?666?” “八千八百八十八!”罗杨用手比了一个八。 青年的动作顿时停顿了下来,罗杨好像看到他的嘴角抽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恍然应该是自己看错了。青年将手机递到了罗杨面前,说:“你好好看看吧。” ——打假!骗钱的!有些老年人听不懂这些阴阳话,我在这里说清楚了,这是骗钱的!这个道观十几年前就关门大吉了! ——tmd我奶奶被骗了三万!那是我爷爷救命的钱啊!骗子你他妈给我死全家!死全家!!! “所以?” “啊?”青年疑惑一声,收回手确认了一下他给罗杨看的内容,“没看明白吗?被骗了呀。” “我知道,我方才是在心疼我被骗的钱,还好只付了一半的定金。”罗杨终于反应过来了,情绪猛地激动,“操!我现在就进去把那骗子抓了送公安局!” “稍安勿躁。”青年挡在了罗杨面前,拦住了他,十分理性地说:“我们这是十五楼,他跑不掉的,你如此横冲直撞进去,惊扰了病人就不好了。” “哦哦哦!”罗杨差点忘了这是个医院,见这位青年很有办法地样子,于是他虚心请教,“那我们现在是在门口守株待兔吗” “也行,不过在吃之前还有一件要事。” 见青年一脸郑重,罗阳迫不及待发问:“什么要事。” “帮我找孩子。” 感受到两道疑惑的视线,青年比他们更要疑惑,反问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我们这里安静了许多吗?” 溪煜下扫一眼:“那小孩呢?” 那小孩说是三年级,想来也至少有十岁了,可身高却矮小的看起来像是五六岁的孩童,十分严重的发育不良,三个男人平视聊天若是她不言不语的,就很容易忽视她的存在。 青年无奈道:“方才她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然后去找他了,本来一直在我视线中,方才看了一下手机,就不见了。” “……”溪煜满脸沉默地夸赞道,“你真行。” 罗杨忙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找孩子啊!” 溪煜刚跨出一步,青年就伸手阻挡住他说:“你别去了,我和他去就好。” “为什么?” 溪煜感觉这个青年在有意针对他,不过他暂时没证据,因为青年下一句就说:“那小孩怕你,你去了等会吓到她了就不太好了,你就在这里守着,以防里面的人捐款逃跑。” 第14章 罗杨应和:“是是是!” 溪煜接受了,靠在门框边,好像有些生气,总之点头以后就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抱胸盯着模糊的门窗。 两个人一个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一眨眼就不见了。 里面究竟在做什么?为何什么都看不清? 溪煜伸手握上了把手,试探摁了一下。 摁不下去,他加了些力气。 嘣——! 门把手断了…… 他这无意引发的巨响,总算惊得里面的人开了门,扁人很不客气地探出一个肥大的脑袋,看样子是事情还没搞完,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怒目横眉,一脸丑态:“还有一会还有一会!滚……” 话音未落,忽地,他的脑袋被人一手擒住,一股大力直把他往里面摁,扁人见顶不过溪煜,就妄想关门夹住他的手,让他不得进来,没想到溪煜卡进来一只脚,门砰砰撞了几下都没有让他有分毫移步。 溪煜半个身子进了门,不太想同他玩什么你推我我推你的把戏,手上一用力,扁人往后踉跄,最后一屁股砸到了地上。 溪煜后脚砰地一声踢上了门,在屋内环视了一圈。 许多地方被贴上了七七八八的符咒,画得很是诡异,他上前扯下一张符咒,扁人连忙上前来阻拦:“诶诶诶!别动!” 溪煜问他:“这是什么?” “符咒啊!”扁人严肃警告,“这是招魂符咒,你快给我贴回去!还想不想回去了?只有他的魂魄招回来了你们才能回去!懂吗?” 他每次做“法事”都有一套必须遵守的法则,那就是有多严重说多严重,能多复杂就多复杂,时间拉得越长,就表示越辛苦。现在的人就吃这套,你要是眼睛一睁一闭就说结束了,人家反倒要怀疑你是个骗子。 “不懂,哪里学来的?” 这显而易见就不是招魂符,而且招魂是要画阵法的,方才溪煜进来看了一圈,房间的墙面上被贴的乱七八糟,地上确是乱七八糟。溪煜仔细研究了一下符咒上面画的,认真地回想起来。 扁人啐一声,骂道:“不懂就不要乱动!” 溪煜皱了皱眉,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脸上还一副厌嫌之色。虽是个骗子但是走到哪都受人爱戴尊敬的扁人道长怒了。 扁人立马扑撞过去,一把抢过溪煜手上的符纸,还未来得及得意,就被瞬间擒住脖子,无法抵抗的猛力拖着他就往墙上撞,后脑勺发出一声闷响,他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溪煜想起来了,这根本就不是招魂符,这是招鬼的! 那时最先学的便是区分各路符咒,因为符咒大都与鬼相关,若是以后遇到了,就要先辨,学会退避。 而这满墙的符咒,要是真招起来,给他招来一个鬼王那他怎么办!那玩意可和病房里那个女人不一样,只要不管就不会出事。 扰了别人,定是要被缠上的,但倘若真如此,别说这辈子在这种地方了,他就算到一个灵力充沛的地方,也是要告别飞升梦了。 此人究竟意图为何?故意的? 溪煜狠戾道:“若是你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告诉我,哪里学来的这符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扁人识时务,硬是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双手高举道:“真就是招魂符而已,我骗你做什么,画了那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吗?” 人是惯会以示弱骗人的,不能辨清缘由,最好的办法就是多打几下,知疼知痛了,自然嘴就张了,真话就出来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是他!他画的!” 扁人颤抖着手向后指,声后忽然出现压迫感,溪煜扭头,细人不知何时来到的他身后,高举着椅子,狠狠下砸! 第09章 惜爱仙君8 溪煜迅速转身,细人所砸的对象就如此变成了扁人。 细人只来得及扔掉手上的椅子。下一秒,两个人撞在一起,倒在地上,姿态极其难看。 椅子飞了出去,眼看着就要砸向病床上的女人,溪煜眼疾手快,抓住凳子的一脚,堪堪接住。 望了一眼病床,女人躺得安安静静,溪煜并没发现,她的手指微微屈了一下。 溪煜放下椅子,踢远了些,以免等会他们又把它当成武器。 “操!”扁人揉着屁股痛骂一声。 正不知如何之好间,细人突然凑来他的耳边,低声低语道:“我会冲上去抱住他,让他不能动,你快点把他撕下来的符咒补齐。” 溪煜听力极好,这几个字自然一字不漏地落在了他的耳中,既然如此,怎会让那细人得逞,在他扑来的瞬间,他往旁边一撤,让他扑了一空,并快速上前几步,把那要作乱的扁人给提溜了起来。 啪! 一声清脆的拍响,溪煜顿感不妙。 竟是故意为之,那扁人看似扑了空,实际目的明确,根本就不是奔着溪煜去的。 最后一处的空白在此时被一张特制符咒补齐,阵法已然成型! 只听那扁人嘴里一阵嘀咕,眨眼间,无尽黑暗。 一声讥笑,一声闷响,待溪煜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面前已然一片空荡,一片寂静。 溪煜屏息凝神,保持时刻警惕。 他自然发现了,方才那细人之举,尽数破绽,就是为了让他发现不对之处。 砰——! 门被人一脚给踹了开,一人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他娘的搞那么黑,装什么鬼吓人” 第15章 “你他娘的别拉着我,赔钱货,我看到你就烦!滚!滚开,听见没有!妈的灯在哪里?那么黑要干什么,找死啊!” 黑暗的世界照进一道光亮,迎接溪煜的并非被怨气缠身,于门进来四个人,三大一小,溪煜眯着眼睛看了一会。 有些地位的人出场都喜欢搞些特殊的,比如帝王,总喜欢先叫人吼一嗓子,昭示各位做好准备接待;神仙则喜欢搞点金光闪闪的东西,来显与众不同气宇非凡;至于鬼嘛,则惯爱混迹于人群之中,随后突然出现,看些鸡飞狗跳鼠撺狼奔的混乱场景,总之,恶趣味十足。 能肯定的是那符咒定然是生效了,不然施法那人不会走得如此之快,甚至都未留下来看热闹。 鬼王最先锁定的是施法之人,安全起见,必须跑的越快越好,那样落难的才会是溪煜。 可究竟是什么人,可以招鬼还能跑那么快? 莫非是鬼王自导自演? 踹门进来的那男人是溪煜最为怀疑的人,他的穿着十分不修边幅,暴露的短裤上满是腿毛,前者于他们那个时候最多算是轻浮□□,据溪煜所知放于这个时代算是再正常不过,但实在辣眼睛,这种算得上是伤害他人了,放于那时候是要杖打惩罚的。 倒是很符合他对于鬼怪的刻板印象。 溪煜立于黑暗之中,门外那束光并没有照到他,男人理应是看不见他的,但他却是一眼注意到了溪煜,瞪目而来,极不友善:“你为什么在这里?” 许多黑气朝着门口涌去,男人刚一跨进来,就有涓涓黑丝缠在了他身上。溪煜立刻出声:“罗杨,关门!” “啊?” 刚伸手碰门,恰遇医生带着护士进来查房,见到这一众人,面色沉了些,忍不住教导道:“知不知道这是医院?床上的是病人!她昨天晚上刚脱离危险从重症转过来,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呸!你还管上老子了?!”腿毛男闻言就是一啐,“他娘的你是家属还是我是家属,我爱怎么说话怎么说话,你他妈的管得着吗?” 医生一皱眉,肃声道:“你再这样大吵大闹打扰病人休息,别怪我我喊人来赶你出去。” 腿毛男听了不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大笑起来,甚是不屑:“哟,前天还打电话来喊我过来交钱呢,现在又说要把我赶出去了,赶出去了你们医院还怎么圈钱啊?” “爸……”小孩弱弱道。 “别他娘的喊我爸,你这个败家东西,蠢成这样还学,请个破家教浪费钱,能考清华还是北大啊,都他娘因为你,这婆娘们天天跟我吵着闹离婚,滚,滚开!” 小孩被腿毛男一甩,摔到了地上,青年忙上前扶住他。 小孩坚强摇头拒绝道:“没事,我可以自己站起来的。” 医生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公事公办说了几句后就带着护士离开了,半秒没有多留。 腿毛男又发话了:“你们是谁?还有地上躺着的那两个人,你们在我娘们的病房里干什么?” “是……”罗杨还没来得及解释,又被腿毛男直接掐断,“这样吧,你们陪我点精神损失费,那打架斗殴什么的我就不管。” “啊……”罗杨的话再一次被腿毛男掐断:“不多,三万,把医药费替我付了。” 腿毛男说完,在房内扫视了一圈,见到左边女人的包,顿时双眼发亮,冲过去,抓起包,一通翻找半天,从里面掏出一条金项链,金光闪闪。 他嘴角挂着丑陋的笑,将项链塞进裤兜,刚欲转身离开,又想到了什么,再返回去,拿起包,这次他将里面所有东西一股脑的倒出来,在一对零碎中挑挑拣拣好一会,装了一些进包里,连着包一起拿走了。 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些应当是些值钱的东西,毕竟那男人的每句话里都离不开这个字眼。 小孩眼角挂着未干的泪,大眼嘀咕转着看了半天,突然冲了上去,像一只愤怒的小野兽一样,撞向男人,趁男人捂着腰哀嚎之际,伸手去抢包。 一个孩子的力气那能和一个成年人抗争,更何况是一个发育极其不良的孩子,这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那包甚至都没从男人手上脱手,小孩死死抓着包不松手,整个人被男人提上来了一些,脚底离地,眼睛滚圆滚圆地瞪着男人,目眦欲裂,嘴里发出闹人的尖叫,刺得人耳朵疼。 “你这狗娘养的还学会瞪老子了?你他妈是谁射出来,忘恩负义贱人!”男人嘴里污言秽语,抬脚就要踹。忽一脚飞踢而来,强大的拉力将小女孩连同包一起从男人手上救了出去,男人往后踉跄两步,扶住了一旁的病床这才堪堪站稳。 有不少人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站在门口看热闹。 “这是不是就是方才在收费处和护士对骂说交不起钱的?” “他交不起钱?我在网上都看到他求人捐款给他老婆交医药费了,怎么可能没钱?” …… 砰——! 无风起风,门猛地关上,一声巨大响,将屋中的几人都带进了黑暗。 “我靠。”罗杨距门最近,这门关的突然,声响巨大,他被吓了一下,刚看过去,眼睛突然被人拉了闸,什么都没了,“怎么了?” “可能见鬼了吧。” 青年的语气仍旧温和平淡,这句话从他嘴里出来听不出任何恐惧,罗杨忍不住问题:“你还看得见吗?” 第16章 “看不见。”青年更加笃定,“所以应该是见鬼了。” “去你妈的,世上哪有什么鬼。”腿毛男骂骂咧咧,摸着黑往外走,手却在摸索中不小心碰到病床上的女人,女人抖了一下,他猛地一惊,跳起来骂道:“靠,吓老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应是腿毛男喝了酒。他情绪极其不稳定,受此一惊加之方才被人议论纷纷,种种情绪转为愤怒叠加在一起,抬手就要拔了女人的氧气管。 他的手被人于半空截住,用力一扯,转了向,膝盖受一重击,砰地跪地,刚要张嘴开喷,被人一把掐住了下巴,未出口话被卡在喉口不上不下。 溪煜拖着他,远离了女人的病床,将他摔在地上。腿毛男咬着牙刚爬起来,又得一脚,再度和板砖来了个亲密接触。 溪煜冷漠抑制着不可拒绝的怒意,在看不见的黑暗中额外沉重:“道个歉。” “道你妈的歉,和谁道歉?”腿毛男大喝一声,满是不服,竭力扫腿过去,却被踩住了脚,疼痛难忍,他的话破了音,“你有本事打死我,打死我啊!” 溪煜严肃:“道歉,不然弄死你的就不是我了。” “那是谁?鬼吗?”腿毛男大笑起来。 腿部控制脱离,男人手肘撑地,快速往前爬。有些时候,越是难堪越是死要面子,他嘴里还不忘嗤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拿这个吓唬我?” 青年出声相劝:“有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罗杨突然低声惊呼一声:“我靠!” 忽然,迎面一阵风,轻抚脸颊,凉意十足,毫无生气,男人前进的路突遇障碍,他本觉是门,立马抓着向上攀去,不对。 不对!这触感不是门,而是……粗布衣服?! 他抓着的是什么?他上下摸索一番,终于得了答案。 这特么好像是两条腿! 腿毛男愣神之际,有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抚上来,从脖颈开始,慢慢攀游上了他的脸颊。 鬼…… 鬼啊! “啊——!”腿毛男张开嘴,尖叫声忽起而掐,戛然而止,随之替代的是一个女子憔悴的声音:“真是很抱歉,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找你,我先前和你说的话,你是没有听到吗?” 男子两眼圆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嘴巴大张却没有张合,喉结一上一下,声音就那么从他的嗓子里发了出来。罗杨惊得都说不出话了。 溪煜扭头看他们:“害怕吗?” “害怕。”青年语气可丝毫听不出害怕。一旁的罗惊愕地直点头。溪煜只当他是脸皮厚,强撑着不说,只道:“害怕就把头扭过去,别看。” 接着,他回过头,十分诚实地回复了女人的话:“我听到了。” “所以你能……” “我不会救你。” 女鬼听后,竟无冷静道:“我知道。” 溪煜只惊讶了一瞬,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她的下文。 他清楚,明知故犯的背后总是会有一个十有八九的把握撑着。 第10章 惜爱仙君9 女人的笑意夹杂着凄凉和无奈,说话的时候落下来,带了一丝笃定:“是北上尊君让我来找你的。” 溪煜惊异道:“你说谁?” 女人见溪煜如此反应,加重了几分语气,重复了一遍:“北上尊君。” 这四个字出来,溪煜确实有了一丝动摇,但这不足以让他立马点头同意。 他从前吃过亏,没有人的话是全然可信的,多数人是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专挑别人的弱点下口的。溪煜道:“我怎么能信你?” 女人道:“我认识你,你是从前华溪府那个整日里捧着书看的小徒弟。我从前作乱,魂连着身子被压在了落南山中,是根本出不来的。” 女人顿了一下,观察溪煜的表情。 见溪煜微微蹙眉若思考状,这才继续下去:“前日,我听到了两声天雷,险些把我的魂魄震碎,我以为我要便要如此散了,再有意识,发现我竟然有来到了华溪山!” 前日,雷劈之时?溪煜忙问:“你看到了什么?” “你倒在地上祈求北上尊君保佑。” 溪煜猛然间想起来了,他确实在临死之前,心有不甘,求了一下北上尊君,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女人道:“在你昏过去后,我看到了北上尊君,他同我道你来到了现世,可以助我,不过说以你的性子,我直接来找你可能连你的影子都抓不到,所以设了个套,还有若是实在不行,可以报他的名字。” 北上尊君还真是了解他。 但为何要他来助她? 女人看着他,疑惑了起来,“对了,你是神飞上神吗,可为何几千年过去了,连两道天雷都没撑住?” 一想到这个就烦。溪煜黑着脸告诉他:“我是被雷劈过来的。” “啊?” 在黑漆漆的房间听着一人一鬼聊天实在是有些诡异,罗杨没忍住,给自己提供了一个他还活着的证据,做了一个嘴替:“他飞升失败被雷劈死了,然后再一睁眼就来了这里。” 女人显然没有想到是怎么个情况,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溪煜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你想让我做什么?” 女鬼虽然借了男人的嘴说话,可却没有办法控制他的全身,男人惊起了些力,在黑暗中摸索。他一把抓住了罗杨的脚踝,吓得罗杨猛跳起来,仍未挣脱他,被他猛地一拽,来了个撕裂胯的劈叉。 第17章 男人像一只无意识的野兽,四肢并用朝着罗杨扑上来,死死压住了他,将他当着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任罗杨怎么拳打脚踢,都不松手。 溪煜连忙附身去抓他,却被青年抓住了手,女人尖叫起来,直呼:“不要来!不要来!我控制不住他!” “他为何突然那么激动?”青年疑问,随即上前尝试去劝解,“你是不是掐错人了,他不是方才打你那位。” “……” 如此危机之下,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溪煜尚未来得及吐槽,忽地被他的话点醒了。 是啊,若是一开始扑错了,那以他的性格应该立马换个方向,不掐死溪煜把这口气讨回来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此时掐着罗杨不放,愈来愈凶,也未借此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话。 所以,男人并非找回了自己控制权,而是被除女鬼外的第二人控制了! 这第二人,妄图阻拦女鬼说出真相! 女人的声音在他的嘴里愈来愈淡了,男人低吼着,愤怒自喉口溢出。 溪煜立马反应过来,喊道:“你要让我怎么救你?” “落南……” 话音未落,男人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彻底没了下去。 正在此时,男人趁着溪煜不注意,转而朝他扑了上来。如此行为, 眼见着就要碰到溪煜,却好似碰到了一堵墙,直接被弹了出去,摔倒在地。 “啊——……” 一声慵懒的哈欠声,带着一丝被吵醒的不满。溪煜往后退了一步,本无形散于四周的黑气在面前聚拢成了人形,一位少年缓缓从黑雾中走出,伸着懒腰,懒洋洋道:“晚上好啊各位!” 他这出场方式属实华丽诡异,这一声问好后空气寂静了一瞬,有些尴尬。 青年满是笑意的声音响起:“不知这句话是不是有些煞风景,不过我还是想说,现在刚过中午。” “是么。”少年真的有在很认真地思考他这句话,看了一眼窗户的位置,无所谓地摊手,“一般人都是晚上才作死召我的,先入为主了,不过没事,我在哪哪就是晚上。” 罗杨不可思议道:“我靠真特么是鬼啊。” 鬼少年好玩地问他:“不然呢?我不是你是吗?” 罗杨一边后退一边摆手:“你是你是,不敢不敢。” 罗杨退着退着竟是无路可退,撞到了墙上,又朝旁边撤去,“啊——“一声,腿毛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罗杨竟是一个不注意踩到他的手了,他连忙抬脚慌忙道歉。 “鬼大爷!” 腿毛男意识到事态不对,态度急转,直直跪地,朝地磕了两个头,砰砰两声,及其诚恳拱手:“鬼大爷您大驾光临,小的有怠慢,有怠慢!” 鬼少年哈哈一笑:“言重了,不过,话说回来,有个问题,是不是你召的我?” “是是是!就是我!”腿毛男立马接下,抬手一指,命令道,“把他们弄死,快把他们弄死!” 鬼少年十分抱歉地告诉他:“对不起,我不杀人哈。” 腿毛男感觉自己被耍了,眼睛一瞪,反问他:“那你能干什么?” 空气间顿时多了一丝凝重,让人觉着无比压抑,溪煜眼尖地发现那些黑气开始源源不断地朝着腿毛男涌去,自上而下,渐渐将他包裹起来,最后只剩下一张狰狞无比的脸。 腿毛男怒喝:“那你能干什么?不能弄死他们,折磨他们行不行?让他们这辈子,不,连着下辈子都不能好过?不!没有下辈子!” “都不行。”鬼少年好心提醒他,“下次召我的时候记得多看点书研究研究,好吧,你好像没有下次了。” 男人最后的质问被封在黑气之中。黑气再散,男人已经不见了。 鬼少年拍拍手,感叹道:“也不是很厉害嘛,不过罪孽倒是不少,的确没有下辈子了。” 事情解决了,鬼少年也没立马离开,盯着溪煜看了一会。 溪煜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见状问他:“有事?” 鬼少年闲扯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溪煜:“?” “你见过我吗?我叫莫代尔。” 溪煜低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坦然回答:“没听过。” 青年没有分毫害怕之意,同莫代尔聊起天来:“这个名字听上去倒是很特别。” 鬼少年点头,夸赞他:“有见识,因为我不是本土的,我祖上是国外来的,我们那边都说英语,我这个名字是中译过来。” 这句话再次超出了溪煜的常识:“音语?唱着说的?” 鬼少年见溪煜这幅眉头紧锁的样子,以为自己踩到了某块雷板,连忙解释:“其实我已经中式化了,自己都说不明白英语。好了好了,不同你们聊天了,我带着人走了,后会有期!” 再陷寂静,半晌,罗杨的声音响起:“真走了吗?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啊!” 什么都看不见? 溪煜环视了一圈,虽置身黑暗,可周围的场景,甚至是罗杨脸上细微的表情都是清清楚楚的。 难不成只有他能看见? 想法刚出,身旁的青年突然走开了。窗与病床的那条道极其狭隘,还有几把椅子阻拦,青年却连停顿都未有,全部灵活避开,一路畅通,顺利地来到了窗前。 他伸手抓住窗帘的一边,往旁边一拉。 第18章 一道刺眼的金光洒了进来…… 第11章 惜爱仙君10 溪煜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缓缓睁开。 青年离开窗边,与他擦肩而过。 他抱起趴在女人病床边昏睡过去的小孩,将他慢慢放到了隔壁的病床上,手轻轻附上他的额头。 罗杨惊魂未定,往前走的几步都轻飘飘的,脑子里慢慢消化着: 世界上真的有鬼,他刚才看到两只鬼,溪煜好像真的没有在说谎…… “他怎么样?”溪煜走过小孩病床前随口一问。 地上那两名道士还没有醒,直挺挺躺着,看躺着的姿势,应该是中途醒过来一次,又被吓过去了。 那么横七竖八地倒着属实不美观,溪煜一左一右两只手抓着他们的衣服,将他们拖到了墙边。 青年收回手,从容一笑:“应该只是吓晕过去了。” 那么拖都没醒,不会真的死过去了吧。溪煜提问:“他们怎么解决?” 青年给出建议:“报警吧。” 罗杨连忙附和:“对对对!这种事情就应该教给警察解决,他们招摇撞骗那么久,肯定骗了不少钱了,该死啊!” “警察?”溪煜又听不懂了,好在青年十分好心地为他解答,“相当于捕快。” 这解释溪煜听得懂,于是他满意的点头:“这个还不错。” 罗杨行动速度很快,立马掏出手机联系了警方,说明了大致情况,挂断电话后他才终于有种回归人间他还活着的感觉。深叹一口气,略感疑惑:“刚才那个浑身酒味的男人真的被鬼带走了?” 回应他的,是床上女人的一声哀叹。 醒了! 罗杨立马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立马出病房去叫护士了。青年则走到女人的病床摁了一下,随即往旁边靠了靠,膝盖抵着旁边的桌沿,给溪煜腾了一个地方。 女人在一声叹息后,微微睁开了眼睛,眼神慢慢聚焦,意识仍旧模糊,手指抬了又抬,似乎是在努力尝试将整只手举起来。 青年善解人意地问道:“要喝水吗?” 女人竭力点头。 溪煜越看女人越觉得不对劲。女人的的右眼后眼角,左眼前眼角,右脸面中这三个地方各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痣,此曰克夫痣。 平常人有这三颗痣并不要紧,因为痣图是根据标准的三庭五眼画的,而每个人都非标准长相,位置永远只是大致相同实则不然。但这个女人的位置……溪煜上上下下琢磨了数遍。 及其标准! 这并非巧合,这是天罚! 古籍曰:人各有命,平凡,此为自然;极好,曰之天赐;极恶,曰之天罚。 溪煜视线上移看到了女人的名字:施安。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之时,女人已经坐了起来,虚弱地靠着窗,医生上下检查了一番,松了一口气道:“目前情况不错……” 溪煜退了出去,走到罗杨面前,掠过之时丢了一句话:“走了。” 他以为事情都结束了,没想到罗杨拉住了他。很快警察赶到,了解具体情况后将他们带走去做笔录,溪煜这才得以离开这里。 离开的路也并不顺利,前面遭遇了车祸,发生了严重的堵车,疏散了半天,最后换了一条道绕了一个远路这才到警局。 罗杨十分顺利地追回了自己的钱,心情不错,路过一家餐厅的时候拉着溪煜进去说要请他吃顿好的。 折腾了一天,罗杨饿的够呛,一副恨不得把菜单一起吃了的架势,拿着狂点一通,点完准备交给服务员,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把它抽回来,递到了溪煜面前:“你看看你要吃什么?” 溪煜不吃的东西可多了去了,他看了一遍图,竟觉得都不错,于是把菜单又交出去,只说了一句:“不要辣。” 服务员微笑道:“好的先生,不要……辣?你确定没说错吗?” 后半句话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溪煜确定地点头:“没错。” 可这是……川菜馆啊! 菜都点了,这时候离场不太好,罗杨只能咬着牙,再次接过菜单,一个个询问过去那道可以完全不要辣椒。 这家川菜馆规模不大,装修也不奢华,但里面人却极多。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有一群壮年豪迈拼酒;也有小情侣暧昧横生……十分具有烟火气息,溪煜不知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氛围了,忽地有些怅然。 墙壁两侧挂着电视,不知是谁调到了新闻频道,新闻播报员开始播报起一起车祸,罗杨定睛一瞧。 霍!就在附近! 想来应该就是他们今天碰到的那起,是为男子,喝醉酒后在街上横冲直撞,最后撞上了一辆货车,被拖着走了几米……模样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整个人几乎成了两截,肠子都拖出来游一大段路,太过于有损食欲。 正当服务员拿着遥控器准备换台时,上面出现了男子的正面证件照。 “我靠!”罗杨拍桌而起。 这个车祸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下午那个在医院大闹病房最后被少年鬼带走的那位腿毛男! 本以为是被直接带走悄无声息地死亡,没想到竟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如此惨绝人寰的死法,实在是唏嘘。 想想那男人中午在医院病房说出的那番话,赌钱,打妻,轻女……当真是罪有应得。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罗杨一边道歉一边姗姗坐下。 第19章 不加辣的川菜味道吃着怪怪的,也可能是他对这家店的期望太高,所以失望也相对于大了些,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原则,罗杨一口接着一口,溪煜没吃几口就撂了筷子,抬头看向了电视。 频道已经被换了,罗杨抽空看了一眼,最近一部大爆ip古装大女主仙侠剧,大致内容是女子被渣男骗身心后幡然醒悟的复仇计划,总结来说就一个字:爽! 今日之事罗杨几乎全程参与,该听的不该听的一个字没落下,此刻被这部电视剧唤醒,记忆犹新,拉着溪煜讨论起来:“你说今天找你帮忙那女鬼,是不是也是为了复仇什么的?” 溪煜从别人的动作中研究出了旁边那个方形的东西的用途,照着抽了一张慢条斯理地擦着嘴,那模样当真是文雅。然而他一张嘴,便打破了这份高冷文雅之态:“我怎么知道?” 罗杨结巴道:“比如……推敲?” 溪煜将擦嘴之物叠成三角状,放于碗碟旁边,听到这两个字,惑然抬头,觉得对方当真对他误解颇多:“我目前尚且自身之事都未摸清头绪,为何要浪费时间去推敲别人的事情?” “啊?”罗杨有些吃惊。 他电视剧和小说看得不少,像溪煜这种修仙之人,往往怀着一颗大爱之心,就是村里大爷大妈吵架,都要去调节一下。 更何况,现在这个情况——— 是鬼亲自找上门来。 难道此时不应该积极追根溯源,讨论解决办法,前往事发之地,搞清事情缘由,最后真相大白皆大欢喜吗? 这样才对啊! 溪煜并不诧异罗杨的反应,他倒是有些好奇地挑眉,问道:“准备如何评价我?冷血无情还是薄情寡义?” 其实无论对方选择哪个词,溪煜都无所谓,毕竟他身上还安着比这难听数千万倍的形容。 罗杨不解为何溪煜突然那么问,他摆摆手将两个选择都否认了:“这倒不至于,我只是觉得你会去落南山救那个女人。” 话音刚落,罗杨又立马否认了自己:“也不能说救,因为尚不知对方善恶,总之要去那个地方搞清楚缘由,得一个真相,或许还能……” 溪煜帮他补充完整:“还能让我回去,你的朋友回来。” 他说的没错,这才是罗杨挑起这个话题的目的,对方竟都如此直白了,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便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同他讲起道理:“既然尚不清楚头绪,那么什么都可以当做头绪的钥匙,总之死马当活马医,万一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呢。” 溪煜点头:“说的没错,我的确会去那个地方,不过不是现在,至少同‘即刻动身’这四个字无关。” 罗杨天真地问:“你是打算算一下卦,挑一个黄辰吉日宜出行的时候吗?” “……我没有那么讲究。”溪煜想了想,以免他以后作妖,便直言告诉了他,“是等一个机遇。” 他同那个女人自不同的地方被带到了一道,接踵而至的如此多的巧合,只为把他引去落南山。 既然如此,那他偏不如愿。 他倒要看看,那个在暗地里作妖的人,最后会以什么方法让他心甘情愿地过去。 天色已经不早了,店里的人三三两两地离去,罗杨扫荡了一番,直至每个碗里的剩菜看看对得起农名伯伯的辛苦劳作,这才捧着肚子靠在了椅背上。深吸一口气:“靠,撑死我了。” 溪煜并不理解罗杨的行为,不过表示了尊重,他本已经站起身准备走了,见罗杨一副撑得完全走不动的样子又坐了下来。 此时,门外走进来四个人,一对夫妻,一个老人,和一位少年,少年搀扶着老奶奶在溪煜身后落了座。 男人拿起菜单,说的话却不与点菜相关,而是感叹:“真是没想到,都过了那么久了,这笔钱竟然追回来了。” “是啊。”女人笑吟吟地道。老人感叹道:“这是神仙保佑啊!” 少年一脸不屑道:“哪有什么神仙保佑,分明是警察办事效率高。” …… 闻言,溪煜下意识抿了一下嘴,放松之后又挑了一下眉,看着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桌面,听罗杨又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道:“可以走了?” 若是那个少年的言论放在他那个时候,定是要被逮住狠狠批一顿的,严重的话,视为不敬被抓起关上几天也是有可能的,不过现在此话一出只引得几声宠溺的笑声,倒真是令人有些吃惊。 次日。 罗杨洗漱完毕打着哈欠缓步走出来,便见溪煜已经坐在了沙发之上,电视已经被打开,调到了新闻频道,看得全神贯注。 “距离七夕还有一周的时间,落南山举办相关活动正在如火如茶进行中,欢迎各位前来!” “还真是大数据啊。”罗杨感叹一声,他穿好衣服,正要出门,突然折了回来,站在了溪煜的面前。 溪煜道:“怎么了?” 罗杨道:“我要去上班,你要和我一起吗?” 溪煜问:“上班是什么?” 罗杨言简意赅地解释:“就是上朝,上朝你知道吗?” 这个溪煜知道,他有些吃惊,没想到罗杨倒是挺有出息的,饶有兴致问:“你是什么官职?” 罗杨挠挠头:“相当于……天子。对,天子。” 溪煜觉得罗杨不像天子,更像是天子身边侍奉的人…… 第20章 本来溪煜对此是毫不感兴趣的,不过被他如此一形容,他终是点了点头,跟着一起过去了。 第12章 惜爱仙君11 上朝地方同溪煜想的完全不一样,刚走进去,溪煜就知道自己被骗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他好奇打量着。 在打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打量着他,满眼都是喜悦。 这是谁啊! 这不是他们的亲亲好溪总嘛! 总算是脱离了罗杨的邪恶掌控。今日要继续上次没有开完的会,主管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朝着溪煜谄媚地笑了起来,希望到时候罗杨骂人的时候,溪煜再救他们一命。 “所以我是老板?” 进了办公室后,罗杨给他细细地解释了一遍,溪煜开始慢慢消化起来,须臾,他问:“所以他方才对我笑成那样,是犯什么事了?” “也不是犯什么事,你可以理解为,额……”罗杨一时有些词穷,额了半天才道,“理解为他们赚不到钱,国库空虚,大概就这样你能听懂吗?” 溪煜点点头。罗杨嘱咐道:“等会要开会,你既然来了,不去也不好,到时候你就坐在我旁边,然后他们说什么你就点头就好了。” 溪煜道:“只点头?” 罗杨想了想:“也可以说一两句话,你到时候掂量一下。” 回忆开始,主管笑着进去,哭着出来,因为他所幻想的好老板救场并没有发生,罗杨骂他如狗血喷头。当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溪煜的时候,溪煜只说了两句话。 溪煜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周遭气压极低,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罗杨叉着腰训了他们大半天,都没有这两句话的杀伤力来得强。 会议散了以后,罗杨好奇地问:“你过往在修真界是不是师祖级别带徒弟的那种?” 溪煜道:“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罗杨道:“你方才那个……气场有些吓人。” “嗷。”溪煜的语气颇为随意,“我以前当过国主。” 罗杨:“?” 皇帝竟在我身边? 溪煜一进屋便将目光锁到了旁边柜子上的神像之上,神像前面摆着一盘苹果,一盘糖果,还有一盘包子,前面的坛中插了三根香,十分标准的祭祀摆法,这个溪煜很熟悉,只是不太熟悉的是上面放着的神像是为何人。 罗杨十分上道地为他解释:“这是财神爷。” “财神爷?姓甚名谁?”溪煜想看看他到底认不认识这位神,没想到罗杨卡了壳,无奈掏出手机搜索了起来,五花八门众说纷纭,最后他大概得出了一个结论——此爷算是一个统称,并非独指一个人。 罗杨立马纠正:“这是财神爷——中的一位,至于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总之供在这里不会错的。” 溪煜提出灵魂问题:“所以你们到底信不信神?” 罗杨道:“这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回答地挺好,溪煜感觉自己问了跟没问一样,罗杨圆滑惯了。回答起问题永远不会给人一个确切的答案,他自当也看出来了,所以便没有和他纠缠到底,点点头,算是认可这个了这个回答。 砰砰砰—— 罗杨道:“进来!” 门应声打开,一个带着眼镜满脸痘的男子先是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跟做贼一样探进来,然后分别朝着罗杨和溪煜鞠了个躬,罗杨受宠若惊,连忙去扶他:“哎呦妈呀这是做什么?” 眼睛男抬起头,有些胆怯道:“我想请个假。” 罗杨道:“什么原因啊?” 眼镜男羞涩道:“我和我女朋友七夕那天想去落南山拜拜,我们快结婚了,希望讨个好兆头。” “哦哦哦!可以可以,批了批了,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喝喜酒记得请我,我给你们俩包个大红包。” 眼镜男闻言对着罗杨又是一鞠躬,欣喜道:“肯定的!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目送着眼镜男离开,罗杨感叹了一下爱情的可贵,溪煜对有关落南山的内容自动忽视,思考刚刚会议的内容:“所以我们缺钱是因为人才短缺?” 罗杨想告诉他其实他们并不缺钱,但是说了以后溪煜肯定又要问那为什么要住在那么破小的屋子里,到时候他又要和他开始普及当今房价太高,如此一事牵一事,不知道要讲到猴年马月了,何况还要带入古代相似来做对比,他现在已经有些略感学识无力了。 为什么古穿今不继承记忆呢? 于是罗杨点头:“你说得对!” “那为什么不去找?” 罗杨扶额,看来无论哪种回答都会相对应地带出一系列的话题,而古往今来,终止滔滔不绝的方法只有一个,做! 行动可以完美解决所有问题! 于是罗杨当即一拍桌子,说:“好!那我们就出去找!” 周遭气氛凝固。 “我们?”溪煜质疑。 罗杨点头:“当然,即刻出发吧!” 溪煜只是当时当国主的毛病上来了,什么都要质问上一遍,然后让下面的人自己领悟错误,该怎么办怎么办,根本没想要自己去解决这件事情…… 罗杨带溪煜来了就近的大学,如今是暑假期间,留校的大多都是备战考研的,质量肯定是上乘,不过愿不愿意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是小公司,给的钱不多,想当家教的大都看不上他们,自己找门路去了。 第21章 溪煜长了一张好脸,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风景线,不用他们费劲巴拉地贴上去,就有人自动找过来。 “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微信是什么?” “?” …… 接下来的流程就是,有人上来找溪煜要微信,罗杨见状趁机和他宣传,然后成功把那些人宣走了。 对。 宣着宣着就摆手离开了。 罗杨有些受伤,决定改变套路,他拿出溪煜的手机,调出了他的微信二维码,告诉他到时候有人上来,就让他扫这个,到时候在微信上慢慢磨。 溪煜握着手机,心中不解……他为什么要那么听话地站在这里? 刚准备把手机摔了走人,就有一道磁性柔雅的声音喊住了他:“你好啊。” 溪煜看都没看来者何人,立马把准备摔了的手机塞给他,说:“这是我微信,加一下。” 说完,他便转身准备离开。 青年言含笑意:“怎么那么热情啊。” 溪煜踏出去的脚顿在半空,收了回来,转身去看来人,还未看清,罗杨冲上来一屁股把他撞到了旁边,拍着青年的肩膀,欣喜道:“你怎么在这里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这下不用看也知道来者何人了。 昨天医院里碰到的那个青年。 溪煜看过去的时候,青年也正看着他,他对他弯着眉眼,一只手越过罗杨朝他伸过来,将他刚塞过去的手机递还给他:“加了,记得同意一下。” 溪煜当国主那些年,养成了看人脸色分析对方对他的态度。 比如刚才碰到的主管,就是下级对上级的谄媚;罗杨,对他不喜欢也不讨厌,至于为何对他如此关照,多半是沾了前者的光;而这个青年…… 十分离谱。 溪煜感觉他很喜欢自己。 道不清原因,讲不清依据,感觉这种东西总是神乎其实,令人满头雾水。得出这个结论后,溪煜自己都不太相信,对青年提了些警惕,但下意识地就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他看一会,没看懂,又把它塞回了兜里。 罗杨同他讲,这个东西相当于那时候的高级法器,可以用来通讯,无论千里万里,还能接受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信息,总而言之,十分之厉害。今日早上递给他的时候说届时教他如何使用。 还未到届时,所以他现在还不会用此等法器。 罗杨拍着青年的肩膀,寒暄道:“对了,昨天忘记问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青年道:“我姓连,名北。” 他虽是在回答罗杨的问题,但确是偏头看着溪煜说的,说完后,他才转正头,往后腿了一步,十分自然地脱开了罗杨搭在他肩上的手。罗杨并未觉有什么,将他的姓名连着说了一遍:“连北,姓连啊,这个姓氏倒是不多见。” 溪煜对“北”这个字有些敏感,不免低下头思索了起来,再一抬首,青年不止何时竟走到了他前面,插在他与罗杨之间,笑吟吟地同罗杨交谈:“确实少见,对了,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罗杨叹了一口气:“这个说来话长……” 听完罗杨的絮絮叨叨,连北手捏着下巴,思索道:“这样啊,我想想,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宣传一下。” 罗杨星星眼:“当真?” 连北道:“我是校学生会会长。” 这又是啥玩意? 连北十分好心地给溪煜解释了一下:“就是一个很有权威地位的官职。” 溪煜道:“那你还蛮厉害的。” 此话语气平平淡淡,带这些道不明的意味,连北却是挺开心地点头,接了下来:“谢谢夸赞。” 一听有机会,罗杨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问:“你要怎么替我宣传?” 连北问:“你们有宣传单吗?” “有的有的!”罗杨连连点头,看看自己的手,转而看看溪煜的手,皆是空空如也,猛然想起来,一拍脑袋,“我给忘记了!我现在就回去拿!” 他们的公司距离学校很近,慢悠悠走的话十几二十分钟便到了,跑起来就更快了,故而溪煜也要跟上的时候,罗杨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嘱咐他道:“你就在这等着,我去就好了,很快,很快!” 说完,他跟踩了风火轮一样,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他们站在一幢楼的阴影下,旁边是敞开的大门,每隔一会就有人从里面出来。 溪煜之所以会选择这里,是因为这个敞开的大门里散着令人舒爽得凉意,简直就是这个炎热的死天气的救赎。 他本是想要进去的,却被一排长得奇奇怪怪的东西拦住了去路,刚想抬脚跨过去,罗杨眼疾手快拦住了他,手舞足蹈和他解释一番。 意思就是,他们没有通行证,无法进入。 而连北此时走到门口,朝他招招手:“外面太热了,我们进去坐着等吧。” 溪煜道:“我们能进去?” 连北笑:“自然。” 他看着的确比罗杨有用不少,进门后,他旁边站着的一位女生说了几句,那女生看着他和连北笑得很奇怪。总之最后他们十分顺利地进去了,连北带他到窗边,两人面对而坐。 溪煜没忍住问:“你方才同她说什么了?” “不是你的坏话。”连北看了一眼手机,问,“你怎么不通过我的好友?” 第22章 “……” 看着溪煜的表情,连北攸地笑了,身子往前倾了些:“你是不是还不会用?” “……” 溪煜素来好面子,连北那么问,他定是不会承认的,憋了半天,最后丢出来硬邦邦一句:“胡说,我会用。” 连北显然不信,他伸出手在溪煜面前的桌上敲了两下。 “拿出来,我教你便罢。” 第13章 惜爱仙君12 罗杨赶到时,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一副分外诡异的教学画面。 溪煜抿着嘴,满脸的不爽,仿佛下一秒给对方一捶。连北却是笑脸盈盈,拿着溪煜的手机操作,丝毫没有感知自己旁边坐得可能是个定时炸弹。 又或者根本不害怕。 紧张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和谐。 咚咚咚—— 罗杨候着时候差不多了,伸手敲了一下玻璃窗,里面坐着的两人同时抬起头。 一分钟后,罗杨搬了张凳子,三人围成一个三角坐着。 罗阳递给连北一沓传单:“我随便抽了一沓,你先发着,效果好的话我再拿点。” “好。” 连北接过后看了一眼,放在桌上,手垫在上面,看向溪煜。 溪煜现在跟个八十岁老奶一样十分艰难地研究手机,唯一好过的大概就是他视力还不错,不需要带老花眼镜凑得很近去看。 总之,十分投入便是了,根本没注意到连北的视线。 罗杨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连北可能是想和溪煜说什么,十分善解人意地打开话题:“你要说什么吗?” “要说什么……”连北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落南山?” 溪煜闻言抬头,他真觉得有些事是躲不开的。 从昨日开始,“落南山”这三个字就开始频繁地在他耳边响起,好像只要出现的次数足够之多,总可以击垮他建立的防线,最后再也忍不住被成功引诱过去。 溪煜丢了手机,语气带着些质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连北莞尔一笑:“想请你们帮个忙,我最近刚好也要去落南山,昨日的话我听了七七八八,想来你们应是有前去的打算的,大致在什么时候?能否顺带捎我一程?” 溪煜追问:“你去那做什么?” 连北道:“实地考究。” 溪煜刚要说他们没有前去的打算,便连忙被罗杨给制止了,罗杨笑道:“后天,我们后天去,后天上午我给你发信息来接你一起去,如何?” 连北颔首:“那真是太感谢了。” 道别时,罗杨也准备同连北交换联系方式,连北却摆手拒绝了,他笑道:“我微信的好友已经满了,方才为了加他还特地删了一个,你若是要加我,我实在不知道第二个该删谁。到时候你可以通过他联系我。” 他指了一下溪煜,“加不加的,也不打紧。” 罗杨本想说不加微信那么我们交换个电话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结果忽一眨眼,青年已经不见了。 罗杨左顾右盼道:“人呢?” 溪煜好心给他指了一下,“人往那边去了,你要追的话快点。” 罗杨顺着一看,果真看到了连北的背影。他疑惑地问溪煜:“你们俩是不是很熟?” “熟?”溪煜觉得罗杨的脑子被驴踢了,“我从什么时候来的?他是什么时候的人?” 罗杨回想:“那你们……” “我们如何?”溪煜莫名其妙,随后摊手,“他可能是对我比较感兴趣。” 古往今来,对溪煜感兴趣的人多了去了,再者因为他身份高贵,在他面前开屏现殷勤的也多了去了,早就已经习惯到可以自动忽视了。而且青年对他感兴趣地理由其实也很好拆解——一个说自己是从过去来的,还是飞升失败被雷劈过来的…… 当时溪煜上山拜师求道,碰巧来到华溪府,遇见了在里面修道的师父,他也同怀着相似的兴趣。 师父扫地扭头的时候,每次都能抓到他的视线,含笑道:“又开小差?” “没有,我看书疲了,休息一下眼睛。”溪煜低下头继续看书,没一会,又抬起头,这次他直直撞上了师父的视线。 师父单手握着扫把撑着地,对上溪煜的眼神,冲他一挑眉,问:“眼睛又疲了?” “………” 师父走到他身边把扫把给他,道:“那正好,你来扫地。” 溪煜装作没听见,头埋书里装作很投入的样子,甚至还十分小声的念起了上面的内容。 溪煜往前大步走,罗杨小跑着追上来。 溪煜问:“你后日真要送他去那里?” 罗杨道:“毕竟他帮了我们忙,我最怕的就是欠着别人人情,他既然提了,我自然是能帮就直接帮了。对了,到时候你跟着去吗?” 溪煜道:“不去。” 走了一段后,溪煜突然改变了主意。倘若那个引他过去的不是个好东西,将罗杨和连北绑了要挟他过来,他于这人生地不熟的,怕是走三天三夜都找不到落南山,届时就麻烦了,想来想去,还是得跟着一道去。 时间转瞬即逝,罗杨开着车带载着溪煜去学校接人了。 他鲜少开车出门,一是,这里的停车位实在不好抢,好不容易抢到离家近的好位置,就不想挪窝了,生怕被别人占了去。二是,他懒。 第23章 罗杨想让溪煜坐在副驾驶,还未出声,就见溪煜拉开后座门,进去便躺下了。他有些晕车,坐过几次后发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躺下睡觉。 学校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罗杨停在路边,让溪煜发消息,溪煜迷糊地摁了语音让罗杨自己说。 消息发出去没过多久,车窗就被敲响了,罗杨降下车窗,刚准备招呼连北来副驾驶坐,对面已经拉开了后座的门。 怎么,副驾驶座是有刺吗? 溪煜十分不客气地占据了大部分位置,连北抬起他的脑袋将他扶正,就这空着的位置坐了下来。罗杨通过后视镜看,觉得对方摆弄溪煜就跟洋娃娃一样自然。 溪煜被迫坐起来有些恼,瞪了连北一会,连北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溪煜更恼了:“你为什么不坐前面?” 连北道:“我不太喜欢坐前面,体谅一下。我也可以体谅一下你,你要是想睡,可以把脑袋搁在我腿上。” 说完,他把身前的手举起来,给溪煜腾了位置以便于他躺下。 罗杨迟迟没有发动车子。明明是两个人的斗争,最紧张的却是他,他真怕溪煜到到时候生气起来把他的车给拆了。 罗杨的担心并非空穴来潮,昨日晚上他带着溪煜去外面散步,有混混看溪煜长得好看,冲上来一通污言秽语。 罗杨眼睁睁看着溪煜无声点头,将混混勾到了无人的巷子里,举拳就是揍,打的时候还掐着他的嘴,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 罗杨转头。 害怕,不敢看。 那晚过去,那个混混大概就不再是哥们了,而是姐妹…… 罗杨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准备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话还未出口,他就看到后视镜里,溪煜直接躺了下来,脑袋枕在了连北的腿上,移了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道:“上道。” 连北笑声温软:“谢谢夸奖。” 和谐就好,和谐就好。 罗杨快速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心,一脚踩下油门,前往了去落南山的路。 反观溪煜倒是没有丝毫芥蒂,完完全全将连北的腿当做了枕头。 落南山距离他们出发的地方有几十公里,莫约要开三四个小时才能到。 开到一半恰好路过服务站,又正好临近中午,罗杨想时间还早,吃个饭最多也就一小时,不差这点时间,于是驶进去,提议道:“我们要不吃些东西再走吧。” 其实不下车也行,他昨夜和溪煜出去的主要目的就是逛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路上吃,不过真的到了饭点,他还是更倾向于吃些饭菜。 溪煜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了,在睡着的边缘,就是大致能听清他们说话,但说什么全然不知道。 罗杨转过半个身子,尝试把他喊醒:“同志?” “同志?”回应他的是连北的疑问句。 罗杨道:“他比较喜欢这称呼。额,我觉得他可能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晕车的后劲还挺大的,要不我下车打包以后我们车上吃吧。” 连北道:“没事,我们一起去。” 罗杨想起了那时他把溪煜强硬叫醒迎来了致命一拳。 连北先是把溪煜的两只手给圈了起来,然后拖着他的脑袋将他整个人抬起来,坐直,接着双手在溪煜眼前挥了一下,道:“饿吗?” 罗杨看着溪煜的两条胳膊分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过被连北控制地死死的,随后他坐着发愣,似是在开始思考连北说的话,最后点了点脑袋。 连北放了溪煜的手,边开车门边道:“好了,醒了,走吧。” 服务站的餐馆就那么几家,地方小人却不少,基本都坐满了,他们没工夫去纠结吃哪家,坐到哪家的空位上就吃哪家,菜品也是少得可怜。 罗杨把牌子上的仅有的几个菜名报了一遍,询问他们要吃哪个,连北回的时候顺便帮溪煜也选好了,见溪煜没什么反应,点着脑袋去付款了,扫码付款的时候他被后面扑上来的挤了一下,险些没站稳摔下去,嘀咕道:“怎么这里人突然那么多了?” 一般来说,人流量决定服务站的规模大小,现在如此情况算得上是严重超额了。 他只是自问一声,没想到能得到别人的答复:“这不马上要七夕了嘛!都算着日子去庙里烧香呢!” 罗杨端着盘子,“哦”着回了座位,路程艰辛,险些洒了。 站稳后便听连北道:“今日人还挺多的。” 罗杨说:“快七夕了。” 十分正常。平日里随时能做的事情,在特点的节假日做起来,便会显得尤为特殊,人们惯爱追求。连北将餐盘中各自的面拿出推到各自的区域,道:“怪不得,我的确听说落南庙好像有渡正缘,拆孽缘的说法,所以平日里去的人不多。” 罗杨不明白:“为何。” 罗杨疑问的的后句。热气扑面,溪煜总算清醒了过来,把碗推远了些,接上话:“平日里谁会总是去想这些事情。” 节日往往会让某种欲望的最大化,例如平日里总是既想要很多很多钱,又想要很多很多爱,但这些基本都是平分的的,而到了特定的日子,天平便开始倾斜了。有了欲望才会有信仰,欲望越大,信仰越强,此时他们上庙,便不会害怕正孽之分了,甚会带着亦邪改正的想法。 “也对哈。”罗杨点头低头吃面。 第24章 连北道:“不过人如此多倒也奇怪,我前几日还听说那庙准备拆了。” 溪煜道:“拆庙?” 连北道:“小神,去的人又不多,留着没什么用。” 很快吃完,马不停蹄再踏征程。 过了两个小时,总算是看到山下售票厅的大门了,罗杨坚持要给连北买票,两人一路从车上“要”、“不要”地拉扯到了售票口,最后连北实在是盛情难却,不好意思道:“那便感谢了。” 外面太阳烈的恐怖,站久了感觉全身上下都在被灼烧,罗杨给溪煜搞了件防晒衣,半个身子刚探出车外,他就知道这玩意没有大用了,刚想缩回去,在前面的连北突然打了伞,遮了阳光,落下一大片阴影。 溪煜戴着帽子一手插兜,一手举着连北递给他的伞,慢条斯理地跟在两人的身后,大有帝王探访民情那味。 售票处建于落南山山脚处,此时位于溪煜的右手边,溪煜抬头。 山不算高,相较于华溪山大半被云霞裹挟,朦朦胧胧,一眼望不到头,充满神秘感。 落南山是满山松柏苍翠,虽遮盖了大部分东西,确仍觉得普通,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座能成仙的山。 细看,依稀能看到半山腰有一座黑黝黝的破烂小屋,看起来像庙。 可落南庙不是建在山顶吗? 连北捏着一张票,终于发现不对之处了,溪煜和罗杨二人并未买票。 “你们不去吗?” 溪煜歪头看他,巧答:“我已经看完了。” 第14章 惜爱仙君13 “我们就不上去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出来,我们再接你回去。” 连北道:“莫约要两三天。” 罗杨连连点头:“行行行!就那么说定了,到时候你提前打个电话过来,我们来接你。” 两三天? 溪煜把伞递还给连北,抱起胸,端详了他一下,看起来有些病弱,哪来的能力在山上呆上两三天的。 不过管他何事,可话倒是比想法先一步出来:“你要做什么呆那么久?” 连北仍然道:“实地考究。” 溪煜道:“究什么?” 连北没有直接答,而是微微低头,眼含笑意:“你想同我一道去吗?” 溪煜直截了当拒绝:“不想。” 连北做赖的语气道:“那我便不告诉你。” 溪煜闻言切了一声道:“我还不想知道呢!” 他扭头就跟着罗杨往车那处走,连北“哦”了一声,跟上去:“那你问什么?” “你管我问什么!”这人怎么那么烦! 连北没有直接上山,他撑着伞将溪煜送进了车里,罗杨很识相地把溪煜身侧的车窗降了下来。 连北本欲还想和溪煜说什么,溪煜直接打断了他,然后万分不客气地警示他:“再说话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连北耸肩,无奈闭嘴。 罗杨将身边的车窗也降下来,冲着连北喊:“那我们先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哈!” 连北点头,往旁边撤了几步。 罗杨开车倒出来,听后座溪煜沉着脸道:“关窗,那个空调,开了。” 罗杨立刻就做,待车窗即将关上的前一瞬,溪煜扭头,在那条小的缝隙中看到了朝他挥手告别的连北,然后下意识朝他做了个鬼脸。 之所以能发现,只因为车窗于那刻瞬间关闭,映着他的脸。 无聊。 也不知道在说谁。 溪煜收起表情,冷哼一声,躺下来准备睡回去,早知道如此安全顺利,他做什么要来一趟这里。 闭了一会眼睛,他忽地想到自己近些日子有些安逸过头了,竟是忘记了一开始定下的目标,坐起身子,问道:“附近还有什么高山?” 一般来说,山连山,起起伏伏,少有孤峰耸立,蓦地拔地而起。 罗杨下意识从后视镜观察了一下溪煜的表情,方向盘打了一个圈,转了一个大弯:“华溪山就在附近,我带你去看看吧。” “华溪山?” 见对方提出疑问,罗杨改口:“也不能说华溪山,就是他旁边有座略矮些的山,名字我忘记了,因为华溪山比较有名,记那么多名字太麻烦,就只喊它的名字。一般我们说要去华溪山,实际真正爬的是旁边那座。华溪山太陡了上不去,所以要上去看的话,就只能借山而行。” 罗杨顿了顿又道:“不过上次那场大雨,华溪府塌了,索桥也断了,我们就是借山也去不了。” “我奇怪的不是这个。”溪煜道,“我印象里落南山和华溪山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会很近呢?” 罗杨随口一解释:“可能是地壳板块运动吧。” 溪煜听不懂,装作不置可否的样子点了头,转而开始计划起接下来的修仙之路。 之所以选择高山,是因为山高近天,灵气自然要比其他地方多,对他这种人来说,没什么天命,就只能追着天跑。 罗杨也是猜到溪煜准备做什么了,好奇道:“你们修仙就一定要上山吗?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不过我只能选这种。”溪煜倒是没有避讳,还未等罗杨问为何,他便直接说,“我阴煞重,招鬼,要是被鬼缠上就不能飞升了。” 罗杨了悟,喃喃道:“难怪你见着鬼要跑。那你要上山修炼多久才能飞升?” 溪煜揉揉眉心:“这个我尚不清楚。” 第25章 基于上一世的基础,他顿悟起来不会太慢,但其实无论是自悟飞升,亦或者除魔飞升,自我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古往今来,飞升之人皆有名有姓,事迹歌颂,建观立庙,于人供奉,若是无人知你,无人供你,无人信你,最后得的终究是陨的结局,那你飞升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死罢了。 神为人,人为神。 两者从来没有高低上下之分,人们跪地求神请愿,神也会托梦于人求拜。 只不过人太多神太少,物以稀为贵于此倒也合适。 加之人们总喜欢把厉害的事物高高在上化,这才有了神高之说。 故而现在溪煜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要有人信他。 他同罗杨简单说了一下,罗杨还在思考溪煜的问题会如何解决,就听溪煜道:“到时你把我送上山了以后,你下山宣扬我要修炼飞升的事,尽量夸大,越多人信越好。” 罗杨:“?” 溪煜问:“怎么了?不行吗?” 罗杨结巴道:“额……就是……我们现在这个时代,禁止这么干。” “哦。”溪煜倒觉得无所谓,然后反问,“这么干会怎么样?” 他话里有一种“我若是硬是要怎么做,又能把我怎么”的叛逆之心,罗杨简单和他说了一下,觉得回去得给他深入普及一下有关这方面的法律约束,要不然到时候怎么进去的都不知道。 解释完以后,罗杨又立马给他提供了其他方式:“其实就是打开知名度嘛,不限于一种方式,你可以上街扶老奶奶,去社区当志愿者,多做点好人好事,上个电视什么的,这样认识你的人就多了。” 溪煜认真思索了一下罗杨这句话,道:“那他们会拜我嘛?” “额,这个说不太准,就是可能要某一方面特别厉害吧。比如我高中的时候每当考试,就会拜拜年级第一。” “那他们飞升了吗?” 罗杨觉得溪煜现在因为他这句话,已经萌生出一颗去上高中的心了,但以他目前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程度,现在只有精神病院能容得下他,他道:“这……没有。” “你们这个时代有人飞升吗?” “这……也没有。” “…………” 溪煜打消了上山自悟修炼飞升的心,因为他现在就是悟出一个天人合一的境界,上了天界也照样陨落。 如此一来,他就只有两种选择,一是照罗杨给的方法先打开知名度,然后修炼飞升。二是回去。 显然这两种方法都不太容易。溪煜对于飞升所知尚且还是太浅薄,要是师父在这里,方法可能更多一些。 有一个信徒好过没有,溪煜往前靠了靠,忽然道:“你信我吗?” 罗杨莫名起来:“啊?信什……信,信啊!” 溪煜满意地后靠,罗杨此时尚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当今这个时代溪煜的信徒之一。 总之,虽目的已经无法达成,但既然来都来了。罗杨买了票,和溪煜上了山。此山路并不陡峭,一步一阶梯,梯台极大极宽,可以同时站下三四个人,但时间已然不算早了,还未爬到半山腰,已是日落西山,若是要到山顶,想必是第二日凌晨,能看一出完整日出了。 倒也还不错,只是罗杨还是把这件事想得过于简单了,他们莽然之举,与那些真正准备登顶看日出的人不同,他们只带了一袋零食,其余登山工具,要什么没什么。 随着海拔的升高,四周的温度也逐渐下降,过了半山,有风吹来,罗杨抱抱胸,感觉到丝丝冷意。不仅冷,腿也酸了,肚子也饿了,他掏出一包薯片,拆开边走边吃,补充体力能量。 可惜他不是机器人,充了电也不能满血复活。最后实在是走不动了,连一口气都要分三次喘。他拉着溪煜的衣角下摆,眼睛闪闪发光。 两人在旁边寻了一个大圆石坐了下来。 “天哪。”罗杨刚坐下来就从袋子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顺了顺气,然后仰头狂炫一口,感叹道,“我要累死了,早知道前半程做观光车上去了,妈的越来越陡了,我都害怕等会我一个腿抖站不稳摔下去。” 溪煜也拿了一瓶水喝了一口,压住了微喘的气,道:“没用。等会我走你后面,你要摔下来我接着你。” “哥们,你太有安全感了。” 说完,他仰头望天,饶是如此,还是不太想走,待气平顺了就要继续了,罗杨一叹气:“要是可以一步登顶就好了。”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方才制造的垃圾,站起身,朝着溪煜面前走了一步。 下一秒,罗杨消失了。 “…………” 神明显灵了,就是有些吓人,若不是溪煜对天啊,神啊这几个字比较敏感,他多半得跟现在山顶上的罗杨一样不知所措了。 溪煜于原地站了一会,纠结了一会才开口:“天哪,要是能一步登顶就好了。” 说完,他往前踏了一步,就真的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北上尊君?” 溪煜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了。此时,迎面一阵轻风拂过他的脸颊,带了些逗弄人的痒意,溪煜深吸了一口气。 ——北上尊君,吾在此祈福,愿能一步登顶,与友共行。 夜色深沉,吹来阵阵阴风。 罗杨抱着腿蹲在原地,一眨眼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这才安心下来。 第26章 他反应过来,左顾右盼,连忙急慌慌拉着溪煜的衣角往下扯,示意他也赶快蹲下来。 随后,他抬手向前一指,用气声道:“撞——鬼——了……” 第15章 惜爱仙君14 寒风呼啸,草木微响,虫鸣鸟啼,一切在平日里十分容易被忽视的声音,在此刻无限放大。此地无灯无烛,仅靠着微弱的月光,顺着罗杨手指的方向过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女人,站在崖边。 她眺望远方,望着的方向,正是华溪山之上的华溪府,碎砖破瓦,破败不堪。 “怎么会这样呢。” 女人向前轻踏一步,伴随着山石滚落,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她她她……她……”溪煜给了罗杨一拳,罗杨的话这才顺了下去,“……她掉下去了?!” 话音刚落,耳边吹来一缕凉风,背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你好。” 一个尖锐的指甲刺了一下罗杨的后背。 罗杨跟屁股上装了喷射器一样,一下蹦上了天,嘴里胡言乱语起来:“我靠我妈我嘞个老天啊!” 他在空中转了半圈,落地正对着女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待看清女人的长相后他又是震惊一骂:“操?”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位。 溪煜站起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女人并不是冲着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去的,溪煜挡住罗杨后,她的询问对象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溪煜。 “为什么过不去了?桥为什么断了?” 女人的声音在漆黑的夜晚犹如指甲划过黑板,尖锐刺耳,带着空旷的难受,身后的罗杨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回答我!我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音调陡然尖锐,显得溪煜的声调更为淡然平静:“你来此地拜神?” 女人反问:“不然呢?” 溪煜道:“北上尊君?” 罗杨抖着身子听两人一本正经说着怪力乱神的话,不得不说相同的话在不同的时间场景下所产生的效果也大不相同,但凡在白天,但凡不在山顶,但凡不对着这个破庙,他都能把这个当做是笑话小品一笑而过。 溪煜转身问他:“很害怕?” 罗杨“哈哈”两声,道:“就一点。” 他没想到这句话让他迎来的是迎头一拳,直接两眼一步昏了过去,溪煜接住他倒下的身子,将他安置好。女人惊地还没把嘴合上,溪煜站起身,冷声道:“好了,你要求什么?” 一般来说,没什么正常人会在深更半夜跑来求神。入了晚上,那些鬼怪就会出来活动,鱼龙混杂,谁知道你说的话是被鬼听见了还是被神听见了。所以晚上跑来庙里的求愿的人往往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看似拜神,实际拜鬼,借庙作辑罢了,二就是愿望上不了台面,只好意思晚上偷偷来,不管什么神鬼,只要能解决就好。 可溪煜一眨眼,女人竟是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了幽幽怨念之声 “……神不佑我……” 竟是幻象。 日光洒在罗杨的脸上,罗杨缓缓睁开眼睛,溪煜低头俯着他:“醒了?” “我被吓晕了?”罗杨迷迷糊糊直起身子,愣愣地看着东方升日,道,“已经早上了?那个女的人呢?走了?还是真的撞鬼了?” 溪煜拉起罗杨,道:“要是鬼我跑的比你还快。” 罗杨点头:“也是哈。所以她为什么大半夜的,在这里……吓人啊,那她现在去哪了?” “下山了。” 罗杨不可置信道:“就那么下山了?” 溪煜道:“你好像很失望。” 罗杨立马解释:“我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我们突然上了山顶,看到了她,总是要为了些什么吧……为了……为你让你去落南山?” 见溪煜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罗杨震惊了:“神经吧,不想去了就不能换一个人嘛?怎么还缠地五花八门的?” 不过,疑问又来了。 罗杨道:“我有些搞不明白,就是之前那个我们遇到的那个鬼,和现在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关联?” 有句话说,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又因为相似,造就了很多奇妙的巧合。 数千年前,那个前来拜北上尊君的女鬼,与现在的这位有着相似的境遇,有着相似的愿望,除去因时代不同所产生的差异,她们两个简直一模一样,如同一人。 溪煜道:“他若是想让我去落南山,大可以直接把我丢进去,让我不得不面对,可他没有那么做,就是想让我明白以后自己心甘情愿过去。” “他是……北上尊君?”罗杨拍拍胸脯又忍不住吐槽,“他就不能直接告诉你嘛,又是这种暗示又是那种引导的,真是搞得人心慌慌的。” 溪煜不友善地撇他一眼:“如果是他,他那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过我尚且不能确定是否是他所为。” 罗杨又在心里吐槽起这位,果然是忠贞不渝的信徒啊。害怕溪煜从他的表情里窥出他的想法,他连忙开口转移对方注意力:“既然这样,那我们接下来就要去落南山对吧。” 溪煜颔首,准备寻路下山,却见罗杨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怎么了?” 罗杨扭捏道:“既然都把我送上来了,能不能再把我送下去。” 第27章 一来一回,等会还要爬个落南山,真是怪累人的。 “……你自己问他。” 于是乎,罗杨真的神经病一般对天喊了一声,只可惜无人回应,喊第二声,依旧位于原地,喊第三声的时候,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 “昨天真的是神送我上来的不是我一个人走上来的?为什么不送我下去?我真的伤心了,我到时候要是两条腿走废了能不能赔我点钱啊,对了,你那个北上尊君认识财神爷吗?” “…………”溪煜黑着脸把他拽走了。 此地是通往华溪府的路,自华溪府塌后,便将这个区域给围了起来,两人走了好半天才找到主道,虽是小心翼翼,但还是被工作人员发现抓住并教育了一痛。 罗杨本来打算只吃一碗面填饱一下肚子就赶路的,经此一遭,他愤恨地把店里所有的小吃都点了一遍,埋头苦吃起来,精神状态这才好了一点,至少交流平和了下来,情绪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溪煜一夜没睡,到了车上就闭眼开始补觉了,刚要睡着,耳边突然响起震天的音乐,成功把他轰了起来,他黑着脸拿着发出音乐的手机,道:“怎么让它闭嘴?” 罗杨指挥:“来电话了,你摁一下那个绿色的图标。” 摁下以后,电话接通,十分格式化的开头:“喂?” 罗杨道:“你直接说话就行,对面的听得见你说的话。” 溪煜听出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来自何人,对把他吵醒的这位元凶丝毫不掩怒意道:“干什么?” “你现在手放轻松一点,这是我的手机,我怕你把他握坏了。”连北先行提醒一声,然后道,“好了,现在你把手机给你前面那位。” 罗杨开着车呢,后脑勺来了一击,啊了一声,立马靠边停了车:“怎么了?” 溪煜把手机丢给他:“他要跟你说话。” 罗杨接过电话,嗯嗯啊啊几声又放了下来,把手机递给溪煜说:“他手机忘记拿了,我们顺便给他送过去,你保管一下。” 曲曲折折,溪煜最后还是踏上落南山的台阶。 连北得知他们马上就来,乖乖地等在了半山腰的古亭之中。这次罗杨吸取了教训,直奔观光车站。四个轮子滚得就是比两条腿来得快,距离电话挂断不过三个小时,三人就顺利会了面。 溪煜此时上山的目标便是两个,一是半山腰的古屋,二是山顶的落南庙。巧的是,连北所呆古亭旁边,便是古屋。只不过与溪煜所想有些许不同。 古屋外围满了人,别说进去看看了,就连门口都挤不到。 连北大致知道溪煜在想什么,道:“这座山尤其高,而且落南庙要再买门票才能进去,所以大部分人就干脆进落安庙拜了,反正他们是夫妻,夫妻同心,拜谁都差不多。” 罗杨不可置信:“就山上那个破屋子还要另外买门票?几年前不是免费的吗!” 连北道:“因为快拆了,即将逝去的事物总是显得更加珍贵,花钱留念的也大有人在。” 山中这座小屋是落安庙。 溪煜思忖片刻,不予苟同:“除非他们两个当真如传说一般相爱到简直两心合一的境界,不然拜她和拜鬼没什么区别。” 连北道:“说不定真的到那个境界了呢?” 溪煜道:“不可能。” 连北没有反驳溪煜的话,也没有问溪煜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眨眨眼睛,道:“对了,你听过落南山惜爱仙君成神的传说吗?” 溪煜满脸写着“你不要说我不想听”,可连北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将那个传说讲了一遍,这才望过来,有些惊讶道:“你好像并不惊叹于他们的爱情,还是你已经听过这个故事了?” 溪煜道:“都有。” “好吧。那你第一次听有惊讶吗?” “并没有。” “那想来你或许已经亲眼见过了。” “也没有。”溪煜不想再同连北废话,干脆了当地截断了他接下来要问的话,看了一眼人满为患的落安庙,道,“不等了,先去上面看看。” 走了半晌,溪煜发现有些不对,连北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溪煜停下脚步,问:“你不是究什么吗?” 连北道:“对啊,所以要上山嘛。” “……行。” 想多了,原来只是顺路,而不是故意跟着他一起走。 第16章 惜爱仙君15 走到一半,罗杨突然拍着溪煜的肩膀激动地呼唤起来:“诶诶诶,你看这个是不是前不久和我们请假的那个小肖!” 方框眼镜满脸痘,样子溪煜记得,不过名字他却不知道。 在溪煜还不是溪煜的时候,罗杨的日子算是两点一线无趣至极,虽然有空也会经常出去玩,但不过就是狗屎的日子上撒了点孜然,笼统就那几个地方来来回回玩罢了。自己的生活既然如此无趣,所以就喜欢品味品味其他人的日子。和那时候的溪煜一起倾听办公室八卦是他最开心的娱乐活动。 罗杨兴致勃勃介绍:“他叫肖明强,我听好多人说他有个很好看的女朋友,不过没有人见过,一直觉得他是骗人的,我看看,我靠,真的蛮好看的,美女啊!他小子行啊!” 见人第一反应判断美丑总是人们下意识的行为,尤其是两人之间的样貌差距实在太大,溪煜只注意到这个。因为山路一转,他们消失在了林中。两人往山下走,人往山上走,路只有一条,总能碰到的,可溪煜走到方才两人站的地方,都未见两人的身影。 第28章 溪煜不免停了脚步,望了一圈。 山林空荡,遍地碎枝落叶,几颗树上挂着标牌禁语,上写:山林危险,禁止踏足。溪煜一低头,看到了陷进泥里的树叶,心念一动,又细看了一遍。 连北总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俯身在他耳边道:“那么长时间,他们早就跑远了。” 溪煜收回视线,问:“你也觉得他们奇怪?” “男子拉扯着女子走,无论何等样貌,总是奇怪的吧。你要管吗?” 连北说这话的意味莫名其妙,溪煜转而去看他的神情,更是捉摸不透,好像在说“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又好像说“得管一下万一出事了呢”,或许都不是……溪煜的眼眸猛地闪烁了一下,想到某些不可能的事情。 他跨上一步台阶,距离连北远了些,偏正头道:“我要上山,没空管。你还跟着我们?” 连北也上一阶,站在溪煜身侧,温声道:“我也上山。” 罗杨一脸莫名其妙:“啊?怎么了?不上山上哪?” 连北道:“没什么,我们就聊聊天,他闹脾气了。” 溪煜心道我哪里闹脾气了,眼前这人真是臭不要脸老把自己往长辈的地方放,于是他道:“你今年几岁?” “21。” 我今年都一百不知道多少岁了。溪煜自闭关开始就没有再在意过时间、计算过年龄,说是自悟了一百年,实际超了还是差点,说不清楚。但无论怎么算,总之要比眼前这位大上好几轮的,这位小朋友自然也是知道的。 溪煜决定提醒他一下,他把罗杨喊回头:“我今年几岁?” 突如其来的话把罗杨问懵了,在心中琢磨这是不是一个坑,说出来的话也结巴了:“一百……你问的是什么年龄?” 溪煜道:“这个时代的。” 罗杨道:“25岁。” 看吧,怎么算我都要比你大。 怕对方不明白他的意思,如此攀比也实在没意思,于是溪煜又问了一个问题,并加了前缀重了音:“小朋友,你信神吗?” 听到前面那三个字,连北看向他的眼神深邃了起来,眼波似深海,情绪匿于其中,仍旧是带着笑的。 “哦?神啊……”连北思考了一会,溪煜得到的却是反问,“你觉得我信不信?” 便在此时,有一位老者出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他眯着眼睛,看着溪煜,目光似审视,半晌才道:“小伙子,我看你面相,近期有红鸾星动啊,要不要买个绳抓住他啊!” 说这,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细长的红线,展示给溪煜看。 罗杨一瞧,吐槽道:“大爷,你骗钱也要骗得有技术含量一些吧,好歹搞一个卖相好点的绳啊,你直接扯下来一根就卖啊!” 大爷睨他一眼:“你懂什么!” 溪煜看向罗杨,罗杨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是不是读错了他的眼神,最后掏兜:“多少钱,还好我带了现金备用。” 老人把红绳交到溪煜手里,迈着稳健的步伐下山了。 罗杨疑惑:“你买这普通的绳子做什么?” 溪煜正欲回答,方才还距离甚远的嘈杂声愈来愈大,他仰头一看,上面涌下来一群人,阻挡了他们上去的路。此山路宽,所以没有分开上下的路,一般都是十分自觉地右上左下。而现在,人流跟洪水一样望不到头,只管着下山,无人再顾那墨守成规的秩序。 溪煜的手突然附上冰冷,他瞳孔一怔,转瞬扭头,分毫不说便是一拳上去。 闷哼一声,抓住他的手却没有松开,拉着他离开石阶,踏进山林。是连北带他远离人群的冲撞。 溪煜抱着胸,看着连北揉着自己的左上肩,警告道:“下次别在我不知情的时候突然碰我。” 他没想着打任何人,也知道牵住他的那人是连北,但身体记忆远比反应快,这一拳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 罗杨反应不及时,被人群拥簇着往后退了几个阶,又硬着头皮往上挤。 “别挤了!”突然有人暴怒一声,“没听到上不去了吗!” “啊?啊?什么?” “上不去了,上面死人了!” “是个女的!” “你看到那人怎么样没?身上全是淤青血块,看样子好像是被人打死的!” …… 人群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句,溪煜听了个七七八八,简单整理分析一下,便得出了大概——那个女人死了。 其实早有征兆,昨天那个女人站在山崖边眺望愿望,怀的就是一个死心。只有接受死亡的人才不会畏惧面前的死亡,甚至会感到……如释重负的快意。 “这里有落南庙和落安庙的介绍。”溪煜顺着连北的话看过去,他们的旁边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古文,罗杨看不懂,便问写了什么。溪煜细细品味了一会,和之前听说的相差无几,他便只说了罗杨不知道的。 “这对夫妻,男的名为陈不南,女的名为施安。” 听到这两个名字,罗杨猛地想到了什么,连忙掏出手机搜索最近的新闻,嘴里不停地我草,页面跳出,果不其然,他顿时惊呼一声。 “上次来医院那个!后来被车撞死的那个!记得不!他也叫陈不南,我靠怎么那么巧?” 溪煜补充:“她也叫施安。” 他刚准备结果手机确认一眼,就见屏幕上弹出一个窗口,倒计时2,1,然后手机瞬间黑屏,罗杨怒骂一声:“靠,没电了!早不关机晚不关机,偏偏这时候关机!诶,啊,反正名字一样的我肯定没看错,唉,取了个一样的名字,人家爱妻飞升,这位怎么……真是一言难尽。” 第29章 溪煜道:“不是。” 女人叫施安,落南山的传说与她有关,根此推敲,便有了头目。 而原委当与实际传说大相径庭。他们并非一对恩爱的夫妻,女子无病男子无能,无能的人最喜欢以爱挟人,这是他们唯一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存在感的方法。所以女人妄想逃离男人的同时,又舍不得他嘴里的爱,希冀他能一直爱着她,觉得只要再爱一点,就舍不得打她了。 她在华溪府许的愿是——我希望我的丈夫能实现他的愿望。 救救她,便是她觉得,只要他的丈夫有钱有地位了,就不会在因生活所压而感到气愤,因而也就不会再打她了。 北上尊君当真实现了他们的愿望,男子有了钱,便妄想找办法抛弃妻子,找了不知道什么利用,总之将妻子骗上了山,然后到了半山腰,两人都十分劳累,男子忍不下去了,干脆直接动手解决了她。 妻子死后,将她掩埋之时却不巧有人上山看到了,为让那人不怀疑他,他便编造了一个妻子病重带他上山拜神却不想不辛提前降临的故事,那人为他们之间的爱情同感悲伤,下山之后将他们的故事扬了出去,口口相传,成了传说,也就因此莫名攒了人誉,有了信徒,得了天道。 而然历史于千年之后再次重演,女人的亡魂不息,救下了千年后相似的自己,结局理应偏离原轨,又为何要一个人上山寻死? 殉情? 罗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最后憋着一口气,总算是从人群中挤出来了,他刚于溪煜面前站定,就见溪煜扭头往林子深处跑了。 动作之前飞速地丢下了一句:“别跟过来!” “他要去干什么?” “飞升。” “?” 这就准备飞了走了?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突然? 罗杨道:“额……那我们现在……在这等着?” 连北带着罗杨往里走了一会,在一颗巨大的山石后停下脚步。 罗杨张望一圈,溪煜并不在这里,刚欲开头问,边听连北悠然开口:“在那里站着太明显,到时候会有人赶我们下山,我们在这里等。” “嗷!”罗杨点点头。 想得可真是周到。罗杨就地蹲下,手指拨弄了一下树叶,不太习惯这个安静的氛围,仰头想和连北聊会天,头转了半圈,发现在他半倚靠在山石上,低着头看手机,愣是看出一种超凡脱俗与世隔绝之味。 简单来说就是,很有格调的勿扰。 罗杨悻悻低头拨弄树叶,要不是手机没电了,他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拨开上层的叶子,便是泥土,他用树枝开始一下一下戳弄起来,突然看见了泥土中露出白色的一角,他伸手抽出,是一张纸,仅有手掌大小,上面还写着字。 只不过字是用古汉语写的,他看不懂,正因如此,他觉得这东西应当不不普通,擦了擦,将它揣在了兜里。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昏沉,身旁的突然有了动静,连北道一声:“差不多了。”未等罗杨,便朝前走去。 罗杨立马丢了树枝跟上去。 天一暗就黑的很快,罗杨感觉自己没走几步,已经不太能看清周遭了,刚准备和连北商量商量能不能开个手电筒,就听不远处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忽高忽低,忽远忽近,是一个女人的哭声。 罗杨顿时打了个寒颤。 他有些不敢动了,但反观身旁的连北,丝毫没有恐惧之意。男人的攀比心顿时涌了上来,罗杨挺了挺胸,把要说的话全部咽了下去,继续跟着连北往前走。 饶是如此,他仍旧有些心不在焉,前面的连北何时停下的都不知道,撞上了他的背。 “怎么了?”罗杨边小声问,边侧过头去。 “别出声。” 这声提醒来的有些迟了,话音未落,就听罗杨惊呼一声:“我靠……”他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却为时已晚。 “谁!” 一声厉吼直冲云霄,响震山林。 第17章 惜爱仙君16 树叶窸窸窣窣,乍一听像是微风吹山林,细听却发现这声音自上而下,自左而右,急促短暂。 这是人疾跑所带出来的。 落南庙是古建筑,相对于落安庙更加破烂简陋一些,不过该有的仪式还是一点不少,若是要上去,得先跨越九十九阶台阶。这象征着两人之间的爱情长长久久,夫妻或情侣携手一步步走过台阶,便是立下了第一个誓言。溪煜便是从台阶之后找到的女鬼。 女鬼便是施安,她小小一个,蜷缩在介绍她名字的牌匾旁,漆黑的夜里,若不是溪煜的视力好且有预料,根本不会发现她。 她坐在这里不声不响,瞪着眼睛,似乎是在等人来,而然溪煜一走进,她便立马起身,扭头就跑。 她的大部分魂识早已消失,如果一副躯壳带着仅剩的意识,只能让她有所动作,却不能说话。 因为溪煜喊她停下,她却只是咿咿呀呀地扯着嗓子呻吟。 - “别哭了,你就只会哭吗?你特么给我把嘴闭上!”男人刚要去看动静是何人闹出来的,他手上牵制住的那个女人便逮住他分神的机会,猛地一下挣脱他,跌跌撞撞跑起来。 罗杨刚舒一口气,又立马提了上来。 男人放弃了探查动静,转而去追逃跑的女人,怒骂一声,大跨两步,伸手抓住了女人飞扬的长发,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女人捂住头,吃痛尖叫。 第30章 罗杨震惊、愤怒:“我靠什么畜生!” 这能忍? 罗杨当机立断往前一步,被一只手拦住。 “你打不过他,在这呆着不要添乱。”连北的声音仍旧是温和的,却若三四月的江南一带,温中带寒。 “…………” 罗杨总算知道为何这人三言两语就能把溪煜弄恼了。 他看看对方的身形,又低头看看自己,那个打人的男子的至多一米七,头大身子小,是令人毫无欲望的儿童身材。 打不过?开玩笑! 连北道:“你很耐打?” 罗杨会错意,拍拍胸脯:“我超能打!” 于他身前拦着他的手收了回来,连北不再阻拦,道:“好吧,你若实在想去,我也不拦你。” 男人拽住女人后将她摁在地上,揪着她头发的手愈发紧,女人感觉自己整个头皮都被扯上去,男人还不解气地用另一只手打女人的脸,“啪啪啪”的声音在林中无比响亮,伴随着女人痛苦地哀嚎,男人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愈来愈兴奋。 “臭婊子,跑!我让你跑啊!你再跑啊!” 他挥起来的手于空中被人一把握住,面目狰狞地扭头,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 黑框眼镜满脸痘……特么的是他公司里的肖明强! 剩下女人的哭泣让肖明强比罗杨更快回神,他管对方是不是他老板,一把将他握着他的手挥开,怒到:“滚开!” 如连北所言,他力气当真极大,罗杨被那么一扬,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手下女人的话随着哭着流出来,绝望痛苦:“救……救……我……” 肖明强更怒了,又举起手作势要打下去,却再次被人在空中抓住,他这次头都懒得转,不以为然一挥。 没挥开? 他振动两下,便听见有人不屑地“啧”了一声,下一秒,肚子上挨了重重一击,男人疼的无心顾暇女人,松开了抓着她头发的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脚上又被人一踹,直直跪了下来。 “操!” 女人呆呆地望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微微起身,似乎想让连北她们不要打得那么狠,转而又想到了什么,再次跪坐下来。 “饶命饶命!”肖明强能屈能伸,知道这人打不过,跪在地上没动,双手握拳,举过头顶挥舞,“我不是在打人,这是我女朋友,她犯错了,我教训她一下,分内事,管不着吧……” 女人没跑,跪坐着,双目呆滞,男人一巴掌拍过去,命令道:“说话!” 女人点头:“我是他女朋友……” 连北手擒住男人的头,将他转过去,自身挡在两人中间切断联系,面相女人道:“你不用怕他,可以说实话。” 女人立马改口:“我不是他女朋友了!” “你个婊子!你这个没有良心的贱货!我特么……啊!”话未说完,又重重挨了一脚,这次不是连北,是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罗杨踹的:“你特么什么啊?” 连北道:“你可以跑。” 女人顿时回神,颤颤巍巍站起来,磕磕绊绊走了几乎,迷迷糊糊想到什么,扭头朝着连北连连道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臭婊子!你敢跑!就别让我抓到你!” 罗杨其实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个在公司里一直唯唯诺诺老老实实的人,现在嘴里竟然能冒出那么恶毒的话。 女人越跑越远,慢慢消失在了视线,肖明强挣扎地也愈发厉害起来,活像一条案板上疯狂扑腾的鱼。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求,求求了!” 肖明强强硬之下的奔溃砰然而出! 他屈腿一跪,发了疯一样磕头,毫无尊严地请求:“让我去找她吧,没有她我活不下去,活不下去!” 罗杨忍着恶心问:“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肖明强道:“上面那个庙被锁了进不去了,明天才开,等不到明天了!今天是七夕啊!七夕!所以我们就躲在这里,准备到时候偷偷进去拜。” 罗杨道:“那你打她做什么?” 肖明强咬牙道:“她劝我明天再来,为什么今天不行!今天是七夕!她存的什么心啊!” 罗杨有些难以理解对方的思维。 正在此时,忽有一物闪电般袭来,瞬间扰乱了几人的节奏,罗杨看着这来无影去无踪的东西有些慌张,往它所来之处一眺,看到了消失许久的溪煜正朝着这边跑来。 “抓住他!”溪煜喊道。 “什么?抓谁?”罗杨不知所措。慌乱挥舞双手,鬼影他抓不到,手刚碰到胳膊,不知何人,他猛地一抱。 “你要不好好看看你抓的是谁?”连北的声音。 待溪煜跑进,见到的便是罗杨抓着连北的胳膊。 “…………” 就知道不该把希望放在他们两个身上,溪煜一扶额,道:“你们还是在这里呆着吧。” 溪煜跨出一步。连北道:“他们都去落南庙了。” 罗杨惊醒,低头,惊道:“那个人呢?!” “跑了。” “跑了?你不是抓着他吗?” “我是抓着他,但你扯我胳膊。”连北一脸无辜,看向溪煜妄找他做主,“你看到了吗?” “…………” 赶到落南庙,一位年轻的女孩和施安并排坐在落南庙门槛之上,竟然是……无比和谐? 第31章 肖明强体力不及他们,分明先跑,但却是于他们后脚赶到此地,他一眼看到了女人,怒气冲冲冲过的样子,转而看到了溪煜等人和女人身旁那长相怪异的……那人抬头直视肖明强,他打了一个寒颤,顿了脚步,忙避开视线。 他脸上的怒意秒变成悲伤,不过片刻,落下两行清泪。罗杨觉得这段应该列入北影教材。 肖明强双腿一屈,忽地下跪,拖着腿一步一步朝着女人走进,话中带着浓重的哭腔,真让人觉得他伤心欲绝,已知悔恨。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好,可我为什么那么做,我爱你啊,我把你当成我的全部,所以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原谅我好吗,不分手…不分手好嘛!” 女人定定看着他,呆滞的眼神中透着冷漠,就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疯子。 她没有说话。 肖明强开始磕头,一下,两下…… “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啊,求你了别走好吗,不要分手,我发誓,我发誓下次不会这样了,结婚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你忘了我们今天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今天是七夕啊!” “我……”女人终是看不下去了,伸手要去扶他。 罗杨立马高声提醒:“别特么相信他的鬼话!” 看到肖明强抬起头,抓着女人的双手,满脸的泪,女人整个人颤抖一下,替他抹去眼泪,清清嗓子:“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肖明强忙点头:“好!只要不分手,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们进去拜神吧。” 女人说完,肖明强怔了一下,结巴道:“你不是……不是说明天……现在进去拜吗?” “是啊,我想明白了,是我的问题。”女人低头,又猛地抬起,头发丝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冲着肖明强展开笑容,站起身,往里跨一步,“来吧。” 肖明强起身。施安也颤颤巍巍站起身,先一步进去,目送着他们进来,嘴角扬起了诡异的弧度。 罗杨知道那是鬼,因为他同那个病床上的女人长得很像,只不过要小许多,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她嘴巴两边都是血,看起来像是刚吃过人,由此,笑起来更加恐怖了。 不对劲! 罗杨大喊:“别进去。” 他如此喊自然是不会有人听他的话得,溪煜废话不多说,闪身来到两人身后,将刚进去的两人给拉了出来。鬼邪笑定是心存不轨,溪煜目前还没有想到办法除他,但人是还是能救的。 没想到那两位根本不接受他的好心,女人不好拉扯,一挣扎溪煜就只好松手,肖明强挣脱不开,直截了当把溪煜抓着他的衣服脱了!抓着女人就往神像那冲! 溪煜心道一声不识好歹,飞升上前闪于男人之前,抓住他的手,强硬的扯过,分毫不顾他的怒骂,直接将他丢出了门外。 把人分开,看你们还这么拜。 此时,连北正跨脚准备进庙。 “呆在外面,看好他。”说完,溪煜砰一下关上了寺庙的门。寺庙里燃着蜡烛,算是灯火通明,溪煜仔细扫过去。 此时,庙内便只有他,施安和那个女人。 不对! 溪煜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你怎么在这!” 第18章 惜爱仙君17 “啊。你为什么那么惊讶?我不应该进来吗?难道不是你把我关进来的嘛?” 四目相对,连北的目光极其坦诚无辜。溪煜向来不会将这种小细节放在心上,回忆起来略有些困难。 溪煜关门用了些力,本以为连北会害怕门夹到腿,迅速退回去,便没管。大致是他与常人不同,直接飞身快入,被一齐关了进来。 接下的事情有些麻烦。 溪煜的神色不算好,不爽不快不耐烦。连北站在两门夹缝边,见状,伸出手握住一门上圆环,很识相道:“那我出去就好了。” “住手!”溪煜喊住他。 屋内一鬼虎视眈眈,屋外一人蓄势待发,这门一开,岂不乱套! 连北拉门的手顿住,扭头,未言,似是等待他的指示。 突然! 一只干枯的手搭在了溪煜的肩上。 状况突然,溪煜丢下一句:“那你给我站着别动,看门!”言语间,他迅速扭头,抓住施安的手腕,下压手肘,将扣着他肩的手掰离,转身,别肩,施安嘶吼一声,另一只手破空飞舞而来! 她于世千年伤未消散,可见其怨气厚重,力道远超常人,而他相较于从前,略矮了些,略瘦了些,硬碰硬定然吃力,何况鬼怪愈打愈猛,他则恰恰相反,时间一长,定然会落下风。 溪煜修炼百年一路过来,未配法器未练剑,靠的便是赤手空拳,硬碰硬不行,那便以柔克之! 一人一鬼打得如火如荼、难舍难分,惊心动魄! 若是一场戏,台下定时一片拍手喝彩之声。 施安的动作力道虽大,却僵硬无比,无法快速反应并应对,渐渐落于下风,她知不妙,迅速改变了策略,在躲开溪煜一脚后,迅速撤离,扑向了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女人。 溪煜立马追上去,却只扯下了施安一片早已看不清颜色的衣角,忙喊:“你往后退!听见没!后退!” 听得见。只见那女鬼忽地面目狰狞朝她而来,早已被吓得不敢动弹,两腿若千斤之石,一分一毫都挪不动。 第32章 施安的牙是尖锐的,此刻大张而来,双手前举,动作看上去是准备将女人先擒后吞,指甲细长,率先刺到女人的脖颈。 “啊——!!!”女人尖叫起来。 她下意识缩脖闭眼,意想之中的窒息却未紧随而来,她被人往后推,后退了一步。 她楞了,溪煜也楞了。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将两人隔开,然后随手一挥,施安飞了几米远。 但他,好像根本没有击到施安。 连北收回手,呼了一口气:“真是吓人啊。” 害怕并不存在于他的脸上,至少溪煜目前所知道的表达害怕的方式中,这人只有一句虚无缥缈的话。 “谢……谢谢啊!”女人抚摸着胸口惊魂未定道。 连北却疑惑道:“谢谢?同我讲的?” “啊?”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打得过鬼,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溪煜刚擒住施安,从兜里掏出红绳,够长,在她的手腕上绕了几圈打了个结,女人顿时动不了了,果然同他想得一样。 安心下来,扭头便见连北指着他:“是他救了你,你谢谢他他就好了。” “啊?”女人恍恍惚惚,冲着溪煜点头,“谢……谢谢啊。”便听见溪煜否认:“也不是我。” “啊?” 溪煜显然不信连北的说辞,忽觉不对:“我不是让你看门吗?你怎么突然路过这里?路过走那么远?” “这不是我突然发现这里不止一个门嘛,我发现前门没动静了,所以想着跑到后面看看情况。” 溪煜一瞧,果真有个后门。 连北身高略高于他,身形自然也不差,但一拳就能将千年女鬼打出几米远,还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除非他是神仙,不然绝对不可能。更何况……溪煜看着连北眼角的泪痣随着他的笑荡起。 更何况他白甚冬日飞雪,一举一动轻且淡,当真是像极了他从前一位孱弱气虚的陪读书生。 连北猜想道:“或许是惜爱仙君出手相助,毕竟我们现在就在他的神像之下。” “不是他!”身后的女鬼突然惊叫一声,猛地挣扎起来。 女鬼暂且挣脱不了束缚,溪煜看她一眼,决定先把祸患解决掉。见满脸若无其事的模样,他有些没由来地有些生气,横眉一挑,问他:“害怕吗?” “害怕的。”连北诚实点头。 “害怕就给我不要乱跑,去原来那个位置站好!”溪煜抬手一指,顺手看过去,发现那个位置被女鬼给占了,皱眉、收手、转身,再往连北的身后指,“滚去后门,站好!勿动勿看勿听,听懂了吗?” 他看了一眼连北身后的女人:“带着她一起躲。” “好。” “听话。” 女鬼他是无法除的,但身后就是神像,套出话以后拜神求一下,至于他会不会出现……此事有损他的声誉,若是传出去了,受天罚失信徒,但倘若他下凡解决了,因受祈福而下,反能得一份功德。 如此有利无弊,想必惜爱神君应当懂得掂量轻重。 他此番过来,仅是为了答疑解惑。曲曲折折长久,总算是入正题了,溪煜语带严声:“方才你说,打你那人不是惜爱仙君,那你可知是谁?” “北上尊君。”施安嘶哑道,可刚说完,他又开始反驳自己,“不是他,他早就陨了,是……不,是他,就是他!” 自我否认又快速推翻,自相矛盾、无比混乱。 溪煜诘问:“是他,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不是他的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两行血泪从施安眼角慢慢滑落,她咧开嘴角,眼泪被截断,落入嘴中,她的牙齿十分尖锐,超乎常人的尖锐,说明她化鬼后吃了人,这才导致了牙齿异变尖锐。 施安道:“我又没有同你说过三个字?” 随后,她兀自将那三个字说了一遍:“我说,救。救。我。” 空气凝固了。 女鬼继续嘶哑道:“我后来又去拜了北上尊君,我求他…救我…而后我被镇压在屋下堪堪而过千年,如今又遇见了你。” “虽然时间很长,但我也认!” 施安死死盯着他,她眼睛浑浊无比,溪煜在她的脑袋上看到一个血窟窿,她是被他的丈夫用利器活生生砸死的。 她的怨丈夫的不忠,怨自己的天真,怨自己的固执,最终化鬼,她仇恨世间所有如此的男子,为鬼后在人间作乱,最后被飞升成神的丈夫镇压山中,故有了落安庙。 落安。落,是坐落,是陨落,是驰落…… 等等! 落南、落安……落南、落安……溪煜并不觉得她那所谓的丈夫,会为了世人的称赞而取相同的庙名,定是会四处找人托梦,将它改掉。就算他当真如此虚伪,那么取个爱安,思安什么的,岂不是更显夫妻一往情深,更能得世人好感! 这样说的话,那么“落”,应当是世人为之取的,既然如此,那么……两者的意思,应当是一样的。 嘎吱—— 是门开的声音,溪煜立马反应过来,却并未有所行动,而是扭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神像位于庙的正中,仅有人的头那么大,但无论大小,神位摆放向来是严谨的,其中有一条便是不得与房子的坐向相反。而此庙前有门后有门,那么说明,惜爱神君的背并非是背,而是…… 第33章 神像过小,溪煜只进屋时远远粗看了一眼,还是正向,并未看出其中的玄妙。现在再次扭头侧看,忽地发现,惜爱仙君的头之后还有一人,两人背对而坐,背部紧紧相贴,并无空隙,连在一起! 二合一为一个神像! 救——救——我—— 愣神之际,施安竟是挣脱了束缚,飞快朝着后门而去,同时他听见了罗杨的喊声:“靠靠靠,连北,你快快快!抓住那个女的!草草草!你特么地别动啊!你都看见鬼了你还想着拜,拜你妹啊!我回去给你升职加薪成不,现在是21世纪啊,我们相信国家,相信政府,相信中国共产党!不要搞这种封建迷信!” “我滴妈我滴爹我咧个祖宗啊!” 根据罗杨的叫声,溪煜未到便能判断出那边发生了什么。 好在肖明强够矮,够小巧,罗杨抱着他跑,在施安的追逐下挣扎了一会,溪煜赶到时,施安刚从罗杨怀里抢过肖明强,罗杨临难不避、奋不顾身,挺身而斗,妄想虎口夺食。 施安不屑瞥他一眼,一巴掌过去,十分轻松得扇飞了罗杨,溪煜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但对方还是没承受住此等暴击,两眼一白,昏死过去了。 “…………” 溪煜探了一下他的脉搏,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便将他丢在了连北那边,嘱托道:“麻烦也看一下他。” “好。” 施安夺过肖明强,却没有同溪煜所想对他怎么样,而是将他不管不顾撂在了一边。溪煜扑了空,她与他擦身而过,直冲连北。 连北挡在女生前面,瞥了溪煜一眼,往下扯了一下嘴角,快速伸手挡住女人的攻势,一来一回,竟接了几招。 溪煜警告不老实的肖明强:“如果你不想死,就不要想着拜佛,趁早离开这里。” 肖明强眼睛里满是血丝,盯着连北,瞪着他身后的女人,要求道:“离开可以,我要她和我一起走!” 如此情形,一前一后离开是最安全的,可肖明强却死也不肯,对着溪煜便是一顿口吐狂沫:“凭什么让我先走,把我先弄走了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他和她什么关系!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吧!想让我先走,是你和他拜还是他和她拜啊!别特么把我当傻子耍!杨雪!你个贱人,给我过来!” 溪煜好心当成驴肝肺,十分不爽:“你听不懂人话?” “人话?呵,去你妈的人话!”他对着女人隔空喊话,“你早就找好下家了吧,早就计划好了吧,什么把我拉过来拜佛和我永远在一起,我呸!你个贱货!真特么是狗改不了吃屎!别以为我是傻子,想把我吓走然后……” 溪煜忍不了了,挥手一拳把他给打晕过去了,耳边终于清净了,心情轻松了不少。 果然,对听不懂人话的,直接上手才能最快解决问题。 连北看着柔弱,倒也能抵挡几击,溪煜这次没有再怜惜她是个女子,动手丝毫未有轻待,三下五除二便将施安给制服了。 施安在溪煜手下,嘶哑尖锐的声音如同砂纸划过铁片,难听刺耳,她不顾一切咆哮:“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凭什么!凭他是男子,注定毫无过错高人一等,就连死,都能受尽世人爱戴,凭什么!” 死? 溪煜忽解:“你杀了他?” 闻言,施安嘴角扬起一个惊悚的笑容,双眼通红,印着兴奋、得意、夸耀,嘴角滑下一道血,她舔了舔尖锐的牙齿,似乎是在回味某个美食,嘿嘿笑着。 “我把他吃了。” 第19章 惜爱仙君18 先前凌乱糅杂的丝丝缕缕,终于在此刻交结成了一股粗长的麻绳。 刹那间,昭然若揭! 施安阴森森道:“是他亲口所说,上山拜神,求得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溪煜问:“山上何神。” 施安答:“此山无神,而后有神。” 人塑神像,虽模样长相大都靠各自对于神仙的了解想象,但也绝非空穴来潮。夫妻相连,并非是起初塑像之人觉得两者如此恩爱,理应夫妻连体,意味着夫妻同心,无法分离,而是那时人们看到他们的时候,两人便是在一起的。 连北忽然发问:“为何?” 溪煜道:“有什么问题吗?” 连北捏着下巴道:“也许我的思路比较新奇,不过我想,如果我要报复一个憎恶的人的话,要么就直接一杀了之,如果变态一些,也是让对方体验一下生不如死的痛苦。吃了……恕我无法理解,我觉得这是自我折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并非单纯的恨她。” 言毕,施安奸笑起来:“我恨他啊!他既不爱我,为何要应我那么的请求,应了又不做,整日只知道用一辈子来哄骗我!” 施安死前便已怨气横生,死后不多久就化了鬼,破土而出。她对丈夫的气味无比熟悉,或是在山顶找到的,或是半路便抓到了,总之,为了完成两人之间的约定,最终点定是山顶,丈夫乃一介凡人,无法抵抗,最后于山顶被她解食。 他们,永不分离了! 溪煜道:“你为何不跑?” 施安双目通红道:“跑?我为什么要跑,他说她爱我!” 食解丈夫后,施安很大一部分怨气得到了满足,所以并未下山害人,而是就于山顶呆着,陪伴着丈夫仅剩下的衣物,于是后来上山的看到如此一幕——传言中于半山腰病逝的女子,竟然在山顶坐着!她旁边的,是他丈夫的衣物! 第34章 传言总是都是,越传越变,变也非胡乱而变,其中往往隐含着着人们期望愿望。 比如那时,施安不过十七八岁,而陈不南,早已过而立之年。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别无选择,如此年龄的极大差距,几乎是不可能产生爱情的。而偏偏,那时大多人都是如此,又偏偏,那些人渴望爱情。 于是这一个血淋淋的悲剧,被逐渐塑造成了绝美无比的爱情故事。 陈不南死后,竟被世人封了个惜爱仙君,送上了神位,受了千年之久的朝拜,千年啊…… 亦爱亦恨,亦真亦假,亦鬼亦神。 施安的声音忽低忽高:“我后来才明白,他一张嘴全是谎话,我错了!我就不应该原谅他!我早该醒悟的!” 连北思考着又道:“所以你们二位,到底是谁想让那对男女跪拜?” 这一问题的确需要思索,而此时,异变忽生,已经无法再维持一个相对平和的氛围去提问斟酌了。 “小心。”连北低声一句,迅速拉过溪煜,将之与他对调了一个位置,被敲昏的肖明强不止何时醒的,随手抄起一旁的扫把就朝着溪煜敲,好在连北反应及时,扫把只是打在了他的背上,并未落到溪煜的头上。 连北闷哼一声,因疼痛而现的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他抓着扫把的一端,扯过来,肖明强并未想要和他打斗,迅速松了手,朝前冲去。 凡事有人掺杂最为麻烦,他们总是没命一般和你拼,打得重一点,脆弱地可能眼睛一翻就死了,轻一点,就跟苍蝇一样稳稳叫,缠得实在令人头疼,尤其现在的境地还是一人一鬼。 溪煜扯着施安挡住肖明强,转身靠近连北,一脚踢向连北的腰,他踉跄地往后几步想,溪煜厉声:“跑远点,别过来。” 肖明强惯会钻漏洞,恰巧此时,罗杨缓缓苏醒,刚一只睁眼,就见一根朝他冲过来,就像是斗牛场发疯的牛。一瞬把他吓醒了。肖明强躲到罗杨身后,溪煜只能快速收手。肖明强把施安面神仙前面的桌子重重一一扯,挡住了溪煜的去路。 “你没事吧。”身旁的女人担心问道。 “没事没事。”罗杨连忙站起来。 碗碟碎了一地,掺杂着糖果,水果四处滚落,香炉落地,里面的香灰洒出,人跑带风,散漫起来。 溪煜迅速屏息,罗杨捂口,被呛地剧烈咳嗽起来。 肖明强简直疯了! 罗杨下意识想让女人别呆呆站着了,和他一起跑远点,伸手想拉她离开,却发现身边早已空空如也。 肖明强拽着她跑了! 溪煜迅速从另一边跑去,而此时肖明强和女人已经双双跪在了神像之前的跪垫之上,他摁着女人的头对着面前的神像重重磕了几个头。 为时已晚,溪煜停下脚步,他抬头看着神像。 施安拖着身子幽幽而来,见到这一步,忍不住仰天笑了起来,须臾,她猛地反应过来,觉得不对! 她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刺进耳中:“你们没有付功德钱?!” 肖明强上下掏了掏兜,没有现金,他瞪向女人,女人也摆手说:“我没带,可以拿别的抵吗?” 看来还来得及,溪煜快步来到神像之前,踩上高台一脚,飞而上,将高台之上的神像给抓了下来。 溪煜要损毁神像断了还未送上功德的祈愿! 施安瞪远双眼,心急如焚,尖叫着超溪煜冲过来:“快投功德!你们还想不想在一起了!你要是不投!你女人就跟着其他男人跑了!” 溪煜高举神像,奋力朝下摔,神像离手,即将触底四分五裂。 “啊啊啊啊——!!!差一点,差一点!” 女人提议道:“你说你爱我,不如你拿命抵吧。” 肖明强犹豫:“这……” 女人佯作悲伤,低头擦泪,凄凄道:“看来你还是不够爱我,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嘛?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会跟你结婚的!” 肖明强立马惊恐起来,喊道:“我愿意我愿意!” 女人催促:“那你快说!” 神像并未落地,施安伏地伸手滑来,在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地接住了神像! 神像保住了!没有坏!!! 她欣喜若狂,那疯狂的喜悦几乎要喷涌而出,刚好,肖明强此刻高声发誓,郑重投出了自己的功德。 “我用自己的命来抵,希望神能一直保佑我们两个。” 刹那间,手上的神像金光四射,印在了施安的脸上! 刺眼之下,只听咔嚓一声。 金光瞬间消散,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施安脸上的震惊恐慌实在吸人眼球,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溪煜顺着看去。神像从中间裂开,两个连在一起的人,分开了。 碎了! 竟是在毫无外力作用下,自己碎了! 施安的惊恐刹那间又变成了奸笑,她将神像摔在地上,神像彻底四分五裂,和那些碗碟一样,变成了七零八碎的碎片。 “看吧!世上的男人都与你一样,谎话连篇,居心不诚!什么还差一份功德便能彻底脱离我飞升上天!我呸!痴心妄想!这世上你唯一的神像已经毁了,你还怎么飞升!什么成神!和我一样下地府吧!!” ——我的确听说落南庙好像有渡正缘,拆孽缘的说法…… 不远处罗杨喊道:“怎么回事?怎么门突然关了,一下子就黑了……好像……怎么那么熟悉?” 第35章 神像前幽幽燃烧的烛台忽地灭了,缕烟上飘,柔旋,逐渐化出了一位少年。 莫代尔未见人却闻声:“哈喽!好久不见!” 鬼将来带人走了,施安自知,她乖乖地走到了莫代尔身边,黑烟慢慢将她包裹,再散时已经不见人了。 溪煜道:“你不是医院那边的吗?” 莫代尔笑道:“是啊!所以不是我带她走的,我来抓另一个,喂,你这就准备带着人走了,不出来打个招呼?” 言毕,那散了的黑雾再聚,最后从其中走出来一个小女孩。 溪煜一时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女孩语气里带了些孩子固有的小脾气:“你太蠢了。” “…………”溪煜吓唬她,“我真的会打小孩。” 女孩道:“不信。” 莫代尔哈哈插话进来,说:“好了,她就是上次不小心情绪失控了,做了些丢脸的事情,现在看到你有些不好意思。” 溪煜显然忘记了:“什么丢脸的事情?” 连北不知何时走到的溪煜身边,替溪煜回忆道:“就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上去打架,结果被甩飞那个,对吧。” “……” 连北看向溪煜:“你记起来没?” 溪煜道:“好像有点印象。” “…………” 女孩气鼓鼓道:“我真的生气了,我要告诉他……”说到一半突然卡了壳,四周寂静无声,连北笑眯眯地接话:“告诉他什么?是名字吗?” 女孩噘着嘴道:“……是,我叫……白富美……” 溪煜点头:“名字蛮好听的。” 白富美瞪圆双眼:“你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寓意不错。 罗杨好奇问:“谁给你取得这个名字?” 白富美沉默。看来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难怪在医院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听她介绍过,溪煜也就没有说话。 寺庙黑下的一瞬间,便已经被封上,出不去,肖明强这才知道害怕,满屋子跑,莫代尔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然后道:“好了,你跟我走。” 肖明强骂道:“你特么谁啊!” 莫代尔懒得答他,直接一团黑雾把他带走了,然后看向旁边那个同样惊慌的女人,安抚她道:“你别害怕,我只带他走。” 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谁?” 莫代尔说:“医院那边的鬼将,我官职很高哦。” “他去哪了?” “地府。”莫代尔全盘脱出,“就刚刚那个丑男,他两天前在医院里查出了肺癌晚期,活不了多久了。” 女人低头喃喃道:“怪不得……” 莫代尔道:“好了,事情办完,我走了!拜拜!白富美,走了走了!” “你别气了,你整个人都红了,要不改名叫红富美?”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让孟婆奶奶不留你的饭吃!” “不吃就不吃!” “那你别吃!” ………… 声音渐渐飘远…… 第20章 惜爱终元素出 两位鬼将离去,黑雾退去,月光撒入。 回顾四周,一地狼藉,女人惊魂未定,微微张着嘴,大口大口呼气,罗杨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女人微弱道:“我还好,他……” 罗杨道:“你别想着他了!他今后不会打扰你了,你自由了……等等?你不会,后悔了吧?” 女人扯出一个笑:“没有,我只是突然间感觉很轻松。” 罗杨点头:“那就好,对了,你怎么过来的?你准备怎么回去?” “公交车。”女人低头看着不知从何处而来,滚落到她脚下的苹果,蹲下捡起,放到面前桌子的供叠之上,低声道,“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鬼神啊……” 她对罗杨说:“这么晚了,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就算出去了,应该也没有车了,我准备在这里呆一会,快早上了再下山回去。” “公交?我记得这里没有公交直达,市区到这里好像也……” “转了三路。” 罗杨心中鄙夷了一下肖明强,邀请道:“既然这样的话,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们车上有空位。” “算了吧……” 罗杨摆手道:“客气什么!就那么说定了!对了……这里有监控吗?毁成这个样子,不会把我们抓起来吧……” 连北道:“说不准。” 溪煜问:“抓什么?” 罗杨惊恐:“啊!那怎么办?要不……我赔点钱,重新修缮一下,这样应该没事吧……” 溪煜女人一起将散落在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捡起归位,听见罗杨这句话,看到那随成一块块的神像,道:“神都死了,这个庙还留着干嘛?” 罗杨:“……可以……换个神?” 连北点头:“换北上尊君。” 溪煜疑问:“为什么要供他?” “啊。”连北语气里莫名有些失望,道,“你经常提起他,我还以为你会偷偷供他。” 溪煜:“…………” 又不是供你你失望什么。 连北弯腰,在溪煜准备捡瓷片的时候拦住他的手,递给他一块布,说:“抓着这个捡,不然等会划破了。哦,对,姑娘,我就一块布,你就不要碰那些瓷片了,捡其他的就好。” “好的。” 罗杨光站着也看不好意思,跟着他们一起收拾起来,溪煜捡完神像碎片,将他们全部包在布块里,递给连北,指使道:“放到原位。” 第36章 “好。” 连北十分听话,抓着溪煜给他的布走上了摆着神像的柜子前。 溪煜捡其他的东西,便听见不远处连北“啧”了一声,暗含深意。溪煜起身,抬头望去,见连北站在柜台之前一动不动,问:“怎么了?” 连北侧身:“这里好像有一本书。” 书? 溪煜走过去,见一本方方正正的书作为垫脚卡在了摆放神像的区域之下,除了神像的区域,周围视角都落了灰,很久没有人清理了。 它的大小实在是卡的太精准了,若是粗略一看,多半会觉得他只不过是摆置神像特意而为的设计,但是溪煜却无比确定,这是一本书。 因为他曾经见过。 罗杨见两人都站着不动,也好奇凑过道:“什么书啊?” 溪煜道:“神谱。” “神谱?”这下是罗杨的知识盲区了,“这是什么东西?” 溪煜道:“顾名思义,家谱族谱你知道吧,只是这本里面所写的名字是各路毫无关系的神仙,不过有些特殊。” 溪煜伸手将神谱扣了出来,随手翻开一页,便看到上面一行字: 惜爱神君:陈不南。 可就在翻开的后一秒,那些字化为点点星光,飘空渐散…… 惜爱仙君,陨了。 这就是神谱的特殊之处,上面记载的是还于世的神仙,而陨落的神则会消失,留下一纸空白,是他们仅剩的存在过的证据。 溪煜凭借着记忆翻到其中一页,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到的,是一片空白…… 他捧着书的手抖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前后翻了一页,直至最后,一本神谱从头翻到尾。 连北轻声问:“你在找什么?” “北上尊君。” “找到了吗?” 溪煜摇摇头:“没有。” 他重新翻到开那页展示给连北看,他记忆之中的一行字,此刻了无痕迹。 可是细看,又能隐隐约约看到一行很淡很淡黑色印记,却看不出是否北上尊君这几个字。 白纸之上,溪煜细长的手指慢慢拂过。 指尖缓缓划过纸面,这本神谱竟泛起了微弱的金光,此时突然吹出一阵风,将它吹翻了几页,那金光流向纸中央,慢慢显出了四个字——元素真君。 罗杨震惊中带着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连北借着溪煜之前的解释,做出了猜想:“神谱上面都是还在世的神,那么他的名字突然出现在这上面,说明他活过来了。” 罗杨不可思议道:“死了还能活?” 说完,他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世界上都有神仙了,本就有些违背生命与科学,死了再活又有什么好震惊的。说完他又好奇道:“那他为什么又活过来了?” 溪煜道:“不知道。” 他虽读千百古籍,在当时全背了下来,可背了又不代表会永远记住。亲身经历过的人和事都会随时间渐渐飘没,何况那些生涩难懂,平日里根本无用的文字呢。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平淡,罗杨心道好像除开北上尊君,溪煜当真对其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便也收回了好奇心,继续收拾起这件庙宇。 溪煜将神谱放于掌心,神谱竟然出乎意料地在他手上慢慢缩小,最后只和他的手掌那么大,轻而易举地塞进了兜里。 溪煜不可置信,缓缓抬头,连北仍旧站在他面前没有动,见他看过来,微笑道:“你接下来是打算去找这个元素真君吗?” 溪煜没答他的问题,只道了两个字:“北尊。” 连北的瞳孔滞了一瞬,微微歪头,疑惑地问:“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溪煜径直略过他,轻声道:“不是。” 另一边,罗杨和那个女人聊起了天。 罗杨每次开话题都跟查人户口一样,这次也不例外,他道:“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做什么工作的?” 女人直起身,十分认真地回答他:“我叫杨雪,家住在玉蒲那条路附近,心理医生,在家附近开了一家私人诊所。” 罗杨恭维了几句以后,掏手机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地上的东西总算是收拾干净了,侧翻的桌子和满地的祭品一一摆放归位,一切都回归原样,除开那个已经碎成几十片的神像。罗杨不禁感到有些后怕:“这个东西会不会是个什么唐宋明清那时候的古董啊,把我卖了都赔不起怎么办,会不会给警察抓起来?” 杨雪安慰他道:“不会的,那不是个古董,这个庙才建了没几年,看上去很旧,其实都是新的。而且但凡那东西是个古董,早就围栏玻璃罩标语等防护措施一应俱全了。” 杨雪来的时候很认真地查了一下,做出了许多应对突如其来风险的策略,随身的包里带了一些消毒药水和创口贴,几人坐在跪垫上休息的时候,她就认真地给给自己清理上手,熟练地让人心疼。 她抬起头,将药水和面前递给溪煜,道:“你身上也有伤,沾着擦一下吧。” 溪煜则问:“为什么?” 杨雪一怔:“你受伤了啊。” 连北笑着接过杨雪递来的东西,道:“他可能不太会懂用,我来给他涂。” 溪煜反应过来自己开始和别人玩起猜话游戏了,立马补全了,又说了一遍:“你为什么要答应他过来?” 第37章 杨雪低头,苦笑一声:“期盼真的有神,能拉我脱离苦海。”所以她看见鬼的时候,并没有害怕,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肖明强更可怕的东西了。 杨雪仰起头,又笑了一声,这声带着释然的洒脱,道:“好了,不谈这个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天色微亮,修整结束,动身离开。杨雪直接进了后座,连北正要开门,手刚搭在门把手上,溪煜便握了上来,三伏天的早上仍然闷热,下山早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罗杨一上车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而然连北的手竟然是冰冷无比,很是解凉,溪煜一瞬间有些不想放开。 《仙记》 惜爱仙君,本名陈王,出生于山中偏僻村庄,后世人称之为落南村。陈王出生就死了父母,被送到伯父家,伯父伯母无心养他,只指着他日后能干活,所以才把他留下,其父姓陈,其母姓王,故取名陈王,字不南。 陈不南三岁的时候,日日吃不饱穿不暖,伯父伯母整日训骂他,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唾骂他是一个克人的东西,将他们生不出孩子一事归结在他身上,陈不南咬牙,在心中下誓,日后自己长大了定会十倍百倍回报。 陈不南八岁的时候,力大无比,一个人一天能耕种八亩田地,颇得伯父伯母喜爱,陈不南不喜居于别人屋檐下,日日盼望着快些长大,能早日离开。 陈不南十岁的时候,伯母生女,伯父不喜,丢于一旁,陈不南将她捡起,替她取名为施安,【安】字,单看寓意极好,可前面冠以【施】,即为【失】,便不佳了。施安长到八岁的时候,陈不南成年,决定离家,伯父为了挽留他,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她,施安十二岁的时候,两人便成了亲,然而成亲没多久,伯父伯母接连暴毙而亡,对外称是疾病,实际是陈不南看不惯他们,暗中将他们杀害。 施安十六岁的时候,容貌极其貌美,回眸一笑百媚生,招致无数人前来一睹美貌,后来施安对外宣称已婚之妇,不宜见人,那些闻名而来的人吃够了闭门羹,也就不再来了。实际是因为陈不南对此心生怨恨,将施安锁在房屋内,不允许她出门半步。 某年旱灾,颗粒无收,家中入不敷出,陈不南急需用钱,得了一门道,称一瞬可得千金,此为赌,此【千金】得少失多,却惹人红眼,期【得】望【失】,如此深渊,陈不南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施安劝阻无果,还因此受陈不南日日殴打,最后卧床不起,陈不南没钱给妻子治病,妻子日渐憔悴,借以如此模样可怜,陈不南对外宣称妻子病重,日日伪哭引人同情,将求来的钱全部拿去赌博,日复一日……然此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妻子表示总有一天要解开他的面具,让大家看看他丑恶的嘴脸后,陈不南起了杀心。 山上没有神仙,也没有庙,陈不南编造了一个故事,将施安背上山,在半山腰激将施安直接活埋,路遇村人,为了避免事情败露,再次编造妻子虽死,但爱不死,坚持要上山之谎,没想到山上当真有一位仙人,仙人问他为何上山,陈不南谎话连篇,面不改色,仙人面善,心更善,为之动容,点了他的将,陈不南成了仙人。 施安一生爹不疼娘不爱,八岁被许配,十二岁嫁作人妇,十八岁被丈夫杀死,怨气无解,最终化为厉鬼,寻上山,遇见了刚飞升的丈夫,直接将他蚕食殆尽,以解心头之恨。 没想到陈不南成仙,身死魂不死,两人共用一体。世人不解真相,只觉他们是殉情,被他们的爱情所感动,建庙供奉,取名为落南庙,香火缭绕千年之久,竟慢慢丰盈了陈不南的魂魄,陈不南意识回笼,有人告诉他,只要再得一份功德便能直接飞升成神,不然还要等上百千年,陈不南十分心动,立马询问如何得到那一份功德。答:“一份尽善尽美的爱情便可。”问:“怎么才算尽善尽美?”答:“在一起了永远不分开。” 问:“那要等多久,有没有快一点的。”答:“七夕这日,有九百九十九份祈愿,可化为一份功德。” “不过,月底之前你没有飞升成功,那么结局你应当清楚。” 虽惜爱仙君最后获得了那一份功德,可是他未想到,成神是需要门槛的,鬼无法上天界,他于妻子血肉相融,早已无法分离,最后神像破裂。 惜爱仙君,陨。 第21章 溪煜 从前,有一国名为希予国。 此国国土面积辽阔,岁稔年丰,百姓和乐,国库充盈,繁荣富强,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安家之地,投靠之城。 若是有人在路上喊一声“吾乃希予国人!”,定是会被围的水泄不通,插翅难飞! 星星眼一片,羡慕至极,好奇至极。 为何说好奇? 自然是因为,希予国,有故事啊! 在百年前,希予国籍籍无名,有人说希予国一开始不过是一个大一些的村庄,根本称不上国家;有人言希予国一开始不叫希予国,乃是夺位之争后改的名字;还有有人道希予国是突然出现的,是神亲造的国家。 口舌之争,终无定论,神秘纷繁,让人对如今的希予国好奇更甚。 传闻是平平无奇的某日,某一胸怀大志的国主在睡梦中与一神仙相遇,神同他说:“你很有潜力,若你供奉我,我会给你一点帮助。”说完就走了,只留国主一个人发愣,因为神糊了自己的样貌,也没说自己是谁,这就十分让人犯难了,国君在一众神官之中纠结了半天到底是哪个。 第38章 供吧,要是错了怎么办?不供吧,岂不是丢了这天赐福气?太蠢了! 于是这位国主最后一拍脑袋,大手一挥,全供了! 立祠建庙,香火缭绕。 如此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时间来到某一年大旱。 颗粒无收,民不聊生,某国主亲自下乡慰问百姓,见到街上饥肠辘辘的百姓,为他们留下了悲痛的泪水。雨师听闻此事十分感动,亲临人间,对国主道:“若是你单供我,聚香火,我就有能力降下更多的雨水解决这场危机。” 国主立马将雨师改为主供之神,香火几数堆给她,没多久,真的下了一场暴雨,解决了这次旱灾。 这次之后,供神分了主次之位。 再后来,变成了缺什么供什么,想要什么,供什么,有的国君希望风调雨顺,就主请风雨地三师,有的国君希望国泰民安,就请武神,有的国君希望有钱,就请财神…… 但,有言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主神只能是一位,又有言道做人不能太贪心,既要有要,所以每一个君王只能供一神,以免招惹神怒,还有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有时候遇到胸无大志的,懒得请也懒得送,干脆就不换了,如此延续下去。 如此平平了几十年,突然有一日,天降异象! 狂风呼啸,雷声轰轰,白日暴雨,倾泻如注,虹销雨霁,彩彻云衢,鸟蝶悦飞,花叶纷纷。 希予国二皇子降世了! 众人哗然。 很快便传出了,二皇子吉日吉辰吉时降,得天赐,有飞升之相! 二皇子的赐名宴上,人头攒动,七嘴八舌猜测这个传言是真是假。 姓是先祖定的,名则是请求上天赐的。二皇子手摸字典,翻翻停停煞有其事,最后留于“煜”之处。 二皇子,名为溪煜! 此名译同国名,天之所赐,国来大运,众民皆喜! 日如书页快翻而过,二皇子在期待中长大。 “你好!” “你也好!” “好好好好!各位都好!来来来,各位都随我来!跟着我走!”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位身着白金衣莫约八九岁的童子穿梭其中。 童子头戴金冠,被阳光一照犹如头顶金光,惹人眼,也刺人眼。 这光将他的脸照的更加白了,因为奔跑,白里透着红,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去,肉嘟嘟的,让人十分想上手捏一把,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公子。 小公子身上的白金袍可不简单,细看,下方祥云飘飘,上方飞龙在天,那是皇家特有的,两者一结合,就十分明显了。 “二皇子啊!” 本以为这到处乱窜、和所有人挥手打招呼的小屁孩是个小疯子,没想到…… 没想到啊! 原来是尊贵的二皇子微服私访,探查民情,关照百姓来了! 身份比他稚声的呐喊可好使多了,方才那群疑惑带着厌嫌的目光,顷刻间变成了敬佩加崇拜。 二皇子让他们跟着他!有大事啊! 于是二皇子屁股后面多了一串尾巴。 溪煜轻车熟路来到茶馆,一瞧,心中大喜,那说书人果然不在啊!他就知道专挑中午饭点的空子来没错的! 溪煜跑到说那专门用来说书的台前,扒着边一翻,轻巧跳上,来到这书桌前,将桌上的那块醒木拿了起来。 先前逃课出来听了几场戏,颇觉有意思,早就想着自己也来演一出了,今日总算是被他逮到机会了! 啪! 溪煜有模有样用醒木一拍桌子,众人顿时肃静。 溪煜清清嗓子,十分郑重道:“今日我来给各位说一段,说点什么,就说说看各位所好奇的皇家秘事吧!” 此话一出,台下窸窸窣窣起来。 “二皇子就是二皇子啊,还跟我们说这些,搁以前哪有皇子给我们讲皇家故事啊!” “果然是天赐之子。” “我打小就看他行,你看对我们如此袒胸露乳,未来一定是当神仙的料子!” “二皇子穿得挺严实的啊……” …… 啪! 醒木又是一敲,溪煜故作老陈咳嗽一声,道:“各位肃静,我要开始讲了!” “要说,这希予国那二皇子,实在是个不争气的,自小开始便嚷嚷着‘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仙’、‘信神仙还不如信我自己’类似的话,若是平民百姓,这句话说一半就要被抓起来就地问斩了,但这二皇子只是被关了紧闭,反省了近半年,才被放出来。” 台下众人小声交谈。 “皇家果然双标。” “啐,人家是二皇子,本来就是神仙,当然可以那么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不信神仙谁护你啊。” “也是,也是。” “但这二皇子被放出来以后,突然改了口,不仅改了口,还有了一个信仰,那就是北上尊君。要说这个北上尊君,可谓是长相貌美无双,又俊又妖又清冷,具体长相我们暂且略过……” 有人举手打断了溪煜的话:“不能略过啊!这俊和妖在一起倒没什么问题,加上后面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啊!” “是啊是啊!” “详细描述一下!” 溪煜看着台下呼喊声此起彼伏的众人,那如涌泉般的话上面仿佛突然被盖了一个盖,堵住了。 第39章 因为他也想象不出来,之所以这么描述,是因为很熟悉。 脑海里有一个全身漆黑的人站在那里。 他不知道是谁。 如此此起彼伏的呐喊,并无为难得溪煜面红耳赤,口不择词,他很快恢复镇定,在台下扫一眼,准备挑几个人的长相拼在一起。 突然,溪煜的目光定住,落在了人群之中某个青衣男子的身上。 男子身高极高,站在人群中十分瞩目,一身干净的青衣袍,站得笔直,他与周遭可能有个界隔着,显得格格不入。 男子本就在仰头看他,溪煜目光几乎是直直撞上他的眼睛。 霎那间,空气仿佛静了一瞬。 谁都没有回避。 溪煜的嘴比他的脑子动得要快得多,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照着那男子的长相描述了:“清冷的是气质,妖的是眼睛,眼角有一颗泪痣,芝麻粒大小,俊的是脸。” 众人似懂非懂。 但二皇子这么说了,那就是对的。 于是台下一片捧场声。 “懂了懂了懂了。” “好!好!” 啪! 醒木又是一敲,“言归正传,刚才说到这北上尊君,各位可听说过?又可知他护的是什么?” 台下一片摇头,你问我,我问你,无一人知道答案。 寻问溪煜。 “很有名吗?” “皇家所有人都知道。” “很厉害吗?” “特别厉害。” “你亲眼见过他吗?” “见过” …… 就这么一问一答,一问一答,越问越好奇,越问越想知道那么厉害的神仙护的究竟是什么,众人的眼里,已经带上了仰慕。 溪煜终于给出答案:“佑的是家国安康。” 众人沸腾。 这个好,这个好! 谁不知道现在国家边境外犯来袭,近几年来一直在打仗,就没有停过,一会传来一个大捷,一会又听说好像什么失地了,搞得人心惶惶,只迫希望这战早点停。如此,各种观庙的香火又旺盛了。 但没用,没有一个神仙护这个。 现如今这个神仙的出现,简直雪中送炭,暗室逢灯,急人之难啊! 台下如此反应,正是溪煜想要的。 他准备了许久了。 先抛出一个从未出现在众人眼中的神仙,然后不断提出问题,引起众人好奇的同时为他增光添彩,也让众人更加相信这位神仙的存在,最后直接点上众人所需,大功告成! 台下这些听众,此时是恨不得立马给这位北上尊君就地立观建庙,然后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投大笔功德! 激动的心! 颤抖的手! 而接下来,溪煜就会化身夏日雷雨,往他们身上倾一盆冷水,告诉他们:这个所谓的北上尊君,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他下意识地想去看看那位青衣男子的反应,可往那一瞧,那个位置站的已经是其他人了。 环顾了一圈,他得出,对方不知何时走了。 我讲的故事很无聊吗? 最激动人心的时候还没到呢! 见气氛酝酿地差不多了,又是一声醒木剧响,气氛瞬间安静,溪煜笑嘻嘻道:“那你们可知,这北上尊君从何而来?” 不知。 溪煜道:“其实这北上尊君,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一个人物,根本不存在,也没有任何用,你们看,有些事情靠着一张嘴就能把人骗得晕头转向,所以啊,眼见才为实,所听为虚——” 砰! 虽然早有预料,溪煜还是被这拳砸得摔倒在地,出拳那人没有丝毫收力,力道之大,是恨不得这拳是个百斤巨石,把他打死才好呢! 溪熠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吗!半年紧闭关到狗肚子里去了!脑子全被虫吃了是吧!街头说书,亏你想得出来!” 溪母连忙上前护住溪煜,为他脱解道:“他还小,说话不懂事很正常。” 溪煜脑袋要冒烟了:“小?不懂事?这句话不是万能药,我敬你一声母后,你可知他今天惹了多大的祸!” 溪煜和溪熠不是同父异母,年纪相差近十岁,说来奇怪,偌大一个皇城不缺美人,可这美人们愣是一个孩子也生不出来,隔了近十年才诞下一个溪煜来,此时溪熠生母已经离世许久,溪母顺理成章登上了皇后宝座。 十年诞一子,溪煜天赐的名号坐得更实了。 其实很荒谬。 有时候为了证明一件事情的合理,人们恨不得将万里八方,各种本来扯不上半毛钱的东西强行牵线挂钩。 那狗一下生了十只崽都是因为溪煜出生了。 信他的人多,落在他身上的眼睛也就多,正因如此,溪煜不能走错一步,不然就会有人开始怀疑:他就根本不会走路! 离谱点的,就开始说:他的腿都是假的! 这时候,解释就会变成掩饰,掩饰就会变成事实。 溪熠把牙齿咬地“咯咯”作响,道:“你知不知道他今天在街上都说了什么,说北上尊君是假的!说神仙是假的!说他的天赐名号更是假的!我他娘的恨不得把他的脑子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点什么东西!溪煜,别以为你躺在地上装死就没事了!你给我说话!” 溪煜一边脸颊都红肿了,鼓起来,发了紫,刚才哭过了,眼睛红润,起身却擦得干干净净,眼神倔强又委屈瞪着溪煜,咬着嘴唇一字一句道:“我、没、错。” 第40章 啪! 一把掌直接扇过来,“没错!还没错!打得你不够疼是吧!还在这里跟我犟!” 溪煜道:“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都没错!” 溪母阻拦道:“别打了,别打了,溪煜还小,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赶紧想想怎么解决吧!打人不能解决问题!” - 溪煜被关进神堂的时候,脸肿的像猪头。 神堂,是供奉希予国历代神仙的牌位的祠堂,每次溪煜犯错,都会被罚来这里面对着神牌跪下。 那铜黄色的气派大门一关上,里面顿时变得漆黑无比。 若是第一次进来,定是眼如蒙部,脚如踏云,惊慌失措,惶恐不安。 但,溪煜已经习惯了,就算把眼睛扣掉,他在里面照样行走自如。 第一次为何关进来他已经忘记了,不过那日的感觉清清楚楚——他独自一人处于黑暗,所有人都离他而去,只留下冰冷的神牌,他不停捶打大门,泪留的像瀑布,哭着喊着求他们放他出去。 没有人在意。 溪煜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神堂坐了一个晚上。 后来,吃饭品相不端关,打人关,逃课关,爬树掏鸟窝关,私自逃出皇城外出游玩更要关。 开始害怕还有点收敛,后来就干脆放飞自我了。 溪煜转身看着那阶梯倒三角排列的神牌,密密麻麻,实在是壮观,刚才失控胡闹的情绪过去了,他有些失笑。 “我早上才出去,这才下午又回来了,给我在这安一张床算了,省得我天天跑来跑去。” 溪煜跪在垫子上,俯下身钻进桌底下,轻车熟路从里面掏出一本书和一只笔,开始写:说书可能有点用,那些人好像听进去了。 笔尾端下意识往脸颊低,忘记被打肿了,疼的“嘶”了一声,继续写:也只是好像,嘴巴说出来的东西很容易被颠覆,他们的思想很固,所以要想一件事,让他们彻底相信我。 溪煜在【彻底】和【固】两处圈了一下,补下:也别太信,我不是什么神仙。 正当他叼着笔吊儿郎当一上一下,想下一个计划该如何行事的时候,他突然停了动作,憋住了气。 脚步声。 是往这个方向来的脚步声。 溪熠! 溪煜连忙把笔和纸丢回桌子底下,腰板一直,呼吸变粗,对着神牌做出愤恨的表情。 正在这时,嘎吱一声,门被人给推开了。 只开了很小的一条缝,溪煜看到一条光影还没开始扩张,就直接合上了。 溪熠走到溪煜背后,道:“你跟我装什么?” 第22章 溪煜2 阴险狡诈! 诈他? 他是那种会上钩的人吗? 溪煜内心坚定,不动如山。 对方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而不是为他刚才失控打人的行为道歉。 想想更气了,背也挺得更直了,直到再往后一点点就要断了。 溪熠见溪煜不理他,似乎早已料想到了,也没有过激的反应,正是如此,溪煜觉得不安了。 溪熠淡淡道:“皇弟,父皇刚才驾鹤西去了。” “什么死了?” 溪煜没心思装了,震惊地转头,想通过溪熠脸上的表情来判断此话的可信程度。 黑暗之下,毫无波澜。 溪熠不可置信道:“怎么会突然死了?今早我还去看过他,他同我说他近来身体好得不得了,都能把我抱起来转一圈,这才过了半天,怎么会突然死了?” 溪熠反问他:“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嘛?” 溪煜疯狂回想,道:“我怎么会知道?” 溪熠冷笑一声,道:“因为你啊。” “我?” 溪熠接下来的话,透着阴狠和毒辣,并且十分理所应当,“若不是你今天惹出这祸,我也不至于现在就把他杀了。” 溪煜震惊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抓住溪熠的手,几近疯狂的质问:“你把父皇杀了?你疯了?你没骗我吗?你疯了!” 相比之下,溪熠平静地过头了:“我没疯,皇弟,这件事只能这么解决,若不是因为你今天的任性妄为,父皇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 溪煜:“你杀人来解决问题?” “我亲爱的皇弟,看来你到现在都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好吧,父皇死的很快,多出许多时间,我来给你好好讲讲。” 今天溪煜这番话,算是欺骗玩命百姓,会失去百姓对他的信任,溪煜又是皇子,连带着皇家一起。 再加上溪煜说得北上尊君,护佑的是【家国安康】,溪煜一说这是假的,那么他们就都会曲解成【家国不安康了】,还说什么神仙其实根本就是你们乱想出来的,根本没有。 胡闹!没有神仙哪来的希予国? 这样一来,就会造成百姓惊恐,信任瓦解,最后分崩离析,国家灭亡。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假的变成真的——将北上尊君搬上台面。 怎么搬? 若是直接为他塑神像建庙宇,百姓一定会觉得皇家太敷衍了,而且连带着开始怀疑以前希予国供的那些神仙是不是也都是假的,凭空捏造的。 这样一看,形势更加严峻了。 刚好,希予国有一个传统——新帝继位,更换护佑国家的主神。 主神,选北上尊君。 说辞,那就是溪煜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了北上尊君,醒来以后,觉得梦是假的,再加上说书有一定的夸大其词,闹成了乌龙。 第41章 这一切,都是北上尊君就来到了溪熠的梦中,告诉他了事情的经过结果得到的。 最后,就是万众期待的:北上尊君很喜欢这个国家,将会位临守护,护佑家国安康。 溪煜道:“你这么说人家就会信吗?” 溪熠摇头,勾起嘴角道:“当然不会,不过这件事因你而起,遭罪的却是别人,你觉得合理吗?” 溪煜:“你想干什么?” 溪熠:“接下来,我会把你送到神罚地,七天,说这是北上尊君因你不敬对你的惩罚。如此一来,不信也得信,因为,没有人能会想到,为了补上这个祸洞,我可以又杀父亲又虐手足的。” 神罚地,那是一片满是荆棘丛林,阳光都投不进去的阴暗地界,进去的人出来不是断手就是短腿,反正肯定不是完完全全出来的,但也不会死在那里,因为神心善不杀人。 进去的过的人缄口不言,没进去过得的人敬而远之。 但是溪煜知道,所谓神罚地,其实分为两块区域,一块,是皇家早已准备好的,鞭子,砍刀,烙铁……应有尽有。另一块,才是真正的神罚地,没有进去过,人敢进去,传说是魔鬼呆的地方。 溪煜喷他:“疯子,你简直是个疯子,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所作所为全部捅出去吗?” 溪煜没有认真上过几天课,拳头挥起来毫无章法,溪熠根本就没有把他看在眼里,一脚将他踹到在地,接着半跪下,锁住他的喉颈,溪煜所有的怒吼被掐灭,只能瞪着溪熠,双腿狂踹妄图挣脱。 无济于事。 溪熠俯身在他耳边,冷道:“溪煜,你只能听我的,别无选择。” 他起身,道:“事到如今,你也应该懂得一些道理了。是谁将你带大的?是我。若是没有我,你能有如今这般赫名吗?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想要当神仙,我又是传扬又是造假,好不容易帮你博得现在这个名号,你怎么就这么不懂得珍惜呢?” 溪熠一松手,溪煜就开始疯狂咳嗽起来,边咳边反驳:“我,不,稀罕!” 从小到大,他就被困在了这个称呼里,他披上的每一件鲜艳的外衣都会被冠上这个名字。 好像,如果他不是神仙,他就不是溪煜了。 而他的所作所为,也必须围绕着的【神仙】——“你要多看书才能当好神仙啊!”、“多吃点核桃补脑子,神仙都很聪明的!”、“玩什么玩!你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飞升当了神仙以后随便你干什么。” 但世上没有神仙,他也永远不能做自己。 “我说了,你别无选择,不当神仙,你只有死路一条。”溪熠站起来,居高临下睥睨溪煜,忽然露出一抹阴邪的笑,“我真应该在你五岁的时候直接把你杀了,神童飞升保佑国家,听上去倒也不错,可惜啊。” 溪煜望着高高的房梁,发自内心问:“国家一定要有神仙才能存在吗?人一定要有神仙庇佑才能活下去吗?” 溪熠顿了脚步,觉得他这话很天真,很搞笑,“溪煜,各位都是人,他凭什么信你呢?你又怎么保证所有人都信你呢?就算可以,又能维持多久呢?希予国,就是因为靠着神仙牢牢套着,这才存世千年! 溪煜,你以为是什么东西?妄图挑战千年信仰与根基!” 溪熠很少用循循教导的语气和溪煜说话,虽然里面夹杂明显的嘲讽:“有句老话说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有,皇弟,你反抗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像是笼子里不让人摸随处乱跳的蟋蟀。” 溪熠转过身离开,说话声愈来愈远,却显得像是回音,那种一直盘旋在脑海,此刻刺激着人的,挥散不去的回音, “溪煜,好好准备一下吧,你活着也就这点用处了。” ——不当神仙,你只有死路一条。 谁见过神仙吗? 没有。 所以,他只有死路一条。 溪煜听明白了。 他是牺牲品。 他是垫脚石。 他要用自己的一生,助溪熠慢慢巩固皇权。 溪煜哭了一会,其实也不是很想哭,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顺着眼角就那么落下来了,停不下来了,溪煜在等它停。 半晌,他从地上爬起来,抹干净脸上的泪水,重重深呼吸两口气,新鲜空气带着凉意进入,好似重新充盈大脑,他昏沉的脑子清醒了很多,他又从桌子底下将那本子和笔摸了出来。 写下:逃出去! ——溪煜,你一定要逃出去! ——加油! ——成功了奖励自己一串糖葫芦。 说到糖葫芦,溪煜现在嘴巴苦涩,急需吃点甜的,他摸了一块神坛供品上面的冰糖丢进嘴里。 突然,余光撇到一个黑色的小木块,溪煜拿起看了看,叹了一口气。 那是他关禁闭半年时间,给北上尊君雕的木头神像,雕完以后就开始日日跟他聊天,也算是他一个很好的交心小伙伴。 虽然他不会说话。 溪煜颠来复去看了看,道:“我明天要勇闯神罚岛,逃离这里,保佑我成功吧,以后我就不供你了,有世人供你了,我也不信什么神仙了,对不起啊,好聚好散。” 说完,溪煜把木头神仙随手一丢。 啪嗒! 木头神仙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消失在了黑暗中,也消失在了溪煜的世界中。 第42章 看不见的黑暗中,他闪烁了金光,一瞬即逝。 - 次日一大早,溪煜就被两名壮汉驾上了车。 当街示众。 溪煜朝他们热情挥手:“早上好啊各位!” 对此,溪煜毫无羞耻心可言,一来是他一个人待久了,憋得慌,见到人就想说话,二来是想到马上要逃了,激动地恨不得跳起来舞一段,反正要走了,把脸丢在这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不过溪煜忍住了。 溪熠很聪明,太明显会看出端倪,就他现在这个状态,溪熠已经瞥眼过来好几次了。 溪煜维持原样,“早上好!”“早上好!”“早上好啊!” 溪熠应该只是控制欲太强,习惯盯着他看而已。 他长得好看,赏心悦目,养眼。 一看看久了也很正常。 溪煜表面热情招呼,实际内心一直在复盘昨天晚上写的计划。 到时候进去肯定不会有八尺壮汉跟着,这样会让人们觉得皇家在装模作样,不过溪熠绝不认为溪煜会乖乖巧巧走到规定地方,所以里面早就安排好了人,几乎是刚离开人们视线的下一秒,就立马能把他抓到起来,带到指定地方。 到了地方想逃肯定不可能了,所以他只能在刚进去那会和沿路途中钻空子。 神罚地第一次那么热闹,平日方圆一里半个人都没有,现在围的水泄不通,大有一副万千人马踏破神罚地的架势。 看来不止皇城外城,周边村落的居民也都来看热闹了。 “那就是二皇子,昨天还说那神仙是假的呢,你看,今天就被神仙罚了。” “人不能乱说话啊。” “话说他进去了还能出来吗?” “唉,可惜了,听闻才九岁,断个手断个腿的,会不会以后连老婆都娶不到。” …… 进去前,溪熠给他上演了一出好兄长舍不得弟弟,三拉三拽最后才勉强放手的苦情戏码。 溪煜差点就吐他面前了。 万千目光注视着溪煜的每一步,这是溪煜第一次感受到紧张。 万一被看出来了呢? 万一出错了呢? 万一被抓住了呢? 万一断手短腿了呢? …… 脑中无数悲催结局的万一,最后只化为一句。 万一逃出去了呢? 周遭慢慢黑了下来,得亏在神堂练出来了,他的视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现在,就如同第一次进入神堂,大门在一点点关闭。 没有人会来救他,他只能靠自己。 终于,到了转折点,溪煜看到了处在黑暗中、必经之路中的两位壮汉,那两名壮汉显然也看到他了。 视线交锋的一瞬间,两位壮汉已经站好了位置。 他们很熟练,看来逃的人很多,也就是说他们对抓人这件事很在行。 溪煜心里打起鼓。 背水一战! 溪煜刚一脱离外部视线,两只巨手就抓了上来,溪煜立马往下一蹲,他们早有准备,一脚踢向溪煜后背,力道不小,溪煜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这种时候,他们一般会放松警惕,所以将他踢趴和俯下身把他抓起来,一定是有几秒停顿的。 赌一把。 溪煜咬牙,往旁边一滚,一只手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抓过来的。 “小兔崽子。”一位壮汉骂道。 两个人,只要一找到搭配节奏,两全齐手,溪煜是滚不出名堂的,但溪煜每次滚的时候,都会往前蛄蛹几次。 最后一次,溪煜趴在地上,找准时机,双脚并用爬起来往前跑。 被人一把抓住。 抓住他的那位壮汉哈哈大小:“小鬼,这下我看你能跑哪去!” 但,溪煜头也不回地跑了,丢下一句话:“喜欢我的衣服就送你们了,不用谢!” “他奶奶的!” 怒骂一声,两名壮汉连忙追上去,一个小孩这么跑得过大人,很快,壮汉指尖碰到了他肩膀。 “哈哈哈…哈……” 溪煜突然换了方向,毫不犹豫地跳进了神罚地。 那是一个凹地,他们站着的地方离下面那个坡有十尺的距离,那段坡很长,通往看不见的极暗之处。 “不就是挑个脚筋嘛,至于连命都不要了吗?” - 溪煜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撞了几棵树,硌到了多少小石块,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停下来的。 可能他要死了。 他现在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迷迷糊糊间,看到了一张极其好看的脸。 他突然感觉好熟悉。 但溪煜直觉他是安全的。 溪煜努力调动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进行思考,问:“这是哪里?” 那人答:“神罚地。” 溪煜呼出一口气;“逃出去了。” 那人却煞风景地答:“没有。” 知道溪煜现在这个状态听东西很困难,那人特地慢了语速,加重了每个字:“溪煜,你只是跑远了,没有逃出去。” “那我会死吗?” “不会。” 溪煜感觉,现在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随着吐气,向树叶一样慢慢往下落,平静了,但又好不甘:“好讨厌。” 那人点头:“很讨厌。” 溪煜后面说话都是闭着眼睛,他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奇怪到如果是正常的溪煜,一定从头到尾把他的家谱都给问出来。可惜他现在没力气,而且心情不是很好,空荡荡的。 第43章 他莫名其妙动了动无力的双臂,道:“抱一下。” 没回应。 溪煜无趣地砸下双臂,道:“好烦,连个安慰都不给。” 话音刚落,溪煜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罩住了,不是点到为止的那种,对方小心翼翼覆在他身上,一直没有离开。 溪煜稚嫩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又滑下一滴眼泪。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小孩子生气以后被哄好,但还在装作赌气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上次别人抱我是什么时候,我记得很清楚,三年前我发高烧,侍卫抱我去医馆。” “你是神仙吗?” “你从哪里来?” …… 第23章 溪煜3 国君派了将近三十人,终于找到了溪煜。 是的,国君。 溪煜不在的这几天,溪熠顺利登基,举行大典,替换主神之位,北上尊君的神像现在就在香火最旺盛的百神庙最中间。 当然,不远处还有一间专供他的。 二皇子得天罚后四肢俱全,只是满身伤痕,昏迷不醒。 对于溪煜出来一事,众人议论纷纷。 “扒开衣服看了吗,你怎么知道有没有缺什么东西?” “别人都是干脆利落断手断脚,二皇子这是怎么,北上尊君太生气,带着鞭子亲自下来抽的?” “神经病,他那一看就是自己摔的。” “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带出溪煜的时候,从他身上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愿汝安’,北上尊君留的!” …… “啊?北上尊君还专门留了个纸条给他?他们什么关系?” “神仙和神仙能是什么关系,好朋友呗!” “二皇子果然不同反响啊。” …… 这些当然是溪熠特地散的消息,带的舆论,他太清楚这些人想听什么了。 有些东西,不管是真是假,信了,那就是真的。 猫毛要顺着梳,逆着一不小心就咬你一口。 溪熠本来都快把溪煜放入弃子行列了,没想到阴差阳错,这颗弃子又起死回生了! 接下来只需要等,偶然放出一两个有关他的消息,那些人就会像是饿了十五天的狗终于拿到了一根骨头,反反复复舔舐。 至于溪煜…… 溪熠勾唇一笑,他现在开始就要计划一下溪煜的飞升之事了! 事在人为啊,事在人为! - “皇弟啊,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跑出去的感觉怎么样?爽吗?” 事情虽然往着好的方向发展了,但这并不代表溪煜就不需要教训了,相反,还要更加严厉地教训。 溪煜昏迷了三天才醒,身上伤痕遍布还未愈合,一动起来几乎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在拉扯,疼得想死,所以非不要绝对不动,他躺着仰望房梁,心道:这样也不错,不用看见溪熠那恶心的嘴脸。 第三天醒,第五天溪熠下令停止用药,溪煜身上的皮肤跟火着一样疼,第七天继续用药,次日停。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溪煜躺在床上养了近两个月,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当然,仅限于房间内,因为他被禁足五个月。 不仅如此,溪熠还让溪煜不经过他的同意,不得踏出皇城半步。 并下令遣散了溪煜宫中上上下下的所有宫仆。 偌大的府,只有他一个人。 彻彻底底没有一个说话的人了。 至于溪煜的母后,溪熠两头吃利,母后为了赎溪煜的罪过,去了很远的寺庙抄书了。 溪煜一个人自娱自乐,一会躺床上,一会滚地上,一会跑到茶几前泡茶,一会开始整理自己的房间…… 忙活一通下来,他靠在门板上,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一切,安静地只能听到自己胸膛的呼吸声。 他突然就忍不住了,发泄怒吼起来。 “草。” “草你/妈。” “草你妈的傻逼溪熠。” “你不得好死。” …… 溪煜自小行为规范约束极为严苛,吃东西时不能说话,筷子不能插在饭上,不能晚睡,必须早起……细细想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骂脏话。 真他/妈爽! 可惜他颠来复去就只会这两句,骂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 这样无趣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了转机。 为了装样子,对外展示:看!皇家真的有在很认真培养溪煜! 溪熠给溪煜请了一个陪读。 对这个陪读,溪熠个人很满意,因为他长得很漂亮。 他刻板印象便是,长得好看的人,肚子里都没有什么墨水,所以根本教不了溪煜什么东西。 而且他调查过这个陪读了。 死爹死妈死朋友,但凡跟他沾得上边的亲戚亦或者认识他的,全死干净了,也就是说,这个人孤身一人,有且只有一人。 这种人最好操纵了。 长得好看,笨,不会嚼口舌乱说话…… 溪熠把几乎所有会产生危险的因素全部排除了,这才放心把陪读带到溪煜宫里,让他们两个一起生活。 只不过没想到,带来一个人陪他,溪煜还不领情。 他连门都不愿意开,靠在门板上闷闷说:“不学,我不学,带着你的破人给我滚开!” 溪熠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溪煜,是不是我最近给你的脸太好了?你跟谁学的这些话!” 第44章 溪煜态度强硬,硬的溪熠一肚子火气,danr在旁人面前他得维持那种温文尔雅,不好发作。 终于,溪熠对旁边的陪读说了一声:“你先去那边亭子里面坐一会。” 有些人就是人面兽心,你看着他像是那种温柔和善的好哥哥,其实上,教育人他只会用一种办法。 打! 打不服就往死里打! 人在吊着一口气的时候,是最渴求生命的时候! 溪熠让陪读直接进屋子,说完带着一声还身散完的火气快步离开了。 溪煜趴在地上,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听到有人进来了,他冷道:“我不需要学任何东西,识相的话你给我滚出去,住我旁边那个屋子,我们各不打扰。” 迈向他的步子没有停。 溪煜心道这人真是不识相,语气多了几分不善:“你听不懂人话吗?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那人在他身前停下,语气复杂道:“都这样了,怎么还装模作样威胁人?” 溪煜骂道:“要你管!” 说着,他用手称地妄想爬起来,他觉得这所谓陪读,多半是溪熠身边的某个心腹,让他好好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手碰到地面,溪煜的右侧肩膀落地,又十分狼狈地趴了下来。 溪熠把他的手给打折了。 那人又温声细语道:“要我扶你吗?” “我都说了不用你管!” 那人蹲了下来,很认真对他道:“我猜,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你的想法毫无意义,你只有按他为你定的那一条路走,这是你活着的唯一意义。” 他听到了? 溪煜愣住了。 “那我再猜一下,你之所以不想学,是因为你不想走那条路,这是你的反抗。” 那个人十分严肃地喊了他的名字,然后告诉他:“溪煜,你的反抗毫无用处,他根本不会因为你的反抗而换一条路,你无数次的反抗只会变成你无数次的妥协,你不断经历失败,下场便是崩溃而亡。” 溪煜努力撑起身子想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那人的语气带了些批评:“溪煜,你这样做太蠢了。” 对啊,他这样做太蠢了,有什么意义呢,唯一爽的,就是看到溪熠气急败坏的样子吧。 厌恶一个人就是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让他嘴角往上翘一下。 可长远来看,他一败涂地。 先妥协,直到自己站起来的那一天,然后跑,跑的远远的。当他看到自己进行培养出来的长腿跑了,到底会有多气急败坏呢? 没了垫脚石,他会不会狠狠地摔上一跤。 摔倒彻底站不起来了才好! 一只手想要撑起来还是太难了,溪煜放弃了,呼出一口气道:“拜托,能扶一下我吗?” 溪煜被陪读扶坐到床上,陪读出门了一会,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绑带和药,先处理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然后将他骨折的手给包扎起来。 全程,溪煜一直盯着他的脸,陪读打完最后一个结,颇为愉悦地抬起头道:“好了。” 他直直撞上溪煜的视线,“怎么了?” 溪煜一点不憋着,“我见过你,在半年前的茶楼里面。” 陪读眼角荡起笑意,道:“是嘛,我就去过一次茶楼。” 溪煜道:“你记得我吗?我那天在台上说书。” 陪读摇了摇头说:“我不太认得清人的脸。” “这样啊。”溪煜觉得颇为可惜,指了指自己道,“那看得久一点会认得吗?你好好记住我长什么样子,以后别认错了。” 陪读点头:“好。” 溪煜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单北。” 溪煜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生了些熟悉之感,说不上来,溪煜便问:“父亲姓单,家住北方?” 单北摇摇头,又点点头:“家确实在北方,但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自己取的?”他咂咂嘴,品出了些不对,“为什么要取单?” 单北道:“无父无母,只剩下我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所以取单。” 溪煜一向思维活跃,听完这个解释后,没多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单北,道:“那你现在可以改名叫两北,因为我们现在有两人。嘶,不太好听,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心连心,你可以叫连北。” 当然,他这只是建议,开个玩笑而已,没有人在意。 溪煜道:“那你准备教我什么?” 单北道:“本来是想先教你练基本功的,可现在你的手断了,只能学点用不上手的东西了。” 溪煜心中默默推举起来,琴棋书画,哪样不要手? 还没等他问,单北便直接说了:“我带来了百十本书,你这手莫约要个三两月,这段时间刚好可以把我带的书全部读完背完。” 溪煜感觉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多少?你说多少?” 单北准确道:“一百五十六本。” 溪煜:“你说多久?” “算你一天两本,只需要七十八天。” 溪煜:“读?” 单北:“还要背。” 溪煜:“背多少?” 单北:“全部。” 听到这两个字,溪煜险些掐着自己的人中背过气去,他刚才还夸奖这家伙真好,下一秒就不当人了,“啪啪”【两巴掌】打在溪煜脸上。 第45章 溪煜刚才有多喜气洋洋,现在就有多怨念深厚,“你把我当什么?印刷机吗?” - 槽是肯定要吐的,学也是必须要学的。 溪煜每天两眼一睁就是书,两眼一闭脑子里全是漂浮的杂乱文字。 想死,死不掉。 想活,活不起。 三个月后,溪煜手好了,从书海中脱离,开始学习舞剑了,他剑舞地极好,每个动作演示一遍即得要领,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天分极高。 其实他背阅书籍的天分也高,偶尔一天两本下来还能和单北聊聊天,只是他实在不得看书获取快乐的要领,虽快但苦。 溪煜学习御剑的那天,惊了很久,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谁能骑着剑飞,听说过,但只觉得是假的。 单北道:“这个世界很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许你走不出你的世界,但你必须要接受其他东西是有可能有资格存在的。” 十五岁那年,溪煜偷偷和单北溜出皇城玩。 他原先的身高只在单北腰间,这两年疯长,已经到他的下巴处了,溪煜一路上一直在比比划划,道:“再过两年我就要比你高了。” 五年过去,单北的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溪煜稀疏平常揽上他的胳膊,指了指不远处的糖葫芦摊:“请我吃那个!” 话音刚落,糖葫芦摊突然被人掀翻了。那插着满满糖葫芦的稻草架子,摔在地上,糖葫芦散落一地,被熙熙攘攘路过的人群踩烂踩碎。 掀翻摊子的人趾高气昂:“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缔义真君最讨厌的就是糖葫芦了吗?” 缔义真君? 溪煜扭头看了一眼单北。 第24章 溪煜4 缔义真君? 溪煜好像记得, 曾经有人问过自己,如果到时候真的飞升了,给自己取个什么官号。溪煜随口说了两个字“缔义”。 【缔】是结交, 【义】是义气, 正义。 这也算溪煜始终坚持的两个准则:人不能一个人呆着, 会闷死, 他喜欢人多,越多越好, 不过不能有坏人,所以后面跟了义。 听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这个称呼, 溪煜先是楞了一下, 不明所以,带着满头问号,拉着单北的进了一间寺庙。 一抬头,恍然大悟。 不因别的, 而是寺庙里供着的神像,是他! 单北给溪煜换了张脸,根本不怕有人认出来, 溪煜随手拽了一个人问:“这尊神像是哪位神像?” 那人道:“缔义真君啊!” 溪煜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追问道:“缔义真君是何许人也。” 那人道:“这你都不知道?溪煜国二皇子溪煜啊!” 果真。 不知道?他哪知道自己会突然出现一尊神像, 然后变成了众人供奉的神仙之一! 溪煜最后问:“他佑的什么?” 那人道:“佑国护国。” 溪煜这才放那人离开, 开始细细打量这尊熟悉又陌生的神像。 他的神像,应该是是基于工匠的想象,雕刻出的日后的他, 身形至少十七八岁, 与现在相差无几。微闭双眼,一手立于面前, 做祈福状,另一手则于身侧,手握宝剑,活灵活现地表现出佑国护国之意。 又抓了几个问,这才知道,溪煜这尊神像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供了,前两年一直是放在北上尊君旁边连供的,后来,这缔义真君的香火愈来愈旺盛,就单独分出来重新建了一个庙单供了。 至于为什么香火这么旺盛,当然是因为,缔义真君是希予国人,自家人。 肯定是自家人支持自家人啦! 溪煜心里嘀咕:他们见过真正的神仙吗?神仙是否存在于世都不知道,为何能确定我一定可以飞升? 不对。 这两年过得太充实了,溪熠因为政务愈发繁忙,再加上他表现良好,平平无奇,已经很少来看他了,溪煜都快忘记溪熠长什么样子了,却还记得那句话。 ——你除了飞升别无选择。 他很清楚,这飞升,展示给外人看就是上天当神仙,对于他来说,就是死。 若是他不死,溪熠心软放过他,事情早晚会有败露的那天,若是这种事情败露,当时有多激烈的信仰,后面就会有多严重的反噬。 轻则失民心倒台换人,重则国破四分五裂陷入乱世。 这时,旁边人的交谈声无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二皇子今年几岁了,快飞升了吧?” “好像是十五,也就两三年了,快了快了。” “望二殿下能早日飞升,保我在边关的儿子平安。” …… 这几句话给溪煜听得边走边回头望他们。 两三年飞升? 看来溪熠把他的路堵得很死,除了他和单北,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死期了。 今天这次溜出来算是溜对了。 他必须再紧紧脑袋里那根绳子了。 在死期,逃离升天! 溪煜如此想着,手不由自主握拳,一时间忘记了他另一只还牵着一个人,他手劲挺大的,溪煜关切询问:“不疼吧。” 单北摇摇头,也没收回手,他们俩相处很久了,对于彼此之间的表情和动作在熟悉不过了:“在想什么?” 溪煜没有隐瞒:“逃。飞升之日就是我的死期,我方才听到了,还有两三年,很快了,那天,就是我逃离苦海的日子。” 第46章 单北另一只手拍了拍溪煜的肩,“成功近在眼前。” “对了。”溪煜突然想起来,“我走了,你去哪里?” 单北道:“我自有我的去处。” 单北哪有什么去处,无父无母孤寡一个。 长久相处下来,溪煜发觉此人看似沉稳,实则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每天都要围着他宫中的后花园转个十几二十圈,溪煜要是逃了,他一个人多半是天涯海角四处流浪了,到时候想找他也找不到了。 溪煜道:“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两个互相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本以为单北会答应,没想到他几乎是毫不犹豫拒绝了,道:“别想着带我,你只管一个人跑。” 那时候溪煜以为,单北是单纯不想和他一起走,还想不明白了许久。 连床都睡一张了,怎么一起跑还芥蒂不满上了?腻了? 后来溪煜才知道,这是因为无牵无挂,才能跑得更远。 - 两年时间一晃就就过去了。 十七岁的溪煜快和单北一半高了,他还小,还能长,他信心十足的对单北说:“我肯定能超过你的。” 单北道:“拭目以待。” 溪煜道:“说不定就是明天,后天,大后天,我有时候就是某个晚上突然长高一截,跟拔萝卜一样。” 单北笑了:“怎么那么盼着比我高?” 溪煜不知道,可能因为连北算是陪着自己长大,是他成长的唯一身高参照物,人们的思维惯性里面带着“青出于蓝胜于蓝”,又或是因为别的,溪煜一摊手,说了句不正经的:“我比你高以后,我抱着你睡。” 单北一挑眉,反问:“偏要比我高?” 溪煜点头:“嗯呐,早晚的事!” 时间若是可以禁止,就定格在这里倒也不错,可偏偏,该来的还是来了。 某日溪煜一觉睡到了正当午,按理来说,单北一般都会在早上八点钟的时候叫醒他,这个时间点醒来绝对不正常。 单北不在屋内,外面寻了一圈,也不在。 单北曾经和他说过,如果某天他不告而别,他就要做好准备了,危险马上就要降临了。 果不其然,下午,溪煜躺在草地上呼呼睡大觉的时候,被一阵锣鼓声吓得险些原地升天。 一睁眼,就见溪熠把金黄色锣鼓递给身边的随从,笑眯眯地看向溪煜,语气里有种别扭的长辈关心:“睡得倒挺香,怎么喊都叫不醒,做什么美梦了?” 溪煜搪塞了过去:“不记得了。” 溪熠可惜道:“果然是年纪大了,和我都不亲了,以前这时候你不给我讲心里还不高兴呢。” 溪煜刚一站起身,溪熠的手就十分顺其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跟单北接触久了,溪煜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会这么厌恶一个人的接触。 恨不得吐他一脸。 但他脸上还是波澜不惊地,淡淡道:“没做什么梦。” 溪熠道:“这样啊,那行,罢了,我们兄弟俩多少年没有好好在一次吃过一顿饭了,正好今日我有空,来,我带你去皇城外吃一顿。” 若是以前,溪煜听到这种话,定是要跳起来欢呼的,但现在,溪煜只是淡淡点了头,露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微笑,道:“好。” 他想看看,溪熠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他知道,以溪熠的性子,若不是被逼急了,绝不可能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而然那时候的溪熠,同现在的他这般大,性子急躁,易怒,现在经历了十年的打磨沉淀,天天在那大殿上和各种老头暗斗,现在天塌下来,脸上那笑容可能都不带动一下。 现在能看到的,都是他想给你看的。 溪熠的手一直搭在他的肩上,看似是搭,其实是扣,为了防止溪熠逃跑,溪煜没点破,就当是印证他们兄弟情深的一种表达方式吧。 这条街没有小时候热闹了,人少了很多很多,以前走路都是要靠挤的,现在却是畅通无阻,一眼望去,就是宽阔的大街。人少了,小摊小贩也少了,一家卖糖葫芦的都没有,甚至没有卖糖的。 因为缔义真君不喜欢吃。 溪煜也是当真搞不懂,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他那么无私,那么善良,那么助人为乐,干嘛因为你吃了他不喜欢的东西就惩罚你,不保佑你? 就好比你拿着老板对家的衣服去另一家衣服店,你要买人家会不卖给你吗? 有钱不赚是傻子。 你给了神功德,可能是白给,还天天担忧这个担忧那个的,神仙根本不知道你哪位好吧! “北上尊君啊,救救我儿子,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我们家救他一个独苗苗啊!他要是死了,谁来传宗接代,我们家族这脉就断了啊!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妈,你起来。” “你也给我跪下,一起拜!拜拜拜!你们都给我跪下,一起拜!人多才显得我们真诚!神仙才会显灵!” 那老奶奶此话一出,身后一齐大大小小的女子,全部“扑通”一声跪下,磕头,人多到神堂里面已经装不下了,外面台阶上还跪了好几排,这阵仗何其壮观! 身后还有人在不悦催促:“喂喂喂,你拜完了,拜完了就感觉把位置让开,只有你们家男人要紧是吧!” “对啊对啊!我们家男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就你们家没有传宗接代的人了吗?” 第47章 ………… 一口一声【男人】,再迟钝的人都能听出问题了,细细一瞧,这聚在神庙的这堆人里面,没有男的,有的话,也就是不过溪煜大腿高的小豆丁。 溪熠道:“你是不是想说,他们很蠢,明明神仙没有用,却还是要不停地磕头,不停地投钱,不停地拜,简直愚昧无知。” 溪煜沉默:“……”他说对了。 “但,”溪熠话锋一转,反抛给溪煜一个问题,“那如果,没有神仙了,他们应该信谁?” 溪煜道:“信自己。” 溪熠冷笑一声:“简直可笑,他们都被困在这漩涡底部了,还信自己,那不就是蒙头苍蝇在笼子里来回转?如果自己做的到,干嘛要求别人?” “溪煜,我都说了,我把你养的太好了,你根本不知道人间疾苦,你知道那些地主老爷明明有钱还求钱,你只看到了这些人平日里出门买菜都要求一个新不新鲜,对吗?你根不知道有多少人萎缩在阴暗里,而这些神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可以窥见的光明存在。” 溪煜尖锐反驳道:“那只是一束光,做了什么,又能干什么?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这种能帮助他们做实事的人,因为没有,所以才会把希望虚无缥缈上,我问你,皇兄,你这些年除了用神仙捆住这些人外,你干过一件实事吗?” 溪熠摇头:“如果按你说的,每个人都信自己,就拿你和我举例,我们两个各执己见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一百个人呢,一千个人呢,一万个人呢?那这个国家早就分崩离析了,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可以和平,父皇在场的时候,神仙就相当于我们的父皇,可以让我们短暂和平,如果神仙一直在,那就一直和平,如果他们不信了,那就换一个,维持。” 溪煜道:“你这个完全是苟延残喘之计,能撑住多久?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意识到,自己所信的神仙都是假的,而你,这个骗子,会被挂起来倒挂悬梁,剥皮抽筋。” 溪熠笑:“你应该看不到那天了,至少还能撑十年。” 溪煜心中哂笑,是啊,你永远也别期望那自己的道理去说服别人,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道理更有道理。 他溪煜,沦为这个国家的牺牲品、贡献品,是非死不可。 这顿饭吃到最后鸦默雀静,回了皇城,溪熠就以溪煜根本不明白现在情况有多严峻的理由,让溪煜收拾一下,明日出发去边关。 之所以让溪煜去边关,理由有三: 一是他一个闭关多年的皇子一出来就赶往边关,这会让百姓更加信附皇家。 二是溪煜若是于边关战斗时飞升,那岂不是照应了他神像所佑——佑国护国。 三最近接连的败仗,北上尊君的神像已经开始惹人质疑了,以前被掩盖的陈年往事即将被掀开,这次舆论若是发酵,就再无法控制和阻拦了,这时候最好的,就是在此之前溪煜飞升成功,让人们的注意力尽快转移。 他知道,这八年来溪煜跟着陪读天天不是逛圆赏花,就是爬树逗鸟的,真本事一分没有,光顾着玩了,像他这种,在刀剑不起眼的战场上,完全就是一个活盾,不,比盾还没用。 说不定根本不用他,溪煜上战场就直接被人杀死了。 所以他自暗中派了两个跟着他,防止他半路偷跑,还有就是溪煜若是在战场死了,就把他的尸身给藏起来买好,他这种身份,死了以后领将肯定会去尸堆里面找的,到时候找不到,那就是溪煜飞升了。 当然,他派出的两个人,他给他们服了毒,可以活八天,八天足够完成任务传递信息了。 他很仁慈,他们死的不会痛苦,不知不觉在睡梦中离世。 因为死人的嘴是最安全的。 届时,边关捷报必定会送来溪煜战死的消息,他就将准备好的溪煜飞升这番说辞堂而皇之地公布。 今年溪煜十七,正是他传言预告中要飞升的年纪,再加上现在这番状况,所有人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说飞就是飞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想着这些,溪熠十分安然地坐在皇位之上,睥睨下方俯首称臣的众官员,他捏了捏下巴,道:“我有个问题,我的皇位是神授的,为何你们是跪拜神仙,对我却是俯首?神将人间之权授予给我,而你们这番动作如此轻视,这岂不是对神的大不敬?” 台下静默一片,有一人弱弱道:“……是……” 此声一出,陆陆续续有人跟上附和,溪熠满意地笑了,道:“既然如此,重新来。” 他的眼神像是主人在欣赏宠物,他都逗乐中得到了快感,他拖着嗓子,腔调懒洋洋的: “今日朝启,跪!” 扑通! 此起彼伏的跪地声极大地取悦了溪熠,朝臣伏在地上,就像一只只街边一脚就可以踩死的癞蛤蟆。 “报——边关来信!” 来了吗? 溪熠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了,但他尽力维持住了状,道:“哦?说。” 送信的那人比他还要激动,手都在抖,几乎是呐喊一样喊出声:“赢了赢了,我们最近这场仗,打赢了!”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 “赢了吗?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们多久没有赢过了,有三年了吧。” “不知了吧,我们地都割送了几万亩了,五六年了吧。” “怎么突然就赢了?是我们这里有不怕死的去敌军营队里投泻药了,导致他们打仗的时候全泻力了。” 第48章 “高,这招高!敬佩敬佩!” “不不不,我们这里哪有这么胆子大的,我觉得……美人计吧,嘶……” 声音又低了。 “我听闻二皇子去边关了。” “二皇子不会文不会武的,去边关,还赢了。” “长得确实俊啊,是蛮夷人喜欢的类型。” “细思极恐。” “粗思也恐。” “不思更恐。” …… “都给我安静!”溪熠怒吼一声,直接将他们的声音全部淹没吞进肚子,顷刻间,台下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发言。 溪熠问来报的那人:“怎么赢的?” 来报那人兴奋道:“二皇子,多亏了二皇子啊!” 几位大臣脑在伏在地上,头微微侧着用眼神交流。 【你看,我猜对了吧!】 【二皇子当真英勇。】 【一个大拇指。】 二皇子死了?对面怕了?所以停战了? 溪熠追问:“二皇子怎么了?” 来报那人几乎要高歌了:“二皇子一个人挑了对面一千人草!对面被打得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草!你们知不知道那场面有多壮观!草草草!我们在他身后安全地就像是孩子找到了妈妈回到了家!搬个小板凳嗑瓜子看戏都不会受伤啊啊啊啊!草草草草草!!!!” 他这一连串根本不带停顿,把【草】当标点符号符号用的话,将众人惊了个五雷轰顶。 砰—— 是大臣年老无力的腰支撑不住屁股,往旁边砸去的声音。 啪—— 是溪熠用来平复心情喝茶的茶盏摔裂在地上的声音。 溪熠几乎是用咬牙的语气说出这段话的:“你在说一遍。” - “啊——!” 殴打了一千多人的溪煜累得回营沾床就睡,一脚睡到自然醒,舒舒服服起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扭头,就对上十几双正在上下打量着他的眼睛。 惊地他差点把没来得及安置甩在一旁的枪丢过去,“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十几双眼睛一起笑眯眯起来,谄媚道,“二殿下~” 溪煜:“……” 忍不了,他真的把枪丢过去了。 他丢的力道很轻,被他们会错了意,立马有人上前一步接过,将它安置在了独属于它的兵器库。 昨日特地赶工出来的。 这可是一把挑了一千多人的枪啊! 他做梦都不敢挑那么多人! 溪煜揉揉眉心道:“你们这么闲?没有什么活要干吗?” “有啊!”众人齐齐点头。 溪煜道:“那还窝在我这里做什么?” 众人齐声,很认真的说:“我们的活,就是照顾殿下您啊~” 噗! 溪煜刚喝下去一口压惊地水全部喷了出来。 全都这幅鬼样子,边关打仗你们不输谁输? 是准备再修炼几年,最后纯靠恶心把对方恶心走吗? 还真是险毒的计谋。 这群人劝也劝不走,赶也赶不走,溪煜只好任由他们去了,但颇让人感到难受的是,这群人的视线就跟粘在他身上一样,他走哪看哪,看得溪煜浑身不自在,转头直面他们的目光:“我要换衣服了,你们还看?” 对于这个所谓的二皇子,他们一开始是鄙夷的,因为他实在是太瘦了,瘦到让人感觉一个脑瓜崩就能听把他给打趴下。 偷偷瞄一眼。 欧呦我的妈呀! 溪煜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他的肩背因为常年练习枪剑,有很结实的肌肉,宽肩窄腰,然后腰一扭。 欧呦我的妈呀! 溪煜威胁:“你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给扣下来喂鸟吃。” 不看了不看了! 看到了看到了! 他迫不及待和旁边人分享,指了指肚子,比了一个“八”,为了对比更明显,拍了拍旁边一位滚圆的肚子,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溪煜本来是想要连着裤子一起换的,以他们这个老实程度,溪煜心道还是等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再说吧。 他走到那群人身后,道:“好了,转身!” 他们听话地齐齐转身。 他不跟他们耗,简洁明了道:“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或者说,想要我干什么,你们才能离开这里?” 刚才还在那叽叽喳喳讨论他身材的人,时刻就像根木头,站得笔直、一动不动,溪煜觉得这应该是他最像个兵的时候。 溪煜道:“我又不吃你们?说话!” 还是没用。 溪煜想了想,最后使出杀手锏:“再不说话,我就默认你们不欢迎我了,现在就收拾包袱回去。” 溪煜刚走一步,下一秒,一只鬼魅般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然后,第二只,第三只,第二十只的时候,溪煜火了:“我是个人,不是棵树,你们再扒我裤子试试看!你们到底想干啥,问又不答,走又不让我走,我欠你们什么了吗?” 这时,突然一个人带着哭腔说:“呜呜呜呜,别走!” 万事开头难,只有第一个声音起了,后面就有千万声音跟上。 “呜呜呜!别走!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二皇子,二殿下,你要是走了,没有你我们可怎么活啊!” “呜呜呜二殿下我错了,不该一开始看不起你的!” 第49章 “呜呜呜呜呜,妈妈!” “妈妈!” “妈妈!” ……………… 溪煜:“……” 他在一声声此起彼伏情真意切的“妈妈”之中,挑出了几句道歉,顿时懂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刚来的时候,想要问个路,连个打他话的人都没有。 进了军营,各种冷眼,斜眼,白眼,一边扯得快和耳垂齐平了,尤其是介绍他身份的时候。 希予国二皇子,多么高贵的身份。 一听就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们这种在外拼死拼活打仗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类人。 而且溪煜也根本不客气,往那一站就是:“溪煜,日后请多关照。” 回了几个“哼”,溪煜毫不建议,笑着说:“就当你们是欢迎我了。” 他这辈子打的交道一半都是在自导自演上,这种场景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就当前面没有人,他听到虚伪的欢呼声好了。 若是在那些说书的话本里,他应该一开始就被打,被踹,被各种各样瞧不起,各式各样地语言攻击倾盆而下,他会被踩成深陷泥地里面的蚂蚁。 这里的人其实都还蛮和善的。 或者说,对溪煜的胃口。 可能是溪熠的缘故,他惧怕那种一开始就你热情相待,最后背后给你一刀的人。 由冷到热,可能才是人与人之间最正常的认识过程。 所以溪煜压根不记得他们谁谁谁的…… 总而言之,溪煜肯定是留下来了,毕竟他压根没想过走,这里可比那他乱葬岗一般寂静的宫殿好玩多了。 那群人以为是他们诚挚的请求感动了溪煜,骄傲地不得了,现在拍拍胸脯逢人就说:“要不是我,你能还能拥有这么好的妈妈吗?” 溪煜:“?” 溪煜问起这个称呼,他们就说,如果不是溪煜,他们早就战死了,这相当于是溪煜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多么伟大啊,真情实感一流露,一声“妈妈”就那么出来了。 溪煜:“……你们再叫一声我就走!” 谁先平白无故多那么多儿子? 给他冠的还是个“妈妈”称号! 溪煜刚一抬脚,那群人就像上次一样抱上来,溪煜寸步难行,然后耳边响起一声声此起彼伏又慷慨激昂的“娘!”…… - 第二次开战在半个月后,此时双方均修整地差不多了,对面知道溪煜的厉害,特地做了防备,因为他们知道,这希予国,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人了! 溪煜一定会站在最前面,他们最前面设置了一排的盾牌兵,到时候就举着盾牌把他围起来,他们的盾牌是特质的,比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还要高出两个头,根本跳不过去,围起来防御力惊人,他的枪是绝不可能戳穿的! 只要将他困住,身后的士兵蜂拥而上,冲向希予国! 这样一来,输赢已经定了,赢家将重新归宿他们! 战争刚开始,果真如他们所料,溪煜站在最前面,不清楚他们的战术,被成功团团围住,眼见着胜利在望,但! 他们不知道的是,溪煜会飞! 他娘的就跟跳绳一样,轻轻一跃就那么水灵灵地飞出来了,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然后在空中,踩着他们士兵的头一蹦一跳! 是的,一蹦一跳!!! 不知道还以为哪家小朋友出去玩呢! 更可恨的是,这小子雨露均沾,算着每个人都要猜一次才算数,久久不下来。 每猜一次,就会有一位士兵发出一声爆鸣。 “啊~” “啊—” “啊——” …… 跟弹奏乐器一样。 他这种操作,成功惹恼了所有人,他们仰着头,拿着枪和剑往天上挥,那密密麻麻的尖锐兵器毫无规律地乱戳,溪煜好几次一不小心背戳中,希予那几个吓得连瓜子都不敢磕了。 “方圆,你怎么看?” “我拧眉咬嘴瞪眼翘二郎腿看。” 那边愈发混乱了,惨叫声,唾骂声,哭泣声,还有溪煜的劝阻声:“你们别仰头,我没那么厉害,会不小心踩到你们的脸的!” “啊——!!” 他话说的谦逊,动作却一点不含糊,还数着人数呢,“还有两个,还有两个我没找到,等等我找找,我踩完了立马就下去!” 有人受不了了,怒吼:“他娘的到底是那两个逼崽子还没有被踩到,给我自己站出来!老子不打了!老子要回家!!” 弩之国的军队来得意气风发,走的时候灰头土脸,每个人还带回去一个希予国独有特产——溪煜的脚印。 他们表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耻辱的一天。 不能说原因,怕被嘲笑,实在是太耻辱了,于是就只说溪煜的名字。 传下去! 溪煜,世世辈辈祖祖代代都不能忘记! 多年以后,莫代尔翻阅家族族谱的时候,看到了溪煜的名字,写的时候极其用力直接穿透了19张纸! 莫代尔:爱过? - 溪煜一人敌千军的事迹很快传到了皇城,传遍了大街小巷。 听闻溪煜将所有士兵都羞辱了一遍,各位直呼爽!实在是太爽了! 往日他们仗着我们体态和身体素质不如他们,各种鄙视各种凌辱,简直让人气红了人。 第50章 有人道:“二殿下还是太收敛了,就应该狠狠地狠狠地折辱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以报我儿惨死的血海深仇!” 也是因此,溪煜的庙宇的门槛都快被塌烂了,北上尊君门前却凄凉无比,无人拜访,偶尔有零星几个,也只是拖着下巴沉思,“这庙宇放着也没用啊,不如推了,改成第二个溪煜庙!” 这个建议引起一众人的附和,需求迫切,他们也没管三七二十一,所干就干,等到庙宇焕然一新,这才有人想起来:“这好像是皇家神庙啊!” 有人无所谓地拜拜手:“二皇子不是皇家的吗?皇家供皇家人,都是自家人,这不是挺好的吗?” “对啊对啊,反正迟早有那么一天的。” ……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溪熠的耳朵里,溪熠当即捏爆了手上的陶瓷茶杯,猩红的血随着茶叶一起掉落,地上晕开一大片血迹,触目惊心。 错了,错了! 他立溪煜的庙,传溪煜的信仰,是为了巩固他的政权! 不是让溪煜得到更多的信仰,更多的爱戴! 哪里出错了! 哦对! 溪煜应该死,死了以后虚无缥缈来护佑这个国家! 二皇子,二皇子……我就应该五岁的时候把你掐死! 溪煜再这么崭露头角下去,他觉得他身下坐着的这个位置,岌岌可危! - 那次战役结束以后,对面平静了很长时间,甚至有人猜测他们准备退兵不打了。 溪煜则表示不可能,道:“他们觊觎我们这里十年多了吧,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因为两次的失败就退缩?背后肯定有大动作。” 他们此时坐在边关边吹风赏景,他们脚下是贫瘠的黄土地,往前看,前面有一道明显的明显的自然分界线。 分界线再往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地。 溪煜道:“那边环境可真不错。” 方圆道:“对啊,可是他们不喜欢住在那里,偏要抢我们的地方住,真是搞不懂为什么。” 溪煜想了想,道:“因为东西不平等。”又想了想,“平等了也没什么有,人都是有贪欲的,当你遇到了一个比你弱小的人,他身上的东西恰好是你想要的,你不会那么善良的。” 方圆刚想说“我一定会帮助他”,但转念一想,我很饿他有吃的呢?我没钱他有很多钱呢? 不知道了,他觉得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善良、无私。 溪煜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道:“人很奇怪,只有在陌生的时候才会注意行为举止、道德等这些东西,一旦熟悉了,就会像墙上攀着牵牛花,开始尝试影响渗透对方。” 溪煜说得这些话和他平时的形象实在不符,他抿了抿唇道:“你是经历过一些这种事情吗?” 溪煜摇摇头道:“没有,我认识的人很少,唯一熟悉的……” 溪煜想了想:“我们没有陌生过。” 可溪煜一直是形单影只,连一封信都没有收到过,方圆思考了许久,还是问了:“那你们现在?” 溪煜道:“他在北方,战争结束了我就去找他。” 方圆疯狂点头:“哦哦哦哦哦!” 溪煜被午后暖洋洋的日光晒得发困,努力掀起了眼皮,最后为了一句:“北方在哪?” “那里。” 溪煜记住了方圆指的方向,终于没有任何挂虑,他要闭眼小憩一会。 如果他此时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此时天空中有一只信鸽,带着他的小包裹,从希予国出发,正在飞往弩之国的路上。 - 【亲爱的弩之国大王你好,吾乃希予国国君溪熠,左下方有独有印章为证,吾知汝正因溪煜一时头疼,吾同汝,既然如此,不如我等里应外合,联手将他赶尽杀绝!看完请火烧销毁。】 【我知道溪煜是你的弟弟,你们两个同父异母,是有血缘挂钩的,你说你要和我联合杀你弟弟,是在和我开玩笑嘛?还是说,你觉得我很老实,不识多少字,很好骗呢?】 【我不是个因血缘关系而束手束脚的人,他本来应该是我的一颗棋子,现如今这颗棋子脱离了控制,你说我是应该留着还是毁灭呢?不言而喻,我是诚心同你合作,事成之后,我将会把西南那块领地给你。】 - 第三次战役已经递来信,溪煜早就手痒了,单手转着枪,没有去凑热闹。 一张小小的信件上,挤了五个脑袋,争先恐后去看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以前他们都是害怕的,你丢给我我丢给你,毕竟不是什么好消息,不想触霉头。可现在有了溪煜,再坏的消息都能变成好的。 方圆“叽里咕噜”一通胡言乱语,扬起头对溪煜大喊:“他们国家的大王想在战前和你谈谈。” 溪煜毫不犹豫拒绝:“不谈,让他直接出兵。” “不是!”方圆解释道,“好像是求和信,意思是不想打仗了,所以想和你谈一谈。” 溪煜放了枪,走过来,人群自动为他让开道,溪煜拿过方圆手上的信纸,仔细看了一遍,和方圆说的差不多,谈的主要内容是求和条件。 溪煜下意识便觉得这是个圈套,十分危险,最好还是不要去为妙,去了极有可能凶多吉少。 他把信随手塞给一人,道:“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国君去谈吗?我一个耍枪的粗俗鄙人,怎么懂这种东西。” 第51章 那些人想:你粗俗,鄙人,那我们是什么? 溪煜随手塞给的那人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道:“二殿下,好像拒绝不了,对方点名道姓让你去,其他谁去都不管用。” 这么看来,更危险了。 自然,各位虽然平日里胡闹了点,可毕竟都是在战场里滚了几年最后留下来的,谁看不出来,这是一场鸿门宴呢? 可躲不了。 必须去。 就算是生死局,也必须去。 你一挑千无人能敌,对面对你没有什么危险,但你这么能肯定,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人才? 方圆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打仗打了那么多年,国库早就空了,我们现在吃的喝的都是百姓的税收钱,我妈前日给我写信,说税收太多了,他们也快吃不起饭了。” 再这样下去,必定爆发内乱,内忧外患,希予国危。 有人道:“别担心,我们到时候陪你一起去,绝对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去冒险的!” “对对对!一起去!” 溪煜轻探一口气,面对各位的扬起一个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道:“我一个人就行了。” 立马有人反驳:“诶!你一个人怎么行!万一人家阴你呢?还得是团结才有力量啊!” 溪煜诚实道:“不,我是怕到时候,那么多人,我救不过来。” “……” 第25章 溪煜5 溪煜觉得这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最难拒绝, 一是将期望全部赋予在你身上的使命,二是用道德标准来劝(逼迫)你去做的事情。 而这种东西,不是突然来的, 而是你从小时候开始, 就已经一点点一点点往你身上压, 直到你猛然惊醒, 发现根本喘不过气了。 你要跑,身后一屁股人跟着你, 说这是你的使命啊,你要是跑了是不道德的! 溪煜是皇家之人, 自小被教育, 必须善待黎民百姓,不能置他们不顾。还有从小安在溪煜身上的【神仙】名号,让溪煜更早地开始思考神与人之间的关系,因此他产生迫切逃离的想法, 最后成为现在的他。 如果一开始平平无奇,他根本就懒得管这些东西,最后会随大众成为神追随者的其中一位。 溪煜觉得他现在这样, 溪熠应该不舍得他死。 他的利用价值可以说是更大了不是吗? 其实如果溪熠那天不带他去吃饭, 他可能不会留在边关, 他会更自私一点, 偷偷溜进弩之国,然后去更远的地方,溪熠找不到他的地方, 再也不会回头。 可没有想到, 他竟然是个有道德有使命感的人,真是令人吃惊。 合约签完, 他也就自由了。 - 弩之国国主名叫尼玛,特地提前了解了一下,这个在那边的意思是“太阳、希望和活力”。 尼玛也确实人如其名,头发有点乱,扎着两个麻花辫,满脸胡子却并不显得邋遢,反倒有几分豪迈,他身着开右襟的大领无袖长跑,腰带是兽皮制作,溪煜猜测应当是老虎。 尼玛一见到他,就对他咧了一个大笑,邀请他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给他倒酒推到他面前,感慨道:“早问希予二皇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溪煜忽视了他递过来的酒,问:“哪不同凡响?” 尼玛道:“平常人见到我,都死要先抖两下的,可二殿下见到我,却是波澜不惊。” 溪煜道:“害怕吗?我又不是来与你打架的,我们是来谈求和条件的不是吗?这没什么好害怕的。” 尼玛看到溪煜一直不动这杯子里的酒,便知原因,他笑道:“你是怕我在酒里面下毒吧,放心,我们那边和你们那边可不一样,我们坦坦荡荡,杀人也是,不会搞什么小偷小摸这种阴险把戏的,我看不上!” 溪煜找了个借口道:“无他,只是不爱喝酒而已,你若是泡茶水了,我一定尝一下。” 本以为这样既拒绝又给了对方面子,没想到对方实在热情,一听溪煜要喝茶水,忙道:“茶水我也备了,现在就去给你拿来泡!” 溪煜简直哭笑不得,早知道他说要喝糖水了。 一定要喝一杯的话,他一定会选择自己最喜欢的。 茶水很快就端到他面前,苦得发涩,心道真是比单北跑的要差几千万倍,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就放下了,简洁明了道:“回归正题,求和条件。” 尼玛似乎忘记了他们两个聚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开怀大笑道:“对对对,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给你展示一下我今日所来的诚意。” 说着他从桌子下面掏出一个巨大的方木盒,推到溪煜面前道:“打开看看。” 一直畏畏缩缩这不敢那不敢的,会给对方留下一个很不好的印象,他们的和还没谈,印象不能差。 溪煜低头看了一眼,木盒的没上锁,锁头对准他,他抬手一掀盖子就能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 在此之前,溪煜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木盒,道:“你会送我什么?” 尼玛笑得有些诡异了,道:“你打开不就什么就知道了?我敢保证,这是你朝思夜想的东西。” 朝思夜想? 这让溪煜有些好奇了,他生活枯燥平淡,无欲无求,想了半天竟然一个都没想出来,尼玛在一旁带着诱惑的鼓励他:“开吧,开吧,你绝对会喜欢的!” 第52章 溪煜一直手握住底,另一只手捏起盖子,盒子慢慢被打开…… - “你确定你走的位置没有错吗?谈判求和怎么可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方圆刚在走来的路上差点摔了一脚,心骂他也不知道这狗弩之国国王打得什么主意,气喘吁吁道:“所以,所以才要来看看,看看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前面有个小木屋,应该就是哪里了吧!” 方圆连忙捂住他的嘴说:“小声点,小心被他们听到了。” “可我们距离哪里很远啊,怎么听得到?” 方圆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他们这种领将的耳朵都很变态,之前我偷偷溜进溪煜房间准备偷他东西吃,一打开柜子门,他抱着胸看我。” 那人星星眼道:“好厉害啊!” 方圆拎着那人小心翼翼地在小屋外面扰了一圈,确定此地十分安全,一堆巨大的灌木丛挡着,就是有人路过这里都不定能发现,而且这里视野位置极好,正好可以看清楚门窗的位置。 方圆嘱咐道:“只要我们两个,一定好看看盯着里面的东西,发现不对就立马冲进去救人。” “好!” 五分钟后,方圆和刚躲进来的两人面面相觑。 十分钟后,躲在里面的四个人和刚发现这里的两人面面相觑。 十五分钟后,灌木丛里面硬挤的六个人和刚赶到这两个人面面相觑。 “……………………” 敢情没有一个听溪煜话的对吧! - 溪煜的内心久久没有平复。 尼玛像是预料到了,哈哈大笑起来,道:“如何?喜欢吗?” 那盒子里面,是一个脑袋。 那脑袋,赫然是溪熠的。 他应该是被快刀一击解决,脖子的缺口十分平滑,刚死没多久,下面还有未干的血迹,他的瞳孔涣散,凝视着前方,死前很怨恨,嘴巴张开着,应该那时候还在骂人。 绝对是骂人,溪熠是绝对绝对不会求饶的。 说实话,溪煜看道溪熠的脑袋,第一反应是他死了,确实是有点爽的。 但随后就是震惊,溪煜道:“你是怎么把他杀了的?” 尼玛咂咂嘴,满脸云淡风轻,道:“很简单啊,他约我见面,说的话真难听,我不爽,就直接把他杀了。” 溪煜不解,溪熠这时候应该远在皇城里啊,“他为何要约你见面?” 溪煜刚合上盖子,尼玛一只长手伸出来再次掀开。尼玛道:“他想杀你啊,但是他是个没用的东西,只能求我和他合作,怎么样,有没有想到?” 这还是第一次,溪煜听到有人说溪熠没有用。 溪熠最擅长的下棋布棋,他永远会利用各种办法,将棋盘给起死回生,所以,他绝对不会走一条让自己脑袋落地的事情。 就是达成这件事真的需要脑袋落地,那也绝不可能是他的。 溪煜死死盯着尼玛,开始回忆两个人从进屋开始的交谈,那副站在高位者姿态的无数个问句。 酒杯,弩之国那边的酒杯有那么小吗? 还有,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对面的人没有口音! 每一句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个脑袋是假的,对面坐着人是溪熠! 冷静。 不能露出破绽。 溪煜不断在内心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溪熠今日亲身上阵,将他骗到这里来,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的! 溪熠还在喝酒,抬眸撞上溪煜的视线,笑道:“怎么了?” 溪煜不忘初心:“求和条件。” 对面狮子大开口:“五座城池,我要自己挑,否则免谈。” 溪煜一拍桌子喊道:“免谈就免谈!” 他这番气势汹汹,旁边蹲着的八个人都听到了,有人小声道:“看来是谈崩了,唉,到底是什么条件能让溪煜这么生气?” “肯定十分不可理喻!” “诶诶诶!人影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出事了,快上快上!” 就在溪煜的手要触碰到门锁的那一刻,一双手拦住了他,“尼玛”在背后面露疑惑道:“求和条件谈崩了而已,又不是我们关系崩了,怎么快走做什么?” “尼玛”把他困住不让他出去,溪煜直接一个后肘,然后一个快准狠掐住他的脖子。 制服一个人快的办法,就是控制住他的命脉,人最脆弱最容易控制的地方,就是脖子。 溪煜道:“你最好不要惹恼我,真打起来,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我在给你脸,尼玛。” 后面他两个字特意重音,也不知道是在喊名字还是在骂人。 “尼玛”举双手作投降状,无奈妥协道:“好吧好吧,早知道你这个利益目标那么明确,我就应该晚点跟你谈。” 溪煜松开“尼玛”,道:“我们两个没什么好谈的,日后你再找我,我绝对不会再赴第二次约。” 溪煜的话说的太绝情了,“尼玛”的表情变得十分失落,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既然是最后一次,那我们抱一下道个别吧。” 溪煜讨厌和别的男性肢体接触,但他没躲成功,“尼玛”已经抱住了他。 这时,溪煜听到远处利刃破空的声音越来越近。 溪煜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但“尼玛”似乎早有准备,抱紧的是他的手,将他的脚也踩住了,溪煜根本没有任何发力点! 第53章 这时,他肩旁边的那个头,贴着溪煜的耳朵开始说话了。 溪煜果真猜的一点错都没有,那颗头是假的,那人是溪熠伪装的。溪煜的每个字的尾音都飘着一份得意:“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进来的,我那为民为百姓的好弟弟。” 噗! 那只凌空飞来的箭直直插入他的胸口,分毫未差! 溪煜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剧烈一颤,耳边,溪熠的声音还在继续,他真的是要开怀大笑了:“我若是真想骗你,就不会露出一点破绽。” “你以为你武功好就能逃走吗?” “溪煜,你死的很有意义,我会告诉他们,说你已经飞升了,日后成庇佑我们国家的保护神,有了你安心定神,那些起判心的狗就会安静一点了。” “皇弟,安心,你已经达成了你来到这个世界、这个国家、成为我弟弟的意义了,应该感到死而无憾了。” “多伟大啊——!” 溪熠几乎要把牙齿咬碎,才能勉强挤出点力气说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溪熠根本没有被威胁到,笑道:“好啊,正好我从没见过鬼,你变成鬼之后一定要皇兄好好看看,让我张张见识啊!” 说完,他松开溪煜,溪煜直直往后倒地,而他后背那利箭,直直刺破了胸膛,点点血光在阳光照耀下闪透着晶莹光亮。 溪煜,死在了十七岁,中午午时。 阳光正好,花却枯萎了。 “溪煜!!!” “二殿下!!” “二皇子!” 就在溪煜被箭刺中的那一瞬间,一群人猛地站起来,一边喊一边浩浩荡荡往这里跑,然而到的时候为时已晚,溪煜的瞳孔已经发散了,彻底无力回天了。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看他们一个个哭脸,他就很想笑啊! 见有人瞪他,溪熠心想反正他用的是别人的身子和脸,有什么好怕地呢? 溪熠耸耸肩,满脸无辜:“这可不是我杀的,你们蹲在那里两只眼睛应该看的很清楚,与我无关。” 方圆啐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吗?除了你,我们,谁会知道溪熠今天来这里?” 溪熠离间道:“那你怎么不怀疑是他们中的某一人呢?” 方圆“呸”了一声:“他们都他妈是路痴!连路都走不明白吗,上哪找人指路杀人?而且我们几个穷得浑身上下凑不出一文钱,能找什么刺客?” 溪熠:“……” 方圆懒得和他废话,数一下自己这里有八个,而对方只有一个,无论看都是他们占优势吧! 溪熠似乎看出了方圆的想法,嘲笑他天真无知:“你忘记了我在山中埋了弓箭手吗?我只要一声令下,你们马上就会变成刺猬,想不想试试看?”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落井下石:“呔!果然是你干的!” 溪熠死猪不怕开水烫:“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不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你们……” “轰~” 什么声音? 不是什么时候,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隆隆作响。 只听雷声,不见雨落。 这时有人发现,那颜色最深的乌云,正位于溪煜的正上方,乌云中丝毫藏着雷电,一闪一闪,他似乎在酝酿。 众人正诧异间,只见一道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弯弯曲曲朝着溪煜劈过去! 溪煜的周身顿时被飘散的白雾笼罩。 须臾,迅速散开! 众人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了,嘴巴长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只见,原本躺在地上死得透地不能再透地溪煜,此时捂着脑袋,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神志可能还没有回复清楚,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们。 溪煜胸口处那道致命的伤口已经不见了! 里面反应最激烈的当属溪熠,他反反复复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死了啊!” 众人都以为自己看到了鬼魂,胆大的方圆上去摸溪煜的手,惊呼一声:“我靠,实心的!” 这时,溪熠挥手大吼:“放箭!放箭!全部给我放箭指向溪煜!” 话音刚落,只听几十道“飕飕飕”,一眨眼,密密麻麻地箭朝着他们射来。 然而,就在箭头要刺向他们的下一秒,突然,全部停止,“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方圆抱到大腿,开始嘲讽溪熠:“箭箭箭,我看你是贱得不能再贱!” 这时,不知从那里走出来一位女子,她径走到溪煜面前道:“恭喜你,人间累计功德已满,飞升成功,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不在人间多晚两年再死,不过还是恭喜你,缔义真君,现在请随我去天庭了解一下吧。” 说完,两人一眨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气氛沉默—— 一秒… 两秒… 三秒… 方圆终于回过神来,激动不急高声狂喊:“溪煜飞升了!我靠靠靠我我我我靠靠靠靠靠!他真的是神仙,真的是神仙啊!” 听到这些话的溪熠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让自己远离这种喧闹,听不见,听不见! 溪煜真的飞升了? 溪煜真的飞升了! 溪煜真的飞升了———— 第26章 溪煜6 天, 整也,为大天庭。分四界,东南, 东北, 西南, 西北, 为次天庭,次天庭再分, 为小天庭。此为天等划分,统归一帝管, 各不相干。 第54章 - 溪煜的神志逐渐恢复, 对于方才发生的事情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无法思考无法言语,现在重新回想整合,不可置信。 无论想多少遍仍旧不可置信。 溪煜环顾了一圈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确认道:“这是天庭?” “当然。”带他过来的女神仙好像早就猜到他的话了,“几乎每一个人上来的人都会问第二遍,有些甚至会问第三遍、第四遍。” 溪煜道:“为何我走了那么久, 一个神仙都没看到?” 他们踩在发着金黄光芒的白云之上, 周围是云雾裹挟着建筑, 几乎各各都是重檐庑殿顶, 红墙金顶,高高矗立,高贵庄严, 但同时, 身处其中一眼望去,给人一种喘不过来气的压抑。 冷清、压抑。 女神仙却道:“天庭一直都是这样的, 若和人间一样,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那就太不像话了。” 那不至于没有一个出门吧。溪煜问:“那你们整日都干什么?” 女神仙道:“四面八方皆是祈愿,你要去人间散播信仰。若是没有信仰,你的功德法力会渐渐消失,届时,你也会消失,于世间再无踪迹。” 溪煜明白了:“我要完成我信徒的祈愿。” 哪知,女神仙摇摇头:“不必,如此实在费心劳神,而且人心贪欲,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小故事,一个人每天都给另一个人一颗糖,有一天突然不给了,他便会因此记恨你,但是若是你每天扇他一耳光,有一天不打了,他反而会感激你,你若再给他一颗糖,他会激动地痛哭流涕。” 溪煜有些似懂非懂,这是明明需要人的信仰活着,但又看不起那丁点吗? 溪煜心想反正他是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懂问多些很正常,于是道:“那我应该做什么?” 女神仙道:“灭国。” 溪煜愣住了,女神仙说得更加清楚,“灭希予国。” 溪煜半晌才道:“为何?” 女神仙道:“若是不灭国的话,你很快就会陨。” 见溪煜满脸欲言又止,女神仙叹了一口气,不知他是装的还是真没明白,两人走到一处空地,女神仙挥挥手,他们脚前的白云迅速散开,出现了希予国的景象。 一人在街上狂奔,一边跑一边喊:“真神仙!真神仙!二皇子飞升了!二皇子飞升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闻言,所有人又是震惊又是惊喜,一瞬寂静过后,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喊,然后所有人都开始狂奔。 他们在溪煜庙前停下,争先恐后往里钻,找到空位就开始磕头。 有人没看到地下磕头的人,直接一脚踩上去…… 场面一片混乱,一片狼藉。 然而下一秒,溪煜的手上亮起了光,顿时有一股不可言说的力量充盈了他的全身。 溪煜低头去看时,女神仙道:“他们先前的对你的跪拜让你提前功德圆满飞升,再加之你的神像正是你现在的岁数,若你非意外离世,你飞升的时间应该在你刚满十九岁时。 那时候希予国多半已经灭了,你托梦让新的国君供奉你,护佑他们的国家,没人会怪罪你。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要是国灭,他们会把错全部推给你,怪你没有用,怪你不作为,那到时候等待你的,就是陨。 你要是想撑,也是可以多个四五年的,但结局不会改变,相反,会更加糟糕。 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但反正我要陨了,和你说明白了也无妨,不要重蹈覆辙,” 那女神仙一直板着一张脸,溪煜还以为她不会笑,而这时,她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很轻微的弧度。溪煜道:“陨?” 忽然间,溪煜觉得眼前这位神仙十分眼熟。 接下来,女神仙道:“这是很多前人亲身经历所总结的。” 溪煜想起来了,她是北上尊君前,也就是父皇供奉的那位神仙! 佑得是国家风调雨顺,而父皇在位的那几年,真的没有任何灾害发生。 原来她真的存在啊。 溪煜立马问:“那你有没有见过北上尊君?” 女神仙点点头,知道溪煜想见他,下一句开口便是:“他现在应该已经陨了吧,他的供奉法力来源很特殊,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只知道他的信仰很穷,每次见到他都虚弱地风一吹就要飘走了似的。” 陨了啊。 女神仙让他好好想想,他现在还有时间,但不能一直拖着。 溪煜殿内的装潢与他人间几乎一模一样,根本不需要花时间慢慢适应。 溪煜一头扎进了被褥中,下一秒就昏睡了过去。 很快,溪煜给出了答案。 - 溪煜换了张脸,回到人间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三串糖葫芦,两只手上各拿一根,嘴里囫囵着好几个。 卖糖葫芦的大爷没见过有人这么吃的,忙道:“哎呦哎呦,饿死了也不能这么吃东西啊,咽的下去吗?吐出来两个,赶紧吐出来两个。” 溪煜躬体力行告诉他什么叫固执,硬是咽下去了,然后道:“没事,我只是有些牙疼。” 大爷:那你这小伙子,嘴挺大,还挺硬。 溪煜一路过去,一街十个门面,六个是溪煜庙。 不仅如此,这些庙还有一个相同点,就是没有神像,但是功德箱爆满! 第55章 他本来是想要走到尽头,也就是最后一座庙再开始问的,没想到,一条街走完还有一条街,一条街过又是一条街…… 玩具铺呢?金饰店呢?服饰店呢? 神像能当饭吃吗? 走到后面,溪煜真是越看越觉得难以理喻,随手抓了一个刚从庙里拜完高高兴兴出来的人,问:“为什么这一条街那么多溪煜庙?” 那人道:“因为弩之国要打进来了!” 天上和人间的时间不一样,转眼间,人间竟是已经过去了半年! 弩之国不信什么神仙什么飞升,一听到溪煜死了,立马就整装发起进攻了,希予国边关被这一突袭袭地元气大伤,还未来得及恢复,对面就又是一波猛攻,这一攻,直接把边关攻破,打进来了! 他们便觉得可能是他们给的太少,溪煜当了神仙后不稀罕看不上,所以才没来,于是大修寺庙,恨不得将自己半条命都投进功德箱,只求溪煜能下来帮他们一把。 而里面之所以没有神像,是因为旧神像被收走了,国君下令修筑新的。 但神像修筑要等,百姓可等不起,他们就对着空气拜,期望或许这样溪煜也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溪煜睡得可香了…… 天庭里面安静地连呼吸声听着都像是噪音。 而他也确确实实没有再收到过一分功德法力。 虽然这其中可能是溪熠在动手脚,但是情况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 溪煜道:“你们难道没有想过,这些钱给边关将士救急,比给溪煜更加有用吗?” 那人道:“那些废物打了十多年了,给他们和喂狗有什么区别吗?但凡我们能用这些求到溪煜,神仙啊,那不就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溪煜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理解,于是假设道:“若是溪煜根本没有飞升,只是死了呢?你们……” 话音未落,那人瞬间激动起来,“啐!你这个假信徒!” 那人光自己骂还不够,左左右右招呼人,指着溪煜就道:“二皇子飞升可是有人亲眼看到的!有没有飞升难道我们比你还不知道吗?” “说二皇子没有飞升!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拿着两串大糖葫芦,还搞得像是自己很懂一样~~” 溪煜:“……” 这时突然有人高喊道:“杀了他!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这种人的存在,二皇子才生气不愿意保佑我们!” “对!抓起来祭给二皇子!” 见情势发展不对,溪煜撒腿就跑,可四面八方皆是人,他无路可走,于是干脆飞身一跃,跳到屋顶上,跑了。 下面刚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的信徒们看着天边远去的背影:“……” 有人震惊道:“他娘的他会飞?” 良久,突然有人喃喃道:“这不会是二皇子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道:“他刚刚说了什么?” 那人道:“他说……他说假如二皇子根本没有死。” 人在什么时候会说假如? 就是事情已经发生后,用假如来试探别人的接受程度。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人高高举起了手,道:“各位,其实我很多年前就想说了,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二皇子,根本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个灾星?” 良久沉默后,众人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 宫内,云升殿,溪熠正在悠闲地下棋。 同他的老师,沈陌川。 “吃。”溪熠将【车】拍到对面的【象】上,将底下那【象】抽出来丢到了一边,好整以暇道,“将军。” 下一秒,他的【车】就被对面的另一个【象】给吞噬。 沈陌川道:“溪熠,你这步棋走错了。” 溪熠笑道:“走错了就走错了,不过,我突然发现了一个更好的赢法。” 溪熠慢悠悠道:“吃了我的将,你也赢不了啊。” 现在棋局上两个人,基本都是光杆司令。 溪熠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往角落一棋子上点了一下,道:“有注意到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吗?” 溪熠的【兵】已经深入内部,位于原本属于【象】的位置。 溪熠又点了点那【象】,道:“你敢吃吗?” 不能吃,移了【象】,将对帅,输。 沈陌川看了一眼棋盘,摇摇头道:“如此局要定输赢,得耗到什么时候,应当算是平局吧。” 溪熠道:“若我不同意呢?这盘局怎么看,都是我赢面比较大吧。” 沈陌川连连摇头:“过于在乎输赢,伤了和气,伤了和气啊!” “和气这种东西,只有弱者抱团的时候才会出现,强者的背水一战,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溪熠加重了那个字,“赢!” 这盘棋最后以沈陌川实在耗不下去,主动投降认输为结局。 他们今日只打了这一局,从清晨开始,一直到近午时,再打一局怕是要傍晚了,本就是闲暇,放太多时间在这上面不好,沈陌川起身匆匆告别了。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体验感不好。 棋局棋逢对手都会很开心,但若是遇到比自己高处一头的人——这个人不仅能轻轻松松赢你,甚至还有闲心去操控你的棋局。你无可奈何走的每一步都是他精心计算好的。 第56章 这有什么意思? 溪熠看了一眼残棋,自导自演了一遍,以最后自己期望的获胜结局收尾。 他将棋子全部放到旁边的篓子里,然后又捏着,一一重新摆上。他雍容雅步,言之凿凿,“溪煜,你躲在我右手边从前往后数第三个槐树后面,你以为我没有看到你吗?” 没有动静。 溪熠从容不迫,继续道:“我都发现你了,你还能偷听到什么,与其躲着和我玩捉迷藏,不如出来,直接问我。” 溪煜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溪熠刚好将最后一颗棋子归位,邀请溪煜在对面坐下,自己则走出了第一步,随后抬头看溪煜:“该你了。” 溪煜莫名其妙看他:“我说我要陪你下棋了吗?” 溪熠伸长手,捏住对面的棋走了一步,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皇弟,千里迢迢从天庭过来这里,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交代吗?” 溪煜先是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躲在哪里?” 溪熠暂停了棋局,笑而对曰:“皇弟,你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吗?我敢说全世界没有一个比我还要了解你的人了。” 他说的话慢条斯理,柔情十足,别人听着可真是感天动地的好兄长,溪煜听着却想要作呕。他毫不客气道:“收起你那张虚伪的嘴脸,我看着真想吐!” 话音未落,溪熠脸上顿时浮现出受伤的表情,看着他的脸,一边摇头一边道:“皇弟,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你以前可可爱爱小小的一团,就喜欢整日跟在我屁股后面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这话溪熠说出来难道不想笑吗? 溪熠丝毫不在意话被打断,继续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皇兄就不是你皇兄了吗?你那时候一天喊几百遍‘皇兄’,我也不知道多久没听你喊过……” “闭嘴好吗?”溪煜堵不住溪熠的嘴,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从前的事情在此刻被溪熠拿出来一件件展开,说得绘声绘色,楚楚动人。 溪煜不知道他说这些到底想要做什么。是知道此时来硬的不行,妄想通过忆往昔来想要唤起他们两个血缘之间的丁点儿感情,告诉他,我是你皇兄,我们两个本该是一路的,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变了,如果你和从前一样,我们的关系也会和从前一样。 溪煜根本没有为之动容,但这一桩桩一件件“兄弟情深”的事声情并茂地说出口,仿佛将一件件衣服慢慢从溪煜身上剥离,羞辱感如同赤身裸体公之于众。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起身,一巴掌扇在溪熠脸上。 世界纷扰瞬间消音。 第27章 溪煜(完) 溪煜怒道:“什么叫我怎么变成了这样?我变成哪样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在这跟我卖什么惨,我真是听够了!” 溪熠毫无防备,被溪煜一掌打得偏了半个脑袋, 可那瞬间, 眼中竟闪过一丝欣喜。 溪煜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并未捕捉到这丝怪异的情绪。溪熠捂着脸, 很快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变的斯文微笑脸,眼中却多了几分愁伤, 道:“我为什么卖惨啊,还不是因为我亲爱的弟弟飞升成仙了, 那么久了没个消息, 我还以为是我这个哥哥让你不愿意完成他们的祈愿呢。溪煜,我知道你怪我,但若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 但若是没有我, 你能有今天吗? 但若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 但若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 ………… 这句话简直是太好笑了, 他到底是有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种话? 溪煜冷冷地提醒他:“溪熠, 你设计杀我的时候, 有考虑过什么兄弟情吗, 有想到我不会死反而飞升了吗?你到底是有多大的脸,是个东西就往自己脸上贴。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没觉得好笑吗?” 溪熠摇摇头, 道:“唉, 皇弟,现如今你连皇兄都不喊我一声了。也罢, 都是我教育你用错方法了,你恨我也正常。但溪煜,你要知道,你身为皇家子弟,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不能只管自己一个人开心活着,我从小那么教育你,就是为了让你清楚自己的责任。” “我当时杀你,实在是无奈之举,你风头过胜,朝中政局本就不稳定,一时间全倾你而去,我在这个皇位上如坐针毡,岌岌可危,要失去民心了。”溪熠伸手想摸溪熠的头,被他一把打开,只好垂下手,道,“皇弟,皇家就是如此残酷,所有危险都要在刚萌芽的时候斩断。” 当真是又当又立。 溪煜觉得在这么说下去,就要被溪熠泼成千古罪人了。立马打断了溪熠的话,道:“好了,停!我今日同你来不是说这些的,我是来告诉你,赶快将我的那些破庙全拆了,你要是想巩固你那狗屁皇权,得到民心,就快点拿那些钱去训练士兵,给边关将士们多拨点粮食,将希望寄托在神仙身上,屁用没有。” 溪熠却问:“他们拜了你半年多,日日夜夜香火不断,你难道没有一点想要帮他们的想法?” 溪煜冷声道:“溪熠,别在这里和我装傻,几十间庙一尊神像都没有,你安的什么心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溪熠道:“生气了?你的神像在重铸,在过两天就可以摆上去了。” 溪煜简直头疼,“我都说了不必了,你们都听不懂人话吗?为什么宁肯信别人有能力帮助你,也不愿信自己。” 第57章 溪熠不予苟同道:“皇弟,如果每个人都和你想得那样,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强者和弱者?一个人断了腿,他想跑去看远方,除了求别人背着他,他还能怎么办?” “我们说的不一样,我说的是,很多时候他们明明有能力解决,为什么还要原地不动等着求别人。” 溪煜知道他们两个的想法永远不可能统一,就算是吵到天昏地暗,两个人依然各执己见。 他打断道:“我不是什么神仙了,我本来就不想当,这破神仙爱谁当谁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边关帮你们撑个一时半载,剩下的你身为一国之主,自己想办法去吧。” 他这番话说得溪熠直摇头,有一种长辈对没出息小辈的无奈惋惜:“弟弟啊,你当真是太蠢了。” “我乐意。” 千金难买我乐意。 溪煜最后送了溪熠一个白眼,飞身离开了。 溪熠一直目送着溪煜的背影,勾唇笑了起来,轻声道:“你不要有的是人要啊。” - 溪煜现身一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传闻说他飞升了,那现在应当是神仙。 第一次见到啊…… 活神仙! 许久未见过如此排山倒海的阵仗了,情况突然,溪煜也没准备好说辞应对,最后选择站在原地不动,静默地看他们。 “二皇子怎么不说话?” “诶!当神仙了,性子能和从前一样吗?你看看这神情,你看看这身板,你再看看这气质,高贵冷艳的神仙啊!” “你们看看,二皇子一来,今天天气都变好了呢!” “是啊是啊!我们有救了!” “战争快些结束吧!希望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能早日回家!” …… 另一边,神堂之后的院中,溪熠背着手,仰头欣赏着一排排纯金打造的神像,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时,突然有人快步跑来,在他身边单膝跪下抱拳汇报道:“成功将二皇子的行踪透露出去,现在二皇子被那些人截住了。” 溪熠点点头道:“很好,二皇子有说什么吗?” 黑衣人道:“二皇子说,自己辞去神位下凡,现在和大家一样都是普通人……” 话音未落,溪熠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我都快忘记了,他今年才17岁。” 饶是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很难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此他后悔了许久,若是他那时候换一种方式,后来的溪煜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难控制。 他那时候以为所有人都会为权利和压迫而折服,而现在,溪煜认为所有人都会为了美好和自由而奋斗。 谁管他啊? 溪熠侧过头,对面那尊神像,五官立体,组合在一起是一副儒雅公子的模样,令人觉得十分亲切,可再细细看,眉眼间写满了精明,令人不知不觉多了几分信服和敬畏。 这尊神像,是他。 这里的所有神像,都是他。 溪熠道:“现在外面应当一片狼藉吧,适时开始说溪煜降灾而我是真神的话,切记,点到为止。” 迷信的人们喜欢寻找寓意来证明他们不切实际的猜想。 而这世界上一日要发生那么多事情,肯定能扯出一两件,但凡挂上钩了,那这个猜想就板上钉钉了。 到时候四处宣扬说—— 哇!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 溪煜这次没走多远就到了边关,自从溪煜离开后,希予国再无得力将领,弩之国听闻了消息,乘胜追击,最后将他们逼到了这里,距离这里百里地外,就是皇城了。 所见都是新面孔,他们看到溪煜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只是死气沉沉地扒着稀薄的粥,在里面挑米吃。 溪煜并不在意,他去帐篷里转了一圈,主将也换人了,同溪煜讲了最近几战,还有目前军营的情况和规矩。讲完后,溪煜沉吟了一下,问了思考许久,却同方才所叮嘱毫无关联的话:“方南他们呢?” “方将军他们……”主将饱经风霜的眼眸在溪煜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道,“方将军他们死了。” 死了?! 溪煜追问道:“战死的吗?” 主将摇摇头,道:“大概,是在二殿下飞升的那日死的。” 八个人,担忧溪煜的安危,尾随其后,亲眼见证了溪煜的飞升,然后,一齐被溪熠赶尽杀绝了? 溪熠口口声声为了国家为了国家,结果出了事,边关将领都一个不留全部杀害,根本没有在意若是失去了他们,希予国还能撑多久! 溪煜当真是不懂他了,他究竟想要什么? 国灭了他还坐个屁的皇位啊! 溪煜刚到没多久,新的一战开始了,溪煜和从前一样,拿着枪站在最前面,让身后众人距离他三尺距离,两方军队两两相望,风沙卷起尘土,气氛始终僵持,不知道对面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溪煜这次不是来玩的,他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将失地夺回来,然后丢给溪熠,潇洒道:“我不欠你的了!” 过了良久,对面的人头开始动了,从中裂开一条缝,一骑着马的络腮胡壮汉慢慢悠悠出现在溪煜眼前。 尼玛操着浓重的口音喊他:“溪煜,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反悔吗?” 溪煜仰头看他:“反悔?” 尼玛笑着伸手向自己的胸口:“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还好我早有准备,你看看,这是我们当时谈判下来的字据,无条件给予我们五座城池,您还特地盖了章的,现在想起来了吗?” 第58章 溪煜一把抢过那张纸,纸上说写和尼玛所言分毫不差,那红色的将领印更是刺人眼睛。 如果方圆他们还在的话,一眼就知道这个肯定不是溪煜做的。 因为溪煜懒,任务做完就万事大吉,所以这个印章是他们八个轮流管的。 溪煜转过头,身后士兵们显然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看他的眼神从震惊逐渐转为怨恨,其中不乏有家已经被弩之国占领,为了复仇出一口气的人,他们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撕了溪煜。 转变是一瞬间发生的。 而突然爆发却是积怨已久。 一直以来,溪煜在他们心里都是佑国护国的保护神,他们将所有希望压在溪煜身上,迫切地希望溪煜能帮助他们脱离困境。 他们把溪煜捧得比天还高,心里觉得溪煜是一定要感谢他们的,早晚会感谢他们的,不仅要感谢,而且这个谢礼必须要大,时间越久,他们心中对于谢礼的欲求也会越来越大。 但同时,因为溪煜长时间的不回应,他们也会产生怀疑。 人只有在利面前才会盲目,一旦不利己,他们可聪明地很。 若是溪煜做出了什么不合他们期望甚至是违背的事情,他们根本不会去在意真假,希冀变成埋怨,埋怨爆发冲突,成为最佳的发泄口。 - 溪煜冲进皇城的时候,皇城已经乱了。 “他能是什么好人?辞去神位下凡,我看摆明了就是不想庇佑我们!” “去边塞打仗就是做戏的借口吧,你看瘦成这幅模样,我给他一拳都得骨折。” “我看啊,是根本没有飞升!” “对啊,古往今来哪位人飞升不经历个什么众叛亲离,剥骨抽筋什么的,听闻他好像就睡了一觉,这种好事怎么落不到我头上啊!” “肯定是假的!别人挤破头皮都要当神仙,他倒好,不干了,脑子有病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我看也是,还和我们装什么当神仙有什么好的清高模样,谁不知道谁啊!” …… 一行人对着溪煜七嘴八舌,溪煜干脆走了天路,远离世俗纷扰,直奔皇宫主殿内。 溪熠一人在其中,高高在上坐着,似乎早知道他会来,特地在这里等他的,他站起身,慢悠悠走下高座,“皇弟,真是几日不见如隔三秋,来和兄长说说,什么惹你生气了?” 溪熠还欲往前,溪煜直接出剑,抵在他的喉咙处,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溪煜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溪熠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盯着那把闪闪发光的剑,道:“皇弟,什么我要干什么?你要做什么啊?” 溪煜道:“别装听不懂。” 溪熠恍然大悟:“弟弟,我不会怪你将城池送出去的,毕竟你也是好心想要停战嘛,兄长原谅你,将剑放下我们好好说,如何?” 见溪煜的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看,溪熠再接再厉,道:“你这样能解决什么呢?杀了我?皇兄待你那么好,你当真忍心吗?我倾尽全力抚养你,你就那么待我吗?” “唉——溪煜,你当真是另外失望,太令我失望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溪熠满脸失望,妄图寻找原因,“你是那个陪读教你的吗?我当初就不应该找他,把你都教坏了。” 嘣! 溪煜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断开! 溪煜看着面前丑陋的嘴脸,再也忍不下去了。 “卑鄙无耻,鬼话连篇!”溪煜双目通红,直接丢了剑朝着溪熠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死死地摁在墙上,“我他妈是不是给你脸了!我他妈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要这么对我?!” 溪熠人仍旧不懂:“我怎么你了呢?” 溪煜将他一下下往墙上撞,疯道:“你给我说人话!” 溪熠的后脑的墙上多出一片猩红的血迹,溪煜根本没有那么狠,是他自己,借着溪煜的势头一下下往墙上撞出来的。 见到血,溪煜停了手。 溪熠没了支撑,靠着墙,无力地滑了下去。 溪煜讽道:“你别想我因此可怜你!” 溪熠吊着一口气,终于勾起了自己一贯的嘴角,和溪煜说了实话:“弟弟,你知道为什么你根本收不到人间的功德吗?因为你飞升那天,我就知道原因何在了。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同理,世上本无神,拜得人多了,就成了神。 你的神像我一会去就换了,换成了我的,然后借你飞升的势头,来铺垫我的路。说实话其实我也要感谢你帮我的忙,才让我的计划能那么顺——” 溪煜捡起地上的剑,直直朝他腹部刺过去。 溪熠道:“你看,你又帮我了,我不会死。” 这句话成功激地溪煜又刺了他几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这个人必须死:“死不掉!死不掉!我让你看看你究竟死不死得掉。” 血溅了溪煜一身,溪熠竟于血花之中绽开了一抹诡异无比的笑,轻柔地对溪煜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会成神。” 轰隆——! 溪煜应雷而出,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沈陌川是接到溪熠指令匆匆赶来的,一来,就见到了如此这一幕。忽然有些心疼。 少年的每一步都好像长大了一番。 他今年不过十七八,于此之前,一直有着少年天真无邪,而到了他的面前,却带上了二十七八岁历经磨难沧桑的沉稳,敛着锐气。 第59章 溪煜眼中的猩红还未散去,过沈陌川的身侧时,只是顿了顿,沙哑道:“准备明日的册封大典。” 他拖着一把满是血的剑,两条腿像是绑了千金顶,一步一步走得极为沉重。离开众人的目光,溪煜扶着墙就开始吐,五脏六腑都要被他吐出来了。 册封大典有问天仪式,溪煜将它除了去。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最后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间乌云密布,四周顿时黑了下来,只有闪电印在每个抬头的人脸上,那是威胁警告,还有恐吓。 典籍里所说的,亡国之相。 ———【元启一年,溪煜野心暴露,夺位,然而天惜溪熠,降下天雷,渡他上天,位列神位,为缔义真君。】 溪熠飞升后,一系列事情接踵而至,先是疫病,然后是旱灾,接着是洪涝…… 一桩桩一件件,坐实了溪煜的亡国之相。 愈来愈多不好的留言流传出来,他成了从一开始的天赐之子,变成了天煞之子。 溪煜不是没想过将这个国家弃之不顾,有时候晚上一时冲动御剑飞出到一半,瞥见路上无家可归的流浪百姓,叹了一口气,回去继续坐着了。 他比谁都清楚,那么多灾祸,是谁降下的。 溪熠。 他宁愿不要神位也不愿意干的事情,放在溪熠眼里,不过是鸡毛蒜皮。 ——【元续元年,溪煜下令推翻全国寺庙,妄图奉行无神主义,推翻封建信仰,不听百姓之怨,特立独行,终不得民心。】 ——【元续二年,洪涝来袭,希予国死伤惨重,同年,外敌入侵,征兵抵抗,应战仅有千余人,其中,十余岁占三成,此战大败,希予国土遗失近半。】 无数的天灾下来,最后全部归结在一起,为人祸。 有人趁乱反了。 为平复民心,溪煜亲身上阵杀敌,展现真心。 冲锋陷阵,仅百余人。 只可惜……最后落败。 背后一枪将溪煜背刺下马,毫无防备的溪煜从马匹上滚下去,筋疲力尽,无力动弹,闭上了眼睛。 前半生于眼前走马观花,溪煜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闭了一会眼睛,周围的吵闹声结束,回归寂静,他睁开眼睛看着天。 突然,不知何物“啪嗒”一声落地,“咕噜咕噜”朝着他滚过来,溪煜强撑着坐起来,好像是一个木头小人。 他将之捡起来,有些吃惊。 这是他多年前刻的神像——北上尊君。 若非今日出现在他面前,他都快忘记这个神像的存在了,溪煜将神像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确定这是出于自己之手。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意识已经逐渐开始涣散,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了,溪煜手上失力,那神像又滚落下去。 眼前的景物多了四五道重影,耳边响起了脚步声,不多时,一双靴子停在他面前。 溪熠蹲下来,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道:“哎呦,我亲爱的弟弟,当真是可怜啊。” “你不信神仙,有的是人信神,你不拜神,有的是人拜,你把神像毁了,有的是人偷偷雕刻,如此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我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该说你蠢呢?妄图改变这已经延续了千百年的生存法则,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好了,我今日过来不是来同你讲道理的,我是来取你身上余下的法力的,这种好东西,给你也是浪费,不如全部交给我,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说着,他手指点在溪煜的眉心。 溪煜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从他身上离开。 溪煜想要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掐死,两个人同归于尽,可是他现在,完全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就连嘴都没有力气张开,骂人的话都只能在心里说。 突然,余光闪出一道金光。 似乎是那滚落在地的北上尊君的神像发出来的。 溪煜闭眼道:“若你真的存在,我向你祈祷,我能,活下去。” 话音未落,他的意识消失,整个人陷入无尽的黑暗。 黑暗之中,突然有人出现,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第28章 元素真君1 天庭。 “感觉如何呢?”溪熠拍了拍身侧一位白衣少年的肩膀, 意味深长道,“元素真君。” 元素真君的外形模样维持在少年时候,此时和溪熠站在一起, 无论身形外貌还是年龄, 对方都他压一头, 像极了父与子, 但在气势上,两人竟然达成某种和谐的旗鼓相当, 氛围相当融洽。 耳闻溪熠的话,他先是环视了一圈周遭, 又瞥了一眼溪熠, 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讥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要这么说,也没什么错。”溪熠负手而立, 引诱道,“但这次是双赢。” “老兄,这话你也就骗骗别人管用, 我都快与世长眠了, 你偏要把我救回来给你干活, 怎么, 很缺人手吗?”元素满脸顽劣,凑到溪熠的跟前去欣赏他的嘴脸,小声道, “我出来了, 那他呢?” 溪熠道:“他没什么用,你要是想他的话, 我可以给你喊出来。” 元素摆摆手,“那算了,让他一个人活在自己的极乐世界吧。。” 溪熠带着元素穿过冷漠的云,寂寥的街,最终来到了天人桥观察处——这个专门用来观赏人间的地方。 第60章 溪熠伸手拂过,缭绕云雾瞬间逃散,空洞之中,画面显现。 元素细细品了一下画面中的人,又看了看溪熠,很快下了判断:“你口中一直念叨着的不听话的弟弟,不是死了吗?” 溪熠道:“最近出了些事情,需要他。” 话音刚落,元素给他鼓起掌,哈哈大笑起来,毫不客气评价道:“朋友,我敢说你的脸皮厚到我能踩着一步登天了,你弟弟知道你需要他吗?说得那么理所应当。” “知道了就需不上了。”溪熠并未在意,俯下身,指尖点在了溪煜手上那本空白的神谱上,下一秒,神谱闪烁金光, “元素真君”四个大字慢慢浮现而上。画面中,所有人都盯着四个字,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真是好隆重的出场方式。”元素虚伪地奉承,“你现在唬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好玩了。他们这是在落南庙吗?欧呦·,好多老熟人,几千年太孤单了,是准备聚聚开个party吗?” 溪熠敏锐道:“你从哪学的现代词汇?” 元素翻了个白眼:“你那么敏感怎么不去干点别的,我没死,容纳我的那颗槐树在市中心,我每天都能听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说,你要不要先花点时间听我说几个有意思的?” 溪熠摆摆手,他对一切都不感兴趣,除了权利。 这些乱七八糟的见闻只会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溪熠强行掰正话题方向,道:“现如今,他们应该已经做好了找你的打算,你适时出现,然后想办法将他逼入绝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种,最后杀了他。” 元素评价:“恶毒。” 溪熠表示十分无奈:“没办法,他讨厌我,我给他活的机会,他都在想尽办法杀我。” “你害怕了?” “当然不会,我就是喜欢看他那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元素赞叹:“他摊上你这么个哥哥真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 溪熠有样学样讽刺:“你哥哥摊上你这么个弟弟也真是倒了几辈子血霉。” 元素脸色顿时变了,认真又烦躁地告诉他:“我没有什么哥哥。” 强调完,元素望向溪熠背后,观赏台的画面出现了变化,惊人的变化,元素嘴角顿时多出一抹看戏的表情,道:“你弟弟好像在看你。” 溪熠猛地扭头,画面之中,溪煜仰着头望天,微微皱着眉,这表情,就像是看到了天上的他而露出嫌恶。 - “看什么?”连北伸手轻轻敲了一下溪煜的脑袋,“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他们这一行人,大半夜地从山上下来,谁信是什么正经人,到时候一不小心被人拍到网上,一讨论,什么职业都出来了,公安机关也来了。 落南山虽于郊区地处偏僻,但旁边有一个小镇,镇虽小但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没落下,也算热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溪煜拍开连北的手,道:“看看有没有我认识的。” 陈不南口中那告诉他还有多少多少功德可以飞升的神仙,肯定是溪熠,而他的目的,溪煜猜测就是让他死,而且是快点死,越快越好。 因为无论陈不南怎么努力,最后都逃不过这个字,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陈不南刚才飞升,应该是溪熠营造的假象,他早就准备好了后续一切事宜。 因为按理来说,一位靠着供奉成功飞升的普通人,再不济,也不可能只是一朵云、一个身体和根本不痛不痒只能装装样子的法力。 半路,沉默良久的溪煜突然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啥玩意压着他的脑门顶?溪煜仰头看连北,“你手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放吗?” 连北很保守地说:“我有些难言之隐。” 溪煜:“?” 溪煜的眼神飘忽了一会,准备开始往下瞥的时候,被连北直接掰正,板板正正笔直面相前方,他原先是一只手插入溪煜的头发中,怕溪煜和他犟,梗着脖子不让他动,这东西可经不起瞎折腾。 连北干脆从后直接捧住他的脸,让他看向罗杨,道:“你猜猜他为什么要扶着腰走。” 溪煜一思考起来完全不管自己在干嘛,一路下山不是突然往树林跑,就是往前面罗杨身上撞,罗杨被撞得有心理阴影了,三步一回头,三步一回头,最后把自己给撞树上了。 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一一告知溪煜后,溪煜对上三道目光,沉默了一瞬,牛头不对马嘴道:“缔义真君杀了惜爱真君拿着他的法力复活了元素真君。” - 溪煜很坚持想看连北的脸,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气得回家倒头就睡。之后去鬼门关那一趟两人之间氛围明显没有以前那么亲昵了。虽然溪煜还是惦记着他脸上的口罩,几番偷偷上手,都失败了。 他跟罗杨站在同一阵营道这东西究竟带着做什么。 罗杨和溪煜蛐蛐他:“没事的,大夏天的整日带着个口罩,肯定是个鸭嘴兽。” 溪煜确实不太喜欢连北脸上捂着一个东西,后面那个他不懂什么意思,没问也没接,想着自己休息够了,该干正事了,便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人很多很热闹的地方?还有一颗大树。” 罗杨一拍手:“这个我可太知道了!” 两人来到一露天广场,隔着三条街都能听到人群的哄闹声,可见真正站在此地的时候,耳朵有多忙碌,四面八方没有一句相同,罗杨对抗《最炫民族风》,吼:“怎么样!哥!这里!够热闹吧!” 第61章 溪煜回了什么他一句没听清,只看到他的唇瓣开开合合了好几下,然后飞一样跑远了。 罗杨没追上,就开始回忆刚刚的画面,溪煜到底说了什么?“站在原地等我”?还是“快点跟上我”? 这是本市最大的广场,位于市中心,可容纳一万人,现在是假期,广场上人山人海,找人何其容易?溪煜刚来现代,长那么好看,万一被有心人盯上! 咦!罗杨脊背发麻,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了好几个地方,突然有人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罗杨感动不已,直接抱住了他! 等待看清楚,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很尴尬了。 额,不认识…… 罗杨用脚指头扣出豪华版芭比梦想豪宅,还是对面先一步说话,道:“叔叔,你是不是在找人?” 嗯嗯嗯!他抬头一看,是位少年,他给罗杨比划了起来:“莫约这么高,很白,白得像是有毛病,很瘦,也像是有毛病,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对吗?” 被这位少年一描述,溪煜直接成病秧子了,罗杨慢慢摁下脑袋,少年笑道:“我知道他在哪,跟我来吧!” 罗杨有点犹豫,少年道:“他叫溪煜。他有事脱不开身,让我找到你,把你带过去,对了,我叫元续。” - “哈喽,大家好,欢迎来到智行天下直播间,我是你们的老朋友,陈智道,今天我们来到了南城最大的广场,南城广场,我身后这棵,就是历经三千年仍旧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传闻这棵老槐树之所以长得那么茂盛,是因为有一个神仙以血肉供养了他,你们看,这个树干像不像一个人形。这么看可能不清楚,我换个角度。” 【像。】 【后面有帅哥。】 【主播麻烦旁边站点。】 【如果再往后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将死之人都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不好闻也不难闻,一般不会在意,除非……溪煜看到莫名其妙离自己越来越近,快要贴到他身上的陈智道,一根杆子塞给他,陈智道迅速躲到后面,两手合十拜他,口型是“帮个忙,求求你了。” - “被分手了?”白凡身材高挑,踩着高跟鞋嗒嗒嗒走过连北,语气满是嘲意,“他不认得你了吧。” 连北道:“要认得我做什么?” 白凡道:“哦,意思就是,你特地给人家看你的脸,人家毫无反应,你一直带着口罩,人家也毫无兴趣,说什么让你摘下来对吗?” 连北:“……” 白凡点到为止,捧着接好的水杯抿了一口,坐在连北对面,出谋划策:“要我说,你要是想完成你的计划,最好直接跟他报明身份,你还指望一个就相处了五六年的陪读,能记得你?” “那你的计划又是什么呢?”连北突然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会掺和进来,明明可以一直在旁边看戏的。” 白凡掏出手机,漫不经心道:“别诈我,小心我连你一起算计进去。” 她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刚要说人间的东西看多了有些无趣,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白凡点进去,捧起来看,一边还不忘告诉连北:“你那个小朋友蛮潮流的嘛,还学会开直播了。” 第29章 元素真君2 连北刚绕到白凡身后, 直播就关了,屏幕上是“谢谢观看”的落幕语。 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 白凡转身,手肘搭在椅背上, 这种绝佳嘲笑连北的机会她怎么可以放过呢, “看来你们两个真是很没缘分。” 话不多说, 点到为止, 白凡很清楚连北还站在这里到底想听什么,道:“这是一个灵异主播, 破迷信的那种,我以前刷到过他, 我姐姐说他就喜欢闯人家鬼的老家里, 是一个很不礼貌的人。” 鬼界革新以后会伤人的怨念鬼怪都被关押,进入第8层地狱进行劳动改造,看最后的成效决定去处,其余的则会考核, 最后得到不同级别的通行证,一级在城区,三级在郊区, 六级去农村, 九级你乖乖待在深山老林里, 或者干脆就别出去了。 而这个陈智道, 就喜欢去这种地方。 去就去吧,算你脑子有问题。可他不仅去了,还在那里大言不惭说什么: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白凡好笑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 那些鬼脑袋就在他两边, 跟他一起直播。” 陈智道仗着自己看不到鬼,在某山洞里来来回回探查, 走一步说一遍,那些鬼又急又气,差点就显形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他今天准备去哪里?”连北问。 “元真观?” 溪煜大概猜到了是谁的庙,但还是多问了一嘴,“里面供的是谁?” “元素真君。”陈智道秒答。 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去之前特地了解了一下,此时手机直播重新开启,涌进来一群刚刚被关出去的粉丝,看到陈智道的脸就开始刷屏。 【帅哥呢?】 【我老公呢!】 【呔!妖怪,把我男人还来!】 陈智道特地关了重新开,没想到遇到的局面差不多,他硬扯一个笑道:“我不帅吗?” 【主播,我知道你自信,但你先别自信。】 【退出去看了一下,才发现这是个做反迷信直播的账号。】 【切,无聊,退了退了!】 第62章 接下来就是满屏刷离【开】,人数断崖式下跌,空气蒸发般一眨眼就没了。 “在在在在,他在这里!别走别走!” 陈智道急了,一抬头,看到溪煜还站在原地,抱着胸朝他这里看,像是在看戏。 看他这般急的要上墙跳梁的样子很好笑吗? 吞进肚子里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给摄像头开了后置,“诺,你们看,在的在的,刚才逗你们玩呢,其实我们是一起的,我们等会要一起去元真观探险呢!” “我?”溪煜指着自己,走过来。 看着直播间人数暴涨,陈智道心里祈求千万别拒绝,千万别,千万别! 没想到溪煜答应地格外爽快:“行啊!” 陈智道松了一口气,看看弹幕,又看了一眼身旁这棵巨大的槐树,回想了溪煜方才的问题。 想必他不知道答应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以为元真观是好玩的旅游景点吧。 天真无邪。元真观位于南城北面的无名山,那处喊着开发开发,好几年了,开了一片的烂尾楼出来,荒无人烟,也就附近有所高中撑出点人气,也只是白天。 到了晚上,夜幕一降临,黑暗如同巨大的魔爪将人扣住,缝隙中钻进的几缕月光更是阴森,不是来照亮你的,而是不怀好意恐吓你现在处于危险境地。 元真观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留下的东西了,早已残败,地陷长草,木门缺料,墙壁半塌,屋顶半落,这前后左右的最中间,立着一个神像,盘腿坐立,面视前方,但五官早就被磨损,只有一双眼睛还在,显得格外诡异。 直接说他怕把溪煜吓跑,毕竟这种地方,他这个身经百战的人都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 于是他迂回转折了一下,给溪煜介绍了一下这棵槐树,也就是他为什么要先来这里的原因。 “据说,元素真君就在这颗树里面。”陈智道边说边拍了拍树。 这树中间是空的。 溪煜扬起唇角,笑道:“你是从哪知道的那么多?” 百度。 陈智道是一个简单到极致的人,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溪煜想他大概曾经受到过否定或者一直被人欺压,心中一直有气,所以一旦给他抓住机会,他就会开始疯狂证明自己。 遇到这种人好处就是,你夸他几句他直接插翅飞天,恨不得把太阳给你摘下来,不好的就是,你不知道他想证明的时间和原因。 比如溪煜刚才夸得他心花怒放,可现在安静下来,对方还是一脸嫉怨地看着自己。 看得溪煜都怀疑自己脸上写了什么骂人的话。 半个小时候后,两人从车上下来,车急速驶远,世界被拉下静音键。 趁着陈智道开直播的功夫,溪煜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只能说,他们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没人能找到。 陈智道是脑子出问题了来这种地方吗?还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专门过来找死? 亦或者,元真观…… 溪煜道:“你有想过这里很危险吗?” “危险才来,不危险我看都不看一眼。”陈智道快速将镜头对准溪煜,几乎压不住嘴角的笑,又奸又贱,“你害怕了?” 溪煜试探地点点头。 陈智道眉开眼笑,有一种现在已经把溪煜踩在脚底的快感,女人胸大无脑,男人长得帅的都是草包,这个世界实力才是王道! 他漫不经心恐吓道:“黑漆漆地,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鬼。” 所以怕鬼? 昨天鬼还压着他干活。 溪煜揉揉眉心,道:“那不如你站我前面保护我吧。” 陈智道说的没有错,里面果然有鬼。 还是千年老鬼。 两只。 女鬼。 刚一迈步进去,她们就热情地一左一右飘过来了,恭恭敬敬道:“将将你好呀,你给我们送签证的吗?” “三千年了,我们终于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吗!” 溪煜道:“不是我,下次我可以帮你们问问白小姐。” “白小姐吗?呜呜呜,那么大的官怎么会管我们。” “如果可以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只女鬼哭哭啼啼,一唱一和跟溪煜抱怨起对方。 “她三千年谈了五千个男鬼!” “总比你三千年谈一个还被甩了好吧。” “你三千年没洗澡!” “你一千年没梳头!” …… 溪煜喊停她们,道:“晚些再吵,我有些东西想问你们。” 刚要开口,就被陈智道加大加强的声音给打断:“什么!帅哥在和谁说话啊!应该是害怕了,自言自语吧!” 说完,陈智道特地扭头问他:“你刚刚和我说话?” 溪煜:“我自言自语。” “我就说嘛,没事,别害怕,有我呢。”陈智道安慰完,转过去大声吼,“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要是有鬼我倒立吃屎!” 溪煜、两女鬼:“……” 半晌,一位女鬼突然道:“诶!我好像见过他,他是不是之前来过啊!” 第30章 元素真君3 来这里的人少得一双手就能数清楚, 鬼姐妹呆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对于时间十分模糊,只能大致说陈智道是她们俩见到过最近的人。 近到她们甚至还记得陈智道上次上山做了什么。 第63章 溪煜将目光投向陈智道脚下, 正前方方向, 小声呢喃道:“应该是这几天的事。” 这时, 走在前面的陈智道猛地一拐弯, 走势极其刁钻,擦着树皮踩着树根下那一脚泥土跃了过去, 然后对着手机说:“哈哈哈,你们看我这个走路姿势帅不帅, 有没有野外探险那味了。” 溪煜驻足不前, 陈智道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招呼溪煜,殷勤地可怕:“喂,怎么不走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害怕了吗?” “你刚才那个姿势真帅。”溪煜左右环顾一下, “你方才怎么做的?我想学学看。” 陈智道羞涩地揉了揉鼻子,心道:那当然,很有眼光, 不过还不够。 陈智道眉开眼笑, “诶, 你就不用尝试了, 很难的,直接走过来吧。” 溪煜前面有个坑。 这个坑是他挖的,本意是想要自己摔下去制造一点节目效果。 但现在, 留给溪煜。 等会你掉进了这个坑, 狼狈的样子就会把我对照地更帅。陈智道特地把摄像头对准了溪煜,全程直播他那狼狈的一刻。 “别过去别过去, 他在这里布置了陷阱!” 鬼姐妹回忆起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溪煜迈开步子,收不回来了,一脚踩在那厚重的树叶上。 一人两鬼的注视下,溪煜如履平地走过来,地上的叶子一厘米没陷下去。 站定,溪煜好整以暇地看着目眦欲裂不可置信的陈智道,关切,“你为什么这幅表情看着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可能啊,那就是个坑没错!难道认错了?陈智道急于上去求证,结果一下子跑过了头…… ……他眨眨眼睛,在空中滞留一瞬,跟着泥土树叶一起轰了下去。 “啊啊啊啊!”洞底传来出狂叫声。 好在这坑本来就是陈智道留给自己作戏的,只是摔得突然,没有做好防护措施,擦破了点皮。溪煜刚将他拉上来,他就劈头盖脸质问:“你刚刚不是从那边走过来的吗?怎么一点事没有?” “可以我比较瘦吧。”溪煜反将一军,“对了,我既然走过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往回跑?” “有东西忘拿了。”陈智道心虚地挠头。 好在溪煜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应付过去了。路途继续,陈智道在镜头舒了一口气,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直播中自己的脸。 其实他不胖,他的脸甚至瘦到下凹,脱像了,四肢也十分纤细,就是他的肚子鼓起了一大块,肥嘟嘟的。 他在这里一共布置了三处危险,一处是方才那个坑,第二个是一个超大的白色塑料袋——装鬼的,最后就是重量级的,元真观了。 陈智道做好心理准备,看看四周内心仍旧有些打鼓。那等一会溪煜不得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啊!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十分给力,一开始是来看帅哥的,但不知不觉被着漆黑诡异的环境感染了,担心了起来。 【妈的好吓人,主播你身后好像有东西。】 【老公不怕吗?怎么还在笑啊。】 “不怕不怕。”陈智道知道他们问的不是他,于是扭头,装作找鬼不经意看了一眼溪煜,“你害怕吗?” “害怕。” 陈智道根本没听出来溪煜这话有多敷衍,心道:他已经吓得情绪混乱了,人都僵硬了! 隔老远,陈智道就看到了自己挂着的白色塑料袋,夜间的风丝丝,轻柔地诡异,白色塑料袋一晃一晃,一晃一晃,当真像是鬼片里那种被吊起来的白衣女鬼。 一联想就浑身发毛,陈智道指给溪煜,语气夸大,溪煜看了他一眼,心道小时候自己演戏一个配合的都没有,现在却要他在这里哄孩子。 他回忆了一下害怕的样子,抱头蹲下,小声喃喃:“有点吓人。” 陈智道拍拍胸脯,道:“没事,我保护你!” 屏幕外看戏的白凡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道:“你这小孩快把人家给哄成胚胎了。” 说好听点叫哄,说难听点就是顺水推舟,懒得计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谁能想到陈智道刚展现完自己的英勇,准备前去一探究竟,下一秒,迎面吹来一阵风,那超大白色塑料袋直接朝他飞来! 几乎是一瞬间,那本还在远处的塑料袋鬼魅一样闪在眼前,略过蹲着的溪煜,直接扑在了陈智道的脸上,冰冷又丝滑的触感像一只手一样慢慢抚过他的身体,陈智道全身惊起鸡皮疙瘩,刚才的勇气荡然无存,失声尖叫起来。 溪煜闻声站起,就见陈智道发了疯一样四处跑,两条腿都快抡到天上去了,而他身边,方才和溪煜聊天的两个女鬼拿着白色塑料袋追着他跑。 溪煜上前制止了这一出闹剧,陈智道被吓得不轻,半个魂都没有了,喘着粗气,抱着溪煜的大腿就开始哭:“哇呜呜呜呜,鬼啊,鬼啊!” “一个塑料袋就吓成这样。” “要是我们两个‘轰’一下出现在他面前。” “说不定他会吓得马上来陪我们。” “算了,太丑了,还是活着给人间的姐妹吧。” 两个鬼一唱一和吐槽陈智道。等陈智道回神,猛一下从溪煜腿上弹开,两个人对视的气氛极其尴尬,溪煜觉得他再不说话,陈智道可能马上就要变成穿山甲,挖洞逃了。 “……”溪煜往地上一坐,抚着胸口喘气,“吓死我了,我刚刚连跑都不敢跑。” 第64章 陈智道站起来,找回了主场,煞有其事道:“哈哈哈哈,对吧所以我刚刚跑那么快,是为了保护你,你站在那里不动怎么行呢?我早就发现这是塑料袋了,吓你的哈哈哈哈哈。” 再往上走没多久就是元真观,陈智道没妖作了,两姐妹也不玩乐了,溪煜总算有了时间问正事。溪煜道:“这元真观是多久之前建的?” “好久好久了。” “也不久,好像就几十年前,当时来的人还蛮多的,不过后来听说证实元素真君不存在,慢慢地就没人再来了。” “但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溪煜:“来这里玩的,还是拜神?” “当然是拜神。” “一般没人那么不长脑子,大半夜的来这里玩。” 元素,号元素清心真君,外貌温和俊朗,性格温文尔雅,传说是一名医师,治病救人万千余,功德圆满最终飞升,人们为他建观立庙,取名为元真观。元素真君成神后经常位临人间,救助那些重病之人让其重获新生。 这是两个女鬼搜空脑子给他回忆起来的有关元素真君的东西。 她们说元素真君肯定是存在的,因为寺庙周边有护体,他们这种级别的鬼怪破不开,进不去。 搞不清,为什么素真君似乎很不在意自己的观庙,那么多年也没来看过几眼,宣传宣传的,就任由它这么荒废下去,最后他功德散尽,化为星光殒落世间吗? 护体一直在说明元素真君一直在,那神谱上所得他活过来了,应当是谬论。 如果把控人是溪熠的话,溪煜很有把握猜想,这元素真君,要么是被人给替了,要么是被囚禁,直到快陨才救回。 这样想,元素真君应该对溪熠敌意很大吧。他说不定可以劝说对方加入自己,一起对抗溪熠。 两位女鬼在距离元真观三米处停下,伪装掩面哭泣,“你一个在里面要好好的。” “这个人肯定在里面也作妖了,上次我看他进去了好久,要小心啊!” 元真观四面漏风,木门嘎吱嘎吱,发出挠人的嗓音,听得全身都在发酸发痒。上空没有树木遮挡,一轮明月挂旁边一颗巨槐上,皎洁的光洒落,黑中有光,光中有阴,阴中有声,声于心闹入耳静。 陈智道的直播还开着,给直播间的观众们介绍了一下元真观,当然包括元素真君。 “传闻说,这元素真君是一个鼎鼎有名的医师,可治百病,但可惜,遇到了一位给不起钱的病人,那个病人发疯直接把他砍死了。所以这个元素真君看似是个好神仙,其实早就是个邪神了!怨气可重了,最讨厌我们这种穷鬼了,所以家人们,有钱的给个小心心,没钱的多帮我点点赞好吗?” 溪煜要去开门的手被陈智道一把打掉,言之有理,“等会,贸然进去你找死啊!” 溪煜累得和他装了,没听他的话,“不怕。” “啪!” 溪煜的手被再一次打掉,陈智道横眉怒目,想要挽回自己刚才的形象,说话一点都不好听,很像是从前溪熠教育自己会说的,“闹什么闹!现在不是你逞强的时候!” “哦吼?”屏幕外,白凡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差不多。”连北起身,“现在出发正好。” 第31章 元素真君4 “你……” 本欲骂出口的第二句话就那么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理智告诉陈智道,最好住嘴。 气氛很僵,僵到陈智道一瞬间错觉自己要完蛋了。 溪煜终于开口了, “我什么?” 溪煜说话的时候是勾着嘴角的, 陈智道舒了一口气, 把这个当成台阶走下去了, 但仍旧是以那种“我不和你计较”的口气,“没什么, 下次要听话……” 话音未落,溪煜当着他的面直接从断墙翻进去了。 动作一气呵成, 潇洒流畅, 一眨眼没了人影。 “?” 陈智道抬头看,那堵墙比他还高,何况他今天还穿了增高鞋。 怎么翻进去的! 回头去看手机屏幕,下面清一色刷屏:【主播来一个!】 陈智道尴尬地挠头笑, 他最多扒着墙沿蹬两下,那动作他自己想想都觉得丢脸。找了个借口:“我带着你们,不方便啊, 诶, 帅哥怎么进去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不会是被吓晕过去了吧!” 他抻着脖子喊了两声, 空荡荡的山上只有他的回音。 陈智道再次暗喜起来, 猜想了溪煜好好几种不听话的后果,好为人师教育起来,“这就叫什么, 不听老人言, 吃亏在眼前啊!好了,我们现在赶紧进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陈智道差点忘记了, 他在元真观里面可是弄了一个重头戏啊! 神像上有一顶假发,脚下是绳子,只要一踩到或者是绊到,那假发就会掉落。不仅如此,还有一件雪白的衣服挂在房梁上,所以摔倒的同时,衣服疾驰而来! 节目效果拉满! 不过这个要是被溪煜碰到了,进去看到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说不定能掀起更大的波浪。 陈智道咬牙:让你刚才装,活该丢脸! 嘎吱—— 门刚一拉开,陈智道立马将镜头对准地面,失望的是,一地杂草和碎砖烂瓦,并没有看到溪煜的身影。 说不定在里面。 陈智道慢慢往里进,为了节目效果,他谎称自己的手电筒没电了,现在所有的亮光,只有手机屏和月光。 第65章 砰!! 身后的门毫无征兆被关上,陈智道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身体所有器官都猛地往上一跳,应该是刚才刮风导致的,他提起一口气,惊魂未定地转回头,继续往里面探。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看起了弹幕。 “应该是害怕蜷缩在哪个角落了,没事,还没探完呢。” “被鬼抓走了?别开玩笑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鬼!” “主播怕不怕?一点都不怕啊,现在就是鬼站在我面前,我都——” 戛然而止,陈智道被一根绳子绊得摔倒在地,下一秒,油腻丝滑的头发滑过他的脖颈,顿时汗毛耸立。 刚回想起这是自己安置的陷阱,一口气缓了一半,抬起头,一件白衣正朝他飞来。 剩下的一口气噎在脖颈,大脑瞬间宕机,陈智道整个脑袋被白衣盖住,正处在一种黑暗迷茫的恐惧中。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点了点他的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智道顿时从地上弹起来,两只手扑腾地,跟鸟一样要翱翔了。 他一边尖叫一边逃窜,正面撞到了溪煜,面面相觑,停顿了一下后陈智道叫的更大声了,手舞足蹈地飞出了元真观。 “那么不禁吓吗?”溪煜捡起陈智道掉在地上的手机,回忆了一下,直接将它倒扣在了地上。 他站起身,仰头看着那尊神像。 神像眼睛的眼睛亮晶晶,微不可见地转了一圈。 白凡早就发现了这神像的不对劲,“真没想到,元续那小朋友还知道在自己神像上放个眼睛。” 连北道:“要找他无非就三个途径,古籍传说、观庙神像、还有他自己作的妖。” “我知道,本来带他去的人应该是你。”白凡分析,“但,这次按照计划来我认为不妥,惜爱我们是完全知道前因后果,而元续和缔义这次想做什么,并没有告知我们,总归不是好事,你或许有考量,不过不如溪煜这次歪打正着来的巧妙。” 连北扶额:“我倒也没那么斤斤计较。” “抱歉,看你小肚鸡肠惯了。”白凡笑道,“元续肯定没想到,溪煜刚从落南山一回来就能跑到他的观庙,这里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去看过,他现在急死了,也在赶过去的路上。” 溪煜抱起胸。 元素真君神像坐立,一手拿着一本书,另一手握着一颗草。 草这里满地都是,元素手上握着的应该是仙草,普通的地方长不出来,多半是飞升后获得的天物,至于书…… 溪煜直接将神像给端了起来。 - 陈智道一口气从元真观跑到了近山脚,看到了远处高中校园晚自习的灯光,这才安心下来。 他扶着树,理智终于回归。 他刚刚不仅被自己布置的机关吓得心惊胆战,还被溪煜吓得魂飞魄散…… 直播间近万的观众都看到听到自己这么丢脸的样子了! “草啊!” 陈智道气急败坏一拍树,第二句骂声还未出口,后腰突然遭人猛烈一击! “谁允许你乱跑别人家的!” 这一猛击丝毫没收力,陈智道的指甲划过树,扣得生疼,还是没能拉住自己。 狼狈地滚了下去,一阵昏天黑地天旋地转后,一位少年的面庞映入眼帘。 少年是标准不良少年的长相,眼尾上挑,嘴角上扬,看什么都带些戏谑和轻蔑,他身上还穿着校服,双手插兜朝他走来,满脸写着“不善”。 听闻现在高中生玩得开放,这少年这么生气,莫非是他无意间撞破了他和哪个小姑娘的好事? 元续在他面前蹲下来,道:“你知道你哪里错了吗?” 人,要能屈能伸,陈智道连连点头。 元素的指尖点上他的额头,半晌,他笑了笑,与陈智道面对面,轻声道:“既然如此,你等会什么都要听我的,懂了吗?” 神经病!给点阳光就灿烂了?什么都听你的,毛头小子爱思爱慕玩多了是吧! 陈智道一拍地刚要怒起,突然,全身钻心一样疼起来,仿佛无数只小虫在血管里爬,难受得他整个人都扭曲了,痛苦地哀嚎起来。 元续站起身,声音轻飘飘落下,“听不懂就死。” 好在元续的要求很符合陈智道当前的想法——捉弄溪煜。 一路上挖了三个坑,根据他下山的路线和方向,一个比一个深,并且考虑到溪煜会发现的可能,所以每个坑前后左右各有一个小坑。 陈智道同他一起走,确保他但凡过坑,一定会摔下去! 陈智道洋洋得意道:“哥,我们这次必胜!” 元续不是很想和这个蠢货称兄道弟,厌嫌道:“等会他问起来,我说什么你应什么,一句屁话别多说!” “好!” 元续嗤笑一声,也算误打误撞,送上门来的机会他怎么可以错过呢?这次准备不齐全,就算不能将溪煜置之死地,也可以顺势取走他身上的法力,为他埋下祸根,届时,他早已无力回天。 元续让陈智道一个人进去,他在外面看着,他留了神识在神像上。元续闭上双眼,透过神像的眼睛,却感到看到的东西好像有些不对劲。 陈智道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左右张望,发现空无一人。 地上的手机闪出一条光,陈智道赶忙上去捡起来,直播间还开着,人数非但没变少,而且还多了一倍! 第66章 看着满屏刷着,陈智道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没害怕哈哈,刚刚跑出去是发现自己东西没拿,喊那么大声,直播效果啊,你们是不是觉得很惊险刺激,都被吓到了吧!哈哈哈哈!” 【我靠,后面后面!】 【有鬼动静啊!】 【主播快跑,不然要完蛋啦!】 陈智道借着手机,看向自己的身后。 只见,那台上坐立的神像,慢慢蠕动了起来,它将腿伸出来,将手摆正,站在了地上,他的正后方!! “啊啊——” 陈智道两眼一翻白,这次直接晕了过去。 溪煜接住倒下的陈智道,有些无奈还有些无语,“不至于吧,真晕了?”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神像的摆放是不是有什么含义,所以把神像搬下来自己坐上去以身试法而已。 有那么吓人吗? 第32章 元素真君5 溪煜蹲着等了一会, 确定陈智道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思量了一下,直接将他给拎了起来。 元续猛一睁开眼睛, 刚好溪煜从元真观内走出, 两人猝不及防视线交汇, 元续下意识想避开, 忽然想到溪煜又没见过他,他有什么好慌张。他的表情从轻微的震惊转为对所有事情都不屑一顾的放荡不羁, 慢慢往溪煜那边走去。 来了一个小孩。溪煜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然后直接把陈智道扔给了他, 理所应当道:“你和他一起的吧, 他昏了,你背吧。” 元续把陈智道扔在地上,表示:“我不认识他,我们从来没见过。” 溪煜摸了摸他的头, 换了种说法:“那就拜托你背一下他,谢谢啦。” 元续平生最讨厌就是别人把他当小孩,奇怪的是溪煜摸他的头并没反感, 只不过不情愿背陈智道而已。 元续撇着嘴想想, 最后抓住他的后衣领拖着他走。 溪煜在前面走着, 元续跟在他的后面。 果不其然, 溪煜问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元续熟练地背诵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措辞,“我在旁边那所学校读高三,不想上晚自习, 就翻墙逃出来了, 听到山上有动静,所以上去看看。” 溪煜道:“胆子很大嘛!” 元续道:“胆子不大怎么敢——啊啊啊!” 身后惊起尖叫, 溪煜一转身,两坨东西朝着他飞速滚来,溪煜只来得及用脚踩住一个,而剩下的那个,撞到了溪煜旁边的树,拐了个弯,成功掉在了溪煜正前方被杂草覆盖的坑里。 “砰”一声闷响。 元续这辈子何曾被人用脚踩过。他握紧拳头,咽下了这口气,翻了个身,颤颤巍巍朝着溪煜伸出一只手,可怜巴巴道:“能扶我一下吗?哥。” 多么声情并茂啊。 溪煜点点头,拽着他的校服袖子直接把他拉起来,很贴心地帮他拍掉脑袋上的灰,“好了。” 想要握手的元续:“……” 溪煜把陈智道从坑里捞了出来,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松了口气,背起陈智道,叮嘱身后的元续道:“你跟在我后面走。” “我害怕啊,看不清,万一等会又一不小心摔倒了呢?”元续提出方法,“不如你牵着我的手走吧。” 溪煜淡道:“你看我有手吗?” “……”元续道,“你牵着我,我拖着他,两全其美,这个办法怎么样?” 溪煜疑惑道:“你为何那么执着于牵我的手?” 因为我要取你的法力。元续以笑容缓解尴尬,“刚刚摔疼了,有点心理阴影。” 溪煜一挑眉,继续往前走。 元续连忙跟上。他环顾四周,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陷阱了,只剩下最后一个,他必须要想办法让溪煜摔进去以完成他的计划。 夜幽深静谧,耳边只有鸟啼虫鸣,还有脚下踩碎树叶的沙沙声,偶尔风吹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元素在心里不停地盘算,终于,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陈智道意识慢慢回归,浑身上下酸疼无比,他慢慢睁开眼睛,突然,陷入了一种令人极其不安的失重感中,他张开嘴,吃了一嘴的风,最后“砰”一下落地,整个人又陷入了无知无觉的黑暗中。 元续叉腰,朝着洞底望,确定溪煜已经掉下去了,勾唇笑得得意。 他直接用法力移了陷阱的位置。 直接来到你脚下,看你还怎么躲! 元续看下面两个人影,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琢磨着也许全都摔晕了,正是好时机!他纵身往下一跃。 洞内,溪煜靠墙坐着,紧闭双眼。 元续满是计谋得逞的喜悦,并未多想,缓缓走过去,手指点在他的眉心。 就在那一刹那,溪煜睁开眼看着他,笃定道:“元素真君。” 元续先是一愣,转而又笑了起来:“是我,不过你现在才认出来,是不是已经晚了,不如我和你做个交易,留一点法力让你活得久一点,如何?” 说话间,溪煜额头和元续食指相触间,迸发出一道金光! 而然,只刹那,那道金光就消失了。 元素:“?” 溪煜:“……” 元素不信邪,继续,都快把溪煜脑门戳出一个洞了,但却再无金光迸发,甚至连光都没有一丝。 溪煜劝道:“别取了,就这么多。” 元续不可置信喊道:“你他妈就一份法力?” 第67章 “你他妈就一份法力?” “……” 时间回到今日清晨。 溪煜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跑去鬼界找白富美了,他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杀了一个神,不容易,应该得到的奖励也不少。 当时他拿到这一份法力,表情比元续还要夸张。 “就这?!” “对啊,你还想要多少?” “那也不至于就一份……” “你之前用的你以为是白给吗?” “……”活该你们缺人干活! 元续又试了几次,结果还是那样,有点崩了,按理来说,他失去了法力应当虚弱无比,结果现在他只有一份,还如此生龙活虎,这意味着他所有的计划都要推翻重来了! 可恶的溪熠,天天监控他弟弟,结果连情报都不准确! 元续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丰富多彩,溪煜不由得笑了一声,道:“你刚刚想跟我做什么交易?这个交易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他是试探,没想到小孩子心里确实藏不住事情,几乎是话出口的下一秒,元续脸上就给出了答案。 是的。 但现在,做交易不是他得益了,溪煜猜测元续应该是和溪熠学的,要将什么事情都握在手上才舒坦,可惜他还是不如溪熠老谋深算,只算了一条路,路没了,他也就完了。 不过溪煜可以给他开一条路出来。 溪煜道:“不如我和你做个交易吧,你将你身上一半的法力给我,我帮你干活,怎么样?” 溪煜这个交易口气属实大,感知到元续的情绪不对劲,他直接拖着陈智道出了洞。 元续懒得装了,直接用法力堵住了溪煜的去路,步步逼近,“你以为你是谁,我要和你做交易,刚才就是可怜你而已,前面不过是在和你玩玩,我要不想让你走,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刚才,你身上已经被我安了疾,还有他。”元续指指地上的陈智道,“只要我一发动,你们就会痛不欲生,最后必死无疑。想活下去吗?想的话现在就跪下来求我!” 溪煜丝毫没有被元续这番狠话给吓到,反倒微笑着朝他挥挥手。 元续咬牙,刚所有动作,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名字:“元续!” 元续一扭头,只见连北和白凡慢慢朝这里走来,他抱胸勾起唇角,恐吓溪煜道:“你完了!” 然而,事情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太对。 连北笑着拍着元素的肩,道:“好小子,下次别乱跑了,你妈妈到处跑着找你啊!” 元续:“?” 下一秒,他的右耳被白凡拎起来,脑袋都斜了,白凡骂骂咧咧道:“死孩子,不好好上学,逃课出来跑这种地方了!看我回家好好教训你!” “?”元续尝试辩解,“喂……” “喂什么喂,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不好好上学还有理了?”失败。 白凡拎着元素的耳朵气呼呼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溪煜和连北对视一眼,溪煜道:“不跟上去?” 连北道:“我送你回家。” 两人先把陈智道送到了派出所,简单交代了一下就离开了,打了辆车,征求了连北同意后,溪煜靠在连北肩上准备小眯一会,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连北腿上了。 连北闭着眼睛,也在休息。他的睫毛特别长,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依旧吸睛。 鬼使神差地,溪煜伸出了一只手摸了上去。 只不过没成功,到一半,就被人截住了,连北与他对视,溪煜眨眨眼睛,随口道:“你为什么老是带着口罩?” “到了。”司机在一栋老式居民楼里面停下。 直到上楼,连北都没有回答溪煜的问题。 连北送他到门口,摸了摸他的头,说:“下次见。” 溪煜插兜歪头看他。 连北转身,刚要迈步下去,就听身后,溪煜道:“单北。” 他停下脚步。 溪煜:“我不懂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看见你,如果是和玩我什么时候会认出你的游戏,那现在游戏结束。” 连北转身,仰头看他。 溪煜靠在门上,抱胸,模样有些漫不经心。 话还没有结束,“如果是觉得我应该不记得你,你出现会打扰到我,那我告诉你,五辈子十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你。至于认不出你,单北,你化成灰我都知道哪摊是你。” 溪煜见连北站着不动,直接伸手扯掉了他脸上的口罩,然后凑上去,就像是小时候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那样。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唇间。 溪煜不满道:“喂,你是哑巴了吗?说话,还是说,我现在要叫你连北,你才说话?” 连北直接把溪煜往下一扯。 第33章 元素真君6 一扯, 扯回现实了。 溪煜就一直抱胸靠门看他,总觉得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 连北转角的时候还顿了一下, 和他确认道:“走了?” 溪煜勾唇一挑眉, “走啊。” - “连北, 你嘴要是没什么用呢, 你就送给我,我可以帮你捐给有需要的人。”白凡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人家一直认不出你你就一直不说喽,最后打算怎么办, 事情结束之后和以前一样消失不见?” 连北摆手:“谁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第68章 白凡道:“说不定人家认出了你, 也憋着等你先说呢,你们俩去报一个憋气大赛,包揽前三甲。” 连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看着他长大的, 他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嘛,他要是知道肯定就直说,根本憋不住。” “溪煜那么多年过来也算是历尽沧桑, 你还不允许人家变得成熟一点?”白凡笑了一声, 心中感慨这可能是某种情趣, 她还是不多干涉了, 嘲讽到位就好。 “说正事,元续我放走了,接下来他要干什么, 问不出, 这小孩主意大着呢,让他自己弄去吧。”白凡敲了敲桌子, 勾起唇角,“至于溪煜那边,那个罗杨肯定是没什么用处的,又是一个机会哦!” - 溪煜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回应。 考虑到罗杨可能去找他了,所以还没回来,溪煜坐在了楼道口等人。透过模糊的窗子,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等了不知道多久,溪煜无聊地开始犯困了,打了个哈欠,觉得罗杨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罗杨这种人,恨不得和家里任何能躺能坐的东西黏在一起的人,就算是找他,也绝对不会在半夜还在外面溜达。 更何况他胆子小如鼠。 发生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罗杨可能要完蛋了。 溪煜坐着思考了一下,起身下下楼。 小区老旧,路灯基本都坏了,个别坏的还十分骇人,漆黑之中一闪一闪。夏日晚上的凉风扑在脸上,溪煜插着兜,十分惬意地走着。 莫约拐了三个弯,溪煜终于看到了一家亮着、大门敞开的店铺。 店员小姐姐本来昏昏欲睡,一抬眼,就见一个帅哥站在自己面前,顿时就清醒了,一下子弹起来,看着溪煜的姿势,试探道:“你要买哪盒烟,我给你拿。” “不用,我想问你借东西。”溪煜在脑海中确定了一下,“手机,你有吗?” “借手机?要干什么?” 虽是这么问,店员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后直接递给溪煜。 溪煜低头看了一眼,没伸手,说出了让店员惊掉下巴的话,“我不太会玩,你帮我吧,我要打电话,找人。” “哦哦哦。”店员忍不住抬头看了溪煜一眼。 溪煜回忆了一下,报出了一堆数字,报完,和店员确认了一下,“这个是电话,没错吧。” “没错没错。”店员犹豫再三,还是摁下了通话键。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对面是一道略低沉的男声,“喂?” 店员下意识回:“喂?” 对面礼貌道:“请问你是?” “溪煜。”溪煜直接回应,“罗杨没了,我困了,来接我回家。” “你在哪里?”对面那边多了许多杂音。 半个小时后,连北成功把溪煜给接走,临走前,溪煜看上了店员旁边的饮料,连北给他买了一瓶,边走边喝。 店员小姐姐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已经脑补出了无数的小说情节,她点开微信,开始疯狂输出。 连北家周围的环境要比溪煜现在住的好很多,外面没有杂乱的垃圾堆,没有坏掉和鬼畜额路灯,更没有深更半夜还在吵架的夫妻和哭泣的孩子。 只不过,进了屋子,溪煜赶紧还是罗杨那边的更好,“你是鬼吗?这屋子里怎么又黑又冷?” “来之前开了空调。”连北将能开的灯全部打开,溪煜开始扫视一圈,开始审判连北的房子了。比如厨房旁边的桌子白得发亮,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难看死了,厨房也空荡荡的,锅碗瓢盆一个都没有,翻了冰箱,吃的也没有,电视前面的桌子上那个橙子是个摆饰,根本不能吃,沙发倒是比罗杨家的软一点,但是躺着就没有那么惬意。 溪煜总结:“一点人气都没有,我会以为我住在棺材里。” 溪煜说话一直都口无遮拦,无伤大雅,连北跟在溪煜旁边,虚心听讲,“老师你说要怎么改?” 溪煜道:“多买点吃的。” “是。” 皇弟巡视完客厅厨房了,朝卧室进发,然后,溪煜发现了一件很不得了地事情,“你们家为什么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 “因为就我一个人。”连北道。 溪煜道:“那现在我住进来了。” 连北失笑:“我总不能给你凭空变一个出来吧。” 溪煜毫不客气地,大摇大摆进了卧室,刚要往上躺,就被连北塞了衣服毛巾,“先去洗澡,洗完了再睡。” “规矩。”溪煜嘀咕一声,脑袋已经困得开始发昏了,喃喃道,“辰时起,洗漱读书,午时休,两时辰……” 溪煜嘴里叽里咕噜,根本听不清他在讲什么,进了浴室,半睁眼洗完澡,衣服都穿反了,出来就往床上倒。 困成这样了,还能半眯着眼睛去看连北在干嘛,然后立马翻了个身,正坐着看着他,“洗澡还带这个东西?你到底是有多见不得人啊。” 说罢,他一挥手,潇洒道:“算了,你就这么进去吧,我就不信你等会出来睡觉都带着。” 连北出来的时候,溪煜已经睡着了,站在床边思索一下,给他留了一盏昏暗的灯,准备去外面睡。结果突然一只手鬼魅般伸出,牢牢箍住他的手,力道之大,将他往床上拉。 溪煜的确是有这个习惯,从前他外出夜归之时,溪煜已经睡着了,本不想打扰他,却次次被他拽床上。 第69章 摆正盖被缠上来,一套动作行如流水。 这么多年,习惯还在。 连北不禁想扶额笑一下,然后,笑不出来了。 这个习惯不仅在,而且还变本加厉了! 溪煜一翻身,直接盖在了他身上。 抖了两下,抖不下去,变八爪鱼了。 连北深呼吸让自己习惯,刚准备闭上眼睛,溪煜的手开始扒他的脸了。连北看着他,确定溪煜是闭眼睛已经睡着了,也就没再阻止,任由他把脸上的口罩扯下来。 口罩刚摘下来,下一秒,溪煜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对上连北的双眼,勾唇笑了起来,轻声道:“你认识我吗?” 连北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心道刚刚那瓶饮料,不会是酒吧。 其他人喝酒是释放本性,溪煜喝酒是解除封印,还是那种很奇怪的封印。 连北喊他:“溪煜。” “认识我啊。”溪煜笑得更开了,“所以你整天带着那玩意,怕我认识你?” 溪煜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你应该把你眼睛旁边那颗痣给扣掉,又或者,你最好不要来找我。” 连北的手握上溪煜的腰,把他往下推。 现在这个情况,有点危险。 溪煜是个倔驴,越这样越跟你杠。 抓不住衣服,就准备把手伸进去箍牢,连北只好作罢。 心道溪煜也就说几句狠话,其余也没什么,就这样吧,半夜不舒服了就自己滚下去了。 “睡觉,明天再说。”连北揉揉溪煜脑袋,溪煜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十分受用。 然而,连北刚闭上眼睛,又不对了。 一睁开眼,溪煜的眼睫近在咫尺。 他现在,正在咬自己的嘴唇! 连北要疯了。 这特么是能咬的吗? 第34章 元素真君7 次日清晨, 连北被一通电话吵醒,溪煜还挂在他身上,干脆连带一起下床了, 刚离了床溪煜便松手了, 坐在床边揉着眼睛发懵。 白凡的电话, 刚接通又是熟悉的阴阳怪气:“呦。” 连北道:“好好说话。” 醒了的溪煜贴上来一起听了。 白凡顿悟, 笑道:“我还没来得及讲话呢,好了, 不跟你贫嘴浪费时间了,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 一个坏消息, 先听哪个?” 溪煜嗓子有些哑,“坏消息。” “罗杨找到了。” 溪煜:“这是坏消息?” “是我觉得。不过,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好消息。”白凡道,“我有自己的节奏, 你们猜罗杨是在哪找到的?” 溪煜道:“肖明强。” 白凡惊奇:“真聪明,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溪煜晨日带些起床气,说话语气又淡又漠, “肖明强被带走是因为重病, 元素真君是药神, 两者之间颇有联系, 元素真君的目标是我,绑走罗杨做诱饵,应该会选一个我知道的。” “不错。”白凡夸赞一声, 继续道, “罗杨现在在肖明强的病床上躺着,情况不太好, 肖明强不知所踪,你们小心些,那个女孩我关照着,你们便无需操心了,也算我帮你们的一个忙。” 通话结束,两人火速赶往医院,还没到交代的楼层,便在中途听到了罗杨惨绝人寰的哀嚎,刚到地方,就见罗杨抱着一个女人的手臂哭。 而那女人,正是方才和他们通话的白凡。 “他刚醒过来,拿到检查报告就开始哭,太丢人了,我先来维持一下秩序。” 白凡满脸厌嫌,怎么甩罗杨都甩不开,瞥见溪煜,维持了一会友好,很快就破功了,拿着检查报告就往罗杨脑袋上砸,“你一个男人,哭哭哭,就知道哭!快给我松手,你的人来了,老娘还要干活,滚,再哭我直接送你去十八层地狱!” 罗杨松了手—— 哭晕摔地上了…… 等他从病床上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睁眼便是溪煜,颇欣慰,回忆涌上心头,伸手抱他,哭哭唧唧,“煜宝,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得癌晚期要死了还被人揍晕了哇哇哇!” 即将抱住溪煜的手被一杯水隔开,连北笑吟吟道:“醒了,口渴吧,先喝口水。” 罗杨感动至极,双手捧住水杯,“实在是太贴心了呜呜哇哇!” 这时,一盆冷水浇灌上来,溪煜道:“那不是梦,是真的。” 罗杨哇地一声又哭出来。 哼哼唧唧中,他一顿一抽地讲了从消失到进来的全过程。 他被儿童拐卖了。这多半是元素真君一开始的准备,把罗杨当成诱饵,等着溪煜上门,汲取法力。没想到溪煜直接摸到了元真观去,元素真君急急忙忙赶过来,露出了满身的破绽,汲取法力失败。 既然如此,那么元素真君现在就要从头计量如何至溪煜于死地,接下来的导火索应该是肖明强,至于要做什么…… “把我复活又准备杀死我,你想做什么呢?哥哥?” 观人台镜中央,溪煜蓦然抬头,再一次同溪熠对上视线。 罗杨哭累睡着了,世界总算安静。 溪煜依靠在窗边,眺望远方,此时夏日,天黑的晚,外面灰蒙蒙地,依稀可以看见水波荡漾。 连北走来,溪煜指了指,道:“这是我见过最大的湖。” 连北道:“现在在这里叫海。” “本来就叫海吧,只是我没见过而已。”溪煜转过身背对着窗,道,“我们仰头看到天,低头看到地,能肖想天上地下,却从未想过看看远方,我那时候一直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我们一半,他们一半。” 第70章 连北胳膊肘搭在他的肩上,道:“下次带你出去玩。” 溪煜道:“单北。” 连北道:“你昨晚确认过了。” “昨晚?”溪煜完全不记得了,惊得扭头,撞上连北的视线,“那我还有做什么吗?” 连北道:“睡得和死猪一样,算吗?” 溪煜一把拍上连北的脸,把他那碍眼的口罩给扯下来,没好气道:“那你还带这破东西装模作样做什么!” 口罩摘下来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溪煜冷哼一声,道:“没长变,和从前一样。” “一样好看?” “滚,我还以为你变成乌青怪物,或者下半张脸毁容了。”溪煜又偷瞄了一眼,话题条约极快,“我觉得,真正的元素真君可能和我们遇到的那位,不是一个。” 连北好奇道:“哦?为何如此猜测?” 溪煜笑起来,如小孩偷吃到糖果那般的喜悦,高深莫测道:“你猜猜我在元真观找到了什么。” - “我还是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帮我?” “当然是——因为你有病啊!” 眼前的少年眉眼不过十七八,长相桀骜不羁,身着球衣短裤,满身喷薄而出的少年意气,他此刻背着手,听闻背后的声音,慢慢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此人正是元续。 肖明强皱了一下眉。 这句话听上去像骂人,但少年却是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的语气讲出来的,听着只觉得别扭,毫无恶意,让人根本气不起来。 少年看着肖明强的表情,歪了一下脑袋,道:“啊,你这幅表情,这是不信我吗?” 他应该如何说服自己? 四天前,他做了一个噩梦,他和杨雪的婚期快到了,高高兴兴登上落南山求个好兆头。他爱杨雪,爱到发疯,甚至甘愿用自己的命在神明面前发誓,可就在宣誓结束的时候,灾难发生了,凭空冒出了两个青面獠牙的鬼,告诉他他已经快死了,他的命已经不值钱了。 话音刚落,黑暗包裹了他,只留下了一扇门的光明,杨雪身后站着他们拜的神仙,扣着杨雪的脖子逼她道:“我不爱你了,我要和你分手,你快滚出我的世界!” 他不信! 他开始吼叫,开始奔跑,摔倒了就手脚并用往前爬,一刻都不停。黑暗流得比他快,走马灯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杨雪所在的那道光终究还是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化为一个星点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他陷入了一片黑暗,黑暗之中,只有回声与他为伴…… 肖明强从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重回光明,他确诊癌症晚期,最长计时三个月。 父母离婚各组家庭,杨雪电话无人接听,正当他准备用全部身家缴纳药费的时候,元续如天使降临,替他付了钱,热情地和他打了招呼,仿佛两人是什么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 这算是一份恩情,但这并不足以让肖明强信任他,甚至是……为他卖命。 元续便同他交易道事成之后,将会治好他的病,不仅如此,还能让他变高变帅。肖明强咬住牙说不信,元续无可奈何,挠了挠太阳穴,叹一口气,“那怎么办,我真的很需要你啊。” 肖明强意义:“那你先治好我,我再帮你办事,我现在这个惨败的身子,走路都费劲,你还让我替你办事,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元续若有所思点点头,打了个响指,“可以!” 须臾,肖明强感到有一股清流之气在自己身体中蔓延流传起来,身上所有的不适瞬间消失,换来神清气爽!他眼中亮光,极具疯狂。 元续道:“现在可以了吧。” 肖明强却反悔了,“呸”一声,道:“向来只有老子占别人便宜的份,现在老子的病都好了,让我帮你卖命,想得美!” 说完,扭头就跑! 岂料他只是想得美,刚一转身,两腿便不受控制往下一跪,身子下爬,如幼虫般蜷缩在地上。 元续慢慢悠悠走过来,抬脚踩住肖明强的脑袋,微微俯身,语气中多了一丝狠毒:“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东西了,和我玩心眼?” 第35章 元素真君8 - 溪煜在那神像之下找到了一本书的残页, 年代久远早已残破不堪,上面的字迹页模糊不清,不过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字。 【元素死了……我叫元续…】 连北道:“你怎么能确定, 这不是特地放在下面给你看的呢?” “有这种可能。”溪煜道, “不过这张纸应该是他不能伪造的, 他不可能几百几千年前就提前预知今日要欺骗我, 我猜是他那时候特地撕下来藏起来的,今日碰巧被我看到也无伤大雅, 说不定我还会帮他一把。” 对溪煜来说,圈套这种东西, 发现了, 那就大大方方直接跳进去。 这种情况下玩反将一军最有意思了! 连北突然道:“我记得,现存不止一个元真观,还有一个在北城一村中,还没荒废, 要不要去看看。” “你既然那么说,我肯定要去啊!”溪煜撑着脑袋看他。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有一人快速从两人背后闪过。他们坐在楼梯间, 背对着, 那一瞬即逝的风只道不寻常。 溪煜一拍连北的背, “来活了!” 无需思考, 此人要去的地方,定是罗杨的病房。 第71章 如今已经夜深,灯光昏暗, 这一层里面的人几乎都陷入熟睡, 想必来的人也没猜到有两个夜猫子大晚上不睡觉,坐楼道里聊天。 两人特地等待了一会才走出去, 背影在转角处消失,溪煜肯定道:“元素真君。” 半小时后,溪煜在门口截住了此人。 为了防止那无意义的狡辩,溪煜一开始就堵住了他所有的去路,用万分肯定的语气道:“元素真君。” 话音刚落,元素真君开始朝他们疯狂鞠躬起来,嘴里不停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溪煜感觉到有一丝不对,试探道:“元续?” 溪煜这句话当真没有一点狠戾的味道,相反还特地放柔了些,可不想元素真君立马又开始了新一轮鞠躬,这次加上了两个字:“弟弟”。 ——我弟弟不懂事,我替他给你们道歉! 看着他这幅样子,溪煜脑中浮起三个字:窝囊废。 等了一会,见他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溪煜恐吓道:“再道歉便不原谅你们了。” 果真有用,元素真君的身子终于直了。 兄弟俩当真是天差地别。 分明用的是同一张脸,可在元续那,那是离经叛道浪荡不羁,在他这里,却是温文尔雅翩翩公子。 气质这种东西是演不出来的。 溪煜道:“有空借道说话吗?” “……便在这里吧。”元素微微低头,磨磋手指,道:“我的时间不太多,能否快一点。” 元素的弟弟名为元续,早年两人一起学医,可惜理念不同,前为度后为利。 在元续看来,你行医连本钱都没有,别说拿药给病人了,就自己能活下去都够呛。元素不予苟同,我行我素。 上天偏偏偏爱着心怀大义之人,故而最后他飞升成神,而他的弟弟仍旧苟于人间。 由此,两位亲兄弟正式翻脸。 “他想杀了我,一直没成功。以他的性格,一件事不达成目的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我成神,他便不让我好过,于是我救人,他降灾,一开始我还能应付,到后来愈发无力,灾一次可祸成百上千,而救人却只能一个个治。” 溪煜帮他补了后续:“后来你支撑不住,他便趁机取代了你的位置,成为了新的元素真君。” 元素道:“他以为我死了。但他不信,所以一直在尝试找我,若你见到他,请千万不要同他说我的存在,千万千万不要。” 元素匆匆忙忙离开。 - 次日,罗杨收获了一个好消息,他没生病,医院误诊了。他抱着溪煜的大腿喜极而泣。 几人准备了一下,出发前往第二个元真观了,位于一个十分偏僻的城镇,找了好几个司机,多交了一倍的价钱,这才答应带他们去。 这司机是个嘴碎的,路上开始絮叨起自己的往事。 “你们有没有见过和我长得一样的人,这是我的电话,如果见到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司机叹道:“我有个弟弟……父母去的早,我们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我们是双胞胎,他就晚了一分钟,不过性格和我截然相反,小时候还好,我说什么还会听,上了高中就管不住了,那时候我成绩好点,他成绩差点,他就不想学了,觉得学那么多东西没什么用,说什么知识还没来得及改变命运呢,我们两个就要先饿死在街头了,吵着要出去打工。” “我不同意,我们俩因为这件事天天吵架,后来我记得是高二吧,开学交不上学费,左邻右舍都借了,只能够凑到一个人的。我们俩又吵了一架,第二天他就不见了,留了封信说出去打工别找他了。之后每隔几个月我都能收到他寄过来的钱,靠着这笔钱我顺利读完了高中,可惜,没考上大学。” “我现在就在找他,他寄信过来的地址是这里,后来我就在这里定下来了,开出租车就是看看那天能遇到他,记不清多少年了。” 罗杨叹了一口气,道:“唉,那还真是,那么多年都没个消息,你有贴过寻人启事吗?或者联系一下媒体,借助一下网络力量什么的。” 司机道:“不是没消息,他给我写过信,让我别管他了……要到了,前面就是村门口了,看到了吗?” 连北拍拍溪煜的脑袋,溪煜不情不愿起身,朝外看去,便见入门口有一个巨大的横幅。 “欢迎来到药神之乡,药神护你平安健康!” 虽地处偏僻,靠着独一无二的“药神”之乡的名号,吸引一些游客,刚下车便是扑鼻而来的伪古商业气息,一条街上十家店,三家在卖药神周边,四家做药神所传健康美食。 他们站在店门外高声呼喊,说得那叫一个是非不明颠倒黑白,引得溪煜过去一问,药神事迹一概不知,所谓健康美食四家有十几种做法,这家健脾,那家养胃,一家乌黑亮发,一家□□终生,再一问,这药神姓甚名谁,官号称呼,皆是一头雾水不知何云,问得多了就不耐烦挥手让他们滚一边,别挡着他们做生意。 于是只好笑嘻嘻买了一堆没用的小玩意,得到的仍旧是毫无帮助的东西,有些人甚至元素真君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药神乡一日游。 溪煜在一家店前停住脚步,旁边立着一个标牌,写着:药神乡一日游,现场带队真人讲解,带你领略药神乡的风土人情民俗故事,一人199起! 第72章 刚准备进去,就有一位男子风风火火推门出来,自言自语道:“成败在此一举!” 风风火火只是男子的行为动作,实际男子看上去毫无精气神可言,溪煜感觉就是一个行尸走肉飞身而过,扭头看了他一眼,那男子刚好也转了头,眼窝凹陷,微微发黑。 这不正是前几日见到的陈智道吗?几日不见,他“死”地更彻底了,简直吓人。 他身后跟着出来一位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在溪煜面前停下脚步,询问道:“你是来找导游讲解的嘛?” 连北应声道:“是。” 陈智道不满道:“不是说一对一讲解吗?” 眼镜男没理他,道:“三个人对吧。” 得到了连北肯定的答复,眼睛男让他们等一等,对着不远处的陈智道招招手道:“加两个人可以吧,给你优惠四十块钱!” 次日,四人人在约定的村门口碰头。 眼睛男是一个十分尽职尽责的导游,一路上走进,一嘴巴就没听过,一直在同他们聊天,零零散散地将药神乡的由来灌输给他们。 药神之乡是近几年才冠的名字,往数个四五年,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有这么个神仙存在。不过这神仙倒也不是凭空造出来的,当年村干部讨论发展,开了好几个大会,最后敲定发展旅游业,这穷乡僻壤的,种个树都费劲长,靠不了地理环境,就只能搞点有历史底蕴的东西出来,走访了各户人家,从族谱里挨个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名人或者和名人扯得上关系的。 没想到还真有,这元素真君就是从某户人家的族谱里面翻出来的,给村长高兴地,当即奖励了他一千元的奖金。 陈智道咂咂嘴道:“这一看就是骗人的,我看啊,多半就是是奔着钱去的。” 眼睛男道:“但是人家没要这个钱。” 陈智道道:“是没想到他们会当真吧,怕到时候骗人被揪出来,不敢要了吧。” 若真如陈智道所说这般,那眼镜男同他们讲这些,岂不是砸了这个村好不容易建设出来的招牌。我蹦着药神之乡的名号大老远跑过来的,结果你同我说全都是胡编乱造只为了骗你们点钱,那早就没有人会慕名来这种地方,眼镜男这种人也早就被制裁了。 他只不过是借这段故事,反证这元素真君极大可能是真的。 “人家一开始还不愿意给呢,村长磨了将近一个月,为了村民们能过上好的生活,这才点头同意。”眼镜男道,“你来之前搜过百度百科吗?上面所写的所有东西,可都不是编出来的,据说是从古籍上找到的。” 溪煜道:“这古籍从何而来?” 眼镜男道:“一代代传下来的呗。” 到了元真观,陈智道抬脚就往寺庙里走,就被老头拦住了:“诶!你还没付门票钱呢!” 陈智道板起脸:“就这个小破庙还要收门票钱?” 老头比了个手势:“三十。” “三十?!”察觉到周围投射来的目光,陈智道下两句收了声,独自低声道,“这么贵抢钱啊!” 老头道:“你进不进去,不进去别挡着比人进去!” 陈智道挺了挺身子,没好气道:“我是主播!” “主播是什么东西?就可以不用交门票了?”老头皱眉道,“村长来了都得交钱进去!” 陈智道:“我到时候准备在这庙里开直播给你们宣传,可以给你们带来不少人流量!” “管你是什么播。”老头一步不退:“就是元素真君这个活招牌来了,都得交门票才能进去!” 陈智道最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溪煜目送他离开的方向,道:“他晚上肯定还会来这里。” 元素既然会给罗杨治病,那么也一定会救陈智道,毕竟他现在变成这样多半也是出于元续之手。 深夜。 溪煜和连北隐于元真观角落门帘中。 果不其然,陈智道偷偷溜过来了。 溪煜一抬眸,猛地对上一双乌黑发亮毫无生气的眼睛。 这神像眼睛都开始乱瞟了,陈智道丝毫没有察觉,直接坐在了垫子上,还在和直播间的观众聊天。 “他在看我?”有人提醒,陈智道扭头看了一眼,浑然不觉道,“哪动了,又想吓我?我可不会上当哈哈!……” “拜一个?”陈智道爽快同意,“好啊!” “求个什么呢?长命百岁?无病无灾?我想想。”陈智道脑中一亮,道,“不如我们顺道试试看神像这种东西灵不灵吧!许一个能快点看到效果的,不如就……” 连北咳嗽了一声。 陈智道立刻噤声,警惕地环顾起四周:“谁?” 他打开了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仔细查找起来,眼见着距离溪煜这里越来越近。 突然! 砰! 门被人用力推开,门板旋转一百八十度,撞到了墙面上,来回摇动,嘎吱嘎吱作响。 一束光照到了陈智道的脸上,刺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两人同时道:“谁!” 来者必陈智道反应更快一步,怒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好东西!特意留了个心眼,果然被我逮到了!” 两道强光相交,漆黑的屋子瞬间亮堂,两人的动作表情一览无余。 是那个售票大爷。 直播还在继续,陈智道咬着牙低头看了一眼,将手机垂下,用手势示意老头先别说了。 第73章 老头不肯放过他,直接将陈智道今日所为和他对陈智道的看法统统抖了出来,一点都不客气,言语犀利,见陈智道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颇为满意,讥讽道:“现在知道错了?看在你年纪轻轻的份上,我就不报警了,跟我出来!” 陈智道直接关了机,跟在大爷身后走了出去。 光亮远离,门再次关上,脚步声渐散,再度归于平静。 溪煜也没料想到会发生如此意外,“快跟上去!” 第36章 元素真君9 刚一出门, 溪煜便正面撞见一个熟人——元素。 他是来找陈智道的。 元素有些着急道:“若是再不救他,他的阳元便要耗尽了。” 耗完,便是真的行尸走肉了。 现在就算能追上, 他也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陈智道周围定是围满了人。溪煜为他出谋划策:“你可以将治病救人的法力给我, 届时我见到他的时候, 可以帮你医治好他。” 哪知,元素有些局促道:“我没有法力。”面对着溪煜疑惑的目光, 他道:“我治他们都是借的我弟弟的法力,自己能用, 但是无法渡给你。” 溪煜道:“那他一定知道你在了。” 元素点头道:“希望你们能快些制止他, 你们或许可以去后山找找看。” 既然半道碰到了,那也不必追去找陈智道了,便直接回了酒店。溪煜好奇陈智道为何要作死,也好奇他是如何把自己作成这样的。连北在网上调了两个视频。 将手机递给溪煜, 道:“这是他。” “家人们,今天中元节,我们来做一个和鬼交流的挑战。” 只见陈智道坐在一堆诡异字符之中, 连北握着溪煜的手, 操作着将画面放大横过来, 看的更加清晰。 那的确是通灵阵。 他坐在屋子的最中间, 关着灯,只剩下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他闭上眼睛, 嘴里念念有词:“鬼来, 鬼来,陪我聊天!” 下一秒, 屏幕中出现了高跟鞋“嗒嗒嗒”的声音。 一个卷发女人的轮廓慢慢险现。 溪煜道:“白富美。” 白富美的语气不是很友善,厌烦道:“真是有病,大中元节的作什么死,真不怕遇到厉鬼一下子把你撕了,我一年才几个假期,还得加班看着你。” 普通人所能看到的听到的,只有陈智道闭眼坐于中间,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下方的弹幕不断闪过。 【哥们你回头看看啊!我特么看到后面有个女人!】 【别再弄这种了,我感觉你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 …… 接连几个视频下来,溪煜就清楚了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最后是他照例的结尾:“挑战成功,各位,封建迷信不可信,明日老时间我们再见!” 陈智道活跃于互联网,只要有心寻找,他的大部分信息得来都十分容易。 27岁,灵异主播,主打实践出真知,破各路封建迷信,只不过他的挑战看上去恐怖骇人,实际平平无奇,一点都不惊险刺激, 溪煜道:“为什么会有鬼护着他?” 视频后面的鬼,有时候是白富美,有时候是莫代尔,还有一些没见过的生面孔。因此庇佑这才让陈智道一路过来,只不过是损了点阳元。 连北道:“他祖上有人,又是个独苗,为了保他,他祖宗在下面把头都快嗑烂了,只好顺道帮忙着照看点。” 这说法还真是好玩。 陈智道每次行动都会提前在社交平台上预告,次日一起,他便挂出了明日要夜爬荒山的消息。 便是昨日元素同他们说的那后山。 药神之乡位于山脚,被三座大山给包围,都未被开发,村民也就在下面一带砍砍柴,听闻上面有什么不详之物,总之上去过得人基本都迷路在里面了,再也回不来了。 陈智道莫约是打听到了,准备用其他人的在灾难当做自己的噱头。 溪煜也不急着去,打算到时候后脚跟着他。 跟着连北玩了一天,傍晚接到了罗杨的电话。道自己的病好了!现在自己在刚来的路上了。还有听闻肖明强也来了,特地寻到了杨雪的新住处,杨雪吓得当即坐车去外地旅游了。 溪煜道:“肖明强多半是来元真观跪拜的。” 跟溪熠学的吗? 四处布棋。 其余人都不好控制,又或者是被溪煜给搅黄了,唯有肖明强,一个惜爱仙君用下来的弃子,最有可能臣服他而对抗他们。 次日晚。 此时的陈智道已经过了半山腰了。 此山虽然没有落南山和华溪山高,爬到半山腰也要废三四个小时,再加上那个此山还未被开发,没有路,陈智道行进速度又极快且没有方向可言,追上他可不是一间容易事。 “……今天是夜爬荒山,这座山还未被开发哦,各位跟着我一起开始今天的探险吧!” “感谢各位进入直播间,今天是夜爬荒山,这座山还未被开发,各位……” …… 今天的陈智道没有再盯着屏幕看,甚至连脸都看不到,时不时就将那两句话重复一遍,气喘吁吁有气无力地。 因为上次的乌龙,直播间人数攀升,得亏他没有看,下面跳动的字一大半是在骂他的。 连北说了一堆他没听懂的话,溪煜点点头又点点头,最后成功得出结论——他很穷,之所以这样为了赚钱。 第74章 溪煜问:“这怎么赚到钱?” 连北给溪煜示范了一下,道:“打赏。” 溪煜懂了,点点头道:“那给他多打一点。” 连北摁了几下就把手机给溪煜了,溪煜学着连北的操作,有模有样,摁了几下后,溪煜突然想起来,抬头问:“榜一可以提要求对吗,要打多少?” “再多也打不过他。”连北抬手指了指右上角字数旁边那个无比抽象的头像,“罗杨。” 溪煜问:“他花了多少?” 连北道:“不清楚,总之不少,十几二十万?” 昨日才告诉罗杨陈智道的事情,今日他就已经成了直播间不可撼动的榜一身份。 夜半,两人总算是快追到陈智道了。 虽不知道连北是怎么判断的,不过溪煜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因为自己更不可信,所以溪煜选择无条件信任连北…… 要是按照他的判断走,他们跑到隔壁山头都是有可能的。 屏幕那边的陈智道已经彻底走不动了,找了一刻大树靠着坐了下来,他调转了摄像头,溪煜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连笑意都无法掩盖的疲惫。 大概纸扎人脸上的笑,都比他现在看上去的要活。 “昨日实在抱歉,没有事先和他们进行沟通,我已经交了罚款写了保证书。” “今天是真的荒山,没有作假,我给你们转一圈实实在在看一眼。” 陈智道说着,颤颤巍巍起身,开始转起了圈,证明自己玩的就是真实,当真是在还未开发的荒山野岭之中。 而然就在此时,画面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眨眼,人影又消失了。 陈智道转镜头的动作瞬间一滞,呆了一会,探头看了看,开始慢慢地,向方才看到人影的地方走进。 过了一片茂密的林,是一片相较之下略显空旷的地方,中间有一个一棵枝繁叶茂的巨树挺拔耸立。 “槐树?” “古槐?” “看上去好像是蛮老的了。” 古槐树似乎有近千年历史了,树干粗壮,大可数抱。 和那广场上的,长得十分像。 陈智道慢慢走近。 月光清澈皎洁,微风轻柔舒缓,槐树清香,虫鸣悦耳,这些堆叠在一起,诡异地美好。 “有人?”陈智道小心翼翼地出声试探。 回应他的只有萧萧风声。 方才那个鬼影的出现给他的直播间带来了不小的流量,此时他一坐下来,刚涌进来的人又开始慢慢减少了,为了留住他们,陈智道说:“那个人影说不定是鬼哇,既然如此,我就在这试试看上次的招鬼术吧!” 他摆弄好手机的位置。 画面中,他快速从随身背着的书包里拿出纸和笔,熟练地画完了招鬼符,往槐树上一贴。 大功告成! 只可惜好像没有人买账。 他看着手机屏幕。 “没有团队。” “赚得钱都吃不饱饭,哪有闲钱再请别人。” “感谢……” 说着说着,全身的酸劲泛上来,他不在看屏幕,而是微微闭着眼睛靠着树,说话都懒洋洋地有气无力。 “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时间不早了,各位回去睡觉吧。” “刚刚看手机还有百分之六的电,等它自动关机我就下播了。” 说完,他脑袋往后一仰,没了动作,似是睡了过去。 …… 【直播已结束】 【总观看人数,1000+】 …… 等溪煜和连北到那颗槐树下的时候,陈智道早已没了踪影,只找到一圈被他坐折的草,告诉着他们方才没有找错地方,陈智道的确来过这里。 溪煜后退了几步,仰起头,细细打量着这棵树。 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些柏树和忍冬,而独这一颗古槐。 或许,若是往上走,能再看到几颗,这并不重要,重点在于,其他的树木毫无章法随意生长,而这颗槐树的周围,方圆约三丈,都是空着的。 很特别,所以,一定不一般。 这时,连北道:“他有两个主杆。” 这真真实实就是一颗古槐树,,可它从肉眼可见的主杆开始,就是两两缠绕连结,直到近溪煜那么高的时候,才彻底分开,各自向两边,愈来愈远。 同生,分道扬镳。 溪煜道:“你刚刚看清那个人影长什么样子了吗?”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元素真君。” 只不过并不清楚,究竟是元素,还是元续。 第37章 元素真君10 “连北若有所思道:“说不定这棵树当真和元素真君有些关系。” “看看就知道了!”他拉着连北的手走回树下, 道,“你站好,我借个力。” 那棵树的主干十分粗壮, 两根枝干往两边跑, 中间空出一些, 似乎是有一个小凹坑。 他踩着连北的肩膀飞身上树。落地空间很大, 他站着丝毫不觉得局促,甚至还能走两步, 绕了半圈,原先挡住的月光照亮了中间区域的层层树叶。 果不其然。 溪煜蹲下身, 将树叶拨开, 出现了一个黑洞……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元素真君的声音突然响起,溪煜立马从另一侧翻下去,落地无声。 连北答他的话:“我们正在想,这棵树是不是同你有关联, 刚好你来了。” 第75章 元素真君抬头:“这棵树……” 溪煜漫不经心地从树后散步出来,连北道:“转了那么久,有什么发现吗?” 溪煜长“嗯”着, 一直慢慢悠悠走到连北身侧, 才道:“没什么发现。” 他余光打量着来人, 此人应当是元续, 他在尽量装的柔和,变成元素。 “的确与我有关系。”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溪煜一挑眉, 笑道:“说来听听。” 元续望着那颗古槐树, 似是在透过那棵古树看某些东西,他长叹一声, 道:“我其实不太想说的。你们知道为什么这棵树那么粗吗?因为着树干的中间,有一尊神像。” 溪煜方才拨开树叶后确实瞧见一个脑袋顶,没有细看,本来想着诈一下元素,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大大方方问心无愧地道了出来。 溪煜道:“为何神像会在树里面?” “说来话长。”元素问,“你知道我为何会飞升吗?” “吃了仙草。” 元续思忖了一下,道:“是,又不是。” “那日可以说是,平平无奇,却又实在神奇。”元续回忆起来,“我还未飞升的时候,是个游走各地的闲散医师,修了些道法,只是为了可以更加有效地医治他人,恰好路过一地,那边爆发了瘟疫,我便留下来医治他们。” 看着溪煜的表情,元续扯了扯唇,道:“若是没有将他们医治好,那是无功无过,问题就在于,我治好了一部分,而另一部分我却无能为力,因为那个仙草,它只有一株,我跑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第二株。” “有一日离开的时间长了,我半夜回来的,一堆人堵在了我的家门口,以为我要跑路。我解释不来,见他们疯了一般拿着刀拿着叉,我下意识就跑了,没想到那群人追了上来,而我这个举动,更大程度上激起了他们的怒火。” “刚好那天下雨,还没咽气,劈了一道天雷下来。”元续道,“出乎所有人意料,我飞升了。” “飞升之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地给我雕刻好了神像,把我供了起来,就是这里。”元素看了一眼古槐树,继续道,“后来我弟弟随之了过来,给我报仇,报得世人恨意连连,我的庙宇就被拆了,孤零零的神像耸立着,他们说这神像煞人,于是费尽心思将它包裹在了这颗槐树中。从此,元素真君查无此人。”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人不敌神,可以不拜,但该有的畏还是在的。 毕竟元素真君乃药神,保平安健康,而人,最惜命。 万一对方生气了,弄一个震世惊俗的不治之症,岂非犬兔俱毙!死路一条! 这就是为何弃观弃庙如此多的原因。 说完,元续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仿佛多年以来的重担,随着话中的那一声声叹气,一起飘走远去。 两人陪着他静默了一会,连北道:“想开点。” 元续:“?”须臾,他笑了一下,“自然想得开,他们哪知道,四千年后,人们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他的信息,又给他建观立庙了。” 溪煜道:“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元续道:“不是说那个人在这里吗?我是想过来把他带走的,他的病拖不得多长时间了,一定要治。他人呢?你们没有找到他吗?” “可惜。”连北道:“晚了一步,人已经被带走了。” “元续?”元续左右张望起来,“我们现在去追他来得及吗?你们看到他往哪里跑了吗?我们抓紧时间应该能追到吧!” “追到了也不能如何。”溪煜道,“若是他死不承认,我们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连北道:“那你的意思是?” 溪煜道:“让他主动说出来,听你描述,他应当不是一个十分能沉得住气的人,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激他主动说出来?” “让他主动在我们面前路出马脚,再也演不下去。” 元续低头思考:“让我想想,好像的确有一个,他总爱和我对着干,或许我们可以从这入手。” 简单商讨一阵后有了大致的想法,元续与他们挥手告别去提前做准备,而他们下山去找白富美,询问陈智道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两人上山路走的如飞,下山就跟老年人散步一样,没走一步都要晃个两下,太阳日出东方,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明晰起来,两个人莫约还没有走出一里地。 感觉差不多了,溪煜立马转身,拍了一下连北的背道:“我们往回走。你知道我为什么走那么慢吗?” 连北道:“我以为你想看日出。” 溪煜翻了个白眼,道:“看什么日出,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天过去,基本什么进展都没有吗?” 连北道:“为何?” 溪煜有些怨念地呼了一口气:“因为根本就没听到几句实话啊。” 回到原点,两人站在古槐树前的时候,溪煜顿了一下脚步,道:“你说我若是劈开了这棵树,他会不会有所感应?” 连北揶揄道:“你还会怕他杀回来吗?” “不怕”溪煜道,“我道期待他杀回来,那样我就知道,他刚才是故意引诱我劈开还是掩盖真相让我快些离开。” 连北点头:“以免有人说你做事冲动。” “你明白就好。”溪煜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指挥起连北道:“从那开始劈。” 第76章 连北失笑道:“我来啊?”他听话的走过去。 连北走了两步,小幅度地踉跄了一下,溪煜“啧”了一声,刚要趁机调侃连北,低头却发型那块地方很明显地凹下去了一块。 溪煜极快反应过来:“这下面有东西?!” 那是一个被薄弱泥土和树枝掩盖着的小洞,起初溪煜随地捡了一根树枝,后来嫌弃速度太慢,直接上了手,捧出了几捧泥,那个洞彻底显现。 本以为地下是空的,这个洞便是通往地下的入口。 其实很小,不过一只手大。 连北蹲下来,帮溪煜一起挖,推测道:“他可能是想要把这棵树挖空,将里面的神神像神不知道鬼不觉的取出来。” 溪煜有一个强烈的感觉,顺着这个洞挖下去,会有一个极其大的惊喜。 其实,方才元素真君同他们讲的过去,有许多值得考究的地方,他是如何找到第一株能治病的仙草的,他第二次到底做了什么会被世人所厌弃。 凡人成神之前,数十年数百年可能都在人间游走积攒功德,飞升之前大都会有预感,最后选择一个无人的地方,纵使如此,仍旧能被细心的世人所察觉,口口相传,似真似假,仍会有人相信,慢慢扩大名声,坐稳神位, 而元素真君,切切实实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飞升,直接比别人少了一步——建立信仰。 溪煜已经想到人间会如何宣扬他的事迹了。 你说,事实就摆在这里,我们看着他飞升的,怎么可能假,他就是神啊!拜了准不会出事的! 若是他这手牌打得好,升入大天庭指日可待。 元素真君在他们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善良,博爱,高尚,无私,若是当真,为何会在后来被打下神坛? - 肖明强又住院了。 他没想到会在这座城市看到杨雪,大喊一声,杨雪一看到他就惊慌地扭头就跑,他追上去,结果没跑几步就晕倒在了地上。 还好当时没力气冲过马路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病好了!你们医院误诊!误诊!”肖明强直接把诊断报告摔在了医生的脸上,情绪失控得了一针镇定剂,再次醒来的时候,看着面前少年勾着的唇角,脑中回荡起医生同他说的话。 “若是你能一直保持乐观开朗的心态,还可以多活两三个月的。” 狗屁! 他咬着牙道:“你不是说我的病能好吗?为何那医生说我只有两三个月了?” “或许他没有认真给你治。”少年道,“我先前没和你说吗?元真观,要去拜一下的。” 肖明强眯起眼睛,质疑道:“拜这种有什么用。” “他是神仙啊!”元续眸色炯炯,纯净天真,满脸认真告诉他,“你知不知道神仙就是要认真拜了才会灵啊!” “神仙?” 肖明强道:“为何他同你长得一模一样?” “好问题!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元续纠结地十分矫揉造作,最后给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答复,“你按我说的做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嘛!” 肖明强瞪眼看他,仿佛觉得这样能威胁到对方,最后让对方恐惧地主动说出口。 元续笑得更灿烂了:“我只是给你提供一条路,没逼你哦,你想不想按我说的走,这是你的事情,同我无关。” “反正一条烂命,放着也是放着,做什么不搏一搏呢?” 肖明强哑了半晌,才堪堪挤出几个字:“为什么,是我?” “只有你才会拼死一搏吧!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哦!” 肖明强思来想去的,最后还是答应了元续,反正他这条烂命已经走到头了,没几天好活的。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其实说起来,若非那元续突然找上门搞了一同,现在的他多半是已经已经下不来床了,整日靠着呼吸机苟且而过。 虽然他说得神乎其实,听起来毫无可信度,但他确确实实从中获了好处。 那刻在骨子里的迷信泛上,他心中不由得暗自偷乐起来。 果然,老天也看不下去他就这样死了,特地派了神仙下凡来帮他! 一刻后,元续满脸阴鸷地出了病房。 他哥还真是会坏他的好事,偷偷治好了肖明强,让他跑了,还好他追的快,不然他去哪里找第二个那么听话的狗呢。 刚拐角,就撞上了白凡,她懒洋洋掀开眼皮,显然不是凑巧,而是一直在这等着他出来。 元续阴阳怪气道:“您今日怎么这么有空?” 白凡道:“某人让我来提醒你,若是你心软了,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话应该是用来提醒你的。”元续看都没看他一眼,双手插兜,直接略过了他,显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知道了,啰嗦老太婆” 第38章 元素真君11 “把树劈开看看。” “你站那里。”连北指着远处的树道, “免得砸到你。” 溪煜偏头于连北对视,“哦”了一声,听话抬腿, 他并未走到连北指定的位置, 而是另选了一个安全的, 道:“这里也差不多。” 连北没有说什么, 见他就位了,转身走向那棵树, 抬手,落下—— 他只是手指尖轻轻点上了树干分叉处。 一连串的“咔咔”, 那是树裂开的声音。 砰! 第77章 砰——! 千年古树顷刻间裂成两半, 分别朝左右倒下,中间那尊神像再见光明,待溪煜看清,刹那间, 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呆愣在了原地。 ——半俯身,祈福状的少年神像。 这是他的神像! 他想:元素说的如此严肃, 如此真切, 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直到这槐树之中是他的神像, 直到他不走长路,一定不会静候合适的时机,而是抓取一切空子立马将这棵槐树劈开。 为什么他的神像会在这里?为什么他的神像之下会压着这本属于其他人的闲记? 溪煜脑中大大小小的原因闪过, 直到连北走到他身旁, 安抚似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先别多想, 我有一个发现,你看这尊神像,好像和这棵树内的轮廓不太合,应当是后来塞进去的。” 溪煜定眼一瞧,当真如此。 “怪不得四处都找不到你们,原来还在这里啊。” 溪煜抬眸看去。 有时元续,他笑容不羁,不徐不慢地朝他们走来,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毫无波澜。 在距离谢瑾两臂距离处停下,余光看了一眼,那尊神像。对于眼前之景毫无惊讶,一副泰然自若的的模样,仿佛早有预料。 此时,连北微微附身,用仅用两人的声音道:“他的手抖了一下。” 看样子,他是不知道这神像被人替了芯。 “你们想要跟我去看好戏吗?”元续挑眉,“元真观见,” 说完,他便离开了。 溪煜思考了一下,撞身一脚踹倒下面的神像,有一个正方凹陷,原来应该埋着一本书,已经被人拿走了。 …… 去元真观的路上,溪煜突然道:“你知道溪熠吗?” 连北很快道:“你皇兄。” 溪煜道:“那你知道北上尊君吗?” 连北无声走了几步才答:“从你口中听说过。” “嗯。”溪煜颔首,补充了一下他的话:“应当是只在我口中听到过。” 连北道:“似乎是这样的。” 溪煜漫漫淡道:“因为世界上根本没有北上尊君。” 话落了地,出乎意料地安静,连北并没有大呼小叫,只是略感讶异的看过来,溪煜甚至觉得他那讶异都是给他面子,他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那么聪明一个人,想必是早就猜到了。 安静片刻,连北“哦?”了一声,道:“为何?” 溪煜这才接下去,道:“因为北上尊君是我想象出来的神仙。” 连北大胆道:“说不定梦想成真。” 溪煜道:“我也这么想,有人接下了这个身份,成为了北上尊君。” 连北道:“你觉得是谁?” “溪熠。” 呼了一口气,溪煜又重复了一遍,小声却又肯定,仿佛是自己在和自己确认答案。 “皇兄。” - 溪煜突然想到许多年前,他第一次提到北上尊君的那日。 太平十八年。 晴空万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桌案微黄的宣纸上。桌前,溪煜正襟危坐,满脸庄重,他一手指尖慢慢掠过纸面,抚平上面的褶皱,另一只手提笔于上写下四个大字—— 一黄袍女子位于他的身侧,观摩他的一笔一划,待笔停,她伸手轻揉上他的脑袋,温柔道:“你写的这为何字?” 前不久溪煜跟随溪熠和国君北上,祭旧时希予国祖先,顺便一路过去探访民情,一回来就发了高烧,宫内忙上忙下数日,没落下病根。太后于他病重时可来探望过几次,病好后一心操劳国之大事,今日才抽空出来,正好也可以瞧瞧看溪煜于尚书房的课业学得如何。 溪煜举手,嘻嘻笑道:“这是神名!” 太后来了兴趣,心道这小子从小到大一直不信神仙的,一直嚷嚷东嚷嚷西根本不听人话,这从外面回来一趟,怎地突然开悟了,她细瞧了一眼,问:“这是何神?” 溪煜的字写得是真丑,只有他自己能看懂。他答:“北上尊君。” 太后疑惑:“我怎从未听过这个神名?保什么的?” 溪煜仰头,笑得春风满面:“这是专门保我的神。” 说着他双手合十置于额前,闭眼虔诚道,“好了,我现在就要开始祈愿了,祖母你看好了,超级灵的!” 他有模有样,嘴里念念有词,须臾,睁开眼睛,道:“我祈好了!” 当真活泼,太后顺着他的意,好奇问:“你祈的什么愿啊?” 砰——! 话音刚落,门被人一脚踹开,冲进来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手里抖着一张纸,怒气冲冲:“溪煜!你给我出来!” 溪煜脑袋朝后一缩,往太后身后躲了躲,装没听见。 老头气得可真不轻,胡子都歪了,额前碎发都直起来几根,另一只手在身侧,紧紧握着戒尺,上前几步。此已经算是极为克制了,但凡太后不在此处,手上这戒尺早已落到溪煜屁股上了。 此老头名为沈陌川,是溪煜的教书先生,平日里一向温文儒雅,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太后第一次见他气成这个样子,惊地楞了一瞬,这才道:“老师,何故如此生气啊?” 沈陌川深呼吸几口气,对太后拱手作辑礼了一下,随后将手上那张纸递给了过去,道:“你好好看看吧。” 溪煜从太后身后悄悄探头,见试卷上一堆红叉,有些尴尬地瞥了一下嘴,随后勇敢站出,打破这令人恐惧的寂静。 第78章 “母后,你方才不是问我向神仙许的什么愿望嘛,我现在告诉吧,我许愿我考试全错……” 两道犀利的目光同时投射过来,溪煜往后退了一步,尴尬地笑了两声,硬着头 皮继续道,“你看,这不是神仙在天有灵,许愿成功了嘛哈哈哈。” “…………” 沈陌川咬着牙道:“溪煜,你当真以为老师和你祖母是傻子吗?” …… 溪煜跪坐在神祠。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突然被人推开,昏暗的房内进入一道亮光,慢慢拉长拉宽的光影中,出现了一道人影,跪坐在垫子上的溪煜立马起身,惊喜地看着来人,道:“皇兄!你怎么来了?” 溪熠只比溪煜大上五岁,却已高出他一个多的脑袋,他抬腿越过台阶,不紧不慢地走近,低头俯视着溪煜,道:“听闻你惹祸了,老师让我来看看你安不安分。”、 溪煜失望地“啊”了一声,摇头晃脑道:“我还以为你是来捞我出去的,原来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顺便来给你送个东西。”溪熠从胸口摸出一个模糊的木头小人递给溪煜道,“这是在外的时候带回来的,落在我那里了。” “诶?”溪煜立马起身,双手捧着接过,疑惑道:“这是什么?” 溪熠道:“你路上说这是尊君的神像。” “啊?”溪煜揉了揉后脑勺,想了半天没想出了个所以然,干脆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解释,道,“可能是我烧迷糊了忘记了吧,谢谢皇兄给我送过来。” 溪煜拿着那木头神像翻来覆去地打量,锐评:“这可能是我雕的,果然发热了不仅脑子不好,手也不太好,这也太丑了点。” 溪熠无奈勾起唇角,关心道:“近来感觉好些了吗?” “头疼。”溪煜跪在神祠多久就想了多久的说辞,此问正对胃口,他毫不犹豫回答,“皇兄,你帮我求求情呗,我当时病刚好没多久,整场考试都迷迷糊糊地,考那么差并非我之本意,实乃是天公不作美,时候不对人啊!” 溪熠道:“听闻你整张卷子的答案只有一个,你看过吗?” “啊?” “北上尊君。” “……” 沉默半晌,溪煜更加肯定地点了头:“对,你看我一定是烧糊涂了,脑子里只剩下这个了。” 溪熠突然问:“北上尊君是何神?” 溪煜真烦恼着呢,就套用了之前的说辞:“是专门保佑我的神仙。” 溪熠略感疑惑,确认道:“专门保佑你的?” “对啊!”溪煜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我造的,反正神仙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保护别人的吗?最近那个鬼怪一直骚扰我,我快烦死了,干脆造一个出来保护我,不过好像不太灵。” 溪煜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离谱,心道反正神仙的存在就很不切实际,便打着“哈哈”过去,“算了,管他呢,我也就图个吉利而已。” 那年,溪煜六岁,想法幼稚、天马行空,并不奇怪。 溪熠的反应常常:“这样啊。” …… 溪煜的思绪飘回,呼了一口气,抱着头道:“其实我也就是说着好玩,他们都拜神,我不信这种东西倒有些异类了,就干脆自己造了一个。” 连北询问:“凭空造出来的?” 第39章 元素真君12 “对吧。” 溪煜道:“毕竟我也不是完全不信神, 只是比起一味地滥信神明,我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偶尔遇上点自己不能解决的事情,还是会拜拜看的, 图个念想。” 连北回味了一下溪煜方才说的话, 道:“新的想法吗?比如, 北上尊君不是来自你, 而是你皇兄特意引导,你当了真, 上了当。” 溪煜深思道:“他的手比我巧上不少。” 溪煜不是没有猜想过,只不过如此鬼斧神工的手艺, 溪熠就算再厉害, 大概率也是复刻不出来的。 “所以北上尊君应当出自我之口。”溪煜道,“不过,目前无论什么都只是猜想,尚无定论, 一切皆有可能,只是暂时这个猜想说得通,对于目前来说有帮助。” 溪煜一连串说了许多, 其实也有在告诉自己其他微弱的可能性。 谁还不能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知道不切实际, 还是义无反顾, 知道希望渺茫, 还是异想天开,只要不是绝对的否定,这个幻想就是预定的正确。 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好, 同样, 也不要把事情过早定死。 想得开明点。 路也就走的快乐些。 溪煜突然想起,在鬼门关前站定, 叮嘱了连北一句:“等会你站在一边看着就好。” 说完,他推开鬼门关,入目是一片漆黑,两人走了一段,目光慢慢清明,观内站着两个人,元续和白凡。 察觉到连北异样的目光,白凡主动交代:“我来这里是两件事,一,是来看我同僚的热闹,二,为了防止某些意外的发生。” 溪煜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同僚?” “对啊,你不知道吗?”白凡道,“我,元素,惜爱,万象,还有北上,同属缔义真君座下,并称‘五大’。” 缔义真君,五大。 溪煜呆在原地,回神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连北。 连北手搭在他的肩上,神色如常,说的话不与他们同题,道:“我们要躲起来吗?我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了。” 第79章 白凡和元续没动。溪煜和连北躲到了帘子后面。 帘子还在飘晃的时候,肖明强撞开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通过帘子的一条细缝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元续皱眉道:“一直看我做什么?” 肖明强瞥见神像旁淡然站着的元续,稳了一口气,略有些结巴道:“你……我……我要拜他……?” “不然呢?”元续扬笑,“拜我?” 突然,他感到鼻头一湿,伸手一摸,黏黏糊糊地,虽然四周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十分清楚,这不是鼻涕,这是血。 血! 顺着鼻腔下来,还没有停止,流不完,擦不掉,止不住的鼻血! 他这两天一直在反反复复流鼻血,癌症晚期血凝功能障碍,他上网查过,伴随着呼吸困难食欲不振,这无一不在告诉他,他已经不剩下几天了。 肖明强抹了好几下,没了辙,直接捏住鼻子,鼻音加重,急促道:“是不是要拜,现在拜,拜了就能好对吗?” 人活着的时候“死”字随意而出,可真正临门的时候,却是巨大的畏惧占据内心。“死”字,如同黑暗的深渊,率先将人所有的理智全部卷走,只留下了一句“我要活着!” 那个时间的人是无比疯狂的。 元素刚点下头,肖明强双腿一屈,砸在垫上,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撑着点着,,开始重重磕起脑袋来。 一下。 两下。 三下。 起身合掌,闭眼挥舞几下。 一切结束,肖明强猩红着眼睛看向元续,茫然疑问道:“好了吗?” 他试验地松开手,鼻血没有止住。 元续扭头看了神像一眼,端着手道:“没有,再拜。” 肖明强凝了他一会,带着些不甘愿,但还是照做了一遍,结果依旧没有动静,又是几遍,肖明强的不耐烦已经有些隐隐控制不住了,再次站起身准备质问的时候,旁边的白凡道:“你们这是在玩跪拜仪式?” 她瞥了一眼前面的功德箱:“还是当这玩意是个摆设?” 正常的拜神流程应当是要在跪拜后投上一份香火钱,像那种拜着玩玩的倒是可以省略,但是肖明强这种正儿八经求人家的,肯定是要意思意思的,无论多少,证个自己的心诚。 肖明强来这里一分钱没帯。 他看向元续,神情显然是要他掏钱给他投的意思。 元续说:“这种给别人投就不灵了。” 肖明强只觉得鼻血越来越多,顺着喉咙管往下流,触感像是在喝水,满嘴的血腥味。他道:“我没有钱,你借我点,我回去就还你!” 砰! 这时,门被人推开,来的人是罗杨,他道:“我来了……了?各位在忙吗?那我就不打扰了哈哈……” 肖明强看见罗杨就冲上去,请求道:“老板,借我点钱好吗!” 罗杨懵了一下,下意识摸兜道:“多少?” 溪煜和连北从帘子后面走出来,肖明强看清溪煜的脸,登时瞪大了眼睛,前不久溪煜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摁在墙上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白凡目光迎着他们出来,道:“你们为何要躲呢?” 溪煜道:“想躲就躲了,没有为什么。” 他们躲起来,是为了更好地看元续的表情反应,此时他紧握双拳,他觉得元素一定会出现,他在赌,赌他不会放弃每一条生命,赌他会来。 连北道:“我借你吧。” 方才,溪煜两人在帘子后全身上下搜罗了一阵,好不容易在连北的裤兜里找到了一枚孤零零的一元硬币。连北朝着肖明强摊开手,一元硬币此时正躺在他的手掌心。 肖明强立马抓过,根本来不及多想,转身将硬币投进了功德箱。 功德箱是空的,硬币落了底,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嗒”声。 余音环绕,肖明强突然重咳一声,凌空一口鲜血飞出,双腿骨髓中仿佛有无数只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怕,又酸又疼,登时一软,砸在了地上,根本来不及控制,也没有力气控制。 肖明强感觉自己的腿骨断了。 他不是傻子,如此这般,根本不是元素真君先前同他说的好好的会好起来,摆明了,这是更加严重了。 肉眼可见的更加严重了。 他甚至没了力气支撑上半身,软趴趴地想要往前倒,一口气都要分五六次喘,还喘不完,胸腔之中始终是闷着的。 他用尽全力抬头,两眼猛张,死死看着正前方。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是不是在骗自己? 他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死了! 元续想要抬脚离开,却被爬来的肖明强死死抱住了腿,肖明强咬着牙恨恨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我按照你说的做的,为什么没有好起来! “滚开!”元续抬起另一条腿想要把他踹开。 罗杨两条腿分别站在门槛的一前一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白凡见状,朝他走去,道:“我跟你去。” “哦哦哦。” 见连北站着不东,白凡直接把他拉走说:“走啦,看什么热闹。” 三人离开,踏出门栏时,白凡丢下一句:“气氛不太对哦。” 她是个喜欢推澜助波火上浇油之人,离开之前,特地挥了挥手,背影消失的瞬间,一层黑亮的雾攀上来,元真观被瞬间笼罩其中。 第80章 妄想干脆拖着肖明强和他们一起离开的元素被黑雾挡住了去路,无路可走。 如今已全然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亦或者拐弯抹角试图让对方露出马脚,溪煜直言道:“我该如何称呼你,元素,还是,元续?” “称呼我?”元续阴阳怪气道,他指着自己,“你觉得我是那个心软的傻子?” “我和他不是一个人。” 元续十分用力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是元续,你听懂了吗?我是元续!” 到最后他直接吼了出来,歇斯底里,对着那神像。 肖明强惊起了些力气,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他满眼怨念,看着元续,又慢慢转向了肖明强。 都说,人死之前,记忆是会走马灯一样从眼前闪过的。 难怪杨雪突然消失,避他如蛇蝎。 肖明强扭头看向那神像,神像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仿佛透过那尊神像看到满脸憔悴,将死的自己。 他不应该生病的。 小时候算命先生说,他的命数其实是很好的,所有的苦都在小时候吃完了,长大后,一路上会遇到许许多多的贵人。 不过,虽然如此,还是留一个心眼去辨别。 那么,照现在这个情况来讲,他是识人不清了。 但是!好在!他从哪略不清晰的记忆中窥得了一丝破解之法。 从出生开始,人便被告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神鬼,大多东西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不能的,就是局限于现代的技术问题。虽是这么说,也是这么想,可是有些时候总是不可避免会觉得,自己倒霉是触了降头。 邪神,这是邪神! 肖明强耗了全力,跑到了那尊神像面前。 元续立马冲上去抓他,明明没有晚,他的反应是及时的,肖明强根本没有时间能把那神像怎么样。 可是,就在肖明强手触上神仙的瞬间。 顷刻间,元续楞在了原地,溪煜见状上前两步,顿时知晓了为何。 只见,那尊神像的脸,从中间开始,出现了一条裂缝,慢慢地攀延变长变深。 咔嚓!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彻整个观庙。 那尊神像同之前那颗槐树一样,裂成了两半。 第40章 元素真君13 肖明强狂笑起来, 本以为神像毁了,背后这人就和之前见过的女鬼一样,灭了, 可没想到, 他回头看去, 元续完完整整的站着, 丝毫没有受到他所想的影响。 下一秒,他的脖子被人掐住, 提了起来。 溪煜上前,却被元续喝退, 溪煜拧眉道:“松开他。” 这句话毫无可笑之处, 元续却像是听到什么新奇的笑话,捧腹大笑起来,强行守住,嗤笑道:“你和他还真是一模一样。” 说完, 他直接将肖明强丢了过来。 元续问:“你觉得他值得救吗?杀了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的母亲送进监狱,现如今成为和他父亲一样的人, 一个十足的窝囊废, 一生气就控制不住打人, 他的女朋友满身都是伤。自己赚不到几个钱, 吃穿用度全靠他人,一个吸血鬼,还整天埋怨其他人, 你觉得, 这种人,他值得救吗?” “不值得。”元续直接代他回答, 道,“你根本也是不想救的,我说的没错吧。” 肖明强反驳:“我……!” 元续直接掐断他的话,咄咄逼人道:“我说的有错吗?世界上谁顺风顺水了,别和我说你那些所谓的不尽人意,我告诉你,你要记住,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了,当时就死了!是我让你多活了那么久!” “行医本分!我救你是我有良心,不是我应该救你,更不是你配我救!我们素不相识,你这种不懂得知恩图报的狗,社会残渣,根本不值得救!” 说着,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肖明强的脖子。 刹那间,肖明强的脖颈断裂,两眼一翻,往旁边一折,没了呼吸。元续毫无反应,这块棋子没有达成他所设想的最好的结果,却也不算毫无用处。 他弯弯绕绕走了那么多路,并没有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个废物身上。 元续扭头,盯着那尊神像,扬起一个怪异的笑容:“你故意的吧,将我好不容易复原的神像,变成这幅样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死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吗?”元续怒吼,“你说话啊!你只会躲着吗!你给我出来,你和我面对面说话啊!” 元续像是彻底疯了,上前妄想将那裂成两半的神像给重新拼起来,他手上闪烁着金光,他甚至不惜用法力。 只可惜,神像虽然合在了一起,那条裂缝仍旧存在,只要松开手,还是两半。 溪煜知道,若是不制止,只怕他会做出更疯狂的行为,这个观庙每日来拜访的人加起来,已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他若是想,分分钟的事情,那些人的下场不会比肖明强好到那里去。 他立马上前将元续扯开,远离神像,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要找的元素真君,正在你的身体里。” 此话一出,元续的确停手了。 他幽幽转向溪煜,那眼神,那架势,是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活剥生吞了。 好在他还维持着自己最后的风度,最后只是将怒意全部吼了出来:“放你妈的狗屁!” 元续指着那尊神像,道:“你知道它为什么会裂开吗?因为他在告诉我们,我们确实已经不在一起了。” 第81章 那尊神像十分奇怪,他十分宽大,无论五官和身体,看着都极其地不和谐,溪煜一开始以为是它眼睛的问题,直到它裂开……那诡异的违和感竟然消失了。 它像是两个完整的人,在相对而视。 元续咬牙补充:“况且,我只会杀人,根本不会救人。” 正在此时,黑幕突降。 元续并没有反抗溪煜的动作,任由溪煜拉着他,见溪煜左顾右盼,勾起唇角,知道他在找出去的路。他不可能找到的。 元续借势搭上了溪煜的肩膀,靠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你知道最使人痛苦的病是什么吗?是心病。”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至少他有机会杀死溪煜,并能让他深陷痛苦以还债。 “我的心病?” 他确实有一段十分不堪的前程往事,曾经有一度因此情绪经常失常,喜怒不定,惹得百姓哀嚎连天。 “不错。” 说着,元素的指尖点上溪煜的眉心,溪煜眼前,慢慢被漆黑占据。 正在这虚实交换间,突然,有响起一声清脆,似乎是某一重物落地碎裂的声音。溪煜眨了几下眼睛看去,原来,是某一半元素真君的神像,倒了下去,掉落在地,碎成了千千万万个碎泥块、泥点,还有一些碎骨,很显然,这是一尊坐化神像,里面的是元素的肉体凡胎。 也难怪如此珍重。 碎了,也就到头了。 “你要做什么!” 元素冲着那一地的碎石块失控失控大吼,跪下去捡。 “你疯了是嘛!你疯了是嘛!你是不是找死啊!你他妈的躲在暗处干什么,给我滚出来,给老子滚出来!”元续一边捡一边对着空气疯狂大喊。 只可惜,不过无用功罢了,毫无回应。 泥点怎么拼,就算他全部都捡起来了又能有什么用,可以复原吗?可以复原吗? 不行。 意识到这一点的元续停止了动作,扭头看向溪煜,此刻他正拧眉闭目躺在连北怀疑。 元续冷哼一声,往前刚走没两步,溪煜突然坐了起来,与元续四目相对。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随之,元续炸了,“你不是应该……!” “被回忆所困扰,生不如死吗?”溪煜笑道,“元续,走不出来的只有你而已。” “你凭什么走出来!”元续怒目圆瞪,“你哥哥还活着,在天庭为非作歹,你凭什么能安心,你以为你为什么可以活过来,你现在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而已,和上辈子一样!” 溪煜有理道:“放下是放下,算账还是要算清楚的,它们两个不是一回事。再说,那么多年,物是人非,何必呢?” 元续冷哼一声:“你不怕历史重演吗?” 他抬手一指:“你以为你身旁这个是什么好东西,大名鼎鼎的北上尊君,这可是你哥哥的一把手,你还妄想他站在你这里帮你吗?” “北上尊君?”溪煜看向连北。 连北坦诚地对上他的目光。 溪煜戏谑道:“你?” 连北反问:“不信吗?” “他确实是。”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白凡确认道。 溪煜能感觉到,黑色在组建缩小靠拢,最后会完全包裹他这个没有法力的人,吞噬。 而然他现在处于一个腹背受敌的状态。 唯一的突破点是。 溪煜目不转睛地盯着连北,挤出两个字,“帮我。” 连北忽地笑了,“我为什么要帮你?” 第41章 元素真君14 “满足你一个愿望。”溪煜给了一个十分狡猾的回答。 得来一声冷笑——元续的。 他刚要嘲讽溪煜“不识实事”, 便听见连北十分满意的回答:“可以。” 紧接着便是一道刺眼的白光,两人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元续看着面前的空荡,心道:不让我与他同归于尽, 难不成他是想要保我, 自己出手杀死溪煜。 亦或者那个愿望, 是让溪煜自杀? 元续得出结论后冷笑一声。白凡拍了拍他的肩道:“小朋友, 不要瞎想,人家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帮你。” 或者, 换个说法,根本没有想要帮我们。 - 陈智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山的, 怎么回家的, 整个人混混僵僵,直到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自家的床上,面前是开着的电视新闻, 杂乱的桌前,放着一本泛黄的古树。 这个是他从那个树下挖到的。 说来并非凑巧,他起初本来本是想成为一名盗墓贼的, 古墓里随便扒一块石头都能价值连城的, 他要是成功了, 岂不是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于是他翻遍了各大盗墓小说, 放弃了这个念头——太危险了。里面不是水银就是尸蟞,要是真来个厉鬼回魂,他钱都还没看到苗头呢, 就给墓主人陪葬了, 不过也确实因此学了些小技巧,顺便灵感一现想到了现在的路子:打假灵异直播。 他这个人可能这辈子都差点运道, 比如小学经常踩到狗屎落到鸟屎,初中差0.5分和梦想高中失之交臂,写的中奖号码彩票正好那天有事忘记买了,他到现在还在懊悔,后来改行做了主播,眼睁睁看着起初认识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爆火,广告接到手软,而他却还是平平无奇甚至对比当初——更差。 凭心而论,他努力了吗?他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不必任何一个人少,每天都在研究怎么把场景变得吓人,制造良好的节目效果,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黑眼圈都快耷拉到下巴那里了,可并没有收到过对应的回报,那些好看的人只需要露个脸,分分钟就超过了他,他不服。 第82章 好在老天是垂怜他的吧,让他找到了这本古书。 这一定是一本有价值的书。 里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但又写的方方正正,一看便是认真为之,而不是随意乱涂乱画。 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吧。 于是陈智道多方打听,信心十足地走进了古文玩交易市场…… “你好好看看啊,真的是我挖到的,里面的字我都不认识,怎么写得出来啊!” “去你妈的,拿着一本故意做旧的书给老子看,当老子是傻子啊!” “你当然不认识里面的字了,胡乱一片,甲骨文都算不上,你当我混了这么多年,是闹着玩的吗?” “滚!” “滚远点!” …… 到后面,陈智道连门都进不去,好不容易闯进去想让老板瞧瞧看,就被两个伙计架着丢出去了,那书也飞出来,砸在他的头上。 陈智道浑身酸痛,趴在地上久久不起。 “他不会被我们丢死了吧?” “看着还在呼吸。” “你看他那副萎靡样,不会是吸那个的吧?” …… 陈智道听着听着,握紧了拳头,终于爆发了,“叫你妈、逼”,你才吸那个玩意,你全家都吸,不会说话趁早回你妈肚子里回炉重造!……” 那两个伙计先是一怔,没想到他竟然会反击,就像是……地面上的蚯蚓被太阳炙烤,疯狂扭动身躯,直立挣扎的模样。 “哒哒哒……” 两个伙计刚转为愤怒,想要冲上去去给他点厉害瞧瞧,就被一阵带有锋芒的高跟鞋声给唬住了。 一位衣着明艳的长相妖媚的女人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白老板。”两位伙计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白凡点点头,走到陈智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陈智道以为她是专门过来羞辱自己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立马后退几步,刚要出口,就见白凡弯腰捡起了那本旧书。 她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勾唇道:“好东西,给个价。” 给……给个价? 这三个字犹如一盆水,将陈智道浇得晕头转向,喜从天来,他不确定是不是什么坏事,迟迟没有开口。 “我给你说个数吧。”白凡伸出一只手,道,“这个。” 五千? 不行,他刚刚挨了顿打,怎么着都等高一点,陈智道盯着白凡的脸,咬了咬嘴唇,挤出两个字:“五万。” “五万?”白凡收回手,一阵风吹来,她手上那本书翻了几页。 五万不行的话……四万五也行…… 四万…… 三万……不能再少了! “这么没出息?要这么少?”白凡笑得令陈智道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她说出的话也十分耐人寻味。 这么少……?陈智道试探开口:“那……五十……” “真费劲,五百万。”白凡嗤笑,“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成功吗?有野心想没胆量做,那叫白日梦。” 五……百万? 这几个字该出现在他的人生中吗? 白凡收起那本书,淡道:“剩下那四百五十万就当做封口费了,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至于我的出现,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否则,这些钱我会收回。” “是是是是……” 不可能有人问的,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有时候他回想,或许那天他死在出租屋了,大概是要等到尸体腐臭味传出来才有人发现了。不过这么一大笔钱揣着说不定会有什么无妄之灾,他决定回老乡了。 路上,他不禁想,这本书到底有什么魅力内容,值五百万? 不会是什么国家机密吧。 陈智道千算万算,没算到已经有人在家门口等着他了。 他住在一栋比溪煜住的还要老旧的出租屋,垃圾桶分明在千里之外,却能闻到不知何物散发出来的腐臭味,陈智道刚想转身逃离,被他们先一步发现身影,没跑两步就被抓到了。 “你……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违法的,快松开我,小心我报警啊!”陈智道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逐渐理直气壮。 罗杨道:“你自己干了什么不知道吗?” “我干了什么?”陈智道音调陡然提高,“我可什么都没干!” 罗杨揉揉鼻子,对溪煜道:“这也欲盖弥彰地太明显了,不用再试探下去了吧。” 溪煜道:“你是不是捡到了一本书?” 陈智道一怔,装傻,“书?什么书啊?我怎么不知道?不能乱冤枉人的,而且就算我捡到了,你们莫名其妙抓我也是犯法的!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进来!” “不问你要书。”溪煜耸肩,“反正要了你也不会给,浪费时间,你告诉我,那本书长什么样子就行。” 昨天晚上,元续悄悄过来拜访过他,抱着他哭得几乎肝肠寸断——因为他先前的计划都被打乱,破解,进行不下去了。 小孩就是小孩,一点都沉不住气,不知道溪熠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反正他肯定不会和元续一样,无路可走的时候直接把障碍物当成引路人用。 元续的确有个哥哥,叫元素,兄弟两个是双胞胎,浑身上下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名字和性格,几乎算是共体,所以他们同时间飞升的,并称元素真君。只可惜元素太蠢了,都当神仙了,还跟从前一样,留在人间治病救人,于是这一美称后来独独落到了他身上。 第83章 其中自然有一个原因,不过与元续无关,他虽顽劣,但不至于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称号而痛下杀手杀他的哥哥。 “他最后死在了他医治的病人手下。”元续冷笑一声,“我早就说过了,这是一群白眼狼,他偏不信,自作自受。” 溪煜道:“既你说元素死了,那为何他还存活于世。” “你见过他了?”元续瞪眼看他。 “难道你特地来找我,不是让我找他吗?” “但我并不确定他还在不在。”元续低头沉思,“一开始我的目标确实只是把你杀了,若是没有他,我是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你的。我发现,某短时间,我失去了意识。” 元素,他亲爱的哥哥,借用他的身体,去救治他作的孽。 这样下去,他干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连北道:“若是帮了你,扭头你又要针对他怎么办?” “我只要见他一面就好。”元续仿佛下定了决心,“见他一面不简单,我准备和他同归于尽,我不让你们白帮,我会把我所有的法力给他。” 元续看向溪煜。 同归于尽? 不是亲兄弟吗?他们俩之间不过观念不同,何须恨到这个程度? 溪煜虽猜疑,但也没细问,元续并未说假话,一个还带着孩子心的人,用模仿大人的周全语数说话,对他来说,已经算是经过深思熟虑了。 本以为寻找元素是一件困难的事,但当天晚上,他们很轻易地,亦或者说,元素主动找上了门。 他并非不想见,只是不能,他们现在是完完全全的共体——两个人共用一个身体。 他说:“你们要找到那本书,他自己会明白的。” 元续白日也说过,找一本书,那是他哥哥的挚爱,他曾有幸见过一面。 时间来不及,溪煜准备先造个假,试探试探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弄清来意后,陈智道又小赚一笔,好在他之前因为好奇、不懂上面的东西,拍了好几张照片,各种软件搜索。 陈智道看不到上面的字,溪煜却能懂。 【脉象促急……脉象平实…… 牛黄、大黄、甘草、秦皮,金银花、金钱草、连翘……清热解毒。当归,三七……阵痛。 人参不能与葡萄、萝卜,山楂、茶一起服用,风寒发热不宜服,宜体虚体寒之人……】 【脏腑学说是以五脏为中心,配合六腑,联系五体、五官九窍(眼、舌、口、 鼻、耳、前阴、后阴)、五志等,连结成一个「五脏系统」的整体。精、 气、血、津液是构成人体的基本物质,也是脏腑功能活动的物质基础。 五脏:肝、心、脾、肺、肾。 六腑:胆、胃、小肠、大肠、膀胱、三焦。 奇恒之腑:脑、髓、骨、脉、胆、女子包。 ……………】 都是一些药学知识,封面写着《元素闲记》,应当是传闻中元素的药典集。 元续大概率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再说有了前几页的真实,之后的应该也不大要紧。 复刻起来应该不难。 第42章 元素真君15 ”只是没想到, 不知道哪来的风声,元续知道了那本书被陈智道拿走了,在溪煜他们离开不多久, 亲自找上了门。 陈智道知道了这本书的价值有多大, 接二连三有人上门询问, 脑筋一转, 觉得自己应当还能借此捞一笔大的,于是随口搪塞了几句, 将半信半疑的元续给劝离,在网上找寻半天, 来到了某复刻旧物的手艺小店。 回忆起元续那急不可耐的模样, 陈智道便乐不可支起来。 他终于等到了。 自己暴富的这一天! 时间太短,来不及将这本书复刻到一模一样,甚至有许多地方因为照片拍摄反光,有些糊, 不甚相似。 不过这种东西,有一点不像的地方,别人应当也看不出来, 就算看出来了, 那就说是长年累月下来所导致的破损罢了。 毕竟他又没真见过那本书。 这么想想的话, 他当时应该胆子大一些, 叫个五千万什么的,多半也能成。毕竟那个人给他五百万,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可惜, 陈智道的如意算盘空了。 元续虽然对这本书印象不深吗, 但上面的字还是认识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一看便是伪造的。 “我很好骗吗?”元续笑问。 陈智道并未发现什么不对,扯着嘴角道:“我骗你做什么,的确就是这本啊,你要觉得不对我也没办法,我拿到的就是这个。” 此时的元续已是破罐子破摔一点都不屑于装了。 他一把掐住了陈智道的脖子,“我劝你最好给我实话实说。” 陈智道一开始不甚在意,随着脖颈间的锁力越来越大,他的呼吸逐渐困难,他才惊觉眼前这个少年,是当真有杀意的。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元续放开他,陈智道一呼吸,脑子就跟被空气堵了一样,方才的恐惧刹那间烟消云散,眼底滴溜一转,开始讨价还价道:“不过我不能白说啊,总得给点东西交换吧,毕竟这是我找到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嘞。” 哪知这少年没有那女人一分的讲道理,笑得阴邪,“用什么换?你的命,怎么样?” “你杀了我你便永远不知道那本书在哪里了。” 第84章 元续思考了一下,蹲下来与他平视,“那你想要什么?” “钱。”陈智道补充,“很多钱,百万起步,怎么样?” 他大胆与少年对视,少年盯了他一会,慢慢悠悠点了脑袋,“行啊。” 陈智道始终记得那个女人嘱托他的,还是说了谎,没有把她给供出来,刚好溪煜几人来过,他便拿他们当靶子了。 “你要多少?” 元续笑容有些渗人,陈智道只当是现在年轻人电视剧动画片什么的看多了,乱学的,他现在已经掉钱眼里了,根本没有细想一个少年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钱,他试探地说了一个数字,“六。” “六百万还是少了点吧,这可是很有价值的消息。”元续伸出一根手指,“我可以给你这个数,如何?” 一……一千万! “可……可以……太可以了啊!”陈智道激动地都结巴了。 下一秒,元续的手指往右偏去,陈智道的脑袋竟跟着动了起来。 咔嚓! 陈智道的叫声卡在喉咙里,嘴巴大张,眼睛圆瞪。 元续冷哼一声站起身,漠然道:“冥币。” 他手指一搓便出现几张纸,摊开,那几张纸开始燃烧,灰烬带着火点随着烟飘向空中,逐渐消散。 “多给你了点,不用谢。” 莫约三日后,元续拿到了那本书。 翻开看了几页,他似乎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只见这个字体和样式一样,便点了点头,道:“届时事成,我会将法力悉数给你。” 溪煜点头,问道:“你要这本书有何用?” “埋在市中心那颗槐树下面,他会出来的。”元续小心翼翼将书收起来。 这几日,溪煜等人并非单一地赶制这本假书,他们通过互联网搜索了一下关于这本书的内容,以及一些野史。 元素真君并不出名,但好歹是在现世有观庙的神仙,自然有人会研究他。 他们说,这药典集并非记载中草药,更多的是记载自己的所见所闻,所学所感,不是一本科普书,更像是日记。 说得不无道理,这本书的名字便是《元素闲记》。 溪煜猜想里面不仅有药类知识,应当还有自己的日常,这或许才是元续要找它的原因。 还有一个野史,是他们看了多个人的论述总结出来的——元素真君,孤身一人,没有亲人,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弟弟。 “或许是这本书里面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他才要找到销毁。”溪煜先前如此猜测。 但若真是如此,他定会发现这本书是假的,而不是现在迫不及待前往槐树下,要将他埋了,以来见到自己的哥哥。 月黑风高。 槐树如同两个破洞的雨伞交叠,将人笼罩,破洞出透出几缕月光,元续跪坐树下,找到了一个宽大凸起的树根,在旁边挖起了洞。不多时便好了,他将书埋进去,拍了拍泥土压实。 元续往后迅速退了几步,再次跪下,上身直挺:“哥,出来。” “哥,说话。” “哥,我知道你在,你快出来,说话!” “元素!” …… 半晌,他站了起来,愣愣地直视溪煜,“书是假的,没用,好玩吗?” 溪煜抱胸道:“他并不是就在你的身体里吗?” “他现在要出来和我说话!一直霸占我的身体,我已经烦了!”元续怒吼,“我现在问你,书是假的,是不是!” “是。”溪煜有料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他无比淡定,说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猜测,“你们是一个人,对吗?” “谁他妈和他是一个人!”元续掷地有声,“我叫元续,他叫元素,我们不一样!书呢?” 溪煜无奈道:“我也不清楚。” “你若是不给我,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全城的人一起,你知道我做得到。”元续咬牙道。 溪煜道:“你若是想这么做,早就如此了,何必从中挑选几个个例,还是那种原本就罪大恶极必死无疑的个例呢?坏到骨子里的人,如同溪熠,他一开始就会直接这么干,他只为自己考虑。” 溪煜下定论:“你只是在学坏而已。” 两日前,溪煜和连北一起去过一次幽都,鬼界是最好打听消息的地方,途中遇到了莫尔代, 连北闲聊道:“你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 莫代尔嘴角咧在耳朵根,道:“是啊,前几日那个地官判不了的冤案总算是完美解决了,你们想不想听听为什么?” 连北捧场:“为什么?” 莫代尔顿时激动大喊:“他有神经病啊!根本就没有什么哥哥弟弟的,他弟弟早在十年前就死了!饿死的,他是走不出来,就当做他弟弟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久而久之,就分裂成了两个人格!要不是那日看到那个‘总裁’演戏,我看可能还要过两天才能查出来!” 人格分裂? 溪煜顿时停下脚步,莫尔代没有反应过来,歪着脑袋往前走,砰一下撞到了某个软硬的东西上。 那个软硬的东西身姿挺拔,单手插兜,慢慢悠悠转过身,自上而下眼神桀骜地看着莫尔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笑:“呵,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莫尔代:“……”谢谢。 连北先行解答道:“人格分裂就是一个人变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你可以理解为有人夺舍,没有完全成功,他体内像是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在不同的时间来回切换做不同的事情。” 第85章 溪煜道:“他们互相知道对方吗?” 莫尔代问了一嘴:“你知道管家在哪吗?” 总裁邪魅一笑:“你找刘波儿什么事?” 由此,连北结论:“看来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不知道他们其实是一个人,在一个身体里面。” 溪煜低头沉思,道:“也许元素真君也是这样,知道元续的存在,不知道他们在一个身体里。” 话音刚落,便听总裁不悦地拧眉,大喊一声道:“你们在说什么?刘波儿!” “来了来了!”突然旁边跑过来一个长得与他有七分相似却比他爱上半个头的青年,小跑到总裁面前,卑躬屈膝道,“总裁,何事?” 莫代尔道:“他们分化成为了两个人。” 他想,元续应当也是打算怎么做,所以槐树不止一颗,一颗隐匿在山中,黑暗不见人,一颗位于市中心,光明磊落,分别是他们两个的象征,只不过这两棵树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他们的枝干看上去都像是两个缠绕为一。 分开了,但是又分不开。 元素或许是好人,但元续未免就是全然的坏人。 “我来得很巧,很热闹嘛!”白凡笑着走过来,“你们在聊什么有意思的啊。” 她的手上,拿着一本书,和溪煜给元续作假的那本一模一样。 这应当是真迹了。 第43章 元素真君16 “想要吗?”白凡扬了扬手上那本书。 所有人脸色皆变, 他们无比熟悉她手上拿的是什么——《元素闲记》。 看她的表情,大概率是真本。 “怎么会在你那!”元续冲上去就要把它抢过来,白凡灵巧一避, 法力设屏障隔绝了现已略有些神志不清的人, 元续大吼, “给我!” 白凡道:“你也应当清楚, 东西在我手里,那便是我的, 那会有什么白给的道理,你若是想要, 便要用其他东西与我交换。” 元续强迫自己回神, 道:“什么东西。” 白凡上下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向溪煜,道:“既然你们要帮他, 是不是应当你们替他交换呢?我要的并不多,届时完事后帮我一个忙即可,并不难, 若是你们做不到, 我也不会特地找过来专程为难你们。” 她话都说尽了, 连北道:“白凡, 你这是?” “我在帮你啊?”白凡笑眯眯道,“你旁边这位小朋友,应该很好奇你是从何而来, 他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吧, 我的‘忙’中,可是会告诉你们相应的答案哦, 只赚不赔,如何?” 溪煜点头,白凡与他对上目光,微微颔首,将书朝元续方向随手一丢,未等落地,元续已着急忙慌将他接住。 溪煜反问:“你不怕我反悔吗?” “我的筹码很诱人。”白凡微笑。 元续颤抖着手翻开那本书。 也许是白凡动了手脚的缘故,溪煜竟也能知道那本闲记上写了什么。 【元启年,六月初一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这些都不重要,从今天开始,我要认真钻研医术,四处游走,行医治人!】 【脉象促急……脉象平实…… 牛黄、大黄、甘草、秦皮,金银花、金钱草、连翘……清热解毒。当归,三七……阵痛。 人参不能与葡萄、萝卜,山楂、茶一起服用,风寒发热不宜服,宜体虚体寒之人…… 快速后翻,全都是一些药理学的东西,字迹规整,写本的主人十分认真地记录学习。 往后翻几页,内容就变了。 【元启年八月十五 今天遇到一位可爱的小女孩,她问我为什么要行医,我说,救人啊! 她说我是他见过这个世界上第二好的人,哈哈哈! 我问她第一是谁,她说叫溪煜,若是有缘遇见,一定要同他好好认识认识。】 【元启年八月十八 小女孩去世了,无法想象,不是我救不了她,她的病其实十分常见,就是需要费些功夫,但是她的家人不同意我为为她医治了,因为他们付不起费用。可是我行医从来不需费用啊! 哦,原来是药材!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一边游走行医一边收集药材采药!这样就有更多人能活下去!】 【元启年八月廿六 今天爬山摘卷柏差点摔下去,好在有能人救了我,他说他叫溪熠。 我知道溪煜,他说那是他弟弟。】 【元启年九月初一 累死了,今天又医治了两位,他们都不太信我,将我打了一顿,还好后来在我的不屑努力下,唉……我为什么偏要治他们呢,可是若是当做没看见,我心里就是难以克制的难受。 所谓医者不能自医,我不会也有什么病吧!】 【元启年九月初五 学会了算命,可以挣点钱,这样有些采不到的,难采摘的草药就可以去药馆买了,太好了! 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很奇怪,为什么人能活着还死了呢?】 【元启年九月十一 来到了一个村庄,里面的所有人都患有疫病,我从未见过如此病症,决定留下来为他们医治。 疫病导致皮肤通红溃烂,先试试几个对于皮肤有作用的药材。】 【元启年九月十五 初步确定不是皮肤病,体内的血外溢,导致通红,皮肤变得脆弱易破,导致伤口遍布,难以愈合,导致溃烂。无解。】 第86章 【元启年九月二十 上山采药的时候遇到了溪熠,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说他给我取一个,元素。 我问他为什么是这个名字,他说他其实是国主,这是他曾祖父所供的神明,是管疾病健康的,而我恰好是行医救人了,我们两个很像,所以这个名字是求一个福。还有就是,素这个字,意思是单纯未加修饰,很像我。 我很喜欢,谢谢。 今天开始,我叫元素。】 溪煜看着这日的文字,反反复复,几遍,呢喃道:“曾祖父?” 他小时候对神鬼之学毫无兴趣,老师教什么他就学什么,不多问,所以只知道祖父和父亲所供的神仙。 溪煜抬头看了一眼连北,连北接收到他的视线后,酝酿了一下说辞,很快道:“你曾祖父所供的神仙,是药神,名为元素,世人称之为元素真君。那时候还供着其他的神仙,这个元素真君是因为当时有一段时间疾病肆虐后来加上去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元续屏着一口气,继续看下去。 【元启年九月廿五 死了五个人,我无能为力,好累。】 【元启年九月廿七 今日我出门采药的时候,路过听到有人闲逛在骂我,说我是没用的东西,骗人玩意……】 接下来许多页都是元素与这个不知名的疾病抗争的记录,有成就了就会“哈哈哈”半天,持续不前就会唉声叹气,虽没有抱怨什么,语气诙谐轻松,却令人看不到尽头,黑暗无比。 又快速跳过几页,终于来到了元素亲口所讲过的记事上。 【元启年四月廿七 今日溪熠给了我一株仙草,没想到短短半年多没见,他已经飞升成为了神官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他弟弟溪煜,今日莫名想来问了一嘴,果真是世事无常……我自己的闲笔上就不提别人的家事了。】 【元续年五月初五 今日应该是我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感谢那株仙草,感谢溪熠,感谢老天,我练出了可以医治那疫病的丹药!而且每个人只需要服用一小颗便可痊愈,我将他们分炼成了两百块,这个村子所剩的所有人都有救了,还剩下几颗我会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元续年五月初六 丹药不够,不知道被谁偷了一半多,为什么,去哪了?】 【元续年五月初七 不是我不想医治你们,我不要钱,若是要钱的话,我早在一年前就走了!我百毒不侵,所以一直没有生病。】 【元续年五月十三 求到了溪熠下凡,他告诉我了仙草的种植方法,精心养护的花,只需要一个月,一个月!】 后面没有日期了,字迹也越来越潦草。 【他们整日来我门口堵截我,我逃出去了,等着仙草长出来,我会回来救你们的。】 【他们找过来了,他们把我杀了,血落在了仙草上,它奇迹般地长出来了,我死了。】 【我飞升了,我用法力把他们全部都治好了。】 【原来我就是元素真君啊,只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我成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游走在这个世界上,我也尽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但我好像并没有获得感恩,为什么尽数辱骂?我想,大概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救。】 【今日有一个人祈求他可以活得久一点,我翻看了一下他的人生履历,他坏事做的太多了,我决定不救他。】 【那个人死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因为失去了他的庇护,被人入室……我为什么不救他,若是救了他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他只是想要活的久一点,又没有想要长生不老。】 接下来的字迹十分潦草,有一句话的出现频率很高“我要不要救?”,每一次出现,都会被圈上好几遍,直到最后…… 【他们把我的神像给推了。从今天开始,我一个人都不会救了,你们自生自灭去吧!】 【元素死了,我叫元续,我叫元续,我叫元续……】 我叫元续…… 闲笔中的元素永远是一个人,四处奔波四处游走,出现过最多的人名便是溪熠。 “元续”二字,只在最后一处,重复出现,字迹越来越潦草。 再翻回来对比一开始的,判若两人。 认真看完了几乎整本闲记,溪煜又来回翻看了一遍。连北捏着下巴,思索道:“这么看来,我们被带偏了。元续就是元素自我脱胎换骨后的新身份,本质上来说,他们其实是一个人。” 这本闲记的出现,所传达出来的的确是这个信息。 仰头看天,日落西山。 扑通! 元续跪了下来,那本书摔在他的膝盖边。 他又捡起来,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直接将那页给撕了下来。 只撕了那一页。 元续将满身的怒气全部发泄在那张纸上,顷刻间,那张纸变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仙女散花般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冷笑一声,他抬起头,表情中狠戾和柔和掺杂在一起,眉眼间染上萧瑟的凉意,十分复杂。也是这时,溪煜终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两个人共同的影子。 他执拗道:“我是元续。” “我和你不是一个人。” 元续十分用力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是元续,你听懂了吗?我是元续!” 第87章 到最后他直接吼了出来,歇斯底里,对着颗槐树。 “谁他妈和你一样懦弱!” “谁他妈和你一样蠢啊!” 第44章 元素真君17 正所谓, 当局者迷。 医者不能自医。 元续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他发现他分明不想救人的,却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去帮助他们一把, 那时候他就觉得, 自己和元素, 应该还在一体, 两个人时刻影响着对方,他开始四处游走寻找试验品, 尝试去治疗类似病症的人。 他甚至去看过心理医生。 她说,尝试和自己和解。 和解个屁! 简直可笑! 这个世界就没想过要和他和解! “你要做什么!” 元素失控大吼, 跪下去捡。 看清的一瞬间,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吼叫,溪煜觉得自己的思绪被不知何物给牵拉住,拉到了另一个地方,他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了画面, 可这个画面的内容,全然与他无关。 四周,黑暗变成傲然的绿意, 眼前跪着的元续面前, 多了一颗挺拔的槐树。 元启元年, 自有意识来到这个世上, 元素就一直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他居无定所,四处游走,人间百态, 众生百相, 万事无常,万般滋味, 皆是生活,他尝试解何为生活,为何生活。 跪着元续身后,一群人拿着棍子,扫把,钉耙,正浩浩荡荡朝这里而来,不消多时,元续便被人团团围住,他茫然抬头,还未来得及看清现如今的情况,就被人一棍打在背上,趴在了地上。 他表情温和,举手投足见儒雅十分,就连被人打倒在地,也看不出分毫狼狈丑陋,我见犹怜。 溪煜能肯定,那是真正的元素真君。 他分明同元续有着一样的长相,但给人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被打倒在地后,那群人甚至没有给他撑起身的机会,几脚上去,元素趴在了地上,为首的一位男子仍然觉得不解气,朝着他吐了几口唾沫,骂骂咧咧。 那些人拳打脚踢,元素刚起了力气想要解释,就又是一脚、一棍……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的血沁进泥土里,慢慢晕开。 溪煜发现,他虽无力趴着,背却是微微弓着,好像身下有什么名贵的东西,他在护着。 细细一看,只见一个苗微微冒了头,正在慢慢地拔高。 那应该是《闲散小记》之中提到的那株仙草。 不知道是谁给了元素的腰腹一刀,血珠一连串滴落,在半空中连成了一串项链,打在了那株仙草上。诡异地,那株仙草竟然因此越长越高,到最后,直接穿过了元素腰腹的空洞! 这下,惊呆了四周对元素拳打脚踢的众人,纷纷后退了一步,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知是谁带的头,跑了。 溪煜立马追上去,只见他们来到了一座观庙前,带头那人指着观庙上坐着的神像,道:“他是神仙,这架势是要作妖!我们推了它!” 他为何会知道? 溪煜走到带头那人的面前,他换了脸,换了声音,做了十足的伪装,也许是因为溪煜心中带着答案,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溪熠。 他的身份是游走人间的道士,恰好路过这个村镇,这次村民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他的引导下所生的。 他当众展示过真本事,村民们不疑有他,几个壮汉站起来,就要开始行他的话。 “一,二!” “一,二,三!” “一,二!” …… 在众人的合力下,只听轰隆一声,泥塑的神像被推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轰隆——! 天上不知何时飘过来的乌云,开始轰隆隆地闷响作势起来。刹那间,一道天雷砸下来。 无雨,雷乍响。 元素,飞升成功! 不,不是! 那种伪装的温和,他已经不是元素了。 那株仙草慢慢地吞噬了他的身体,变高,变粗,慢慢地长成了第二棵槐树,和原来的那颗缠绕起来。 元续醒来后,带着有关元素的记忆,冲进了观庙。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他的神像被众人推倒在地。 他也不太想回忆,那群人,是他四处奔波,操心劳神想要救的病人。 他蹲下身。 神像被人推倒在地,碎了。 拼不起来。 为什么要救他们?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呢? …… 他开始想不明白,突然觉得以前一直坚持着的东西,在此刻变成了一个笑话,他开始坚信元素已经死了,被那群人给打死的,他在闲散小记的最后写下一大串的话,告诉自己,自己叫元续。 他决定不再救人。 可是游历人世间的时候,他还是会心软,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尝试说服自己,可是他后来所坚持的理念,和原先的,两者之间完全背道而驰。 终于有一天,他再一次走到了原来的村庄,那里有了他的新观,他走进去,里面有不少人在跪拜。 不乏熟悉的面孔。 没由来地,他觉得自己早已释怀平静的内心迸发了泼天的怒意,他上了那神像的身,坐了好几天。 所见可谓是世态炎凉。 最后,他闭上眼睛,往前一倒。 第88章 神像落在地上,没有和想象中一样碎成七零八落的块,而是从中间裂开,碎成了两半。 元素脱离神像,站在旁观的角度去看。 蹲下身,伸出手想要将他们合拢。 拼在一起了,也还是碎的…… “我搞不懂你。”元续喃喃道,“为什么?” ——因为你叫元旭。 脑中突然多出了一道声音,元续茫然地抬头,看向那颗巨大的槐树,他嘴巴微张,无声喃着:“你还在我身体里……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吗?” “是的,从来没有。” 眉目瞬间清晰,他低下头,呼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溪煜,道:“现在是我。” “元素。”溪煜道,“你想要做什么?” 那本书应该就是元素特意放的,毕竟过了千年的东西,怎么都不可能那么新,应该是他凭记忆复刻出来的,专门给元续看的——借溪煜之手。 这才显得没那么刻意。 他匿在元续的身体中,亦或者说他和元续共用一个身体,看似元续占据主导,实际他才是背后的全知者,统领者,站在所有人目的和计划之外、之上的人。 元续微笑,如沐春风般,带着些无奈,隐着些惋惜,道:“其实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本不应该把你们牵扯进来,但没办法,我不能再失败一次了。” 莫约在两千多年以前,两个人就已经进行过一番生死搏斗,那时候他们争的,是这具身体的使用权,最后没有一个人赢,他们同归于尽了,一左一右化为了面前这棵槐树。 这个结果对于元素来说,十分满意,但是对于元续却恰恰相反,不知他什么时候同缔义取得联系的,交好上的,这两千年来一直在养精蓄锐等待着这一天。 元续想要见到他。 无论用什么方法。 他或许觉得,见到他,面对面吵一架,打一架,就可以解决所有的琐事。 他和孩子一样简单,莽撞,天真无邪。 元素道:“我们两就像是左右眼睛,看得见所有,知道各自的存在,却唯独看不见对方,你看左我看右,视线各不相同,思想各不相同,固执己见。” 他曾想过很多办法去解决,最后还是准备同归于尽。 他们两个无论活下来哪一个,都会痛苦。 元素道:“我本就比他身弱,自然是要先走一步的,特地出来,是为了让你帮我带几句话给他,也是我数千年来的感悟,希望他能明白。” “我会等他。” ——我给你取名叫元续,不是废墟的墟,也不是需要的需,更不是继续的续,九日旭,是太阳升起,新生,是光明。 扑通! 他跪坐下来。 元旭眼眸微闪,咬着牙,死死地,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槐树。 溪煜将话复述了一遍,他的嘴角沁出血,“你为什么要救他们?他们那时候,明明那么对你!就应该死!死无余辜!” “你简直蠢到无可救药!” 飞升之后,元旭是想要那个村的人全部给元素陪葬的,不仅不救他们,还要加快他们的死亡,并且让他们死得加倍痛苦。 在当时,两人还是一体,村庄的人全部得救了。 ——这才有了你的第二个观啊。往好处想,若不是因为他,就没有你啊。 “那你呢?”元旭叫道,“你呢!我问你,有我了,你呢!还有,明明我们两个分开了,为什么你从来不来看我一眼!为什么!你肯定知道我的存在,我写了那么多名字,我给你写了那么多话,你为什么一句都不回。” “你给我滚出来!见我一面!给我滚出来!” ——因为我也在迷惘,还有,你是你自己,你看,你当了那么多年的我,还是这般…… ……有意思啊…… ——你不必成为我,也不必与我作对,我们本身就是两个人啊,那么多年,我总算是想明白了。 ——作对了那么久,和我一起离开好吗?元旭。 “谁他妈听你的啊!你给我滚出来,见一面!我已经找到了让你和我见面的方法了,木傀,木傀,你进木傀,你和我面对面谈!” 溪煜可以听到两人的对话,但是在其他人的视角中,元续完全是在一个人自言自语发疯。 他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开始威胁。 溪煜走上前,拍了拍那颗槐树,一片树叶缓缓飘落,落在了元旭的头顶,元旭立马将它扫下来,捡起来,目眦欲裂地看着。 溪煜道:“我有办法,给一点法力。” 半晌后,那片树叶散出白光,出现了一个虚无的人形。 ——我自然识得清善恶,但,我行我的善事,他行他的恶事,我们是毫不相干的。你要知道,恶意涌上之时,谁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能做的,只有在其他任何时候向善而为,你的本性就是如此,何须压制,何须抑制,不要为了不善而去行恶,随遇而安。 ——我想说的大概就是,不要为了别人而成为别人。 …… 元旭立马站起身扑上去,却扑了个空,人影化为点点星光散了开。 看他的动作,好像不是要去掐对方的脖子,而是想要去抱住他。 最后,星光中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因为我不想一个人死,偏要拉上一个垫背一起陪着我。 第89章 ——我还记得,我死的那年,满打满算,才二十五岁。 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元旭缓缓用手掐住自己的脖颈。 元素真君,陨。 法力按理来说,应当全部送给溪煜,而然这时,白凡上前一步,挥了挥手,将那些法力收为己用了。 白凡笑道:“接下来该轮到我了,怕你说话不算话,这些法力,暂时归我管。” 第45章 荀遇篇 这眼睁了和没睁一样, 溪煜皱皱眉,他的夜视能力一向不错,再黑的场景也能囫囵看到个大概的轮廓。 “连北。” 刚出声, 溪煜不可置信地顿了一下, 不确定地又喊了一声。 霎时间呆愣在原地。 这不是他的声音! 这甚至不是一个大人的声音! 还未来得及深思, 下一秒, 一道大力冲击他的腰背,他瞬间腾空又重重砸在地上, 忍不住哀嚎一声。 踹他的那人骂骂咧咧道:“叫什么叫,吵死了, 你他娘地喊神仙都没用!再跟个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哭, 老子踹死你!” 闻言,溪煜立马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一手湿润。 这小孩哭得不轻啊。 想着,他伸出一只手向前触了一下。 他莫约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难怪落脚没有实感, 难怪什么都看不清! 原来是因为自己现在被人套在了麻袋里面拖着走! 这麻袋里三层外三层,透不进一丝光亮。 不过,如此也有一点好处, 就是他现在这坐躺的姿势被粗暴地拖着走, 并不会感到硌。 溪煜时刻告诉自己无需慌张, 凡事自可迎刃而解, 可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又一口气。 定心……定心……定个屁! 什么天崩开局! 套用书中身份不说,还是个手无寸铁之力,被被套在麻袋里像个垃圾一样被人拖着走的小孩! 更何况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同行的同伴开局离奇失踪! 溪煜屏气凝神, 感觉不到旁边有另一个麻袋拖动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溪煜彻底能肯定连北不在这里了, 因为若是他喊他,连北就算是被人捂住了嘴,或者变成了个哑巴,也能用任何方式同他传递自己在他身边的信息。 他揉了揉自己被踢得生疼的腰,深呼吸了一口,强迫自己平静内心,开始慢慢捋起来。 他现在应当是已经追着书鬼进入白凡真君所写的书当中了。 是的,这便是白凡找他们帮的忙。 白凡真君身为一个文神,撰写了不少天庭的神官的纪,以及一些重要文献的编撰和摘录,甚至一些人间的“神书”都有她的参与,这便是她尽管没有道观和信徒,但仍旧存活于世的原因。 不过,尽管她法力高超阅历深厚,却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于她而言,有一个最恐怖且难搞的鬼怪——书鬼。 此鬼不知从何而来,除了对白凡来说如临大敌外,再无神仙把它当一回事,所以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这像是一个专门为白凡而生的鬼怪。 书鬼的存在,至今已有千年之久,白凡说不清它是何时出现的,只道她一开始发现时并没有将它当一回事,直到后来发现其严重性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书鬼穿梭在她编撰的各类书中,啃食、篡改上面的内容,长久以来酿成了重大的错误,偏偏白凡拿他无可奈何。、 天庭之中有不少人觊觎白凡的位置,想要把她踹下来的人不计其数,这书鬼一事还得瞒着,不能让他们发现。 白凡暗中行动多年,终于将书鬼的活动范围缩小到三篇文章之中,现在便是将它抓住的重要时候。 必须快,以防它找到突破点,让她数千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故而,这便是她会蹚进溪煜这浑水之中的主要原因。 现在溪煜要做的,便是让这三篇文章的剧情还原成原来的样子,逼得书鬼不得不现身。 至于如何才算得上还愿,白凡自己也不清楚。 毕竟这几篇文距今时间太长了,虽是她亲手写的,也早已忘记了上面的内容是什么,就算知道大概,也不清楚几分真几分假了。 只不过她道,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便是一篇文最好的呈现。 说完,还未等溪煜同意,她便直接将他和连北送进了书中,以至于他现在懵懵懂懂,刚醒过来,面临的便是如此糟糕的局面。 溪煜心道:虽说内容被篡改,但总要知道大概写了什么不是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巧的手掌,确定自己现在变成了一个孩子。在麻袋里,多半是一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命苦孩童。 溪煜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动静变得最小。 果不其然,不一会,就有人疑问道:“这孩子怎么没动静了,是不是被你拖死了?” “装死吧。”拖他的那人漫不经心道,“现在的小孩机灵地很,就会装死骗我们把他放出来,然后趁机跑路。” 话音刚落,溪煜突然腾空,被人扛到了肩上,那人道:“管他死没死,死了大不了再抓一个。” “祭祀马上要开始了,哪有时间给你再抓啊!” 祭祀? 溪煜猜这多半是祭某个邪神的,将童男童女丢入大火之中,随着纸糊的金银珠宝一起烧给天上的神仙。 第90章 这在他们那个以神为尊的时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后来人间封神,天庭改革,逐渐将这个恶劣的习俗给剔除出了历史。 想着想着,溪煜突然感到脑袋昏沉,眼皮仿佛加了千斤顶,怎么都抬不起来。 慢慢地,他不知不觉闭眼昏睡了过去。 - “醒了?”一道清冷的男声将他的意识唤回。 溪煜迷迷惘惘睁开眼睛, “连北?” “连北?”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只不过语气似乎不太对劲,内含着“连北是谁?”,像是在否认这个名字。 几道重影慢慢交叠出实体,溪煜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只当他是在逗他玩,拍了拍他的肩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连北往旁边侧了侧身子,溪煜的手失去了依靠垂落下来。连北面无表情,淡道:“树下。” 溪煜现在背靠一棵树坐着,确实是在树下没错,“……冷笑话?” “冷笑话是什么?” 溪煜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他当真没听到他的话,眉头微微隆起,而现在,他才注意到,现在所看见的连北似乎不是他记忆中那般。 眉眼似乎也有了细微的变化,线条柔和了许多,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只是神情无端冷了七八分,与他更是保持着生人勿进,熟人勿扰的相对距离。 联想到他方才那离奇的遭遇,连北大概率是失忆了。 这可比他是个小孩还难办,万一连北不配合怎么办? 溪煜心道:得从头开始打关系了。 “单…… ”刚出一个音节便顿住了,想了想,溪煜礼貌问道,“想问一下该如何称呼你?” “荀遇。” 果真不叫单北。 对方礼尚往来问了他,“溪煜”那两个字却始终卡在喉咙中出不来,末了,他只好道:“你叫我小北好了。” 溪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他正处于一个山坡之上,往前没几步向下望去,延绵的翠绿连着密密麻麻的小木屋,,环顾了一圈,溪煜便知这是什么地方了——连北的故乡——希予国北部。 他曾来过数次,来找他。 难怪甚至连他这个人都不存在,原来根本不叫那个名字啊。 连北道:“既然你醒了,那么我便走了。” 敢情他们也不是一路啊,只是他昏迷在这里,连北碰巧路过,看看他有没有事而已。 “诶,等等!”连北刚背过身,溪煜立马喊住了他,“我有件事想要找你帮忙。” “何事?” 溪煜暗中呼了一口气,好在连北失了忆性格大变,“老好人”的属性还在,“这里有孩童拐卖,我弟弟被拐走了,你能不能帮我找到他?” “帮不了。”连北凝视了他几秒,似是在思索,半晌摇了摇头,迈步离开。 “诶诶诶!”溪煜连忙跑上前拦住他,“看你气度不凡风度翩翩的,怎么会帮不了呢,就算你帮不上正经的忙,那可以和我一起找找,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啊!是不是?” “不是。” 连北这次毫不犹豫拒绝了,直接伸手将他瞥到一边,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了。 “不是吧。”溪煜喃喃一声。 再抬头,只一眨眼,他便已经走了百米之远。 溪煜立马追了上去,特意控制了距离和步伐。虽然此地空旷几乎无遮挡,但只要不被发现,连北根本就不会回头。 连北进了村,和某位大爷聊了两句,很快转进一个屋失了踪影。 溪煜立马跑上前,同那老大爷道:“你知道荀遇住哪吗?” “那小子啊。”老大爷热心指了指,“哪里。你找他做什么?” 大爷多嘴问了一句,溪煜就等着这一多嘴,忙解释道:“我是他朋友,来看他的。” “朋友。”大爷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这小子还能有什么朋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怎么会没有,是个人都有朋友的。” “诶,一看你和那小子交情就不深,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你是他外出历练时救的人吧,打着朋友的名头来报恩的吧。”老大爷吗,满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心里记得就好,前几个进去的,都被他赶出来了,他可不是你以为的好脾气。” “赶出来了?”溪煜惊奇,“那么凶的吗?” “凶倒是不凶,就是不爱搭理人,满脑子就只有修仙飞升的,你说说看,这神仙哪是说当就当的,唉,这孩子。” 溪煜回首看了一眼连北进的那个木屋,点了点头,笑别了大爷,拐了一条弯路,路上遇到买糖葫芦的,拿了两根,不要脸地赊了个账,朝着连北的住处跑去。 第46章 荀遇篇2 不知今夕是何年, 溪煜简单地算了一下,他初见连北的时候,连北约莫是二十多的样貌, 他这时候应当是五六岁。 连北飞升那日, 极有可能就是溪熠祭祀大典那日。 时间如此算下来的话, 他此时应当才四五岁。 真老。 溪煜心中玩笑一句, 很快回归正点。 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出过一趟远门, 目的地距离这里并不远,溪煜依稀还记得, 那是溪煜国古神堂所在的位置, 莫约此地偏南,徒步个半日就能到了。 如果凑巧的话,他能遇见儿时的自己,到时候打个劫就有钱了。 第91章 不凑巧的话, 大不了飞去皇城偷点,没什么危险的,他毕竟生活了十几年, 几乎摸透了, 再说, 此时的溪熠也不过少年, 肯定不会如此周全,就算他心思灵敏发现了,多半也是打不过他的。 无非浪费的时间长了些。 此时的溪煜已经全然忘记了, 他现在所处的是白凡所写的书中, 而并非真的过去。 溪煜本来是想拿糖葫芦贿赂一下连北的,以前他拿这招总是管用的, 当他走到门口,手伸到一半,猝然停了下来。 能贿赂成功,是建立在连北愿意接纳他的情况下。 现在,似乎,不太管用。 屋内,连北睁开眼,看着窗户上的剪影慢慢变小离去,突然有些没由来地失落。 按理来说,他既已经跟到这里来了,怎么着都不应该就这样跑了。 多半是故意的,心里头憋着一个不好的招要来对付他。 连北回想了一下,他是照常在那棵树下修悟,旁边无声无息便出现了一个昏迷了的人,这个人刚开始和他一副很熟稔地样子,见他反应不太对,很快就隔开了距离,却仍旧有些不知分寸,张嘴就是让他帮忙。 溪煜话一出口,他心中便漫起了不祥的预感。 但只要自己坐立不动,不详无论如何都不能奈他如何。 连北再次闭上眼,盘腿静坐,半晌,他睁开眼开门走了出去,顺带拿上了桌上那把青蓝色的剑。 本来这件事他就要管的。 不能因为一个莫名的人坏了本来的准备。 说不定是故意反其道而行的呢。 这本书对溪煜不太友好,他蹲在连北的后院,背靠着巨石吃完了那两串糖葫芦,吃到最后有些牙疼,忽然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小时候喜欢吃那种东西了。 他一直被关在皇城里,几乎没有出过门。 可是在他记忆力,他第一次出皇城,就蹦着这个东西去了。 从何得知的这个东西的存在? 溪煜看着那两根签子思考,眼睛一闭一睁,眼前的画面顿时来了一个巨变。 他在黑暗中缓慢睁开眼,头顶进了一束光,慢慢变大,降下。 他从那布袋里被放了出来。 “死了没!”面前一个络腮胡壮汉指着他说,“你看着眼珠子瞪得比你手上的珠子还要大。” 溪煜:“……” 他环顾一圈,身后全是蜷缩在角落里的壮汉,出口处黑压压的一群人,门外或许更多,是为了防止他们跑出去的。 “小朋友,不要想了,你就算跑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条。”壮汉弯腰对他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溪煜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杀了我?” “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壮汉摁着他的脑袋将他往那群孩子堆里带,“你家里人把你送给我们了,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好好呆着吧。” 这小孩这么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算得上当时名贵的布料了,应该是哪家的小公子,怎么可能呢说送就送。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骗人的。 多半是被有心人误导了,亦或者这个孩子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场神仙的祭祀。 那个时候一个无比糟糕的现象,孩子和神仙,他们会毫不犹豫抛弃相连的血脉。 溪煜的年纪算小的了,看人都要仰着头看。 那群孩子里已经决出来一个大哥哥了,他自己都沮丧着脸,上前带过溪煜,安慰道:“没事的,他们说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不要……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小朋友了。” “没事的。”溪煜有些不习惯自己的声音,顿了顿,拍着那大哥哥的背反其道安慰,“你也别难过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大哥哥苦笑一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溪煜毫不犹豫道:“小北。” 溪煜也是吃苦吃过来的,这里的饭菜虽然简陋,但一日二餐规规矩矩,不会让他们饿着。 溪煜从这些小孩的口中,还有这些壮汉零零碎碎的聊天中,大致分析归纳总结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并自行做了一点补充,圆了一些不合的地方。 这些孩子,有些是这群人偷来的,有些本身就是孤儿被这群人捡回来了,只有溪煜最特殊,是被家里人送过来的。 他们要祭拜的这个神仙,不是什么小神仙,也不是邪神,应当算得上当时叫得上名来的,经过了皇家的允许,所以才敢把阵仗弄得如此之大,有恃无恐。 再过五日,他们便要被捆绑在一起,推上堆满木材的祭坛,被熊熊烈火烧为灰烬,献祭给神仙。 这期间,他们还在不断地带着孩子进来,说是孩子越多,得到的也就越多。 得到的是什么呢。 直到祭祀前三日,他才终于得到答案——他看到了他的皇兄。 溪熠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年少的他眉眼已经初现阴恶,溪煜心道自己当时对他的滤镜是有厚,竟然那么多年才发现他不是个好东西。 其他孩子都低着脑袋,唯独溪煜仰着头打量他,两人视线交错,溪熠的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勾起了唇角。 须臾,他转身挥手,“人差不多够了,一百二十三个,明天看好点,我会再清点一遍,但凡少一个,你们所有人替他补上去。” “是是是。” 这个神仙,是父皇供着的那位。 第92章 保国家富强的。 少了那么多耗钱的孩子,可不就有闲钱了嘛。 原来他们都一个样啊…… 那希予国以前呢,那么多保佑的东西,都是怎么应和过去的,竟然能如此真切,将人们迷得失了自己的思想。 溪煜不敢细想,在恐慌之中,他一个人蹲在角落,开始思考应该如何脱身。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突然想看看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 因为他总觉得,溪熠那句话,是专门冲着他说的。 可外面的守卫增加了一倍,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现在角落里突然出现一个地洞,让他可以在众多孩子们的掩护中逃走。 夜半,溪煜看着那些哭晕昏睡过去的孩子们,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距离祭祀前一日的时候,溪熠又来了,溪煜这次盯着他的神情,看见溪熠在扫到自己的那一瞬变得紧锁的眉头顿时抚平,点人的动作也变得敷衍起来,草草了事。 门外传来父皇的声音:“熠儿,人数够吗?” “够。”溪熠往外走的步伐快了几分。 这时,溪熠突然跳起来道:“皇兄!皇兄!是我啊皇兄,你快带我走!我不要呆在这里了!” 这是,距离最近的壮汉突然冲上前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溪煜瞪着眼睛看他,几乎不能呼吸。 “我好像听到了煜儿的声音。”父皇疑惑的声音。 “你听错了父皇。”溪熠宽慰的话中满是冷淡,“皇弟要是在这里的话,我早就认出来了。” “唉,就不该把这小子带出来的,这下丢了可怎么办。” “再找一个吧。”溪熠道,“母后那边……我去处理。” 溪煜认出面前捂着他嘴的壮汉是谁了,他进入神罚地时,溪熠派进去蹲守他的人中之一。 溪熠的手下。 …… 再度陷入黑暗,睁眼便是一双清浅无波澜的眼睛,溪煜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这才发现这双眼睛属于谁。 “吓我。”溪煜呼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连北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下一秒,一道银光闪过,剑刃距离溪煜的脖颈,只有一个指甲盖的距离,连北冷道:“你到底是谁。” 溪煜知道是连北后,刚醒的慌张早就消失,此刻冷静无比,丝毫没有害怕,“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你怎知我怎么想你的?” “坏人,恶人,罪大恶极之人。”溪煜手指捏住剑刃,拿远了些,“你既然修仙,应该看不下去这种人的存在吧。” 连北蹙眉看着他。 溪煜朝他扬起笑容,“那可太好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是一路人,你信我吗?” 两人僵持了半晌,连北把剑收了起来。 “那边一共有一百二十三个孩子,约莫有两百多人看着,要救他们并不容易,看你这架势,是准备孤身犯险吧。”溪煜站起身,向下看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溪煜想了想,补充道:“等会我或许还会消失,如果你在里面看到一个扎着马尾飘着墨蓝色发带,长得很好看的那个小孩,那就是我。” 溪煜临危不乱的反应给连北增加了一些可信度,连北又将他上下来回扫了一遍,神情较之前有所缓和,“你是神仙?” “不是。”溪煜扭头望向他,“你想我是的话,我也可以是。” 神仙嘛,不就是人赐的名号吗? 第47章 荀遇篇3 只不过令溪煜没想到的是, 他那日的莽撞之行让溪熠心有余悸,很快就有了相对的办法来对付他。 次日,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被套上一个头套, 每一个壮汉压着两个孩童上“刑场”。 溪煜最为特别, 压他的只有一个人。 溪煜向下瞥, 墨蓝色的发带露出一小节, 也不知道届时连北还认不认得出他。 他从前好像并没有经历过这一遭,若是白凡下笔, 莫非是为了迎合溪熠所作,完成他年少就想要杀了自己的愿望吗? 溪煜突然停下脚步, 不知连北何时来, 他总要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我们现在要去干什么?” “干大事。” “什么大事?” 壮汉没回,他小小的身躯到底拗不过,停一会走一会, 壮汉也厌烦了,直接将他提起来走。他走在最中间,被一众人包围着, 身边全是其他孩童惊慌失措的大哭声, 溪煜自己的面颊也不知何时湿润的, 连带着他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和一群人捆绑在一起的时候, 连北仍旧没有出现。 身边有一个小男孩大声抽泣:“我要死了吗?我不想死!” “不会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溪煜安抚道。 这次祭祀是皇家大事,守卫注定是森严的, 连北单枪匹马, 打进来已经是不容易。 溪煜肯定他一定会出现的,他要给他一些时间。 只不过他估测凭借连北现在的实力, 能救下十几个,已经算得上最好的结果了。 连北在哪? 溪煜闭上眼,祈求自己快点晕过去。 熊熊烈火逐步逼近,溪煜的额头沁出热汗,前面是其余孩童鬼哭狼嚎的声音。 他的确晕过去了,然而这次他却并没有回到连北身边,亦或者说,他失去了实体,飘荡在空中,以一个十足的旁观者的身份观赏着下方混乱的一切。 第93章 他看到连北提剑重来,气势汹汹,一副杀意,却在剑过之时巧妙的避开了所有人,不知他是如何找到溪煜所在的,看似准确,实则处处透露着忙乱,在火中救出溪煜就好像是因为时间来不及,随手一捞。 溪煜一左一右两只手抓着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 但凡他救下其他人,之后画面都不会如此混乱,溪熠在看清的下一秒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招呼人快点追上去阻止连北。 溪煜本想着连北一个修道之人,不至于仅带着三个孩童还难以突围出去,刚呼一口气心道“自己”总算是活下来了,便见连北的右肩中了一箭,整个人猝然一抖,险些被击落在地。 “停。”溪熠突然止住众人。 他看向连北几人逃离的方向——神罚地。 父皇紧皱眉头,“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勿急,父皇他们逃不出来的。”溪熠道,“他们去了神罚地,那是天命,抢了神的人,就应该要收到应有的惩罚,这与我们无关,无需慌张,照常进行。” 此时的神罚地,溪熠还未入内探过,内不知有何其凶险,贸然闯入,恐怕是凶多吉少。 四周皆是溪熠的人,除了那条路,别无选择。 溪煜此时只能飘在上空干看着,他尝试能不能带起风引导一下连北寻找出口,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旁观者,只能看着他们行动,无法再介入其中干涉。 怎会如此? 莫非书鬼发现他的存在了,这是书鬼所为? 迄今为止,除开自己两个身体来回换以外,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不对之处。 现在还是白日,神罚地内却是黑漆漆一片,连北带着三个孩子,只能硬着头皮往里慢慢深入。 溪煜走在他们前面,面对着连北,倒着走。 他抱着头,低眼看着连北手中牵着的自己,满脸泪痕,乖乖顺顺着跟在他的旁边,另一只手牵着另一个小男孩。 他还是第一次以第三视角旁边自己,不免觉得有些好玩。 脑中突然起了一个想法:莫非现在所见,是真实发生的,他和连北曾经当真有过如此一面之缘? 想着想着便笑了。 有时候为了幻想和一个人有缘分,真是各种想法层出不穷。 小溪煜道:“我们要去哪?” “送你回家。”连北问:“你家在哪?” “我家?”小溪煜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哥哥叫溪熠,我妈妈叫墨叶随,我不知道我家在哪里。” 溪煜突然顿住脚步,看着年幼的自己:他那时年岁虽小,但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得,自己是当朝有名的二皇子,他科室比谁都门清这个身份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回想起溪熠看见他毫不慌张的模样。 他亲爱的皇兄可能是通过什么奇闻秘术让他忘记了这些东西。 小溪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连北,好奇道:“你是谁,我在哪?” “我叫荀遇,这里……”连北顿了顿,“希予国的背部地区。” “我叫溪煜。”小小的他笑了笑,“对,我哥哥说要带我去北方玩玩。” 连北道:“那你家应该在南方。” 他的心理素质着实优越,另外两个孩子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他已经和连北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来了,聊着聊着,他还摇了摇旁边小男孩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 “万象。”小男孩呆愣着说,“家……我家在响水村,她是我妹妹,叫万源。” 他们之所以被抓过来,是因为父母不幸病逝于疫病,无家可归,路过的壮汉便用一顿饭将他们给骗了过去,到了地方才发现不对,可已经落入虎穴,逃不掉了。 走了大半天,小溪煜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一厘米都挪不动,拉着连北的手,眨巴着大眼睛求他停下来休息一会。 这时候休息不是什么好办法,透过上方星点空荡,天色已经黑了,此地本就凶险,他们一路过来,光绊就绊了好几次,若是到了夜深,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可把控的情况发生。 小溪煜虽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东西,可却记得一些怪力神学,他瞥到了连北腰侧的剑,眼睛一亮:“你会御剑嘛,可以直接飞出去的。” 连北顺着他的实现,目光落在了自己所携的剑伤,眼眸略过一瞬的低落,“不会。” “你不是修仙的吗?” 连北顿了顿才道:“不是。” 溪煜脑中突然闪过几个不属于他的记忆画面。 “废物,废物!”几个小孩将连北团团围住,对着他拳打脚踢,连北毫无反抗,抱着头蹲在地上,无声地承受着这遭。 环顾四周,现在所处在仙山——华溪山上。 听闻华溪山从前有一个门派坐落于此,此门派在从前可以说是远近闻名,曾经出过几个仙人,只不过之后数百年,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一代差于一代,到了溪煜这个时候,已经变得籍籍无名了,只有老一辈偶尔还会谈起他们的存在。 这些是连北给他的古籍上所记载的,是溪煜看的最认真也是最记忆犹新的一本书。 因为华溪山在无名了四百年后,横空出世了一个神仙,名为荀遇。 溪煜对此人很是好奇,因为照理来说,这个人在当时应当称得上名动一时,可他的名字只在那本古籍上短暂地出现了一小段,再翻看其他,找不到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第94章 那一小段溪煜道现在还记得:荀遇,居于希予国北部地区,幼年父母死于天灾,被路过的华溪山长老收养,开始练学,天资聪颖,勤学苦练,最后在十八岁时成功飞升,位列仙位。 溪煜打量着连北的脸,现在距离他十八岁,应当快了吧。 是走过这个神罚地后,将他们各自送回家,功德圆满飞升的吗? 在回忆里,展现的画面却并不如古籍上所说那样,一位白胡子的老人满脸肃然地走来,驱走了那些殴打他的孩子,却并没有指责他们,看来这个门派霸凌是他默认的。 白胡子走到连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厉声道:“不过挨了几拳几脚,就站不起来了?你觉得你配修仙吗?” 跪坐在地上的连北咬着唇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目光执拗地看着他,“能站起来,可以修仙。” “荀遇,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白胡子一句话给连北定了死刑,“你天资太差了,就算你日夜不吃不喝修炼个一两百年,你也比不过人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领悟的多,修仙,最主要的是天资。” 连北低着头,拳头攥紧,咬牙道:“师父,我并不认为我比别人差。” “你是年龄最大的。”白胡子冰冷道,“你现在就连我们派最小的都打不过,有些时候,过于自信并不是一件好事,人还是要学会看清自己。” “我会努力的。”连北丢下这句话,转身朝练武场走去。 白日,他的身影却好像置身于阴影之中。 就那么日复一日地读书修炼,连北眼睁睁地看着周围或大或小的师弟师妹都学会了最基本的御剑,而他只懂得几个入门级别的法术,御剑根本是遥遥无望。 整整五年,天赋可想而知地差。 溪煜从拿剑到御剑飞行,仅仅只用了五天不到的时间。 若是他,早就放弃了,也不知道连北为何偏生要走这一条无望的独木桥,就连撞了南墙,都义无反顾地开始面对着厚砖瓦开始星点凿动着。 他是各家门派中,最拿不出手的大师兄,每每外来比试,问起他来,长老总说他外出历练未归,实际他那是只是被关在屋中,透过窗户上的剪影看外面激烈的打况,期待着日后自己有一日也能站在上面,获得台下震耳欲聋的掌声。 他自己没有放弃自己,可其他所有人都放弃他了,终于有一天,长老总算是看不下去他了,彼时连北已经十六,他随手丢给连北一把中山的剑,让他直接外出历练,在没有成功之前不要再回来。 对于连北来说,这便是变相地赶他离开。 连北没有多说什么,谢过了长老,背着这把不属于他的剑离开了华溪山。 第48章 荀遇篇4 尽管知道长老的本意是赶他离开, 但连北还是固执地将下山当做是自己的历练,开始四处游走起来,救人于水火之中。 他救下的人不下百来个, 照如此行进下去, 十年之内, 连北必定能攒够人间功德成功飞升, 但溪煜很快发现了一个不对之处:连北救下人之后,从来不会报出自己的名讳。 背手离去, 深藏功与名。 除开原本不争不抢的谦逊性格,连北如此做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凡间许多神仙流传的飞升之前的故事。 但普通人于那种原本就名扬天下的人不一样。 就如溪煜, 若是想要做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好人好事, 低调的是他,但很快就会被人捅出身份,这些功劳照样是自己揽去的。 那这么来看,连北飞升的可能性十分之小。 他一没潜力, 二无积累,所以又是因为什么变故,让他在短时间内成功飞升? 离开神罚地的路程并没有他想象中地那么顺利, 很快, 万象惊叫一声, 着急道:“我妹妹不见了!” 只不过松手一会, 他妹妹便消失了,万象急的要哭出来了。 连北朝后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任何身影, 想必是丢了有一会了, 他想了想,一路过来并不简单, 若是三人再返回去找,保不齐要出什么事故,又或者路途中可能再走丢一个。 刚好前面有一个洞穴,连北决定将他们安置在这里,做好回来的标记,自己去找。 临走时,他嘱托小溪煜道:“好好呆着,不要乱跑。” 小溪煜乖巧地点着脑袋。 连北刚走没多久,哭久了的万象就倒在小溪煜身上睡着了,长途跋涉了那么长时间,小溪煜也累的很,他撑着眼皮守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撑住,闭上眼睛昏倒下来。 正是他这么一昏,溪煜当即眼下一黑,在睁开眼睛,自己已然有了实体,环顾了四周·,刚好看到连北的声音,他立马喊了一声,朝着他跑过去。 “你为何会在这里?”连北狐疑地看着他。 溪煜摆手,“我说不小心闯进来的,刚好碰到了你,你信吗?” 连北自然是不信的,可他信不信地都不打紧,溪煜这人除了行踪诡异外,没有半分威胁,他深知连北的性格,在没有十足的把握面前,是绝对不会贸然对他出手的。 神罚地中没有活物,最恐怖的是地,不仅崎岖,还有些地方藏着泥潭,是那种踩一脚就再也出不来,慢慢陷进去的泥潭。 神罚地中的树木多,落叶也多,这些泥潭埋在下面,肉眼很难分辨出来,所以走的时候要拿一根木棍在前面探着,以防万一。 第95章 连北刚才一路过来纯属运气好,没有中招。 溪煜知道,自然不会继续归靠运气,他们一路顺利,而那个小女孩便不是了,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大半截身子已经被泥潭给吞噬,正在放声大哭。 连北刚要上前,便被溪煜拦住,“你是打算下去陪她吗?” 他捡了一根更长的木棍,伸过去,喊道:“万源,抓牢,我拉你出来!” 这个方法显然并不管用,那一根木棍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大的拉离,刚拉出来一点,便身先士卒了。 莫不是她在书中便是必死的结局? 话本中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以自己的死亡来唤醒主角对于某些东西的领悟。 但溪煜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小女孩明明是紧紧跟着他们的,为何偏偏会在溪煜晃神的那一瞬间突然消失,又为何偏偏陷进了泥潭之中。 着实太巧。 溪煜猜想,这背后定有书鬼在暗中作祟。 思索了一会,溪煜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让连北退远一点,自己则往前几步,一脚踏进了泥潭。 刚走没两步,身后便有人拉住了他。 连北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 那不是对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会流露出来的神情。 一眨眼,那抹担忧已然消逝,更多的是肃然,溪煜笑道:“放心,你不能进去,我没事的,松手。” 溪煜又重复了一遍,连北这才把手松开。 他艰难地朝着小女孩走去,每往前行进两步,变会深陷其中一大截,好在他人够高,那小女孩在的地方也不是很远。 溪煜像是拔萝卜一样,将小女孩拔出来。 这泥潭的吸力可真是够大的,他用尽全力,仅这一会功夫,自己的一整条腿已经全然被吞没其中。 “连北。”溪煜着急忙慌中忘记转换称呼了,好在连北似乎知道自己在叫他,溪煜喊道,“我把她丢过来,你接好了!” 溪煜自己已经出不来了,正在慢慢地下陷。 连北想要上前来救他,却被溪煜大声吼了回去,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溪煜道:“你回去把那两个小朋友给喊醒。” 此时,他也只能期望小溪煜快点醒过来,让自己脱离目前的困境。 溪煜坚持,连北也不疑有他,只好带着万源按照自己标记的路线返回,在五官浸入泥水的时候,溪煜突然听到有人焦急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溪煜死了很多次了,丝毫不畏惧死亡。 再说,他很清楚自己大概率不会死,只不过经历的过程痛苦一些而已。 溪煜胸腔起伏,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窒息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 睁开眼睛,额头附上一直大手,溪煜坐起身,问道:“你记起来了?” “记起什么?”连北反问。 看来那一声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他回到了幼年时期自己的身体中。 他们现在坐在黄牛拉着的板车上,身后是大堆的稻草,有且只有他们两个人,“万象和万源呢?” 连北道:“他们回家了,现在送你回去。” “你知道我家在哪?”溪煜问。 连北道:“不知,但看你这声装束打扮,应该是从南方来的,刚好我近来有要去南方的打算,我们一路过去,看你何时觉得熟悉能记起来吧。” ——我家在皇城。 溪煜尝试了一下,这句话也说不出口,小溪煜应该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溪煜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五岁那年随着父皇和皇兄北上祭拜回来后,自己发了一场大烧,一觉醒来,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溪煜问:“你去南方做什么?” “历练。”连北并没有因为他是小孩而搪塞他。 “历练?”溪煜道,“是话本里写的那种神仙飞升之前要做的事情吗?你要当神仙吗?可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 “只要你想,便是有的。”连北认真道。 溪煜道:“那你会成为神仙吗?” “总有一天会的。”连北垂下眼眸,“只不过时间或许会有些长,我没有什么当神仙的天赋。” 连北带着溪煜走了十几个村,溪煜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对连北一开始心有芥蒂,到后面慢慢依赖。 某日晚上,溪煜坐在一家客栈的后院,仰头观赏星空。 他大概知道书中鬼更改了什么了。 这个时间,祭祀已经结束,父皇他们应该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而溪煜应该同他们一起坐在车里。 他一直跟着连北走下去,对于他来说倒也不错,比在皇城中的日子潇逸多了,但若一直这样,会带来什么? 溪煜不清楚。 ——我是溪煜,希予国二皇子。 这句话溪煜日日练习,盼着有能够说出来的那一天。 没过多久,十分巧合的事情便出现了,来到下一个村落的时候,刚好碰上了父皇他们在此地落脚休息。 溪煜有几次想要偷偷离开,跑到父皇那里去刷个脸。 父皇认出他来,他也便能顺理成章地回去了。 可他却发现,自己的行踪被定在了连北身边,多踏出一步,心脏便会绞痛。溪煜尝试过忍着疼走,可发现走的越远,疼地也就越厉害,倒在地上连路都走不了,试了几次后,他在连北那里留下了一个病弱的印象。 第96章 不过很快,出现了一个转折点,父皇在附近的山中遇害了。 那一日整个村子都换了,到处都是闲言碎语,守卫来来回回地跑,寻找父皇的身影。 溪煜猜想,多半是溪熠忍不住了,准备将父皇解决,自己回去后以神的指示为名,顺理成章地继位。 这种事情连北肯定是会管的,但他并没有同任何人讲,而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去了父皇遇害的地方。 那是深夜,溪煜已在榻中睡下,他的魂魄却离了体,和之前一样游荡于上方。 连北在一棵树下找到了昏倒的父皇,背着他准备回去,刚走没几步,突然一声破空之声。 溪煜太熟悉了,溪熠埋伏的人。 他在周围晃荡了一圈,那些黑衣人躲在暗处,盯着连北的一举一动。 连北虽然没有天赋,但也不是空架子,再加上他背上背着昏迷的父皇,那些人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射中他,所以躲几箭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逃离升天,背着父皇一路来到了他们所居住的客栈下,门口有两个守卫还醒着,见到他来,立马迎了上去。 连北承了他们的谢,拖着倦怠的身子回去。 第二日,溪熠带着一众将士,将连北所居住的小屋给团团包围起来,破了他的计划,他自然不会轻而易举放过他,直接将父皇失踪的罪名扣在了他的头上,命人将他给带走。 也就在这时,溪煜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外面怎么那么吵?” “二皇子?” 溪熠大概是没想到连北身边一直带着溪煜。 这下连北脑袋上的罪名又多了一个——劫持皇子。 溪煜没有丝毫地准备,也没有丝毫的办法,他亲眼看着连北死在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 好像,失败了…… 溪煜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回去之后,他照旧发了一场烧,梦里走马观花连北与他相处的场景,多了很多微小的细节。 而他梦里,一直都是知道自己是希予国二皇子,是传闻中的天选之子。但他同样被皇兄骗上了祭祀台,连北突然出现,百人之中选中了他,将他救了出来。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他昏倒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后,父皇已经启程离开了,连北带着他追赶他们的队伍。 溪煜那时候和连北讲皇城里的事情,还劝连北不要把他送回去,“反正我回去也是吃喝玩乐,不如你带着我一起游历四方。” 连北问:“你那么有天赋,为什么不学。” 溪煜那时候课业不好,是故意为之的。 溪煜反问:“那你没天赋,为什么还要学?” “因为我想啊!” 溪煜洒脱道:“那我的回答也很简单,因为我不想啊!” 连北成功将溪煜送回去,溪煜坐在马车上,挥手朝他告别,放下帘子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一直忘记问他他的名字了。 ——我十八岁的时候,意外得了一道天雷,只不过我修为不够,功德不满,飞升失败了。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溪熠指责溪煜贪玩乱跑,刚回皇城,就罚他去神堂跪着,溪煜跪了半夜,觉得无聊地紧,夜晚偷偷去膳房捡了一块木头,偷到了一把刻刀,照着台上一堆神像,开始有模有样地雕刻起来。 刻完,他将桌子下面藏着的本子掏出来,撕下一页,认真写着。 “我给你写个飞升之前的故事,再给你取个法号,官号,超级无敌厉害冲天至尊无上尊王。” “在北方,就叫你北上尊君。” “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取一个吧,在北方,一个人,就叫单北。” “好了,既然你那么相当成仙,从今以后你在我这里就是神仙,只保佑我一个人的神仙。” 或许是写这些东西废了他不少脑洞,没多久,溪煜便生了一场大病,将许多东西七七八八忘了个干净,包括北上尊君的来历,以及他木头神像里塞着的纸条。 某日,溪熠在神堂捡到了溪煜扔掉的那个神像,将里面的纸条给掏了出来。 “单北、北上尊君?”他勾起了唇角,“当真是天真幼稚。” 第49章 溪煜篇 “你终于醒了。”眸目再次清明, 一张人脸由近及远。 那个人笑得欣慰。溪煜上下打量他,他穿着破旧的衣服,全是斑驳的泥点, 像是刚从田里辛勤耕耘回来, 他挠挠后脑勺, 被溪煜打量地有些不好意思, “我看你昏倒在路边,还有呼吸, 就把你带回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多谢你, 这是何处?”溪煜环顾了一下四周。 准确来说, 是当时的溪煜。 因为这张脸,溪煜无比地熟悉,万象,当然, 也可以叫他罗杨。 他和罗杨长得一模一样。 溪煜大致清楚了,这篇文,他无法干预, 只能旁观。 倒也正是机会, 他要好好瞧瞧, 现在和当时之间, 会有多少的差错。 “这时我家。”万象说,“你……” “我能暂时留下来吗?我没什么地方可去。”溪煜率先开口,万象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忙点头, “可以的,可以的……” 他看了一眼溪煜被养的娇贵精嫩的脸, 卡了壳,好半晌才道:“我这里环境不太好,你住得惯吗?” “无妨。”溪煜答。 第97章 在当时,溪煜刚醒来的时候先是震惊,然后是质疑,看到万象时,内心的警惕拉到了最高点,他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救他,一开口就对他问候关怀地,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多半是溪熠专门派过来折磨他的。 他当即便跳了起来,掐住了万象的脖子。 然而下一秒,他便浑身失了力气,又倒了下来。 这一倒,溪煜更确定了。 接下来几天,他多番想要逃走,都被莫名其妙逼退了回来,比如在这个小村落走着迷路了,再一抬头,又回到了万象的家,又比如走到了门口,就突然倒下来,被匆匆赶来的万象慌慌张张地扛回屋子里,如此小把戏数不胜数,溪煜在心中骂了千百遍溪熠,最后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因为一旦他有了想要逃走这个想法,他一定会遭到一些不好的反馈。 这次竟然是他主动提出要留下来。 溪煜那段时间遭受了许多打击,整个人变得面无表情沉默寡言,总是一个人呆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周身气压低得要死,万象也不敢打扰他,只有在吃饭的时候隔着几米低声问他要不要吃饭。 几天后,也不知道溪煜打通了哪个神经,突然开始帮万象干起活来了。 万象是一个人住,他的父母在他幼年时候就离世了,本来有一个妹妹,但是前两年干旱,家里本就穷,地里粮又长不出来,他妹妹在某个烈日突然倒了下来,饿死了。 “是因为溪煜那个昏君,惹了神,所以才会干旱。”溪煜有些自嘲地说。 “是吧,他们都这么说的。”万象擦了擦头上的喊,望了一眼天,“但我老觉得不应该怪他,人是人,神是神,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能扯出什么矛盾。” 溪煜举例:“比如,弑兄。” “我好像是听到前一个国王飞升了,但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更昏的应该是他吧。”万象说,“我们也曾是他的子民,他飞升上天,不就应该庇佑我们嘛,把一己私欲欲加于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其实万象曾经也是信神的,拜过求过,但自从妹妹过世后,他便开始觉得这种东西荒谬了。 他后来无数次想,如果将给神仙投的功德钱攒一攒给妹妹买吃的,或许妹妹能挺过去,也能活下来。 但也只能想。 妹妹,再也回不来了。 溪煜沉默了,他看了一眼万象,低头继续劳作。 “话说你记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了吗?”万象突然问。 “没有。” 万象可能是从前照顾妹妹照顾习惯了,很暖心,对溪煜处处关怀,“我就在这附近见到你的,可能你家就在不远处,要不明天我带你走一圈,你认认看,说不定就想起来了呢。” “不用。”溪煜想了想补充道,“我父母也没了,回不回去没什么区别。” “你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没有。” 说没有的时候,溪煜特地看了一眼罗杨的表情,他呆呆的,也没什么反应,只说了一句:“那你一个人挺孤独的吧。” “大部分时间。”溪煜很认真地回答,“有一段时间很开心。” 溪煜长得俊俏,跟着万象出门没几天,就有一群人知道了他的存在,都是些姑娘。 他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在溪煜耕作的田边小路装作路过,每隔几秒就要瞥溪煜一下。 “他们来回走了第几次了。”万象放下锄头,一抹头上的汗。 溪煜低头没什么反应:“不知道。” 看溪煜这样,万象倒是来了劲,正好他干活干累了,聊聊天休息一会:“别锄了,诶,你有看上的哪家姑娘吗?” “什么?” 万象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溪煜长这么大,连春宫图都没看过,他一回家就在某个角落翻箱倒柜的,好半天,掏出两本落了灰的书递给溪煜。 溪煜翻了一页就把那本书甩回去了。 什么玩意? 万象好声好气给他解释,溪煜一知半解,却也丝毫不感兴趣,表情总是淡淡的。万象总不好逼着他看吧,这种东西摆在明面上说,是有些羞耻的,他就给溪煜指了指,说:“这个不喜欢还有很多,你想看的话可以自己去翻翻。” “对了。”万象好奇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喜欢单北。”溪煜毫不犹豫回答。 “单北是谁,很好看吗?” “好看。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说着说着,溪煜眼眸低垂,“不过我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 万象走后,溪煜在椅子上呆坐着。 没过多久,万象又跑过来说:“家里的米吃完了,今天只能喝稀饭了。” “好。” “也没有咸菜。” “没事。” 其实不吃也可以,溪煜现在还是神躯,不需要依靠人间饭食活下去,清晨起来喝些水露就好了。 但为了不显得令人,他还是会客气地吃上几口,万象像个妈妈一样说教他,说他都快瘦成麻杆了,还不爱吃东西,硬是逼着他多扒了几口。 罗杨走后,屋内又沉入寂静。 溪煜不可控制地看向角落那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他沉思了许久,最后还是好奇心占领高地,准备去一探究竟。 他蹲在地上,随手拿了一本。 第98章 翻开。 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 这碗稀饭溪煜喝了好几天,本来是算是稀稠的,到后来水越来越多,第五天的时候,清水里飘着几粒米。 万象支支吾吾道:“没米了,也没钱了。” 他有些忧伤地看了一眼窗外,烈日炎炎,他讨厌这种天气,“已经一个半月没下雨了。” 再次干旱了。 因为溪煜的到来吗? 溪煜想,溪熠将他困在这里的目的,大概是想逼他如绝境,最后自杀。 于他而言,将一个折不弯的硬骨头活生生逼死,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溪煜认栽向他屈服。 无论哪一种,溪煜都站在逆风口。 从这里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开始愈来愈不对劲了,又再一次偏离了原先了发展。 接下来,大旱一年,前半年,溪煜当掉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堪堪维持生计,后半年,溪煜忘记自己是这么过来的了。 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 万象也死在了一个烈日严严的午后。 在这里的发展,却和溪煜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前半年仍旧如此,为了维持生计,溪煜照旧当掉了那些东西,就连当的顺序都一模一样,有差别的是万象的态度。 溪煜记忆中,万象表示很对不起他,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让他去当,每次刚当完,有一大笔钱,第一顿饭是很丰盛的,万象总是吃着吃着就哭了,跟溪煜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他的。 溪煜突然想起来有一次,万象眼眶发红说想吃肉,溪煜那时候偷跑到宫里偷了一些东西,沿路给万象带了一碗牛肉面回来。 没几片牛肉,端来的时候面都已经坨了,也已经冷了,万象却哭的特别厉害,若不是溪煜避开,他是要抱着溪煜哭上一整天的。 溪煜不可避免想到他曾对罗杨说过一句话——这牛肉面是救过你命吗? 他初见罗杨之时候就已经认了出来,不过罗杨没有半分破绽,他也就想多半是前世今生这种东西,他们两个朋友的缘分还未尽。 还有就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万象是怎么飞升成神的。 他是溪煜亲手埋的。 不过现在看来,罗杨多半就是万象,他也飞升了。 现在他所看到的万象,和先前天差地别,他觉得,他救了溪煜,溪煜现在干的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报答他的恩情。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溪煜偷跑去皇城偷东西的那天,这次,他成功没有被发现,偷到了许多金银财宝,装在袋子里,照例给万象带了一碗牛肉面。 只不过这次的面,并没有进罗杨的嘴里。 他洒在了地上。 溪熠出现了。 他身后跟着许多人:白凡,元续,还有……北上尊君。 他们的表情无一例外,冷漠地看着他,溪熠一副高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看着他,说:“亲爱的弟弟,原来躲在这个地方啊,可真是让我难找啊。” 他笑:“玩得开心吗?” “二殿下。”万象突然走出来,道,“别怪我,我也是迫于无奈。” 溪煜看着他。 万象继续说:“我真的很需要钱,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的。” 溪熠一把掐住溪煜的脖子,法力暴戾地进入他的身体,折磨着他每一个地方,溪煜咬牙道:“溪熠,你混蛋。” “这个世界上只有胜者和败者。”溪熠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你杀了吗?还有三天,外敌入侵,希予国灭,我不希望有飞虫来捣乱。” 戛然而止。 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万象死后,溪熠确实与他见过一面,只不过并不是来杀他的,他是来扬武扬威的。 炫耀溪煜此时的弱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并不觉得现在的溪煜有什么能力能与他斗争,现在的溪煜,在他眼里,和希予国数万子民一样,不过是个蝼蚁。 随时随地可以捏死的蝼蚁罢了。 溪煜握紧了拳头,终究还是没有打上去。 溪熠离开了,溪煜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往年那天赋最佳却不肯勤学苦练的溪煜,如果背着世人的怨恨,反噬,三天三夜未合眼,徒步上了最陡峭的华溪山。 他是来碰运气的,没想到这华溪山上,竟当真有华溪府。 他是已经死了吗? 那不是他编造出来的吗? 溪煜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很疼。 他上前敲开了华溪府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青年。 “此山何山?” “华溪山。” “此处何名?” “华溪府。” “里面供的是哪路神仙?” “北上尊君。” “保什么的?” “家国安康。” 溪煜低笑了一声,心想狗屁家国安康,待他抬起头,面前云雾萦绕着的脸有一瞬间的清晰,溪煜呆在原地。 “怎么了?” “没什么。”溪煜摇摇头。 他问,“你们这可以容我吗?” 第50章 白凡篇 “走一走, 瞧一瞧,糖葫芦,新鲜的糖葫芦!” “大爷, 给我来一根。”来来往往的街头, 突然蹿出一位青年。 第99章 青年的嘴角刚咧开, 就被一道大力拉走了, 那青年本还在反抗,待看清那人的脸后, 楞了一瞬:“连北?” “嗯。” 溪煜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好玩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连北笑着回应他。 “好了不开玩笑了。”溪煜抱胸, 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是哪里,你知道吗?” “一共有三篇,方才过了两篇,一篇是我, 一篇是你,还剩下最后一篇,想必是白凡自己的。” “那你看过她写了什么吗?” “飞升之前的故事, 也可以称之为, 她的神话传说。”连北回忆了一下, “若这里真的是白凡自己的篇章, 那么我们现在所处应该是她生活的国度。” 溪煜道:“白凡比溪熠飞升要早吧。” 连北道:“溪熠飞升时候,她已经当时小天庭帝君的一把手了。” 溪煜嘀咕:“那这时候溪熠还没有出生呢……” “你有什么发现吗?” “有,我们那两篇里面有一个共同的主导人物, 溪熠, 我本来想书中鬼多半就是他搞得鬼了,你知道溪熠最擅长的法术是什么吗?傀儡戏傀, 他不必自己出马,可以操纵一个傀儡,来制造戏弄所有人,惜爱仙君和元素真君便是被这种把戏给戏弄住了。”溪煜说, “看似每个人都是执棋之人,实际每个人都不过是他的傀儡而已。” “前两个篇章都有他的存在,只要改动了其中的某个地方,关于他的,得到的结果变回全然不同,第一篇,他不是想让我死,而是想让北上尊君不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第二篇,他是想让我不复存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失去价值,慢慢被遗忘,而这时候,还存在的东西则恰恰相反,他会因为物以稀为贵,在时间慢慢变得举足轻重,不仅不会有人忘记他,反而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记住他。” “他一开始就在做两手的准备。”溪煜说,“如果他获取不到其他神仙供奉的功德,他就会把其他神仙都给杀了,只剩下他一个的时候,他自然而然会再次拥有自己的庙和神像,还有无数人的参拜和数不尽的功德。” “连北,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突然去到那个叫2023年的地方?” 连北微微笑道:“我的法力供奉,来自你。” “我?”溪煜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那时候千百万功德你一分都受不到?” “对。” 溪煜有些发愣,许久,他看向连北:“所以……你那时候突然离开,是因为我不信你了,你的法力已经不足以陪着我了?你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 “不能贸然打破别人的信仰。”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溪煜说:“接下来我们就找两个人吧,长得像白凡的,长得像溪熠的。” 说完,他补充道:“如果这里溪熠真的出现,定不是以他自己的身份,他素来低调,不显山露水,要找到他没有那么容易。” 溪煜在路边随便抓了一个人,询问:“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很会很有文采的姑娘。” “姑娘?”那人一皱眉,“姑娘要文采做什么,没有,就算是有的话,也早就被人揪出来鞭打了。” 这么说来,难度又加了几分。 如今的白凡,多半是男子装扮。 溪煜又问:“那有没有很有文采的男子,最好的那个。” “你是说溪公子吗?” “溪……溪熠?” “应该是这么读吧,我不识字,在前面告示栏上贴着,你自己去看。”他给溪煜指了路。 这告示栏上,第一名姓西,西启,而最后一名,出人意料的是,白凡。 周围的人围着告示牌议论纷纷。 不知何人大喊一声:“西公子!是西公子来了!” 溪煜看过去。 哦。 是换汤不换料的溪熠公子,他脸上挂着谦逊的笑,缓步走来,谢过众人的夸赞,独自一人走进人群,出来的时候,却拦着另一个人。 溪煜拉着连北尾随上去。 那人在溪熠的怀里十分拘谨,脚步错乱,跌跌撞撞好几下,途中踩到了好几人的叫,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许久才稳健下来。 走出人群,停下来,他又开始对着溪熠鞠躬:“抱歉抱歉,牵扰你了,抱歉抱歉!” “没事。” 那人这才后知后觉,挠挠头,奇怪道:“你为什么突然拉着我出来,我们两人认识吗?” 溪熠温和一笑:“以后就会认识了。” “啊?” “你是白凡吧。”溪熠伸出一只手,“您好,我是西启,你应该知道我,位于榜首的那位。” 他的语气中有淡淡的“高高在上”之意。白凡似乎没听出来,回握他的手,礼貌道:“幸会。” 白凡疑惑,“你为何会找上我?” “我看了你写的篇章,觉得你写的很好,很有天赋。”溪熠真诚道,“我想帮你。” “帮?你想怎么帮我?” “我来教你,如何作文,保证你可以在下一次的笔试中夺魁。” “真的吗?”白凡听后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我保准,以你的实力,下一次夺魁的一定是你。”溪熠郑重道,“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诶诶诶!!!” 第100章 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位大爷,过来驱赶溪煜,“别挡路啊,我车要过去,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大爷分外不讲理,直接把溪煜两人往外赶,尽管溪煜快速避开,却还是和溪熠对上了一眼。 若溪熠只是执笔操纵其中角色,那么他应该是不认识他的。 可那眼神中令人熟悉地高深莫测,却又看得人心下一抖。 两人离开后,很快进入了一家书楼之中,教书写字的地方,那里外人不能随意入内,溪煜和连北就只能找了个地方坐着,候着他们出来。 “西启……”溪煜嘴里念叨着,“你们天上都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要对白凡真君做什么?” 连北在他旁边坐下,“白凡真君不是溪熠提拔上来的,他一开始就在天庭,神位比溪熠高几阶。” 溪煜道:“白凡撰写神纪,最重要的就是实事求是吧,溪熠这种只是表面看似清高,内心龌龊不堪的人,对于她来说,一眼便能看穿,最多与他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完全不可能,也不会给他做事。” “但他们还是站在了一条线上。”连北拉过溪煜的手,在上面写起字来。 书鬼一事结束,白凡会答应把溪煜该有的法力全部归还给他,但她,还是会站在溪熠那边。 她一向公平公正。 为何? 溪煜思考理由的时候,觉得不免有些可笑,“你是说因为这个人和溪熠有着一样的嘴脸,所以承了他恩要去帮溪煜。” “如果有人和我长了一样的脸呢?”连北反问。 溪煜噤声,半晌,他说:“我会确认,他是不是你。” 言毕,脑中一亮——现在白凡此举,多半也正是这个准备,只不过她的心由于溪熠的巧言舌簧,偏了些而已。 溪煜托着腮思索了一下,“我有一个特别快速的办法。” 他语出惊人:“我们直接杀了溪熠。” “反正这是一本书,我想看看,我们要是杀了他,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如果他真是书鬼,那我们就成功了。” 连北告诫他:“如果不是,将会改变很多东西,现世。” 这是一篇流传至今的古事,时间久远到当事人都已经遗忘了,也就更不会有人去求证了,对于后人来说,写什么,多半就是什么了。 “可一直畏缩畏脚,何时是个头?”溪煜很快做了决定,“人还是要活在当下。” “如果,溪熠想的也是以后呢?” 事实证明,溪煜想的是对的。 书鬼会在书中流窜更改剧情,而他的消失却并不会影响什么,他也并不强悍,至少溪熠所添加的这个人,并不强悍,是一个饱读诗书占据榜首的文弱读书人而已。 溪煜没想到溪熠会如此塑造自己,却是很方便他。 他也并没有杀了直接杀了这个人,而是将他绑了关起来——他仍旧存在,只是不与白凡接触了而已。 离开了他的白凡并没有什么改变。 一年后,她在不懈努力下夺得榜首,三年后,她写的书传阅大街小巷,十年后,她尝试让女性同男性一样,拥有同等可以读书的地位,却找到反对,她便只好裹紧外衣,五十年后,她离世,被发现不是男子,死后臭名远扬,不再被世人认可,一下子从神坛跌落。 这几年的时间入流水一般,在溪煜的眼前转瞬即逝。 溪熠咬牙道:“你们若是再不放我出去,就会出事了。” 溪煜则故作吃惊:“原来你的意识在这里啊,看到我你惊讶吗?出事,会出什么事?” “世上将会没有白凡真君的存在。” 此篇的结局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而然外面的场景还在不断继续,不断重复,到最后,缓慢变得空白,似乎在等什么。 等溪熠的出现吗? “白凡真君是怎么飞升的?”溪煜问。 溪熠道:“她靠自己的才华,积攒到了不少世人的膜拜,长此以往攒够功德悄悄飞升的,她不愿太过张扬,所以没人知道,以至于她后来跌落神坛的速度出奇快,没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有人。”连北道,“她的法力的确波折不断,后来被某个世人发现了一片篇惊人的传世神作。” 说完,连北补了一句,“这神作没有署名。” 白凡真君署名的作品,都在被知道她为女子后销毁了。 这篇无名的,因为没有她的姓名而得以保全,她才得以存世,后来女子从文不再被轻视,她先前的作品终于被接受,重现于世。 “你觉得谁会找到她的一片无名之作?就凭她当时的处境,就连和她字迹相似的文字,都被烧尽,一份未留。”溪熠嗤笑,“那是我作的,加在她名下而已。” …… 溪熠隔空喊话:“白凡,你都听见了吧。何须如此在意呢,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互利互惠,若是没有我,你早就没名了不是吗,就算日后你当真被挖掘出来了,也早已经是过去式了。” “你应该比我更懂。” 外面的世界,终于陷入一片空白…… 第51章 完结篇 “怎么办?”罗杨简直要哭出来了, 尝试威胁他们,“我是你们老板!你们想不想要自己的工资了!你们把我杀了就失业了!失业懂不懂啊!” 话音刚落,那群人暴走地更厉害了, 整个大厦笼罩在黑暗之中, 那群人迈着如同<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般的步伐, 朝着他们一步步走来。 第101章 罗杨寻求帮助:“白凡让我到这里来, 我想着好久没有去公司了,就顺带着下去看看, 慰问慰问员工,结果电梯失灵, 刚打开我就来到这里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 “小男子年芳二九,不想英年早逝啊啊啊!” 溪煜觉得罗杨实在不争气,说:“你也是个神仙,你怕他们干什么?” “我, 神仙?开什么惊天玩笑啊。”罗杨不可置信道。 溪煜忘记了,所有神仙里面,唯有罗杨, 没有过往的记忆。 不过他是一个没有过往记忆, 也照样能获得无数膜拜和供奉, 他毫无杀伤力, 溪熠最放心的人,同样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更重要的是, 他现如今的躯壳, 还是溪熠给他捏的。 这是溪熠给自己找的后路。 世人不供他,他则变成世人供奉的东西。 如今这件事情, 只有罗杨自己解决。 但他现在满屋子乱窜,魂都快吓出来了,眼见着“僵尸”们越来越近,他破罐子破摔道:“我是神仙的话,是什么神仙,我可以干什么,我有法力吗,你知不知道法力怎么用?” “不知道。”溪煜以一句话回答了所有问题。 连北突然插进来一句:“他们手上好像都有一张纸。” “纸?”罗杨回过身,“是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我们把这些纸抢过来,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平复下来了。” “试试看。”说完,溪煜快走几步,抽走了最近一个人手中握着的纸。 三人齐看去,纸上赫然写着—— 离职申请。 理由:活多钱少,老板还蠢,不想干了。 罗杨:“?” 怎么还有精神攻击。 溪煜问:“上面的老板是不是你?” “是。”尽管罗杨很不愿意承认,“所以他们走过来,是想要离职离开是吧,如果我签名放走他们,是不是就可以逃出这里了?” 连北直起身子,视线从纸上离开,看着那些漫步过来的人,小声道:“不一定。” “不一定什么?”溪煜耳尖,罗杨已经跑去找笔了。 笔在这个公司,是最常见的东西,几乎哪处地方都有,可现如今找起来,却是连个影都没见到。 那些人发出嘶哑的哀嚎,罗杨不敢去他们的工位上找。 溪煜铤而走险,他飞快穿过人群,跑了四五张桌子,终于找到了一根笔,朝着罗杨那处抛去,罗杨飞速捡起,蹲在地上就开始签名。 “啪嗒”。 名字签了一半,笔突然掉了下去。 “我……”罗杨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我的食指消失了!” 正在此时,有一个人走到罗杨面前,举手往他的脑袋上砸去。 “啊啊啊啊啊!”罗杨抱头胡说,“我给你涨工资好不好!别杀我啊!” 想象中的重击并没有袭来,罗杨悄咪咪睁开眼睛,只见脑袋顶上的那个人突然停住了动作。 溪煜喊:“罗杨,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罗杨一脸懵,回忆了一下,哆哆嗦嗦说:“我给你涨工资!” 那人把手收回去了。 罗杨眨眨眼睛,仿佛找到了某个开关,“我给你们都涨工资!” 那些人停下脚步了,只不过眼神还无神却凶狠地看着他。 “涨一百?” 那些人又开始动了。 “涨一千!一千!” 停了。 “两千!” 往后退了。 “三千!” 退的更快了,只不过眼神还是凶恶的。 连北看着也有些目瞪口呆,溪煜看不懂,不过从这个金额数量上看出来了:“你应该是财神爷。” “我特么不仅是神仙,还是个财神爷?当真?” 连北说:“你试试看。” 罗杨摊开手,说:“来一块钱。” 下一秒,掌心出现了一枚硬币。 “我草!” “何必呢?”黑暗之中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溪熠。 这是溪煜回来后和他的第一次正式会面,溪熠站在他面前,微笑:“好久不见,怎么,不喊我一声皇兄?” 溪煜没有动作。 溪熠也无所谓,挥挥手道了一句随你,朝着罗杨招招手:“过来。” 罗杨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他这个方向走,他回头看向溪煜,不明白是为什么。 “连北,你也来。” 溪煜扭头,只见连北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他和罗杨,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像极了左右护法。 “连北?”溪煜弱弱地喊了一声。 回应他的,是溪熠的一声冷笑,“皇弟,我都说了,别妄想和我做斗争,若不是因为我,你觉得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作斗争,是你自己太贪心了,别人的东西都想占为己有,却给别人扣上不知好歹的帽子。” 溪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没用,还怪上我了?” 他挥挥手,说:“连北,杀了他。” 连北上前一步,摊开手掌,上面亮起了白光,朝着他飞速冲来。 来真的? 溪煜连忙侧身躲避。 溪熠观赏了一会,觉得无趣了,带着罗杨离开了。 “连北,让我过去。”溪煜忙要追上去,却被连北拦住了,溪煜大喊,“连北,让我过去!” 第102章 连北冷笑道:“我也想啊,可惜,我并不是听命于你的。” - “你要带我去哪?”罗杨根本不能控制自己。 溪熠道:“你这条命,也是我给的,你知道吗?” “什么你给的,老子有爹有妈,我妈还抱过我呢,成你给的了,你谁啊你,哪来这么大面子!” 溪熠扶额,“算了,不同你多说,总之,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罗杨,也不会再有万象真君。” “万象?”罗杨突然愣在了原地,喃喃道:“万象?” 他的眼神失了焦,嘴里却一直在呢喃。 “万象,罗杨,包罗万象,枯杨生华……” ——我叫万象,包罗万象的那个万象。 ——我叫罗杨,包罗万象的罗,枯杨生华的杨。 他为什么会变成财神爷? 他是活生生被饿死的,因为大旱,没钱没水。 他死后,溪煜亲手埋葬了他,一年后,他不知从哪里过来,风尘仆仆,那时,他的墓碑已经被风吹走了,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溪煜却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的位置,在他的身侧挖了一个小坑,将腰侧的布袋卸下来,丢进去,再用厚土盖上。 里面是各种钱币和金银珠宝。 溪煜站起身,说:“希望你下辈子,能变得很有钱,不会再饿死了。” …… 罗杨抬起头,对上溪熠的眼睛,勾起嘴角,“看来我能成为一个布衣之雄。” 说着,他周身泛起金色的光芒。 溪熠完全没有想到罗杨会这么做。 他用自己的法力,活生生杀死了自己! 就如同用刀子活生生将自己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撕心裂肺。 这时,身后的溪煜追了上来,“罗杨!”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忍受着切肤之痛,罗杨竟还能扯出一抹笑,“溪熠,老子这辈子,是真他妈很有钱。” “你们设的这个局,一定要以自己的命来换我一个人的嘛?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大家都能活过来的办法?” “我自愿的,别怪别人。” 他最后化为点点星光,在空中飘散消失。 完全不在溪熠的料想之中。 他带着他的神位一起消失了。 但溪熠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镇定下来,看向溪煜:“连北那么没用,连你都拦不住?” “他没拦我。” 话音刚落,连北走了过来。 溪熠眯起眼睛,“连北,你这是想干什么?” “反叛。”连北耸肩,“很难看出来吗?你应该早就已经有料想了吧,不必如此惊讶。” “确实不难。”溪熠笑道,“只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他的命握在我的手里,我随时随地都能将他杀死。” “你不能。”溪煜打断,随后,说了很长一段话, “缔义真君,本名溪煜,后姓名更替为溪熠,灭了希予国,后在南楼国成为第一代供奉神仙,保佑的是家国安康,建国后一百年,国家繁荣昌盛,缔义真君观庙的香火一日不如一日,于是你照葫芦画瓢,降了暴雨,引发了洪水,但未想到此国突然出现一位奇才,挖沟引渠,修建运河,同时解决了洪水和大旱问题,后你尝试亲身下凡,挑拨离间引起战争,后有一人统一,你的计谋再次失策,两次失败,你的威名已经渐渐淡去,但你仍旧不甘心,你点拨了惜爱仙君,让他成为你法力的来源,分离了元素真君,让一人衷于你,你又修改了白凡真君的执笔,使她的记忆产生偏差,甘愿为你做事,用我威胁北上尊君,让他没办法只好忠于你。” “可你为什么会留我这一缕散魂魄,就算你眼界再通天,也不可能窥见七千年后的场景,而是因为,这个神位,本属于我,若是我消亡,你也会跟着消亡,但若是你消亡,我却不会相陪。” 溪煜笑道:“皇兄,我说的没错吧。” “大错特错。” 虽是这么说,但他的话语显然没有从前那么有底气了。 “皇兄,你要承认,这次是你输了,缔义真君座下五大全军覆灭,而缔义真君在人间未立信仰,千百年来,法力消耗殆尽,时日不多。” 这世上早就没有缔义真君了。 “哥哥,你输了。” 溪熠仍旧维持着体面:“那又如何,你现在是要杀了我吗?” “不。”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不属于神,属于人。” “而你,一文不是。” ——全文完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