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节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作者:杀死月亮 简介 重生前泱肆的生命里只有四个字:保家卫国。 重生后多了四个字:陪伴莫辞。 那个冷傲孤僻的国师大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为何突然总爱黏着他不放? 开始: “莫辞莫辞,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 “嗯?” “我的意思是,我想给你生孩子!” “……” 后来: 江衎辞借着醉意夜潜未央宫,钻进小姑娘的衾被,将熟睡中的人儿抱进怀里,“泱泱,我想看看你儿时模样。” 我本不眷恋光,直到你降临 两世情深,双向暗恋,以爱之名。 注: 本文文风较慢,重氛围,重描写,前期主要铺陈故事线和追夫谈恋爱,非复仇爽文,介意者慎入 标签:宫斗宅斗 古代言情 宠妻 重生 公主 第1章 楔子 【如果能够重来,你最想弥补的缺憾是什么?】 泱肆已经在这里躺一天了,在一片芦苇荡间,从晨光熹微到黄昏日暮,一动不能动,只有目光追随日光从天边缓缓蔓延过来,照亮她渐趋冰凉的身体,又缓缓隐匿在芦苇花后面,温暖和煦。 夜郎的夏日竟比大北要温和一些,日落西山,候鸟在她身侧停驻又飞走,在水天一色间盘旋,而后,飞往更远的远方。 或许它们亦如她一般无法忍受这浓烈的血腥味吧。 泱肆觉得很累,身上如压了千斤般沉重,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要努力地、努力地睁大眼睛,以此试图去阻止脑子里的意识被慢慢抽空。 而同时又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自已的生命正随着胸前伤口的血液一起,一点点、一点点地从身体里流失。 若是阿烈在的话,断然不会让她如此狼狈地,在此倒地不起的。 她开始胡思乱想,为了不让自已陷入沉睡。 果真是乱想吧,分明就是阿烈令她如此狼狈的。 泱肆又去想别的,自已这短暂的一生、多年奔赴的沙场、未央宫里不灭的烛火。 又想起儿时的蒲公英、母后温暖的双手、皇兄柔软的微笑。 可惜,她没能力紧紧抓住他们,连思念也只能偷偷埋进心底,无人问津。 哦,差点忘了,除了阿烈。 阿烈素来最懂她。 所以因何会这般呢? 泱肆不愿意去想,也强迫自已不要去想,可绕了一圈回来还是忍不住。 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啊,最后竟用这样温柔而又残忍的方式让她死去。 以阿烈的剑法,贯穿胸口的剑伤分明是故意偏离心脏,偏那剑上涂了麻醉散,让她只能这样僵硬地躺着,感受不到疼痛,只知一闭眼就再也没有明天。 温柔的是不让她感到疼痛,残忍的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已慢慢死去。 若是想要她死,何不直接刺穿心脏? 明明,明明知道她魏泱肆对阿烈是没有任何防备心的。 可是,她竟然又不怪阿烈。 她的心中是平静的。 接旨奉命击退南蛮的那日,那人抬首望着京上夜空中寥落的稀星,破天荒地主动问她:殿下,若有来世,您最想过什么样的人生? 泱肆猜想,许是这即将经历的一场大战让阿烈这般生死无畏、漠视一切的人竟也生出了对来世的渴望。 她亦抬头,仰望阿烈眼底的同一片星空。 没有可能的事情,本宫不会去想。 日子过得久了,她亦开始逐渐习惯这样的人生了。 可是,即便是空谈,属下仍希望,若有来生,殿下定要做个普通人,觅得良人,福寿双全,安然终身。 泱肆怎么也没想到,阿烈会同她说那样的话语,是因为将要取她性命。 在又一次击退了敌军,凯旋回京的路上,用那把她亲赐的无妄,刺穿她的胸口,再无情拔出。 血液滚烫,心却凉了下去。 抱歉,殿下,属下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杀了您。 还是那般恭敬又平静无波的语气。 她无力地倒下去,看到那道决绝的背影突然停顿下来,清晨的阳光虚无地照过坚毅的侧脸,目光却是落在与天相接的芦苇荡间。 阿烈的最后一句话:殿下,希望有来生。 阿烈总爱得眺望远方,一起待得久了,泱肆也总会追随那道目光去看一看它主人眼中的世界。 水天相接,清风拂面,光影交叠,漫天的芦苇花飘扬。 她一直都知道,在阿烈眼中,世界是具有色彩的。 她很平静地去回想这一切,竟然莫名觉得松了口气。 是的,她太累了,十年的征战生活,剥去了她所有的灵魂和精力。 她竟然在想,自此,她终于可以休息了。 她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大概又过了许久,泱肆的眼皮愈发沉重,不受控制地阖上,眼前可观的一片天地重影浮动。 就这样,永久地沉睡吧。 恍惚中,似有大风刮过,呼啸着吹得芦苇花又胡乱飘扬,从她的脸颊肆虐而过,迷了双眼。 可能是真的快要死了吧,她突然觉得很冷,连吹到脸上的芦苇花也变得冰冷刺骨,仿似能将她冰冻。 努力转动眼睛,才惊觉这哪是花,分明是雪。 西边斜阳的最后一缕光辉仍在,这边却突然阴云密布,风雪交加,且愈演愈烈,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趋势,很快淹没了她大半个身子。 呵。 泱肆拉着最后一丝意识,自嘲一般,从胸口里发出一声轻笑。 虽然她根本就没任何力气再笑出来。 六月飞雪,狂风怒号,冬雪吞噬了夏日。 如此奇景,竟也能被她撞见。 兴许上天也在惋惜罢,堂堂大北国受万人敬仰的护国公主,谁曾想有朝一日竟被自已的亲信所杀? 她似乎又幻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不真切,由远及近,重重地踏在雪地上,在她几步之外停下。 风雪更大了。 泱肆只能隐约感知到似乎有人下了马,朝她走近。 那人携了满身凉意,比这风雪还凉,比她这已经没有体温的身体还凉。 她被一双冰冷的略微颤抖的手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有冰冷的皮肤在她脸侧贴了贴。 从仅仅能睁开的一点缝隙中,她模糊看到了来人的模样。 白发,白眉,就连眼眸,就连脸和唇,都透着无尽的苍白。 是他用脸贴近她。 “抱歉,我来迟了。” 泱肆莫名听出他平缓语气里蔓延着的哀伤,一直蔓延进她的心底。 可惜她给不出任何回应,只能被紧紧抱着,靠在他的胸膛。 有手掌抚过她的脸颊,拇指轻柔地来回摩挲,他把下巴撑在她的头顶。 “泱泱,你不知道,只有见到你时,天才会晴。” 他突然道了一句。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只有风雪依旧。 “可是……” 他又开了口,轻轻地,像是怕吵到怀里的人儿一般。 “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晴了。” 泱肆从来不知,继母后和皇兄之后,还有人会这般珍视她。 更何况是这个人。 相识数年间,偶然碰面时,他会向她颔首作礼,轻道一声,殿下。 她亦不过是点头回应,随众人称其一声大人。 这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的碰面次数,泱肆不知因何,这本该身在大北之人,竟千里迢迢来到夜郎,似是专为寻她而来。 可是此人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当是乌发柔顺,眉眼如画。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节 怎的数月不见,就白了头? “泱泱。” 这次见面,他并未唤她为殿下。 最后一缕阳光的余晖褪去,鹅毛大雪在两人身上堆积,湖面结冰,天地被冰封。 泱泱。 这个名字,得有十余载无人唤过了吧。 很奇怪,明明什么都已经再也看不到,可身旁这人低垂的银白眼睫上的落雪又被收进眼底。 “你醒过来好不好,好不好?” 他仿佛生了病,虚弱无比,一场大雪像是随时能将他压垮。 “好不好……泱泱……” 泱肆还不知,原来此人也有话多之时。 朝会上数百名朝廷重臣想要听一听他对国事的看法,都很难得到回应,却在此刻毫不吝啬地、低声喃语着唤她醒过来。 泱肆这一生,好像真的有许多遗憾。 她想起阿烈的话。 觅得良人,福寿双全,安然终身。 最重要的是,做个普通人。 多可笑,普通人想成为王公贵族,功成名就,享尽荣华富贵。 而这被无数人羡慕着的少数人,又想着能否有机会普普通通地,过完平凡又可贵的一生。 她的遗憾很多,但她都为之努力过,拼尽全力过,泱肆不后悔。 唯一一个,是她自已让遗憾成为遗憾。 可惜了,也许这一世就是上一世所说的来生呢? 可那又如何呢? 令人憧憬的从来都不是来生啊,阿烈,是能够重来一次的机会。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泱肆的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江衎辞。 她的遗憾。 第2章 红墙绿瓦雪满天 建北二十一年,冬。 突如其来的风雪持续了半月有余,覆盖了京上皇宫中恢弘的红墙绿瓦,世界只剩下银色。 冷,刺骨的冷。 不是已经死了么,怎的还能感受到这冰雪严寒? 双膝传来阵阵刺痛,泱肆觉得整个人摇摇欲坠。 没错,摇摇欲坠。 她不再是躺着,而是跪着。 头疼得厉害,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强撑着抬起头,台阶尽头朱红大门打开又阖上。 “传太后口谕,林淑妃淑慎贤成,勤勉柔顺,克娴内则…… 理应册封皇后之位,掌管后宫大小事宜…… 圣旨已成,靖安殿下,还是请回吧。” 高亢尖锐的嗓音,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 天色很白,白得刺眼。 林淑妃…… 皇后…… “殿下,先回去吧,保重身体要紧。” 这个声音泱肆很熟悉,她偏过头,隐隐看见一张清秀而刚毅的脸。 头痛欲裂,什么都看得不真切,听得不真实。 阿……烈…… 她似乎听到了自已的声音,嘶哑粗重。 而后眼前一片空白。 “殿下!” “靖安殿下!来人,殿下晕倒了!宣太医!” 泱肆倒了下去,耳畔的各种声音遥远又临近,可她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只被一双手堪堪接住,复又陷入昏迷。 …… 泱肆觉得自已在做梦,又不像梦,总之什么场景都有,生前的那些记忆犹如走马观花一般,想要去捕捉其中一个画面,却只是徒劳。 死了,还能做梦? 她好像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的绒衾有熟悉的温度,身体像是被灌了铁石般沉重。 半梦半醒间,似听见吱呀的开门声,随后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参见陛下。” “阿肆如何了?” “回陛下,殿下受了风寒,一直昏睡不醒,熬的药已经温了三四回,却是没法让殿下服下去。” 床榻前应是铺了羊绒地衣,泱肆听不到脚步声,但仍能察觉到有人走近,紧接着额前的冰帕被取走,随后换上新的一块,缓解了脑袋的灼烧和胀痛,意识也稍回笼了些,只是眼皮沉重依旧。 “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好在殿下身子骨硬朗,可能夜间便会醒过来,到时喂了药,便无大碍。” 额间鬓角的碎发被轻柔地整理,上方传来一声轻叹。 “阿肆,你莫要怪父皇……” 泱肆越听越觉着不对劲,费力着勉强睁开眼,眼前人一身明黄色衣袍,正坐在床前,忧虑地望着她。 “你醒了?” 见她醒过来,他显然是喜出望外,连忙向珠帘外吩咐:“去,端药来。” 浑身乏力且燥热难耐,泱肆动手掀开被子的一角,魏明正赶紧将她扶起来靠在床头,取下冰帕,动作轻柔地擦去她额角浸出的热汗。 “可觉着哪儿不舒服?朕唤太医过来。” 床上之人甚是茫然,微不可微地摇了摇头。 宫女麻利迅速地端了药碗回来,被魏明正接过去,一勺一勺吹凉了喂床上的人。 她看殿下脸色发红,想是发了高热。 殿下畏寒,平素宫里的壁炉都要燃到最旺,即使殿下不在,也要时刻燃着保持室内的温度。 她默默去开了半扇窗散热通风,而后退出去。 “阿肆啊,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更何况你母后已经离开我们七八载,六宫之主的位置一直悬空,你皇祖母如今也将至花甲,后宫之事不宜让她过度操劳啊。” 魏明正语重心长,且带着深深的无奈。 “朝臣皆附议另立新后,朕也是没法子了……但你要相信,朕一直深爱着你的母后,你也是朕最心疼的小公主啊。” 一碗药喂下去,榻上之人一句话也没说,连眼神都没有聚焦过,仿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屋外,李公公压低了自已尖锐的嗓音:“陛下,将近三更天了。” 魏明正放下药碗,“阿肆,御书房还有一堆奏折等着朕呢。” 泱肆脑子里一片混沌,被他扶着躺下。 他替她整理好被子,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低声哄道:“喝了药便歇下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朕等你睡着了再走。” 床上的人本就是半睁着眼眸,许是高热头晕,没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 隐约之间,泱肆似乎还能听到魏明正的声音:“睡吧……” · 再次睁眼时,入眼便是床顶白纱的承尘,转动眼睛,珠帘外,玉镜台、乌木案桌,楠木屏风…… 熟悉的装潢,这不是她的寝宫吗? 泱肆掀开被子下床,恰巧有人推门进来。 “殿下,您醒了?” 她抬眼去看,来人脸庞清丽,手里端着一个燃得正旺的火盆,见她起来赶紧将那铁盆放下,急急走到她面前,从一侧的木施上取了件狐裘,将她严严实实地围上。 “哎呀殿下,您这身子还没好全呢,怎的就随意下床,再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泱肆脑袋钝钝的,并未反应过来。 “落染?” 她望着面前这人蹲下来又要替她套上罗袜,心里有些疑惑。 “本宫何时回来的?” “回殿下,是昨日傍晚烈侍卫把您带回来的。” 被唤作落染的宫女细心地为她穿好罗袜,复又站起身来,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3节 “不烫了……” 太医果然没说错,喝了药便可康复了。 却见床上的人出着神。 夜郎距大北路途遥远,从夜郎到大北境内快马加鞭不分昼夜都得赶上十天半个月,更何况这里是京上,是皇宫。 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回来了? 还有,送她回来的人,是阿烈? “殿下?” 落染唤她一声,泱肆稍微回了神。 “殿下可是还觉着身子哪里不爽利,奴婢去叫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泱肆下意识便摇头,她现在脑袋轻便了许多,意识也清晰了,身上也恢复了些力气,还有—— 她的手摸到自已胸口。 不会痛,没有任何感觉。 泱肆难以置信,左右摸了个遍,又拉开衣襟往里看。 仍旧难以认清事实。 那道贯穿胸膛的剑伤,不见了。 连疤痕都没有。 第3章 皇兄,我很想你 落染赶紧重新为她整理好被弄乱了的衣襟,雪白的狐裘复又遮住那白皙的脖颈。 嗔怪道:“您可当心!虽然屋内没有那么冷,但您这还生着病呢!” 泱肆眼神呆呆的,闻言看向落染。 落染不是早在她出征夜郎前两年便出宫嫁为人妻了吗? 可她现在穿着宫衣,脸庞也稍显稚嫩。 而且她的宫衣,是棉质的。 难道是夜郎那场雪也蔓延到了大北? “落染,本宫问你……” 泱肆抓住她的手,“现在是何月?” 落染被她眼神里的急切和慌乱吓到了,一向冷静的人哪曾这般过。 “冬、冬月啊……” 冬月? 不可能,不可能啊。 泱肆的手滑落下来。 她分明死在了六月夏日的夜郎,怎的在大北醒来时却已是冬月了? 落染是头一回见自家殿下露出这般神情,隐隐觉得不安,道:“殿下,您先歇着,奴婢还是让太医过来吧。” 后者却早已陷入了沉思。 落染更担心了,正欲转身出去,泱肆就腾地一下站起来。 鞋履都来不及穿,挑开珠帘往外走。 打磨细致的珍珠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落染连忙提着鞋履追出去。 “殿下!” 所幸她并未走远,停在了廊间。 漫天大雪飘落,庭前亦堆满了落雪。 今日风雪更烈了,狂乱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泱肆却清楚地看到,院中跪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也早就落满了雪,但是脊背挺直依旧。 膝下一块冰石,衣衫单薄,裤管挽到大腿上,在这冰天雪地里,用膝盖肌肤的温度去融化那块冰。 这是宫里常见的主子惩罚下人的方式。 落染跟在泱肆身后,也看到了院里的人,忍不住求情:“烈侍卫说昨日在寿康宫护主不力,让您受了寒,便在此自罚。但是这天寒地冻的本来就冷,那冰也不知何时能融化啊!” 确实很冷,泱肆裹紧身上的狐裘,看着院中紧咬着牙,脸色苍白的人,不发一言。 秀丽的眉头慢慢蹙起来。 敢往她身上捅刀子,就该罚! 脚底隔着一层薄布踩在地上,泱肆觉得很冷,便就着廊椅坐下,落染麻利地蹲下身去给她穿鞋。 同时还在小心翼翼地继续道:“殿下,您快让他起来罢,他昨日已经跪了一宿了!” 今早没看见他,还以为是走了,谁曾想是换了一块新的冰石。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啊!” 穿好了鞋,泱肆挑一下眉头,看向她:“胆养肥了?” 落染一顿,立马噤了声。 泱肆记忆力没那么好,但眼前这一幕,她记得。 加上昨日的种种画面,泱肆心里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迅速融化。 “行了。” 泱肆不想在这里耗,“让他下去,别在这里碍本宫的眼。” 她仍能忆起民间是如何议论这一天的: 建北二十一年,太后盛威,然年事已高,欲在宫中另立新后,先皇后之女靖安公主请求收回成命,在寿康宫长跪整日,受寒晕倒,大病数日。 “谢殿下!” 落染得了令,高兴地直直跑进院中。 “烈侍卫,快起来吧,别跪了!” 跪着的人目视前方,即使整张脸已经失去了血色,甚至嘴唇发青,也不曾动摇过分毫。 “谢过落染姑娘,但我不能起来。” 落染急得不行,这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殿下已经准许你起来了,就别跟自已过不去了!” 阿烈不为所动。 已经往外走的泱肆停下了脚步,往这边瞥一眼,语气冷硬:“怎的?还要本宫亲自扶你起来不成?” 阿烈飞快地看她一眼,而后低下了头,被反应迅速的落染搀扶起来。 泱肆懒得去管他们接下来如何,确定落染搀着阿烈往偏殿走,依照她的性子,肯定是要上了药之后方能放心离开的。 狐裘太长,泱肆双手提起来,往外跑,片刻也不停歇。 穿过回廊水榭,越过石桥花园,一路上碰着不少宫女太监,见她行色匆匆,行个礼的空隙,人早就没影儿了。 如果,如果这真的是建北二十一年,那么,她是不是能见到那个许久不见之人? 就算是梦,她也想试一试。 待泱肆终于停下来时,略带微喘看着上方的宫殿的牌匾。 华清宫。 门外站着两个侍卫。 泱肆只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手心里甚至浸出了汗。 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去。 被门口的侍卫拦下来。 “公主殿下,大皇子现在尚处于禁足之中,任何人不得出入华清宫。” 他们的话,反而让她更加紧张和激动,指尖忍不住发颤。 他们说,他在禁足之中。 重点是,他在。 泱肆凝了凝神,不悦地睨两人一眼,挺直腰,厉声道:“谁给你们的胆子,连本宫也敢拦?” 下禁足令的是皇帝魏明正,然众人皆知当今圣上最宠的,非公主殿下莫属了。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还是选择收了手里的兵器,恭声道:“公主,请。” 华清宫还是和以前一样,庭前种了一树樱花,只不过现已是枯枝落叶,冰雪覆盖,光秃秃的枝干,只等着春来,再次发芽开花。 公主殿下的到来早已惊动了宫中的仆人,尚未走到寝殿,便远远瞧着一人正朝她走过来,素色衣袍,撑着白色油纸伞,几乎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泱肆忘记了行走,脚下变得沉重,只是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个愈来愈近的人。 生怕再往前一步,那人就会消失不见。 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将伞的一端倾向她。 太久了,她有太久没有见到这张脸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4节 久到这一刻,这张脸连带它的主人就完好无缺地站在她面前,还是那样温柔的眉眼,温润如玉,气质绝伦。她的眼泪就不听话地,一直往下掉。 “阿肆。” 他唤她,向来都是温声细语的。 “莫哭莫哭,都怪我,让你受委屈了。” 温热的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泱肆才终于感知到,这个人是真实的,是鲜活的,不是她的梦。 “皇兄……” 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 第4章 自己就学不会照顾自己? 泱肆紧紧抓住他的手,以此来确认,他不会走,他就在这里。 指尖一点墨汁,有淡淡的墨香。 皇兄向来是个干净清逸之人,又怎会令自已沾上那墨汁。 不过是听闻她来了,便匆忙放下狼毫,取了伞来迎她。 魏清诀一手撑着伞,一手被紧紧握着,只好带着她进屋。 “手怎这么凉?我听闻你昨日染了风寒,应当在寝宫里好好休息才是。” 下人接过他手里的油纸伞,又抱来一个手炉。 魏清诀把手炉放进泱肆手里,又拉着她坐下,半蹲在她面前,碎碎念道:“怎的衣裳也未穿好就过来了?自已就学不会照顾自已?” 泱肆不言,只是望着他,无声落泪。 他用手绢细细为她擦去泪水,轻声哄着:“好了,阿肆乖,再哭就成小花猫不好看了。” 过了许久,才堪堪将眼泪收住。 泱肆瘪着嘴,声音还有些哽咽:“我饿了。” 魏清诀皱眉,“定是又忘了用早膳。来,随我去用膳吧。” 没一会儿便有人布了一桌菜,泱肆一看,全是她爱吃的。 魏清诀拿碗盛了些莲子羹放在她面前,道:“先喝些热汤暖胃。” 泱肆端起来一面用勺小口咽着,一面拿眼看他往自已盘子里夹菜。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皇兄教给她的规矩。 泱肆便一直没说话,一时竟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曾日夜思念的亲人如今就在身边,真实到她开始慢慢坚信这不是梦境。 在现在的魏清诀眼里,她是昨日受了委屈,生了病,今早才跑到他这儿来寻求安慰。 他不会知晓,在那个樱花烂漫的春季,她用尽全力握着他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他流逝的生命。 “皇兄,父皇是不是又罚你抄经书了?” 前些日子,立后的谏言刚被提出,大皇子魏清诀便提出了异议,引得朝臣议论纷纷,龙颜不悦,罚禁足半月。 而禁足,是免不了要抄经书的。 一顿饭食用下来,魏清诀自已没怎么吃,倒是净往她盘子里夹菜了。 泱肆也吃饱了,难得像儿时那般缠着他:“皇兄,你带我去书房,我帮你抄。” 魏清诀命人去未央宫取了泱肆的衣物,待她换上,再一同前往书房。 他挽袖研墨,从笔搁处取了新的狼毫,蘸了墨汁递给她。 泱肆一时之间还有些愣神,望着案桌一角叠放整齐的宣纸,是他刚抄写完的。 执笔写了几个字,又小心地拿起来同魏清诀的仔细对比,暗自庆幸道:“还是挺像的嘛。” 两人各站案桌的一边,魏清诀闻言停下书写的手,抬头看她,轻笑道:“我教的自然得像了。” 他长泱肆几岁,她的礼仪宫规,琴棋书画他都有参与教授,算得她半个先生。 书法自然也是魏清诀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只不过泱肆已经许久未见过他写的字,过了这么些年,她写字已经慢慢变得不那么像他的了。 魏清诀的字迹同他本人一般,干净隽秀,却又有别于女子的端秀清新,而是刚柔相济,如行云流水般牵丝劲挺。 泱肆欣慰地勾起一抹笑,继续写着。 “皇兄,你可还记得儿时我总被太傅罚抄?” 室内不冷,狐裘被她脱了扔在一旁,衣袖繁重,她左手扶着长袖,一笔一划认真书写。 “怎会不记得?” 魏清诀又放下笔,捻一块桃酥送到她唇边。 泱肆便张嘴咬一口。 兄妹俩都不喜得吃甜食,因此御膳房送到未央宫和华清宫的糕点总是不会加过多的糖,一口下去酥酥脆脆,有浓郁的核桃香。 “你啊,一挨罚就想到我了,非说我这里的糕食比较好吃。” 分明都是一样的。 哪里是他的比较好,不过是来骗他帮她抄书罢了。 小骗子。 忆起儿时,泱肆心里就涌上热意,写字的速度又更慢了一些。 “那时还私下笑话太傅真笨,竟分不出我们两人的字体。” 其实太傅又哪是未分辨出来,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魏清诀听出她语气里的丝丝愁绪,把她手里的狼毫换成装点心的碟子,让她坐下来。 “那么阿肆今日亦在旁用些糕点,陪着我说说话便好了。” 泱肆端着一盘桃酥,看他在对面认真书写的模样。 “近日天冷,皇兄身子可有不适?” 因着自幼体弱多病,让魏清诀看起来更加清瘦羸弱,嘴唇同皮肤一样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握笔的指尖也在泛白。 不知是否是应了她问的话,他竟难忍地半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大抵是真的怕她担心,他浅笑着:“无碍,只是偶尔有些咳嗽,老毛病了。” 泱肆亦知他的咳嗽是老毛病,只是后来愈发严重,一咳起来便停不下来,有时甚至咳了血。 等等。 现在是建北二十一年。 魏清诀,她的皇兄,在二十二年春,永久地离开了她,去了跟母后一样远的远方。 泱肆不敢去数日子。 不敢去做那个残忍的倒计时。 她闷头咬了一口桃酥,因着咽得太急,呛了一口,止不住地咳起来。 听声,魏清诀忙放下笔端了茶水喂她,轻拍她的后背,责道:“怎如此不小心,我咳嗽你也要跟着咳一下才好?” 泱肆本呛得不厉害,喝口水便好了,一听他的话眼眶又热起来,便止不住地咳,连喝了一整盏茶才缓缓收住。 而因为用力咳嗽,本来白皙的脸颊和脖子微微泛红,加之她今早起来并未梳洗便跑了过来,只在方才更衣时随意挽了头发,现在因她的剧烈动作,发丝有些凌乱,衬得人楚楚可怜。 魏清诀无奈地在她脑袋上抚摸一下,揶揄道:“瞧瞧,把我们阿肆眼泪都咳出来了,可怜的哟。” “我都这样了你竟还笑话我!” 泱肆去拍他的手,娇嗔道:“别摸我头,该长不高了!” “好好好,皇兄不摸便是了。” 他收回手,嘴角仍是带着笑意。 “更何况我们家阿肆已经够高了,无需再长了。” “……” 泱肆和魏清诀在书房里待了一整个下午,多数时候她都坐在一旁,想要上去也帮他抄写几页,可还没写两个字就被魏清诀拿走了笔,而后往她手里塞本民间逗趣的话本子。 “我们家阿肆的手那么娇贵,岂能用来做抄书这等活儿。” 于是她前前后后也不过写了半页纸,便只得安静地在一旁看话本子了。 按理说魏清诀是不会看这些的,但儿时为了逗她开心,便托人从宫外带了些回来,偶尔见她不高兴了哄不好了,便变戏法似的掏出来给她。 尤其是连环画,能让她翻来翻去看一整日都不觉累。 这便是泱肆儿时打发时间的乐趣之一了。 而魏清诀好不容易找了个能哄住她的好法子,自然是会好好利用,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会轻易将话本子交给她,怕她看多了便失去了兴趣,那他今后又别无他法了。 许是早上见她哭得伤心,才又用了这个多年不用的老方法。 泱肆笑了,原来过了这么多年,这些早就被她看完了的故事再翻起来还是这么有趣。 第5章 嘴硬心软 在华清宫用了晚膳,泱肆才依依不舍地回未央宫。 甫一踏进去,落染就迎上来,接了她手中的油纸伞,抖落上面的积雪。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5节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您身子未好,奴婢又不在身边,可急死奴婢了!” 今日中午药膳都是吩咐人送去华清宫的。 她又替泱肆脱下狐裘,从桌上端了药碗:“一听说您起身来了,奴婢便赶紧熬了药等着,现在温度正好,您赶快喝了罢。” 落染从小便进宫跟着嬷嬷一道学着如何侍奉公主殿下,后来嬷嬷走了,泱肆又习惯了落染伺候,便只有她这么一个贴身丫鬟。 小姑娘心思单纯,倒也是真的关心人。 泱肆记得落染出嫁时,她亦是十分舍不得的。 药很苦,她试了一口确认不烫之后才端着碗一口全部喝下去。 苦得脸都皱起来了。 她边放下碗边问:“今日本宫不在,宫里可有什么事?” “有的。” 落染连忙端了清水给她漱口,“殿下,午间您不在时,淑妃娘娘来过了……” 泱肆漱了口,总算觉得没那么苦了。 “嗯,她怎么说?” 落染还犹豫该如何说下去,却见她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什么变化,便接着道:“淑妃娘娘说来看望您,还带来了一箱药材补品……” “还有呢?” “淑妃娘娘还说,这几日腊梅花开了,便请了宫里的妃嫔们,宫外的公子小姐们三日后到黎塘去游湖赏梅。” 落染说得小心翼翼,偷偷观察着泱肆的神情。 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闭上了眼睛,不经意道:“阿烈如何了?” “烈侍卫他染了风寒,估摸着正休息,奴婢瞧着他挺严重的,想着寻太医来给他瞧瞧,哪知他不肯就诊,把自已关在了房门里。” 说到阿烈,落染就开始担心了,他从小便跟着泱肆,因此与她也算得上是一同长大,落染把他看作了亲人。 “没办法,奴婢让太医留下了药方子,熬了药给他,也不知喝没喝。还有他的膝盖,奴婢叮嘱他要用热帕子敷一下,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泱肆静静听完,眼珠转动。 上一回,她刚醒来得知阿烈自罚,心疼得不得了,把最好的药材都用到了那人身上,自已还病着就对别人嘘寒问暖。 但还是落下了病根,后来天冷时阿烈总会腿疼,泱肆一边骂这人傻子一边又担忧得很,四处去寻药。 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她问道:“本宫记得库房里有一堆血参?” 落染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问,还是回答:“是的,都是这两年陛下赏的。” “放着也是放着,近日天冷,大家都受了寒。明日吩咐御膳房用那些血参炖鸡汤分给宫里的下人们补补身子。” 未等落染回应,她又道:“去备热水吧,本宫乏了。” …… 泱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魏明正就来了。 他刻意放轻了动作,却见泱肆并未睡下,倚在床头,望着一盏灯出神。 见他来,就要下床行礼。 魏明正赶快扶住她,让她躺好。 “朕听宫女说你已经沐浴更衣,想着你应是歇下了,打算来看你一眼便走。” 他探了探她的额头,又道:“可好些了?” 泱肆别过头咳嗽几声,虚弱地点点头,又看向他,有些哀怨道:“父皇日理万机,若不是生病,只怕是都不会来看望阿肆。” 魏明正略显愧疚,“阿肆莫怪,实在是国事繁忙,朕脱不开身啊。” “儿臣知道。”泱肆十分体谅地道,“只是儿臣一人在这宫中,无人陪伴闲聊,实属无聊了些。” “你一个人?”魏明正伸手点一下她的鼻尖,笑道:“也不知今早是谁无视宫规非要去找她皇兄。” 被揭穿了,泱肆讪笑着解释:“那是因为父皇把皇兄禁足了,儿臣只好……” “行了。”魏明正向来拿她没法子,“再过几日便解禁了,你忍着些,勿再让人议论了去。” “好吧……”泱肆撇撇嘴,十分不愿地应着,“那待儿臣病好了要出宫玩儿去。” 魏明正笑着爽快应道:“去啊,朕何时拦过你?你只要注意分寸,保护好自已便可。” 魏明正从未只把她养在深宫里,只要她平安快乐,闯不出什么大祸,便从不在意她是否好好待在宫里。 犹豫片刻,他又道:“你赶快把身子养好,过几日去游湖赏梅,也当得散心了。” 泱肆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她微微低下头,垂着眼眸,欲言又止。 “淑妃品行端正,待人也是温和的,你可以试着去接纳她。” 见她不说话,是听进去了,魏明正趁机道:“该说的朕昨晚都与你说过了,朕知晓你是明事理之人,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不是?更何况你是我大北唯一的公主,就算是换了个皇后,也无人敢说你一句不是。” 泱肆是先皇后徐氏所生,徐氏同魏明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登基后不久徐氏也入宫为后母仪天下。 魏明正是真的爱徐氏,他曾在她的封后大典上,向众人承诺,徐氏是大北国唯一的皇后。 怎奈好景不长,泱肆七岁那年,徐氏便患病离世,后宫之主的位置便一直虚空着,直至今日。 泱肆知道,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但她就是不想唤另一个人作母后。 况且,那人还是林淑妃。 她叹了口气算是妥协:“好吧,如果母后知晓儿臣寻到了另一个亲近之人,定是也会很开心的。” 转而又有些担忧道:“可昨日儿臣闹得那般烈,就怕淑妃娘娘不喜欢儿臣了。” 听到她如此说,魏明正放下心来,心疼地拍拍她的手,道:“阿肆能如此想便已经很好了,别担心,你那么聪明伶俐,她一定喜欢你。还有你皇祖母那边——” 徐氏离世后这几年,后宫大小事宜皆交由太后掌管,朝臣提出立后,太后便向皇帝引荐了林淑妃。 因此昨日传旨之前,才有了她在太后宫殿前长跪整日这件事。 “儿臣改日去向皇祖母认罪。” 话是这么说,魏明正却是怎么听都听出她有些不愿意。 “你皇祖母是个嘴硬心软之人,其实心里还是很疼你的。” 太后是不是嘴硬心软泱肆倒是不知,反正心疼她这一点倒是从未感受到过。 准确来说,老太后是不喜泱肆的,因为在她眼里,就是因为有了泱肆的存在,后宫才这么多年未立后。 第6章 十四阁 风雪夜,宫墙外,京上的夜被雪冰冻,出摊儿的小贩也早已赶回了家,享受室内温暖的烛火。 大街上空荡荡的,有人披着黑色的斗篷,从头罩到脚,在石板路上快速前进,而后在一处楼房前停下。 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寻春院。 他一刻未停,抬手叩门。 不过片刻便被打开。 屋里的热气袭来,一个身段妖娆,穿着艳丽的女子手摇着团扇走出来。 她看向来人,斗篷加身,斗篷帽子下还有一顶帷帽,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 女子斜靠着门,笑得花枝招展:“哟,这位爷怕不是走错地方了,咱寻春院是找乐子的地儿,打尖住店到下个路口右转。” 她伸手,纤细的食指随意指着街道的方向。 来人并未看过去,只是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递上前。 嗓音是刻意变过的,辨不出原本的声音:“暗青子。” 女子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 不多不少,刚好十四两金子。 女子脸色未变,继续笑着道:“原来这位爷早就相中了我们院里的姑娘,那且随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去。 屋外酷寒冷清,屋内却是温暖明亮,台上女子弹琴奏乐,舞姿妖娆,台下男子饮酒高喝,寻欢作乐。 女子领着来人,绕开众人来到后院,又上了楼,在尽头一扇门前停下来。 她轻叩檀木门,道:“主子,有客。” 须臾,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虽亦是刻意变过声,仍能听出是个年轻男子:“进。” 女子推开门,待身后人踏进去,方才阖上门离开。 室内,珠帘里,层层帷幔。 男子端坐于桌前,手持茶杯,浅嘬一口。 “哪儿的客?”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帷幔遮挡住的脸朦朦胧胧,令人看不真切。 来人立于帘外,低垂着头,嗓音粗重:“三日后,黎塘,靖安。” 男子手一顿,轻吹杯中的热茶,道:“你是宫里的人?” 那人未答,只道:“阁主大人无须知晓。” “十四阁不做不明不白的生意。” 男子亦未退让半步,停顿少倾又道:“亦不接皇家生意,阁下请回。” 来人未动,胸有成竹:“在下这里有阁主大人想要的东西。” 闻言,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未应声。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株药草,通体雪白,散发着灵光。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6节 雪灵芝。 “这是定金,事成后在下会送来另一株。” 帘里的男子只随意瞥了一眼,抬起那青瓷茶壶斟茶。 “倒是个好东西,只不过区区两株雪灵芝,就想做那么大一笔买卖,这桩生意十四阁怎么都吃亏。” “大人勿急,若是事成了,黄金十四万两绝不会少,若是事不成,只要重伤靖安,在下便将另一株雪灵芝送过来。” 大雪一夜未停,泱肆躲在屋里,望着铜鉴里的自已发愣。 落染端了药进来, “殿下,该用药了。” 泱肆抬起头,从镜子里盯着她看了半晌。 落染对上她探究的目光,未往深处想,“殿下近日憔悴了些,脸色略微苍白,不过今日已经好多了,应该很快便能恢复如初。” 泱肆挪开眼,又看向镜中的自已。 还是一样的脸,只是眉眼更稚嫩些,少了那些身经百战留下来的岁月痕迹。 这是第三日了,她在夜郎被阿烈一剑毙命后,再睁眼回到大北的第三日。 准确的来说,是十年前的大北,她十六岁碧玉之年。 前世——姑且称之为前世吧,她把大半的锦绣年华都奉献给了她的国家、她的子民。 夜郎一战,是她承诺皇帝的最后一仗。 哪想凯旋之日,亦成了身死之时。 落染从妆匣里掏出一个玉盒打开,用指尖捻一点涂在泱肆脸上,轻轻抹开。 “这天冻得殿下皮肤都有些干燥了,擦些玉露脂便可。” 她以为泱肆觉得自已生病了为自已的容貌感到了焦虑。 毕竟女子皆爱美,何况她家殿下生得如此好看。 泱肆摸摸自已的脸,涂了那玉露脂之后果然光滑了许多,皮肤看起来还有些透亮。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也许这次她可以活得更好一些。 她用丝帕擦掉脸上的玉露脂,在落染诧异的眼光中缓缓道:“更衣吧,今日去寿康宫。” 泱肆只着了单薄的衣衫,站在回廊下里吹了半个多时辰的冷风。 期间,她看到了那个这两日被她刻意忽视的人,正双手执着笤帚,一步一顿,缓慢而有力地清扫院中的积雪。 大雪未停,这样扫下去有何意义? 落染抱了加绒加厚的披风立在她身后,不明白泱肆为何如此站在冷风中。 泱肆冻得牙齿都在发抖打颤:“叫他过来。” 落染听命小跑过去,在那人身旁停下。 “烈侍卫,殿下唤您过去。” 阿烈握着笤帚的手一顿,侧眸望向廊下的人。 而后颔首道:“多谢落染姑娘。” “不用谢的。” 落染不明白这人为何总是在道谢,还是笑着回应:“笤帚给我罢,勿让殿下久等了。” 她接过笤帚,在阿烈欲要开口之前先道:“不用说谢谢,快去吧。” 说罢拿着东西退到了回廊另一头。 殿下找烈侍卫,一般要谈论的话题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下人能听的,必须回避。 阿烈踏进廊里,用手轻扫去肩上的落雪,抱拳行礼,恭敬道:“殿下。” 泱肆的视线停在廊外。 “殿下为何穿得如此单薄站在冷风中?” 泱肆呵出一口热气,在冷空中飘散。 “等会儿要去寿康宫请安。” 阿烈跟在泱肆身边八年,这八年两人之间的默契和熟悉程度还是极高的。 她曾自以为相互熟悉,把自已的所有面都曝露出来,正如此刻,简单一句话,阿烈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可是泱肆不懂阿烈。 确切来说是从未懂过。 尤其是那一剑之后,她要重新审视、重新认识眼前这个人。 “你是本宫的贴身侍卫,就应该保护好自已的身体,现在本宫病着,你更不能出现任何问题。过两日的黎塘游湖,希望看到你已痊愈。” 她语气平静,但也能听出其中的严肃。 阿烈明白,她是在怪自已自作主张的自罚。 “是。” 泱肆终于侧脸过来看向阿烈。 脸色苍白,只是眼神里依旧是那一股不卑不亢、无所畏惧的劲儿。 她有些躁,随意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阿烈抱拳行礼,又应了一声是,后退三步方转身离开。 泱肆的视线追随过去,停留在阿烈挺直的腰间。 那里空无一物。 第7章 便唤其为母后 早已过了请安的时辰,泱肆到时,太后正用早膳。 她正坐于上位,涂着丹蔻的手执汤匙,慢条斯理食粥。 到底是掌管后宫多年,眉宇间皆透着威严。 泱肆抬手行礼,声音弱弱的,夹着吹过冷风后的喑哑:“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并未正眼瞧她,只是淡声道:“来的倒是时候,正巧赶上哀家用膳。” 泱肆自然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喉间发痒,她半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才道:“孙儿知晓皇祖母喜静,今日不过是来向皇祖母请罪罢了,今后定不会再来叨扰您。” “哼。” 闻言,太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似是对她态度的不满,瞥向她的眼神凌厉,“你来请罪,哀家能拿你如何?莫非罚你再去跪着?” 太后话说得快,后知后觉发现面前这人面色惨白,唇无血色,眼里无光,且时不时抑制不住地发出一两声咳嗽。 倒是病得厉害。 前日的寿康宫里,不止有太后,皇帝也在。 魏明正是心疼泱肆的,不让她跪,她却是顽固得很,一句“求皇祖母父皇收回成命,否则儿臣长跪不起”便让她跪了一整日。 太后不吃她这一套,只道她爱跪便让她跪着。 只是未曾想这个自小便习武之人,竟轻易就生了大病。 思及此,太后语气又硬了几分:“宫里的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治愈不了?” 泱肆见好就收,努力压抑想要咳嗽的欲望,却是教人一眼看穿。 “有劳皇祖母关心,孙儿已无碍。” 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太后有些不自然道:“哀家可未曾关心你。” 泱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孙儿前日之举不过是因为打小便失去了母后,听闻要立后,一时心急才做出如此冲动之事,确实是莽撞无理,冲撞了皇祖母,还望皇祖母见谅。昨日父皇和皇兄都已经教育过孙儿,孙儿也知晓了自已的错误。” 太后脸色缓和了些,并未回应。 “但孙儿还是要替母后谢过皇祖母,这么多年后宫之事都是由您在操劳,也正因为有了您,孙儿才能平安健康地成长为人。” 泱肆停顿片刻,又道:“母后是孙儿除了父皇和您之外唯一的亲人,之所以不想立后,亦是因为出于对母后的不舍。可孙儿已反思过,不能因为一已私欲而耽误国家大事。如今确实应该有个人能替您分忧解难,能辅佐父皇治理家国。皇祖母有远略,淑妃娘娘聪慧有礼,端庄娴睿。皇后之位予娘娘确是应当。” 众人皆知,帝王情深于先皇后,后宫佳丽不过是应付朝臣而选进来,真正被宠幸之人少之又少。 而这少数嫔妃中,就包含了林淑妃,她在六年前诞下皇子,名嘉煜。 能得帝王宠幸,又能诞下龙种,在后宫的地位自然是不容小觑。 太后欲意封林淑妃为后,不过是变相认了魏嘉煜为储君。 泱肆反对立后最大的原由便是在此。 世人皆道,大皇子魏清诀非皇后所生,虽过继在皇后徐氏膝下,但却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且他是个病秧子,太医皆称其活不过弱冠之年,因此多年过去,皇帝一直未将其立为太子。 但是在泱肆心里,魏清诀是储君最好的人选。 泱肆言罢,太后已经放下汤匙,用丝帕擦了嘴角,口气里透出动容:“你能如此想便是甚好。” 迎上她的目光,又低首行礼,泱肆缓缓道:“如果淑妃娘娘真的具备像您这般掌管后宫、凤仪天下且使众人信服的能力,孙儿定在封后大典上,当着所有大臣百姓的面,唤其为母后。” 她知晓,太后也是真的想要选出一个能有资格做皇后之人,所以前面说的一大段话,都是为了这一句。 要以退为进,先道出自已的情感,让太后有所触动,再作出让步,支持立后,最后提出要求。 临走之前,太后突然叫住她。 “靖安。” 泱肆顿了一下,回身行礼,“皇祖母。”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7节 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眼神不似方才那么凛冽,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摆手示意她离开,“无事。” “孙儿告退。” 转身之际,有一个小人儿跑过来,撞到她后跌倒在地上。 “哎呀!” 泱肆定睛一看,正是魏嘉煜。 他身后的随从心里一惊,眼疾手快连忙将其扶起来。 殿外的宫女太监见到这一幕,纷纷摒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下。 先皇后之女,和准皇后之子,一碰上面那肯定是不和的。 而这位小皇子偏偏在此时冲撞了长公主。 要知这长公主前几日可是不愿立后的,还在宫中闹得如此激烈。 还是那随从反应迅速,躬身行礼道:“见过殿下,小皇子跑得急惊扰了殿下,还望殿下勿责。” 泱肆未应,只因那魏嘉煜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眼里有些许怒气和怨恨,但更多的是怯懦。 见她瞧着自已,他一下迈开腿跑进殿内。 泱肆的视线追随过去,看他跑到太后身边,嗓音稚嫩:“皇祖母,煜儿来找您玩儿了!” 收回视线,泱肆整理衣袍,抬脚离开。 魏嘉煜,前世直到最后,都未曾唤过她一声皇姐。 哪怕是假意。 主子向未央宫中众人赏补汤,一众奴才奴婢受宠若惊,连连夸赞自家主子,一盅热汤便温暖了大家的心。 落染端着热汤敲响阿烈的房门。 “烈侍卫,殿下赏了补汤,快来趁热喝吧!” 门被打开,阿烈望着她手里的托盘,露出些困惑的神情。 落染笑道:“我瞧着呀,是殿下借此想要关心你,才让我们大家都跟着一道沾了光!” 阿烈接过汤盅,静静看着它,并未说话。 “殿下就是个嘴硬心软之人,看你自罚也跟着受了风寒,面上不说,心里还是关心你的,你也不要多想,把身子养好了才能更好地报答她!” 落染忍不住多嘴,就想让这主仆两人少生些嫌隙。 “多谢落染姑娘。” 阿烈颔首,端着参汤回到屋内。 第8章 得去见他 冬日的夜总是格外寂静的,除了北风夹着大雪呼啸而过之外。 随着夜一起陷入黑暗的府邸,借着满地的雪映着天地间微弱的光。 院里那棵万年青却是顽固地抵抗着严寒,冰雪覆盖下的树叶依旧翠绿。 树下挂着一只秋千,在冷风中孤独摇曳。 有人踏雪而来,脚步很轻,一步一个脚印,在秋千前停下。 他借着雪地反射出的光芒,手掌拂去秋千上的落雪,而后坐上去。 他很高,坐在上面双脚仍能触到地面。 风吹乱了他的发,他穿着单薄的衣衫,像是不知冷一般,只静静坐着,面无表情。 周围只剩下风吹动的声音,他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颀长的身影,陷入孤寂。 良久,院里终于多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是位女子。 她停在不远处,半弯下腰,“大人。” 他仿若未闻,保持着原有的姿态。 大抵是早就习惯了,女子继续道:“有消息,宫中有人向十四阁买靖安殿下性命。” 男人终于抬起眸子,眼里一片清冷,语气也是淡淡的,但是她却听出了压迫与不虞:“谁?” 她思索片刻,道:“即将封后的林淑妃。”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就这一片刻时分,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冷了些。 长久的静默之后,男人淡声道:“一个小小的淑妃,还请不动十四阁。” 女子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十四阁的原则之一,不接不明不白的生意,但对买家信息绝对保密,绝不会轻易泄露。 而且,十四阁不参与皇室战争。 “那么既然有消息传出来,必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此,林淑妃和靖安殿下,至少有一伤。” 事成了,大北国失去一个护国公主,林淑妃难辞其咎,就算留得一条命,也做不成那皇后。 事不成,以皇帝对靖安公主的宠爱程度,定会追查到底,到时若只查到林淑妃,她亦做不成皇后。 反正不论如何,林淑妃一定是最受害的那一个。 男人未回应,只是足尖轻点,秋千晃动起来,衣袂在夜空下划出小小的一抹弧度。 “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秋千停下来,他亦停下来。 “我查到十四阁似乎与慕丞相家二公子有关联,所以……我想出府一段时间。” “嗯。” 他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而是越过府邸的高墙,在另一端,宫墙里昼夜灯火通明,这里的黑暗与之格格不入。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她的回答坚定,“这些年来多谢大人的收留与帮助,君绾无以为报,待我大仇得报,仍在大人手下替大人做事。” “不必如此,这里便是你的娘家,你来去自由。” 知晓他是一个不轻易多言之人,此时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甚至他只是平静地说出口,听不出任何情绪,季君绾仍觉得心口一热。 孤身一人流浪多年,有一天,竟会有人告诉她,她亦是有家之人。 声音里有一丝哽咽,她道:“多谢大人。” · 未央宫。 落染端药进来时,便见泱肆裹着锦衾坐在榻上,纤手托着腮,望着殿内的羊绒地衣沉思。 “殿下,您晨间便未服药,又吹了寒风,现在赶快把药喝了吧。” 泱肆头也不抬,“现在暂时不能喝,你避着人去处理了。” 落染虽不明白她的用意,但殿下的决定她是无权干涉的,只是嘴上仍是担心着的:“殿下要做何事奴婢不懂,但是还是希望殿下保重身体要紧,更何况这天儿愈发寒冷,风雪交加……” 她一边说着,手下又片刻不停地收拾起屋内。 泱肆裹着衾被下榻,行至窗前,推开一扇窗。 “对啊……” 风雪愈发大了。 思绪随着雪花飘远,那个风雪席卷大地、吞噬蓝天的傍晚历历在目。 那个沉着淡漠的人,抱着她的手在轻微发着颤,连带着嗓音也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 他说,只有见到你时,天才会晴。 泱肆对落染的管教没有那么严,只有两人时,会默许她的直言直语。 因此她此刻还在不放心地念叨:“殿下,奴婢觉得那游湖赏梅别有用心,您当真要去?” 泱肆仍旧望着窗外,脑海里映着那个人的面容。 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告诉自已:“去啊,得去见一个人啊……” 落染并未多想,听她如此说便问道:“可是非见不可?” 一抬头,瞧见她开了窗,赶紧上前去,俯身去关上窗扉。 “殿下哟,您就别再吹风了,您不想要那么快痊愈,不喝药就算了,怎的还在这自找罪受!” 落染拉着她回到榻上,拿了新的手炉塞进锦衾里。 “瞧瞧,您这手都凉成什么样了!” 泱肆默默承受着她这有如老妈子似的说教,缓缓勾唇笑出来。 至少,她的落染是真的关心她的。 咚咚。 殿外传来叩门声。 “殿下。” 落染听出是阿烈的声音,端着桌上的药走出去。 “何事?” 泱肆抱着手炉暖手,懒懒问。 “婉心殿那位向十四阁出价,这次游湖您可能有危险。” 婉心殿,林淑妃所在的宫殿。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8节 这话听了第二遍,所谓的危险她也已经经历过一遍,因此泱肆是不惧的。 她只注视着下方之人,“你觉得,一个后宫里的娘娘,有本事请得动十四阁出手?” 十四阁看的可不仅仅是金钱。 阿烈会意,直白道:“有人借刀杀人。” 泱肆点头,这件事前世直到最后也并未查出到底是谁。 她观察着阿烈的反应:“所以你认为会是谁借的刀?” 后者认真思索着,缓慢摇头道:“属下不知。” 闻言,泱肆又盯着阿烈看了半晌,转动手里铜制的手炉,感受到它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温暖整个手掌。 “阿烈,你说,为何那么多人想要本宫死?” 她轻声说,心底的疑惑穿过喉咙发出声时,却是换了词句。 想要她性命之人很多,将她奉为神明之人亦数不胜数,她从未去在意过,只知若有人想杀她,去对抗便可。 可偏偏,那些人里面,多出了一个阿烈。 阿烈,你说,你为何也想要本宫死? 下方之人不懂她此时心里的百转千回,只道:“您身在皇室,是大北唯一的公主,自是有人暗生恨意。” 泱肆听着,暂时未作回应。 不止是这样,她从出生便被认定尊贵无上,福泽天下,有庇佑国家的能力,加上母妃徐皇后深得皇帝荣宠,因此泱肆足岁时便被皇帝封为护国公主,赐号靖安。 十五岁及笄之年,边陲骚乱,她领兵出战,大捷而归,自此一鸣惊人,在国人眼中更是英勇无畏,才气兼备,护国公主的地位更加牢不可破。 大概是未听到回复,阿烈竟接着往下道:“殿下勿过分忧虑,只要有属下在一日,定全力护殿下一日。” 常年习武,让阿烈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一字一句,都敲击在泱肆的心上。 前世一起经历过十年战场的阿烈都从未同她说过这类似话。 而现在,不过是与她同龄,刚刚初长成的一个人,明明脸庞还稍显稚嫩,却已经道出了如此令人撼动的话。 泱肆有些恍惚,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阿烈都是那个全心全意守护着她的人。 仿佛只是在从夜郎归来的路上,她的阿烈突然被掉了包,披着同阿烈一样的皮囊,用她亲赐的剑杀死了她。 第9章 婚配否? 烈烈寒风起,惨惨飞云浮。霜浓凝广隰,冰厚结清流。 前日御书房传旨婉心殿,整个京上无人不知皇宫里的林淑妃即将被册封为皇后,并于来年开春举行封后大典。 准皇后要办游湖会,朝廷上下自是竭力支持。 大街小巷厚厚的积雪被连夜动用的数百名土兵清扫干净,显出湿软的青砖。 凤箫声动,宝马雕车,自街头疾驰而过。 一眼便知是京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马儿速度极快,也是只令人瞧见了一眼,便载着车舆消失在转角。 “吁——” 街角另一头忽地出现一抹人影,驾车的车夫急急拉住缰绳,马儿嘶鸣着高抬起头颅,一双脚掌离地,腾在空中半晌才回落地面,车厢亦随之颠簸了几下。 “怎么回事?” 马车内传来的声线冷过这寒天冻地,平静无波,丝毫未被那蓦然停下来的的马儿所影响。 驾车的廉狱惊慌跳下马车,高声道:“有人晕倒了!” 须臾之后,他在帘外小心翼翼道:“二公子,是名女子,许是马儿跑得太快,姑娘不防,受惊晕过去了。但医馆与清平坊不在同一个方向……” 马车内并无动静,片刻后,那冷寒的声音再次传出:“带上。” “是。” 马车继续奔跑前行,穿过街道,在偏僻处停下。 一家酒肆,却开在远离闹市之地,一片暗黄色的幌子随风招摇,上面毛笔写下的“清平坊”三个大字恣意豪放。 闻见轮轴转动之声,坊内走出一人,锦绣纹袍,一手将一精致玉壶护在怀里,另一只手藏在广袖里高举过头顶遮挡迎面而来的寒风,埋首疾步行至马车前。 抬首时,乍一瞧见前室上竟多出一个人,衣裳陈旧且单薄,身形娇小脆弱得仿若下一瞬间就会被这冽冽寒风刮了去。 廉狱已经先行认出了他,行礼道:“三公子。” 慕诺僵在原地,僵硬地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又转过去确认这是慕家的马车后,去掀了那车帏往里瞧。 “二哥!怎么回事?哪儿来的女子” 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这一幕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二哥,某一天竟然能在他的马车上见到陌生女子? 想想就不寒而栗。 被问及之人毫无反应,坐在车厢内,一个眼神都未曾分出来,只冷淡道:“上来。” 得不到回答,慕诺只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廉狱。 “是属下驾车过疾并未瞧见这姑娘,吓着了她,但又急着来接三公子您,便将这姑娘带上了。” 廉狱还有些胆颤,所有人皆知他们家二公子不喜外人接近,偏偏就让他碰上了这么一个弱女子,一下就晕倒在了他的马前,总不能不管吧。 慕诺踩了步梯上去,从那女子面前绕过,她斜靠在车头,双眼紧闭,苍白的脸上无一丝血色,嘴唇干涸得皴裂,渗出丝丝血液。 好吧,虽然她并未进到车厢内。 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慕诺停在了帏帘外,有些不忍道:“二哥,好歹也是名弱女子,怎能让她在外受这冷风吹” 车厢内的人仍是无动于衷,但他未出言拒绝,慕诺便知可以“得寸进尺”。 他又瞧了瞧那昏迷不醒的女子,虽面容憔悴,但也能看出是个有姿色的女子。 毕竟男女有别,更何况还是他二哥马车上的女人。 慕诺试着拍了拍女子的肩:“欸,姑娘,醒醒,咱进车厢内去。” 又连着叫了几声“姑娘”,那女子才悠悠转醒,勉强睁着眼看向面前的人。 却是还未弄清眼前的状况,只下意识便问道:“你是?” “你先进来再说吧,外面太冷了。” 慕诺本想去扶她,想了想还是作罢,只是掀开帏帘,冲她招手道:“来。” 女子尚有些迷茫,但还是跟着他进入了那车厢。 来接慕诺的路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廉狱扬鞭驾着马车赶路。 车厢内,女子暗暗打量了一圈马车内的装潢,那座凳上铺着的一看就是名贵的皮毛,她略显局促地站着,因着高度限制,还要半弯下腰。 “坐啊。” 慕诺把手里的玉壶放在雕花木桌上,见她尚站着,取了桌上一角的手炉递给她道:“来,暖暖手。” 女子有些忐忑,偷偷瞟一眼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男人,才接过那手炉慢慢坐下来,又只敢坐一个小小的位置,生怕弄脏了别人的东西。 “谢、谢谢公子。” “不用客气!我叫慕诺,是京西慕家的三公子,这是我二哥慕蔺。” 慕诺的性格向来外放,与人很快便能相熟,这一点与慕蔺截然相反。 言及此,他像是开了阀门一般,“姑娘呢,姓甚名谁?家中父母何许人也?芳龄几许?可有婚配?”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让那女子一下没缓过神来,过了半晌才在慕诺期望的目光中愣愣地回道:“见过二位公子。小女名陆绾儿,自幼无父无母,年方二八,尚未婚配……” 说到此,她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已竟与两个陌生男子谈论女儿家的秘事,略微羞赧地埋下头。 慕诺听了她的话,明显更兴奋了一些:“真的吗?那可正巧,我二哥今年二十有一,至今亦尚未婚配!” 他说这话时,一旁的慕蔺往桌上伸手倒茶,端起茶杯时手状似无意间碰倒了旁边的玉壶,顺着桌沿滚下来。 “啊!我的清风露!” 慕诺眼疾手快接住了那玉壶,左右翻看确保里面的酒未洒出来之后,才有些气急道:“二哥你可当心!这可是我要送给小殿下的见面礼,好不容易才从怪老头那儿弄到手的!” 慕蔺余光看了他一眼,举起茶杯浅啜一口,并未多言。 陆绾儿听着方才慕诺的话,像是突然有了力气,语气也透着明显的激动:“三公子方才所言可是靖安殿下?” 慕诺转过头来,“没错!我们今天就是要去参加游湖会,小殿下也会去哦!” 闻言,陆绾儿眼里闪着光,“那就是说二位公子可以见到公主殿下了?” 慕诺有些不解,慕家怎么说也是鼎鼎有名的,加上他父亲又是朝廷命官,他们能见到公主实属正常。 “陆姑娘非京上之人?” 陆绾儿点头,“小女来自桃疆,从小便失去了双亲,一直在外漂泊,前几日才来到皇城。” 慕诺明白了,他就说嘛,这陆姑娘听说他们是慕家人怎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不是当地人。 “那你知晓小殿下的名号?是不是很想见一见她本尊?恰巧有缘与我们同乘一辆马车,陆姑娘可随我们一道去黎塘!” 话音刚落,耳旁传来茶杯放在桌上的清脆响声。 “慕诺。” 这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 被叫到的人后背一凉。 “少管闲事。” 慕诺讪笑两声,暗暗护好手里的玉壶,心里其实慌得很,还是不怕死道:“二哥,助人为乐嘛……” 他又赶紧向陆绾儿移开话题:“对了,这么说陆姑娘你岂不是无依无靠?你在京上可还有旁的亲人?可有去处?”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9节 陆绾儿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慕蔺,手指不安地搅动,无措地摇了摇头,楚楚可怜得很。 见状,慕诺便同情心泛滥,大义凛然地拍了拍胸脯,“既然如此,陆姑娘便随我二哥一同回公子府罢!” 马车凑巧此时行至黎塘,在亭外停下来,慕诺一边掀开车帏一边道:“二哥,陆姑娘就交给你了!切莫让她一个弱女子在外受这霜寒呀!” 话音随着他跑远的动作愈来愈小,还是一字不落的进了车上二人的耳朵里。 不对,三人,还有廉狱。 他不禁暗叹,三公子果真是,不怕死。 第10章 小殿下,一言为定 因着今年入冬入得早,才冬月初,黎塘的腊梅就已经先一步开花了。 皇宫坐落于京北,坐北朝南之势,黎塘却在皇城更北之处,气候更为寒冷一些。 好在今日无风,鹅毛大雪,也算得是赏梅的情趣了。 京上各家名门望族的公子小姐皆应邀前来,目的自然不会是简简单单的赏梅。 只是,众人都已在亭下落座,那湖心亭却始终只有林淑妃一人。 众人只敢悄声议论。 “欸你们说,这公主殿下会不会不来了?” “我觉着应该不会,殿下总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拂了淑妃娘娘的面子。” “那可说不定,谁人看不出娘娘特地在宫外举办游湖会的意图所在?我看殿下啊,不一定会领情!” 今日自然不只是游湖赏梅那么简单,淑妃如此大费周章,一则不过是为了向这个反对立后的长公主以及向众人彰显自已的能力和地位。二则体现自已的宽宏大量,不计较长公主前几日的莽撞之举,面上拉近与长公主的距离,亦借此反衬其自私自利的狭隘之心,笼络人心。 而长公主来与不来,受益的皆是林淑妃。 当然,这其中的尔虞我诈,你来我往,全靠众人自已在心里解读,无人敢说出口。 毕竟诟病皇室,乃是致死的大罪。 他们只管看戏便可。 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见那皇家御用的马车姗姗来迟。 那车帷被一只纤纤玉手揭开来,探出头来之人,脸庞清瘦,眉若新月,挺鼻小巧,分明是温婉淑女,姝色无双,偏那上扬的凤眼尾,又透出一股锐气来,使得眉宇间皆是张扬傲气之色。 此刻她便稍稍敛去了眼中那厉色,被身旁的侍卫扶下车来,藏青色的雪衣加身,笼罩着那瘦小的身躯。掩唇轻咳,似受不得这风雪,戴上那雪衣上的连帽,宽大的帽檐下的脸更显削瘦苍白。 她接过侍卫送上来的手炉,由侍卫撑着伞,穿过百米长亭,直至尽头的湖心亭。 众人起身行礼,半低头颅,不可直视。 林淑妃见她来,忙起身去迎,欲伸手去扶着她坐下。 “阿肆来了?怎么瞧着这般虚弱,可是太医开的药方子不管用?” 泱肆抬手以袖掩唇,浅咳几声,轻巧地避开她的手,在另一处凳子上缓缓坐下。 “有劳娘娘忧心,太医叮嘱少吹些寒风,只是阿肆近来东奔西走,便是好不全。” 所谓的东奔西走,不过是往寿康宫,华清宫走了一趟,现又从宫里大老远到这儿来。 语气平缓,只是这话里话外都针锋相对。 “哎呀!” 林淑妃惊呼,十分歉疚道:“都是本宫的错,只觉着这黎塘的腊梅开得如此娇艳,便想同阿肆一起观赏,倒忘了你身体抱恙。” 泱肆懒懒掀起眼帘。 十里平湖霜满天,雪染梅枝头,傲寒而立,漫山遍野。 确是一副美景。 “来,阿肆,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思绪被打断,林淑妃亲手斟茶,殷切地递到她面前。 亭下的人无一不在偷偷望着这边。 “多谢娘娘。” 泱肆缓缓收回视线,接了那茶,浅啜一口后放下,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阿肆出宫怎么不带个贴身丫鬟在身边照应?这侍卫,哪有丫鬟细心周到?” 林淑妃说这话时,不着痕迹地瞥一眼她身后挺立站直的阿烈。 这话里有话,分明是在道她如此防备,带个侍卫来参加这游湖会。 泱肆勾唇,暗暗将她的动作收进眼底,道:“我这侍卫跟着我久了,倒不止会打打杀杀,照顾人还是会的。” “欸,什么打打杀杀,别胡说,这么好的日子,还是好生赏梅!” 林淑妃反应迅速,对身侧的侍女道:“去命那伎优表演歌舞助助兴罢。” “是。” 侍女应声退下。 “小殿下!” 恰逢此时,有人穿过长亭而来,清朗的嗓音打破这边略显僵持的气氛。 他小跑而至,在泱肆两步外堪堪停下。 “慕诺见过娘娘。” 他快速向林淑妃行了个礼,转而在泱肆身旁的位置坐下来,兴奋道:“小殿下,你可知我今日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泱肆双手捧着手炉,余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不远处。 那里,其中一方亭台下,慕蔺端坐于石桌前,而他身旁的女子,坐得唯唯诺诺,时不时胆怯而好奇地看一眼他,再看一眼这一边。 慕丞相家二公子向来不喜出席这样的活动,而今日居然在此。 前世是她大意了。 湖中央,船舶上,数名舞姬伴乐起舞,翩翩舞姿动人优美。 “清风露。” 时隔多年,泱肆略微在记忆里思索了一番,才慢慢破除了慕诺的神秘感。 “你怎么知道啊?” 本以为能给个惊喜,却被一语道破,慕诺挠挠头,旋即笑道:“小殿下果然厉害,那你快尝尝,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 他伸出藏在广袖下的手,将那抱在怀里捂了许久的玉瓶拿出来,拔下木塞拿过一只空杯就要斟酒。 “三公子且慢。” 慕诺闻声看过去,对面的林淑妃适时插话进来:“殿下近日身体欠安,还是勿要饮酒为宜。” 慕诺素来是个直头直脑之人,只记着小殿下喜饮酒,便一心想着赠她好酒,并未注意其他地方。 听了林淑妃的话,他这才仔细端详泱肆的脸,苍白虚弱,失了上次见她时的意气风发。 只不过风采依旧就是了。 “可是风寒未愈?” 慕诺十分惋惜,“那我岂不是不能同小殿下一同把酒言欢了……” 此时的泱肆同他不过见过几次面,此人却已经把她看作莫逆之交了。 虽然在她看来,这是他们是多年之后的关系。 他这自来熟的性子,走到哪儿都能与人轻易交谈起来,在京上也是交了不少“好朋友”。 其中一位,就包括大北王朝高高在上,受人景仰的国师大人。 泱肆收起心中的思绪,点头道:“这清风露本宫便收下了,改日好全了再去找三公子对酒谈心。” 一听此言,慕诺受宠若惊,欣喜之色溢于言表,“那可真是太好了!咱们一言为定!” 他伸出小指,作势要与她拉钩。 若是换做以往,泱肆定然不会理会他。 可是今日,她浅浅笑起来,与他小指相勾。 “一言为定。” 第11章 他来救她了 游湖会,自然是要登船的。 宫廷游船,状若蛟龙,可乘百人。 龙头,是上等位。 泱肆自觉坐下右座,林淑妃在她旁边另一个位置落座。 船中央伶人弹琴奏乐,舒缓悠扬。 泱肆静静坐着,一心一意观赏湖对岸的腊梅花。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不知是谁高声大喊:“有人行刺!保护公主殿下和娘娘!” 随后人头攒动,众人四散奔逃。 兵器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阿烈护在泱肆面前,与数名黑衣刺客打作一团。 泱肆仿若置身事外,斜靠在船头,暗中观察每一个人。 慕诺正往她这边来,似要来救她。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0节 泱肆在他附近扫视一圈,再与他对视,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会意,不再往前,只是模样仍有些焦急。 刺客越来越多,一个个皆轻功了得,足尖点水越过湖面飞身上来,每一剑都直冲泱肆而来。 阿烈虽武力高强,但终究不敌对方人多势众。 泱肆只静静看着,没有要出手的打算。 林淑妃早已被锦衣卫护着离开了这处。 其中一个刺客一刀砍下去,檀木桌应声裂成两半,上面的玉壶也随之破碎。 泱肆摇头叹口气。 可惜了,上好的佳酿。 “殿下,快走!” 阿烈在此时得暇大喊一声,与那些黑衣人缠斗时,杀出一条退路。 泱肆起身,佯装身子虚弱,无力打斗,在阿烈的保护下慌慌张张离开此处。 一片慌乱中,她绕过船的另一头,藏身躲起来。 那头的阿烈受了些刀伤,仍在顽强抵抗。 终究是还没经历过前世那么多的磨练,能力有待提升。 泱肆如是想到。 游船正在靠岸,她撑着栏杆,去寻那对消失的男女。 这帮刺客虽然武功不错,但并非十四阁之人。 不是要杀了她?怎么不出手? 正在此时,后背被人用力一推,本就无力的身子一下站不稳,泱肆回过身来,死死抓住那人的衣袖,却是仍旧直直翻过栏杆摔下去,扯碎一截衣袖一同跌进冷若冰窟的湖里。 “殿下!” “殿下坠湖了!” …… 冷水迅速灌进眼睛和鼻腔,周身寒冷刺骨的湖水扎得她仿佛又死了一回。 脑子越来越混沌,她面朝上,努力睁大眼睛,任凭自已坠入最底层的黑暗。 她不是不会水,但她不能自救。 她在赌,赌一个能让她开始的理由。 赌那个人,这次不要再来迟。 支撑不住闭上眼之前,有人破开平静的水面,奋力朝她游过来,向她伸出手。 泱肆弯起唇笑。 她赌赢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医馆。 陆绾儿躺在榻上,一手紧紧抓着身旁男子的衣袖,另一只手搭在脉枕上,待大夫把完脉后收回来,捂着自已的肚子,满脸痛苦,冷汗泠泠。 大夫在她头上的穴位施了三根银针。 “这位姑娘是因为长期挨饿受冻,便受了风寒,得了胃症,只须要添衣保暖,吃点热乎东西,再抓副药回去煎了服下,调理些日子便好了。” 边说着边往药柜前抓药,又道:“姑娘身子略虚,今后可得提防着别再受凉了。” 行医多年,这大夫也是见过各种各样形形色色之人,一瞧这男子穿着雍容华贵,而他旁边这女子在这大冬天穿得如此单薄,再瞧那男子始终冷着脸,女子在一旁胃疼得楚楚可怜。 便知这是那男的在外惹的风流债。 “一共四十文钱。” 天儿冷,外头还有好些人等着就诊抓药,他快速将药材包起来封好打上结。 慕蔺站起身来,扯了扯自已的袖子,示意榻上的人松手,行至柜前去掏出两张银票放在柜台上。 “多了。” 大夫面不改色,拿了一张,再从抽屉里认真数着银票和铜币,连着剩下的那张一并退还给他。 “公子既是如此大方之人,又怎该让一弱女子食不果腹衣不保暖?” 慕蔺未答,脸色冰冷。 大夫取了陆绾儿头上的银针,告诉他们可以离开。 慕蔺走回来,冷声道:“能走?” 扎了针,陆绾儿已经好些了,点点头,动作艰难地从榻上下来,亦步亦趋跟着他往外走。 廉狱守着马车在外候着,见两人出来,从马车上跳下来。 “二公子。” 慕蔺把药草递给他,抬腿上车,只留下几个字:“带她去吃东西。” 对面是一家酒楼,廉狱会意,向陆绾儿弯了下腰。 “陆姑娘,跟我来。” 陆绾儿看了一眼马车,还是跟着他走进去。 廉狱带她进了间厢房,召来堂倌,自腰间取下钱袋,摸出一锭金子递给他。 “把你们这的好酒好菜都上来吧。” 堂倌连忙双手接过来,点头哈腰道:“好嘞,客官稍等!” 廉狱把钱袋和药包放在桌上,左手抱拳用秉公办事的语气道:“陆姑娘,我家公子能帮你的就到这了,告辞。” 陆绾儿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欸,你们要走了?” 廉狱停下脚步,道:“是的,我们得赶回黎塘。” 方才在黎塘时,陆绾儿突然觉得胃痛,紧紧抓住慕蔺的衣袖,痛得说不出话来,甚至都要晕过去了,没办法,他们才从游湖会上暂时离开,带她来医馆。 廉狱说完又要走,陆绾儿又叫住他。 “可是,我该怎么还你们钱?” “陆姑娘不用还,萍水相逢罢了,望姑娘今后安好。” 跟着一个冷酷无情的主儿,他顶多也只能够说两句好话了。 而后便快步离开。 回到马车旁,他低声在车帘外禀明情况:“二公子,属下已给了那陆姑娘一些金银,并告知不用报还。” “嗯,走吧。” “是。” 再次抵达黎塘,却是一片狼藉。 众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慕诺一个人在这里等着。 远远看见他们过来,忙招手,待马车靠近停下来,他急急道:“二哥,你上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方才小殿下遇刺了!还被人推下了湖,刚被宫里的马车送回去!” 慕蔺掀开车帘往外看一眼,道:“回府。” “咱们不要去看看小殿下吗?我感觉她挺严重的。” 慕诺上了马车,又发觉不对劲。 “欸?陆姑娘呢?” “走了。” “走了?”慕诺难以置信,“二哥,你没听人说她无依无靠吗?你让她去哪儿?” 慕蔺抬眸看过来,眸色冷冷,警告道:“慕诺,你要是热心肠无处安放,可以去把街上的乞儿都接回府养着,我不拦着你,但你不要往我身上甩烂摊子。” 他的眼神实在有些吓人,慕诺咽了咽口水,只敢小声嘀咕:“那陆姑娘不是在你马车上嘛,又不是我带上来的……” 攸然接收到两道锋利的目光,慕诺只好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小命重要,小命重要。 第12章 女为悦己者容 短短几日,公主殿下就晕倒了两回。 且第二次还是在宫外游湖遇刺。 林淑妃难辞其咎,主动请罪,称自已没有保护好公主,愧疚悔过之心坚决,仿佛这晕倒的不是先皇后的皇女,而是她的。 皇帝勃然大怒,命人追查,一定要将真凶抓出来。 夜已至深,未央宫外,太医宫人跪倒一片,公主殿下一刻不醒,他们便一刻不能起身。 要说最清静的,莫过于寿康宫了。 陈嬷嬷点燃了寝殿内的安神香,烟雾缭绕,香气飘散。 太后坐于榻上,单手捻着佛珠,闭眼诵经。 “太后,今日那黎塘,果真不太平。” 手里的动作未停,片刻后,她才缓缓睁开双眼。 “明争暗斗这台戏,哀家早就看乏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1节 陈嬷嬷低着头,双手接过那佛珠。 “本同末异,这场戏,便是如此千年延续。” “呵呵,好个本同末异!” 太后笑出声来,笑声苍老:“素珍,你向来看得透彻。那你觉得,这一局,谁会赢?” 陈嬷嬷抬起手臂承接她搭上来的手,引着她走进内殿浴池。 “一场虎斗,旗鼓相当。” “如此看来……便是观虎斗之人获利了。” 泱肆夜半时便醒过来了。 脑袋昏沉,喉咙干哑。 落染守在床前,此时趴在床头睡着了。 泱肆轻轻动身起床,不想吵醒她。 往桌前倒了水,竟还是温热的。 想是落染为了防她醒来渴水,时刻准备着的。 一连喝下两杯温水,她透过窗缝看向外面跪着的一众太医和下人。 风雪又肆虐起来,北风呼号,在未央宫上空久久盘旋不去。 回到被子里,她睁着眼平躺,思索着接下来的事,直到天蒙蒙亮。 落染醒过来,见她睁着眼,惊喜万分。 “殿——” 泱肆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 “嘘。” 她用眼神示意窗外,压低声音:“去让外面那堆人离开。” 落染点头,起身推门出去。 “大家都退下吧,殿下高热已退,想好好休息,勿要在此打扰殿下了。” 长公主喜静,未央宫的宫女太监比其他宫殿都要少上一半,能进她寝殿的更是只有落染和阿烈两人。 婉心殿于昨日遣了一众婢女前来侍奉,却只是在外跪了一整夜。 而未央宫一个下人都未跪。 未央宫的规矩,不喧哗,不进殿,不熄灯,不长跪。 “落染,梳洗,本宫要出宫一趟。” 待所有人都退去,泱肆从床榻上下来。 “出宫?可是殿下你……” “别可是了。” 泱肆打断她,在妆台前左挑挑右看看。 “你快来替本宫选选,哪个发簪好看些。” 落染没辙,只好上前来,挑了一支玉簪,替她挽发髻。 梳完发髻,又要挑衣裳。 “你觉得是这件好看,还是这件好看?这件会不会太素了?这件会不会又太艳了?” 落染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殿下,您究竟因何事出宫,怎的须要这般……”梳洗打扮。 泱肆看着一堆衣物发着愁,自顾自道:“你说,去见男子要穿什么比较好?” “什么?男子?” 殿下在外带过兵,去见男子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现在这个举动。 她以前哪曾这样过啊? 因为自小习武,她便没有了女儿家的扭捏姿态,也不爱梳妆打扮,可是现在,略施粉黛,淡扫蛾眉,为衣装发愁。 落染想到一句话。 女为悦已者容。 “殿下,使不得啊,事关您的清誉,不可这样……” 泱肆没理她,最终挑了件水蓝色纱罗裙,外罩一件雪袄。 “你在这里替本宫好好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退早朝之前本宫就会赶回来。” 言罢,她轻巧开门出去,绕至后门,躲开巡逻的锦衣卫,翻墙出宫。 天将将大亮。 泱肆站在国师府前,往手心里呵口热气,搓搓手掌。 门前无土兵看守,大门从里面被锁上。 她揉揉被冻得通红的鼻子,蓄力翻墙而上。 府邸内冰雪覆盖,毫无人气。 泱肆很惊讶,这么大一个国师府,一个打杂的下人都没有? 父皇不是很重视国师吗? 顺着高墙在府邸外缘绕了一圈,才终于得见最深处其中一个院落里,冰雪被清扫干净。 她轻手轻脚落地,在院子里环视一周。 无人。 眉头微蹙,难道他不在? 正欲抬脚,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裙摆。 低头一看,毛茸茸白花花的一团,咬住了她的裙摆。 是一只雪狐幼崽。 她扯了扯裙子,“松嘴!” 那崽子不听,咬着不放,不停撕扯,愈咬愈上劲。 “小畜牲!要咬坏了!” 她不敢大声,只得低声冲它喊,甩甩脚,还甩不开,咬得死紧。 泱肆蹲下身去,揪住它的后脖颈,雪狐迫不得已松开嘴,被她揪起来。 “还咬不咬了?” 正打算教训教训这小畜生,它突然嗷嗷嗷地叫起来。 “嘿,本宫今天还治不了你了?” 本来也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它,哪知它非但不乖,反而叫得更大声了。 泱肆正手足无措,身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随后是那道熟悉又陌生的,清冷冰凉的嗓音,带着些许疑惑。 “殿下?” 泱肆身子一僵,手一松,僵硬地缓缓转过身。 那人身着一袭祥云绣纹袍,身形颀长,立于檐下。 他面庞冷峻白皙,棱角分明,眉眼深邃得如那黎塘的湖,无波无澜,薄唇又似那腊梅,洁白如玉,透着点点淡粉。 分明是俊朗风雅,谪仙一般的人,偏偏整个人又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无尽的冷漠与疏离,令人望而却步。 那小崽子得以落地逃脱,逃也似的一下窜到男人脚边,用小脑袋讨好地去蹭他的云靴。 泱肆狠狠盯着它,嫉妒得眼放恶光。 男子弯腰,指尖轻触一下那雪狐的头顶。 “乖一点。” 那雪狐果真听话地乖乖卧躺在地上。 他直身,向泱肆颔首。 身份尊贵的国师大人,行的是最简单的礼仪。 “殿下可好些了?” 他似随口一问,不带任何情绪。 也并未追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如何进来的。 “不太好,咳咳咳……” 仿若突然想起来似的,泱肆咳嗽几声,显示自已的虚弱,就好像刚刚翻墙而入之人并不是她。 他站在原地,未动,也未言。 似乎方才真的只是场面话,她好与不好,都与他无关。 泱肆:“……” 果然,要江衎辞关心你?登天都比这简单! 她又有些哀怨地瞥一眼地上的小狐狸,它正懒洋洋地枕着自已的前腿,趴在他脚边,看向她的目光泱肆都觉得带着些挑衅。 第13章 你不打算对我负责?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2节 泱肆敛去心中思绪,好奇地凑到他面前,蹲下身来,自认为笑得十分友善:“这小狐狸好生可爱,可是大人养的宠物?” 视线里,他的脚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她刻意缩短的距离。 淡声道:“山野间的狐狸,自已跑进来的。” 哦,原来是只野狐狸。 泱肆也想去摸它的头,没想到对方却躲开了,还冲她龇牙咧嘴。 她便偏要去摸,随便碰一下便收了手,怕真被这小崽子给咬了。 “那大人便打算一直养着它吗?” 他的目光似乎在她的头顶停留须臾。 两三息过后,头上才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随它来去。” 偌大一个国师府,无一个下人,他一个人孤寂在这里,偶然间跑进来的一只小生命,他亦不打算强留。 泱肆想起前世,至少在她二十六岁死前,他是并未娶妻的。 所以说,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了一辈子。 逗不动这个小崽子了,它根本不想让她逗。 泱肆站起身来,自腰间掏出一个香囊,递给他。 因为生病而略显苍白的脸颊此刻竟染上缕缕薄红。 “昨日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这是我前几日在宫中闲时随意绣的香囊,便以此感谢大人。” 末了,她又略显羞涩地补上一句:“第一次做这种细致活,可能绣得不好,大人见谅……” 江衎辞微微垂眸,看向她手里的物件。 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再普通不过的香囊,上面的荷花歪歪扭扭,几乎辨不清原貌。 他于昨日救下的她,却在前几日就绣好了香囊。 也不知她这么说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未动,平静道:“举手之劳,殿下无须言谢。”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泱肆便抓起他的手硬塞进他手里。 “你就收下吧,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 他的手很凉,她甚至感知不到一丝温度。 她想起那个冰冷的怀抱。 忍不住又看一眼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清清浅浅的特殊香味氤氲进鼻腔,强行塞进他手里的香囊被翻了个面,上面亦是歪歪扭扭地绣着两个字:莫辞。 江衎辞,字莫辞。 知晓他字的人并不多,毕竟无人敢直呼国师大人的名,字就更是无人会唤了。 “殿下可知送男子香囊是何意?” 他的声音一度愈发冷厉。 “我知道啊。” 泱肆笑得理所当然且单纯无辜,好像这没什么不对。 “昨日你为救我,将我从水里……抱上来,所以香囊是何意,我便是何意……” 战场上杀敌千百眼都不带眨的护国公主,却在这一刻忸怩不安,说句话都十分为难。 闻言,江衎辞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殿下慎言。” 泱肆一跺脚,急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过来寻你,药膳都未用,拖着这残躯病体从宫中跑过来,你便是如此不领情?” 她的话,让江衎辞微凉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 虽略施粉黛,但不抵那脸色稍显惨白,抹了些淡口脂,倒是提了些气色。 想起昨日将她从水里捞上来时,人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一张小脸白得跟纸一样,脆弱不堪。 “况且,我人都让你给碰了,你便是不打算对我负责?” 语气那叫一个委屈,还眼带泪花,泫然欲泣,仿佛真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他怎么着了一般。 分明就是情急之下,有触碰在所难免,却被她说的好像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地上的雪狐发出两声嗷叫,大概也是听不下去了。 江衎辞的脸色已经又沉下去一分,泱肆都怀疑要不是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他早就动手了。 她都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隐忍:“殿下的心意臣心领了,此事便到此为止,往后莫要再提,殿下请回。” 他又将手伸出来,不想要那香囊的态度坚决。 你看,这就要赶她走了。 都说了她好不容易才过来找他的。 她已经开始怀疑前世为她收尸,在她耳边低声喃语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还是这个时候的江衎辞,并未对她起任何心思? 可他昨日分明没有去参加什么游湖会,却又出现救了她。 泱肆记得,前世的那一日,他亦是出现了的。 那时她心疼阿烈带伤,只身一人去黎塘。 他高大的身形挡在她面前,轻松应付那些黑衣刺客。 而那时她满心都是如何阻止林淑妃立后,只让魏明正代她好好答谢他。 她甚至从未当面道过一次多谢。 所以昨日,是她故意跌入湖中,就想看看他还会不会再出现。 哪想此刻碰了壁,泱肆瘪瘪嘴。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反正你收下我的香囊我就走,要不然我就要去找父皇做主,就说你碰了我的身子——” “殿下!” 江衎辞语调总算提高了一些,再说下去,他估计是要发火了。 “好嘛,你别生气……” 泱肆还是有些成就感的,毕竟过去十多年,他永远都是一副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样子,没想到现在被她三言两语给激起了波澜。 “反正你必须收下我送的东西!” 天已经大亮,她得先赶回宫里。 泱肆跑出檐角,三步一回头,十分依依不舍地走到墙角下。 “那我走啦,要记得想我啊!” 她冲他喊,挥了挥手。 又朝那地上的小狐狸做了个鬼脸。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而后,趁身后之人更生气之前,轻轻一跃翻过高墙,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 第14章 谁敢对你包藏祸心? 国师府距皇宫很近,来回不过半个时辰。 回到未央宫时,落染正在殿内焦急地来回踱步。 “殿下您总算是回来了!” 不用想,泱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淑妃来过?” 令她派来的宫女跪了一夜,就这么遣回去,面子上定然是挂不住,又要假意来关心她了。 毕竟是要做皇后之人,当然是要表现出大度包容,关爱这个尊贵的长公主了。 “是啊,殿下,奴婢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只说您要歇息,娘娘却非得进来,说是看看您便走。” 泱肆不紧不慢地脱掉外衫,“你没让她进来吧?” “当然没有。” 落染摇头,站在她身后替她更衣,“奴婢说您头疼,不想人打扰,让娘娘晚些时辰再来。” “嗯,你做的很好。” 拔掉头上的玉簪,又擦去脸上的脂粉口脂,泱肆回到床上躺下。 “阿烈呢?” 落染替她整理好衾被,“烈侍卫应是在殿外候着的,昨日奴婢见他受了伤,也不包扎一下……” 没有主子的命令,必须在外守着,不能随意走动。 落染总是忍不住多嘴。 “去,让他下去上药包扎。” 泱肆咳嗽几声,闭上眼假寐。 她自小便畏寒,一旦染上风寒便很难痊愈,这几日又故意不好好喝药,一拖再拖,昨日又泡了冷水。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3节 头晕无力,喉咙疼痛,便是硬撑着去的国师府。 一盏茶的时辰过后,有人撩了珠帘进来。 “朕的阿肆可好些了?” 刚下了早朝的魏明正火急火燎踏进来,见床榻上之人神色虚弱,双眼无神,鼻音浓重。 “父皇。” 魏明正心疼得不行:“真是让我们家阿肆受苦了。” “儿臣没事,父皇不要担心。” 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魏明正连忙扶着她倚靠在床头。 “阿肆放心,朕定会将那害你之人捉出来,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委屈!” “这么些年,想害儿臣之人多了,已经习惯了。” 倒是说得平平淡淡,偏又令人听出零星的落寞来。 “朕看谁敢?” 魏明正怒气填胸,“你乃朕的皇女,谁有这个胆子对你包藏祸心?” “敢与不敢不是父皇说了算。” 泱肆轻轻说着:“昨日儿臣掉下湖里时,回身抓住了推儿臣那人的衣袖。她是……宫中的丫鬟。” 宫里的一个小小的丫鬟,哪敢推公主殿下? 不过是受人指使罢了。 “昨日是那国师大人救了儿臣,兴许他能替儿臣作证。” 魏明正赶紧道:“那你可记得那人的模样?” 泱肆摇摇头:“事发突然,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儿臣便掉下去了,并未来得及看清那宫女的面貌。” 闻言,魏明正转动眼珠,思索片刻,道:“好,你好生歇息,朕便召国师进宫,顺道感谢他将你救上来。” “嗯。”泱肆总算是安心了一般,又道:“儿臣还得亲自谢过国师大人。” 魏明正拍拍她的手背,“不急,你先安心把病养好再说,朕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京西,二公子府。 一大早,廉狱一开门,就见到了蹲在门外的人儿,冻得瑟瑟发抖,通红的手指在雪地上写写画画。 他走近,“陆姑娘?” “大人!” 陆绾儿闻言抬起头,惊喜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蹲得久了腿有些发麻,险些站不稳。 “陆姑娘小心。” 廉狱虚扶她一把,“在下廉狱,陆姑娘为何在此?” “廉狱大人。” 陆绾儿捶捶腿站稳,还是尊敬地称呼他。 “我来找你家二公子,他在吗?” 廉狱也懒得去纠正她,“二公子他有事出府了,陆姑娘寻我们家公子还有何事?” “哦,我来还钱的。” 她从袖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袋金银,递给他,“昨日多谢廉狱大人,不过这些钱我不能收。” 廉狱并未接,只微微颔首,“陆姑娘不必如此,这些都是二公子的吩咐。” “那好吧……” 陆绾儿不放弃,“那二公子何时回来,我亲自还给他,还没有向他道过谢呢!” “陆姑娘。” 见劝她不动,廉狱语气生硬:“二公子很忙,恐没有时间见陆姑娘,陆姑娘还是拿着这些钱安顿下来罢,不要再来打扰便是陆姑娘最好的答谢。” 一袋黄金和银票,也够她衣食无忧一阵子了。 “可是我不能平白无故拿你们的钱……” 陆绾儿瑟缩了一下,“我还是在这里等二公子来吧。” 她的固执令廉狱皱皱眉头,只好离开了。 廉狱骑着马离开后,陆绾儿又回到自已方才蹲下的地方,昨日从医馆带回来的药包安静地躺在地上,不过片刻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她捡起来,拍去上面的积雪,将它抱在怀里,重新蜷缩在檐角。 实在太冷了,她被冻得嘴唇发紫,牙齿打冷颤,狂风卷着雪花胡乱地往脸上砸,她睁不开眼。 迷迷糊糊就要失去意识,有马车驶过来,终于听见有人叫她。 “二哥,那是不是陆姑娘?” …… 再次睁眼时,已经躺在了床上,屋内暖气洋洋。 她掀了衾被下床。 开门出去,有丫鬟候在外头,朝她微微福身。 “姑娘醒了?” 陆绾儿望向四周,“这里是公子府?” “是。” “那二公子可在府内?” “二公子和三公子进宫了,走前三公子还命奴婢好生照顾您。” 丫鬟摇头,让她进屋,“姑娘先在屋里歇着,奴婢去端药来。” 屋里的案桌上,放着那个钱袋,药包却是不见了。 待那丫鬟再回来,陆绾儿一边喝药一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唤奴婢为璎珞便好。” “璎珞,名字真好听!” 陆绾儿笑起来,“我叫陆绾儿,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璎珞也笑,“自然是极好的。” “那你快坐下,我们聊聊!” 陆绾儿拍拍身旁的凳子,璎珞赶紧摇头道:“不可,奴婢不能坐。” “哎呀,你坐嘛,我又不是你家主子,不必同我分个高低贵贱。” 陆绾儿非拉着她坐下,璎珞只好忐忑不安地在她身侧坐下来。 “二位公子进宫可是因为靖安殿下?” 她这一路问着公子府的方向寻过来时,也听到了些关于昨日的闲言碎语。 “是。” 璎珞压低声音,小声同她道:“昨儿个殿下在黎塘遇刺,还被人推下了湖,那游湖会便草草结束,听闻直到今早殿下才醒过来!” 听了她的话,陆绾儿一脸愤懑:“是谁人敢对殿下起如此歹心!那可是一国公主,去年还亲自西征护我大北边疆安定!” 璎珞一听,便知她亦是敬佩这长公主之人。 “是啊,奴婢实在也是气不过!想不到姑娘竟也对殿下怀有景仰之心?” 陆绾儿连连点头,叹口气道:“其实我生在桃疆,只是后来因为战乱失去了双亲,便一人在外颠沛流离,幸得殿下让我们桃疆恢复了安宁,我辗转来到京上,就是希望能够有机会亲自跪谢靖安殿下!” “原来姑娘竟是个可怜人。” 璎珞忍不住同她惺惺相惜起来,“姑娘放心,终会有机会的!” “嗯!” 陆绾儿重重点头,杏眸里有光芒闪烁。 第15章 与世无争江衎辞 午后,大雪渐渐变小,只剩下些许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飘扬。 丞相入宫,慕诺和慕蔺本着对公主殿下的关怀,也一同入宫了。 当然,慕蔺是被自家三弟硬拉着来的。 宫门外,与国师的马车不期而遇。 那人一身雪色长衫,淡然出尘,清冷的气质仿佛这风雪便是因他而生。 宫中所有人见了他,便是只敢远远地驻足行礼,决不向其靠近半步。 偏有人敢多行那一步。 慕诺朝他挥手,高声道:“国师大人!” 那人便遥遥望过来,许是隔得远了,便不做声,只轻微颔首。 慕诺上前去,走到他旁边。 “大人可是也来探望小殿下?” 他淡淡回道:“陛下召臣入宫。” “陛下召您?” 慕诺思索片刻,“陛下也召了我爹,想来是因昨日之事。” 召来丞相和国师,说明兹事体大,涉及立后的问题。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4节 慕诺无心过问这些皇家之事,“那大人过会儿要去未央宫看看小殿下吗?我听闻她前些日子便已经染了风寒,昨日又落水,昏迷了一晚上才醒过来!想来小殿下也想亲自谢过大人。” 江衎辞目视前方,神情淡然,沉默不言。 政事要紧,想必也是没什么时间,更何况国师大人和小殿下本没什么交集。 慕诺又好奇:“大人昨日怎么会在黎塘?” 在众人都在忙着与刺客打斗,奔散逃命,无人敢在冬日跳下那冷寒的湖里时,他却突然出现,毫不犹豫纵身跃下去。 “碰巧路过。” 侍卫领着他们往前,金銮殿和未央宫不在同一个方向,四人要在此分道。 慕诺回过头来,向走在后面的慕蔺招手:“二哥,咱们走罢。” 慕丞相行在江衎辞右侧微微靠后的地方,拱手道:“小儿无礼,让大人见笑了。” 江衎辞抬手摸向自已的腰带,须臾,才道:“无妨。” 皇帝早已在金銮殿等候,大殿之下还立着一人。 吏部尚书,林大人。 林淑妃的娘家。 “二位爱卿来了?” 两人停在林大人旁边,向皇帝行礼。 魏明正命人赐座,单刀直入:“国师大人,朕听闻昨日是你舍身下湖救了公主,应当予以重赏,国师大人想要什么?” 江衎辞静静端坐,宠辱不惊,“臣的本分而已,陛下无须挂心。” “那便当朕欠你一个人情了。” 整个大北无人不知公主殿下是皇帝的心尖宠,本就受到重用的国师大人如今又救了公主,更加拉近了与皇帝的关系。 “国师,朕还听说昨日是宫中的丫鬟推了朕的公主……” 魏明正话锋一转,“不知国师可有看见?” “嗯,只是那人藏在拐角处,臣并未看清其样貌。” 江衎辞点头,“殿下情急之下扯下了那人一截衣袖,臣已将其转交给了殿下的侍卫。” 林大人在此时出言:“宫中大小宴会皆交由礼部筹划办理。” 此言之意,便是公主被宫女推下湖一事与礼部脱不了干系。 “来人。”魏明正召人:“去把公主殿下的侍卫和礼部尚书召来。” 另一边,未央宫。 泱肆没曾想慕诺会来,这就算了,慕蔺居然也来了。 因为前世她并未受伤。 她披了雪绒裘出去,脑袋晕沉。 “二位公子怎么来了?” 慕诺倒是真的着急,“我们来看看你啊,小殿下可好些了?昨日真的是太惊险了,幸亏国师大人来得及时!” “咳咳,没错。” 泱肆手半握抵在唇边轻咳几声,嘴角掀起无所谓的笑,玩笑一般道:“本宫命硬,无须担心。” 是啊,她命硬得很,不然怎么会十多年征战沙场,在生死线边缘徘徊数次也能侥幸捡回一条命。 只是没想到,最后丢在了阿烈那里。 “命再硬又如何?”慕诺不同意她的说法,老神哉哉道:“谁不是百年寿命?再怎么样你也得爱惜自已的身体,切莫再这般了。” 泱肆轻笑,“二公子说的是。” “嗐,小殿下无须同我如此生疏,唤我大名即可。” 落染上了茶,泱肆喝口热茶,笑笑不语。 慕诺想到什么,又道:“不过昨日那些刺客是什么来头?小殿下昨日不让我前去帮忙,可是因为心中早已有猜测?” 所以昨日听到有人喊殿下坠湖,他还是犹豫了几下,正准备跳下去时,江衎辞已经先一步去救人了。 “没有,只是想瞧瞧本宫那侍卫有没有本事。” 这话说的没错,她就是想试探试探阿烈。 泱肆淡声道:“此事已交给了父皇来处理。” “这么说来,今日皇上召了我爹入宫,我们方才在宫门前也遇上了国师大人。欸,小殿下你说,国师大人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黎塘?” 也不怨他止不住好奇,毕竟国师大人江衎辞真的是一年到头难得能见着几次的。 泱肆挑挑眉,不动声色道:“二公子不也是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的?昨日不也去了?” 被突然提及的慕蔺神色不变,从进来开始便一直坐在椅子上,闻言只微微抬起头来与她对视一瞬,只一瞬,两人之间便是暗暗较量了一个来回。 若是要说江衎辞是个冷淡之人,那么慕蔺的冷便是冷漠,同江衎辞与世无争的疏远感与距离感不同,他更多的是事不关已与漠不关心,令人不敢靠近,自带的气场便知难以相与。 也难怪,季君绾最终会离开。 “殿下不也是明知有危险还是去了?” 他不退让半步,明明语气不重,泱肆却听出了满满的侵略性。 淡笑一声:“也是……” 慕诺见状,挠挠头开口道:“我二哥是因为我才去的……昨日我不是去了趟清平坊寻酒嘛,哪料雪天地太滑车轱辘跑了,我便差人让二哥来接我,所以就一同去了。” 言罢,他复又凑近泱肆一点,小声道:“今儿个都是我硬拉着他来的……” 果然,这很像他们兄弟俩身上会发生的事情。 暂且绕过了这个话题,泱肆往下说道:“可惜了,你昨日赠予本宫的好酒,被那些刺客打翻了。” 慕诺赶紧道:“那没事儿,改日小殿下再同我一道去清平坊,怪老头那儿有很多好酒!” 清平坊确实佳酿众多,如慕诺所说,老板是个怪老头,嗜酒如命,钟爱酿酒,却不轻易卖酒,他的酒千金难买,也可免费馈赠,全看老板个人感觉。 谈话间,落染再次进来,“殿下,陛下派人来召烈侍卫前往金銮殿问话。” 第16章 好个主仆情深 金銮殿。 李德洪李公公在殿外高声道:“靖安殿下到!” 殿内本就很静,四个人各怀心思,听声全都往外看过去。 长公主和慕家二位公子一同进来,后头还跟着公主的侍卫,他手里捏着半截衣袖。 众人行礼。 魏明正亲自起身去迎,扶着泱肆到大殿上方来,让她坐在自已旁边。 能与皇帝同座,也只有长公主了。 “阿肆怎么来了?朕不是说了不要打扰你休息?” 泱肆垂着眼,气若游丝,将病弱体现得淋漓尽致:“儿臣听闻国师大人进宫,想来亲自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言罢,她还看向下方之人,果不其然,他虽没什么表情,但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许是想起了早上她的猛言猛语,竟一时未作出回应。 噫,大概是真怕她下一句话真的要向魏明正告状。 “自然是要感谢的,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将陷害你的人找出来!” 她这娇弱的嗓音让魏明正心疼不已,命人关好了门窗,往殿内再添了一个火盆。 江衎辞用眼角余光瞥一眼大殿之上的小姑娘,穿着厚重的大衣,把自已裹成了一团,擦去了脸上的脂粉,唇色淡而白,眼神恹恹的,有气无力的哪似今早同小狐狸龇牙咧嘴、往自已手里硬塞东西的那般精神模样。 说很快会再见,便是真的很快再见。 殿内暖和起来,泱肆坐直身子:“昨日那些刺客都是死侍,怕是没法儿追查。” 前世确实是并未查到那些死侍究竟是谁派来的,她一度以为是林淑妃,可是林淑妃不会蠢到在自已举办的游湖会上刺杀公主殿下,因为这样任谁都会怀疑到她头上。 她很奇怪,此时自已不过是十六岁,竟已经有如此多的人想要取她性命。 十四阁,死侍,还有在她身边潜伏多年的阿烈。 大殿之下,慕诺开了口:“或许查到是谁指使宫女推了小殿下,就会有些眉目。” 也许是同一人所为。 被召进宫的礼部尚书何大人在此时匆忙赶来,跪下行礼。 “陛下恕罪,公主殿下恕罪,臣来迟了!” 魏明正随意抬手示意他平身:“昨日交由你礼部操办的游湖会上有宫女对殿下意图不轨,你可查清楚了?” 何大人迟疑片刻,道:“回禀陛下,臣已清查过,昨日礼部调用的宫女无人衣着不整,亦无人缺少宫装……” 宫里每个下人的宫装都有规定的数额,若有损坏或是陈旧需向内务府报备,扣除月银后再次下发,可是昨日直到今日并无人向内务府上报,调用的宫女太监里面也无人衣物缺少或是破坏。 魏明正一听,恼怒道:“你说什么?公主和国师难道是在糊弄朕不成!” 泱肆用眼神示意一侧的阿烈。 阿烈走上前去,将那半截衣袖呈给何大人。 魏明正:“你好好瞧清楚!这不是宫女的衣物是什么!你一句没有查到便要将此事揭过?” 何大人仔细一看,果真是宫装不错,又听皇帝的话,吓得跪趴在地,胆颤不已:“陛下恕罪!是臣玩忽职守,令公主殿下受如此伤害!” 魏明正并不糊涂:“这便是揽罪了?朕要你找出那名宫女,否则朕便认作是你指使而为!” 谋害皇室,乃死罪。 闻言,何大人额角直冒冷汗,磕头急急道:“陛下,臣忠心耿耿在朝数十载,绝无可能陷害殿下,还望陛下明察!” 一旁的慕丞相在此时出言提醒:“何大人可想清楚,可是每一位宫女都盘查询问过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5节 魏明正看向他:“丞相此言何意?” 慕丞相拱手,直言不讳:“昨日宫里的妃嫔娘娘们,难免都有带上了自已身边的宫女前往黎塘的。” “各位娘娘宫里的宫女臣都有召来盘问过,除了……”何大人沉思片刻,才犹豫不决道:“除了婉心殿。” 一直沉默不言的林大人终于在听到此话时发了声:“何大人这是何意?难不成会是淑妃娘娘谋害殿下?” 何大人不答,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皇帝勃然大怒:“来人!召林淑妃!” 约莫着过了半柱香的时辰。 林淑妃被人搀扶着进来,面上早已梨花带雨。 她连唤了两声:“陛下,陛下!臣妾带婉心殿那不知事的宫女前来请罪了!” 紧跟着她身后的宫女面如土色,哆哆嗦嗦跪趴在地上。 泱肆眼角轻动,面上平静,心里轻嘁一声。 懂得先入为主,能混到淑妃这个位置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 魏明正神色严肃:“怎么回事?” “陛下,是婉心殿没有管教好这丫鬟……令她自作主张出手伤了阿肆……” 那宫女赶紧接过话,一句话一串泪,说得情真意切:“陛下,是奴婢因前几日公主殿下阻止立后一事对公主心怀恨意,昨日又发现有人行刺,便一时鬼迷心窍推了公主,奴婢、奴婢实在是因为对娘娘的忠心啊!” 短短几句话,将林淑妃与此事完全脱离干系,又把矛头指向泱肆,表示她本就看淑妃不惯,自已为了自家主子出气而一时冲动也显得情有可原。 呵。 泱肆心里冷笑,却仍是弱弱地道:“既是如此,那你这忠心的奴婢,可知后果是什么?” 宫女哽咽着,有些惶然道:“死、死罪……” 仿佛想到什么,她又道:“昨日之举皆是奴婢一人所为,与娘娘无关,还望陛下和公主不要怪罪娘娘,奴婢愿一人承担……” 林淑妃的泪水止不住似的,被人扶着才勉强站稳,恨铁不成钢一般道:“你呀,糊涂呀!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她转过身来面向皇帝,竟跪了下去。 “陛下,阿肆,看在没有酿成大祸的份上,免了这丫鬟的死罪吧!她跟了臣妾多年,情分还是有的啊……” 好一个主仆情深,倒是显得她魏泱肆不懂事了。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怨她先反对立后。 而林淑妃在这里左一个阿肆,右一个阿肆,真把自已当皇后了。 “荒唐!” 皇帝疼爱长公主不是白说的:“难道要她真把朕的阿肆怎么着了才能定她的死罪?来人,拖下去关进大牢,隔日问斩!” 宫女没有任何挣扎,在被人拖下去之前,又满是真情地同林淑妃说了最后一句话:“娘娘,以后没有奴婢在,娘娘要自已保护好自已呀……” 林淑妃已经坐倒在地,十分心痛。 泱肆冷冷看着这一幕。 换做彼时的自已,她早就撕破了这两人虚伪的面具。 事还未完,魏明正不耐道:“淑妃,对自已宫里的下人管教无方,罚禁足两月反省思过,直至春节。此外,婉心殿所有宫女太监交由礼部教坊司重新管教!” 何大人听命连忙道:“是。” 这便是相当于整个婉心殿都要整改。 一个准皇后,面临这样的事情,林淑妃尚未反应过来,魏明正又道:“都退下吧,国师,丞相和林大人留下与朕商议政事。” 第17章 想要你头上的珠钗 天色渐渐暗沉。 从金銮殿出来,行至宫门口,林大人十分愤懑不平:“陛下难道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女犯的错就要撤了淑妃娘娘的皇后之位?” 林大人是林淑妃的父亲,林淑妃立后,他的地位自然会更高一层。 慕丞相背着手,望向天边,“陛下的意思是推迟册封大典,立后的圣旨已下,若是往后不再出什么差池,便不会轻易撤销。” 林大人尚有些埋怨:“就这么推迟,让旁人如何看?老臣看陛下就是过分溺爱那长公主!” 因为这么件小事延迟册封大典,到时即便封了后,林淑妃气势上也要低长公主一头。 慕丞相摇摇头,“林大人还不明白?陛下让娘娘禁足,是在保证大典之前与公主殿下相安无事。” 推迟大典,则是给长公主的交代。 林大人仍是有些不满,还是平下心道:“多谢丞相赐教。” 二人同一直缄口不言的江衎辞作揖道别,各自登上马车离开。 江衎辞在宫外站立,神情浅淡,目光落在自已前方一寻远的地面,不知在看什么,亦不知在等什么。 少倾,他才抬起脚,走向自已的马车。 马车前室上的凛寒,眼睛时不时瞟向车内,欲言又止。 江衎辞在马车前站定,凝了凝神,掀起车帷躬身进去。 “嘿莫辞!” 身子刚探进去,面前突然冒出一颗小脑袋,凑到他眼前,像是要吓唬他。 江衎辞身形一顿,绕开她进去坐下。 语气平平:“殿下在臣的车上所为何事?” 泱肆回身来,挨着他坐下,窃笑着,歪着脑袋答非所问:“你方才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江衎辞并不看她。 “没有。” “真的吗?”泱肆不信,“可我看你刚刚那样子,分明就是被我吓到了。” 他未言,余光里,她搓了搓被冻僵的小手。 他知道她在车厢内。 吓到他的,是她的那一声称呼。 身旁这人不安分,又靠近一些,纤纤玉指伸向他。 他下意识便后退半分,被她捉住了胸前的衣襟。 “别动!” 他顿住,她一点点慢慢靠近,认真注视着他…… 的头顶? 而后另一只手伸过来,在他的发顶碰了一下,再收回去。 他的视线看过去,在她的指尖,一片小小的雪花,不过半息便消失无踪影。 泱肆自顾自叹口气:“唉,天太冷了,这雪花都不会化。” 江衎辞仍然保持着后仰的姿势,眼睛看向还抓着自已衣襟的手,“殿下,手。” “哦,失礼失礼!” 泱肆后知后觉一般松开手,还拍一拍整理被弄乱的衣襟。 手心下却是感受到了强劲的肌肉。 哟,有料。 收回手时,还有些恋恋不舍,眼睛忍不住多瞄了两眼,仿佛要穿过那层层衣衫,看到里面麦色的风光。 听得一声不轻不重的吸气,他道:“时辰不早了,殿下请回。” 泱肆端正坐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可不可,外面都是宫女太监,还有巡逻的锦衣卫,若是此时就这么下去,被他们看见了该怎么办?” 这话说的,她上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小声同他商量:“我先跟你走,等绕过了众人的视线,我再下车走后门回宫。” 江衎辞挪动一下,与她隔开距离,并未作出回应。 “好吧……”泱肆同他妥协,“我确实有事找你,这里不好说,你这马车一直停在这也不行不是?” 言罢,她向车外吩咐:“凛寒,驾车。” 语气与同他说话时完全不一样。 江衎辞沉着眸子,在她看过来之前移开目光。 外面的人愣了一下,公主殿下何时知晓他的名字了? 马蹄哒哒,驱着马车走出去。 泱肆悄悄地、自以为不明显地一点点靠近江衎辞。 “我就是想问问你嘛,父皇和你们几位大臣在金銮殿谈了些什么?” 她近一分,他便退一分。 “殿下在车厢内不是都听到了?” “哦……” 她当然听到了,不过就是随便问问,不然她不找个理由他才不会任由凛寒驾车带着她一起走。 “那你昨日是特地去黎塘救我的吗?” “……不是。” “真的不是吗?” 泱肆又凑上去,直到他退无可退。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6节 “哎呀你躲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江衎辞背靠着车壁,清冷的目光落在她昳丽的脸庞。 昨日之前,两人还从未有过这么多近距离的接触。 昨日之前,她见到他时,还只会板着脸不冷不热地喊一声“大人”。 他不信,她会因为一个“救命之恩”这样可笑的缘由,如此一而再地接近他。 腰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一低头,才发现这小姑娘的手居然在自已腰上乱摸! 江衎辞一把擒住她的细嫩的手腕,低呵一声:“殿下,您的礼数呢?” 泱肆无所谓地调笑:“离家出走了呀!” 被握着的手腕向上一抬,只见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物件。 是她早晨送他的香囊,放在了他的腰带里。 江衎辞正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又见她手里拿着的香囊,手心里传来她的温度,一下像被烫到一般,立刻松了手。 “从你进来我就闻到了香味,果不其然,你还是带在了身上!” 泱肆不知死活,非要说出来:“原来莫辞口是心非呀?跟你说,我在里面放了沉香、白芷、蜀椒还有桂皮,不仅味道好闻,还有安神助眠的效用呢!” 说着,她拿到鼻尖嗅了一下,又拉开他的腰带放回去,还拍了拍。 “那你可要好好收着,不要弄丢了哈。” 她都不知自已话这么多:“不过弄丢了也没关系,我再给你做,下次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江衎辞早已被她一连串的话语和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 握过她手腕的手掌还不知该如何安放,最后还是抬起来,抵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该怎么说自已本来是打算拿回来还给她的? 可是小姑娘已经一厢情愿地认为他这是收下了。 今日已经不知第几次深吸一口气,他平复下来,冷淡道:“殿下究竟想从臣这里得到什么?” “唔……被你发现了呀?” 泱肆故作思索。 果真是立后对她的冲击太大,竟选择了拉拢他么? 江衎辞不看她,掩去眼里的丝丝慌乱,静等她开口。 车厢外,马蹄踏雪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许久,她才缓缓说道:“我想要你头上的珠钗。” 第18章 见到我开心吗? 她送他香囊,又向他索要珠钗。 香囊,爱慕之情。 珠钗,结发嫁迁。 短短一日,她便暗示了两回。 江衎辞缓缓看向她,一向平静如深潭的眸子里竟有了丝丝裂痕。 迸出些光亮来。 只是那光亮稍纵即逝,泱肆还来不及捕捉,就已恢复如初。 “臣这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钗子,配不得殿下。宫中精匠诸多,殿下若是想要,命人去打造便是。” 又来了。 可是换做谁都不会轻易上勾吧。 明明昨日之前两人还是根本说不上话的。 泱肆有些不甘心,嘴角扬起轻笑,像个蛮横无理的公主:“若是我非要你的珠钗不可呢?” 马车徐徐停下来。 车轱辘在雪地上转动的声音,和哒哒的马蹄声都消匿了。 周遭安静得出奇。 她就那么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良久,他仿佛妥协了一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而后抬手,拔下头上的珠钗递给她。 他一头墨发散落,柔顺飘扬。 泱肆又忍不住忆起那个白发的男人。 她慢了半拍,方才接过那珠钗。 一支望云白玉钗,打磨得细致润滑。 泱肆手指摩挲上头的望云,加深了脸上的笑容:“莫辞见到我会开心吗?” 死前他说的那句话,她始终记得。 江衎辞长指随意撩动额前的碎发,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选择了沉默。 莫名其妙。 她今日整个人都莫名其妙。 “殿下该回去了。” 凛寒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真的把马车停在了宫外不远处,甚至绕了个弯,让她离后门更近一些。 泱肆十分宝贝地将手里的珠钗收起来,想到哪说到哪:“你要是开心的话,我以后得了空都去国师府找你。” 随后,大概也是不奢求男人的回应,她自已掀了车帷下去。 声音居然是小姑娘的风铃般清脆:“我走啦!我会好好珍藏你送我的东西的!” 也不管那分明是自已要来的。 江衎辞揭开一角车窗的帷帘。 雪地里,小姑娘好像真的很高兴,蹦蹦跳跳的,完全失了平日里公主的仪态,兴高采烈地跑向那深宫,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人走后,江衎辞还望着那片雪地出神。 直至过了许久,凛寒在外道:“大人,天……晴了?” …… 回到未央宫,泱肆蓦然发现长廊下,有几缕金黄的光辉斜斜地洒进来,柔柔地铺在清砖上。 视线转移向外,天上的雪已经彻底停下来,院里的雪被照得发出了光芒。 西边天际线上,夕阳晕红了半边天。 她惊喜不已,跑出廊角,闭上眼任由阳光洒在自已脸上,感受冬日阳光温凉的温度。 “殿下?殿下!” 落染跑过来,到她身边,伸出手去试图接住那余晖。 “简直不敢相信,今年冬天竟然出太阳了!” 是了,大北的冬日,从没有太阳的,只有始终阴郁白茫茫的天,和始终飞扬的大雪。 可是太阳落山终究是很快的,不过半盏茶的短暂功夫,那光辉便彻底消散。 泱肆呼吸着微凉的空气,听得落染道:“殿下,回屋吧。” 今日金銮殿发生的事情落染也已经听闻了,她用火折子点燃殿内的烛火。 “殿下想做的事已经完成了吧?今后可以好生喝药了吗?” 泱肆低笑,坐在妆台前,摸出那支珠钗,在指尖细细把玩。 “可以。” 京西。 慕蔺弱冠之年便独自生活在另一个府邸,就在丞相府左邻,一条云湄河自两处宅子间横穿而过,跨过石桥,穿过几个廊亭,便可从丞相府抵达公子府。 慕诺年方十九,自是仍住在丞相府。 一家人用晚膳时,谈起这两日发生的事。 丞相夫人陈氏听完,论道:“如是说来,处死一个宫女,推迟封后大典,长公主当真便如此妥协了?” 慕丞相摇头:“此事非我等可妄论的,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从整个大北王朝考虑。” 夫妻多年,陈氏自是懂得他的考量,便不再多言,谈起了另一件事:“过些时日便是冬至圣祈,朝中应当是会愈发忙碌。” “没错,我们也该做做准备了。” 丞相作为百官之首,圣祈这样重大的仪式,应当举家参与。 坐在上位的慕老夫人突然想到什么,问一旁的慕诺:“我听闻你二哥今日带了个女子进府?” “啊?是这样没错。” 正专心用食的慕诺又被打开了话匣子:“昨日二哥去清平坊接我时救了一位姑娘,那姑娘初到京上,无依无靠实属可怜。祖母你是不知,我二哥那冷性子,把人丢在外不管,今早那姑娘一路打听到的公子府,天寒地冻的还被拦在了门外。” 也不怪他添油加醋,他家二哥确实是这么做的。 老夫人向来是个心善的:“哎哟,那姑娘如何了?” “她晕倒在了公子府外,我便让二哥带回府去了。祖母,爹娘,我觉得那姑娘不错,虽然无父无母,但长得水灵,跟我二哥可般配!” 慕蔺身边出现女子,大家自是关心的,他如今已经二十有一,早已到了成家的年纪,怎奈此人这冷冰冰的性子,没有哪家姑娘敢与其议亲。 陈氏一听,与慕丞相对视一眼,略犹疑道:“无父无母?”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7节 慕诺知晓他们的顾虑:“哎呀娘,你也不瞧瞧我二哥那个样,有就不错了!况且咱家家大业大,还养不起一个姑娘不成?” 慕丞相正色道:“不是养不起,一个来路不明没有身世的女子,怎么可以随意迎进门?” 老夫人接道:“说再多也得蔺儿同意,他若是真真就瞧上了,你也得替他把事办了,他若是瞧不上,你来个王公贵族也不见得有用!” 慕诺十分赞同地点头。 他就是爱掺和事儿的人,特别是他二哥,就是见不得他终日一个人,把自已脾气愈憋愈坏,他都只是偶尔才敢同他开几句玩笑话。 必须得来个人治治他二哥。 以后有了嫂子做靠山,看他还敢不敢欺负自已! 慕诺在心里把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行了,八字还没一撇呢。”陈氏出言:“不就是个姑娘,待些日子看看,要是真有什么再说也不迟。” 慕丞相还想说什么,但闻言还是闭了嘴。 “我负责去撮合他们!” 慕诺积极地担起大任,甚至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二哥早该成家了。” 第19章 「梦境」泱泱,我带你回家 深夜。 阴暗寒冷的牢房里,最角落的一间,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打开。 瘫倒在地的人,一身血污,嘴角不断渗出乌黑的血液,痛苦地趴在地面。 听到声音,她残破的双手奋力撑着地面,努力支起上半身,眼里闪着一丝希望的光,张了张嘴,却只是嘶哑的呜鸣。 “呃——呃——” 来人上半身隐没在黑暗里,见状蹲下身,两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 “被下毒了?” 借着昏暗的烛火,女人看清来人的面孔,眼里的希望瞬间湮灭,转而被惊恐所替代,挣扎着脱离下巴上的手,缩进墙角瑟瑟发抖。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擦去指尖沾上的血渍。 女人听了,反而更往角落里缩,恨不得整个人都埋进那墙根里。 “现在已过子时,你那主子不会来救你了。” 那人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你现在只有一次机会,要么告诉我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我带你出去,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要么就在这里等到天亮之后,被拖出去砍头。” 女人浑身止不住地发抖,闻言瞪大了眼睛,良久才哆哆嗦嗦,就着手指上未干的血液,在地上写下什么。 …… 入夜的未央宫,仍是灯火通明。 橘黄的烛火晕染得整个寝殿也是暖色的。 暖洋洋的内室,纱帘里,隐约可见那榻上,窝在衾被里的人,正闭眼小憩。 阿烈立在珠帘外,半弯着腰。 “殿下,今日婉心殿那宫女,已经被人毒哑了。” 用了药膳,泱肆睡意渐浓,只轻声问道:“没法让她交代?” “不行,她已经意识不清了。” 阿烈从容答道。 珠帘内未再传来任何声音,又等了片刻,阿烈才慢慢退出去。 轻轻阖上门,正欲离开,有人在身后唤道:“烈侍卫。” 转过身,落染抱着一堆木柴走过来。 “这么晚了还有事找殿下?” 她身材娇小,那木柴挡住了她大半边脸,就这停下来的片刻,她往上抖了抖,将就要脱离双手的木柴重新抱稳。 阿烈“嗯”了一声,伸出一只手过去,轻松提过上面的绳索,拿走了她怀抱里笨重的木头。 而后不发一言又轻轻推开门进去,直直走到壁炉旁,将它们放下来。 落染跟着进去,往内室看了一眼,知晓床榻上的人睡着了,往壁炉里添了几块柴火。 而后,两个手指在空中比出往外走的动作。 阿烈点一下头,两人又重新走出去。 走远一些,落染才出声问道:“烈侍卫,你的伤可好些了?” 被问及之人点点头,算是回答。 阿烈的步伐很大,落染要提着裙摆努力跨大步子方能勉强跟上。 “我给你送的药膏你有认真涂吗?给你送去的药膳有记得喝吗?尤其是你的膝盖,得特别注意保暖,要不然以后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身侧之人突然停下来,她也急急停下。 “落染姑娘,我到了。” 阿烈推开房门走进去,然后不等她回应,随手便阖上了门。 “欸——” 落染撇撇嘴,这人怎的比木头还硬? 她打了个呵欠,正欲也回房休息,眼睛却瞥到地上有一块丝帕,捡起来一看,上面沾了些血迹。 ……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 隐约朦胧间,泱肆觉得自已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轻得没有了重量,轻得腾在空中。 耳畔尽是贯耳的狂风,她竭力睁开眼,才发现自已站在雪地里。 不,是虚浮在空中。 天地一片雪白。 四下的风景,都是熟悉的。 因为她曾极力张大双眼,看了一整日。 她在雪地里发现了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想要看清,却发现自已竟真的飘了过去。 那两个人,一个白发如雪,一个浑身是血。 她惊讶地举起双手,才发现自已是虚幻而透明的。 灵魂出窍了么? 大雪已经几乎将两人完全覆盖,马儿早已不知所踪,男人紧紧抱着那具冰凉的尸体,眼皮轻阖,苍白的脸上满是恸色。 泱肆急急大喊:“快走啊!她已经死了!再冻下去你也会死的!” 可是他听不到,回应她的,只有风雪。 他的指尖也在发白,脸上血色尽失。 泱肆心急如焚,伸手去推他,却是落了个虚空。 她气极:“江衎辞!你要不要命了!” “你走啊,找个地方挖个坑把我埋了也行啊!” “……” 数次无用的触碰和大喊之后,泱肆气急败坏地坐下来,渐渐认了。 她看着他,看着大雪落在他的眼睫鼻尖。 泱肆很难过,她死了没关系,可是他不应该死,不应该这样轻易为她而死。 他是那般光风霁月,清新明净的一个人,该好好活着,活成众人信仰的神祗,在那神坛上,只销得一个回眸,便散播着普度众生的力量。 魂魄好像不会流泪。 因为泱肆的难过悲伤憋在了胸腔里,怎么也发泄不出来,闷得她觉得整个胸膛都很痛。 不知道是不是那剑伤迟来的疼痛,让她这个鬼魂也感受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归于沉寂中的人突然有了动静。 他缓缓睁开眼,银色的瞳孔分明平静如湖水,却又散发出无尽的寒意来,蕴着比这风雪还要汹涌澎湃的波涛。 他轻柔地拂去怀里那尸体身上的落雪,而后抱着她站起来,低下头在她耳边温声细语: “泱泱,我带你回家。” 泱肆突然不能动了。 只能眼看着男人抱着自已的尸首,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往前走,愈来愈远,愈来愈远,直至消失在雪地的尽头。 视线愈来愈模糊,最终回到黑暗。 “莫辞!” 泱肆猛地从床上惊醒,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亵衣。 待渐渐缓过来,她趿着鞋走出去,从那面盆架子上拧了帕子擦脸。 水是凉的,一下更加清醒了。 窗外已蒙蒙亮。 从剑托上取了剑,泱肆开门来到院中,在雪地里舞剑。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8节 墨发翻飞,细腰窄肩却力道强劲,脚下剑尖勾起满地的落雪飞扬,飘飘洒洒与之共舞。 她仿似入了魔,动作愈来愈快,挥剑一次比一次狠。 直到落染进了院,察觉不对劲喊她,才堪堪收住。 落染拿了帕子上前来,替她擦去满头大汗。 “殿下心里不痛快?怎么心血来潮练剑?您的身子还未愈,还是少剧烈运动些好。” 泱肆抿抿唇,道:“发发汗,好得快。” 落染怕她只着了底衣又轻易着凉,接过她手里的剑,捡起被扔在地上剑鞘。 “殿下先进屋吧,奴婢为您备热水沐浴。” 第20章 我只是找个理由来看你 用早膳时,原本定于明年春分的封后大典延至夏至的旨意也传了出来。 整整推后了三个月,宫中朝中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倒是有一点所有人都认可,那就是长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动,哪怕要立后,在宫中,长公主的尊贵地位也不亚于皇后。 消息一传出来,宫里那些个懂得审时度势的嫔妃娘娘们,一听得这消息,早膳过后纷纷前来未央宫探望。 若是换作以前,泱肆定要以身子抱恙为由,拒绝这些虚假的好意。 实际上她现在仍是不屑于同这些妃嫔们你来我往阿谀奉承的。 只不过她们既然愿意,她陪她们玩玩倒也无妨,反正她只需要咳嗽几声,点头微笑即可。 后宫里的佳丽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把未央宫的堂屋给坐满了。 一群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俏丽明艳,坐在大殿之下,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询问病情,真的是与这长公主十分相熟似的。 “阿肆公主,我这儿呀,有几匹上好的御寒绸布,可命人拿去内务府,给公主做身里衣,保你穿了以后温暖地度过这个冬日!” “妹妹可真是贴心,难怪能得陛下恩宠!” “姐姐才是得了陛下恩宠呢,妹妹我呀,都不知多少日未曾见过陛下龙颜了!” “二位姐姐就别说了,陛下最宠的,当是阿肆公主!我们啊,是定然比不上的!” 泱肆本并未认真听她们在谈论什么,屋里一下静下来,全都往她这里看过来。 她在脑中反应了片刻,才道:“各位娘娘错赞阿肆了,父皇身在朝政,心怀天下,他心里最在意的,还是大北的百姓们。” 底下附和声一片。 “阿肆公主所言极是。陛下忙于政务,只是我们姐妹几个在宫中便是闲来无事,可否常来这未央宫同殿下谈心说话?” 泱肆有些头大,她可不想天天一群女人堵在未央宫叽叽喳喳。 “只怕阿肆无暇时常待在宫中,待身子好些了,还得出宫去办事。娘娘们也知,这圣祈和冬狩的日子就快到了。” “唉,阿肆公主乃巾帼英雄,能为陛下、为大北分忧,实属令人敬佩。” “是呀,公主身为女子却如此有勇有谋,谁人不敬?” “……” 一片奉承之言,泱肆也就听听罢了。 待得众人终于离去,也快临近午间了。 “殿下既是不喜,又何必让那些娘娘们进来?” 落染见她按了按眉心,不解道。 曾经的长公主,是不会同后宫里的娘娘们打交道的。 “她们想找一座靠得住的大山,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能耐靠。” 泱肆更衣后,吩咐落染不用备膳。 “殿下现在便要出宫?” “嗯,今日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未央宫,若有人来,你便见机行事,本宫可能晚些时辰回来。” 她推开门出去,阿烈候在外面。 “殿下可需要属下随同?” “不用,本宫还有些事交给你去办。” 泱肆看向廊外,今日总算并未下雪。 “你去一趟药王谷,替本宫寻几味药材来。” 阿烈顿了一瞬,才恭敬道:“是。” 泱肆挑眉,药王谷在南疆,路途遥远,这人便是如此,只要是吩咐的事情,不论是什么,从不过问,一定会照做。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尽量在腊月之前赶回来。” 泱肆仍然是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出了宫。 目的地,自然是国师府。 国师府依然无人看守。 她轻车熟路地翻过墙头,却一眼看见坐在院落中的人。 他今日竟穿着暗黑色的衣袍,坐于石凳上,脊背挺直,让泱肆想起她在夜郎时,见到的一整片水杉,笔直劲挺。 他的脚边,那只白花花的雪狐正懒洋洋地卧在地上,半眯着眼小憩。 似有所感,男人突然掀起眼帘看过来,恰巧与她对视。 他的眼睛亦是生得极美的,眼皮单薄,眼角细长,这样看过来时,眼尾轻轻上扬,竟透出些魅惑来。 泱肆记得,因着这双眼,京上不少女子称其为“江美人”。 想要嫁给他的人亦是数不胜数。 只是这个人,前世年过三十仍未曾娶过妻。 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孤身一人征战十多年,用落染的话来说就是,殿下已经把自已嫁给大北了。 不过重来一世,她想为自已而活了。 江衎辞见这墙头上突然冒出来一个小脑袋,傻愣愣地看着自已,一双明亮的眼里分明有许许多多他看得不甚明白的情绪在翻涌。 他站起来,走至墙下,抬起头来。 “殿下,为何又翻墙而来?” “啊?” 泱肆一下回过神来,纵身一跃跳下来,却是“不留神”一个没站稳,身子一歪,差点就要摔下去。 果不其然,面前的人眼疾手快伸出手来,扶住她的两只手臂,待她站稳后,又迅速松开。 “谢谢你啊莫辞,你人真好!” 泱肆整理裙摆,笑嘻嘻的,而后解下挂在腰间的一只皮袋,举到他面前,一脸神秘:“你猜我带来了什么?” 江衎辞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脑海里浮现昨日她送自已的那只香囊…… “是两只带鱼!” 泱肆打开皮袋,给他看,“我路过水货摊时买的,给小狐狸吃!” 她说着自已走过去,走近那雪狐。 对方一见她立马站起来,弓起背,一脸凶狠地露出獠牙。 泱肆仿若未见,蹲下身来,将一条鱼放出来在地面上,背着身后之人,用最凶残的表情说着最温柔的话:“嘿,小东西,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我听卖鱼的老板说,冬天的带鱼可好吃啦!” 身后的江衎辞,本来没什么神情的脸却突然有些僵硬。 他缓缓走上前来,弯下腰抚摸一下雪狐的背,“吃吧。” 那雪狐果然十分听话地松懈下来,嗷呜一声快速叼起地上那条带鱼,跑到一旁躲起来享用美食了。 泱肆把皮袋放在石桌上,“这条还活着,晚上再给它吃。” 江衎辞的视线从那皮袋上缓慢移至她身上,“殿下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喂这雪狐?” 从皇宫往国师府的路上,哪有什么水货摊子。 “咦?怎么又被你看出来了?” 泱肆一脸疑惑。 江衎辞:“……” “当然不是呀!” 她笑着大方承认,那笑容褪去了矜贵的傲骨。 “我只是借着喂狐狸的名义来看你啊。” 第21章 不再让你一个人过冬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下来。 江衎辞垂下眼,不去看她满脸的笑容,也不作回应。 泱肆盯着他看,他视线回避。 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怯的,即使是大大咧咧惯了,可是并未与这人有过多的接触,哪怕活了二十多年,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接触得最多的都是军营里那些大老粗,与江衎辞这样温软而克制的人相处实在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泱肆视线里瞟到什么,惊喜地跑到院里那棵万年青下,往那秋千上一坐,打破寂静:“昨日来时我就注意到了,你这里居然有个秋千!欸,莫辞,你用午膳了吗?” 男人看着地面摇了摇头,“未曾。”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9节 “太巧了,我也没有!” 他的回答正合她意:“我可以留在国师府用午膳吗?” 江衎辞抬起眼来,正好看到她双脚蹬着地面晃动秋千,裙摆飘扬,娇嫩的脸蛋上,期待就快要溢出来。 他轻咳一声,转过脸去。 雪狐还在津津有味地啃着自已的美味。 “国师府的饭食,恐不合殿下胃口。” “那有什么?” 泱肆一脸无所谓,“我打了这么多年仗,一直都与土兵同食,生鱼腐肉都吃过,哪有什么挑剔的?” 言罢,她才意识到自已说漏嘴了,此时的自已才打过一次仗,历时不过一个月,哪来的“这么多年”。 再看对面的江衎辞,听了她的话似乎也有些疑惑。 泱肆赶紧找补:“啊,我的意思是,以后很多年里我还会为保家卫国而打仗,早就该养成不爱挑剔的胃!” 江衎辞看向她,脸上有些犹疑,似乎想说什么,但却终是什么都未说。 “有劳殿下等候片刻。” 他拿起石桌上的皮袋折身跨出了院,一身黑暗与这满院的皑皑白雪形成了对比。 泱肆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自说自话道:“小狐狸,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地上的雪狐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又或者只是听到了声音,便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而后又继续埋头苦干。 泱肆却仿佛从它的眼神里读到了不屑。 不屑她也翻墙而来,还要假意问它。 泱肆从秋千上下来,走近正房,轻轻推开门,探头往里瞧了一眼,而后双脚踏进去,顺便阖上了门。 房舍里装潢简单,除了必要的几样家具,基本上见不到什么多余的装饰。 泱肆随意走了一圈,最终在桌旁坐下来,用手背贴了一下上面的瓷壶,冰凉凉的。 旁边只有一只杯子,泱肆随手拿起来,倒了一杯水,含一口在口中,待它慢慢温热后咽下去。 就这样喝完了一杯水,才有人推门进来。 江衎辞捧了只手炉走过来,似乎是料到她这么不安分会自已进屋一般,他并未有过多的反应。 却在视线触及到她手里的茶杯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眉头轻蹙,脸上稍显薄愠。 大概是因为她用了他的杯子,所以感到生气了吧? 泱肆仿若没有察觉,自然而然放下茶杯,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自觉地去接他掌心里的手炉。 还要厚脸皮地笑道:“莫辞真贴心!” 江衎辞看着她走回去坐下的身影,手心里还残留一些手炉的温度。 他握了握拳,那温度很快消散。 在原地站了片刻,桌旁那人还满脸纯然,冲他招手:“快来坐啊。” 他走过去,尽量忽视桌上那只突然变得惹眼起来的茶杯,坐在她对面。 “再等片刻,凛寒就会来传膳。” 这句话前面没有加“殿下”,估计是真被她的出格之举给惊到了。 “好。” 泱肆不满意两人现在的位置,搬着凳子挪到江衎辞旁边。 他本能地往另一边躲了一下。 泱肆把手炉强塞给他,“你手这么凉,还是你自已捂着吧,我不碍事!” 江衎辞:“……” “不过你屋里怎么一点儿取暖的工具也没有?至少也该放个火盆什么的,这天儿多冷啊,难怪你手凉,你是不怕冷的吗?” 更夸张的是,她发现他这里连支蜡烛都没有! 晚上不会很黑吗? 就连现在天亮着,房间里也有些昏暗。 这房子怎么住啊。 这么近的距离,泱肆能清楚地看见他如羽翼般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眼角竟惹上几分怜,令人无端生出一种将其抱进怀里摸摸头的冲动。 这样的江衎辞,是她从未见过的。 “习惯了。” 他说,分明是清冷的声音,竟又显出些许不易察觉的落寞来。 泱肆真的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发丝,语气里带了些怜爱:“没事儿,今后有我在,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冬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凛寒的声音:“大人,饭食已备好。” 泱肆已经收回了手,江衎辞微微侧过身去,脸上有些不自然。 “进来吧。” 凛寒提着食盒进来,在看到屋里突然多出来的人时,感到很惊讶。 难怪刚刚大人特地去找他让他多备几个菜。 不过公主殿下是如何进来的?他这么好的听力竟一点察觉都没有! 他一面布菜一面拿余光暗暗打量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 再加上昨日长公主偷偷潜进马车一事,他突然觉得可能要出大事了。 不过这长公主何时看上他家大人了?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啊! 在他再一次充满疑惑地暗暗瞟过去时,发现对方也眼带笑意地看了过来。 总觉得那笑里不怀好意,凛寒赶紧挪开眼,只想赶快布完菜后退下。 不怀好意的公主殿下却在这时开口:“莫辞,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殿下请讲。” 泱肆看一眼凛寒,“可不可以把你的随从借我用几天?” 这话吓得凛寒手一抖,手里的盘子差点没飞出去。 “殿、殿下,国师府还需属下打点……” 开什么玩笑,国师府就他一个下人,他走了谁给他家大人做饭? 而且,一个公主怎么可能缺人手,叫他准没好事! 泱肆没理他,只看着江衎辞:“你借吗?莫辞。” 还直接叫他家大人的字! 凛寒此刻真的是也寒也栗。 江衎辞整理两人面前的碗筷,淡声道:“殿下的命令高于国师府。” “……” 凛寒卒。 他退出桌外抱拳,“殿下请吩咐。” 泱肆笑起来,“就是需要你偷偷跟着本宫的侍卫阿烈去一趟南疆,注意不要被发现,回来后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本宫即可。” 凛寒有些不明所以,她的侍卫,她自已不放心,却在找他这么一个外人帮她盯着? 而且这南疆和京上,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如此山高水远,他岂不是得将近一个月才回得来? 他看向自家主子,却见对方并无过多反应,于是只好道:“是,殿下。” 第22章 江大美人在害羞? 桌上就几样小菜,虽比不得宫廷御宴,倒也荤素均匀,还有暖呼呼的罐汤。 “莫辞,我觉得你这府里还缺几个做事的人,这么大一个国师府凛寒一个人怎么打点得过来?” 泱肆执起玉箸,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 普通家常的味道,虽谈不上多美味,但也还能咽下去就是了。 她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也早就在十多年的军营生活中,磨去了那些娇作。 她又挨着把每一样菜都试了一遍。 就是想尝尝江衎辞平时吃的饭菜都是什么味道的。 而身旁的人,看着她平静地吃着饭,眸光微闪,并未动筷。 “无碍,殿下无需挂心。” “你这菜都是凛寒做的吧?” 泱肆摇了摇头,稍显强势:“这样不行,起码招两个人吧,一个负责洒扫,一个负责下厨,反正这么大的地儿,他们忙完了就各自待在自已的地方,多两个人不会打扰到你的。” 一旁的凛寒其实很想说,之前洒扫和下厨的活儿倒也轮不着他干,只是负责这些的那个人离开了。 不过多两个人倒也是好的,他厨艺不精,都是以往独自生活时为满足口腹之欲,而自学的一些平常菜式,刚刚还怕长公主吃了一个不满意发了火,那他这颗脑袋可不得搬家。 凛寒跟在江衎辞身边两年,知晓他身居高位,却是个全然没有架子的主儿,于是便小心道:“殿下说得有理,属下不在这几日,也得有个人生火煮饭不是?” 他说完,泱肆投来赞赏的目光,这个人,可行,可行。 而接收到她目光的凛寒,还不知以后会有多少违背本分的事等着他。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0节 一个是自已的随从,一个是当今最受宠的长公主,都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江衎辞想喝口水,觉得自已干坐着不行,可是手将要伸出去时又堪堪停下来。 “就依殿下所言,你便去置备吧。” “是。” 凛寒退出去,泱肆眼尖地发现了江衎辞的小动作,放下玉箸去倒水,端到他跟前。 “你可是要喝水?” 江衎辞微微摇摇头,一时竟无话。 泱肆便自已喝了一口,重新开始吃饭,“莫辞你怎么不吃啊?” 后者的视线早已不受控制地看向那茶杯,杯沿似乎还留着一些口脂。 他有些口干舌燥,站起身来,声音略显急躁:“臣不饿,殿下慢用。” 言罢,大步走出了房间。 泱肆望着紧闭的房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恍然大悟。 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大美人,在害羞呀。 慢吞吞用完膳,也没见大美人再回来。 泱肆推开门出去,就见那人早已在院中坐下,眼睛盯着某一处,神思却早已不知去向了哪里。 吃饱了的小狐狸待在他脚边,完全像只家养的小狗。 “莫辞,我吃饱啦!” 她小姑娘一般向他汇报,小跑着到他面前。 “这小狐狸好像跟定你了?你给它取名了吗?” 江衎辞凝了凝神,半晌才道:“未曾。” “唔……” 泱肆略微思忖,“要不就叫它白玉吧?” 她摇头晃脑吟起诗来:“白玉梢头千点韵,绿云堆里一枝斜……不错不错。” 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笑着弯下腰望着那小狐狸:“怎么样,你喜欢这个名字吗?白玉?” 小狐狸并未给她任何回应。 泱肆是全然不在乎的,“就知道你喜欢!” 一个人自说自话了半天,她也不觉尴尬。 突然有些难过道:“莫辞,我该走了……” 走到墙根下,身后之人突然唤她:“殿下。” 她立刻转身回头:“怎么了莫辞?” “……走大门吧,不要再翻墙了。” “好啊好啊!” 听到可以走正门,泱肆十分开心地走回来,又道:“可是我不知道正门怎么走啊……” 会不知道?墙都被她翻了个遍了。 江衎辞还是站起身来,“殿下随臣来。” 他所起居的院落在国师府最角落里,泱肆跟着他弯弯绕绕走了许久,她一路偷偷四处观察。 这国师府简直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荒凉。 整个国师府几乎都是闲置的,到处都是白雪覆盖,泱肆都要怀疑要是现在是夏季,荒草都能比她高了。 这人真的不喜欢打扰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了。 走到门口,凛寒也正牵着马准备出门去雇佣两个人手。 泱肆突然来了兴致,叫凛寒等一等。 “莫辞,咱们出去玩会儿吧?” 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江衎辞答非所问:“殿下身子未愈,还是回宫歇着好。” “我已经好了!” 为了证明自已,她在他面前转了两个圈,扬起的裙摆轻扫过他暗色衣袍的下摆。 还未来得及退开一些这过近的距离,她已经捉住他的衣袖跨出门,对凛寒道:“去驾马车吧。” 凛寒不动声色看一眼两人,默默把马儿牵回去。 一路上,泱肆喋喋不休:“今日未下雪,城中应当是极热闹的。你这样一直待在府里不好,该多出去走走,你看看我,皇宫都拦不住我来找你的脚步……” 江衎辞无话可说,只是静静端坐着,全然忽视她貌似不经意的话语。 京上作为皇城,市井商业自是极发达的,街上也如泱肆所料的热闹非凡,加上持续这么久的大雪停下来,即使今日非赶集之日,出行之人亦是众多。 好在国师府的马车够低调,无人知晓从车上下来的是当朝国师和长公主殿下。 凛寒还得赶路,所以他先去招人带回府交代事项,而后赶紧启程离开,等会儿由新来的奴仆驾马车回来接他们。 泱肆一下马车,就直直奔向了那卖女子饰品的小摊,挑了块面纱,蒙住半边脸,眨着双大眼睛问身后之人:“怎么样?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轻纱遮面,只留眉目如画,一双眼明净澄澈,含羞带怯。 这么招摇的眼睛,怎么会认不出。 可是江衎辞却喉头哽了一下:“不……” “那就行!” 她又挑了一块面纱,踮起脚抬手就要给他也围上。 她有意的靠近太多,江衎辞竟一时忘了要回避。 这样的近距离,他的视线避无可避,只能摒住了呼吸,任由她动作。 泱肆十分满意,小声凑在他耳边,嗓音邪魅勾人:“莫辞这么好看,不能被旁人看了去。” 那灼热的吐息洒在他的耳侧,烫得他耳廓发红。 泱肆撩完就跑,高高兴兴结了帐继续往下逛。 然后眼前一亮,指着前方喊道:“莫辞,那儿有烤地瓜,好香啊!” 她跑过去,看向炉子里烤的焦香熟透的红地瓜,馋得很。 “莫辞,你要不要吃啊?” 江衎辞慢慢走过来,摇了摇头。 好吧,就知道他会拒绝。 泱肆挑了一个,向老板多要了一个纸袋。然后把红薯掰成两半,分比较大的那一半给他。 义正言辞:“我刚刚吃了饭,吃不下这么大一个,你帮我分担一点呗?” 江衎辞在人流如织的街头盯着她看了片刻,无法忘记她刚刚当着自已的面特地选了一个最大的。 他抬起手来接过那纸袋,烫手的温度和红薯的飘香一起传过来。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接下来都是如此,她看见什么好吃的就要兴致勃勃去买,一开始还会问他吃不吃,后来直接不问了,自已买了也吃不了两口,就都一股脑塞进他手里。 第23章 张扬轻狂魏泱肆 临近傍晚,玩也玩够了,吃也吃够了。 泱肆也有些倦了,正巧新来的奴仆也正赶着马车来寻他们二人。 凛寒挑人的眼光应当是不错的,此人已至中年,看起来憨厚老实。 泱肆向他挥手示意,正欲穿街过去,街道另一端传来一阵沸鸣,马蹄阵阵,由远及近。 “快让开快让开!前面的都长点眼!” 泱肆转头去看,一群人骑着马奔腾而来,差点儿撞了人掀翻了路边的小摊。 街上的人都惊慌着向道路两边散开。 她其实可以轻松躲过,但是手臂突然一紧,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去。 因着用力过猛,她一鼻子撞到那个人的胸膛。 然后闻到了浅浅的沉木香。 从她身后呼啸而过的马群,为首那个人回过头来,高声大骂:“不长眼吗?别挡了爷的道!” 泱肆揉着被撞红的鼻子,只来得及看一眼那人,那群人已经浩浩荡荡离开了。 没看错的话,为首的那个人,她应当是认得的。 她再抬头,正巧对上江衎辞的眼,略带一丝担忧,可是那轻微拢起来的眉峰,又让人读到了他的不悦。 后知后觉一般,他猛地松开她。 “哎哟,姑娘你没事吧?那曹大人行事向来如此,可把姑娘惊着了?” 这时,一旁目睹这一切的一位卖糖葫芦的老伯十分关切地问道。 “无事。” 泱肆摇了摇头,道:“您方才所说的曹大人,可是京上的城门吏曹嵯?” 曹嵯,此人在前世自已每次征战凯旋时,都会在城门前迎接,态度尚算恭敬谦卑,没曾想今日此情此景一见,却是换了个人一样。 老伯点头道:“正是,姑娘小点儿声,要是被曹大人听到直呼其名,可是犯了大错的!”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1节 犯了大错? 她前世怎么不知,一个小小的城门吏,面子端得这么大? 于是泱肆便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问:“可是这城门吏在朝中也不过是个七品官,大家因何如此惧那曹大人?” 老伯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安全后才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曹大人可是那吏部侍郎的远房亲戚,谁人敢惹?小心押进大牢里关上个两三日!” 关大牢?笑话,皇城的牢房岂是此等人能随意管控的。 “原来如此……多谢老伯。” 泱肆道过谢后,才和江衎辞一同回到马车上。 上车后,她陷入了沉思。 还以为前世花了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已经将林家及其附属的势力连根拔起并彻底铲除,没想今日又意外听说了一个曹嵯。 漏网之鱼? 呵。 泱肆面上扬起一抹讥笑,这样嚣张跋扈、自由妄意的日子,他们也过不了几天了。 坐在她对面的江衎辞,看着她脸上势在必得的神色,和眼中那不可一世的傲然,突然有些恍神。 被这人嬉皮笑脸缠了两日,竟险些忘了,此刻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马儿拉着车厢走出去一半,泱肆掀开帘子看了眼窗外,“停车。” 驾马的奴仆听话拉住缰绳。 迎上江衎辞的目光,泱肆言简意赅:“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 语调有些冷。 言罢掀起车帏,跨步下了马车。 还没走出去两步,她又意识到什么一般折返回来,探了个脑袋进来,语气又变成了不正经的调笑:“莫辞,不可以跟踪我哦!天色已晚,早点回家,来日见!” 待她重新离去,江衎辞才缓缓挑帘望去。 人早已飞身而上,踏着皇城的砖瓦,消失在视野里。 小姑娘轻功了得,要不然也不会轻而易举翻进国师府。 车帏外,奴仆道:“大人,可需继续前行?” 他放下帘子,沉沉应道:“嗯。” 夜色渐深。 天气好了,寻春院也比往日更加热闹。 今日就打开了大门迎客,没人注意到,有一抹身影趁着人潮潜进去,到大厅的后台,直奔那即将去前面表演的红衣美人儿。 细嫩的脖子被人从身后钳住,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轻易断了似的。 红衣美人却是十分淡定,任由身后之人架着自已到了无人的角落。 她的声音满是烟尘女子的娇媚:“可是奴家招了姑娘的相公或是心上人?怎的这般粗鲁。” 泱肆暗暗观察外面的环境:“带我去见你们阁主。” 红衣女子不为所动,“什么阁主?寻春院只有美人儿,姑娘找错地儿了。” 掐着她脖子的手一紧,泱肆冷声道:“如果不想所有人都知道十四阁藏在了这青楼之后的话,最好听话一点。” 十四阁这么一个神秘的组织,自然不可能被揭露于众人的视野之下。 红衣女子索性也就默认了,仍是娇声道:“姑娘觉得,有人会信么?” “有没有人信我是不知道……我只知——” 身后之人轻笑一声,却莫名令她心惊了一下,“你这寻春院将会不太平。” “是吗?” 红衣女子眼里闪过犹疑,仍是不惧道:“那也要看姑娘今日有没有本事踏出我这寻春院了。” 她从衣袖里摸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 水光珠,破碎之后的碎片会发出荧光。 同类之间信息沟通的重要工具之一。 “你以为,我凭什么能这样轻轻松松地进来而不被你们那些暗处的人发现?” 语气满是轻狂与不屑:“你大可将他们都召来试试,看我打不打得过。” 这美人儿很刚,但她魏泱肆更刚。 闻言,红衣女子收起那水光珠,今日人多,确实不宜动手。 她媚笑着转过身,“实在不是奴家不让姑娘去见,阁主他今日不在呀!” “你以为我很好忽悠?” 泱肆掐着她脖子的手没有半分松动,姣好的面容隐在轻纱之下,“前几日你们十四阁做了桩不该做的生意,我只是来寻个缘由,不会为难你们。” 不该做的生意…… 红衣女子神色一凛,随即又笑道:“那姑娘可否松个手?奴家这就引您去。” 寻春院后面还有一处院落,很隐蔽,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泱肆跟着上了楼,在尽头前,红衣女子停下来,轻叩三下门。 “主子,黎塘之客。”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回声:“进来。” 第24章 她是,靖安 屋内,层层帷幔隔出了两个空间。 红衣女子引她坐下,帘里的人出声道:“给客人斟茶。” “是。” 女子敛去了脸上轻浮的笑容,从桌前斟了杯热茶。 泱肆捻起那茶杯,在指尖摇晃,嘴角勾起一抹笑。 “阁主待人如此有礼周到,倒显得我的造访十分鲁莽了。” 那人在纱帘里人影绰约,“十四阁待客不周,姑娘见谅。” “阁主既知我来的目的,那我便不同阁主拐弯抹角了。” 泱肆放下茶杯,“前几日十四阁接了桩黎塘的生意,却又因何并未出手?” 茶香四溢,屋内暖气氤氲。 “买主失约在先,将消息散布了出去,十四阁便也就无须为其卖命。” “那阁主可否将那买主的信息告知与我?” 其实泱肆也知十四阁知道的应当不多,他们向来只负责拿钱办事,不会去追究前因后果。 只是哪怕只有一点信息,她也愿意试一试。 前世这个时候她并不知十四阁在这里,也无从下手去查。 “姑娘轻纱蒙面,不是也不想让在下知晓姑娘是何人?” 泱肆无从反驳,点点头,但紧接着又一步步紧逼:“那么那个人是男是女?凭借什么让阁主竟破格应承插手皇家之事?阁主就不怕惹火烧身?” 后两个问题化作一道道无形的锋芒,穿过那层层帷幔,就看他能不能接得住。 “男人,变过声,从头罩到尾,辨不清身形。” 阁主回得云淡风轻,“至于其他,是十四阁的家事,姑娘无需操心。” “倒是我多嘴了。” 泱肆笑得放纵且恣意,此人还不知,十四阁阁主这个身份,就是他最大的祸。 “多谢招待。最后再多一句……” 她起身往外走,“过于冷漠,防线太严,也许会与初衷背离。” 终究是看过了十年的光阴。十年,足以让现在的许多事情都得以尘埃落定。 后来的民间话本子里,多了一则十四阁的故事,她曾偶然间得了闲看过。 虽被添油加醋过,但不免那确是一件憾事。 踏出寻春院,与一个人迎面相遇。 他亦是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步履匆匆。 见到她,那人有些疑惑,但应该是很快反应过来是客人,颔首后匆忙离开。 另一边,人走后,红衣女子望着桌上那杯未动过的热茶,道:“主子,那姑娘最后一句话是何意?莫非她知晓了您的身份?” 男人沉思了片刻,“阁内的人,都重新全部清查一遍。” “是。” 红衣女子迟疑片刻,心中猜测:“难道她是……” 男人不紧不慢接道:“靖安。” 女子心中一惊,果真如此。 难怪她什么都不惧,那桀骜不驯、张扬不羁的模样与传闻一般无二。 “主子之前就料到还会有宫中之人来,没想竟是……” 红衣女子停顿一下,又鼓起勇气道:“可是主子这么做真的值得吗?就为了一株雪灵芝,真的要同靖安殿下所说的那般引火上身?” “枫红。”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2节 男人打断她,语气冷若冰窟:“你何时如此不识规矩了?” 女子悻悻住嘴,低下头,“枫红知错。” 男人抬手按了按额角,道:“出去吧。” “是……” 枫红转身,门外恰时传来敲门声。 她打开门,“廉狱?你怎么进来了?” 来人踏进门去,走至那帷幔前。 “主子,府里出事了。” 二公子府。 府里所有人丁都被召集至前院,整齐划一站成排,大家都低首噤声,不敢轻易发出一点动静。 刘管家站在前方,神情严肃:“谁擅自闯进了书房,趁公子回来之前最好赶紧站出来,否则等会儿我也救不了你们。” 一片寂静,一百多号人,无一人敢出声。 “没人承认是吧?那你们就等着公子回来受罚吧!”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大门外传来马车踏雪的声音,二公子回来了。 他披着大氅,一张脸英气逼人,眼中尽是锐利的锋芒,教人不敢多看一眼。 他健步而来,每一步都令底下的人胆战心惊,停在众人面前,扫视过来的眼神冰冷至极。 须臾,他道:“全都忘了公子府的规矩?” 底下噤若寒蝉,头都埋到了胸前。 “头抬起来。” 分明是不轻不重的语气,却满是压迫与威严:“何时教过你们低头做人了?” 众人抬起头来,却是不敢与之对视。 “老刘,怎么回事?” 刘管家立于他身后,躬身道:“回公子,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进了书房,不小心打翻了案桌上的文心兰。” “不小心?” 书房,除了刘管家和廉狱,无人能进。 “谁干的?都哑巴了?” 男人脸色阴沉,转过身往里走,“既然无人肯承认,那就脱了外衫站在这里,锻炼锻炼你们耐寒的能力。” 这么冻的天,脱了外衫站在这里,谁人受得了! 刘管家看着他们,神色焦急。 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道女声:“公、公子……奴婢们确是都识得规矩无人进过书房,只是……公子不妨去问问昨日进府的那位姑娘,看看她是否去过……” 慕蔺顿一下脚步,倒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都等着,把人叫到书房来。” 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约而同地在心底里好奇,这位被公子带进府的姑娘究竟是谁。 廉狱跟在慕蔺身后,有些疑惑,真是那陆姑娘?可是府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是怎么进去的?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也不像会武的样子啊。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刘管家领着一脸病怏怏的陆绾儿进了书房。 慕蔺坐于案桌前,抬起眸子看过来。 “有目的?” “什么?”陆绾儿眨眨眼,听得不甚明白。 慕蔺眼神示意案桌旁的地面,一个瓷花盆被摔得粉碎。 “你可知你摔坏的那是什么?” 陆绾儿看着一地的碎片和泥土,只有几株茎叶。 “这不是我摔的啊?” 她显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只是蹲下身去,拨开泥土里的瓷片。 “这是文心兰,南疆较为普遍的植物,大北气候寒冷,因此它只有开春了才会绽放。” 陆绾儿轻轻扶起那几株茎叶,“摔坏了的话,换个花盆就好了,还能养活的。” 她说完,抬起头看向他。 慕蔺眼眸微微眯起,“这会儿敢说话了?” 昨日还是个唯唯诺诺动都不敢乱动的人。 陆绾儿身形一僵,一时哑声。 第25章 殿下比这梅花还温柔 陆绾儿眼神闪躲,泛白的小脸上一下子全是慌乱。 心里以为,他肯将她留在府内,自已也可以鼓起些勇气,如其他女子那般落落大方地与他交谈。 可是他们之间是有差别的,天差地别,云泥之别。 低下头来不敢再看他,小心而又谨慎:“对不起公子,是绾儿无礼了。” 慕蔺皱起眉头,似乎是十分不耐。 “你可知现在全府上下都因你在外站着受冻?” 陆绾儿不懂:“为何?” “为何?” 他反问,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望着她,“因为你擅闯书房,所有人都受累挨罚。” 陆绾儿还蹲在地上,腿部隐隐发麻,她的视线里,只能望到他的皂靴,和深色衣袍的下摆。 她心底打着颤,往后缩了缩,颤声道:“公子,绾儿没有进来过……绾儿今日一直都在房中待着,并未胡乱走动。” 慕蔺并不信她的解释,也懒得同她迂回,“廉狱,将她遣送出府。” “是。” 一旁的廉狱上前来,对陆绾儿道:“陆姑娘,走吧。” 陆绾儿怔愣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抬起头看向他:“公子……” 男人并未直视她,吐出的字句冰冷:“公子府不是栖留所,不是随意来个人想进就能进的。” 一听得慕蔺的话,陆绾儿霎那间眼眶红了,强忍着从地上站起来,声音哽咽语不成句:“公子,你不要罚大家了……这兰花得赶紧重新种起来……绾、绾儿来日定会报答公子的恩情的。” 话落,眼泪竟也不争气地跟着流下来,鼻尖一下就泛起酸红,衬得一张小脸楚楚可怜。 廉狱心里有些迟疑,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在这么多眼皮子底下进入书房的人,而且她此刻的模样,倒令人有些不忍。 出了府,又无家可归。 但是命不可违,他还是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绾儿紧咬着唇,踏出书房。 慕蔺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突然想到此人前日紧紧拽着自已的衣袖,像拽住了仅有的希望,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 还有昨日明明在府外冻得都失去了意识还把那包药材和钱袋护在怀里的模样。 顿时有些心烦意乱。 装可怜倒是有一套。 正想着,外面传来廉狱的一声低呼:“陆姑娘!” 放眼望出去,这不,人还没走出去几步,已经身子一歪,晕倒了。 嘴里发出一声轻嗤。 这么想留下来?那他就成全她。 倒要看看她待不待得下去。 泱肆踏着夜色回到宫中,经过一处偏僻宫殿时,忽然嗅到了一缕清幽的梅花香,她抬起头去寻,果然见那院墙内,一片梅林,在这万物都失去了颜色的季节,傲霜怒雪,凌寒独自开,鲜艳又迷人。 她轻轻踏进去。 梅林下,一美人儿身着娇艳的红舞衣,身段妖娆,红唇明媚,额间花钿娇美,正翩翩起舞,衣袂飘飘,美得令人惊叹。 静静倚在门口观赏了一支舞,泱肆正欲转身默默离开,那美人已经先一步唤住了她。 “殿下。” 宫里的妃嫔娘娘,要么像林淑妃那样地位颇高一些的,假装亲昵唤她的昵称阿肆,要么妃位尚低未得过几次荣宠的,也要佯装亲切地喊她一声阿肆公主。 只有这位娘娘,在泱肆的记忆中,每次见面,她唤的都是殿下。 泱肆便停住了脚步回身,“梅妃娘娘。” 她向泱肆微微福了福身,迈着步子走过来,一举一动皆是优雅大方。 “梅花开了。殿下可否愿意赏脸来我这梅阁喝碗梅花粥?” 今日尽是在宫外吃了些小吃,因此她晚上并未用膳。 泱肆望着她唇角若有似无的笑,和眉宇下清冷的眼,竟鬼使神差地点头道:“天这么冷,能喝碗热粥自是极好的。” 两人在梅阁临窗赏梅,都没有说话。 泱肆小口喝着碗里带着丝丝清甜和花香的热粥,思绪飘得很远。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3节 梅妃自南方民间而来,也算得是背井离乡,在这深宫中一待就是十年,从一个二八年华的美少女,慢慢成长为成熟有韵的美人。 她在这后宫里,可以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她的心智同任何一位其他妃子都不一样,正如那梅花一般,她不卑不亢,不争不抢,独自绽放,也独自美丽。 因此泱肆最后也没想明白,这样一个人,如何会亲手将自已年轻的生命,结束在这深宫之中,在那怒放的梅林之下。 “殿下今日出宫了?” 梅妃的声音让泱肆的思绪渐渐回拢,她回头,“娘娘如何得知?” “殿下的袖口沾上了些糖葫芦的糖霜。”梅妃嘴角的笑淡得令人辨不清。 泱肆抬起两只袖子一看,果不其然在右手的袖口上,有一小块红红的糖渍。 她还未说什么,梅妃又轻声问道:“宫外的梅花也开了吗?” 泱肆重新看向她,却见她的目光又投向窗外,投向那片雪中的梅林。 才恍然想起来,不论是那日游湖在黎塘,还是今早的未央宫,都没有梅妃的身影。 这样浅淡的落寞,让她忍不住在脑海中浮现出江衎辞的身影,和那句简单的“习惯了”。 “开了。”泱肆说,“但不及这里的好看。” “呵呵。”梅妃低笑一声,“殿下比这梅花还温柔。” 温柔…… 活了这么多年,听得最多的都是些容貌上的夸赞,和战场上英勇无畏而得的敬佩,倒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形容她。 “娘娘说笑了,阿肆何曾温柔过。” 梅妃声音有些缥缈:“粥好喝吗?” “娘娘手艺极佳。” “殿下若是喜欢可以常——罢了,” 她顿了顿,还是道:“多谢殿下喜欢。” 第26章 您不觉得您对皇兄不公平吗? 听落染说,昨日夜里竟又下起了大雪,她被狂风的声音惊醒,前来泱肆的寝殿检查门窗是否关严实了,壁炉里的火是否还燃着。 风雪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渐渐退去。 因此早晨泱肆醒来时,只看到了满院的落雪。 可能是她昨夜睡得很沉,也可能是门窗真的被落染关得很死,她夜里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一觉睡到了天亮。 泱肆看着外面的雪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又听得落染有些担忧地说:“也不知烈侍卫昨夜可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昨日让他多带些御寒的衣物,对方只道南疆没有京上冷,便只带了些盘缠就上了路,可是昨夜下过雪,今日空气又更冷了一些,他应当没有走出多远,所以还是会很冷的。 落染心道:烈侍卫怎么像殿下一般总是不听劝,让她像个老母亲一样左担心右担心。 不过殿下比烈侍卫好多了,至少殿下是真的很怕冷,会自已保护好自已的身体,不让她操太多心。 退早朝后,魏明正来未央宫看望泱肆。 父女俩坐在榻上对弈。 魏明正落下一枚黑子,状似无意问道:“阿肆昨日出宫去了?” “果然还是瞒不过您。” 泱肆撇嘴,“父皇不让阿肆去华清宫找皇兄,阿肆只好自已偷偷出宫去玩了。” “朕又没说什么,又没拦着你或是派人跟着你。”魏明正宠溺道:“只是担心你身子未好全,跑出去怕又病得更重。况且你刚遇过刺,朕怕你在外面不安全。” 泱肆托着下巴,盯着棋盘,思索着落下一枚白子。 “阿肆能保护好自已,父皇无需担心。” “朕自是知晓你从小行事便自有分寸。” 魏明正很欣慰,也很放心。 “推迟立后大典,阿肆可满意了?” 闻言,泱肆脸色一正,未言。 “还是不想立后?” 魏明正见状,轻声问,又有些无可奈何道:“你呀,真以为朕看不出来?自你从寿康宫回来后就转变了态度,以前倔强得从不肯示弱的一个人,如今竟躺在床上拿病痛来博取朕的心软?” 从她妥协同意去参加游湖会,去寿康宫给太后认错开始,他就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只不过换了个方式。 泱肆也知晓,毕竟是做了二十余年的帝王,这些小动作他怎么可能识不破,只不过是真的疼爱她,也是因为对她和母后有些亏欠,便也就顺着了。 “父皇,儿臣不是不同意立后。” 当她将自称从阿肆变为儿臣,便就是要认真谈论某一个问题。 泱肆直起身,看向他的眼神很较真,“儿臣知您让后位空置了近十载,已经足以证明您对母后的爱,和对儿臣的包容。儿臣并非不懂事,立新后儿臣也能欣然接受。” 她并非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公主,前世此时的自已确实是带着更多的私心在反对立后,但也是因为一眼就看透了立林淑妃为后的目的,也是知林淑妃那样的人并不适合做皇后,才会一味地去对抗,去阻止。 “儿臣从不愿意同父皇拐弯抹角,所以父皇,您真的认为林淑妃是新皇后的最佳人选吗?您立她为后,不就是因为她膝下有一个小皇子吗?” 作为一个女子妄议政事,若是换作其他人说出这些话,皇帝早就发怒了,偏这人是魏泱肆,是徐音书的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 “阿肆,朕承认你说的没错,” 魏明正叹了一口气,“朕已经老了,自是要为储君之位着想,宫中除了你和你皇兄,也就嘉煜是朕的子嗣了。” 后宫里的妃子大多是大臣们塞进来的,皇帝心在朝政和家国,根本无心后宫佳丽,这么多年来能诞下龙种的更是几乎没有。 在华妃和徐皇后之后,就只有林淑妃了。 泱肆一听他的话,心里不乐意了,面上也是明显的不愉快。 “您也记得儿臣还有个皇兄?您爱儿臣,宠儿臣,儿臣反对立后在寿康宫闹得那般烈,您一句责怪也没有,还关心儿臣,顺着儿臣罚了淑妃娘娘。您把小皇子当做继承人来培养,默认了他的储君之位。可大皇子呢?动不动就罚禁足抄经书,您从未真正关心过他,父皇不觉得您这样对皇兄太不公平了吗?难道就因为所有人都说他活不过弱冠之年,您便要放弃他了吗?” 泱肆第一次同魏明正说如此重话,若是传给朝中大臣听了去,定要在心中唏嘘不已。 可是她就是得说出来,活了两次,她一直知道魏明正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她也在心底由衷地敬佩他。可作为一个父亲,他对于她而言是最好的,而对于魏清诀,却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她有时候总在想,为什么魏明正对他们兄妹二人的态度如此截然不同,明明都是他亲生的。 所以前世,魏清诀离世后,泱肆心里其实对魏明正是有些怨的。 怨他的父爱,从未分给过魏清诀,也怨他像其他所有人一样,放弃了他的皇子。 她的话句句带刺,魏明正脸上难言,渐渐显出一抹痛色,然后是懊恼。 “朕哪曾放弃过你皇兄?这么多年为他请的各路大夫不计其数,给他用的也是最名贵的药材,可是眼见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朕有何办法?朕罚他禁足,不过是希望他不要再为这些事情操心,希望他在自已宫中好好养病,好好——” 他突然停了下来,泱肆看着他紧紧皱起来的眉头,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哀伤,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好好度过剩下的日子。 “若是儿臣能找到医好皇兄的法子呢?” “你说什么?”他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一局棋早就已经没有人再往棋盘上落子,泱肆望着魏明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是皇兄平安度过了明年春天,父皇要答应儿臣,给他一个和小皇子一样平等的机会。” 大抵是被今日与以往不太一样的魏泱肆所震惊,也或许是因为她话里的内容和眼底的固执,魏明正怔怔地同她对视了许久。 上一次泱肆这样认真而较劲地同他对峙,还是去年,西疆骚乱,刚刚及笄待嫁的少女却穿上了一身战甲,在金銮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学着那些将土们右手抱拳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大殿:“父皇,儿臣请命亲自领兵西征。” 那时候他在想,他的宝贝公主,终究还是长大了啊。 魏明正低下头去望向那棋盘,随即大笑一声,道:“哈哈哈,朕输给阿肆了!” 第27章 哪家公子入了殿下的眼 魏明正走后,泱肆坐在未央宫里发呆,落染进来,将棋盘上黑白棋子一枚一枚分装进两个檀木盒里。 “殿下可是和皇上谈论了什么深重的话题,怎的脸色这么沉重?”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他们父女俩谈话的内容,“总之无论殿下做什么,落染都是会支持您的,虽然奴婢不能像烈侍卫那般永远在您身边保护着您,但奴婢会一直待在未央宫,只要殿下一回家,就能看到奴婢在这里等着您。” 落染惯会说这些甜言蜜语。 泱肆有意不让她跟着自已在外面吃苦,一直让她留在未央宫,因此她始终保持着少女的纯真。前世后来她们主仆两人见面的时间很少,但是落染每次都会在未央宫门口等着她回来,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不知道又是担心得落了多少泪。 “傻丫头,”泱肆歪头看她一眼,有些好笑:“你将来可是要嫁人的。” 哪能一直陪着她。 落染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奴婢才不要嫁人!” “怎么可以不嫁人?再过几年等你变成了一个老女人,本宫也不要你了,看你怎么办?” “殿下!” 落染自然是能听出她故意说话吓唬她,但还是摸了摸自已的脸,有些不确定道:“殿下真的会嫌奴婢老吗?” “会啊。” 泱肆表情严肃,“到时候本宫就把你赶出宫去,又没有男人肯娶老女人,你只能躲进山洞里,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 她愈说愈吓人,落染大惊失色,抱着她的腿,都快哭了:“求求殿下不要赶奴婢走!” “好了好了,不赶不赶。” 泱肆拍拍她的背,“本宫就是逗你玩的,怎么舍得赶你走?” 落染听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羞愤地抬起头来,嗔怪地瞪她一眼,道:“殿下就会拿奴婢寻开心!” 可是看到对方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时,又想,算了,如果这样能让殿下开心,她怎么吓唬自已都可以。 泱肆自是能将这小姑娘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她扬了扬嘴角,“落染有没有看上哪家小郎君,本宫去替你说媒?” 一听这话,落染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一张脸,俊俏清秀,翩翩如玉。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4节 只是性格太直板了些,不懂得表达,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落染姑娘”和“多谢”,还不懂得爱护身体,也不爱喝药。 正在自已陷入了无尽的幻象当中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娇美脸庞,泱肆紧紧盯着她的脸,戏谑着说:“想谁呢脸都红了。” 落染连忙躲开,再一次摸向自已的脸,果然有些发烫。 说话也是明显的心虚:“没、没有……” “本宫不为难你,待你何时想嫁人了,本宫再去给你说媒去。” 泱肆一副“我都理解”的表情,“咱未央宫的人,一定会是风风光的出嫁!” 正在落染又无比感动之时,自家殿下突然没头没脑地道:“话说回来,你会不会编同心结手环,教教本宫?” 泱肆从小活得粗糙,最精通的是打仗作战,对于女儿家的细致活什么都不会,还做的不好。 因此一整个下午,落染不知道教了她多少遍,她就是没法把一条看似简单的手链编出来。 有些气恼地拿着自已的同落染编的做对比,一个精美漂亮,一个丑得连自已都看不下去。 “不行不行!重来,这也太难看了!” 她三两下拆了那手链,重新起头再来。 一旁的落染很想说既然她实在学不会,就用自已给她编的。 可是又不对,殿下要的是同心结手链,还得自已亲自编,又想到上次她非要学绣香囊。 她仿佛陷入了逻辑怪圈,弯弯绕绕了许久,才得出了结论,小心翼翼开口问:“殿下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泱肆正在同手心里的一团红线做斗争,闻言头也不抬,“你才看出来?” “真的?” 落染却是不敢相信,从未发现自家殿下同那个男子走得近,为何突然之间就有心上人了? “是不是这几日殿下偷偷出宫去见的那个人?” “是啊。” 还真是,难怪她每次出宫前都要认真梳洗打扮一番。 落染又追问:“是哪家公子?怎会入了殿下的眼?” 她家殿下,这么清心寡欲的一个人,竟为了一个男子做起了女红! 要是说出去,整个京上怕是无一人肯信。 这时,屋外宫女来报:“殿下,慕家三公子求见。” 泱肆收起了那红线,让落染拿下去,“让他进来。” 落染抱着手里装着红线的篮子,心里讶异不已,难道殿下看上的人,是慕家三公子? “小殿下!” 慕诺人未到声先到,踏进来之后,毫不生疏地径自寻了个靠近泱肆的位置坐下来。 “小殿下的病可好全了?” 不用想,泱肆也知他是来寻自已履行约定了。 刚好也可光明正大出宫去了。 “好了,三公子可是有好事寻本宫?” 慕诺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对啊,今日就想着能否有机会同小殿下去清平坊喝壶好酒!” 泱肆站起身来,没有任何思考,“那就走呗。” 刚好,她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喝一杯了,今日去清平坊拜见拜见那个怪老头。 长公主进出宫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无人阻拦,也无人过问。 慕诺自已坐了马车来,因此泱肆便与他同乘。 两人一路顺利地出了宫,坐上马车往清平坊去。 “小殿下可查到了那日的刺客是何人所为?” 那日在金銮殿,林淑妃只承认了推长公主下水的是自已的丫鬟所为,却并未提及刺客之事,那丫鬟也说了,自已就是趁有人行刺才出的手,意思不就是刺客与她无关,与婉心殿无关。 泱肆摇头:“暂时没有。” 死侍是保密性最高的杀手,他们甚至连自已人都不能互相认识,因此根本无从下手去查。 慕诺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我倒是知晓京上有一个夜集,名为鬼市,里面贩卖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当然了,也有人会在鬼市买死侍,那样买来的人不问来路,只管拿钱办事,也不会有人查到买主。不过小殿下或许可以一试,兴许能查到什么线索。” 泱肆曾听闻过这种夜集,但她也是后来的某年才阴差阳错进去过一次。因为鬼市隐藏秘闭,只在每月月初开市,而且每次开市地点不定,能进去的人都得拿着守市者认可的通行证才行。 鬼市既是需要通行证方可进入,说明掌管者很有可能掌握了在鬼市交易人的信息。 她是不知如何获得通行证,但是有一个人,能帮她。 自然就是面前这位主动提起鬼市、人脉宽广的三公子了。 第28章 清平坊的怪老头 马车在清平坊停下来。 慕诺先行下去,而后十分绅土地抬起左手臂来,半弯下腰,示意泱肆可以搭着他的手臂下来。 “……” 泱肆瞟他一眼,并没有搭上去,十分轻松地跳下马车。 嘴里还是要意思一下的:“三公子有心了,本宫下个马车还是能行的。” 慕诺倒也不气,反而笑道:“哈哈,差点忘了小殿下是习武之人,不能同一般女子作比较!” 他自觉走在前面,砰砰砰去敲那紧闭的木门。 “喂,老头儿!你在不在啊,你来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贵客!” 这门敲的,这话喊的,十分没有贵家公子该有的风度。 他回过头来,笑着同泱肆解释:“这老头总爱喝醉了不知窝在哪个角落睡大觉,不用力点他都听不到。” 这一点泱肆是知晓的,因为她后来,曾与这位“怪老头”打过交道。 又不知疲倦地敲了几下门,过了许久,面前这扇陈旧的木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探出半个身子,他裹着厚重的冬袄,花白的胡子杂乱成丛,完全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说话也带着浓浓的酒意:“臭小子!门都要被你敲坏了!” 慕诺嘿嘿一笑,让开身来给他介绍身后之人,“您先别急着生气,您瞧瞧这是谁?” 老头闻言看了不远处的女子一眼,明明身披雪白的狐裘,一张脸如花似玉,可眼里却是无尽的张扬和肃杀之气,黑沉沉的,即使被刻意收敛过,仍能让他从里面辨出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冷练。 他只看了一眼,便快速移开了目光:“是谁跟老头子我有何干系?你小子是不是又想来骗我的好酒?” “欸,话不能这么说。” 慕诺推着他想往里走,“这怎么能叫骗呢?您说您酿了这么多好酒,您一个人又喝不完,我这不是替你分担分担吗?” “我可谢谢你小子嘞!”老头显然不吃他这一套,双手一甩挣脱他的手,把大门拦得死死的,“今日清平坊不接待,你上别地儿去吧!” “别啊。”慕诺最懂的就是不放弃,他将泱肆拉上前来,“这位可是咱大北的长公主!小殿下她亲自从宫中到您这儿来喝壶酒,您不能不给面儿吧?” 长公主? 老头再次抬头看向她,带着些审视。 泱肆便适时出声:“老先生,一直听闻您这酒坊里的酒是整个大北最好的,便想来尝尝,不知您可否赏个脸?” 长公主爱饮酒,并不是什么秘密。 在她说完后,老头低头沉思了少顷,再抬头时已经是满脸笑容:“既是公主殿下大驾光临,那自然是要欢迎的!” 泱肆没有错过他一开始突然变的有些奇怪的目光。 前世第一次见到此人时便是如此,在不知她身份时,此人的态度就是十分傲慢的,谁来了就赶谁走,可是一听闻她是公主,他就完全换了个人一般,变得异常好说话,见到她时总是满脸堆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老头态度的转变不止是因为她是公主这么简单。 两人跟随他走进去。 老头推开院子里正中间的屋子,引两人在桌前坐下,而后到一旁去往那火盆里添块木炭。 “两位想喝什么?” “清风露吧!” 慕诺抢先一步答道。 老头歪过头来瞥他一眼,“你小子前几日不是才拿走了一壶?” “您就别提了!”慕诺甚是惋惜道:“那壶清风露我本就是打算送给小殿下的,可是那日小殿下不是在黎塘遇刺了嘛,那壶酒也未能幸免于难,啧啧啧,真是可惜……” 前几日没让小殿下喝成,他想再试一次。 泱肆忍不住白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也什么也,本宫活得好好的。” “呸呸呸!”慕诺反应过来:“一时嘴快,小殿下勿怪,勿怪!” “清风露是没有了,”老头添完木炭,双手叉腰看着他们,“不过听闻殿下酒量不错,可以试试老头子我的香雪。” 香雪,听起来就很不错,正在泱肆即将点头之际,慕诺已经惊道:“那不是你的珍藏宝贝吗?” 老头笑起来,笑容里别有深意:“既是公主殿下,自然是得拿出些有脸面的东西来。” 他边说边走出去。 慕诺还很不敢相信:“小殿下你是不知,这老头对他酒窖里的酒视若珍宝,尤其是他那几坛香雪,自已都舍不得喝!” 可是他今日却主动拿出来! “难道是因为小殿下你公主的面子比较大吗?” 纤细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泱肆若有所思。 “这不是显而易见?”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5节 慕诺:“……”得嘞,您面儿大,我求壶清风露都差点给人跪下来。 没过多久,老头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个酒坛子。 他把那酒坛小心翼翼往桌上一放,揭开上面封口的皮纸,顿时酒香四溢。 泱肆耸动鼻子嗅了嗅。 确实是好酒。 “殿下先喝着,我去拿几盘下酒小菜。” 慕诺熟门熟路的从一旁的柜子里摸出两只瓷碗。 “好酒当然得用碗喝才痛快!” 他举起坛子倒了两碗,泱肆垂眼望去,酒水清澈透亮,芳香幽雅。 慕诺端起碗来与她相碰,两人喝下一口,味道醇美,烈中回甘。 慕诺忍不住称赞:“怪老头的酒果然还是好喝!” 没一会儿,老头便端着几碟小菜进来,放在桌上。 “这酒虽然好,但后劲大,你们二位可要量力而为。” 他随口奉劝了一句,端着一碟脆皮花生走进了里面的隔间,只有一道白布门帘相隔。 泱肆看了眼那门帘,而后收回目光。 慕诺早就已经担当起了倒酒的任务,干喝了两碗觉得没意思,他问道:“小殿下,你会不会猜酒拳?” 泱肆挑了下眉头,淡淡道:“划酒拳就没遇到过对手。” 慕诺一听,来了兴致,抬起手来就要跟她比划,“来,我同小殿下试试!” …… 可是划了几个来回,都是慕诺在输,他不服气了,撸起袖子,单腿架在凳子上。 “再来!” 泱肆十分淡定地同他玩,因为一直没输喝不上酒,就自已端起来喝。 酒喝了半坛,泱肆望一眼窗外不知何时黑下来的天色,和明显有了醉意的慕诺,摆摆手,“不划了,你坐下来吧。” 慕诺脸红红的,一听,屁股往凳子上一坐,傻乎乎地笑。 “小殿下果然厉害,嗝~” 第29章 莫辞,你牵我手啦 慕诺边说着边往两人碗里倒酒,自已拿筷子夹菜往嘴里塞,开始同她闲聊,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知道吗?我二哥前几日不是带了个姑娘回府嘛,但是第二日就有人闯进了书房,打翻了一盆文心兰,大家都不约而同认为那是陆姑娘摔坏的……也不怪,那兰花是我大姐留下来的东西,府里没有人敢碰……” 泱肆仔细回想了一下,慕家大姑娘,慕鸢,早在五年前就消失了,要认真论起来,又是一段恩怨情仇。 慕诺还在喋喋不休:“今日我还听了一个奇闻,咱们京上的城门吏,叫什么来着……” “曹嵯。” 泱肆接道,这人,又干了什么坏事? “对,就是曹嵯!” 慕诺一拍桌子,说话开始大舌头:“小殿下你怎么知道?” “有幸见识过。” 泱肆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亲自往他碗里把酒蓄上。 “你倒说来听听,他怎么了?” 慕诺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捧着那碗仰头一口干了,擦了擦嘴角继续道:“听说他昨日夜里喝酒醉倒在雪地里,没有人发现,惨的是后半夜下起了大雪,把他整个人都冻住了,今儿一早才被人刨出来!” 他说着啧啧两声,又道:“人是冻伤了,丧失了痛觉,说是来个人砍他两刀都没有任何感觉!” 在大北这样严寒的冬日,每年冬天冻死人已经是不足为奇的事情。 被冻伤就更痛苦了,轻则四肢麻木,皮肉有钻心的疼痛,重则骨头和肌肉坏死,感觉丧失,无异于植物人。 酒喝上了头,人倒是不觉得有多冷,泱肆看一眼屋内隔间的门帘,又看一眼满脸通红的慕诺,道:“你觉得闷吗?咱们到门外去透透气?” 慕诺迅速点头,蹭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 两人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老头也从屋里出来,点燃了廊上的烛火,叮嘱他们俩小心着凉,再次折身回屋去。 “你和国师怎么认识的?” 慕诺仰着头看天,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我和国师大人……大概是两三年前吧,我和三五好友一同相约去雪山上赏雪,可是我和他们走散了……” 他咂咂嘴,醉态尽显:“我不小心脚下踩空,差点从雪坡上滚下去。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抓住了树干!” 他绘声绘色地比划着,愈说愈激动。 “那时候他就说了三个字:别松手!然后将我拉了上去,领着我下了山。后来我才知,原来当时那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少年郎,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 大概是酒意渐渐上来,泱肆望着他脸上不加掩饰的崇拜之情,也慢慢回想起了自已与江衎辞的初见。 那时他还不是国师,她还未及笄。 那年冬天,父皇从宫外回来,身边跟着一位少年,不像慕诺故意夸张所说的那般,他清冷无比,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无尽的寒意。 大殿之下,他抬起眸子,望向她的眸光郁色沉沉,又有些虚无,似是越过她,望向了别处。 那样的冷漠疏离,让泱肆记住了这个人。 后来—— “小殿下!” 泱肆正回忆得起劲,身旁的人突然大叫一声站起来,“我喝太多了,需要方便一下,你等等我!” “……” 望着他歪歪扭扭跑出去的背影,泱肆已经没有了回忆的兴致,转身回了屋。 老头挑了里间的帘子出来,笑道:“殿下果然好酒量。” 他在慕诺的位置上坐下来,倒满两碗酒,“不知老头子可有幸同殿下喝一杯?” 泱肆很爽快地端起碗来,同他相敬,一饮而尽。 “您若是还有客,可以不必管晚生。” 老头意味深长地笑道:“不用管他,你是殿下,你比较重要!” 他这么说自然是再好不过,泱肆也笑:“晚生此次冒昧来访,下次再来拜访定备厚礼。” “殿下见外了,你能光临寒舍,已经是老头子的大幸。” 又是几碗酒下肚,还不见慕诺回来。 老头摸了一把自已杂乱的胡子,“这臭小子指不定倒在茅房里睡着了,待我看看去,天这么冷,别冻坏了哟。”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泱肆一个人。 她慢悠悠喝着酒,渐渐的也有些上头。 这酒后劲还真的挺大,一下子就感觉蹿到了脑子里。 外面传来动静,泱肆双手支着桌子撑起来,一步一挪走到门口,看到老头扶着没有意识的慕诺往外走。 隐约似乎听见老头跟她说道:“他真的已经睡着了,我扶他回马车上去,让他家仆人送回去。” 泱肆半个身子倚在门框上,望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一动不动。 身后有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缓慢靠近,泱肆心存警惕,那人却在她身后停下来,似乎冲她伸出了手。 她一惊,酒也醒了大半,回过身一个重拳挥过去。 那人大抵也是始料未及,胸膛硬生生挨了一拳,泱肆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唔……” 然后她就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淡淡的沉木香。 诧异地抬起头,“莫辞?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未答,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她,语气浅淡:“殿下,您喝醉了。” “我没醉!” 泱肆来劲了,挥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外走。 江衎辞跟在她身后,随时准备去接住几次三番都差点要摔倒在雪地里的人。 走至门口,正巧遇上送完慕诺上马车回来的连清。 他看一眼泱肆,又看一眼她身后跟着的男人,并没有感到意外。 “你送殿下回宫去?” 江衎辞摇摇头,“她喝醉了,不宜回宫。” 泱肆不高兴了,瞪他:“都说了我没醉!” 江衎辞抿抿唇,没说话。 隔着袖子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 泱肆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憨笑道:“莫辞,你牵我手啦?” 老头在此刻感到了意外,不,是震惊! 此时此刻的公主殿下,与刚才和慕诺以及自已相处时,完全判若两人。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6节 而且他叫江衎辞什么? 莫辞!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唤过他。 不对,重点是,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唤他。 而且她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他理了理凌乱的思绪,对江衎辞说道:“你方才同我谈论的事,是因为公主殿下?” 江衎辞侧过脸看向身旁的人,双颊绯红,醉眼惺忪地紧紧盯着他的手看。 他没有回答。 “又飘雪了……” 望着两人走出去的背影,连清接着道:“衎辞,你我现在都还不清楚你的身体状况,所以你最好尽量控制住自已的情绪。” 第30章 他一定是疯了 泱肆迷迷糊糊跟着江衎辞上了一辆马车。 她倚着车壁,闭上眼睛睡觉,纤长细密的睫毛时不时扇动几下。 靠着车壁睡得不安稳,随着马车的晃动,脑袋轻点,眼看就要摔下去。 一旁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这边的男人适时伸出手掌来,托住她的小脑袋。 她十分惬意地用脸去蹭了蹭他的掌心,嘴巴嚅动几下,又微微张开一个小口,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江衎辞只觉得自已的掌心噌的一下烧起火来,滚烫发热。 他动作尽量小心轻柔,想将她的头挪到一旁,让她躺下来睡会比较舒服一些。 哪知刚有一点动作,小姑娘就有所察觉,黛眉紧蹙,很是不满地哼唧两声,一把抱住他的手,一点点挪过来,直到与他紧贴而坐。 而后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胸膛。 这样近的距离,浓烈的酒香随着她灼热的呼吸一道传过来,不可避免地钻进鼻腔。 他的双手无处安放,只得尽可能的张开双臂,让自已不要碰到她。 试探性唤她一声:“殿下……” 她只是往他身上又贴了贴,睡得心安。 于是马车停下时,江衎辞两只手臂都僵硬了。 他轻轻拍了拍泱肆的肩,“殿下,到了。” 没有回应,似乎是睡得很沉。 江衎辞手握成拳,又松开。 大抵是在内心作了一番心理斗争,才微微转过身来面对她。 “殿下,恕臣冒犯。” 一手揽过她的肩头,一手绕过她的腿弯,明明穿得也不薄,小姑娘却还是没什么重量,被他轻轻松松打横抱起来,下了马车。 他走得很快,大概是因为看到雪花落在她脸上,她有些不适地把脸歪进他怀里。 到了屋里,把人放在床上,盖上了衾被。 穿得太多就这么躺下,床上的人很不安分,掀开被子,又伸手去解披在身上的狐裘。 那活结打在脖子前,被她胡乱扯成了死结。 他无可奈何,伸手过来,捉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别动,我来。” 她很听话地松开了手,他坐在床边,俯下身去靠近那扭作一团的绳结,一点一点缓慢地去解。 绳结被扯得很紧,加上她身上的清香混着酒香一起源源不断地传来,和黑暗中那因为呼吸而起起伏伏的隆起,以及露在外面细长洁白的脖子,令人心神不定,耗费了些时辰才解开。 好不容易解开那绳结,又犯起了难。 要脱下来,就得再将人抱起来。 正在犹豫间,他抬起眸子,捕捉到了原本熟睡的人儿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容。 他猛地一下从床上起来,退出三尺远。 耳尖和脸侧染上不可思议的红晕。 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竟真的以为她醉的不轻。 深吸一口气,他没再管床上的人,不发一言推门出去。 却终是没出去太久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一床被褥。 泱肆还是原本的样子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仿佛刚才被逮到的那个笑容只是他的错觉。 他不会再上当受骗了。 将被褥放在床铺里侧,他规规矩矩退出去,拱手行了个礼,“有劳殿下自已动手,臣先退下了。” 夜色深沉,江衎辞立在屋外,定定地望着周遭的一片漆黑。 早就习惯了黑暗,他能看清附近的一切。 许久过去了,屋里还是很寂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不会真的就那样睡着吧? 那样畏冷的一个人,肯定轻易就能着凉的。 江衎辞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已腰间那个不知不觉被带在身上好几日的小物件。 罢了。 他转身进了屋,走近床沿。 弯下腰去,单手穿过床上小姑娘的肩,将人轻轻抬起来,另一只手将铺散在床上狐裘扯出来。 而后为她盖上两床衾被,立在床前望了眼始终一动不动安静睡觉的小姑娘,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去。 清晨,云雾缭绕。 三公子深夜醉得不省人事被送回府的事情很快被传得整个丞相府上下都知晓了。 慕诺一大早就被近旁伺候的小厮不厌其烦地叫醒了。 “三公子,您该起身了,待会儿老爷下朝回来,指不定又要教训您了。” 慕诺不胜其扰,人是坐起来了,眼睛还没张开,脑袋还有些晕沉,白净的脸上满是不爽。 “怎么那么吵啊!就不能让小爷我多睡会儿吗?” 小厮见人已经起来了,赶紧趁热打铁道:“三公子您昨夜喝了太多酒,老爷夫人本就不悦,若是等会儿他们来见您还在床上,肯定要发火了!” 慕诺慢悠悠在宿醉的脑子里反应了半晌,终于解读清楚了他话里的意思。 “啊!” 他一翻身从床榻上跳下来。 “什么?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小殿下呢?” 他只记得昨夜自已喝多了,和小殿下聊了许多,然后他忽然想…… 一向大大咧咧的慕诺突然感受到了羞耻。 他都对小殿下说了什么!他的面子啊! 小厮望着他一脸痛苦地抓着自已的头发,很是困惑。 “什么小殿下!慕诺,你去花天酒地,莫要拿公主殿下当挡箭牌!” 这时,丞相夫人陈氏踏进来,向来温柔的脸上也变得严肃。 “娘!” 慕诺这下子反应迅速了,赶紧解释道:“我昨夜真的同小殿下去清平坊了!我记得我喝醉了,被车夫送回来了,可是小殿下……” 他一惊一乍:“小殿下不会还在清平坊吧!不行,我得去看看!” “站住!” 陈氏一声呵住他,“你这么衣衫不整的还要去哪里?慕诺,是不是我和你爹平时太纵着你了,如今竟拿长公主来骗我们?你可知你马上就要及冠了,这样整日在外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像什么话!你知道你这是在给我们丞相府丢人吗!” 言辞严厉,一字一句都是长辈对晚辈的恨铁不成钢。 慕诺停住了踏出去的脚,头低下去,背影有些落寞。 陈氏也愣了一下,从未对他说过如此重话,自已这个孩儿虽然从小调皮爱玩,但是也从未闯出过什么大祸。 “娘~” 慕诺转过身来,委屈得嘴巴翘得老高,眼巴巴地望着地面,走过来搀住陈氏的手臂,撒娇撒得得心应手。 “您还不相信我吗?我昨日真的去宫中找小殿下了,然后我们一同去了清平坊,但是我酒量不如小殿下,我喝醉了被送回来了,可是小殿下没有乘马车,不知道她昨日有没有回宫……” “你啊!” 陈氏很是无奈,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先别管了,我会派人去清平坊看看,你先想想待会儿你爹回来你怎么跟他交代吧!” 慕诺转动眼珠,“我爹回来一定会打死我的!不行,我得去二哥那里躲躲去!” 第31章 吃饱了好上路 慕诺趁着慕丞相带着怒火从宫中回来之前,先一步溜去二公子府当乌龟。 慕家好歹是丞相之家,在慕诺年纪尚幼时,家规严苛,三纲五常压着人,做什么都是不准、不礼、不义。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7节 如今这些家规仍在,只是许多早已被渐渐淡化了。 但饮酒是被慕家明令禁止的,慕丞相本人认为饮酒误事,从不允许二位公子以酒为乐,因此可想而知慕丞相回来会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了。 “二哥!二哥!” 万籁俱寂的早晨,二公子府却是比这清晨还静。 慕诺的呼喊划破宁静,廉狱跟在他身后,“三公子,何事如此着急?” “嗐,没事儿,就是想来找我二哥玩玩,他在哪?” “二公子在书房作画,三公子还是不要——哎哎哎,三公子!” 阻止的话还未说完,慕诺就已经直奔后院书房而去了。 经过一处偏房,见得一女子走出来,步履缓缓,一步一咳,脸色苍白。 慕诺停住脚步,“陆姑娘?你怎么这么虚弱,病还未好?” 陆绾儿也看到了他,福身行礼,“三公子,我可能只是不太适应京上的气候……” “穿得这么少如何能行?”慕诺瞟一眼她身上单薄的衣衫,叫来一个丫鬟,“去,取件厚的外衫给陆姑娘。” 想了想,他又道:“送去书房。” 陆绾儿一听到“书房”两个字,整个人都有些抗拒,声音怯懦:“三公子?” 慕诺不管不顾,推着她的后背往前走。 “没事儿,你是客人,去跟二哥多相处相处,有我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其实害怕的人是他,他可不敢跟慕蔺单独相处这么久。 有陆绾儿在,等会儿就算爹爹来了,也不会太为难他……吧? 还没等廉狱通报,慕诺就径自推开了书房的门。 “二哥,你在干嘛呢?” 他走上前去,看到慕蔺在案桌前铺开宣纸,一幅山水画已至尾声。 “二哥,你怎么又画这么无聊的东西啊……” 这山水画,都不知画了多少幅了,他怎么看都大同小异,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来,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一直画。 慕蔺只是觑他一眼,没有错过跟在他身后束手束脚走进来的女人。 呵,这么会抓时机。 没有等到任何回应,慕诺干脆招呼陆绾儿在一旁坐下来,昨夜喝了酒,嘴里很涩,想倒杯热水喝,一倒出来却发现是茶。 他喝了一口,苦得心慌。 “哇,二哥,你怎么还在喝这么苦的茶啊?” 放下茶杯,他赶紧制止也要端起茶杯的陆绾儿,“陆姑娘别喝了,这么苦的茶哪里是人喝的?” 一说完又意识到不对,连忙同慕蔺道歉认错:“对不起二哥,我绝对没有骂你的意思!” 后者已经收了狼毫,捻起印章在画上印下专属印记,绕过案桌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 慕诺吓得连连后退,护住了脑袋,“二哥,我真的没骂你,我的意思是这么美味的茶水当然只配得上我们二哥这种天人之姿,我们凡人无福消受!啊,二哥别打我!” “……” “噗嗤。” 慕蔺没说话,倒是一旁的陆绾儿看他这个样子被逗得忍俊不禁。 可是一笑完,就接收到了男人不经意般的凉凉的目光,连忙别过脸去,以袖掩唇。 慕蔺坐下来,翻起一只倒扣的杯子,往里面斟茶,说了第一句话:“你有这个闲工夫贫嘴,还不如好好想想等会儿爹来了你要怎么同他交代。” 慕诺放下手,端坐好,“二哥你也知道了?” 慕蔺浅浅喝了一口茶,未言。 “我不是故意的嘛……”慕诺挠挠头,“谁知道怪老头没安好心,给我们喝那么烈的酒,害我喝两杯就醉了。” “两杯?” 慕蔺自是不信他的话,慕诺酒量还算不错,怎么可能两杯就倒。 “哎呀,确实不止……”慕诺颇有些难为情,“我也是没想到小殿下酒量这么好,和她边聊边喝便忘了分寸。” 陆绾儿出声问:“三公子昨日是去见殿下了吗?” “对啊,我竟给忘了,你也很想见小殿下来着。”慕诺偏头,“改日有空我带你去找她玩吧!小殿下虽然人看着冷淡了些,但也是很好相与的!” 陆绾儿笑着点头,“嗯!谢谢三公子!” “欸,不用跟我客气!” 毕竟你是要做我嫂子的人。 “对了二哥,那兰花怎么样了?” 慕蔺抬起下巴,示意他书房的一角。 已经重新换了个花盆,大概是怕又摔下来,没有再放在案桌上。 一提到文心兰,陆绾儿就有些惧了,刚刚的欣喜也消失殆尽。 前日因为晕倒有幸逃过一劫,二公子没再追究她的责任,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旧事重提,再将她赶出去。 慕诺一下就发现她的不对劲,从中调和,“说不定是野猫溜进来碰倒的,现在没事就好了,你说是吧,陆姑娘?” “啊?是、是的。” 陆绾儿轻轻附和,只敢拿余光看旁边的男人。 廉狱拿着披风进来,“二公子,三公子,这是给陆姑娘送过来的衣物。” 陆绾儿略显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双手接过那披风,连声道谢:“谢谢廉狱大人。” 慕诺看得好笑,“陆姑娘,你怎么对每个人都这么客客气气的啊?” 陆绾儿脸上有些茫然,随后小声问:“三公子,我这么做不对吗?” “也不是不对,”慕诺笑着说:“就是这样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真的吗……” 她更无措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抓着披风的手微微颤抖。 “好了不逗你了,快穿上吧,这么冷。” 慕诺摸摸肚子,又道:“二哥你吃了吗?我今日可是还没进食就过来找你了,你不得喂饱我?” 慕蔺一个冷眼扫过来,随即又冷笑一声:“行,让你吃饱好上路。” 慕诺:“……” 第32章 那个女人是谁? 早起习惯了,即使喝了些酒,也不妨碍晨光熹微时,泱肆就自然而然睁开了眼。 她望着陌生的屋顶,在脑海中回旋了须臾,才意识到自已应该是在国师府。 这间房间并不是之前她进去过的江衎辞的那间。 从床榻上下来,她环视房间内的布局,然后,狠狠地僵在了原地。 这是一个女人的房间。 女人! 为什么这里会有女人! 她四处翻看,妆镜台,衣橱……都摆满了女人的用品,都有使用过的痕迹。 泱肆承认,重生后,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气愤。 她穿戴好推门出去,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凭着记忆寻到江衎辞的院落,还没踏进去,就遇上了从里面散漫踱步而来的白玉。 见到她,它一如既往地龇牙咧嘴,收起了松懈的状态,随时做好防御的准备。 泱肆本来就在气头上,看它这个样子更气了。 揪住它的后脖子将它提起来,看它在空气中张牙舞爪却并没有用,只能任人摆布。 泱肆看一眼它的肚子,邪笑一声:“原来是只母狐狸呀,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小狐狸这次大概是真的听懂了,挣扎得愈发厉害,嗷呜嗷呜地叫个不停,试图能把自已的主人唤出来救自已一命。 泱肆气呼呼的,揪着它蹲在墙角,强势地把它抱在怀里,用手去摸它的头。 “白玉,怎么回事?这里怎么还有其他女人,凭什么有其他女人?本宫都还没住进来,怎么就有人先本宫一步了?” 白玉还在不停挣扎,奈何身形弱小,被人按着动也不能动,只能张着嘴可怜巴巴地叫唤。 泱肆还在继续:“你说,那个女人是谁?” “什么女人?” 小狐狸的叫唤果然管用,江衎辞听见声音从院里踏出来,就看见小姑娘抱着一脸不情愿的白玉自言自语。 “莫辞!” 泱肆抬头一看,下意识便笑着叫他,把白玉丢到一旁,站起身来。 随后又在心里骂自已没用。 白玉得了自由,跑到江衎辞脚边,亲昵地去蹭他的腿。 泱肆眼冒妒火。 都跟他亲近,就她被他拒之千里! “殿下可净脸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8节 “没有!” 语气凶巴巴。 江衎辞顿了一下,面上掠过一些错愕。 泱肆抬起头直视他,还未梳洗,发丝凌乱,脸有些花,衣衫也未整理好。 一国公主,就这么丝毫不在意自已的形象。 “昨日我睡的那个院子,是不是住着个女人?” 她就要让他交代清楚,现在就不明不白了,以后还得了? 江衎辞轻轻点头:“是。” “……那她人呢?” “暂时离开了。” 泱肆现在只希望他把前两个字去掉。 心里抓狂,“那她还会回来吗?” 没有回声了。 是了,都说了是暂时离开,肯定会回来的。 今日天气不怎么好,即使没下雪,依然冷风阵阵,吹得人心慌。 “殿下先回屋去吧,臣命人打热水来。” “哦……” 泱肆低着头,闷声闷气地回答,然后从他身旁越过,跨进院里。 “殿下……” 江衎辞叫她,想说那是他的屋子,她进去于礼不合。 可是泱肆没理他,径自推门而入。 在屋里气鼓鼓地待了片刻,有人推门进来,端了盆热水,旁边搭着条新的帕子。 此人同那日驾马车的人一样,是个中年男子,只不过偏瘦些,看起来淳朴老实。 泱肆擦完脸,坐在镜台前梳发。 “大人呢?” “大人在屋外,”仆人欠身,端着面盆出去,“小的去备膳。” “等等。” 泱肆放下木梳,压低声音:“你出去若是大人问你,你就说我看起来很不高兴。” “是。” 仆人什么都没问,只管照做。 他出去后,泱肆趴在门边,耳朵贴着门缝,认真听着屋外的一举一动。 许久过去了,什么也没听到。 什么嘛,是看不出来她在怄气吗? 哼! 更气了。 正生着闷气,门突然被拉开,她没留意往前一栽,跌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视线里,是他绣着云边的衣襟,往上一些,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之下,喉结突出,禁欲又性感。 泱肆意识到,她是真的栽了。 眼睛眨了眨,指尖已经先理智一步,摸上了他微凉的喉结,说出的话也是不过脑子的:“它会动吗?” 软糯懵懂的嗓音,一双灵眸一动不动盯着看,好似真的很好奇。 余音刚落,肉眼可见那块凸起在她的指尖下上下滑动了一下,触感清晰,甚至还发出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疑似吞咽的声音。 泱肆惊了一下,缩回手指,却见他的喉结顶端,泛起了薄红,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的白。 该死。 要命了。 怎么会有人,摸一下喉结,还会红的。 泱肆头都不敢抬,完全不知道自已在胡说些什么:“呵呵、它好像……害羞了……” 不说还好,一说,又滚动了一下。 “……” 气氛有些怪异。 江衎辞先反应过来,后退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随即不自然地咳了一下。 泱肆也渐渐思绪回笼,埋着头走出去,往秋千上一坐。 然后又不可遏制地胡思乱想,他这里为什么会有秋千?他以前吃的饭食是不是那个女人做的?他一辈子未娶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他为什么不同自已解释? 愈想,心里就愈烦躁。 她从秋千上下来,走出去,脸色很臭,也不同他说话。 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跟上来,跟在她身后,但就是不靠前。 泱肆偷偷回头望,见到白玉跟在他脚边。 直到走到大门口,身后的男人才终于又开口道:“臣让人送殿下回去。” 泱肆本来想拒绝,但是思索了一下,还是没出声,在门口站定,盯着自已的脚尖。 “殿下莫要多想了。” 他走上前来,站在她身侧,嗓音低沉又淡漠:“殿下想的所有可能,都没有。” 泱肆怀疑自已是不是听错了,她歪脸过来看向他,却见他只是目视前方,脸上平平静静。 他在跟她解释吗? 好吧,虽然解释得敷衍了些,但还是很奏效的。 努力压下要上扬的嘴角,语气却还是溢出些小小的开心:“哦……” 她指着他脚边的白玉:“那你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嗯?” 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江衎辞还未从她跳脱的思维中反应过来,又听得她说道:“它总是黏着你,我吃醋。” 第33章 长公主她处处为民 算了算时辰,马车抵达宫门外时,正逢早朝散后,文武百官从宫中出来,一眼便认出了国师府的马车。 众人不解,国师有特权,除非特诏,否则不用参与早朝,那国师此时进宫所为何事? 还没待众人想明白,就见马车上下来的人,狐裘加身,明眸皓齿,眉眼若星。 这不是长公主殿下吗? 她又是为何会在国师的马车上? 又过了片刻,却是只见公主殿下抱着一只狐狸下车后,车夫就驾着马车离开了,并未见到国师的身影。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只敢在心中猜测。 然后都涌上前去,给公主殿下行礼。 泱肆一一点头回应后,叫住慕丞相:“丞相等等。” 慕丞相停下脚步,拱手行礼,“殿下可有何吩咐?” 她把白玉交给近旁的侍卫,吩咐送去未央宫,而后对慕丞相道:“关于今年圣祈,本宫有些细节想请教丞相,不知可否去府上一坐?” 明明还在宫中,公主却要弃近就远去丞相府。 慕丞相想到昨日听闻慕诺来宫中寻了公主,而后醉着回家,心中不免多了些猜测。 可是殿下方才又是明目张胆坐着国师府的马车回来。 他突然又想不明白了。 来到丞相府,丞相夫人陈氏亲自招待,上了茶水后自觉退下。 泱肆坐于右位,丞相居左侧。 “不知殿下对圣祈可有何见解?” “见解谈不上,只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想问问丞相。” 慕丞相难得糊涂,圣祈每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已成文,各个部门按部就班做出准备,也并未出现什么问题。 “殿下请讲。” 泱肆象征性地喝了口茶,“圣祈的目的何在?” “自是祈求风调雨顺,大国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慕丞相没有任何犹豫回答。 “既然如此,丞相觉得若是圣祈引入民间的一些东西会怎么样?” 每年圣祈这样庄严肃穆的仪式,能够参与的都是天子皇室以及朝中文武百官,虽是以为百姓祈福为目的,可是百姓们却是不能轻易进入天坛圜丘。 如此一来,便仍是同百姓们有些隔膜。 泱肆说得不经意:“本宫在京上游玩时曾为百姓们街头各式各样的才艺杂技所惊叹,他们有许多新奇玩意儿,看待家国时事的角度也与我等略有不同。” 慕丞相怎会听不明白,长公主的意思是要以民为本,圣祈不单单只是个皇家仪式,让百姓参与进来,才能坚定他们的信心,也对天子的权威有更好的树立作用。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9节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 “殿下说的是,是老臣疏忽了。” 慕丞相惭愧道:“百姓才是家国的根基,确实应当让他们进到天坛去看看这场宏大的盛典,也让皇上从此得以了解些民情。” 泱肆很欣慰:“有丞相在,实乃大北的幸事。” 慕丞相忙摆手:“殿下才是巾帼豪杰,时刻为大北着想。” 他向泱肆请教了诸多问题,发现她总是能对答如流,给出出乎意料又十分合理的答案。 再次对这个长公主感到了更深一层的敬意。 明明是当今圣上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人,却是丝毫不骄纵任性,处处为国,处处为民。 慕丞相也不自觉放开来谈,略感忧心道:“圣祈过后便是冬狩,各国使臣这几日便会陆陆续续抵达京上,只是京上今年的气候太恶劣,暴雪下个不停,一怕到时耽误了圣祈和冬狩,二则大雪封山,怕使臣们难以进京。” 每年大北圣祈和冬狩,周边的邻国都会派遣使臣前来大北朝圣,有时为表友好的,甚至会让皇家人一同前来,既是联谊建交,也是彰显国力。 今年大北的气候确实比往年都要恶劣,泱肆在记忆的长河里搜寻了片刻,忆起来大雪开始的那日,是朝中提出立后的那日。 到底是不知事,那日她在金銮殿之下,当着数位大臣的面,红着眼问皇帝,是不是不要她和母后了。 跑出去时,倨傲刚硬的一个人,泪水和初雪一起飘落。 那之后便连着下了半月的大雪,直到三天前。 见她沉默,慕丞相也知这不是人能控制的,又道:“听闻昨日小儿前去宫中邀约殿下,不知可否冒犯了殿下?” 泱肆收回思绪,摇摇头道:“三公子性情率真,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只是昨日与三公子在幽僻酒肆把酒言欢,竟一时忘了慕家家规,是本宫疏忽了。” 她这么说,慕丞相气也消了大半,忙摆手道:“能同殿下成为密友,是我小儿的福气。” “昨日三公子有些酣醉,不知现在可酒醒了?” 慕丞相派人去唤慕诺,才发现人早已不在丞相府了。 他气极:“这逆子定是又跑到他二哥那里去躲起来了。” 泱肆思忖少顷,笑道:“既然如此,不知本宫能否去二公子府拜访?” 听到廉狱通报慕丞相和公主殿下到来时,慕诺已经在前厅吃饱了,懒洋洋地半靠着长椅,惬意得很。 然后下一刻就坐正了:“我爹来了?小殿下也来了?” 小殿下怎么来了,不会是来找他算账吧? 二人一踏进来,慕诺就躲到了慕蔺身后,小声同他说:“二哥,你不能见死不救,我可是你亲弟弟!” 慕蔺并不理会他,只抬起头来,与进门的泱肆对上了眼。 后者似笑非笑,眼神里带着仿佛看透一切的傲然,只是很快便挪开了眼。 慕丞相先开口道:“躲什么躲,见到殿下来了,还不快行礼!” 慕诺不拘小节惯了,加上自认为同泱肆关系很好了,不需要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 但是碍于父亲大人的淫威,他还是随意地同其他人一起行了礼。 为了不再提起昨日醉酒之事,慕诺十分不仁义地将陆绾儿拉出来。 “小殿下,我来给你介绍个人,这是陆绾儿陆姑娘,一直很想见你一面,没想到今日真的碰上了!” 泱肆望过去,女子低眉顺眼,咬着唇怯生生地唤了声“殿下”。 “陆姑娘?” 在唇边低吟这三个字,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深意。 陆绾儿显而易见的紧张,头都不敢抬起来,“是……” 慕诺在一旁撺掇:“你不是很想见小殿下吗?怎么不敢说话了?” “是、是的……” 她吞吞吐吐,局促不安,许久才支支吾吾道:“我一直很想亲自感谢公主殿下……” “感谢本宫?” 泱肆扬起眉梢,前世与这女子没什么交集,她怎么不知自已做了什么要被感谢? “那你倒说与本宫听听,因何想要感谢本宫?” 第34章 父皇只希望你无忧无虑 “我本是桃疆之人,那里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只是地处大北边疆,常常不得太平。年幼时,我的父亲母亲被歹人所杀,留我独自一人苟活于世……” 陆绾儿言及往事,眼角泛起泪花:“去年,战火爆发,是公主殿下您亲自领兵出征,击退了那些常常扰乱桃疆安宁的敌人,让我的家乡得以太平,让父亲母亲的亡魂得以安息……因此,我来到京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见到殿下,亲自跪谢殿下的恩情!” 言罢,她真的屈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潸然泪下。 一旁的慕诺都被打动了,慕丞相也有所触动。 不知原来这来路不明的姑娘,竟有如此令人伤怀的故事。 只有慕蔺淡漠地望着这一幕,置身事外。 泱肆静默片刻,听她的语气不似作假。 弯腰将人扶起来,她道:“如今你见也见了,跪也跪了,那些伤心事便是过去了,向前看吧。” 陆绾儿用指尖抹去脸上的泪水,点头应好。 “那你可还有亲人在这世上?” 陆绾儿摇头,她只有自已一个人了。 知晓她来京上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泱肆决意推波助澜一下。 毕竟受了人家一跪。 “那你可愿意跟着本宫?从此以后不再愁吃穿,不再流离失所。” 陆绾儿抬起头来,桃花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嗯?”泱肆等着她的拒绝。 “殿下恕罪,绾儿不能跟着您……” 果不其然,眼看她又要跪下去,泱肆赶紧扶住她。 “二公子在我来到京上时救过我,我还没报恩。” 公主殿下的恩情已经跪谢了,二公子的却是还没有找到回报的机会。 泱肆也不勉强她:“好,如此的话,不知二公子,能否替本宫照顾好陆姑娘?” 这话里的意思谁都明白。 长公主亲自点谱,作为臣子,只能应承。 慕蔺自然没有错过她眼里可有可无的笑意。 恣睢必报的公主殿下,黎塘之事怎么可能轻易揭过。 “本宫也该回宫了,”泱肆小小地伸了个懒腰,拍了拍陆绾儿的手,浅笑道:“有空再来看望你。” 上马车之前,慕诺还是没忍住拉住泱肆,“小殿下,你昨日回宫了吗?” 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一觉醒来自已就已经回府了。 泱肆侧眸看过来,反问道:“你说呢?” 慕诺立马赔礼道歉:“对不起小殿下,我昨日不是有意丢下你一个人走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行了。” 泱肆摆手,“你帮本宫一个小忙,本宫就原谅你如何?” 回到宫中时,长公主今早乘国师府马车回宫的消息也被传得人尽皆知。 前脚刚踏进宫门,后脚就被召去了御书房。 魏明正批阅着堆积成山的奏折。 “阿肆可是去了国师府?” 泱肆大方承认:“是。” 魏明正倒是想到了她会去国师府的原因:“可是因为黎塘一事去感谢国师?说来朕最近太忙,倒忘了要好好答谢国师。” 看他眼下印着淡淡的乌青,泱肆便知他又没休息好。 她走上前去,绕至他身后,抬手给他按肩。 “儿臣听闻大雪封山,各国使臣进京之路怕是不顺利。” 她按摩的手法娴熟,力道适中,魏明正闲适地闭上眼睛,“大雪连日连夜地下,各部门又忙着筹备圣祈和冬狩,朕正在为调派人手发愁呐……” “儿臣倒有一个法子。” 前世确实并未及时调出多少可用的人手,耽误了使臣进京,招待不周,也令大北给其他国家留下了些许不好的印象。 “各部门能调用的人手便都调用过来,剩下的,由城门守卫补一部分,再从军营补一部分。” 魏明正思考半晌,道:“各部门倒是没问题,城门守卫和军营的土兵,得从兵部下令征集,再作出策划使用。” 若是按照程序拟令书,再上传下达,至少耗费两到三日。 “父皇是不是忘了,还有儿臣?” 泱肆给他按完肩,从桌上端起参茶送过去,“儿臣可以亲自带人去扫雪开山。” 公主在军中有威信,亲自去要人,定是积极配合,省时又省力。 魏明正接过参茶喝了一口,有些担忧道:“你大病初愈,又畏寒,朕不忍心让你如此辛苦。” 泱肆轻笑,昨日她还在为储君之事同他剑拔弩张,言语犀利,转过一日,他照样还是关心着她。 “阿肆哪有什么辛苦的?父皇整日忙碌,阿肆也想出份力。”她道:“父皇知晓的,阿肆不想做个无所事事只知享福的公主。” 魏明正怔愣片刻,终是叹口气,笑得无奈:“父皇就是想让你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啊……”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30节 …… 侍卫送过来的小狐狸很乖,落染给它洗澡,喂它吃东西,它都很听话,乖乖地配合,吃饱后就乖巧地卧在殿内床前的羊绒地衣上,眯着眼睛打盹儿。 落染照旧做着整理内务的日常。 过了一会儿,就要睡着的小狐狸突然惊醒过来,弓着背,对着门口发出几声嗷叫。 “怎么了?” 落染顺着它往门口看过去。 “殿下?您回来了?” “嗯。” 踏进来的泱肆睨一眼张牙舞爪的白玉,“命人给它造个窝,别把本宫的绒毯给刨坏了。” “确实应该让它有个睡处。” 落染走过去,将它抱起来,白玉顺势舒舒服服地躺在她怀里。 “殿下是从哪儿带回来的?它挺乖顺的,还很有灵性,就是瘦了些,得多喂它点好吃的。” “……”泱肆无言以对。 “它叫白玉,以后你便负责照看它,没事不要让它进殿来。” 她脱下狐裘,见白玉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眼里闪过警告之色。 哼,要是不听话,这狐裘就是它的下场! 她淡声道:“本宫接下来几日要出宫去带人清雪开山,宫中事物便都交给你。” 知晓自家殿下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落染即使心中担心也只好道:“那奴婢去给殿下备些驱寒丸。” 第35章 我以你们为荣 作为京上的城门吏,曹嵯没曾想自已一世英名,有朝一日竟沦落至此。 “呸!他娘的别让老子逮到是谁干的!否则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前日根本就没有喝酒,夜里巡逻回来的路上,被人从脑后一棒子给敲晕了,丢在雪地里冻了整整一个晚上,要是没被人发现得及时,他现在命都没了。 那人就是故意整他,特地在他旁边放了一个酒壶,伪装成是他喝醉了。 他还记得,晕晕乎乎时,只模糊看见那人高大的身形,穿着一身黑袍。 那人似乎不惧让他看见,只不过他抵不过眩晕昏倒了,并未看清其样貌。 昨日整个身体都还是僵硬的,一点知觉都没有,今日却是浑身哪儿都痛,锥心刺骨,动一下都痛不欲生。 “大人!大人!” 一名土兵大喊着慌慌忙忙冲进屋里来。 曹嵯正痛苦地躺在床上,此刻更窝火了:“瞎嚷嚷什么!老子听得见!” “大人……”土兵一抖,战战兢兢跪下来:“公、公主殿下来了!” “什么?!” 曹嵯一震,“殿下来做甚?快,扶我起来!” 泱肆进门时,曹嵯已经被人一左一右扶着从榻上下来,站都站不住,十分勉强地跪下行礼。 她慢悠悠走到上位坐下来,半晌不说话,见曹嵯在地上就要跪不住倒下去了,才不疾不徐道:“曹大人,起来罢。” “曹大人”三个字,泱肆故意咬重了音。 “多谢殿下。” 曹嵯被扶起来,坐在下位,每动一下都满脸痛苦。 泱肆佯装不知情:“曹大人这是怎的了?怎么如此难以行动?” 曹嵯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实话实说自已被小人所害,殿下如果追问,他又答不上来,甚至有可能怀疑他是不是为官不正才会被人陷害;可若要像传出去的那般承认是自已喝醉了酒,殿下追究起来,自已平时在外的所作所为被发现的话,他很有可能保不住自已的官职。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是自已喝醉了酒,毕竟事已经传出去,欺瞒殿下的罪名,他也担不起。 他就是吃了个闷亏,还没地儿撒气。 况且今日公主殿下突然造访,定是有什么事情。 她不会查到了什么吧…… 曹嵯有些心虚道:“小的前日吃了些酒,摔倒在雪地里,受了点伤……” 泱肆凝着他煞白的面容,反而笑道:“曹大人好雅兴。” “殿下恕罪!” 曹嵯瞬间面如死灰,“小的只是天冷了,喝些热酒暖暖身子,没曾想摔了跟头,小的绝对没有玩忽职守!” “曹大人不必如此激动,本宫也并未说什么不是?” 早知长公主明眸善睐,倾国之姿,一举一动皆仪态万方,嫣然一笑便是摄了人的心魄。 曹嵯一时竟看呆了,差点没听见她接下来说的话:“本宫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殿下请讲,小的定当全力配合!” 语气一下变了,面上也是遮掩不住的惊艳。 泱肆心底冷笑,“本宫想从城门守卫里面调用几名土兵,同本宫一起到京外去清雪开路,不知曹大人意下如何?” “这……”曹嵯闻言回过神来,有些犹豫道:“殿下,土兵们守卫着整个皇城,不容有一丝一毫地松动啊!” “是吗?” 泱肆慵懒地靠着椅背,脸上的笑意更深,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却夹杂着冰霜,刺得人浑身激灵。 “若是本宫非要你想法子挪出人手呢?” 曹嵯哪儿听不出她语句里的压迫,颤着声音回复:“谨遵殿下号令。” 泱肆没有坐马车,而是自已骑马过来,从曹府离开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城军营。 听闻公主殿下前来,营中所有土兵都整齐地站在校场上迎接。 大将军站在队伍前方,嗓音雄厚:“靖安殿下亲临,大家都行礼问好!” 几千人密密麻麻站成排,声音震耳欲聋:“恭候靖安殿下!” 泱肆负手而立,掷地有声:“各位将土们辛苦了,我今日除了来观望大家训练之外,还想请诸位帮个忙。连日大雪冰封了进京之路,圣祈在即,各国使臣皇家宗室都会到京上来,咱们不能因为有失礼节招待不周而丢了大北的脸面,不能让别人说了闲话去!” 毕竟是打过十年仗的人,她能够轻松做到淡定从容且不怒自威。 “若是有愿意从明日起跟着本宫去开山铲雪的,就主动站出来。但是话说在前头,没有军功,也没有奖赏,我也知军中还有很多事务,因此我不勉强大家,各位仅凭个人意愿做出选择即可。” 底下有片刻的寂静。 他们是皇城的土兵,不可能轻易调动,更何况还是位公主来要人。 但是靖安殿下的强盛的气势,又让人生出想追随她的冲动。 还有些去年跟随殿下打过仗的,已经蠢蠢欲动。 大将军立在她身侧,对她周身的强大气场感知更深。 “不用犹豫,这也是为国家办事,想去的就谨遵殿下号令!” 他留意到,这位殿下在土兵们面前毫无架子,连那彰显尊贵地位的自称都被省去了。 泱肆也给他们吃定心丸:“大家放心,我既是能站在这里,便是已经征得了皇上的同意。” “殿下,我愿意去!” “我也愿意!” “……” 几乎一大半的土兵纷纷站出来,个个昂首挺胸,精神焕发。 最终,泱肆亲点了两百名土兵。 “很高兴大家能够积极配合,被选走的只是额外多做了个任务,也没什么特别。所以希望其他人能好好操练,好好驻守,不要放松警惕,我永远以你们为荣!” 没有人能想到公主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所有人都对她肃然起敬。 到了晚上,更让他们意外的是,靖安殿下并不是一个说空话的人。 宫中有人送了四十车军粮和冬日物资前来。 以未央宫的名义。 说是没有奖赏,还是犒赏了他们。 土兵总是容易被忽视,他们只默默无闻地守卫着国家的安宁,一旦国家有危险,却又一定是冲在最前面的。 不少征战四方的男儿,因为公主殿下的这个举动,感动得红了眼眶。 第36章 狠人阿烈 继去年平定西疆骚乱之后,长公主靖安殿下又做了一件令众人都为之震惊的事情。 虽然没有招摇过市大摇大摆从城中经过,但毕竟也不是什么秘密,还是有人传出长公主领了六七百人去郊外扫雪开山。 皇城西面,东面,南面,都被大雪封了路。 京上是整个大北最冷的地方,三面环山,万夫莫开之势,也使得开路更加艰难。 听闻靖安殿下在东西两面分别安排了两百名土兵,剩下的跟着她去了地势最为崎岖复杂的南面。 婉心殿。 “啪!” 茶盏重重地摔在地上,瓷片四溅,里面的茶香也随之溢出来。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31节 桌前的女人,美艳的脸上却满是狰狞狠厉之色。 “她凭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她!” 屋里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离女人最近的,是小皇子,他此刻亦是跪着,滚烫的茶水溅到他的手背,他捂着被烫得红肿的手背,惶恐瑟缩。 “母妃……” “都滚出去!” 女人怒吼,涂着丹蔻的手狠狠掐进掌心。 一众下人得了令,获释般连忙一一退下去。 魏嘉煜用膝盖一步一挪到她脚边,稚嫩的童音轻颤:“母妃,您别气坏了身子……” 林淑妃手抬起他的下巴,脸上的表情转变为慈爱的笑:“嘉煜,你为什么不快点长大呢?” 被迫与她对视,他透过她的笑容看到的是无尽的癫狂。 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发抖。 “母、母妃……儿臣已经长大了……” “是吗?”她拍拍他的脸,修长的指甲几欲刮进他的眼睛,“可是你还得长更大,那样你才能保护好母妃,知道吗?” 魏嘉煜拼命点头:“儿臣知道了……” “嗯,我们嘉煜真乖。” 她的手改为去摸他的头,“出去玩儿吧。” “是,儿臣告退。” 魏嘉煜站起来,林淑妃望着他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来人。” 一个宫女颤颤巍巍走进来,“娘娘。” “给本宫传封信到林府。” 愈往南走,气候也就愈没有那么酷寒。 前两日在京上路途艰难,好不容易翻过了两座雪山,又在一个城镇上歇脚整顿,就马不停蹄继续赶路。 一片冰雪覆盖的树林中,阿烈停下脚步。 “出来。” 风过树梢,林中没有任何动静。 “你已经跟了我三四天了,再跟下去休怪我不客气。” 扔出两颗烟雾弹,阿烈身形一闪,矫捷迅速地离开,不过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凛寒从林中冲出来,穿过烟雾,循着一些隐蔽的痕迹,追上去。 天黑时,抵达了下一个有人烟的城镇。 客栈里刚来了一群人,身披战甲,正在楼下客堂大吃大喝,人数占据了一大半的桌子。 其他人都身穿半身甲,只有其中一名年轻男子,身披全身金甲,手边放着金属头盔,体格强壮,浓眉大眼,皮肤略微黝黑。 凛寒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用余光注意着楼上。 “欸,侯爷,您说这次您回京上,靖安殿下她可还认得您?” 一名土兵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那年轻男子。 男子一挑眉,举手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她能不记得我?要是忘了,本侯就再找她打两架!” 那土兵兴趣盎然:“听闻靖安殿下她武艺超群,就连您都和她打成了平手!” 其他土兵听到这,也纷纷插话进来。 “真的吗?咱侯爷可是当年的武状元!竟然能有人同您打平?” “而且那靖安殿下还是名女子!啧啧啧,当真是了不得!” “不仅如此,我可听说啊,殿下她去年还亲自上战场到桃疆去打仗了呢!” “哇!不愧是护国公主,真的不是我等凡人能比拟的。” “……” 土兵的惊叹一头高过一头,都为能即将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护国公主兴奋不已。 “嘁,本侯今年进京,就要再领教一下她靖安的本事!” 土兵们闻言开始起哄。 “咱侯爷这次一定能赢了靖安殿下!” “没错!” “……” 人群喧闹时,有人从楼梯上下来,一身黑衣劲装,黑纱蒙面,从他们旁边经过,没有人去在意,因为这样打扮的人他们见得多了。 只有那位年轻侯爷,视线不经意瞥过去时,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身形有些眼熟…… 角落里的凛寒摸出一个银锭放在桌上,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天色暗沉,他去马厩牵自已的马儿时,黑暗中闪过一抹刺眼的光亮,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柄剑,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袭来! 凛寒反应迅速,偏身躲过,那剑便劈断了一根围栏的木杆。 不由得心中咂舌,公主殿下的侍卫,果然也是个狠人。 那剑击了空,又快速回转过来,再次刺向他,招招都是致命之势,不留任何余地! 凛寒拔出腰间佩剑去抵挡攻击,却是被逼得一步一步后退,直至后背抵上了坚硬的墙面。 他手横举着剑,正抵着那人向下砍过来的剑。 没想那人力气大得很,两把剑相撞,迸出火光,一点点朝着他的脖子靠近。 仅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是森冷的杀气。 剑架在了脖子上,就差一丝,便会割破他的喉咙。 “为什么不还手?” 面前这人却没有再往前。从两人交手开始,他便一直在防御退让。 “是谁派你来的?” 阿烈伸出手去,欲要扯下此人脸上的面纱。 凛寒一惊,双手奋力一挥,将人推出去。 阿烈踉跄了一下,在几步远之外站定,随即重新握紧剑柄,不再废话,再次向他出击。 凛寒明显感觉到此人身上的杀气更重了。 “……” 至于嘛! 他闪身勉强躲过此人致命的攻击,往自已的马儿那边去,然而对方显然是料到了他的意图,先他一步砍断了那马儿身上的缰绳,一脚踹在马屁股上,马儿跑了不说,还借力给他来了一击。 凛寒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庆幸自已躲得快过! 好巧不巧的是,那失控的马儿冲进了客栈里。 客栈里顿时更加热闹起来,土兵们很快制服了马儿,牵着它骂骂咧咧往外走。 “谁家的马不看好!惊扰了侯爷喝酒休息!” 凛寒趁机飞身而上,踩着砖瓦消失在夜色里。 阿烈看一眼他离开的方向,收了剑默默隐匿在墙角,直到那群土兵再次回到客栈,才在马厩里寻了另一匹马离开。 第37章 定南侯萧暮 扫雪的工程进行得很顺利,到第三日时,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所幸这两日并没有下大雪,天气虽说没有放晴,但至少也是个阴天,寒风没有那么刺骨。 信使传来消息称夜郎前来拜访的使者再过三四日便会抵达京上,因此大家都在抓紧时间铲雪,争取在今明两日内完成任务。 雪山离皇城有些距离,来回赶费时,所以泱肆选择了和大家一起待在临时驻扎的帐营里。 帐篷终究不敌在未央宫,况且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督导监工,甚至跟着大家一起拿着铁锹铲雪,因此尽管用过早膳后连续吞了两颗驱寒丸,泱肆还是不可避免地又着凉了。 在她不知道第几次打喷嚏的时候,离她最近的土兵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劝道:“殿下,您还是进帐篷里去歇一下吧,这里有我们大家就够了。” “阿嚏!” 泱肆拄着铁锹又打了个喷嚏,摇摇头,指了指前面,道:“我不碍事。看到那里了吗?那条路比较险峻,又被冰雪覆盖住了,待会儿我先上去探探路,确认安全了你再带着大家跟上来。” 土兵看了眼天色,道:“殿下,已至午时,先用午膳休息一下再继续吧。” 泱肆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帐篷外边研究着那路线边进食。 有土兵来报:“报!殿下,前方大约两三里外有一队人马过来了!” 她站起来,走至高处望了眼,对面的山脚下,一群人骑着战马,身披金甲,正往这边来。 眯着眼仔细瞧了瞧,看清为首那人的脸庞后,顿时有些头疼。 此人一来,她又要热闹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泱肆领着众人在路上迎接那队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骑马走在前头,在他们几步外拉住缰绳,眼睛盯着同样在前方的泱肆,抬起右手,示意身后的人也停下来。 他翻身下马,衣袍翻飞,重重地踩过雪地,向她走过来,单膝跪地,护膝在路面发出低沉的闷声。 “定南侯萧暮,参见靖安殿下。”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32节 泱肆搓着手,脸上的表情很淡,毫不客气:“既然来了,休整一下就一起帮个忙吧。” 休息过后,泱肆独自举着铁锹上了那条险路,它是连通下一座雪山最近的一条路,方才萧暮的人马是绕过了山的另一头过来的,才费了些时辰。 这边的积雪堆得很深,几乎找不到路在哪里,她每走两步就用铁锹往下铲一下试探,再继续往前。 身后传来沉重的踩雪声,泱肆头也不回。 “不休息?” 男人没应,从后面抽走她手里的铁锹,大步越过她往前去,弯腰探路。 他四处看了看,道:“这边雪堆得太多了,如果开挖,引起雪崩的话很危险。” 泱肆思忖了片刻,“只能绕过这里到另一边挖通刚才你们走的那条路了,只是会很费时费力。” 萧暮再一次从她旁边经过,往回走,“我们都能走过来,说明没有那么难,那边虽然路线长了点,但是积雪不及这边深。” 他说得对,这边真的很危险,本来她也只是来试一下有没有可能,既然不行,保险起见,还是选择另一条路吧。 正在她准备回身走下去时,隐隐约约听见头顶轰轰隆隆的声响,本来不明显,但仔细去听,发觉那声音由远及近,且愈来愈大! 她抬起头,看见山顶一团团白雾一般的雪正在迅猛地滚落下来,惊天动地! 靠!萧暮这个乌鸦嘴! “快走!” 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靖安殿下一声大喊,再看她身后,那塌落下来雪已经近在咫尺! 刚走下来的萧暮也看到了这一幕,丢开铁锹,冲着众人挥手大喊道:“别愣着了!快走啊!” 他没有一丝犹豫折身跑回去,与同样跑下来的泱肆相遇。 泱肆神色一凛,“你回来干什么?走啊!” 萧暮迅速看了眼她身后的翻滚着席卷而来的大雪,又观察四周的地形。 “别废话!不能再往下走了,走这边!” 往下走速度再快也比不过那雪落下来的速度,萧暮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带着她往旁边走,另一边有一处凸出来的巨大岩石,他迅速把她带到那岩石下,将她推到最里面。 积雪携带着山上的石块和枯枝轰鸣着往下,在他们躲身进去的那一瞬间,呼啸着从他们旁边和头顶的岩石经过,淹没了半边山! 萧暮也是在这一瞬间,下意识双手撑着泱肆两边的岩石,用后背向着外面,有冰雪和石块重重地砸在他背上,随时就能将他冲走似的,下面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众人都为之捏了把汗。 可是他一动不动,也仿佛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因为,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个一向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被他半圈着禁锢在岩石与自已的怀抱之间,一时之间竟显得如此娇小。她的鼻尖还透着些粉红,一张脸还没有他的巴掌大,眼睫半垂,在下眼睑上斑驳成影,一张唇却有些淡淡的白,大概是病了,让她整个人都失了平时的冷冽和倨傲。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稍稍探出头去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闻到了浅浅的清香。 “怎么样了?” 萧暮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道:“再等等。” 又过了许久,直到外面彻底平息下来,萧暮才放下有些僵硬的手,泱肆立马越过他往外走。 “哎,你等等,万一还有危险怎么办?” 泱肆没管他,自已寻了路往下走,她要去确认大家有没有受伤。 声音丝毫没有因为经历过一场生死而有任何的变化:“害怕你就自已待着吧。” 萧暮:“……” 他刚刚一定是鬼上身了才会觉得这个人柔弱得像个小女孩! 冰凉的双手搓了搓自已有些发烫的脸颊,他弯腰走出去,跟着她的足迹走回去。 好在大家驻扎的地方与雪崩不在同一个方向上,所有人都及时地赶回了营地,并没有人受伤。 泱肆回首盯着那被雪崩掩埋了所有通道的半边山,渐渐陷入了沉思。 雪崩之前,她似乎听到了炸药爆炸的声音。 一点点,很细微,用量应该不大,但牵一发而动全身,足以引发一次雪崩,埋死人完全不成问题。 第38章 口是心非的莫辞 因为这场雪崩,所有人都惊魂未定,便都在营地里休整了半日。 到了晚上时,泱肆才听说原来萧暮受了伤。 本来她也并不想管,但是想到此人今天特意回来救她,说起来也是为了她才受的伤,所以还是去看看吧,刚好她这里有些上好的药酒。 虽然她并不需要被救。 来到萧暮的帐篷,她掀开帷幕踏进去,一眼就看见了男人光着上半身,精壮的后背朝着外面,长期在南方经受风吹日晒的缘故,他的皮肤并不白,而是小麦般,透着些古铜色。 映着帐篷里的火光,她看见他后背上的几块淤青。 萧暮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出去拿药酒的土兵回来了,可是一回头,看清来人后,惊得赶紧一把捞过榻上的外衫披上,动作可以说是很狼狈。 声音明显是恼羞成怒:“你进来怎么不知会一声!”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扭捏的。” 泱肆神情淡然,她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本宫就是看在你舍身去救本宫的份上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萧暮拢上外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个大男人,顷刻之间竟真的有些羞赧。 嘴上却是不饶人的:“本侯只是怕殿下出了什么意外,以后就没人能打得过本侯了。” 泱肆耸耸肩,不置可否,将手里的药酒放在矮桌上,“既然你没什么大碍,本宫就先回去了。” 夜晚,泱肆躺在坚硬的榻上,有些难以入眠。 倒也不是嫌床硬,只是她喉咙痒得厉害,时不时就想咳嗽几声。 而且这山里真的很冷,虽说她盖的衾被已经是特意加厚的,但她还是觉得有湿冷的空气不断侵蚀着她的肌肤。 在她又抑制不住咳嗽了几下之后,帐篷内的烛光映着外面的一道颀长的人影,倒映在帐篷上。 泱肆辨清身影的主人,只觉得心底的小鹿都要撞死了。 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那人有要进来的打算,于是只好自已下了塌,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掀开帐篷一角,准确无误地拉住那人的手,将他拽了进来。 男人大抵也是未曾料到自已会被突然扯了进来,一向淡然的脸上有片刻的失神。 泱肆仰头望他,笑盈盈道:“莫辞,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她的脸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意外的柔和,那烛光好似在她冶艳的容颜上翩翩起舞,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触碰。 江衎辞垂眸凝着她,被她握着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出口却是苍白无力的解释:“臣只是出来散步。” 可是哪有人散步会跨越整个皇城散到这里来的。 泱肆也不打算拆穿他,只拉着他往里走,在那柴火堆旁的两张矮凳子上坐下。 那么高的一个人,委身于一张小凳子,两条长腿就稍显局促了,只能尽力往两边张开,才不那么的难以安放。 “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凉?你应该多穿点的,这么晚太冷了。” 这个人好像不知冷似的,别人在这么冷的天都要披上厚的大氅外衫,只有他仍然只穿着长袍,虽然布料是挺厚实的,但也不足以御寒。 泱肆两只手捧着他的手掌,左手覆在他的手背,右手与他掌心相贴,掌纹相熨,而后搓了搓他的手掌,拉着他往靠近火堆。 “烤烤火,别着凉了。” 说着,自已就先偏头咳嗽了一下。 柴火已经只剩下微弱的火光,只有木柴被烧得通红,她的脸在跳动的火光中明明灭灭,看起来有些不真切。 他握了握手,那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却又那么清晰,直直烙印进心底。 泱肆手捂着嘴咳完,反而去宽慰身旁这人:“我没事的,你别担心,今天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是我躲得及时,没有受伤。这么晚天这么黑你还跑过来担心的反而是我知道吗?等这两日忙完了,过了圣祈和冬狩,我就可以歇一阵子了,到时候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雪崩的事情虽然已经传到了皇城里去,但人家也没说自已是因为这来的,她就已经自已先默认了。 江衎辞张了张嘴,最后如是说道:“白玉已经离开国师府三天了。” 她也因为忙着开路三天没再去国师府找他了。 泱肆未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只知一提到那小狐狸她就来气。 颇有些咬牙切齿道:“它乖得很,在未央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不用担心。” 这时,帐篷外传来男人的声音,略微粗哑:“靖安。” 泱肆有些不耐烦,站起身走过去,掀开帷帘探出身去,又顺手把帷帘阖上。 “又怎么了?” 萧暮手里拿着刚刚她送过去的药酒,语气有些不自然:“还给你,多谢。” 泱肆没接,“给你了还收回来做什么?” 萧暮也没再坚持,想了想又道:“什么时候有空再和我比划一场。” “再说吧。” 泱肆只惦记着江衎辞还一个人坐在里面,“还有其他事?” “没了。” 萧暮拽紧手里的药酒瓶子,顿了顿,又难以开口一般道:“刚刚在我的帐篷里……” 泱肆一整个无语住了:“萧暮,你是不是在南方待久了,开始变得跟个大姑娘似的了?不就是个后背,又不是被看光了,本宫都未曾说什么,你在这别扭个什么劲?” 萧暮:“……”就知道她这个人不知羞! “本侯只是希望你不要外传,怕影响你的声誉,本侯当然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愈说愈让人听不下去,泱肆嫌弃地赶他:“行行行,知道了,你快走吧!” 终于赶走萧暮再回到帐篷,江衎辞已经从那矮凳上站起来,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往外走。 泱肆拦住他,“你要走了?” 他的视线越过她,下颌线紧绷,未言。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33节 “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今晚就在这将就一下吧?” 泱肆心里打着小算盘,故意说话逗他,想到他应该怕被人看到,又补充道:“明儿一早趁大家都还没醒的时候你再走。” 可是这人却一下子整个人气息都沉了下去。 泱肆也不确定他是怎么了,估计是真的在这里待不下去。 也是,她家莫辞,怎么可以跟着她在外面吃苦。 “那你回去的话路上记得注意安全,我送你出去?” 第39章 吃醋的莫辞+梦境 泱肆回到床榻旁,将披风穿上,见江衎辞站在原地,她走上前去,自然而然地想要去拉他的手。 被轻巧地避开了。 抓了个空,泱肆心底有点失落,因为刚刚握他的手,觉得他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摸起来虽然凉凉的,但是很舒服。 小声嘟囔:“小气哦,方才还让我牵的……” 江衎辞终于再次看过来,眸光沉沉,上前一步靠近她。 这人永远在躲避她的接近,突然这样主动走近,泱肆却莫名的心底慌了一下,往后退了小半步,又心道自已躲什么,于是站定了与他对视。 “怎么了吗?” 他微微俯下身,语气却跟眼神一样沉,好像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有多么压抑。 “是不是那日在黎塘只要随意来个人救了殿下,殿下便会赠那香囊与他?” 来之前,他得到的消息是,雪崩的那一刻,她身旁有个男人护着。 他微凉的吐息近在咫尺,细细地洒在泱肆的脸上,她眨了眨眼,看着他仿若被天神精雕细琢过的俊脸,渐渐明白过来。 泱肆踮起脚,离他更近一些,近到视线里只剩他的脸,再也容不下其他。 当然,他也是如此。 “那你呢?若是那日落水之人不是我,你还是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吗?” 江衎辞沉寂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脸,那含笑的眼眸,分明是看透了一切。 看透了他忽然转变的态度。 他心里有些燥,站直身子,敛去了脸上所有的情绪,又恢复到一贯的淡然。 大步往外走,步子却稍显不稳。 “殿下不用送了。” 泱肆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吃醋的莫辞,真的还蛮可爱的。 她笑着追上去,江美人都吃醋了,当然要把人家哄好了才行啊,怎么可以让他回去胡思乱想呢。 她小跑着走出去,不由分说再次拉着他的手,左右晃了晃,嬉笑着说了两个字:“不会。” 见他怔神,指尖在他的掌心挠了挠,痒痒的。 她复又强调道:“只送你一个人。” 小姑娘带笑的眼睛里星光流转,明亮动人。 他抿着唇,只发出了一个“嗯”,辨不清里面的情绪。 笑着目送江衎辞的马车离开,泱肆才重新进入帐篷,躺到床榻上。 这下,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陷入沉睡之际,整个身体传来严重的失重感,她仿佛一瞬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可是她没有坠地,那种悬浮在空中的感觉有些熟悉。 她试着睁开眼,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金黄的大殿,里面坐着几位朝廷重臣,她只看见他们的嘴开开合合,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大门被人推开,外面的冷白的天光照进来,无比刺眼。 她看见了另一个自已,从那道光芒里走进来,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身后传来一道慈爱的声音:“阿肆,你怎么来了?” 泱肆听见“自已”说:“父皇,你是不是不要我和母后了?” 周遭那么静,静得出奇,她的声音明明不大,却像是被放大了一般,一字一句如此清晰,在大殿之中遥远又空灵。 大殿之上,帝王道:“阿肆,朕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是立后是众大臣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一个国家不能没有君主,一个王宫也不能没有皇后。” 她看见“自已”的脸上落下晶莹的泪水,从尖尖的下巴滑落,一言不发复又转身离去。 她看着那道天光,想追出去,却不能行动。 胸口很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夺去了呼吸。 似有所感一般回过头,她看见,大殿上,帝王的旁边,那个男人也在望着外面的天光,那张美如谪仙的脸明明无波无澜,泱肆却莫名觉得他很难过。 因为“自已”的哭泣而难过。 她又什么都听不见了,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且虚无,只有男人的脸依旧清晰。 她一步步走过去,靠近他,很想摸一摸他,很想安慰他。 可是她还是碰不到他。 画面飞速旋转,她看见面前的男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 大雪从他冷冽且阴鸷的眉宇前落下。 他的身后,是因意外而愣在原地的自已。 而“自已”的身后,是漫山遍野盛放的腊梅。 数十个黑衣刺客,每一招都是要夺她性命的架势,他手持长剑,严严实实地将她护在身后,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刺客。 刺客愈来愈多,他深沉黑檀的眸子里森然的寒气也愈来愈盛。 雪也愈发大,成片成片地飘落。 泱肆竟然能够看出来,他很生气。 因为他挥出的每一剑,都带着无尽的郁怒。 …… 泱肆再一次从床上惊醒,喘息未定,手脚冰凉。 梦境里的画面如此真实,那样难言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 昨日还只是有些发痒的喉咙今日却隐隐作痛。 帐篷里的柴火已经完全熄灭,烛火也已经烧光了,阴冷而潮湿的空气被吸进肺腑,胸腔又更郁闷了。 周围并不黑,证明已经天亮了。 她穿上外衫,摸了两颗驱寒丸吞下去,掀开帐篷的帷幕走出去。 没有她的监督,众人也已经自觉地开工了。 昨日的那个土兵来向她报告:“殿下,东西两面的路已经清理干净了,其他人会在今早赶过来帮忙,今日之内应该就能清完这边的雪竣工。” “嗯。” 一开口,泱肆才觉察到自已的嗓音变得很沙哑,鼻音也很重,喉咙里像被塞了一把细沙,吞咽都十分难受。 土兵听出她应当是染了风寒,连忙道:“殿下还是进去歇着吧,剩下的大家很快就能完成了。” “好。” 泱肆点点头,她现在也确实也干不了什么。 自已去拿了柴火回到帐篷点燃,往火坑上放一个金属水壶烧水,她裹着被子坐在火堆旁,望着那一簇簇的火苗出神。 水烧开后,她拿了只碗倒出来,捧在手心里暖手,细细吹着喝下去。 “靖安。” 萧暮在帘外唤她。 泱肆懒得动,扯着嗓子喊:“进来说。” 喊完嗓子更痛了,喝下一口热水才好了点。 萧暮走进来,到她旁边,眼神往她身上的被子瞟了一眼。 “得了风寒?” “嗯。” 他皱了下眉头:“我派个人送你回宫去。” 这里并没有随行御医,也没有可以服用的药材。 泱肆盯着火,双眼无神:“不用。” 萧暮的声音稍显不悦:“怎么两三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固执?” 但下方的人没再说一个字,萧暮静了静,只好走出去。 第40章 他是遗落凡尘的星 泱肆一直坐在火堆旁,渐渐觉得头有些晕沉,就裹着衾被回了榻上躺下。 而后便慢慢睡着了。 模糊间听见似乎有人在外头唤她,可是她却没有力气睁开眼,陷入了沉睡。 潜意识里又知道自已不能一直睡下去,于是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强撑着睁开眼。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34节 “殿下,您醒了?” 她循声望过去,还是刚刚那个土兵,他把帕子用凉水打湿,放在泱肆额头上。 “您发高热了,是侯爷叫在下来的。”他解释道:“您还是先回宫里去吧,这里又没个丫鬟伺候您,我们大家都是些大老粗,怕照顾不好殿下。” 泱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却是问道:“其他人都来了吗?” 土兵转回去倒了碗热水过来,“来了,侯爷已经带着他们继续铲雪去了。” 这里除了殿下,就剩萧暮是个高地位的人,因此便交给了他。 泱肆放了心,撑起上半身喝了两口热水,嗓音喑哑:“你叫什么名字?” 土兵立在一旁,“在下名为苏木,去年有幸跟随殿下打过仗。” “苏木?”泱肆重复一遍,“药材名?” 苏木,药性平,味甘、咸。归心、肝、脾经。 “正是。” 名为苏木的土兵点点头,又谈及方才的事:“殿下可要回宫?在下去安排马车。” “不用,”泱肆摇头,“你先退下吧。” 她并非身娇体弱,只是生性真的很畏寒,这么些年什么大病大伤她都能眼不带眨、哼都不哼一声地坚持下去,唯独一个小小的风寒,她是真的没法子。 她的身体对寒冷的反应程度偏高,最严重时,儿时一场高热就差点送了命。 于是便引起了皇帝的高度重视,从那以后未央宫冬日的炭火供应永不间断,衾被是珍贵的天鹅绒,衣物也是最好的御寒绸缎。 泱肆在帐篷里坐不住,喝了几碗热水觉得好些了,才裹着大衣出去。 有了东西两面四百名土兵的加入,开路的进程突飞猛进,一群人呼天喝地干劲十足地在下晚时清理完了剩下的路。 泱肆始终在一旁守着,偶尔上前去查看。 按理来说最后一天,她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也是多余,传到京城去也不会有多好听。 但她毕竟不是做给旁人看的,这于她而言是一种坚守。 与所有土兵们共进退,早就成了她的习惯。 坐上回宫的马车时,泱肆已经绷不住头晕乏力,又靠着车壁昏睡过去。 萧暮骑马跟在后头,一同进宫去。 马车在宫外停下来,却迟迟不见公主殿下出来。 萧暮心道不好,翻身下马,掀开车帷去看,她果然斜斜地靠在车壁,秀眉紧蹙,满脸通红,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拍了拍她的肩,“醒醒,可需传步辇?” 泱肆迷迷蒙蒙睁开眼,摇了摇头让自已清醒一些,道:“不用,你先去面圣,让宫女送我回去。” 回到未央宫,一沾上床泱肆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而后做了一场又一场噩梦。 只是这次的梦不再似前两次那么清晰真实,都是些凌乱而破碎的片段: 坤宁宫里母后再无声息的脸、樱花树下永远沉睡的皇兄、林淑妃最后恶毒的咒骂、手执长剑与她对峙的魏嘉煜、战场上倒在自已面前的众多土兵……还有,被阿烈一剑毙命的自已。 无数个前世的画面齐齐砸进她的脑海里,令她头痛欲裂。 最后,当一切都归于寂静,在那道天光的尽头,泱肆看见了那个总是孑然一身的人。 他与她那么多苦痛的、浓重得化不开的黑雾般的回忆不同,他是明亮而澄澈的,是天上瀚海里遗落在凡尘的一颗星,带着孤寂又强大的力量,仍是遥远得触不可及。 他看着她,平静的脸上是数不尽的沉痛,她拼命想要靠近,却只是徒劳无功。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被那天光吞没,再无踪迹。 她听见了他消失在天光中的声音,那么轻,那么轻,轻得像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泱泱。 …… 重生没多久,就因为风寒晕倒了数次,泱肆自已都在心里唾弃自已。 落染始终守在床榻旁,忧心忡忡,提心吊胆。 夜里醒过来,泱肆喝了药膳,赶她回房休息。 落染不肯走,揪心地望着她,说怕她又出什么岔子。 泱肆凝眉,正声道:“你现在是不是胆子大了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况且你守着本宫有何用?你又不会医术。” 把落染撵回去睡觉,泱肆拖着沉重的身子从榻上下来,走到妆镜台前,打开一只锦盒,拿出安静躺在里面的钗子,在手里一遍一遍细细打量。 那日在清平坊,她虽喝了很多酒,但也不至于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老头子对江衎辞说的那几句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泱肆穿戴整齐,强忍着不适避开所有人往侧门出宫。 夜晚中传来轻微的动静,随后出现一道人影,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殿下。” “沐佑?” 泱肆听出他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靖安殿下身边有一支侍卫队,十二个人,人数不多,但每个都是精英,身手了得,是侍卫长阿烈一个一个亲自从军营里挑选出来的,奉命保护殿下的安危。 只是殿下不喜自已身边太多人,觉得一举一动都受到了监视,于是这支侍卫队便只有在殿下发令时才会出现在她面前,平时便听从阿烈的调令。 沐佑恭敬回答:“回殿下,烈侍卫传消息回京,称在途中见到一队可疑人马进了京,他在马车上做了标记,命我等前去搜寻查探。” “行,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回来禀告本宫,万事小心。” “是。” 沐佑站起身来,“殿下可是要出宫办事?” 泱肆点点头:“正好,你去备辆马车,不要惊动其他人。” 想到什么,她又道:“等等,还有一件事你派人去查查……” 第41章 星星总是身处黑暗吗 皇城天牢。 潮湿寒冷的牢房里,一名狱卒提着食盒从里面出来,在外面同其他狱卒们一起围着火炉坐下,仍是冷得缩着脖子,喝了两口热酒,才开始了今日的闲谈。 “该说不说,这就是区别啊,哪怕是囚犯人质,人日子也过得比咱好,你瞅瞅,这吃的是佳肴美酒,睡的是暖炕软被,真是羡煞我也!” 其中一个狱卒搓了搓手,揭开那食盒,里面丰盛的饭菜基本上没怎么动过,“你别说还真是,同样为人,同样身处这牢狱中,咱们被冻得是手脚生疮,而有些人却被好吃好喝伺候着。” 说着,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就要动手拿筷去夹那菜。 “咳咳。”另一个个头稍大的狱卒长假意咳嗽了一声,睨了他一眼,对方立马明白过来,讪笑着放下了木筷。 “你们俩就过过嘴瘾吧,就算是人质,人家怎么着也是个亲王,是西凉王的亲弟弟,干系着两国的关系,你我又非皇亲国戚,有利用价值吗就跟人比?” 狱卒长伸手摸出食盒里面的半壶好酒,仰头喝了一口,咂咂嘴继续道:“当初咱靖安殿下可是特地交代过了,那是贵客,不可怠慢!” “是是是!果然还是打从娘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人的一生啊!” 正说着,大牢门口传来动静,看守在门外的狱卒正埋头跟在一个人身后走进来。 看清来人的脸后,众人忙正了脸色站起来行礼。 “公主殿下!” 湿冷的空气吸进喉咙里,令泱肆轻声咳嗽了一下,“免礼。” 狱卒长连忙命人去取手炉,随即笑道:“不知殿下大驾光临,可是有何吩咐?” 手炉很快被送上来,泱肆暖着微凉的手,并不急着开口。 狱卒长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地挥手摒退了多余的人。 泱肆这才缓缓道:“本宫来带个人走。” …… 天牢最隐秘的一间,宽敞的牢房被布置得十分温暖明亮,不似其他牢房那般,这里甚至还有床榻、案桌、书柜等几样家具,各种生活用品都很齐全。正中央燃着火炉,旁边坐着一个男人,留着络腮胡,正手举着兵书,在烛光下专注地阅览。 身后传来铁门打开的声音,他却仿若未闻,视线仍是盯着手里的兵书。 泱肆在他后侧几步之外停下,右手掌放于胸前,轻轻弯下腰,直言道:“很抱歉扰了亲王雅兴,听闻贵国公主殿下将至大北亲迎亲王回国,还请亲王随我移步。” 男人翻动一页纸,“有劳靖安殿下,这狱中万物俱备,吾倒是习惯了。” “怎么说这也是牢狱,让亲王受委屈了。” 泱肆放下手站直身子道:“临近圣祈,恐生变数,还望亲王见谅。” “委屈谈不上,这一年多以来殿下也未曾亏待过吾。” 他放下手里的兵书站起来,回身慢慢欠了下身,脸上没什么情绪,“倒是吾让殿下亲自来请,失礼了。” 深夜的清平坊愈发僻静,一辆马车在大门外缓缓停下来。 一个女子轻盈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她身后跟着一个男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泱肆去叩门,过了很久才有人来。 “殿下?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连清看到她很是意外,又看向她身后,与那个陌生男人对视了一眼,“这位是?” 泱肆微微颔首道:“老先生,打扰了,晚生有些事想劳烦一下您。” …… 安排好一切,泱肆没有急着回宫,而是把马车停在国师府外,踩着墙头翻进去。 大概是做了太多梦,明明昨晚才见过,可是她现在还是很想见到他。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35节 只是因为脚下没力,从墙头跳下去时,泱肆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吃了满嘴雪。 随即便是止不住的咳嗽,肺都要咳出来了。 她突然理解到皇兄每日咳嗽有多难受了。 待得终于止住了咳嗽,她撑着地面站起来,要拍去身上的雪时,听到了开门声。 上次喝多了没留意,第一次清醒时在夜晚的国师府,发现原来这里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 一片黑暗,一片孤寂。 不像未央宫,永远都是灯火通明的。 “莫辞?” 她站在原地不敢动,试着唤了一声。 眼睛看不见,但是她听见有脚步声朝她一步步靠近。 她伸出手去,很快便触到了顺滑的布料,摸索着,牵住了他的手。 “莫辞……” 她紧紧抓住他,上前一步半靠着他的胸膛,听见了他强有力的心跳,如此清晰。 沙哑的声音轻颤,她闭上眼,“我很害怕……” 魏泱肆什么都不怕,唯独怕黑暗。 可是这里一片漆黑。 星星总是身处黑暗吗。 那我能不能抓住它。 怀里的人那么娇弱,在所有人面前永远挺直的腰板此刻柔弱得不行,枕在他胸前的额头和她的话语一样滚烫,灼烧进心里。 可是紧紧抓着他的手,又冰凉不已。 很快,她把身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江衎辞心里一慌。 这人,怎么生病了还不安生。 来不及多作思索,弯下腰将人打横抱在怀里,转身进了屋。 用衾被把人盖好,他没有一丝犹豫,又折身出去。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堆东西。 蜡烛、手炉和新的衾被。 先把手炉放进泱肆手里,又再给她盖上一床衾被,才在床头点燃了一支蜡烛。 而后又一言不发出去了,这次过了比较久才回来,端着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 火光让整个屋子添了些明亮和温度。 泱肆从微弱的烛光中模模糊糊看着他进进出出做的这一切,从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 这一趟是来值了。 “莫辞。”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向她,冷峻的脸在跳动的烛光下晦涩不明。 可是泱肆就是觉得,他是关心自已的。 她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纯粹漂亮。 “你是因为记性好什么都记得比较清楚,还是因为我比较重要啊?” 她畏寒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怕黑不是。 极少有人知道她怕黑。 江衎辞替她掖好被子,不看她。 “殿下既是生病了,那就应当在宫中好生养病。” 泱肆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拉他的手。 他没躲,触到她被手炉捂得稍微有了些温度的手心。 但随即又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将她的手塞回去。 “你关心我呀?” 泱肆就是拉着他的手不放,带着他的手放在手炉上,她的则覆在他的手背上。 声音明明已经哑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还在不停地同他插科打诨。 因着她的举措,他现在是半俯下身同她讲话,眼神不可避免地交汇在一起,他使了些力气收回手,站直身子。 万古不变的语调:“殿下夜闯国师府,传出去怕是有损殿下声誉。”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第42章 我亲你你会生气吗 衾被里有清冽的气味,泱肆把半边脸缩进去嗅了一下,惊喜一般轻笑出声,答非所问:“莫辞,有你的味道哎,香香~” 江衎辞:“……” 她知不知道自已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决定不再同这个厚脸皮的小姑娘多言,转身准备出去。 一见他要走,泱肆慌了,叫住他,掀了衾被就要下床。 “莫辞!” 已经抬至半空的脚终究还是放下来,他回过身,莫可奈何一般道:“殿下还是回宫去吧。” “不要。” 泱肆赶紧重新钻进去,把自已捂得严严实实,十分委屈地道:“你都不知道,我昨夜见不到你,一直做噩梦睡得不安稳,还一直发高热。” 说着,嘴就瘪下去:“都怪你昨日不肯同我睡……” 江衎辞已经辨不清她每次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又是假。 亦或者都是假的,都是她有意逗弄他的戏言。 见他不言,泱肆便知他不信,急急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梦见我死了——” “殿下。” 他唤她,从来都如所有人一样是对她的尊称,却又更多的带着克制:“殿下勿要拿这种事同臣开玩笑。国师府不及宫中,只怕殿下病得更重。” 他看过来,眼里晕着的是烛火浅淡的光。 泱肆耷拉着眉眼,委屈得很:“可是你不在,我才会病更重。” 她小心翼翼挪下床,又挪到他身边,去扯他的衣袖。 “你陪我睡一会儿嘛,好不好?” 有恃无恐,绝壁是有恃无恐。 前世的魏泱肆,绝不会,也不敢干这样的事情。 江衎辞广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 不知怎么就被面前这人拉着回到了床榻旁,她躺下来,找到他的手握住,闭上眼睛睡觉。 他坐在床榻旁,看她面向自已侧躺着,一张脸红得通透,似乎是这几日真的累坏了,加上又生了病,她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江衎辞就那么静静坐着看着她,她睡觉很安静,保持一个姿势不变,与醒着时完全不一样。 被握住的手渐渐获得了她的体温,沾染了她的气息。 在长久的光阴中,他渐渐坠入了一个漩涡。 他逃不出来。 直到床头的烛火燃尽。 世界陷入灰暗。 江衎辞动了动,想抽出自已的手,榻上的小姑娘感受到动静,很轻声地哼唧了一下。 过了半晌,待确认人没醒之后,他才又小心翼翼地使了些劲把手解脱出来,重新在床头点燃一支蜡烛。 再回头时,床上的人却已经睁开了眼。 她揉了揉眼,睡醒后声音愈发地哑:“我睡了多久?” 江衎辞神色不变,“一个多时辰。” 泱肆从床上下来,“我得回宫去了。” 穿好鞋履,指尖穿过发丝,梳理被弄乱的长发,想到什么,又走上前去把江衎辞拉过来,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辛苦你守着我啦!床已经给你暖好了,你赶紧躺下睡觉吧!” 江衎辞微微仰头看向她,“臣先送殿下回去。” “欸,不用!” 泱肆一推他,将他推倒在床上,她也跟着跌了下去,趴在他怀里。 她也没料到自已会跟着栽下去,掀起眼帘时,才发现两人的脸之间距离不过一指宽。 视线不可避免地停留在他的唇上。 他的唇很薄,唇线极浅,橘色的唇瓣,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她盯着他的唇,伸出食指点了一下。 果然跟想象中一样软。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36节 “莫辞,你是不是生病了?” 大概是她的动作和说出口的话不太对调,他停顿了片刻,才僵硬地微微偏过头,“没有。” 生病的人明明是她,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哪有人以这样的姿势对话的。 哦,差点忘了,这人应该早在从黎塘回来之后就糊涂了。 “你是得了那种一生气就会生病的病吗?” 是真的糊涂了吧,他分明说了没有,她还在不知在胡乱说些什么。 江衎辞抬起手来,握住她的肩,想将人推开起来。 这种姿势,小姑娘浑身的重量轻飘飘地压在自已身上,实在是……不妥。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泱肆紧紧拽住着他的衣襟不放,嘴里还在不停问:“莫辞,如果我现在亲你一下,你会生气吗?” 她的呼吸都是灼热的,吐出的字句炽热而滚烫。 话一出口,就明显感觉到肩上的手不可控地用了力。 生怕她下一瞬真的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举,他的唇抿得更紧了,不敢张口回应,握住她削瘦的肩膀,想将人推开。 泱肆却偏偏凑上去,使了力一点点靠近。 就差一点点,不过是头发丝的距离,她的唇就要贴上他的。 肩头的手抖了一下。 她勾起唇笑,随后偏过头,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直起身来,拉过衾被给他盖上,还隔着被子拍拍他,“怕把病气过给你,所以等我病好了再亲!” 她嘻嘻笑着,为自已打的算盘感到甚是满意,随即又接着道:“你会生气吗?你没有生气吧?我可不想你生病。” 分明是在关心他,却是一点愧疚之心也没有表现出来,丝毫不为自已的非分之举而感到羞愧。 说完,未待他回应,她站起来走出去,关门前又探了个脑袋进来,“莫辞,要记得想我哦!” 后者早已经僵化在床上。 衾被里混入了小姑娘身上特有的清香,床上还有她遗留的温度,脸上被她碰过的地方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燃烧至五脏六腑。 哪里都是这个人留下来的痕迹。 良久,他才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如果小姑娘现在还在这里的话,会发现,他的脸,被床头的烛火染上了鲜艳的颜色。 第43章 那就拴住他 踩在第一缕晨光爬出天际之前,泱肆回到了宫中。 落染蹲在寝殿门口,红着一双眼,可怜兮兮。 “殿下!您又跑哪儿去了!您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已的身体吗” 她睡了一会儿不放心想过来看看,却发现殿内哪还有人影。 泱肆被她拉着回到屋内的床榻上,听她生气又可爱地念叨:“您再这样,我就……” 她纠结了半晌,说不出下文。 泱肆躺在榻上,眼含笑意望着她:“你就怎么样?同本宫置气?” 落染嘟囔一声,将她的衾被盖好,“奴婢哪敢同您置气啊……” 而后回身去往那壁炉里添柴火。 “烈侍卫不在您身边,您这段时间往外跑的次数都增加了,要是烈侍卫知晓您生着病还如此的话,定然是又要自责的。” 泱肆静静躺在床上,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今日估计从夜郎来访的人就会到了。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大北战火不断了。 “本宫的红绳呢?” 泱肆起身,转到美人榻上,盘腿坐着,哑着声音问。 落染站起来去寻那装红绳的篮子,她总觉得殿下最近不怎么爱谈及烈侍卫,每当自已一提起他,殿下要么就是沉默,要么就是移开话题。 虽然殿下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她一直都知道殿下其实是很疼烈侍卫的。 现在也不是不疼了吧,就是自从上次赐参汤也不肯直接说,落染就觉着哪里怪怪的。 可能是她想多了吧,殿下向来就是个不擅表达之人。 “奴婢倒忘了问殿下,您所说的心上人究竟是谁?应该不会是慕家三公子吧?” 泱肆接过红绳,埋着头又开始了斗争。 “不是。” 落染松了口气:“那就好……” “好?” 泱肆扬了下眉,“你倒说说哪里好?” 落染思索着道:“奴婢也不是觉得三公子有哪里不好,就是奴婢无法想象您和他结成一对的样子,怎么形容呢?就是不般配吧,三公子那样的人,跟殿下做朋友比较合适些。” 泱肆十分认同地点点头,“那你可以放心了。” “所以到底是谁?” 落染十分好奇地凑上去,能让她家殿下又是绣香囊又是编手环,拖着生病的身子也要去见一面的人,一定真的是与众不同的。 泱肆也没打算瞒她,言简意赅道:“国师,江衎辞。” 果真是与众不——什么?国师?! 刚刚松的气又堵了回来,落染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国师大人?奴婢没听错吧!” 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泱肆“嗯”一声,“你先冷静冷静。” “好,奴婢冷静一下……” 落染深吸一口气,在脑中反复思索,除了黎塘一事,她实在想不出那个宛若天上仙的国师大人和自家殿下还有何联系。 “不是,殿下,您不会是救命之恩便要以身相许吧?” 泱肆略微思考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说吧。” “不可啊殿下!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更何况您可是大北王朝唯一的公主!” 怎么就把自已的终身大事这么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呢! 泱肆心情没什么变化:“本宫问你,你觉得国师怎么样?” “国师很好啊!” 落染毫不犹豫地回答:“国师大人不但样貌出众,人也是谦逊有礼,身居高位也从不自高自大,京上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嫁给他呢!” “所以你是觉得本宫配不上如此优异之人?” “自然不是!” 她连忙摇头道:“殿下乃人中龙凤,这么多年落染一直想不到有谁能配得上殿下。现在若是如此说来,那国师大人似乎是真真在整个大北最为与殿下般配的男子了……可是国师大人那般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之人,真的会对殿下付出真情吗?” 她不明白殿下为何突然就相中了那国师大人,但她更怕的是殿下无法从国师大人那里得到自已想要的。 “刚刚不还说人谦逊有礼,这下又变成冷漠疏离了?” 在未央宫,落染才敢如此说话:“可是……国师大人他真的就是这般一个人呐,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在你面前,却又遥远得令人心悸。” 虽然从小入宫为奴,但跟在泱肆身边久了,也算得是饱读诗书,落染出口的话语让泱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思绪渐渐飘远。 曾经,在宫中远远瞧着那人的无数个瞬间,她从来都只敢原地驻足,绝无上前一步的勇气。 后来,那人长身玉立的身影,在她在战场上挥剑杀敌时于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时候,她心里想着的竟是,哪怕遥远得不可接近,至少要活着回去,再看看那道身影。 即使站得很远也行。 手环开了个头,泱肆又继续编织。 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那就拴住他好了……” …… 夜郎的来访者下午便会抵达,作为一个小国,只需派外交大臣在城外迎接,引进宫即可。 大皇子魏清诀的禁足令也在今日解除了,泱肆正思索着要去华清宫寻他,他就已经急匆匆踏进来了。 他仍然穿着素雅,一步一喘,三步一咳,看得泱肆心焦。 连忙上去亲自扶着他往屋内走,吩咐落染去备热汤。 “皇兄你怎么不在华清宫好好待着?你这样乱跑,我很担心你的。” 魏清诀任由她拉着自已坐下来,嘴角浅笑道:“是皇兄不对,让阿肆担忧了。” 他抬起手来,温热的掌心贴了贴她光洁的额头,却是触到一片滚烫,清秀的眉头皱起来,“可是我听闻你接二连三地受寒病重,知你定是又不会好好照顾自已,这才一解了禁,便急急忙忙过来看望你。” 说着,他却是先偏头掩唇咳嗽了一声,又道:“今日药膳可用了?” “哎哟,真给忘了!” 意料之中的,泱肆一拍脑袋,刚记起来似的,又撅起嘴:“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药太苦了,我不想喝。” 魏清诀从小便是药罐子里泡大的,哪能不知道。闻言,他眉头皱得更深了,无奈道:“良药苦口,况且你这身子一着凉就不容易康复,不喝药怎么能行?” 可是他喝了二十年的药膳,最终还是离开了她。 泱肆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淡,看着他的脸,点点头笑着说:“那皇兄留下来陪我用午膳我就喝药!” 禁制解除,他应当是先去金銮殿见皇帝,而后为下午迎接夜郎来访者做准备,哪有闲工夫留下来陪她吃午饭。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37节 但魏清诀还是笑着说道:“好。” 第44章 皇兄竟想让我一辈子孤寡? 在整个京上人眼里,魏清诀是个娇娇人儿,魏泱肆则是个刚硬之人,两人这与性别截然相反的性格,着实是令人意外的。 但也是渐渐习惯了,长公主魏泱肆自小失去了母后,性格便养得独立而强势,魏清诀自幼体弱多病,如女子一般待在深宫中养病,性格便也就温润如玉。 京上流传着一句话:“娇养的大皇子,血性的长公主。” 大皇子吃的,必须是最新鲜最有营养最珍贵的,用的也必须是最好最上等最优质的。 泱肆担心未央宫的伙食不合魏清诀胃口,特地派人去将华清宫的厨子请过来。 她看着一桌子的琳琅满目的美食,食指大动。 “果然还是皇兄吃的最好吃!” 考虑到两位皇子公主都生着病,厨子做的饭菜都是较为清淡的口味,但是丝毫不影响泱肆享用美味,光是一碗福寿全,她就喝得津津有味,“改日我要亲自去找皇兄的厨子偷师学几样菜!” 魏清诀笑着,挽袖给她夹菜,“你若是喜欢便经常来华清宫吃,不用辛苦去学。” “可是我想学呀,最近几日突然发现自已笨手笨脚的,别家女子都会的女红我一样都不会……” 想给莫辞编个手环都编不好,也不知道上次给他的香囊他有没有在背地里嫌弃长得丑。 “阿肆怎的忽然想学女红了?” “嗯……就是觉着嘛……我也及笄一年了,再不学点女儿家该学的东西,就嫁不出去了……” 这么一说,泱肆有些难为情,毕竟她曾经从未在意过这些,也从未想过要嫁人。 “胡说,咱们阿肆天生丽质,聪慧过人,别人求娶皇兄还舍不得呢。” 大北最尊贵的公主殿下,除非长公主自已认定了找皇帝赐婚,否则哪家公子敢轻易求娶? 泱肆咯咯笑:“那我要是自已想嫁给别人怎么办?皇兄会阻止我吗?” 闻言,魏清诀放下玉箸,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低头沉吟,佯装正经道:“嗯,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了,是把阿肆关起来,还是去抢亲?” “哈哈哈……” 笑完,泱肆也正经起来:“皇兄你怎么这样啊,竟然想让我一辈子孤寡!” 魏清诀望着她假意气嘟嘟的脸,扑哧一声轻笑出来,像花瓣上滴落的雨珠,温声哄道:“皇兄知错了,阿肆莫要生气可好?” 用完午膳,兄妹二人一同前往御书房。 行至半路,与萧暮迎面相遇。 他先行了礼,“大皇子,公主,可是要去见皇上?” “正是。”魏清诀礼貌颔首道:“侯爷进京,我未能亲自去迎,实属失礼,望侯爷见谅。” 他前几日进京时,魏清诀尚在禁足之中。 萧暮赶紧拱手道:“大皇子有心了,我不过是一个小侯,哪能让大皇子亲自迎接。” 魏清诀摇头:“此言差矣,侯爷可是为大北戍边的英雄,岂能怠慢。” “这是我的本分罢了,倒让大殿下如此挂心。” 泱肆快要听不下去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话了,插嘴终止他们的话题:“对了,你这是要去哪?” 萧暮望向她,“昨日殿下回宫时看起来病得严重,我便打算去探望你。” 这人跟慕诺有些像,不爱拘泥于那些繁杂的称呼,极少会叫她殿下,不过慕诺是自认为跟她关系要好亲近,而这人却是因为心高气傲。特别是在当初拿下武状元却跟她打了个平手之后,他在私底下都直呼“你”,或是叫她的号,“靖安”。 那时泱肆不过十三四岁,对文科殿试不感兴趣,倒是对武试兴致浓厚,看着获胜的萧暮跃跃欲试,上比试台去同他较量了一番,争强好胜的萧暮哪会想到自已竟打不过一个小姑娘,因此这件事便成了他的心结,每次见到泱肆,都吵着闹着要跟她再打一架。 “本宫已经好多了,有劳侯爷挂心。” 魏清诀一听就知道她在学自已刚刚和萧暮的客套语气,嘴角晕开一抹浅淡的笑意,眼里也有些宠溺的神色。 萧暮轻嗤一声,别过脸去,“你别多想,我只是怕到时候你病没好全跟我比试输了,旁人说我欺负你。” 就知道这人没安什么好心! 三人继续往前走,泱肆面上笑着,“侯爷也别多想,哪怕生着病,本宫也不一定会输给侯爷。” 她两世习武的时间加起来比他年岁都大了,会打不过他? 开什么玩笑。 魏清诀抬手将她被风吹到前面的发丝理顺至身后,“你呀,生病了也不安生。” 泱肆连忙笑道:“我很安生的!我听皇兄的话!” 魏清诀听了她贫嘴的话,顺势拿指尖点了一下她的额,笑骂:“你就会跟我贫!” 泱肆笑嘻嘻:“我不跟你贫跟谁贫呀?” 萧暮看着两人的互动,仍是觉得诧异。 之前不是没见识过,那个刚把他打得快要趴下的公主殿下,回到宫中见到魏清诀时,却是全然换了一副面孔,那依赖自家皇兄的模样好像真的是个普通的小女孩,保留着童真和纯洁。 可能只有在亲人面前,她才会卸下坚硬的外壳吧。 前方传来骚动声,走近了,听清有人说道:“小皇子,您别上前去,当心那畜生伤着您!” “快给本皇子抓住它!黑狸要被它咬伤了!” 尖利的猫叫声不断,混合着另一种动物的嗷叫声。 泱肆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循着声音的源头大步走上前去,果然见前方不远处,一群宫女太监正围着一黑一白两只动物,它们撕咬在一起,在雪地上翻滚。 可是白的那只,原本雪白的皮肤上沾满了红色的鲜血,泱肆看见它肚皮上的伤口处正在源源不断冒着血。 而它身边的人,正拿着棍棒,试图找准时机,再往它身上加一棒! “住手!” 泱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眼疾手快揪住其中一个就要挥棒的太监的衣领,狠狠将他摔在了地上。 厉声道:“本宫看谁还敢动手?” 长公主? 众人都惊了,纷纷看向她,不敢动作。 其中一个太监颤颤巍巍道:“公主殿下,不知是哪儿跑来的野狐狸把婉心殿的猫儿咬伤了,奴才们正在想办法,不知惊扰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泱肆冷飕飕地看了一旁的魏嘉煜一眼,再看向地上的两只动物。 她只看到白玉受了伤。 “野狐狸?” 泱肆冷哼一声,眼里迸出火光来,弯下腰动作迅捷地一把揪住那只黑猫的后脖子,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往一旁的假山上狠狠地摔出去! 那黑猫被摔得再次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从假山上滚落下来,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然后便没了声息,仰躺着一动也不能动,嘴里慢慢渗出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雪。 “黑狸!” 第45章 它是儿臣的爱宠 黑狸是林淑妃养的一只黑猫,宫廷御猫,象征着的是它背后的主子,因此自然也是养尊处优,被众人供奉着,谁人见了都要让道的。 今日,黑狸被小皇子魏嘉煜抱着出来遛弯儿,走到一处时,原本还安分躺在他怀里的黑猫突然之间炸了毛,从他手心里跳下来,一溜烟跑没了。 再找到它时,已经跟一只不知从哪来的小狐狸咬起架来了。 但毕竟是一只成年母猫,斗性完全不输于这只看起来才一个多月大点的小狐狸。 几个回合下来,小狐狸被咬得浑身是伤,黑猫倒是一点事儿没有。 然而这只狐狸也是个不服输的,伤得如此重还不肯停下来,就是要跟它死磕到底。 小皇子担心黑狸被咬伤,召来众人,只想赶紧将它解救出来。 不想一个突然出现的长公主,却如此大发雷霆。 毕竟她虽然性子冷,却是不会轻易对人发火的。 泱肆蹲下身去,将雪地上的狐狸轻柔地抱进怀里。 身后跟上来的魏清诀和萧暮,目睹了这一幕。 魏清诀上前去到她身旁,“怎么了?” 泱肆望着手里之前还同她张牙舞爪的白玉,此时却柔弱无比,费力地喘着气,肚子一起一伏,滚烫的鲜血淌进她的手心。 她心急如焚:“皇兄,它受伤了……” “无事无事,阿肆莫慌,咱们先去太医院。”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这样,但魏清诀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 走前又回头看了眼地上的那只奄奄一息的黑猫,和蹲在他旁边吓得哭出来的魏嘉煜,眉头轻皱,并未说什么,领着泱肆走了。 萧暮也看了一眼,决意不应多管闲事,跟在他们身后。 一众宫女太监愣愣地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 太医院。 太医在公主殿下和大皇子的目光下战战兢兢给雪狐上药包扎。 泱肆问道:“太医,它不会死吧?” 问得如此直白,小狐狸本来还乖顺躺倒着任由人给它倒腾,一听这话抬起头来冲她虚弱地“嗷”了一声。 “殿下放心,它伤口并不深,上了药养些时日便好。” 泱肆才安下心来。 被传唤的落染匆匆赶来。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38节 “殿下!白玉它怎么样了?” 泱肆洗了手,用丝帕擦干水,眼神示意她一旁的白玉。 落染看过去,心疼得脸都皱起来,“怎么伤得这样重?” 白玉一见了她,立马要站起来,瘸着腿跑向她,嗷嗷嗷叫得可怜。 落染赶紧接住它,又担心自已碰到它的伤口。 低下头去贴近它,愧疚道:“都是我不好,没看住你,害你受伤了……” 白玉舔了舔它的手心,眼泪汪汪。 泱肆站起来,“太医拿些药给她带回去。” 落染拿了药膏,有些不放心道:“殿下,小皇子那边……” “本宫有分寸,你先带它回宫去。” 等落染红着眼眶把白玉抱着回了未央宫,三人也继续前往御书房。 泱肆虽然火气平息了些,但还是一路上都不说话。 宫中播散流言的速度不容小觑,长公主摔死婉心殿的黑猫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 自然也是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而且比他们先一步到的,是魏嘉煜。 泱肆进去时,就见他跪在下方,哭得抽抽嗒嗒。 “魏嘉煜,朕可曾教过你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哽咽着回答:“教、教过……” “那你再给朕哭一个试试?” 魏明正脸上不悦,抬眼看过来时,正好看见了泱肆他们。 他脸色松动一些,招手:“阿肆,过来。” 泱肆上前去,停在魏嘉煜身侧,也跪下来。 “父皇。” 即便是跪着,她依然脊背挺直,一身傲骨不曾褪却。 她这一跪,魏清诀也跪下来。 跟在身后进来的萧暮也跟着一同跪下来。 泱肆拽了拽魏清诀的衣袖,低声道:“皇兄,你赶紧起来!” 他的身子哪容许他这样跪着。 魏清诀只是摇了摇头,拍拍她的手背。 魏明正看向泱肆,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疼惜:“不是还病着?跪着作甚?” 她身旁的魏嘉煜,努力止住哭泣,听了这话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似的,从喉咙里低低发出一声呜咽。 他很委屈吧,自已的猫死了,被关心的却不是他。 从小到大,他只能从身旁这个人那里分得一点点微乎其微的父爱。 “儿臣听凭父皇问责。” 泱肆轻低下头,望着膝下暗红色的地衣,金丝绣着的龙纹,在云间盘旋飞腾。 案桌前的人,穿着明黄的龙袍,沉默良久,道:“阿肆,你可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 黑狸不止是一只猫那么简单。 它代表着的是婉心殿,是即将立为新后的林淑妃,是她背后的势力。 泱肆老实回答:“未曾。” “那你可知后果是什么?” “儿臣知道。” 她仍是低着头,语气和气势却是一点也不曾低下半分。 “可白玉不是野狐狸,它是别人送给儿臣的礼物,是儿臣的爱宠。” 莫辞送给她的东西,她自已再怎么嫌弃都可以,但就是不容许别人动一下。 别的猫也不行。 “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到底是舍不得她一直跪下去,这几日在外那么辛苦,听闻昨日回来时还发了高热,魏明正站起身来,扶她起身,对其他人道:“你们也平身吧。” 将泱肆带到椅子上坐下,他自已也才坐下来,“阿肆,其他事朕可以不管不问,可是这件事,你要朕怎么办才好?临近圣祈,各国使者皆前来大北朝圣,这个时候朕不可能还要处理后宫之事不是?” 泱肆喉间隐隐有些痛,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儿臣听凭父皇处置,但儿臣决不认错。” 听凭处置,是因为她确实不该在这个时候与小皇子结怨,甚至再一次下了林淑妃的面子。 她本也想两方相安,等到阿烈回来,等到她治好皇兄的病,再慢慢同林淑妃斗。 毕竟没有什么比让皇兄康复更重要的事情了。 可是她没有错。 别家的猫尊贵,她的狐狸怎么就不尊贵了? 看她这副倔强的模样,魏明正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候在外面的李公公躬身进来。 “陛下,夜郎国世子和使者已达宫外。” “移驾金銮殿。” 魏明正起身,恢复了一派肃然,“魏嘉煜,整个婉心殿都在禁足整顿之中,你今日擅自出宫,冲撞了皇姐,先回婉心殿去领罚。” 第46章 夜郎世子纪越 这几日京上的连绵大雪停下来,加上泱肆带人扫雪开山,因此夜郎国的来访者比前世提早几日抵达了京上。 泱肆和魏清诀都换上了厚重的礼服,坐在皇帝下方。 太监在外传唤:“夜郎国世子到!” 众人皆闻声望过去,礼部尚书陆大人领着人进了金銮殿,只见来人一袭鸦绒黑袍,手里握着一把墨黑的檀木折扇,唇角的笑意若有似无,浓密的眉上扬,连带着眼尾也沾了些张扬之气。 他在大殿之中停下来,弯腰作揖的幅度极小:“夜郎国世子纪越,拜见大北皇帝,皇子,公主。” 魏明正虽然面上带着笑,但大国皇帝威严不减:“恭迎世子,来人,赐坐。” 纪越坐下来,正好在兄妹俩对面。 泱肆感受到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来。 她假装并未察觉,从这个人进来便没有看过他。 一旁的魏清诀冲他礼貌颔首。 对方也回了个微笑,余光看向泱肆时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而后转头,向魏明正道:“我此次从夜郎前来贵国拜访,特地备了些薄礼,请北皇笑纳。” 一群人从外面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打开,都是些夜郎珍稀特产。 跟在箱子后面的,是三个明艳动人的异域美人,不知冷一般,雪披下穿着的是薄衫轻纱,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魏明正顿了一下,随即笑道:“世子有心了,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朕已吩咐人准备了寝殿,世子可先去休息整顿,晚间朕安排宫宴为世子接风洗尘。” 纪越起身,轻俯身道:“多谢北皇。” 魏明正转头向魏清诀道:“由大皇子送世子前去休息。” “我也去。”泱肆微微抬起头,却仍是不看纪越,“怎么说也是世子殿下,我同皇兄一起。” 三人由宫人引着,泱肆走在魏清诀后侧。 “听闻大皇子身体抱恙,不知近来可好?” 纪越同魏清诀一般高,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走在前面,像极了这世间的两极。 “有劳世子挂心,清诀这毛病早已成了习惯,谈不上好与不好。” 纪越嘴角勾起一抹笑,邪肆一闪而过:“大皇子应当放宽心好生养病,毕竟凡事还有靖安殿下撑着不是?”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并未回头看过来,就好像所提之人并不在身后。 只是这话里的份量,并没有那么轻。 泱肆的眉头不可抑制地轻拢了一下。 魏清诀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温柔,“是啊,有这么一个妹妹,是清诀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纪越右边眉尾轻挑,余光瞟过来。 在众人传闻里那个叱咤风云、奋勇杀敌的护国公主,回到皇宫脱去战袍之后,敛去了周身的戾气,低眉顺目,安静走在她皇兄的身后。 倒是挺有趣。 “欸你们听说了吗?今日午间时长公主摔死了淑妃娘娘的猫!” 忽听几个洒扫的小宫女偷了闲,在花坛外小声议论起今日的事情起来。 “是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啊,是小皇子带着那黑猫出来玩,却和一只狐狸咬起来了,大家都在急着把黑狸救出来怕它受伤,没想到长公主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二话不说就把那黑猫一把揪起来摔在那假山上,当即就死了,血流了满地呢!刚刚才叫人把那儿清扫干净。” “真的吗?可是长公主不是向来不与小皇子打交道,今日怎的不由分说就下此重手?况且长公主反对立后一事才刚刚平息,又如此行事,岂不是更与淑妃娘娘合不来?” “可不是嘛!不过你猜怎么着?小皇子被吓坏了,去御书房找皇上诉苦,可是长公主也去了,并且说了,那狐狸是别人刚送给她的爱宠!结果却被黑猫咬伤了……欸我跟你说啊,皇上果然还是宠着长公主,竟也不论此事的后果,只罚了小皇子!” “啧啧啧,所以即便是立了后,长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是不可撼动的。” “所以咱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长公主啊!”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39节 “……” 几人谈论得热火朝天,并未注意到话题的中心人物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听了个全。 纪越将手中的折扇在掌心敲了敲,轻笑道:“没曾想大北竟也有这样爱议论是非的宫女。” 魏清诀从始至终都在观察泱肆的脸色,但是后者只是静下来认真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朝纪越拱手,“宫女不识规矩,让世子笑话了。” 对方扬了扬折扇,笑笑未言,魏清诀正要上前去训诫那几个宫女,却见得有人先从对面走过来,出声喝止了她们:“放肆!本侯倒是不知你们胆子如此之大,连公主殿下也敢妄议?” 几个宫女脸色一变,慌乱趴在地上:“侯爷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男人疾言厉色:“类似的闲言碎语别让本侯再听见第二次,否则本侯亦非罚你们不得!” 几个宫女如蒙大赦,连忙应着是,提着洒扫的工具匆匆退下了。 三人的位置在花坛另一面,男人并未看到他们,走了另一个方向离开。 纪越看着这一幕,“这位便是前年一举拿下武状元并封为定南侯的小侯爷萧暮?” “正是。” 魏清诀眼神示意一旁的宫人,后者意会,在众人未留意的情况下默默退下去跟上那几个离开的宫女。 “世子请随我来。” …… 白玉的小窝就在寝殿外的长廊尽头,那一方天地被圈起来,用石块砌成小房子,里面铺上轻柔暖和的毛绒,温暖得很。 泱肆回来时,落染正蹲在白玉的小窝前,一只手轻抚它的脑袋,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待她走近了,才听清: “白玉,都是我不好,忙着做事把你忘记了,害你受了伤害……” “你是不知道那黑狸可凶着呢,听闻别的宫里好些宫女太监都被它抓伤咬伤过,可是没人敢吭声,谁让它的主子是淑妃娘娘呢……” “今日真的是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殿下已经替你报仇了,那黑狸……它不会再伤到你了,只是你刚来,可能还不知,殿下同淑妃娘娘不合,也不知这次会挑起多大的事,更不知外边的人如何议论殿下……” 说着说着,落染的语气慢慢轻快起来:“不过我们要相信,殿下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件事的,毕竟她可是靖安呢!” 第47章 要怎么才能跟他在一起 宫宴设在了乾清宫,泱肆待落染为自已梳洗打扮过后,故意拖到了最后才缓缓步行前往。 于是她在乾清宫外,遇见了同样姗姗来迟的江衎辞。 泱肆微怔,她分明记得前世的宫宴,这个人是并未出席的。 不止是宫宴,可以说是无论什么场合,都几乎不可能看见国师的身影。 除了圣祈这个盛大的仪式之外,也只有皇帝特召能让他出现在皇宫了。 也正是如此,在过去的十余年里,泱肆见到这个人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对面的男人,微凉的目光在触及到她的脸庞之后,又缓缓下移,颔首行礼,淡声道:“殿下。” 这个人好像永远都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和语气,似乎没有什么能穿过他冰冷的皮囊,抵达他的内心。 可泱肆就是相信,他的心一定是炙热而滚烫的。 半晌未听到回应,江衎辞复又重新掀起眼帘,却见小姑娘眨巴着一双水眸望着自已,嘴角下耷,连带着整张小脸都拉下来。 模样委屈得很。 今日之事早已听说,他还是出声问道:“殿下何故如此看着臣?” 小姑娘三两步上前来,也不管这周围全是宫人,不管身后落染惊诧的目光,在他面前堪堪停下来:“莫辞,我没有照顾好白玉,让它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 话是这么说,那语气却比小狐狸还要委屈。 就好像受伤的是她,而当场摔死那只黑猫的又并非她本人。 江衎辞下意识抬起手,欲要扶一把这个冒失鬼,好在后者尚能控制住自已并未撞上来,他的手在伸出之时不再往前,虚握成拳停在胸前,声音没什么变化:“殿下只需照顾好自已便可。” 也不知道是什么哄住了面前这小姑娘,原本委屈巴巴的嘴角慢慢上扬,溢出笑容来,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那你等会儿宫宴散后要同我一起去未央宫看看它吗?几日不见,它应当是很想你的。” 这人总是前后不一。x 觉得白玉太黏着他要把它带走的人是她,说白玉会想他让他去看看的人也是她。 他垂眸,想说那是她的宫殿,他进去不妥。 有一道声音自前方传来:“阿肆?” 江衎辞越过她的肩头看过去,是大皇子从里面走出来,大抵是宫宴快开始了,来寻泱肆的。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再看两人之间的距离,面上疑惑:“国师大人也在此?” 面前的人闻声回身望去,那缕清香从跟前散开,小姑娘的身影急切走向身后的男人,扶住他的手肘,“皇兄,外面这么凉,你怎么出来了?” 魏清诀冲她微微一笑,嗓音一贯温和:“我看宫宴都快开始了,还没见着你人,就想着出来瞧瞧。” 小姑娘嗔怪道:“你就不要到处乱跑了,我又不会走丢的。” “你还说呢,不就是怕你走丢?” 魏清诀笑得宠溺,真把她当个孩子一般,随后又望向一旁的江衎辞,道:“阿肆怎和国师大人在此?” 被暂时遗忘的男人脸上神情浅淡,听得被问到的小姑娘回道:“皇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白玉就是国师赠与我的!” 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落染心中恍然大悟,也更加确信了自家殿下是真心喜欢国师没错。 因为殿下不是冲动之人,绝不会意气用事又一次公开与林淑妃作对。 而同样听到这话的魏清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样,教人难以看清。 “原来如此。”他向江衎辞拱手道:“听闻前些日子是国师大人在黎塘救了阿肆,清诀还未亲自谢过国师。” 江衎辞眸中的神色辨不清:“不过是举手之劳,大皇子无需挂心。” “国师哪里话,阿肆是清诀最疼爱的妹妹,若不是国师及时出手相救,只怕阿肆会病得更厉害。”魏清诀道:“看来因着当日一事阿肆同国师大人结成了好友,清诀心里甚是高兴。” 江衎辞微微侧眸望向他身旁的泱肆,道:“大皇子言重。” 多一个字也不曾说。 泱肆再次挽着魏清诀,往里走,“先进去吧!就别在这耗着了。” 然后又回头冲江衎辞做了个鬼脸。 …… 接待使臣的宫宴,该到的人基本上都得出席。 可是江衎辞的出现,却让众人都为之震惊。 国师,是整个朝中最为至高无上的官职,同时也是最为清闲的职务。无需早朝,无需处理政务,清闲自在,却又受所有人尊敬。 就连帝王,都对这个青年国师十分敬重。 泱肆一辈子没弄明白为什么。 她自小艰苦习武,在战场上英勇奋战不顾生死,才换来众人的尊重和一声由衷的靖安殿下。可是这个人,突然间就出现在金銮殿的大殿之上,自此之后,名利兼收,高高在上,奉为神明。 她那时年幼,只觉得自已心中是有些嫉妒的,甚至一开始见了他,傲气得不肯看他一眼,昂着头就要走。 可是那个人啊,会停下来,轻轻低下头,声音也极轻,像空中飞扬的柳絮:“殿下。” 可是当柳絮飘在京上湛蓝的天空时,她却没见过江衎辞。 恍神之际,听到有人唤她:“小殿下!” 她偏过头,是慕诺,而他身旁坐着的,除了慕丞相之外,竟还有慕蔺。 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前世这两兄弟也是并未进宫来的。 泱肆点头示意过后,魏清诀携着她入座,江衎辞也在他们对面落座。 殿中奏乐请宴,众人向宫殿上方的帝王和太后行礼。 起身时,魏清诀在她耳边轻声问:“阿肆方才在想什么?” “嗯?” 泱肆彻底回过神来,目光投在对面的男人身上,他正端坐着,一只手搭在桌上,修长的手指好似泛着冷白的光。 “皇兄,我在想……我要怎么样才能和他在一起。” 这个人那么遗世而独立,而她沾染了这世间所有的世俗与丑恶,要怎么,才能配得上这个人。 她的声音很低,加上乐声交织,魏清诀没怎么听清一般,又靠近她一分:“什么?” 宫人在各自的矮桌前端放了各色美食,宫宴开始了,纪越在这时举起酒樽站起来,遥敬魏明正,“感谢大北的招待,纪越敬北皇一杯。” 第48章 这里不是寻常百姓家 魏明正也端起酒樽,面上虽然带着笑,但大国皇帝威严不减:“世子多礼,不知近来夜郎王可好?” 纪越浅酌一口杯中的酒,道:“北皇挂心,皇叔身安体康,只是近来国事繁忙,实在难以脱身,便派纪越前来大北朝圣。” 夜郎王是纪越生父的弟弟,在纪越幼年时便被人陷害而死,他则被接入王宫中,由夜郎王一手栽培长大,是其心腹。 纪越的这个皇叔,不会只满足于夜郎那一方国土,因此纪越此次前来的目的,自然也不仅仅是参与圣祈那么简单。 给皇帝敬完酒,纪越又一一向其余众人敬酒。 敬完皇帝太后,便是江衎辞,“这位便是大北的国师大人吧,果真是如传闻中一般,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泱肆微凝着眉,见江衎辞头都不曾抬过,只举起酒杯,在唇边碰了一下,比纪越之前喝的每一次都要少。 泱肆便舒展了眉头,纪越已经转向了他们,嘴角的笑意深了一度:“靖安殿下身体欠安,还是少饮些酒为妙。” 魏清诀已经细心地倒了杯茶水,泱肆接过来,笑道:“既是如此,阿肆同皇兄便以茶代酒,恭迎世子。” 纪越抿下一口酒水,“二位殿下兄妹情深,倒是令我着实羡慕。”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40节 泱肆放下茶盏坐下来,“世子足智多谋,才华盖世,亦是令阿肆艳羡。” 此人城府极深,老谋深算,前世的她毫无防备,教这人暗中杀害了被关在天牢中的西凉亲王,使两国再次挑起战争。 夜郎则是坐收渔翁之利。 前世那些大大小小难以平息的战事,就是从今年的圣祈开始的。 只不过这一次,泱肆不会再让那么多将土跟着她战死沙场了。 这是她重来的意义。 “靖安殿下过奖了。” 纪越显然亦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却似并未察觉一般,坐下后又道:“来时便在途中听闻大北即将立新后,今日怎的不见那位娘娘?” 既是听说了要立后,又怎会不知这些时日因为立后而引起的风波。 大殿之中寂静了片刻,听得上方传来一道苍老但有劲的嗓音:“新后卧病在床,不能亲自前来迎接世子,还望世子海涵。” 众人循声望去,太后神色庄重,语气强硬,分明教人听出里面的微愠。 “哈哈,倒是我多嘴了。”纪越大笑两声,又道:“只是不知原来大北气候如此寒冷至极,令这么多人生了病,诸位可都得注意身体啊。” “世子无需担心,”魏明正顺着接了话:“朕已吩咐人准备好了御寒的用品,不会让世子在我大北待得不痛快。” “如此,便谢过北皇了。”纪越拱手,又道:“今日我从夜郎带来进献北皇的三个美人儿舞姿优美,可供大家一起观赏。” 言罢,他拍了拍手,今日出现在金銮殿的那三个美人踩着碎步进来,伴着悠扬的乐音在殿中翩然起舞,暂时中止了众人的谈话。 魏清诀在泱肆耳畔轻声问道:“阿肆可是对那世子有何看法?” 知长公主者莫若魏清诀,她无需过多的表现,也无需过多的话语,他就能看得出来她对纪越的敌意。 泱肆低头吃菜,用咀嚼的动作掩盖自已说话的唇形:“皇兄,此人目的不纯,你小心他一些。” 魏清诀面上的神情微顿,而后道:“好。” 直至宫宴结束,泱肆的注意力也一直放在对面的江衎辞身上,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那里,眉眼低垂,几乎不怎么动筷,即使端起酒杯,也只是为了让自已看起来不是呆坐着一般,只是送到唇边,停顿片刻后放下。 反正她是没看到他往里面添酒。 众人散去,魏清诀再次送纪越前往其所住寝殿,泱肆本也打算一同前往,太后已经先开口叫住了她:“靖安,随哀家去寿康宫。” 说完,便在陈嬷嬷的搀扶下越过他们往外走。 定然是因为今日之事,魏清诀有些担心,正想说什么,泱肆已经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而后对一旁的萧暮道:“劳烦侯爷同皇兄世子一道做个伴。” 寿康宫。 太后侧躺在美人榻上,双目轻阖,由陈嬷嬷为她捏肩按摩。 泱肆跪坐在下方的地垫上,脊背不曾弯曲半分。 案桌旁的安神香烧开,烟雾缓缓攀升,缭绕鼻尖,催人困乏。 昨夜没睡好,泱肆确实有些犯困,实在撑不住眼皮打架时,榻上的太后方才开口:“靖安。” 别人叫她的号,是因为尊敬,太后叫她的号,是因为生疏。 泱肆打起精神:“皇祖母。” “你长这么大,第一次来给哀家请安,为的却是你的母后。” 太后仍旧闭着眼,“哀家还以为,你在寿康宫外跪了一日,便是学会了隐忍才来同哀家说那些话。” 泱肆听明白她的意思,道:“皇祖母赐教。” “但没曾想皇上终究还是把你惯坏了……哀家知你在黎塘受了委屈,但你今日之举确实是有过而无不及,皇上不管,哀家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l 老太后活了一世,宫中这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之事她早已看得透彻,泱肆也不打算争辩,只道:“请皇祖母责罚。” “罚?” 太后终于睁开眼,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眸中染上厉色,“哀家能拿你如何?若是罚了你,教你再病上个十天半个月,皇上又要来同哀家闹个不愉快。” 她微微撑着身子看向下方的人,眼神仔细打量,而后道:“你当真同你那母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认定了的事情绝不回头,也绝不屈服!” 泱肆不知她为何提起了母后,也不知她为何说这样的话,还未接话,只觉察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燃起来一般,带着熊熊火光:“你仗着皇上的宠爱和偏袒,如此任性妄为,你以为别人怎么看?堂堂一国君主,竟被一个公主牵着鼻子走,国君的颜面何存?” “皇祖母。” 泱肆抬起头来,与她直视,眼中没有半分退怯:“在你们眼里,父皇是一国皇帝,凡事都要有所顾虑、有所考量,可是在阿肆眼里,他只是一个疼爱我的父亲。同样的,在父皇眼里,阿肆也只是一个他心爱的女儿。” 父亲偏袒自已的女儿,本该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这王宫之中,却成了一个错误。 太后显然为她的话语感到震惊,随即是愠怒:“放肆!你给哀家搞清楚,你是公主,这里是皇宫,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所想的那么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第49章 要遵从内心而活 路上,魏清诀一直都心不在焉。 纪越淡笑出声:“大皇子若是实在担心,可以不用管我,可先去寻靖安殿下。” 萧暮也注意到了魏清诀的异样,看过去时,对方稍稍回了些神,笑着摇了摇头:“不必……” 阿肆也不想看到他担心,所以他反而不能去找她。 纪越也不再多说什么,道:“我是第一次来参加大北的圣祈,不知有何需要注意的事项?” “圣祈是向上天祈求福泽,因此会在前三日举国斋戒,以示诚意。” 魏清诀敛了敛心神,道:“具体细节到时会有宫人向世子一一阐述。” 圣祈涉及的礼节和事项繁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宫中专门制定了圣祈手册,每年都会更新纂印,分发给参与圣祈的人。 送完纪越,萧暮又负责任地把魏清诀送回了华清宫。 他在华清宫外停留了片刻,没有选择回到自已的寝殿,而是抬起脚走了另一个方向。 寿康宫外。 慕诺站在重重台阶之下,百无聊赖看着地上砖缝里未被扫去的落雪,在宫中通明的烛火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泽。 他往手心里呵了口气,搓了搓手,抬首望向台阶尽头,那扇朱红的大门始终紧闭。 他收回视线,复又停留在自已足下这一处地面。 那日,她便是在这里长跪了整日。 他在寿康宫外远远看着她孤傲的背影,被父亲拦住了脚步。 父亲说,皇家之事,轮不到你插手。 于是他在宫外,看了许久她的背影,忆起大姐走时,也是一样的决绝,一样的倔强,从不曾回过头。 大姐曾告诉过他,若是循规蹈矩能让她幸福的话,她就不会走。 她说,人要遵从自已的内心而活。 于是她走了,那年,他不过才十四岁。 尽头的大门被推开,女子从里面踏出来,一步一步缓缓走下玉石台阶。 这个人和大姐很像,一身傲骨,不愿屈服。 又不是很像,大姐是一腔热血与奋不顾身。而她更多的是孤勇,孤独,奋勇。 慕诺迎上前去,换上满脸笑容:“小殿下,你终于出来了!” 泱肆头也不抬,从喉咙里发出一个轻嗯。 “怎么样?” 慕诺走在她身侧,踏出寿康宫,“太后娘娘没为难你吧?” “不算为难吧,”泱肆摇头:“不过就是让本宫去婉心殿请罪。” “什么?让你去请罪?” 慕诺惊呼,让她去请罪,还不知那淑妃娘娘会不会刁难她呢! “你答应了?” 泱肆看起来没什么所谓:“没错。” 认错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让淑妃捡回丢失的面子。 让她主动去认错请罪可以,但是也要看她林淑妃受不受得起。 慕诺简直不知该如何说是好,知道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退让,最终只道:“为了一只狐狸?” 泱肆闻言掀起眸子瞟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别的什么她都无所谓,就是她魏泱肆的东西,任何人都碰不得。 慕诺为自已打不平:“我送你的清风露摔了也没见你如此大动肝火?哼,我知晓了,你就是不重视我们之间的友情!” 同样是别人送给她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泱肆无视他的抽风,只道:“你在这等这么久,就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了!” 这才想起来一般,慕诺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给她,“喏,这是鬼市的通行证和进去必须戴的面具。” “这么快?” 泱肆终于正眼看过去,接过来他手里的东西,一样是一张掌心大小的丝帛,上面金丝绣着“鬼市”两个大字,下面是一行小一些的字:月亮东升西落,太阳北上南下。 右下角是鬼市的印章。 另一样是一只银色的半脸骷髅面具。 慕诺果然有些本事,不过几日,便真的弄来了这通行证。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见泱肆有些惊讶,他一脸自豪,道:“看在我效率如此高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如何?” 他指的自然是那日在清平坊,他喝醉自已先回了府,而把泱肆遗忘在清平坊的事。 不过他肯定永远也想不到,那一夜公主殿下被国师带去了国师府。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41节 否则的话,他一定会惊掉下巴。 泱肆将两样东西收起来,十分虚伪地冲他扬起一个假笑:“多谢三公子。” 这时,有人从外匆匆赶来,是公子府的下人。 “三公子,公子府里出了点事情,二公子先回去了,命小的来接您。” 一听出事,慕诺就下意识想到了陆绾儿,于是便问道:“出了何事?” 下人犹豫片刻,才道:“陆姑娘失踪了……” “什么?怎么回事?” “陆姑娘今早就出府了,说是出去走走,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未回来。” 慕诺很焦急:“她一个女子在外指不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快,你驾车带着我一块出去找找!” 言罢,他向泱肆挥手道别:“小殿下,我就先走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已的身体!” 另一边,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两个男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大人缘何在此伫立不前?” 萧暮来时,这个人就已经站在此地了,一动也不动,静静站着,视线落在不远处正交谈着的一男一女身上。 男人并未回应,仍旧看着前方,慕诺已经跟着那个下人离开,那小姑娘也往自已寝殿的方向走去。 他抬起脚,走出两步,又停顿下来,微微偏过头,“夜已至深,侯爷怎么还不回去歇息?” 不知为何,他明明没有多说什么,语气也没什么不对,可是就是令萧暮觉得,他好像不该出现在这里。 萧暮愣了片刻,才道:“我只是一时走错了路,大人也早些回府休息。” 想来长公主应该也没什么事,言罢,他便也折身离开。 黑夜宁静,男人立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 稍稍抬起头,脸上竟拂来丝丝凉意。 又飘雪了。 第50章 莫辞:殿下要为自己考虑 未央宫外,泱肆竟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逆着光背对着她站在那里,细碎的雪花从他身后洋洋洒洒飘落,弥漫她的双眼。 “莫辞?” 她有些不确定,也有些惊喜,走上前去,明知故问:“你怎么在这里?” 完全选择忽略几个时辰前是自已厚着脸皮让他来的。 可是,为何又下雪了? 分明前几日就已经停了。 江衎辞回过身来,眸色清冷,“臣来看看白玉如何了。” 泱肆微仰起脸看他,弯着唇浅笑,眼神里又有些无辜:“你只是来看白玉吗?都不看看我?” 他轻轻垂下眸子,不流露出任何情绪。 “白玉若是无大碍,殿下便可少操心了。” 嗯……他这也算是为她着想了吧? “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泱肆轻而易举满足了,就笑嘻嘻拉着他的衣袖往里走,“去看去看,咱们一起去看看咱白玉怎么样了!” 江衎辞的视线从她的手腕缓缓上移,到她清瘦的脊背,而后停留在她的侧脸。 迈着步子跟上她,他们之间凭着一块布料牵连,由她走在前面,主导着,将要去向哪里。 白玉乖乖躺在自已的小窝里,此刻正打着盹,听到脚步声警觉地睁开眼,昂起头来,脸上几道血痕。 看到来人是泱肆,它本欲要重新趴下去继续睡觉,可是当看到她身后的男人时,它又扬着脖子发出几声可怜兮兮的呜叫,被纱布缠绕了好几圈的爪子不停挠着小窝的木门槛,恨不得下一刻便跳出来,扑到他身上一般。 泱肆咬牙切齿,偏又要笑呵呵道:“你看,我就说嘛,几日不见,它想你了!” 她蹲下去,身子刚好挡在门口,只稍稍侧出一个角度,让这一狐一人能够看到彼此即可。 “白玉,你快看,是谁来看你了呀?” 小狐狸根本没理她,一个眼神都不曾分过去,只把两个爪子搭在门槛上,昂着小脑袋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停在不远处的男人。 江衎辞走上前来,轻轻弯下腰去,指尖在它的脑袋上来回轻柔地顺了几下,后者立马将脖子伸直,摆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泱肆:“……” 他都没有这样摸过她的头! 她生气了,但她要说。 “莫辞,我也受委屈了啊……” 她也昂着脑袋,嘴角下耷,眼神哀怨,像只被大雨淋湿等着主人安慰和抱抱的小狗。 江衎辞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重新站直了身子。 “殿下今后不可再如此冲动行事。” 泱肆撇撇嘴,不高兴了,抱着膝盖,哼了一声,道:“你又不心疼我,管我怎么做?” 廊外的落染,远远瞧见这一幕,即便看过傍晚时分两人的相处,此刻仍是缓不过劲来,惊得忘记了呼吸。 虽然听不见,但看自家殿下素来冷冰冰的脸上那委屈不已的神情,那泛红的眼角,便也能想象出她的语气,定也是可怜兮兮的。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活见鬼都没这稀奇! 只是那位国师大人,好像仍是无动于衷? 落染不禁有些为自家殿下感到担忧,她就说嘛,国师大人这般清冷的一个人,会真的交付出真心吗? 然而下一刻,她就再次被惊得睁大了眼睛。 因为长廊下,那个高挑挺拔的男人缓缓蹲下身去,与面前的小姑娘平视,而后抬起手来,在她的头顶轻抚了几下,动作轻柔而缓慢。 这边的泱肆也同样呆滞了。 头顶的手掌没什么温度,动作轻得难以感知,不过来回两次,他便收回了手。 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神情浅淡,语气也是轻浅的:“今后无论遇到何事,殿下都应先考虑自已。” 江衎辞站起身来,往外走,“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吧。” ……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大雪在今夜又肆虐起来,泱肆夜半听见外面噼里啪啦作响,推开窗才发现,外面竟下起了冰雹,敲打着窗棂。 泱肆沉着眸子在窗前站了许久,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禁不住这冷风刮面,掩上窗回到榻上。 却是再也睡不着。 大概是被这冰雹敲击的声音所扰,她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咯在那里,不痛不痒,就是教人很难受。 待到天亮,窗外才渐渐安静下来,泱肆也才慢慢有了睡意。 刚睡下没多久,外面又传来动静。 “什么?” 她听见落染的声音:“我知道了……嘘……小点声,别扰了殿下休息……殿下?您怎么起身了?” 落染正和一个宫女交谈着什么,听见开门声,连忙上前来,扶着只穿了亵衣的泱肆就要回屋,“殿下,今儿个外面冷得很,您别这样就出来了,本来病就没好……” 泱肆跟着她回去,由她为自已披上外衫。 “发生了何事?” 落染去整理床榻,道:“昨日夜里淑妃娘娘不小心跌进了池塘里,偏生昨夜下起了冷子,下人们都在屋里未听到呼喊,好在那池塘不算太深,淑妃娘娘最后是自已摸索着爬上岸的。” 一个娘娘,在下着冰雹的夜里,不在寝殿内好生待着,只身一人跑出去,还摔了。 “昨日早就已经传开了,”只不过未央宫从来不允许打扰主子休息,所以昨日没人敢来上报,落染继续道:“说是挺严重的,那淑妃娘娘到现在还昏迷着呢!” 明明她是在陈述事实,泱肆却是听出了她语气里藏不住的窃喜。 “你看起来很高兴?” 落染顿了顿,站直身子低下头,有些手足无措:“殿下……” 泱肆扬起眉梢,“嗯?” “因着婉心殿那两位,您都受了三回委屈了……” 寿康宫一次,黎塘一次,昨日又一次。 落染极小声道:“您身体到现在都还未愈,他们却只是……” 只是被罚禁足。 “傻。” 泱肆忍俊不禁:“他们的损失比本宫大多了。” 落染却是很固执道:“其他的事情奴婢无权过问,奴婢只能在乎您是否平安健康。” 泱肆怔愣片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仍是道:“傻。” 第51章 她说她委屈 冰雹在地面凝了冰,檐角也结起了冰柱,空中飘着星星点点的细雨,吹到脸上,像银针一般扎得人生疼。 本来昨日应了太后今日去给林淑妃请安,但对方此时病在榻上,指不定有多少人前去探望,泱肆就懒得去凑热闹了。 于是她穿戴完整,打算出宫。 沐佑在这时进来,向她禀报:“殿下,属下查到了,那日您在京南遇到的雪崩,确实是人为引起的,只是那人手脚干净,并未留下任何可疑的线索……”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42节 泱肆思忖须臾,道:“从林府查起。” 沐佑领命:“是。” “对了,”想到什么,泱肆又顺便问道:“那日你们查的那队人马是怎么回事?” 沐佑:“那队人马神神秘秘,属下们查了两日,才知原来不在城中,进京后就进了云山,今日属下们就派人去搜查。” 在泱肆的记忆里,前世并没有这回事。 或许是她当时并未让阿烈去南疆,因此也并未涉及这件事。 “嗯,临近圣祈,进京之人鱼龙混杂,必须万事小心。” 踏出未央宫不远,泱肆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小人儿,站在不远处,定定地望着她这个方向。 魏嘉煜。 泱肆立在原地,看他一步步走上前来,停在自已前方几步外。 他眼角湿润,脸色不太好,头发也被雨水打湿,走路时脚步虚浮,略显不稳。 泱肆瞟一眼他的膝盖,“被罚跪了?” 魏嘉煜抬起头看她,猩红着眼角,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想要的都能拥有?” 他昨日回去后就被罚跪了一整夜,直到母妃跌入池塘有人来通知他,他才得以站起来去看望她。 泱肆有些意外,但随即又了然,哂笑道:“怎么?让你嫉妒了?” 她语气里的倨傲刺伤了魏嘉煜的自尊和内心,他握紧拳头,似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一般道:“为什么你明明已经什么都拥有了,还要同我们抢?” “抢?” 泱肆重复了一遍,斟酌着这个词,反而笑了,微微俯下身与他对视:“没错,我就是同你们抢了,那又如何?” 明明语调不重,偏那双含笑的媚眼里,满是狂妄与不屑。 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童,不谙世事,单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轻易将其唬住。 泱肆望着他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和那副装怯作勇的模样,冷厉渐渐从眼里流露出来,面上却仍是带着笑:“所以回去好好用功吧,我等着你变得强大拿出本事来同我斗。” 魏嘉煜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咬着牙,努力忍着眼眶里的泪水,紧紧盯着她说完后错开他离开。 沐佑撑伞跟在泱肆身后,待走得远了些,他才悄声问道:“殿下何故同小皇子说那些话?” 靖安殿下,从不与小皇子来往,也从不会这样直接地说这些话。 但他分明听出来,殿下虽是故意吓唬他,目的却更像是磨练他的心智,也让他今后更努力地提升自已。 可是,她为何要这么做? 泱肆望着白茫茫的天空,沉默少顷,道:“没有人是生来就什么都拥有的。” 前世,她花了近六年的时间,才把林淑妃弄倒台,林淑妃的娘家被发配边疆,她则被打入冷宫,而魏嘉煜作为唯一的皇子,在朝臣的要求下得以保全。 那日,林淑妃在冷宫中上吊自杀,十二岁的魏嘉煜提剑怒冲未央宫,剑尖直指她的脖子。 少年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怨怼:“魏泱肆!你害我娘舅家全家流亡边疆,我母妃在冷宫不堪折磨自缢而亡,今天我就要你血债血偿!” 泱肆往前两步,锋利的剑尖划破肌肤,血液渗出来。 “要杀我?好啊。” 她未曾察觉到疼痛一般,一步步往前,不惧也不怯。 少年反而怯了,一步步后退。 “你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你!”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说实话,我不信。” 两人僵持在原地,周围无一个下人敢上前一步。 “魏嘉煜,这么多年我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现在我给你机会,你却是不敢真的下手杀了我?” 她冲他邪笑,是嗜血的笑容:“不过,今日你若是杀了我,你就真的再也没有退路了,与其同归于尽,不如你现在好好读书练功,想想该怎么重新得到父皇的信任和重用,当上太子,否则,你拿什么跟我抗衡?拿什么找我寻仇?我不杀比我弱的人,所以好好努努力吧,我的……好皇弟。” 清平坊。 屋内热气氤氲,连清坐在火炉旁,从瓷壶里倒出烧开的热酒,轻吹着抿下一口。 而后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叹了口气,自顾自道:“唉,这日子不太平喽。”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叩门声。 他撑着桌沿站起来,嘴里应着:“来了。”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男人,被这纤细的雨水沾湿了发梢,额角也是细密的雨珠,他眼眸低垂,长睫扇动,周身的气息比空气还冷。 “你来了?” 看到是他,连清折身往回走,“先进来吧。” 他在一旁的木柜里重新摸出一个新的瓷壶和茶杯,揭开木桶盖从里面打水装进去,走回来放在火炉上。 “怎么回事?” 又去寻了一块干净的帕巾,递给安静坐着的男人,在他对面坐下来。 “前几日不是已经没下雪了?” 男人用帕子轻擦额上的雨珠,抿抿唇,半晌没说话。 连清抬起右手,示意他伸出手来把脉。 “脉象紊乱……衎辞,你动怒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江衎辞收回手放下袖子,只道:“外面怎么回事?” 见他不愿多说,连清只好端起酒杯,道:“外面?还不是你那位公主殿下,前日带了个贵客到我这寒舍借住,派了一群暗卫在外守着。” 江衎辞没再回应,只静静端坐着。 空气寂静下来,许久过后,火炉上的水壶烧开,发出尖锐的鸣叫。 连清将它提下来,往茶杯里倒了一杯,放到他面前。 终究还是忍不住:“我能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吗?” 这几日不下就不下,一下就是冰雹。 这不是什么好事。 江衎辞看着从杯中上升的腾腾热气,在空中飘散,良久,才缓缓道:“她说她委屈。” 第52章 他是不是感觉不到寒冷 沐佑把泱肆送到清平坊后,才调转马车前往云山。 泱肆没想到,江衎辞也在。 可是转念一想,又瞬间明白过来。 “莫辞?你也在呀!” 对方显然也同样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眼里闪过丝丝意外。 连清笑着引她进去,“哎哟,没曾想我这小酒坊这些日子这么热闹。” 泱肆一踏进去,就自觉搬把椅子坐到江衎辞身边,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一脸若有所思。 后者大概是被她看得不自在,眼神微闪:“殿下看着臣作甚?” “唔……我只是在想……” 泱肆佯装思索了片刻,才笑嘻嘻道:“莫辞是今日才这般好看,还是日日都这般好看?” 这话一出口,不光江衎辞,就连一旁的连清,都差点没一口热酒喷出来。 他听到了什么? 想他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哪家女子如此……孟浪。 哪有女子同男子说这样的话的? 公主殿下果真是不同凡响。 只是…… 他再看向江衎辞,后者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样沉着一张脸,可是那紧绷的下颌线,和举杯喝水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内心。 连清暗暗摇了摇头。 他好像真的知道为什么了。 他站起身来重新去寻一只新的杯子,余光仍然看着这位公主殿下,她没有得到回应,仍然自顾自地凑过去,看一眼江衎辞手里的杯子,好奇道:“莫辞,你怎么只喝水?” 江衎辞只默默放下茶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已经接着不停地继续往下道:“是因为水比较好喝吗?” “……” 本来要倒酒的连清又自觉地转而去从那水壶里倒了杯热水,放在泱肆面前。 对方冲他扬起一个微笑:“谢谢老先生!” 连清赶紧道:“喂哟,殿下哪需同老头子我客气。” 泱肆两只手捧着茶杯,细细吹着喝下一口,很新奇一般笑意盈盈道:“果然还是水比较甜哎莫辞!” 江衎辞稍稍往一旁侧过去一点,不去看她笑得弯起来的眼。 “殿下怎么又出宫来了?” 泱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说我猜到你会在这里,所以特地来寻你的你相信吗?” 江衎辞:“……” 就知道这个人不会正经回答。 一旁的连清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43节 只是心里却是隐隐有些担忧。 就知道他不会信,泱肆放下杯子,从袖袋里摸出一根红绳编织而成的手环,拉过江衎辞的手腕就要给他系上。 “我没骗你,我真的打算等会儿去国师府寻你的,只不过没想到在这里先遇到了你,你说这是不是说明咱们有缘分?” 江衎辞轻垂下眼眸,看着她的动作,下意识便将自已的手往回收。 被小姑娘一把抓回来,还惩罚性地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 “啧,乖一点。” 而后低下头,认真又专注地将那根细细的同心结手链系在他的手腕。 “居然刚刚好哎,我还怕不合适。” 泱肆满意地举起握着他的手抬起来左右端详。 在这温暖的屋内坐了这么久,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泱肆用拇指摩挲他突起的腕骨,然后是他白皙手背上突起的青筋。 她的心沉下去,语气却尽量上扬:“莫辞收了我的礼物会开心吗?” 没有听到回答,她抬起头来,望进他的眼睛,“嗯?” 江衎辞默默移开视线,不看她,只稍稍使了些力抽回自已的手。 “多谢殿下。” 连清在一旁静静观察着两人,在这时插话进来道:“殿下可要去看看那位贵客?” “哦对,差点忘了。” 泱肆反应过来,也不觉尴尬,自然地收回手站起身,“有劳老先生带路。” 出门前,又对江衎辞说:“莫辞,外面太冷了,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 西凉亲王被安顿在了酒肆背后的院落里。 连清走在前方引路,主动开口:“殿下是不是知晓了些什么?” 都是明白人,泱肆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嗯。” 她点点头,“所以晚生今日来,确实是因为还有些事想请教您。” “殿下何须请教我?” 连清摇头道:“殿下既已看出来,又何须我多说。” “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连清笑了笑,声音苍老且低沉:“我又怎会知晓?从我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是这样的了。” “可是他的手很凉——” 泱肆有些着急:“他是不是都感觉不到寒冷?” “不是感觉不到……” 他说的话变得虚无飘忽:“他只是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又是这三个字。 泱肆又问:“他每年冬天都会这样吗?”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连清沉吟良久,都没有准确地说出答案。 此时两人刚好行至院落前,连清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殿下,到了。” 西凉亲王此刻正坐于廊下,观望着外面的天空。 泱肆走近,右手掌置于胸前,行了个西凉的礼仪,道:“天这么冷,亲王怎么在屋外?” 男人站起身来,也冲她躬身行礼。 “殿下有礼,吾只是好久没好好看过天了。” 他在大北待了近一年,虽说是好吃好喝侍奉着,但这一年以来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皇城天牢的那一方土地,终日不见外面的天光,只能透过牢房里那一扇小小的天窗,判断今日的天气会是如何。 天空,向来是自由的象征。 “这一年来确实是辛苦亲王了。只是大北还得再多留亲王几日,待冬狩过后,定让亲王回到自已的国家过春节。” 西凉亲王负手望着廊外的广阔的天空,道:“让靖安殿下费心了。” “不知亲王这几日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虽然名义上是人质,但泱肆对此人还是礼貌客气的,尽量不亏待他。 “很好,这里的环境很好,老先生酿的酒也极好。” 清平坊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周遭的环境确实是不错的,安静怡人,确实适合隐居。 “那便好。” 泱肆放心了,这连清老头果然值得信赖,不曾亏待过大北的客人。 “亲王若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向下人们吩咐。” 第53章 我只是想对你好呀 确认西凉亲王在清平坊安然无恙之后,泱肆从院落里踏出来。 连清等在外面,和她一起往前院走。 他微微扬起下巴,感受了一下,笑道:“雨停了。” 泱肆也伸出手心来,在空中停顿片刻,果真没有再感知到任何湿度。 空气湿又潮,氤氲着丝丝缕缕的雾气,青砖地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像踩在秋日脆黄的落叶上。 踏进前院之前,连清又突然问她:“殿下究竟是如何看待江衎辞的?” 前世没有走进江衎辞的生活,泱肆不知,连清知晓她是公主殿下后态度陡然转变,加之后来她因为雪灵芝找上连清,对方毫无保留的帮助了她,这些都是因为,那个叫江衎辞的人。 因为他知晓,这个大北朝人人尊崇的护国公主,轻而易举,就能影响那个看似冷淡疏离的人。 包括,他进入皇宫,成为国师。 泱肆看着前方紧闭的房门,仿佛透过这扇木门,望见那个人坐在里面,偶尔举起茶杯饮下一口水,而后便是长久地,望着某一个地方出神。 “他是遗落凡尘的星。” 是她追寻的宝藏。 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推开,江衎辞抬起头去看,小姑娘满脸笑意,眼里蕴着璀璨星光。 “莫辞,是不是等很久了?” 小姑娘又回到他身旁坐下,嘴角挂着在他面前才会流露出来的纯真笑容,将手伸到火炉旁取暖,想了想,又去捉了他的手一起靠过来,试图让温暖的火光,也带给他一点温度。 她现在拉他的手已经是非常自然而然了。 “莫辞呀,今天再陪我去街上逛一逛好不好?” 明明在问好不好,可是她好像也并没有要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一般,只喋喋不休继续往下道:“你不是不知道,我这几日会愈来愈忙,到时到了斋戒之日,我就不能出宫来找你玩儿了……” 皇城的街头,一名女子拉着男子穿梭在大街小巷,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要上前去看一看,摸一摸。 当她被什么有趣的小物件吸引过去时,会兴奋地松开他的手跑过去看,和老板交谈,付了银钱买下后,拿着它回过头来,讨好一般呈给身后之人看。 “莫辞,你看这个小兔子是不是很可爱?” 然后,一只手捏着那只可爱的小兔子挂件,另一只手还不忘继续去牵着他往前走。 江衎辞的注意力却是全然在自已的手心。 偶尔以为她忙着东看看西看看没留意时,想使些力抽回自已的手,没想刚有动作,就被对方攥得更紧。 于是只好作罢,僵硬地任由对方拉着。 直到她拉着自已拐进了一家店铺,盯着里面陈列的火炉一一仔细打量,然后才终于满意地挑中其中一个,牵着他去付了银钱。 “掌柜的,那边那个青铜的鸳鸯卷草纹的火炉,等一下帮我送到这个府邸。” 泱肆拿起狼毫在宣纸上写下国师府的地址,递给掌柜,对方一看,立马会意,看向两人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 “这位难道是……” 他看向泱肆身后的男人,迟疑着发问。 都说大北有一位年轻有为的国师,品貌非凡,气宇轩昂,是京上多少闺中女子眠思梦想的梦中蝴蝶。 今日得以一见,果真是如传闻中那般气度不凡,就连那清冷的气质,也如众人所言那样令人望而却步。 泱肆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又要了许多取暖照明用的,诸如手炉,碳块,烛台等等。 她按照东西的价钱和运送需要的费用一起结了账,笑着说道:“有劳掌柜的派人帮我们把这些东西送过去了!” 掌柜愣愣地点了头,看着牵着手一起走出去的两个人,心中不解。 如果说那个男人是国师大人,那么那位女子是谁?为什么同国师大人如此亲密? 不是说国师大人冰清玉洁不近女色吗?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那女子确实是明眸皓齿,花颜月貌,两人站在一起,也着实是惹眼无比,十分登对。 他叹了口气,唉,若是传出去,京上不知多少女子要为此悲愁垂涕咯。 不知自已即将成为京上少女公敌的泱肆,又马不停蹄拉着江衎辞进裁缝铺。 在将要踏进去时,身后的男人却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怎么了?” 江衎辞眉眼深沉:“殿下何故如此?” 方才他就很想阻止她了,可是对方丝毫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飞速地付钱结账,让老板送过去。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44节 泱肆装不懂:“什么?”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凝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眉头轻蹙。 泱肆只察觉他使了更大的力,随即手心一空,是他抽回了手。 他道:“殿下想做什么告诉臣便是,不必如此。” 他还在防备。 泱肆透过他的眼,不知为何,竟解读出了些许害怕。 大概是因为知晓他的心意,才会让她看到那些过去不曾发觉的情愫。 她小心翼翼地、讨好地去勾他的手,小幅度左右轻晃。 “莫辞,你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因为我表现得不够明显?” 她的声音有些委屈,垂着眼不敢去看他,纤长的睫毛扇动几下。 可怜兮兮地接着往下:“我只是想对你好呀……” 江衎辞未动,也未言。 不是不够明显,是太明显了。 明显到,让人想要忍不住去相信,去靠近,去奋不顾身。 他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道:“小殿下!” 江衎辞下意识便缩回手,后退了半步。 泱肆不满地抬起头,是慕诺,正骑着一匹骏马穿街而过,看到他们,急急拉住缰绳,“国师大人?你们怎会在此?” 看他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泱肆反问道:“你呢,这是要去哪?” 冬日出行骑马,除非有急事。 慕诺一惊一乍:“哦对!陆姑娘被人拐走了,我二哥已经先去了,我不放心,也跟去看看!” “拐走了?” 泱肆疑惑:“去哪了?” “说是一群山贼,在云山。” 慕诺看一眼他们两人身后的裁缝铺,甚是不解,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泱肆已经先一步道:“等等,我们也去。” 第54章 要叫我泱泱 泱肆雇了一匹马,踩着马镫跨上马背,侧过脸来望着下方的江衎辞,向他示意自已的身后:“上来啊。” 对方只看一眼那匹马,又看一眼她,静默不语。 一旁的慕诺不明所以:“怎么不多雇一匹马?” 泱肆扬起眉梢,勾起一抹轻笑,不知是在说给谁听:“可是大人不会马术啊。” “是吗?”慕诺迟疑道。 泱肆耸耸肩,不置可否。 然而下一刻,这个不会骑马的国师大人,就一把握住她拉住缰绳的手背,轻轻松松翻身上了马。 似有意一般,他轻轻俯下身来,声音贴在她的耳后,气息微凉:“殿下,冒犯了。” “……” 泱肆内心都打鼓了,还佯装镇定,对慕诺道:“走吧。” 慕诺好奇地看一眼两人,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又看起来一切正常。 心里还记挂着云山的嫂子,慕诺没再多想,策马走在前面。 分明是泱肆要骑马带江衎辞,可是身后之人却双手环过来,在她手边也拉住缰绳,道:“殿下,松手。” 她下意识便松开了手,稍稍侧过脸去,他的脸近在咫尺,深邃又平静的眼眸望着前方的路。 马儿飞奔出去,周遭的景物都在变换,只有这个人的侧脸静止在眼前。 泱肆忆起,儿时母后曾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若是泱泱长大后遇见一个跨越千山万水只为了能见你一面之人,一定一定不要让他走掉。 她往后一些虚靠在他的胸膛,把自已的脑袋一点点凑过去,用额角轻蹭他的下巴,像只粘人的小猫。 “你不要叫我殿下,要叫泱泱。” 魏泱肆以前不叫魏泱肆。 在母后离世之前,她叫魏泱泱。 疾驰带起的风扬过,她轻轻阖上了眼睛。 因此没有看到,他垂眸看过来的眼。 …… 云山之所以被称为云山,是因为这里终年云雾缭绕,漫山的雾霭遮掩了山形,难以看清上山的路。 三人在山脚停下来,慕诺看一眼周围拴在树干上的几匹马,再看一眼前方,道:“上山的路崎岖,我们得步行上去。” 他下马来,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也停下来,那位国师大人已经先一步跳下马背,十分绅土地向公主殿下伸出右手。 一个轻轻抬起头仰视,一个微微低下头俯视,对视的一瞬间,他们身后的云雾变得模糊,好像这一瞬间,成了这里最突出的风景。 慕诺不知自已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不自禁打了个冷颤,随即又想,小殿下肯定会自已跨下马来,然后再同国师大人道谢。 可是他却看见,小殿下缓缓伸出右手,搭在国师大人的掌心,由他扶着下了马。 说不吃惊是假的。 毕竟他也曾这般绅土有礼过,却被对方回绝了。 他咂嘴,果然地位不一样就是要被区别对待吗? “走吧。” 拴好了马儿,三人一同往山上去。 “我听说啊,是一群山贼,从京外来的,藏身于这云山之中,估摸着是看陆姑娘一个弱女子,长得又可人,便劫持了去。” 慕诺在前方开路,喋喋不休。泱肆和江衎辞走在后面,她悄悄靠过去,一手绕过他的臂弯,一手翻过他的手掌,在他的掌心写写画画。 江衎辞垂眸,羽睫轻轻扇动几下。 前方的慕诺还在继续:“我二哥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我就说嘛……他这人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还是挺关心人家的,偏要装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写得很快,很快就写下几个字,江衎辞浑身一僵,握紧自已的拳头往回收,身旁的小姑娘不满意了,绕到另一边来,抓起他的另一只手,在他的掌心像小猫一样轻轻挠着,酥酥麻麻的痒意直达心底。 小姑娘仰起头,冲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着:口是心非! “小殿下——” 慕诺回过头来,泱肆赶紧松了手,一脸自然:“怎么了?” 对方显然没发现两人之间的互动,道:“你说,我二哥会不会娶陆姑娘为妻?” “会。” 泱肆算了算时间,接着道:“而且应该很快了。”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 慕诺激动地走过来,与她同行,“我跟你说,从我在我二哥的马车上看到陆姑娘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人将来一定是我的嫂子……” 这个话痨缠着泱肆愈说愈兴奋,江衎辞放慢了脚步,看着两人走在自已的前方。 手心好像还残留着丝丝的痒意和那人指尖的温度,他握了握手,又松开,抬起来,盯着自已的掌心,难以抑制地出神。 视线又触及手腕,那根醒目的红色绳结与他整个人的气质如此截然不符,却又衬得他手腕的皮肤愈发的白。 …… 山路虽然艰险,但也能顺利通过。在接近山顶的位置,出现一座隐匿在浓雾之中的庙宇,此时天色尚早,山顶的香火并未熄灭,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诵经声和佛号。 然后脚下出现了一段石阶,直达庙门。 这里地势高,加上昨日下过冰雹,阶梯上结了冰,湿滑无比。 泱肆抛下慕诺倒转过来和江衎辞走一起,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 “莫辞,你可得扶好我,不然我要是不小心摔了可怎么办?” 江衎辞没有回应她,却是偏过去些,加强了手边的力道,重心偏过去,让她抓得更稳一些。 待得跨过重重台阶,三人停在了庙宇前。 陈旧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净禅寺。 大概是天太冷,同样陈旧的木门紧闭。 慕诺走上前去,拉住上面的圆环叩了叩,“有人在吗?” 许久,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一条缝,一个光头的中年和尚探出半个头来:“何事?” 慕诺笑道:“打扰了,禅师,我们几个今日本是上山来采些草药,没曾想不仅药没寻到,反而还迷了路,眼看这天色将晚,还是寻不到下山的路,不知禅师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三人借宿一宿?” 说着,他又立马补充道:“禅师放心,我们绝不会惊扰寺中供奉的佛祖。” 和尚扫一眼门外的三人,冷冷道:“抱歉,各位施主,本寺不接食客住宿。” 言罢,就要关上门。 第55章 不能叫出口的名字 慕家三公子善于与人交际不是白说的,见状,他立马眼疾手快地扶住门沿,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 “禅师,看在佛祖的份上,你就行个方便吧,你看我身后这位姑娘,染了风寒实在不便行路下山,我们也是没法子了,否则也不会如此冒昧打扰的!”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45节 那和尚果真见钱眼开,将信将疑地看一眼他身后的泱肆,见对方果然掩面难以抑制般咳嗽起来。 随即双手接过那沓厚厚的银票,看得出是竭力控制住脸上欣喜的表情:“阿弥陀佛,既是如此,各位施主,请进吧。” 慕诺回头向身后的两人使了个眼色,抬脚踏进去。 泱肆和江衎辞也跟上。 踏进去后,听见身后关门的和尚小声嘀咕道:“嘿嘿,今日真是走了好运,否则怎么有这么多人傻钱多之人前来借宿……” 那和尚领着他们进去,经过正殿时,泱肆往里瞥了一眼,里面只燃了几根烛火,佛像古旧,供桌也是有些陈旧,上面摆着几盘不知放了多久的水果。 佛像下,蒲团上,一群和尚背对着他们跪坐着,轻敲手里的木鱼,闭眼诵经。 慕诺也同样四处观察着问道:“禅师,我们是否该进去上香拜佛?” 和尚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头微微前倾,道:“阿弥陀佛,如此甚好。” 三人踏进正殿,和尚领着他们从侧边过,泱肆偷偷观察着每一个人。 心里大概数了一下,拢共二十来人,位于最前方的年纪稍长一些的,身披朱红袈裟,脸上皱纹层层。 上了香,和尚一路领着他们往后院寮房去。 “三位施主,净禅寺乃清净之地,男女应分寝。” 男女住在两个不同的院落,泱肆和江衎辞慕诺分别后,被寮元领着进去,在其中一间厢房里安顿下来。 泱肆在厢房内观察了一圈,这里应该长期没人住,阴暗潮湿,桌上堆积着一层发潮发霉的灰尘。 过了许久,寮元送来蜡烛,并用湿的帕巾将桌椅随意擦拭了一下。 泱肆站在烛台前,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在唇边吹了个口哨。 片刻之后,有人从侧边的窗外轻巧翻进来,在她三步之外单膝跪地。 “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泱肆看着跳动的烛光,问道:“怎么回事?” “回殿下,那群人进了云山后就没了踪迹,”沐佑回答:“我们沿着山路上山,只发现这一处庙宇有人烟。” “寺庙里都四处看过了吗?” “我们大概巡视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泱肆思忖须臾,“慕家二公子是不是也上山了?” “二公子与我们前后脚进了寺庙,”沐佑道:“他们的人都跟在暗处,似乎也在寻那队人马。” “嗯,寺庙里很有可能藏着密室,深入察看一下,另外探一探还有没有其他下山的路,有情况就回来禀告本宫。” 云山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却有着这么大一座庙宇,泱肆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行动小心些,不要被慕二公子的人发现我们也在查。” “是。” …… 江衎辞和慕诺被安排在了相邻的厢房,寮元走后,慕诺推开门,沿着长廊挨个观察院子里的其他厢房。 最终在一扇亮着烛光的门前停下来,他曲起食指敲了敲门,试探道:“二哥?” 少顷,有人打开门,是廉狱。 “三公子。” 慕诺踏进去,看到里面的景象,震惊又困惑:“二哥,为什么同样的厢房,你这里怎么都是崭新的?” 这里一看就被从里到外重新认真打扫过,不仅床榻上的床单被套被换成了新的,桌椅上也被铺了新的布料,就连上面摆放着的也是一套完全不属于这里的名贵茶具,此时他的二哥正抬起茶壶斟下一杯茶,慢悠闲适地喝着,并未回答他。 廉狱关上门从他旁边经过,投来一个眼神,而后站到慕蔺身旁。 好吧,慕诺一瞬间就知道一定是廉狱这个辛勤的小蜜蜂干的了。 他给廉狱回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对慕蔺道:“二哥,你有查到什么吗?嫂——不是,陆姑娘在哪里?” 他及时改了口,都怪小殿下也认可了他的想法,害他都已经觉得自已也是有嫂子的人了。 慕诺轻吹着杯中的热茶,并未搭腔。 廉狱只好充当他的嘴巴:“三公子勿急,那群山贼不见了,我们已经派人在搜寻了。” “怎么能不急呢!” 那可是他嫂子啊! “陆姑娘这么一个弱女子,要是被那些山贼欺负了可怎么办!” 廉狱忍不住提醒他:“三公子,这话不能乱说……” “呸呸呸!” 慕诺也反应过来,双手合十仰天闭眼,自言自语般小声道:“佛祖保佑,我说的是胡话,一定要让我嫂子平平安安的……” 房间内那么静,即使他再小声,另外两个人也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廉狱下意识去看慕蔺,果然见对方一个冷眼扫过去。 “慕诺,我还没聋。” 另一边,江衎辞也正站在厢房里,寻不到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他就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仔仔细细地又重新擦一遍屋里的桌椅。 刚准备坐下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开门声,那人蹑手蹑脚走进来,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待对方将要靠近他身后时,江衎辞才缓缓转过身,不紧不慢道:“殿下。” 泱肆撇嘴,绕过他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来。 “没意思,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呢。” 江衎辞在另一侧坐下来,将桌上的蜡烛挪了个位置,使那光源离她近一些。 “再过不久庙里应该就会敲钟过堂,若是寮元去传唤没见到殿下,怕是会引起怀疑。” 泱肆手肘撑在桌上,支着脑袋看他,“在宫外你不要叫我殿下,被寺庙里的人听到怎么办?” 江衎辞目视前方,并未回复。 他该如何回答? 她接下来肯定又会说,要唤她的乳名。 但是那两个字,他不能,也不可能叫出口。 第56章 找我相公说几句话 见他沉默,泱肆也失了逗弄他的兴致。 这深山中真的很冷,她裹紧身上的外衫,缩了缩脖子道:“这寺庙有问题,一会儿在斋堂里你千万记得小心些,不要乱吃东西。” 江衎辞站起身来,将厢房另一角的烛台端过来,放在桌上,“嗯。” 泱肆望着桌上明显偏向自已的两支蜡烛,正欲再次调侃一下这个男人,对方就已经十分难得地开启了话题:“殿下如何看待这净禅寺?” “云山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藏着这么大一座寺庙就已经很奇怪了,关键是里面的和尚还数不出几个,加上这里落雪不扫,灰尘不除,佛像不缮,一定是长期无人居住的……” 江衎辞接下去:“殿下的意思是,他们是一群假和尚?” “没错。” 泱肆点点头,“而且,他们极有可能是从京外来的,至于藏匿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陆姑娘又是否是他们掳走的,还不得而知。” 咚咚。 正说着,门外传来叩门声。 她先一步起身到门边,打开门,外边站着的是寮元。 “禅师何事?” 那和尚显然有些意外,“阿弥陀佛,这是男院,女施主怎会在此?” 泱肆毫不在意一般:“我找我相公说几句话,怎么了?” 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语气也不重,只是那淡然的脸和张扬的眼,却又教人听出里面的压迫来。 寮元心里莫名怯了一下。 “二位施主,即将敲钟,请移步斋堂用斋吧。” 泱肆点点头,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去叫其他人吧。” 寮元却道:“另一位同二位一起来的施主并不在房内,不知二位施主可知他去了哪里?” “他啊,可能找茅房去了吧。” 泱肆抬起下巴示意他身后,“这不就来了?” 这小子还算聪明,没有从慕蔺房里出来。 寮元上前去,同回来的慕诺说了几句,而后前往最后一个厢房敲门。 慕诺走到他们面前,“小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 泱肆言简意赅,眼睛始终望着那边,开门的人是廉狱,和寮元说了些什么,而后走出来并阖上了门,在看到不远处的江衎辞和泱肆后,明显愣了一下,在寮元背过身去后向他们颔首算是行礼。 寮元引着他们前往斋堂。 过堂,即为寺庙里的用斋,整个寺庙的人都会在这时聚集在这里。 一行人踏进去,寻了位置坐下。 泱肆心里默数了一下,合着方才在正殿诵经的,以及打杂的,拢共不到三十人。 如此大一座庙宇,只有这么几个人。 饭食是自已排队去打,廉狱对慕诺道:“三公子,你等一等,属下去给你盛。” “没事不用,你先给我二哥送去吧!”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46节 慕诺倒是没指望着等人伺候,站起身来道:“小殿下,咱们去打饭吧!” 泱肆转头对江衎辞小声道:“你乖乖坐着等我,我去给你盛饭菜来。” 转身之际,他拉住了她的手腕,“我去。” 泱肆嘴角勾起笑,重新坐下来,笑意盈盈望着他和慕诺一同往斋堂前,摆着几张大桌子,每个人拿一个陶碗,排着队等那打饭的和尚往碗里面装饭菜。 他们排在最后面,但人很少,打饭的人速度也算是快,没一会儿,他们便回来了。 廉狱也端着一碗离开了斋堂。 慕诺手里端着两碗,把其中一碗放在她面前,俯下身时悄声道:“都是和其他人在同一个锅里盛出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完坐下来开始吃饭。 泱肆用筷子扒拉几下碗里的饭菜,余光里瞟到那个身披红色袈裟的方丈向他们走近,她抬起头来,对方脸上堆起笑,满脸皱纹,单手捻着佛珠置于胸前:“寺里粗茶淡饭,还请各位施主海涵。” “大师言重,”慕诺也是笑着回应他:“倒是我们打扰了。” 方丈脸上的笑意不减,“听闻各位施主是上山来寻药,只是这天寒地冻,不知各位施主寻的是何药?” “呃……” 这个问题一下子难住了慕诺,他哪里会知晓冬天有什么药材,下意识便看向一旁的泱肆。 “雪灵芝。” 泱肆不紧不慢往下接。 此言一出,方丈脸上的笑容变了变,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随即道:“女施主说笑了,雪灵芝是北方极寒之地才会生长的珍贵药材,这云山又怎会有?” 泱肆倒是很平静,无所谓一般:“家中有人生了病,便想着四处找一找,没准能遇到。” “阿弥陀佛。” 方丈听了,收起面上的笑容,很是慈悲一般道:“女施主今日上了香,佛祖定能保佑女施主家人平安。” 方丈走后,慕诺又吃了两口饭菜,抬眼望向旁边的两人,“你们怎么不吃?” 泱肆看他一眼,站起来,“别吃了,走了。” 其他人都还在用斋,三人就先行离开了。 回寮房的路上,慕诺突然觉得脑袋有些发胀。 他摇摇晃晃走上前来,问两人:“你们是不是早就看出有问题,还不提醒我?” 泱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看你吃得津津有味,不忍心打扰你。” 他如果不吃,反而会立马被人看出端倪,因此也就没有阻止他。 “哪有你这样的!唔……我感觉头好晕,他们不会在里面下毒吧?” 慕诺摇了摇愈来愈昏沉的脑袋,“怎么办,我不会死掉吧?我还不想死啊!” “有什么遗言,说吧。” 泱肆嘴里随意应着,好心地扶了他一把,将他带回到厢房,让他躺在床上。 慕诺意识愈发不清晰,又惊又怕,却是止不住地想要阖上双眼,浑身乏力。 “我不会真要死了吧……小殿下,我要是死了,你一定要让我二哥替我照顾好我爹娘……还有我祖母……” 他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着:“还有,一定要帮我找到陆姑娘,否则以我二哥的性子……他肯定是遇不到下一个好姑娘了……” “行,你安心去吧。” 泱肆答应得很爽快,折身就要走。 慕诺:“哎——” 真这么不关心他的死活吗! 迷迷糊糊闭上眼,只看见两人关门离开的背影。 方才在斋堂,泱肆看见沐佑从外面一闪而过。 说明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找到了。 她轻手轻脚来到慕蔺的厢房前,敲了敲门,没反应,再推开,里面果然没人,只有那碗饭菜放在了桌上。 “走。” 她退出来,拉着江衎辞迅速转到拐角。 而后将他一把推过去靠在墙上,自已则一手撑在他身侧,一手竖起指尖在唇边,仰头看向他,“嘘。” 江衎辞有些僵硬地背靠着墙,看小姑娘自腰间摸出一柄短剑,侧耳听着拐角外的动静,静候片刻后,往外踏出半步,迅速出手,刀刃抵上来人的喉咙,动作干净利落。 掷地有声:“别动。” 第57章 陆绾儿:二哥 跟着他们来的人是那寮元,此刻刀尖抵在脖子上,顿时吓得冷汗泠泠,哆嗦着道:“女施主这是何意?” 感受到刀尖又抵近皮肤一分,面前的女人冷着嗓音:“闭嘴。” 寮元顿时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 泱肆吹了个口哨,等待少倾,沐佑从屋顶上踏着砖瓦而来,轻轻一跃落在地面。 “殿下,寺庙我们都搜寻过了,没什么异常。只有寺庙后那片竹林云雾弥漫,从外面探不清里面的状况,慕家二公子已经带人去了。” 泱肆把寮元推出去,“带上他,走。” 净禅寺背后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叶上堆积着厚厚的冰雪,竹林里亦是迷雾重重,很容易就能迷失方向。 踏入竹林,行了一段路,就看见浓雾里一群绰约的人影,他们皆身着黑衣劲装,手里举着长剑,在竹林里四处搜寻的同时,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出声问道:“谁?” 没有得到回应,几个人围上来,仔细打量着几人,手里的长剑往前伸,作出防御的姿势。 泱肆微微侧过眸,一旁的沐佑立马押着寮元站出来。 “替我请问你们家公子,有人带路是否需要。” 一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各位稍等。” 而后转身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挥手让其余几人收了手里的兵器,转而做了个手势,道:“各位,公子在前方,请。” 队伍的最前方,大概是已经听过廉狱的禀报,慕蔺看到他们并没有感到意外。 沐佑押着颤颤巍巍的寮元走到前方带路,一群人跟在后面。 “殿下不在宫中待着,怎么跟着舍弟到这来了?” 他的意思大概是,她怎么多管闲事。 泱肆专心看着脚下湿滑的路,道:“本宫还想问呢,因为信任所以把陆姑娘交给二公子,二公子怎么没有替本宫照顾好她,这才几日,人就失踪不见了?” 两人说的都是面上话,其实都心知肚明,一个是为了报复对方前几日应承了黎塘刺杀一事,一个则是对方竟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一句恩情,就仿佛要管到底一般,给他添了这么一个麻烦。 泱肆其实就是推波助澜一下,也没真打算管两人之间的事。 只是后来听阿烈禀报说,那日慕蔺中途突然消失,是因为他身旁的姑娘忽地觉得身体不适,非拉着慕蔺不松手,对方无奈,才先行离开送其前往医馆。 泱肆知晓这不是巧合,因为,陆绾儿接近慕蔺,就是因为十四阁。 所以,她当时很有可能知道十四阁要刺杀自已。声称自已不适要前往医馆,也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支开慕蔺。 如果真是如此,她为何要帮自已? 真是因为她口中所说的自已于她有恩? 可是前世这么多年过去,自已与她都并无交集,对方也并未有过要感恩自已的表现。 慕蔺并不退让半分:“殿下放心,公子府绝不会让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受难。” 泱肆若有所思点点头,并不否认:“看二公子带了这么多人来,确实是对陆姑娘很是看重的。” 慕蔺无视她话里的深意,转而道:“只是不知国师大人又怎会在此?难道大人也对一群山贼忍无可忍?” 江衎辞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二公子,幸会。” 这三人,一个无视一个。 前方传来沐佑的声音:“找到了!” 有一块地面的积雪很薄,用脚扫开,露出一块厚木板,揭开后,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 很黑,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沐佑押着寮元往下走,慕蔺的手下很快点燃里面悬挂在两侧的火把。 一条长长的石阶,愈往里走空气就愈发寒冷沉闷,泱肆裹紧身上的外衫,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到达深处的地窖。 火把点亮的同时,传来了女人的哭喊。 循声望去,地窖里面还有一道铁门,铁门里关着的,是十多名花季少女,个个皆花容月貌,只是此时却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看到有人进来,她们都十分害怕地抱成团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在最里面,缩在角落里的,是陆绾儿。 她身上的衣物凌乱,保暖的外衫早已不知去向何处,只剩下单薄的襦裙。头发散乱着,惨白的脸蛋上满是惊惧,在角落里,抱着自已的双臂,难以自禁地发着颤。 她也抬眼望向外面,望向光亮处,那双眼里黯淡无光,仿佛已经失去了对生的希望。 可是当她看到光亮中站着的男人时,瞳孔里又重新燃起光芒来,随即而来的是盈眶的泪水,毫无血色的嘴唇也止不住地颤动。 她缓缓站起身来,紧紧盯着铁门外的男人。 廉狱用长剑劈开铁门上的锁链,所有人都拼了命往外跑。 她只望着他,最后一个从那黑暗里逃出来,逃到他面前。 “二哥……” 仿佛花光了所有的力气,仅仅吐出两个字,她便晕了过去,闭上眼时,泪水仍在往外流。 慕蔺及时伸出手接住她,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外走。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47节 泱肆看一眼他的背影,也跟着出去。 暮色苍茫,走出地窖时,一群人举着火把围了上来。 是净禅寺的和尚。 老方丈站在最前方,原本和善的脸上面露凶光。 “各位施主这是作何?净禅寺留你们夜宿,没想你们竟在寺里肆意妄为!” 原本跑出去的姑娘们看到他们,纷纷退后来,躲在最后面,哭喊着祈求。 “几位大人,救救我们啊!我们是被他们这群假和尚掳过来的!” “没错,他们都是些衣冠禽兽!不知道已经掳走了多少姑娘!我们都还未出阁,被他们千里迢迢拐到这个地方来,不知要将我们卖去哪里!” “……” 寺庙里的东西都是陈旧的,院落里、台阶上堆积的厚雪,厢房里潮湿脏污的陈设,大堂里无人修缮的佛像。 因为这里鲜少有人来,因为寺庙只是一个障眼法。 慕蔺只抱着陆绾儿往前走,看都不看这群人一眼。 廉狱和几个手下护在他身侧,那群假和尚也暂时不敢上前。 老方丈一声令下:“别愣着!快拦住他!” 于是他们挥舞着手里的砍刀涌上前来,大喊着为自已增添气势。 不过几个土匪,虽然人多,但怎么能敌得过慕蔺手下经过长期专业训练的杀手。 一场打斗,只有江衎辞和泱肆主仆在旁观,外加躲在他们身后的一群姑娘。 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姑娘,悄悄靠近泱肆身旁,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出声问道:“大姐姐,你可以带我们走吗?” 第58章 她已经不再信任阿烈 泱肆微微低下头,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个头更是娇小得很,一双眼睛里却没有别人有的害怕和胆颤,反而教泱肆看出些与之年龄不符的镇定和淡漠。 她有片刻的怔神。 而后扯出自已的衣袖,往旁退开一些,没有回应她,而是望向一旁的沐佑:“有没有找到其他下山的路?” “有,在寺庙的另一侧,还有一条隐蔽的小路,避开了城中的视线,他们应该就是从那条路上来的。” 沐佑回答,又靠近一些,在泱肆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此外,我们还在那条路上发现了火药的痕迹……” 身旁的小女孩插嘴进来:“这些人剃了头,打着和尚的名义,坑蒙拐骗,从京外将样貌出众少女诱拐至此,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京上的人也不会发现。我偶然间听见他们的谈话,才知他们要将我们卖给这里的富贵人家。” “你们都是从京外来的?” 泱肆并不看她,和众人退到安全的地带,“可是你们是怎么进京的?城门的守卫难道没有发现异常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并未,我们是被夜里带进京的,守卫们似乎早已与他们串通好了,与那老方丈交谈几句,便放行了。” 慕蔺早已抱着陆绾儿离开,泱肆看着前方打斗中的人,他的手下果然下手狠,出手都是致命,地上已经倒了一片。 其余众人已经是被迫保护自已的生命,想逃也逃不过。 哀嚎声一片。 泱肆喊了一声:“喂,慕诺已经报大理寺,留几个活口。” 廉狱闻声,及时收住手中即将抹掉下一个人脖子的长剑,对其他同伴道:“活捉!” 泱肆转身,向沐佑吩咐道:“先带她们在寺庙里安顿一晚,待大理寺的人来查清后,再将她们送回自已的家乡。” “是。” 天色渐晚,泱肆得赶回宫中。 举着火把穿过竹林,再穿过寺庙,往山下走。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泱肆停下来,并没有回头。 “小姑娘,你很聪明,但是你的那些小聪明在我这里不管用,不要跟着我,回去。” 方才那小女孩从暗处走出来,停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道:“我没有去处。”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只是语气却很平淡,丝毫没有有求于人的样子。 “那是你自已的事。” 泱肆抬起脚接着往前走,语气很冷:“你要是足够聪明,就应该知道继续跟着我的下场。” 这次,那小女孩果真没有再跟上来,直到下了山。 江衎辞走在她身后,控制着与她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在拴在树干上的马匹旁停下来。 泱肆解了缰绳跨上马背,自始至终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可是即将要拍马屁股时,他先一步拉住了马儿脖子上的绳子。 泱肆便不再动作,也不看他,只目视前方。 江衎辞稍稍仰起头,看着她明显是因为生气而抿起来的嘴角。 这人很奇怪,好像总能看穿他心里那些隐藏起来的别扭的小心思,然后嬉皮笑脸地哄他开心。 现在轮到她生气了,他却不知该怎么做。 甚至无法像她一般说出那些好听的话。 沉默许久,反而是泱肆先败下阵来,低头瞥他一眼,语气闷闷的:“慕诺不在,你自已去骑另一匹。” 江衎辞紧紧拽住绳索,轻道:“单手骑马不安全。” 泱肆儿时眼睛受过伤,因此她的视力在黑暗中会变得非常弱,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此刻是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拉着缰绳。 听到他的话,她抿起来的嘴角松动一些,仍是嘴硬道:“你管我?” 江衎辞却是没有同她多话,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少言,在她身后也跨上了马,接过她手里的缰绳。 泱肆吓得赶紧把手里的火把拿远一些,怕火苗伤到身后的人。 他驱着马儿走出去,速度不快不慢。 泱肆手肘往后戳了戳他的胸膛,催他:“快点,我得赶回宫里去。” 江衎辞却是不为所动,道:“夜里风凉。” 他在关心她吧,她听得出来。 泱肆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有什么事一定要马上解决,不想留过夜让自已睡不安稳。 “你以前也会这样关心她吗?”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那么准,特别是在另一个对自已的爱情存在威胁的女人出现时。 陆绾儿在铁门里抬起眼看过来时,先是下意识看向江衎辞,而后才转向的慕蔺。 而江衎辞也看向了她,里面那么多人,外面也那么多人,两人就那样准确无误地看向彼此。 虽然他们都隐藏得很好,貌似不经意,对视也可以说连半瞬都没有,其他人也不可能发现什么异样,可是泱肆就是一下子捕捉到了。 住在国师府的那个女人,是陆绾儿。 在去到公子府之前,她每天都和江衎辞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所以前世后来,季君绾离开公子府后,肯定又回到了国师府。 只要想到,她一直一直,一直都待在江衎辞身边,泱肆就觉得胸腔里很闷,沉得喘不上气来。 江衎辞的语调还是很淡:“臣已经同殿下解释过了,殿下勿要拿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徒增烦恼。” 他的解释,是上次在国师府她发现他的府邸竟然住着一个女人而生气时,他说过不要多想,她想的那些都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可是就算是这样,怎么可能不生气啊? “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单凭一句话我怎么可能不多想?” 泱肆低下头去,嘀咕着颇有些失落道:“还是在莫辞眼里,我也是无关紧要的……” 没有回声。 过了许久,江衎辞的声音才从背后传来:“殿下为何如此抗拒那个姑娘?” 明知他在转移话题,泱肆有些气鼓鼓,从腰间摸出那只午间时在街上买的兔子配饰,拿在手里晃了晃,还是回道:“因为她有一双,和阿烈一样的眼睛。” 以前泱肆心里有话,只能说给自已听,可是现在,她想说给他听。 江衎辞没有再回应,大概亦是在等她的继续。 “我第一次见阿烈时,是在宫外,他眼里有一股子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倔强和不屈。那时,我们都不过才八岁。” 于是她将阿烈带回了宫,跟着自已练武,成了自已的贴身侍卫,也是自已最信任的人。 可是现在再回看,原来当初那一场相遇早就已经是被安排好的,阿烈背后的人从小就在她身边安插了这么一个人,这么多年跟着她,从未有过任何可疑的举动,对她忠诚恭敬,说一绝不做二。 是因为最后的目的,只是为了在成熟的时机杀掉她。 那个人多用心啊,为了杀掉她,花费了近二十年的心思。 泱肆侧过身,将小兔子塞进他的怀里。 “莫辞,在我向你要人跟着阿烈时,你就应该知道了。” 知道她已经不再信任阿烈。 也知道了她方才为什么对那个女孩如此不客气。 第59章 永远只能为妃 婉心殿这两日一直不太平,先是因着长公主坠湖一事,整个殿的宫人都被移交教司坊重新管教,而后便是昨日黑狸死了,小皇子被罚跪,今日夜里淑妃娘娘又跌进了池塘里,高热不断,真真是坏事连连。 今日,整个婉心殿忙上忙下,宫里的太医全请过来了,能用的法子也都用上了,每个人皆是提心吊胆,生怕娘娘有个好歹,他们全都得脑袋搬家。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48节 陛下盛怒,在婉心殿守了整日,直到傍晚,淑妃醒过来,陛下亲自喂了药膳,才移驾御书房处理堆积一日的政务。 所有人提到嗓子眼的心都落回了肚子里,至少小命是暂时保住了。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熬便是了。 进殿伺候的宫女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无人知晓,这位娘娘会在何时如何迁怒于她们。 殿内,林淑妃躺在榻上,刚刚恢复了些力气。 侍奉在侧的宫女战战兢兢,动作极其小心地在林淑妃的额头敷上一块冰帕。 林淑妃的声音尚有些虚弱:“嘉煜呢?” “回娘娘,”宫女回答:“小皇子已经歇下了。” 小小一个人儿被罚跪整日,昨夜又一直守在母妃身侧,今日实在扛不住,便回了寝殿歇息。 林淑妃转动眼珠思索片刻,又道:“长公主呢?她没来过?” “未曾。” 宫女犹豫了一下,又道:“公主今日一早便出宫了,到现在尚未回宫……” “哼!” 林淑妃闻言,冷哼一声,“这人果然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准皇后卧病在榻,可不是一件小事,况且昨日她还摔死了婉心殿的猫,今日却是不闻不问,事不关已一般心安理得出宫去了! 然而话音刚落,有人推门进来,伴随着一道清冷的声音:“娘娘勿急,我这不就来同你做样子了。” 突如其来的身影和话语让宫女和林淑妃都有些错愕,直到来人走进殿内,在屏风外停下来。 她语气很轻也很淡,不夹杂任何情绪一般:“我有几句话想同娘娘单独谈谈,不知可否?” 林淑妃屏退殿内的众人,气若游丝,“阿肆想同本宫说什么?” “既然没什么人在,娘娘也不必故作亲昵唤我阿肆。我也只是刚从宫外回来,想起昨日应承皇祖母要来给娘娘请安,便顺道过来看看。” 泱肆径自在屏风外坐下来,环顾了一下这个寝殿,装潢不比未央宫差,殿内也是暖气四溢,很快褪去了她一身的寒潮。 林淑妃隔着屏风看着外间的人,眼里渐渐冒出些怒火来,语气也不再是以往的故作姿态,反倒甚是生硬:“屏风都不曾踏进来,这就是你来探病的态度?” “是啊。” 泱肆理所当然地点了一下头,“我本也不想来的,若不是皇祖母年事已高,不该令她操劳,我也不会坐在此。” 众人皆知,整个皇宫之中,与长公主亲近之人除了陛下便只有大皇子,长公主与这个太后素来不打照面,她也从不给太后请安,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都只有每年的除夕宴。两人便是只有那么一层血缘上的关系,否则便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了。 “我倒是想信你,可你何曾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过?” 泱肆怎么会听不出林淑妃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她只淡声反问:“娘娘莫不是烧糊涂了,这种话也能随意说出口?” 这里是自已的地盘,加上并未有奴仆在殿内,林淑妃当然敢有口直言:“所以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日摔死黑狸还不够,夜里又命人暗算我,现在就是来向我耀武扬威的是吧?不过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你终究得跪在大殿之下,向我俯首行礼,唤我一声母后!” “是吗?” 泱肆听完她的话,不怒反笑道:“那我也告诉你,只要有我魏泱肆在一天,你就永远只能为妃,不对……哪怕我死了,你信不信我也有能力,让大北不可能出现第二个皇后。” 同样的话,林淑妃在前世也曾说过,那时她便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现在。 “你!” 床榻上的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怒气郁结在胸腔,气得苍白的嘴唇都在发颤。 屏风外的人仿若未察,烛火映衬下素色的衣衫也渡上了光彩,纤长的指尖在檀木桌上轻轻敲打着节律,宛若闺中清丽女子,红唇轻启,字句浅淡: “既然如此,不妨把话挑明了说,我虽不算得是光明磊落,但也敢作敢当,即使不喜娘娘你,但也不是那种背地里耍手段的阴险小人。我不追究,不代表黎塘一事就此了结;我不说,也不代表京南雪崩一事我就不知是何人所为。娘娘既称昨夜是遭人暗算,又问心无愧,大可让父皇令人去查便是。” 泱肆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踏出殿之前,语气颇有些诡异道:“夜深了,娘娘,可要好生休息啊。” 徒留一个背影,至于谁是阴险小人,谁又不光明磊落不敢作敢当,就留给榻上之人慢慢琢磨吧。 殿外的宫人们立在两侧,低垂着头颅不敢发出一点动静,许久之后,长公主已经走远,又听得殿内传来重物砸在地上和瓷器破碎的声音,随即而来的是尖利的一声呐喊: “魏泱肆!你永远也别想好过!” 夜深沉。 丞相夫人陈氏在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大门,面上焦色难掩。 慕丞相坐在堂前,唤她:“行了行了,你别晃悠了,快坐下歇歇吧,他都是个快及冠之人了,能出什么事?” “我能不急吗?” 陈氏踱步回去坐下来,“诺儿每次出去不都得有个人跟着?他又不会武,若是遇到危险,他自已一个人如何应付得了?你忘了前些年,他去爬山,结果差点摔下来的事?要不是碰巧遇上那国师大人,还不知会摔成什么模样!” 慕丞相毫无波动,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他不是去找他二哥去了吗?有蔺儿在,他能有何事?况且,要不是你一直惯着他,纵容他偷懒不好好练功习武,现在还会至于这样一丁点事就如此担忧?” “他是我的幺儿,我这个为娘的不惯着他谁来惯着?大姐二哥都做了自已不爱的事,到了诺儿这,就不能让他随性而活?” 第60章 以礼相待 不过是一个娘亲的担忧一时上了头,话刚出口,陈氏便已经意识到了错误,只是脱口而出的话语,已然是收不回。 五年前,慕鸢离开的时候,自家老爷就说过,丞相府从此没有这个小姐,之后便再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慕家大小姐。 时隔五年再一次提到这个人,还是会令人心口一窒,仿佛一道原本不属于这里的空气,一下子侵占了所有的空间,让人难以适应。 陈氏连忙端起桌上的茶盏,双手奉到慕丞相跟前,声音显然是弱了下去:“老爷若是累了便先梳洗歇下吧,毕竟明儿还要上朝,我再等等,兄弟俩应该就快回来了。” 毕竟是一家之主,又为官多年,慕丞相沉得住气,虽然方才听到那话神色稍变,但也很快恢复自然,抬手接过那茶盏,顺着接下去:“你就放宽心些,蔺儿会连保护他弟弟的本事都没有?” 慕蔺是谁,慕家二公子,两年前科考文试状元郎,从小就被慕家精心栽培,样貌出众且能文能武,年纪轻轻就获得了皇家的赏识,也是众人公认的下一任丞相的继承人。 若不是那一副永远漠不关已、高高在上的模样,早就不知有哪家大胆的姑娘会想方设法地接近他,就为了能与这世无双的公子哥结下一段情缘。 虽然过去也确实常有就是了,只不过这二公子,冷漠如斯,他身旁的下属更是尽职尽责,但凡有人敢靠近他家公子半步,手里的冷剑就立刻出了鞘。 京上有两个清冷公子深受闺中少女仰慕,一个慕家二公子慕蔺,一个当朝国师江衎辞,两人皆是位高权重,但是皆冷得有如这寒天冻地,若是能亲眼目睹其尊容,已是三生有幸。 “老爷,夫人!” 小厮从外跑进来禀告,“三公子回来了!” “在哪?人呢?” 陈氏忙起身往外走,见两个男仆架着毫无意识的慕诺走进来,顿时吓得心肝一颤。 “怎么回事?诺儿怎么了?” 上前去拍了拍慕诺的脸,对方没什么反应。 跟在后面出来的慕丞相见到这一幕,尚有些淡定的脸一下变了神色,“这是怎么回事?二公子呢?” “公子府的人说三公子这是中了蒙汗药,扶回房间休息几个时辰便好。”其中一个男仆回道:“那姑娘也是昏迷不醒的,二公子已经带着她回府了。” 慕丞相一下抓住了重点:“带回府了?怎么带的?” “就是……”仆人犹豫片刻,道:“小的们看见二公子将那姑娘抱下车,然后就走进去了,也不让其他下人帮忙……” 陈氏抬眼看了一眼慕丞相,挥挥手道:“行了,你们先带三公子回房休息。” “是。” 她回过身,露出平时温和的笑容:“既然他们都平安回来了,老爷也早些歇息吧。” 慕丞相直往外走,“你先歇吧。” 意识到他要去哪,她急声唤道:“老爷——” 廉狱早已吩咐人传了大夫在院里候着,慕蔺将陆绾儿放在榻上,大夫就立即上前把脉。 “姑娘这是受了惊吓,在外又吃了些苦,身子支撑不住才会晕过去,待老夫开些药调理一下,多加休息,饮食上以清淡滋补为宜,过些时日便好。” 廉狱领着大夫离开,方才拉开门,就见慕丞相疾步从院落外走进来,后面跟着丞相夫人,看到他后,在丞相背后使了几个眼色。 只是廉狱还来不及返回屋内禀报,慕丞相就已经大步上前来,很快走到门前,他只好退到一侧行礼:“老爷,夫人。” 慕丞相刚要抬手去推房门,就有人从里面拉开,慕蔺踏出来,而后回身阖上了门,出声问道:“父亲这么晚来找儿子有何事?” 慕丞相看一眼紧闭的房门,道:“发生了何事?” 慕蔺抬脚往外走,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一群山贼罢了,受了惊吓便晕过去了。” 夫妇俩跟在他身侧踏出院落。 “后日西凉国公主就要抵达京上,你作为丞相府的嫡长子,理应前去迎接。” 正堂里已经有侍女候着奉上茶盏,慕蔺落座于下方,轻淡回道:“是。” 陈氏显然不甚了解:“可迎外宾是鸿胪寺与礼部的职责所在,前几日夜郎世子进京都没有如此,这次是为何?” “你并非不知,那西凉公主此次前来不仅仅是要参与圣祈,更重要的目的在于将西凉的亲王迎回国。” 慕丞相手肘撑在桌沿,正襟危坐,半截黑胡须更显其庄严的气质,向自家夫人解释这缘由:“当初靖安公主承诺过,一年期满,不论西凉带着和书前来的使者是什么身份地位,她都定在城门外亲迎,如今西凉没有下咱们的面子,让最金贵的公主出使大北,是与咱们的靖安殿下同等的地位,足以证明了他们的诚意。因此,咱们就真的只让公主殿下一人到城门去迎?” 当然不止长公主一人,甚至能够出动、理应出动的官员都应当随同一起,毕竟长公主都亲自出城迎接,其他人有什么理由不随同? 况且这不仅彰显着大北的大国气度,也是为长公主增添气势。 “可是按理来说,这西凉去年不是战败国吗?” 陈氏仍是不太明白:“而且我听闻当初可是对方先跨过两国的国界禄枯河,进了大北的边境,结果被长公主领兵打了回去,还掳了他们的亲王作人质,如今咱们作为战胜国,应当要摆出胜者应有的姿态才对不是?” 陈氏分析得没错,大北是战胜的一方,应当是骄傲的、不屑的,可为何要如此谦卑有礼? 慕丞相接话解释道:“因为去年是西凉亲王自愿被俘才结束了那场战争,长公主敬其的牺牲和骨气,便承诺亲王,待两国争端彻底解决之后,只要西凉不再来犯,大北对西凉便永久以礼相待。” 传闻西凉亲王饱读诗书,是一个见不得战火的人,因此西凉这么多年的和平,百姓的安居乐业,都离不开亲王对西凉王的建言献策。 第61章 我的正妻之位就予她 陈氏听完,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长公主果然深谙处世之道……” 慕丞相突然想到什么:“我若没记错的话,长公主可是去年便已及笄?” “正是。”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49节 陈氏回道:“老爷莫非忘了?去年我们还参加了殿下的笄礼,那阵仗,可不亚于圣祈呢!” 大北朝唯一的公主及笄成人,及笄大典自然是盛大而隆重的。 “忘不了忘不了。” 慕丞相抬手捋了捋自已的胡须,“公主既已及笄,陛下也应当要为其择选驸马,去年是战事耽误,今年圣祈汇集了整个大北优异的男子,估摸着便是这一次了。” 长公主生在秋末冬初,如今已是十六岁碧玉之年,却仍然未有驸马人选的消息自宫中传出,众人皆猜测是皇帝太过于疼爱长公主,而不舍其出嫁。 可是俗话说“大儿郎好看,大姑娘不好听”,及笄的女儿怎能不许婚配? 夫妇俩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下方的慕蔺。 “蔺儿今年二十有一了吧?” 对方并未看向他们,只是神闲气静地端坐着,抬起茶盏慢悠悠饮茶,“是。” 慕丞相语气有些生硬:“你早已到了该婚配的年纪,若是没有正妻那还能说是因为你并未遇到良配,可你连妾都不愿纳一个,你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慕蔺放下茶盏,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儿子自知配不上公主殿下。” “笑话!” 慕丞相嗓音拔高了一度:“我乃百官之首,你乃丞相之子,试问这朝中还有谁能在才气和地位上超过你?” 又还有谁能比他更能与公主相配? 慕蔺永远都是一副漠不关已的模样,丞相这话里的意思再明了不过,而他却仿若未闻,不予回答。 “还是说你觉得你自已就该配上一个无父无母来路不明的女子?” 这话终于逼得下方之人抬起头来,“所以父亲娘亲深夜前来,又绕了一大圈,就是想同儿子说这个?” 陈氏没说话,这么多年养育这个孩子,却是一点也不懂他内心的想法,只是侧过身,试图劝阻身旁之人继续往下:“老爷,蔺儿有他自已的度量……” “你若只是纳她为妾,为父无话可说。” 慕丞相非但没有就此停止,反而脸色更加严峻:“我知你从小到大从未让我操心过,你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是他心里又有些不祥的预感,这么多年慕蔺的身边都没有出现过女人,现在一个身世不明的女子却让他如此上心,今日甚至亲自带人去营救。 “不是。” 话还未完,慕蔺就开了口,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就让上位的夫妇俩变了脸色。 陈氏连忙先一步问道:“蔺儿在说什么?” “没什么。” 慕蔺缓缓说道:“我的正妻之位,就予她。” “你说什么?” 慕丞相噌地一下从楠木椅上站起来,不可置信道:“慕蔺!你要清楚自已的身份!” …… 他的身份,是名门望族的贵公子。 枫红果然没说错,慕诺是慕家看似最闲散,实则最幸福的一个。 从小到大,父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清楚自已的身份地位,要时刻铭记慕家规训,要勤读书苦练功,牢记三纲五常,不可随性而为,没了慕家世代为官、乌衣门第的牌面。 慕蔺从小便恪规守矩,循着父母想要的模样成长为人,是京上见人赞的逸群之才。 “正是因为我很清楚,我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第一次违抗父母之命。 陆绾儿醒来时,见璎珞候在外室的壁炉旁,火炉上温着一壶药,她单手撑着脑袋守在旁边,不停打着呵欠,眼皮早已经数不清打了多少架,手腕也愈来愈撑不住愈发沉重的脑袋。 陆绾儿拖着疲乏的身躯下床,掀开帷幔,双手及时接住她即将砰的一下砸在桌上的脑袋。 璎珞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诧异地张开双眼,望向眼前的人,收回自已的脑袋,道:“陆姑娘,你醒了?” 陆绾儿张口,发现自已的声音虚弱无比,透着些哑:“现在是何时了?” “应当将近卯时了。” 璎珞看一眼窗外将亮的天色,将壶里的汤药小心倒在瓷碗里,端到陆绾儿面前,“你先喝点药,奴婢去小厨房备些吃食来。” 陆绾儿用汤匙搅拌着碗里的汤药,拿眼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个独间的厢房,她之前在府里,虽然没被当作下人使唤,但也同其他女婢一样同住在偏房,并没有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 璎珞方才开门出去时,她瞥见了门外的一隅。 没记错的话,这里应当是公子府的北苑,地处僻静,旁边就是褚玉居——二公子寝居的院落。 她也是偶然一次同璎珞一起过来送东西时,远远地通过北苑敞开的大门瞧见里面的景色。 与其他院落的恢宏大气不同,这里仿佛弃置已久,隐隐透着些凄凉,里面虽然被清扫干净,但堆积的厚雪也让人一眼便知这个院落长期无人踏足。 最特别的地方在于,院子里有一棵高高的死树,光秃干枯的枝干指着苍白的天空,远远看过去,斑驳不已。 她确定那是一棵死树,因为它毫无生命力。 璎珞送完东西,见她望着那棵树出神,道:“这是一棵病桃树,听说在公子府建造之前便已经在此地屹立多年,建公子府时这树便已经是救治不活了,在木工提着斧子就要将它砍倒时,二公子喊了停。” 她也望向院里的那棵桃树,接着道:“当时二公子便是走到这树下,抬首看着它的枝干,只说了三个字,留下它。” 陆绾儿推开门,借着灰蒙蒙的天色望着屋外的死树,这是独层的小院,这棵树的枝干高过了屋顶,像是一只被囚禁在牢笼里,孤独又苍老的困兽。 璎珞端着着吃食回来,见她站在门口,忙道:“姑娘在这作何?快进屋去,可别着凉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陆绾儿问,端起药碗喝药。 璎珞将托盘里的点心和清粥一一放在桌上,顿了片刻才道:“奴婢也不知。” “你为何又同我自称奴婢?” 之前因为陆绾儿的坚持,璎珞没有再在她面前贱称。 璎珞眼神闪躲,最后才道:“二公子吩咐奴婢要照顾好你。” 第62章 她会毁了他的前程 公子府一如既往的安静,陆绾儿站在褚玉居前,望着紧闭的院门,不敢叩门。 一早上过去了,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 偶然路过的仆人见了她,会远远地驻足俯身行礼,而后绕开她离开。 陆绾儿心生疑惑,许是因为长公主亲自嘱托,她这几日在公子府过着清闲安稳的日子,但是也因着二公子对她并不在乎,府里的人见了她也权当不存在,即使不会使唤她,但也不会对她行礼。 如今不止是换了个住处,就连和璎珞一样的下人对她的态度都有所改变。 这究竟是为何? 临近午间时,廉狱从外面回来,见她站在此地,道:“陆姑娘?怎么不在房内歇着,在此站着作何?” “我已经无事了。” 陆绾儿见他孤身一人,并未看见慕蔺,又道:“二公子呢?” 廉狱言简意赅:“二公子有事不在府内。” “他昨夜就未归吗?何事如此要紧?何时能够回来?” 陆绾儿醒来用了药便在这里候着,可是一直不见人。 “公子的行踪陆姑娘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廉狱同以往一般还是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奉劝道:“陆姑娘还是回北苑好生歇着,莫要再四处走动,若是府里再出什么岔子,陆姑娘又该交代不清。” 他说完,站在原地不动,微微垂首,意味明显。 陆绾儿看一眼褚玉居紧闭的大门,只好福身道:“有劳廉狱大人。” 而后转身回了北苑。 廉狱目送着她的身影踏进去,方才折身推门进了褚玉居。 没过多久,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出来,走到府外,拐角处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并不显眼,他将锦盒从车帏掀起的一角递进去,而后抱拳行礼。 车帏放下来,车夫驾着马车离开。 他也没有再回到公子府,而是穿过长桥和廊亭,去了云湄河对岸。 这边,丞相府里,昏迷许久的慕诺也刚刚醒过来。 屋内传来他的大喊:“啊!我怎么又一觉醒来就回家了!” 小厮听了声,连忙推门进去,还来不及多言,只见自家三公子已经从榻上下来,一把抓住他,道:“小殿下呢?二哥二嫂呢?” “小殿下?”小厮被问得一脸懵,“什么二嫂?三公子在说谁?” “哎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慕诺没什么耐心同他磨蹭,松开他出门去。 “三公子又要去哪?” 小厮跟在他身后,嘴里不停:“三公子这几日最好还是不要外出为好,老爷夫人还有老夫人正在正堂等着您一同用膳呢。” 慕诺回头瞥他一眼,见他神情认真,只好转了个弯往正堂去。 “到底怎么回事?爹娘又生我的气了?” “不止是您呐。” 小厮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昨日您被送回来后,老爷和夫人就去了公子府,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二公子也一道跟着回了丞相府,而且老爷还满脸愠怒,我可是许久未见老爷发这么大火了!” “发火?”慕诺不解,“我爹也会对我二哥发火?” 二哥不是向来最让爹娘省心的。 “具体是为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小厮的声音更低了,“我们只知二公子昨夜一来就进了祠堂,说是老爷让他跪着,直到现在也未曾出来,也无人敢往里送一滴水一粒米,夫人和老夫人担心得不得了!哎……也不知二公子这次究竟是犯了何错,老爷竟这般罚他……”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50节 以往,慕诺就算是犯了再大的事,也从未罚他在祠堂长跪省错。 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诺愈发觉得不对劲,难道父亲就要因为二哥去救了一个女子而如此大发雷霆? 可是之前陆姑娘一直住在公子府,父亲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吗? 他踏进正堂,三个长辈坐在饭桌前,一个面色比一个凝重。 “爹!娘!祖母!” 他换上满脸笑容,如同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寻着自已的位置坐下来。 桌上已经布满了菜肴,无人动筷。 “是我睡过头了,让大家久等,现在快吃饭吧!” 无人应答,过了半晌,慕丞相才率先举起筷子。 其他人也相继拿起筷子用食。 慕诺把头埋进碗里,暗暗观察着桌上的局势。 而后对上了母亲的目光。 他没明白,疑惑地看回去。 陈氏只好先开了口:“诺儿现在可好些了?让大夫瞧过没有?” 慕诺赶紧摇头,“没有,我一醒就过来了。不过娘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他开始大胆夹菜吃饭,又接着问道:“对了,昨日是二哥将我送回来的吗?” “除了你二哥还能有谁?”陈氏道:“你说你,又做不了什么,还非要跟着去,净会添乱。” 慕诺哂笑道:“哎呀,我这不是担心嘛……那陆姑娘若是出什么意外,我二哥可怎么办? 这人就是个爱插科打诨的家伙,素来就是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有时候嘴跑得太快,脑子还跟不上。 这不,有人已经替他先追上了。 “用得着你关心?” 慕丞相将玉筷往桌上一搁,言辞犀利:“你成天无所事事,自已都活成什么样了?还要多管闲事去插手你二哥的事情,我看你二哥如此忤逆我,就是你惹的!” 最后几个字音调明显拔高,慕诺一下子被震慑住了,夹了菜的筷子还没收回来就僵在半途,去也不是来也不是。 过了两三息,他才镇定下来,将夹好的菜放进自已的盘子里,小心翼翼问道:“爹,我二哥做什么了?” 二哥能做什么事忤逆父亲? 父亲怎么说也是个丞相,什么大风大浪未曾见过,他一直都遇事沉着,行事稳重,断然不会如此轻易就在言语上失了分寸。 可是此时,却显然是气得不轻:“哼!你自已问他去!我看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就开始不服管教了!” 慕老夫人此时终于插话进来,语气里却是有些不悦:“行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已的想法,他不娶妻你们不高兴,要娶妻你们又不乐意,孩子到底是跟谁度余生?” 毕竟是自已年迈的母亲,慕丞相语气稍缓和下来,“母亲啊,咱们是丞相之家,慕蔺乃嫡长子,婚姻之事岂能儿戏?我又不是反对那姑娘进慕家,只是做正妻又如何使得?如此京上的人当如何看待议论?怕是会毁了他的前程啊!” “什么前程?” 慕老夫人不满道:“我蔺儿如此优异,谁能左右他的未来?更何况,慕家素来便一夫一妻,到了蔺儿这里便要他心仪小姑娘来做妾受气?” 第63章 真娶她为妻? 慕诺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二哥是同父亲说了要娶陆姑娘为妻呢! 他惊呆了,愣愣自言自语:“原来小殿下说的是真的……” 二哥真的要娶陆姑娘,而且真的很快。 只是这未免也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那二哥又是为何突然要这么做? 自家父亲还在同老夫人辩驳:“若是蔺儿相中之人能与他相配,我又为何要主张他纳妾?母亲,蔺儿成亲,影响的不止是他,而是整个慕家,甚至关系着将来整个大北王朝。他的身份,必须由帝王下一旨婚诏方能娶正妻,你觉得陛下会应允一个即将成为下一任丞相的人如此草率地娶一介民女为妻?到时如果陛下降罪,慕家又当如何?” 慕丞相这话确实没说错,以慕蔺的才能,完全可以世袭丞相之职,作为百官之首,谋的是整个大北的朝政安稳,娶妻自然是不能轻率,且不说世人如何议论,还不知今后朝中有心之人会出什么样的法子借此事弹劾贬低,也不知这正妻能否替他分忧解难,做好贤内助的本分。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皆沉默不言。 慕蔺快速三两口将碗中的饭扒进嘴里,口齿不清道:“我去同我二哥谈谈心,问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慕家的祠堂离丞相府并不远,在云湄河的尽头,背山面水,明堂里安放着慕家列祖列宗的神主牌位。 罚慕蔺在祖宗面前跪地思过,可知事态的严重性。 廉狱踏进明堂,在慕蔺身后抱拳行礼,“公子,那东西属下已经交出去了。” 跪垫上的人双眸轻阖,闻言只从喉间发出一个“嗯”。 廉狱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道:“属下去府里的时候,见陆姑娘站在褚玉居门前,像是在等您。” 慕蔺没什么反应,并不出言。 廉狱有些捉摸不定,自家主子既要娶那陆姑娘为妻,又看似对人家并不是很关心。 想了想,他还是选择如实汇报:“属下听刘管家说,陆姑娘天未亮便醒来,服了药后就出了北苑,一直在褚玉居门前等着。不过按照您的吩咐,府内无人将昨夜之事告知与她,属下也只同陆姑娘说您有要事在身,因此不在府内。” 尽管只看到背影,廉狱也能猜到自家主子此时脸上一定还是面无表情。 过了半晌,才再次传来一声轻“嗯”,算作是表达自已听到了。 “二哥!” 廉狱正欲转身退出去,就见三公子从外匆匆忙忙奔进来。 “三公子。”他行了礼后离开。 “二哥,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的要娶陆姑娘为妻吗?” 慕诺停在慕蔺身侧,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问。 慕蔺一动不动,只道:“慕诺,祖宗面前勿要大呼小叫。” “所以爹说的是真的?” 慕诺缓过气来,微微降低了点音量,“二哥,你不是不喜陆姑娘吗?怎么如此突然?” 他家二哥自然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于是只有他一个人自说自话:“难道是这几日在公子府里养出的感情?难怪你昨日竟亲自带人去解救陆姑娘……不过昨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被迷晕了什么也不知道,不会是二哥你英雄救美,然后陆姑娘感动得要以身相许,你便应了,然后同爹争吵起来吧?” 慕诺挠挠头,有些无奈道:“虽然我不太同意婚姻一定得门当户对,可是我又觉得爹说得也不无道理,二哥你将来是要继承他衣钵的人,很多事都身不由已的……只是那陆姑娘,不仅长得清丽可人,性格也是温婉大方,我真心认为她若是能做我嫂嫂一定是极好的——” “说完没有?”慕蔺眼皮轻动,打断他:“说完了就回去。” “还没呢,我就想知道二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要听从爹的话吗?” 慕蔺没有回音,对于自已这个弟弟的诸多问题,他似乎从来都不屑于回答。 慕诺早已经习惯了,盘腿坐在另一个跪垫上,手撑着下巴思考,再次开启自言自语模式:“你要娶陆姑娘,不仅得搞定咱爹,还得说服皇帝,排除万难才能成亲……你若是妥协不娶,那……”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京上已经及笄的女子有……翰林院李大人的女儿、礼部尚书何大人的小女儿、太傅的三女儿……还有……唔……小殿下!” 慕诺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似的瞪大了双眼,许久说不出话来。 “咱爹不会是想……” 他赶紧摇头:“不行不行不行,那可是小殿下,怎么能和二哥呢……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都不敢往下想,只知一味的否定。 他二哥,还是和陆姑娘较为般配些。 “我还是去看看陆姑娘怎么样了吧。” 他站起身,理理衣袍,好心劝道:“二哥,你都跪那么久了,又不吃不喝,身体怎么扛得住?要我说你就先和咱爹服个软,回头再慢慢想办法也成。”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远渐渐消失,明堂中跪着的人方才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紫炉里燃着的香火,氲出缕缕青烟。 慕诺被拦在了公子府外。 门口的守卫说:“三公子,二公子不在府内,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我知道。”慕诺非要进去,“我不是来找我二哥的,我是来找我二嫂的。” 守卫仍是拦着他,神情刻板:“三公子,二公子吩咐过了,他不在时任何人不得入府。” 二哥手下的人,慕诺是知道的,一个个都武功了得,而且只听从慕蔺的号令,他这么个文文弱弱之人,定然是打不过的。 他二哥也真是的,刚刚在祠堂他都说了要来看望陆姑娘,那人却一声不吭,非要他白跑一趟。 也不知给他通融通融。 转身正欲离开之际,看到了丞相府的马车驶过来,在公子府前停下,陈氏和老夫人从马车上下来,跟着的丫鬟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娘!祖母!” 他连忙迎上前去,扶住慕老夫人一只胳膊,“你们怎么过来了?” 老夫人由他搀扶着往前走,“我倒是来看看,这姑娘如何?会让你们兄弟二人都如此欢喜。” 然而,守卫们仍旧铁面无私:“老夫人,夫人,二公子吩咐,他不在府内时,任何人不得入府。” 责任尽管往自家主子身上推,反正无人会去责难二公子。 老夫人难得板起脸:“老身来探望一下他那府中的姑娘都不可?” 守卫无言,目视前方,仍是不放通行。 “呵呵呵。”老夫人哼笑出声,“这孩子,护到这个地步,当真是金屋藏娇,舍都舍不得让我们瞧一眼,怕我吃了她不成?” 人被罚跪,还不忘交代好这边,生怕慕家几个长辈对那姑娘不利。 “罢了,母亲,咱们回去吧,蔺儿有自已的打算。” 陈氏命人将那食盒给守卫,“这是我吩咐厨房特地熬的参汤,你让人拿给那姑娘,叫她养好身子。” 第64章 西凉公主瑶琰 两日一晃而过。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51节 西凉公主估摸在辰时便会抵京。 泱肆天未亮便从床上爬起来,由落染为自已梳洗打扮。 她没有选择穿那些繁重的礼服,而是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轻装,披上一个软绒披风,墨发高束,英姿飒爽。 长公主亲自驾马前往城门,其余一同前往的官员见此,也都不敢坐轿,皆骑着马儿跟随其后。 魏清诀本来也要一同前往,被泱肆阻止了。 且不说他的身体不容许他如此奔波,加之他乃皇子,她做的诚意已经足够了,不需要他再亲自出马,那样就真的下了他大北皇子的身份和面子。 一行人骑着马,由长公主带头,穿城而过,城中百姓看着这阵势,站在道路两旁议论纷纷。 茶坊里又添了一则说书故事。 说书先生讲得绘声绘色津津有味:“要说咱们护国公主,因着先皇后走得早,她打小便养成那刚强不屈的性子,练就一身高强的武力,前年还同武状元——也就是如今的定南侯萧暮萧侯爷在那擂台上打成了平手!长公主这一身不凡的本事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这不,就在去年,西凉犯我大北边境,刚刚及笄簪发的长公主便亲自领兵西征……” 花了大半个时辰,好容易将那历时一个月的战事中,护国公主如何英勇无畏,如何有勇有谋的事迹一一细数出来,仿佛他就亲眼目睹了那场战争一般。 “就在今日,那西凉的公主亲自出使大北,长公主亦是给足了对方面子,领着朝内外诸位重臣骑马到那城门外迎接,前几日那夜郎世子来访时都未曾如此。有人就不理解了,咦?这靖安殿下缘何如此区别对待?” …… 城门外,泱肆在队伍前面,拉着缰绳,目视前方,眼神坚毅,不怒自威。 一行百八十人,定在她身后,无一人敢发出一点动静,一片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才见得那西凉的马车缓缓驶进城。 整整十二队马车,声势浩大。 西凉也算是个大国,与大北多年来一直都两国相安,互不干涉,偶然交了一次火,如今如此隆重来使,想必寻求交好的心是坚决的。 队伍前方,是一顶白色轻纱的大轿子,装饰奢华,底下由十六个人一起抬着,透过轻纱可隐约瞧见里面端坐着的美人,同样一身月牙白襦裙,腰间缀以一圈银制的流苏蝴蝶饰,头上的步摇亦是银制的,流苏的底端同样是几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淡雅又不失大气,同时衬得这西凉公主更加娇俏动人。 下人搭了步梯,她被人搀扶着从那轿子上缓缓走下来,腰间和头上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仿佛随时就要飞走似的。 银蝴蝶飞到泱肆面前,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向她微微弯腰行礼。 她的声音清亮,透着些娇媚:“西凉国公主瑶琰,见过大北护国公主靖安殿下。” 她身后的众人,亦纷纷抬手行礼,声音整齐“参见靖安殿下。” 西凉的礼仪中,单手行礼是寻常时候的礼仪,双手则是正式的,最表示尊敬的。 泱肆跨下马来,走上前去,抬起双手,右手叠在左手上,掌心平张向内,平臂躬身作揖,亦是还了对方大北表示尊敬友好的礼仪。 “瑶琰公主大驾光临,大北不胜荣幸。” 瑶琰是她的号,此人名为周梓枂,小泱肆一岁,是西凉王的小公主,年纪虽小,但性格倔强不屈,外弱内强。 此时看不出,只有经历过前世的泱肆才知道,瑶琰公主本一直温和有礼,可是当得知西凉亲王死在皇城天牢之中时,内心的傲性和狂气顿时释放出来,当即手持长剑一路杀入婉心殿,劫持年幼的魏嘉煜,带着自已的人马回了西凉。 走前,丝毫并未因为自已身处虎穴而感到畏惧,咬着牙放下狠话:“我王叔敬你大北靖安是个真性情之人,甘愿伏降被掳,父王派我来亦是愿意不计前嫌与大北交好,如今尔等背信弃义,竟令我王叔惨死狱中!我瑶琰今日以西凉的名义在这里起誓,不将大北夷为平地,绝不善罢甘休!尔等等着西凉的战帖吧!” 十年的战争,就从那一日的婉心殿之变开始的。 十年的战争,大北劳财伤民,牺牲的土兵无数。 西凉的战土个个骁勇善战,亲王横尸他国,公主虎口逃生,举国皆愤懑不平,同仇敌忾,一致协心同力,与大北胶着多年,绝不议和。 不过作揖埋首到抬首的片刻,前世的种种又在泱肆脑中过了一遍。 回宫的路上,靖安殿下骑马行在瑶琰公主的轿撵左侧。 主左客右,两国人马也分别成两队跟在后方。 丞相府一家三父子骑马紧跟在泱肆的侍卫队后面,慕丞相在中,二位公子伴在左右两侧。 慕诺拉着缰绳使马儿绕过慕丞相换到另一旁的慕蔺身旁。 “二哥,你还好吗?” 慕蔺眼睛平视前方,长公主身后的侍卫队,去时三横四纵,现在回时却成了三横三纵,每个人的间距变大,无人留意少了三个人。 “你的膝盖还好吧?我听闻前夜直至今早你都一直在祠堂,待会进宫后你还是寻个理由先上药吃点东西吧。” 慕蔺自前夜被关进祠堂,便一直跪到今天早上,不吃不喝一天两夜,若不是因为今日要迎接西凉公主,怕还在明堂中跪着。 慕诺知自家二哥的脾性,一旦决定的事情决不会轻易反悔,自已也是有心撮合他与陆姑娘,只是没想,二哥竟真的会为了娶她而第一次与父亲忤逆,宁愿如此受罚,也不肯折服。 “慕诺。” 慕蔺冷冷开口,“我这么做,不是正合你意?” 慕诺一噎,哑口无言,怕再说下去,就要被他二哥用眼刀杀死。 “你最好思索好缘由。” 他一直想让陆绾儿和二哥成一对的理由。 被罚这么久,并且滴水未进,慕蔺却仍是神色如常,说话的语气丝毫不显虚弱,常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何不适。 “否则,别怪我将你在外那些事告知父亲。” 二哥——” 慕诺一惊:“你怎对你弟弟如此心狠!” 第65章 见令牌如见殿下 城门外,这几日曹嵯一直在家中养伤,今早才强撑着从家中赶来,同众人一起大开城门,排成两列,迎接远道而来的西凉公主。 好容易送走了两位公主,曹嵯被土兵扶着寻了个地儿龇牙咧嘴地坐下来。 “他娘的!害老子站那么久!” 两个土兵一左一右为他捶腿捏肩,“曹大人,你这伤何时才能痊愈?” “神医华佗来了都好不了!” 曹嵯气愤不已,冻伤是一辈子的病,只能尽量调养,康复痊愈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几日他一直派人追查,可是那夜漫天大雪,完全没有任何线索留下来,也无人看见什么可疑之人。 这回当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怎么会如此严重?” 土兵一惊,手下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顿时疼得曹嵯五官扭曲。 “嘶——你轻点!想掐死老子?” 土兵赶紧松了手,连连道歉:“哎哟曹大人,对不住对不住,是小的一时激动失手了!” “行了行了,赶紧备马车,带老子回去休息!” 土兵连忙应声:“是是是!” “曹大人先等一等。” 此时,有人走进来,曹嵯抬起头去看,是三个他未见过的人,皆腰间佩剑,意气轩昂。 领头那人道:“曹大人,大理寺有个案子,还需您配合调查。” 明明一口一个大人,却是丝毫没有听出一丝尊敬之意。 “大理寺?你少唬老子!” 曹嵯冷哼,他又不是不知,大理寺的官服并不是他们穿的这样子的,“你们算何许人也?要办案,让大理寺卿亲自来请!” “大理寺卿不过是个三品官,怕是不够格来请。” 领头的人左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右手取出怀中的令牌,抬手出示。 “不知靖安殿下,请不请得动曹大人。” “什么!” 曹嵯浑身一震,坐直身子上半身前倾,看清了那金色令牌上面未央宫的印章。 土兵惊呼出声:“靖安殿下?” 沐佑厉声:“见令牌如见殿下,还不跪下?” “下官曹某有眼不识泰山,请殿下恕罪!” 曹嵯顿时腿一软,从那椅子上滑倒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两名土兵也连忙跪下。 “不知是何案子,怎的要殿下派带人亲自来传唤?” “曹大人去了便知。” 沐佑收起令牌,向身后两人吩咐:“你们俩扶着些,小心点切勿伤了曹大人。” “是。” 两人听了命,上前去,一人抬着曹嵯一只胳膊,将人架起来,半拖着往外走。 曹嵯浑身疼痛不已,却是不敢吭一声。 大理寺。 前日,慕家三公子来报了案,大理寺派人连夜赶往云山,见慕家二公子的手下已经将那些假和尚降伏,他们将人押送回大理寺审问过后,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按理说一个良家女诱拐案,还不至于上升到由大理寺来接管,但此事不仅惊动了京西慕家二位公子,还惊动了宫中的靖安殿下,大理寺卿作为一个司法办案的官员,不得不将这些人扣押在牢狱仔细盘问,为在这之前许许多多的姑娘少女伸冤。 今日,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 长公主的手下押着京上的城门吏进了大理寺的大堂。 早已听闻这城门吏曹嵯仗着自已那七品的官阶,在京城中肆意横行,甚至时不时找各种缘由往皇城大牢里关押无辜百姓,恶名远扬。 大理寺卿瞬间顿悟,心想也早该治一治这家伙。 沐佑在一旁听审。 “皇城城门吏曹嵯,可知本官今日为何将你召来?” 曹嵯被靖安殿下的人随意扔在地上,他无法站起来,只好顺势跪着,心中猜测万千,装糊涂道:“下官愚钝,还望大人明说。” 大理寺卿坐在案桌上,望着下方之人,声色俱厉:“你是当真不知,还是抱着侥幸之心?大理寺既然找上你,自是已经全部知晓查明,你最好先从实招来,否则待本官替你说出来,你所受的惩罚可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52节 大理寺负责的是刑狱重案,既亲自找上他,说明他犯的是重罪。 曹嵯顿时惊慌失措,趴在地上大喊求饶:“大人明察!下官虽说是贪玩了些,但这些年一直尽忠职守,并未犯过任何大错啊!” 大理寺卿右手拍案:“放肆!本官现在给你机会,还不打算认错?” 他反复如此说,曹嵯心里反而慢慢镇静下来。 若是真抓住了他的把柄查到什么,定不会同他在此迂回。 “是是是!下官认!” 曹嵯直起身来,将自已的所作所为一一细数出来:“下官在京中横行霸道,不将百姓们放在眼里,甚至仗势欺人,稍有过错便将他们押进地牢关个三五天。京中人人惧下官,不敢与下官作对,甚至出银出礼讨好下官,下官也一并收了……” 末了,他又趴下去认错:“是下官一时糊涂,下官已经知错,今后一定改正,一定不会再以暴治人!还望大人不要计较下官的不知事!” 大理寺卿怎会不知这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冷哼一声,道:“曹大人,你当真以为,你说的这些事值得靖安殿下亲自派人将你召来我大理寺?” 跪在下方的人一听,顿时浑身哆嗦,“下官不知自已是否无心犯了什么关系要害的大错,还望大人指正。” 大理寺卿望一眼一旁长公主身边的人,见对方轻微点了下头,方才说道:“本官且问你,你可知云山上有一座净禅寺?” 净禅寺? 曹嵯身形一僵,“大人此言何意?” “倒是挺会装傻!” 大理寺卿抬手,道:“来人,将犯人带上来!” 几个假和尚被押进大堂时,曹嵯仿若置身事外:“大人,这几个和尚可是犯了什么罪?” “拐卖良家少女,前几日刚进京,在云山藏身。” 曹嵯这下恍然大悟:“大人恕罪!下官这几日病疾缠身,告病在家未能在职,定是手下那些不长心眼的东西,未能仔细检查便将这些贼人放进了城,下官回去一定严惩他们!” “休要狡辩!” 见他还在企图撇清,大理寺卿道:“这些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进京了,你敢说你每一次都不知?” 曹嵯还在挣扎:“大人明察,下官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每日进出皇城之人数不胜数,下官根本不记得这些人啊!” 沐佑走上前去,在那老方丈前蹲下来,“你来说。” 老方丈经过这两日狱中的折磨,早已心态皆崩,颤颤巍巍说道:“是,是我拿钱给曹大人,让曹大人放我们进城的……” 大理寺卿:“与贼人私通,你还有何狡辩!” “冤枉啊!” 曹嵯仍旧不认:“他污蔑于我!一定是哪个土兵背着我干这种事,下官并不知情!” “就算是!那也是你管教不当,自已无法以身作则,带的土兵也跟着效仿!” 一刻钟前,他刚承认自已依权收人钱财。 曹嵯正措词如何狡辩,老方丈旁边的沐佑就转而走过来,居高临下地凝着他。 “曹大人,你犯的事可不仅如此,这些人从京外拐卖少女至皇城买卖,同时,私运火药至京外,你可知火药乃禁品,归军中所有?” 第66章 他还是不会来 在这片大陆上,大北和西凉……现今可勉强再算上一个夜郎,三个国家三足鼎立,周遭零星散布着些小国小州。明日便到斋戒之日,这两日各个国家的使者也都已陆续抵达,西凉距大北京上的路途最为遥远,便是最后抵达京上的国家。 今日,宫中便设宴,款待各个国家远道而来的使者。 开宴之前,西凉公主于金銮殿前,献上所带的聘问之礼。 “西凉王室老幺瑶琰,奉父王之命,出使参与大北祈天下福泽之仪,诚献良驹百匹、彩绸千缎、贡果千石、玉器百件、葡萄美酒百瓶,望北皇笑纳。” 李公公从周梓枂手中接过聘问礼册,呈给魏明正过目。 整整十二辆马车,装的便是这些献礼。 魏明正大概扫视一眼,客套说道:“不愧是西凉大国,物资丰盈。” 周梓枂抬手行礼,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得北皇称赞,乃西凉之大幸。瑶琰一路从西而来,见大北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实属令人心安。妄想有朝一日,能有幸游历大北这万里的大好河山,见一见在西凉不曾见过的风景。” 泱肆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忆起周梓枂最后的结局。 她未能来游历观赏大北的美景,在多年的战争之中,西凉不堪重负,她最终被西凉王作为棋子送至夜郎远嫁。 怎奈这是个有骨气的公主,宁死不从…… “好。” 大殿上的魏明正爽快答应,“大北欢迎公主,欢迎西凉!” 这次的宫宴规模更为庞大,所有人都出席,泱肆坐于乾清宫外一处隐蔽的廊亭下,边喝着酒边观望着陆陆续续进入乾清宫的众人。 落染抱着白玉侯在一侧,有些不解:“宫宴就快开始了,殿下怎么还不进去?” “再等等。” 这竹叶青是前几日连清遣人送进宫的,青竹的香味清新宜人,酒劲很小,泱肆已经坐着喝了大半瓶。 “可是奴婢看,各国使臣都差不多已经进殿了。” 落染手指梳理白玉的背上的绒毛,余光瞥见那边几个宫女簇拥着一个身着艳丽的女人走过去,身旁跟着一个小儿郎。 “殿下,你快看,那是……淑妃娘娘和小皇子?他们不应当尚在禁足之中吗?” 泱肆闻言抬头随意瞥了一眼。 重来一次,这母子俩终究还是会出席今日的宫宴。 前世黎塘一事,泱肆虽咬死林淑妃不放,但因着十四阁并未出手,她也并未摔下湖,因此最后也就未牵涉至林淑妃,皇帝也就并未罚其禁足。 也就没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而前世真正让皇帝推迟封后大典的,是今日的宫宴。 “这次的宫宴涉及到大北与诸国的邦交,她作为宫里地位最高的娘娘,理应参与。” 小皇子就更不用说了。 明明她什么也没多说,可是落染总觉得自家殿下好像不太高兴。 “殿下可是在等人?” 泱肆没应声,这几日天气都还算可以,虽然是阴沉的,但至少没有下雪。 她不回答,落染心里就更加确定了。 今早迎接西凉公主进宫的队伍里面,并没有国师大人。 她忍不住多嘴劝道:“殿下也知,国师大人是无须出席宫中任何宴会的。” 泱肆怎会不知,只不过是上次迎接夜郎世子纪越的宫宴他都出现了,她才会想他今日也许有可能会来。 没想到,还是不变的,她还是要一个人去应付那些她根本理都懒得理的人。 她不是指着有人为她撑腰,只不过是,有他在的话,她会更有底气。 罢了,他还是不要看到她暴戾恣睢、好勇斗狠的模样为好。 泱肆喝下杯中的酒,在落染的催促声中,不紧不慢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接过她递过来的手炉,走出亭子,往乾清宫去。 “你在外等我。” 想到什么,泱肆停下来,有意无意说:“白玉要是不耐烦了,可以放它到处玩玩。” 乾清宫里,众人皆已经落座,泱肆甫一踏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她今日穿着墨绛红宫缎千水裙,勾勒出姣好的身形,绾起的长发上头只有一支望云白玉钗,无其他多余的装饰,脸上的妆容清淡,更显其本身清冷的气质。 冰山美人,所说也不过眼前这位了。 “阿肆怎得才来?” 泱肆闻声望去,林淑妃脸上的妆容甚是精致,却又让人一眼看出其大病初愈的模样。 忍不住心道一声有本事。 此刻她红唇轻启,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话里的意思却又似乎有些针对的意味:“这宫宴都快开始了,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呢!” 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打算,泱肆走到中央,向上方的皇帝和太后行礼,“父皇,皇祖母。” 魏明正笑着道:“阿肆快些落座吧。” 右边的魏清诀唤她:“阿肆,到我这来。” 泱肆回给他一个微笑,走到他身旁的空位,正要坐下来,听得上方太后说道:“公主莫不是病还未好全,怎的听不见长辈问话?” 停顿了一下,泱肆自然地坐下来,缓缓说道:“多谢皇祖母关心,阿肆自黎塘回来之后,又是扫雪开山又是迎接各国使臣,我这病便一直起起落落无法好全。” 全然是答非所问,甚至有意一般故意提起黎塘。 “不过阿肆这近来已经好多了,倒是淑妃娘娘,不知这两日有没有把病养好?” 假意的关心林淑妃怎会听不出,心里已经咬牙切齿,面上却仍是带着笑:“我已经好多了,阿肆真是有心了,还惦记着我!” “娘娘客气了。” 相比起来,泱肆却是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淡,她举起茶壶给身旁的魏清诀斟茶,“只是娘娘今后可得当心些,天黑了就早些休息,这天气反反复复,只怕下次再摔了可就不好了。” 言罢,她似乎也不等着对方的回答,转而对身旁的魏清诀道:“皇兄,今日身子可好?” 魏清诀回给她一个微笑:“嗯,今日很好。” 第67章 林家劳苦功高 兄妹俩倒是感情深厚,彷佛外界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一般,只是众人又怎会听不出那长公主话里的意思。 林淑妃广袖下的手暗自握成拳,那日她不过是听到宫外来信,说有要事相商,还将自已约在了后花园的池塘边,她便只身一人撑伞前往,顶着风雪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仍不见人来,正要抬脚离开之际,脚腕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刺痛难耐,便是没站稳跌进了那池子里。 她笃定这是魏泱肆干的,只是心里再恨,脸上也必须挂着笑容,不动声色看一眼一旁的魏嘉煜。 后者便站起身来,向皇位上的帝王禀告:“父皇,皇祖母,都是煜儿的不对,那日母妃是担忧儿臣受罚整夜,急匆匆赶往儿臣的寝殿,才会失足跌倒。”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53节 一句话,又将矛头指向了魏泱肆。 一直看戏的纪越似是无意一般道:“小皇子这是犯了何错?竟至于整夜受罚。” 林淑妃很是大度地微笑着接话:“是嘉煜年幼无知,冲撞了他的皇姐,才会让阿肆一时生气了些,受罚也是应该的。” “儿臣并非有意冲撞……” 魏嘉煜甚是无辜:“只是见黑狸被一只狐狸咬伤了,儿臣也被抓伤了胳膊,宫人们又说那是一只未被驯化的野狐,况且也从未听闻宫中有人养狐狸,便命宫人们要将它抓起来,哪知……” 话未说完,林淑妃便十分吃惊道:“你受伤了?母妃怎么不知?” 太后一听,显然也有些意外,出声道:“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魏嘉煜听话地走到她身旁,挽起两只袖子,果然见两条细嫩的胳膊上,有几道抓痕,只是过了几日,已是结痂。 似是怕太后担忧一般,魏嘉煜连忙放下袖子,道:“皇祖母不必担心,孙儿已经快好了。” 如此乖巧懂事,倒是显得那长公主不由分说摔死黑狸十分蛮横无理了。 泱肆怎会看不出这母子俩演的戏,那日即使着急,她也并未看出魏嘉煜有受伤的迹象,当时在场的宫人众多,却并无一人提起小皇子受了伤,显然这不过是林淑妃的计策。 在这宴会上博得最疼爱小皇子的太后的同情,知晓太后本就不喜长公主,定会大发雷霆,即使不会,也能让她在各国使臣面前丢脸。 同时,给小皇子塑造一个好形象。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泱肆正欲开口,同这对母子也演上一番,一旁的魏清诀就已经先一步道:“皇弟既然有如此肚量,能忍下这点小伤小痛,想必日后长大成人,也一定能成大器。” 他给身边的人剥虾,云淡风轻一般道:“毕竟阿肆儿时习武,大大小小的伤都已经是家常便饭,她都能一声不吭忍下来,若是皇弟也能有如阿肆一般的能耐,必定也是一个能为家国做事的栋梁之材。” 一只被剥了壳的虾放进自已盘子里,泱肆拾起玉著夹起来送进嘴里,将嘴角的笑意遮掩。 她就知道,有皇兄在的地方,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魏嘉煜脸上有些意外的表情流露出来,用余光偷偷瞥一眼林淑妃,最后只好拱手道:“多谢皇兄赐教。” 魏明正闻言,挥挥手,“别站着了,落座吧。” 宫宴开始了,这事本来也可以告一段落的,只是那纪越举起酒杯送到嘴边时,又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道:“咦?那既然当时的情况之下,小皇子亦是不知情,又为何被罚?” 这事怎么算,都不应该只罚小皇子一人,毕竟长公主也不分青红皂白摔死了婉心殿的猫。 魏清诀用丝巾慢条斯理擦着手,出声解释:“世子不知,那狐狸是贵人所赠,刚进宫没几日,宫中之人大多都不知晓,只是阿肆甚是喜爱,那日见狐狸受了伤,便是一时心急,才会失了手。阿肆自小习武,力气自是比寻常女子要大一些。” 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他面向上方皇帝,接着往下道:“父皇没有罚阿肆,便是念着前几日其带病扫雪开山的功劳,回宫后又病了好几日,才不忍再为这件小事责难;而罚了小皇子,不过是因立后的旨意刚下,父皇想要婉心殿能够完整系统地学习宫规宫矩,小皇子却一时贪玩跑出了宫,才会冲撞了皇姐,甚至还跑到御前告状,父皇才让其反省认错。父皇此举,是因为看重皇弟,希望其能成大事,也望皇弟不要让父皇失望才是。” 一番话,将小皇子受罚而长公主发怒变得情有可原,又暗指小皇子不在自已宫中好好学习用功,心智也不成熟,自家皇姐即使生着病也在为国操劳,他却因为这么点小事御前告状。 魏清诀故意将话说得好听,未直接明了地说婉心殿在禁足整顿之中,然,宫中谁人不知,根本就是婉心殿因为前些日子差点在黎塘害死了长公主,大皇子这么说,既是给了林淑妃面子,也是知晓在各国面前不应如此将本国宫中之事放肆大论,实乃有全局观念之人。 泱肆心中也自觉受到了学习,果然即使多活几年,她的心性和谋略,仍是比不上皇兄。 “大皇子说的是。” 皇帝身侧的林淑妃开口道:“确实是嘉煜有错在先。只是有些可惜了那黑狸,是父家自草原上带回来的猫儿,忠心赤胆,同本宫一道入宫,如今已是相伴七八载,本宫便是有些不舍罢了。” 黑狸是一只草原猫,当年吏部尚书还只是一个地方官,任临近草原的缙川知州,当时西北草原未得统一,先皇后徐音书的兄长徐鸿光将军前往草原作战时,林知州为草原的统一做出了巨大贡献,拼尽全力守城,向前线提供充足的粮草装备,甚至散尽家财,也要保证徐将军能够安心打仗,统一草原。 最后堂堂一个县城知州,沦落到携妻女住在不遮风不避雨的茅草屋之下,过着清贫的日子。 草原统一后,徐将军感念其做出的牺牲,向皇帝引荐,这才入京做了个文官,没多久,林知州将自已的女儿送进了宫,并且附带一只草原猫。 不过是在时刻提醒宫中的所有人,当年大北的统一,离不了林家。 他的女儿便是凭借这只黑猫,在后宫步步高升,稳稳坐上了淑妃的位置——一个仅次于皇后的地位。 而皇后早已仙逝,她便是后宫最德高望重的妃子。 好一个忠心赤胆。 林淑妃此言,不过是意指长公主不将林家多年前的劳苦功高放在眼里。 第68章 白玉为主出头 泱肆心里冷哼,也是轻轻巧巧地回应:“不过是一只草原猫,陪伴多年娘娘也该腻了。但娘娘若是真的喜欢不舍,阿肆就劳烦国舅自缙川多带几只回来给娘娘赔罪便是。” 徐鸿光将军不日便会抵京,能为她撑腰之人也到了。 前世林淑妃便是以林家多年前的贡献作为本钱,在宫宴上一再出言中伤反对立后的泱肆,传到徐鸿光耳朵里,抵京进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弹劾林淑妃,魏明正便下旨令林淑妃在婉心殿省错,并推迟立后大典。 林淑妃并不傻,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拿多年前的功劳来说事,也不嫌腻;再有,林家的地位是徐将军给的,而徐将军是她的国舅。 怎么着,泱肆都比她高一头。 吏部尚书林大人出言:“说起来徐将军一直将老臣挂念在心,进京后林府也应当设宴好生款待徐将军一番。” “林大人说的是。” 泱肆接得很快:“毕竟国舅让林大人从一个地方官成为朝中正二品的大官,他却留在了缙川做驻北大将军,常年受那边疆苦寒。” 林大人忙站起身,拱手道:“公主提点的是,林家能有今日确实是应当多谢徐大将军,老臣一家也时常心中感念大将军的恩情。” “既是心中感念,林大人可莫要忘了当初进京时对国舅的承诺。” 林家进京时,林大人承诺徐鸿光,一定尽忠竭力为朝廷效力,为家国奉献。 不知为何,明明这长公主只是随意简单的一句话,林大人却觉得别有深意,心里不自禁打了个咯噔,转念一想,又义正言辞道:“公主这是何意?老臣这大半生都在为朝廷、为大北而活,可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松懈!这一点陛下是知晓的!” “林大人激动什么?” 泱肆给身旁的魏清诀夹菜,暗示他宽心,无需出言,“本宫只是随口一说,林大人既是尽忠职守问心无愧,又何须如此慷慨激昂?” 这话一出,魏清诀便听出了异样。 无缘无故,阿肆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大人想到推迟立后大典一事,心中便有些气血上涌,一甩袖复又坐下来,道:“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心忧这国家,盼着后宫稳定,陛下身体安康,身边有个能分忧之人。” “何为分忧?” 泱肆亦是不退让,字字铿锵:“枕边风是分忧?陷害公主是分忧?佯装受伤欺君是分忧?还是本宫领兵打仗、扫雪开山、与各国邦交是分忧?” 句句连针带刺,林大人心头一惊,顿时说不出话来,其余众人也都倒吸一口气,为长公主这敢怒敢言所震惊,同时也抱着看戏的态度,看接下来这吏部尚书和这新后如何应对。 倒是林淑妃先一步反应过来,讶异不已一般:“阿肆这是说的什么话?阿肆怕是对我有些误会……”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魏明正已经是听出异常,“小皇子,你的伤当真是阿肆的狐狸抓伤的?” 魏嘉煜到底还是个孩子,被皇帝这么一逼问,立马有些露怯:“回父皇……是、是的。” “当真?当日你在御书房时又怎么不说?” 林淑妃见状连忙道:“陛下,他方才也解释过了,只是不想让大家担心……嘉煜还小,您这般逼问他,定然是要被吓住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宫女慌慌张张围着什么追赶进来,仔细一瞧,只见一只雪白的小东西一溜烟窜进来,在大殿之中四处奔窜。 宫女们大喊:“别跑!快抓住它!” 一眨眼,那边,那抹雪白从各位大臣的桌上跳过,几乎掀翻了上面的美酒佳肴,这边,从那夜郎世子的脚下咻地一下跑过,又跳上了西凉公主的膝头,所有人都还大惊失色未反应过来之时,它已经三两下往大殿之上去! 泱肆听见落染喊道:“白玉!” 白玉向来听落染的话,现在却像失控一般,叫也叫不住,拦也拦不住。 眼看着白玉已经蹿到林淑妃面前,对方顿时花容失色,从座椅上跳起来,一直往后退避,唤道:“快来人,抓住它!” 候在一旁的宫女连忙挡在她前面,那狐狸却像是有目的似的,轻松从宫女脚边缝隙逃出,直奔林淑妃,一跃而起,锋利的爪子撕破了她华贵的衣裙。 林淑妃惊得连连大叫:“啊!快给本宫抓住它!” 太监宫女们团团围上来,林大人在下方气愤不已:“公主殿下!你这狐狸怎么如此野蛮嚣张,你竟也不管?” 泱肆气定神闲坐着,事不关已一般,只高声道:“大家可得当心,这毕竟是只野狐狸,还未被驯化,咬人可厉害了!” 那些宫人们并不敢真动手,毕竟这可是长公主的宠物,况且前几日长公主还为了它发火,他们也只敢追着它跑,试图抓住它,然而被围着的白玉精明得很,轻易就从太监们手下逃脱,转而又奔向另一个方向的魏嘉煜! 后者早就见识过它的野性,又惊又怕,忙躲到太后身后去,磕磕巴巴道:“皇祖母,它、它来了!” “快拦着它!” 太后手一挥将魏嘉煜护在身后,忙唤人,殿中乱作一团。 大殿下的众人渐渐明白过来这狐狸是有针对性的,便都平静下来,开始了看戏。 魏清诀拉了拉泱肆的衣袖,道:“阿肆,差不多够了,若再生出什么事端,他们又该为难你。” 泱肆知晓,这会给皇兄添很多麻烦,他才是真正为难的那个人。 因为她,他已经先是在早朝上当着众臣的面公然提出反对立后,而被皇帝罚禁足半月,今日又处处为她说话,朝中那些个大臣,心眼里都是偏向小皇子的,今后他在朝中又要面临许多针对。 可若不是他这身病,凭他的才气和本事,根本无人敢与他作对,将他不放眼里。 “嗐,这小崽子,可不好抓。” 泱肆嘴里嘻笑着回应,正准备起身亲自去揪住白玉,平息这场风波时,就听得上方太后一声大喊:“靖安,你这究竟是何处弄来的野狐狸!在这宫宴上如此胡作非为,你可承担得起后果!” 本已经屁股离凳,一听这话,泱肆这十多年在战场上养出来的蛮性和倔强又滋长出来,当即重新端坐好,自顾自用食,不予理会。 皇帝都没出声,管他什么后果。 她轻声回应魏清诀:“皇兄,我从不怕被为难。” 林大人见自已的皇外孙身处困境,又听太后亲自出言训斥公主,也出声道:“公主这是何意?莫不是就是故意要让那狐狸再次弄伤娘娘和小皇子?” 第69章 他来替她出头了 其余众人闻言,也纷纷开口,只是碍于对方是公主,便用好心规劝一般的语气你一言我一语。 “殿下,那既然是您的狐狸,您唤它停下来,它定然是听话的,还是不要再如此闹下去好啊!” “是啊,殿下,您就快叫住它吧,若是伤了太后和小皇子可不好啊!” “……”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54节 渐渐地,开始变得不耐,大抵是为她的无动于衷感到恨铁不成钢。 “殿下,勿要任性妄为!这可是国宴!” “您都已经摔死淑妃娘娘的猫了,现在又要如何?莫不是要闹得全天下皆知?” “殿下莫不是因为立后一事仍旧怀恨在心?” “……” 一片混乱中,自有那么几人是置身事外的。 纪越轻摇着手中折扇,嘴角似笑非笑,打量着斜对面的两兄妹。 萧暮也在观察着泱肆,本来看她要起身,自已也打算起来帮忙的,可是看她又坐下来,他也只好静坐不动。 慕丞相一家看着这一幕,慕丞相和慕蔺都坐在自已的位置上不动也不言,始终不参与。 只有慕诺焦急不已,听着这些大臣的话,既气愤又不知该如何回应,毕竟他也不懂小殿下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声:“国师大人到!” 众人望向门口,只见来人一袭白衣,如丹青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自带不属于这世间的流光,一步一步缓慢走进来,眼角眉梢都是美韵,也尽是寒霜。 泱肆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 殿内刹那间安静下来,没有人再张嘴说话,白玉也似有所感一般,不再拼命要去抓挠小皇子,而是回过身,直直飞奔向刚踏进来的江衎辞。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国师! 被这野狐弄伤了怎么办! 终于有人出声喊道:“国师大人小心!” 宫女太监们反应过来忙追上去,只是还没跑出几步,那野狐已经瞬间便来到了国师的跟前,然后停在他的脚边。 众人都愣住了,大气不敢出,生怕下一刻,这狐狸就跳到国师的身上,对他做出什么来。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那国师大人竟缓缓蹲下身去,在旁人惊诧的眼光中,手掌轻抚过野狐的头顶,而那野狐也十分享受一般眯起了眼睛,甚至发出几声疑是撒娇的轻哼。 如天神降临一般的人,在这满殿明黄色的烛火映照下,镀得一身柔光,指尖的动作轻缓温柔,分明咫尺远近,却仿似触摸不到的繁星,徒留给人满心空寂。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国师大人接下来所说的话:“白玉,殿下说你在宫中很乖,怎么今日却这般莽撞?” 小狐狸听了,哼哼唧唧地拿脑袋去蹭他的掌心,委屈地讨好。 江衎辞另一只手将它托起,抱在怀中站起身来,走到大殿之中,向皇帝微微俯身行礼:“陛下恕罪,臣来迟了。 “国师来得正好,宫宴才刚刚开始。” 魏明正望着乖乖躺在他怀里的狐狸,有些疑惑道:“国师与阿肆的狐狸,似乎有些渊源?” 江衎辞低头望着手中的白玉,轻声道:“它本生在国师府,幸得殿下喜爱,赐名白玉,随殿下进了宫。” 简单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大为震惊,原来大皇子所说的贵人,竟然是国师大人! 方才大家还在为这只来路不明的狐狸明里暗里指责公主殿下,甚至骂它为野狐狸,可是现在看来,婉心殿的黑猫与之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这国师大人,何时与公主殿下这般要好了?上次无故出现在黎塘救了公主不说,现在又赠予她狐狸? “白玉有灵性,十分护主,令诸位受惊了。” 又是简单一句话,便将狐狸无故跑进来,还专门冲着林淑妃和小皇子而去变得有理有据。 说着,江衎辞转身走向一旁的泱肆,绕过案桌,弯下腰将白玉转交到她手里,又像是安抚一般,拍了拍它的头,轻道:“你这一身伤都还未好全,就勿要四处想着出头了。” 将白玉放在泱肆手里,他抽出手时,微凉的手背滑过她的掌心,他弯下腰时,一缕墨发垂下来,发丝扫过她的衣袖,泱肆微微仰起头,望着这短短两日不见的人,却莫名觉得,好像许久许久未见了。 他说的话,让她忍不住想,那意思是不是,他来替她出头了。 白玉难得变得听话,乖顺地趴在泱肆腿上,只是那双眼睛仍旧盯着已经走开的江衎辞。 已经有宫人新置了一副桌椅,江衎辞坐下来,坐得板正,目视前方,不再多说一个字,也不管这满室寂静皆是因为他。 一时之间竟无人敢说一句话,甚至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宫女太监们悄声退下去,方才叫嚣的几个大臣此时也恢复了沉默,坐在自已的位置上,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个年轻的国师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所有人都忌惮三分。 林淑妃缓过神来,笑着打圆场:“原来是国师大人相赠的小狐狸,难怪大人一出现,它就不闹了。” 后者并没有回应她,仍是保持原样端坐着,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那深沉的眼眸里,又仿佛寒波四起。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林淑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终于是绷不住,尴尬收回。 “扑哧。” 泱肆单手顺着白玉背上的毛,摸到它已经结痂的伤疤,动作也不自觉变得更轻。 这样的气氛,让她忍不住轻声笑出来,如娇羞的小姑娘一般,露出几颗皓齿,随即又很快收敛起来,只是嘴角的笑意仍是掩盖不住。 笑声很轻,可是在这个寂静的大殿之中却又异常清晰。 笑完之后,空气更加寂静了,无一人敢出声,每个人都在观察着,等着有人能将这僵局打破。 只见那国师大人,稍稍偏了偏头,眼睛望向那埋着头认真为手里的狐狸顺毛的长公主,良久,才缓缓收回视线。 林淑妃被忽视,有些眼带埋怨地望向太后。 对方并没有看向她,只整理衣袍端坐好,拿出了身为太后的威严和气势:“够了,这是国宴,这些家长里短的就不要一直纠扯不清,来人,带淑妃娘娘去整理仪容。” 老太后终究是老太后,一直不动声色,若不是小皇子跑到她跟前求助,她一定会是最镇静看戏的那一个。 此话若是早点说,泱肆还会信她是真心认为不该在国宴上如此,可是林淑妃占了下风,显然与泱肆这一仗没打成功,她才会说这般话。可若是反过来是泱肆不占理,老太后不一定会这样,反而极有可能顺着也苛责她一番。 第70章 不予理会是最好的回答 林淑妃的裙子被白玉抓破了,由宫女搀扶着退下更换新的衣物。 一直未曾说过话的周梓枂举起酒杯站起身来,腰间的蝴蝶流苏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既是大北的家务事,我等无权干涉。大北乃泱泱大国,我看今日宫宴亦是人才济济,大北的公主卓尔不群,我王叔来到大北做客之前,便捎信回王宫,赞靖安殿下是个逸群绝伦、气宇不凡之人,父王令我来,亦是希望我能向靖安殿下多作学习,望我也能如靖安殿下一般成为一个出彩有用之人。” 听言,泱肆一手抱着白玉,一手举杯亦起身,“公主谬赞,公主能够只身从西凉远道而来,靖安已是深感敬佩。” 纪越拿眼观着,收下手中乌木折扇,“西凉亲王既是到大北做客,今日怎么不见亲王出席?” 他说完这话,周梓枂也望向泱肆,眼中有些期翼,显然也在等着她的回复。 泱肆喝完杯中的酒坐下来,道:“亲王乃大北的贵客,只是宫中难免喧闹,亲王又喜静,便将其安顿在了宫外幽静之处,进出宫费时费力,便未让亲王奔波。” 这下,纪越没再出声,倒是其他小国的王接了嘴:“我等怎么听闻,西凉亲王乃身处大北皇城天牢?靖安殿下不将其带进宫,怕是有其他原因吧?” 另一个首领也接茬:“对啊,既是见自家公主,又怎会嫌弃路途遥远?” “莫不是西凉亲王在大北吃了苦,靖安殿下不愿让其出现在这宫宴之上?” …… 终究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只不过打过一次仗,一时扬名四方罢了,并未真正得到所有人心底里的认可和尊敬。 也是,自家国人都不见得人人都认可她这个护国公主的地位,更何况别国。 泱肆只沉默听着,脸上的神情自若,用筷子夹一块肉喂进白玉嘴里。 这小崽子,还很挑食,只吃荤不食素。这段时日在未央宫吃的肉还都是品质上乘的,稍稍低等一些的肉,便是闻都不闻一下。 好个野狐狸,没有贵族命,却有贵族病。 这时,有传话太监来报:“启禀皇上,靖安殿下的侍卫在殿外,说有要事不得不报。” 魏明正看向泱肆,见她仍是专心盘着手里的狐狸,爱不释手一般,好像如她所言一般真的很喜欢。 “宣。” 沐佑走进来,在大殿中央跪下行礼,“陛下恕罪,此事干系重大,臣必须先单独报给殿下。” 干系重大,不是不能告诉皇帝,而是此时人多眼杂,只能先报给自家主子听,由她先作定夺。 魏明正岂能不知,点头道:“准。” “谢陛下。” 沐佑起身,行至泱肆身旁,俯身在她耳畔,低声耳语。 泱肆用帕巾为白玉擦嘴的手一顿,随即将它交给立在一旁的落染手里,道:“嗯。” 随后,她又向沐佑招了招手,对方重新俯下身,泱肆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点头离开。 魏清诀低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无事。”泱肆摇头,脸色却明显沉下去。 其余众人都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 “殿下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纪越抬起眼看她,剑眉上扬,眸中蕴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泱肆回避他的视线,道:“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属下办事不力,一时心急便慌慌张张跑进来禀告罢了。” “是吗……” 纪越从喉间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问,不再作声。 七嘴八舌的议论再次响起。 “靖安殿下既知瑶琰公主今日到达,也亲自出城迎接,却又如何独独忘了那西凉亲王?” “是啊,我等可是听闻亲王是自愿留在大北,却不知亲王是被安置何处,如今这宫宴也不见人影,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难怪靖安殿下领着众臣亲迎,怕不是因为心中有愧?” 看她神色愈发不自然,众人就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当初靖安殿下领兵亲征,气概过人,传到我们这些小国当中,皆是不由心生敬佩,就连西凉的亲王都为之折服,甘愿被俘,也听闻当时靖安殿下承诺会照拂好亲王。只是今日提及亲王,殿下怎么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周梓枂见各国领袖说话如此有针对性,又见那魏泱肆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也不由感到心急,心中不免有些不好的猜测。 魏清诀离得近,对她脸上的神情看得更为仔细,泱肆在桌下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表示无事。 心中一下明白过来,只是仍是不懂她这么做的目的。 “诸位稍安勿躁,此事确实是大北考虑不周,让瑶琰公主不能与亲王及时相见。清诀自罚一杯,望瑶琰公主见谅。”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55节 他伸手过来,欲要拿起泱肆面前的酒壶往自已杯中斟酒。 泱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认真道:“皇兄,你不能饮酒。” 魏清诀回给她一个笑容,“放心吧,没事的。” “我说不行就不行。” 泱肆抢过那酒壶。 现在已是冬月末,离他及冠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他的身子此时已经是虚弱至极,别说饮酒,就连吃食都必须是最为清淡的。 她把酒倒满,举起来一饮而尽。 纪越望着这一幕,笑道:“靖安殿下不愧是女中豪杰,事事都挡在大皇子面前。” 又来了,此人总是时时刻刻有意无意说出魏清诀不如魏泱肆这类似的话,还要刻意称赞两兄妹感情好。 前世泱肆就觉这人心机深重,三言两语就能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 此时他说这话,便是十分有分量,无论怎么接,反驳与否,都只能更加证明魏清诀是个病弱之身,无用的皇子,才会让魏泱肆这么一个金贵的公主事事都扛在肩上。 索性,泱肆也学着江衎辞那一套:不予理睬。 奉承也好,阴阳也罢,不予理会就是对付这样的人最好也最不屑的回答。 不仅自已不理,她还暗暗揪了揪魏清诀的衣袖,示意他也不要理会。 只不过有时候,那些小国王并不打算轻易放弃自已能够肆意大谈的机会。 且越来越有底气:“二位殿下如此你来我往上演一番,便是给瑶琰公主的交代了?” 第71章 并不想与你碰面 泱肆根本无心理会这些人的,她只用余光望向斜上方的江衎辞。 他也无动于衷,仿似这一切与之无关。 确实也与他无关的,他能够坐在这里,已经是足够给皇帝面子了。 重新更衣的林淑妃从偏殿进来,容光焕发,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就好像刚才并未发生过那一场闹剧。 “诸位使臣勿急,阿肆行事向来便有分寸。这也离不开陛下和大皇子的教导,亲王在皇城天牢中一切安好,当初阿肆可是特地吩咐过,令狱卒们照顾好亲王。”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语气更重了。 “天牢?方才靖安殿下不是还说将西凉亲王安顿在宫外幽静之处?原来说的便是天牢?” “皇城天牢距皇宫能有多远?原来靖安殿下当真是令西凉亲王在大北受了苦?” 泱肆不用看,也知林淑妃此时脸上的笑容肯定变得更灿烂。 不过也不怨,事实确实如此。 “大家都静一静。” 纪越望向泱肆,道:“诸位都别顾着自已说,都不给靖安殿下出言的机会,是吧,殿下?” 泱肆抬眼与之对视,嘴角上扬:“多谢世子,世子这调和的能力,值得学习。” 纪越这个八面玲珑之人,泱肆有理由怀疑是他早就和其他各国使臣打好了交道,编造西凉亲王在大北受难的消息,否则这些小国怎么敢同她大北公主如此叫嚣。 “有劳诸位使臣挂心,吾在大北过得很好。” 此时,门口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随即,只见那西凉亲王踏进来,神采奕然,满面红光,根本不像是一个被拘于他国的人质。 他走进来,先向皇帝行西凉的礼,随后又转向泱肆,也行了礼。 而后转身面向众人,道:“靖安殿下这一年来待吾极好,从不亏待,今日是吾因为即将见到自已的皇侄女,想着要将自已收拾好,一时竟忘了时辰来迟,让诸位担心了。”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有人暗暗看向纪越。 纪越的脸上显然也有意外,不过他很快就隐藏起来,笑道:“亲王来了便好,这下所有人都到齐了,大家就安心用食吧!这几日在大北,总觉得宫中御膳美味可口,怎么也吃不够。” 西凉亲王在周梓枂身旁落座,随后向对面的泱肆微微点了下头。 泱肆也轻轻颔首。 殿中总算静下来好好吃饭,只是每个人心思各异。 宫宴散去,众人各自离开。 夜阑人静,落染带着白玉先回未央宫,这小崽子,一到点就要睡觉,落染又怕它着凉,所以带它回自已的小屋睡。 江衎辞独自走出乾清宫,穿过皇宫长巷,在将要步下台阶行往宫门时,身后有人唤他。 “莫辞。” 这两个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有了魔力,让他驻足,回身。 小姑娘从黑暗里走出来,八角琉璃灯的烛光一点点将她照亮,头上的望云白玉钗,散发着润泽的光。 他渐渐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惘然,落寞,低沉。 像被扔进了冰窟里,寒冷又寂寥。 方才在宫宴上还是镇定自若,无畏无惧的靖安殿下,此时,却变成了很受伤,寻求安慰的小公主。 她与他一起走下台阶。 她只行在他身侧,静默不语,直到走下第一层台阶,在缓步台停下来。 江衎辞也停下来,静静等着。 泱肆没有看他,而是望着台阶之下,寂静下来的皇宫。 许久,她道:“莫辞,你还记得,在皇上商议立后之前,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她在记忆的长河中搜寻了许久,发现自已已经拼凑不出,自已重生之前见到江衎辞的具体时间地点。 能够具体对应到前世这一年的,只有在皇帝和重臣商议立后之事,她闯入金銮殿时,他亦坐在大殿之上,后来,便是黎塘,他手持长剑护在她身前,再后来,就是圣祈。 期间似乎也有一些偶然的碰面,但都不过是点头擦肩,她也分不清是今年还是去年,或者是后来。 太久了,于他而言,兴许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可是于她,却是十年。 “去年。” 他道,“去年殿下的及笄礼,臣在。” 她的及笄礼? 她记得,秋末冬初,及笄那日的天空平静如水,无风无浪,万里无云。 太后为她挽发插簪,他坐在帝王旁边的位置,面无表情。 她抬眼看过去时,正巧与他对视,他的眼睛永远无波无澜,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令之动容。 “今年你出现在皇宫的次数增加了。” 泱肆很肯定地说道。 江衎辞没有回应,不用想也知道她接下来一定会说“是因为我吗”这类似的话。 这个人前扳着个脸不爱说笑的长公主,人后却是个爱插科打诨、毫无正形之人。 “莫辞。” 可是,她接下来却又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的意思是……对你的态度,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开始靠近他,莫名其妙对他好,莫名其妙黏着他。 江衎辞微微侧过脸,凝望她的侧颜。 她转过身来,看向他的眸光澄澈,眼神却坚毅。 “你还记得在黎塘之前,我对你是何态度吗?” 江衎辞看着她的眼睛,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嗯。 “殿下见了臣,和见到其他人一样,表现并无什么两样。” “不对。” 泱肆摇头,“我以前,并不想与你碰面。” 面前的男人微怔,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成拳,抿着唇,一时无话。 泱肆又重新看向远处,宫墙外,应当是灯火万家,像散落银河的滚烫星辰。 “人人都说我是先皇后唯一的皇女,是大北朝仅有的公主,得帝王庇护,得百姓拥戴,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我这个护国公主的地位。” 她长出一口气,接着道:“你看今日,所有人都可以对我评头论足,指手画脚。为什么?因为我是个女儿身,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为国家付出,都有他们敢出言顶撞的地方。” 这是这个世界对女人的歧视,认为女儿本柔弱身,站在国家面前,无论做什么,都难以得到世人真心的认可。 第72章 我想结束你的孤独 “可是你一出现,没有人敢再多说一个字,知晓白玉是国师府来的,它也不再是什么野狐狸,你的地位就是它的地位。” 泱肆抬起脚,继续往下走。 江衎辞跟在她身后,只望着她的背影。 “所以我以前为什么不想与你碰面,因为我不想看见你透露出来的无形的威严,我不想看到别人都是走到我面前才行礼,而对你却是,只要你在,无论多远,都要先弯下腰。” 泱肆双脚并立跳下最后两级台阶,“我搞不懂啊,你凭什么一出现就位居丞相之上成为国师?凭什么就得到所有人的尊敬?而我又为什么从小到大刻苦努力,还是不如你?” 魏泱肆一生要强骄傲,她前世从不愿承认,他的出现令她嫉妒,嫉妒他明明不常出现在皇宫,却是人人敬而远之,嫉妒无人敢对其多议论哪怕一个字,嫉妒他无需付出便声名万里。 她在第二个缓步台上停下来,回过身仰起头冲他笑,语气上扬:“所以我一见到你,就故意板着脸,喊你一声大人都是不情不愿。是不是很幼稚?” 她的笑容纯真又明亮,眼眸弯成月牙,一扫方才的阴霾。 江衎辞缓缓走下来,停在她面前,垂眸与她对视,“现在呢?”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56节 又为何如此待他? 她还是笑:“现在我想通了啊,既然你这么厉害,我比不过你,那不如就让你来保护我好啦!” 她的嫉妒为什么没有转变成恨?因为他,每次见到她时,总是会停下来,向她颔首行礼,轻道一声殿下,即使她像个没礼貌的小鬼,无视他从他面前高傲地走过;因为他从不计较她那些小动作,总是面色平静,像个没有情绪的人;因为他……看起来很孤独。 这样一个人,泱肆也不知道前世从何时开始,渐渐地再见到他时,已经没有了那些幼稚的想法。 那时,她年幼无知,一身傲骨,浑身戾气,从不服气低头,不肯轻易泄露感情。如今,她甘愿在他面前卸下傲骨,褪去她的骄傲,只想能够与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江衎辞注视着她的眼睛。 许久,才道:“这就是你的理由?” 对他转变态度的理由? “当然不止!更重要的原因是……” 泱肆怎么会听不明了,她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我发现,其实除了嫉妒你,我更多想的是——” “够了,殿下。” 想说的话还未出口,江衎辞却像意识到什么一般,猛然抽出自已的手,后退了半步,错开她继续往下走。 她疑惑地看过去,他头也不回:“一个理由就够了。” 泱肆冲他的背影喊道:“莫辞!我想结束你的孤独!” 他没有回应,亦没有回头,听了她的话只是加快了步伐,走下最后一级玉石台阶,往宫门去。 泱肆双手叉腰,气得眼冒火花。 呸!她魏泱肆情感路上最大的拦路石居然就是江衎辞本人! 她一跺脚,哼了一声,回身爬上台阶,往未央宫去了。 她走后,魏清诀从拐角处走出来,身后的李公公手里拿着拂尘,半弯着腰。 “阿肆何时与国师如此亲近了?” 李公公望着自已足下的地面,回道:“奴才也不知,兴许是自从上回在黎塘,国师救了殿下开始的?” 冬夜清冷,魏清诀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手掌半握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他一直便觉不对,国师怎么会出现在黎塘? 李公公忙道:“大皇子,夜深露重,当心身体,赶快回华清宫吧。” “无妨。” 魏清诀摆手,“公公,父皇是不是有意在今年冬狩上,给阿肆物色驸马?” “是,京上各家公子的花名册已经拟出,今日早朝后便已呈给陛下。” “父皇可有中意哪家公子?” “陛下并未直言。” 李公公回道:“不过陛下倒是赞了一下慕丞相家二公子,称其才华横溢,是个可塑之才。” “慕家二公子?可是前年的文试状元?” “正是。” 寒风乍起,扬起魏清诀的发丝,在空中飘舞,打了几个旋,迟迟不肯停下。 魏清诀抬手挡风,帕巾掩唇,重重地咳嗽,咳得撕心裂肺,眼角猩红。 李公公连忙轻拍他的后背,“大皇子,您这病得严重,还是快些回去喝药歇息吧!奴才给您传步撵。” “不用。” 魏清诀强忍着止住咳嗽,帕巾上已是一片血红,他擦了擦嘴角,将手帕在手心攥紧,声音虚弱:“多谢公公,我自已可以回去。” 言罢,他便抬脚往华清宫的方向走,步履沉重而缓慢。 李德洪站在原地看着他孤独远去的背影,许久,才摇着头叹了口气。 第73章 「梦境」她的背影 建北二十年,秋末,京上皇宫早早便一片喧闹,宫人们上下忙碌,筹备今日的盛典。 吉时到,宾客皆入列,长公主身着华服,在宫女的搀扶下,在万众瞩目下,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在金銮殿前停下。 司仪高声致祝词:“北皇天女,十五成人,今选吉日,元服始加,抚琴鸣瑟,成其笄礼。祭天祀地,以成厥德,孝悌忠信,修齐治平,寿享天年,安乐平生。” 长公主焚香举至额前,拜天跪地,再拜帝王和太后。 太后代皇后之责,为其梳头挽发,插上翡翠金丝八宝簪。 帝王给了她最盛大的及笄礼,所有朝臣携妻女位列下方,共同见证这一刻。就连常年不见人影的国师,也出现在大典之上。 那长公主面色平静,神色庄严,直到大典结束。 坤宁宫。 皇帝没有命人将这里重新翻修,还是保留原来的样子,时常有人来打扫。 泱肆跪在先皇后徐氏的灵位之下,抬首望着上面自已当初一刀一刀亲手刻上去的字迹。 母后徐音书之灵位。 “母后,泱泱今日长大成人了。我已经很懂事了,能照顾自已了,您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遗憾,不是您为我挽发上簪。” 她轻声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又怕听者担心似的,强笑着开玩笑一般接着道:“不过您放心,父皇待我极好,竟让我在金銮殿前完成笄礼,不知道又有多少大臣上书说这不合礼数了。” “母后,我虽已及笄,但我还不想嫁人,不想离开皇宫,不想离开您。”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兄的病还是不见好,我真的很怕,怕有一天,他也会……” 像您一样离开我。 “您说这究竟是为什么?您和皇兄明明都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 从坤宁宫踏出来,在前往未央宫的廊亭下,遇见了国师。 对方看到她时,在她三米之外便驻足停顿,待她走近后,颔首行礼。 “殿下。” 对方却仿若未闻,神色黯然,与他擦肩而过。 她走后,他还驻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她走远,再也见不到踪迹。 半月之后,西疆传来战报。 西凉国军队跨过禄枯河,入侵大北边境小城缙川,来势汹汹。 刚刚及笄的长公主于殿前请命,愿亲自领兵西征。 身穿金甲跨上马背,奔驰出城。 尘土飞扬,城墙之上,一道白色身影立在墙头,负手远眺。 不过月余,长公主便凯旋而归。 铁蹄踏雪,穿城而过,再回来时,已经是更加坚韧不拔,勇猛果敢的一个人。 宫门外,马车内,男人掀起车帷一角,望着她挺拔的背影。 在从城中便紧随而来的百姓的欢呼簇拥声中,踏进那宫门。 二十二年春,大皇子的葬礼上,她面容憔悴,一张小脸毫无血色,惨白虚弱,抱着那一方牌位走在队列前方,眼里黯淡无光。 他隐匿在人群中,和目送逝者出殡的众人一起,望着那个方向。 后来,战事愈来愈多,她离京的时间愈来愈长。 她从边塞归来,赶着进宫复命时,“碰巧”遇见从金銮殿同皇帝商议政事出来的他。 他仍是会驻足行礼,她急着面圣,单手抱着头盔,得暇匆忙点个头,有时顶多来得及喊一声大人,只是人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金銮殿。 他还停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 “大人,出宫的方向在那边,您可是行错了路?” 回来没多久,春节都来不及过,她又要出征,正在未央宫收拾行囊。 未央宫在皇宫最深处。 他怔了怔,道:“无事,随意走走。” 他继续往前行,她从未央宫出来,一样的步履匆匆。 一样的擦肩而过。 她的脊背愈来愈挺拔,眼神愈来愈沉稳坚毅。 她不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守卫大北的英雄。 凛寒道:“大人,将至立春,您是否也要离开了?” 春天就要来了,京上还是一片清冷,寒霜未融,冰河凝结。 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下次再出现,不知又是何时。 …… 建北三十一年六月,夏日,凛寒找到了他。 “大人,此次长公主出征夜郎,恐怕……” 他骑马日夜兼程,所过之处风雪弥漫,寸草不生。 没想到,还是迟了。 从此以后,就算是背影,就连背影,也见不到了。 ……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57节 “殿下,殿下?醒醒……” 朦胧之间,泱肆听见有人唤她。 勉强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 她抬手去摸眼角,竟触到一片湿润。 落染心急,用手帕给她擦泪,“殿下着了梦魇?我见你闭着眼一直在落泪,却是怎么也唤不醒。” 泱肆还沉浸其中,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白纱承尘,一时分不清自已身在何处。 没有得到回应,落染更加着急,起身去倒了水回来,“殿下,可好些了?来喝点水吧。” 泱肆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捏着那杯子却是怎么也喝不下去,只是望着里面晶莹的水出神。 落染亦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当她是梦见了什么伤心事,跪在床榻旁,手掌轻轻来回抚着她的背。 “没事了殿下,都是梦而已。” 榻上的人转过身面向她,靠过来把额头枕在她的肩上。 “落染……本宫不在时,你在未央宫是不是等得很辛苦……” 落染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殿下明明一直在宫里,除了去年打仗出去过一段时日。 但她还是偏过头去也轻轻靠着殿下,道:“不是的,因为奴婢知道,不管殿下在哪里,都一定会回来的。” 泱肆再也说不出话来。 前世,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原来,前世他们为数不多的碰面,大都是他刻意制造的“偶遇”,原来在每次点头擦肩之后,他都会站在原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久地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 原来他克制且温柔,不奢求回应,只要能看一眼,便已是知足。 原来他一直在大北等着,等着她回来,能够再唤她一声,殿下。 原来,自已留给他最多的,就是她的背影。 胸腔里又闷又堵,像窗外的天气,大雪纷飞,不知掩埋了谁的一腔热意。 第74章 没有你我会死的 “殿下,您真的要出宫去?” 未央宫内,落染正在为泱肆更衣,只是嘴上仍是忍不住啰嗦:“天就快亮了,这几日举国斋戒,按理您是不能出宫的。” 泱肆穿好鞋履,拍了拍她的脸,道:“别担心,你先下去歇歇,早膳之前本宫会回来的。” 言罢,就打开门往外走。 知道拦不住她,落染道:“殿下等等,外面又在下雪,您带上伞。” 泱肆看一眼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有些迷茫,接过落染递过来的油纸伞,片刻不停地离开。 她要去的地方,是国师府。 魏泱肆从来都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在当下解决,否则她内心难安。 今夜无风,只有成片成片的雪静静飘落。 冬日天亮得稍晚些,江衎辞的院落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她撑着伞,在江衎辞所居的院落里站了很久,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陷入沉思。 将至冬至,天气愈发寒冷,她渐渐冻得手脚僵硬。 大半个时辰过去,晨光慢慢爬上天际。 面前的木门被打开。 泱肆抬起伞沿,掀起眼帘,与他对视。 他素来沉静的眸子里,浮现了丝丝意外,震惊,和不解。 但看到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尖时,又通通化成另一种情绪。 在泱肆的解读中,那应当是心疼。 他走过来,语气沉沉:“今日斋戒,殿下来这国师府站着作何?” 泱肆将伞举高,也撑在他的头顶,眨了眨眼,一副楚楚可怜,答非所问:“莫辞,我冷……” 他眉头轻蹙,道:“先进屋去。” 她很听话地走进去,自已寻了位置坐下。 江衎辞转身去柜子里,翻出几根蜡烛点上。 泱肆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瑟瑟发抖,望着这丝毫没有变化的房间,问道:“你这儿怎么还是这样?我给你买的东西呢?你为何不用?” 江衎辞望着眼前的蜡烛燃起来的火苗顿了一瞬,没有回答她,转身走出房间。 再回来时,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在不停打着喷嚏。 他走到她面前,把手炉递给她。 泱肆双手接过来,仰着脸笑:“谢谢莫辞!”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望着他明显有些沉的脸色,泱肆试探着小声道:“莫辞,你不开心吗?” 他后退了两步,“殿下明明畏寒,为何还要到处乱跑?” 泱肆抱着手炉,才渐渐觉得手掌有了知觉。 “可是下雪了,我想见你。” 他不为所动:“昨晚才见过。” “说起昨晚……” 泱肆偷偷打量他,心虚道:“是不是我说我以前不想见到你,所以你生气了?” 要不然为什么会下雪?她本意并不是想惹他生气,而且她自认为自已也并没有惹他生气啊。 “没有。” “真的没有?” 江衎辞:“……嗯。” “你确定没有吗?” 泱肆站起身来,“你听我说,我以前年幼无知,才会有那些不成熟的想法,昨天我跟你说,是因为想与你坦诚相待,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不高兴的……” 江衎辞看着她着急解释的样子,“所以殿下特意来,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阿嚏!” 这里不比未央宫,泱肆狠狠打了个喷嚏,心想这下回去着凉又得被落染说一顿了。 江衎辞的眉头再次蹙起来,“殿下在外站了多久?为何不叫臣?” “唔……也没多久啦,你不要担心。” 泱肆佯装思考,她是故意轻轻翻进来的,就是怕吵醒他,又嬉笑道:“总是半夜吵醒你不好,所以想等你醒来再说。” 江衎辞只凝着她,她的发梢沾了湿气,有些湿润,鼻子还是红红,她时不时就要揉一下,双手也是冻得发红。 身上的衣物估计也是湿润的。 就是个骗子,怎么可能没多久。 肯定要受寒了。 江衎辞的眼眸沉下来,再次后退了一步。 “殿下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泱肆怀疑自已听错了,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 “所以昨日我同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 “殿下不应该改变对臣的态度。” 他低下头去,不看她。 “没有臣的话,殿下会过得更好。” 泱肆上前两步,语气轻轻,仿佛真的没听清:“嗯?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他后退,她步步紧逼,直到走到他跟前。 他颔首低眉:“我说,如果没有我的话——” “我会死。” 他抬眸,被她望进眼底。 她站在他面前,认真注视着他,从未有过的认真,不再是以前那些笑意盈盈的嬉闹。 “你听懂了吗?莫辞,如果没有你,我会死的,所以你舍得吗?” 江衎辞定定站立,望着她的眼。 明明早已习惯只看着她的背影,可是她却突然回过头也看向了他。 他握了握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再最后问一遍:“臣对殿下而言,当真有如此重要?” “当真。” 她点头,眼神坚定。 “我对莫辞说过的话,没有一句作假。” 江衎辞那如寒潭一般的眼,像被撒进了一把星辰,从深底里散发出璀然的光。 泱肆看着他怔愣的模样,以及那明显明亮起来的眼眸,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连带着眼睛也弯起来,纯真而动人。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58节 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实在忍不了笑得肚子疼似的,抱着手炉蹲在了地上,把脸埋进臂弯里。 江衎辞被她笑得有些无措,低下头去看着她的头顶,“有这么好笑?” 地上的人没有吭声,也止住了笑声。 渐渐意识到不对劲,因为她的肩头在发颤。 他赶紧蹲下身去,“怎么了?” 她还是没有回应,反而把脸埋得更深。 江衎辞去拉她的胳膊,拉不动,稍微用了力,才拉开。 小姑娘眼角湿润,眼眶红红。 “好好的怎么哭了?” 江衎辞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泱肆丢下手炉,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十分委屈。 江衎辞没料到她会如此,一下没稳住坐在地上。 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半晌,只说出三个字:“别哭了……” 泱肆只将他搂得更紧,汹涌的泪水打湿他的衣领,滴在他的脖颈,滚烫不已。 她心里很难过,也很心疼。 前世那十多年的时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她死了之后,他一个人又是怎么过的? 如果她没有重来,是不是就没有机会弥补他呢?如果她在夜郎死了就是最终的结局呢? 而如果她并没有爱上他呢?即使重来,他照样不愿意让她知道他的心意。 那么他是不是注定,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在黑暗与寒冷中,永久孤寂。 第75章 一心向死之人 南疆没有京上冷,气候干燥,并没有下雪。 阿烈叩响药王谷前小院子的木门,前来开门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十二岁左右的药童。 男药童上下打量了门外的人一眼,又望了一眼来人身后的树林,才侧过身道:“里面请。” 院子里的石桌前,女药童倒了杯热茶。 阿烈并没有坐下,只道:“请问药王可在?” “药王每年冬季都不在谷内。” 男药童犹豫了一下,又道:“……公子想要取得什么药材,或是有什么病症要解,询问我们也是一样的。” 阿烈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出来,递给他。 男药童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道:“前面这些药材倒是都有,只是……这最后一味雪灵芝,抱歉,公子,药王谷也暂缺。” 阿烈皱了下眉头,“药王谷不是什么药都有吗?” “雪灵芝乃珍稀药材,包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奇效。” 男药童摇了摇头,“每年上药王谷求取雪灵芝之人数不胜数,只是它生长在北方极寒之地,而且极难寻得,更何况药王谷是在南疆,更不可能有了。” 阿烈立在原地,思索了须臾,又解下腰间的钱袋,递过去道:“那就麻烦先把其他药给我吧。” 男药童望着药方笑了笑:“其他药材随处可见,不止药王谷有,我看公子千里迢迢而来,大可不必再带着些负担回去。” 他原以为上面的药材不过是问路石,目的只是为了最后的雪灵芝。 阿烈没有收回钱袋,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你只管拿便是。” 男药童无奈,只好答应:“公子先在此喝杯热茶歇歇脚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来。” 男药童拿着药方子走了,阿烈把钱袋放在石桌上,抱着双臂,目视前方。 女药童站在阿烈身侧,抬起头来,嗓音稚嫩,懵懂问道:“你是奉人之命来的吗?” 对方并没有回应她,而是站着一动不动,保持着自已多年来身为侍卫的素养。 没有得到回复,女药童又围着阿烈转了一圈,上下观察,最后停在阿烈跟前,很笃定道:“你是一个很爱为难自已的人。” 阿烈还是没动,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女药童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用最稚嫩的声音说着最老成的话:“你把自已变成了另一个样子,活得不累吗?你效忠之人知晓吗?” 不知道是哪一句终于引得沉默的人垂眼看过来,眼里的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女药童却是丝毫不惧一般,“被我说中了?” 话音刚落,阿烈俯下身,一把擒住她细嫩的脖子,轻而易举将她提起来。 慢慢收紧手掌,声音冷漠:“你话太多了。” “你是北方人吧?其实你明知药王谷不可能有雪灵芝的,但你还是来了,说明你的主子对你而言很重要……” 不去极寒之地寻,反而南辕北辙跑到这里来。 女药童强忍着痛,顽强道:“可是你的身后明显跟了尾巴,看来你的主子并不是很信任你。” 这话明显让阿烈怔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即手上的力道更紧了。 “你的眼神……分明、分明是一个一心向死之人才有的……可是你、你心里却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从小便在药王谷长大,学到的不止是医术和药草,见识过各路来的人,还学会了识人。 女药童被掐得小脸通红,挣扎着道:“我这里有、有一样东西,能……破解你的困局……” 此话一出,面前的人果然松开了手,她摔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不停。 阿烈居高临下睨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过了一会儿,女药童缓过来后,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方木盒子,站起身来,向阿烈招了招手,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另一旁,趴在墙头的凛寒与他们本就有一段距离,并不能听清他们说了什么,现在阿烈俯下身,那女药童直接凑在他耳边,他就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明卧凛寒表示惆怅,这不就是明摆着不让他听嘛! 嗐,做属下真难,替公主殿下做事更难。 男药童取了药回来,放在石桌上。 “我看你这是治痨病的药方,便按一次的用量给你抓了一副,要不了几个钱,你的钱袋就收回去吧。” 阿烈只提着那包药,并没有拿钱袋,毫不犹豫转身走了。 “多谢。” 男药童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道:“真是个固执之人。” 他收回视线,见自家妹妹正打开那钱袋,把里面的银子倒出来,一个一个数。 在她对面坐下来,他道:“你啊,是不是又耍什么小心思了?” 女药童顿了一下,继续数着,“没有啊。” “没有?” 男药童歪脸,“你那脖子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是你自已挠的。” 女药童装傻:“你怎么知道?” 男药童神色一正,“你到底做什么了?人家为何对你动手?” “哎呀~” 女药童玩起了撒泼,“阿兄~你看那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惹毛了,我又不是有意的……” 男药童一下便心软了,只是仍是严肃道:“你同人家说什么?做什么是别人的选择,你我无权干涉。” “好啦我知道啦!” 终于数清了那银子,女药童把它们重新装起来,“阿兄我们有钱了,明日去集市上买好吃的吧!” 第76章 可她没有选择过他 按照大北的习俗,圣祈前三日举国斋戒,民间工商农活动照常,但皇宫中各宫之主应当在自已的宫殿静心养性,尽量不外出。 泱肆没有待在未央宫,而是去了坤宁宫。 从前先皇后在时,长公主就生活在坤宁宫,三日斋戒总有母后陪着,后来徐氏离世,她搬出坤宁宫,但是每年斋戒还是会回到坤宁宫,在那里生活三日。 斋戒的意义就是要在这三日整洁心性,沉心静气,诚心于自已心中所仰。 母后就是泱肆的信仰,她也权当用这三日来好好陪伴母后。 落染早就打点好了一切,在坤宁宫备上殿下这三日所需的起居用品,以及换洗的衣物。 殿下的吩咐,这三日除了用膳,不能有任何人进去打扰。 坤宁宫内,用完早膳,泱肆卸下所有的伪装和一身的礼仪拘束,随意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望着上方徐氏的灵位。 “母后,泱泱好久没来看望您了。” 对于这一世的魏泱肆而言,其实没过去多久,可是对于重来一世的她而言,已经好多年了。 前世忙于四处征战,回京也待不了几日,她大概已经四五年没有踏进过坤宁宫了。 “从今以后,我会有更多的时间来看望您的。” 泱肆把脑袋枕在自已的膝头,偏着脑袋,眼光有些黯,“泱泱没用,这么多年过去,您的模样在泱泱的脑海里愈来愈不清晰了,是不是,您离我愈来愈远了?” 母后离世时,她不过才七岁,随着年岁的增长,真的愈发记不清母后慈爱的脸和温暖的笑。 “母后,您如果在的话,看到我如此对付那林淑妃和小皇子,您是不是会责怪我?可是……可是泱泱真的不想有第二个人住进坤宁宫。” 这里是藏着她儿时和母后的许多回忆,于私心上,她不想让别人来侵占。 “还有,母后,阴差阳错之间,我发现原来,我被人默默守候了十多年……这十多年,是您缺失我成人后的十多年。您可能没听明白吧?泱泱不知该如何同您解释这一切,总之,我不再是从前的我,可我也还是我……”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59节 泱肆笑了笑,“泱泱这一生,有许许多多的遗憾,如今我有了机会弥补这一切,却不是从您开始,您是我最大的遗憾,遗憾没能陪您走过更多的时光。不过您教过我,要学会接受,所以我也很庆幸,庆幸我还有皇兄,还有莫辞……” “对了,您好像还不知道吧?莫辞啊,他是一个对泱泱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最近也认真想过,同他相识多年,我到底是何时开始把他藏进心里的呢?是我气息奄奄倒在血泊之中他将我抱起来之时呢,还是他每一次在我面前停留驻足唤我殿下之时呢,亦或者更早,是初见时他望向我的那一刻?总之连我自已都未曾意识到,我会在回宫时,希望他也恰好出现在宫中,我会在无数个生死徘徊之际,脑海里出现他的身影,我会在他出现的时候,忍不住抬起眼去看他……” 等她终于醒悟意识到自已心悦于他,是他一声一声唤她醒过来,可是那时,她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 泱肆嘴角的笑,有些苦涩,又有些欣悦,“可是那时泱泱一心只想保家卫国,只想守护有母后在的地方,什么儿女情长对于泱泱而言,都是不应该有的情愫。甚至……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不敢去深究我为什么会在意这个人。” 所以前世魏泱肆,所有的事情都拼尽全力去努力争取过,母后和皇兄、皇后之位、国家的安危,她都竭尽所能了,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有多么的心觉遗憾和懊悔。 唯有江衎辞这个人,是她在家国存亡面前,选择了放弃。 不,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过自已,她没有选择过他。 所以这是不是,他们前世从未走近过的原因?她知自已肩负的使命,他知她无心于儿女情长。 所以选择在她守候的那一方净土之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着她回来,哪怕明知不可能会有结局。 一想到这,泱肆就觉得心里很难过。 本以为自已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早已经是钢铁般的一个人,没想到,还是因为一个个前世有关于他的梦,而轻易掉下泪水。 儿女情长让人变得坚强,也让人变得脆弱。 宫殿里很暖和,地上并不凉,泱肆侧躺在地上,用手肘枕着头,絮絮叨叨说着,渐渐地有些困意,闭上了眼睛。 魏清诀踏进来时,就见她躺在地上已经睡着了,他去寻了张绒毯回来,给她盖上,然后去焚香祭拜,在一旁的跪垫上跪坐下来。 泱肆不过是因为夜里一直做梦,所以没睡好,现在才会有些迷糊,魏清诀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醒来了。 她睁开眼,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皇兄,你怎么也来了。” 魏清诀侧过脸来对她笑:“母后可不止是你的母后。” 泱肆记事起,魏清诀就同她一起生活在坤宁宫,她听母后说,魏清诀的母妃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因意外离世,徐氏念他年幼,怕宫人照顾不周,便将其过继到自已膝下,当做自已亲生的孩儿来对待。 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泱肆也一直把魏清诀当做是自已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泱肆呵呵笑了两声,又重新闭上眼。 “是,母后是我们的母后。” 父皇忙于朝政,这世间,只有魏清诀和她同心同感,将徐皇后挂念在心。 魏清诀望着她略显疲惫的脸,关心道:“怎么了?没休息好?” “唔……” 泱肆哼唧一声从地上坐起来,只是眼睛仍是没有睁开,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臂,她孩子气一般道:“冬日屋里太温暖了,总觉睡不够。” 魏清诀满脸宠溺,轻声道:“去床上睡吧,在这会着凉的。” 泱肆心想,她估计真的已经着凉了,才会觉得头晕乏力想睡觉。 都怪莫辞! 哼。 泱肆抵着他摇了摇头,揉乱了额前的发,“醒来了,只是眼睛张不开。” 魏清诀轻笑:“好好好,你只是在冥想。” 泱肆嘿嘿笑,继续靠着他。 时间缓缓流逝,周围静谧美好。 有皇兄,有母后在的地方,曾经是泱肆一生的心之所向。 “阿肆。” “嗯?” 魏清诀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状似无意一般低声道:“阿肆与国师关系似乎不错?” 第77章 喜欢是件简单的事 泱肆并不打算隐瞒,嗯了一声,她道:“皇兄,我喜欢他。” “喜欢?” 魏清诀有些意外,不解道:“阿肆时常与我在一块,也不常见国师进宫,何来喜欢?” 泱肆思考了一下,“以前就常听外头那些小宫女议论,说这国师大人风华绝代,不知走进了多少少女的内心,阿肆便对其存着些好感,加之上回在黎塘,国师不论身份便跳下水去救我,我便觉得,若是阿肆将来嫁人的话,那国师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魏清诀听完,神色严肃:“婚姻之事岂能儿戏?你都未仔细了解过他,怎能轻易就说是喜欢?” 料到他会如此说,泱肆道:“皇兄,喜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喜欢就是喜欢,她已经看过、经历过太多复杂的东西了,她不想把最纯粹的东西,也变得如人性般复杂。 闻言,魏清诀沉默了片刻,随即无奈地笑了。 “好,无论阿肆做什么选择,皇兄都支持。” 泱肆睁开眼睛仰起头看他,笑嘻嘻道:“就知道皇兄最好了。” 魏清诀伸出食指推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你,父皇还不知晓吧?你打算如何同父皇说?” “没事,不着急。” 阿肆眼珠一转,“还是说皇兄盼着我赶快嫁人?” 魏清诀神情有些晦暗,还是微笑着道:“皇兄只是希望以后能有人代替我照顾阿肆。” 泱肆像个耍赖的小孩:“皇兄是不想照顾阿肆了吗?要把我推给旁人。” “想。” 他毫不犹豫回答,他想,可是他不能。 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可是阿肆不是已经找到自已的归宿了?还需要皇兄?” “那怎么能不需要,你可是要一直陪着我的!” 泱肆心想,她一定,一定能将他医好的。 慕蔺回到储玉居之前,特地向廉狱确认陆绾儿不在门前。 这几日她都会在北苑门前守着,想等他回去。 廉狱呈给他一封信,说是陆绾儿因为一直等不到他,只好拜托他捎一封信。 他立在二楼窗前,这里可以看见北苑的一草一木。 展开信,上面女子的字迹清秀: 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 慕蔺只看了一眼,就快速折起来塞进信封里。 廉狱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心里有些好奇。 陆姑娘写了什么?怎么公子刚打开就装起来了? 慕蔺捏着信封一角,手上的力道不受控制地加重,脸上的神情辨不清喜怒。 可是廉狱跟在他身边多年,真的觉得下一刻他就要把这封信撕个粉碎。 然而,只见慕蔺冷笑一声,将那信封随意扔在案桌上,并于桌前坐下来。 “她身旁侍奉的人是谁?管不住嘴?” 廉狱思索一下,知晓他指的是什么,禀道:“是一个小丫头,估计是不懂得怎么应对陆姑娘的询问。” 慕蔺按了按眉心:“遣送出府,换人。” “是。” 廉狱应下,又掏出一本册子,“公子,这是下属们这几日排查的十年前阁内的任务卷宗。” 他将册子放在桌上,接着道:“下属们根据陆姑娘之前所述,特地寻了老阁主在时,有关桃疆的任务。发现原来十年之前,老阁主一直带着十四阁隐匿在桃疆,在那里也接了许多活,直到十年前,才来到京上。这本便是当时六年之内,所有在桃疆的生意。” 十四阁历来的规矩便是不追究前因后果,记录在册的也只是简单一句话,十四阁接过的任务数不胜数,简直大海捞针,很难寻到有关陆绾儿的踪迹。 “不巧的是……” 廉狱思索着,“记录在册的,并无一桩生意涉及陆这个姓氏。” “她那日出府,你们都能跟丢,你当真以为,陆绾儿是她的真姓名?” 慕蔺并没有翻开那册子,只身体后仰靠在椅背,双手十指相扣,冷傲且漠然的气质浑然天成。 廉狱问:“那我们该如何将这卷宗上的信息与陆姑娘对应起来?” 慕蔺:“放去书房。” 廉狱顿悟,重新将卷宗拿起来,想了想,又道:“可是公子,既知陆姑娘有目的,又为何要……”娶她为妻? 他这几日一直想不明白。 公子明明看起来也不喜陆姑娘,而且公子最讨厌有心机接近他的人,却为何还是要违背老爷的命令,非要娶陆姑娘? 慕蔺的目光冷寒:“你跟枫红待久了,也学得随意过问主子之事了?” 廉狱赶紧低下头,“属下多嘴,公子恕罪。” “下去吧。” 慕蔺挥了挥手,又道:“最近派人多盯着点慕诺。” “是。” 廉狱领命退下。 室内恢复了安静,慕蔺坐在椅子上,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桌上的信封。 短短一句话,却扭成一团乱麻,缠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连带着心里也有些烦躁,他站起身来,脚步却又长了意识一般,行至窗前。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60节 北苑那棵已经死掉的桃树下,那人穿着桃粉色的袄裙站在树下,脚边是一堆草绳。 此时,她正双手扯着那草绳,围着桃树一圈一圈地绕,将草绳缠在树干上。 然后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铲子,片刻不停歇地弯腰松土挖沟。 大冬天的,累得气喘吁吁,额头冒汗。 一个婢女提着一桶肥料踏进来,她笑着去接过,用长勺舀出来,倒进刚挖好的沟渠里。 她身形娇小,笨重的长勺需要两只手才能抬起来。 婢女似乎想上前帮忙,被她笑着劝阻。 慕蔺冷笑,死都死了,做这些有何用? 天真。 就像她为了十四阁而来这件事。 廉狱走进院子里,同她们说了什么,只见她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消散,将长勺放下,跨上前去,张开双臂挡在婢女和廉狱之间。 慕蔺看见她的眉头蹙起来,想反对又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将婢女护在自已身后。 胆子又大不起来,还不肯屈服。 真是倔强得很。 第78章 你算何许人也 “你说什么?” 寻春院,枫红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主子要娶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为妻?” 廉狱连忙食指竖在唇边,低声道:“嘘,你小点声!这事阁内其他人都还不知道。” 枫红没见过那个女人,但是听过廉狱的转述,她便知那女的不安好心。 她气愤得一直碎碎念:“为什么?她凭空出现就算了,主子不仅将她带回公子府,前几日还亲自领人去救她,现在又要娶她?” 廉狱安抚她:“好了好了,就知道你会反应激烈,所以我才一直没告诉你。” “你什么意思?” 枫红看向他,妩媚的眼尾上扬,质问道:“所以公子早就已经决定了?你现在才告诉我?” “公子从云山将陆姑娘带回来的那天便决定了,这几日一直没来寻春院,就是因为老爷反对,所以罚他在祠堂跪着。” 廉狱忙解释:“只有两个府里的人知道,但是都被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外传,连陆姑娘本人都不知晓这件事。” 枫红更加震惊了:“公子还为了她被罚?这个陆绾儿究竟是什么来头,不行!我得去公子府亲自会会。” “别了你。” 廉狱拦住她,“你去添什么乱?寻春院不是还要你坐镇?” 枫红甩开他:“这几日斋戒,寻春院不迎客,我正好闲着。你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去公子府,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当十四阁的夫人。” 廉狱急急忙忙跑去禀报慕蔺。 “公子,属下无能,枫红非要来见陆姑娘,现在已经踏进北苑了。” 慕蔺表情没什么变化,“嗯,把北苑那个婢女叫到书房来。” …… 临近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陆绾儿正在屋内用膳,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来人一身红裙耀眼,五官生得明媚动人,眼角眉梢都是数不尽的风韵。 身后跟来的璎珞显然是没拦住她:“姑娘究竟要找谁?” 红衣女子并没有回应她,而是走上前来,望着屋内的另一个人。 陆绾儿站起来福身行礼。 声音娇弱:“姑娘。” 枫红直勾勾盯着她打量了半晌,最后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就是陆绾儿?” 陆绾儿茫然点头:“正是,敢问姑娘是?” 枫红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来,拂袖搭在桌沿,陆绾儿闻到一缕勾人的媚香。 她自顾自倒茶,毫不生疏,“丞相夫人是我姨母。” 姨母……那她便是二公子的表妹? 陆绾儿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毕竟人家算是个主人,而她什么也不是。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坐下来。 笑得随和:“表妹还未用食吧?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与我一同吃。” 枫红随意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举起茶杯送到唇边,举止端庄。 “你算何许人也,也可以代替我表哥款待我?” 陆绾儿一下子懵了,在桌子底下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的掌心,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姑娘显然就是来向她找茬的。 她深吸一口气,道:“是二哥救了我,让我暂住在公子府,我便把这里当成了家,才会想要招待你。” “二哥?” 枫红抓住重点抬起眼看她,“二哥也是你能叫的?你自已什么身份地位弄不清楚?” 这话显然刺激到了陆绾儿,她看着枫红漂亮的眼睛,认真道:“世人皆非要分得个高低贵贱,可是公子从不嫌我出身卑贱,让我也有了勇气去抵抗这世俗,我就是想,不努力一下,哪知自已配不配得上……” 她知道这表妹今日来的缘由,她承认自已的出身不可比,但她从不认为自已就不如人。 枫红听了,面上轻笑,似乎是很看不起:“痴人说梦。” 正说着,廉狱踏进来。 “陆姑娘,公子传唤你身旁的婢女去书房。” 陆绾儿噌的一下站起来,“为什么?璎珞没有犯错,公子为何执意让她走?” 廉狱秉公无私:“公子的命令,属下只能照做,还望陆姑娘不要为难。” 陆绾儿看向璎珞,对方满脸无助和惊惧。 “我也一起去。” 枫红一看三人都走了,也起身跟上。 公子府书房。 三人跟在廉狱身后踏进去。 “公子,陆姑娘也来了。” 慕蔺坐在案桌前,手里翻着一本册子,闻言抬首看过来,阖上册子,放在一旁。 陆绾儿看着他的脸,十分不解:“二公子,璎珞这几日跟我在一起,并未犯过任何错,求二公子留下她。” 慕蔺的视线冰冷,“是不是在公子府待久了,觉得自已可以随便干预我的决定?” “不是!” 陆绾儿一惊,语气柔弱可怜:“只是绾儿不解公子为何这么做,这些日子也一直都是璎珞照顾着我,便是生了感情,舍不得……” “舍不得?”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慕蔺道:“既然你同她感情如此深厚,那你代她受罚,我便留下她。” “不要!” 璎珞听言,跪在地上,祈求道:“公子要罚罚奴婢便是,不要牵连陆姑娘!” 慕蔺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望着陆绾儿,等着她的回答。 陆绾儿咬了咬下唇。 “好。” “不行的陆姑娘!你本来就身子弱,受不住罚的!” 璎珞冲她一个劲摇头,“是奴婢犯的错,不应该让你受累!” 陆绾儿只回给她一个微笑:“没事的。” “够了。” 这么爱出风头,自然得成全。 慕蔺看向一旁泰然自若看戏的枫红,“枫红,交给你。” 枫红唇边扬起笑,往外走,语气轻佻:“跟我来吧。” 踏出书房,在外面的院子里停下。 廉狱取来长鞭,双手奉给枫红。 对方单手接过来,声音娇娆,一字一句道:“陆姑娘,跪下吧。” 没有跪垫,院子里还有落雪,陆绾儿直接双膝跪地,没有犹豫。 啪。 枫红甩开长鞭,在陆绾儿耳旁,破空的声音犀利刺耳,她不自禁一哆嗦,握紧了拳头。 “陆姑娘,念在方才这婢女说你身子娇弱,我便只抽十鞭,今后你可莫怪我不给情面。” 第79章 你会不快乐的 陆绾儿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61节 枫红站在她身后,扬起鞭子,朝着她的后背狠狠落下一鞭。 仅仅只是一鞭,陆绾儿的身子就猛地往前倾,张开嘴,却是痛到失声,冷汗一瞬间冒出来。 枫红笑着道:“陆姑娘,别动啊,要是没抽准,可得重新抽哦。” 陆绾儿咬着牙,重新挺直脊背。 璎珞在一旁焦急不已,“十鞭啊,她如何受得住?” 说着,她就想要冲上去,欲要替陆绾儿挨鞭子。 廉狱拦住她,好心劝告:“不想惹公子发怒,就最好别再掺和。” 枫红有意折磨,并没有快速抽下十鞭给她一个痛快,而是一鞭一鞭蓄足了力再用劲抽下去,看得人都心悸。 陆绾儿却是一声不吭,死死咬着唇,以此来转移痛觉,一直咬得嘴唇出血。 十鞭过后,也依然背脊挺直,明明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得失去了血色,后背的衣衫也被抽得破烂不堪,皮开肉绽,血液渗出来,她却是倔强得很,不肯求饶也不肯喊一声。 枫红看着她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皱了皱眉,收起鞭子。 心中有一抹异样的感觉。 她抽这十鞭,就算是个男人来都不一定能一声不吭承受下来。 但凡这女人哭喊求饶或是哭天抢地地骂她几句,她都不会于心不忍。 璎珞连忙上前去,蹲在陆绾儿面前。 声音已经染上哭腔:“姑娘你还好吧?快起来,我带你回去上药。” 陆绾儿虚弱地冲她摇了摇头,强撑着笑:“你不用走了……” “嗯!谢谢你陆姑娘!” 璎珞用力地点头,想要将她扶起来。 “等等。” 此时,他们身后,慕蔺站在书房门口,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 他的表情依然很冷漠,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就在这里跪两个时辰,其他人离开。” 果真是个硬骨头,不过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撑多久。 璎珞顺势跪在地上,心急如焚,“公子,陆姑娘这样子已经不能再跪了,不及时上药的话她会出事的!” 天寒地冻的,她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跪两个时辰的话,她会死的啊! 慕蔺只回身进了书房,并不理会她的求情。 廉狱意会,上前去抓住璎珞一边胳膊,生拉着她往外走。 “陆姑娘,你快跟公子求求情,你不能再跪了!陆姑娘……”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枫红看了一眼陆绾儿满是鲜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不发一言也离开了。 院里恢复了寂静,这里没有下人来往,只有屋内屋外的两个人。 陆绾儿只静静跪着,膝盖已经没有了知觉,只有后背火辣辣的疼,偶尔寒风吹过,疼痛便钻进骨头。 她努力让自已保持清醒,不要晕过去。 一定要撑住,撑住。 夜幕降临,院子里只剩下灯笼里散发出来的烛光。 她不知道自已跪了多久,没有人来告诉她时辰,她只是脑袋愈来愈沉,意识愈来愈不清晰,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 她倒在雪地上,冰凉的雪刺激她的伤口,让她有了一点点睁开眼的清明。 视线里,有个身影走向她,在她身前蹲下来。 他生得多么好看啊,冷峻的脸,如画的眉眼,偏偏永远冷若冰霜,偏偏冷酷无情。 他将她抱起来,她看着他精致的下巴,气若游丝:“二哥,你为什么防线那么严,你会不快乐的……” 慕蔺脚步停顿,低下头去,怀里的人已经陷入了昏迷,烛光映照下的脸惨白无色。 陆绾儿是被痛醒的,勉强睁开眼,自已正趴在床上,上半身不着一物。 轻轻动一下,后背的伤口就扯着疼。 她忍不住轻嘶了一声,守在外间的璎珞闻声连忙走进来。 “陆姑娘你别动,就趴着好好休息。” 她端了药过来,望着她背上的伤,眼泪便落下来。 “陆姑娘,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衣裳已经被抽成丝和着血液一起凝在伤口里,要不是陆姑娘发高热陷入昏迷,她拿着镊子夹那些碎布时,她一定疼得很。 陆绾儿很轻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是吐不出一个字。 璎珞喂她喝药,见她望了眼窗外。 “你昏睡了一天两夜,今天已经是第三日清晨,你先喝了药,我再去唤女医官过来。” 一天两夜,也就是说,今日已经是斋戒的最后一天,明日便是圣祈。 有人推门进来,是枫红,她手里拿着一个玉瓶。 她在床榻旁停下,陆绾儿用尽全力将璎珞拉到一旁,仿佛生怕她下一刻会受到伤害。 枫红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对她的动作不屑地轻嗤一声。 “我不想隐姓埋名做好事,所以算着怎么着你也该醒了,来给你送药。” 陆绾儿有些不解,璎珞鼓起勇气道:“多谢姑娘好意,但是女医官已经开了伤药。” 枫红转向她,把玉瓶扔进她怀里,璎珞下意识便接住。 “我自已抽的鞭子我清楚,普通伤药作用不大,躺个十天半月都不见得能下床走路,要是想少受点罪,就收着。” 她折身往外走,“别误会,只是你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向我表哥交差。” 廉狱站在北苑外面等着。 枫红踏出来,“走吧。” “回寻春院?” “那不然?一院的人在等着我回去。” 廉狱震惊,“枫红,你转性了?” 按照她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就这么罢休才是,可是今日却来送药? 枫红瞥他一眼,“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野蛮刁钻的女人?” 廉狱忙摆手,“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么想。” “嘁。” 枫红不以为意,她要真是那样的人,主子怎么会让她一个人掌管整个寻春院? “廉狱,我在寻春院待了这么久,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很多人我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心中所想,可是公子,我真的不懂他。” 两人往府外走。 “公子前日的架势,分明就是想让那女人死,可是,不到一个时辰,他便亲自抱着她回了北苑。” 他当时分明面无表情,可是她却隐隐觉得他眼里蕴着些怒意。 可是女医官来时,他只说了三个字,救活她。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今日都没有出现过,也没有问过一句。 枫红猜想,或许只是因为,公子留着她还有用? 廉狱道:“公子在想什么,又岂是你我能随意猜测的。” “也是。” 枫红点点头,“不过这陆绾儿倒是挺出乎我所料的,但她要做阁主夫人,还是差得远了。” 第80章 驻防将军徐鸿光 凛寒发现,回京上的路变得轻松许多,也快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公主殿下这个小侍卫不再为了摆脱他而与他缠斗或是故意绕远路。 难道是发现摆脱不了他,又杀不了他吗? 他心里沾沾自喜,为自已的能力感到自豪。 就这样,凛寒与阿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人互不干扰,仿佛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直到路程行了一半,两人在一家客栈落脚。 凛寒住在阿烈隔壁,夜半时,听见旁边传来几声响动,随后是开门声。 他轻轻打开门,看见阿烈的背影走下楼去,脊背有些佝偻,手捂着肚子。 凛寒走向另一边,在对面的长廊下,看着他走向了客栈里一个洒扫的妇女,低声和对方说了些什么。 那妇女面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诧,上下打量他,随后说了几句话,手也比划着,像是在指路。 阿烈转身就走,走出一段路,凛寒也听到那妇女的声音。 “喂,等等!现在这么晚了,商铺早就关门了,你先回房去,我等会儿给你送上去。” 阿烈回过身来,似乎是对她道了声谢,同样是捂着肚子上楼回到房间,凛寒看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辰,方才那妇女端着一个托盘上楼去,上面盛着一只药碗,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药,还有一块黑布,包裹着什么东西,凛寒看不出。 她叩了下门,然后推门直接进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凛寒疑惑,他受伤了?可是他们这一路走来都无风无浪,他怎么没见着他什么时候受了伤?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62节 又过了一刻钟,妇女端着空药碗走出来,黑布不见了。 凛寒又等了一会儿,没再见到阿烈出来,于是他下了楼,去后厨寻方才那个妇女。 他递给对方一个银锭,“方才你去送东西的那个人怎么了?” 老妇看向他,黑巾蒙脸,浓眉大眼。 她笑呵呵道:“哎哟,那小公子啊,是胃症犯了,我给他送点暖胃汤,和几副贴的膏药。” 胃症?凛寒将信将疑,揭开炉灶上瓦罐的盖子,往里面瞧。 生姜、枸杞、红枣、莲子。 确实是普通的暖脾胃的汤。 他放下盖子回过身来,老妇对他笑:“大人可还有什么疑问?” 他摇了摇头离开后厨。 老妇看了眼他的背影,将银锭收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凛寒回到自已的房间躺下,只是一整晚都不敢深睡,一直提心着隔壁的动静。 那个人似乎是痛得厉害,一晚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时,才渐渐安静下来。 可是不到半个时辰,凛寒都快要陷入沉睡时,隔壁的人却又似乎起身下床了。 他连忙也穿上鞋,果然见阿烈已经拿着随身行囊下楼走了。 看一眼外边,天刚刚亮起来,客栈里只有几个堂倌在摆放桌椅。 这人,都犯病了还要马不停蹄地赶路?也不知道休养的? 凛寒赶紧收拾好,跟上去。 徐鸿光将军在今日傍晚时分抵达了京上。 作为一个驻防大将军,边疆离不开他,所以他是掐算着日子,在圣祈的前一日才赶来。 而此时尚处于斋戒,一切从简,不可设宴。 徐将军却也是并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一进宫,就直奔坤宁宫。 坤宁宫的院子里有一个秋千,是儿时父皇亲自为母后搭建的,后来母后常常抱着泱肆坐在秋千下聊天。 母后走后,泱肆也常常会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缅怀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在她的记忆里,母后是一个很温暖的人,不论何时永远面带微笑,那样温和的笑容好像刻在了她的脸上一般,明媚动人,照亮了她整个童年。 母后教她和皇兄读书写字,会给他们讲好多好多故事,和他们在坤宁宫捉迷藏。 泱肆不求能回到儿时,只是想,如果能再见母后一眼就好了,就一眼。 “丫头!” 外面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有人踏进来,泱肆循声望去,来人一身战甲,身形魁梧,威风堂堂。 他一面大步走进来一面四处望:“我家丫头在哪?” 泱肆一下笑起来,挥了挥手,小跑过去。 “国舅!” 看到她,徐鸿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拉着她的手臂在自已面前转了一圈。 最后得出所有长辈都会有的结论:“怎的一年不见,瘦了不少?” 泱肆嘿嘿笑,挽着他的胳膊去正殿,“哪有,是国舅又强壮啦!” 正殿,徐鸿光焚香,插进紫檀香炉里。 “音书,阿兄来看你了。” 泱肆站在他旁边,叉着腰:“母后,我要告状,国舅这次回来没有给我带礼物!” 徐鸿光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丫头啊,你究竟是想我,还是想我给你带礼物啊?” 泱肆吐舌头,“都想!” 徐鸿光无奈笑笑,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递给她。 满怀期待地打开,当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泱肆小脸就拉下来:“夜明珠?国舅真是愈发敷衍阿肆了……” 宫中的夜明珠数不胜数,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更何况这才一颗。 “你到晚上再仔细瞧瞧。” 徐鸿光凑近她,哄骗小孩一样神秘兮兮的语气:“这跟普通的夜明珠不一样,我跟你说,这个啊,可以看到未来……” 泱肆:“……” 得嘞,真当她还是个两三岁的小丫头。 在坤宁宫待了一会儿,徐鸿光才前往御书房面圣。 然后就一直没出来,皇帝摒退左右,无人知晓二人在里面讨论什么。 但是泱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肯定与林家,与立后有关。 国舅当着她的面不提,是因为始终把她当成孩子,不想让她为这些事烦心,他过后自已去解决。 第81章 人比花娇 入夜,泱肆拜别母后,准备回未央宫。 经过梅阁时,她又停了下来,思忖须臾,踏进去。 梅妃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面前陈列着茶具,她正用金茶匙从茶叶罐里舀了茶叶,添往茶壶之中。 听到脚步声,她动作未停,“这几日无雪,明日圣祈应当也是个好天气。” 她往茶壶中倒入沸水,刮沫、淋壶、烫杯、斟茶,一举一动优雅大方,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起身,向立在一旁静静观赏她泡茶的泱肆福身。 “殿下,坐下喝杯茶吧,这是我特制的梅花茶,今年泡的第一壶,味道是最好的。” 泱肆坐下来,举起茶杯,送到唇边抿下一口。 梅花里面加了绿茶,不同于其他茶的清香,这梅花茶更多的是一种冷香,犹如它高洁的品质。 放下茶杯,泱肆轻笑:“我真是有幸,每次来都能尝到娘娘的手艺。” 梅妃嘴角浅笑:“能有人来尝尝,我才该感到高兴。” 她并没有特意指泱肆,而是说,有人。 泱肆扭头望着院里依旧在盛放的梅花,道:“娘娘可以送我几枝花儿吗?” “当然。” 梅妃欣然同意,“殿下怎么突然想要我院里的梅花?” 泱肆想都没想:“因为这里的梅花最好看。” “噗嗤。” 梅妃笑出声来,“世人所传果然皆不可信。” 泱肆看向她,“什么?” 对方摇了摇头,“无事。” 泱肆还有些不明所以,梅妃又道:“这花摘了养不了几日,殿下若是喜欢可以随时来看的。” “我想明日送人的。” 泱肆解释。 “送人?” 梅妃柳眉轻挑,“可是殿下的心上人?” 泱肆毫不避讳,大大方方承认:“是。” 梅妃又忍不住掩唇轻笑一声,“殿下果真是与众不同。” 这世间历来皆是男子送女子花,这女子送男子花,她倒是头一回见。 不过,更让人羡慕的,是她的敢爱敢恨。 “殿下是想明日圣祈时送吧?既是如此,这花还是先别摘了,待明早天明,我亲自挑选几株漂亮鲜艳的,修剪好了命人送去给殿下。” “那就多谢娘娘了。” 泱肆颔首道谢,又道:“娘娘明日不去参加圣祈?” 梅妃轻轻摇头:“不了,陛下和殿下福泽天下,我便无需祈福了。” “圣祈可不只是祈福。圣祈更多的,其实是去看看大北的子民们,祈福只是子民们信仰尊崇的君主给他们一个的承诺,承诺会让他们一直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泱肆劝道:“娘娘不想去看看吗?看看这大北盛世,看看这人间繁华,看看街上百姓们脸上满足的笑容,你也会感到开心的。” 梅妃有片刻的失神,随后,才点点头,笑道:“如此,明日我便带着梅花亲自去转交给殿下了。” 冬至祭天,天子圣祈,大北历年的习俗。 天未明,泱肆就被落染唤醒,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泱肆还没完全清醒,半睁着眼任她捣鼓,然后里三层外三层穿上繁重的礼服。 一切准备就绪,落染搀扶着她踏出未央宫,已经有轿撵侯在外面。 圣祈之前,天子宗室须乘轿撵环游皇城,向百姓们问好,既体现亲民,又展示皇家威严。 泱肆提着厚重的裙摆坐上轿撵,落染行路伴在一侧。 在宫门前整理队形后,浩浩荡荡往城中走。 天色不过刚刚明亮起来,城中早已经是张灯结彩,热闹一片,所有人都围在道路两旁,想要一睹皇家尊容。 泱肆始终端坐,全程保持微笑,一直到脸都快要笑僵了,队伍才终于游完皇城,前往天坛。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63节 为保证圣祈的顺利进行,天坛在一个月前便已经是重兵把守,围得水泄不通。 得皇帝御令,才打开大门,众人下了轿撵,列队步行进去。 没有参与游行的国师此时才出现。 泱肆一眼就看到了他,但是在这个庄严的仪式上,不容许她四处走动。 众人在自已的位置上站定,乐起,迎神,燔柴炉内升烟火,司祝跪读祝文,帝王至昊天主位牌前行跪拜礼。 身后众臣也随之跪下。 迎神之后奠玉帛、进俎,而后是初献礼,亚献礼和终献礼。 这些繁杂而冗长的程序礼节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本来穿得就厚重,泱肆感觉浑身疲乏。 但她还是保持着该有的仪态,毕竟所有人都累,但无人表现出不耐,她就更不应该。 礼仪结束后,要观赏礼部舞姬乐师的各项表演,然后便是慕丞相按照长公主的建议向民间征集的各种有意义的活动。 待得一切终于结束,已经是晡时。 走出天坛,不须再整列队形,众人散去,前往皇宫用膳。 泱肆故意走得慢吞吞,轻唤同样行在后面的江衎辞。 “莫辞!” 对方没有回头,但脚步明显慢下来。 另一旁,梅妃正巧看到她奔向男人,脸上明显是幸福且满足的。 她不由得笑了笑,对身旁的宫女道:“去把我今早剪的梅花枝呈给公主殿下。” 宫女应声:“是。” 想到什么,她又道:“不用说是我给的,直接交给殿下即可。” …… 泱肆提着裙摆追上去,扶了扶头上沉重的凤冠,她道:“晚上你想和我一起去发圣果吗?” 圣祈的最后一步,是将今日祭祀的千斤圣果,发给城中的老百姓,寓意将福泽传播。 她凤冠上点缀的珠子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音。 江衎辞轻抿唇,未言。 “那我就当你默认啦?” 泱肆发现,这个人好像学不会答应,他答应的方式就是不出言否认。 好几次这样了,她都摸透了。 这时,有个宫女捧着一捧梅花而来,泱肆接过来,梅妃果然是爱梅,挑的这几枝梅花,精心修剪过,一簇簇粉红美妍,鲜艳又淡雅,美得令人惊艳。 泱肆笑着问身旁的人:“莫辞,你看这梅花好看吗?” 江衎辞微微侧脸,垂眸看过去,小姑娘生来就漂亮,今日化了隆重的妆,口脂红艳,娇艳欲滴,显得人更加美艳动人。 淡妆浓抹总相宜。 他“嗯”了一声,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送给你!” 泱肆转过来把花递给他,笑意盈盈,“好看的花当然要送给好看的人!” 两人定在原地,江衎辞定定地望着她,望着她明媚的笑颜,右手鬼使神差地抬起来,却始终没有再往前一点,去把花接过来。 泱肆见状,把梅花塞进他的手心。 看了眼他身后苍茫的天,泱肆突发奇想:“莫辞,我想做一个好玩的试验,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第82章 你是冬日暖阳(亲亲) 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江衎辞永远跟不上她的节奏。 他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迷惘,墨黑的瞳孔此时竟稍显茫然,脸上的表情也呆呆的。 大概是还沉浸在自已身为一个男人却被送花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上。 可是她已经不是 第1回 往他手里塞东西了。 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神情,一向清冷之人,此刻像个很乖很听话的……大狗? 泱肆双手抓住他的左手,拉他靠近一些。 踮起脚尖,很是神秘:“你过来一点,我跟你说……” 江衎辞便轻轻俯下身去,刚要侧过耳朵去听,就觉有什么东西覆在了他的唇上。 她凤冠上的珍珠轻轻摇晃,扫过他的眼睑,他眨了眨眼,小姑娘的脸在眼前放大,眼眸轻阖,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 这才惊觉,是她的唇。 有东西在脑子里轰地炸开,顿时有些眩晕,然后又炸在心里,心跳却一瞬间静止。 他无助地握紧手。 右手,梅花枝坚硬,咯着手心。 左手,她的手指纤细柔软,就像……此刻她吻着自已的唇。 在他们不远处,没见到泱肆的魏清诀回来寻她,正巧看见这一幕。 他立在原地,脸上看不出喜怒。 片刻后,他的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转身离开。 …… 泱肆面上平静,其实心里直打鼓。 只敢就这么贴着他的唇,然后就动也不敢动一下。 只是心里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原来男人的嘴唇也是软的吗?像枝头松软的雪,也像宫中甜腻的糕点,还像天边绵软的云。 好神奇。 泱肆放平脚尖,离开他的唇,睁开眼去瞧他身后的天际。 没有任何变化。 他不开心吗?上次不仅向他索要珠钗,还说些无厘头的话,都能见着夕阳。 今日怎么又送花又亲亲,却是没反应? 泱肆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江衎辞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神情怔然。 泱肆不信邪,再次踮起脚去,在他唇上啄吻。 亲一下就问一遍:“莫辞,你开心吗?” 如此反复三四回,江衎辞才恍然回神一般,站直身,后退了一步。 眼神乱飘,不敢看她,大概是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殿下……怎么每次见臣都要送东西……” 他的唇色本来是很淡的,此刻却沾上了她艳丽的口脂,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的白皙,眼睛看东看西,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于是泱肆看来,总觉那双漂亮的眼含羞带怯,加上有些红润的嘴唇,竟真应了京上人人那句“江美人”。 “就是看到什么好的东西,都想送给你啊。” 泱肆还惊奇地发现,他的耳垂,在她的视线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红起来,红得滴血。 不由觉得好玩,她抬手去轻轻捏,他的耳垂很薄,却也是软乎乎的,因为泛红,也热乎乎的。 原来,一个浑身冰凉的人,害羞起来,耳根也会发烫的。 正揉捏得不亦乐乎,他突然抬起手来,抓住她的手腕,深眸凝着她。 轻道:“殿下,别玩了。” 泱肆一下愣住了。 因为,他的眼神变了,不同于以往的清冷和淡然,此刻望着她的眼眸郁色沉沉,与他对视,好像自已也深不见底一般沉下去,坠入无底深渊。 她猛然忆起初见他时,他在金銮殿的大殿之上,望向她的眼神,也是如此这般的。 可那已经是三年前了。 为什么,三年前初见,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已? 泱肆没由来地,觉得心口一阵酸涩,她内心深处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可是又无从去捕捉。 江衎辞握着她的手轻轻拉下来,离开自已滚烫的耳朵。 望着面前呆愣的小姑娘,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开心。” 这两个字猛地将泱肆拉回来,她漂远的思绪重聚,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正要笑起来时,一缕光亮蓦地闯进视线。 她顺着这光亮看过去,他的身后,天边一瞬之间亮起来,浮云背后,一缕缕金色的光辉穿过云层,梦幻一般洒下来,照亮他的背影。 他在金色的阳光中,显得很不真实。 泱肆反应过来,惊奇不已,激动地一手拽着他,一手指他的身后。 “莫辞!你快看,出太阳了!真的出太阳了!” 江衎辞有些恍惚,木讷地转过身,阳光照进眼睛,让他眯了眯眼。 左手还牵着她,他抬起右手本能地想要去挡住眼睛。 忘了手里握着梅花枝,阳光穿过花瓣在他的眼皮上斑驳成影。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64节 他轻轻睁开眼,透过一朵朵娇艳的花朵,望向天边。 一轮太阳从云朵后面缓缓显现出来,挂在西边的天际,光芒万丈,耀眼无比。 他放下手,那光是有温度的,照在他的脸上,带着丝丝暖意。 原来,这便是冬日暖阳。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渐渐适应了阳光的强度,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 大北的冬日,从来没有太阳的。 上一回只不过是夕阳余晖,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太阳,泱肆也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惊喜之中,脸上不由自主地溢出笑容。 原来,前世临死之前,江衎辞同她说的话是真的。 他真的……很爱她,只有她才能逗他开心,天才会晴。 泱肆歪过脑袋看向他,发现他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边,脸上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她轻声唤:“莫辞。” 没有反应。 她又连着唤了几声,后者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不知陷入了哪里。 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她提高了音量:“莫辞!你傻掉了?” 江衎辞一下子回过神来似的,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 他不是应该知道自已的情绪能影响京上的天气吗?为什么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泱肆忍不住好奇,这人到底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江衎辞轻轻摇了摇头,薄唇轻抿:“无事。” 泱肆将信将疑地瞥他,“你很奇怪哦……”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别处。 “殿下以后……莫要再任性妄为……” “啊?” 泱肆没懂,她怎么就任性妄为了? 江衎辞没看她,而是望着地面被阳光照得反射出晶莹彩光的雪。 许久才组织好语言:“就是……像方才那般,随意就……亲近臣……” 哦,似乎也并没有组织好。 泱肆听明白了,忍不住笑出声,凑上去非要逗他。 “我怎么了?我不是常常都与你很亲近吗?” 此亲近非彼亲近! 江衎辞撒开她的手,转身就走,拿着梅花枝的背影显得有些局促。 声音轻轻地飘过来:“殿下,该走了……” 泱肆追上去,围着他左右转。 “你说清楚呀?我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就嫌我任性了?” 男人的脚步加快。 她提着裙子小跑跟上:“你不说话就是默认喽?你真的开始嫌弃我喽?” “……没有。” “真的吗?那你走这么快,都不等我?” 男人没有回答,但是还是放慢了脚步,阳光照耀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长,渐渐远去。 却仿佛还能听到女子叽叽喳喳同身旁的人说个不停。 第83章 选驸马 圣祈这日,京上竟然晴空万里,实属罕见,城中老百姓皆欢喜不已,在阳光下兴高采烈地,欢呼这大北盛世。 帝王龙颜盛悦,下令将宴会设在御花园,让众人沐浴在这暖阳中开怀畅饮。 泱肆追着江衎辞一路嘻嘻哈哈从天坛回到宫中,宴席已经快要开始,泱肆觉得两人一同走进去不太好,于是自已先进去,让江衎辞等一会儿。 反正他迟到也无人敢多说一句。 她寻到魏清诀,对方也看到了她,自然而然地向她招手,让她坐在自已身旁。 泱肆坐下来,“皇兄,今日应当累着了吧?待会儿就不要去发圣果了,宫宴散后就回宫休息知道吗?” 他的身子奔波一天已是极致了,发圣果不能乘轿撵,泱肆不想让他挤到人群中去,空气稀薄不说,你推我挤中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好了。她不放心。 魏清诀目光看着随着她说话时而启阖的唇,嘴角是惯有的弧度:“好,你出去也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 魏清诀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时,国师走进了御花园,一样的清冷绝尘,淡然疏离。他的目光不经意一般扫过来,刚好看到魏清诀宠溺地笑着,手掌亲昵地抚过她的头。 不过一瞬间,他便转移视线看向前方,在众人的目光中越过整个宴席,来到帝王的右侧——那是专属于他的位置,他不在时,永远空置,这般尊贵的位置,永远为他留着。 众人的视线忍不住追随过去,不为别的,只因这国师大人手中不知为何握着一束梅花枝,淡粉娇艳,与他月白的衣袍实在是对比明显。 只见他落座后,动作很轻地将那梅花枝放在面前的矮桌上。 有个胆大的嫔妃惊呼出声:“这不是梅阁的梅花吗!” 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句话,愣了一下之后看向了梅妃,又下意识看向正上方的帝王。 泱肆闻言,也抬起头来,轻轻皱了皱眉。 帝王没有说话,倒是林淑妃,出声道:“露妃可是认错了?已是冬至,这京城的梅花都已是全开了。” 露妃回答得很是笃定:“没错,我今早亲眼看见梅妃娘娘捧着这束梅花枝出了梅阁,与我们一同前往天坛。” 说着,她看向梅妃,意味深长一般轻声道:“只是不知怎么到了国师大人手里,我正奇怪呢,梅妃娘娘可是一个不喜外出之人……” 宫里的嫔妃就那么几个,魏明正自然知晓梅妃是一个遗世绝俗,与世无争之人,多年来安于梅阁一隅,安静得仿佛这后宫之中不曾有那么一位妃子。 “怎么回事?” 这位宫中的妃子,素来不外出,一露面,园里的梅花却出现在了别的男人手中,显然是给帝王难堪,若是有私情,就更加罪不可赦。 总之无论如何也是难逃一劫。 露妃脸上有些得逞的笑意,其余众人也心思各异。 一个普通妃子,他们自然是不关心,只是这事牵涉到了国师,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梅妃在众人的眼光中站起身来,声音一样的处变不惊,是南方女子独有的温婉:“回陛下,臣妾第一次参与圣祈,便想着带上梅阁一束梅花去,私心里想要沾些福泽带回来,不想回宫的途中不慎丢失,看来是臣妾无福。可能国师大人在我们后面拾到了梅花,想来大人才是有福之人。” 简简单单,也是大大方方的解释。 露妃显然是不信:“你说谎!国师大人怎么会捡地上的东西?” 梅妃并没有看她,双手交叠置于腰间,眉眼低垂,泰然自若:“想必国师大人亦是个怜悯之人,不忍见这么美丽的花朵堪折在雪地之中。” “你……谁知道是不是你与国师——” 露妃一噎,心有不甘,还想妄加猜测,一抬头,却看见一直沉默不言的国师大人,一向冷淡的眼眸此刻却莫名蕴含着刺人的风雪,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人冷冻成冰。 她一下子失了声,那眼神化成一道无形的力量,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呼吸困难。 只见那人,缓缓垂下眼眸,纤长的指尖轻轻拂了一下桌上梅花的花瓣,周身却散发出迫人的威压。 众人第一次听见他的语气有了不同以往的变化:“圣祈宫宴,什么人都能随意大呼小叫,甚是扰人。” 没有解释,没有发怒,轻松一句话,却满是威慑力。 魏明正一听他的话,立刻板正脸色,怒道:“露妃,蓄意诟病国师,不知轻重,不知礼数,即刻褫夺妃位,送进冷宫,终身不出!” 看着满脸惊恐被宫人拖拉着离开御花园的露妃,泱肆暗自摇了摇头。 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还学不会聪明一点……” 魏清诀自然是听到了她的话,微微倾斜过来,问道:“你干的好事?” 阿肆耸耸肩:“皇兄莫要胡言,可不关我的事,谁叫她不长心眼。” 魏清诀随意一猜便知来龙去脉,无可奈何道:“我看女子送男子花这事也只有你做得出来,不过说你脑筋多,你也不再多一点?借宫中妃子的梅花送男子这事你也敢做,若不是梅妃娘娘懂得化解,你看这事不得闹大?” 泱肆无所谓笑道:“谁知这些妃子明争暗斗惯了,连梅妃这般不争不抢的娘娘都不放过。” 还以为自已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可是到最后还是一场空不说,还赔了一生。 不过……泱肆抬头看向江衎辞。 这家伙,果真有点本事啊,简单一句话,父皇就把人打入冷宫,今后更没有谁敢多说他一句了。 此事揭过,众人在夕阳的余晖中享用宫中盛宴。 一整日没有进食,泱肆确实有些饿了,边吃饭边心里默算了一下,再有七日便是冬狩,而这两日阿烈应当就会回京。 还有一事,三日后,便是腊月,鬼市开市。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得忙忙碌碌。 正想着,宴会上不知是谁竟然提及了为已经及笄一年有余的长公主挑选驸马一事。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似是对此事甚是关心,纷纷建言献策,也不乏存有私心举荐自家公子的大臣。 泱肆反应过来时,已经听见了十几个男子的名字。 第84章 夕阳消散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65节 魏明正一一认真听他们说完,最后道:“朕听到最多的是慕卿家二公子的名字,慕二公子可在?” 慕丞相闻言,连忙看向自已身旁的慕蔺,示意他起身。 慕蔺从自已的座椅上站起身来,行至中央,向皇帝行礼:“微臣慕蔺,参见陛下。” 魏明正上下打量他,道:“前年你一举拿下殿试榜首,朕许你在朝官职,没想你谦称自已学有不足。如今已经快要过去三年,朕任你为礼部侍郎,跟随礼部尚书何大人为官做事,你认为如何?” 慕蔺虽是当年的文状元,但在朝无官无职,若要直接命其为驸马,定是不能。 只是,历来状元郎皆只任个六品官,而侍郎,实为正四品,在礼部仅仅居于尚书之下。 丞相乃百官之首,慕蔺又是丞相长子,此情此景之下,是帝王有意提拔。 慕丞相紧紧盯着他,生怕他下一刻便说出什么违逆之言。 一旁的慕诺也心里复杂。 皇上说这样的话,不过是觉得二哥是个不错的人选,这正合了父亲的意,这样一来,二哥不同意也得同意。 他看向泱肆,小殿下又真的会答应吗? 半晌不见慕蔺说话,慕丞相忙出言训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叩谢陛下恩赐?” 慕蔺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又过了片刻,他才缓缓跪下来,语气平缓:“谢主隆恩。” 慕诺心惊,他竟然同意了? 随即又叹了口气。 是了,二哥从小到大都很听爹娘的话,言听计从地按照他们想要的样子长大成人,参加科举并拿下魁首。所以,他又怎么会为了陆姑娘,而违背父母之命、违抗圣意呢? 原本还打算看这慕蔺如何应对的泱肆,却等来一句“谢主隆恩”,她很是不解。 不应该啊,他要娶的人应当是陆绾儿才对的。还以为他会反对的。 前世忙于战事,她的终身大事便一直搁置,因此也便无今日这回事,但前世明明听闻慕蔺为了能娶陆绾儿,可是做出了许多牺牲。 泱肆的眼神追随过去,慕蔺并没有看她,而是回到了自已的位置上坐下来。 魏清诀低声问:“阿肆,你还不告诉父皇?” 泱肆若有所思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皇帝只提拔了慕蔺一人,并无再过问其他公子的打算,众人便心知肚明了。 只是可怜那吏部尚书和林淑妃的脸色不可避免地有些挂相。 丞相之子为驸马,长公主的势力岂不是更高于新后。 陛下此举,分明是有意为之。 多年不立后,好不容易在朝臣的谏言下勉强答应,却一再地打压林淑妃,然后又是如此精心为先皇后之女挑选驸马。 大臣们静静地互相观察,心中暗暗斟酌着,若是日后两方对立,该分清局势。 片刻的宁静之中,夕阳的湮灭变得异常惹人注意。 不过是瞬息之间,泱肆看见面前桌上原本金黄的光辉,刹那间消失殆尽,她抬起头,分明还未至天黑,天边的晚霞却由火红转向灰白,夕阳提早打烊,转瞬间隐没在层层厚云之后。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御花园内就已暗下来,只剩暮色四合。 宫人急急忙忙点上宫灯,暖灯代替了太阳的光亮,却始终不及阳光。 泱肆心有所感,将目光转向自已的斜上方。 那人的脸被烛光照亮,并不像其他人一般为这天色变化所扰,他抬手轻抚着桌上的梅花,脸上的神情辨不清。 泱肆心想,完犊子。 纪越看了眼天边,笑道:“可惜了,我等乃小国,否则也想奢望能于殿前求娶公主殿下。” 大北乃泱泱大国,怎么可能将唯一的公主下嫁小国。 虽是事实,他这话却是让人无法接。 徐鸿飞在边疆多年,早听闻这夜郎世子工于心计,巧言令色。 他道:“还没到两国联姻之时,世子不急,若是以后夜郎有公主,来大北寻个好郎胥也未尝不可。” 国与国之间政治联姻,除了巩固邦交,也有平息摩擦,示好求和的意图。 而大北,无需为巩固大北政治而外嫁女子。 倒是周边小国,可以向大北嫁入女子,而获得大北的扶持与帮助。 徐鸿光这话,丝毫不给纪越、不给夜郎面子。 纪越怎么听不出,仍是笑着:“大将军所言有理,我等小国无不期盼着有朝一日能与建立深厚的友情和稳固的邦交。” 西凉公主周梓枂看着这一切,秀丽的脸上闪过几缕异样的神思。 被一旁的西凉亲王看在眼里,他问道:“公主怎么了?” 周梓枂摇了摇头,冲他扬起一抹笑:“无事,王叔。” 西凉亲王一语中的:“王上此番让公主前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周梓枂犹豫了片刻,方才道:“出发之前,父王说,我可以在大北多待些时日,看看这里的锦绣繁华。” “公主如何想的?” 多待些时日只是面上说辞,内里意思,是希望能够长久待在大北。 而要长久,不过就是嫁过来。 从小看着长大的人,西凉亲王知晓她的脾性,见她不言,他认真道:“公主放心,冬狩之后,吾一定携公主平安归国。” 周梓枂听言,眼眶湿润,摇了摇头:“不,王叔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要为了瑶琰,违背父王的心意。” 身为王室子女,她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后的国家怎么想。 西凉亲王皱了皱眉:“你若是留下来,那吾这一年所做的牺牲岂不是白费?他人如何看待?公主难道不懂其中的道理?” 他已经在大北做人质一年,若是此次他回国了,而公主却留下来,这与换个人质囚于大北有何区别,西凉的颜面何存?其他小国又如何看待西凉?身为第二大国却可以随意欺辱? 周梓枂心中一震,顿悟道:“王叔教训的是,是瑶琰考虑不周……” 西凉亲王让她安心:“你别怕,西凉永远是你的后盾,这几日就当在大北皇城游玩,冬狩过后,我们一起回西凉过春节。” 第85章 算计本宫? 夜晚,众人陆续出发往城中给老百姓们发圣果。 泱肆踏出御花园,绕过几处回廊,在拐角尽头,看到了一道背影。 是慕蔺。 她上前去,凭栏远眺,此处僻静,无人经过。 “二公子果然在此。” 慕蔺也望着回廊外的景色,“殿下果然会来。” 泱肆柳眉轻挑,“那本宫便直言了,二公子真打算做这驸马?” 慕蔺很冷静:“有何不可?” 泱肆一时无话。 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 “是吗?若二公子真想,就不会出现在此了。” 慕蔺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殿下心中也不愿,否则就不会来。” 泱肆懒得同他迂回,手肘撑在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出去,望向外面,不过就是琉璃瓦,朱漆门,金碧辉煌,汉石白玉,她早就看厌了。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臣位卑言微,不可违抗圣意,但殿下是皇上的心尖宠,殿下想要的,皇上定当成全。” 泱肆轻笑一声,“嘁,合着二公子是拿本宫当枪使?” 身后之人淡声道:“公主拒绝我这个驸马最好的缘由,便是再亲自为臣指一门亲事。” “谁?” “陆绾儿。” 泱肆手指敲了敲栏杆,静默了片刻:“本宫最讨厌被人算计了……若是本宫不同意呢?” 她回过身,后背轻轻倚着栏杆,嘴角的笑肆意张扬。 “也不知道到最后,是二公子先忍不住,还是本宫先忍不住?” 慕蔺终于看向了她,声音很冷漠,仿佛不是在同她商量:“殿下一定会同意。” “是吗?” 泱肆眉眼染上几分冷色,嘴角的笑若有似无,“二公子威胁本宫?” “不敢。” 慕蔺道:“只是云山见到殿下和国师,让臣有些意外罢了。” 泱肆略感哑口无言。 感情她认定了他要娶陆绾儿,他也认定了她有中意之人。 互相指望对方化解,没想,还是自已输了一头。 泱肆怎么可能是个服输的主儿,“你这么不声不响把本宫算进去,还要本宫帮你排除万难娶一个民女,本宫却是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实在是亏得很。” 慕蔺沉思须臾,道:“十四阁听从殿下调遣。” 哟,十四阁。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好处了。 十四阁规训第一条,禁止接触有关皇家的一切人物事物,没想到,慕蔺竟然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就不怕牵扯进来,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行!”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66节 念及莫辞还在等着她一同去发圣果,泱肆爽快答应,站直身,错开他往外走。 想到什么,泱肆笑了笑,又道:“若是当初,慕家大小姐能有二公子这般时运就好了吧?不过……兴许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也说不定。” 魏清诀独自提着一盏宫灯,和众人行了相反的方向,前往华清宫。 夜里风有些寒,白日的暖阳仿佛只是一个假象。 冷空气积压在胸腔,他竭力抑制住自已想要咳嗽的欲望,加快了步伐。 有几个宫人肩膀抬着巨大的檀木箱,急急走过来,弯着腰低着头,一时没有看见他,一个不当心便撞了上去。 宫人尚算反应及时,看清来人后赶忙刹住了脚,只是迎面而来这人身子实在羸弱,这样撞了一下硬是撑不住,趔趄着后退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没有摔倒。 手里的宫灯掉落在地上,琉璃罩里的烛火微闪,魏清诀一手捂着自已的被撞的胸口,一手掩唇,难以抑制地连连咳嗽。 宫人们吓得忙放下檀木箱,匍匐着跪下来。 “大皇子恕罪!奴才们急于将圣果送往城中,一时不察,并非有意冲撞!” 周遭很安静,只有男人剧烈的咳嗽声。 宫人们瑟瑟发抖,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大皇子就算是没什么权势,没什么威信,但无论如何也是个皇子,想要他们的脑袋轻而易举。 魏清诀渐渐缓过来,止住了咳嗽。他看向地上的几个大檀木箱,忆起方才在御花园阿肆同他说的话。 “皇兄,记得让宫人送你回去,我去寻莫辞一道往城中发圣果。” 她说这话时,眼睛却越过他,看向外面,大概是在搜寻那人的身影。 魏清诀弯腰捡起地上的宫灯,什么话也没说,一步一缓穿过宫人们离开。 趴在地上的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许久,确定大皇子已经远去之后,才站起来,重新抬着檀木箱往宫外走。 …… 泱肆急急忙忙奔向宫门,四处张望,却空无一人。 该走的都已经走了,宫门前只有守卫。 泱肆走近其中一个守卫,“可有看到国师?” 守卫恭敬回道:“回殿下,方才国师从宫里出来,在外站了许久,才刚刚离开。” 泱肆感受了一下微冷的风,声音有些急促:“备马车!” 皇城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人群熙攘,比上元节还要热闹上几分。 泱肆跳下马车,命随行的宫人自行去发圣果,自已则在街头寻觅。 她相信,莫辞一定是以为她已经走了,所以就跟过来了。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山人海中,泱肆却寻不到那人的身影。 他这么不爱热闹的人,会不会已经回府了? 泱肆转过身,还是先去国师府瞧瞧。 每当这个时候,百姓们都会簇拥着手里提着篮子的人,争先恐后去接那些寓意深刻的果子。 冬季的时令水果不多,大多为苹果,橙子和石榴。在上面用朱砂写上字,还会有圣祈印章。 泱肆在一群簇拥的人群中央,看到了萧暮,还有纪越。 两人也看到了她。 萧暮将手里的提篮交给身旁的随从,走向她。 “身子好了?” 上次开山过后,她病倒,两人之后一直没说上话,总归是得问候一下。 “好了。”泱肆余光瞟了一眼,他身后的纪越见状也走了过来。 他走近,道:“我看殿下行色匆忙,像是在寻人,可是慕二公子?” 泱肆看了他一眼,听到萧暮说道:“他似乎并未来城中发圣果。轻吻梨子整理” 心里记挂着莫辞,她没有时间在这耗,摇了摇头,泱肆道:“圣祈日会有很多新奇事物,侯爷和世子可四处逛逛。本宫还有事,先走一步。” 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纪越思索着道:“侯爷也是当年的状元,为何不争取驸马之位?” 萧暮顿了一下。 随即嗤之以鼻:“天下又不止一位女子,搞得跟后宫争宠似的。” 然后转向另一个方向,头也不回走了。 纪越忍不住失笑,跟上去,打趣一般道:“侯爷甘心如此?同样是状元……” 同样是状元,慕蔺被任为朝廷四品官员,还有极大的可能成为驸马,而他不过是个定南侯,远离朝廷,远离权势,谈到择选驸马时,连姓名都无人提及。 萧暮眉头紧皱,似乎对他的话感到不耐:“本侯只是个习武的粗人,无心那些权势之争。” 闻言,纪越笑着拍了下手。 “侯爷这是活得比别人明白。” 第86章 她却与我道永恒 泱肆回到自已的马车旁,准备前往国师府。 正要抬脚踏上去,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嗓音清朗:“小殿下!” 她收回脚,回过头,慕诺在街道的对面,隔着人群冲她挥手,脸上的笑容很干净。 有慕蔺这个唯命是从的二哥在前头,他才能随心所欲地活成自已想要的样子,不用过分拘束于慕家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 所以他也很单纯,有慕蔺担着,他始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慕诺穿过来往的人流来到她跟前,“小殿下就要走了?” 泱肆“嗯”了一声,随口问道:“你看到国师了吗?” “国师?” 慕诺道:“看到了啊,方才我还在那边见到他,只是隔得远了,我唤他他似乎并没有听见。” 泱肆一听,忙道:“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没有啊……”慕诺满脸懵,“国师大人那般风姿绰约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看错。” “你在哪看到的他?” “夕水街。” 慕诺想了想,回答道:“我看到他上了石桥……哎——小殿下,你等等!” 他还想问问关于她和二哥的事呢! 话还没说完,就见泱肆已经大步往夕水街的方向走,听到他喊,才停下来,回过头望向他。 “何事?” 皇城的夜市千灯万盏,亮如白昼,她回眸时,灯火映在她的眸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都说回眸一笑百媚生,此时却仅仅只是一个回眸,还未笑,就已经使万物生辉。 半晌不见他说话,泱肆便没再多管,转身继续往夕水街去。 她一面走一面四处观察来往的行人,生怕一不小心便错过了。 可是几乎走遍了夕水街,也未见到那人的身影。 最终来到一座跨水石桥前,她踏上去,在石桥的最顶端,在攘来熙往的人流中,找到了自已的宝藏。 他是那般穆如清风,不染一尘,与这世间的一切如此格格不入。 泱肆小跑着跨过层层石阶,快要接近时,便迫不及待地唤:“莫辞!” 那人本来眺望着水面上漂流的河灯,闻言顿了一下,然后才不确定一般,循声望过来,看到她之后,又愣在了原地。 泱肆脸上挂着笑,跑到他跟前,就要伸出手去拉他,可是与此同时,他却转过了身,走下石桥。 手抓了个空,泱肆脸上的笑容凝固,忙追上去。 “莫辞!” 来到他的身后,她再次尝试去牵他,可是刚碰到他的手腕,他却猛地将手收回。 “别碰我!” 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已说话,泱肆整颗心脏都震了一下。 冰冷,淡漠,陌生。 一直以来,他说话的语气都是很淡的,不夹任何情绪,让人读不到他的内心,可是此刻,却如此的令人心悸。 风突然变得很大,冷风袭来,凉得透彻。 泱肆定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汇入人流,愈来愈远。 心像是被揪起来一样难受。 原来,单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人心碎。 更何况是十余年,年年如此。 在就要看不见他之前,泱肆终于抬起脚,越过人山人海,奔向他。 她有勇气,想到那默默无闻的十多年,她就有足够多的勇气。 泱肆踏下石桥,跑到那个人的身侧。 她不敢碰他,只是嬉笑着说:“莫辞,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对方仿若未闻,只目视前方。 泱肆扮可怜:“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江衎辞眼角微动,却仍是不说话。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67节 泱肆见他不为所动,就围着他打转,眼睛在他身上以及周围搜寻着什么。 嘴里边嘀咕:“在哪呢?怎么找不到啊……” 大概是被她转悠得不便行走,江衎辞便停下来,静静等她找。 泱肆又围着他找了两圈,最后停在他面前,仰起头问他:“我找不到了,莫辞你看到了吗?” 望着她那双无辜的眼睛,江衎辞半晌才缓缓说道:“什么?” 真是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泱肆很是苦恼:“台阶啊,找不到我怎么下?莫辞怎么原谅我?” 在他身上找台阶。 江衎辞的神色明显松动,别过脸去,“殿下惯会说些花言巧语。” 泱肆嘻嘻笑,知道他动容了,于是踮起脚尖凑近他:“能哄你开心不就行了?” “哄我?” 江衎辞转过脸来,重新看向她,“殿下一面借花献佛敷衍臣,一面又默许与旁人的亲事,殿下究竟是哄臣还是哄骗臣?” “我没有敷衍你!” 泱肆急急解释:“我是看到梅阁的梅花生得好看,只想到了要送给你,才特地向梅妃娘娘要的,我也不料会有人拿此事说三道四……我也不是故意要让你在宫门前一直等我的,只是白日穿的礼服太重了,行动不便,我便回未央宫换衣服了……” 江衎辞轻轻垂首,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至于驸马一事……” 泱肆放平脚尖,再次去拉他的手,摸到了他的手腕上,是自已编的同心结手环。 她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去拨弄那根红绳。 “我怎么可能会默不作声应承此事?你要知道,我一直想要的,是以后大北的史册上,能写下:长公主魏泱肆,驸马都尉——”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江、衎、辞。” 江衎辞不言,凝着她看了半晌,似乎是在斟酌她话语里的真假的成分。 泱肆也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应,只是一直等不到他开口,她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就觉自已的手被反握住,一道力量将自已带到他的怀中。 他的手掌放在她的脑后,泱肆听见他在耳畔轻声说: “对不起。” 风很静,轻轻地越过他的发梢,拂过她的面颊,去向远方。 泱肆知道他为什么道歉。 她双手揽住他的腰,笑得开心:“没关系,我才不会生莫辞的气。” 江衎辞抱着她,不会告诉她,他有多自责。 她从来都是为他考虑,不论何时何地都愿意冲他扬起笑脸,不论发生什么都愿意不厌其烦地哄他开心,哪怕……哪怕他没有回应,哪怕他发脾气凶她,她还是会追上来,来到他的身边,来牵他的手。 泱肆又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听到他再说话,于是松开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打开。 “莫辞,你快看,这是我亲自挑选的红石榴,上面的字也是我亲笔所写,给你!” 江衎辞随着她的话看过去,她手里的石榴生得饱满,颜色鲜艳,她把有字的那一面给他看:恒。 永恒,恒久。 青山白云无情意,飞鸿踏雪难相似。 人间绝色从不贪,她却与我道永恒。 第87章 是四季平安的肆 御书房。 魏明正伏案批阅奏折,李公公进来报:“陛下,公主殿下来了,正在外面等陛下传唤。” 他抬起头来,“你还来禀报作甚?快让阿肆进来,外面风大。” 泱肆踏进来,看着堆积的奏折,道:“父皇,我从外经过,见您这儿灯还亮着,便进来看看。” 魏明正站起身来,拉着她坐下,“回来了就早些休息,今日应当是累坏了。” 泱肆摇了摇头,“儿臣不累,父皇才是最辛苦。” “无碍,身为一国的君主,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魏明正的面容慈祥,是对她才会显露的父爱笑容。 泱肆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庞,今日圣祈最繁忙的人就是他,到现在仍然不能休息。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魏明正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在宫外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有。”泱肆摇头,“宫外物阜民安,百姓们怡然自足,丰衣足食,城中繁华万千,父皇可放心了。” 魏明正很是欣慰:“如此甚好。对了,朕还未来得及问你,那日西凉国的公主到来时,你的属下进来向你上报何事?可是与西凉亲王有关?” “父皇猜的没错。” 泱肆回道:“此事说来话长,前些日子儿臣心忧发生什么变数,便将西凉亲王请到别处安顿,那日儿臣的属下查到京上的城门吏曹嵯有向城外私运火药的嫌疑,便将其抓进了天牢,儿臣命他将其关进西凉亲王曾住的那一间牢房,没想到了晚上,他果然被人毒死在狱中。” “竟有此事?” 魏明正听完,大为吃惊:“你的意思是,第一,有人在此时想要杀害西凉亲王,欲要再次挑起两国争端,第二,有人向京外私运火药,图谋不轨……” “正是。只是这几日父皇忙碌,阿肆不想让父皇再多一事来操心,便自作主张了,请父皇降罪。” 泱肆说着,就要跪下请罪。 两件事都事关重大,可是她都自已一个人默不作声去做而不上报,确实不该。 魏明正忙扶住她再次坐下,“阿肆何罪之有?父皇赏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罚你?若不是你有先见之明,今年的圣祈就不会那么顺利了,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困境等着大北呢。” 说完,他又拍了拍她的手,眸光柔和:“阿肆真是长大了,什么事都能替父皇分忧。” 泱肆笑道:“阿肆早就告诉父皇了,我已经不再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了。” “是啊……” 魏明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一般道:“阿肆长大了,也要离开父皇了……” “我怎会离开您?不管阿肆将来走到哪里,都还是您的女儿,除非父皇不认我。” 魏明正愣了一瞬,哑然失笑:“阿肆说的是。” “好了,父皇今日一定要早些歇息,儿臣就先退下了。” 看他如此操劳,泱肆实在不忍又多拿些事来烦扰他。 反正父皇还未明言定下慕蔺为驸马,她也得先抽空去一趟公子府,与那陆绾儿交涉一下,才思虑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差点忘了,陆绾儿之前可一直住在国师府,她可得试探试探。 华清宫。 魏清诀喝了药,太医例行每日为他号脉,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老太医为他号了两次脉,才轻声问道:“大皇子近日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魏清诀反问:“怎么了?” “大皇子这几日身体状况不如从前好了,当是思虑成疾,应当注意才是。” 魏清诀抿着唇,牵起一抹虚弱的浅笑:“无事,我这身子本就是一日不如一日,不过就是强撑着,在这世间多赖上几日罢了。” 老太医轻微叹了口气,很是痛心道:“老臣从小便为大皇子治病,直至如今,十余年过去,眼看着大皇子长大成人,却是始终没办法彻底根治大皇子的病症,是老臣无能……” “清诀心知太医已经竭尽全力了,太医不用自责。” 魏清诀站起身来,行至窗前,望向窗外沉寂的夜色,孱弱的背影教人心生怜悯。 “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奢侈,清诀知足了……” 老太医走后,他长久地立于窗前,望着外面的黑沉沉的天空,静默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夜已至深,他听到寝殿外传来一些轻微的响动,随即是一道小心翼翼的低声问话:“皇兄,你歇下了吗?” 他连忙转过身来,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果然见泱肆趴在门外,大眼睛眨呀眨,满脸纯良。 魏清诀侧身让她进来,阖上门。 “刚回宫?怎么过来了?” 泱肆在桌前坐下来,“来看看你啊。” 魏清诀坐到她旁边:“看我做什么?” “看你有没有好好休息啊。” 泱肆一副自豪的表情:“结果被我逮到了吧?居然还没有睡觉!” “我睡了谁给你开门?” 魏清诀忍不住觉得好笑,从桌上给她倒了杯热水,“今日出去好玩吗?” “好玩呀,城中悬灯结彩,灯火万家,人人都出来游玩,可热闹了!” 泱肆接过杯子喝了两口热水,然后接着道:“我总觉得,宫外的灯火是有温度的,不像皇宫中,即使夜夜灯火通明,却是一片冰凉……皇兄下次真应该跟我们一起出去感受一下。” 魏清诀垂下眼帘,“是啊,民间冷暖皆有温度……” 只是,他已经没有下次了。 泱肆听见他的语气明显沉了下去,于是语调上扬,神秘兮兮道:“皇兄,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来?” 魏清诀看向她,思忖了一下,道:“糖葫芦?蜜饯点心?还是什么配饰、稀奇小玩意儿?” “不对不对……” 泱肆哼着摇了摇头,变戏法似的从手里拿出一个红苹果,送到他眼前。 “圣果?” 魏清诀接过来,不解道:“我也有圣果?”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68节 圣果向来是发给老百姓的,他倒是头一回收到。 “肯定啊,圣果既然寓意深远,就不该限定该给谁,每个人都有被祝福的权利。” 他看了眼上面的字,张扬大气,一看就是她写的。 “肆?” 他念出来,“是阿肆的肆吗?” “不。” 泱肆望着他的侧脸,“是四季平安的肆。” 第88章 「梦境」我们 建北二十六年。 刚至立冬时节,京上的气温便骤降,寒雨一场接一场,白日里雾气朦朦,经久不散。 京上城被笼罩在一片白雾当中,让这本就寒冷的天看起来更加冷了几分。 偌大的皇宫在这烟雨迷雾中显得愈发的凄冷。 金銮殿的大门被打开,男人身着玉白长衫,一手掀起袍角踏出来,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油纸伞,望向脚下在雾气中望不尽的重重台阶。 手中的软玉伞柄微凉,却凉不过他掌心的温度。 台阶之下,有人在高声呐喊,看不见人影,只听见疾跑中靴子踏过水洼的声音。 “靖安殿下进宫!” “靖安殿下从西北边境回京了!” 一声呼喊高过一声,许是来的人并未提前传来消息。 又一声“靖安殿下入宫”过后,宫门的守卫大步跑上台阶,要去金銮殿禀报。 他仿佛从怔忪中回神一般,缓缓收回视线,撑开伞,慢慢走下台阶。 雾气中的视野范围极差,大雾之后有没有人,并不能看见。 他想快步走完这台阶,却走得极慢极轻,在矛盾之中,又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去听。 听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沉稳有力,踩过宫中金砖,有着不负勇往的独特气质。 很近了,一步一步,踏上了石阶,在左侧。 大雾之中,那个人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愈来愈近。他微微垂首,握着伞柄的手竟不知觉地在用力。 她的步伐很快,少倾便就要与他面对面。 不对,不是面对面。 他在右侧,她在左侧,中间相隔甚远,而她始终昂首挺胸,目视前方,若是不转过头,应当是不会看见他的。 他手边的力道愈来愈紧,她没有撑伞,冷寒的细雨飘下来,落在她成熟坚毅的眉宇间。 又要擦肩而过了吧。 他甚至已经停下了脚步,等她再踏上几级台阶,他便可回头。 可是,当他掀起眸子时,却对上了那人的眼睛。 她的眼睛深沉,蕴着许多在沙场上拼搏而来的稳重与沉着。 他心里一紧,正要颔首行礼,她却突然向他走了过来。 “大人!” 他有些错愕,再看向她时,发现她竟然笑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笑起来时,脸上那些拒人千里的气息消失殆尽。 “我们赢了!” 他下意识将油纸伞撑出去,她便走近一些,走进他的伞下。 她笑着传达自已的喜讯:“西凉退兵投降,我们赢了!我们终于胜利了!” 第一次靠得如此的近距离,他看清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眸光清亮,在这灰沉沉的世界之中,是唯一有生气的事物。 他想出声,喉咙却哽了一下。 “……恭喜殿下。” “是恭喜我们!” 她笑着跑出他的伞下,不顾这寒雨,急切地奔向重重台阶之上的金銮殿,要亲自在殿前传递自已的捷报。 他抬起头,清楚地看见她的背影踏进了金銮殿。 站在原地许久,定定地望着那个方向。 我们。 她说,我们。 他久久地沉浸在这两个字当中,不知周遭的雾气渐渐消散,雨水停驻。 待他回过神来时,是一道刺眼的金光穿过几缕薄雾,照进了他的眼睛。 转头去看,是一轮红日,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驱散了寒冷,驱散了阴沉。 泱肆虚浮在他身后不远处,看见他紧紧盯着那轮太阳,许久,才缓缓闭上眼。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落在他的眼睫,令他看起来柔和无比。 泱肆想起来,那年,大北的冬日数十年第一次有太阳,是在她进宫传来捷报的时刻,众人皆道,是上天的祥兆,是她将祥云瑞彩带进了京。 不知,原来是因她向他微笑。 应当是第一次吧,相识多年,她第一次对他笑。 因为她那时太高兴了,与西凉持续了五年之久的战争,终于取得胜利,一进宫见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将好消息分享。 他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睁开眼,再次望了眼金銮殿的大门,收起手中的油纸伞,走向左侧的台阶,循着她方才踏上来的路径,一步一步迈下去。 阳光照耀地面深深浅浅的水洼,发出闪闪的彩光。 这一年的冬天比以往都要暖和许多,大北打了胜仗,连上天也昭示着大北的强盛。 …… 清晨,落染端了水进殿,为自家殿下梳洗。 发现她早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盯着房顶看,一眨也不眨,不知在想什么。 落染将热水放在盆架上,“殿下醒了?现在可要起身?” 泱肆摇了摇头,翻了个身背对外面,把脑袋埋进衾被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不想起来……” 落染心里偷笑,殿下怎么还会赖床。 她走近,趴在床边,很是疑惑不解:“殿下,您不是说您心悦之人是国师大人吗?为何昨日皇上有意让慕家二公子做驸马时,您却默认了?” “本宫没有默认。” 她转过身来,一副烦躁的模样。 “本宫这是被人算计了。” 落染听不懂,只是急忙道:“谁敢算计您?有人要害您?” “嗐……算是帮他也帮本宫吧。” 泱肆叹气。 让陆绾儿与慕蔺成亲,对自已来说倒也是件好事。 管她为什么认识莫辞,住在莫辞的府邸,反正她嫁为人妻,对自已就没有威胁了。 落染听得云里雾里,还想追问,就听见身后似乎传来响动,随后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自已旁边一闪而过,等她抬起头看过去时,发现白玉竟然一下子蹿到了床上,两只前爪踩在了殿下的脸上! 紧接着而来的是殿下的一声低吼:“小崽子你干什么!” 白玉不知为何,在床上四处奔窜,留下了一串串爪印,泱肆掀被下榻,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它大骂:“你胆子大了是不是?竟敢袭击本宫!还不赶紧下来,赖在本宫床上作甚!” 小狐狸不知是听没听懂,总之是安静下来,缩在了最角落里,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盯着她看。 泱肆见它并不打算下来,于是俯身过去伸出手想要将它捉下来,没想到这小崽子灵活得很,一下子就窜到了另一角趴下来,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尾巴。 泱肆转过去还想再捉,可是它溜得很快,愣是连毛都没摸到一下,如此几个来回,泱肆都没能将它抓住。 落染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世间还会有殿下无能为力的事情。 泱肆气的不轻,听见她笑,回过头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笑什么?还不快帮忙把它弄下来?” “哦哦是——” 落染反应过来,走过去,向白玉拍了拍手,然后摊开手掌,“白玉,快过来。” 白玉瞬间听懂了似的,三两下跳进落染的掌心,乖顺得很。 …… 空气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诡异。 落染也不知为何白玉如此听话,可是唯独对殿下野蛮得很,所以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带它出去。” 过了片刻,泱肆平复下来,挥了挥手,走向盆架去洗脸。 落染连忙抱着白玉走出寝殿,走远之后终于憋不住大笑。 “哈哈哈,白玉,你一定是殿下的克星!我可是第一次见殿下露出那种气愤到极致却又无能为力的表情,真是太好玩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69节 第89章 洛言 泱肆洗漱完毕,让落染把自已床榻的衾被和床垫统统换新的,又命宫人把寝殿清扫一遍。 她坐在外面的廊椅下,趴在栏杆上,望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今日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雪,是个无风的阴天。 阴天代表什么,泱肆还不太清楚,至少应该比雨雪冰雹好很多。 她在想,以往年年冬季除了雨雪霏霏,顶多就是阴冷的天气,那岂不是代表莫辞总是很不开心? 为什么一到冬天就会这样?对他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百思不得其解之中,沐佑走进未央宫。 他在一米外单膝跪地,“殿下,曹嵯死后我们彻查了云山,发现确实在地窖还有一道隐藏的暗门,可惜晚了一步,里面早已经空了……” “就知道会如此,慕蔺去救人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了他们。” 曹嵯的死,不过是泱肆给他们的一个下马威。 她仍然望着外面,“林府的事查的如何?” “回殿下,林府这几日没什么动静,城南雪崩一事,没有任何马脚。” 泱肆并没有感到意外:“吏部尚书做了这么多年,能轻易被查到才奇怪。” “还有一事……” 沐佑继续道:“方才属下进宫时,听闻婉心殿请徐将军入宫叙旧。” 泱肆“嘁”了一声,圣祈刚过,就忍不住要去试探徐鸿飞的底细。 想讨好?晚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喊落染:“你见到本宫的夜明珠了吗?” 落染抱着一床被褥走出来,一颗小脑袋从厚厚的被褥后面探出来:“什么夜明珠?殿下,未央宫没有夜明珠啊。” 见她这幅吃力样,泱肆眼神示意,沐佑连忙起身去帮忙,一下把被褥轻松抱在自已怀里。 落染笑着道谢,领着他去浣衣局。 泱肆思索了一下,国舅给她的夜明珠应当是被她落在了母后的坤宁宫。 她站起身来,看了眼门里面还在忙碌打扫的婢女,反正暂时闲来无事,去一趟坤宁宫。 她在坤宁宫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忘了自已是放在哪个角落了。 想了想,那天晚上她最后去的地方是书房,因为小时候母后总在那儿教她和皇兄读书写字,所以那天她又进去看了一眼,估计是放那了。 母后是一个很爱诗书之人,书橱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画诗集,全都是她看过,并一本一本亲手放上去的。 母后在的时候带着她读过一些,母后走了之后,她就再没有勇气亲自去翻开其中一本,坐在这里安静地读完。 泱肆大概扫视了一圈,最后去书案翻找,果然在书案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装着夜明珠的锦囊。 正准备离开时,她突然发现书案最里边的抽屉上挂着锁。 她俯身去看,是一把七言藏诗锁。 母后为何要在这里挂一把锁? 泱肆起了好奇心,对着那锁转动上面的字研究了半晌,最后用一句诗解开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 疑惑更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句诗作为密语? 她把锁取下来,拉动抽屉,将近十年未动过,木质的抽屉卡了一下才被拉开。 里面除了一个卷起来的画轴之外,什么都没有,她把画轴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在书案上摊开。 是一幅女子的画像,画这幅画的人画工极好,上面的女子穿着藕粉色衣裙,笑容嫣然,面庞柔美娟秀,却又能从她的眉宇间读到来自骨子里的坚韧。 泱肆愣住了。 这是母后的画像。 这应当是她还是一个少女时候画的,因为上面的她明显稚气年轻许多,与自已记忆中的模样相差了很多。 母后没有画像,所以经过这么多年,她的样子在泱肆的记忆里愈来愈模糊。若不是那一双温柔似水的眉眼与印象里母后看着自已的样子相差无几,泱肆肯定认不出。 这是父皇给母后画的吗?那为什么要锁起来?难道是想珍藏? 画上没有题诗,但是右下角有一个印章,用的是上好的朱砂,印章上字迹清晰。 “洛言……” 泱肆轻声念出来,此人是谁?在她的印象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算了,总归是有了个念想,先带回去再说。 另一边,被邀请的徐将军姗姗来迟。 清晨时便派人去将军府请,快晌午了人才来,林淑妃坐在婉心殿等了将近一个上午,心中十分不快。 果真是一家人,甥女和舅舅脾性都一个样。 即便如此,她还是面带着微笑,起身去迎:“国舅来了?快坐,我命人备了上好的贡茶,快来喝杯暖暖身子。” 徐鸿飞越过她径直走进去坐下,语气平静:“不必了,老臣不如娘娘这般金枝玉叶,只是一介粗人,不懂得品茶。” 徐家当年可是大户人家,他虽习武,怎么可能连喝茶都不会。 林淑妃回过身,笑道:“国舅说的哪里话,你我本就是一家人,何来这高低贵贱之说?” 徐鸿飞面不改色,看都不看她一眼:“娘娘是要做皇后之人,老臣不敢随意攀附。” 当初若不是他将林家带进京,他们才不会有今日这般好光景。 林淑妃忙跪下来,诚恳万分:“是国舅给了林家一切,林家不胜感激,我身在宫中多年,也从未忘过国舅的恩情。” 徐鸿飞睥睨着她:“娘娘还是唤老臣将军吧,这国舅之名,反正也将要易主。” 一旦她做了皇后,国舅,就是她的父亲。 林淑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句句带刺,见她跪下也不假意让她起来,她说尽了好话,他还是不为所动。 她摇了摇牙,心想忍一忍,等她做了皇后,看谁还敢这般折辱她。 “将军勿要说这些生分之言,”她讪笑着站起来,“我们是一家人——” “老臣看娘娘是对一家人有何误解?” 徐鸿飞站起身来,眼神犀利,如一把利剑将林淑妃狠狠震慑,“徐家姓徐,不姓林,泱泱她是我妹妹徐音书的女儿,是我唯一的外甥女,林家若是还想保住今日这个位置,就最好安分一些,否则,我徐鸿飞虽然远在边塞,但是能给你们的,也照样能收回来!” 第90章 你还没有资格死 许鸿飞离开婉心殿之后,泱肆派人请他到未央宫用午膳,没多久便到了,刚踏进来,就听他说:“我正想着要来同丫头一起吃饭,没想丫头就派人去找我了。” 泱肆挽着他的胳膊进来坐下,“国舅难得回京一次,当然要请您来了。” “你怕不是想知道那林淑妃同我说了些什么吧?” “当然不是!” 小心思被拆穿,泱肆尴尬一笑,忙给他夹菜,“不过国舅想给我说说也是可以的。” 许鸿飞笑了笑,拿起玉筷吃下她夹的菜,“她想同我套近乎,以为我还念及林家当初为西北统一做出的牺牲,想获得我的支持,哼!简直异想天开!” 他说着,冷笑一声:“让他爹入朝为官已经足以抵偿,还想通过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套近乎,想的挺美,以为我不在时他们做的那些龌龊事我一概不知?丫头我告诉你,我已同皇帝打过招呼,林家若是再敢对你不利,别说皇后,就算是林家那点地位,他们也别想保住!” 徐鸿飞打小就很疼爱泱肆,即便见面次数不多,但他每次进宫都会给她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他宠爱自已的妹妹,爱屋及乌连带着妹妹的女儿也无条件地疼爱,尤其是徐音书离世之后,他更是见不得有人敢趁他不在欺负自已的外甥女。 泱肆很是感动,她不禁想起上一世,大北与西凉连年战事不断,作为驻防大将军,国舅同她一起并肩作战多年,教给她许多东西,只是…… 只是最后大北虽然赢了,而他却和无数的将土一起,将英魂留在了战场上。 那时泱肆亲手将他下葬,跪在他的坟前立誓,一定会打赢这场战争,一定会让大北恢复安宁。 想起他在自已面前血肉模糊无声无息的样子,泱肆就有些心酸,眼角泛红。 她眨了眨眼:“我就知道国舅最疼我了!” 许鸿飞哈哈大笑,笑道你就会撒娇。 泱肆扒拉两口饭,又问道:“对了国舅,您知道洛言是谁吗?” 国舅和母后一起长大,他应当认得这人。 许鸿飞夹菜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变化,随即平静道:“不认识啊,怎么了?这人有什么问题?” 泱肆低着头吃饭,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于是道:“无事,就是我今早在坤宁宫发现了一幅母后的画像,上面的印章上印着洛言两个字,可是我不认得,便想问问您。” 一听她的话,许鸿飞脸色有些沉重,“画像呢?” “我带回来了啊,母后从来不画画像,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那你等会儿给我也看看如何?” “好啊!” 泱肆欣然同意,国舅一定和她一样想念母后。 用完午膳,泱肆将那幅画拿出来,铺展在案桌上。 徐鸿飞望着上面嫣然浅笑,明眸皓齿的女子,眸中染上了许许多多的情绪,他用手指轻触那画像中女子的发髻,似乎是忆起了诸多陈年旧事。 泱肆听见,他的语气有些悲痛:“音书,我的好妹妹……” 他瞥见了角落的印章。 眼神一变,定了定神,将画卷重新收起来。 “丫头,你答应国舅,这幅画除了你,谁都不能看。” 泱肆不解:“为何?”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70节 为什么,她总觉得国舅好像有许多事没有告诉她。 “我是为了你好,若不是你要作留念,这画像我就不能让你留着知道吗?” 徐鸿飞将画轴卷好,栓起来,递到她手里,郑重其事道:“方才你问我时,我一时没想起来,画这幅画像之人当年犯了重罪而被处死,若是这画被有心之人瞧见,对你没有好处。” 泱肆还是不甚明白:“他与母后是何关系?为什么母后要将这幅画像锁起来?” 徐鸿飞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你母后大概是觉得此人是个难得的才子,感到惋惜,便留下了这幅画。” 泱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只好答应了他。 接下来的两日,泱肆翻遍了大北的史册,可是都一无所获,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洛言”这个人的一丁点记载。 泱肆心想,国舅说那人犯的是重罪,那说不定大理寺的案件卷宗上会有记载,什么时候抽空去看看。 冬月末这天,阿烈回来了。 泱肆侧躺在贵妃塌上,阿烈跪在下方,埋着首,双手捧着一袋药材举过头顶。 “殿下,属下无能,没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泱肆瞟了眼那包药材,语气凌厉:“本宫信任你,才让你去,花费了近一个月的时日,你却带着些本宫在哪都能拿到的东西回来交差?” 阿烈没有任何解释:“请殿下责罚。” “罚你有用?你耽误的事能弥补得了?” 咄咄逼人,毫不留情。 “殿下,”阿烈抬起头来,“属下听闻雪灵芝生长在北方极寒之地,属下即刻启程去寻。” “你以为有那么好找?极寒之地环境有多恶劣,需要走多深,你我一概不知,不怕自已一去不回?” “不怕。” 阿烈的眼神坚定,“属下找不到便不会回来,若是找到归来,殿下再罚属下今日之过。” 千里迢迢去了一趟南疆回来,怎么可能猜不到,她是故意让自已白跑一趟,但却还是毫无怨言,认错认罚。 泱肆别过脸,不想与之对视。 继续为难:“你要本宫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以为本宫赌得起?你搞清楚,你回不回得来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需要的是雪灵芝。” 她的话,将跪在地上的人踩在脚底,碾碎成尘。 八年,阿烈跟在自已身边八年,这八年泱肆一直把这人当做自已的亲人看待,而此时,却说着如此狠话,就是明摆着,阿烈对于自已,毫无重要性可言。 阿烈低下头,“殿下息怒,属下无能,便以死谢罪。” 说着,站起身来,动作很轻地将那包药材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踏出去。 泱肆知道这人要干什么。 死,也不会在她面前死,怕脏了她的眼。 “站住。” 泱肆出声,语气更惹上一层怒气:“你的命是本宫救回来的,本宫答应让你死了?谁教你的擅作主张?在没有找到雪灵芝之前,你还没有资格死。” 阿烈转过身来,重新单膝跪地:“是。” 看着阿烈这副无波无澜的模样,泱肆语气淡下来:“回去休整一下,明日跟本宫出去一趟。” 第91章 曦月湾,鬼市 翌日晚。 泱肆根据慕诺给自已的通行证,确定了今日鬼市开市的地点:皇城东海岸,曦月湾。 上面用金丝绣着:月亮东升西落,太阳南上北下。 按理说,太阳不可能南上北下,而月亮与太阳同升同落,但是月初的月亮,却是在凌晨升起,傍晚落下。 所以东升西落,南上北下都是障眼法,只留下日和月。 可是京上有关于日月的地点很多,诸多亭台楼阁、桥廊榭舫以日月为名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为什么统统都不对,却是一个海湾呢? 泱肆一开始也无从下手,直到她在那块丝帛通行证上,闻到了一缕海盐浸过的味道。 曦月湾是皇城东海岸的一个港湾,很多渔民都会从这里出海打鱼,但是到了冬季,由于天气恶劣,海上风浪大,渔民的数量就会大幅度降低。 主仆二人骑马在夜色中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前方黑色的海面上一片灯火通明。 下了马走近,可见海岸边停着一艘巨大的船舶,船上亮着无数烛火,照亮了大片海域。 舷梯口站着两个人,皆戴着半脸骷髅面具。 泱肆将慕诺给自已的面具戴上,侧过脸吩咐阿烈:“你在外守着马等我。” 阿烈应下:“是。” 她把通行证递给其中一个人,对方接过看了一眼,点点头示意可以进入。 泱肆登上船,一面走一面观察。 鬼市,她前世偶然进过一次,这一次除了地点和上次不一样之外,没有什么不同,这里所有的人,不论是买或者卖,都戴着面具,互不相识,互不干涉。 它是从夜市中脱离出来的一种新的市集,这里的买卖通常是寻常夜市上不能做的或是少见的,因此这里汇集了鱼龙混杂的人和物。 泱肆走进去一些,听到上面传来鼓声,她抬起头,在最上层的甲板上,架着两个巨大的大鼓,两名壮汉正手执鼓槌卖力地击打。 与此同时,船舶离岸启航,驶向了大海。 她大概观察了一下,这个是一个类似于井式结构的船舶,中间是空的,至少有五层,每一层又划分不同的区域,买卖不同的东西。 这么大的船,再看这个人声鼎沸、人流涌动的程度,少说也得有几千人。 能够召集这么多人来到这里,这个鬼市主很不简单。 泱肆不禁喟叹,啧啧啧,就为了这几个时辰的交易,造一艘这样的船,难怪一个月才开一次市。 她从舷梯上来的这一层是第三层,正处在中间,因此这一层的人最多,卖的也是通常意义上的奇珍异宝,古画古玩等。 趴在木围栏上观察其他层,但是太远都看不真切,发现最下面一层人最少,应当是更为稀罕难见的东西。 那哪里是死侍的区域? 她拦住一个过路人,笑问:“抱歉打扰了,我是第一次来,请问这死侍该去哪里买?” 被问的人回答:“你下二楼去看看,应当是在那儿。” 泱肆道过谢后,从旋梯下到第二层,又走了大半圈,终于看到其中一个舱室中,站着一排排乌泱泱的黑衣人。 他们皆身高体壮,泱肆踏进去,显得异常娇小。 有个人走过来,显然是掌管这个舱的舱长,他直接了当问道:“姑娘需要多少人手?他们都是新招进来的,个个身手不凡,关键是,肯卖命!” 泱肆人小气势不小,抱着手臂煞有其事地看了看这些死侍,最后不是很满意地问道:“都是新手?没有之前干过的?” 舱长一听,以为她这是不信任,忙道:“姑娘你可别小瞧了他们!你可得相信,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进鬼市上交易的,这些人在进来之前肯定是经过严格筛选的!” “行了,”泱肆抬手打断他的废话,“我只问,有没有老手,一直就在鬼市的,最好是上个月就在。” 舱长眼睛一转,听出端倪,道:“只怕姑娘不是诚心来买人的吧?” “我就是来买人的,只不过我需要的不止是只懂得蛮拼蛮闯之人,若只是些新人,不可大用。” 泱肆本想从上次交易就在的死侍入手,看看能不能探查到一些信息,可是眼下这个情况,不仅是舱长,连这些死侍这全都一言不发的模样,她便知这条路行不通。 看来这些都是鬼市的规矩,这鬼市果真是如传闻所言,保护所有在这里交易之人的信息,连死侍都保护,这样既让人可以安心在这里交易买卖,又避免了多生事端。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暂时作罢,若是惹人生疑,这茫茫大海上,她想逃也有门无路。 她道:“不过既然都是新人,那便算了。” 舱长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唤来身旁的侍从,在他耳旁低声吩咐:“让人暗中盯着她,还有,去通知堂主……” 估计要到破晓之前,鬼市闭市,船才会靠岸。泱肆又在这一层转了一圈,最后走到旋梯处,想再下到下一层去看看时,发现自已身后跟了尾巴。 难怪她一出来就觉得似乎有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已,看来还真是被盯上了。 警惕性如此高,任谁也不敢胡作非为。 她快速观察下面的环境,此时有两个衣着雍容富贵的男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走上来,似乎是喝了不少酒。 泱肆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伸出脚绊倒其中一个,另一个也连带着扑通摔下去,偏偏这人下意识拽住了前方一女子的衣带,摔倒时将人的衣带扯下来,害那女子衣裙散开。 “啊!流氓!” 只听得一声惊呼,那女子回身过来,一手拢紧自已的衣服,对那两人拳打脚踢,闹出不小的动静,惹来一群人的围观,一时堵在了楼道间。 泱肆趁混乱中连忙走到第一层。 下来才发现,这里的烛火比其他层要昏暗许多。人确实很少,只见廊间偶尔有人经过,而且每个舱室的门都关着。 她没来得及多想,随意推开其中一扇门走进去。 然后站在门前,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那些人没有跟上来之后,她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已身处的这间船室上来。 只是还没回身,她就定在了原地。 有人! 这个房间只有一个人,听呼吸声应当是个成年男子,他似乎坐在桌旁,对她的突然闯入,并没有表现出震惊和意外,而是仍旧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 看这层的情况,这里的人应当都是有来历的,泱肆心想,既然人家不动,她就最好识趣赶紧离开。 正要拉开门时,却听到身后之人开了口。 “既然来了,何不坐下共饮一杯?” 第92章 做我的堂主夫人 泱肆倒也不是个怕事的,于是定了定神,转过身。 这里的布置与上面两层竟然不一样,上面每一个舱室的布置都按照商铺的样子来的,可是这里,起码这一间,却更像是个供人休息的房间。 那人坐在屏风之后,身影被烛光投射在屏风上,举杯的动作莫名有些似曾相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71节 泱肆绕过屏风走过去,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男人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一壶酒,他拿起一只新的杯子,斟了一杯酒,单手比了个“请”的姿势。 “多谢。” 泱肆也不客气,坐下来,拈起那翡翠杯一饮而尽。 而后中肯评价:“梨花白,好酒。” 那男子笑起来:“姑娘识货。” 说着,举起酒壶就要再为她倒满。 泱肆伸出手按住那玉壶,道:“酒虽好,但不可贪杯。” “欸,你我相遇即是缘分,又岂会在意这一两杯酒?” 他绕开她的手,再次斟满酒,同时也为自已倒上,然后举起酒杯,往前一些,意思是要与她碰杯。 泱肆摸不准此人的心思,面具遮掩之下,只看见他的一双眼睛明亮,像春天清澈的湖水。 反正她的酒量也不差,就算再喝上几壶也能清醒着回到未央宫,于是也端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 再次一饮而尽后,泱肆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多谢公子美酒,我还有事,告辞。” 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门口传来动静,几个人站在门外,其中一个人道:“堂主,那个人下到一层来了,我们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堂主? 泱肆有些诧愕,他们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自已? 所以她这是送上门来了? 呸。泱肆心里暗骂,真是点背。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没做什么,不至于要如此兴师动众吧? 正搞不明白之际,听到身后的男人回应:“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是。” 门外的人应声离开。 就让他们走了? 泱肆思索片刻,又转回来重新坐下,这次,她主动拿起酒壶,先给男子倒酒,又给自已倒上,然后举起酒杯,示意与他相碰。 “方才是我眼拙,不知堂主的身份,多有唐突,还望堂主见谅。” 男子唇边勾起一抹笑,料到她会回来似的,看着她的动作,最后倒是很给面子的与她碰杯并喝下。 酒也喝了,泱肆单刀直入:“我是头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这鬼市的等级规矩,冒昧请问,堂主的意思,是否就是掌管某一交易领域之人?” “正是。” 男子点点头,自然而然去给彼此斟酒。 “姑娘是不是想从我这打听些什么?” 泱肆举杯喝酒,“既然堂主这么问,那我便直言了,我想知道上个月在鬼市买死侍的买主信息,不知堂主可否给个面子?” 闻言,男子轻笑一声,“姑娘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姑娘难道不知,鬼市所有信息绝对保密?这里只管即时买卖,不包货源信息。” 三四杯酒下肚,催发泱肆心里的劲上来了,她语气稍变:“堂主要如何才肯相告?” “嗯……” 男子捏着下巴认真思索了须臾,俨乎其然道:“倒是有一个法子,只要你成为堂主夫人,便拥有和我一样的权利,就可查看我所管辖范围内的交易信息。” 泱肆眼神一凛,手摸到腰间。 “堂主拿我寻开心?” 她摸到腰间的匕首,软的不行来硬的。 男子察觉到她的动作,却仍是处变不惊,自顾自抬手去斟酒,道:“姑娘还是谨慎行事,若是真动起手来,姑娘不可能全身而退。” 这艘船上不止有在交易的人,明处暗处都还有很多鬼市的人为了维持秩序而存在。 他说的没错,若真动手,她仅凭一已之力很难全身而退。 更何况现在是在海上。 泱肆斟酌了一下形势,收回手。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可堂主若是不想帮我的忙,就不会让你的手下离开,也不会在此与我浪费时辰。” 男子笑了笑,“我一开始就说过,相遇即是缘分,我与姑娘一见如故,这个小忙自然要帮。方才不过是同姑娘开个玩笑罢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房间一角满是抽屉的柜子前,扫视一圈,最后停在其中一个上,拉开来,掏出里面的一本厚厚的册子,走回来放在她面前。 “死侍交易信息都在这里。” 他重新坐下来,品尝杯中美酒,“不过姑娘可得答应我,万不可将此事传出去,否则我丢的可不只是堂主的地位。” 面子话泱肆还是会说的:“那是自然,请堂主放心。” 她翻开那册子,按照上面的日期翻到上个月。 上面的记录很详尽,可是又很简略。 详尽到就连交易时辰都有明确记录,可是简略的是,买主的信息,只有一个代号。 譬如,其中一条写道:二一冬,丑初,二七一三,三十。 泱肆大概能猜到它的意思:建北二十一年冬月,丑时初,“二七一三”买了三十个死侍。 她问一旁的男子:“为什么所有买主信息都用数字代替?” 男子伸出食指向她勾了勾,“你过来,我告诉你。” 泱肆觉得此人行为甚是怪异,于是象征性的将身子倾过去一些。 “哎呀,太远啦!” 那男子突然猛地靠近,与她面对面,眼对眼,吐息有酒的清香。 泱肆皱了皱眉,正要后退,他却一手抓住她在桌上的手腕,一手指了指自已脸上的面具。 说话有些变调:“看见了吗?在这里。” 泱肆定睛一看,在他的面具右眼角的地方,刻着两个小小的数字:六八。 她挣开他的手,并后退远离他,“也就是说每个面具都有自已的代号?在记录时只记下代号?” 男子笑着点头:“答对了!” “那这些面具主人的信息呢?难道你们没有?” “当然没有啊。” 男子耸耸肩,“我们并不是把面具指定到某一个人身上,而是只要拿到通行证和面具就可以进来,所以面具背后是何人,鬼市一概不知。” 泱肆啪的一声合上册子,气得站起身来:“合着搞半天你耍我?” 这么轻易给她看,原来不过是因为根本看不出有用的信息! “嗝~” 男子打了个酒嗝,很是无辜道:“我又没说一定会有你想要的东西,是你自已非要看的,现在看了不满意,你又来怪我!” 泱肆握紧拳头,努力抑制自已揍他的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多谢堂主相助,告辞!” 第93章 你以为你能平安走出鬼市? 走出这个所谓堂主的房间,泱肆一边往楼上逛,一边观察这个船舶“井”字的中心。 她往下看,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前世,她费尽千辛万苦,找上清平坊的怪老头连清,对方告诉她,鬼市每年会有两次开市时分别对一株雪灵芝进行拍卖。 毕竟物以稀为贵,价高者得。 这也是大部分人会来到鬼市的原因。 两次拍卖中,其中一次固定在每年的腊月,另一次则不定时,全凭鬼市心情。 她记得那那日正好也是腊月初一,要得到通行证和面具已经是来不及,但连清还是想方设法让她混了进去。 如今想来,原来是因为江衎辞,他才愿意毫无保留地伸出援手。 所以莫辞一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泱肆猜,今日的拍卖应当就是在这个船舶的中心,只是不知何时会开始。 她走到第四层,经过其中一间售卖各种武器的船室时,瞥见了其中一个剑托上的黑剑。 泱肆有些晃神,站在门口,盯着那把剑,陷入沉寂。 这把剑原来早就已经在鬼市了? 很多人踏进去,想要为自已寻一样量身定做的好武器。 当有人的视线放在那把剑上时,泱肆终于站不住脚,快步走进去,一把拿起来。 这是一把玄铁剑,剑身漆黑如墨,沉稳低调,但是剑的薄厚刚好,毫不笨重,剑刃锋利无比,吹毛可破。 就是这把利剑,要了她的命。 泱肆抱着这把剑怔愣了许久,直到老板走过来,道:“哎哟姑娘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中我们的镇店之宝!” 泱肆问:“多少银两?” 老板顿了顿,摆摆手道:“嗐,姑娘,镇店之宝,不能卖!姑娘何不看看其他宝剑?这里其他的也一样都是宝器!” 泱肆低头看着手里的剑。 许久,才道:“我就要它。” 老板笑了笑,“姑娘,小店的规矩,还望姑娘不要为难我。” “我出五倍。”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72节 “姑娘哟,真的不能坏了规矩!” “十倍。” 她很固执。 老板无可奈何:“这真不是钱的问题!” 很多人来买东西,一见老板同客人在此胶着,纷纷围过来。 “十倍的价钱还不卖,这剑到底是有多好?” “依我看,这把剑起码已经历过几百年的岁月,确实是把宝剑!” “啧啧啧,难怪是镇店之宝……” 泱肆稳了稳心神,抬起头,道:“老板既说是镇店之宝,就更应该将其卖出。” 她分明记得前世自已买这把剑的时候很顺利,老板是不是眼前这个人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的老板和和气气的,二话不说就把剑卖给了她,并没有像今日这般当做什么镇店之宝。 她继续道:“所谓镇店之宝,不只是镇守在店的宝贝,更是展示实力的法宝,老板若卖出这一样,还能拿出下一样,则说明确实宝器无数,若常年只称这一件为宝,来的人却都只买得到其他,那又如何凸显老板这店的实力?” 其他人听了,纷纷附和。 “是啊,都说这是上好的宝剑,却又不肯卖我,那我还来这里干什么?何不去其他地方买?” “说的是,若是我是老板,我就卖了,然后证明我不止一样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说的没错!” …… 老板见风向都吹向了一边,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便打算应承下来,也算是为自已传个名声,今后大家来鬼市买武器,都会想着他这里有好东西而上门。 “那好,姑娘说的在理,这把剑——” “等等!” 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两个男人。 泱肆脑子嗡嗡叫了两声。 这不是刚才被她绊倒的那两个? 这都还能再碰到? 两人走近,其中一个盯着她瞧了半晌,问旁边的人,“确定就是她?” 被问及之人点点头,眼神闪躲,不敢看她。 泱肆分辨出来,后面那个是被她绊倒的那个男子,而前面说话的这个就是扯掉人姑娘衣带的男人。 他道:“这把剑,我要了。” 泱肆挑眉,“公子,凡事讲究先来后到。” 那老板也接道:“是啊,刚才是这位姑娘先同我谈好的。” 男子仍旧盯着她,并不看那老板,“那我还说凡事讲究仁义道德呢?” 泱肆这下笃定,他们应当是知道刚才是她动的手脚了。 两人距离较近,她眯了眯眼,看清他面具上的数字,九七。 数字这么靠前,又是从一层上来的,难道他们俩也是鬼市的堂主? 泱肆往后退了两步,“我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老板,结账。” 她抱着剑去柜台,刚走出两步,右肩就搭上来一只手掌,力气不小。 “喂,听不懂我说的话?这把剑我要了。” 泱肆没有回头,动一下肩膀摆脱他的手,但身后之人穷追不舍,重新搭上来,甚至想掰动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 她换成单手拿剑,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同时将剑往上一抬,正打在他的手臂上,挥掉了他的手。 九七似乎是意想不到,随即张开手掌向她袭来,同时欲要直接抢她手里的剑。 泱肆一边后退闪躲一边道:“众目睽睽之下,公子这是要明抢?” 九七见打她不着,更加发力,速度也快了,一个重拳挥出去,泱肆正要照他肚子来一脚时,他的拳头却堪堪停在了自已眼前。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打女人,你最好识趣些!” 泱肆抬头挺胸,毫无畏惧,“人多势众,公子能拿我如何?” 两人四目相对,泱肆看到他眼里怒火冲天,围观之人愈来愈多,大家都在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身旁的另一个男子这时走过来,拉了拉他的手臂,声音很低,文文弱弱的。 “算了吧……” 九七把拳头狠狠放下来,“不能算!这一块我说了算,我说不卖给她就是不卖!” “这是什么道理?鬼市向来买卖自由,公子如此蛮不讲理,怕是不能服众。” 闻言,九七重新靠近她,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今日暗算我兄弟二人,害我们丢尽脸面,你以为你能平安走出鬼市?” 泱肆仍旧是很平静,拒不承认:“我不懂公子在说什么。” “你——”他气急,想动手又有所顾忌。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阵阵鼓声,破空而来,震耳欲聋。 周围安静下来,有人出声道:“拍卖开始了!” 第94章 一直被耍 一听拍卖,众人都走出船室,涌向围栏旁,泱肆也不再管这两个人,跟着人群走出去。 老板在身后喊:“哎,姑娘,还没给钱!” 他追出去,泱肆从怀里掏出一张飞钱递给他,“我已按了手印,要多少钱烦请老板自已填。” 老板眼前一亮,乐呵呵拿着飞钱回到了自已的船室。 与此同时,在他们对面的五楼上,有两个男人正看着这个方向,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楚。 其中一个,身着一袭墨黑云锦长衫,上面绣着竹叶金丝暗纹,低调又不失尊贵,单是一个挺拔的身影,便知此人绝非寻常人。 他淡淡出声,语气悠然:“怎么回事?” 他身后之人回道:“主上,属下方才上来时,听闻两位堂主摔倒在一层到二层的楼道间,说是有人故意将他们绊倒,估计二位堂主是去找麻烦了。” 男人抬起手来,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明显,他左手隔着袖子,握住右手手腕转了两下。 语气转冷:“把他们俩叫上来。” 船舶的中心亮起来,同时每层外面的柱子上都燃起了更亮的烛火,一下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下面是个巨大的圆台,圆台上围了一圈人,圆台中央放着一只大鼓,大鼓前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只锦盒,锦盒里躺着一株通体雪白的灵芝。 负责唱价的人穿着一身褐色长袍,站在鼓旁,用鼓槌敲了三下鼓面,扬声道:“各位请看过来,大家最关心的东西来了!这便是能够包治百病,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的灵药——雪灵芝!此药只在北方极寒之地才能生长,极难寻得,也就只有在鬼市,大家才能见到并且有机会带走!那么废话不多说,依然是老规矩,底价黄金三两,价高者得!” 话音刚落,叫价声一片,接连不断,很快就从区区三两黄金涨到了万两。 越到后面,能够再叫价的人就越少。 黄金万两,都已经足够买下一个县城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么大的身家。 泱肆一直保持沉默,她注意到,最后还在叫价的人,几乎都在五层上。 她想了想,决定先上去看看。 如果说五层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么她在楼下叫价,对方肯定会以为只是个抬价之人,最后可能反而会吃亏。 踏上五层,这里又和其他几层更不一样了,这里载歌载舞,更像是个供人休闲玩乐、饮酒欢歌之地。 总而言之,这一层就是富人在此挥金如土的地方。 此时不乏有人一手揽着美人,一手举着酒杯,高声向下面叫价:“二十万两!” 船上再一次陷入了寂静,这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泱肆寻了个空位,出声:“三十万两!” 一个女子的声音,出价瞬间高出十万,而且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叫价,异常地惹人注意。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 圆台上的唱价者询问:“三十万两黄金,还有人叫价吗?” 三十万两黄金,已然是天价。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认真听着。 问到第二遍时,有人再次叫价:“四十万。” 四十万!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泱肆,也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一个男子,在她斜对面,抱着手臂,也向她看了过来。 泱肆与他对视,手指敲了敲怀里的剑,淡声道:“五十万。” 头一次见不把黄金当钱的,十万十万的往上加,此时已经没有人敢说话了,大家都在望着这个方向,静静等着这两位出手阔绰的人究竟谁胜谁负,这雪灵芝到底会花落谁家。 男子也静静看着她,势在必得一般:“六十万。” 泱肆皱了皱眉,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今日这株雪灵芝她都一定要带走。 已经是腊月,春天就要来了。这一世,她不会再让皇兄离开她了。 双手撑在围栏上,她嘴角上扬,浅笑中带着张狂与轻蔑。 缓缓启唇:“一百万。” 一百万两黄金,估计很多人这辈子别说是见,连听都没听过这么多钱。 在不远处一个船室里,方才与泱肆起过争执的两个男子跪在地上。 那个代号为“九七”的男子听着这一切,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外看,很是不相信。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73节 “一百万两黄金?她拿得出来吗她!这么多黄金鬼市一半的东西都能打包带走了!” 旁边的文弱男子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袖,用眼神不断示意他。 他这才顿悟一般,小心翼翼拿眼去瞧一旁坐着的男人。 见对方并没有要责备他的意思,才悄悄舒了口气。 男人望了眼外面,唱价者已经在问第二遍,是否加价。 他抬手,身后候着的侍从立马上前一步。 “主上。” 男人语气平平:“终止拍卖。” “是。” 侍从立马走出去,踩过围栏纵身一跳,从五层跃下,而后稳稳停在了圆台上,唱价者一见他,立马走过来,笑问:“可是有何吩咐?” 他转述:“终止拍卖。” 唱价者顿了一下,随即走到大鼓旁,拿起鼓槌重重地敲了一下。 “实在抱歉,诸位,这一次的雪灵芝暂不拍卖,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欢迎大家下次再来!” 本来已经做好与那男子杠到底的泱肆闻言,情绪一瞬间有些难以言喻。 周遭唏嘘声一片,大家都在为一场没有看到结局的好戏而感到遗憾,但鬼市的规矩他们不能破坏,于是都谈笑着各忙各的去了。 船舶中心的灯火再次被熄灭,恢复一片黑暗。 泱肆咬了咬牙,一时没绷住,一拳砸在围栏上。 “哟,这么大脾气?很需要雪灵芝?” 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泱肆回过头,是刚才在一层耍她的那个“六八”堂主。 他走到她身旁,“看不出来啊,你这么有钱?” 泱肆正一肚子火没地撒,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逼问:“你们什么意思?卖到一半不卖了?” 她今日怎么一直在被这鬼市耍! 六八举起双手求饶:“哎哎哎你可别跟我动手,在鬼市能终止雪灵芝拍卖的只有一个人,又不关我的事!” “谁?” 他回道:“当然是我们的主上鬼市主啊!我们这些堂主都不过是在他手下替他做事的罢了。” 泱肆追问:“他在哪?” “这我哪知道?主上又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 “你信不信我真对你动手?” 泱肆把剑抵在他脖子上。 六八欲哭无泪:“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这姑娘怎的如此凶悍!” 看他这副模样应当是没有说谎,泱肆一把推开他,靠在柱子上想办法。 第95章 鬼市主 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泱肆快速让自已冷静下来。 “那你们平时要见鬼市主的时候怎么办?” 六八摊手,“我们是不能见主上的,只有主上要见我们的时候,会派人来找我们,我们才能见到他。” 这么神秘? “那你们遇到事情不能解决的怎么办?” 她说完这句话,六八突然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她问了一个不过脑子的问题。 “你懂什么叫职位等级吗?堂主不能解决的,往上一级找门主,门主不能解决再往上找宗主……鬼市的职权从鬼市主往下层层分级,大家各司其职,各有所辖,主上是统筹总理之人,若是什么大事小事都要找他,那岂不完了?” 泱肆懂他的意思了,这就类似于宫中的官位等级,这鬼市主,就像朝中的丞相,或者说,更像皇帝。 可是官员还能通过早朝见到皇帝呢,这鬼市主神出鬼没的,在众人眼里保留着自已的神秘和尊贵。 见她低头沉思,六八又在喉咙里哼哼着道:“其实,你想见主上的话,还有一个法子……” 泱肆眼睛一亮,“什么?” 六八左看右看,确定无人在听他们谈话,然后又走近一些,靠近她神秘兮兮道:“那就是……欸?你们来做什么?” 泱肆正用心听,见他看向了另一个方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不就是刚才要抢她剑的那两个人? 她下意识抱紧手里的剑。 那两人走近之后,九七看了眼泱肆身旁的六八,语气听出来很是吃惊:“你们俩认识?” “不认识!” 泱肆还没开口,身旁的人就急忙否定,速度如此之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九七半信半疑地瞥了一眼六八,转而对泱肆不情不愿道:“我们兄弟二人有些事要同姑娘说,不知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泱肆不清楚这两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那文弱男子上前一步,“姑娘放心,我们不为难你,只是想对刚才的事同姑娘赔个不是。” 泱肆将信将疑瞥他们俩一眼,看九七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知晓他们应当确实是打算道歉的。 难道在这里,这些堂主不能同客人发生争执? “行。” 泱肆跟他们走,六八在后面也跟了上来。 走了大半圈,停在其中一间船室前,文弱男子推开门,请泱肆先进去。 六八抬起一只脚正想也要踏进去,九七却一把推开他。 “你在外面等着。” “喂喂喂,你们仨搞什么名堂,干嘛不让我看!” 六八很不爽。 九七瞪着他,“你还有心思管我们?你刚才做了什么你以为主上不知道?会有找你的时候,你自已好自为之!” 说完,他踏进船室,啪的一下把门阖上。 徒留六八一人在外面渐渐僵化。 他眼神空洞,嘴里碎碎念:“完了完了,这下玩完了……” 泱肆并没有往里走,而是停在离门近的地方。 九七走到桌前,捞过放在上面的一只锦盒,走回来,递给她。 “喏,你要的。” 泱肆不可置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锦盒。 九七见状,一把塞进她怀里。 不看她,语气别扭:“方才……多有得罪,这是赔礼。” 泱肆打开锦盒,不就是刚才在拍卖的那株雪灵芝? 她心直口快道:“你们鬼市都是这么赔礼道歉的?” 不对,这事没那么简单。百万黄金都换不来的雪灵芝,会这样轻易给了她? 九七误解她话里的意思,火气差点没冒上来,但又顾及到什么,努力抑制自已的暴脾气。 假笑着问:“那姑娘还想要什么?” 泱肆盯着他,“是你们想做什么?” 她不过是初来乍到,怎么感觉这其中有种阴谋诡计的味道? 九七瞪着双大眼睛,“你这人怎么事这么多?爱要不——”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文弱男子拉住他的手臂,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 他向泱肆拱手,“姑娘,这是我们主上的意思,因为我们兄弟二人坏了鬼市的规矩,对姑娘多有冒犯,主上特命我们二人来向姑娘赔礼道歉。” 说着,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飞钱,双手呈给她,“这也是姑娘的,请收好。” 泱肆迟疑着接过来,什么意思?剑也送她了? “你们主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文弱男子摇了摇头,“主上的命令,我们只管照做。” 泱肆无故拿别人的东西,道:“可否带我去见你们主上?” “恐怕不行。” 他再次摇头,“再过半炷香时辰船就会靠岸,姑娘可在此休息,等到靠岸后离开,也可以再出去逛逛,总之姑娘请自便。” 泱肆看向他,“多谢公子。方才不小心将公子绊倒,多有失礼,还望公子见谅。” 九七在一旁哼得很大声。 泱肆懒得理会他,继续道:“公子可否替我转告你们主上,在船靠岸之前,我会一直在这个船室等他来,亲自向他道谢。” 九七又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以为自已是谁,就想见我们主上。” 当然,另外两人都听到了,文弱男子向泱肆笑了笑表示歉意,“我可以替姑娘传达,但是主上会不会来,我们不能向姑娘保证。” 泱肆颔首点头,“有劳了。” 两人走出去时,泱肆又听见九七向身旁的人低声道:“得嘞,一半鬼市就这么送出去了。” 六八还在门外,九七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74节 “走吧,跟我们请罪去咯。” 三人来到另一间不起眼的船室,文弱男子将刚才的一切禀报给桌前的男人听。 “对了,主上,那姑娘还说想要亲自向您道谢,在船靠岸之前会一直等在那里。” 男人眼睛望着桌面,没有回应。 六八扑通跪在旁边。 认错态度诚恳:“主上,我错了。” 有一个跟自已一样被训斥的人,九七尤为积极:“你啊你啊,是不把鬼市规矩放在眼里?居然敢向外人泄露鬼市信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六八低着头,不敢说话。 九七围着他指指点点:“要是出了什么事看你怎么交代?怎么能如此掉以轻心?莫不是那姑娘给你施了美人计?” 话刚说完,似有海风吹来,感觉有点凉飕飕的,他缩了缩脖子,继续道:“作为堂主,不能以身作则,你自已说该怎么办吧?” 六八像个闯了祸的孩子,语气弱弱的:“我可能就是同她喝酒喝多了,一时糊涂才……主上恕罪,我下次保证不会再犯了!” 桌前的男人终于抬起眼来,扫了他一眼。 随后道:“都出去。” “啊?” 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尤其是九七,凭什么刚才自已被罚跪,还要低声下气去道歉,而他却不用! 男人的眼神露出些许骇人的凶意,“要我再说一遍?” 文弱男子最先反应过来,忙拉着两人离开了这个船室。 第96章 无妄 泱肆独自一人坐在那间船室里,望着手里的雪灵芝,静静等着。 等人来,也等船靠岸。 外面时不时传来欢笑声、歌舞声、楼下的讨价还价声,以及偶尔有人经过时互相表示对突然停止拍卖的不解声。 半炷香的时辰在寂静中缓缓流淌过去,外面再次传来敲鼓声,泱肆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木窗,望向外面。 这里是背岸的一侧,面向黑沉沉的大海,船灯照亮的海面,也是黑沉沉的。 船舶靠岸后,泱肆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外面一点点寂静下来,众人基本上都下船离开后,她才拉开门走出去。 在离她不远处的一扇门也被打开,从里面踏出来一名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银色的面具在烛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微光。 两人同时面对面而走,那人始终目视前方,并未看向过她,周身不知为何散发着一种阴冷的气息。 很快擦肩而过,泱肆走下旋梯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一直往那个方向走,不知要去哪里。 这人的身形让她有一瞬间错觉是江衎辞,可是莫辞给人的感觉不是这样的,他是微凉清冷的,虽然遥远但赏心悦目,有种吸引人的魔力,而此人却像是从冰窟中踏出来的一般,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危险错觉。 她没再多想,继续往下走。 如果擦肩的瞬间,她有认真去看的话,会发现,他的面具上,刻着“一”。 下了船,泱肆前往树林去寻阿烈,却瞥见另一边停着一辆马车,一个男子走过去,抬起手正要摘下面具时,突然心有所感一般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他的手停在了面具上,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天就要亮起来,一丝丝微光照在他的周身,他站在那里,像站在有些朦胧的云雾中。 泱肆认得这人,这是方才一直同她叫价的那个男人。 出于礼貌,泱肆向他轻轻颔首。 对方并没有回应,回身上了马车,车夫驾着马儿奔驰着离开。 泱肆走进树林,阿烈站在原地,牵着马儿,一动不动,仿佛一整个晚上都保持着这个姿势,从未变过。 见到泱肆,阿烈躬身抱拳,“殿下。” 泱肆站定,端详着手里的剑,自顾自轻声问道:“你觉得,这把剑怎么样?” 阿烈认真看了片刻,道:“玄铁而铸,沉而不重,尺寸恰当,是把难得的好剑。” “确实是一把好剑……” 泱肆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掌轻柔地拂过剑身,最后停在剑柄上,猛地一下将剑拔出来。 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那就试一试!” 出剑的动作随着她的话语一起,快速向阿烈袭去,又快又狠,剑风凛冽。 阿烈一惊,侧身堪堪躲过,剑锋擦过胸前的衣襟,瞬间开了个口子。 泱肆又迅速出击,动作干净利落,招招致命! 阿烈左右闪躲,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一棵树上。 “出招!” 泱肆大喊,蓄力再次出剑,阿烈脚掌向后往树干上一点,借力腾空而起,躲开利剑,近身出掌,将泱肆握剑的手打到一旁。 泱肆反应迅速,左手抡着剑鞘一挥,一下打在阿烈的胸膛,将其击退几米之外,随即再次提剑飞跃而上,迎面就是一剑! 阿烈连忙将身子猛地后仰,锋利的剑刃从眼前划过,就差分毫,便会被刺中。 泱肆脚下用力停下来,回旋半圈,剑鞘照着阿烈的肩膀猛地一劈,阿烈反应不及,捂着肩膀正要后退,又被飞旋一脚,踢中腹部,愣是后退好几步,险些跪倒在地。 冷寒的剑刃下一瞬间便破空而至,阿烈抬起头,眼看着泱肆手执着剑刺进自已的胸膛。 剑尖穿进皮肉的一刹那,泱肆才恍然反应过来,急忙收住手中的力道,只是出力过于迅猛,剑刃还是刺进了一寸。 她站定,拔出剑,鲜血顺着剑尖滴落,浸入她脚边的泥土。 泱肆眉头微蹙:“为何不躲?” 凭阿烈的实力,根本不会中这一剑。 阿烈没有去捂住自已的伤口,而是单膝跪地,语气沉静无波,实话实说:“因为殿下,对属下起了杀心。” 方才她出的每一剑,都是直奔命门而去,丝毫不留余地。 她的眼神,氤氲着腾腾杀意。 泱肆握剑的手力道更紧,紧到连剑都轻微颤动了几下。 冷着声质问:“本宫要杀你,你就不会还手?” “不会。” 阿烈回答:“殿下也说过,属下的命是殿下给的。殿下若要收回,属下毫无怨言。” …… 晨光穿过树梢投射下来,渐渐将两人的身影照亮,光影浮动中,泱肆想起前世在鬼市第一次见到这把剑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阿烈用它上阵杀敌的英勇模样。 于是她将它买了下来,带回了未央宫,高高兴兴地喊:“阿烈!” 被唤的人从暗处走出来,在她面前单膝跪地,“殿下。” 她笑着把玩手里的剑,问:“你看这把剑如何?” 阿烈回复她:“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你快试试!” 她单手把剑递过去,阿烈双手接过来,拔出剑在她面前舞了一番,身姿潇洒,飘逸凌厉。 她看得高兴:“本宫就知道这把剑一定适合你!就赏你了!” 阿烈收了剑,重新跪下来,“多谢殿下。” 那时,她根据阿烈的性格和剑法,为这把剑赐名:无妄。 泱肆又想起了死时的那片芦苇荡,想起了漫天飞舞的芦苇花,和那人在晨光中离去的背影。 坚定,决绝,从未回过头。 …… 现在,泱肆手边的力道松开,将剑连同剑鞘一起扔在阿烈面前,语气冰冷:“它叫无妄,以后就是你的佩剑。” 明明是赐剑,可是她的举措,与轻蔑侮辱无异。 说完,她转过身,又停下来道:“就跪着吧,天黑之前暂时不想看到你。” 泱肆独自骑马回到宫中,落染迎上去,只见到她一人,往她身后瞧了瞧,问道:“殿下,烈侍卫呢?怎么没有同您一起回来?” 踏进寝殿,泱肆从怀里掏出锦盒放在桌上,并没有回应她,而是直接走到床榻旁,扑通一下倒进温暖柔软的床铺里,闭上了眼睛。 落染见状,想来殿下应当是累了,细心地拉过衾被替她盖上,退了出去。 床榻上的人始终闭着眼,不知是不是真的陷入了沉睡。 第97章 大皇子的心结 夜晚,皇宫外是黑黢黢的一片沉静,琉璃瓦下的宫灯幽幽亮着,宫中的金砖在烛火照耀下显得昏盈盈的,整个皇宫安静至极,只有偶尔巡逻的锦衣卫经过时,能听到整齐的脚步声。 阿烈踏进皇宫,右手握着剑,步伐沉稳但略显缓慢。 “烈侍卫。” 寂静中,有人站在黑暗里,看不清样貌。 阿烈一顿,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那人语气平静:“烈侍卫现在好风彩,既是公主贴身侍卫,又被远派执行任务,这刚回来,又陪同公主殿下外出,回来还多了一把好佩剑。真真是殿下的心腹啊,连见到我们这等小人物,都无须再下跪行礼。” 阿烈转过身面向他,说话的声音冷了几分:“何事?” 那人仍是隐没在黑暗里,“烈侍卫,同我走一趟吧。” 清平坊。 泱肆用过晚膳后,便带着一堆好礼来到了这里。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75节 连清受宠若惊,还以为这是做什么要给他送礼,于是抱出两坛珍藏多年的好酒招待。 泱肆客套一番过后,将雪灵芝拿了出来。 “老先生,晚生便不同您客气了,我需要您再帮我一个忙。” 连清看着这株雪灵芝,有些疑惑,“雪灵芝?殿下何出此言?” 泱肆看着他,实话实说:“因为您是药王。” 连清大为震惊,他是药王谷药王这件事在京上除了江衎辞无人知晓。 这臭小子,竟敢出卖他。 他哈哈笑了两声:“殿下需要老头子做什么?” 泱肆直言:“不知老先生可知,宫中大皇子从小体弱多病,终年不愈。” 连清点头,大概猜到了一些。 大皇子将至弱冠,本来过继于先皇后膝下,如今圣上下旨另立新后,而新后育有一小皇子,由此看来,大皇子大抵已是病入膏肓。 大皇子的病情宫中禁止外传,百姓只知那大皇子乃柔弱身,一步喘两步咳,也有人胡诌乱传说他活不长久,没成想竟是真的。 连清想了想,道:“殿下的忙我自是愿意竭力相助,只是殿下若是信我的话,须得让我亲自为大皇子号脉诊断,好了解真正的情况对症下药,并将这雪灵芝发挥最大的效用。” “晚生正有此意。” 泱肆道:“对了,希望老先生答应我一件事,进入皇宫后请不要将雪灵芝的事告知大皇子。” …… 二人趁着夜色进入皇宫,直奔华清宫,大皇子的寝殿。 魏清诀见泱肆穿着一身黑,有些惊讶:“阿肆怎么来了?这是发生了何事?” 泱肆将黑色斗篷的连帽摘下来,露出精致的小脸,向他介绍身后的连清。 “皇兄,我来跟你介绍,这是一位很厉害的大夫,快让他给你看看。” 魏清诀将视线从泱肆身上移到她身后的人身上,此人看起来约摸五十好几,相貌平平,应该就是个普通百姓。 他笑着点了点头,“好。” 然后走到桌旁坐下来,并对连清道:“请。” 连清向他拱手行礼后落座,并为他号脉。 片刻之后,他捋了捋自已的半截短胡须,问道:“大皇子是否时常觉得气虚无力,食欲不振,头晕嗜睡?” 魏清诀点头,“正是。” 连清又问:“那是否会胸闷气短,呼吸困难,咳嗽不止,甚至常咳血?” 泱肆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 魏清诀看了眼她那副担忧的神情,很想摇头否认,可是一想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装作不知,不想被他看见她的担忧,背地里还要四处去寻救他的法子,又为他请来民间的大夫。 他道:“没错。” “嗯……” 连清思索须臾,最后神色郑重问道:“是否多梦魇,并常常出现幻觉,甚至有时神情恍惚,分不清现实与梦幻?” 这一问,不止泱肆,连魏清诀也怔住了。 这个症状他从未与任何人谈起过,除了他自已无人知晓。 他眼神闪躲,下意识便要否认。 不能,不能让阿肆更加担心。 连清见他似乎有所顾忌,道:“大皇子还请如实相告,否则在下无法准确医治。” 泱肆走过去,在魏清诀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仰起头看他,“皇兄,你别怕,老先生有办法可以治你的病,你有什么症状一定要说出来,不要怕我担心。” 看着她的眼睛,魏清诀也握紧她的手,点点头,道:“老先生说的都没错。” 闻言,连清陷入了沉思。 泱肆心里一急,站起身来,忙问:“怎么样,老先生,有没有办法?” 魏清诀也不由自主地心里紧张了一下,随即又垂下眼去,不再说话。 他的身体他自已清楚,早该知晓已经是药石无医,又怎会心存希翼。 “有。” 可是,他听到了肯定的回答。 重新抬起眼去看,连清站起身来,分别向两人再次拱手行礼,“我这就为大皇子开出药方,须代替以前惯常喝的药,此外,待老头子我回去后研制些口服药丸,日后一并服下。” 魏清诀不自觉地握紧了手,片刻之后,又缓缓松开,他轻笑颔首,“多谢老先生。” 连清向他嘱咐:“病由心生,大皇子一定要好生休养,保持身心愉悦,勿要过分忧虑,才能更快的痊愈,如此,也能让公主殿下不再为大皇子的身体日夜担心。” “……好。” 连清写下药方交给魏清诀,而后和泱肆一起趁着天还没亮离开皇宫。 一上马车,泱肆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 “老先生,皇兄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很严重?为何他会有这么多症状?” 连清摇着头叹了口气,沉吟道:“大皇子的痨症已经恶化至极,加之他心中似乎有许多忧虑之事,才会多生梦魇,将自已困住并消耗,以至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泱肆心头一颤,眉头紧蹙,皇兄似乎向来优柔寡断,泱肆总是觉得,他看向自已时,虽然总是嘴角含笑的,可是那俊秀的眉宇间,又有些淡淡的哀愁与忧伤。 她一直认为,是因为皇兄多病的缘故,可是,听连清此言,又似乎并不只是如此。 皇兄向来不沾染什么杂乱之事,为何会如此? 连清提醒她:“殿下和大皇子一块长大,可知他有什么心结未解?” 皇兄的心结…… 泱肆低头想了许久无果,最终摇摇头,有些泄气:“才发现,我好像一直不懂皇兄内心真正的想法。” “殿下以后可慢慢了解,慢慢替他化解,对于他的病情会有极大的帮助。” 第98章 早已形同亲人 婉心殿。 有宫人向林淑妃禀报:“娘娘,今夜公主殿下从宫外带回来一个人,神神秘秘地去了华清宫,许久才出来,现在又一同出宫了。” 林淑妃转了转眼珠,问:“可看清是什么人?” “并不能。” 宫人摇头:“他们二人从北门进出,那里向来看守的锦衣卫最少,似乎是什么隐秘之事。” 林淑妃面露不悦:“你们没有派人跟出去?” 宫人赶紧跪下来,“娘娘,公主殿下乃习武之人,警惕心极高,奴才们不敢随意跟随,只怕殿下察觉,打草惊蛇。” “哼!本宫看你们是贪生怕死!” 林淑妃深吸一口气,“罢了,这段时日多盯着点华清宫的动向,有什么异常及时回来禀报本宫。” “是,娘娘。” 林淑妃望向窗外的夜色,神情莫测,“过几日不就是冬狩?这天儿这么冷,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宫人心领神会,“奴才明白。” …… 泱肆送走连清,回到未央宫时,阿烈也从将明的天色里踏进来,神色稍显倦怠,胸前的伤口并未处理,好在鲜血已经凝固,不至于失血过多而亡。 泱肆顿了顿,差点忘了,她当初不就是这样死的。 见到她,阿烈埋首行礼,泱肆权当看不见,自已回到寝殿。 阿烈始终低着头,直到寝殿的门关上。 落染照例早起打点宫中事务,见阿烈在此,便出声唤:“烈侍卫!” 后者回过头,向她颔首,抬起脚准备离开。 落染这才看清阿烈胸前的被划破的暗色衣襟,她急忙上前去,仔细一瞧,此人胸前一大片都是血,只不过是深色衣服,隔远了看不出。 她轻呼出声:“烈侍卫!你怎么受伤了?” 阿烈面无波澜,“无事。” “怎会没事?” 落染秀丽的眉头紧皱着,“你快随我来,我帮你处理伤口。” “不用了。” 阿烈回绝,“多谢落染姑娘,我回去自已处理。” 落染猛然反应过来,自已说的是什么话?男女授受不亲,她怎能帮他处理胸前的伤口? 想到此,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你可需我帮你拿药?” “不用,多谢。” 阿烈再次道谢后离开了这里,回到自已的宿处。 简单地包扎完伤口,换上新的衣物过后,屋外恰时传来叩门声。 “烈侍卫,你在吗?我给你送汤药。” 阿烈走过去打开门,落染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外,眉清目秀,袅袅娉娉。 这一次,她直接踏进屋内,一边将药碗放在桌上,一边向身后之人说道:“我担心你伤势严重,你又不肯让医官来,便想着给你熬一碗药,能快些痊愈。” 阿烈在门边站了片刻,才慢慢走回来。 还是那句话:“多谢落染姑娘。”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76节 “你无须向我道谢。” 落染站起身,看过去的眼神纯真自然,“你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地位远在我之上,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阿烈抿抿唇,没有回答。 “对了。” 落染掏出一方绣帕,递给面前的人,“这是烈侍卫的,我已经清洗干净,可是你出去了近一个月,便是保留到现在才能物归原主。” 阿烈的视线从她的眼睛转移到她手里的绣帕上,而后抬起手,接过来。 “多谢——” “不用再说谢啦!” 落染笑着打断,“在宫中这么多年,我们早已是如同亲人,何必时时向我道谢?” 她说着,瞥见屏风旁横杆上被换下来的衣服,便走过去将它取下来。 “这衣服是个好料子,若是扔了可惜。烈侍卫就交给我去清洗吧,顺便再缝补一下。” 落染精于女红,针线活极好,她抱着衣袍走出去,不忘给出承诺:“我保证送回来时崭新如初!” 阿烈望着她的背影,见她把门关上后,来到橱柜旁,打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里面一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攥在手心里,望着它陷入了沉思。 正午过后,泱肆出宫去,前往京西。 丞相府早早就听闻公主殿下大驾,慕诺站在府外,远远地望着宫里的马车驶过来。 他挥起双臂:“小殿下!” 马车在他面前徐徐停下,他迫不及待地上前去,里面的人伸出一只细嫩的玉手来,掀起车帷,上半身先探出来,见他离得这么紧,满脸讨笑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慕诺嘿嘿笑着退到一旁,“小殿下,你来找我二哥?” 从丞相府往公子府,须得跨过云湄河上的石桥,马车不便通行。 踏上石桥,泱肆问身后跟来的人:“陆姑娘这几日在公子府过得如何?” 慕诺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小殿下,你先回答我,你找二哥是不是要商量你们俩的婚事?” 泱肆一听,停下来,回过头望向他,“有事就说。” 慕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瘪瘪嘴,道:“算了,我不敢多嘴,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自从云山一事后,公子府就一直不准府外的人进出,就连丞相夫人和老夫人想进去都不行,他这个三弟更是不用说了,一直想找陆姑娘谈话,却总被拒之门外。 如今小殿下来了,总算能够进去瞧一眼,自已二哥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二人跨过石桥,穿过几个廊亭水榭,来到公子府前。 门前守着的两个守卫照例伸手去拦,慕诺这一次底气十足:“靖安殿下大驾光临,你们也敢拦着?” 守卫忙放下手,抱拳行礼:“恭迎殿下。” 慕诺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领着泱肆踏进去。 在中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慕蔺走进来,向她行礼后落座。 他客套着问:“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婢女为她奉上一盏新茶后缓步退到一侧。 “二公子不欢迎本宫?” 慕诺端起茶盏,平静回道:“不敢。” 泱肆动了动嘴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本宫这次来公子府,乘着宫中的马车,穿过城中,正正当当地过来,那马车现在还停在丞相府门前。” 慕家二公子被皇帝任命为礼部侍郎一职的事早已人尽皆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将会是未来的驸马都尉,如今公主殿下又如此招摇造访公子府,只怕不出明日,流言又将四起。 慕诺自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但仍是没什么反应,等着她的下文。 “对了,二公子明日就要入宫就任了吧?恭喜二公子,本宫此番前来,亦是带着上任贺礼。” 言罢,泱肆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玉指在上面点了两下。 慕蔺瞥了一眼,道:“多谢殿下。” 下方的慕诺两眼望穿,也看不出那纸到底是什么。 第99章 学做菜? “小殿下,你方才给二哥的是什么东西?” 从正堂出来,两人正在前往后院的路上。 泱肆常年习武,行走的步伐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款款缓慢、莲步轻移,而是行步如风,稳健有力的,慕诺作为男子在她旁边甚至也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 “还有你去找陆姑娘做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她现在住在公子府不妥所以要赶她走?” 泱肆吐字吝啬:“不是。” 慕诺不解:“那你要作何?给她一个下马威?” 他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就是小殿下已经默认二哥是自已未来的驸马,今日不仅来送礼,现在还要去见公子府唯一的女人,岂不是找茬去了? 泱肆略感无言以对,停下脚步看向他,迫不得已解释:“慕诺,你还记得你问过本宫,你二哥会不会娶陆绾儿,本宫的回答是什么吗?” 慕诺想了想,那是他们去云山救陆姑娘的时候,他一时兴起问的,“记得,你说会。” 可是他还是对这一切感到一头雾水。 泱肆忍住想给他一拳的冲动,“所以你如果真的想让她做你的嫂子,就收起你的好奇心,少问东问西。” …… 这几日天气还算好,用过二公子那表妹给的药,陆绾儿背上的鞭伤确实好得快些,很快就能够下榻行走。在府中待的无趣,便是只能照料院中的枯树,偶尔会练练书法,作上一两首诗词歌赋,便是仅有的打发时间的事情。 而后就是坐在外面的石凳子上发呆游神。 她会想起幼时自由自在的生活,无忧无虑的笑容,和桃疆漫山遍野盛放的桃花,还会想起满室满院的血红,和一夜之间无家可归、颠沛流离来到京上的自已。 十年,她每一时,每一刻,都无不在提醒着自已,家仇血恨,没齿难忘,谨记于心。 “陆姑娘!” 清朗的声音传过来,她回过神来,站起身,慕诺踏进北苑,身旁的女子,冰冷如天山雪,又如雪中青松,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她的眼睛亮了一瞬,福身道:“殿下,二公子。” 慕诺十分关怀地问:“陆姑娘近日可还好?一个人在府里会不会很无聊?” 陆绾儿摇了摇头,回给他一个微笑:“我挺好的,有劳二公子关心。” “我和小殿下今日是专程来看你的。” 慕蔺坐下来,开始数落自家二哥:“我二哥也真是的,自从云山回来后,就一直关着公子府的大门,都不让我们进来,要不是今日小殿下特地从宫里来,我都还不能见到你呢!” 陆绾儿闻言,看了眼泱肆,才轻声解释道:“二公子兴许是怕我再到处乱跑发生什么意外,才会如此,三公子莫怪。” 慕诺不甚赞同:“才不是,他就是怕我爹娘来找你!” 爹娘不同意他们二人结成一对,在二哥那边无从下手,肯定会来找陆姑娘,谁知二哥早已料到并做好了防范。 陆绾儿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丞相和夫人找我?” “对啊,谁叫我二哥非要——” 想到什么,慕诺及时住了嘴。 这院里两个女人,一个是二哥说过一定要娶为妻的,另一个是皇帝有意许配给自家二哥的,此情此景之下,他还是少说两句为好。 泱肆睨了他一眼,看向陆绾儿,“你觉得,二公子为什么要把你留在府里?” 陆绾儿略顿了一下,眼神稍黯,“自是因为殿下,给民女的恩惠。” 泱肆没有反驳。 慕蔺这个人,可不是那般任人摆布的人。 你以为他顺了你的意,其实,他早已把一切算的明明白白,其实,你已经跳进了他设好的圈套里。 “你近日在公子府过得如何?” 陆绾儿眼神微闪,却是笑道:“我过得很好,有劳殿下挂心。” 泱肆看着她,语气不变:“本宫今日来,是要再问你一遍,如果让你进宫,跟在本宫身边,给你的待遇不会比公子府差,你可愿?” 一旁的慕诺都听得有些发懵,小殿下这是何意? 他看向陆绾儿,只见对方受宠若惊,跪趴在地,“民女出身低贱,受不得殿下如此恩宠,否则一生也报答不了!” 泱肆道:“起来说话,本宫不屑于强人所难。” “是。” 陆绾儿听话照做,心中猜测公主殿下的用意。 只是等候了片刻,却等到一句毫不相关的问话:“你可会厨艺?” 她不敢多做思索,回道:“民女多年来独自一人生活,只不过会些简单小菜满足口腹之欲罢了。” 泱肆毫不介意一般:“今日你教本宫做三样你的拿手菜,本宫便赐你一样东西如何?” 陆绾儿手足无措:“我厨艺不精,不敢求殿下赏赐。” …… 慕诺站在厨房外,看着里面乒铃乓啷忙碌的两个身影,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整个下午过去了,里面才似乎终于是停止了战斗。 他听见有人唤他:“慕诺,进来。” 毫不夸张的说,慕诺是在一团呛人的浓烟背后找到的她们。 原本干净整洁的厨房乱的不成样子,看得出刚才有多手忙脚乱,战况有多激烈。 却见那公主殿下仍旧是一脸淡定,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用眼神示意他桌上已经装盘的菜肴:“尝尝。” 他有些惊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桌上摆满了盘子,明明就是那三道,却密密麻麻摆了一桌,而且成色不一,甚至还有黑糊得辨不清原貌的。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77节 这……分明是要拿他试毒啊! 慕诺连连后退,摆着手道:“小殿下,我哪有这个福气吃您做的菜,您就别折煞我了!” “站住。” 泱肆皱眉,“别废话,过来!” 被她眼神里的威慑力所震,慕诺不得不上重新前来,手抖着举起玉筷,尽量挑看起来样子还不错的下口。 每吃下一口,小殿下就会盯着他看,似乎在等着他的点评。 他清了清嗓子,一样一样评价:“这个蒸鹅味道重了点,里脊老了,还有这个梅……是梅花酥吧?太淡了,没有甜味。” 说完,见泱肆表情有些凝重,连忙找补:“当然,只有这些小小的不足而已,其他地方都做得很好,小殿下第一次下厨,能够做到如此已经非常厉害了!” 废话,花了一个下午,用尽了食材,才能够做成这样,这厉害说得可真是不昧良心。 陆绾儿在一旁笑着附和:“确实是如此,殿下第一次就有如此成效,已经是难得。” 泱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陆绾儿道:“今日便先如此,赏赐过几日宫里会派人来送。” 陆绾儿福身道谢:“多谢殿下。” 她走出去后,慕诺才敢对陆绾儿低声窃语:“我觉得,小殿下还是只适合习武!” 陆绾儿忍俊不禁,脸色有些白,轻拭去额角的冷汗,虚弱地笑了一下。 强忍着走出厨房没几步,便有些站不稳,扶着墙站了许久,而后眼前一暗倒了下去。 后面踏出来的慕诺见状,忙喊:“陆姑娘!” 第100章 我很开心 让车夫驾着马车回宫,泱肆则来到了国师府,现在已是入暮时分,这里也灰暗下来。 她走近发现,国师府的大门不再紧闭,居然敞开着,像是等人来。 泱肆走进去,里面还是一样的不见人影,她寻着往里走,到江衎辞所居的院落。 先探了个脑袋往里瞧,她小声唤:“莫辞?” 一整个府邸走过来见不到人,泱肆忍不住在心里想,莫辞住在这里不会害怕吗?他那般一个柔弱美男子,怎么能一个人住在这样黑漆漆没有人烟的地方? 又连着唤了两声,正屋的门才被打开,泱肆便踏进去,江衎辞也从屋里出来,大步走向她。 语气很轻:“殿下怎么过来了?” 泱肆仰着脑袋看他,“因为我今天照镜的时候就突然想起了你。” 江衎辞眨了眨眼,羽睫微闪:“为何?” “因为看到美好的事物,总是很想同你分享……” 她笑起来,朱唇玉面,明眸皓齿,动人心魄,“所以我就来了呀!” 江衎辞凝着她的笑颜,她的眼里蕴满了星光,有一些也跳进了他的眼里。 他滚了下喉结,“好。” 泱肆脸上的笑容更甚。他已经不再回避她的油嘴滑舌,不会觉得她没个正形,甚至还会回复,好。 此时,凛寒进院来,见到泱肆,有些吃惊:“殿下不是去公子府了吗?怎么会在此?” 她今日如此招摇地去公子府的事果真是众人皆知了。 泱肆愣了一下,下意识先看向江衎辞,果然见他的神色难以察觉地变了变,只是没有说话,没有表现他的情绪。 泱肆闭了闭眼,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 她佯装若无其事:“莫辞,你吃晚饭了吗?” 江衎辞还没有回复,凛寒倒是先一步道:“我就是来问大人是否传膳的。” 泱肆歪头,满是期冀地问:“莫辞,你可以等一会儿吗?我今天新学了几样菜,我想做给你吃!” 凛寒:他听到了什么?l 公主殿下,要在这里做菜?给大人吃? 他不敢耽误,反应迅速道:“殿下请随我来。” 总算听到一句顺耳的话,泱肆转身跟他走,还不忘笑着对莫辞嘱咐:“你先坐一会儿等等,我很快的!” 厨房离得很近,凛寒引着泱肆到达时,老仆正在里面收拾,桌上摆了几样菜,见到凛寒,他问:“现在可要上菜?” 凛寒摇了摇头,“暂时不用,这位殿下要亲自下厨。” 老仆应声退出来,又问道:“殿下可需要老仆打下手?” 泱肆摇头走进去,询问了一下食材调料的摆放位置之后,就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凛寒和老仆站在一旁,看着她可以说是十分生疏的动作,相对无言。 殿下不愧是习武之人,将鹅肉切块的时候,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那砧板都被剁得咚咚响,如果忽略那被剁得稀碎的鹅肉的话,定然认为这是一位善于刀工的大厨。 凛寒不禁暗自庆幸,幸亏他没有得罪过这尊大佛,要不然现在躺在砧板上的可就不是鹅了…… 接下来,又开始了剁肉馅…… 凛寒总觉得,那块足有三寸厚的砧板下一刻就要被她一刀劈成两半。 只是,为什么公主殿下做的菜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泱肆专心致志于自已手上的活儿,她想抓紧时间赶紧做完,不想让江衎辞等太久。 直到她不经意瞥到长桌一角,一口小小的陶缸里,装着一条鱼。 她一边捏梅花酥,一边走近细瞧。 这不是她当初带来的那条带鱼吗,怎么还活着? 老仆终于听到她开口说话:“这鱼一直在这里?为何不杀了做菜?” 他忙回道:“不可,大人叮嘱过,这鱼不能杀,将养着。” 闻言,泱肆抿着唇笑了一下,手边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将近大半个时辰过去,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江衎辞在屋内点上了烛火,照亮原本黑暗的世界。 听到推门声,他回过头,见泱肆踏进来,身后跟着的凛寒手里拎着两个食盒。 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一样一样摆出来之后,凛寒退出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泱肆坐下来,将筷子递给江衎辞,“你猜猜哪些是我做的?” 江衎辞的视线从她满是笑意的脸转移到桌上,接过她递来的筷子,缓缓伸出手去,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夹起了一块鹅肉。 又在她惊喜的目光中,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泱肆忍着不说话,见他又将筷子转向了另一盘金黄的里脊肉,眼里的开心就溢出来。 最后,他放下筷子,指尖捻起一块梅花酥,咬了一口。 盏蒸鹅,荷包里脊,梅花酥。 准确无误。 泱肆笑着问:“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我做的?” 江衎辞看向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没有回复。 与他深沉的眸子对视了片刻,泱肆的眼神黯淡下来。 “是不是因为,这些都是她以前经常做给你吃的?” 她不再看他,而是垂首望着自已的手,方才太着急,去端蒸笼里的鹅肉时,被热气烫红了手背。 “其实我总是在猜,猜她在国师府的时候,是怎么同你相处的,她会不会给你做饭吃……所以我今日特地去了一趟公子府,非要让她教我做菜,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就为了做给你吃。” 可怜兮兮的委屈语气,仿佛下一瞬,就会掉下眼泪一般。 身旁的人仍是没有回复,只是站起身来,走向房间一角。 泱肆用余光偷偷去瞄,见他拉开柜子的抽屉,背对着她不知在找些什么,很快就关上抽屉回身走过来。 她连忙收回视线,继续装可怜:“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吃?可是这些东西我从未做过,根本就不会,包括给你绣香囊,编手绳,我都是第一次做……” 江衎辞走到她身旁蹲下来,手里握着一只玉瓶,他旋开瓶盖,泱肆看见里面晶莹剔透的膏体。 他用指腹捻了一点药膏,把玉瓶放在桌上,而后拉过她的手,将药膏抹在她手背上红肿的地方,动作轻柔缓慢。 那一块被烫伤的地方瞬间凉凉的。 泱肆努力抑制嘴角的笑意,故作严肃:“你怎么不说话?” 江衎辞认真着手上的动作,“殿下想要臣说什么?” 泱肆被他的话一噎,怄气地抽出自已的手,“你就没什么想法?” 江衎辞拿过药瓶再次沾了点药膏,重新拉过她的手,把没有涂到的地方再涂一遍。 他低着头,“就公理而言,臣只能告诉殿下,不必做这些,也不必如此计较,她和凛寒一样都是无家可归之人,臣只是给了他们一个住所而已,并没有殿下想象的那么复杂。” 泱肆紧紧盯着他的脸,试探性问:“那要是抛开所谓公理呢?” 手背上的药已经抹好了,江衎辞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将玉瓶的盖子阖上。 “如果抛开公理,只论我的私情……” 泱肆抬起头,望见他眼眸里的情绪一点点上涌,翻涌成海。 “我很开心,开心你所做的一切。” 第101章 等你来见我 他终于肯说了句好听的话,泱肆便揪着不放,继续追问:“有多开心?” 江衎辞与她对视了半晌,见她一副非等他回答不可的模样,许久才俯下身去,缩短距离,与她面对面,微凉的手掌握着她没有伤的那只手,抬起来,放在了自已左边的胸口。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78节 泱肆下意识缩了一下手,而后摊开手心,就着他的力道,将手掌贴在了那一块的衣襟上。 然后瞪大了双眼。 掌心下,他的心跳强劲有力,如擂鼓一般,一下一下,快速且鲜活,仿佛随时都可以从胸膛里跳跃而出。 他观着她的神情,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语气不似心跳那般剧烈,仍是平静如湖水,“殿下可感知到了?” 泱肆仍然感受着他的心跳,闻言呆呆地点点头,嘴里是不肯放过的:“你这算不算是,见到我,小鹿乱撞?” 她就是撩惯了,已经开始说话不过脑子,什么都能没羞没躁的往下接。 没想到,江衎辞却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承认道:“是。” 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他回到自已的椅子上坐下来,执起玉筷继续进食。 一整个若无其事、面不改色的样子,就好像心跳如雷之人并不是他。 甚至还淡声问她:“殿下不饿?” 泱肆回过神来,也拿起筷子,只是手心里好似一直残留着他心跳的幅度。 她尝了一下自已做的菜。 “……” 为自已刚才的一通无理取闹感到羞愧难当。 然后又将气怪在了不在场的慕诺身上。 都怪他提的那些鬼意见! 盏蒸鹅调料放少了,基本上没什么味道,可是梅花酥糖又放多了,甜得齁人。 只有荷包里脊相比而言稍微好一点,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就是,与美味沾不上边就是了。 她再去吃其他菜,果然会做菜的就是不一样,每一道菜都做的比她的有滋有味。 泱肆一下子沮丧起来,撅着嘴看向江衎辞,却发现他一直在吃自已做的菜,其他的一样都没有动过。 她又突然一下子觉得心里热热的。 这个不善于表达的人,好像只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已。 …… 吃完饭,泱肆在院里荡秋千,江衎辞坐在石凳子上。 凛寒在院里点上了灯,向她禀报这一个月的南疆之行。 “殿下的侍卫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不过有几个点让属下觉得好奇。一是在我们去往药王谷的路上,他发现我跟踪时,曾多次想取我性命,但是药王谷回来之后,他就默认了我的跟踪。二是当时在药王谷,有个女药童和他说了些奇怪的话,并给了他一样东西,但是当时他们有意避开我,所以我并没有看清究竟是什么。” 泱肆打断他:“他们当时说了什么?” 凛寒:“距离太远,听得不是很清,只断断续续听到一些,那女药童说什么他把自已变成了另一个样子,还有说他是一个一心向死之人……” 他大概把自已当时趴在围墙上见到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泱肆思索了片刻,问道:“还有吗?” “还有最后一点,不知是不是我多疑。快要抵达京上的前几日,他突然身体不适,客栈里的一位老妇给他送药,我后来去问那老妇,对方告诉我,他是胃疾犯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可是我一路跟着他,并未见他何时受过伤。” 听完他的话,泱肆双脚蹬着地面,借力荡起秋千。 “他没有胃疾。” 凛寒不解:“那是?” “这一点你不用管。” 泱肆道:“你们回来时,他不再想要杀你,是因为他知道你是本宫派去跟踪他的。” 凛寒听完,却是更加困惑了。 这主仆俩怎么如此奇怪? 凛寒退下后,泱肆才向江衎辞解说这一切。 “莫辞,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阿烈背叛了我,我已经不再信任他?” 江衎辞静静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除掉他?为什么要留一个隐患在自已身边?” 为什么?阿烈杀了她,重生后那么久,她却仍然如往常一般,赐血参,赐宝剑,继续留着这个人,而不是趁早杀了为自已复仇? “因为,比起杀了他,我更想知道原因,更想知道到底是谁把他安插在我的身边,我对这些一无所知,如果杀了他,而令背后之人起疑心,从而更加小心谨慎,那么我就更不知道日后何时何地会突然出现一个人对我不利……” 所以她必须留着阿烈,这样她至少可以确定,这个人是危险的,她还可以有所防范。 阿烈要杀她不重要,反正在前世是十年之后,所以她暂时是安全的,重要的是到底是谁因为什么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布了这样一个局,就为了在十年后将她置于死地。 所以她一直在逼迫阿烈露出破绽,可是这个人好像真的从未背叛过她一样,一点马脚都不肯露出来。 泱肆凝了凝神,药王谷的药童究竟给了阿烈什么东西? 江衎辞见她说着说着就开始了深思,站起身来,走到她旁边。 “你何时对他起疑心的?” 泱肆望向他,“啊?”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所有人都知道靖安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从小跟着她,对她忠心耿耿,说一不二,要说背叛,一定不会有人相信。 她从未对阿烈起过疑心,如果不是这个人亲手杀死了自已,她永远都会对其保持坚定的信任。 “这些我以后再跟你说好不好?” 泱肆不想骗他,但又不可能现在将自已重活一世的事告诉他,连她自已都觉得荒谬。 她岔开话题,同他分享自已这两日忙碌之事:“欸你知道我这几日都做了什么吗?我去了趟鬼市,在那里经历了一番奇特之事,我获得了一株雪灵芝和一把宝剑,雪灵芝我交给了连清,让他为皇兄制药,宝剑……” 停顿了一下,泱肆还是没有往下,“然后我今日又去了公子府,但我真的不是为了要见慕蔺,我就是要去学做菜的!” 她起誓一般说完,又道:“还有还有,你猜我在宫里找到了什么?是母后的画像!你不知道,母后离开我时,我才不过七岁,如今将近十年过去,我都快要忘记她的样子了……” 江衎辞站在她旁边,看她一面荡着秋千一面事无巨细的什么都愿意同他讲。 这个平日里板板正正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时,才回归到一个小姑娘该有的的纯真。 小姑娘扭头看他,“莫辞呢?你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因着这些时日并不冷,院里的雪化去,流入砖缝下的泥土,但石砖还是被浸得湿润润的,踩在上面,能感受到它传递来的湿意。 江衎辞每次回答她的问题,好像都要过上好一会儿,不知是在思索着如何回答,还是他本来就是一个性子缓慢的人。 他说:“在见不到你的日子里,我都在等你来见我。” 第102章 我的情绪不由我控制 在见不到你的日子里,我都在等你来见我。 这句话仿佛像是被施了什么魔力一般,一直在泱肆脑海里不断重复。 它仿若一阵狂乱的风暴,携着数不尽的情愫,在许许多多个无尽的夜晚,呼啸着经过了漫长的黑暗,经过了冗长的岁月,最后才化作柔和的清风,停在她的面前。 在那些无数个驻足停留,回头凝望着她背影的时刻,大抵就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了吧。 可是那年夏天,他终究是没有等到她回京。 秋千缓缓停下来,两人在昏黄的烛光中对视,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流淌。 江衎辞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覆在她握着秋千索的手上,同时俯下身,凑近她,微微侧过脸,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不过一瞬便离开,他抚上她的脸颊,拇指的指腹在她眼角轻拭了一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他温凉的吐息淡淡拂来。 “不许哭。” 泱肆眨了眨眼,才惊觉自已眼眶湿润。 她佯装生气,“哪有你这般敷衍人的?” 第一次主动亲,还只如蜻蜓点水一般。 望着她水汽氤氲的眼睛,无辜又单纯,还能望见些他不甚明白的伤心和难过,他的眼眸也一点点沉下去,沉到不见底的深渊。 抚在她脸侧的手掌绕到她的脑后,往前一带与自已贴近,然后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她的唇。 泱肆一下惊得瞪大了双眼,他眼眸微阖,睫毛浓密纤长,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皮很薄,皮肤很白,她能看见他眼皮上细细的血脉。 这是一个湿热的吻,他的唇在自已的嘴上开疆拓土一般,一点点一点点辗转,走遍每一个角落,直至将她吞噬。 泱肆还处在猝不及防之中,一时竟僵硬不已,只呆呆地望着他的眼睛,数着上面一条一条细小的红血脉。 这个吻好长好长,她憋得不行,又舍不得推开他。 他是莫辞啊,莫辞亲她的话,怎么可以推开呢。 她巴不得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她想永远跟他腻在一起。 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眼前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稍稍别过脸一些,错开她的嘴唇。 他的眼眸斜斜地望过来,触及她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憋得通红的脸颊之后,就着这个姿势,低哑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忘记呼吸了,殿下。” “殿下”两个字说得极轻极浅,钻进她的耳道里,化作挠痒的羽毛,酥麻的痒意直达心底。 他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又与她几乎脸贴着脸,因此相当于是将她半拢在了怀里。 泱肆顺势双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的怀中。 许久才闷闷地传来一句:“你取笑我。” 江衎辞虚揽着她的后背,道:“没有。” 小姑娘不说话了,大概是觉得自已甚是丢人,只将他抱得更紧。 江衎辞也任由她抱着,又过了一会儿,听见她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莫辞……”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79节 他回:“嗯?” 泱肆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仰着一张红通通的脸问他:“今年冬狩你可以参加吗?” 国师历来只参与圣祈,冬狩这样的活动,他是不会出现的。 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等我来找你,你要是想见我,也去找我好不好?” 江衎辞整理她额角被蹭乱的头发,须臾过后,再次回了一个字:“好。” 深夜,僻静偏远的清平坊,却被人敲开了大门。 连清裹着厚重的棉外袍,望着门外长身玉立的男人。 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吵醒,他语气就忍不住重了起来:“你们俩商量好了?非得都在大半夜才来找我老头子?” 没有得到回应,他也早已习惯,转过身往里走,又道:“把门带上。” 二人来到屋内坐下,连清往火炉里添了两根柴火,照例烧一壶清水。 “说吧,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晚还来找我?” 江衎辞端坐着,“圣祈那日出太阳了。” “哦对,是有这么一回事。” 烧了水,他又去柜子里掏出两只瓷碗,走回来,“我也想问你呢,那日发生了什么?” 他把火炉旁时刻温着的热酒倒进其中一只碗里,坐下来喝了两口,也不见对面的男人回答。 疑惑地抬头,见江衎辞望着火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目光又有些虚无。 他自言自语一般,轻缓地说着:“我第一次见到太阳。” 连清喝酒的动作一顿,随即放下瓷碗,看着他认真问:“你倒是说,为什么?这可是史无前例之事。” 又过了许久,在连清都要等得不耐烦之时,他才又开了口。 “因为她亲我。” 连清:“……” 他就不该问!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同殿下愈亲近,心情就会愈好?” 他抓住了重点:“这不是好事吗,殿下愿意天天想方设法地变着法子哄你开心,对你的身体是好事!” 说着,连清就有些激动起来:“当真是百年难遇,千古一时啊,你说你这么个奇人,什么医药都无用,却轻而易举被一个女子拿捏了情绪?” 江衎辞静静看着他,连清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自已说错话了。 他及时打住,又问道:“既然是好事,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江衎辞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只手来,搭在桌上。 连清意会,给他诊脉。 时间一点点过去,连清的眉头一点点皱起来。 “太乱了……” 他的脉象十分紊乱,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连清很是担忧:“衎辞,你的情绪波动太大了。” 江衎辞收回手,仍然是平平静静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我的情绪不由我控制。” 从前如此,以后更甚。 “可是我们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你如此症状,万一对你的身体产生影响——” “不会的。” 他回答的很笃定,“我会尽量让自已保持冷静。” 她不过是为了给自已的皇兄治病才涉险鬼市寻药,不过是将宝剑赐给了身边的侍卫,不过是招摇过市地去了趟公子府,不过是……忙了几日才没来寻他。 没关系,都没有关系。 他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她,她是公主,总有自已的事情要去做。 可是还有,她在他面前哭了两次,其中的原因他都不甚明白,只是这两次,他都从她的泪眼朦胧之中,窥见许多他不了解的伤心……甚至有心疼。 他的心便也会一同被揪起来,宛若刑罚。 连清望了望他的脸,又望向窗外寂静无风的夜色。 “可是……春天就要来了。” 第103章 冬狩招驸马 公子府。 廉狱向慕蔺禀明今日的情况:“公主殿下去找陆姑娘,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又问了一遍她是否愿意跟随自已入宫,陆姑娘拒绝了。看样子殿下之前同陆姑娘似乎并不是真的相识。” 廉狱犹豫了一下,又道:“殿下让陆姑娘教她做了三样菜后便离开了,而陆姑娘……” 慕蔺见他停顿,问道:“怎么?” 廉狱继续说道:“她背上的鞭伤似乎复发了,从厨房出来后就晕倒了。” 慕蔺没什么反应,站起身来,整理衣袍,从袖袋里摸出那张宣纸,打开来,阅览上面的内容。 “慕诺呢?” “他还在北苑。” 他重新叠好宣纸,走到门口,“让他离开。” …… 北苑,慕诺还在院里焦急地等待,璎珞从屋里踏出来,他立马上前问:“陆姑娘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晕倒了?” “姑娘她……” 璎珞也是满脸焦急,抬起头来正要说什么,就见廉狱踏进来,走向他们,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警告,她立马闭了嘴。 “三公子。” 廉狱走近,很客气道:“夜深了,三公子该回去休息了。” 慕诺还很着急:“可是陆姑娘她——” “三公子。” 廉狱打断他,“陆姑娘公子府会派人照料。” 慕诺不得不往外走,想了想,他又问道:“二哥呢,他去哪了?” “二公子有事出府了。” 慕诺搞不明白:“他怎么一天天的这么忙?” 冬狩,是皇家举行的一场围猎活动,此时农忙已过,也不是动物的繁育期,捕杀动物既不会影响动物繁衍,又能平衡动物数量,并犒劳众臣和随军将土。大北历来在圣祈后第七日举行冬狩,此时的国外的来访者、国内的大臣和将土都可以参与,是一个能得皇帝赏识的好机会。 今年大北的狩猎场是郊外的一座山,兵部早已组织人力对这里进行了巡查,并将可狩猎范围圈起来,插上大北的锦旗。 猎场外,众人聚集,皇帝为首,长公主站在他身侧。 土兵们擂鼓吹响号角,鼓舞人心的仪式过后,狩猎正式开始。 泱肆余光看见国师在此时姗姗来迟。 她转头,对魏明正说道:“父皇,在您带人进去之前,儿臣想向您奏请加一场比赛,算作暖场子了。” 魏明正来了兴趣:“哦?阿肆想进行什么样的比赛?” 泱肆转过身,面对身后的众人,将音调拔高:“众人皆知,我魏泱肆从小习武,如今已到了婚嫁之龄,但若我未来的夫婿不能在武艺上超过我,连我一介女子都比不过,怕是难以服人,而我也不会甘愿嫁之。” 此言一出,后面的大臣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皆认为有理。 “因此——” 泱肆接着道:“今日进行一场比赛,所有公子都可以参加,一个时辰之内,能够在猎物的获得难度上超过我,并夺得第一,就可坐驸马之位。” 说完,她重新看向魏明正,语气和神情一样坚定:“父皇,儿臣的婚事,儿臣想自已做主。” 魏明正有些不太懂,拉过她,背对着众臣与她讲悄悄话:“可是你前几日不是还大摇大摆去了公子府,如今你又要以这种方式另选,这是为何?” 泱肆回道:“我去公子府又不是找那二公子。” “那你找谁?” “这个父皇以后就知道了。” “那你就不怕要是最终没有人能比过你呢?”他对他的皇女很有信心。 泱肆:“要是连儿臣都比不过,还敢做我的夫君?” 魏明正不放心:“你如此太草率了,要是最终获胜的是一个其貌不扬五大三粗、没有责任担当、没有能力的男子,你当如何?” 泱肆:“不会的,父皇放心,你先答应儿臣再说,后面那么多人看着呢……” 他们身后的众人只见这父女俩不知在小声商议着什么,过了许久,皇帝才回过身,清了清嗓子:“朕觉得阿肆所言有理,就依她所说的办。” 今日本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在大家准备着这场比赛的时候,却突然起了风。 泱肆正在整理自已的装束,将袖口和裤腿绑紧一些,好便于行动,感受到风,她抬起头去,见那边的江衎辞,远远地看过来,眸色沉沉。 开始敲鼓计时,大家骑着马飞奔而去,泱肆牵过自已的马,冲他扬了扬眉,意味明显。 然后背上弓箭,跨上马背,头也不回地进了树林。 江衎辞望着她洒脱的背影,握了握拳头。 所以叫他来,就是为了这一出? 另一边,慕丞相看着自已无动于衷的儿子,恨铁不成钢。 “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80节 慕蔺没有动,“爹,儿子比不过公主殿下,就不去给丞相府丢人了。” 慕丞相看公主殿下今日突然如此做,便知晓事情已成定局,她看来是真对慕蔺无心。 “你若不进去,才是对长公主的不敬!你上任侍郎人家还特地去给你送礼,如今你不去,难道要变成你慕蔺瞧不上人家公主殿下?” 慕蔺看向自已的父亲,他在朝为官大半辈子,什么事情都能考虑周到,能顾及到一般人想不到的那一层。 皇帝之前有意让自已做驸马,才赐自已一个官职,如今他顺利上任做了官,而长公主以这种方式招驸马,他若无动于衷,便是不给皇帝,不给长公主面子。 “儿子去了,定然会让父亲失望。” 慕丞相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只是对他摆手,催道:“你只管去就是,没有时间了!” 其余正在疑惑猜测的官员,见那二公子骑着马也进了猎场,纷纷道:“慕家二公子也进去了!” “看来他确实也想做长公主的驸马啊!” “谁说不是呢!他这次若是赢了,那必定是驸马无疑了!” “只是这二公子是个文人,不知狩猎的技艺如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又突然见一匹马冲了出去,卷起一阵狂风,速度飞快,刹那间就没了影。 有人看清了马背上的人,惊呼道:“那不是国师大人吗?!” 众人不信:“国师大人?怎么可能!” 可是刚才他们分明见到国师来了,如今四处张望,确实不见国师的身影。 难道国师大人也想当驸马? 慕诺此时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他离得最近,是看的最清楚的那个人。 刚才那个真的是国师大人。 可是小殿下不是说他不会骑马吗? 第104章 我不会让你输的 泱肆进入树林后,就拉住了缰绳,骑马慢行,其他人都去了深处,她一个人慢悠悠地,欣赏周边的风景。 她在等江衎辞。 她承认自已又一次在赌,赌他一定会来。 而且她坚信自已一定能赌赢。 身后传来马蹄声,她笑着回头:“莫——” “莫什么?” 萧暮骑马从另一侧过来,见她原本像是要笑着打招呼,但看到是他之后却立刻收起了笑容。 他哼了一声,语气倨傲:“怎么,靖安殿下见到本侯很失望?” 泱肆可是个不服输的主儿:“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侯爷心里清楚就好。” 闻言,萧暮脸色黑沉,静默片刻之后又道:“靖安殿下如此不慌不忙,是想赶紧招个乘龙快婿?” 泱肆留心着周围的动静,反讽他:“怎么,侯爷现在在此,难不成也是想做本宫的驸马?” “哼,笑话!” 萧暮冷哼,十分不屑:“靖安殿下莫不是被拥护惯了,以为谁都想娶你?” 泱肆抬眸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回应。 他人都进了猎场,还在这说风凉话? 萧暮自然是领会到了她眼神里的含义,后知后觉地僵了一下,而后才重新提起气势道:“你忘了,本侯来参加今年圣祈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与你再次一决高下。” 敢情是为了这茬。 “哦。” 泱肆没有看他,而是更加放慢了马儿的速度。 莫辞怎么还没追上来? 难道他在犹豫?还是……他根本不想来? 想到第二种可能,泱肆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她方才在外面都说的如此绝对,莫辞怎么可能还会保持镇静坐视不理? 可是,他好像就是一个冷静且克制的人…… 泱肆越想越烦,拉起缰绳调转马头,往回走。 萧暮见状:“喂,你去哪?” 泱肆头也不回:“侯爷还是抓紧时间去狩猎吧,到时候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萧暮:“……” 往回行了一段路,就快要走出树林回到营地时,她听见了旁边不远处的马蹄声,正缓缓向她靠近。 她转过脸去,那人骑着马从树林背后穿过来,停在她不远处。 泱肆一看他那神情,薄唇紧抿,眉头轻拢,看着她的眼眸蕴着些愠色,就知道他生气了。 她瞬间怂下来,方才还能同萧暮辩口利舌地争论,现在却怂得不敢说话了。 天色有些暗,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泱肆怀疑,她再不哄人,下一刻马上就能下个大雪给她看。 于是她乖乖下了马,走近他的马儿旁,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拉他握着缰绳的手。 他很高,骑在马背上,人高马大的,泱肆明明也不矮,可是还是要把头仰到极致,才能看清他紧绷的下颌线。 “莫辞……别生气嘛。” 他目视前方,不看她,泱肆用拇指讨好地来回摩挲他手背上突起的青筋。 江衎辞终于垂眸看过来,“殿下逼臣进来,现在可开心了?” 泱肆只敢小声嘀咕:“我没有逼你……” 才怪。 谁叫他一直无动于衷,都不知道自已争取,只知道偷偷跟她生气,哼。 江衎辞怎么可能看不穿她那点小心思,方才在外面隔得远远的还敢那般挑衅地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敢不敢进去? 现在他来了,就要同他认怂了。 “殿下如此,就不怕万一臣不来呢?” 泱肆笑嘻嘻:“可是你不是来了吗?” 她家莫辞,已经也愿意奔向她了。 江衎辞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笑脸,又道:“那若是臣输了呢?殿下就这样随意择个人做驸马?” 欸?他的意思是不是,他也想娶她,只不过是对她的轻率行为感到气恼? 还有是不是除了他之外,旁人都是随意的意思?他若是赢了,就不是任性而为,他若是没赢,那她就是草率地选了个驸马。 泱肆忙着揣测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并没有及时回复他。 江衎辞见她沉默,心中郁结,堵在胸口,他动了动手,要挣开她的手。 泱肆感觉到动静,便就松开了手。 江衎辞:“……” 她松手?那他是不是该骑着马走了? 泱肆自已琢磨了半天,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莫辞,别称口是心非。 她重新笑嘻嘻地看向他,“我不会让你输的,莫辞,你不可能输。” 她每次向他扬起笑脸时,都是纯真美好的,不掺一丝杂质,在她的笑容里,江衎辞心中的郁结来得快散得也快。 他想了想,追问:“我说的是如果,如果真的输了,殿下如何收场?” 泱肆无所谓地耸耸肩,“大不了言而无信一回喽。” 她不想嫁,别人还能拿刀逼她不成? 两人正说着话,他们身后又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泱肆回过头,是慕蔺。 看他这副慢吞吞的样子,泱肆就把其中的原由猜了个大概。 丞相不愧是丞相,她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暗里拒了与慕家结姻的可能,他还是非要慕蔺进来,给足她这个长公主面子。 慕蔺看到两人在这里,并不感到意外,停在他们不远处,然后跨下马,走过来,将一个信封递给了泱肆。 泱肆接过来,并没有打开,而是直接收起来,道:“谢过二公子了。” 慕蔺看了看马背上的江衎辞,又看了看她,道:“预祝殿下成功。” 泱肆客套回应:“同祝二公子。” 慕蔺辞别离开,泱肆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突然想起上一世,慕蔺为了娶陆绾儿,几乎与慕家决裂。 若不是慕老夫人威望高,镇住了自家儿子,慕家在继大小姐慕鸢之后,恐又将失去一位公子。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慕家二公子排除万难,不顾非议娶回府的女子,不久之后,就同他决裂,并提出了和离,在皇城闹出不小的动静。 就连泱肆这个常年在外打仗的人,回来都听闻了这些事。 再后来,她再一次听落染提起时,说那二夫人以死相逼,二公子迫不得已,同意了和离,二夫人净身出户,再也没有出现过,两人从此分道扬镳。 再再后来,多年过后,那个十分神秘的十四阁一夜之间突然从江湖上消失了。 那时她也在追查十四阁,查到寻春院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民间的话本子上从此多了一则十四阁的故事,那时她才知,原来慕蔺竟是十四阁阁主。 话本子上说,阁主为了曾经的阁主夫人,遣散了十四阁这个存在了百年有余的组织。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81节 …… 泱肆叹了口气,话本子总是不免添了些虚构的情节,她当时无感,如今想起来却觉得有些遗憾。 大抵是因为,她也爱上了一个人,所以才会惋惜别人的情感。 江衎辞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她一直盯着那个方向出神,最后还叹了口气。 他出声提醒:“殿下,人已经走远了。” 意思就是,别再看了。 泱肆嗅到了他语气里的异样,回头看向他,笑问:“怎么啦,莫辞又吃醋啦?” 第105章 她要替他打猎? 又。 江衎辞微怔了一下,别过脸去,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立即听话地带着他往前行。 他的声音淡淡地传过来:“殿下,抓紧时间吧。” 泱肆呆在原地,怎么回事,一羞赧就跑? 她连忙跨上马背追赶他:“莫辞,你等等我!” 她追上去,与他相并而行。 这段时日虽然并未下大雪,但是大北冬日的气温终究是很低的,因此这山里的积雪一直都没有融化,整座山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泱肆一面欣赏着周围的雪景,一面故意往没有脚印的地方走。 冬季打猎很难,很多动物都尚在冬眠之中,鲜少能发现在外活动的动物,因此寻找可以捕猎的动物,也算是冬狩的一部分乐趣了。 江衎辞在泱肆身侧,一言不发。 她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寻找动物,其实一直在往深处走,越往里走,路就越艰险,直到马儿已经不能再继续前行时,泱肆跳下马背,将马拴在树干旁。 然后回头对他道:“莫辞,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江衎辞也下了马,在她转身离开之际抓住她的手腕,泱肆复又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他。 他道:“再往里走,就要走出安全狩猎范围了。” 兵部提前探查过地形地势,将可以安全狩猎的范围圈了起来,如果走出这个范围,将会面临许多未知的危险。 前面不远处,已经能看见狩猎边界的锦旗。 “对,所以里面很危险,你不能跟我一起进去。” 泱肆郑重其事点点头,然后又信誓旦旦道:“你呢就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去抓一只好的猎物来,剥皮给你做兽衣!可暖和了!” 她说完,只觉得他握着自已手腕的力道紧了紧,江衎辞的语气明显不好:“殿下,不要总是置自已的安危于不顾。” 她一介女子,怎能如此以身犯险。 关键是还想把他留在狩猎区,只身一人进去。 泱肆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宽慰,“没事的莫辞,你要相信我的能力。狩猎区这么多人打猎,会惊跑很多动物,只有走到更深处,我才能带回一只可以让你征服所有人的猎物。” 她说过,不会让他输的意思,原来是,她要亲自去替他打。 那他呢?把他当成什么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江衎辞脸色难得的沉了下来,他仍旧拉着她,“那殿下自已呢?” “我不需要啊。” 泱肆想都没想回答:“规矩是我定的,我说的虽然是要超过我,但也要在所有人之中最出众,所以有我没我其实都一样,我只需要帮你打到一只可以拿第一的猎物就可以了。” 江衎辞盯着她的眼睛看,没有说话。 谁不知她武艺超群,方才在众人面前还道自幼习武,现在又这样,她便是如此不顾自已的声誉? 他张了张嘴,“我跟你去。” “不——” 泱肆下意识就要否决,她如何能让莫辞去犯险,把他骗进来就已经足够了,其他的都交给她即可。 可是刚说出一个字,就见什么东西嗖的一下从他身后穿过去,带起一阵雪,紧随而来的是一支利箭,速度如此之快,幸亏泱肆反应及时,抓住江衎辞的手迅速将他带到自已的身后。 那箭堪堪射中了他方才站的脚边。 随即出现的人是萧暮,正左手执着弓箭,右手拉着缰绳,骑着马冲过来,停在他们不远处。 泱肆气不打一处来:“你这箭术如何练的?射伤人怎么办?” 萧暮若有所思地看向两人,再抬起下巴示意雪地上那支箭的正前方。 “不是我射的。” 凭他的技艺当然只射了一支箭。 泱肆看过去,是一只麋鹿,腹部已经中了一箭,躺在雪地上奄奄一息。 她警惕地看向树林,才察觉到有人潜伏。 “谁!” 对方被发现,连忙往另一侧逃,萧暮急急调过马头,极速追上去。 “我去追!” 泱肆拉着江衎辞的手腕往里走:“走!” 这些人什么来路,跟了他们多久她都不清楚,她向来警觉心很高,在这样的环境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察觉得到,可是对方如此懂得潜伏隐藏,若是不出箭,他们根本就发觉不了。 她不能再放莫辞一个人在这里了,比起分开,待在她身边才能确保他的安全。 泱肆一面拉着江衎辞往里走,一面安抚他:“莫辞,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你只要跟紧我,我们打了猎物就赶紧出去。” 他们走出狩猎区,泱肆又取下腰间的短剑塞给他,“你拿着,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已。” 她自已背着弓箭,可以应付。 在他们五百米开外的地方,一群人隐匿在一个土包背后,观察着他们二人的动向。 为首的男人,身形伟岸,黝黑彪悍,粗犷的浓眉,透着些凶狠。 除了他之外,身后的所有人都戴着面罩。 一人出声问:“大少,他们已经出了狩猎区,我们现在何不追上去?” 男人望着那边两人背影,嗓音粗哑:“老爷是如何交代你们的?” 那人回:“重伤公主,逼她逃出狩猎区后杀掉,再伪装成意外。” 男人问:“现在国师跟在她身边,一杀杀两人?” “可是我们已经暴露了,不处理干净,这场意外就不成立。” 闻言,男人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道:“你带一批人去引开江衎辞,另一批人跟我走,看我手势行事。” “是。” 那人回应,领着一批人冲下去。 他们经过专业训练,即使踩在雪地上快速行走,也寂静无声。 但因着方才露出破绽被发现,他们要靠近的目标此时十分警惕,距离一百米不到时就被察觉了。 泱肆猛地回头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他们冲过来,忙拉着江衎辞往前跑。 蒙面人立马更变战术,四散开来,从三个方向进行包抄! 很快,他们就被追上了。 泱肆扫一眼来人的数量,她手里的箭哪怕百发百中,也不够用的。 她迅速观察了一下这附近的环境,在射中两个即将冲到他们面前的蒙面人之后,用力推了江衎辞一把,低声道:“莫辞,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她将他推进了一条只够一人通行的小路,就算有人追上去,他也能应付。 然后泱肆就转了另一个方向,直直跑进了一片茂密的雪林,后面的人追着她在雪林里绕了一大圈,泱肆察觉到不对劲。 她停下来,转过身,拉满弓箭,射穿一个人的心脏。 掷地有声:“出来!” 而后松松散散四五个人迅速围了上来。 她僵在原地。 不妙,中计了。 莫辞很危险! 第106章 好色之徒 江衎辞被泱肆猛地一把推进了一条崎岖的小道上,这条道路走势往上,等他回过身来时,她已经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可是蒙面人却几乎都向他汹涌而来。 他握紧手里的短剑,沉沉的眼里寒光乍现。 蒙面人都拉开弓箭,这是今日冬狩统一使用的,为的就是不引起怀疑。 他一步步后退,他们一步步紧逼,直到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块陡峭山崖,全是厚厚的冰雪覆盖,几乎没有退路。 他眼里的寒意更甚,面容冷峻,天色暗沉,开始刮起了狂风。 他在狂风中,衣袍和墨发随风翻飞。 蒙面人被他的气势所震,竟一时没有动作。 直到领头的人一声大喊:“放箭!” ……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82节 另一侧,几个蒙面人将泱肆团团围住。 皆手执着弓箭,瞄准了她。 泱肆左手握着弓,箭筒在后背上,只要她有所动作,这些人立马就会放箭。 对峙了片刻,泱肆瞄准时机,迅速奔向离自已最近的一个人,弩弓套在对方的脖子上,借力翻身来到他的背后,并抬起他的胳膊,利用他手里已经拉满的箭,射中了另一个人。 与此同时,也用这个人做了肉盾,挡住了其他人射过来的利箭。 她快速拿回自已的弓,搭箭上弦,瞄准放射,速度如此之快,对方甚至只掏出了箭,便已经被射倒在地。 泱肆闪身躲过其他地方来的箭,没有任何犹豫再次搭箭拉弓,迅速出手,疾如雷电,一击即中。 剩下一个人,与她面对面。 对方看其他人都那么快被打倒,只剩自已,一瞬间有些胆怯,咽了咽唾沫,后一步。 泱肆气定神闲,根本不屑于看他,只缓慢地抬起右手,慢慢地往后背箭筒里取箭。 那人见状,连忙先一步取出箭,搭在弦上,快速拉开! 可是,正当他松手放箭时,突然浑身一僵,随即口吐鲜血,直直倒了下去。 他的后背上,插着一支箭。 泱肆心一紧,取箭后立马上弦,警惕地望向他身后。 “殿下收手,自已人!” 看到来人,泱肆突然想起在猎场外时,父皇同她说的话。 五大三粗,其貌不扬。 刚刚就是他射的箭。 她没有放松警惕,冷冷吐出一个字:“谁?” 对方走到她面前,抱拳行礼:“在下吏部侍郎之子王琪,拜见公主殿下。” 泱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放下弓箭,“你怎么会在这?” 她不记得自已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倒是听闻吏部侍郎的长子确实是个相貌粗犷之人,而且不学无术,野蛮专横不说,还是个好色之徒,不知道在京上强掳了多少良家少女回自已的府里做小妾。 看此人这副模样,应当确实是王琪没错。 王琪笑着端详了她精致的脸须臾,才道:“在下方才追着一只野猪到了这里,听到动静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碰到了殿下。” 泱肆急着往回赶,也不知道江衎辞现在如何了。 王琪在后面追上来:“殿下,这些人为何要杀你?” 泱肆看都没看他一眼。 现在明明刚过巳时不久,可是天色却阴沉得很,风愈来愈大,还夹着着些刺人的银针般的细雨。 想到什么,泱肆反问他:“令尊与吏部尚书是什么关系?” 王琪心直口快回答:“林大人是在下的表舅父。” 也就是说,他与林淑妃是表亲。 泱肆心想,林家从遥远的西北草原而来,在京上怎么会有亲戚? “你可认识京上的城门吏?” 她记得之前在城中第一次撞见这个人时,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伯曾说过,曹嵯是吏部侍郎的远房亲戚。 “殿下说的可是曹嵯?” 王琪道:“不过是与我父亲沾了点亲戚关系,不熟。” 泱肆将信将疑,没有回应。 王琪在她身侧依依不饶:“殿下,在下刚打了一只野猪,你说能否赢得魁首?” 他在心里打起了歪主意,一旦他赢得第一,那这驸马之位岂不就非他莫属了? 眼睛在身旁这位公主殿下上上下下看了几个来回,脸上的笑渐渐变得怪异。 玉貌花容,娉婷婀娜。 这般美艳绮丽的美人,杀了岂不是可惜? 王琪脑中已经幻想完自已迎娶公主的场景。 “殿下,你如此着急做什么?” 他想得太美好,见她急着走路,并不理会他,便一时忘了分寸伸出手去打算拉她的胳膊。 泱肆眼神一凛,捏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掰,甚至听到了咯咯的骨骼声。 对方立马疼的大叫:“啊!殿下,松手松手!” 她厌弃地甩开他的手,眼里的嫌恶毫不避讳:“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否则别怪本宫不给你爹面子。” 他要不是王侍郎的儿子,敢如此对她不敬,早就被一脚踹飞了。 王琪抱着自已的手腕缓了半晌,才稍微恢复一点。 她要是再用力一点,他这只手基本上就废了。 心中的火气一瞬间涨大,他看着泱肆已经走远的背影,变换了语气,狠狠自言自语:“殿下既然如此不领情,也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 另一边。 当众人放出第一箭后,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只体型庞大的雪豹,青面獠牙,长爪锋利,跳起来足有一人高,直直奔向他们! 所有人顿时乱作一团,将弓箭瞄向了那雪豹,然而它身形矫健,健步如飞,瞬间扑倒一个人,同时一口咬住了那人脖子,顿时惨叫连连,鲜血淋漓。 雪豹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一定是刚才他们放的箭惊扰了它。 江衎辞趁乱拔出插在地上的箭,朝离自已最近的一个人的胸膛狠狠刺进去! 然后又夺过他手里的弓箭作为武器。 其余人一面要应付雪豹,一面又要应付他,虽然人多,但是显然手忙脚乱,一个接一个相继倒下去。 后面的人都渐渐畏惧了,连连后退逃命。 那雪豹再次咬断一个人的脖子后,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了江衎辞,眼里露着凶光,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尖利牙齿上的鲜血,它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 江衎辞握紧弓箭,冷冷与它对视。 雪豹突然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了过去! 江衎辞疾速往侧边躲过,同时朝着它的腹部射出一箭。 雪豹被射中,却仍然是战力十足,甚至变得更加凶猛,快速折身重新扑过来,发出一声声骇人的嘶吼。 江衎辞急急侧身躲过时,被它尖利的爪子抓破了脸,顿时渗出鲜血,在他冷白的脸上,如此的鲜红。 他凝了凝神,沉着眸子,拔出一支箭,飞身而上,扬起手臂,对准雪豹的眼睛狠狠地扎下去。 雪豹痛得满地打滚,将他甩了出去。 江衎辞在雪地上滚了两圈后定下来,一手撑着膝盖。 弓箭的锋利程度还是不敌刀剑,更何况是用手刺进去的,很快,雪豹就再次爬起来,三两步跃向他。 江衎辞快速拉开弓箭,在它扑到自已斜上方时放箭,利箭穿进它的脖子里。 雪豹倒在雪地里,江衎辞冲上去,握着那箭,更深地扎进去,直到它慢慢停止了挣扎,失去了声息。 鲜血流了满地,染红了白雪,染红了他的双手,和月白的衣袍。 他听到有人唤他:“莫辞!” 第107章 莫辞,不要生气 江衎辞慢慢回过头。 她跑得很着急,站定在那堆尸体之中,满脸担忧地望着他,看到他脸上的伤时,甚至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然而下一刻,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嘴角渗出鲜血,慢慢倒了下去。 江衎辞没有任何犹豫,迈开步伐大步跑过去。 很奇怪。 连清曾经问过他,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 他也说不出。 明明她见到自已时,冷漠如斯,眼神都不屑于多分给他一个。明明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曾有一般女子该有的温婉。明明她从不曾在意过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只有在冬天的时候,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他总是愿意与她碰面,哪怕只是为了极力克制着自已,轻轻唤她一声殿下,哪怕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哪怕,明知她永远不会回头。 泱肆倒下后,她的身后,是一群蒙面人,正缓缓向他们靠近。 寒风愈来愈狂躁,吹得人睁不开双眼,站不稳脚跟。 接踵而至的是一阵阵暴雪,从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飘落,被狂风席卷着,砸在人的脸上,冰冷生疼。 江衎辞奔跑在风雪中,周身的气息比这风雪还要冷寒狂乱。 连清那日问他,春天就要来了,你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 他以为他要一辈子这样,冬天来到京上,春天再离开,然后倒数着下一次与她见面的日子。 可是有一天,国师府的墙头上突然冒出一颗小脑袋,她明明如此畏寒,却丝毫不顾身上的伤寒,从宫里跑过来,就为了将一只香囊塞进他的手里。 从此以后,她时常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笑容和光芒,照亮他阴暗的世界。 她真的回头了。 他也想离开,想哪怕千里迢迢,只要来年能再看一眼就已是知足。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83节 可是她叫他莫辞啊。 她说,如果没有他,她会死的。 他那时没有说出口,其实心里已经回答了千千万万遍。 舍不得,他舍不得。 …… 萧暮带着人赶到时,只见风雪中一片横尸遍野,王琪趴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江衎辞跪在泱肆身旁,脸色阴沉且苍白。 他捧起地上的雪,不知冷一般,在满是鲜血的手掌里揉搓,雪花混着鲜血融化,他又去捧起新的,一直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直到掌心的鲜血被雪都带走清洗干净,他才小心翼翼地,如视珍宝般,将地上的人抱进怀里站起来。 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雪让所有人都退回了营地,躲进帐篷里。 可是没想风雪竟然大到如此地步,帐篷扎进地下很深,却还是随时会被大风刮跑似的摇摇欲坠。即使没被刮跑,帐篷顶上也堆满了厚雪,仿佛下一刻就会承受不住它的重量而坍塌。 都想着赶紧回宫,但马匹在暴风雪中都不愿前行,而且实在是找不清方向。而若是不回去,又不知道风雪会不会停,随时有被掩埋的风险。 更何况,公主殿下竟然在猎场中受了伤,是被国师带回的营地。 幸而有女军医随行,帐篷里,公主背上的箭已除,简单处理了伤口,但是她已陷入了昏迷,高热不断。 皇帝焦急地守在帐篷里,土兵来报,大雪弥漫,实在是不能通行。 他大发雷霆:“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立马找到一辆马车,带阿肆进宫去!否则你们全都留在这里等死!” “还有那个什么王琪,给朕看好了,要是阿肆有什么意外朕就将他满门抄斩!” 魏明正望着躺在榻上脸色惨白的人,恨不得马上去将那王琪撕成两半。 土兵颤颤巍巍领命退出去。 帐篷的帷帘再次被掀开,国师踏进来。 他直截了当:“臣的马车可以带殿下回宫。” 言罢,还没有给皇帝回复的时间,他快步走到榻旁,轻轻地将上面的人揽进怀里,让她趴在自已的肩头,他则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抱着她的臀,像抱着个小孩子一样将她抱了出去。 魏明正:哎哎哎,有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那可是她的女儿! 凛寒驾着马车,顶着风雪艰难前行。 马车内,泱肆迷迷糊糊被疾行的马车和狂风的呼啸声弄醒了,发觉自已身下的触感温润柔软。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感觉自已像是被人抱着,她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入眼是一个宽厚的肩膀,轻轻扭过头,看见了他明朗的下颌线,再往上,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眸如他这个人一般,沉默遥远,没有情绪,像寒冷冰湖。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烧晕了,泱肆竟觉得此时那湖面上的冰块有了裂纹,迸出些许担心。 她抬起手去,滚烫的指尖去轻拭他脸上早已干涸的血迹。 说话的气息又弱又烫:“莫辞,不要生气。” 江衎辞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凉,比以前她牵他的时候都要凉。 她就知道,下雪会影响他的身体。 泱肆不顾背上的伤口,紧紧地搂住他,将自已的脸贴在他的侧脸,很希望能将自已的体温传递给他。 江衎辞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触碰到她的伤。 明明生病受伤了,还不肯停歇,虚弱无比地碎碎念着安抚他:“莫辞,我没事的,一箭不算什么……我就是太怕冷了,所以才会撑不住头晕难受……你不要担心,也不要生气,我很快就会好的……” 又过了一会儿,趴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再次陷入了昏睡。 马不停蹄抵达皇宫后,江衎辞以同样的姿势抱着她进入未央宫。 突然下起了大雪,落染本来就忧心忡忡地站在寝殿门口等候,见到国师大人抱着自家殿下走进来,她心里一惊,连忙迎上去。 “这是怎么了?” 走近才发现泱肆的后背上的伤口。 江衎辞踏进寝殿,“唤太医。” 落染急得差点哭出来,她从未见殿下这样子过,连油纸伞都来不及撑,就直奔太医馆而去。 进殿后将泱肆放在床榻上,江衎辞想抽身离开,却发现刚才相握的手不曾松开,她即使昏睡着,还是紧紧拉着他不放。 她的额上冒着冷汗,整张脸都烧通红。 江衎辞没办法,顺势坐在绒毯上,守着她,用袖口轻轻擦去她额上的汗珠。 即使昏迷着,她的一张小嘴还是开开合合,不知在呢喃着些什么。 他俯下身去,耳朵贴近,感受到她灼热的气息。 莫辞…… 不要生气。 不要担心。 第108章 「梦境」我叫,魏泱泱 建北一十二年。 萧条衰败的深秋,一切仿佛都坠入了枯萎凋落的旋涡之中,万物在此时失去声息,等着冬来,将生命冰封。 皇后徐氏最终连秋天也没能熬过去,生命随着万物一起,零落成泥。 三日守灵期已过,长公主还是独自一人守在皇陵里,不肯离开。 夜色朦胧,更阑人静。 阵阵凉风拂过,吹得人寒意四起。 皇陵里长明灯盏盏,投印在墙壁的烛光一圈圈晕染开,又随着夜风微微闪烁。 墓碑前跪着的人,身着素色衣衫,在空旷的地宫中,年幼的身影单薄又瘦弱。 她长久地跪在这里,不在乎夜色寂寥,不介意时间流淌,只将自已困在膝下这一隅之地,手中握着一块灵牌,用短剑一点一点在上面刻字,任凭泪水打湿灵牌,也打湿青砖。 又一阵风吹过,红肿的眼眶有些发痒,她抬起手背揉了揉,再睁开眼时,世界陷入了灰暗。 她难以置信,又用力揉了几下眼睛,却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连忙扭过头去看,只能依稀感知到墙壁上的长明灯依然亮着,烛火依然在风中跳跃。 再转回头,低头去看手中的灵牌。 一片模糊。 她放下短剑和灵牌,惊慌失措中,被短剑划破了手心。 连摸带爬地来到墓碑前,她抱着那块厚重的石碑,几乎哽咽失声。 “母后,我看不见你了……我看不见你了……” 掌心不断流出的鲜血沾染在了石碑上,她却没有任何痛觉一般,只紧紧抱着石碑,像以前无数次抱着母后一样,只要在她的怀里,就可以抚慰所有的伤痛。 “母后,我好想你……” 眼前的世界黑暗了,脑海里的画面反而清晰起来,一幅幅一幕幕都是有母后陪伴的日子。 没有什么比失去母后更令她悲痛,此时此刻,她竟然自暴自弃地想,既然母后已经不在了,那她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所谓。 她靠着那块墓碑,重新将自已封锁。 甚至有人快要走到她面前,她才猛然察觉,警觉起来,冷着声音问:“谁?” 那人没有回应她,而是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过来,最后停在她的面前,并蹲了下来,与她平视。 她只模模糊糊看见来人玉白的长衫,大抵是少年翩翩的模样,她实在看不清样貌。 但是她确定,自已肯定没见过这个人。 下意识要去摸出短剑来防御,却蓦地发现方才被她扔在了另一旁。 她挺直腰板,嗓音稚嫩,气势却很足:“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皇陵?” 她说完,只觉察到面前的人向自已伸出手来,她下意识往后躲,却还是被对方轻易抓住了手腕。 “别动。” 他的声音和这晚风一样冷,从耳朵钻进人的脑海里,短短两个字,竟拥有让人停止思考的能力。 他将她的手拉过去,而后轻轻俯下身去,她嗅到了来自于这个陌生少年的冷冽的气息。 接着,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在了自已的手上,一圈又一圈,动作缓慢轻柔。 她不知自已为何放下了警惕,只是努力靠过去,辨认出手上的伤被一条白纱层层缠绕,他似乎正在打结。 他的手很凉,凉得难以感知到一丝温度。 清冽的气息更近了一些,她抬起头去,想要看清他的模样,却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轮廓。 “你到底是谁?” 她支起上半身,想要更凑近,只是用力过猛,竟一下撞了上去。 后者大抵也是不防,被她用鼻子撞到了自已的下巴,险些不稳摔倒在地。 “哎呀!” 她疼得眼冒泪花,回到原位,用没有受伤的手揉着自已被撞红的鼻尖。 许久终于缓过来,她哀怨地看过去,一双眼睛经过了这么多日,早已又红又肿。 她摸索着要回到刚才的地方找自已的短剑和灵牌,只是在地上摸了半晌,什么也找不到。 身后的少年似乎站起身来,走向了她。 她愈发觉得此人怪异,寻找的动作更加着急。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84节 然后,她的手再次被拉起来,他捡起地上的短剑放进她的手里。 她立马握着剑对向他,“说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外面分明有守卫,这人是如何无声无息进来的? 她不敢放松警惕。 对方只半蹲在她面前,不知道用什么神情在看着她,总之半晌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她什么都看不清,就更不敢放下手里的武器,就这样与他僵持了许久,才感觉到他站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面对着外面,摸索着找到灵牌抱进怀里,一点一点退回到石碑旁,靠在上面,握紧手里的短剑,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辰,在她就要放松下来时,又有人进来了,向她缓缓走近,重新蹲在她面前。 她举起剑朝向他,他仍然是无动于衷,只是再次吐出两个字。 “闭眼。” 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她看不清,只能闻到一点点药草的味道,她将信将疑地闭上眼睛,感觉到他应该是用手指蘸了药汁,轻轻涂在她的眼皮上,并来回轻柔地按摩,直到药汁被吸收,他又重新蘸了点涂上去,再次按摩。 握着短剑的手慢慢放下来。 他没有说话,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地宫里再次陷入沉静,只能听见些二人清浅的呼吸声。 按摩了几次之后,他最后再涂上一道药汁,却没有再按摩,指尖停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有些困惑,想睁开眼,却听见他说了第三句话:“别睁眼,天亮之前都闭着眼。” 她下意识问:“否则会如何?” 他的指尖离开她的眼睛,站起身来,没有回答,转过身就往外走。 “哎!” 预感到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她再次叫住他,“我叫魏泱泱,是大北的公主,你日后可以来皇宫找我,我会给你赏赐的!” 他停下脚步听她说完,但没有给出任何回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很听话地闭着眼睛,因为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竟然靠着石碑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她的眼睛已经能视物了。 后来,她在皇宫等了许多年,也没能等到那个地宫里的少年再出现。 又过了几年,她慢慢长大成人,忙于自已的生活,渐渐将此事忘却。 第109章 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 落染要为泱肆换药,可是她却一直未醒,只是紧紧抓着国师的手不肯松开,落染实在是束手无策。 江衎辞抬手摸了摸床上人的额头,而后背过身去,只留下一只手被紧握,被捂热。 落染见机行事,轻轻脱下她的衣衫,露出里面被血浸湿的纱布。 她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给她换了药,贴上新的纱布,再穿上衣衫,盖上衾被。 落染很想问发生了什么,可是又不想打扰到殿下休息,于是只好端着东西退了出去。 江衎辞回过身来,靠在床沿,安静地凝着她的脸。 …… 泱肆潜意识里一直惦记着外面的天气和江衎辞的身体,昏昏沉沉之中,还是强撑着让自已睁开眼。 然后就坠入他的眼眸中。 发现自已身在未央宫,而他守在她的身旁,任由自已握着他的手。 她弱弱地笑:“莫辞,你好乖啊。” 江衎辞从一旁的椿凳上端来药碗,动了动自已被她抓着的这只手,示意她松开。 “喝药。” 她十分听话地松手,张开嘴巴,等着他喂。 药已经放了一会儿,但在这温暖的殿内也仍然是温热的。 他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嘴边,等她喝下去,又接着舀一勺递过来。 泱肆喝了几口,就开始闲不住嘴:“莫辞,你为什么知道我怕黑?” 那年从皇陵回到皇宫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已在夜里就看不清东西,为了不让父皇担心,她在一次出宫游玩时,借口支开跟着自已的侍卫,去看了大夫。 大夫告诉她,山林中有一种萤虫,翅膀上的粉末有毒,容易随风四处飘散,若是不小心入了眼,便会导致失明。 幸而她当时及时涂了药草碾碎的药汁,才避免了再也看不见的可能。 可还是留下了些后遗症,她一到夜里,就比常人更看不清事物,跟瞎子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从那以后,未央宫的灯火长明,昼夜不歇。 按理来说,知道她怕黑的人很少,就连皇帝和未央宫的宫人都只认为她是因为年幼失去母后,由于心理作用才惧怕黑暗。但无人知晓,更多的原因是她的眼睛看不清。 江衎辞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又喂她喝下一口药,才慢慢回答:“猜的。” 泱肆不信,觉得他在敷衍自已。 于是闭上嘴,不肯再喝药。 而且嘴巴翘得老高,一副你不说实话就不理你的模样。 江衎辞望着她那样子,神情如此虚弱,却还有精气神同他置气。 他俯下身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在她惊诧地望过来时,鼻尖轻碰她的鼻尖,低声道:“别生气。” 她说了那么多句莫辞不要生气,他也该还她一句。 泱肆很想笑,偏偏更想恃宠而骄:“就要生气。” 话音未落,江衎辞又贴上她的唇,含住她的唇瓣轻吮,像是品尝又怕弄坏一般小心翼翼。 然后他离开她的唇,眼里的色彩柔和。 “苦的。” 她嘴唇上苦涩的药钻进他的口腔,在他舌尖停留。 泱肆人都懵了,感觉脑子被高热烧成一团浆糊,早就忘了自已为什么同他怄气。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转变如此之快,动不动就敢亲她。 趁她发懵之中,江衎辞把剩下的药一勺接一勺喂进她嘴里。 泱肆呆愣愣地看着他:“莫辞,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玩花样了?” 江衎辞把药碗放下,语气平静:“近朱者赤。” 咦?什么意思?点谁呢? 泱肆重新向他伸出手,装傻:“我才没有这么随便。” 江衎辞把自已的手递过去,任由她再次握紧。 并不否认,而是顺着她的话:“殿下说的是。” 泱肆满足地抱着他的手,轻轻动了动自已趴得僵硬的身体,她盯着他的脸,许久,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莫辞,我突然好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 “嗯?” 江衎辞抬眸回望她,显然有些不解。 “我的意思是——” 泱肆咧着嘴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想给你生孩子!” 她说完,只感觉他的手不受控制一般猛地将她握紧,他的瞳孔缩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也瞬间僵化。 “……” 江衎辞快速扭过头去不看她,也不说话。 她追问:“怎么?不想给我看?” 他仍是看着别处,沉默不言。 泱肆见扳回一成,便不依不饶,摇了摇他的手,继续大言不惭:“你说话呀,到底给不给我看?” 男人将又将头扭过去一些,甚至想抽回自已的手,还是不答。 泱肆伸长脖子去看,发现他耳廓泛红。 她用力抓住他的手不让对方抽走,却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她“嘶”了一身。 江衎辞忙回过头,“怎么了?动到伤了?” 床上的人皱着一张小脸,“疼……” 男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将她弄掉的衾被重新盖好,语气沉沉:“别乱动了。” 泱肆委屈得很:“还不是问你什么都不回答,我才会乱动。” 江衎辞仔细掖着被角,半晌才道:“小姑娘都应该怕黑。” 泱肆反应了一会儿。 得嘞,选择性回答喽? 随即又不服气:“我才不是小姑娘,你看哪家小姑娘能文能武,可以像我这般耍刀弄枪的?更何况我已经及笄了,我去年要是嫁人,如今估计都已经为人母了,要是再快些,孩子都足月——” “了”字最终没能说出口。 因为面前的男人突然又凑近,以吻封缄。 他身上独有的清冷气息混着一缕缕沉香淡淡的传过来,抚人心神。 他只亲了一下便快速离开,神情有些不自然。 泱肆也有点愣,但是立马笑嘻嘻问他:“莫辞为何又突然亲我?”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85节 江衎辞的眼神乱飘,过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殿下与其他姑娘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泱肆又想追问了,总是觉得他说话只说一半,弄得她心里很难受。 然而还是同以往一样,这人最爱的就是沉默,她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太意外。 毕竟他已经进步许多了,至少已经是比以前更多的愿意同她袒露些自已的心声。 她便捏着他的手指细细地把玩,被她握了那么久,总算是有点温度。 她边玩边夸:“莫辞的手真好看。” 江衎辞始终没有说话,垂眸望着她的脸,随她摆弄。 “阿肆——” 听闻泱肆受伤的魏清诀从华清宫匆忙赶来,踏进殿内,神色焦急,见她虚弱地趴在床上,嘴唇发白,神情恹恹。而国师竟然褪去了往常那拒人千里的外表,坐在床榻旁的绒毯上,与泱肆靠得很近,举止亲密。 泱肆向他招手:“皇兄,我在这!” 江衎辞动了动自已被松开的手,敛了敛心神,站起身,立在一旁。 魏清诀来到榻边,先是向他颔首示意,继而蹲下来看向泱肆。 语气轻柔:“你怎么了?为何又受伤了?” 第110章 殿下不喜动物 魏清诀虚长泱肆四岁,待春节来临,就也到了及冠之年。 泱肆仍然记得,她印象中“皇兄”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她的人生当中时,是母后牵着他走进了坤宁宫。 他比她高出许多,却如此瘦弱,眉宇间皆是病态,仿佛轻轻一推,都无需用力,便会倒地不起。 母后说,泱泱,以后他就是你的皇兄,你们俩在一起要互相关爱。 她从来都谨遵母后教诲,便一直记挂着,要关爱她的皇兄。 那时她才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孩童,话都还讲不利索,走路都还会摔跤,却在见到那些世家公子小姐,甚至连宫人,都欺负他,说他不仅是个病秧子,还克死了自已的母妃时,摇摇晃晃冲上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些人推开,然后拉着他离开。 泱肆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的公子小姐,看不惯明里暗里捉弄欺负皇兄的宫人,而皇兄总是一人默不作声地承受下来,阻止她去向母后告状。 皇兄如此敏感脆弱,他总觉得,能够来到坤宁宫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他不敢再添麻烦。 于是本该是一个安安稳稳,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公主,却开始学起了武艺,开始板着脸面对众人,开始有了一身凌人的气势。 她那时正气凛然地说,只要她变得强大,就没人敢欺负皇兄。她会一直保护他。 江衎辞站在旁边,看着泱肆笑着安抚魏清诀,而后者忧心忡忡,所有的关心溢于言表,抬手轻抚她的发顶。 他悄无声息退出去。 落染抱着白玉候在外面,见他踏出来,福身行礼。 “大人。” 原本安分蜷缩在她怀里的白玉一见到江衎辞,便开始扭动着挣扎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落染就快要抱不住,“白玉,做什么?为何见到国师大人如此激动?” 江衎辞垂眸,伸出手。 “给我吧。” 一到他手中,白玉十分开心似的,黏黏腻腻地在他掌心乱拱。 落染忍不住笑道:“白玉看来是很想念大人。” 江衎辞指尖轻轻顺着白玉的脑袋,它重新乖顺下来,安静躺在他的掌心。 “殿下其实不喜欢这些小动物。” 看到国师大人抱着殿下回来,还如此关心地一直守着她,落染突然觉得他并不是那般不可接近,便感叹一般道:“殿下身上的戾气太重,几乎没有小动物愿意亲近她。因此她也不像别家小姐那般养一只心爱的宠物作伴。但白玉来了之后,她还是吩咐奴婢,一定要照看好它,命人给它专门建了小窝,每天吃的也是最好的……” 尽管白玉不愿亲近她,前几日早晨甚至踩在了殿下的脸上,殿下还是一再的隐忍,只让落染看好它。 也就是因为它是国师大人送的,否则别说是寝殿,连未央宫的大门也进不来。 现在倒好,在这里好吃好喝地养着,都胖了一大圈,甚至已经成了未央宫的小霸王,有时候爱乱跑闯祸,都无人敢动一下。 白玉大概是感知到了落染在说自已,抬起脑袋向她嗷叫了一声,又重新枕在江衎辞的手臂。 江衎辞望向廊外,暴雪已经转小,狂风也已经停息。 有宫人进来,被落染拦在了门外。 “何事?” 宫人答:“陛下从猎场回来了,遣奴才来看看,若是殿下醒了,便摆驾未央宫。” 江衎辞先一步出声:“殿下还在休息,先带我去见陛下。” 天气反复无常,虽然雪势小了,但不知何时又是否会卷土重来,所以一见稍微好转的天色,众人就连忙从猎场赶回来。 江衎辞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抱着白玉。 它不肯从他怀里下来,只好抱着它一同前往养心殿。 有人也撑着伞迎面走来,向他行礼,唤了声大人。 他没有看过去,也没有回应,微微垂眸望着脚下的路,步伐不变。 走近了些,快要擦身而过时,那人又问道:“靖安殿下现在可还好?” 大概是听到“靖安殿下”几个字,他才抬眼望过去。 一个女子站在他面前,穿着异域的服饰。 他在脑子稍稍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这人应该是西凉国的公主。 至于叫什么,他没有印象。 江衎辞点点头算是回复,没有多作停留,继续往前走。 周梓枂回头望了眼他颀长的背影,才转过身。 养心殿。 皇帝换下狩猎穿的行服,正穿上衮服,就见国师踏进殿来,他忙问:“国师,阿肆现在怎么样了?” 男人立在屏风外,“殿下已经醒了,陛下放心。” 魏明正松了口气:“那便好,朕待会儿就去看她。”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他还是十分气愤,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刺杀他的公主? 江衎辞:“陛下,臣想亲自审王琪。” 魏明正系上腰带走出来,“审犯人这种事怎么能交给国师呢?” 江衎辞微微垂着头,眼睛望着地面,神色如常。 “臣当时在场,知道如何审。” 王琪已经被关进天牢,“既然如此,朕给你手谕。” 江衎辞拿着手谕踏出去时,魏明正又叫住了他:“国师。” 后者停住脚步回身,魏明正望了眼他怀里的狐狸,道:“国师今年会留下来过春节吗?” 江衎辞静默了片刻。 “不会。” …… 天牢。 王琪被关在阴暗的牢房里,手脚被上了沉重的铁链,绑在木桩上,身上伤痕累累。 穷途末路,他一直呐喊:“你们放开我!新后与我是表亲,你们就不怕被砍头?” 守在外面的狱卒充耳不闻,就算如他所说又如何,他这次得罪的人可是靖安殿下,别说他,整个王家都难保了。 这时,有人踏进来,携着满身凉意,让这本就冷寒的牢房又更加阴冷了几分。 狱卒见来人,忙下跪行礼:“国师大人。” 来人将手谕递给其中一人,狱卒打开看了一眼,连忙回身,打开牢房的的门。 王琪听见开门声,抬起头去看,但在看到来人之后,整个人都缩了一下。 脑子里全是刚才在猎场的场景。 他忍不住地瑟瑟发抖:“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第111章 你也配? 牢房明明密不透风,却又似乎有一阵阵刺骨的冷风若有似无地吹进来。 凛寒提着一个巨大的铁桶走进来,上面盖着盖子,不知道装着什么。 他推门进去,狱卒们立在牢房门外,只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却都不敢回头看。 没多会儿,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声惨叫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即是急促的求饶声:“我说、我说!放了我!” 王琪脸色惨白,这么冷的天脸上的冷汗却如水滴般流个不停。 他上半身不着一物,肌肤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从里面流淌出汩汩鲜血。 凛寒站在他面前,正在将一根筷子大小的冰柱插进其中一个孔洞里,听到他求饶,便又拔出来,带出一阵鲜红的血液,王琪顿时疼得再次呐喊了一声。 “啊!” 先在皮肤上用刀划出一道道伤口,然后将冰柱顺着划破的皮肤穿进皮肉,并在里面融化,混着血液淌出来。 简直就是锥心刺骨的痛。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86节 凛寒将手里的冰柱扔进一旁的火堆里,高温的火焰顿时将其融化,一缕白烟腾起,冰水混着血液滴在炭块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江衎辞抱着白玉站在正对面,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王琪颤颤巍巍地开口:“我只是昨日意外听闻我爹派了人潜入猎场,但是我今天进去的时候才知道他们要杀的人是公主殿下,我们不是有意要伤害大人你的!” 凛寒质问道:“你爹为什么要杀害殿下?皇上也在猎场,就不怕被发现?” “我不知道我爹为什么这么做。”王琪咬牙忍着痛,“但是下人向我禀报的是他们计划先重伤公主,将她逼出狩猎范围之外,再杀了她,然后制造成是她为了追捕猎物而发生了意外……” 语落,只觉面前的国师看向自已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冽。 凛寒从铁桶里拿出一根冰柱,欲要再次插进他身上的伤口里。 他吓得连忙道:“可是我支开了他们!我原意并不想杀害殿下的!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凛寒将冰柱抵在他胸前的伤口,“那你们为什么又要放箭?你少狡辩!” 冰块抵在伤口,顿时痛得浑身痉挛,王琪赶紧将所有的想法倾倒而出:“啊!停手!因为、因为我当时存了私心,我见公主生得花容月貌,觉得若是杀了可惜,又想我猎捕了一只野猪,兴许可以做驸马,所以就阻止他们动手。可是没想到公主殿下不领情,所以我才带着人追上去的!” 说着,他又赶紧补充:“我没叫他们放箭,是他们自作主张的!我真的并没有想要杀殿下!” 他说完,牢房里陷入了死寂。 王琪抬眼去看对面的男人,只见他原本摸着怀里狐狸的动作停了下来,朝自已又走近了两步。 眼里的寒意冷得可以杀人,语气分明很平静,却又凛若冰霜:“再说一遍,你想做什么?” 王琪怔愣,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江衎辞紧紧盯着他,不耐烦地扬了扬眉梢。 凛寒将冰柱插进去几分:“说话!” “啊——”王琪疼得大叫,一下子就脱口而出:“我想做驸马!” 凛寒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没救了。 江衎辞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力道很紧,对方立马憋得满脸通红。 冰凉的声音微愠:“你也配?” 王琪完全说不出话来,手脚都被捆绑,只能胡乱扭动脖子挣扎。 却还是被死死地扼住了喉咙,面前的男人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就要完全窒息之际,凛寒赶紧出声提醒:“大人,殿下那边……” 他若是死了,殿下那边万一还要再审,就不好交代了。 江衎辞狠狠松开手,王琪已经双眼一闭,休克失去意识。 看都不屑再看他一眼,江衎辞踏出去。 “让他醒来。” 凛寒领命:“是。” 随即又将几根冰柱连连插进王琪的皮肉,对方再次被疼痛逼得悠悠转醒。 他哑着嗓子求饶:“你们别再折磨我了,要杀就利落些……” 凛寒只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你想太美了,怎么可能让你轻易就死了。” …… 从牢房出来,江衎辞命狱卒打了一盆清水,他一遍又一遍清洗自已的双手,冰冷的水加上他搓洗的力道,让原本白皙的皮肤泛红。 白玉立在一旁,歪着脑袋看他的动作。 江衎辞余光瞟了它一眼。 “你以后不准再在她面前任性胡闹。” 白玉不知道听没听懂,又将脑袋歪向另一边。 金銮殿。 几位大臣聚集在殿内,商议今日之事。 大臣们都在疑惑,吏部侍郎与长公主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派人潜入猎场刺杀公主殿下? 有大臣早已分清了局势,轻轻道出一句:听闻王家与林家是远房表亲。 这句话一下就令殿内炸开了锅。 徐鸿光将军最先愤然出声:“什么意思?上次没得逞,这次还不死心?当着我的面也敢做出这种事?” 林大人一下脸色煞白,“徐将军这是何意?难道王家与林家沾了点关系,就要认定此事是林家所为?” “哼!”徐鸿光冷哼一声,“你别急着撇清关系,待一切查清楚了,你再狡辩也不迟!” 大理寺已经拿着诏旨,去吏部侍郎府上拿人,而国师也去审王琪了,相信很快就能见分晓。 林大人顿时哑口无言,徐鸿光又道:“陛下,若此事与林家脱不了干系,老臣奏请,废新后之位,罢黜吏部尚书之职!” “一切都还没有定论,将军就急着要将林家赶尽杀绝?” 林大人气急。 徐鸿光转头冷冷看他,“带林家进京时,我就说过,若是有朝一日你们做出什么违背家国,伤天害理之事,就别怪我不念旧情!所以你最好回家烧高香祈祷阿肆无恙,此事也与你们无关!” 他身为国舅,人还在京上,就敢闹出这么大动静,那要是他回到边疆呢?他家丫头岂不是更危险? 两人正在交火之中,只见公主殿下披着羊绒外衫,在大皇子的搀扶下走进来。 她语气轻轻:“国舅。” 徐鸿光赶紧上前去,也扶着她:“你怎么来了?为何不在寝殿里休养?” 魏明正心里也一急,忙命人搬来软凳。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长公主身上,只见她坐下来之后,浅浅开口:“刺杀之事,待查清了再论。儿臣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同父皇商论。” 第112章 若儿臣非他不可呢 魏明正问:“阿肆有何事,为何不等朕去看你再说?” 泱肆瞟了眼下方大臣中,慕蔺站在里面。 她道:“父皇为了儿臣的亲事操劳,前几日任慕家二公子为礼部侍郎。但我对于自已的亲事有自已的主张,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猎场竞赛。” 有大臣出声:“可是殿下前几日还去了公子府,如今又……” “二公子风度翩翩,才高八斗,我去公子府,确实是为了能与他交谈一二,但我也是为了去见另一个人。” 魏明正今早就想问了,“阿肆去公子府见谁?” “陆绾儿陆姑娘。” 泱肆回答:“她是桃疆而来的女子,因为去年的战事失去了亲人,便颠沛流离来到京上,我之前见过她一次,慕丞相是知晓的。” 慕丞相赶紧拱手回答:“正是,老臣也在。” 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慕丞相看向一旁的慕蔺,只见他神色如常。 “前几日在公子府,我觉得那陆姑娘温婉可人,待人真诚,还十分有耐心地教会了我做三样菜。” 泱肆抬头望向魏明正,“父皇也知,儿臣笨手笨脚,学不会这些。” 魏明正连忙摇头:“阿肆哪里笨?” 他的阿肆最聪明。明明就是不喜欢做这些,便从未接触过。 泱肆轻笑:“我答应了要给那陆姑娘赏赐。可是儿臣思来想去,只有一样东西最适合她,而且只有父皇能给。” “确实该赏!” 能让阿肆耐下心去学会做三样菜品,实属难得,“只是阿肆要赏什么,为何只有朕能给?” “赐婚圣旨。” 此言一出,慕丞相差点站不稳。 他方才果然没猜错。 魏明正也反应过来:“阿肆的意思是,将那陆姑娘指配给二公子?” “正是。”泱肆点头。 魏明正思索了一下,“好,朕便拟旨,为陆姑娘与二公子赐婚。” 底下的几个大臣都不自禁看向了慕家父子俩。 慕丞相倒是能分清楚场合,十分冷静地跪下叩恩。 慕蔺也跟着跪下来,叩谢公主和皇上的恩典。 “对了。” 泱肆又向他们父子二人道:“陆姑娘之前说过感念本宫去年带兵驱逐了桃疆的来犯者,如今她已没有了家人,那本宫便就充当她的娘家人,她的嫁妆交由未央宫来操办,一定会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到公子府,不会给慕家丢人。” 谁能想到,一个边疆女子,因为感念公主的恩情而来,没想反而还被公主请旨赐婚不说,又要亲自为她主持嫁妆。 这简直同以世家小姐的身份出嫁无异。 众人都不敢有所非议。 “儿臣还有一件事……” 泱肆站起身来,魏清诀赶紧扶住她。 她走到大殿中央,跪下来。 魏明正不解:“阿肆做什么?赶快起来,你还有伤在身!” 泱肆轻轻推开魏清诀搀着自已的手,“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要求您。” 魏明正:“有什么事起来坐下说,别跪着!” 泱肆摇了摇头,继续道:“父皇,儿臣还想要您也为儿臣指婚。”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87节 “谁?” “国师——” 泱肆望向魏明正,眼神坚定,“江衎辞。” “什么?” 魏明正从龙椅上站起来,缓了缓才道:“为何是国师?” 不止是皇帝,就连在场的众人,都未能及时反应过来。 他们听到了什么? 国师?公主要他做驸马? 泱肆:“儿臣心悦于他。” 闻言,魏明正来回踱步,兀自思考了片刻之后,才看向下方的人。 “心悦?阿肆如何会心悦国师?” 泱肆轻声解释:“国师舍命救了儿臣两次,儿臣本就已经是无以为报,更何况今早儿臣就说过了,谁的猎物最好就能做驸马,儿臣亲眼所见,他杀死了一只雪豹,没有人能超越他,他足以做驸马。” 说的确实没错,今早的狩猎规则公主殿下说得一清二楚,只要谁能捕猎到一只最好的猎物,就可以坐驸马之位。 而雪豹,确实是冬天最难打的动物。 可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把国师考虑在驸马候选的队伍之内,更没有人会想到,今早国师竟然也进入了猎场。 国师那样清冷一个人,就令人下意识将他从所有的事情里排除出来,他好像永远也不会让自已牵涉其中,所以就不会有人把他和公主联想到一块。 魏明正深吸一口气,随即向众人挥挥手。 “今日大家都受惊受累了,先各自回去吧。”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所有的猜测都得到宫外去讨论。 “可是那是在狩猎范围之外。” 大家都走后,魏明正才回答,又知道自已的说法不具有说服力,只好道:“阿肆,父皇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泱肆不明白:“为什么?” “总之你要相信父皇,父皇不可能会害你,国师与你不是良配。” 泱肆从没想过他会不答应,很固执地追问:“父皇请给儿臣一个明确的原由。” 魏明正又纠结了半晌,才道:“阿肆,你了解他吗?” “儿臣了解,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不。”x 魏明正摇头,而后逼问一般道:“你除了他叫江衎辞,是大北的国师之外,你还知道什么?他来自哪里?他的亲人在何处?他为什么神出鬼没常年不见人影?”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泱肆才发现自已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像是被一把推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里,然后被无情吞噬。 …… 江衎辞回到宫中,听闻所有人都聚集在金銮殿,公主殿下刚醒来也像是有什么要事一般由大皇子搀扶着去了。 他抱着白玉走过去,隔得老远就见所有人都从金銮殿出来,却不见公主和皇帝。 他走近,大殿的门敞开着,里面的交谈一字一句传过来。 殿内,看她怔愣的模样,魏明正语气缓和下来:“当年是朕将他带进宫,可是就连朕都对他一无所知,朕如何放心将你交给他?” “可是这些……” 泱肆眨了眨眼,握紧垂在身侧的拳头,语气和眼神一样无比坚定。 “这些都不足以成为阻止儿臣喜欢他的理由。” 魏明正停顿了一下,快速道:“阿肆,京上这么多好男儿供你挑选,你贵为大北唯一的公主,为什么非要一个江衎辞?” 似乎是真的很担心这个问题,他快速向泱肆比划着举例:“你看,慕丞相家二公子如此才人你不要也就罢了,还让朕为他赐婚,那其他人呢?你仔细想想,京上这么多公子哥就没有一个能入你的眼?譬如那刘御史家的大公子,还有那何尚书家的儿子,你若是想要找个能文能武的,那定南小侯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说了一堆,跪在下方的人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倘若儿臣非他不可呢?” 第113章 我不会放弃你的 魏泱肆是徐音书的女儿,徐音书又是皇帝最爱的女人,无奈红颜薄命,没能享受帝王的宠爱和皇后的威严几年,就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帝王将自已对皇后的爱一并都给了他们的女儿,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没有成长为一个刁蛮任性的姑娘,而是自幼懂事,习武读书,为父皇分忧解难,甚至愿意亲自带兵打仗,保家卫国。 明明是个公主,她从不向皇帝提什么无理的要求,从不让帝王操心,她继承了徐音书沉稳内敛的心智,做什么事都有自已的分寸。 除了母后是她的底线之外,她从未违抗过父命。 这一次,她一如既往地固执坚持。 京上城早已传开,将今日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说那国师大人不仅冲进了公主殿下择选驸马的猎场,还再一次舍身救下了长公主。 更甚的是,有清理和调查现场的土兵传出,那国师大人将刺杀公主殿下的刺客杀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个王侍郎家的大少王琪被关进了天牢听候审问和发落。 所有人都万分震惊,毕竟这样的行为一点也不像国师大人会做出来的。 此事牵涉过多,大家都在等着,等着宫中如何处置王家,以及与王家有关的林家和新后,而长公主身负重伤刚醒来就于殿前求选国师大人为驸马,此事又能否被帝王成全。 此时的未央宫。 阿烈将后续的事情一一向她禀报。 “猎场所有的蒙面刺客皆被国师所杀,而他今日拿着皇帝的手谕前往天牢亲审时,对王琪用了重刑,此时也已经是奄奄一息。” 泱肆趴在床榻上,刚刚喝了药,此时伤口隐隐作痛。 阿烈继续说着:“王家全家都被大理寺押进了天牢审讯,很快就能出结果。” “你带人盯着林家,还有让沐佑告诉你这几日云山之事,尽快一并查出来。” 她没动手,他们倒是忍不住得很,这次林家再也逃不脱了。 没能杀了她,他们只能认栽。 “是。” 阿烈领命退出去。 看到了站在未央宫外的男人。 他站在飘飘洒洒飞扬的雪花中,雪花落在他的发顶和肩头。 他没有看过来,只是站在那里,沉寂于那一方天地。 天色渐暗,男人望着殿内许久,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人先一步叫住了他。 “莫辞。” 江衎辞回过身,她披着狐裘站在门前,冷风携着雪花飞向她,可是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来了为什么要走?” 他只是来将白玉送回来的。 可是他还是走回来,踏进殿内,走到她面前,将她身上的狐裘拢紧,轻轻揽着她往里走。 泱肆坐下来,“你都听说了?” 他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她去拉他的手,仰起头看他。 “莫辞,你愿意告诉我吗?关于你的一切。” 她一直以来只是一心一意喜欢他,想见到他和他说话,从未去考虑过其他事情。 今日父皇一语将她惊醒,父皇说的没错,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了解,江衎辞为什么永远孤身一人,除了他的名字她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国师府她不知道还能在哪里找到他。 她自诩自已只想简单地喜欢一个人,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可是她仍然想要了解他,很想很想。 只要他愿意。 江衎辞垂下眼帘看着她的眼睛,抬起一只手在她柔软的发顶抚了抚。 最后,他说:“我知道你愿意听,但我不敢告诉你。” “有何不敢?” 泱肆有些着急:“你怕说了我会不要你吗?不会的莫辞,我只是为了更加了解你,不是为了检验我的心意。” 江衎辞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进心底。 “殿下,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先好好休息养伤吧。” 泱肆紧紧抓住他就要抽离的手。 “莫辞,你又要选择远离我?” 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明明才刚刚好起来,明明他已经愿意接近她,明明他已经默认了她要选他做驸马,明明早上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江衎辞蹲下身来,手指轻轻摩挲她已经红起来的眼角。 “我没有离开你。” 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 “你是不是因为父皇不答应?” 在他面前,她好像才变回了一个所有情绪写在脸上的小姑娘,“你放心,我魏泱肆的幸福,不需要一道破圣旨来成全,我不会放弃你的——” “我知道。” 他说,声音很轻,“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好不好?” 泱肆点头:“那你不许离开我。” 他轻柔地抚摸她的侧脸,许久,才回答。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88节 “好。” …… 养心殿。 李公公候在殿外,见风雪夜中有人缓缓走来。 走近些,他看清来人的样貌。 “国师大人?” 李公公迎上去,“这么晚还有何事要来寻陛下?” 男人走近,语气清冷,“劳烦公公,臣有要事求见。” 第114章 两人早已心意相通 定南侯萧暮作为猎场上除了国师与公主外唯一接触过刺客的人,他自请加入大理寺的审查,经过皇帝的同意过后,带领大理寺卿侦察此事。 “侯爷,王琪已经被国师严审过,承认刺杀之事是自已的父亲王侍郎所为,他不知其中的原由,只是有意做驸马,没想到被公主扭伤了手腕,才一气之下跟着那些刺客一起追上去。” 大理寺卿将事情的原委大概同他说了一遍。 萧暮望着奄奄一息没有意识的王琪,思忖了片刻,“王侍郎呢?” 大理寺卿回答:“王侍郎倒是嘴比他儿子硬,拒不承认此事。” “用刑了吗?” “都是无关痛痒的轻刑。” 大理寺卿是个聪明人,侍郎为三品官,官阶与他同级,他不可随意动刑,但是定南侯可以,“只是宫里边一直在等着结果,所以……” 萧暮瞥了他一眼,“带本侯去见他。” …… 泱肆很听江衎辞的话,乖乖待在未央宫里养伤。 于是落染进来通报时,她趴在床上动都懒得动一下。 “落染,不是同你说了,本宫养伤期间什么妃嫔娘娘都不见。” 落染犹豫了一下:“可是……殿外是梅妃娘娘。” 梅妃? 泱肆想都没想,赶紧起身,“快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梅妃踏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这么冷的天,她穿着梅红色的衣裙,同样颜色的绒毛披风,上面绣着朵朵盛放的梅花,令她看起来明艳动人。 见泱肆坐着,她道:“殿下怎么没有躺下休息?是不是我打扰殿下了?” “没有。” 泱肆摇头,盯着她手里的食盒,梅妃会意,笑了一下,揭开盖子,立马有清香飘出来。 “想来殿下什么也不缺,生病用的药材也定当是最好的,我总不能再来送药送补品,所以思来想去,也只能为殿下熬一碗梅花粥。” 她从瓷盅里面盛出一些热粥在碗里,端到泱肆面前,笑容温和:“按理说我本不应该来看殿下,只会徒增你我的话柄,但怎么说也同殿下有过多次的畅谈,心觉殿下应当也不会在意外人那些无趣的看法。” 泱肆接过碗,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到她的掌心。 她舀起一口粥送进嘴里咽下去,才回答:“娘娘如此大度之人,那日圣祈害你被露妃诟病之事都还未来得及先向你赔个不是,你却丝毫不计较,竟还来看望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在意那些有的没的。” 那日圣祈梅妃才因国师手里拿着梅阁的梅花而被各位妃嫔们议论了一番,虽然露妃已经被打入冷宫,但她这几日不免被其他娘娘施了脸色;如今长公主于金銮殿前请求国师做驸马不成,她又来未央宫探望,还不知那些闲的没事干的娘娘又将如何谈论此事。 公主她们自然不敢多言,但梅妃不过一个小小的娘娘,结果定然不一样。 梅妃轻笑,“殿下哪需同我赔不是,就算没有那日的事情,在这后宫中这些事情也都在所难免。更何况那日国师大人已经替殿下为我解围了,殿下就更不必挂怀了。” 泱肆也笑,能在后宫中结识一位心性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娘娘,属实难得。 可是……愈多的与这位娘娘相熟,泱肆就愈发地想不明白,这位心智成熟、超然世俗的人,为何会给自已那样一个结局。 是不是,正是因为她早已经将这周围的一切、将这个世界看得透彻,才会没有了任何的眷恋,才会选择在最好的年华以自已想要的方式离开,不给自已留下遗憾。 梅妃没有错过她脸上一瞬间有些黯然的神色,思及前几日之事,她问道:“殿下是不是在为驸马的事情而神伤?” 泱肆抬起头,望向她真心关切的眼神。 点点头,她回答:“是有一点。” 梅妃不禁莞尔,“殿下的性情真是令人羡慕,一般女子整日忧心能否嫁个如意郎君,而殿下却已经亲自去争取了。” 泱肆摇头:“娘娘总是说羡慕我,其实我反而羡慕有如娘娘这般心性之人。” 人就是如此吧,见到一个自已觉得优异成熟、与众不同的人,总会心生艳羡。 梅妃也并不去争辩究竟谁更值得被羡慕,“殿下不必伤怀,其实道理也无需我多说,众人皆知陛下最疼爱的人就是殿下,所以陛下自是因为有自已的考量才会一时没有顺应殿下的心意。” “是啊。”泱肆慢慢品着粥:“我怎会不懂父皇是为了我的今后着想,他考虑的比我多,是因为他知道我一旦嫁出去,就是漫长的余生,他怕我今后的数十年过得不好,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他也极不愿意看到。” “所以殿下消除陛下的顾虑不就完了吗?”梅妃说。 对啊,只要父皇顾虑的那些事情都能解决,他一定会同意的。 泱肆回她一个微笑:“多谢娘娘指点。” 因为想开了,所以泱肆接下来的几日都过得很顺心,直到慕诺进宫来寻她,她才猛然忆起自已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因为这几日在宫中养伤没有外出,所以连清用雪灵芝为大皇子研制的药丸她一直没有去拿,是连清托慕诺送进来的。 当然免不了打发对方一壶好酒。 慕诺一手抱着酒壶,一手捏着玉瓶踏进殿来。 他将两样东西放在桌上,豪气十足:“小殿下,我来跑腿了!” 泱肆穿戴好踏出屏风,看到桌上的东西,恍然想起来。 慕诺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喏,老头子让我给你的,还不让我看,你们俩在背着我搞什么名堂?” 泱肆打开,上面是药丸的服用量以及应当注意的事项。 她重新折起来,想到什么,又道:“你等等,帮本宫传封信给你二哥。” 说完,她走到案桌前执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什么,待墨迹干后叠起来装进信封里,盖上封泥,交给他之前,又道:“不许偷看。” 慕诺眉头紧皱,“你怎么和我二哥也有秘密?” “本宫帮他娶陆绾儿,他帮本宫一个小忙,仅此而已。” 泱肆没有看他,转过去拿起桌上的玉瓶,又看向旁边的酒壶:“本宫养伤,还送酒探病?” “原来你俩早就商量好了……” 慕诺嘴上嘀咕了两声,将信封收起来,回过身道:“嗨呀,这不是老头子给我的跑腿费嘛,可是自从上次同小殿下你一起喝酒被我爹发现之后,他对我看管更严了,所以这酒我是万万不敢带回去的,就送给你了,现在你肯定是不能喝的,等伤好了再喝!” 也行,泱肆点点头,见他还站着,挑了挑眉,“还有事?” 慕诺有一堆疑惑想问,但话到嘴边一时又不知从何开始。 他早该看出来的,从国师大人现身黎塘救下小殿下开始,从二人一起出现并和他去云山开始,从小殿下为了国师大人送的狐狸而摔死婉心殿的猫开始,还有……从圣祈那日她急匆匆赶往夕水街寻找他时开始…… 很多很多,很多细节都在昭示着两人早已心意相通,只不过是他太过迟钝,竟到如今才明白。 他眼神黯了黯,随即弯起嘴角笑着摇摇头,“无事,小殿下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第115章 与太后交谈 这几日接连的雪天,让原本已经恢复色彩的世界又抹上一层雪白,宫中的红墙绿瓦被掩盖,却仍是肃穆又寂静。 泱肆抱着手炉,站在未央宫外,抬头看着白茫茫的天空,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落在她的眼睛,她的脸庞。 那个人,只是轻声细语让她好好养伤,其实自已一个人偷偷生气。 连为她杀了这么多人,都只字不提。 所以她得赶紧痊愈,才能让他安心。 华清宫一如既往的沉寂,这里不比冷宫好上多少,清冷又寂寥。 刚踏进去,魏清诀便已经赶紧迎出来,将泱肆拉回温暖的室内。 他用手轻柔地拂去她肩头的落雪。 “为何不在寝殿里好生休息?” 泱肆笑,“我已经没事了,皇兄。” “这才过去几日,你便说自已没事了?” 魏清诀不信,佯装责备:“你啊,从来就不懂得照顾好自已。” “不是有皇兄在吗?” 泱肆吐了吐舌,并不放在心上,随即问道:“皇兄这些时日有在认真服药吗?感觉身体怎么样?” 魏清诀温和地笑:“好多了阿肆,你放心。” 她掏出玉瓶给他。 “这是老先生制的药,你按照他给的说明按时用药,很快就能好的。” 魏清诀接过来,被她一直握着,瓶身温热。 “就是为了来送药?为何不遣宫人来送,你带着伤,就不要四处乱跑了。” “你看我这不没事吗?” 泱肆施展双手示意他看,“给你送药才不是小事,我要亲自来看看你,才安心。” “是是,阿肆最关心我了。” 兄妹俩又交谈了一会儿,提及选驸马之事。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89节 魏清诀和梅妃的看法一样,他们都知道皇帝不同意是因为太过珍视阿肆,才会不愿意让她选择一个神秘至此,来去无影的人作为自已今后的依靠。 但是他论及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阿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父皇明明对他什么都不了解,却将他带进宫,封他为国师,给了他无上的尊荣,就连一辈子在朝兢兢业业的丞相也要低他一等?” 泱肆没有说话。 这个不可忽视的问题她前世早已想过,但她始终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所以,父皇不同意他做驸马,兴许也与这相关。 父皇既敬重他,又…… 忌惮他? 当初,魏明正究竟是为何会将江衎辞带进宫呢? 踏出华清宫,泱肆又转而去了寿康宫。 此时太后刚过午休时辰,正起身,听闻长公主于殿外求见,愣了一下。 “她见哀家作甚?” 她不知还有什么事值得这位公主大驾光临。 泱肆进来时,太后侧卧在贵妃榻上,闭着眼,陈嬷嬷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 “皇祖母。” 她行了礼,也不待对方回应让她起身,她便自已寻了位置坐下来。 太后微眯着眼睨着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何事要来寻哀家?” 泱肆也不喜欢拐弯抹角,“我确实是有事需要向皇祖母请教。” “请教?”太后说话很慢,一字一句,但不妨满是威严:“你现在不应该待在未央宫洋洋得意吗,有什么事值得你向哀家请教?” “我并不得意。” 泱肆说道:“皇祖母,您是不是觉得如今这就是阿肆最想看到的局面?” 太后反问:“难道不是?你向来就是个不安生的性子。” 泱肆不置可否,“林家这次已是难逃一劫,朝中大臣这几日纷纷倒戈,皇后的位置也将再次空置,皇祖母,您的算盘即将崩盘了。” 太后冷哼一声,“皇帝果真是太宠你了。” “皇祖母是不是觉得,一次刺杀让朝中如此动荡,吏部尚书和侍郎都将革职重任,新后的地位也将不保,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可是皇祖母,朝臣为何倒戈?终归是一起为朝廷办事,他们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您以为林家犯的只是谋害皇室的罪名吗?” 闻言,太后神情一顿,随即仍是平静道:“所以呢?哀家之前因为立后一事让你在寿康宫外长跪整日,又让你去同林淑妃请罪,你便是记恨在心,来找哀家寻仇?” 泱肆勾唇轻笑,“皇祖母,阿肆从不怨恨您,只是因为,我从来都知晓,您经历了数十年的后宫纷争,在您的心里亲情根本不值钱,您与林家也没有什么情意,而大皇子您选择不闻不问,是因为他乃病弱之身,春节过后即将及冠,又已经过继到先皇后名下,立为储君不知有什么意外,所以您和所有大臣一样,拥立林淑妃为后,不过是因为她膝下有一个小皇子。因此您在意的,只是皇位是否后继有人,而不是皇后是否拥有母仪天下的能力。” 一入宫门深似海,深宫之中能够培养出一代君王,坐上太后的位置,必定是要养成一个这样没有感情的太后。 太后并不否认她说的话:“你说这些,难道哀家该嘉奖你吗?” 泱肆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皇祖母如此与我不对付,不过因为我是个女儿身,即使我从小努力练功读书,不到十四岁便能与武状元打个平手,还能带兵打仗、扫雪开山,也不能让皇祖母改变对我的看法,而小皇子却如此招皇祖母喜欢,就算他年幼什么都不懂。” 相反的,她做的愈多,愈让太后看不顺眼。 她可能认为,一个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 见她沉默,泱肆继续道:“皇祖母,我会如您所愿,保下小皇子,让他今后享受和现在一样的殊荣。” 太后看向她,“你以为嘉煜会出事?” “以前兴许不会……” 泱肆摇摇头,“但今后就说不定了,皇祖母,您觉得,如果大皇子身体痊愈,小皇子的存在还有意义吗?” 她说得很轻松,只是那语气却有一丝嘲弄。 太后眼神一厉:“你什么意思?威胁哀家?” “不敢,”泱肆轻轻颔首,“所以我才需要皇祖母帮个忙而已,您放心,只是让您说些旧事,不会让您为难。” 太后理了理衣襟,这人果真是有些城府,一番话竟试图将自已拉拢。 而且她说的所有话,都没有错。 年纪轻轻,就能够有这么些考量。 她眯了眯眼,“什么旧事?你想知道什么?” 泱肆就知道,太后这样的人,就该有话直说,什么弯弯绕绕在她这里都不管用。 她于是换了自称:“孙儿想知道,当初,华妃娘娘是如何离世的? 第116章 母凭子贵 魏清诀自从进入坤宁宫生活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蹉跎和烦恼,泱肆思来想去,觉得唯一能够成为他心病的,只有他的母妃——华妃。 她对华妃并不了解,甚至没什么印象,只是听闻魏清诀七岁那年,华妃发生意外,失足从台阶上摔下来,不治而亡。 徐皇后看魏清诀从此孤单一人,又年幼多病,便将其接到了坤宁宫,当做自已亲生的皇子来对待。 可是,在这后宫之中,几乎所有的失足都不可能仅仅是意外那么简单。 然而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说那是一场意外,泱肆心想,能够知晓其中来龙去脉的,或许只有太后了。 太后听到她的问题,一向庄重的脸上神情也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为何突然想问这件事?你从小就和大皇子待在一起,难道不知他的母妃是如何死的?” 泱肆怎么可能会同皇兄提及这件事,她那时即使年幼,也知不该去过问别人的伤心事,年幼的她认为,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不愿意被别人问: 你母后是怎么死的。 多残忍。 “当年所有人都说是意外,可是我当时年幼,记不太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都说了是意外,你如今还来问哀家作甚?” 她愈不想说,泱肆愈觉得有蹊跷,“意外也有个来因去果,若不是父皇忙于朝政,阿肆也不会来叨扰您。” 闻言,太后再次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顷,她摆了摆手,身侧的陈嬷嬷便停下手,退开两步立在一旁。 她单手撑着头,斜靠在玉枕上,“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哀家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年华妃是从金銮殿前的台阶上摔下去的,因为雨天,地面湿滑,宫人们来不及拉住她,一直摔到了缓步台上。” 金銮殿前的台阶有九十九级,分成三段,每三十三级台阶设有一段缓步台。 可是每一段也就四五米,又不是直直地摔下来,从台阶上滚下来也还有缓冲,怎么可能当场摔死? 除非…… 泱肆一下想到什么:“头先着地?” 太后道:“也许吧,哀家也不清楚。” 泱肆又问:“当时华妃娘娘去金銮殿做什么?” 一个后宫的妃子,平白无故怎么可能会去金銮殿?那可是皇帝和重臣商议政事的地方。 “这哀家如何知道?你不也常常去金銮殿?” 泱肆听出她在暗讽自已,但并不放在心上。 她更关心的是,华妃的死绝对有蹊跷。 “那行吧。” 泱肆站起身来,故意道:“皇祖母既然不愿意说,阿肆还是去打扰一下父皇吧。” 说完,她就要往外走,只是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 “靖安。” 她回过身,佯装疑惑,“皇祖母还有何事要同孙儿交代?” 太后吸了口气,许久,才缓缓道:“哀家可以明着告诉你,当初华妃去金銮殿,是为了母凭子贵,求取皇后之位。” 什么? 许多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最后又统统化成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太后看着她的神情,冷着声,语气轻讽:“所以你确定还要追问此事?你觉得如果将真相挖出来,对你、你的皇兄、甚至你已故的母后而言,有什么好处?” 一旦昭然若揭,即使真的只是意外,也要演变成谋害。 …… 长公主这个不速之客离开之后,寿康宫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陈嬷嬷站在太后身后,为她更衣。 “太后,恐要变天了。” 本就风雪交加,估计又要更严重了。 太后伸展双臂,由她为自已披上外衫。 “靖安这个性子,哀家说与不说她都会想办法追究到底。” 她整理好衣襟,走出屏风。 “只是,她以为她就能得到自已想要的结果吗?” 很多事情,不是都非要一个清楚明白。 陈嬷嬷跟在她身后,“人生难得糊涂。” 婚诏送进公子府的时候,璎珞正在为陆绾儿换药。 她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若不是前几日复发过一次,现在估计已经快要痊愈了。 廉狱踏进北苑,在门外停下,叩了叩门:“陆姑娘,请前往前院一趟。” 陆绾儿以为是二公子找她。 毕竟这么久以来,慕蔺一直当她不存在,也很少会在府里,特别是进宫入职后,更是经常不见回府。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90节 可是当她踏进前院的正堂时,却看见里面坐满了人。 坐在正上方的,除了慕丞相之外,她猜测应当是慕老夫人和丞相夫人。 慕蔺和慕诺坐在下方。 为什么所有人都来到了公子府?她停顿在偏门外,不知该不该踏进去。 慕诺眼尖地发现了她。 “嫂子!” 他这一喊,屋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陆绾儿不明所以,慕老夫人向她招手,笑道:“绾儿?快过来。” 陆绾儿下意识看向慕蔺,对方只端坐着,不表一态。 她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是什么,只能顺从地走过去,走到慕老夫人跟前,福身行礼。 后者向她伸出手,“走近些,让我好好瞧瞧。” 她于是上前两步,被一双温暖的手拉过去,老夫人拉着她上下左右瞧了个遍,连连点头,“好、好,好姑娘……” 满室寂静,所有人都望着这一幕,却无人出声。 明明老夫人笑得温和可亲,可是陆绾儿却是唯唯诺诺,不敢松懈。 直到一群身着宫装的人踏进来。 “圣旨到!” 为首的应当是位德高望重的公公,右手举着明黄的圣旨,高过头顶。 众人连忙起身迎上去,老夫人紧了紧她的手,“快扶我起来。” 她于是扶着老夫人跟上去,一同在大堂中央跪下来。 公公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陆氏有女贤淑大方,温良恭俭,品貌出众,公主与朕躬闻之甚悦。今慕卿二公子已过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以配。值陆绾儿待字闺中,与二公子两情相悦,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二公子为妻,择良辰完婚。钦此。” 陆绾儿还在震惊之中,李公公瞥一眼跪着的人,目光锁定她,提醒道:“陆姑娘,接旨吧。” 慕老夫人轻推她,“快接!耽搁不得!” 陆绾儿连忙跪着往前几步,双手接过来,紧张无措到说话磕巴:“谢、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公公点点头,轻扬右手的拂尘搭在左手臂上,“陆姑娘,这段时日宫里会派教习嬷嬷来教姑娘学习礼仪女德。对了,公主殿下托杂家转达姑娘,你的嫁妆全权交由未央宫筹备,姑娘大可安心备嫁。” 原来,殿下说的赏赐,竟然是指这些…… 陆绾儿赶紧再次叩谢,“绾儿多谢公主殿下盛恩。” 第117章 【现番】新年快乐 北城的冬天湿润清冷,今年的最后一天,竟然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 世纪广场上人满为患,所有人好像都在这一夜凭空出现一般,成群结队地,或是三五好友,或是亲密恋人,要在一起共度这最后一天。 泱泱站在广场中央,不断往掌心里呵着热气,然后搓了搓被冻得发红的手,余光瞥见从自已面前走过去的一对情侣,女孩手里捧着鲜花,笑容灿烂。 她放宽视线找了一圈,在另一角看见了花摊,摊主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 见到她走过来,对方脸上立马扬起笑颜。 “宝宝,要买花吗?” 被叫宝宝,泱泱在风雪中等待许久的郁闷心情都变好了一些,她笑着回:“可以送男人什么花?” 女人从花桶里抽出一枝白色的花朵,泱泱认不出,觉得长得有点像刚盛开的玫瑰。 “桔梗花,象征永恒的爱,送男朋友最好不过啦!” 等她捧着一束纯白的桔梗花转身走回去时,终于得见那个人站在了她刚才等候的位置。 人群熙攘,川流不息。她却能一眼看见他,看见他颀长挺拔的身影,不融于尘世的矜贵清冷,惹得无数回眸,眼神却不在意这世间的一切,漠然得,令人望而却步。 他从大衣口袋里翻出手机,快速拨了个电话,然后放在耳边。 与此同时,泱泱举起手里的手机,果然亮了起来,她按下接听。 她说:“喂?”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般,冷淡的,低沉的,像广场上那块巨大的时钟,有条不紊地流淌着,却给人安心的力量。 “在哪?” 她故作生气:“你没看下雪了吗?你一直不来,我找个地方躲躲还不行吗?” “行。” 他回得很快,大抵是意识到自已迟到的不对,语气也软下来:“抱歉,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好不好?” 谁能想到,禾风这个杀伐果断人人惧怕,从来都冷着一张冰山脸,说话冷若冰霜的ceo,此刻竟然会站在冷风里,站在飘洒的雪花里,一手握着手机,低声地问对面的人,好不好? 泱泱噗嗤轻笑,“那劳烦你左转四十五度,步行五十米,来接你的女朋友。” 那头大概是愣了一下,才转过来,看见她之后,立马大步走过来。 她也走过去,穿过往来的人群,怀着满腔的热忱,来到他的面前。 然后,一头扎进他怀里。 他下意识便揽住她,手掌轻抚她的头顶。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沁着的气息的也是令人舒心的温暖。 泱泱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指责他:“你这个总裁做得也太绝情了吧?大家今天都要跨年,你们还加班到现在,你手底下的员工会不会骂你?” 莫辞把她头顶的雪花一片片摘下来,六角的雪花被他指尖的温热融化。他抬手捞起她羽绒服外套的帽子,罩在她的头上,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仰头望他的眼睛。 他又把帽子往后拉了一些,她的眼眸清澈明亮。 耐心地解释:“禾风今天六点就准时下班了,只不过是遇到了晚高峰,又恰逢今天过节,才一直堵在路上。” 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个经常加班加点的工作狂魔,今天第一次一到点就立马离开了办公室,员工都还没走完,就见总裁已经风风火火下楼,离开了公司。 泱泱嘟起嘴,故意说:“你的意思就是我选的地方太远了呗?害你大老远赶过来。” 禾风离这里确实挺远的,是她没有考虑周到。 他轻轻摇头,“不远。是我来迟了,害你一直等,我的错。” 他永远不会为自已找借口,大大小小的错误都归结到自已身上。 泱泱心里甜滋滋,怎么可能真的怪他,她把花束捧到他面前,“你看好不好看?我跟你说,那个老板娘太可爱了,她居然叫我宝宝,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结账之后,还对她说:“慢走宝宝,新年快乐哦。” 嘴甜的人你去买她的东西自已都开心。 莫辞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接过来,眼里的光柔和:“送我?” 泱泱理所应当地回:“对啊!怎么,不行吗?” 他拉过她冰凉的指尖,轻轻低下头,温热的唇落在指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手背。 然后,他才握紧她的手,离开这里。 他早在附近订好了餐厅,窗边的位置,落地窗外是广场上绚丽的喷泉秀。 她在餐桌上向他抱怨,爸爸说她整天不着家,只知道谈恋爱,哥哥说她整天见不着人影,饭也不能陪他们吃。 魏家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公主,却是吃里扒外的,一心一意扑在这个叫莫辞的男人身上。 “家里举办了元旦晚宴,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去了,我才懒得去,不想应付他们的关心,太没劲了。” 莫辞认真听着,把面前切好的牛排与她的换了一下。 她于是便拿着叉子小块小块地叉起来吃。 嘴里塞着食物,还停不下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关心我结不结婚的事情,我又没吃他家大米。” 魏家这样一个在北城赫赫有名的家族,怎么可能养不起一个女孩子。 只不过是,因为家世显赫,谁来了逮着个机会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都要追问一番。 他始终安静地听着,偶尔抬眸看她一两眼,表示自已在听。 吃完饭,两人又在附近玩了一下。 但是这些泱泱早就玩厌了,莫辞这么无趣的人又不会玩,于是两人逛了一下商场,就打算打道回府。 跨年的时候,泱泱更愿意和他待在温暖的室内,一起聊聊天,就觉得很幸福。 他拉开车门的时候,泱泱看见了副驾驶座上,一捧娇艳欲滴的白玫瑰。 她扭头看了眼他,和他手里的白色桔梗花,忍不住失笑。 幸而回他家的路并不算很堵,一路都还算通畅,很快就抵达了他家。 曦月居。独栋别墅。 莫辞是北城少有的年轻有为事业有成的男性,能够靠自已的能力打拼出一番可观的天地,加上长着这样一张帅气清冷的脸,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 泱泱捧着那一捧能把她藏起来的白玫瑰进了家门,他腾出一只手给她拿出拖鞋,她换上后,走进去,把花放在落地窗的小圆桌上。 他跟在她身后,把桔梗花紧挨着放在旁边。 于是泱泱回过身,正好撞进他的怀抱。 他顺势揽住她,把下巴撑在她的肩头。 她也抱住他的腰,作怪地把还没暖和的指尖从他的毛衣下摆伸进去,钻进他的衣服里,贴在他的腰侧。 单是摸到一个腰,就能感受到强劲的肌肉,热乎乎的,很好摸。 大概是她的手太冰,又大概是被胡乱摸得痒了,他揪住了她作乱的手。 她一时没有动作,呆呆地望着他。 他看过来的眼眸柔和,目光却有些灼热,拉着她的手动了动,她以为他要把她拉出来,没想到他是换了个方向,让她的手来到正前方,贴在了他的腹肌上。 他的腹肌也很硬,线条的触感清晰。 她一下像被烫着了一般,猛地把手抽回来,绕开他走回客厅。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91节 还一边骂:“耍流氓!” 他在她背后无声地勾起唇,并不否认。 第118章 【现番】我们结婚吧 两人窝在羊绒地毯上看电影,莫辞一直坐不住,一会儿怕她冷去找毯子,一会儿怕她嘴馋去拿水果零食。 绒毛毯子盖在腿上,泱泱抱着果盘,抬头看见他又站起来走了。 她拿出遥控板按下暂停键,“你又要干嘛?快开始了。” 他走回厨房,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手里拿着一瓶红酒,两只高脚杯。 他终于坐下来,打开红酒,倒了两杯,递一杯给她。 泱泱接过来,奇怪地抬眼看他一眼,“你不是不爱喝酒?” 这个人平时只喝白开水,或者茶,家里虽然存了不少名贵的好酒,但是从来不喝,只有她来的时候它们才能有幸被打开。 但他也管着她,不让她喝太多。 莫辞举起杯子与她手里的相碰,仰起脖子抿下一口,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滚动。 “嗯,过节喝一点。” 泱泱挑挑眉,一边喝酒一边看电影。 两人都安静坐着,她杯子空了,他会给她续上,难得可以不被约束多喝点,她当然求之不得,于是便不说话,慢慢品着酒,悠然地看电影。 一部温馨的爱情电影,她随便点开看的,没想到还挺好看。 每次男女主接吻的时候,他都会突然凑过来,也亲一亲她的唇。 泱泱被他弄得烦了,推开他的脸,“认真看。” 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 他于是乖乖坐好,不再打扰她,坐在一旁安静地喝酒,主要是看她,分点心去看电影。 电影还没结束,一瓶红酒倒是先被喝完了。 泱泱突然感觉肩头一沉,扭头发现他靠在了自已的肩上,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好看的眼眸。 她摸了摸他的脸,有些烫。 轻声问:“喝醉了?” 以前揶揄过他,你不爱喝酒,是不是因为酒量不好? 他那时只是无所谓一般点头承认。 原来真的不好。 莫辞没说话,靠近一些,抱着她,脑袋在她颈窝乱蹭。 泱泱忍不住觉得好笑,转过来面对他,抱着他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已。 他一向清明的眼睛此刻惹上些朦胧的醉意,脸颊微微泛红,嘴唇也是红润润的,还泛着水光。 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泱泱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莫辞,你好可爱呀~” 这人平时总是冷着的一张脸,没想到摸起来却软软的,很舒服,她觉得好玩,便左捏右捏,玩的不亦乐乎。 他垂眸望着她,眼里闪着些细碎的微光。 忽而抬起手来,拉住她的手腕,将人一把带进自已的怀里,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吻便落下来。 明明两人都喝了同样的酒,泱泱却觉得他口腔里的红酒味道更清香一些,随着他的呼吸渡过来,便携着无数醉人的酒精,嗖的一下窜进脑子里。 她揽着他的脖子,仰头回应他逐渐从轻柔变得热烈的亲吻。 一寸一寸,他的舌掠过她的唇瓣,撬开齿关,扫过她的口腔。 她回应,与他纠缠不清。 他退出来,重新热衷于她的唇瓣,咬着下唇重重地吮吸,直到她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咛。 他听见了,变得更加热烈,重重地亲吻,手开始闲不住,在她腰间轻抚,然后又学她刚才那样,掀开衣角钻进去。 在温暖的屋里,她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只穿着一件打底的针织衫。 他滚烫的指尖触到她的腰,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追上来,一下一下地轻捏她纤细腰上的软肉。 泱泱觉得痒,顺着他的唇吻下来,报复性地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似笑非笑。 她抬眼瞪他,却发现他眼里的醉意,早已被另一种情愫替代。 炙热灼烈,在他墨黑的瞳孔里翻涌泛滥。 她愣了一下,正准备逃,却被他顺势推倒在地毯上,腰间的手退出来,卷起了她的打底衫。 冷空气袭来,让她再次缩了一下,在他俯身压下来时,急急忙忙开口:“莫辞,冷!”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吻了一下她的唇,泱泱以为他要到此为止时,却听见他道:“一会儿就不冷了。” 紧接着,他的脑袋往下,发丝蹭到皮肤,引起阵阵颤栗。 他的手没有停下,轻轻抬起她的上半身,脱掉了打底衫。 然后亲吻一路往上,嘬吻她的锁骨,最后回到她的唇瓣。 泱泱早已羞得满脸通红,可是她根本没有能力拒绝这样的莫辞。 不止是喝了酒的,不论什么样子的他,都让她爱得彻底。 哥哥没说错,她就是一个恋爱脑,只要是莫辞,她就觉得什么都是美好的。 是因为她知道,她是爱他,可是他爱她更多。 …… 泱泱觉得此刻他像漆黑海面上,带着光芒,蛊惑人心的海妖,长相妖娆,从深海里露出半个身子,肉身被海水浸过,月光洒下来时,泛着波光的不止是海面。 海妖用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催眠一般的声音忽远忽近,唤她的名字时,让她失了心神。 她听见海妖在深海里问她,跟我走吗,泱泱。 她点点头,跳下船帆游过去,游进他温柔的陷阱,任他将自已拆吃入腹。 电影不知何时已经结束,正在播放片尾。 室内的气温不断攀升,泱泱果然热了起来,浑身冒着细密的汗。 海妖将她吃下时,墙上的挂钟走向了十二点。 落地窗外烟火四起,雪花无声飘落。她转头去看,滚烫的烟花落尽她的眼眸里,熠熠生辉。 她说:“新年快乐,莫辞。” 回应她的,是他一只强壮的手臂穿过她的后背,将她从地毯上捞起来,二人紧紧相贴,不留缝隙。 她在汹涌的海面起伏,听见他在耳边低喃。 “我们结婚吧,泱泱。” 第119章 别蹚我的浑水 直到所有宫人都离开,陆绾儿还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她用力攥紧手里的金黄的丝帛,跪在原处,久久不能回神。 众人都站起来,慕老夫人瞪一眼慕蔺,似是恨他不争气:“还不快扶绾儿起来?” 于是男人便一步步走过去,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绾儿。” 让陆绾儿陷入另一个漩涡的,竟是他这一声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轻唤。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掌,“来。” 她就这样仰头望着他,外面的天光照进来,投射在他的身上,逆着光梦幻一般,竟让她恍惚觉得,他脸上的神情,也应当是温柔的。 这一刻就像一月前在云山,她被困在那样暗无天日的阴冷地窖,他睥睨着她,冰冷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物,却带来了光。 又像数日前,她摔倒在雪地里,疼痛和寒冷让她意识模糊,却看见他从烛光下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打捞起。 可是,他站在光里,却不是她的救赎。 那这一次呢。 她伸出手,搭上去。 他的手掌宽厚,干燥温暖,她的手在他的掌心里,竟然显得那么娇小。 他将她握紧,施了些力道让她借力站起来,大概是跪久了,她没站稳,趔趄了一下,幸亏他及时扶住她。 问候的话语很不真实:“没事吧?” 她愣愣地摇头。 慕老夫人头一次见慕蔺如此温和地对一个人,脸上的笑容掩不住:“走,咱们一家人一起去吃晚饭!” 陆绾儿第一次进丞相府,是被慕蔺牵着踏进去的。 所有的下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更多的是看着他们相握的手。 她被看得不自在,悄悄靠近他一些,企图将脸躲在他的手臂后面。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慕蔺眼神冷冷的扫视了下人们一圈,“眼睛不想要了?” 可是这突然冷不了丁的很有压迫力的一句话,却猛地惊到了身旁的人儿,她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92节 慕诺跟在后面,见状连连摇头。 凶巴巴! 能上慕家饭桌吃饭,是一件犹如登天难的事情。 毕竟慕家家世摆在这里,家规又如此严苛。 陆绾儿虽然是皇帝指定的二公子夫人,但始终还未过门,根本不能上主桌。 可是慕老夫人不管啊,她觉得,自已这大孙子终于也是要有家室的人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哪管那些七七八八的规矩。 可是饭桌上却一片寂静,慕丞相不开口,丞相夫人也不敢多言,慕蔺本就沉默寡言,慕诺懂得审时度势,也缝住嘴。 陆绾儿坐在慕蔺旁边,只敢低头扒饭。 慕老夫人见她都不怎么伸出筷子夹菜,于是打破寂静,“蔺儿,给绾儿夹菜,绾儿怕生,你可得照顾着些!” 陆绾儿闻言,赶紧抬头冲老夫人笑了一下。 再收回视线,面前的盘子里就多了一样菜。 她别过脸,夹菜的人已经又去夹其他菜,视线落在面前的一桌子菜上,感受到她的目光,他道:“有什么想吃的?” 陆绾儿赶忙摇头,声若蚊蝇:“够了……” 他不知道听没听见,每一样菜都往她盘子里夹一点,直到盘子都快装不下,才收回手。 她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陆绾儿的脸一下子就红起来,却不敢发出一言,再次埋头吃饭。 老夫人看出她是个怯生害羞的姑娘,便主动问道:“绾儿,我听闻你是桃僵来的?这府里的饭菜会不会不合口味?” 陆绾儿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会不会,这里的菜很好吃,我喜欢。” 老夫人笑:“喜欢就多吃点,千万别客气,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这三个字让她顿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也弯唇一笑:“嗯!” 这次晚饭在诡异的氛围里结束。 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慕蔺,只和她说话的老夫人,一直沉默不言的丞相和丞相夫人…… 退出饭桌,慕老夫人把陆绾儿叫走,一起回了老夫人的院落。 慕丞相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慕蔺,然后就去了书房。 丞相夫人陈氏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已去忙了。 剩下两兄弟站在正堂前,观赏外面飘飘扬扬的雪花。 慕诺颇有感触一般道:“感觉一下雪,就有很多事会发生一样……” 今年冬天,真的与以往都很不一样。 慕蔺负手远眺,一贯地沉默不言。 慕诺从怀里掏出一个米黄色的信封,单手递给他,“喏,小殿下让我转交给你的。” 慕蔺先是看了一眼,才接过来,并不急着打开,而是直接收起来。 “你和小殿下在搞什么秘密交易?” 慕诺斜眼看着他的动作,还是止不住好奇:“小殿下有什么事居然会找你帮忙?” 慕蔺并没有看他,“慕诺,你还欠我一个交代。” 他提出要娶陆绾儿后,去迎接西凉国公主的那天,曾经说过,要慕诺想清楚如何解释——为什么一定要把陆绾儿推给他。 还以为自家二哥早就忘了这一茬,慕诺挠了挠头。 “二哥,我就是觉得你总是孤身一人,好不容易有个女子出现在你身边,当然是怕你错过了。” 慕蔺睨他一眼,“你觉得我信?” 慕诺破罐子破摔,“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和嫂子商量着害你不成?”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透。” 慕蔺语气平常,“你在外面做什么我不管,所以,你最好也别蹚我的浑水。” “你那不是浑水,是你的执念!” 慕诺语调不可抑制地拔高一些,“二哥,你这几年在做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一直找那雪灵芝到底还有什么用?需要它的是大姐不是你。” 可是大姐已经走了啊。 “所以你就将公主引进鬼市?将陆绾儿推给我?” 慕蔺看过来的眼神冷漠凌厉,“慕诺,你也和爹娘一样觉得我会是那般顺从的人?你觉得陆绾儿进入公子府会有好日子过吗?” 这些年,自从慕鸢离开之后,兄弟二人就各怀心思过着各自的生活,二人都像所有人那般默契地不去提起那些令人神伤的往事,也默契地不去插足对方的事情。 这是第一次,他们将往事拉出来,残忍地摆在面前。 慕诺叹了口气,“二哥,我们都已经往前看了,你为什么不呢?”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二哥对于大姐的离开,始终耿耿于怀。 雪花下个不停,落得院中一片银装素裹。 一抹娇小的身影从远处走过来,她撑着伞,行走缓慢,偶尔换一只手撑伞,往换下来的冰凉手心里呵热气。 他踏出去,留给原地的人一个背影。 “慕诺,你没有资格劝我。” 第120章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天幕是明亮而银白的,落雪寂静无声。 慕诺望着雪地里,自家二哥自然而然握过伞柄,与未来的嫂子挨得极近,将那油纸伞撑在彼此的头顶,一端微微倾斜,朝着旁边的姑娘。 过分近了,陆绾儿甚是紧张。 他的一呼一吸、每一次迈步、飘动的衣袂、以及自已脸侧撑伞的手掌的温度,都那么近,那么清晰。 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两人沉默的脚步声中,还夹着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如它的主人一般,却又有着藏不住的活泼和喜悦一般,响个不停。 是一对银铃铛耳坠,小巧精致,在她粉嫩薄薄的耳垂上,别致优雅。 察觉到他循声看过来的目光,她连忙抬手要捂住这不受控制的耳坠,却因为二人距离过近,不可避免地擦过他撑伞的手。 温暖的,干燥的。 被她抓住的耳垂,滚烫灼红。 铃铛声停下了,二人之间的氛围又陷入了另一种形式的沉闷。 丞相府里的下人瞧见二人的身影,只觉般配。 公子夫人垂着头,双手捂着耳朵,满脸羞怯,而二公子神色难得温和,为她撑伞,适应她的步伐缓步而行。 踏出丞相府。 要穿过石桥,才能抵达云湄河对岸的公子府。 竟然是他先开了口:“别捂了。” 听不出语气里的情绪。 可陆绾儿就是心里犯怵,他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她更加不自在。 听话的放下手,这次小心地避开他的手,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决定解释:“老夫人说,她当年成婚时,老爷亲自打造了一套银首饰,她至今珍藏,方才叫我随她去,是将其中的一对耳坠赠予了我。” 直到踏上石桥,也没有听到回应,她不敢抬头去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我本不敢收,觉着这对老夫人而言是很重要的物什,但她宽慰我道,这本就是她留给子孙们的一片心意,礼虽不重,但寓意深远,也是她最真挚的祝福,我便受宠若惊地收下了。” 老夫人和蔼可亲,坦言当年的丞相夫人得到的是银项链,也坠着铃铛。 她笑着把一对银镯子给她看,“这个呀,就给诺儿以后的媳妇,寓意美满幸福。不过你可别怨我偏心哟!给你耳坠,是希望你和蔺儿能够心意相通,聆听彼此的心声,没有误解和欺瞒,长长久久地在一块儿。” 铜镜里映出她的姣小的脸庞,陆绾儿拨弄耳边的铃铛,听它发出声声清脆的叮当,如情人的低喃。 垂眸,桌上还有一支银簪。 老夫人也看过去,叹了口气道:“这簪子,是要给鸢儿的……蔺儿可有向你提及过?他和诺儿的大姐,如你一般是个漂亮水灵的姑娘,可惜我没能亲自给她簪上这发簪……你说这孩子,怎么忍心丢下我们的呢……” 短暂的寂静之后,身旁的男人终于回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她胆颤心惊,“我……” 竟无从辩解。 已经走到石桥上面,雪花落进湖水,融为一体。 “我是不是应该进宫谢恩?” “伤口好些了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陆绾儿惊诧转头,他这是在关心自已? 慕蔺与她对视一眼,神色自若地挪开视线,“公主这段时日繁忙,过些时日,我会带你进宫。” 猎场长公主受伤一事皇城皆知,只不过陆绾儿相当于是被软禁在了公子府,对外面的风声一分一毫都无从听闻。 陆绾儿回应知晓了,又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没有再说话,好像并不是真的很关心她的伤势如何。 即便如此,她仍是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很不真实,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还有他突然转变的态度。 是故意做给旁人看的吗? 虽然刚才他还疑似嘲讽般说了一句,可是语气并不重,也不知到底心里是什么想法。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93节 甚至到公子府门前,他还主动向她说明:“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廉狱早已备好了马车,她看着他躬身进了车厢,被马儿载着,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他总是很忙,她知道的,这段日子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听闻他进宫做了官之后,更是见不到人影,直到今日才得以一见。 大抵是因为宫人来宣读婚诏,他才抽个空回来一趟。 圣祈之后本应赶回南疆的定南侯萧暮,这几日却一直在忙着追查吏部王侍郎。 朝中风声四起,那王侍郎与林尚书一家是表亲,王家在朝中的地位,包括上一任城门吏能够在皇城肆意横行,都与林家有关。 可他没有接到查林家的明令,林家的地位摆在那里,他只能从前几日死在牢狱中的曹嵯下手。 大将军徐鸿光还留在京上,萧暮知道,这个国舅是不会对林家坐视不理的。 领着手下的土兵查到云山地窖的时候,他遇见了另一个人。 身姿挺拔,一身沉默的气息。 那人似乎也正在查探此处,见到他,不发一语就要离开。 “等等。” 萧暮叫住那人,“我见过你?” 被唤的人还是停下脚步回身,躬身道:“侯爷。” 多年习武,萧暮对人的身形记忆力极佳,思索了片刻,他问:“你是公主身边的那个侍卫?” “是。” 萧暮往地窖深处瞥了一眼,“有什么发现?” 阿烈指了指深处那道铁门,“后面还有一处暗道,里面有火药的痕迹。” 上次云山一案大理寺卿已经同萧暮转述过,少女诱拐已经结案,至于火药的来源,因为曹嵯死在狱中,所以暂时没有找到突破口。 萧暮领着众人进去,果然在铁门里又发现了一道石墙暗门,隐蔽至极。 阿烈上前去,找到暗门机关,并没有急着打开。 萧暮朝身后众人道:“灭火。” 火把熄灭,一片漆黑,只听到暗门打开的声音。 已经闻到了浓烈的火药味。 土兵们在黑暗中仍然有条不紊,一一有序上前,将水光珠洒在各处,瞬间明亮起来。 萧暮踏进去,蹲在地上,手指随意一抹,再抬起来,指尖便已经沾上了黑色的粉末。 他的声音冷下来:“火药不是归工部管吗?” 大理寺卿点头:“正是。” 萧暮站起身,睨着他,冷声质问:“这么大一个地方,你们之前没找到?明知这里藏了火药,你们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你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地方装满了火药,一旦流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十八岁被封为定南侯,分明仍是个少年郎,可是戍边三年,经过风霜,历过苦难,他的心智早已不止二十来岁。 大理寺卿一瞬间被他的气势所震,颇有些战兢:“侯爷息怒,不是我们不查……是长公主令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如此危及国民安危之事,大理寺怎可能不管?” 第121章 林淑妃薨逝 夜阑人静,夜空如泼墨般,漆黑浓重。 淑妃娘娘这两日情绪愈来愈不稳定,自从猎场回来之后,她不是把气撒在宫人身上,就是小皇子身上。 尤其是前一晚从未央宫探视受伤的长公主回来后,脾气更加暴躁,今日逮着小皇子一个小小的错误,便是一顿臭骂,将滚烫的热水狠狠泼在小皇子胸前。 “母妃平时如何教你的?回去重写!” 因为在燃着炉火的殿内,小皇子穿得单薄,刚刚烧开的热水如此泼下来,定是烫伤了,而他只是在热水泼过来时下意识闭了下眼,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道了声“是”,便退出去了。 他走后,殿内只剩下林淑妃一人,娘娘教训小皇子时,从来不允许有宫人在旁。 林淑妃握紧手里的茶壶,将所有的气愤都施在上面,扬起手臂,用力摔在地上。 瓷壶应声而碎,瓦片四溅。 “来人。”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站起身走向内殿,“本宫要沐浴。” 过了半晌,也未听见推门声。 气血一刹又上涌,她拔高了音量:“来人!” 终于有人推门进来,步伐轻而缓慢。 林淑妃没有回头,语气不悦:“耳朵聋了?听不见主子叫唤?” 身后之人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原来的步伐缓缓走近,停在她后方不远处。 林淑妃抬手等人替自已更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意识到不对劲,她急急回过头, “谁!” 来人就这么站在那里,并不俱被她看到。 林淑妃看清来人的样貌,黛眉紧蹙:“你来作何?” 那人站在烛光下,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娘娘,你该走了。” 泱肆是真的要坐不住了。 江衎辞让她安心养伤,可是这些日子大雪就没停过。 要不是怕他担心,她早就去寻他了。 现在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实在是见不得窗外纷扬飘洒的雪花,于是命落染为自已穿戴整齐,打算出宫去。 因为不想撑伞,所以又让落染找来一件连帽斗篷。 落染一面系上斗篷,一面问:“殿下,您的伤还没好全呢,怎的又要出宫?” 这才过去没几日,今日换药时她看殿下伤口都尚未结痂,换下来的纱布还带着血,她实在放心不下。 望着她皱起来的小脸,泱肆笑着捏了捏,“别担心,本宫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殿下是不是又要去寻国师大人?” 落染瘪着嘴,明显在为她抱不平:“您明明是女子,却还一直主动去找他,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您都受伤了,这几日也不见国师大人来看望您,反倒是您带着伤还出宫去。而且您受伤昏迷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向陛下求亲,国师大人却是一直未表态,您可知宫里宫外那些人都是如何议论的?” 泱肆怔了一瞬,随即神色严肃,厉声训道:“本宫就是太惯着你了,如今什么话都敢往外倒?” 落染一惊,连忙闭嘴,埋着头,不敢说话。 很快,泱肆就看到两行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 她也是关心自已,什么都不知晓,只看到自已一味的付出,没见到那国师的回应,才会说这话,又被如此严厉地训斥,心里自然委屈。 泱肆叹了口气,语气缓和:“好了,本宫知晓你的心意,只是你要相信本宫的选择,就像当初本宫选择你一样。” 当初未央宫挑选宫女,殿下在一群出众的宫女中,选择了最不起眼的她作为自已的贴身侍女。 教坊司的嬷嬷都劝,说这小宫女刚进宫不久,什么都不会,恐服侍不周。 可是,殿下还是坚持自已的选择。 并且,只选择了她。 她在宫中众多身不由已的宫人里面,已经是最幸运的一个了。 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落染抬头,笑起来,眼里的泪光在闪烁:“是!” 泱肆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转身踏出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踏出宫门,宫里就发生了另一件震天动地的事情。 李公公领着一众宫人,行色匆忙,从另一条宫道而过。 “怎么会如此?小皇子呢?快去禀报陛下!” “公公。” 连李公公都满脸焦灼,想来是大事,泱肆问:“发生了何事?” “殿下!”李公公见到她,匆忙的脚步转过来,而后在她面前急急行礼。 “林淑妃薨了!” 林淑妃身旁伺候的一名宫女见娘娘迟迟未起身,而眼看就要过了给太后请安的时辰,宫女在寝殿外呼唤无果,却又不敢贸然进殿。 此时小皇子恰好经过,一推门,就见到了用一丈白绫吊在悬梁上的母妃,面如死灰,双目圆瞪,惊悚至极。 年仅六岁的小皇子见到这一幕,当即惊得连连后退,撞在门槛上,狠狠摔倒,随即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众人将林淑妃放下来时,人已经冰凉透顶。 她身上只着亵衣,头发披散,大抵是昨夜就已经吊死了。 此时卯时刚过,百官刚退早朝,便在金銮殿外听闻了此事,于是纷纷驻足,停在金銮殿的重重台阶之下,等着前因后果,等着皇帝召唤。 今日早朝吏部尚书林大人刚被徐鸿光将军与几名重臣联名弹劾,本就心中愤愤,一闻此事,更是火上浇油,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而众臣此时无一人敢靠近他,生怕祸及已身,便是眼看着他脚步不稳,瘫倒在地。 新后薨逝,林尚书又被弹劾,林家已是不保了。 帝王摆驾婉心殿,李公公高声道:“诸位大人,请先回到金銮殿内等候。” 众人于是低声议论着踏上台阶。 徐鸿光瞥一眼仍然瘫坐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的林尚书,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后也上了台阶,徒留他一人。 泱肆没有前往婉心殿,而是折身回了未央宫。 此时落染也刚听闻,正想着去寻殿下时,就见她已经回来了。 “殿下!”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94节 她迎上去:“怎会如此?淑妃娘娘她……” 泱肆摇了摇头,在殿内坐下来,她想了一路,也不甚明白。 林家往京外私运火药一事还未彻查,也未公开上报,此时安在林家头上的不过是一个谋害公主的罪名,而且林家也并未直接动手,他们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想方设法去洗白,林淑妃怎么会就这样上吊自杀了? “您不去婉心殿看看吗?” “不去。” 泱肆按了按太阳穴,“人都死在那儿摆着了,本宫去看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想想一会儿该如何应对朝中那几位大臣。” 落染不笨,瞬间明白:“您是说,有人会拿此事诬陷于您?” “前日林尚书与林淑妃不是前后脚来未央宫探视过?” 林尚书被侍卫拦在了殿外,而林淑妃…… 泱肆头大,当时就应该也不让她进殿来。 “可是那日您与淑妃娘娘相谈并不愉快,他们岂不是要胡诌了?” 至于如何胡诌,简直是不言而喻。 泱肆沉默了片刻,道:“去叫沐佑来。” 沐佑很快就进来,单膝跪地,“殿下。” “去找阿烈,让他去寻春院找一个名叫枫红的女子。” 林家的事泱肆都交给了阿烈一个人去查,前世她也是全都交给阿烈查的,因为林家是在阿烈跟着自已一年多以后才入京的,而且林家倒台得早,她可以确信阿烈与林家无关。 并且,她需要阿烈的办事能力。 “告诉他加快进程,不能再等了。” “是。” 沐佑离开后,泱肆在未央宫等了许久,没等来金銮殿的传唤,倒是等来国师进宫的消息。 百官又聚集在金銮殿,商讨新后之死所牵涉的一系列事情。 第122章 林尚书入狱 皇宫所有的宫门都被封锁,不允许任何一点关于新后暴毙的消息传出去。 林淑妃的自缢来的突然且蹊跷,朝堂上议论纷纷,而林尚书缓过来之后,便一口咬定是长公主逼死了未来的皇后,非要将其唤到朝堂上来对质。 大皇子站在众臣面前,掷地有声道:“林大人,阿肆如今身负重伤,已经躺在未央宫休养了数日,难道你不知?” 林尚书悲愤万分,老泪纵横:“正是因为老臣和娘娘都心挂殿下,前日还欲要探望,没想到殿下却命人把老臣拦在了门外!这也便罢了,淑妃娘娘好心好意去看殿下,可殿下是用何态度对娘娘的?老臣可是听宫女说了,那晚娘娘是哭着从未央宫出来的!” 愈往下说,他就愈发气愤:“老臣看,就是当时殿下说了过分的话,中伤了娘娘的心,她才会这么想不开!” 徐鸿光听言,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林崇!你少血口喷人!” 林尚书破罐子破摔:“有没有血口喷人让殿下前来对质!谁人不知她长公主就是不想要淑妃娘娘登上那皇后之位,所以才处处针锋相对!” “林大人请搞清楚,阿肆是公主,这里是朝堂。” 魏清诀双眉轻拧,冷冷看着他,“一国公主是你随意便可传唤而来的?更何况,朝堂之上论的是国事,不是你的私人恩怨!” “那你告诉老臣,娘娘为何毫无征兆在宫中自缢而亡?不是前一夜在未央宫受到了委屈是什么!” “这你还问我?林大人,你无需揣着明白装糊涂,林家对阿肆做过什么很快就能查得水落石出,不要以为你还能喘着一口气,就紧咬不放。” “大皇子!”林尚书将矛头转向了他,“多年来你在朝堂上与老臣处处作对,不过是因为心妒小皇子罢了!也是,老臣看大皇子也将近弱冠之年,自然是怕这储君之位落不到自已头上!” “哼。” 魏清诀不屑,冷哼着,“林大人,落不到我头上又如何?难道还有机会能轮到小皇子吗?” 林尚书如当头一棒,猛地惊醒似的,“小皇子呢?小皇子在哪?” 他跌跌撞撞往外奔,嘴里呼唤:“煜儿!煜儿!” 魏嘉煜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此时,帝王从婉心殿回到金銮殿,面色沉郁,坐上龙椅。 “林大人。” 一侧的李公公出声,“小皇子受到了惊吓,正在休息,还是不要再去打扰为好。” 林尚书跪趴在殿内,磕着头连声道:“陛下明察!淑妃娘娘的死定有蹊跷,求陛下还娘娘的亡魂一个公道的说法!” 帝王不言,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只有他一个人连连磕头,咚咚直响。 许久之后,林尚书才抬起红肿的额头,望向上方的皇帝,“陛下?” 魏明正神色冷峻,“朕已经派人查探过,也盘问过婉心殿的宫人,淑妃就是自缢无疑。” “不可能!” 林尚书不信,“娘娘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想不开的事情?定是有人逼她,将她害死的!” “够了。” 魏明正厉声道:“朕会厚葬淑妃,林大人勿要再多言,也勿要再出言中伤朕的皇子皇女!” 林大人见状,瞬间双目失神,嘴唇都在颤抖,额上的皱纹皱得更深了。 还是有些不甘心,只是气势已经弱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陛下怎能如此草率地就下了结论……” 他坚信,淑妃娘娘的死显然与前日去未央宫探望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眼前的光忽而暗下来,林尚书疑惑地抬起头,入眼是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形,再往上,逆着光仍能见那俊眼修眉,玉树兰芝。 只是那眸中,却蕴着森冷的寒意。 男人立在他身侧,手中握着一卷厚厚的玉帛。 “在这里。” 他用那一贯冷淡如雪的眼神扫了自已一眼,就像是阎王下了无望的宣判。 他将手里的玉帛呈上,“林家对长公主的多次暗害,包括买死侍、制造雪崩、以及前几日猎场的刺客。所有的证据都在这里。” 李公公接过他手里的玉帛,呈给帝王。 魏明正打开,上面一条条全都罗列得很清楚,每一条证据都能找到线索对应,可以轻而易举据此查证。 “啪!” 魏明正气得脸色铁青,将玉帛用力砸在林尚书身上。 “你自已好好看看!朕念出来都怕忍不住亲手宰了你!” 林尚书惊恐地翻转玉帛,条条状状都是证据确凿。 林淑妃是如何通过宫人向林府传递消息,而林府又是如何买死侍,制造雪崩,包括与王家私通,每一次都欲要将公主置于死地。 林尚书双手颤抖,匍匐在地上,“陛下,冤枉啊陛下!是有心之人害死了娘娘,又将这一切嫁祸于老臣啊!” 徐鸿光听见这些,怒不可遏,上前来狠狠一脚将其踹翻,“我真是造了孽,竟会将你这么个白眼狼从草原领回来!连我家丫头都敢几次三番加以陷害!” …… 用过了午膳,光阴轮转至下午,泱肆也把今日金銮殿发生的事情听了个大概。 最后,林尚书以谋害皇室之罪被押进了天牢,听候发落。 那些平时同他站在一边的大臣没有一个敢出声,他们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冷眼旁观这一切。 而因着将近年底,就要迎来春节,各国的使者也都还留在京上,帝王下令不许将林淑妃的死外传,只有宫里的几位宫主和今日上朝的朝臣知晓。 “牢狱中的苦日子果然不是人过的,那王侍郎真的如殿下所言撑不了几日,全都招了。” 落染抱着白玉笑得开怀,又道:“而且没想到拿着那些证据来的竟然是国师大人,大人可真是及时,否则这林尚书非得吵的殿下耳根子不清静!” 泱肆见她真心实意为自已高兴,眼里也染上些笑意,“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林尚书今日在金銮殿说的那些话,有些不明是非的人还是会信以为真,他们会认为,真的是本宫逼死了林淑妃,说不清楚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针对。” 自猎场受伤后,林淑妃日日都会来看望她,且要闹出不小的动静,站在未央宫外一声声地喊阿肆,一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有多关心长公主的模样。 而这期间除了梅妃,没有哪个妃子真的踏进过未央宫,前日泱肆就是受不了她的烦,才让她进来,看看她要玩什么花样。 无非就是看这次事情败露,不得不从她这里下手,假心假意罢了。 结果被泱肆的冷言冷语泼得悻悻离去。 这才隔了一日人就上吊自杀了。 泱肆心想,不至于吧?她的承受能力哪能这么脆弱。 “谁敢针对您?” 落染一跺脚,气的不轻,“更何况,是他们先处处加害您,如今竟还敢怪您回击?” 泱肆觉得她这幅气呼呼的模样实在可爱极了,“那可说不定哦,小皇子就不像你这么为本宫着想。” 言罢,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好了,你和白玉在这儿玩着,本宫去看看国师走远了没。” “对哦,还有小皇子……” 小皇子就这么失去了母妃,年纪又小,定然听见什么都信,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落染心里想着小皇子今后会不会找上门来,就见殿下已经三两步跨出去,步伐轻快。 却在大门前停下来,随即传来殿下愉悦欣喜的声音:“莫辞,你来看我啦?” 怀里的白玉有所感一般,扬起脑袋看向外面,随后从她的手心跳下去。 第123章 莫辞第一次送礼物 白雪纷飞,来人不曾执伞,雪花飘落在他的发顶肩头,落在他垂眼看过来的羽睫。 泱肆几乎是小跑着跨出门槛,直奔向他。 “殿下,慢些。”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95节 男人好看的眉头轻蹙,刚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她便已经来到他跟前。 泱肆攥着他的手回到檐下。 “我已经好啦,你别担心!” 她踮起脚尖,仔细拂去他身上的落雪,而后视线停留在他漆黑深沉的眼眸。 指尖抚过去,江衎辞便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她轻触他浓密睫毛上的雪,瞬间被指腹的温度融化。 他睫毛颤了颤,闭眼后掩去了眸中的幽深和冷寂,只剩下一张安静清俊的脸,如他身后纯净的苍雪,忍不住触碰,又怕稍不留意,一碰便化了。 他曾经,也曾这般轻触她的眼睛,可惜那时,她看不见他的模样。 泱肆顿在原地,指尖停留在江衎辞微凉的眼睛上,没有下一步动作。 而他好像也并不着急,静静闭着眼。 良久,江衎辞觉察脚边似有什么东西在抓挠,听得面前的小姑娘喊了一声“白玉”,随即眼前的手被拿开。 他掀开眸子,白玉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在他脚边兴奋地跳个不停,毛茸茸的尾巴疯狂摇着,满脸欢乐与讨好。 泱肆指着它笑话:“你是小狗啊,还会摇尾巴。” 小狐狸完全不理会她,只在江衎辞脚边转悠,甚至从他们两人之间穿过,逼得泱肆不得不后退两步。 江衎辞如从前一般,俯下身,轻轻抚了一下白玉的头顶,它便得了甜头似的立马乖顺下来。 泱肆一看,不高兴了,抱着手臂立在一旁,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表达自已的不满。 江衎辞走近,抬手安抚一般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先摸白玉再摸我,我没有它重要呗?就属你们感情好喽?” 泱肆才不轻易满足,轻叹一声,自怨自艾地接着往下道:“唉,想我堂堂一个大北公主,竟然沦落到同一只狐狸争宠,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牙哟……” 江衎辞定在原地,静静注视着她。 被他看得毛躁,泱肆刚想摆手说罢了罢了,争宠就争宠吧,谁叫她乐意。 却见他伸出另一只手来,在她眼前摊开掌心,上面躺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金色哨子,泛着润泽的光芒。 泱肆眨了眨眼,不确定道:“送我?” 江衎辞凝着她怔然的脸看了几息。 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收回手掌,他语气平平:“不是。” 哎? 泱肆来不及深思,只是下意识便抓住他的手腕,“我才不管,我看到了就是我的,你不许耍赖!” 然后便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摸出里面的金哨子,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而后放进嘴里吹了一下,哨音嘹亮悠远,足以绕过整个皇宫。 她惊奇地望向他,“千里传音哨?” 他轻声回:“嗯。” “莫辞第一次主动送我东西哎,我回去就把它串起来挂在脖子上!” 小姑娘兴奋地在他面前转了两圈,扬起的发尾和裙摆,嘴角的晏晏笑意,如冬日枝头上绽开的梅花。 没错,就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停下来后,她又问:“为什么突然要送我这个?” 他眼里流光转动,好像有许多话藏了进去,却如是说道:“觉得好看,就送给殿下了。” 泱肆开心得不得了,斜着一双昳丽动人的眼睛望他,一副我将你看透了的模样:“莫辞又唬我,要我说啊,明明就是你希望我想你的时候吹一下这个哨子,你一听到就会不顾一切奔向我啦。” 这眼睛明媚璀璨,波光潋滟,随意一个眼神,便散发着无限引人的魅力。 比小狐狸漂亮多了,何需争宠。 江衎辞抬手轻轻摩挲她的眼角,“殿下说的没错。” 小姑娘嘻嘻笑,眼眸弯弯:“那我要是半夜想你想得睡不着,吹一下哨子你会来与我私会吗?” 得寸进尺。 男人没有立马回答,只是一下一下轻柔地用指腹摩挲她的眼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才道:“不会。” “哈?” 泱肆气得撅嘴,“莫辞是骗子!” 江衎辞被她小姑娘脾性弄得颇有些无奈,出声提醒:“殿下,您是未出阁的女子。” “那又如何?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 她才不在意,“还是你觉得我总是大半夜去寻你,玷污了你这个黄花大闺男的名声?” 什么不介意,什么黄花大闺男,这人真的总是语出惊人。 无奈的程度加深,连泱肆都听出来了:“不敢……” 几日不见,他似乎又变得不会说话了。 泱肆有些苦恼,正想着如何往下接,又听见他道:“殿下可随心而为,男子不在意名声。” “……” 几日不见,功夫见长啊。 泱肆原地默立片刻,而后踮起脚,昂起脑袋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那我就不客气喽!” 而后逃也似的,抓起斗篷的连帽戴上,转身奔进院落里,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她向廊下的男人招手,“莫辞,我们一起来堆雪狮子吧!” 唇上柔软的触感真实且清晰,她冲他毫不吝啬扬起的笑脸,总是一击致命地钻进心脏。 他抬起右手放在左胸。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心跳如雷。 他在廊下,她在院落里,站在一片雪白之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是这世间唯一的灵气。 雪不会一直下,在她灿烂明媚的笑容里,缓缓停下来。 雪花大概也不忍,冰封这个笑容。 江衎辞踏出去,走到她面前,她便拉住他的手左右摇晃,撒娇一般:“好不好?” 岂料,他缓缓回绝:“不好。” 眼看着她的笑脸拉下来,他视若无睹,回扣她的手,牵着她回到廊下,按住她的肩膀坐在廊椅上。 泱肆气鼓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辞,你今日已经拒绝我两回了!” 江衎辞再次揉了揉她的头顶,“殿下且在此等候,臣去堆。” 泱肆反应了好一会儿。 怎么觉得他开始学会戏弄她了? 泱肆看着他重新踏出去的身影,不死心大喊:“莫辞,你是不是心疼我身上有伤啊?”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接过十分有眼力见的落染递过来的铁锹,又低声同对方说了些什么,随后弯腰铲起地上的雪。 白玉大抵是觉得新奇,兴高采烈地围着他转。 泱肆趴在廊下看他,总觉得这一幕很不真实。 那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能瞧上一眼便已是不易,如今竟在她的院落里,一声不吭任劳任怨地为她堆雪狮。 落染取来手炉,放进泱肆手里,嘴角的笑掩不住:“大人吩咐奴婢去拿的,原来大人也是如殿下一般面冷心热的人。” 殿下的选择果真不会错。 第124章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 帝王下令将整个婉心殿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太后赶在大门落上锁之前,命人将小皇子带回了寿康宫。 慕诺见父亲和二哥早上进宫直至下午亦未回府,隐隐猜测宫中是否生了事,脑子里面立马蹦出此事定与小殿下有关的想法,于是令人备了马车,片刻不停进宫去。 宫门紧闭,他在外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门卫将大门打开,百官从里面出来。 慕丞相走在前方,正被几名大臣围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慕诺往他身后搜寻,看到了自家二哥,于是上前去,问他:“二哥,宫里——” 话还没问完,慕蔺便给了他一个眼刀,“闭嘴,少说话。” 慕诺观察了一下周围人的神色,压低声音:“与咱家无关吧?” 慕蔺瞥了他一眼,“朝廷上的事,怎可能与丞相家无关。” 丞相乃百官之长,辅佐帝王总理百政,如今新后薨逝,吏部尚书与侍郎皆被革职,而年关将至,这一切都压在了丞相头上。 慕诺看他这个表情,猜也就是父亲接下来的日子会有的忙了。 他并不关心朝事,只是如果涉及小殿下的话,他便想要知晓来龙去脉,而二哥并不愿与他多言,于是他踏进宫门,打算直接去寻小殿下。…… 江衎辞这个雪狮子堆了许久,久到泱肆趴在廊下望着他忙碌的身影,不知不觉想了许多事情。 等到那个雪狮渐渐成形,泱肆就快把一辈子都想完了。 她抱着手炉起身,来到他身旁,他也完工了。 “冷不冷?” 将手炉塞进他手里,泱肆摸到他的手掌冰凉湿润,本来白生生的皮肤,现在被冻得通红,令人心怜。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96节 她抓着他的手背,急匆匆进殿,让他坐在壁炉旁,又命落染去煮姜汤。 本来方才只是突生兴趣,也是想逗他开心,忘了她家莫辞这样一个柔弱美男子,本就体质寒,还让他去这么冷寒的天气里徒手堆雪狮子,真是蹂躏人了。 她用手不断揉搓他的冷冰冰的手背,内疚不已,又问了一遍:“是不是很冷?” 江衎辞垂下眸子,望向两人交叠的手,长睫微闪,鼻翼泛着粉红,似乎被冻得不轻,瓮声瓮气地回:“嗯。” 这下好了,泱肆心疼得脸都揪起来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去弄的,我就是、就是太难见到你了,想让你多留一会儿……” 分明才几日不见,可是泱肆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她想要每一天,不,最好是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短短一个“嗯”字承认,她便自责得只顾一股脑往下说:“都是我不好,你在这多待一会儿吧,喝点姜汤等身子暖了,我再命落染去给你取一件绒毛大氅,要不然回去着凉了如何是好?我会心疼死——” “死”字甚至只发出了半个音,就觉唇上一凉,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泱肆瞪着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里想的竟是,他冷得连嘴唇都是冰凉凉的。 更心疼了。 江衎辞抬眼看见她眼角泛红,往后退开一些,与她对视,不知是不是故意逗她:“这么爱哭?” 泱肆一吸鼻子,拒不承认:“别胡说!我从来不哭的。” 泱肆真的不爱哭,在她的记忆里,母后和皇兄相继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哭过,成人后的十年都在忙于打仗,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击退敌兵如何保家卫国,连流眼泪的时间都没有。 更多的是,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有理由让她落泪。 可是如今,一个江衎辞,随随便便,就能让她眼眶泛红。 大抵是因为,她知道那十余年有多么难熬。 “好。”江衎辞顺着她的话:“殿下在外人面前从不哭。” 他不是外人。 泱肆抿嘴偷笑,才不管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没留意说错了话,总之他潜意识里就是这么想的。x 落染送来姜汤,江衎辞抽出手,同时让她抱着手炉,转而端起瓷碗慢慢喝。 “莫辞。” 泱肆望着他的侧脸,“你知道方才我在廊下看你堆雪狮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不用猜,江衎辞也知道她接下来又要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但还是微微扬起眉梢,“什么?” 得到回应,泱肆便心满意足地往下道:“我在想啊,好希望冬天能够赶紧过去,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寺庙赏樱花,可以一起江上泛舟,还可以一起看日出日落,看星星看月亮……总之有好多好多事情可以一起做。” 江衎辞喝着姜汤的动作停下来,瓷碗送到眼前,他没有再喝,垂眸望着里面黄褐色的汤水,碗底有姜丝沉淀。 他没有动作,亦没有回应。 泱肆沉在自已的幻想里,手肘搭在桌上,她将脑袋枕上去,“可是如果是冬天的话,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在雪地里共白头了。” 江衎辞眨了下眼,喝下一口姜汤,混着些甜味和姜的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淌进胃里,从胸腔里由内而外慢慢暖和起来。 他道:“不行,会着凉。” 泱肆:“……” 无趣! 想到什么,泱肆问他:“莫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 江衎辞顿了一下,眼神有片刻的涣散。 放下汤碗,他缓缓摇头。 “没有。” 卷土重来的风雪今日总算彻底停住了,但是满世界都落满了雪,天色暗下来,可是整个皇宫却是亮晃晃的,点上宫灯,亮如白昼。 慕诺踏进未央宫,熟门熟路地直接进了殿。 “小殿下——” 看到殿内两人齐刷刷望过来的眼睛,慕诺张大了嘴巴,许久才合上。 他走过去在两人对面坐下来,“国师大人,你也在啊。” 泱肆心里有气,说话声音不好听:“你来干嘛?” 慕诺有话直说:“我听闻宫里出事了,想着来看看你,怕又是什么伤害你的事情。” 泱肆轻吐一口气,有意不理会一旁的江衎辞:“本宫没事,有劳你特地跑一趟。” “嗐,不是什么大事。” 慕诺一害羞,就忍不住挠头,“与小殿下相识多年,自然是把你当作好友来看待。” 这话说的不假,前世每一次从边塞回京,慕诺都会备上一壶最好的酒在城门迎接,她出京时,也会亲自去送行,十年来皆是如此。 泱肆虽总是面上嫌弃他,倒也是在心底真认了这个朋友。 否则也不会把托慕蔺帮忙查林家的信笺交予他传达。 泱肆勾起一抹浅笑,“对了,你既然来了,就帮本宫一个忙。” 她起身走进内殿,翻出国舅给自已的那颗夜明珠,回来递给慕诺,“陆姑娘被赐婚,本宫带伤未去恭贺,你把这个给她,当作本宫的一点见面礼。” 慕诺像接烫手山芋一样接过来,夜明珠啊,只有皇家人才配拥有的东西,她竟然就这么轻易送出去了。 “那我替嫂子先谢过小殿下了!”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江衎辞此时站起身来,瞥一眼慕诺,“天色已晚,就不继续打扰殿下休息了。” 言罢,便往外走。 “哦哦没错。” 慕诺也惦记小殿下身上有伤,便也起身,同泱肆道了别后追出去。 “国师大人等等我!” 第125章 好丑的雪狮子 国师的步伐很快,慕诺捧着夜明珠大步跟上去,带起一阵凉风。 “国师大人,你为何走这么快,可是有急事?” 前方的男人没有回复,慕诺跟在他身侧,思索着问:“大人,你方才是不是同小殿下闹别扭了?” 男人似乎是皱了下眉,终于肯开口回应:“何以见得?” 慕诺微诧:“你没有意识到吗?方才我一进去就感觉到小殿下那个眼神都能把我杀死了!小殿下这人虽然平时也挺凶的,但是也不至于到无缘无故就用这种眼神看我吧?而且还凶巴巴地问我来干嘛。” 见江衎辞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他又大着胆子问道:“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后者有些茫然,“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慕诺好奇心很重:“你说什么了?” 江衎辞沉默了一下,“实话实说。” 可是他回答完之后,她就不说话了。 “你怎能说实话呢!” 慕诺经常在外边儿玩,京上有名的世家小姐结识了大半,他心中猜了个大概,“女子的心思最为复杂,她们爱听的就是甜言蜜语,你应该想想她喜欢听什么,顺着她说她爱听的,而不是你想说的。你要是直话直说,当然容易伤人家的心喽。” 听完,江衎辞没有回声。 “大人!” 落染追出来,抱着一件墨色的大氅,“殿下命奴婢给大人的。” 江衎辞接过来,望了一眼她身后紧闭的大门,竟有些不自然地问道:“殿下可有说什么?” 落染不知他们方才发生了什么,于是摇了摇头,“没有啊。” 慕诺眼见着他的眼神飞快地黯淡下去,撇撇嘴,主动同落染搭话,“欸,小殿下堆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落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确定道:“雪狮子吧……” “噗,这是雪狮子?这分明就是个四不像!真是太丑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当着小殿下的面我不好意思说,就怕她生气。” 他自认为自已在给国师大人做示范,而且也是真的觉得很好笑,指着院子里那个东西笑个不停:“哈哈哈,哪家雪狮子要是堆成这样,一年的好运都要被人给笑话跑咯!” 他好一阵笑话,长廊下只有他一人难以抑制的清朗笑声。 有一说一,落染此时心里是绝望的,她不敢笑,更不敢出声提醒。 这可是国师大人花了一个下午堆的,殿下还因为他被冻着了心疼得不得了呢。 再看那手里抓着大氅的男人,脸色黑沉。 慕诺笑得肚子疼,见一旁的国师大人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走了。 他还在憋着笑,同落染嘱咐:“你可别把我说的话告诉小殿下,要不然她会打死我的哈哈哈!” 而后赶紧去追已经大步走出去的男人。 落染:想打死你的人刚刚就在你旁边…… 寻春院。 枫红一听下人说主子来了,便避开众人的视线来到后院,上楼后走向最角落的那间厢房。 她叩门,“主子,宫里来客。” 片刻之后,里面回:“带来。” “是。” 枫红走到下一楼,敲开其中一扇门,“随我来吧。” 里面的人跟着她上楼去,枫红再次敲了一下门,而后推开,领着身后的人踏进去,阖上了门。 阿烈不动声色观察周围的环境,在枫红的指引下在纱帘外坐下来。 枫红斟茶放在阿烈面前,立在一旁。 帘子里的人主动开口:“你家殿下让你来的?”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97节 阿烈没有回复,心存谨惕。 枫红见状,道:“这里很安全,你可放心与我家主子交谈。” 阿烈坐得笔直端正,“我们需要尽快将林家及其附属势力彻查。” 帘子里的人问:“你查到哪一步了?” 阿烈不答反问:“你们查到哪了?” 纱帘背后的人静默了片刻,似是觉得有些好笑:“你要弄明白,现在是你家殿下让你来与我们合作。” “我已经掌握了林家私运火药的证据,林尚书任人唯亲,王侍郎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而王侍郎又凭自已的势力任命无才无德的曹嵯为京上的城门吏,背地里给了他不少好处,为的就是顺利往京外私运火药。” 而曹嵯又不满足于那点私利,同私运火药的假僧人一起谋划了一场又一场少女诱拐案。 王家与林家绑在了一起,几乎将整个吏部腐蚀。 “现在需要查的是那些火药的来源以及去处。” 如今曹嵯已死,云山那批假僧人也被关进了大理寺,而定南侯也正在明着调查,不便潜入盘问。 此事定要涉及掌管军火的工部,若是再牵出一个工部要臣,那整个朝廷无异于要发生一场大变动。 阿烈说完自已的收获,又道:“你们的进展如何?” 纱帘里的人没有回答阿烈的问题,而是说道:“你说的这些我知晓了,接下的事情便交给十四阁,你回去吧。” 阿烈一听他变卦,站起身来,“阁主这是何意?我奉殿下之命前来,不是为了汇报成果。” “抱歉了。” 男人很镇静,“十四阁办事外人不得参与。且我们只认殿下本人,你若是觉得哪里不妥,让你家殿下亲自来同我确认,我便破格让你一同调查。” 阿烈握紧拳头,咬了咬牙道:“殿下要求春节之前必须全部查出来。” 男人回答:“让殿下放心,十四阁的效率,不会低于你们。” …… 阿烈离开后,男子吩咐枫红:“你负责调遣安排阁内的人员,全力调查此事。” 枫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道:“是。” 男人的声音从纱帘里传过来,满是压迫:“你很不情愿?” 她低下头:“枫红不敢。” “那你在想什么?” 枫红犹豫了一下,挑另一个疑惑问:“主子既然和靖安殿下签订了契约,又为何不让她的人参与?” 这不是驳了长公主的面子。 “这才是她想要的。” 男人道:“她不信任她的侍卫,也不信任十四阁。让那个侍卫来,一是为了让我们互相试探,二是宫中那位娘娘死了,她要催促我们尽快完成她托付的事。” 他被这个长公主反将了一军,圣祈过后她借着恭贺自已新官上任的名义送来一纸契约,让十四阁以文书的形式,白纸黑字写明了要无条件为她办事,前几日又让慕诺亲自送来让十四阁调查林家私运火药的信笺,全然是不顾十四阁死活,把这么大一桩事轻轻松松抛给了他们。 第126章 西凉公主留大北 年末岁尾,圣祈和冬狩过后,各国的使臣也将陆续启程,赶在新春之前回到自已的国家过春节。 今日西凉国的公主和亲王将启程离开大北,泱肆需要去送行。 毕竟西凉乃第二大国,如今两国建交,她这个领头人不能不出面。 好在背上的箭伤已经好了许多,落染细心给她换了药,而后换上便于行动的骑装,戴上护腕,系上腰封,墨发高束。 落染再三叮嘱她,骑马时当心些,切莫动了伤口。 今日未下雪,这天色却是阴沉沉的。 出宫时,竟然见到了夜郎世子纪越,和萧暮策马并行。 萧暮乃定南侯,长期在大北与夜郎的交界处驻防,纪越这是搞好关系来了。 泱肆坐在马背上,与萧暮遥遥对望了一眼,随后转移视线,调转马头,行在队伍前列,西凉国的马车行在她的后方。 前世带兵打仗十年,让泱肆最值得骄傲的是,大北的战土大多齐心协力,心向国家,国舅徐鸿光将军是,萧暮也是。 国舅在与西凉的交战中牺牲,萧暮在援军抵达之前,拼死抵抗夜郎侵犯,守住了南疆的每一寸的土地。 泱肆以前年幼时,不是很瞧得上这所谓的武状元,可是当她领着一众将土赶到时,那所有人都认为早已失守的南疆,仍旧完好无损。 萧暮浑身是血,只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挥刀杀敌。 从那时起,她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侯爷,懂得的家国大义不比她少,一次比试也不能决定这个人便真的不如自已。 她信萧暮,信那几年的并肩作战。 送行的队伍行至城门,泱肆拉住缰绳停下来,跳下马背,西凉国的公主和亲王也下了轿撵走近,双手于胸前交叠行礼。 泱肆回礼:“恭送二位,望一路平安。” 西凉亲王道:“多谢殿下这一年来的照顾。” 泱肆点头微笑,表示礼貌友好:“欢迎亲王和公主今后随时到大北做客。” 西凉公主周梓玥的眼神比来时多了些不易窥见的悲悯之色,眼神关切:“望殿下早日康复。” 有阵风吹过,拂起鬓边发丝,泱肆回:“多谢。” 目送西凉的车队离开,消失在雪地的尽头,众人才往回走。 快要进城中心时,泱肆听见后方似乎有人在唤。 她问近旁的侍卫:“谁?” 侍卫不确定:“禀殿下,好像是……西凉公主的声音。” 泱肆调转马头去迎,见那周梓玥由轿撵换乘了一匹马,奔驰而来。 两人相对而停,马啼嘶鸣。 “公主可是遗漏了什么?” 马背上的人挺直腰背,因为疾驰而来,面色潮红,微微喘着气。 “殿下,不知瑶琰能否有幸,体会大北的春节?” 最终,周梓玥留在了大北,同时要留下来的,还有纪越。 按照他的说法是,想要同定南侯这个新交的朋友年后一起南下,也好有个伴。 纪越要留下来泱肆并不意外,反倒是周梓玥突然折身而返,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西凉亲王已经在安全回国的路上,她也没有再继续留下来的理由才对。 但她只留了两名贴身服侍的婢女,和几个随从守护,其他人都护送西凉亲王去了,好像真的如她所言,就是想要体会一番大北的春节。 不过她既然愿意留下来,大北自然是欢迎的。 萧暮还要回大理寺继续办案,泱肆决定跟着他一起,看看这家伙查出什么名堂来了没。 萧暮用余光瞥一眼骑马行在自已身旁的人,似乎是不太乐意,淡淡道:“既然有伤在身,就好好回宫休养,少操点心吧。” 泱肆也淡声回:“放心,本宫不会妨碍你办案的,侯爷也不必操本宫的心。” 两人一碰面就说不上两句好话,萧暮冷哼一声,懒得应她。 到了大理寺,泱肆才知今日要审的竟是林尚书。 大理寺卿以为她是来旁听的,正要吩咐人在大堂里准备屏风,被泱肆拦住了。 她才没兴趣听那人辩解,“本宫今日并非为此事而来。” 大理寺转动眼珠,看一眼一旁的萧暮,问道:“那不知殿下可是有何吩咐大理寺做的?” “找一个犯人,不知大理寺是否记录在册。” 泱肆没有忘记在坤宁宫找到的那幅画,那个名为“洛言”的人,她很想知道究竟是谁,与母后是什么样的关系,又是犯了什么罪,为什么那人能够给母后画像,而自已却从未听母后提起过。 长公主下令,不得不从,大理寺卿十分配合,命人带她前往招册库,同时还安排了十余人同她一起翻找。 招册库的庞大不输文渊阁,里面装满了历朝历代各种案件的记载簿。 一众人在里面各自分区寻找,从泱肆记事起一直往前翻,周遭安静得只有翻动册子的声音。 可是一直没有人出声停止这场搜寻,大半日过去,甚至已经翻到母后出生的时期,又往前多翻了几年,还是没有寻到一个叫“洛言”的人。 国舅说这个人犯了重罪,可为什么大理寺并无记载? 甚至连个重名的都没有。 想起当时国舅看到那幅画像的神情,泱肆愈发觉得此事古怪。 从招册库出来,大理寺卿也审完了林尚书。 萧暮脸色不太好,估计是什么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泱肆主动问他:“如何?他不肯招?” 江衎辞送来了所有林家陷害她的证据,应当很容易就能定罪,看来是他们也查到了火药,而林尚书拒不承认。 所以才黑着个脸:“你当初发现云山藏着火药,为什么不立马命人去查?” 泱肆耸肩,“本宫已经命侍卫去查探过了,那时候火药已经被运走了,没地儿查。” 当时慕诺听闻是人贩子拐走了他嫂子,一着急立刻报了大理寺,大理寺派人浩浩荡荡上山抓人,哪个贼人还敢再回云山。 萧暮脸色阴沉:“林崇誓死不认此事与林家有关。” 两人一起往外走,泱肆随口一问:“工部呢?你们查了吗?” “你还问我?” 萧暮瞪她,“不是你让大理寺不要轻举妄动的?无人上报,没有搜捕令,甚至没有问话文牒,如何去查?” “哦,本宫给忘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泱肆漫不经心地走着,指一下对面的一家酒楼,“先去吃饭吗?宫里的吃腻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98节 第127章 你选择内忧还是外患 这是一座清幽典雅的酒楼,有着一个同它气质相符的名字:仰星楼。 谁言冬夜长,俛仰星汉移。 里面有许多客人,但大多像是安静的文人墨客,或是世家公子小姐,在京上这样繁华的闹市之中,寻一方僻静之所,听曲品茗,赏景闲谈。 二人进了一间雅间,说是雅间,倒也称不上真正的独立厢房,它是用隔扇门分出一个个空间,再垂上珠帘,掀开珠帘进去,一眼能看见廊外的风景。 这里竟能远远瞧见黎塘,那儿有漫山遍野的梅花。 命堂倌上来好酒好菜,泱肆在矮桌前席地而坐。 有伶人奏着婉转的琴,琴声飘进每一个角落。 萧暮坐在她对面,看她似乎是真的饿了,自顾自执筷进食。 他便坐着等她吃,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在这了。 等她吃完,用玉帕擦拭嘴角,他才慢悠悠开口,“如何?给个指令吧,怎么查。” 泱肆倒酒,慢慢吞吞抿下一口,“你知道曹嵯怎么死的吗?” 萧暮“嗯”一声,“被毒死的。” “被谁毒死的你知道吗?” 萧暮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不是被林家灭口吗?”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泱肆摇头,“他死之前,本宫将他关的是西凉亲王曾住的那间牢房。” 曹嵯死后,泱肆就命沐佑把他的尸体转移到了普通牢房。 萧暮瞳孔一缩,“你是说,他是在西凉亲王那间牢房死的?” 泱肆点头。 “难怪……” 难怪那日的宫宴上,那么多人用西凉亲王来故意挑事,还对她说长道短。 原来是早有预谋。 知他能瞬间明白,泱肆语气轻松:“所以,现在有两个难题摆在你面前,你选择内忧还是外患?” 本来只是要查一个长公主遇刺,如今竟牵扯出了两个如此棘手的事情。 泱肆也不是非要他做出选择:“本宫知道这两件事都很麻烦,你也可以都不选,交给大理寺,你安安心心过完年,然后回南疆。” 她说完,萧暮盯着她瞧了半晌,脸色有些阴郁。 许久,他才唤了她一声,是一如既往的称呼:“靖安。” 泱肆抬眸:“嗯?” 她望见他的眼睛沉得很,翻涌着万丈波涛。 他沉默着与她对视了半晌,“你是不是觉得,大北仅凭你一个护国公主就能撑着?” 泱肆想否认,自然不是,她只是给他一个选择权而已,怎么就变成自已硬撑了? 萧暮站起身来,掀开珠帘,“本侯从不怕麻烦。” 只是还没来得及踏出去,就有什么东西一阵风似的钻进来,猛地撞进他怀里。 似乎是意识到里面有人,那“东西”又快速退开,往另一侧跑去。 萧暮这下反应过来了,一伸手,便一把将其揪住。 “哎呀!你放开我!” 小姑娘的声音。 萧暮像拎个小鸡崽一样揪着她后脖的衣领,把她拎进来,随后一松手,小姑娘就摔在泱肆面前。 他堵在门口,“什么人?” 小姑娘被勒得难受,捂着脖子咳嗽,“咳咳咳……我只是路过……” 萧暮显然不信:“那你跑什么?” 小姑娘口齿伶俐:“你管我?又没偷你东西!” 萧暮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身形幼小,穿着陈旧甚至有些破烂的衣裙,年纪也小,估摸着顶多十二岁。 他眼神极凶:“偷谁的东西了?” 小姑娘被他的眼神吓得不轻,又想到方才自已被随意拎起来的场景,就连忙躲到泱肆身后,语气笃定:“我没偷东西,我是来找人的!” 萧暮咄咄逼人:“找人你心虚什么?” “我没心虚!” 小姑娘挺直腰板,这才看清面前的女子,她眼睛一亮:“是你!” 泱肆很平静,闻言淡淡应一声:“还记得我?” “我记得你,你是云山上救我们的那个姐姐!” 就是这个小姑娘,当初说自已无处可去,想要跟着她走,被泱肆拒绝了。 萧暮捕捉到关键词:“云山?” 正打算细问,外面传来几人交谈的笑声,萧暮便住了嘴,打算等人走了再问,可那小姑娘已经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蹿到窗前,翻过栏杆跳下去了。 萧暮只来得及喊一声:“哎——” 这里是二楼,怎么着都摔不死,更何况看那小姑娘熟练得很,肯定没事。 泱肆挑了挑眉:“这小姑娘很聪明,也许她那儿有有用的信息。” 萧暮看她一眼,还是转身下楼去追。 雅间里安静下来,泱肆独自趴在长廊的木栏上赏了一会儿梅,酒楼里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来,整座皇城也亮起来。 萧暮应当是不会回来了,泱肆整理衣衫,打算回宫。 刚踏出去,正欲下楼,经过旁边的雅间时,里面竟伸出一只手来,准确无误地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泱肆旋即就整个被扯了进去。 泱肆心中一惊,挥起另外一只手就要给对方一拳,却被那人准确预判,握住她的手腕,并将她抵在了门上。 雅间里应当是还未来得及掌灯,借着窗外映照进来的昏黄烛光,泱肆看清面前这人的脸。 同时嗅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清淡沉木香。 泱肆没想会在这里遇到江衎辞,但是心里还生着气,扭动手腕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被握得更紧,他俯下身来,将她圈在自已与檀木门之间。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先是慕家二位公子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侯爷,殿下究竟有多少蓝颜知已?” 他的气息太近,带着些无形的威压,吐出的字句就像是咬着牙说的。 泱肆冷着脸:“你放开我。” 江衎辞在昏暗的视野里凝着她的脸,许久才低声道:“不放又如何?” “……” 泱肆憋着一口气,恶狠狠道:“不放就咬你。” 面前的人无动于衷,只是道:“殿下随意。” 一听这话,泱肆就憋不住了,仰起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口咬下去。 她这一口是真用了劲的,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她才后知后觉自已咬的是哪里。 突起的,硬邦邦的。 他的喉结。 被咬得声音都有些沙哑:“殿下想要臣的命?” 泱肆知道自已这一下肯定真的咬疼了他,但又不服输,转而用牙齿叼着那突起喉结上的小块皮肤,细细研磨,口齿不清地威胁他:“谁叫你先拽疼我的。”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就松了力道,抬起她的两只手在眼前翻来覆去地查看,“哪儿疼?伤到哪了?” 好吧。 泱肆承认自已没出息。 明明心里警告过自已,不能心软,以后都不要理这个迟钝的笨蛋了。 除非……他来给她道歉。 现在她又想,其实,不道歉也可以。 遇上这个人,算她魏泱肆认栽。 第128章 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泱肆一瞬间没了脾气,也没了面子。 这下倒好,自已一个人生了两日的闷气,结果眼前这人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她靖安殿下的威严往哪儿放? 松了嘴,她抽出自已的手,既不说话,也不看他。 她在心里倒数三个数,如果这人还不哄她,她转身就走。 可别怪她没给机会。 一。 她只是感觉得到头顶的视线,应当是一如既往的轻浅,望着她时,好像有许多话要说,最后却又都归于无声的寂静。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99节 二。 他仍是没有开口,只是靠近了些,呼吸洒在她的脸颊。 …… 泱肆气急,她自认为自已已经倒数得很慢了。 “为何不回答?” 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无头无脑的话。 泱肆懵了一下:“什么?” 江衎辞紧紧盯着她:“为何在此,同旁人单独吃饭。” 瞧瞧,不哄人就算了,还兴师问罪起来了。 真的很想撬开这人的榆木脑袋瞧一瞧。 泱肆抬起手,曲起手指毫不留情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江衎辞没躲,眨了下眼,额前迅速红了一块,衬得那肤色更加白皙。 意识到自已下手重了,泱肆又不得不用掌心轻轻揉了下他的额头。 打也是她,心疼也是她。 江衎辞再次抓住她的手,静静看着她,眼尾下耷,颇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泱肆心一软,任由他抓着,不咸不淡地回:“你凭什么来质问我?” 既然没想过他们的未来,又凭什么要吃醋。 他没吭声,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薄唇贴了贴。 眼睛更垂下去,不再看她。 天色将暗未暗之时,他踏上木梯,透过珠帘,隐隐绰绰望见里面的两个人,相对而坐,无声对望。 他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泱肆逼他:“说话啊。” “对不起。”他说。 原来知道她生气了啊,还以为是有多笨呢。 泱肆故意问:“为何要说对不起?” 他答:“因为我错了。” “你错哪了?”她有意刁难。 江衎辞拢了下眉头,竟不知如何回答。 泱肆见状,假意又要抽出自已的手,立刻被他抓紧。 他想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不该说让你不高兴的话。” 而后就没有了下文。 “所以呢?” 泱肆从未觉得自已这么爱给人机会过。 她仰头看着他,一副非要等他说出个所以然的模样。 江衎辞视线挪到别处,片刻后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揽进怀里。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那日我应该顺着你的心意,说一些能让你开心的话。” 可他不赞同慕诺的说法,他不想对她撒谎。 泱肆把脑袋靠在他的胸膛,突然就有些委屈:“可是你就是不愿意说点好听的话,哪怕是哄骗我。” 哪怕是骗她,说他想过,想过与她的未来,而不是一口否定,她也不至于独自难过两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自已满心欢喜同他谈论以后,甚至主动御前求亲,而那个人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怎能教人不伤心。 江衎辞将下巴撑在她的头顶,她那么瘦,他一只手臂就能将她圈在怀里。 “可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又如何去奢望与她能够拥有未来。 泱肆越过他宽厚的肩膀,看到他身后灯烛辉煌的京上城。 国师府在皇宫北面,面阴背阳,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 所有的委屈一扫而空,只剩下心疼和难过。 泱肆吻住他,热烈而真诚。 “那我把我的未来分给你。” 踏进皇宫,在未央宫外,有身着淡青色宫装的翩翩公子,正提着一盏宫灯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外张望,瞥见走过来的人儿时,嘴角扬起来,快步走过去。 “阿肆。” 泱肆赶紧扶着他,“皇兄,你怎么在外面?” 魏清诀道:“你出去一整日未归,我担心你。”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泱肆嗔怪他:“倒是你,这夜风凉,为何不进殿等我?” “我穿得厚。” 魏清诀展示给她看,他披了件绒氅,不觉冷,“你伤未愈,怎能令人不担心。” 泱肆调皮一笑:“我已经好了,你看我哪像有事的?” 魏清诀看她脸色红润,确实比前几日看上去好很多。 她要挽着他进殿去,魏清诀摇头,笑了笑轻声道:“我该回华清宫了,阿肆能否送我一程?” 泱肆爽快点头:“好啊。” 两人一灯,没有宫人随行,夜晚沉静如水,魏清诀的脚步很轻。 “皇兄今日觉得身体如何?” “多亏阿肆,我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好。” 用了几天连清送来的药,江衎辞确实比以前有气色得多,泱肆每日都会去华清宫看他一次,就算带着伤,也要亲眼去看着他服下药丸,她才能真的安心。 春天愈来愈近了,她不敢松懈,只盼望着他快些无恙。 宫灯照亮脚下的宫砖,两人缓缓并行。 “阿肆今日心情似乎比昨日好。” 泱肆不加掩饰地笑,却要反问:“这么明显?” 魏清诀侧眸看她,“当然。可是在宫外遇到了什么趣事?” 泱肆嗤笑:“趣事没遇到,笨蛋倒是遇到一个。” “能让阿肆开心起来的话,兴许也不是太笨。” 可不嘛,竟会说些话惹她心疼。 “要是太笨的话,我可就不要了。” 魏清诀望着她眼里的笑意,也跟着笑。 故意酸着语气逗她:“阿肆就不会因为皇兄而转变心情。” “怎可能?” 泱肆笑着瞪他,“皇兄好起来,我才最最最高兴。” 魏清诀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会哄皇兄开心。” 泱肆嘿嘿笑:“你是我皇兄,不哄你哄谁呀?” 她的皇兄在朝堂上多次为她据理力争,立后之时因为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而被罚禁足;林淑妃薨逝,他也极力为她辩驳,被诬是为了储君之位也毫不在意。 他是她的皇兄啊,把他留在人世间,让他开心地活着,是她极大的愿望。 抵达华清宫,魏清诀把宫灯放进她手里。 “回去的路上小心些,注意脚下。” 泱肆冲他咧嘴笑:“好。” 看见他走进去,泱肆才提着宫灯转身离去。 夜幕低垂,仿若浓墨泼洒,窥不见一丝天光。 踏进华清宫的人又折身走出来,站在黑暗中,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在漫长的宫道上,就像走向了世界的尽头。 没有他的尽头。 第129章 「梦境」我见过你儿时模样 林淑妃的尸首没有在婉心殿多做停留,第三日就被秘密送进了妃园寝。 大理寺尚未定林家的罪,但已将林家上下羁押在狱中,等候发落。 现在就等着火药一事水落石出,林淑妃的遗体怕是要从妃园寝拖出来。 幸而太后保下了小皇子,朝臣暂时堵住了嘴,不敢妄言。 国舅徐鸿光时不时会来未央宫探望泱肆,同她讲一些自已这大半生。 讲着讲着,就讲到了年幼的种种趣事。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00节 徐家当年有一子一女,便是徐鸿光与徐音书两兄妹,徐鸿光自来习武,后来入军营做了武将,徐音书人如其名,知书达理,读书万卷,才气俱佳。 徐鸿光笑着回忆往昔:“你母亲自幼懂事,从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撒泼任性,让我还苦恼了好一阵呢,这音书是不是不愿同我这个阿兄亲近?怎么不似别人那般缠着我要这要那?” 他就这一个妹妹,自然是打心底里疼爱着的,可他比妹妹年长许多,初次离家入伍时妹妹尚且年幼,好久才得以回家一次,妹妹是一年比一年懂事,他看军营里其他同僚家里的姊妹见到许久不见的亲人,都要缠着黏着,让阿兄买这买那,要阿兄舞刀弄枪给她们看,还要阿兄瞒着爹娘带进军营里面去玩儿。 他妹妹倒好,什么也不要,只会每次见他归家时糯糯地喊一声阿兄。 若不是瞧见那小姑娘泛红的眼眶,他都要反省自已为何不受这妹妹待见。 泱肆听得好笑:“母后性子内敛,定是思念您的,只是不知如何传达。” “欸对,所以你瞧着哪家兄长主动去黏着自家妹妹的?” 徐鸿光自挖糗事,倒也兴致盎然:“我一回家,就非要拉着她满城玩儿,给她买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变着法子哄她高兴,就为了让她和我亲近一些……” 那些时光是她未来到人世的日子,泱肆听了许久,母后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愈发的鲜活。 …… 泱肆又做梦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国舅说了太多有关于母后的事情,这一次她竟然梦见了母后。 泱肆很少做梦,也很少梦见母后,随着年岁的增长,即便是梦见了,也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连声音也很模糊,只能在梦中暗示自已,母后的脸庞是温婉动人的,声音亦是温柔至极。 可是这一次,泱肆很清晰地看清了她的脸,听清了她的声音。 “泱泱。” 泱泱。她二十年未听过母后的声音这样唤自已了。 “泱泱?” 母后似乎是在寻她,一遍一遍轻唤她的名字。 这是一座山,山顶佛音缭绕,烟云飘渺,寺庙隐匿在漫山的梅花之中,梅林蔓延至山脚,延伸至山脚的湖岸。 这是黎塘。 母后穿过梅林,用手轻柔地拨开梅枝,见到了蹲在地上的人儿。 她披着一件雪白冬袄,蹲下来时,将她整个人罩住,笼成小小的一团,在雪地上,只看见一颗黑色的小脑袋。 小脑袋转过来,脸庞稚嫩,扑朔着大眼睛:“母后!” 母后向她伸出手,笑容婉和,声音轻柔:“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害母后险些找不着你。” 建北一十年,皇后今日带五岁的公主上山祈福。 马车停在了山脚,需得步行上山,泱泱一个人东奔西窜,皇后同身旁的宫女讲两句话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任由母后将自已拉起来,她摊开掌心给母后看:“母后,我方才见到一个大哥哥,他丢了东西,可是我找不到他了。” 她的手心里,是一枚金色哨子,灵鸟状,栩栩如生。 母后摸着她的头顶,“你见到大哥哥往哪里去了吗?” 她摇了摇头,母后为她编的发辫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甩动。 “我走到这里来,就不见他了,只在地上捡到了这个哨子。” 泱泱听见一声惊哨,下意识抬头去看时,在梅林里望见了一个身穿月色缎锦长袍的翩翩少年,风姿绰约,往梅林更深处走去。 年幼的她只觉得那哨子声音很好听,便循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去寻,走了一段路,雪地上的足迹消失了,却不见那少年郎。 她在最后一个脚印处蹲下来,捡到了掉在雪地里的金哨。 皇后四处张望了一下,安抚她:“泱泱,你看这里这么大,我们不知去哪儿找大哥哥,不如我们一路上山一路找,若是没见到他,你便将这哨子交给禅师保管,说不定以后能物归原主。” 泱泱由母后牵着登上山顶,她一路东张西望,都没再见到那个少年。 在寺庙里上香祈福,用斋饭,母后要静心坐禅,泱泱闲不下来,便也不拦着她,由她在寺庙里玩,只是叮嘱她勿要哗然,勿要乱碰。 泱泱点头应好,蹦蹦跳跳跑出去了。 她跑出寺庙,站在石阶上往山下瞧,却只见满眼绽放的梅花。 泱泱抱着石柱想法子。 想啊想啊,自认为想到一个聪明绝顶的好办法。 她从袖袋里小心翼翼摸出金哨子,放在唇边,深吸一口气,腮帮子鼓起来,用力吹出去。 哨音清脆悠扬,空灵纯粹,仿佛携着清扬的风,掠过重重山岗,拂过片片梅林,传至远方。 她每吹一下,就要观察梅林里的动静。 吹得腮帮子都痛了,也没见人。 她吹累了,歇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再次深吸气,打算吹得更响亮一些。 哨子放在唇边还没来得吹响,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 “别吹了。” 她吓一跳,噗的一声,将嘴里的气吐出来,睁开眼睛,她跳起来,“你终于出现了!” 他静默了片刻,“佛门净地,勿要喧哗。” 他再不来,寺庙里的僧人该出来拿人了。 泱泱以为他是说自已刚刚那一句说话大声了,没有意识到是哨音的问题,于是放低了声音,将手举过头顶,竭力把哨子送到他面前。 “你的东西丢了,还给你。” 少年微微低头,看着这个小小的小姑娘,身高还不及他的腰,努力伸长手臂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送你了。”他说。 闻言,她昂着头看向他,很认真地道:“母后说过,不能随意拿别人的东西。” 刚说完,寺庙里就传来呼唤:“泱泱。” “母后来寻我了!” 她小手拉过他的手掌,将哨子塞进他的手心,“我该走了,再见大哥哥!” 少年望着她小跑着奔过去,发辫扬起,一位穿着华贵但素雅的妇人踏出来,在她面前蹲下身,她便一下扑进那妇人的怀里。 “母后!” 妇人稳稳接住她,牵着她往里走,佯装责怪:“你又调皮了是吗?怎么能在这里吹哨子?” “母后,我是为了找大哥哥!” “那你找到了吗?” “当然找到了呀……” 母女俩一大一小踏进去,谈话声愈来愈小。 少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他又将视线转移到自已的手心。 金色的哨子在天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璀璨的光。 第130章 大黑脸萧暮 晨风轻拂,天色苍茫。 落染照常晨起打理未央宫事务,而后估算着殿下起身的时辰,端着药膏、纱布和热水准备去寝殿。 刚踏出门,就碰到了阿烈。 “烈侍卫。” 落染笑着打招呼,没想对方却走近,“落染姑娘,我的衣袍可缝好了?” 上次烈侍卫同殿下外出一趟回来,身上就添了一道伤,落染主动要求为其缝补被划破的衣袍。 “已经好了,你总是不在,便一直放在我那儿,你等等,我去给殿下换个药就拿来给你。” 阿烈抿了抿嘴,道:“我现在就需要,可否劳烦落染姑娘先替我跑一趟?” 她的厢房离这里也就几步路,去给殿下换药的话确实还要等好一会儿,怕烈侍卫要急着外出办事,落染想况且顶多半盏茶的功夫她就拿回来了,于是点头应道:“好,那烈侍卫帮我端一下药,我很快就回来。” 阿烈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多谢。” 看到落染走远,阿烈才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子。 …… 落染进殿时,见殿下正趴在榻上,拽着挂在脖子上的金哨,盯着上面的纹路出神。 她把托盘放在椿凳上,轻笑:“殿下怎么刚醒来,就在思念国师大人了。” 泱肆还在回想梦中的细节,任由落染脱下她的亵衣,为她揭下纱布,用热水擦拭伤口,而后涂上新的药膏,贴上新的纱布。 “好了。” 落染道。 泱肆单手拢好衣服,还在把玩手里的金哨。 “落染,我梦见母后了。” 落染心头一颤。 殿下从未在她面前自称过我,虽然殿下疼爱她,平时也没同她端什么架子,但主仆关系在此,她靖安殿下的声望在此,她在宫内都会自称本宫,即使面对她也不例外。 以前能让殿下改换自称的,除了极少数像陛下和大皇子那样和她关系亲近的人,便是军营里的那些将土,直到如今才又多了一个国师大人。 落染是在先皇后离世之后才进宫的,她没有见过先皇后,即使很少听殿下谈及,但她就是能感觉得到先皇后对殿下而言有多重要。 特别是当立新后的旨意拟出后,殿下这样一个不卑不亢的人,连太后的请安都不去的人,竟然在寿康宫外长跪了整日。 落染一时说不出话。 就像此时此刻,殿下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明明听不出里面的情绪,却是惹得落染眼眶一热。 萧暮带着大理寺的人来到二公子府时,慕蔺并不在。 府里的刘管家出来迎:“不知侯爷大驾,有失远迎。”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01节 “本侯协助大理寺查案,有些事情想要询问府中的陆小姐。” 刘管家低着头,模样恭谦:“侯爷见谅,我家公子正在礼部南院应卯,这些事务老奴做不得主,侯爷不若到府中稍事休息,待我家公子回来。” 萧暮皱眉,语气微愠:“大理寺查案耽搁得起吗?要不要本侯去请求慕丞相示意?” 刘管家仍是恭敬的样子和语气:“侯爷也知,陆小姐是陛下和公主亲自指配与我家公子,如今算是公子府的人,老奴也是公子府的下人,只识得公子府的规矩。” 早就听闻慕家二公子是个特立独行之人,没想到府中的下人也是如他一般,不惧权势,能够泰然自若地应对。 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小声出言:“我说,你这侯爷的身份好像也不大好使的样子?” 萧暮敲她的头:“闭嘴!” 他转向刘管家,“本侯这就派个人前往南院征得你家公子同意。” 说着,就命人快马加鞭而去。 刘管家没再多言,引他们进去:“侯爷请先进去休息片刻。” 前脚刚踏进公子府,后脚靖安殿下就来了。 看到坐在厅堂里的人,泱肆挑眉:“哟,吃了个闭门羹?” 萧暮黑着脸:“你不在宫中好好待着,整日乱跑做什么?” “本宫自然是有自已的事要做。” 她本来是来寻慕诺的,结果那个纨绔公子不知又跑到哪儿花天酒地去了。 “听闻侯爷办案办到公子府来了,便顺道过来看看。” 萧暮不情不愿回答:“大理寺卿说当时云山被绑的少女里面有一个是公子府的人,本侯自然是要来询问情况。” 当初那些少女全都被送回自已的家乡了,只剩下一个陆绾儿和……他旁边这个小姑娘还在京上。 泱肆撇撇嘴,似笑非笑,“刘管家。” 被唤的刘管家踏进来,躬身行礼:“殿下请吩咐。” “本宫想和陆姑娘叙叙旧,不知可行?” “当然。” 刘管家毫不犹豫答应道:“老奴这就去请陆姑娘。” 泱肆坐下来,懒散地点了点头。 萧暮:“……” 脸色更黑了。 小姑娘望着泱肆,有些震惊的模样:“你竟然是公主?” 在云山时她早猜到这个姐姐身份不凡,加上那日又被这个所谓的定南侯给抓住,她也能猜到一二,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位女子,竟然就是大北的护国公主靖安殿下。 泱肆看得出她并没有多震惊,单手撑着脑袋,一手敲了敲桌面,道:“小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霓虹。” 她回道。 霓虹…… 泱肆眯了眯眼。 许多许多年以前,在宫外的古巷口,她也曾问过阿烈。 “你叫什么?” 那人蜷缩在墙角,抬头望她,“我叫云。” 云,太柔软了。 泱肆觉得不行,又为其单赋一个“烈”字。 而天上虹,也如云一般,虚无缥缈的。 泱肆没再回应,厅堂里恢复寂静。 一盏茶的时辰,陆绾儿从偏门进来,向他们行礼。 “殿下。” 她的眼神和语气都有些欣喜的意味,泱肆也回一个淡淡的微笑,用下巴示意一旁的萧暮给她看:“这位是定南小侯爷。” 她连忙行礼,一边抬眼望去,看到萧暮旁边的小姑娘时,有些惊讶:“霓虹妹妹?你怎么在此?” 小姑娘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下来,跳到她面前:“又见面了,绾儿姐姐!” 陆绾儿拉住她的手,“你这几日可还好?” 一起被关在云山的地窖时,她曾同霓虹一起聊过天,知道霓虹同她一样是无家可归的人。 霓虹憋着嘴:“我这几日就在京上四处流浪啊,直到前日被大黑脸给抓了。” 泱肆没忍住噗地笑出声,大黑脸,亏她想得出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陆绾儿才转向泱肆,“殿下今日来寻绾儿可是有何要事?” 泱肆仍旧撑着脑袋,语气慵懒地问陆绾儿:“本宫的赏赐陆姑娘可还满意?” 慕诺来送夜明珠时,已经同她说过,赐婚圣旨是殿下亲自去向皇上请的。 “多谢殿下,绾儿受宠若惊。” 她又行了个礼,“本来想进宫向殿下谢恩,可二公子说殿下近日繁忙,便不敢轻易叨扰。” “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 泱肆站起身,道:“本宫就是路过来看看,主要找你的是侯爷,他有些事要询问你,你不用害怕,知无不言即可。” 泱肆没兴趣也没空在这做旁听,她踏出去,想到什么,又转头对陆绾儿说道:“本宫与陆姑娘一见如故,还望陆姑娘别枉费了本宫的一番心意。” 别再回到国师府去。 她就是小心眼。 第131章 须作昂头看 从公子府出来,泱肆转而往清平坊的方向去。 她确实是有事想要问一问连清老头,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慕诺会不会也在那。 新春将至,临近月底,下一次鬼市的开市时间就要到了。 她在街头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等再放眼去追寻时,只见那道身影进了一家酒楼,步履匆匆。 看身形像是……凛寒? 抵达清平坊,慕诺果然没在,连清也不知他上哪去了。 连清毫不吝啬,抱出好酒招待。 泱肆虽然爱喝酒,但有伤在身,也记挂着落染的叮咛,便没有喝,“老先生像对待莫辞一样,也给晚生一杯热水便好。” 连清便转而倒了一杯热水在她面前。 “大皇子近日可有好转?” “老先生不愧是药王,皇兄看起来确实比以往好许多。” 泱肆道:“晚生今日也是为了此事而来,您春节过后就要南下回药王谷了吧?” 连清揪着自已的半截胡子,问:“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晚生想请你离开之前再进宫为皇兄看一次诊。” 一旦他走了,别的医师泱肆信不过。 连清点点头:“没问题。” “还有,晚生想问问老先生,一株雪灵芝制的药是否不足以根治皇兄的病症?” 那么一小瓶药丸,泱肆看过里面的量,顶多一个月就用完了。 “殿下说的没错。” 连清回复:“因为那雪灵芝太过稀有,所以被传得神乎其神,都说它能够起死回生。其实它虽有包治百病的奇效,但这世上哪有立竿见影立马奏效的灵丹妙药,所以若想要根治大皇子的病症,一株雪灵芝其实是不够的。” 泱肆低头沉思,果然,她需要再进一次鬼市。 可是鬼市下一次拍卖雪灵芝的时间是半年以后,她怕皇兄等不到。 所以她需要直接去找鬼市主。 “那还需要多少?” “至少两株。” 鬼市每隔半年都才拍卖一株,且不说鬼市能不能一下拿出两株来,那鬼市主也不可能毫不保留地就给她了。 “老先生能否再帮晚生一个忙?” 连清笑道:“殿下尽管吩咐。” 江衎辞那小子的心头好,他当然全力相助。 “晚生有一个下属上个月曾去过药王谷,听闻药王谷的一个女药童给了他一样东西,但具体是什么晚生无从得知。” 连清活了大半辈子,其中的猫腻怎会听不明白。 他道:“殿下放心,两个小药童绝不会在我不在时外传危及性命的毒药,不过具体是什么,还得等我回去时询问一番。” “有劳。” 慕蔺回府时,已经很晚了。 “长公主在定南侯之后到公子府,说要找陆姑娘,可是陆姑娘来了她便走了。” 刘管家将今日府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向他禀报:“定南侯问了一些关于上次陆姑娘在云山时发生的事情,主要是问她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慕蔺脱下御寒的绒裘,问:“她说什么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02节 刘管家双手接过来,掸去上面的薄霜,“陆姑娘说她当时被人用迷药迷晕了,蒙上眼睛捆住手脚送上的云山,期间她迷迷糊糊听见那些人的谈话。” 说什么,那个城门吏给他们的愈来愈少,这一次的少女个个花容月貌,年轻貌美,定能卖个好价钱。 还说什么东西已经运出去了,他们可以安稳过个好年。 “陆姑娘听到他们提到了西北。” 廉狱在一旁听得有些疑惑:“陆姑娘为何会这么说?” 他们早就去盘问过,那些假僧人只是中转的一道程序而已,根本对火药运往哪里一无所知。 除非,陆姑娘早就知道这一切,那日她被抓也并非巧合,她早就在查——或者说……她在引导所有人去查云山。 慕蔺思索了一下,道:“那个霓虹呢?” 刘管家回:“她按照吩咐,今日故意说出自已在被拐来的路上听到那些人提及缙川。” “这么说他会信吗?”廉狱问。 那定南侯肯定也早就拷问过那些僧人,而那些僧人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会信两个女子说的话? “不管他信不信,总之他一定会顺着去查。” 十四阁并没有蠢到把所有事情揽过来,最后一并揭发的程度,他并不想直接牵扯进去,只是把查到的线索抛出来,引导大理寺尽快查明。 既能提高大理寺的效率,又能避免十四阁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慕蔺往褚玉居的方向走。 “书房可有什么动静?” “并无。” 刘管家恭敬回答:“自从云山回来后,陆姑娘像是受到了惊吓,连北苑都极少踏出。” 慕诺调转了个方向,“让她来书房。” …… 陆绾儿踏进书房时是有些惧的,她仍然忘不了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慕蔺坐在案桌前,正低头翻阅着什么。 她一步一步挪过去,怯怯唤道:“二公子……” 慕蔺头也不抬:“听说今日大理寺有人来查案?” 陆绾儿轻轻点了下头,又想他看不到,于是道:“是……定南小侯爷。” “他问你什么?” “侯爷问我,在被拐上云山时,可有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 慕蔺仍在翻阅手中的册子,停在其中一页,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翻下一页,“还有吗?” “没、没了。” 他抬起头,隔着一张檀木桌看向她,“你紧张什么?” 陆绾儿连忙摇头,声音却有些颤:“没有……” 每次来到这里,都没有好事发生,所以她才会潜意识里提着一口气。 慕蔺也并没有追问,将手里的册子放在案桌上,推到她面前。 “这是一部分桃疆人家的花名册,你看看上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陆绾儿看了他一眼,才双手捧起那本册子,一页一页地翻开,仔细看着上面的名字。 慕蔺一直盯着她,观着她脸上的神情。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她阖上册子,弯下腰将它放在他面前。 因着她的动作,慕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触及她修长白皙的脖子和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同时,还嗅到来自她身上的一缕幽香。 他不易察觉地往后退了一些,移开视线,望见角落里的那盆文心兰。 陆绾儿站直,“二公子,绾儿不认识他们。” 那文心兰仍然是一株茎叶,得到金黄的秋天,才能开花。 它的花是白色的,干净清雅,花香醇正沁人。 以前放在桌上时,到开花时节,一抬头就能看见。 亭亭白美人,须作昂头看。 本来还有一堆话要问,却一时没有了心思,甚至觉得有些躁。 “嗯。”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回去吧。” 陆绾儿如获大赦,道一声“是”,便赶紧转身离开了。 第132章 冬天的花如何在春天盛开 小年一到,不止民间,宫中也日渐忙碌起来了。 从这一天开始,皇帝封笔,暂停政务,朝臣也不用再来上早朝。 泱肆跑去养心殿,央求皇帝亲笔题“福”字,又跑到华清宫去,让皇兄为她题一对春联,而后高高兴兴地拿回未央宫贴上。 她自已也题了一副春联:年年景不改,岁岁人常在。 横批:幸福美满。 她把它们亲自贴在了坤宁宫的大门上。 抬头望着门上简单而又真挚的对联,泱肆满足地笑了笑。 落染来寻她,说该去祭灶了。 以往每年小年这一日,总是要在坤宁宫祭灶的,但皇后离世之后,就改去了寿康宫。 在寿康宫,泱肆见到了魏嘉煜。 他消瘦了许多,脸颊微微凹陷进去,脊背看起来单薄又无助。 他一直垂着头,在泱肆踏进来时曾抬头看过她一眼,瞳孔涣散,眼里黯淡无光。 他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呆滞迟钝,只不过一瞬,便又低下头去。 泱肆心头不禁有些慨然,这一世,他才六岁就失去了母妃,上一世林淑妃死时至少他已经十二岁,心智也已成熟了大半,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茫然。 这日,梅妃到未央宫寻泱肆,她脸上是一如既往浅淡温和的神情。 她带来了亲自酿造梅花酒。 “听闻殿下爱酒,我赶在春暖之前,用新雪酿了一坛梅花酒,今日闻见了酒香,便迫不及待送来,权当是给殿下拜个早年了。” 梅花酒泱肆确实没喝过,她轻轻揭开一点封布,鼻尖凑上去,便能闻到清冽的酒香,夹杂着梅花的冷香。 怕酒香散了,她赶紧重新封好。 “娘娘真是懂我。” 泱肆旋即有些苦恼,“娘娘给了我这么多好东西,我都还不知有什么能给娘娘的。” 梅妃的语气很轻:“哪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我太爱梅,便爱拿她们在吃喝上做一些文章,殿下总是不嫌弃地做我的第一个尝试者,我高兴还来不及。” 泱肆笑问:“娘娘为何如此爱梅?” 梅妃的眼神没由来的变得有些飘忽,她好像在脑海里想了许多事情,最后如是说道:“因为她们美呀……我在这宫中也只有她们作伴了。” 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她将自已居于梅阁一隅,对外界不争不抢,不闻不问,整日与梅相伴。 南方来的女子大抵许多都带了这忧郁的气质,梅妃便是如此。但或许她也有自已心中所想,也曾像泱肆这般热烈轻狂,只是后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困在这深宫中,满腔的热忱不得不化作寄于物的愁情。 “只是就快回春了。” 梅妃悠远的视线飘向窗外,她喃喃自语一般,“冬天的花如何盛开在春天呢。” 春天一到,花期一过,梅阁便只剩下满园的落梅。 泱肆第一次望见一个人像花一般,在她面前将娇艳渐渐枯萎。 她有些哑然:“娘娘……” 萧暮将火药可能运到缙川的消息转告给徐鸿光。 徐鸿光作为驻防将军,立刻命亲信拿着他的军令快马加鞭赶往缙川,命人封锁整个缙川,对进出城严加把控,同时在城内进行搜查。 现在只等着结果了。 泱肆也让萧暮歇一歇,先安心把年过了,一切等年后再议,不急于这一两日。 慕诺听闻泱肆前几日去丞相府找过他,好不容易才抽出空进宫来。 泱肆莫名其妙打量他一番,有口直言:“你个纨绔子弟,春节竟也有事忙?” 慕诺一脸自豪:“那是,我是谁?人称慕三少,我可是有很多事要忙的!” “是是是。” 泱肆敷衍着附和他,随即话锋一转,“六八,本宫这有件大事,只有你能胜任。” 慕诺神色一凛,眼神闪躲:“什么六八?小殿下在说什么?” “你的代号啊。”泱肆停顿了一下,“本宫应该没记错吧?鬼市堂主。” “哎哟我——” 这里是皇宫!她怎么什么都敢说,一点也不顾他的死活! 慕诺赶紧看一眼外面,然后阖上门回来,强装镇定:“小殿下如何认出我的?” “你的独特气质。”泱肆大言不惭。 慕诺不要脸的笑起来,“小殿下你要这么说的话……”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03节 泱肆接着道:“独特的傻气。” 慕诺脸上的笑容变成苦笑:“我哪里傻了!” “还不傻?人群之中一眼就能辨认,最傻的那个就是你。” 倒也没那夸张,泱肆就是纯粹损他一下。 她在鬼市确实第一眼就认出了慕诺,却是因为他的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带着水光,很有辨识度。加之后面他的一系列举动,让泱肆更加确信是他无疑。 慕诺作为鬼市的一名堂主,能轻而易举给她弄到面具和通行证的话,就不足为奇了。 “我到底哪里傻了……” 慕诺颇有些埋怨地看她,小声嘀咕,而后问道:“小殿下你又要做什么?你还想再进去?” 见泱肆点头,他惊讶道:“你还要进去做什么?又为了雪灵芝?可是这一次开市是没有雪灵芝拍卖的。” 不管有没有,泱肆都要去试试。 “你们雪灵芝拍卖归谁管?” “当然是归鬼市主啊。” 慕诺讲得很小声:“你也不想想,上次你把一株雪灵芝的拍卖价钱抬到了一百万两,黄金呐!那可已经足够买下一半鬼市了,也只有主上才有资格轻轻松松就送给你了。” “你们主上为何要送给本宫?” 说到这,泱肆也一直没想明白,她摸着自已的脸,自言自语地猜测:“难不成是瞧上我的美貌了?” 慕诺:“……小殿下,你当时可是戴着面具的。” “那你说说是为什么?” “我也不懂。”慕诺挠头,第一次见主上这么做,没人知道主上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就是说啊。” 泱肆愈发觉得自已的猜测很有道理:“他定然是在暗中观察,觉得我顾盼多姿,娉婷婀娜……” 慕诺顿时语塞。 不知原来小殿下竟如此自恋。 回归正题,泱肆问他:“对了,你说过有办法可以见到你们主上,是什么办法?” 慕诺脸色有些僵硬,“小殿下,这个办法你确定你要试?” “少废话,问你你就说。”泱肆不耐烦。 慕诺犹豫了一下,道:“做账主。” “何为账主?” “顾名思义,就是那天鬼市所有的买卖都由账主买单,而账主就会被请到鬼市主所在的地方。” 慕诺好心相劝:“小殿下,那可不是简单的百万黄金就能解决的事情,几乎从来没有人做过账主。更何况……” “什么?” “更何况,雪灵芝拍卖的时候鬼市主都不一定在鬼市,更别说不拍卖的时候了,主上一般也是不在的。小殿下你上次能遇到他在,纯属是好运。” 第133章 莫辞不见了 泱肆虽贵为公主,从小享尽荣华富贵,但也没有到能够随便搬出百万黄金的地步。 上一次在鬼市,她完全是逞能,只想着无论如何付出什么代价先把雪灵芝拍下来再说。 哪怕搬空未央宫,她当时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带走雪灵芝。 只是没想到结果却是,那神秘至极的鬼市主以一个赔罪的理由,把雪灵芝赠给了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那鬼市主当时又不肯来见她。 慕诺说的没错,做账主不是简单的黄金百万就能解决的事情,而且也不知那鬼市主这一次开市到底会不会出现。 但无论如何,泱肆都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可能。 慕诺没办法,便同意再带她进一次鬼市,能不能见到主上全凭造化。 临走之前,泱肆又叫住他,指着窗外问:“你再说一遍,那是什么?” 慕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大北冬日酷寒,冰雪难融。 这不就是前几日他嘲笑过的小殿下堆的四不像嘛,居然还在,而且小殿下还在它脖子上挂了个大红花。 不对,重点是,那个小宫女竟然出卖了他! 他咯噔一下,“雪狮子……” 泱肆凉凉地扫他一眼,“你觉得它丑?” “没有没有没有!” 慕诺连忙摆手否认,“绝对不可能!它那么好看,简直栩栩如生!戴上那红花更是锦上添花,保准小殿下新的一年红红火火万事顺意!” 泱肆眼含警告:“再敢乱说话,本宫就缝了你的嘴。” 慕诺连忙捂着自已的嘴巴,拼命点头。 接下来的两日,泱肆都在为雪灵芝的事发愁。 一株雪灵芝能让皇兄在这世上多活多久,她不知道,她也不敢赌。 还没有愁出个所以然,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情给占据了。 白玉又闯祸了。 除夕前一日,落染一大清早便忙上忙下,没有留意白玉,结果它跑出未央宫,从檐上跳下来,打翻了宫女手里端着的为除夕夜准备的供果。 偏偏这几日闲着的皇帝恰巧经过,好死不死逮了个正着,便揪着它进了未央宫。 “阿肆。” 泱肆迎出来,见到他手里不断挣扎的白玉,心里也一惊。 魏明正把白玉放下来,那小崽子竟转而对他龇牙咧嘴,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咬一口的架势。 “白玉!” 泱肆厉声吼它,但它丝毫不理会,只觉自已被欺负了,便竖起锋芒。 趁它发起攻势之前,泱肆眼疾手快抓住它,走到长廊尽头,将它丢进自已的小窝里,锁上门。 “你给本宫好好在里面待着!” 白玉嗷嗷叫,不甘心地挠门。 魏明正跟在她身后,见着这一幕。 他似笑非笑:“看来阿肆这狐狸养不熟啊。” 泱肆站起来,回过身,“白玉本就是山野间的狐狸,刚进宫没几日,所以性子顽劣了些。” 魏明正语重心长:“既是山野间的狐狸,阿肆又为何将它强留?” 猎场回来,长公主于殿前求亲,被帝王一口回绝,没几日林淑妃就薨逝了,各种事务扑面而来,父女俩见面都默契地没有再提。 泱肆低声反驳:“也许它自已也想留下来呢……” “是吗?” 魏明正语气如往常柔和,“可是阿肆,也许他已经走了呢?” 泱肆心惊,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父皇何意?” …… 奔往国师府的路上,泱肆觉得自已喘不上气,仿佛随时都能窒息。 父皇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阿肆,你是自欺欺人还是没有真的意识到?只有冬天,他才会来到京上短暂居留,每年春节之前,他就会离开。” 好像一切都明了了。 为何她前世见到江衎辞的次数屈指可数;为何不管是在她的记忆还是梦境里,有江衎辞的地方都是无边的寒冷与漫天的大雪;为何国师府永远黑暗冷清,杂草丛生,没有多余的仆人;为何京上柳絮飘扬的时候,她没有见过江衎辞;为何连清只有冬天才会从南疆药王谷来到京上;又为何他会回避自已的那个问题。 ——他每年冬天都会这样吗? 泱肆一直只将他一生气就会阴天下雪这件事放在了中心,却在潜意识里忽视了一件事情:江衎辞不是每年冬天就会这样,而是他在的地方,就是冬天。 愈往下想,泱肆就愈觉得呼吸困难。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每一次,每一次都觉得江衎辞看向自已的眼神,如深渊一般沉,沉得不见底,沉得不见天日。 他好像总是有许多话要同她说,最后却都被敛进那双眸子里,和他的心绪一起,被冰雪封藏。 自从上次仰星楼之后,她发现自已已经好久没见到江衎辞了。 而明日便是除夕,一想到,他很有可能已经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泱肆就觉得一颗心如同被揪起来一样难受。 她不停地告诉自已,不会的,莫辞不会这样做的。 可是当她看到国师府紧闭的大门时,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自从他叫她以后不要再翻墙进去之后,国师府的大门总是敞开着的。 泱肆拉住门环,叩了几下,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没有回应。 她的手轻颤,紧咬着牙,再次重重地叩了几下。 吱呀—— 开了。 她惊喜地抬起头,是府里的老仆。 她问:“大人可在?” 她看见老仆摇了摇头。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04节 “大人这几日都不在府内。” “那他去哪了?”几乎是脱口而出。 老仆再次摇头。 泱肆的眼神暗淡下来。 原来他真的走了。 难怪这几日天气都还算不错,好像明日之后,春天就会随着春节一起到来。 泱肆蹲在国师府前,第一次那么的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这样啊,就算要走,也该告诉她去哪了啊。 除了国师府,她还能去哪找他啊。 想到什么,泱肆猛地一下站起来,狂奔出去。 清平坊! 可是,清平坊的大门从外面落了锁,她不死心,几乎要把那扇木门拍碎了,也无人回应。 最后她唯一想起来的希望,是陆绾儿。 火急火燎地踏进公子府,刘管家恭敬问她是否要请陆姑娘,她只说了一句“不用。” 便匆匆进了北苑。 陆绾儿正在屋内绣福帕,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一把抓住肩膀,“江衎辞去哪了?” “殿下在说什么?”陆绾儿满脸疑惑。 “季君绾,本宫现在没心思陪你演。” 泱肆语气很重,声音也很急:“江衎辞去哪了?” 一听到“季君绾”三个字,陆绾儿的眼神就变了,那些纯然和无辜都消失殆尽。 “大人走了?” 她很镇静,并不意外,也并未表现出被揭穿的慌乱,直视泱肆的眼睛,“殿下,大人的行踪,不是我能打听的。” 第134章 北城没有冬【错章】 第1章 阿年说,秋末之前,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走的时候将一只漂亮的玻璃罐放进我的怀里,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 揉了揉我的脑袋,阿年说,叫声哥哥,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我扮了个鬼脸,作势要去咬他,“不要!臭阿年,你早点回来听到没!” 我在北城的站台等啊等,等了许久,没有等到阿年,反而遇到了另一个男人。 那日的北城格外的冷,我如往常一样,固执地站在站台上,望着阿年离开时的方向,等待载着我的阿年回来的列车到站。 我百无聊赖之际,余光瞥到了站台另一头的人。 我下意识喊出声:“阿年!” 此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人回头望向我,我看清他的脸。 不是阿年,我认错了。 一定是我太想阿年了。 又过了许久,那个人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慢慢走近,才发现他好高,我需要努力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你也在等人吗?” 他只微微侧过脸,垂眸看向我,“嗯。” 他的声音如他这个人一般,高不可攀生人勿近的样子。 可这时的我还不懂这些,又或许是等得太久了,找到一个同道中人,我便想要和他说说话打发时间:“你在等谁?” 他仍是看着我,“你呢?” “我在等阿年。” 我回答:“阿年说,秋天过完之前,他就会回来。” 他看向站台外白茫茫的世界,没有说话。 等人很辛苦,我知道。 他也等了一天,我大发慈悲地从玻璃罐里摸出一颗糖果递给他:“给,阿年说,如果等得太辛苦的话,就吃一颗糖。”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那眼神莫名让我有些怵,在我以为他不会要的时候,他却伸出手掌来,接过了我的糖果。 “谢谢。” 他并没有吃,而是把糖果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 我盯着他的口袋看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你不是北城的人吧?你在等谁?” 他回答:“我在等你。” 第2章 这个秋天格外的漫长,漫长得一直过不完。 阿年也一直没有回来。 几天之后——或许是两三天,也或许是十多天,我不记得了,总之我又在站台看到了那个男人。 这次他身后跟着另一个人,我听到那个人喊他“少将”。 少将是什么,我不懂,阿年没有教过我。 我抱着糖果罐蹲在柱子旁,视线里出现一双鞋子,他蹲在我面前,向我递过来一方手帕。 我用那块帕子蒙住眼睛,很快被泪水打湿。 许久之后,我止住眼泪,闷声闷气地问他:“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哭?” 他身形高大,即使蹲下来,也比我高出许多。 “为什么?” 他好像是顺着我的话问的,因为他知道我需要找个出口。 “北城的其他小孩儿都笑话我,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小疯子,我一出门他们就指着我捧腹大笑,还想抢我的糖果……” 越说我就越伤心,又开始哽咽起来,语无伦次:“他们抢不过我,就说大过年的见到我真晦气……他们是骗子……秋天怎么可能过年……” 说着,我又哭了起来,嚎啕大哭。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想要安慰我。 我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阿年不在,我怎么过年……” 有雨从外面飘进来,落在他的肩头,可是落在我的脸颊时,却被融化了。 会融化的雨。 第135章 泱泱,我解不开这个困局 从公子府踏出来,泱肆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还有种不知所归的茫然,以及不知所措的无力感。 没有人知道江衎辞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为重来一世,自已可以好好抓住这个人的,可是突然之间,他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连给她努力去留住他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感觉就像什么呢? 就像她倒在黑暗中,也心觉自已可以就此沉睡,却有人在此时撕开天幕,照进一束光芒来,可当她拼尽全身力气站起来的时候,那道光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她的世界又陷入了一片灰暗。 可是要她如何回到那个倒下的地方呢? 她回不去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甘心再次倒下,于是眼睁睁看着自已被一点点吞噬。 于是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顾往前走,往前走,漫无目的地走。 却又回到了倒下的地方。 泱肆不知道自已在国师府门前坐了多久,她只是抱着自已的膝盖,双目无神,也不知该想什么。 任由思绪放空,就怕一聚拢,就汇成了泪水。 上一次这么做,还是自已死在夜郎的芦苇荡边时。 不去想,就不会难过。 但这次好像并没有那么轻松,她还是忍不住地去想,想这个冬天有关于江衎辞的一点一滴。 她摸出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金哨,捏在指尖细细端详了许久。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05节 千里传音,倘若他在千里之外呢。 他当时把它给自已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是在和她道别了呢。 这一刻,她甚至没有勇气吹下去,她怕不能像儿时那样,得到回应。 不抱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可她还是把哨子放在了唇边,吹出的哨音都带着颤音。 而后终于绷不住,失声流泪。 …… 天际在她无声的落泪中,也一点点无声的黯淡下来。 要是在城中心,或者是皇宫中,此刻该亮起灯了,可是在这里,周围灰蒙蒙的,寂静无声。 泱肆把下巴撑在膝盖上,冷得没有了知觉,只盯着脚下的雪地出神。 万籁俱静中,她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浅淡的,熟悉的。 “为何坐在这里?” 很像是幻听,她顿了片刻,才不确定地慢慢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去看。 泪眼朦胧中,那个人站在她面前,如往常一样,却又变得很不真实。 她张开双臂,委屈伤心得要命。 “莫辞,抱抱我。” 眼泪随着话语一起落下。 江衎辞的心也像被人重重一击。 她的语气那般脆弱,整个人也像被抽走了灵气,好像下一瞬间就会碎掉了一般。 他俯下身,将她抱进怀里,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几乎要压不住自已的声音:“怎么又哭了?” 这话一问出口,怀里的人才哭出了声。 一声声,像受伤的小鹿,在他耳边难过地低咽呜鸣。 听不得这么心碎的哭泣声,江衎辞将她搂得更紧,实在没办法:“再哭,我就亲你了。” 怀里的人哭得更大声了,抽抽噎噎着说:“你、你倒是、亲啊……” 说完就被一只手抬起下巴,他清冽的吻落下来。 先亲一亲她的唇,再一点点轻柔吻去她脸上的泪。 最后停在她的眼角,接住一颗颗随时会滚落的晶莹泪珠。 他的呼吸凉凉的洒在她的眼皮上。 “别哭了,好不好?” 他当真不会安慰人,也不知她为何会伤心难过成这般模样。 泱肆从地上站起身来,用力抱住他的脊背,以此来确定他真的在自已的面前。 “我以为你走了……莫辞,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江衎辞轻柔地顺着她后脑的发,“我没走,我还在。” 她哭兮兮地说:“可是府里的老仆说你几日都没有回府了。” 他轻声解释:“我有事,所以不在府内。” 怀里的人却还是不能轻易就释然了,“可是我去清平坊找你了,那里居然锁了门,连清不在……我又跑去公子府,陆绾儿说她也不知道你每年会去哪里……” 知道她已经意识到自已终将会离开,江衎辞没有说话,听她一句一句传达自已的伤心和难过。 “你明明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可是我找不到你了,我去哪儿都找不到你……” 可是如果他真的走了,泱肆又没法恨他的不告而别。 “对不起莫辞,是我太笨了……我以为你一直都会在这里,可是当你不在时,除了国师府,我不知道还能去哪找到你……” 她只恨自已没有多关心他,没有早点意识到,他并不是一直都待在京上。 原来京上只是他人生旅途中的一段路而已,并不是他的家乡,也不是他的归处。 他每一年,都在四处奔走吗?就因为有他在的地方都是寒冷的,所以他不得不离开,他不能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永远停留。 她抬起头看他,眼睛红红,鼻尖也红,“莫辞,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要走的话,我该去哪里寻你?” 江衎辞只觉一颗心都要被眼前这人给揉碎了。 她没有质问他为何会离开,也没有要求他为她留下来,而是央求一般问他,该去哪里寻他。 他改为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温柔又缱绻。 “如果我走了,不要来找我。” 他始终学不会对她撒谎,所以这句话一出口,指尖触到的湿度更大了,她的眼泪愈发汹涌。 他无可奈何,果然是小姑娘,随便就能哭成这样。 只好低声哄:“好了好了,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面前的小姑娘几乎是泣不成声:“你为什么不要我去找你……你为什么要一边靠近我,又一边推开我……” 江衎辞将她的脑袋揉进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沾湿衣襟。 再不敢看她受伤的眼睛。 “泱泱。” 许久许久,久到这世界彻底黑暗下来,久到寒风乍起,他将她搂紧。 他唤她,耳畔的声音低沉遥远:“如果你从来没有回过头看我就好了,我的心想要跟随你。可是我不得不离开,你需要温暖。四季也需要轮换。” 他说:“泱泱,我解不开这个困局。” 第136章 与她成亲 深夜,清平坊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连清今日忙活了一天,为明日的除夕夜做准备。 江衎辞来的时候,他刚歇下来喝口水。 “你怎么来了?” 往年这个人在春节之前就会离开,今年居然还在。 但他也不觉奇怪,因为今年意义不同了。 毕竟今年那公主殿下同他可是情投意合,要好得很。 他自顾自坐下来,往自已碗里倒酒,还没来得及叫门口站着的人进来坐,就被连名带姓喊了一声。 “江连清。” 顿时一激灵,连清抬头去看,只见门口的男人脸色阴沉,一双眸子冷得能够淬出冰花来,明明自已才是年长的老者,却像做错事的孩童一样,心虚不已。 他咽了一下口水,有些磕巴道:“我、我怎么、得罪你了?” 男人死死盯着他,“你今日干什么去了?” 连清不确定回:“我没干什么啊……” 江衎辞一步步逼近,“那你为何锁门不在?” 他极少露出这样压迫性的一面,连清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明日过年,我白天的时候出去买年货去了,出去当然要锁门啊!” 江衎辞在他面前站定,脸色比这夜色还沉。 因为他站着,而自已坐着,连清气势上更是低他一头,于是只好挺直腰杆,梗着脖子问:“你今日来找我了?” 江衎辞目光清冷地扫了他一眼,才坐下来道:“不是我。” 连清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那是公主殿下?她来找我做何?” 说着,他又有些不解,“她找我有急事吗?不然干嘛去找你告状。” 江衎辞没有看他,须臾,才回道:“她以为我走了。” 一听,连清火气也冒:“你要走不是迟早的事吗?殿下到我这来找不到你,你冲我发什么火?” 他这下子硬气了,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臭小子,竟敢对他不敬! “你一碰上你家公主殿下就理智全无是吧?连我都出卖得干干净净!” 江衎辞瞥他一下,显然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是你说的?那她为什么会来找我去给她皇兄看病,还拿了雪灵芝来让我制药。” 连清想想就来气:“她甚至还知道我过完年就会回南疆药王谷!你说说,整个京上可只有你知道我是药王!” “我从未向她提过。” 然而江衎辞一个眼神过来,他立马就熄了火。 他摆摆手,“行了行了,人家是公主,知道我是谁也不奇怪。不过,她如何拿到的雪灵芝,你给她的?” 江衎辞的眼神虚无地落在前方,“慕诺带她进了鬼市。” “那小子,成天就知道搅浑水!” “有人和她抢拍雪灵芝,她把价钱抬得太高了。” 连清一猜一个准:“所以你就亲自出面了?” “找了个理由送给她了。” 太多人想要雪灵芝了,如果她当场真以一百万黄金的价钱大张旗鼓带走雪灵芝,即使能平安走出鬼市,也会面临诸多危险。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06节 说到这,连清想起来:“她前些日子又来询问过我,我告诉她大皇子的病情一株雪灵芝不够,估计她这一次还会进鬼市。” 江衎辞凝了凝神,没有说话。 连清又问道:“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到现在还没走,不想走了?” 没有回音。 片刻之后,江衎辞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药王,你真的没有办法吗?” 连清噎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江衎辞从未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好像从不关心自已的身体状况,好像已经习惯了默默承受上天让他无故承受的这一切。 不是他不在意,而是他不想去抱持不该有的希望,因为他知道逆天改命是不可能会发生在自已身上的事情,所以他只能顺其自然,将自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封锁在冰天雪地里。 可是现在,他却在问,有没有办法。 有没有办法让他留下来。 其实即使过年,京上也依然会寒冷好一段时日,但他每一年都离开得很早,因为过年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和家人团聚,围着火炉吃年夜饭,守岁看烟火。 而他不想一个人寒冷凄清地体会这样的节日,所以每年都会早早离开。 可是今年没有。 他甚至产生了想一直留下来的念头。 “我若是有能给你用的药,不会等到现在。” 连清叹了口气。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死寂当中。 他看见,江衎辞搭在腿上的手缓缓握紧。 上天待这个孩儿不公,连清从二十年前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花了二十年,也没能替他抚平这种不公。 “留下来吧,衎辞。” 连清道:“你现在唯一的解药就在京上,不要再走了。” “与她成亲,待在她身边,也许一切都会好。” 夜色如水,宫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魏清诀从睡梦中惊醒,额上布满了虚汗。 他大口喘着粗气,又难耐地掩唇咳嗽了几下,掀开衾被缓缓下榻。 披上外衫,他推门走出去。 此时夜已至深,宫中除了巡逻的锦衣卫,几乎无人走动。 这两日点上了无数盏福灯,因此无须持宫灯,他沿着明亮的宫道,缓缓走着。 不知不觉走到了金銮殿的重重台阶之下,他停在下面,微微仰头往上看,独自站了许久,才抬起脚一步一步踏上去。 九十九级玉石台阶,他爬得缓慢而吃力。 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总之当他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时,已经满头大汗。 他转过身,微喘着,俯瞰台阶下的皇宫。 夜风拂过,扬起他的发梢和衣袂。 多少年了? 十三年。 这十多年,他反复被困在同一个梦境里,梦里全是母妃从他脚下站的这个地方滚下去,倒在缓步台上,鲜血从她的脑后缓缓流淌出来,晕红台阶,染红他的眼眸。 他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眼,又缓缓步下台阶。 走到一条分叉的宫道时,他停顿了片刻,选择了右边的方向。 刚走出没两步,身后有人唤他。 “大皇子。”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见来人的面庞后,轻轻颔首,“世子,为何这么晚还未休息?” “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没想到会遇到大皇子。” 纪越走近,看了看他身后的方向,道:“这是去未央宫的方向吧?大皇子这么晚去找靖安殿下?” 魏清诀眉头动了一下,“阿肆应该已经歇下了,我也只是四处走走罢了。” 纪越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总是有些意味不明,“我看大皇子脸色如此苍白,还是快些回寝殿休息吧。” 魏清诀也回给他一个客气的微笑,想起阿肆曾经给过他的忠告,没有和他多做交谈,道别后转身回华清宫。 第137章 「梦境」你需要温暖 建北一十五年。 长公主病了。 在寒冬不慎跌入御花园荷塘,幸而她会水,自已顽强拼命从池里爬上岸。 而后便重病不起,几乎在床榻上躺了一整个冬日,整日高烧不断,昏迷不醒。 帝王焦急万分,寻遍了京上城的名医名药,却都无果。 京上城的老百姓都在传,说那年仅十岁的长公主可能将熬不过这个冬日,在先皇后逝世三年后,恐要随后而去。 他们议论道,都怪这京上冬日太过严寒,连湖面都结了冰,河水里也淌着冰块,这整日寒天冻地的,哪个人不得风寒,又有哪个染了风寒的能够轻易就痊愈。 众人皆在叹惋,暗道那徐氏母女有富贵运,却无富贵命,可谓福深命浅。 而更令人心忧的是,那大皇子亦是个病弱之身,如今长公主伤寒病重,而帝王又专于朝政,无心后宫,如今整个皇城都在跟着担心。 所幸宫里有位林婕妤,已是身怀六甲,开春过后,即将为皇室又添一丁。 入夜,未央宫的烛火依然亮着,长公主年幼怕黑,即使是夜里,也要在寝殿里留两盏灯。 此刻她刚服下药膳,便又躺下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她不喜有人在身侧看守,于是歇下后,所有宫人都退守到殿外。 寝宫内寂静无声,只有烛火燃烧,烛芯偶尔传来很轻的噼啪响,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烛火微晃,有人走进殿内。 他的步伐很轻,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停在床榻前,他静静伫立,垂眸望着躺在床榻上的小姑娘。 因为高热,整个脸通红,大概是头晕难耐,即使睡着了,也紧紧皱着秀丽的眉头。 他微微俯下身,一只手掌轻轻捏住她又热又软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巴,而后将一粒药丸送进她嘴里。 似乎是口腔察觉到有异物,小姑娘眉头皱得更深,有些排斥一般。 他的指尖转而去轻抚她的眉心。 “甜的,别怕,明日就好了。” 他的指尖微凉,贴到她滚烫的额,让她觉得异常舒适。 眉头舒展开,额前的手也离开了,她赶紧伸手胡乱去抓,拉过他的手背贴在自已的脸侧。 他被迫半弯着腰,低头凝视她。 她呼出的气息也是滚烫的,洒在他的手背上,灼热直达心底。 怕吵醒她,他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只得任由她抓着。 许久,直到药效发挥,她渐渐退了烧,便缓缓松了紧抓他的手,安心沉睡。 他替她掖好衾被,悄然离去。 …… 自从这场大病,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以后,她变成了一个十分畏寒的人,每年冬日都免不了要病上好几日。 建北二十三年,深秋。 刚踏入京上,就听见京城沸沸扬扬在传,西北战事连连告败,驻防大将军徐鸿光在战场上牺牲,护国公主也身负重伤,西北众将土群龙无首,人心涣散,若是再败,只能向西凉投递认降书了。 皇帝下旨,各地征兵,疾往西北支援。 西北军营。 本来就身处劣势,如今靖安殿下是唯一的主心骨,却重伤在身,军营上下人心惶惶。 一醒来,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将土。 她抱着一坛酒站在城墙上,狂风肆虐,而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不会说什么振奋人心的话,但我这个人命硬,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徐将军就不会白死,大北也不会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与你们一同奋战到底,一起保家卫国!” 而后将手里的酒坛高举,仰头一饮而尽,从城墙上狠狠砸下去。 一起作战两三载,这位护国公主的气性众将土还是有目共睹的,见到她还能够站在城墙上同他们饮酒誓师,所有人都备受鼓舞。 大北是第一大国,大北不会输。 到了傍晚时分,狂风愈来愈大,入夜后,甚至下起了冰雹,重重地砸在帐篷上。 从城墙回来,重伤和骤降的气温让她一下子就觉头晕脑胀,吸了两口冷气,甚至开始咳嗽起来。 近旁的侍卫随时都在身上备了驱寒丸,她伸出手,阿烈便倒了两颗放进她手里。 她头也不抬,嗓音微哑:“再拿两颗。” 阿烈有些犹豫,出声提醒:“殿下,是药三分毒。” 她终于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语气平静:“现今整个军营上下全看着我,哪怕是百分百的毒药,我现在也只能吞下去。” 吞了药,她独自一人在营帐里研究沙盘。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07节 头顶冰雹敲打的声音减小,最后归于平静。 她掀开帷幕出去看,原来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大雪。 西北这样干燥的地方,这才深秋,还未步入冬天,竟然就能下这么大的雪。 如若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今年必定是个苦寒年,这仗该如何打? 她皱着眉站在营帐外,看这漫天大雪一点点将军营覆盖成白色,毫无停下的征兆。 阿烈拿了篷帽来给她戴上。 “殿下,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她问:“战土们怎么样了?” “今天冷得太突然了,大家为了节省柴火,几个营帐的土兵集中在一起,生一堆火取暖。” “把酒分给他们,让他们热了喝,暖暖身子。还有,站岗的哨兵替换为一个时辰轮一次岗,让大家辛苦一点,提高警惕,谨防敌军趁天气恶劣夜袭。” “是。” 脑袋愈来愈昏沉,深知自已不能再站在外面吹寒风,她回了帐篷。 本就重伤刚醒来,又硬撑了一日,她迷迷糊糊陷入了昏睡。 整个营地都是寂静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有人轻轻掀开帷幕走进来,在她的榻边站定。 他凝着她煞白的脸望了许久,最后才轻缓地,低声喃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可,一听闻她受了伤,他便真的坐不住了,骑着马没日没夜地往这里赶,只为了看她一眼。 只是,却将风雪也一并带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一粒药丸,送进她嘴里,然后又拿过床榻旁的矮柜上的药瓶,将里面的药丸与自已手里的对换,放回柜子上。 这是连清研制的药,药效更好一些。 榻上的小姑娘还在沉睡之中,不知是身上的伤太痛,还是做了什么噩梦,脸上的神情有些痛苦。 她这两年变化愈来愈大了,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凌厉和冷寂,再无当初黎塘初见时的天真烂漫。 也是,那个时候她还小,什么都拥有,本该是一个无忧无虑养在深宫的公主,如今身边的亲人接连离去,保卫家国的重任担在肩上,怎么能不长大成熟。 “明天就会好起来了。” 他说得很轻很低,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已听,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能看一眼,就够了。 泱肆虚浮在空中,看见他骑着马义无反顾绝尘而去的背影。 原来,他说的你需要温暖,是这个意思。 翌日,风雪褪去,恢复了晴朗。 第138章 喜欢莫辞 宫里的除夕,是极为热闹的。 午刻,帝王在保和殿赐百官宴,外来留北的使者也会赴宴,并一同观看宫中精心准备的各种表演。 后宫的各位宫主是无需前往赴宴的,但魏清诀作为参议朝政的皇子,得去参与百官宴,所以泱肆便独自留在未央宫用午膳。 一到除夕,总是满桌子的山珍海味。 泱肆一个人哪吃得下,便想把落染叫进来,看到殿外的阿烈时,她顿了一下,不冷不热地喊:“你也进来。” 她坐在桌前,示意站着的两人,“坐下。” 落染惊了一下,连忙摇头,“殿下,不可不可,我们是下人,不能与您同桌。” 在这之前,泱肆确实还保持着一个公主的尊容与仪态,从未让身边的下人与自已同桌吃饭过。 不是她有架子,不愿纡尊降贵,而是她的经历让她从未想过这些,只是后来的多年征战生活,与战土们同吃同住,让她自然而然地就不去在意这些虚设的东西。 她佯装愠怒:“这里是未央宫,本宫说了算。” 落染也知殿下是因为把他们当作了亲人,所以才愿意让他们坐下一起用膳。 从小入宫,和家人一起过年的感觉早就已经忘掉了。 看她眼眶红红,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泱肆道:“行了行了,赶紧坐下,本宫饿了。” “谢殿下!” 落染便赶紧坐下,连声道谢。 阿烈在原地站立了片刻,才缓缓坐下来。 用完膳,国师今年竟然来参加百官宴的消息就传到了未央宫。 泱肆瞥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披上绒裘,戴上帏帽,宽大的帽檐几乎挡住整张小脸。 偷偷溜进保和殿,躲在偏门往里瞧。 他果然在,此刻正坐在帝王下方的位置,殿内歌舞升平,他看都不看一眼,只静静端坐,端着酒杯,却不见喝下,只是捏在指尖,轻晃把玩。 好一副慵懒勾人的模样。 殿内的众人都在观赏表演,无人留意这边,泱肆便侧身倚在柱子上,抱着手臂看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他竟然缓缓掀起眸子,视线穿过载歌载舞的舞姬,穿过整个大殿,与她的目光相撞。 泱肆便好整以暇地与他对视,然后缓缓露出笑容。 他只静静望着她,良久,才眨了一下眼。 泱肆脸上的笑容更甚,冲他挑了一下眉梢后,便转身从偏门离开。 她在外面找了个亭子坐下来,屏退周围的宫人。 然后摸出脖子上的金哨,吹了一下。 百无聊赖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那人缓缓踏进廊亭。 泱肆将手肘撑在石桌上,双手捧着脸,笑着道:“你真的会来啊?” 江衎辞在她对面坐下,轻声回:“嗯。” 昨天要不是她吹了哨子,他都不会知道,她竟然伤心绝望地寻了他一日。 泱肆慢慢收了笑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你不是要走吗?今日还来作甚?” 可从未见他参与过什么百官宴。 江衎辞凝着她的脸,竟反问道:“这么想我赶紧走?” 泱肆一愣,竟然拿话噎她? 她别过脸去,无所谓地道:“你走啊,你是谁啊,国师大人,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明明是想反呛他,说着说着,语气却有些不对劲:“我又留不住你……” 这句话说得格外轻,好像再大声一点,反而会失声。 江衎辞仍然端详着她的脸,他看向她的时候,似乎总是很认真。 “那我走了?” 泱肆眼神空了一下。 她还是不看他,“你走啊,我又不拦你。” 江衎辞难得蹙了下眉,“你就不能拦一下?” 泱肆眨了眨眼,她怎么拦他?如果她不知道这一切,不知道他不得不离开的苦衷,她会不顾一切撒泼打滚,就算是哭闹也不要他走。 可是她知道啊。 正如他所说,四季需要轮换,他不可能一直待在京上,一直一直陪着她。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她放他走。 泱肆抿了抿唇,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看了看她,握住她的手。 “那我就勉为其难拦一下吧。” 泱肆道:“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否则不让你走。” “我要是偏不告诉你呢?” 泱肆本来已经想通了,但是却觉得今天的江衎辞就是在故意说话气她。 握着他的力道紧了紧,她终于看过去,满脸认真。 “莫辞,我昨天没有和你开玩笑,你要走我不留你,我现在也没法跟你一起走,所以你要告诉我你会去哪里,等我处理完身边的事情,我一定会去找你。” 皇兄的病,林家的案子,以及随时会向大北做出什么事情的纪越,这些都还没有得到解决,她不能不管不顾。 江衎辞垂下眼帘,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没有回答。 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她能够待的。 她是宫里金枝玉叶的公主,这般娇贵的小姑娘,哪能跟着他四处奔波。 哪怕她愿意,他也做不到如此自私。 “那你坐过来,我告诉你。”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圆石桌,泱肆便站起来,坐到他旁边。 仍然握着他的手。 “你说吧。” 江衎辞脸上的神情很淡,“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就勉为其难多留几日。”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08节 不仅说话气她,还学她说话。 泱肆没忍住捶一下他的胸膛,力道很轻,“我在跟你认真探讨呢,你净会耍我?” “没耍你。” 江衎辞捉住她的手,“还是你现在已经不愿意哄我了?” 不是,这人今日怎么这么奇怪啊。 平时跟他嘻嘻哈哈没大没小的时候,他一脸正经,爱理不理的样子,现在正谈论着以后该如何去找他呢,他倒是先玩起无赖来了。 但是没办法,泱肆突然发现自已很吃这一套。 明明他语气平常,她听着却觉得自已委屈他了,内疚不已。 “你想怎么哄?” 他似乎是认真思索了一番,才慢悠悠道:“你好久没有跟我说点好听的话了。” 以前一见到他,张口就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泱肆努了努嘴,想听情话就直说呗? “行吧,但是在这之前,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你猜是什么?” 江衎辞摇了摇头,“什么?” 她勾手,很神秘:“你附耳过来。” 他猛然想起,圣祈那日她第一次吻他时,用的就是类似的借口。 他没动,“你直接说,这里没有旁人。” “真的?” 泱肆眼神促狭,“那我可说了哦。” “这个秘密就是……” 她张大嘴,提高音量,一字一句:“我、喜、欢——” 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她笑起来,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亲了亲他的手心,她把他的手拉下来,追问:“怎么?不是你让我直接说的吗?你害羞什么?” 江衎辞转而去蒙住她那双含笑的眼睛,不让她看见自已急促的呼吸。 那日一起上云山时,她曾拉着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里胡乱写写画画。 他仍然记得她写了什么。 喜欢莫辞。 掌心里泛起丝丝痒意,是她眨了下眼,纤长的睫毛扫过。 第139章 臣定不负殿下 在暗下来的视野里,泱肆清晰地感知到他手掌的温度。 这次没有再拉下他的手,可她的语气,让他也能够想象得到那双看着他的眼眸,一定是带着狡黠的笑,像只小狐狸奸计得逞的自豪。 “把你哄高兴了吗,莫辞?” 江衎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站起身来,眼神逃避,“臣该回去了。” 恢复明亮的泱肆看着他略显仓皇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 想听她说情话,又承受不住,不行啊不行啊,看来以后还得多说一点。 笑着笑着,她的眼眸就黯淡下去。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告诉她,他会去向哪里。 …… 江衎辞回到保和殿坐下,却再也不似方才那般镇定自若。 满脑子都是她刚刚那句未说完的话。 在脑海里交织不断,绵延成海。 乱了,都乱了。 忽然觉得口渴难耐,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不够。 举起酒壶倒满一杯。 还是不够。 又一杯…… 而此时,西凉公主周梓枂从座位上起身,欲要献一支舞。 皇帝自当慨然应允。 来自西域的舞蹈,与大北传统的舞风大为不同。 应了节日的喜庆氛围,她今日身着朱红色薄纱罗裙,金边刺绣,金圈镶嵌,轻纱遮面。 她赤足踩地,舞步飘然,长袖翩翩,腰肢摇晃,明珰乱坠,动人心魄的美。 几乎让全场的人都移不开目光。 偏偏有一个人,全程没有将目光挪过去,只顾着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 一曲舞毕,整个殿内赞不绝口。 百官宴结束后,众人也都散去,各自回家,和各自的家人一同享用年夜饭。 养心殿。 皇帝坐在上位,国师则坐于他右手边的下位。 “国师今日怎么会来?是打算留在京上吗?” 江衎辞颔首道:“还没有好好体会过京上的春节,实属臣的遗憾。” 魏明正若有所思点点头,直接道:“朕之前留了你这么多次,你可都不领情。今年莫不是因为朕的阿肆?” 江衎辞既不否认也不肯定,而是问道:“陛下可还记得与臣的交易?” “自然。” 冬狩那日,国师深夜造访,与他打了个商量。 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搜集林家谋害长公主的证据,而届时,皇帝将要答应他一个请求。 魏明正道:“说起来,上次国师在黎塘救了阿肆,朕现今已经欠了国师两个人情了。国师想要什么?” 江衎辞语气平缓,“臣想要陛下应下殿下那日的求亲。” “什么?” 魏明正微诧,他猜到国师对阿肆应当是有不一般的情愫,可是他以为,像国师这般的人,是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累的,他人生的重心似乎不在这。 他语气严肃:“国师可想清楚了?让你做驸马阿肆自然是会高兴不已。可是,朕想要的是她永远不会后悔自已现在做的决定,国师能做到吗?朕能够将她安心托付于你吗?” “陛下,臣一旦说出口的事情,绝不会食言。” 江衎辞回,大抵是因为方才喝下一整壶酒,他的眼神有些朦胧,眼眸半阖,他声音里的情绪很淡,却又很坚定,“臣定不负殿下。” 到了晚上,便是皇帝同宫中的各位宫主在御花园一起吃年夜饭了。 帝王和太后一起坐在上方,大皇子坐在皇帝的下方,泱肆则坐在他旁边。 留北的两位使者,纪越和周梓枂自然也要同他们一起,只不过不在一个桌。 魏明正主动问起魏清诀的身体状况:“朕听御医说你这段时日身体似有好转?” 后者点头:“回父皇,儿臣现在确实好了许多,这还都多亏了阿肆。” “哦?” 魏明正看向泱肆,“怎么回事?说来朕听听。” 泱肆从一桌美食前抬起头,“是这样的父皇,阿肆前段日子在民间寻得一位神医,他给了阿肆一个新的药方子,便想着拿回来给皇兄试试,没想到真的有效果。” “有这样的事,你们为何不告诉父皇?” 魏清诀回:“父皇勿怪,是儿臣觉得父皇整日都在为朝政操劳,儿臣这点小事,就不要叨扰您了。” “这怎么能是小事?” 魏明正正声道:“你是朕的皇子,你的身体安康自然是朕最关心的事情。” 泱肆插话进来:“父皇,皇兄也只是想着,等他痊愈了给您一个惊喜。” 所以他没有宣扬这件事情,泱肆知道,他怕抱了太大的希望,最后如果不能如愿以偿,只会给身旁的人徒添伤感。 “朕现在就已经很惊喜了。” 魏明正笑道:“既然这新的药方这么有效,可一定要坚持服用才是。” 魏清诀点头:“是,父皇。” 停话都间隙,对面的魏嘉煜放下了碗筷,“父皇,皇祖母,儿臣吃完了。” 他的声音有些怯懦。 泱肆抬头去看,他没有看向任何人,目光虚无地投在地面。 太后柔声问他:“那煜儿可要回去休息了?” 魏嘉煜点点头。 太后召人,“来人,带小皇子回寿康宫。”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09节 小皇子走后,席间就此安静了下来。 好在有乐师奏乐,欢乐喜庆的音乐飘扬在御花园的每一个角落,冲掉了无话说的寂静。 魏明正主动向一旁的徐鸿光挑起话题:“国舅,朕听闻西北似乎有不明火药流入?” “老臣已经派人在城中严查,相信很快就会有个定论。” “嗯。”魏明正道:“一定要严查,不能有一丝松懈,否则后患无穷。” 说到这里,徐鸿光就直截了当地道:“一旦查到这批火药是林家私运出去的,老臣难辞其咎,恳请皇上将林崇交予老臣处置。” 林家是他带进京的,他当时看那林崇是个能成大器的人才,能做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也确实证明他有一定的才能,只是终究是心性不坚定,不能一心向国,竟作出此等危国危民的事情来。 “国舅也无需太过自责,林家当初确实是对大北有功,国舅当时赏识人才,又不能预测到未来的事情,并不能怪你。” 魏明正叹了口气,“如今林家没落,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太后在此时终于出言:“朝政上的事情哀家本不该多嘴,但是陛下,煜儿是你的血脉,希望陛下今后不要疏远了他。” “太后。” 魏明正怎么会不懂她话里的含义,“谋害皇室已经是诛九族的罪,如今若是多一个私运火药的罪名,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够保下煜儿已是不易,今后他在寿康宫,也只能靠您多照拂着了。” “所以陛下是不管他了吗?” 太后面色微愠:“你对徐皇后的两位皇儿都如此上心。而淑妃薨逝这么多天,陛下却从未过问过煜儿如何,你看看刚刚他那样子,哪还有先前的活泼开朗?” 听出她话语里的针对,魏明正本来恭敬的语气也转变得强硬:“太后勿要什么事都要点皇后一回,您无非觉得朕过于偏心,可是皇后在时,又何曾对别人做过这些腌臜事?” 第140章 没有感情的太后 皇帝对小皇子是极为严厉的。 魏嘉煜这么多年几乎从未在他父皇这里讨到过一个笑容、一句暖话。 所以泱肆为什么不恨魏嘉煜,因为她只觉得自已这个皇弟就是一颗无辜的,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没有自我。 今后没有了母妃,没有了林家,他唯一的庇护所也只剩下寿康宫了。 太后听了皇帝的话,面色有一瞬间的难看,旋即声色俱厉道:“那是因为她是独宠后宫的皇后,你就差把她捧到天上去了!她哪需同别人去争什么?” 泱肆本不打算参与这场争论,但提及母后,她便按捺不住了:“皇祖母,父皇与母后两情相悦,父皇宠爱母后一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何您却总是揪着不放呢?还是因为皇祖母您本身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所以在您的眼里,两情相悦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她不明白,为什么太后对她已逝的母后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太后目视前方,“她要是有能耐活到现在,哀家自然是会站在她那一边,否则你说再多都没有用。” 泱肆心头有些悲凉,“所以皇祖母便是因此这么不喜欢阿肆的吧?可是阿肆哪怕再不济,也不会对小皇子下手。若是阿肆十岁那年被人推进荷塘时没有自已拼命爬上岸,或是最后真的死于伤寒,皇祖母是不是也不会像今日这般为阿肆力争而动怒?” 徐鸿光听出里面的猫腻:“什么?你当时是被人推下去的?” 魏明正也脸色严肃:“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 泱肆摇了摇头,苦笑道:“都过去了。” 那时她还年幼,在未央宫躺了一整个冬日,能活过来就已经不错了,等康复时,小皇子便出生了。 大皇子病弱,如今添了个小皇子,宫里谁不高兴啊。 她看着襁褓里安静沉睡的婴孩,突然就想,算了吧,当做是给他的一个见面礼。 只是没想,林淑妃从不曾放过她。 太后却道:“所以你是想要哀家也去追究前段日子淑妃无故坠入池塘的事情吗?” 油盐不进。 泱肆叹了口气,“皇祖母,阿肆从不屑于干背地里害人的勾当。” 魏清诀也道:“阿肆此前还在黎塘被婉心殿的宫女推下湖呢,皇祖母要不要一并追究?” 太后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合着这桌上就你们是一家人,哀家自然说不过。” “好了好了。” 魏明正出声:“太后,如今都已成定局,您也别跟两个孩子过不去,正如阿肆所言,她也并未针对过煜儿不是?” 太后沉默了半晌,最后妥协一般道:“行,哀家也老了,后宫之事陛下也不要再交给哀家打理就是了。” “是是是。” 终究是自已的生母,魏明正还是顺着她,“待年后朕就提一个妃子做皇贵妃,打点后宫事务,让您歇歇。” 相较于宫中这不太平的年夜饭,慕家的年夜饭就显得和谐许多。 陆绾儿用过早膳,就被接到了丞相府,慕老夫人和丞相夫人陈氏拉着她坐在火炉旁剪窗花。 陈氏笑道:“老夫人每年都会亲力亲为,剪窗花,写对联,有时甚至做灯笼,她觉得自已做的才有意义!” 陆绾儿也笑:“确实是,自已做的就会乐得高兴多。不过夫人,我在桃疆没有贴窗花的习俗,所以不太会这个……” 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我,我来教你剪。” 慕老夫人示范给她看,先对折了两三次,再用炭笔画上图案,然后用剪刀沿着图案进行修剪。 若是图案画的复杂些,就要用刻刀去裁镂花。 陆绾儿学了最简单的雪花图案的,没想到剪出来确实有模有样。 她摊开那张红纸,举在眼前,由衷的赞叹:“哇,以前没觉得原来窗花这么漂亮!” 慕老夫人看着她和蔼地笑:“是吧?自已动手就会发现很多美。” 陈氏也在一旁应和:“当年老夫人就是这么教我的,我也爱上了做这些,每年都会和老夫人一起弄这些。” 她说着,老夫人便将慈爱的目光也移向了她,两人相视一笑。 陆绾儿看到这一幕,很是羡慕,“夫人和老夫人感情真好。” 老夫人道:“进了慕家的门,她就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别家那些所谓婆媳矛盾发生在我们身上。所以绾儿你放心,今后你进门了,我们也把你当做是自已的孙女和女儿,定不会亏待你。” 陈氏点头:“是,你别太拘束,我们又不会为难你。” 听了她们的话,陆绾儿甚是感动:“好。绾儿真是太荣幸能够与老夫人和夫人成为家人了。” 午后,她们剪完了窗花,并一起贴上,进宫参加百官宴的慕丞相和慕蔺也回来了。 陆绾儿向慕丞相行礼,对方只微微点了下头。 “诺儿呢?” 慕丞相问,“他怎么一天天不见人影?” 慕老夫人甩甩手,“他一个少年郎,有自已的朋友和事情,甭管他,吃饭的时候会来就是了。” 慕蔺坐在陆绾儿旁边,主动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用完早膳就过来了。” 陆绾儿轻声回,又忍不住分享:“刚刚和老夫人还有夫人一起剪窗花了。” 慕蔺抬眼扫视了一圈,“哪个是你剪的?” “我剪的不好,没贴……” 陆绾儿小声道。 虽然两人谈话很小声,但屋里的人也都听见了,陈氏从篮子里拿出她刚刚剪的来,递给慕蔺。 “她第一次剪,我觉得剪挺好的,蔺儿你看看。” 慕蔺接过,摊开来看了一会儿。 陆绾儿不自禁紧张得攥紧手。 “嗯。” 他既不表扬也不批评,只淡淡说了一个字。 陆绾儿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但很快,又听到他接着道:“拿回公子府贴。” “对对对。” 慕老夫人笑:“绾儿剪的,你们就该自个儿拿回去贴。” 陆绾儿立刻脸颊染上红晕。 慕诺掐准了时辰,一到吃饭的时间,就踏进了家门。 慕丞相神色肃然:“我看你要变野人了,整天不着家。” 慕诺连忙笑嘻嘻躲到慕老夫人身边,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她面前。 “哎呀爹,我这不是去五芳斋买糕点去了嘛,过年当然要吃一点甜美的点心了!” 他试图拉拢慕老夫人,解开糕点的包装纸皮,瞬间有香味散发,“祖母你也知,五芳斋的糕点最受欢迎了,我可是在冷风中排了好久好久的队才买到的!” 慕老夫人当然疼爱自已这个小孙子,她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手,“哎哟,真是的,这么冰,人太多就不要买了呀!” 慕诺牵着她的手撒娇,“那我这不是想着您爱吃吗?我吹一下风没事的。” “那可不,我最喜欢了!” 她笑的合不拢嘴,捏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确实可口,来,绾儿你也尝尝。” 说着,又拿了一块递过去。 陆绾儿连忙双手接过,“谢老夫人。” 她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点点头回应满眼期冀望着自已的慕老夫人,“好吃!” 陈氏此时也笑着打圆场,“吃一块就够了,一会儿吃不下饭了。” 陆绾儿愣愣点头,又咬了一小口,然后就将它放在了面前的空盘子里。 察觉到身旁的目光,她歪脸,发现慕蔺正看着她面前的糕点。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10节 她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小声问道:“你要吃吗?” 慕蔺停顿了一下,缓缓收回目光,语气生硬:“不吃。” 陆绾儿更加困惑了。 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生气了一样。 第141章 给莫辞压胜钱 今年过年清平坊少了一个人,但也多了另一个人。 连清在厨房忙活,凛寒不善厨艺,只能打下手。 连清叹道:“唉,绾绾不在,今年全靠我一个人做菜咯。” 凛寒也苦着张脸:“是啊,我好久没吃到她做的菜了。” 以前她在时,国师府一切大小事务全都交给她打理,饭菜也是她做的,她厨艺精湛,凛寒很喜欢吃她做的菜。 连清把切好的鸡块倒进锅里爆炒,身子后仰躲避油烟,“你说这丫头还会不会回来?” “不好说。” 油汁飞溅,凛寒往一旁躲开,“绾绾说她完成自已的事情之后,就会回来,但是她其实更想回桃疆。” 那里才是她的家。 “而且她之前说会回来,是因为想着国师府没人管,不过我看现在她可以不用顾虑了。” “也是。” 连清认同点头,手里不停翻炒着菜:“国师府马上就要有女主人了,等了结心愿,就可以安心回桃疆了。” 凛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不过,殿下为她指婚,我怕她今后不好脱身。” “她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 连清似乎很放心,“况且,说不定她会找到自已真正想要的。” 凛寒不甚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连清意味深长道:“你还年轻,以后就懂了。” 凛寒不服气:“这有什么不能懂的?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觉着绾绾会看上那家伙,我告诉你老头子,要是绾绾真变心了,我抢也要把她抢回来,她是国师府的人!” 连清抄起勺子假意要给他一下,“臭小子你少跟我这啊那的,你俩又不是定情了,你管她会不会看上人家?” 人家一个二八少女,看上谁都很正常。 “她是我妹妹,我怎么不能管了?” 凛寒道:“要不是她一再强调不让我插手,我才不会放任她去公子府,前些日子还被公子府的人用鞭子打了呢!你说我该不该气,该不该管?” “你说什么?” 连清听得一惊,“他们为什么打她?你怎么知道的?” “我虽然不能去插手,但我肯定不能不闻不问吧?” 凛寒愈说愈郁闷:“我也搞不懂,公子府戒备太森严了,我根本没法往里面传信,问问她如何。” 连清将炒好的鸡肉盛进盘子里,“被抽鞭子,肯定得留疤了,一会儿我给你个祛疤的药膏,若是有机会的话就给她。” 说着边自言自语:“小姑娘怎能在身上留疤哟……” …… 因为连清一个人忙碌,所以这顿饭吃得很迟,摆在桌上满满一桌。 连清给每人倒一杯酒,倒到江衎辞面前的时候,他道:“你今日可是奇了怪了,宫里的百官宴这么好吃?竟然会让你饮酒。” 他爱酒,对酒的香味很敏感,江衎辞一踏进来,他就闻到了他身上不属于清平坊的任何一种酒的味道,是宫廷御酒。 而且这家伙,进一趟宫回来,明显就开心了许多的样子,脸上的神色比平日里就少了几分阴郁。 不用说,肯定又是被宫里那位殿下给哄高兴了。 然而连清没想到的是,那公主殿下对江衎辞上心到如此地步,他们端起碗刚吃上,人就来了。 “莫辞!” 她一踏进来,好像只能够看见那个沉默的人。 江衎辞抬眸望去,话语和眼里的神色一样都是意外:“怎么来了?” “当然是想和你一起过年啊!” 泱肆理所当然,自已搬了椅子坐在江衎辞身边,还要看一眼桌上的其他人,微笑着问:“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连清忙回:“自然不会!” 而凛寒则赶紧站起来,有眼力见地去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而后退到一旁,再不敢上桌。 泱肆望着他的动作,有些莫名其妙:“坐啊。” 凛寒迅猛摇头,“殿下请慢用,属下在一旁候着。” 泱肆望向身边的江衎辞,语气无辜:“怎么办,莫辞,他似乎不想同我一起吃年夜饭。” 后者淡淡抬眼看去,凛寒气都不敢出。 “坐。” “是!” 赶紧迅速坐下,动作麻利。 连清对眼前这一幕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笑着也给泱肆斟一杯酒。 打趣一般:“按理说宫中的除夕夜可是更为欢腾热闹,年夜饭也更为丰盛,殿下竟然舍弃来此,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泱肆回:“宫里每年过年都是那样,再热闹晚生也看厌了。” 她吃完饭就赶紧出宫去国师府,可是江衎辞又不在,泱肆猜想他应该在清平坊,没想到还真是。 第一次和江衎辞过年,她想陪他一起吃这顿年夜饭。 吃完饭,泱肆带上连清给的美酒,拽着江衎辞坐上了马车。 凛寒认命驾车,在公主殿下的指令下,驱动马儿前往黎塘对岸的梅林下。 黎塘的百米长亭都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就连这漫山的腊梅也挂上了数不清的灯笼,照得一片火红,美不胜收。 泱肆牵着江衎辞踏上上山的石径。 因为黎塘的好景色,加上这座山上有座寺庙,因此上山的路被修建过,此时道路两旁也有灯笼,能够平稳地上去。 泱肆改为挽着他的手,半边身子都贴过去,仰着头仔细打量他,在对方被她看得眼神闪躲之后,才道:“莫辞,你今日有些不一样。” 他将视线投向前方的路,保证她贴着他走不会摔倒,“哪儿不一样?” 泱肆往他身上嗅了嗅,他今日居然饮酒了。 方才坐下就闻到了,席间也见到他喝了好几杯。 她观察了这么久,以前他都是喝水,从未见他喝过酒。 但她偏偏要说其他的:“你今日有些不一样的英俊!” 每次她一说这些类似的话,语气就会上扬,调笑一般,带着些逗弄和嬉戏的意味。 再怎么说,也是个男子,被女子当着面儿的夸赞容貌,心里不免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羞赧,愉悦,和一点点的自豪。 泱肆于是看见他疑似傲娇一般地斜眼看过来,眸子有些亮,“嗯”了一声,好像是在克制自已不要把高兴展现得太明显。 泱肆抿唇偷笑,“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上,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这下,他是真的别脸看过来,明明没有说话,那神情却分明透着些不易察觉的期待。 小姑娘笑着将一个铜板样式的东西举到他眼前,他接过来,看到上面刻着:常安常乐。 泱肆笑嘻嘻地,邀功一般:“嘿嘿,莫辞,这上面的字可是我亲自刻的哦。” 江衎辞用指腹摩挲着上面字迹的纹路,缓缓道:“殿下,这是给小孩子的。” 压胜钱,向来都是家里的长辈送给孩子的小玩意儿,寄寓着对孩子的祝福,佩戴在身上,祝愿他们新的一年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可他又不是小孩子。 这人总是不走寻常路,送花,送圣果,如今又送压胜钱。 “那又如何?” 泱肆不以为意,“我不管,反正别人有的,我们莫辞也得有。” 得,把他当小孩子宠呗。 第142章 抓住你了 山上的风很大,泱肆被吹得受不了,拼命往江衎辞怀里钻。 反正这家伙不怕冷。 但她还是心疼,觉得他的手太凉了。 泱肆拉过他的手在嘴边哈热气,然后又搓了搓他的手背。 搓了一会儿,就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他的手背。 明显感受到他的手僵硬下来,木木地由她动作。 她的唇太软了,温热地贴在手背,好像那一块皮肤下一刻就能烧起来。 更要命的是,她最后重重地亲了一下,甚至发出“啵唧”的一声,而后五指钻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于是风静止的时候,泱肆得逞地笑起来。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11节 就快抵达山顶,泱肆左右张望,疑惑地嘀咕:“哪去了?我记得在这边啊……” 江衎辞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听到她的声音,才轻声问:“什么?” 她用另一只手跟他比划,“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大大的亭台?我分明记得就在这个位置,可是找不到了。” 这都是她儿时的记忆了,母后在时每年都会带她上山祈福,她记得曾和母后在一个亭台里歇过脚,如今再来,却发现自已根本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江衎辞看着她的眼睛,静默了片刻,才牵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这边。” 泱肆于是跟着他的脚步,没一会儿果然找到了那个亭子。 凛寒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见两人停在此处,便抱着手里的两壶酒走近,放在石桌上,而后又退下。 泱肆拿过其中一壶,面向外面坐在凭栏上,从这个角度,可以将山上的梅林和山下的美景一览无余。 她拔出瓶塞,仰头喝下一口。 不同于她的不羁,江衎辞板正地坐在廊椅下,与她背对背。 “伤还没好全,少喝点。” 泱肆无所谓:“嗨呀,今日过节呀,没事的莫辞。” 身后的人没再出言。 泱肆一边品酒,一边赏景。 “这里好美啊。” 存在于她记忆里的风景,母后离开后,她再也不敢踏上这里。 可是当知道,她曾经在这里遇见过江衎辞,泱肆就想再来看看。 江衎辞微微仰头,看向她精致的侧脸,在灯笼的映照下,暖融融的。 “莫辞。” 她突然喊了他一声,仍然在看风景。 他回:“嗯。” “你那个时候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 他再次发出一个单音:“嗯?” “我为了找你,站在寺庙门口一直吹哨子,你是不是耐不住我烦,所以才出现在我面前的?” 半晌没听到回答,泱肆歪脸,发现他正看着自已,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泱肆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莫辞?” 他似乎是回过神来,顿了一下才慢慢回道:“没错。”? 小脾气上来了,泱肆嘟着嘴,“原来你当时就已经嫌我烦了是不是?可是我明明是拾金不昧,想把它还给你而已嘛!” 问也是她,不满意也是她。 江衎辞只是抓住她又要抬手喝酒的手腕,随后将她手里的酒壶拿过来,就这般仰头喝。 泱肆看见他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 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能够隐约瞧见上面一小块红痕。 她咬的。 只是过了这么多日,已经消去许多,不太明显。 她还发现,原来他喉结下方的颈窝上,竟然有一颗红痣,因为他仰头的动作,而从衣襟里显现出来。 突然觉得很渴,这人,干嘛抢她的酒喝? 还,还直接就这么喝了,都不管这么小的酒壶,壶口都是她碰过的。 正要出言讨伐他呢,他就放下了酒壶,握在手里。 “可是当时,哨子是我故意落下的。” 泱肆有些意想不到:“什么意思?” 喝了两口酒,江衎辞的眼神就迅速染上雾气,他往后背靠在凭栏上,长腿随意伸展,说不出的慵懒撩人。 “我以为你喜欢。” 小姑娘因为一声哨音锲而不舍地跟了他一路,可是他明显听到身后有人似乎在寻她。 他总不可能一直不管不顾吧。 要是她一直跟下去,家里人找不到她,他不成了人贩子。 于是他将哨子掉在雪地里,自已则翻身而上,藏在了梅枝头。 泱肆恍然大悟:“难怪我吹了那么久你才出现!” 原来是因为本来就是因为被她跟了太久,只好假装掉落而给她,没想到她竟然拿着哨子在寺庙门前吹个不停,他实在没办法,才不得不出现制止,却又被她还回去了。 “不对。” 泱肆又想到另一处去了,“是不是当时不论是谁跟着你,你都会把哨子送给人家?” 一说完,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江衎辞再次举起酒壶,这次只是轻轻抿下一口。 “可是只有你。” 只有她,一而再毫无征兆地闯进他的生命里,然后将他忘记。 当他第一次堂堂正正的,以国师之名站在她面前时,却看到她陌生的眼神。 和微蹙的眉。 对于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国师,她似乎很不满,也很不屑。 所以见到他时,都不愿分过来一个眼神,那般高傲,那般矜贵。 他只能停下脚步,唤她一声,殿下。 她走过,将他视作无物。 从此以后,擦肩而过便是最近的距离。 泱肆莫名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低沉,明明她也不是真的要同他无理取闹,只是想逗他玩而已。 来不及深思,就听见“砰”的一声,她转过脸去望,远处城中的烟火一簇接一簇飞上天际,在夜空中炸开,绚烂无比。 “莫辞快看!” 小姑娘兴奋地指,眼睛定在那些烟火上。 江衎辞仍然看着她的侧脸,看她的笑颜,看落进她眼眸的烟火。 泱肆很高兴,她好久没有好好看过新年的烟火了。 每一年除夕,皇城的烟火都是很盛大的,几乎在城中各处同时燃起,将整个天幕点亮,五彩斑斓。 拉着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一场盛大的烟火。 儿时母后曾教她对着烟火许愿,可是长大后她再也没有将自已的心愿交付出去过。 没有心愿的话,如果没有实现,就比较不会那么难过和失落。 她只相信自已,能够凭自已的能力抓住想要的。 于是泱肆歪过身子,俯下身去,同时伸手捧着江衎辞的脑袋,朝着他的唇吻下去。 江衎辞明显被她的动作惊到,忙单手扶住她的腰,防止她摔下来。 小姑娘却根本不怕似的,细细吻着他,还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下唇,好像要借此尝一尝他刚喝的酒。 她与他四目相对,贴着他的唇,吐气如兰。 “抓住你了,莫辞。” 第143章 我想看看你儿时模样 回到公子府,直到快要踏进北苑,慕蔺都没有同陆绾儿说过话。 她抱着手里的一堆窗花,眼看着他转身径直走进储玉居。 在门口站了须臾,余光瞥见另一处有一道身影走过,很快就走进了拐角里。 看身形像个女子,又不像府里的奴婢,正要细看,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陆姑娘。” 她回头,是璎珞。 “为何站在外面?” 陆绾儿笑着摇了摇头,走近,将手里的窗花给她看,“我剪了一些窗花,我们把它贴上吧。” “好啊。” 璎珞很快弄来浆糊,两人合作一同将它们一一贴在窗棂。 储玉居。 慕蔺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北苑里忙碌的身影。 有人踏进来,走近,站在他身边,也看向窗外。 “听说大家都很喜欢她。” 慕蔺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身边的人静静站了一会儿,“其实你不必如此,做自已不想做的事情。” 慕蔺收回视线,转身回到室内坐下,往杯子里倒热茶。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12节 喝了一口,他才开口:“娶谁不是娶。” 窗前的人仍是看着窗外,面容被面纱遮掩。 良久,她道:“今年的年夜饭好吃吗?” 慕蔺凝了凝神,“每年不都一个味道。” 房间里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外面传来烟火燃放的声音。 她倚在窗前,身影被烟火照亮。 她看见北苑里的那个姑娘,也正仰头望着漫天烟火。 轻笑一声,她道:“她还挺漂亮的。” 她的声音被烟火的噼啪声掩盖,但还是一字不落的传进他的耳朵里。 烟花易冷,没一会儿,天际就恢复了黑暗。 她叹了一声,转过身,离开之前,看了一眼桌前的男人。 “少喝点那么苦的茶。” 烟火绽放的时候,落染远远望见立于廊下的人,仰头望着天际。 一年又一年。 这个人总是沉默得很,好像什么东西都装不进心里,又好像藏了许多心事。 即使从未听此人谈及,落染也知道,在进宫之前,这个人一定经历了太多苦难。 幸好,遇见了殿下。 才不至于让这人被苦难淹没。 烟火消散后,阿烈仍然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就这么站着。 落染每晚都会再喂一次白玉,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都要吃上好几顿。 喂它吃了食物,又喂了水,看它安心趴在小窝里睡觉,落染才离开。 看见还站着的人,她道:“烈侍卫还不去休息吗?” 阿烈转头看过去,“落染姑娘忙到现在?” 落染活动脖子,点点头,趴在廊下,将脑袋枕上去,“对啊,过年嘛,总是有许多事要做。” “那就快回去休息吧。” “不行。” 她又摇了摇头,“还得等殿下回来。” “好。” 阿烈于是没动,站着陪她。 落染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瞄身旁这人坚毅的侧脸,意识到时,心跳已经漏了半拍。 于是泱肆踏进来时,便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廊下的两人,一人站立,望着外面的夜色,一人坐着,视线却落在旁边的人身上。 落染的眼神,让她愣了一下。 “落染。” 她唤,廊下的人才回神一般,立刻站起身来。 已是深夜,沐浴更衣之后,泱肆便窝进暖暖的衾被里,陷入沉睡。 …… 而此时的宫外。 马车仍然停在宫门前,从送完公主殿下回来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凛寒早已习惯了。 车厢内,江衎辞靠着车壁,手里还握着半壶未喝完的酒。 刚才的两壶酒,第一壶她喝了一小半就被他拿过来,于是她又去开第二壶,只得以喝了两口,又被他拿走了,任她闹,就是不给她。 不过是惦记着她身上有伤,不想让她喝罢了。 他抓着这半壶酒,慢慢地喝。 外面的凛寒突然听见大人叫他。 他打起精神,还以为终于可以回府了。 深更半夜的,冷死了。 没想到,大人却如是问道:“她进去多久了?” 凛寒心里估摸了一下:“小半个时辰吧……” 又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让他打道回府的命令,反而又听到其他的:“这么久了啊……” 半个时辰,确实挺久的。 车厢里的人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 凛寒不懂,有那么久? “开始想她了……” 凛寒:“……” 他严重怀疑自已的耳朵出了问题,怎么回事,今日的大人居然转性了? 身后的车帏突然被掀开,一身酒意的男人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往宫里走。 凛寒忙唤:“大人,你要去哪?” 那人丝毫不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 凛寒只得认命地守着马车。 此时的皇宫结束一天的欢闹,刚刚寂静下来。 他绕过巡逻的锦衣卫,翻进高高的宫墙。 眼前的宫道不知为何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又摇了摇脑袋,然后,出于本能一般,走向了那个刻在骨子里的方向。 周梓枂回到自已的寝宫之前,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她停下来,那个人脚步有些虚浮,步伐很快,竟然失了白日里的沉稳。 她望了眼他前往的方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直至消失不见,才回身进殿。 未央宫。 他几乎是大步流星,走到这里,才堪堪停下来,抬头看一眼上面的牌匾,而后踏进去。 直到她的寝殿门口,他站住脚,望着这扇门。 她在里面。 初见时,她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姑娘,而他已是十二岁的少年郎。 如今她已到了碧玉之年,一晃眼,竟然已经过去了十一年。 原来真的过去很久了。 他本来什么都不奢求,不求她记得,也不求她回头,进宫做国师,也不过是为了能与她近一点,能同她说上两句话。 可是有一天,她却告诉他,她记得。 他独藏的回忆,原来也还存在她的记忆里。 怎能不心动呢。 她还是会像儿时那样对他笑。 他轻轻推门,轻手轻脚走进去。 绕过珠帘,便瞧见了榻上熟睡的人。 他盯着她瞧了半晌,一双眸子雾气蒙蒙,脸颊也染上些绯色。 而后俯下身,揭开衾被的一角,躺进去,并将睡梦中的人儿揽进怀里,温软的触感,瞬间便觉得,整颗心都是满的。 附在她的耳畔,吐出的气息带着浓浓的酒意。 呓语一般:“泱泱,我想看看你儿时模样。” 第144章 落荒而逃的莫辞 大年初一,天边浅浅泛起熹微。 榻上的男人恬静地安睡,俊颜沉静淡然,呼吸轻浅。 有人用指腹轻扫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他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眼,仍在睡梦中。 眼睛上的手却丝毫不安分,转而向下,爬过他高挺的鼻梁,落在饱满的唇上,又一路向下来到突起的喉结,左右拨弄。 有人轻声笑,痒痒地落在他的耳边:“你要是再不醒来,可就说不清了哦。” 今日是贺岁大典,百官开始上朝,皇帝开始处理政务。 虽然他无需参加,但再过一会儿,大家陆陆续续进宫,可就很难像进来时那样轻易就出去了。 江衎辞终于转醒,掀开眼帘,就撞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已身处何处,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迷茫。 怀里的小姑娘俏皮地眨了眨眼,“终于醒来了呀?原来你平时都不喝酒,是因为酒量很差吗?” 他扫了一眼四周,意识到这是哪里之后,终于迟钝地找回思绪,找回五感。 自已此时正躺在未央宫,小姑娘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柔软的身躯贴着他,还能嗅到不属于自已的清香。 最主要的是,是他将她牢牢地锁在怀里。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13节 一觉醒来,就发现人躺在自已的怀抱中,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已,还对自已动手动脚,这一幕实在有些刺激人。 “……” 喉咙有些干涩,他索性将她的脑袋扣进胸膛,然后将下巴撑在她的头顶,暗暗极力地平稳呼吸。 片刻之后,他猛地松开她,迅速掀开被子下床,转过身就要走。 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回身直直走过来,把被子给床上的人重新盖好,而后又转身走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泱肆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那人推开门出去的身影。 她哭笑不得。 不是,这人怎么这么可爱啊。 喝醉了会偷偷爬她的床,把她紧紧抱着,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把她彻底弄醒了之后,他倒好,自已一个人睡着了! 醒来害羞得说不出话就算了,落荒而逃之前还惦记着帮她把被子盖好。 泱肆笑着,继续窝在床榻上,一夜未眠,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醒来后,泱肆发现,今日竟然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虽然没有看见太阳,可是感觉没有那么的冷了。 她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暂时将要面临江衎辞随时会离开的烦恼抛在脑后。 定南侯萧暮在开年第一个朝会上,向帝王和朝臣展现自已这段时日同大理寺一起的查案成果,并请求启动对整个工部的调查。 工部掌管着军火的制作及储藏,如今外流,自然是要严查。 皇帝很重视这个问题,下令不只是工部,六部都要进行审查,严厉整治官员的失职渎职行为,并交由丞相引领大理寺来主持这件事情。 过完了除夕,西北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徐鸿光将军不便在京上多留,退朝后便要启程回西疆。 泱肆来给他送行。 徐鸿光仍是不放心,告诉她,有什么事可以随时传信给他,哪怕相隔千里,他也会赶回来为她讨一个公道。 泱肆感动无比,也叮嘱他在边疆要照顾好自已。 入夜时分,泱肆换上便于行动的衣裳出宫。 宫外隐蔽处停着一俩普通的马车,她还未走近,就有人掀开窗帷一角,里面伸出一只手来,向她招手。 她走过去,挑开车帏,果然见慕诺坐在里面,冲她咧着个大笑脸。 泱肆无视他,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来。 慕诺讪讪收起笑容,向外面的车夫吩咐:“走吧。” 而后从一旁的暗格里,摸出两个面具和一块令牌,并将其中一个面具递给她。 泱肆接过来,大概观察了一下,这个面具和上一次的如出一辙。 只是,鬼市制作这些面具的时候,应该是在里面加了什么特殊的材料,那日从鬼市回宫后没多久,泱肆就发现这面具突然之间像水一样,无声地融化掉了,通行证上的烫金字迹也一一从那丝帛上浮起来,轻轻一碰,就掉下来了。 慕诺看着她的举动,大概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为了防止有人混入鬼市,所以每一个月的面具都只做了七日的保质期,在开市前七日制作完成,七日过后,也就是鬼市闭市后没多久,面具就会融化成水,无法复原。” 至于通行证,因为每一次开市地点不一样,所以只是将上面的字迹抹去。 泱肆问:“那你们这些鬼市的人也要每个月重新领一次面具?” “自然不是,那得多麻烦?” 慕诺将自已手里的面具也给她,“你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她一接过来,就察觉到了。 他的面具比她的更重一些,质感更好一些。难怪他方才看都不看上面的数字,就直接把其中一个给了她。 泱肆又看了眼自已面具上的数字,五五二。 上次给她的明明是三千多,这次怎么这么靠前? 她疑惑地看过去,慕诺冲她自豪一笑:“我回去想了一下,如果让你以客人的身份进去,除了做账主你没有其他办法能见到主上,倒不如做我的小跟班,如果主上真的在,你跟着我,也有机会能接近他。” 想想那金贵的小殿下换了个地儿就成了自已的小跟班,慕诺心里就一阵窃喜。 这确实是个良策,但是泱肆很快发现了弊端:“那本宫以你的手下的身份去跟他谈,他若是发现本宫不是鬼市的人,你会不会有事?” 她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人家出于好意帮她,她总不能祸害人家。 慕诺脸一垮,他上次已经因为给她看鬼市的记录被罚了一回了,还能继续留下来做堂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个你放心,鬼市的人也可以在里面进行交易。” 慕诺摆出一副请求的姿态,“只是小殿下,您要是真见到了主上,在他面前最好收敛一下您的威严,要不然要是被发现了你是假冒的,我这次可真的会没命的……” 泱肆忍不住好奇:“你们主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很难接近吗?” 话音刚落,就见慕诺连连点头,疯狂输出:“小殿下你是不知道,主上这个人神出鬼没的,我见到他的次数一个巴掌都绰绰有余,他真的是我见过比国师大人还不爱说话的人,也是比国师大人还冷漠的一个人,而且你永远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每次他一个眼神过来,我都感觉像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凌迟!” 想想他上次还能活下来,真的是要谢天谢地谢菩萨。 泱肆给了他一个白眼。 说就说,干嘛扯上江衎辞? 同时她又在心中猜测,这鬼市主这么难相与,一定是那种掌权多年的位高者,看尽了世间的荣华富贵,一切以自我为中心。 泱肆在脑海中构建他的样子,总觉得这样一个能坐上鬼市主位置的人,起码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了。 而一想到他莫名其妙送自已雪灵芝,泱肆就觉得后脊发凉,一阵恶寒。 第145章 豪华至极的鬼市 跳下马车时,泱肆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 这里竟然还是皇城。 面前是一家酒楼。 门口两个守卫,戴着鬼市独有的面具,进入的人全部都是出示令牌。 “跟紧我。” 慕诺走在前面,将手里的令牌展示给他们看,守卫便弯腰让他们进去。 “这扇门是供内部人员出入的。” 慕诺向她解释。 他带着她爬上楼,七拐八拐,最后终于停在其中一扇门面前。 他推开门进去,又阖上门。 然后推开窗,示意她看窗外。 泱肆走到窗前,才发现这一片区域原来不止一幢楼,而是一个酒楼群,她数了一下,能看到的就有六座楼。 而且,她竟然还看到了仰星楼,就在他们这座楼的旁边。 难怪她会觉得这里很熟悉。 原来那日他和萧暮一起来的仰星楼只是其中之一。 “我们现在身处的是望月楼,这座楼基本上都是堂主以及堂主的随从,所以除了我的厢房,你哪里都不要去。” 慕诺一边用手指过去,一边给她说明:“还有旁边的仰星楼,里面的人物都是高于堂主的级别,别说你,我们没有召唤,也是不能去的。至于其他几座楼,都是交易的地方,你有兴趣的话可以随便逛,如果有主上的消息,我会派人去寻你。” 泱肆再次望了眼仰星楼的方向,“你们主上来的话,是不是也在那座楼?” 慕诺点头,再次不放心地警告她一遍:“你一定不能自已偷摸进去,虽然我知道你武功很厉害,但是你千万不能小瞧了鬼市,尤其是那边的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他们要是想抓你,轻而易举。” 泱肆耸耸肩,表示知道了。 “还有多久开市?” 慕诺看一眼楼下院子里的漏刻,“还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过后,就听外面传来击鼓声,而后便陆陆续续看见其他几座楼有人影经过,再过一会儿,就开始喧闹起来。 泱肆还是有疑惑,“你不是说这次没有雪灵芝拍卖吗?为什么还是这么大阵仗?” 上次是一艘巨型船舶,本以为已经排场够大了,没想到这次却是好几座楼,而且每一座楼起码都是四五层。 这鬼市主得多有钱? “毕竟是新年第一次开市。” 慕诺挑起眉梢,“而且鬼市不只有雪灵芝,你可以出去看看。” “那你呢?” 慕诺没动,“你是不是觉得做堂主很闲?” 好吧。 泱肆撇撇嘴,也不追问,自已推开门出去。 走出望月楼,她把剩下的几座楼都大概逛了一圈。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鬼市,与其说是一个市集,倒不如说是一座城市的缩影。 一座城市该有的,这里基本上都有,甚至会有人抬着轿撵,付了银钱,就可以带你穿梭各个酒楼。 而后便是各种买卖商铺,不论贵贱,应有尽有,连双罗袜,都可以买到。 上次的船舶是用了一层楼来作为休闲娱乐的场所,而这一次却用了整整一座楼,并且聚集的人更多,无比的欢闹喧腾,装潢的豪华程度完全不输皇宫。 她更深层的领悟到了慕诺所说的那句话,做账主不是那么简单的。 照这一次的规模,黄金百万在它面前,都不过是冰山一角。 最后,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慕诺会神秘兮兮的让她来逛逛了。 还有一座楼,名为青阳楼,里面既不交易也不娱乐,竟是一个赌坊。 赌坊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敛财方式,可是用一整座楼来做赌坊,泱肆就有点疑惑了。 她进去在一楼走了一圈,从别人口中听出了里面的独特之处。 五层楼,五个不同的赌局,从第一层开始往上层层筛选,最后一层楼的最后获胜者,可以获得鬼市永久有效的面具和通行令牌,并且每一次进鬼市,都可以从里面不花一分钱的进行一项交易。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14节 可以是玩乐,也可以是死侍,还可以获取信息,而拿走任意一样价值不菲的东西,更是常有的。 当然,除了拍品。 原来鬼市不止拍卖雪灵芝,每一次开市都有不同的东西进行拍卖。 青阳楼里愈来愈多的人围过来,很快便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看来很多人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但这与她无关,她不擅赌技,又不能拿到雪灵芝,而她对其他宝物暂时没有兴趣。 反正她想进来的话可以寻求慕诺的帮助。 正准备退出来,就听身后有人低声道:“不再看看?这可是一年只有一次的机会。” 偏头看了一眼,竟然是慕诺,“你不是要忙?” 怎么到这来了。 后者低笑一声,道:“这里归我管。” 泱肆不解:“你不是管死侍的吗?” 慕诺回了两个字:“兼管。” 随后扯着她继续往里走。 里面人声鼎沸的,他似乎听见她说了什么,歪头凑近一些,示意她再说一遍。 泱肆甩开他的手,将嘴巴凑过去,“我说,你们鬼市还挺会搞噱头的。” 首先,不是所有人都能随意进入这一点就已经让其地位上升了一个档次,而后一会儿是千年难寻的雪灵芝,一会儿又是一年一度唯一的名额,难怪鬼市这么受欢迎。 这一层就比较简单,偌大的厅堂里摆了十余张赌桌,不一会儿就听到各个桌上宣布获胜者,大声念出他面具上的数字,可以前往上一层。 慕诺领着她直接往上走,拦在楼道口的守卫见到他,便直接放行。 他们直接来到了四楼,泱肆观察了一下,愈网上,赌桌的数量就愈少。 到第五层,估计就只剩下一张赌桌了。 四楼现在还没有人,终于不用扯着嗓子说话了。 有人来到他们的身边,在慕诺耳畔低声说着什么,他点了点头。 因为是酒楼,每一楼除了厅堂,两边自然还有许多厢房,慕诺拉着她推开其中一间。 “现在时辰还早,还没有人能够上来,在这等一等。” 泱肆表示无奈,“你是拉我来陪你做事的?” 真把她当跟班了。 “不不不。” 慕诺摇头,笑嘻嘻道:“你都逛完了,我怕你没事做嘛。” “你派人跟着我?” 泱肆扬眉问。 “我可没有!” 他连忙摆手,“鬼市到处都有人暗中盯着,你的动线我当然清楚。” 他赶紧从桌上倒酒,讨好地送到她眼前,“哎呀,你就坐坐嘛,别到处跑了,多累啊。” 泱肆这下确认了。 他无非就是怕她真的偷偷溜进仰星楼去。 实际上慕诺确实是这么想的,他一开始以为,鬼市这么大,总有个地方能让她多待会儿,没想到连最具有吸引力的青阳楼她都只看了一眼。 只好赶紧拉着她上来。 第146章 魏洛言 泱肆很给面子,接过酒杯,又问他:“你们主上到底在不在?” “这我真的不知道。” 慕诺也没法子,他只是个小小的堂主,在鬼市是最低的级别,哪能清楚主上的行踪,颇有些心虚道:“不过我已经让人留意仰星楼的动静了。” 泱肆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慕诺坐立难安了一会儿,让她自已坐一坐,有事叫门外候着的小厮。 而后便出去了。 泱肆便独自坐了一会儿,举着酒壶到窗边,推开窗扉往外瞧,仰星楼那边静悄悄的,只能看见每一层楼都有许多鬼市的人在巡视。 外面也渐渐有人声了,大概是底下三层终于选出了获胜者。 因为要到一定的人数才会开一场赌局,所以第四层除去三张赌桌,其他的桌子便都是供先获胜的人等候休息的,提供免费的吃食和酒水。 有人嘻嘻哈哈推开门,泱肆回头,不是慕诺,是另外两个人。 那两人也愣了一下。 只见窗前的女子一袭烟纱散花裙,外披绣绒花袄,墨发如瀑,纤纤玉手握着一个玉壶,懒散地倚在窗框上,听见开门声,偏过脑袋,漫不经心地望过来,面具之下仅露出的一双眼睛倦懒又迷人。 其中一人出声问:“你是谁?六八呢?” 这声音泱肆觉着耳熟,再看两人的身形,她确定是上次起过争执的那两个堂主。 一个代号是九七,另一个斯斯文文的,她没有近距离看过对方面具上的数字。 这不是归慕诺管吗?这两人怎么跑到这来了。 “不知道。” 泱肆把头重新扭向窗外,继续看着外面。 九七直直走进来,凑到泱肆面前,微微眯了下眼,看清之后道:“你是六八堂主的随从?” 泱肆敛了姿态,微微颔首,道:“是。” 九七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不在外面帮忙,躲在这儿饮酒?” 泱肆轻轻耸了下肩头,一派无辜:“堂主让我在这的。” “好啊他!” 九七跳起来,“这家伙,又被我逮着了,自已手下都不放过!” 居然敢对内部人员下手,贼胆不小啊! 他对后面的另一名男子使眼色,“等一下就去向主上揭发他!” 听到关键词,泱肆看过去,正要开口,慕诺就踏进来了。 “你们怎么下来了?” 九七走过去,他比慕诺高一些,总是习惯性地用臂弯勾住他的脖子。 “我不下来还不知道你小子竟然背地里把自已的随侍都骗进来了!你就不怕被上头的那些发现了?” 慕诺脸不红心不跳,顺势拖着他往外走,而后把他的手臂扒拉下来,将两人推出门外。 “去去去,她有要事跟我汇报,我让她在这等等,你们上楼上去看好,一会儿该有人往上走了。” 九七还在想往里蹭,“什么事是我俩不能听的?” “死侍区的事,你听个屁!” 慕诺啪的一声关门。 再回头,泱肆已经从窗前走过来。 “你们主上在。” 语气笃定。 “没错,我也是刚知道。” 慕诺见她就要往外走的趋势,赶紧拦她,“哎哎哎你先别急,主上还在仰星楼,你进不去的。” “他不会过来吗?” “一般不会。” 慕诺连忙接着说:“但是我刚知道,今晚赌坊的获胜者可以去仰星楼取面具和令牌。” 泱肆沉思,难道她还是不得不加入这个赌局吗? 慕诺似乎猜到她在顾虑什么,继续道:“皇家禁赌我知晓,所以等一会儿我安排你作为随从之一,跟着我们带领获胜者一起前往仰星楼,我再找个理由说要见主上,到时候你再提你的事情。” 他这个法子自然不错,泱肆应下来,“还需要多久?” “闭市前半个时辰就会角逐出最后的赢家。” 慕诺道:“感兴趣的话可以出去看看。” 泱肆点点头,又挑眉道:“你不是说这归你管?刚刚那两人怎么回事?” “我说归我管,又没说归我一个人管。” 慕诺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以为我有这么大的本事,管一个死侍区,还能再来管这么大的赌坊?” 泱肆:“……” 刚才她真以为,这小子在鬼市混得风生水起,一座楼的赌坊都可以交给他一个人管辖。 原来是好几个堂主一起管理。 泱肆走出去,现在已经有不少人上来了,她围在其中一张赌桌前看了看,这里玩的是牌九,不用下赌注,赌坊的人坐庄,连赢庄家五轮就可以获胜上楼,一旦中间输了,就必须下楼去,重新取得上楼的机会。 连赢五轮本来就很难了,八个人一桌,牌型很分散。 每个座位背后都有人专门记着,一旦有人输了就请他下赌桌,并请下一个人接替坐上来。 玩了半天,一大半人被请下楼,能稳定连赢的少之又少。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15节 看那一个个不死心的眼神,和下一把势必要赢的模样,泱肆看得直咂舌。 下面三层楼都需要下赌注,最后两层虽然不需要,但是这淘汰的程度,全都又返下楼去下注去了。 这鬼市,真会揽财。 离决出胜者还有好一会儿,泱肆想起来,自已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在这里试试看。 于是她踏出青阳楼,循着刚才走过一遍的记忆,在另一座酒楼里找到一间角落里的厢房。 厢房上挂着“百晓生”的牌匾。 推开门,里面只亮了两盏灯,整个房间昏暗无比,见不到人。 她看到一个小窗格,窗格前摆了一把椅子,便走过去坐下。 里面伸出一只苍老枯瘦的手,向她摊开掌心。 泱肆解下腰间的钱袋,直接放在对方的手心上。 窗格里一片黑暗,手掌收回去,什么也看不见,彷佛融入了黑暗。 很快,又递出来一张空白的宣纸。 泱肆拿过一旁备好的狼毫,蘸了墨水,写下两个字:洛言。 手掌捏着宣纸再次消失在窗格里,泱肆等了许久,也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 她秀丽的眉头拢起,正要开口,里面终于再次伸出手来。 还是一张纸。 她转过来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字。 魏。 第147章 拍品丢失 青阳楼坚持到最后的获胜者,是一名女子。 泱肆站在慕诺身后,微微低着头,只能暗暗观察。 那女子身形修长,苗条纤细,体态轻盈,泱肆觉得那隐在面具下的脸应当也是美丽动人的。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女子竟然缓缓朝她看了过来。 泱肆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没一会儿,仰星楼派侍从来领他们前往。 一同的还有方才那两位堂主。 他们都没有带随从,所以九七一直往泱肆这边看。 抵达仰星楼,他们只得以停留在一楼的厅堂。 侍从让他们在此稍候,前去取面具。 泱肆暗中观察,每一个通往上一层的角落都有人守着。 此时,门外传来交谈声,由远及近。 “你们怎么搞的?这么多人都看管不好?等会儿几位长老问罪下来,看你们怎么办!” “这也不能全怪我们吧?拍卖区是十七宗主的管辖范围,如今她又不在,开年第一次开市,本来就很忙碌,我们自已都分身乏术,哪里管得了别的?” “行了行了,跟我解释有什么用?你这些话留着给主上说去吧!” “你说什么?主上今日也在?” “废话!新年第一市就搞砸,等会儿主上要是怪罪,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紧接着,门扉被推开,一行人踏进来,看到里面的人后,就都住了嘴。 屋内的三位堂主忙颔首行礼,“门主,宗主。” 泱肆只安静站在角落,并没有行礼。 索性那些人并没有多留意,只是匆匆往楼上去。 他们走后,九七悄声问旁边的文弱男子:“发生什么事了?” 后者摇头,同样低声回:“听起来像是拍卖区出了问题。” 九七:“今日的拍品是什么?” 慕诺插嘴进来:“好像是七彩琉璃盏。” 九七惊了一下,“不会是弄丢了吧?哇塞,那玩意儿可值钱了!” 慕诺斜他一眼,“这是值不值钱的问题?问题是它是拍品,如果弄丢了,怎么跟客人交差?鬼市的名声往哪放?” 遥遥望见取面具和灵牌的侍从回来了,文弱男子赶紧叫他们住嘴。 侍从将手里的东西交到那女子手里,道了声恭喜之后,便要领着他们出去。 眼看着就要踏出去,泱肆悄悄走近慕诺身旁,往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啊!” 慕诺疼得大叫一声,引来众人的目光。 他咬牙憋着,“等等,我们还有事!” 另外两个堂主都很疑惑,侍从恭敬问了一声:“堂主还有何事?” 慕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话,感觉到腰后的魔爪,他一咬牙,“我们看到了拍卖区有可疑人员!” 仰星楼只有三楼,这里的布置几乎没有改变,到了三楼就是真正独立的雅间。 侍从带着慕诺和泱肆二人来到中间的那扇门,向守在门口的守卫禀明情况,守卫示意他们在外面等候,需要进去请示。 过了一会儿,守卫出来,告诉他们可以进去。 踏进去,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厢房,几乎是占了四五个普通厢房的面积。 里面一张长桌上坐满了人,纷纷向他们投来目光。 长桌的尽头的那个位置,却是空着的。 刚刚上来的那几个人站在一旁,做错事一般低着头。 慕诺心里也怵,强撑着微笑打招呼:“见过各位长老。” 其中一个人出声:“你是哪个区的?” 慕诺回答:“死侍区。” “死侍区和拍卖区又不在一座楼,你们看到了什么?” 慕诺一下子哽住了,他哪知道啊,他什么都没看到啊! 泱肆往前一步,“是我看到了,我在经过拍卖区的时候看见有人鬼鬼祟祟从后面的展区经过。” 另一个长老问:“你可记得那人的身形与穿着?” “记得。可是……” 泱肆停顿了一下,“我只能跟主上一个人说。” 此话一出,桌上的几位长老都明显怔了一下,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刚才那个长老继续追问:“这种事,你想麻烦主上亲自来解决?” 另一个也道:“你是死侍区的随侍?找主上有何目的?” “没有目的。” 泱肆回:“我欠主上一个人情,想当面还。” 她思来想去,还是直接挑明了好用,什么借口都不足以让那鬼市主见她。 这下,所有人都更为震惊了。 一个死侍区小小的随侍,有什么能耐欠主上的人情? 有人看穿了她的把戏,“小姑娘,话不能乱说,既然在鬼市做事,就要懂得鬼市的规矩。” “鬼市的规矩是不能见主上吗?”泱肆反问。 那人被噎了一下,随即似乎觉得有些可笑一般:“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那我回去了。” 泱肆觉得无所谓一般,就要往外走。 慕诺:“……” 说好的收敛点呢?这里不是皇宫啊喂! 他要走也不是,不走也是,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了。 “等等。” 刚走到门口,隔间的门被人拉开,里面踏出来一个人,对泱肆说道:“姑娘,主上要见你。” 泱肆回过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跟着那个人走进隔间。 隔间里点着沉木香,刚踏进去就闻到了。 那个人没有跟进来,而是从外面将门拉上。 泱肆第一眼,就看见了美人榻上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玄色缎面圆领袍,金冠玉带,青丝如墨,一身清寒的气息,使脸上那银白色的面具显得冷硬无比,此时他斜斜地倚在那美人榻上,一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看向她的目光淡淡的,不夹任何情绪。 她见过这个人。 泱肆笃定,上次离开鬼市时,她与此人擦肩而过。 原来他就是鬼市主,可他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十来岁,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符。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16节 泱肆一时忘记了说话,那鬼市主也很有耐心一般,并不开口,静静任由她上下打量。 过了一会儿,泱肆没事人一般缓缓收回视线,直接明说:“我是上次在鬼市,主上赠我雪灵芝的那个人。” 没有听到回声,她便自顾自往下:“上次本想亲自答谢,但也许您太忙了,所以未来见我。” 还是没有回复,泱肆摸不准此人的心思。 而且这个人,即使不动也不言,泱肆也能清楚感知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的威严,与压人的气势。 须臾,他终于开口,嗓音冷淡:“你在拍卖区见到了什么?” 一句简单的问话,却如寒霜一般令人心颤。 泱肆承认,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未曾见过像这样能够具备仿佛天神般气度逼人,使人莫名心慌的人。 若非有足够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估计早就被这威慑力吓得双膝一软,跪下了。 她竟然轻轻吸了一口气,才道:“一个男人,四十岁左右,我看到他在拍卖区徘徊了好一阵。” 这话不假,她在闲逛的时候确实看到了。 “我可以尝试画一下。” 第148章 银灰色瞳孔 鬼市的人拿着泱肆画的画像出去寻人了。 她仍然坐在隔间内。 那鬼市主始终没有同她说过话,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此时已经阖上了眼睛。 泱肆不敢再大方打量他,可是她心里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鬼市的办事效率很快,没一会儿,赶在闭市所有人都出去之前,就有人来禀报找到了那个人。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偷走拍品的人,泱肆无从得知。 反正她也只是来表明自已的发现,又不能确保就是那个人,所以是不是都与她无关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和主上谈其他事了?” 刚才他忽略了她的话,而是直接问拍卖区的事情,现在该做的都做了,雪灵芝的事情她不能就这样算了。 那鬼市主重新睁开眼,看向她,并不说话。 泱肆便只得自已接着往下:“我还需要两株雪灵芝,不知道鬼市还有没有,您放心,我不会白拿的,三株雪灵芝的钱,我都会一并补给鬼市。” 不过她确实没法现在就拿出这么多钱,“我可以写个欠条,在规定期限内,一定交付。” 男人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 “三百万黄金,三日。” 泱肆倒吸一口凉气。 一百万都成问题,还三百万,而且三日期限!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她咬牙,面上保持得体的笑:“主上可否卖我刚才画像的一个人情,多宽限些时日?”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很淡漠,好像并不关心她能否拿得出这么多黄金。 少倾,他却说了一句泱肆大为震惊的话:“要么三日,要么直接拿走。”??? 什么意思? 她在脑子把这句话反复斟酌了好几遍,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这话的意思是,又要免费送给她? 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泱肆赶紧摇头:“不行,您已经送我一回了,我必须给钱,只是我一时没法拿出来,但我又急需,所以得缓一缓才能给您。” 一激动,尊称都用上了。 “我不缺钱。” 那人回得很快。 泱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甚至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什么叫不缺钱?她一个公主都不敢这么说。 “那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那人一派尊贵:“没有。” 啊,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啊! 泱肆心底抓狂。 不会真瞧上她了吧? 她又忍不住仔细看他。 看这样子,应当是个气度不凡的公子没错。 可是,她心里有人啊。 泱肆皱起眉头,“既然如此,那便打扰了,主上当我今日没有来过。” 她站起身,往外走,“下一次开市,我会让六八堂主送来一百万黄金。告辞。” 把她当什么了? 她是个有底线的人。 正要拉开门,手腕却突然一凉,那鬼市主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一把抓住她,将她拉回来。 泱肆被迫回身,仰起头,首先看到的,是他面具上右边的位置,刻着一个数字“一”。 而后,她直视他的眼睛。 方才隔得远了,加上后来她一直没敢大胆去看这个人,现在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人的瞳孔,竟然是银灰色的。 银色的瞳孔,泱肆只有前世在江衎辞身上见过。 可是这人的瞳孔颜色比那时她见到的江衎辞的淡许多,更多的是灰色,是那种不细看的话,不会第一眼就发现的颜色。 泱肆甩开他的手,站得远远的。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脖子上,他穿着圆领的衣袍,上面两颗盘扣紧扣,遮住了大半肌肤。 包括,他的喉结。 “请主上自重。” 男人抱着手臂看着她,不知为何,泱肆突然觉得他身上冷寒的气息没有那么重了。 “我可以给你,也不要你的钱,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泱肆看向他的目光探究:“如果我做不到的话,还是只能给你钱。” “你做得到。” 男人淡然的语气带着一丝笃信,他往回走,避开她的视线,“你现在拿走雪灵芝,下个月再来,我会告诉你我要什么。” …… 到了闭市时间,泱肆独自踏出鬼市,慕诺还在里面,作为堂主,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她手里抱着一个锦盒,里面有两株雪灵芝。 同时,她还得到一个永久有效的面具和通行令牌。 上面没有数字。 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明亮的鬼市,坐上马车,没有回宫,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国师府。 就快天亮了,泱肆没有走正门,而是如第一次来一样,翻墙进去,找到江衎辞所居的院落。 她轻手轻脚来到门边,先是侧耳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而后一下推开门走进去。 她循着记忆摸索到床榻边,蹲下来,在上面一通乱摸。 没有人。 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哼!被我发现了吧!” 难怪她之前会在仰星楼遇见江衎辞,难怪他那几日一直在忙都不回府。 难怪会把雪灵芝送给她! 当她傻子呢!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她愤愤地起身,却因为一片漆黑,又一心想着别的,竟趔趄了一下,直直往那床柱子上撞去! 她赶紧用手去撑,额头上没有感知到疼痛。 手上的触感也不对,她凭着微微亮起来的天色,察觉到有人用手掌护住了她的额头,而她撑的地方,就是那人的胸膛。 她惊异地抬头:“莫辞?” 江衎辞搂着她站好,转身去点燃屋内的烛火,而后走回来。 “怎么来了?” 屋里亮起来,泱肆发现他只着里衣。 “你不在床上睡觉,干嘛去了?” 江衎辞指了指外间,“喝水。” 她看过去,桌上的玉盘里有三个倒扣的杯子,还有一个被翻起来,放在了盘子外。 “那你刚刚就站在那看着我进来的?”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17节 他点点头,表示默认。 泱肆顿时无地自容了。 所以还看着她在这里一通乱摸,自言自语? “那你怎么不出声!” 就欺她看不见是吧! 她的眼神十分幽怨,江衎辞走近,轻轻揽住她,毫不犹豫:“错了。” 泱肆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 寻常的,墨黑的,和以往没有区别。 难道真的是她太多疑了? 可是那个鬼市主真的很像江衎辞啊! 江衎辞与她对视了片刻,低头吻下来。 吻得很轻,在她的唇上轻柔地蹭。 离开后,小姑娘开始不正经了:“莫辞,你还记得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吗?” 他说,以后勿要再任性妄为。 可是后来的很多次,都是他主动的。 江衎辞自然明白她想传达什么,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眼角。 “抱歉。一看到你的眼睛,就忍不住。” 她哭,她笑,不论是哪种情绪,只要是这双眼睛望着自已,就会将他点燃。 第一次听见江衎辞说这么露骨的话,泱肆耳根子发烫。 即便自已也常说些有的没的,但是如果换成是他来说的话,她还是有些受不住。 她的羞涩显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再次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 呼吸洒在耳边,“耳朵红了,殿下。” “……” 他他他,他竟敢反过来调戏她! 泱肆不服输,偏头一口咬住他的喉结。 “你戏弄我,再给你盖一次章!” 他没动,单手抚着她的后脑勺,任由她在即将消散的印记上留下新的红痕。 竟然缓缓应道:“好。” 第149章 不想拖累你们 迎了财神之后,慕蔺携陆绾儿进宫给长公主拜年。 泱肆看着几乎摆满了未央宫的各类礼品,心中唏嘘,这十四阁果然是有钱。 十四阁每做一桩生意的价钱都是十四万两黄金起步,这确实是天价,但他们也确实具备真正的实力,但凡交付到其手上的事情,就没有不能完成的。 当初在黎塘时,死侍既然是林淑妃所为,那究竟又是谁雇十四阁来刺杀她呢? 这件事情,泱肆一直未查明。 泱肆和慕蔺站在廊亭下,这几日天气好,院子里那只雪狮子有些化了,不成形状,只有那红布编的红花还歪歪扭扭的挂在上面。 “还没来得及谢过二公子。” 十四阁真的在年前查到了火药的去处。 今年这一件事,泱肆前世是不知晓的。 那时一直忙于打仗,她将林家彻查已经是五六年之后的事情,那时只知工部的火药库无故亏空了一大批,且不知所踪,翻遍了整个京上城也没能找到。 她仍然记得自已当时气得浑身发抖,在朝堂上一把揪住林崇的衣襟,将他一拳狠狠打倒在地。 西北战事年年吃紧,多少战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保下那一方土地,而他竟做出这样的事情。 要不是众人阻拦,她当时差点一气之下就了结他的性命。 慕蔺的视线淡淡地落在院落里,“殿下客气了。” 院子里,落染和陆绾儿正在同白玉玩。 白玉好像很喜欢陆绾儿,自她进来,就一直围着她转,她也乐意逗它玩,便嬉闹着跑进了院子里。 白玉虽然顽劣,但是它分得清谁对它好,于是未央宫很多宫人都同它玩得好,它有时候会追着他们打转,看他们做事情,偶尔去添乱,然后兴奋地四处奔窜。 唯独对泱肆,它总是竖起锋芒。 泱肆动了动嘴角,这小崽子,不识好歹。 “去年黎塘的事情,二公子似乎还欠本宫一个交代。” 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十四阁任凭她差遣,那么这件事,她就必须得搞清楚。 慕蔺道:“我会命人尽快查清。” 泱肆点点头,丝毫不讲客气:“还有一件事,想再拜托二公子帮忙。” 作为十四阁的阁主,向来是拿钱办事,如今为了一个女人,不得不平白为他人办事。 “殿下请讲。” “上次去找过二公子的那个侍卫,还请二公子能帮本宫查清他的来历。” 慕蔺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泱肆又笑着道:“二公子打算何时与陆姑娘完婚?” 他没回,只是看着院子里同小狐狸追逐嬉闹的人。 “不如就下个月花朝节吧?” 泱肆虽不喜欢白玉,但也看不惯这小崽子像黏江衎辞一样黏着陆绾儿,“否则让她一个姑娘家无名无分地一直待在公子府,不免让人生了闲话。” 六部这段时日正在进行审查,慕蔺作为礼部侍郎,新官上任,就必须要拿出三把火的气势,严格对内整顿,所以他今日只得以休息半日,便需要赶往礼部南院。 泱肆道:“陆姑娘难得进宫一回,便在这里多待会儿,等你傍晚回来,一起在宫中用过膳再走。” 这几日已经不再呼吸便能哈出雾气,泱肆也不再整日依赖手炉。 阿烈提着一个竹篮走过,泱肆招手,阿烈走近,她探头去看,里面装满了各种时令水果。 她看了一圈,“去洗了,单独装一点草莓过来。” “是。” 阿烈应下,便提着果篮离开了,没一会儿又端着一个果盘走回来,里面装着鲜红的草莓。 大北气候严寒,她记得不论是什么水果成熟的都要晚一些,可是今年,刚刚立春没几日,草莓就熟了,又红又大,她咬了一个,很甜。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抱着果盘走进院落里,站在那雪狮子旁,挑了两颗草莓,去掉叶子和绿梗,将它们嵌上去。 落染在一旁看着,觉得有些好笑。 陆绾儿也凑过来,认真看了两眼,“殿下这是给它做了眼睛吗?” 泱肆把果盘递向她,面色平静:“好看吗?” 她犹豫着拿了一个,“……好看。” 白玉不知累似的,在她们脚边转个不停,泱肆用脚轻轻踢了踢它,“落染,带它回去。” 落染便抱着它离开,泱肆仍然在欣赏自已的杰作,往嘴里塞草莓。 “殿下,绾儿绣的福帕,您喜欢吗?” 慕蔺备了一堆好礼,她也带了自已亲自绣的物什。 上次泱肆急冲冲进公子府找她,质问她江衎辞去了哪里时,她正是在绣这个。 泱肆再次把果盘伸过去,语气很平淡:“这里是未央宫,你可以不用端着。” 陆绾儿弯了弯唇,再次捻起一颗草莓,浅浅咬了一口。 “大人今年为了殿下而留下来了吗?” 她在公子府,对于外面的事情几乎不清楚,只是听到一点风声,再结合自已的猜测。 泱肆反问:“你在国师府待了多久了?” 她看得出来,白玉认识陆绾儿。 这话说得别扭,她也知道,一问出口,就已经是输了一头。 陆绾儿笑:“不管我待了多久,都不会有今后殿下待得久。” 她不在意的样子,没有把自已在国师府待过作为自已骄傲的本钱,并不同泱肆有意显摆自已更了解江衎辞一些,或是更熟稔一些,她好像并没有认定这是一场较量。 泱肆脸色缓和下来,草莓吃多了牙酸,她把果盘塞进陆绾儿怀里。 “你吃。” 多年征战生活,从来面对的都是一堆男人,大大咧咧惯了,除了落染这个从小在一起惯了的人,泱肆发现自已好像不太会同女子相处。 “谢殿下!” 尤其是像陆绾儿这样笑起来温和无害的姑娘。 傍晚时分,慕蔺一直没有回来,只派人来道,他在南院忙碌一时回不来,让陆绾儿先在宫中用晚膳,不用等他。 吃完饭,陆绾儿没有再多作停留,打算到宫门口等慕蔺。 她在宫门前站了一会儿,听见墙角处悉悉索索的,有人唤她。 “绾绾。” 她循声去看,是凛寒。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18节 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后,她才疾步走过去,低声问:“你怎么在这?” 凛寒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放进她的手心。 “老头子让我给你的,他说祛疤很管用。” 陆绾儿看了看手里的玉瓶,“好,以后别来找我了。” 凛寒有些怄气:“你一个人在那公子府,我们都很不放心你。” 偏她就是很固执,他都知道她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我不想拖累你们。” “你从来就没有把我们当成你的家人过,所以你才会说拖累。” 家人不就是互相拖累,才能互相牵挂,互相帮助。 陆绾儿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思绪。 语气轻轻:“可是凛寒,就是因为我的拖累,我才失去了亲人。” 第150章 皇帝同意成亲 对于她的过往,凛寒其实知之甚少。 只知道她来自桃疆,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亲无友。 但也正是因为不问过往,所以他们才能在国师府相遇。 罢了。 他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照顾好自已,记得你是有家的,随时可以回来。” 陆绾儿走回去,发现宫门前停着公子府的马车。 很有可能,她刚才和凛寒站在一起被看到了。 她调整呼吸,整理情绪,才挑起车帏进去。 慕蔺看过来的眼神冷寒:“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惊了一下,怯怯地回:“绾儿不知二公子在说什么……” 他伸出手来,用力将她一把拉到跟前,有东西从她身上掉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满脸惊恐,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滚到角落里的玉瓶。 “你好本事啊?成天在公子府待着,也能有人向你献殷勤。” 自从被赐婚之后的这一段时日,他一直在忙碌,所以她在公子府过得太平静了,能够见上面的时候,他都是在别人面前做做样子,才能与她好好说话,所以她好像都快忘了,他从一开始,就是不顺眼她的。 若不是公主指婚,他早就将她赶出府了吧。 她颤颤巍巍,百口莫辩:“绾儿知错……” 慕蔺撒开她,弯腰去捡起那玉瓶,打开,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 “这么关心你,专门给你送药膏?看来你是觉得,公子府虐待你了。” 他重新盖上盖子,放在车厢内的矮桌上,语气冰冷:“既然如此,总不能辜负了你的意愿。” 回到公子府,陆绾儿才懂他话里的意思。 刚坐下没多会儿,刘管家就来了,让她去洗马厩。 公子府的马厩很大,所有人都下去休息了,全交给她。 璎珞想上前帮忙,被刘管家拦住。 陆绾儿一声不吭,就着昏暗的烛火,弯腰做事,一直到深夜,才全部清洗干净。 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刘管家又领着她去了洗衣房,里面堆着一堆待洗的衣物和布草。 “要趁着白日里天气晴朗,所以天亮之前必须洗完,否则到了夜里露气重,晾不干也容易发潮。” 刘管家同她解释,语气稀松平常,没有感情色彩地道:“辛苦了,陆姑娘。” 陆绾儿摇了摇头,道不用,然后认命地开始干活。 这个时候众人都休息了,没有热水,她自已去烧的话根本来不及洗完这么多东西,更何况还要自已去外面的水井里打水。 于是她一个人不声不响的,费力地打水,再费力地提回屋里,倒进木盆里,一样一样,认真清洗。 直到灯笼里的烛火燃尽,天色渐渐明亮。 刘管家来验收成果,但她并未得到可以休息的讯号。 “陆姑娘,杂物间还需要打扫一下,里面的东西需要每一样都擦干净,地板和桌椅也需要擦干净。” 刘管家带着她走出洗衣房,又来到杂物间,他看了眼她明显疲惫的脸色,又说了一句“辛苦了”,便又离开了。 春风佛面,冰雪消融,院子里的雪狮子彻底化作了一滩水,泱肆怅然惋惜地盯着那摊水缓缓流入砖缝里。 而后,她又抬头望了眼万里无云的天际,再望向院子里光秃秃的枝干上抽出的新芽,心中思忖。 江衎辞还在京上,可是冬天显然已经过去了。 是不是可以说明,他是开心的,或者至少没有不高兴。 这么想着,泱肆惆怅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她命落染煮了莲子羹,前往御书房的时候,经过梅阁,从外面远远望见,那冒出墙头的枝干,春风一吹,梅花便漫天飘零。 意念一动,她走近,站在门外往里瞧,果然见梅妃正在梅林下翩翩起舞。 衣带翩跹,裙裾飘风,朱唇玉面,翩若惊鸿。 她是美艳的,如这梅花一般高洁,在冬日里睥睨这冰冷的世界,可是当春风吹过时,又甘愿零落成泥,滋养下一次盛大的绽放。 飘落的花瓣为她伴舞,做她的陪衬,可是泱肆看见,她的眉宇间,是化不去的郁色,她的眼里,暗淡无光。 泱肆想起来,前世,就是林淑妃自缢后的那年冬日,梅阁也传来了死讯。 再看过去,梅林下的那个人,全身心投入舞蹈当中,每一个抬腕的动作,每一次旋转的舞步,淋漓尽致得,好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 泱肆不自禁心里一揪。 她仿佛在跳一场生命的绝舞。 …… 御书房。皇帝正在处理政务,六部的审查,使得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接踵而至,各位官员在审查中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写了一大堆奏折,他这几日为这些琐事忙得焦头烂额。 泱肆让他歇一歇,喝点莲子羹。 她给他捏捏肩,“父皇还是要注意身子,再忙也得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魏明正端着碗慢慢喝了几口,这莲子羹煮得软糯爽滑,甚是可口。 “没办法啊,阿肆你看,吏部和工部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六部的整改不容忽视,也刻不容缓。”他轻叹了口气,“好在还有丞相这么个得力干将帮忙,要不然朕现在连喝你这碗莲子羹的时间都没有喽。” “说到慕丞相,父皇,我提议让那二公子与陆姑娘在下个月花朝节完婚,那时候百花盛开,多好的日子,您觉得呢?” “花朝节确实不错。”魏明正点点头。 身后的人没再说话,只是若有似无地继续在他肩头捏捏按按,明显已经是力不从心。 他放下瓷碗,“阿肆今日来,不单单只是为了同父皇说这个吧?” “果然还是逃不过您的眼睛。” 泱肆停住手上的动作,“父皇,您看,这春节也过了,春天也来了,而国师也留在了京上……” 她没有再继续往下,适时停下。 魏明正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故意说:“哎哟,奏折看多了头疼。” 泱肆赶紧抬手,“我给您揉揉。” 魏明正又甩了甩右手,“奏折批多了,这手腕也有点酸。” 泱肆赶紧握着他的手,给他按摩。“我给您放松放松。” “口有些渴了。” “我给您倒水。” …… 如此几个来回,泱肆都毫无怨言的献殷勤,魏明正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为了一个外人,你就这般讨好父皇?” 泱肆嘀咕:“那就不让他做外人。” “你啊!” 魏明正宠溺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朕知道了,回去等圣旨吧。” “什么?” 泱肆眼睛一亮,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他。 “阿肆何时这般笨了,这么简单的话也听不明白?” “您同意了!” 泱肆简直在原地跳起来,“您真的同意了!” 魏明正笑得无奈,“没错没错,你可以高兴点了,别整日对父皇没个笑颜。” 泱肆笑起来,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父皇真好!” 因为目的达成,而太过高兴,泱肆差点忘了自已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临走之前,她又折回来,魏明正不解:“阿肆还有何事?” “父皇,皇贵妃的位置,您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梅妃娘娘?” 林淑妃薨逝,皇帝答应过太后,要选后宫一位妃子为皇贵妃,协助太后管理后宫事务。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19节 第151章 一件正事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慕蔺从南院回到公子府,已经是戌时,夜幕缓缓落下。 他回到储玉居,习惯性地先往桌前倒一杯茶,举到面前,目光触及放在桌上的那个玉瓶时,他停顿了一下,捏着杯子走到窗前,推开窗。 北苑里静悄悄黑沉沉的,连盏灯都没亮。 他唤来刘管家,“人呢?” 刘管家恭敬回道:“公子,按照您的吩咐,陆姑娘正在打扫地窖。”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接着道:“要不要让陆姑娘休息一下?她从昨日回来到现在就没歇过,滴水未进。” 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一直在做事情,他又只得按照公子的命令行事。 慕蔺站在窗前,许久没有说话。 …… 地窖阴冷而潮湿,陆绾儿终于硬撑着打扫完,从里面艰难地爬楼梯上来,才发现原来外面的天又黑了。 不知道一会儿还有没有新的事情要做。 她缓慢地想着,步伐沉重,可能是下面空气太稀薄,也可能是一整日什么东西都没有进肚子,她觉得头晕难耐,浑身无力,爬上最后一级台阶,走出没两步,就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于是慕蔺走过来时,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人。 他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她一半脸贴在冰凉的地面,另一半脸惨白,嘴唇失了血色,几乎跟脸一个颜色,而那一双原本白净的纤纤玉手,因为一直沾冷水,而被冻得通红发肿,甚至能看到十指的指尖裂开,往外渗着血。 他冷冷地喊:“陆绾儿。” 地上的人没应,动都没动一下。 他皱起眉来,似乎有些不耐:“啧,这么弱,动不动就晕。” 又在原地站了片刻,他在她面前慢慢蹲下身。 而后将她抱起来。 不就一日没吃东西,他怎么觉得比上次抱她轻了许多? 回到北苑,俯身将人放在榻上,起身时,慕蔺的视线被她腰间露出衣带里露出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他轻轻抽出来,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看了看榻上昏迷不醒的人,他慢慢将信纸打开。 隽秀的字迹,一笔一划都是工整的。 只有一句简单的话: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的衣裳还是昨日进宫穿的那一身,回来后就没歇下来过,也就是说,这是昨日进宫前写的。 要送给昨日与她在宫门前相见的那个人? 想到不久前,他也收到过这样一封类似的书信,慕蔺心里就冒起一股无名火。 什么女人,就会在男子面前装,果真是对着谁都可以献媚。 “公子。” 璎珞从外面进来,端了热水。 慕蔺将信纸揉进掌心,同时握紧了拳头。 “以后你不用再来北苑侍奉了。” 璎珞不解:“为何?” 北苑可是只有她一个奴婢。 没想到二公子看过来的眼神露着竟然露着凶光,“我需要向你解释原因?” 璎珞连忙跪下来,脑袋磕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知错!” 慕蔺径直转身走出去,不再理会这屋里的一切。 夜深人静,只有微弱的烛火穿透黑暗。 静谧的未央宫,有人缓缓踏进来,寝殿的门没关,他在门前停了片刻,而后抬脚踏进去。 珠帘背后,躺在榻上的人,肤若凝脂,螓首蛾眉,哪怕只是这般安静地睡着,也像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动人心魄,美得无瑕。 仙子羽睫动了动,睁开一只眼偷偷去看,与站在榻旁的人对视之后,两只眼都睁开,下一刻又弯成了月牙。 她笑,从衾被里伸出手去勾住他的一根手指,“莫辞,你来与我私会啦?” 他顺势蹲下来,坐在床榻前地面铺的绒毯上,他身形高大,即使如此,她还是得微微仰脸才能与他对视。 “我以为你又出事了。” 一炷香之前,他在国师府听见了哨音。 这么晚了,他下意识便以为,她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想起上一次,他听到她吹哨子,赶到国师府时,就见到了一个伤心欲绝的小姑娘。 所以今晚,他便也一下子将心提了起来,竟然再次,丢了礼节,丢了君臣之分,丢了男女有别,偷偷潜进皇宫,进入她的寝殿。 泱肆翻身正对着他,指尖钻进他的掌心,将他紧握。 故作委屈:“对呀,我出了大事了,你都不知道,我太难过了。” 江衎辞眉眼动了动,语气难得有些急促:“怎么了?” 泱肆心口像被撞了一下,他肯定能料到她接下来有可能还会说话逗他,可是还是会下意识地担心。 他会认真对待她的每一句话。 她撅起嘴,委屈巴巴:“几日不见,我想你想得睡不着,太难过了,你说这是不是大事?” 她说完,江衎辞凝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薄唇轻抿,沉默不言。 泱肆挠他的手心,不满:“你都不想我?” 他用另一只手整理她鬓角的发。 “想。” 他回,“每天都在想。” 难得听见这人直白的表达感情,泱肆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还要佯装不满足:“不行,你得每时每刻都想。” “好。” 他不反驳,顺着她。 泱肆这下挑不出毛病了。 她再一次感叹:“莫辞,你怎么这么乖啊?” 江衎辞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淡地反问她:“不乖的话,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唔……” 床上的小姑娘竟然真的陷入了思考,半晌给不出答案。 他小幅度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嗯?” 泱肆道:“可是我想不到,莫辞不乖会是什么样子哎,你可以示范给我看一下吗?” 江衎辞看着她那双求知的眼睛,有些无奈。 摇头:“不给你看。” “那你现在就是不乖!” 泱肆咋咋呼呼,模样颇有些可爱。 他抚慰一般去摸她的头,眼里流光溢彩。 转移话题:“殿下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x 泱肆又笑起来:“嘻嘻,因为我遇到了高兴的事。” 他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小姑娘转动了一下眼珠:“莫辞,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什么?” “过几日你就知道啦!” 他并没有追问,再次缓缓回答:“好。” 泱肆看了眼窗外,“太晚了,你快回去吧,要不然休息不好。” 她有些内疚了,因为自已太高兴了,而把他召唤过来了,反而还要心疼他。 却全然忘了,自已一直以来都是,不管多晚,也不管身上的伤痛,只要想他,都会风雨无阻地奔向国师府。 “嗯。” 江衎辞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身,目光沉沉。 榻上的小姑娘还在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怎么了吗?” 他快步走回来,“有一件正事忘了做。” 泱肆想了想,没明白:“什么事?” 江衎辞定在床榻旁,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两侧。 嘴唇压下来,攫取她的唇瓣,轻柔吮吻,而后撬开她的齿关,舌尖探进去,与她炙热纠缠。 呼吸渐乱,鼻息交缠,他沉声回道:“这件。”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20节 第152章 我会照顾好她的 上元节前一日,国师大人竟然出现在了早朝上。 更惊人的是,帝王在百官的面前,亲自下令,要授予国师驸马之位。 与此同时,赐婚圣旨也传到了未央宫。 很快,皇帝改口指婚的消息就传遍了京上城。 国师大人做护国公主的驸马这件事,足以震惊城中的老百姓好长时间。 泱肆握着圣旨跑出未央宫的时候,正巧看到迎面走来的人。 “莫辞!” 她笑着跑过去,那人便张开怀抱,将她抱了个满怀。 泱肆紧紧抱着他精壮的腰,靠在他的胸膛,把耳朵贴上去,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 什么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上一世,活了二十六年,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成亲”这两个字,她从未想过自已会嫁与何人,与那人共度余生。 直到在夜郎的那个午后,他的出现。 她那时便在想,如果能有一个和平盛世该多好,她可以不用奔赴沙场,可以留在京上,留在他的身边。 如今,这一切竟然都实现了。 泱肆静静抱了江衎辞一会儿,然后才退开,将圣旨放进他的手里。 他似有些不解,看了看她。 她笑嘻嘻道:“这就是我给你的惊喜呀,开不开心?” 手里的圣旨被她紧紧握过,有她掌心的余温,江衎辞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望着她的眼睛,轻声回答:“嗯。” 泱肆不满意,“那你就没有一点表示吗?” 正如那日落染所说,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表过态,那时她虽然训斥了落染,但是其实那些话也咯在了她的心里。 她知道他的苦衷,知道他生性如此,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像她一样,在面对对方时,可以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已。 “你知不知道你总是这样唔——” 抱怨没能说完,因为一只大手突然扣住她的脖子,将她往前带,他低下头,薄唇贴上来,用实际行动来代替语言。 脖子上的手掌凉凉的,他的唇也是温凉的。 他吻着她,在她的唇上碾磨,舌尖扫过她的贝齿,再勾着她的小舌纠缠,用力地夺取她的呼吸,同时指尖在脖子滑嫩的肌肤上游离,微凉的触感引得她一阵阵颤栗,然后掌心才慢慢向下,隔着衣襟,将手掌搭在了她的锁骨上。 他的吻可以说有些凶猛,泱肆几乎要招架不住,双手抵在他的胸膛轻轻推了推。 江衎辞这才退开,垂眸望着她微微喘着气,双颊绯红,连带着眼角也泛起薄红。 泱肆听见头顶的人似乎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轻笑,随即又被勾起下巴,再次用力地吻住她。 她惊得瞪大了双眼。 他犯规! 他以前不这样的! 春风和煦,竟吹散了绵绵云朵,金光洒下来,照亮两人相拥的身影,照亮了大地。 又出太阳了。 同时,泱肆还明显察觉到,下巴上的手指渐渐变得温暖,他的嘴唇也变得温热。 她闷闷哼了几声,用手拍他,示意他去看天边的春阳。 江衎辞咬着她的唇瓣,掀起眸子看了一眼,手掌握着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已。 隔着不算薄的衣裳,泱肆居然感觉到了来自他掌心炙热的温度。 他贴着她的唇回复:“这就是我的表示。” 晴朗的天气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的上元节,阳光笼罩着整个皇城,一切都是暖融融的。 泱肆站在阳光下,心里也是暖的。 晚上皇城会有花灯节,吃过晚宴,泱肆便前往梅阁,欲要邀请梅妃一起出宫去赏灯。 梅妃笑容婉和,“殿下去吧,玩得开心,不用管我。” “哎呀一起去吧,过节城中可热闹了,你是不是都没有感受过?” 梅妃怔了怔,的确,她入宫多年,并未感受过宫外的节日,除了上次圣祈出去过一次,但那时一直都是坐在轿撵上,被老百姓围着,根本没有好好看过这皇城究竟是怎么样的。 见她犹豫,泱肆又劝了几句,她不好再回绝,便只得同意。 一起出宫的还有魏清诀,他们先去了清平坊,让连清给他再诊一次脉。 江衎辞也在,上元节,他自然是在这里吃饭。 她一进来,他的视线就黏在她身上。 连清给魏清诀号脉,又问了一些问题。 “大皇子已经好很多了。”他站起身去,拿了两个瓷瓶,这是用泱肆送来的雪灵芝新制的药丸,放在桌上,他道:“再坚持把这两瓶药用了,再加上老生之前给的药方子,相信很快就能痊愈了。” 魏清诀礼貌谦和地回:“多谢老先生。” 泱肆也郑重地再次跟他道谢。 连清摆摆手,“没多大点事儿,你们不是要去城中赏灯?快去吧,一会儿该晚了。” 一行人辞别,泱肆拽着江衎辞一同坐上马车。 皇城的大街小巷都装扮上了各种各样的花灯,辉映亮丽,花灯如海,美轮美奂。 泱肆挽着梅妃走在前面,魏清诀和江衎辞跟在她们后面。 两个男人身形相似,但气质却又截然不同。 魏清诀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而江衎辞则是清冷疏离的出尘男子。 此时,两个人并排走着,都将目光投在前方的人身上。 “许久未见阿肆这么高兴了。” 魏清诀目光柔和,嘴角带着笑意。 自从徐皇后离世后,她就像失去了快乐一般,一夜之间长大,变得不爱笑,说话冷硬,对着外人都是板着张脸。 “看来是大人让她重拾了快乐。” 江衎辞只是眸色幽深地望着前方的小姑娘。 他怎会不知晓,她本该是快乐的,天真的。 他见过她童真纯然的模样,也见过她冷漠高傲的眼神。 “以后阿肆就要交给大人了,希望大人能够照顾好她。” 魏清诀轻声说着,眼神渐渐变得虚无,“阿肆这人总是很粗心,经常将东西忘在哪了也不知道,可是她也很细心,细心到每一日都要来看看我有没有好好吃药。她不爱吃甜食,以后国师府的糕点给她吃的不要做得太甜,她爱喝酒,酒量也不错,但是最好还是让她少喝一些,因为她体寒,喝多了伤身,还有啊,阿肆其实是个路痴,小时候皇宫她都常常走迷路,所以不要让她一个人去自已没去过的地方,因为她很有可能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语气间有些不易察觉的伤怀。 江衎辞静静听着,许久,才缓缓回答:“我会照顾好她的。” 第153章 江南虽好是他乡 灯火绚烂,泱肆挽着梅妃,带着她四处走走看看。 “我们去猜灯谜?” 梅妃轻笑,她穿着梅花纹纱袍,长发盘成流云髻,簪着一支海棠花发簪,仿若画上的女子,清丽动人。 与泱肆站在一块,倒像是两姐妹般,看不出她已将近花信年华。 “好。” 上元节的商贩基本上都是,为了贴合节日氛围,而在卖货的货架旁又添了一个高高的木架,木架上挂满了写着谜语的灯笼,货架上则堆着自已要卖的物品,只要付了一定的银钱就可以猜一次灯谜,猜对了则能从货架上选一样带走。 她们停在其中一个卖首饰的摊贩前,泱肆付了银子,自已主动先猜。 其中一个灯笼上写着: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这个较为简单,她没有犹豫,“这是一幅山水画。” 贩夫道:“姑娘猜的没错,可以挑一样自已喜欢的东西。” 泱肆一眼相中一支暖玉珠花,又对旁边的人道:“你也猜一个。” 梅妃微微抬起头,看向挂在上面的灯笼,轻声念出一个:“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嗯……是风吧?” “这位娘子也猜对了。” 贩夫露着常年经商而惯有的笑容:“挑一样自已喜欢的物件吧。” 她将视线投在面前琳琅满目的物品上,神态间有些纠结。 泱肆也认真看了一番,拿起其中一个如意纹的镯子,“我觉得这个不错,很衬阿姐,你试试看?” “好。” 梅妃应着,接过来戴在手腕上,打量了一番,笑着回应,“确实好看,阿肆眼光真好。” 出宫时,泱肆同她商量过了,在宫外就称呼她为阿姐,也让她不用太生疏,就叫自已阿肆便好。 泱肆笑着,将手里的珠花插进她的发髻里,让她去照那一旁的铜镜。 欣赏了一番,泱肆点点头,“嗯,好看。” 暖白的珠花将她头上的海棠花衬得更鲜活。 梅妃有些怔忪,对着铜镜里的自已,摸了摸那珠花,“阿肆要送予我?” “对啊,我觉得阿姐这般动人的女子戴这个更好看一些。” 泱肆在前世在后来长达十年的征战生活里,养成了不爱佩戴首饰的习惯,繁琐又累赘,平时基本就是一根簪子挽发,是轻松简单的好看。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21节 他们继续往前走,泱肆看到什么好玩的就拉着梅妃过去,很快手里就拿满了各种东西。 身后的魏清诀叫住她们。 “阿肆,我看别人都在放河灯,我要不要也去?” “好啊。” 很多摊子上都有河灯卖,他们就近在其中一家停下,各自挑了一个河灯, 江衎辞拿了一个跟泱肆一模一样的。 她察觉到,抬头与他对视,弯唇笑起来。 江衎辞抬手揉了揉她的发。 他们走到河岸边,顺着石阶走下去,点燃河灯,轻轻放进去。 看着它们随着潺潺的流水声,慢慢与其他河灯相遇汇合,河水荡漾,微风拂过,它们在河水中摇曳,一同将黑暗的河流照亮,点缀得五彩缤纷,然后渐行渐远。 他们沿着河岸一面走,一面欣赏河流里如繁星般波澜壮阔的河灯。 泱肆仍然挽着梅妃,她似乎是不经意一般低笑:“别人放河灯都会闭上眼睛许愿,可是我们没有一个人许。” 大概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活得知足吧,也或许是,像泱肆一般,只信自已的努力。 可泱肆还是会好奇:“娘娘没有什么心愿吗?” 旁边的人轻轻摇头,她走在内侧,泱肆看见她转头望着河面的侧脸。 许久,她轻声念道:“莫道春来便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 街道上传来敲锣打鼓的乐声,人潮涌动,纷纷退到两旁,是舞龙舞狮的队伍经过。 有人燃放起烟花爆竹,龙身上的红色鳞片反射着奇异的光芒,龙头高高在上,张牙舞爪,而狮子则嘴巴大张,凶猛无比,巨龙和猛狮在灯火辉映下相互碰撞,络绎不绝,壮观不已。 欢呼和叫好声一片,这一段人流密集,队伍索性在这里停下来,让游人尽情观赏。 他们在外围看得不清楚,泱肆便拉着梅妃,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过人群挤进到前面。 按照后面两个男人的性子,当然并没有挤进去凑热闹。 正看得高兴,有个小女孩从街对面横穿过来,结果被舞起来的狮头吓了一跳,“哇”地一声哭出来,然后跌跌撞撞跑过来。 正好跑到泱肆面前,泱肆便蹲下来,稳稳接住她。 “怎么了小妹妹,吓到你了?” 小女孩看起来也就两三岁,只顾着哇哇大哭。 泱肆给她擦泪,左右环视了一圈,并没有人看起来认识她。 应该是和家人走散了。 “你的爹娘呢?” 小女孩还是哭:“我找不到他们了……” “你在哪发现他们不见的?” 她年纪太小,根本不认识方向,“我也不知道……” 梅妃也在用眼睛到处搜寻,人太多了,估计她的爹娘也正在焦急地寻她。 旁边看着这一幕的人好心道:“那边有个观景的楼台,爬上去应该可以看清下面的人,说不定能找着。” 泱肆顺着那人的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继续往下走能看见一个大大的楼台,登上去应当起码有三楼高,确实可以看清下面的一切。 道过谢,她们准备带着小女孩上去。 人群之外江衎辞和魏清诀一直留心着她们的动向,发现她们这边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于是打算穿过人群上前去。 人潮汹涌,街道中央的龙狮仍然在尽情地舞着,人们的观赏热情高涨。 舞龙者便与近旁的游人互动起来,用长杆撑着龙头猛地贴近,后面的龙身也配合着摆动,栩栩如生,好像真的龙一般。 有个男子既激动又害怕追着龙头跑,龙头贴上来时又赶紧连连后退。 就这样玩了几次之后,显然有些忘形,在一次猛然后退中,因为用力过猛,而撞上了一旁摊贩挂着灯笼的木架。 那摊主也正在观赏舞龙舞狮,等反应过来时,木架已经斜斜地往另一个方向倾倒下去,而木架又撞倒了另一个作为装饰而临时搭建的巨大的木杆,木杆顶端挂着一个应景的大灯笼,鲤鱼状的,红红火火,年年有余。 木杆支撑不稳,因为连锁反应,也倒了下去。 两个男人面上都一惊,人群发现异样后都纷纷退开,他们看清,那个方向正对着泱肆和她身边的小女孩。 跟在她们后面的梅妃也看见了这一切,眼看着那重达上百斤的木杆就要砸向她们。 “阿肆小心!” 泱肆猛地转头,看见倾倒而来的东西,先下意识将小女孩护进怀里。 随即只察觉到身后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 她往前栽了一下,带着女孩摔倒在地,将自已垫在下面。 人群喧闹,她在一片嘈杂声和混乱当中,看见倒在地上的梅妃。 她头上的珠花掉下来,碎了满地,在她们之间跳跃,然后慢慢归于平静。 她看见梅妃的额角都是血,对着她笑。 第154章 你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上元节休沐,丞相府派人到公子府去请二公子和未来的二公子夫人往丞相府吃饭,被刘管家回拒。 “陆姑娘这几日身体不适,公子说就不过去了,让老爷和夫人不必等。” 入夜过后,陆绾儿才独自一人回到北苑。 她刚刚歇下来,自从上次进宫回来后,府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事情等着她做,璎珞也被叫走了,她每日基本上都没什么人说话。 坐在院子里,她抬头望着那棵光秃秃的桃树,已经春来了,但是它丝毫没有要抽芽开花的迹象。 她深信它只是病了,在公子府的这段时间都会想方设法地救它,施肥、保暖、松土、浇水……什么都做了,可是现在看来,都是无济于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拖着疲倦的身子站起来,提了一桶水,均匀地浇在桃树下。 她摸了摸它斑驳粗糙的枝干,低声自言自语:“你不能就这么甘心不再绽放呀……” 另一旁的储玉居。 二楼的厢房里,一名女子倚在窗前,看着外面,问身后坐在桌前的男人。 “为了折磨她,连饭都不去丞相府吃了?” 她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很淡,若有似无的,“当初看你突然提出要娶人家,我还以为你是心悦人家了呢。” 慕蔺的神色寡淡,他的面前,放着一个鬼市的面具和通行令牌。 “她是冲着十四阁来的。” “可是廉狱不是没查出什么来吗?” “我觉得她可能跟五年前十四阁突然从桃疆转到京上有关。” 那个时候,还是老阁主在位。 “她也是鬼市的人。” 女子望着北苑里桃树下的人,“我这次进鬼市,发现她应该是鬼市的一位宗主,职位还挺高,好像掌管着拍卖区,你留她在身边也是因为这吧?” 说着,她再次轻声笑了一下,“我还见到诺儿了,他估计没想到我当时就站在他旁边,这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大大咧咧毛毛躁躁的……” 然后,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唔……难怪他为什么第一次见到那姑娘就向着她,原来是老相识。” 他是鬼市的堂主,当时很有可能认出了陆绾儿。 她说了一堆,身后的人只是冷不丁问了另一个问题:“他还好吗?” 女子的身形明显僵了一下,她停顿片刻,语气如常:“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 屋内陷入了冗长的死寂当中,过了许久,才再次传来女子的声音:“就这样吧,你不用再一直替我找雪灵芝了,这些年也辛苦你了。我……打算带着他南下了。” 她从窗前走回来,“家人团聚的节日也都过完了,我也看望完他们了,我该走了。” 慕蔺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走到门前的人又停下脚步,回头望过来。 “蔺儿,很抱歉,不能亲眼见证你成亲……但是阿姐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现在做的决定,所以,趁来得及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千万不要……” 她已经推门踏出去了,剩下的话随着夜风吹散。 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皇宫,泱肆一直守在梅阁,看着太医忙上忙下。 梅妃被砸伤了脑袋,刚刚包扎过,正倚靠在榻上。 她脸色有些苍白,虚弱地冲满脸担忧的泱肆笑,“我没事了,殿下,你不要担心。” 泱肆挥退了太医,拉着张脸。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第一次冲自已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梅妃反倒是像做错事了一般:“我就是下意识地觉得你不能有事。” “所以你就将自已处在危险之中?” 泱肆毫不讲情面,抱着双臂,冷着声质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自已?你就没有想过你这样冲上来的后果是什么?” 梅妃愣了一下,才宽慰她道:“可是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吗?我还好好坐在这里呢。” “那是因为你运气好!” 泱肆音量拔高一度,因为心里带着气,竟然不知觉拿出了上一世教训土兵的气势:“如果那个灯笼砸在你身上怎么办?你会立马被烧死的知不知道,你是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那个巨型灯笼足有两米宽,里面全是灯油,当时砸下来后,立马将锦鲤纸皮点燃,在地上燃起熊熊烈火。 而那团火当时离她很近很近。 泱肆不敢想象,如果真的烧在她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梅妃撑起身子,讨好地去拉她,她死死地抱着手臂,可是还是狠不下心,松开,任由她拉着自已坐到她旁边。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22节 笑着去看泱肆的眼睛,梅妃问:“殿下生气了?” 泱肆不看她,脸色依旧阴沉。 梅妃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我当时不冲上去,受伤的就有可能是你了,我知道你身手好,可是你身边不是还有个小姑娘吗?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在心里祈祷你一定能躲过一劫吧?” 她看泱肆不说话,但是脸色明显缓和了一些,于是继续往下道:“如果我今日没有冲上去,难道我今后就不会内疚吗?殿下,我也像你关心我一样关心你,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今日之事,总有一个要心里过不去的。 泱肆终于看向她,语气柔和下来:“我没有真的生你的气,我更气的是,明明是我非要拉着你出去玩,却没有保护好你。” 明明是想带她去散心,反而害人家受了伤。 “怎么能怪你?我今日很开心啊。” 梅妃脸上绽开一抹笑,随即又有些惋惜地道:“只是可惜了殿下送我的珠花,就这般碎了。” 泱肆看着她,郑重道:“我以后再送你一个。” “好,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 …… 落染喂完了白玉,看它在自已的小窝里安心躺下睡觉之后,回到自已的厢房,从桌上的妆匣里,摸出一个自已做的剑穗,上面坠着一块软玉。 她看着这剑穗在镜台前坐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一般,捏着它出门去。 她走到那个熟悉的房门前,在外面站了许久,徘徊不定,来回踱步。 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阿烈大抵是听到了外面人的动静,“落染姑娘,有何事?” 落染微微抬起头,看着门里的人,然后闭上眼睛,将手里的东西送到那人面前。 一鼓作气:“烈侍卫,这是我做的剑穗,送给你!” 许久没有动静,她悄悄睁开一个缝,阿烈不解地望着她。 “为何突然要送我?” 落染一咬牙,心想死就死了,再次闭紧眼睛,“因为我心悦你!” 向来腼腆乖巧的姑娘,竟主动向人表明心迹,话一说完,她就觉得整张脸都烧起来,火辣辣的。 手里的剑穗依然没有被人拿走,就像她的一颗心,悬在高空,不得安放。 良久,对面的人才缓缓开口:“抱歉,落染姑娘,我……” “好了你不用说了!” 落染急急打断,睁开眼睛,勉强笑了一下,声音却是忍不住地轻颤:“我、我先回去了……再见!” 明明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就算被拒绝,她也有很多漂亮话可以说,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反而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泱肆从梅阁回来,踏进未央宫,就远远瞧见落染从阿烈的门前仓皇地逃走,泪流满面。 两人都没有看到她,阿烈望着落染跑走的方向,许久,才阖上了门。 上次果然没有看错。 泱肆心里想着,看来是时候得找个机会跟落染谈一下了。 第155章 我就是她的后盾 上元节过后,年也就算真正的过完了。 萧暮必须回南疆了,作为定南侯,他不能一直留在京上。 而夜郎世子纪越,也要一同南下回国了。 泱肆到城门前送他。 “这段时间你在京上也辛苦了。” 说了几句客套话,泱肆道:“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京上吧,你是定南侯,外患才是你更应该关心的事情。” 纪越就在旁边,但她不惮让他听见,她知道萧暮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家伙骑在马背上,低头睨着她,道:“你还没有和本侯比试过。” 他这次来京上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同这个三年前打败了自已的护国公主比划一场,没想到一而再出事,他根本没来得及提。 泱肆给他一个白眼,随即笑骂道:“你幼不幼稚?” 萧暮的眸光犀利,紧紧盯着她忍俊不禁的笑颜。 她几乎从来不对他笑,至少在他的印象里。 今日会笑,大抵是因为前日赐婚的圣旨,影响了她的心情。 才不会那样永远板着张脸。 他调转马头,不再看她。 “成亲的时候记得往南疆送一坛喜酒。” 言罢,便骑着骏马头也不回地,奔向那该由他守护的地方。 纪越也同泱肆笑着道别:“恭贺靖安殿下,希望能在夜郎收到殿下的喜帖。” 泱肆客气回应:“恭送世子。” …… 萧暮驾着马,领着自已随行的队伍,刚跑出一里路,前方的的大道上就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 “停!” 他大喝一声,让后面的人停下来,自已也急急拉住缰绳,才没有撞上去。 看清那人的样子之后,他黑着张脸:“你在这干什么?” 霓虹上前来,绕过马头到他旁边,一手扯着缰绳,仰头望他。 “大黑脸,你要去哪儿?” 萧暮淡声回:“回南疆。” 她的语气毋庸置疑:“我要跟你一起走。” “你跟着我做什么?” 萧暮眉头紧锁。 霓虹反问:“可是你把我抓了,难道就不管我了吗?” “抓你是为了查案。” 谁叫她当时要跑的,本来可以好好盘问,非逼他把她抓起来。 “所以你利用完我就要把我扔了是吗?” 萧暮眯了眯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刚刚说过了啊。”霓虹耸肩,“我要跟你走。” 萧暮没理她,他知道她不是京上城的人,“你家是哪的,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没有家。” 她道:“我无父无母,没有去处。” 萧暮看向她,十二岁的小姑娘,还没长开,脸庞稍显稚嫩,眼睛里却有和年龄不符的沉着和冷静。 他再次警告一遍:“跟着我,日子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军营里的日子,别说她这样的小小年纪的姑娘,就算是很多大男人都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住。 霓虹却是不知者无畏一般,再次反问道:“还有比流浪更难过的日子吗?” “呵。” 闻言,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你有本事跟着我到了南疆再说。” 说完,他让随行的土兵腾一匹马给她。 光是旅途的辛苦,就够她这娇弱的小屁孩受的了。 皇帝要将梅妃升为皇贵妃,招到了太后的反对。 “她那一直不声不响的性子,根本不适合管理后宫,陛下是成心想气哀家?” 此时,二人正坐在寿康宫,太后威严的脸上有些不悦。 魏明正道:“可以学嘛,您就教一教,哪有人生来就什么都会的?” “哀家说的是不适合,这怎么教?请陛下换个人选。”太后语气生硬。 “朕觉得挺合适的啊。” 魏明正同她分析:“你看她虽然性子内敛了些,但是个心细之人,一定能面面俱到,将后宫之事都处理得妥当,最主要的是,她不会同别人勾心斗角,也省得朕还要分心来管家务事。” “没有点心思你觉得她能当好这个皇贵妃?陛下莫不是因为那梅妃同长公主走得近,才选她的吧?” “确实是阿肆向朕推荐梅妃的,但是朕也是相信阿肆的眼光。” “哼,难怪了。” 太后冷冷道:“听说昨儿个他们在宫外遭到了意外,那梅妃救了她,所以陛下才要以此来作为报答?” …… 泱肆刚进宫,就听见了些闲言碎语。 她直接走到寿康宫。 刚到门口,就听见了太后的这句话。 “皇祖母。” 她踏进去,“孙儿早在前几日就向父皇提出了这件事,而且梅妃娘娘并不知情。” 站在皇帝和太后面前,她先行了礼,才接着往下道:“所以,并非因为她于孙儿有恩。”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23节 太后没想到她会来,瞥了她一眼,道:“不管是与不是,她都不具备掌管整个后宫能力。” “皇祖母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不合适?” 太后的眼里有些寒光,“靖安,你在质疑哀家?” “孙儿不敢。” 泱肆低下头去,却是不卑不亢:“孙儿恳请皇祖母,给梅妃娘娘一个机会。” 上次立后风波之后,她竟然在自已面前再一次放低姿态,这让太后有些意想不到。 就为了一个梅妃? “不可能。” 太后果断回绝,“她一个江南来的女子,娘家全都在远乡,在朝中无官无职,如何能够在后宫之中身居高位?” 泱肆咬了咬牙,抬起头问她:“难道皇祖母想要选出第二个林淑妃?” 为了权贵,为了争宠,为了储君,处心积虑,机关算尽。 “靖安!” 太后厉声:“你以为平头百姓都能随随便便飞上枝头?她当得起那凤凰吗!背后无人支撑,你以为你是为她好还是害她?” 眼看这局势紧张,二人争论不休,魏明正赶紧出声道:“行了行了,太后,你有话就好好同阿肆说,她也还年幼,想不到那么深。” 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后宫之中就那么几位妃子,六部又还在审查当中,晋升哪个妃子,都无异于提升她背后娘家人的官阶,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这么做。 泱肆做了两次深呼吸,双眼盯着太后,一字一句道:“有我在一日,我就能够保她一日,我就是她的后盾。” …… 寿康宫激烈的争论很快传到了梅阁。 言论愈传就愈严重,说那长公主为了让梅妃娘娘做皇贵妃,与太后在寿康宫吵起得不可开交,梅妃惊惶不已,连忙赶过去,连步撵都不乘,几乎是小跑着到达寿康宫。 她看了眼里面剑拔弩张的气势,直接跪下来行礼。 “太后娘娘,陛下,不要责怪殿下,妾不做这皇贵妃,不要为了这件小事而伤了和气。” 泱肆在看到她进来的那一瞬间,就泄了气。 本来想板上钉钉,看来是不行了。 第156章 色胆包天 最后,让梅妃做皇贵妃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梅妃都亲自来道明自已并不想做了,泱肆哪可能再继续坚持。 泱肆送她回梅阁,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离开之前,梅妃还是唤住她。 “殿下。” 泱肆回身,第一眼看向的,却是她额角的伤。 她仍然温和地笑:“谢谢你。” 她根本无心于所谓的权势,但却没有责怪泱肆的自作主张,也没有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反而倒过来谢她。 泱肆看不得她这样的笑,好像已经刻在脸上了,不再愿意对外界表达出其他的情感。 她觉得喉咙有些涩,吞咽困难。 “嗯”了一声,她转头继续走。 “殿下。” 身后的人再次唤她。 她回头。 梅妃仍然站在那里,仍然笑着看她,只是不知为何,泱肆觉得她的眼睛里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里面有笑意,有哀伤,有忧郁,也有悲恸。 隔得远了,又觉得那些情绪都揉成了一团,在她的眼底凌乱,教泱肆辨不真切。 “无事,回去吧,殿下。” 不久之后的将来,泱肆才知道,那是她的告别。 …… 泱肆在宫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今日的天气没有昨日好,没有了太阳,云层很厚,但也还算不错,至少天色并不阴沉,可是此时不知为何,云层突然变得很暗,仿佛有要下雨的趋势。 她就这样走出了宫。 阿烈拿了一把油纸伞,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泱肆慢吞吞地往那个自已最熟悉的道路走,没一会儿,竟飘起了细雨。 阿烈在她背后撑伞,只撑到她,并没有管自已,也并不在意这雨一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一个人。 那人亦没有撑伞,眉宇间有些清冷,看到泱肆身后的人时,脸上的神情更冷了一些。 泱肆也看到了他,定在原地,撅着嘴,难过兮兮地看他。 雨一瞬间更大了一些。 江衎辞快步上前来,一手拿过阿烈手中的油纸伞,一手拥着她往前走,将伞偏向她,确保她不被淋到。 这雨有如银针一般,并不能很快将人湿得彻底,而是轻轻地附着在发顶和衣袍上。 阿烈看了眼二人,转身离开。 江衎辞带着泱肆进入到附近的一家酒肆,这个地方偏僻,远离城中心,店里没有客人。 直到坐下来,江衎辞才轻声问:“怎么了?” 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出了府想要进宫去看看她,却在半路上遇见了同样来寻自已的小姑娘。 从昨日亲眼目睹她差点受伤开始,心情就有些郁闷,今日又听闻她在寿康宫被欺负。 她在宫里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光是听到一点点,他就控制不了自已的情绪。 一路走,天色一路阴沉,然后下起蒙蒙细雨。 在他面前,泱肆就任由自已的情绪放大。 她瘪嘴,一副要哭的模样:“莫辞,我很难过,要你拍拍背安慰。” 还有心思逗他,证明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江衎辞还是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可谓是极尽温柔。 泱肆把额头抵在他的胸膛,盯着他衣袍上的云雾暗花出神。 后背上的力道轻柔且有节律,像儿时泱肆窝在母后怀里睡觉时,母后哄她睡的力度。 深吸了一口来自他身上清冽的混着沉香的气息,泱肆伸手在他腰上胡乱摸索。 这人的腰腹间的肌肉也是紧实有力的,光是这么摸一下,都能想象得到衣衫里面肌肉饱满的完美曲线。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一饱眼福。 把人摸得浑身僵硬,后背上的手都停下来之后,她才仿佛刚找到一般,摸出挂在他腰间的香囊。 再次一看,泱肆自已都嫌弃自已的手艺。 绣得真丑。 可是他却随时佩戴在身。 她捏了一下,发现里面多了一块硬硬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除夕那日她送的压胜钱,被他装在了里面。 她又伸手拉下停在后背上的手,扯到眼前,挽起袖口,那根同心结手绳也还在他的手腕上。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手链,头顶传来江衎辞的嗓音:“检查完了?” “完了。” 泱肆努了努嘴,毫不吝啬夸奖他:“你很乖,很听话。” 她送的东西都有认真对待。 他的手突然抽出去,转而两只手捧起她的脸,让她抬头,他凝着她的眼。 “还有一样没检查。” 泱肆转动眼珠思考,自已送的还有什么是可以佩戴在身上的。 除了现在在他身上的这三样东西,就是圣果,梅花,还有那日的赐婚圣旨。 好像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吧? 江衎辞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却是一副非要等她说出来的样子,好像她想不起来,后果就很严重一般。 泱肆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能不能给点提示?” 他于是便好心提醒:“脖子上。” 她有送过他项链吗? 送的东西太多,她自已也有点混乱了。 于是她便撑起身子,伸手去扒拉他的衣襟,用力过猛,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片胸前的肌肤。 咦?美梦成真? 泱肆毫不客气伸手在他脖子下方这一片放肆地抚摸,假意道:“没有啊?到底还有什么东西?” 手感很好,又滑又结实,她喜欢。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24节 这人白得要命,大概是因为从未晒过太阳的原因。 等等,从未晒过太阳? “客官,生姜排骨汤来了。” 堂倌端着个托盘,上面是两个汤盅。 走近,却瞧见两个客人挨得十分近,那女子直接上半身都贴到身旁的男子身上,而那男子衣衫不整,女子正旁若无人似的肆无忌惮地抚摸男子的身体! 这这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堂倌头一次见到这般大胆的客人,赶紧低下头去,将汤盅放在桌上,离开之前,又忍不住道:“二位客官,楼上有厢房,不知可否需要休息?” “……” 泱肆本来心里想着别的,一时忘了当下的情景,一听这话,顿时羞得将脸埋进了江衎辞的怀里。 要死不死的是,整张脸都贴在他裸露的肌肤上。 不仅手感好,脸感也好。 江衎辞也是下意识地将她抱紧,并微微转向另一边,让她红起来的脸不被看见。 他凉凉地扫了那堂倌一眼,后者心里一激灵,连忙退下。 怀里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呼吸洒在他的胸膛,从皮肤钻进五脏六腑。 他咳了一下,推开她,整理好衣襟,端坐好,打开桌上的汤盅,用汤匙搅拌了一下。 也不看她,语气不自然:“喝汤。” “哦。” 泱肆也窘迫,她虽然胆子大,但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刚刚那场景,就好像她是一个调戏良家妇男的女流氓一般,即便前世已经活了二十六年,这样的情景之下,她也一时也乱了阵脚,自顾着赶紧躲起来。 实在是尴尬又丢人,她抓耳挠腮了一会儿,才乖乖坐正,执起汤匙喝汤。 江衎辞也拿起汤匙,却没怎么喝,用余光去瞄她。 小姑娘脸颊微微泛起可疑的红晕,发丝也因为刚刚的一通动作而被蹭得有些凌乱。 原来还知道害羞,还以为色胆包天呢。 没想到本来安静喝汤的小姑娘突然又转过头看过来。 他赶紧挪开视线,假装看前方。 “莫辞,我到底遗忘了什么东西?” 也是个心大的,竟然还在纠结刚才的事情。 江衎辞目视前方,声音平静:“不告诉你。” 第157章 量体裁衣 这人也学会戏耍她了,泱肆放下汤匙,一脸不高兴。 江衎辞转过脸看她,一只手捉起她的手感受了一下,问:“还冷吗?” 毕竟也才正月中旬,天色一阴,气温也就降下来,下了雨,就更冷了,仿佛一下又回到了冬日。 喝了热汤,泱肆倒是觉得还好。 只是他,手掌比她还凉,却在关心她。 是真的始终惦记着,她是一个畏寒的人。 所以他之前才会同她说那句话。 ——没有臣的话,殿下会过得更好。 傻子。 “我不冷,你快多喝点。” 泱肆慢慢发现,他在影响天气的时候,他的身体也会有反应。 天晴的时候,他的身体也会渐渐暖和起来,天色阴沉寒冷,他整个人也是冰凉的。 望着他慢条斯理喝汤的侧脸,泱肆问:“你出来做什么?” 还没到国师府就遇到了他,加上突然下起来的寒雨,泱肆有理由怀疑,他是知道了方才在宫中发生的事情。 江衎辞一脸正经:“想见你。” 一听这话,泱肆没忍住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你能不能别花言巧语的骗我?怎么开始学我说话了啊你?” 她揪得很轻,并不痛,明明没什么感觉,但又莫名觉得很痒,江衎辞摩挲了一下自已的指腹,才忍住抬手去摸自已耳朵的冲动。 “没骗你。” 泱肆转换了一下思维,他知道了刚才宫里的事情,所以才想来见她,好像确实也是一回事。 好吧,勉强算他实诚。 她坐在他的左边,就拉着他的左手把玩,想把体温传给他。 “这么想我啊?昨日不是刚见了。” 江衎辞看她脸上一扫方才的阴霾,似乎并不打算跟他详细谈论自已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又开始逗他玩。 他没应,放下汤匙,付了银钱,站起身往外走。 左手倒也还是牵着她。 外面雾蒙蒙的,泱肆跟着他走到门口,伸手感受了一下。 还是有些星星点点的雨珠落下来,没有彻底停下。 现在似乎就是雨水时节,雨渐多而雪渐少。 “我们一起去逛逛好不好?” 她也不急着回宫。 江衎辞撑了伞,两人往城中走。 地上的青砖湿润,泱肆小心着脚下的路,避着水洼。 到了城中,泱肆挽着他进了一家成衣铺。 要换季了,做点新衣裳。 泱肆一眼相中了一块雾青水纹的布匹。 这个颜色,淡雅又不失矜贵,她觉得穿在江衎辞身上一定很好看。 她扯出一段在他身上比了一下,确实很符合他的气质。 因为下雨,今日客人并不多,掌柜的走过来,笑道:“这位娘子眼光真好,这布料很衬你相公。” 泱肆抬眼看了一下江衎辞略显僵硬的神色,转而笑着对掌柜道:“你给我们量一下身形,就用这种花色的做两身开春穿的衣裳。” “好嘞。” 掌柜转身去找来软尺,看了一下二人,停顿一下,犹豫着说:“你看我这也不大方便,二位可否介意到里间去自行测量?” 这铺子开了多年,他还是有觉悟的,这两人一看就关系亲密,而且那姑娘也默认了两人的关系,还要做一样的衣裳,此时测量这种事情就应该交给他们自已来做。 只是看两人应当是新婚燕尔,那男子一脸冷色,也不知同他娘子感情是否要好,怕是极不愿意到这来,陪她做量体裁衣这种事情。 所以他才有些犹豫。 泱肆一听,觉得当然好,接过掌柜手中的软尺,拉着江衎辞就往里面走。 里间就是挂着一个垂帘与外面隔开,里边的空间不大,但也够活动身子,测量还是没问题的。 掌柜送来两张纸和一支炭笔,纸上有需要测量的内容,只需要量完填一下就好。 泱肆看了一下,要量的东西还挺多,什么身高肩宽,腰围臂长等等,几乎所有细节都要照顾到。 她摊开软尺,仰头看着江衎辞。 “来,我先给你量。” 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她踮起脚尖,量他的肩宽、领围、然后是臂长和腰围。 江衎辞垂着眼,静静看着她认真的脸庞。 量腰围的时候,泱肆拿着软尺双手环过他的腰身,顺便摸了个遍,占了下便宜。 她家莫辞身材真的很好,嘻嘻。 以前在军营里待久了,不是没有见过上半身赤裸的男人,只是作为战土,都经过了刻苦的训练,他们大多都是一身壮硕的肌肉,野蛮又吓人,倒是江衎辞这种精壮的身形反而比较少见。 至少她还没见过。 看着抱着自已,在自已腰上作怪的人,江衎辞捉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无奈,低声唤:“殿下……” 泱肆自然地继续量,理所当然道:“干嘛呀?看不着摸一下都不行吗?” 江衎辞抿了抿唇,没吭声。 泱肆接着往下量,最后需要量身高时,她犯起了难。 踮起脚尖伸了伸手,发现自已还是够不着他的头顶。 江衎辞深眸凝着她,微微俯下身,眼里似乎有些笑意:“还量吗?” 泱肆:“……”瞧不起谁呢! “量啊!” 她扬起下巴,又没忍住嘀咕一声:“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真是的……” 所幸旁边有一把椅子,她搬过来,站上去,这下比他高了。 从未用这个视角看过他,泱肆一手叉着腰,一手傲娇地摸了摸他的头顶,“这不就比你高了?” 她这模样竟然有些娇俏,江衎辞点头应是,由她给自已量完身高。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25节 这家伙,竟然有八尺多近九尺的身高。 难怪每次都要仰着脑袋跟他说话。 特别是亲亲的时候,脖子都酸。 江衎辞立在一旁,看着小姑娘蹲在椅子上,一面在纸上记录一面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等她记完,他走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软尺。 声音落在她的头顶,“到我了?” 泱肆僵了一下。 差点忘了,她自已也要量。 做贼的时候胆挺大的,现在莫名有些心虚。 她强装镇定,探出一条腿要从椅子上下来,面前的男人却先一步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拎起来,她一时心惊,下意识搭住他的肩,重新在椅子上站好。 即使这样,其实也并没有高出他多少,他只需要微微抬一点下巴,就能与她对视。 “站好,你下去我不方便量。” 泱肆确定了,他就是瞧不起她! 气呼呼:“不准取笑我矮!” 其实泱肆不算矮,她比大多数女子都高一些,只不过是在他面前,就显得无比娇小。 江衎辞给她量了肩宽,示意她抬起手臂,淡声回复:“嗯,不矮。” 泱肆张牙舞爪地,想咬他。 真会气人。 江衎辞扶住她的腰,低声道:“别乱动。” 哦。 她安分下来,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腰间,小姑娘很瘦,他一个巴掌就能盖住大半边腰,单手拿着量尺就能环过她的腰绕到前边来。 另一只手接过软尺,叠着看了眼上面的数字,他微微蹙了下眉。 现在穿的衣衫虽然不比冬日厚,但也不算薄,可是这量下来的数字,还是比他想象的低了一些。 “太瘦了。”他道。 泱肆观着他的神情,揪住他的衣襟,把人扯过来,低下头生气地盯着他:“怎么啊,嫌弃我了?” 臭男人,一会儿说她矮,一会儿又嫌她瘦的。 江衎辞回望她的眼睛,“没有。” “真没有?” “嗯。” 他的俊颜近在咫尺,下巴微微扬起,一副任君采颉的模样。 泱肆顺势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我不信,除非你亲我一下。” 江衎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薄唇贴近,却是往上,将吻落在她光洁的额。 很轻很轻,像雪花落下的力度。 却让她心口一跳。 第158章 糖醋鱼 量完身形,泱肆又挑了几匹布,不同款式和花色的都想给他做一身衣服。 而她在宫中,每天穿的可以说是不重样,所以就不需要了。 哦,除了一开始那个雾青水纹的布匹,她想和江衎辞穿一样的,让掌柜记得,要做两身,一男一女。 付了定金,本来想留地址,但是想着直接告知是国师府,就会太过招摇,所以还是作罢。 泱肆歪头对江衎辞道:“到时候你记得叫凛寒来取。” 两人踏出成衣铺,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下了,云雾散开。 空气里是清新的泥土味道,已经临近傍晚,泱肆在想要不要找个酒楼和江衎辞一起吃饭。 这个小气鬼之前不是还因为她和萧暮单独在仰星楼吃饭而同她置气吗? 走了两步,遇见迎面而来的阿烈。 江衎辞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冷寒。 阿烈会来寻她,证明有要事。 泱肆问:“何事?” 阿烈在他们面前站定,对泱肆躬身道:“殿下,王琪失踪了。” 王琪?他不是在大牢里关着吗,难不成谁敢劫皇城天牢? “怎么回事?” 阿烈盯着地面,回道:“昨日狱卒发现他突然没气了,想着他本来就活不长了,就没有多虑,上报之后把他扔进了乱葬岗,可是今日,有人发现,他的尸体不见了。” “装死?” 泱肆思索了片刻,“去找,不管他到底死没死,一定要找到他。” 她一直没去过问,是因为知道王琪已经是吊着一口气活着了,她想等到调查林家的结果出来,再一并处置,可是现下,他竟然有可能逃走了? 想到当时在猎场,他连无辜的江衎辞也起了杀心,甚至派了大半的人去追杀他,泱肆才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阿烈道:“是。” “他爹呢?” “还在牢狱中。” “让看守牢房的狱卒看紧了,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王侍郎虽然认了猎场的罪,但却说云山地窖里背后的秘密空间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负责让城门吏打开城门,只知道有少女被送进城,至于运了什么出去,他们根本不知晓,也不敢过问。 而林崇也是咬死这一点,说自已没有做过私运火药的事情。 徐鸿光将军那边一日不传来找到火药的消息,他就在狱中嘴硬一日。 不过,泱肆知道,这都不过是时间问题。 西北距京上路途遥远,传信都需要很久,更别说排查了。 所以,就让他们赖着多活几日吧。 迟早的事情。 阿烈领命离开之前,又问了一句:“殿下可要回宫?” 泱肆来时是步行而来,阿烈想着自已可以赶来马车,送她回去。 只是泱肆还没来得及回答,身旁的人就将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她被迫揽着与他贴近。 “不回。”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言罢,就这么揽着她与阿烈错身而过。 泱肆仰头,笑得促狭:“干嘛呢你,就替我做主了?” 江衎辞眉间有些冷色,“他今日为何一直跟着你?” 以前也没见那人总是跟着她到处跑。 至少,在她开始黏着自已之后,她好像有意不让那个侍卫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 泱肆抬起手去摸他搭在自已肩头的手,“你还说?他来找我说什么你没听到吗?还不是因为你当初差点把王琪弄死了,让人家有机会逃了,他才来找我禀报。” 江衎辞看着前方的路,“殿下在怪罪臣?” 这段时日,他已经很少像以前那样殿下长殿下短的,也很少会以臣自称,基本上都是以你我相称,所以此时泱肆知道,他又又又生气了。 准确来说,是又醋了。 不知道这家伙醋劲还挺大,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儿似的。 但是她乐意宠这个小孩儿。 “哎哟喂,等会儿去吃饭,要给我们莫辞点一道糖醋鱼,哈哈哈哈……” 江衎辞语气有些生硬:“……不吃。” “真的吗?可是我觉得你会喜欢吃哎。” “……” 和江衎辞在外面呆了大半日,直达入夜泱肆才回宫。 魏明正竟然在未央宫坐着,似乎在等她。 “父皇?” 他抬头看她一眼,道:“嗯,你过来坐。” 泱肆走过去坐下,“父皇可是有事找儿臣?” 魏明正先是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觉得她出宫一趟回来应该心情好了些,便道:“今日之事是父皇没有处理妥当,让阿肆受了委屈。” 泱肆摇摇头:“我不委屈。” 她确实不委屈,她只是想去争取,可是最后,梅妃先说了不要,她也只能作罢。 她又问:“那父皇打算另选何人做皇贵妃?” 魏明正摇头道:“暂时定不下,你也知如今朝中的情况,朕不能随意提拔妃子。” “那父皇想先搁置此事?”泱肆问道。 “只能如此了。”他道,“先等等吧,等六部审查完毕,再作考虑。”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26节 这次可是一个大规模彻底的审查,没个几个月是完成不了的。 “先不说这事了,父皇来找你,是还要另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泱肆困惑:“何事?” “今日朕收到了西凉王的来信。” 魏明正将一封书信递给她,“毕竟你前年亲自参与了与西凉的交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两国不是已经建交了吗?西凉王为何又单独送信到大北,而不是一开始让西凉公主周梓玥带来? 泱肆掏出里面的信纸,翻开,大概浏览了一遍。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前面赞扬了大北一番,又表示了对两国结交的荣幸,可是在最后,却提出想要联姻的请求。 “联姻?瑶琰公主?” 难怪,当时周梓玥会去而复返,竟不与西凉亲王一起回国。 而且昨日刚过完上元节,今日就来信了。 魏明正点点头,“阿肆如何看待此事?” 泱肆思忖着道:“西凉乃第二大国,如今又已经同大北建交,根本无需做这样讨好之事,他们此时意欲何为?” 将公主嫁出去,谁听了,不是巴结与讨好。 “阿肆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是他们的诚意?” 泱肆瞬间明白魏明正话里的含义:“西凉王室昌盛,人丁兴旺,嫁一个公主于他们而言并无什么损失,反而可以保证这次的建交,稳固他们的地位。” 魏明正赞赏地望着她,“父皇正是这么猜想的。” “可是将那瑶琰公主指配与谁?” 大北皇室可就没有那么多人能与之相匹配了。 除了…… 泱肆一惊:“难道父皇打算指给皇兄?” 三月初,大北的樱花盛开时,魏清诀也到了弱冠之年。 “那就得看我们对这次联姻的态度了。” 魏明正道:“你皇兄可是皇室唯一成人的皇子,还未娶正妻,别人塞个人进来就坐正主之位,大北威严何存?” 说得很有道理,泱肆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朕才来寻阿肆,你觉得该如何?” 泱肆思索了一下,“下个月不是花朝节吗?我们先按兵不动,看看那瑶琰公主将如何选择。” 第159章 红眼睛兔子 落染这两日总是在神游,双手明明在不停地做着事情,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整日双目无神,心不在焉的。 正如此刻,泱肆从梅阁探望梅妃回来,就看到拿着笤帚在廊下胡乱扫地的人。 “落染。” 她是未央宫级别最高的宫女,其实很多事情不必要亲力亲为,大可以吩咐旁人去做,此时却在这扫地。 连唤了两声,那人才将思绪拉回,懵懵地抬起头,“殿下?” 泱肆看了她一眼,“你进来,本宫有话同你说。” 言罢,便踏进寝殿。 落染也赶紧放下笤帚,跟进去。 殿内,泱肆坐在桌旁,沉思须臾,道:“你可还记得本宫之前同你说过,只要你愿意,本宫可以放你出宫去成亲当家。” 落染站在她面前,点了点头,又有些惊讶道:“难道殿下现在就想让奴婢离开您?” 泱肆看着她,想起了上一世。 有一年从南疆回京,有人向她求亲,想娶她身旁的宫女。 落染那时红着眼,告诉她,南疆一日不定,她一日不嫁,要在未央宫等殿下回来。 可她那时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姑娘了,这仗也不知究竟要打多久,泱肆觉得自已不能耽误她,特许她出宫成亲,并承诺,只要自已回到京上,就一定会去看她。 而娶落染的那个人不是阿烈,也不可能是阿烈。 泱肆从来不知道,落染竟然对阿烈生过爱慕之情。 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她撞见落染正在做一个剑穗,见到她以后就手忙脚乱地藏在身后。 她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察觉落染有一阵子不太对劲,但是她那时哪懂得这些,况且也一心只想着过几日又要奔赴的战场。 此时,落染见她迟迟不言,有些着急:“殿下,您真的要赶奴婢走?” “本宫怎么可能赶你走?” 泱肆道:“你确实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可是落染,本宫希望的是,你能过一个安稳的日子,在宫外置几亩良田,夫妻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安且富足。” 她希望那时的落染,能够彻底脱离宫中的一切。 落染这丫头聪明着,自然知晓她话里的含义。 她不该喜欢烈侍卫。 “殿下,奴婢知晓了,奴婢以后不会再去打扰烈侍卫了……” 她的声音明显有些低沉和哀伤,泱肆略感头痛,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向她解释。 “本宫不是觉得你配不上,只是——” “殿下不必说,”落染急忙道:“奴婢都懂的,殿下,奴婢都懂……” 她懂什么啊? 泱肆自已都不懂。 眼见面前的丫头把头埋得愈来愈低,都快缩进脖子里去了。 然后,只见她抬手胡乱摸了一把奔涌而出得泪水,“殿下,奴婢先去忙了。” 说完,她就转身往外走,脚步很快,几乎是逃跑一般。 泱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告诉落染为好。 否则,她今后该如何面对阿烈,又如何面对自我? 唉。 她也同样爱着一个人,她知道如果是自已面临着这样的境况,该有多难过。 落染埋着头走出去,在廊下撞上了一个人,差点站不稳摔倒。 幸亏对方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她飞速地抬头瞟一眼,是沐佑。 他的旁边,是慕家三公子。 “二侍卫,对不起对不起!” 她道了歉,就想赶紧离开。 沐佑看她眼睛红润,关心问道:“你怎么了?” 落染只顾着垂首摇头,“无事。二侍卫有事要找殿下吗?她就在殿内。” “我无事寻殿下。” 他只是过来的路上遇到了慕三公子,便随他一起回未央宫而已。 沐佑看她的神情,分明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慕诺看着这一幕,道:“是我有事,那我就先进去了。” 他走后,沐佑跟着落染,她往哪他就跟到哪儿。 “你到底怎么了?殿下训斥你了?” 落染不看他,“殿下才不舍得训我……” “那你哭什么?” “我没哭!” 落染嘴硬。 沐佑在她背后不依不饶,甚至伸长脖子想仔细去看她的眼睛,“你别骗我,我都看见了,你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 落染很生气,偏生又是个温顺的性子,连发脾气都不会:“你才是兔子!” 听起来一点儿也并不凶,毫无威慑力。 “好好好,我是兔子。” 沐佑忍不住失笑,随即咬着下唇,抬高眉毛瞪大眼睛,两只手像动物的前爪一样垂在面前,跳到落染面前,不停眨着眼睛,“兔子想吃胡萝卜了,你能不能先别伤心,把他喂饱再说?” 落染的心灵像是受到了重击,想不到这人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他扮兔子确实还挺像的。 而且还很好笑。 落染咬着唇,不去看他,却终是没绷住,笑出声来。 “噗。” “终于舍得笑了?” 沐佑立马恢复正常,想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为了哄人而做出扮演兔子这样的事情来,他自已心里都觉得羞耻。 “那就快去给我弄点吃的好不好,我是真的饿了。” 落染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还是折身往厨房走。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27节 …… 此时,殿内,慕诺一踏进去,就见泱肆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自已坐下来,问道:“你是不是教训你那小宫女了?看她哭兮兮地跑出去。” 虽然这小宫女之前还告发他笑话小殿下堆的雪狮子丑这件事情,但他好歹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看到人家哭,就默默原谅,打算不同一个小宫女计较了。 泱肆睨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慕诺道:“你知不知道今天几号了?我看你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指的是鬼市的事情,鬼市主给了她三株雪灵芝。 下个月开市鬼市主不一定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们必须做好万全之策,准备好三百万黄金。 泱肆反问:“怎么,你来找本宫,难不成是想帮本宫出钱?” “小殿下您可高看我了,我才没有那么多钱!”慕诺连连摆手。 “那你来只是为了提醒本宫?” 慕诺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准备得如何了嘛。” 泱肆对他真是无话可说。 “你操不上心就不要管,本宫自有法子。” 得嘞,他多事了。 “但是还有一件事,必须得提醒小殿下……” 见泱肆挑眉,他才接着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自已说过要做陆姑娘的娘家人,而且你还让我二哥与她下个月成婚,可是到现在,你都还没有召她进宫做嫁衣。” 泱肆愣了一下,她又没成过亲,母后离世得早,又没人教过她这些。 “这都要本宫来主持?” 慕诺回答得理所应该:“对啊,不过你只需要召她进宫,剩下的交给宫中的尚衣局即可,主要是得有那么一个过程。” 第160章 阿烈到底来自哪里 按照慕诺的说法,嫁衣对女子而言是极为重要的,未央宫既然是陆绾儿的娘家人,除了给她准备嫁妆之外,嫁衣也是必不可少的。 泱肆确实不清楚这婚嫁当中的细枝末节,前世落染出嫁时,正逢泱肆在外打仗,所以她只为其准备了许多丰厚的嫁妆。 也不知,落染那时的嫁衣,是谁给她做的。 思及此,泱肆又有些怅惘。 没错,落染最后嫁的人,是沐佑。 可是泱肆身边的这支侍卫队,是阿烈当初亲自挑选的,并不经她的手。 如果阿烈不可信的话,那么她该不该放心再次把落染交给沐佑呢? 可是上一世,据她所知,沐佑待落染是极好的。 唉,搞不明白。 只能等十四阁的消息。 于是,泱肆派人去公子府请陆绾儿进宫。 又差人去礼部南院,告知慕蔺,让他傍晚来未央宫接陆绾儿一同回府。 陆绾儿很快就来了。 泱肆莫名觉得她看起来虚弱了很多,也更瘦了一些,好像风一吹就能吹跑一样。 泱肆皱了皱眉,随口一问:“公子府虐待你了?” 陆绾儿却是摇了摇头,“并无。” 确实也称不上虐待,只不过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女婢使唤。 她倒也没有指望过,公子府的人会待她好。 泱肆也没有往下追问,说实话,她与这人也不相熟,本来一开始只是听闻她是西北桃疆人,而自已好歹在西北打了五年的仗,既然她感谢自已的恩情,那她就顺水推舟帮一把,可是后来又知道这个人在国师府待过,泱肆心里就一直膈应。 可是陆绾儿又帮过她,黎塘时她故意支走了慕蔺,后来她被拐上云山,接着萧暮从她和那个叫霓虹的小姑娘口中知晓了火药被运往了西北缙川,泱肆知道这不会是巧合。 “你当时为何会在云山?” 两人也算是挑明了,陆绾儿并不同她迂回,直接回答:“我观察云山很久了。” 泱肆不解:“你又如何得知火药被送去了西北?” “殿下恕罪,送往西北确实是我的猜测。” 只是猜测? 可是十四阁查到的,也是西北。 泱肆微不可察地轻蹙眉,“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到的京上?” “五年前。” 五年前,正是十四阁出现在京上的时候。 关于她的身世,以及她与十四阁究竟有什么瓜葛,泱肆并不知晓。 她也无心过问。 她此时想到的竟然是另一件事情。 陆绾儿既然已经在京上待了五年,江衎辞做国师也才三年,那岂不是说她极有可能在国师府待了整整三年? 一想到这,泱肆就很烦躁。 江衎辞凭什么背着自已收留别人! 泱肆命人领她前往尚衣局,自已则待在未央宫。 她懒得去。 走之前,陆绾儿同她道谢,语气诚恳:“殿下,谢谢您。” 谢谢她肯为自已撑腰,让自已这样一个没有亲人的人,也能有未央宫做娘家。 泱肆很淡地回应:“嗯。” 慕蔺来时,陆绾儿还在尚衣局没有回来。 大概做嫁衣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泱肆想,她自已也很快就面临了。 泱肆开门见山:“二公子查得怎么样了?” 慕蔺竟然轻轻摇头,“在京上查不到任何有关于殿下那个侍卫的消息。” 泱肆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更加紧绷。 怕查不到,也怕查到。 “竟然有十四阁也查不到的人?” 闻言,慕蔺抬眸看了她一眼,“十四阁查不到两种人,第一种,他不属于大北,第二种,他出生在皇宫。” 窗外,云层稀薄,天色浅淡,今年的正月竟然没有以往冷,好像温暖和煦的春天早早到来。 所以,阿烈到底来自哪里? 泱肆不知道,她只知道,阿烈是一个孤儿,被遗弃在京上破旧的小巷子里,泱肆将其捡了回来,带入宫中。 见泱肆陷入沉默,慕蔺又道:“现在只能往京外查,但会废些时日。而且……如果他在京上都一干二净的话,恐怕出了京,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看来,是有人将阿烈的身世抹得很干净。 须臾,泱肆回道:“只能劳烦二公子再多费心了。” …… 陆绾儿从尚衣局回来,慕蔺就领着她离宫,马车上,两人相对而坐,中间像隔着一道铜墙铁壁。 他双眸看着窗外的景色,她则低头绞弄自已的手绢,两人都一言不发。 倏然,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似乎是车轮碾过了什么东西。 陆绾儿一个没坐稳,往前倾去,直直扑进慕蔺怀里。 对方一动也不动,并没有伸手扶她,陆绾儿抬起头偷偷瞄了他一眼,觉得他眉间似乎有些不耐的神色,赶紧坐回去。 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 对面的人并没有回应她,冷漠如斯。 直到马车在公子府前停下,慕蔺径直走下去,她也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以为回道公子府还会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做,可是直到夜深,刘管家也没有到北苑来找过她。 初春的天气,昼夜温差极大,泱肆多披了件外衫,独自一人来到坤宁宫。 她先是停在正殿前,在母后的灵牌下,跪了一炷香的时辰。 磕了三个响头,她虔诚地看着上方的灵牌。 “母后,我如愿以偿了,父皇同意了我与莫辞成亲,下次,我一定带他来看您。” 泱肆唇边有浅浅的笑意,“可是现在,我还有一件事得做,我知道如果您还在的话,也一定不会不管不顾的……” 说完,她站起身,走出正殿,绕过宫殿长长的回廊,踏入夜色笼罩的院子,走到那个秋千之下。 她取下别在腰间的一把小铁锹,蹲下身来,凭着儿时的记忆,挖动秋千下的泥土。 没过多久,她就挖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泱肆将它刨出来。 是一个铁匣,经过这么多年的埋藏,早已锈迹斑斑。 这是儿时,徐家没落的那一年,母后带着她一起埋下的。 那时她不甚懂得,只记得母后说过,这是徐家的全部。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28节 她说,如果以后泱泱遇到了什么困难,就将它挖出来。 她还说,母后更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泱肆抱着这个铁匣回到正殿,再次在蒲团上跪下来。 “母后,您放心,我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可是我必须救皇兄,我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像您一样离开我。” 她也不可能真的就白拿别人的东西,拿钱买货,她只想做一笔简单的买卖交易,关于鬼市,她不想牵涉太多。 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那鬼市主不是好对付的。 第161章 无所求必满载而归 梅妃额上的伤并不算很严重,养了几日就慢慢好起来了。 可是,她却病了。 泱肆每日从华清宫看完魏清诀回来之后,都会顺道去看一眼她,她额上的伤从厚厚的缠了好几圈的纱布变得愈来愈薄,只需要贴一层即可。 可是她整个人却愈来愈虚弱,一开始只是有些咳嗽,她只是笑着说估计是换季了,身体不适应,春风一吹就着了凉,泱肆也会叮嘱她要好好休息,记得喝点药预防。 可是一日一日过去,却不见好,泱肆眼看着她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加羸弱。 她偷偷问了梅阁的宫女,说娘娘这些日子茶饭不思,饭菜几乎是怎么送进去怎么端出来,基本没动过。 泱肆站在门前,望见梅妃倚坐在窗边,眼睛望向窗外,望向那几乎要凋零殆尽的梅林。 没几日就二月了,春天也就算彻底到来了。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不面对别人时,终于卸下了脸上的笑容,恬静地坐在那里,将自已融进无声之中。 “娘娘。” 听到有人唤,她才缓缓地转过头来,习惯性地微笑:“殿下,你来了。” 说着,她便要起身。 泱肆前去扶她,示意她不用站起来,自已也坐到她旁边。 “今日可好些了?” “当然。” 她回得很快,手指轻碰了一下额上的纱布,“我觉得明日这纱布就可以不用再贴了。” 泱肆问的不是这个,但她还是勾唇,也笑着点头:“我也觉得,一直贴着,太影响娘娘的美貌了。” “殿下就别笑话我了。” 她轻声说,气息有些弱:“我都将近而立之年了,哪里还有什么美貌。” 泱肆也似平时一般,语气平常地同她说笑:“胡说,你明明看起来跟我差不多,你看上元那日一同出去,我叫你阿姐可没人质疑过。” “殿下真会说话。” 梅妃轻声笑出来,“难怪会惹得那众人眼中清冷的国师大人这般喜爱。” 泱肆拉过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指有些凉,“娘娘今日可有空再陪我出宫一趟?” 梅妃望着她期冀的眉眼,柔声回:“自然是有的。” …… 凛寒驾着马车等在宫外,而自家大人从马车停下后便下来,站在马车旁等待,静静望着宫门的方向。 等了一会儿,才见两个女子从里面款步而来。 泱肆扶着梅妃,因为怕她受了凉风,又强制要求她再穿一件斗篷,并将帏帽戴上。x 走近后,梅妃向站在马车前的江衎辞福身行礼,“大人。” 后者微微颔首后,将目光移到了旁边的泱肆身上。 凛寒搬来步梯,泱肆扶着梅妃踏上去,进入车厢,江衎辞也进去,坐在她们对面。 马车驶动,梅妃先出声道:“还没有同时当着大人和殿下的面道一声恭喜呢。” 江衎辞轻轻点了下头,“多谢。” 泱肆看他一眼,转而对梅妃道:“你别介意,他就这性子。” 梅妃自然不往心里去,“这样才好,这样大人眼里只容得下殿下一人,殿下可是会很幸福的。” 泱肆听得高兴,笑起来。 对面的男人望着她的笑颜,神情柔和。 梅妃自然是瞧着了这一幕,她笑而不语,望向窗外的景色,从来到大北,她就未曾踏出过皇宫几次,这条路不像是去城中的路。 她问:“殿下,我们要去哪?” 泱肆有些神秘:“等到了娘娘就知道了。” 梅妃便没有再多问,一直看着外面,直到马车徐徐停下来。 被泱肆扶着下了马车,刚才她们坐的是另一边,国师坐在对面,她总不好去看他那边窗外的风景,于是只是望着自已这一边的窗外,和泱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现在下来,看到对面的景色,她顿时有些吃惊,愣愣地站在原地。 入眼是漫山遍野的梅花,如同一片片洁白的云彩般在空中翩翩起舞,黎塘的梅花开得早,谢得晚,此时竟还没有到花期,在这清寒的早春,它们依旧撑开梅枝,散发着淡淡的芳香,洁白的花瓣上透出淡淡的粉,佛佛一抹宁静而祥和的温柔。 泱肆静静立在她身旁,等她看尽之后,才道:“我们要上山祈福,娘娘愿意一起上去吗?” 梅妃看向她,眼里闪着光芒,缓缓点头:“好。” 他们一路沿着山路缓慢地行走,泱肆扶着梅妃走在前面,江衎辞走在她们身后。 凛寒则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 “娘娘你看,那一株梅开得很好,是不是?” 泱肆指着梅枝头,梅妃顺着看过去,赞同地点头:“嗯,没错,是很好。” 她是欣喜的,没想到竟然还能够看见这么多盛放的梅花。 抵达山顶,他们在寺庙前停下。 梅妃对泱肆道:“我就不去了,殿下和大人进去吧。” 都到门口了,泱肆有些不解,“为何?” “能够看到这么美的景色,我已经没什么好求的了。” 梅妃温和地笑:“殿下去吧,祈求幸福美满,平安顺遂。” 泱肆犹豫了一下,再次问:“你真的不进去吗?” 她往外挥挥手,示意她快进去,“我再赏赏梅,等殿下和大人。” 不便再强求,但还是不甚放心,泱肆让凛寒也留在外面。 和江衎辞一起踏入寺庙,泱肆开口道:“我想让她开心一点。” 他垂眸望着她,低声回:“嗯,我知道。” 从上元节那日他就看出来了。 寺庙里供奉着神佛,今日天气好,上山来的香客也挺多的,泱肆拉着江衎辞随着众人一起取香,点燃,虔诚地弯腰祭拜,然后将香插进香炉里。 泱肆不做祈求,但既然来到了这里,总得奉个香表示尊敬。 绕过香火缭绕的前殿,他们又跟随众人都步伐往里面走。 自已虽然是一个不信神佛,不寄心愿于外物的人,但不妨碍来到佛前,大多数人都会有所祈祷,所以泱肆问江衎辞:“你刚刚有向佛祖求什么吗?” 她还挺好奇,江衎辞这样的人,会在心里向佛祖祈祷什么。 有人从他们对面迎面走来,江衎辞把她向自已拉近一些,避免被撞到,反问她:“你呢?” 泱肆顺势牵住他的手,“我只信自已,我想要的我自已会拼命抓住。” 难怪,她除夕那日会说,抓住他了。 身旁的人没说话,她抬起头看他,“你呢你呢,快告诉我。” 踏下长廊的两级台阶,他们来到一处大大的院子里。 江衎辞望着院子中央那棵高大的树,缓缓回:“我无所求。” 泱肆半信半疑,但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一棵奇形怪状的树,上面红通通的挂满了绸带和红牌。 “那是……姻缘树?” 大多数善男信女到这姻缘树下都是来求姻缘的,泱肆已经有了,但她觉得别人那样挂个姻缘牌还挺有意思,于是拉着江衎辞也去写。 随喜功德,看个人意愿,随便往功德箱内放入银钱,就能得到姻缘牌,泱肆只要了一个,执起毛笔在正面写下:莫辞。 然后递给江衎辞,指着旁边的空位,“快,你在这写,泱泱。” 江衎辞凝了她一眼,然后才接过,顺从地在自已的名字旁写下“泱泱”两个字。 只有魏泱肆唤江衎辞为莫辞。 也只有江衎辞唤魏泱肆为泱泱。 这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 泱肆满足地笑,再在背面写上:白首同归。 看着她高高兴兴地去将姻缘牌挂在树上,江衎辞静静站立。 并非无所求,只是已经在身边了而已。 无所求必满载而归,心有期则事易落空。 只要不失去,他不会多做奢望。 第162章 我可是慕家三少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29节 从黎塘回来之后,梅妃看上去心情好了许多,泱肆看她当真喜欢这里的景色,走时十分恋恋不舍的模样,便笑着道:“娘娘喜欢的话,以后每年我都陪你来看。” 梅妃将目光从满目的梅花移到她的笑脸上,道:“好,谢谢殿下。” 魏清诀也一日一日好起来,不再像从前那般整日咳嗽,面色也红润了许多,有时不等泱肆去华清宫看他,他自已就已经来到了未央宫,泱肆看他脚步轻快,面若春风,打心眼儿里高兴。 一月走到了尾声,这个月过得很顺利,让人产生一种正月份一晃而过的错觉。 阿烈整日在外面寻找失踪的王琪,却一直无果,所以落染常常躲在未央宫长廊的柱子背后,偷偷往门口张望,也总是望不见那人的身影。 她在心中颓废地想,烈侍卫是不是在躲着自已? 否则为什么自从上元节那日之后,他基本上都不在宫中。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落染心中就有些酸涩,倚着柱子暗自神伤。 沐佑经过时,就看到一个落寞的背影。 他悄声走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想吓她一下。 “嘿!” 她确实被吓到了,浑身抖了一下,惊愕地转头,看到他之后,十分生气,又愤愤地转过去,不理会他。 沐佑以为自已玩笑开大了,赶紧凑到她面前去:“真生气啊?” 却看到一只伤心的小兔子,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 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他胡乱给她擦眼泪,“怎么哭了,哎哟,都是我的错,不该故意吓你,别哭行不行?” 小兔子才不要他给自已擦泪,吸着鼻子躲开,自已擦。 “你别管我……” 沐佑哪能真的不管,她这段日子到底怎么了,动不动就哭。 “你怎么总哭鼻子啊?” 这话一出口,那人眼泪更加汹涌了,决了堤似的。 沐佑差点就要跪下来喊祖宗了。 “你答应我不哭,我下次出宫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落染这才拿红红的眼睛看他一眼,“……下次是什么时候?” “明天!” 小兔子不看她,还是哭。 “现在现在!我马上去买,好不好?” 见状,沐佑赶紧道。 落染这才止住眼泪,再次吸了吸鼻子,道:“那我要吃糖葫芦。” “没问题,你想吃多少都行!” 只要她别再难过落泪。 于是到了傍晚,落染就收到了一整个插糖葫芦的草靶子,上面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糖葫芦。 草长莺飞二月天,春意盎然,春风轻拂,冰河解冻,溪水潺潺。 连清还留在京上,并没有急着回到南疆,泱肆知道,是因为江衎辞还在京上。 她偷偷去清平坊拜访他,旁敲侧击问他,江衎辞离开京上之后会去哪里。 连清只是一脸深意的笑,看着窗外的春色。 “殿下,春天已经如常到来了,不是吗?” 泱肆道:“可是还有夏天,还有秋天。” 会四季照常吗? 连清笑了一声,“所以他在冒险,我们也在陪他冒险。” 泱肆忍不住皱眉:“你们以前这样做过吗?” “没有。” “那你敢让他留下?”她急了。 泱肆其实大概能猜到一些,人间哪里不是四季更替,所以连清和江衎辞都不愿意说的,一定是某个远离了有人类居住、没有阳光的地方。 没有阳光,是的,泱肆那日扒他衣裳时猛然意识到的。 既然有他在的地方都是冬天,那么他几乎是极少见过阳光的,所以圣祈那日,他才会在她亲吻他之后看到阳光时,还有在她的梦境里,前世她对他笑而雨过天晴时,望着天边的太阳,久久不能回神。 那般孤寂。 也就是说他每一年,都要一个人,在那个不知名的地方,独自度过大半年——甚至不止。 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连清却道:“可是殿下,老头子我已经看够了他过那样的生活,我也希望他能够体验人间四季冷暖。” 他说:“所以,他就要拜托你了,殿下。” …… 夜幕降临,今日是初一,鬼市开市的日子。 慕诺像上次一样在宫门前等泱肆。 泱肆抱着铁匣走近时,发现还有三辆马车跟着。 她看了一眼,挑开窗帷问:“还有谁?” 慕诺坐在里面,眼神闪躲,“没谁啊。” 泱肆狐疑地睨他,心想估计是鬼市的人,她也就不多问了。 这次开市的地点,竟然是黎塘湖对岸的百米廊亭。 这个廊亭据说最长的那一段是九百九十九米,当年设计的人图个吉利数,故意少了一米,所以其实也算是有一里长的占地范围,偶尔会有一些分支到湖里,不过都是为了赏景。 现在却都成为了交易的场所。 泱肆心中属实是有些意想不到的,前几日她和江衎辞带梅妃来时,这里还什么都没有,这才几天过去,就被鬼市重新装饰过,每一个亭子下都被摆满了物品。 湖泊湛蓝,繁星点点,湖心处似有仙境的气息弥漫,各种大小的船只在湖面上穿行,灯光闪烁,宛如点点珠宝撒落湖面。 船上歌舞升平,歌声与乐声交汇成一片,随着风吹荡向远方,每艘船都是一片独特的景色。 廊亭用来交易,船只用来游湖玩乐。 这鬼市真的是每一次都能玩出不同的花样,难怪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黎塘的湖心亭位于湖中央,是一个六边形的小亭子。亭子的顶部有着精美的彩瓦覆盖,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那里四面都被卷帘遮掩,泱肆不用猜也知道,鬼市主在里面。 两人戴上面具下了马车,泱肆正准备直接走进去,却被慕诺拉住。 她回头:“怎么了?” 慕诺神秘兮兮的,拉着她走到刚才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走到车尾,拉开后面的两扇木门。 “什么东西?” 整个车厢塞满了箱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泱肆不解,他要给她看什么东西。 慕诺眼睛亮闪闪,“你打开一个看看。” 泱肆满腹疑惑,但还是没有多问,径直打开其中一个木箱。 然后,差点儿就被闪瞎了眼。 黄金。 她又去开其他的箱子,又难以置信地去察看另外两辆马车,然后惊得瞪大了眼睛。 整整三辆马车,全是黄金。 她有些呆愣地看过去,慕诺倚在车厢旁,得意地笑,笑容清爽自然,是少年郎独有的气息。 “我厉害吧?” 泱肆阖上箱子,隔绝了闪闪金光,问他:“你从哪弄的这么多黄金?” 他一个纨绔子弟,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这么多黄金,就算是国库都得挖去一个大窟窿。 没个四五年的赋税都填补不上。 就算是徐家留下的那些东西,全部被母后换成了飞钱,也值不上这么多。 慕诺一脸骄傲:“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慕家三少!我还是有点本事的好不好?” “慕诺。” 泱肆却是很严肃:“说实话。” 三百万黄金,已经够买下大北临近的一个小国家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小问题。 第163章 不动声色倾尽全力 她几乎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自已,慕诺一瞬间慌了神,收敛姿态,笔直站好,正经起来,一五一十地禀报:“启禀小殿下,有一些是我攒的娶媳妇钱,我换成了黄金,还有我爹给我置办了一处宅子,我偷偷把它抵押给当铺了,还有一些是我向京上其他好友借的。” 泱肆还是不太信:“借的?” “真是我借的!” 慕诺急忙道,随即大拇指指着自已,骄傲得很:“整个京上,上到世家公子,下到富商巨贾,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一人借一点就凑齐了!” 开玩笑,借条都写了厚厚一沓。 泱肆突然想起来,上一世,就是在西北战事节节退败,徐鸿光将军战死之后,军饷吃紧,土气不振,国家耗费了太多人力物力以及财力用于作战,朝中那些文官纷纷上奏,称应当及时止损,割地议和。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30节 比认降书先一步抵达西北的,是慕诺。 他带着人马,押送了大批饷银和过冬物资,浩浩荡荡来到军营里,挑开营帐,笑容灿烂:“小殿下,我前来援助了!” 能守住西北,追根溯源,少不了慕诺最开始的鼎力相助。 思绪回笼,泱肆看向他,尽管被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仍能够在脑海里勾画出他此刻欠揍的表情。 “我要是真用了,可还不起你。” 难怪他这一个月基本上不见人影,原来是忙着四处为她凑钱去了。 “没事啊!” 慕诺迅速回,很是无所谓地耸肩道:“钱乃身外之物,大不了我就一辈子给别人做小工还债喽!何况我还有二哥养我呢。” 说得倒是轻松。 “不娶媳妇了?” “娶媳妇不着急!” 是挺不着急的,这家伙,最后就差被丞相追着打了,才娶妻成家。 泱肆忍不住跟着笑,“到时候被你爹追着打,可别怪我。” “打就打呗!” 慕诺一副放荡不羁:“男子汉皮糙肉厚,不怕挨打!” 真奇怪,这个人,总是真诚而直接地待人,所以,不论是谁,都会愿意同他成为好友吧。 上一世,泱肆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 为什么要不动声色,倾尽全力,拿出了所有,甚至负债累累,来帮她。 这一切明明与他无关。 “慕诺。” 泱肆敛了笑容,再次正经喊他一声。 慕诺也跟着假意严肃脸色:“在!” 她张了张嘴:“你是不是——” “六八!” 话没问完,因为他们不远处有两人走过来,其中一个出声喊他,而后上前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你小子在这干嘛呢?” 然后,又像突然发现泱肆的存在一样,盯着她看了须臾,道:“又是你?你居然还活着?” 泱肆:“???” 几个意思? 他身后跟上来的文弱男子,出声提醒他:“九七,别乱说话。” 借着那边辉煌的灯火,泱肆这一次总算是看清了他面具上的数字。 七一。 原来慕诺确实还算混得好的。 “不对啊……” 九七放开慕诺,围着泱肆上下打量,嘴里念念有词:“这几次开市怎么总是有你?你怎么还能再来的?” 第一次先是和他们兄弟俩结仇,然后又抢拍雪灵芝,第二次又装成侍从,还要求面见主上,为什么她还能来到这里? 她和六八肯定有一腿! 七一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面具……” 九七这才注意去看她脸上的面具,“你怎么没有数字!你拿到了永久有效的面具?” 他的语气一听就是十分不可置信,旋即竟然十分好奇和敬佩地问道:“勇土,你怎么做到的?” 这人一个人都能演一台戏了,比慕诺还聒噪,泱肆选择忽视他,对慕诺道:“我先进去了。” 而后向七一点头致意之后,自已先走过去。 身后传来九七不断的话语声:“六八你拉这么多马车来做什么?夹带私货?” 慕诺关上马车的木门,“哎呀没什么没什么,走吧我们也该进去了。” 他扯着两人离开这里,这一次,内部人员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同一个入口,众人排队出示通行证进入。 三人就在泱肆身后不远处,九七紧紧盯着泱肆,看见她掏出一个令牌,守卫立马躬身让她进去。 七一轻声道:“她的令牌好像不太一样……” 有些距离,九七看不出来,“哪儿不一样?” 七一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我看错了。” 他们看着泱肆进去之后,直奔湖心亭,九七震惊:“她又要找主上?” 慕诺没说话,他又追着问:“不是,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怎么总是带她进来?而且她到底什么来历,怎么能跟主上扯上关系?”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慕诺拉着他往廊亭走,“赶紧去守着自已的区域,一会儿都没人管了。” …… 泱肆凭着手里的通行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湖心亭。 除了廊桥上有几个守卫之外,亭子这里没有人守着,侍从领着她停在亭子外面,挑开垂帘,“姑娘先在里面等候片刻,我们主上稍后便到。” 待泱肆踏进去,侍从放下垂帘离开。 这个亭子简直被装饰成了一个雅间,什么东西都有,简直一应俱全。 泱肆环顾了一圈之后,被石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视线。 一把匕首,凤凰浮雕纹,上面嵌着一颗朱红色的宝石。 母后给她的。 儿时她用这把匕首亲自刻了母后的灵牌安放在坤宁宫。 她基本上不离身地佩戴,用于防身。 直到上次冬狩在猎场,泱肆将它塞进了江衎辞的手里,就再也没有见过。 她以为是丢在了猎场,让沐佑带人去寻过,却是无果。 泱肆将它拿起来,拔出来,观察了一下,刀尖有些钝,是她刻字时磨的。 就是她的那一把。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已匆忙赶去寻江衎辞的场景。 因为太过心急,想着有那么多人围杀他,她完全顾不上其他,找到他时,又见他一个人正在与一群人以及一只雪豹搏斗,都快要吓死了。 然后她就被人从身后射了一箭。 围猎的箭都会涂上麻醉散,为的是更快地活捉猎物。 所以她当即就晕了过去。 现在再回想,当时的江衎辞,根本没有用过她给的匕首,而是一直在用弓箭。 徒手握着利箭,刺穿雪豹的脖子。 是不是因为他在被追杀的过程中弄丢了匕首? 可是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泱肆正纠结着,身后的垂帘再次被挑起,有人踏进来。 她回头,正是鬼市主。 那人看了眼她手里的匕首,并不意外,自已坐下来。 声音很凉:“你果然信守诺言。” 明明雪灵芝已经拿到手了,完全可以不用再管,却还是如约来到了这里。 第164章 聘礼 泱肆将匕首插进剑鞘里,并没有坐,而是看着端坐在石桌前的男人。 脊背挺直,单手的手肘搭在桌面。 石桌被铺上了华丽的桌布,中间一个托盘,里面有一把瓷壶和三只倒扣的杯子。 “主上待人和善大方,我当然也得说到做到。” 男人没有回应,泱肆便主动问:“主上想让我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道:“坐。” 她便坐下来,将匕首放在两人之间,捻起一只杯子,拿起瓷壶往里倒。 男人望着她的动作,不作声。 她抿下一口,本来要弯起来的嘴角僵住。 是酒。 放下杯子,她恢复一派的漠然。 “主上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得犹如湖水,没有一丝波澜,“等。” 只一个字,等什么,等多久,皆不说明。 行,泱肆扬起眉梢,又翻起一只杯子,倒下一杯酒,放在他面前。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31节 “那就喝一杯慢慢等?” 言罢,她自已先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男人用那银灰色的眼眸看了她一眼,才慢慢端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自此,这个亭子里陷入一片安静,泱肆心中万般猜测,也不能贸然验证。 像,又不太像。 就这样相顾无言良久,外面传来击鼓声。 开市时间到了。 对面的男人站起身来,越过她,卷起对面的垂帘,立在栏杆前,外面的灯火将他的身影照亮。 长身玉立,就连站着时,下颌轻轻扬起的弧度,都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还在深思之中,那人突然回头看向她。 “过来。” 泱肆便走上前去。 凭栏远眺,湖水波光粼粼,在黑夜的映照下,宛如一面碧绿的明镜。一艘船只缓缓向这边驶来,船上点满了灯笼,散发着温暖的黄光,穿着华裳的女子指尖拨着琴弦,乐音悠扬。 烟花声响起,一串串五彩斑斓的烟花在湖面上空绽放开来,一朵朵灿烂的花火点亮整个湖面,如同蝴蝶飞舞,美轮美奂,将湖水染成了五彩缤纷的颜色。 接着,更多的彩船出现,驶向这边,缓缓靠拢,每艘船都是一座华灯初上的小城,灯笼中还点缀着各种形状的烟花,时而绽放,时而灿若星辰闪烁。在每个船上,都有歌声和乐器的演奏,不同的声音交错在一起,形成了华美的交响乐。 泱肆心中震撼,被这一幕吸引。 没有察觉到身旁的人折身走回去,又走回来。 右手突然被抬起,她下意识便要收回,只是被攥得更紧。 掌心的温度也一样。 泱肆一时有些呆滞,见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他捏着她的指尖,轻点在她抹了口脂的唇上,然后将指腹印在那纸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混着喧闹的声音一起落入她的耳中:“没有印泥,借用一下。” 紧接着,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他自已的指尖也在她唇上沾了一下,而后按在她刚才按的位置旁边。 她看过去,那纸上,淡红的口脂描绘他们指腹的纹路,印在上面。 烟火不停,盛大而灿烂,点亮整个黎塘。 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东西,泱肆只第一眼看到第一行正中央的两个大字。 聘礼。 胸口一窒,话到嘴边没说出口,他站到她的面前来,背对着外面的船只,再次握上她的手腕,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已的面具上。 同时,他轻轻阖上了眼睛。 意味明显。 隔着冰凉的面具,却像是在抚摸一般亲昵。 外面五彩的烟火映照进来,在他的面具上和眼皮上跳跃闪烁。 她停顿了许久,他便静静地闭着眼,不动,也不催。 眼前这一幕,与不久前,江衎辞来未央宫看望她,她用手去轻触他睫毛上的雪花时的那一幕重合。 指尖一动,面具被缓缓摘下来。 心中所有的预感都在这一刻得到印证。 几乎是脱口而出:“莫辞!” 他再次睁开眼睛。 墨黑的,深潭一般幽静,里面印着她的倒影。 “嗯。” 他回,然后在乐声和烟火的交错声中,在绚烂的灯火映照中,揽过她的腰,俯身贴近,轻轻吻在她的唇边。 “是我。” 是他。 果然就是他。 她没有猜错,她才不会认错莫辞。 泱肆用力咬住他的唇,凶巴巴地问:“你耍我玩?” 烟火绽放的声音和船上交响的乐音在此时停下来,湖面恢复了安静,船只离开,各自回到自已的航道。 他揽着她,低声细语:“没有。” 泱肆松开他的唇,故意生气:“没有才怪!你怎么能装不认识我?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在曦月湾的船上等了你那么久,遇见你了,你也当没看见!”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她,却要装不知道! 江衎辞望着她气哄哄的小脸,眸色沉沉,搂着她往里走。 这样被迫一步步往后退,泱肆瞬时便下意识抓紧他面前的衣襟。 江衎辞单手将垂帘放下,随即扣着她的后脑吻下来,一面碾磨亲吻一面带着她走进去,直到揽着她后腰的手背抵到石桌的边缘。 他将手掌游离到腰侧,握住,让她仰躺在石桌上,压在上面继续亲。 手掌仍然护在她的后脑。 泱肆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仰头承受他热烈的亲吻,也同样热烈地回应。 耳边是黏腻的交缠声,他勾着她的舌尖,交换津液。 许久,久到分开的时候,她的眼神变得朦胧,染了雾气一般,他用指腹轻拭她嘴角溢出来的津液,将她从石桌上抱起来。 石凳上铺了软垫,他坐上去,抱着她坐在自已的腿上。 泱肆被亲得云里雾里的,只是抱着他的脖子,眼睛懵懂地望着他,褪去了在外人面前时的冷肃。 早已忘了自已在同这人生气,虽然是假装的。 在他面前,她就没了脾气。 她不安地在他腿上扭动,被他按住腰。 眸色很暗,语气沉得很:“乱动什么?” 她瘪着嘴,委屈兮兮:“腰疼。” 那石桌那么硬,他又亲了那么久,咯得后腰疼。 他将手掌移到后面,轻缓地揉着。 又亲了一下她有着红肿的唇,他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动作。 缓缓开口:“曦月湾时我不知道你会来,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我怕只要我站在你面前,你就会认出我。” 可他又怕这只是他一个人的自以为是,怕她根本无法像他一样,即使戴着面具,即使离得很远,也能够在人群之中一眼将她认出来。 所以他选择在她离开时也踏出去,与她擦肩而过。 如果她叫住他,他就回去拥抱她。 可是她没有。 泱肆听他慢慢说完,顿了一下,才道:“可是当时的我觉得,如果是莫辞的话,才不会对我视而不见。” 他仍是低着头,视线虚无地落在她的腰间。 反客为主,模样竟然有些难以察觉的难过。 咦? 他还委屈上了! 泱肆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回头看你了!你完全装不认识我自已走掉了!你还敢怪我?” 江衎辞默默承受,迅速道歉:“对不起。” 泱肆哼了一声,“你就说是不是你的错?” “是。” 可是她不会知道,在她走下旋梯之后,他又走回来,站在楼梯口,望着她一步一步踏下去,他缓缓跟上,再远远看着她下了船,离开曦月湾。 第165章 殿下肯否效芳心 他认错倒是挺快,泱肆心里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那上次呢?你还要装不认识我,你还让我今天再来,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想想她就憋闷,“所以我特地去国师府找你,你说你在喝水也是骗我的吧?” “没骗你。” 勾起她垂到面前的一缕秀发,在指尖打圈,江衎辞道:“我猜你会来,所以比你先一步到了国师府。” 刚脱下外袍,就听见了推门声。 她在黑暗中看不见,他却是早已习惯了黑暗。 于是他默声倒了水,看着她走到床榻旁,验证他是否在榻上睡觉。 “至于上次为什么还要装不认识你,并且让你今日再来……” 江衎辞用她的发尾去轻扫她的鼻尖,惹得她皱起鼻子,“就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所以刚才外面那一场烟火表演就是专门给她看的,还有那张纸…… 泱肆扭转身子过去,江衎辞忙扶着她的腰。 她拿起他放在桌上的那张纸再转回来,一字一句阅读上面的内容。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32节 “敬殿下: 臣某草拟一纸聘礼书,伏望殿下斟酌。 臣一生无依,奔走四方,惟得幸见殿下,敬慕于心,望冀结连理,同度余生。今特上奏承欢膝下,叩问云:殿下肯否效芳心,相许终身?” 一面念,泱肆一面止不住笑容,读到这里,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江衎辞眸光深沉,望着她。 她继续往下念。 “臣谨以鬼市为聘,系臣一生所有,不敢效蹈前人纷扰,淋漓尽致表心意也。日后殿下不弃,聘礼不拒,永成眷属,共筑鸳鸯粥。 愿待韶华似锦,娉婷裴回。” 最后,是两人的指印。 (莫辞的聘礼书) 明明该一直笑下去,笑着笑着,却瘪着嘴,红了眼眶。 江衎辞拢眉,将她搂进怀里。 “哭什么?不喜欢?” 泱肆嘴硬:“才没哭。” 江衎辞捧起她的脸,认真望着她的眼,泪珠将落未落,楚楚惹人怜。 “那就是不喜欢。” 他肯定地道,而后语气很轻地说:“可是我没有其他的了,只能给你这么多。” 泱肆猛然发现,这个人还挺会在她面前装可怜的。 可是他以整个鬼市为聘,多沉重而巨大的聘礼,他倒是觉得,只要她不喜欢,就是不值一提一般。 双手捏住他的两只耳朵,她道:“你什么都不给我,我也一心一意只想嫁给你。” 他眼底亮起光来,把她的手拉下来握住。 “我知道。但我也想把我有的都给你。” 他说,也。 并不只是一味接受她的馈赠,他也想要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泱肆笑出来,扬起脸正要表扬地亲他一口,又突然想到什么,便停下来。 本来要迎接她的吻,却见她疑惑的眼神,江衎辞问:“怎么了?” “父皇明明是上元节前一日才赐婚的,你为什么上个月就提前预知我了?” 所以难怪会轻轻松松将三株雪灵芝送给她,原来是上个月,他就已经做好了要将鬼市赠给她为聘的准备? 江衎辞眼里星光点点,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小姑娘眼珠一转,开始调笑:“我觉得啊,就是你其实早就想要娶我啦!” “嗯。” 他大方承认,主动贴上去,要完成她没有完成的亲吻。 她又怎会知晓,他在她之前,就已经向皇帝求亲了。 “可是……” 泱肆推他,又问:“你把鬼市给我了,那我不想管理怎么办?” 他回答:“当然是我替你管。” “那你就是帮我做工咯?” 堂堂鬼市主,竟然沦为替别人做事的。 江衎辞凝着她得意洋洋的笑脸,道了声是,正要再次凑上去,又被她用力推了一下。 两次都没亲上,江衎辞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嗯?” 泱肆勾着他的脖子,仰头用下巴蹭他的下巴,“那我给你的匕首呢?你当时在猎场把它弄丢了吗,不然为什么不用?” 明明当时的场景,与那雪豹近博,用匕首对付会更称手一些,可是他却选择了弓箭这样适合远战的工具。 “没丢。” 江衎辞耐心地如实回复:“你给我的东西,我不想沾上血。” 所以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之下,宁愿徒手用弓箭艰难地搏斗,也不肯让她的匕首沾上污浊。 泱肆没想到是这个缘由,心口一热,愣愣地望着他。 江衎辞真是见不得她动不动就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已。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姑娘,每一次三言两语就能被感动得要命一样。 真的让人很想亲。 只是,还没能够一亲芳泽,抵在他胸前的一双柔荑又推搡他,就是不让他如愿。 他紧了紧眉头,单手大掌握住她的两只手腕抬高,举过头顶,同时,她也因此而被迫更加撑起身子,方便他低头用力吻下去。 “哎,我还有话要问——”怎么话都不让她说完! 江衎辞强势地缠着她吻了许久,啃咬舔舐,把人亲得从喉咙里发出唔唔的抗议声之后,才慢慢退开。 他意犹未尽一般舔了舔她被吻得油亮的唇,才哑着声道:“还要问什么?” 泱肆挣脱他,解放自已的双手,生气地抱着手臂,将脸转向一旁,“不问了!” 都不好好听她讲话! 江衎辞捏着她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已,“不问就再亲一会儿。” 说着,就要再次凑近。 “我问!” 泱肆赶紧捂住自已的嘴巴。 真是怕了他了,这人今日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吗?怎么没完没了的。 江衎辞便静静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她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我是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与我拜堂?” 他又反过来问她:“你想什么时候?” 泱肆捂着嘴巴想了半晌,道:“立夏之前?” 真正的夏天到来之前,她想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那样的话,就算他迫于四季变换不得不离开京上,她也可以陪他一起,不论他会去哪里。 到时候,他再没有理由拒绝她。 他敢把她一个人丢在京上试试? 江衎辞大抵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眼底的光灼热得足以融化一切。 他逼近,将亲吻落在她的手背。 “好。” 第166章 石榴裙 泱肆心中其实还有诸多疑问,比如他为什么会是鬼市主,他的瞳孔为什么会改变颜色,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雪灵芝等等。 可是她心中又有一种预感——这些都与他避而不谈的来历有关。 就像他从未正面告诉过她,为什么他的心情能够对天气造成影响。她也没有正面去问,他们之间好像形成了一种双方都心知肚明,但不挑开明说的默契。 罢了,泱肆想,反正她有一生的时间去慢慢了解他。 “你在这等我一会,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泱肆从他腿上下来,去捡方才两人相拥亲吻而被江衎辞随意扔在地上的面具。 她把两个面具拿在手里观察了一下,发现他的面具跟别人的都不一样,他的面具反射光的程度更高一些,看起来更加森冷,也就是说,戴上它能够一眼与其他人区分出来,就算不用凑近细看上面的数字,隔得远了也知道面具背后的主人就是鬼市主。 泱肆玩味地笑了一下,“你说,我现在要是戴着你的面具出去逛一圈,会怎么样?” 江衎辞仍然端坐在石桌前,闻言只是目光柔和地望着她。 “去试试?” 说把鬼市送她还真是当即就送,什么都无所谓了,连自已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的鬼市主形象也完全可以不要。 泱肆想想还是摇头:“算了,下次再试。” 她暂时不想那么招摇,而且慕诺还在外面呢,他似乎并不知道鬼市主就是江衎辞,他那一惊一乍的性子,肯定要吵得她不安宁。 而且还有另外两位堂主知道她,看到她戴着他们主上的面具,怕是要颠覆他们的世界。 泱肆刚走出湖心亭,来到长廊下,慕诺就凑过来了。 “怎么样?” 长廊下人来人往的,他没有详细问,泱肆也没有开口,沉默着走出去,走到马车旁。 看着她爬上马车将铁匣抱下来,慕诺忙问:“是不是没谈拢?” 见她仍是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着那铁匣,又要走回去。 慕诺拉住她,“你说话啊,主上为难你了?别怕,我们有钱的,把钱给他你就离开,不会有事的。” 泱肆低着头,“嗯”了一声,又十分愧疚地道:“很抱歉要让你负债累累地过一辈子。” 慕诺哪见过她这副模样,沮丧地垂着那从来都高傲扬起的头颅,歉疚地同自已道歉。 “我都说了没关系的。” 他安慰道,“要不你别再进去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亲自去找主上说明,再让人来验收这些黄金。”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33节 面前的人不说话,只是将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转过身去背对他。 她是不是舍不得怀里的东西,看起来对她很重要的样子。 慕诺又接着说:“我这里已经够三百万黄金了,你不用再将自已的东西拿出去,没事的。” 还是没应,慕诺便小心翼翼凑上前去,“你……别难过——” 话噎在嘴边,因为他发现她在笑。 本来是紧抿着唇憋着的,在他凑过来之后就彻底绷不住放声笑出来。 “不是,你笑什么?” 说好的很愧疚呢? 泱肆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逗你玩的,这些黄金你可以拿去归还了,已经不需要了。” 慕诺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主上到底向你要什么?” “我们做了一笔交易。” “什么?” “秘密。” 泱肆道,继续往里走,“慕诺,谢谢你。” 其实,就算鬼市主不是江衎辞,就算今日她真的不得不用钱来完成这笔交易,泱肆也根本没有打算用他的。 但她还是要谢他,谢他在她的上一世里,肯为了家国而付出,谢他在这一世,也肯对她尽力相助。 两人重回鬼市,就听闻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有人做今日的账主。 慕诺也很惊讶,“我来鬼市两年多了,只见过一次有人做账主。” 毕竟几乎是无人愿意无偿为别人的买卖而付钱的,更何况鬼市的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 但凡事无绝对,今日还真就有人愿意为别人买账。 那个账主据说是在某一艘船上,对方不愿意透露自已,鬼市自然也为其保密。 泱肆回到湖心亭,江衎辞还坐在里面。 她将铁匣放在桌上,在江衎辞略显疑惑的目光中,缓缓道:“这是母后留给我的,徐家的全部财产,今日本来就是打算要交给你这个鬼市主的。” 江衎辞回:“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你的钱。” 她当然知道,他那时说了,他不缺钱。 这句话还挺欠揍的。 “但我还是想要给你。” 泱肆认真地说:“我知道这点东西相较于整个鬼市而言不值一提,可是它曾经是母后最后的念想,所以我想把它给你,就当是,母后为我准备的嫁妆,希望你不要嫌弃。” 江衎辞沉默着看了她许久,才回道:“不嫌弃,很荣幸才是。” 母后对于她来说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 今日在鬼市的装扮下,黎塘的夜景比之前更好,泱肆抱着江衎辞撒娇:“莫辞,我们去乘船游湖好不好?” “好。” 他应下来,命人去准备船只。 夜色中,小船缓缓前行,湖上荡着银白的波光,湖畔初长的花草和远山的轮廓在夜幕中显得清朗宜人。 他们坐在船室里,泱肆饮酒,江衎辞品茗,桌上还有许多吃食,用一个个精美的小碟子装着,摆满了一桌。 泱肆盯着他手里的茶杯,不怀好意道:“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喝酒?” 江衎辞顿了一下,摇头。 她嗔怪道:“刚才装不认识我的时候还肯喝呢,现在就不肯了?” 看她一杯接一杯像喝水一样往下灌,江衎辞不放心道:“少喝点。” 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么学得这么能喝酒。 泱肆瞟他一眼,“怎么?还没成亲就开始管我了?” 这么说着,她倒也是放下了酒杯,转而去吃桌上的零嘴。 桌上还有许多水果,而且这连反季节的石榴居然也有,泱肆拿起一个,用匕首划开外皮,然后慢慢剥着。 鲜红的果肉露出来,她吩咐身旁的男人,“帮我腾一个碟子出来。” 江衎辞于是将两个装着相似果干的碟子倒进同一个里面,将腾空的碟子又仔细擦了一遍,才放在她面前。 泱肆一边将剥出来的果肉放进碟子里,一边问他:“你知道石榴的寓意是什么吗?” 他怎会不知,知道她又要开始放飞了,于是自已抢先作答:“多子多福。” 还记得她曾经说过的,想看他儿时的样子,想—— 给他生孩子。 而他也在除夕夜,因为饮了酒,理性远走,任由身体随心而为,钻进她的衾被里,告诉她,他也想看她儿时模样。 江衎辞表面镇定,但在心里预设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时,又不由得握紧了拳。 小姑娘没看他,而是专心地剥着石榴,很快,就装了满满一碟。 “你说的没错,但它还有一个寓意。” 她双手捧着那碟子奉到他面前,碟子后面是她明亮的双眸。 “那就是,我一见到你,就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之下了。” 第167章 连环乌灵伞 他的石榴裙? 哪有人这般形容男子的。 江衎辞真是服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本来还以为自已可以应对她的花言巧语了,却发现他永远也跟不上她过分跳脱的思维。 于是泱肆便看见,他的耳垂竟然染上了缕缕可疑的薄红,莫名有些娇羞的样子。 他眼神闪躲,偏过头,轻轻清了下嗓子掩饰自已的慌乱,然后才伸手接过碟子。 紧紧握在手里。 泱肆满眼期冀地望着他,“你吃呀,我亲自给你剥的呢。” 外面热闹欢腾,因为有人买单,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玩乐和买卖,毫无顾忌。 他们所处的这艘小船却陷入了短暂的宁静之中。 她就是存了心思,非要将他逗得面红耳赤才肯罢休。 江衎辞用指尖捻了几粒饱满的果肉,在她的注视下,缓缓送入口中。 “怎么样?我剥的石榴甜不甜?” 看她满意地笑弯了眼,他放下碟子,转而大掌伸向她的后颈,将人带到自已跟前,低头吻下去。 咬破石榴肉,汁水溢出,从他的唇间流向她的唇缝,清甜的香味在两人的舌尖漫开。 她下意识吞咽,品尝甜美的味道。 他离开她的唇瓣,眸光郁沉,与她额头相抵,“甜不甜?” 小姑娘迷迷蒙蒙地点头。 “甜。” 他满意地将石榴籽吐出来,又放了几颗在口中,继续吻她,让她被迫跟着他一起尝。 当汁水都被两人咽下之后,他还会勾着她吻好久,报复性一般,吸走她腹腔里所有的空气,才肯松开。 如此几番之后,泱肆已经是气喘吁吁,浑身乏力,瘫在了他的怀中,被他搂着腰。 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又要吻下来,泱肆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我不要了!” 他置若罔闻,抬起她的下巴,继续喂。 “你亲自剥的,不能浪费。” 等一碟石榴被两人纠缠着吃完之后,泱肆嘴唇都有些红肿了。 她气鼓鼓地,趴在一旁的软垫上,背对着他,不理人。 他去掰她的肩膀,“生气?” 泱肆耸动肩膀甩开他,“你说不过我,就只会用这种方式复仇!” 她有嘴上功夫,他也有嘴上功夫,只不过两人的功夫不太一样。 “只许州官放火?” 他附身凑近,嗓音落在她的耳际:“泱泱,你太高看我了,总是说些有的没的,以为我真的可以坐怀不乱?” 泱肆一惊,歪脸,就对上了他的眼眸,本应清淡如水,却翻起了热浪。 她赶紧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话都说不利索:“还没有成亲,你、你不能乱来!” 江衎辞瞥了眼她的动作,随即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坐回去。 语气竟然有些轻快:“外强中干。” 只敢说不敢做。 她哪里能想到,这人从来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还以为无欲无求呢,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再理他,小船轻轻摇晃,软垫又暖又舒适,泱肆继续趴着,赏窗外的风景。 许久没有听到动静,江衎辞挪近去看,才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睡过去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34节 晚风有些凉,船上什么都有,他找来一条绒毯,轻轻为她盖上。 窗外星星点点的亮光闪烁在水面上,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美感,湖畔停伫几只春回的水鸟,又被这里热闹的气氛惊飞,只剩下水草摇晃,在湖里映出波光。 他就坐在她身旁,不看风景,只看她恬静的脸庞。 …… 泱肆也不知自已为何突然就睡着了,她只是觉得,这样的场景,江衎辞就在她的旁边,他们一起商定好了将来,一起游湖赏景,就觉得很安心,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迷迷糊糊之中,外面又响起了击鼓声,但很快,就有人伸手捂住了她的两只耳朵。 不用睁眼,她也知道是江衎辞,伸手抱住他,轻轻哼了两声。 击鼓声停下之后,他才松开手,随即轻拍她的后背,哄睡一般。 小船缓缓靠岸,他动作很轻地拉她开的手,被她抱得更紧。 咕哝着问:“你去哪?” 他也回抱她,轻声说:“船靠岸了,今日的账主要见我,你再睡一会儿,等会儿结束了我再来带你回家,嗯?” 回家。 她在不太清醒的脑海里,映出前世死时,他将她从雪地里抱起来,说要带她回家的模样。 瞬间清醒过来,江衎辞见她环顾四周,又盯着自已看了许久,像是在确定什么。 只当她是睡懵了,他用手心轻轻盖住她的眼睛,“不睡了?” 泱肆抱着他,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糯:“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他没问为什么,她倒是自已往下接:“万一那账主是个女子,看上你了怎么办?” 江衎辞有些哑然失笑,将她搂坐起来,给她戴上面具之后,自已也戴上。 他们回到湖心亭,泱肆觉得自已坐着不太好,于是站在他旁边,继续扮演侍从。 没一会儿,就有人领着今日的账主挑起垂帘踏进来。 是个男子,泱肆松了口气。 可是这个人,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可能因为多年的习武与作战的关系,她对于人的身形记忆和判断较为敏锐,基本上只要是她见过一面的人,再见,她就会有印象。 所以以前在军营里基本上所有人的面孔和身形,她脑海里都有印象,只不过名字就不太能对上号。 她这边正思索着,那边的账主已经坐下来。 演就要演到底,泱肆很懂事地给两人斟酒。 这么一近看,发现这账主的面具已经是永久有效的了。 听慕诺说,账主的待遇同一年一度的赌坊中最后的获胜者得到的待遇是一样的。 所以他想要的东西,应该是鬼市没有拿出来交易的。 她立在一旁听着,账主单刀直入:“主上,我想要的很简单,连环乌灵伞。” 江衎辞淡声回道:“阁下应当知道,乌灵伞鬼市是不卖的。” 账主继续道:“我可以放弃所有获得的待遇。” 泱肆听不出他是谁,江湖上有许多变声丸流通,让很多有需要的人能够掩饰自已原本的声音,隐藏身份。 江衎辞倒是没用过,他只要想,就能冷了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与平日里的清冷大不相同。 难怪,慕诺之前会这么形容他们的主上:比国师大人还冷漠。 她还在神游,这边的账主见鬼市主仍然无动于衷,便接着道:“主上可以向我开价。” 今日做账主怕是已经用了不少钱,泱肆觉得那数目估计都能超出她的想象了,而他还愿意再出钱,就为了买一把伞? 江衎辞回他:“阁下既然知道鬼市有乌灵伞,也应当知道,当初鬼市是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它的所有权属于鬼市,不能轻易变卖。” 那账主沉默了片刻,道:“倘若我以原主的身份将其赎回呢?” 第168章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江衎辞并不看他,而是端起酒杯,一口喝下,然后瞥一眼一旁立着的人。 泱肆仍在暗中观察对面的人,但看到他的动作,赶紧上前去给他斟酒。 “当年将乌灵伞卖给鬼市的人,可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而非阁下这般的公子哥。” 那账主回道:“主上也说,他已年过花甲,早在前几年,就已经撒手人寰离开人世了,不过,他留给我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摊开放在桌上。 那是当年将乌灵伞卖给鬼市时的契据,上面还有鬼市独有的印章。 泱肆仔细一看上面的日期,竟然已经是五年前了。 那个时候的江衎辞也才十八岁吧,就已经坐上鬼市主的位置了吗? “他当年是不得不将乌灵伞卖出的,留给我这个,也是希望我能将它重新带回去。” 那账主复又强调道:“乌灵伞对于我们而言很重要,还希望主上能成人之美。” 江衎辞思索了片刻,道:“阁下留个地址,过几日鬼市就会将乌灵伞送去。” 他并没有真的开口要价,而是打算送还给此人。 当初来卖伞的人就曾感慨过,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将它赎回。 于是鬼市便一直留着,未曾将其卖出。 那账主执笔写下地址,道了谢之后才离开。 泱肆去拿起桌上的纸,“寻春院?” 那不是十四阁隐藏的地方吗? 她想起来了,她第一次进鬼市时,和她抢拍雪灵芝的那个人,就是今日这个账主。 是巧合还是…… 泱肆走到卷帘前,挑开一角再次看了眼已经走远的人。 还真挺像慕蔺的。 江衎辞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将卷帘放下,把人拉到自已怀里。 “还看?” 来之前还说什么怕别人看上他。 结果是她一直盯着人家看。 泱肆没想那么多,问道:“你不觉得那个人有点儿像慕家二公子吗?” 江衎辞却是微微低下头,与她对视,沉声道:“看别人就一眼认出来?” “哪有一眼?” 泱肆狡辩:“看了很多眼才觉得像的好不好?” 揽在腰间的手却收紧了力道,他更贴近一些,“很多眼?” 又醋。 泱肆咬着牙,“就是气我没立马认出你是不是?” “是。” 他承认得迅速。 但是又很快意识到自已的失态,于是道:“等会儿我送你回宫。” 泱肆:“慕诺还在外面等我。” 话一出口,就见他目光凉凉地看过来。 她想起来,他之前是如何质问自已的:殿下究竟有多少蓝颜知已? 悻悻住嘴,泱肆又小心翼翼道:“那你派个人跟他说一声?” 男人没说话,踏出去,走到廊桥上,吩咐上面候着的侍从。 鬼市闭市,就已经是天将亮时,但他们后续还有许多事要做,比如此刻,要在有人前来游玩之前,搬着东西全部离开,不留痕迹。 而各位堂主、门主以及宗主等,则要在此时层层向上汇报今日自已所辖区域的情况。 这个环节到长老就停下了,作为统筹的鬼市主,无需事无巨细的都知道。 大概是因为他常常不在,而鬼市早已形成了有序的管理层次与秩序。 泱肆看着那些人都一一登上一艘大船,道:“你这鬼市主当的还挺清闲。”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定,而是道:“想上去看看吗?” “上去作甚,看父皇处理政务我都头大了,到这来还要参与鬼市的事务?” 江衎辞在她身后停顿了须臾,“去向所有人宣布,今后鬼市不再属于我,而是你,我只是一个替你做事的。” 他说这话让泱肆莫名觉得好玩,她回头,挑眉看向他,“那我要是不给你发工钱呢?” “嗯,不用发。” 他回:“你养我。” 在朝中,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却成了她的驸马都尉。 在鬼市,他从一个不缺钱的鬼市主,成了一个要她养的下属。 一般男人拥有他这样的地位,遇到一个再欢喜的女子,估计顶多也就是向天下人宣告,她是我的鬼市主夫人,与自已平起平坐。 他偏生与一般人不一样,他甘居在她之下,将所有的全都给她一人。 泱肆笑弯了腰,道:“先不要吧,我也想神秘一点。” 她说完这话,男人没有回应,也不再看她。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35节 泱肆察觉到不对劲。 不是吧?这样都要生气? 怎么还带急着宣告自已不再是老大的? 泱肆还是笑,没办法补充道:“你给我一样能够证明自已地位的东西就可以了。” 江衎辞上前扶住她,语气颇有些不情不愿:“已经给你了。” 泱肆不明所以:“什么?” “你手里那块令牌,是我的。” 她愣了一下,所以,他真的早就做好了全都送给她的准备。 “你有没有想过,我今日要是没来呢?” 如果她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呢?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说如果嘛,如果我真的不来呢?” 大家都已登船,只留下其他人在整理自已的摊位和货物。 他径直牵着她往外走,走上廊桥。 “如果你不来,就得等到成亲时,才能让你按指印。” 那就得晚一点收到这个聘礼。 鬼市的人纷纷看过来,即使戴着面具,泱肆也能看出他们所有人脸上皆是满满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但无人敢上前询问,只是吃惊地远远看着。 这么多人看着,泱肆少见的羞窘起来。 江衎辞反而像无事人一样,牵着她穿过长廊,在众人的目睹之下,又带着她上了自已的马车。 …… 泱肆回到宫中时天色已经是大亮,落染正晨起打点未央宫的事务。 虽然在黎塘待了一夜,但她在船上睡了一会儿,所以现在还没有困意,唤来落染,她道:“你做点酥酪装起来,本宫一会儿带去梅阁。” 落染应了是,正要替她更衣,外面有人唤。 “殿下。” 她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泱肆看见脸上的神情僵了一下。 “你先去忙吧。” “是。” 落染踏出去,阿烈站在外面,看到她,如往常一样,点头示意。 只是不再唤她落染姑娘,就已经踏进殿内。 泱肆问:“找到了?” 阿烈单膝跪地:“殿下恕罪,几乎翻遍了京上城,没有寻到王琪的踪影。” “出京了?” 阿烈道:“应该没有,属下得到消息后立马通知了所有的城门守卫,严查每一个出城的人。而且王琪身负重伤,应该不敢贸然出城。” “应该?” 泱肆淡声反问,没有什么情绪一样。 阿烈垂着头:“属下立刻带人出城去找。” 出了城就是大海捞针,完全是浪费人力,泱肆道:“让大理寺出具通缉令,发给周边各城府衙,一旦发现立刻逮捕押送回京。” 第169章 我也同样爱她 阿烈踏出寝殿,在廊下远远与落染对视。 她站在自已离开的道上,阿烈走过去,忽然她的目光,欲要直接越过她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落染唤:“烈侍卫。” 阿烈犹豫了片刻,还是停下来。 落染道:“你这半月都很少在宫中,可是在躲我?” “并无。” 阿烈回答,一样的一板一眼,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殿下有事吩咐我去做。” 所以才一直在宫外忙碌。 闻言,落染点点头,看着地面,语气轻松:“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 春日的早晨空气有些凉,带着湿意,吸了两口,就觉得鼻尖有些湿润。 “你……是不是爱着殿下?” 没有听到回音,她也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一股脑往下道:“你放心,如果你爱的人是殿下的话,我不会有任何怨怼的,因为……我也同样爱她。” 她抬起头,迎着阿烈的目光,“并且我相信,殿下也是一样的爱着我们。” 她望见阿烈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不解。 落染笑起来,是真诚的笑容。 “我已经想明白了,也许我对烈侍卫的情感,正是这样的爱,不是情爱,而是家人之间的爱。所以不论烈侍卫对殿下的爱是否有关于男女之情,我都没有任何怨恨。” 将这些话说完,她就释然了一般,浑身轻松。 殿下是她的榜样,殿下追求幸福获得了成功,她也想像殿下一样勇敢,可是这段时日,她一直在反复问自已,究竟是不是真的心悦烈侍卫。 然后她发现,她对烈侍卫的情感,同对殿下的情感是一样的。她把他们都当做了自已最亲的人,所以才会误认为,这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嗯,就是这样的。 她真的想通了。 她的笑容里多了释怀:“烈侍卫去忙吧,注意安全,我也要去给殿下做酥酪去了,我会多做一些,分给沐佑他们,你回来的话也可以吃。” 落染心灵手巧,什么都做得好,大家都很喜欢吃她做的东西。 阿烈点点头,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直到踏出皇宫,仍然还在怔神之中。 泱肆拎着食盒来到梅阁。 踏进殿内之前,她先停住脚,看了眼院子里的梅林。 梅花落了满院,绿叶舒展绽开,要顶替花朵的位置。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殿内传来阵阵咳嗽声,宫女端着一碗汤药出来,一看就是原封不动。 她问:“怎么了?” 宫女恭声道:“回殿下,娘娘的病愈来愈严重了,可是她不肯服药。” 加重了?前几日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吗? 泱肆踏进去,“跟本宫进来。” 隔着珠帘,她隐约望见里面卧在榻上的人。 挑开珠帘走进去,她唤:“娘娘。” 榻上的人见了她,忙撑着就要坐起来。 泱肆将食盒放下,去扶她,示意她不用起来。 身后的宫女将药碗放在一旁,就退了出去。 梅妃倚靠在床头,声音有些弱:“殿下来了,我怎能卧在榻上相待。” 探了探她的额头,并不烫,反而很凉,泱肆道:“你若是想起来迎我,就好好喝药,赶紧好起来。” 梅妃偏过头,柔声回:“那药我喝了没什么用,倒不如不喝。” “怎会没用?你可曾让太医来看过?” 她摇头,“我没事,就是普通的风寒,过几日就好了,殿下不要担心。” 泱肆看她那样子哪像普通的风寒,她没再多言,打开食盒,“我让身旁的小宫女做的点心,甚是可口,娘娘要不要尝尝?” “当然好。” 梅妃从泱肆端过来的盘子里捻起一块酥酪,送到嘴边浅咬下一口,点点头道:“酥脆化渣,确实很不错。” 泱肆也拿了一块,然后放下盘子,边吃边同她聊:“娘娘进宫多少年了?” “建北八年冬至今……” 梅妃算了一下,现在是二十二年春,“满打满算的话应当是十三年。” 刚进宫时,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 如今虚岁也是二十有九了。 泱肆想了一下,“原来娘娘这么早就已经进宫了?” “是啊。” 梅妃浅笑,“殿下儿时我还抱过你呢。” 这点泱肆完全没有印象,那时她不过才三岁,根本不记事,有记忆时,宫里就已经有那么一位娘娘了。 “殿下不记得也正常,毕竟那时殿下还年幼。” 那时,母后也还在人世。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36节 泱肆想到什么,又问:“那娘娘可曾见过华妃娘娘?” 梅妃缓缓收了笑容,倒也神色如常,摇了摇头,“我进宫时,华妃娘娘就已经不在了。” 她是寒冬腊月进的宫,华妃娘娘在秋天时就已经离世了。 “那你进宫时可有听过一些流言蜚语?” “殿下同大皇子兄妹感情这般好,我还以为你们早已解开这件事了。” 梅妃知道她在指什么,她现在还来问自已这个问题,证明她也什么都不知晓。 “当年我确实听过一些,但都不多,大家似乎都很……” 她想了片刻,想到一个词来形容:“忌惮,对,大家似乎都很忌惮谈论这件事情,所以我听到的也很少。” 闻言,泱肆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样一听,好像确实是与太后所言几乎是对上了。 华妃想要母凭子贵,可是却立马身死在金銮殿的台阶之上,无人敢出声议论此事,因为那是皇后,独宠后宫的皇后。 可是泱肆内心深处还是不信,不可能的,母后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见她沉默,梅妃道:“可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那些话。” 泱肆抬头,眼里有微芒。 梅妃轻声解释:“在进宫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你母后,我相信她不会是那样的人,这后宫之中是非繁多,有人有心诬陷也说不准。” 听到她这句话,泱肆心里就松了口气,“你在入宫前见过母后?” “准确的来说,是殿下和殿下的母后。” 梅妃在她困惑的眼神中笑着说:“你们曾去过江南,只是你应该不记得了。” 泱肆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件事情。 “我父亲是南泽县知县,殿下和皇后到来,当然由知县主持招待。” “建北八年?”泱肆问。 “是。”梅妃点头。 “所以你是因为我母后才进宫的吗?” 这么问,泱肆其实很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她心不在皇宫,若是因为母后而被皇帝知晓,召入宫为妃,她会不会…… “是也不是。” 梅妃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一般,“我应当感谢皇后才是,因为你们的到来,才让南泽县有了发展的机会。” 泱肆大概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 大北都城京上在国土北方,南方城镇得到的发展相较而言确实是欠缺的。 如果一旦能够够到皇城,那么一切兴许就会不一样了。 所以就是说,她用她的一生,换来了南泽县的发展与繁荣。 针对这件事,泱肆无法评判其中的对错,国家的发展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雨露均沾一蹴而就,她想不论是南泽县的知县,还是当年的梅妃,或许也只是想让老百姓们少吃几年苦,让他们的儿孙能够不用整日为吃穿发愁。 第170章 试探沐佑 前世南征时,泱肆曾路过春日的南泽县。 碎雨入江南,水榭亭台,烟波画桥,秀柳春梢,烟雨朦胧,婉约柔美。 景色确实美得令人心悸。 她是水乡里养出来的女子,用她的人生,去回馈家乡,和家乡的人民,而那一方土地也如她所愿,一派祥和,生机盎然,满是希望。 她却再也无法回去看一眼。 泱肆心中慨叹,但也无可奈何。 她问梅妃:“娘娘,如果当初你没有进宫的话,你会做什么?” 梅妃嘴角带着浅笑,眼睛望向窗外,眼神却有些虚无,像是看向了心中所想的景象,“也许,我会种漫山的梅树,就像那日殿下带我去看的那片梅林一样,冬春就用梅花酿酒做茶,做糕点吃食,用它们做一些小本买卖营生,到了夏秋就休息,躲在屋里避暑,或是游山玩水……” 她眼里流露出憧憬之色,但随即又一点点湮灭,仿佛不曾有过。 “殿下勿怪,这些都是我随口说说而已。” 泱肆端来药碗,“所以你要保重身体,才能够有机会再回到江南去,看看你曾经热爱着的土地。” 许是被她的话击中,梅妃脸上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笑着接过药碗,那笑容却无端有些落寞。 “殿下所言甚是。” 泱肆发现这两日落染的心情似乎比往日好了一些,似乎之前的伤心与不快都已经抛诸脑后。 很快她就找到了其中的缘由。 她正要踏出未央宫,就有一团胖乎乎的东西滚到了自已的脚边。 仔细一看,是白玉。 它又胖了许多,而且长大了许多,刚进宫时小小的一只小幼崽,她一个巴掌就能将它托起来,现在需要两只手才能抱得动。 泱肆虎口卡在它两只前爪的腋下,看了眼它圆滚滚的肚皮,小狐狸慢慢长成大狐狸了。 挣扎的力气更大了,泱肆几乎要抱不住。 她嫌弃地撇撇嘴,将它放下。 小崽子吃她的用她的,就是不记她的好。 白玉得了自由,往另一头跑去。 泱肆看过去,就见那边,荷塘的小桥上,落染和沐佑站在一块,沐佑不知道同她说了什么,逗得她笑个不停。 白玉略显笨拙地跳上石阶上桥,跑到他们脚边,在落染脚边闹,她蹲下身去摸它的头,它还是不满意似的,非要往她怀里钻。 落染就是平时太骄纵它了,一闲着就把它抱在怀里盘,这小狐狸黏她得很。 落染没法子,费了些力将它抱进怀里站起来。 沐佑道:“你还惯着它,以后它长更大了,看你抱不动了怎么办。” 落染笑着顺白玉背上的毛,“没事,等它长大了,应当就不会黏人抱了。” 沐佑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见到踏上石桥的人,立刻行礼:“殿下。” “嗯。” 泱肆应了一声,睨了一眼落染怀里的小狐狸。 “整天除了吃就是睡,都快胖死了,沐佑以后负责给它训练。” 沐佑有些懵,“训练?” “战犬没见过?” 泱肆板着脸,“不知道就去送去军营里训。” 春天来了,军营里新的一批战犬训练也开始了。 落染一听,暗道不好,要是把白玉送进军营,指不定要受多少苦,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回来了也不知还认不认得他们这些未央宫里的人。 她悄悄扯了扯沐佑的衣袖,有些祈求地望向他。 沐佑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是。” 泱肆没有错过落染的小动作,她转过身,“跟本宫来一趟。” 沐佑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意识到是在喊他,立马抬脚跟上去。 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前面的人。 她明明是个女子,却有着一般女子所不具备的气势,她是真的有实力称为护国公主,这一点毋庸置疑。 沿着荷塘走到另一端,现在池里的荷叶还未生长,只有满池清水,和几小团浮萍。 泱肆停住脚,没有回头,而是望着宫中的春色,“你来宫里多久了?” 沐佑在她身后回:“回殿下,属下进宫四年了。” “你进宫以前是哪的?” 一听这话,沐佑赶紧单膝跪下,低着头道:“殿下,属下自幼在慈幼局长大,六岁入了军营,四年前才被烈侍卫领回宫。” 春风一吹,柳树就疯了一样生长,泱肆抬手拨弄已经垂到她肩头的柳条,“其他人呢?” “我们都是在慈幼局长大的弃婴,档案库里应当还有我们的记录。” 早春分明还有些寒凉,可是殿下简单两个问题,却让沐佑湿了手心。 因为要做公主殿下的侍卫,所以当时烈侍卫去军营挑人时,只选了像他一样无亲无故的人,并且经过了层层严格的筛选,就是为了选出有能力,且能够心无旁骛地为殿下做事的人,同时也不给别人留下把柄。 殿下从来没有过问过他们这支侍卫队的来历,大抵是因为对烈侍卫足够的信任,可是现在,他不知发生了什么,竟会来盘问他。 殿下仍是没看他,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他,声音很轻:“慈幼局的档案作假,应当不难吧……” 沐佑差点就要两条膝盖都跪下去了。 “殿下息怒,属下一心效忠殿下,从未有过异心。” 泱肆用余光瞥见那头的落染,远远望着这一幕,脸上的神情分明有些担忧。 “是吗?” 她淡淡出声,不见一丝起伏,却是让人背后一凉,“你觉得,本宫为什么突然找你?只是为了听你表忠心?” 这下,沐佑是真的彻底两条腿都跪下去了。 那边的落染不断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显然也看出了这边紧张的局势。 她在心里想,二侍卫应当没做错什么事啊?他这段日子基本上都在宫里,也没出去做任务。 怎么会像做错事一样跪在那里?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37节 沐佑低着头,保持镇定:“属下愚钝,不知做错了何事,还请殿下指明,属下即刻回去领罚。” 沐佑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虽然他比阿烈性子直率开朗一些,但也是个被军营里训出来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心计,也听不出泱肆的试探,只是在心中反思,自已究竟是哪一项任务做错了,出了纰漏,才会惹殿下发怒,单独质问他一人。 望着那边的落染,泱肆沉默不言。 她虽然有一支侍卫队没错,但是前世跟着她北征南战的人只有阿烈,其余人都留守在都城。 沐佑与落染成亲之后,就带着她出了宫,不再是她长公主的侍卫,两人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田园生活。 如果是一伙的,不至于要娶落染,难不成连一个小宫女也要大费周章地杀害不成。 时至今日,无论如何回想,泱肆仍然看不出那个跟在自已身边多年的人,究竟有什么端倪。 “愚钝?本宫看你挺聪明的。” 泱肆放平了语气,不似方才那么慑人:“连本宫的贴身侍女都敢动歪心思。” 闻言,沐佑脸上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想起方才殿下冷着脸踏上石桥,看见他和落染站在一块,他语气很慌乱:“殿下恕罪,属下知错,属下……” 他想说再也不敢了,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171章 七十岁也嫁得出去 泱肆转过身,望着沐佑那纠结又有些痛苦的表情。 原来,沐佑比她想象得还要早很多年喜欢上落染。 以前没有情感浇筑,对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很迟钝。 “起来。” 沐佑不敢动,仍是跪着。 “听不懂?”泱肆问。 他才敢站起来,还是望着地面。 “你知道落染对于本宫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沐佑轻道:“殿下很疼落染姑娘。” 这一点整个未央宫无人不知。 她在未央宫从未受过一点委屈,只有她能进殿下的寝殿服侍,除夕甚至能上殿下的桌吃饭。 泱肆嗯一声,算是默认,“掂量一下自已的能做到的,抵不抵得过本宫疼她的程度。” 她停顿了一下,“否则,就趁早收心。” 明明是警告的语气,沐佑却听出了里面的转机。 他兴奋地抬起头,又赶紧低下,声音里有止不住的开心:“谢殿下!属下定当尽全力。” 原来殿下要的,是他的一个承诺。 他止不住地笑起来。 这傻小子。 泱肆也没忍住勾了勾唇角,随即又压下,神色如常:“别忘了本宫交给你的任务。” 任务,自然是训练白玉这件事。 可是白玉基本上都是交给落染照料,所以殿下从一开始就是在为他制造机会。 刚刚说那些话,也只是想吓他一下。 沐佑这下瞬间明白过来,语气轻快:“是,殿下!” …… 从未央宫出来,泱肆转而去了华清宫。 她还是不敢松懈,每日都要去看一看魏清诀。 踏进殿内,发现皇帝竟然也在,老太医正在给魏清诀号脉。 看到她,魏明正道:“你来了?朕听闻你皇兄就快好了,过来看看。” 老太医将魏清诀两只手的脉搏都号了一遍,才敢退出桌外,双手叠在胸前禀道:“真是奇迹,大皇子病根已除,现在几乎已经完全康复痊愈。” 闻言,泱肆笑起来,与魏清诀对视,他眼神柔和,显然也很高兴。 魏明正笑道:“那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朕这就下令,为大皇子下月的及冠礼做准备!” 曾经,所有人都说,大皇子活不过弱冠之年,可是现在,一切截然不同,他全然好转,不再是弱柳扶风,命悬一线的病秧子了。 今后,再无人敢不将大皇子放在眼里,再无人敢在朝堂上随意针对他。 “我就知道皇兄一定能好起来。” 泱肆也笑,同他们说了几句高兴话,然后宣布自已的决定:“父皇,皇兄,我打算在春天结束之前与国师完婚。” 闻言,魏明正顿了顿,随即调侃一般道:“阿肆这么着急把自已嫁出去?” 泱肆脸一红,“父皇也不看看现在是何年何月了,等待到秋天,我都十七了,你瞅瞅哪家十七岁的姑娘还未出阁的?” “胡言乱语,十七又如何?” 魏清诀轻声打断她,“阿肆就算七十也嫁得出去。” 大北对女子的要求没有那么迂腐严苛,并不会真的去谴责一个已经及笄但未嫁人的女子,虽然绝大部分人仍然认为女子及笄就应当出阁,但也不乏许多十八九甚至二十好几才成亲的。 但是像泱肆前世那般拖到二十六仍然孤身一人确实就比较罕见了。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女子又不是非要成家才算完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已的领域,每个人都可以在自已的领域里安然自若,焕发光彩。 就像梅妃那般,入宫为妃,反而像是剥去了她大半生命。 但她还是被魏清诀的话逗得一笑:“谁家好人娶一个七十岁的老妇啊?” “我就这么一说。” 魏清诀食指抵了一下她的额,“难不成真教你待到七老八十?” 泱肆咯咯笑,问他和魏明正会不会舍不得她离宫出嫁。 魏明正看着两兄妹闹,听她这话,板正脸色,“朕看着长大的人,你说舍不舍得?” 魏清诀也道:“舍不得有何用,还要让阿肆不嫁了不成?” 泱肆听着他们的反问句,心里反而觉得很暖。 …… 大皇子大病痊愈,皇帝要为大皇子筹备及冠礼的消息,很快在整个京上传得沸沸扬扬。 林家因为屡次谋害长公主而被关入大牢,宫里那位淑妃娘娘和小皇子又许久没有半点风声传出,像是完全被压制,困在深宫里,再无可能翻身。 这完全颠倒的局势,让人猝不及防。 所有人都认为,这次,大皇子必要稳坐太子之位无疑了。 紧接着,又传出长公主也将在下个月,也就是大皇子及冠礼之后不久,与国师大人完婚。 只可怜那礼部一下子炸开了锅,一边要应付丞相的审查,一边又要为这两件大事而忙碌。这两件大事压下来,两个月的时间都不足,既要为大皇子准备及冠礼宴,又要筹备长公主的亲事,顿时忙得跳脚。 而刚刚上任就摊上这事的慕蔺更悲惨,自已都婚期将至,还整日忙得不着家,本来就早出晚归,这下连人影都基本上见不到了。 天气转暖,寻春院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枫红作为花魁,有自已独立休息的雅间,此刻她正对镜描眉,听得身后传来叩门声。 她这里一般无人会来,没人会来打扰她休息,所以来敲门的,基本上是十四阁的成员,她没有回头:“进。” 半晌没有听到推门声,她放下沾了黛的细笔,提了裙摆起身开门。 外面无人,地上用黑布裹着一个长长方方的东西,她左右看了一眼,这里是后院,闲杂人不会进来。 抱着地上的东西回屋,她揭开黑布,里面是一个棕褐色的木盒,上面还雕着精致的花纹,并未上锁。 打开木盒,她眉心一跳。 赶紧盖上。 她又打开门,向外张望,并没有什么异常。 想起主子前几日吩咐过,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人来送东西,让她留心。 她当然不敢过问是什么东西,只是没想到是这个。 她坐立难安了一会儿,重新用黑布将木盒包裹好,又缠了好几圈绳子,命人备马车,抱着它避着人从后院离开。 廉狱并不在,但公子府里的人都认识她,并不拦着。 她抱着沉重的木盒踏进去,就与陆绾儿正面相遇。 枫红惯常穿着一袭红裙,只不过今日相较于寒冷的冬天,她的裙裳更薄一些,且是抹胸样式,外披一条薄纱云肩,使得肩颈白皙的皮肤更显妩媚动人。 相较之下,陆绾儿就显得朴素无华,不着粉黛,穿的也是素雅规矩。 两人对视了片刻,陆绾儿先出声唤人:“表妹。” 第172章 风雨欲来 再过十几日,便是花朝节,也是慕蔺娶妻的日子。 她提前喊自已一声表妹确实不为过。 枫红却是未应,即使上次自已抽她十鞭这件事情让她对眼前这个女子有些意外和改观,但也不代表她认同这个公子夫人。 完全忽视陆绾儿,她抱着怀里的东西继续往里走。 刘管家听闻她来,也立马赶来前院,“枫红姑娘有要事寻公子?” “嗯。”枫红神色严肃,“公子还未回府?” “南院事务繁忙,公子常常夜深了才回来。”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38节 刘管家看态势不轻,道:“姑娘不然先去书房等候?” “也好。” 慕蔺果然很晚才回来,但在回府的路上就听闻枫红在等他,于是直奔书房而去。 公子府的书房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因此他远远瞧见了站在外面的人。 她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摆着几样点心,见到他走近,她福身行礼:“二公子,表妹来了,我看她等了大半夜,就准备了几样点心,刚好你回来若是觉得饿,也可以随便吃点。” 慕蔺扫她一眼,她显然像是在这里站了许久的样子。 倒是吃教训,书房不能随便进。 他眉眼间有些倦色,“进来。” 陆绾儿于是跟在他身后踏进去。 穿过那个她曾跪着被抽了十鞭,又在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的院子,来到书房门前,慕蔺先推门而入。 枫红见他,立马从桌前站起身,一声“主子”还没喊出口,行礼的动作也刚到一半,就见到了紧随他身后进来的人。 语言和动作都停住,她没说话。 陆绾儿放下东西,没有多做停留,退了出去。 屋内一片沉静,枫红一直没有开口。 那个女人还在门外,没有走远。 慕蔺怎会察觉不到,但他说道:“何事?” 枫红很快明白他的用意。 “有人送来了……乌灵伞。” 即便如此,她还是停顿了一下。 慕蔺的视线看过去,枫红便去将绳子解开,揭开黑布,打开精致的木盒。 连环乌灵伞,顾名思义,伞面由无数黑鳞一般的薄片组成,伞柄黑银,整体透着润泽而暗黑的光泽,神秘而高贵。 “恭喜主子,终于完成了老阁主的遗志。” 乌灵伞是十四阁的象征。 百年前,建立十四阁的第一代阁主是个女子,乌灵伞便是她传下来的,从它身上一同传下来的,还有十四阁的百年来凝聚的向心力,承载着十四阁的百年荣耀。 直到五年前,老阁主将它抵卖给鬼市。 老阁主临终前,将新继任的阁主慕蔺叫到榻边,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他,说,待十四阁重振,一定要想办法进入鬼市,将乌灵伞带回来。 老阁主害怕百年传承就断他在这里,怕往后的十四阁,在内成员再无认同感,在外又再无地位可言。便是吊着一口气,一直不肯瞑目,直到慕蔺立下誓言,定不负期望。 慕蔺脸上没什么起伏,“去安排,找到老阁主在位时的老成员带回来。” 闻言,枫红迟疑了一下,“以前的老成员都是老阁主遣散的,只怕很难再寻到,也怕他们不肯再归来。” “有一个算一个。” 慕蔺道:“现在乌灵伞回来了,总会有人也愿意回来。” “主子是不是还想查明当年的事情?” 枫红有些顾忌:“老阁主不是交代过,不能再去追究吗?” 五年前,老阁主在桃疆遣散了整个十四阁的几乎所有成员,只留着一批自已的亲信一同来到京上,并由这批人重新进行招募和培训,一年后,当新成员渐趋成熟,这批老成员也相继离开,只留下老阁主一个人。 慕蔺就是当年被招进来的,因为表现优异,能力强,被老阁主相中,继任为新阁主。 江湖上都不知,十四阁早已不是五年前的十四阁。 但是慕蔺做得很好,短短几年时间,几乎将它的能力和水平还原到当初。 “我们逃不开,与其一直躲避,不如去直面,你只管去做便是。” 老阁主做的这一切,抹去了十四阁之前所有的痕迹,都是为了十四阁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可是他忘了,只要十四阁还在,即使逃离桃疆来到京上,隐藏在这繁华之都,过去埋下的刺,依然会有人来将它拔起。 门外的人似乎是离开了。 确认她已经走远,枫红道:“主子,可是她一直在牵着我们走。” 不只是云山,上个月,能够在鬼市赌坊获得最后的胜利,拿到永久有效的面具和通行令牌,其实都是被暗中安排好了。 甚至第一次透露出鬼市有乌灵伞,但是并不对外售卖,逼他花一笔大价钱去做账主,亲自与鬼市主交锋,然后将乌灵伞送还。 为的,不就是引他去查。 慕蔺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桃疆传来消息了吗?” “桃疆离京上太远了……”枫红摇头,“不过估摸着最慢也在路上了。” 在陆绾儿向定南侯说出自已听闻火药被运往西北之后,阁主立马派人前往桃疆查探,试图将这些蛛丝马迹串联起来。 夜色沉得让人觉得压抑,连带空气也有些沉闷,外面刮起风来。 枫红离开后,慕蔺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因为春天到来,气候渐渐暖和,他前几日将书房里那盆文心兰转移到了窗边。 它现在还是莹绿的嫩叶,绿油油的一盆。 它算是比较挑剔的植物,既怕暴晒又喜暖阳,既喜湿润又怕过涝,既怕寒冷又喜阴凉。 总之什么都要适宜,他每日都得抽点时间来照料。 而且它每年只开一次花,花期也很短,基本上二十日左右,能维持一个月,就已经是极限。 外面风雨欲来,他关了窗,插上栓,将文心兰抱回来,放在桌上。 视线触及一旁始终未动过的点心。 在南院忙了一整日,他只是在晌午时随便吃了一点,晚上没吃,便一直空腹到现在。 他未往深处想,随便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唇边咬了一口。 然后停下来,拿在眼前看了半晌。 口感细腻,甜香四溢,入口即化,不是公子府的厨子做出来的味道。 第173章 行也思君 春雨晚来急,陆绾儿正歇下,就听见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她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却是久久未能入睡。 外面传来动静,似乎是有人踏进院子,停在门外。 北苑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有些疑惑,但还是起身下榻,来到门边,拉开门。 门外的人撑着伞,站在昏暗的烛火下,细雨从他身后飘落。 他收了伞,语气平常:“还没睡?” 陆绾儿有些怔神,摇摇头。 慕蔺握着油纸伞的手伸到她面前,她顿了一下才接过,侧身让他进来。 将伞放在伞架上,她才又去点燃灯。 慕蔺坐下来,她站着,有些束手束脚,“公子寻绾儿有事?” 桌前的男人慢慢道:“我没用晚饭。” 闻言,站着的人神情变了变,“是太忙了吗?怎么不让厨房做些吃的?” 慕蔺淡声回:“厨子歇下了。” 陆绾儿不笨,自是懂得他的言外之意,“绾儿怕自已做的不合公子胃口。” 男人没再回应她,只是静静端坐着。 她于是只好折身走出去,走到北苑的小厨房,做了一碗简单快速的阳春面,卧了个荷包蛋。 再回来,他还是坐在桌前,她放下面。 怯声道:“公子趁热吃。” 慕蔺执起玉筷,挑起一点面条,又放下,抬眸望了她一眼,“站着看我吃?” 她一下没反应,他又道:“坐。” 陆绾儿于是只好坐下来,只是不敢看他,将眼睛定格在屋内的烛火上。 室内安静下来,慕家规训很严,他从小受了严格的教养,即使吃面也没有发出声音,慢条斯理的,只有一些轻微的响动,被窗外淅沥的雨声掩盖。 下雨屋里有些闷,她站起来去开了点窗,凉风吹进来,夹着湿意。 她就站在窗边,望着雨水滴落,打湿整个院落。 慕蔺吃完面,放下筷子,她还是站在窗前,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陆绾儿估算着时间,估摸着他应当吃完了,便想着去撤了碗筷,只是一回身,就猛地撞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她猛然后退了两步,后腰又撞在了窗框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她也疼得嘶了一声。 罪魁祸首只是站在那里,与她隔着很近的距离。 他俯下身,骇人的气息压下来,她揉着腰,后背抵在窗边,退无可退。 她眼里分明藏着些胆怯和惊惧,仿佛他下一刻就会把她撕碎吃了一样。 “这么怕我,还敢嫁给我?” 他的声音很冷,比窗外窜进来的风还冷。 她颤了声:“不怕……” 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看来是给你安排的活太少了。” 陆绾儿咬着唇,不敢说话。 慕蔺盯着她瞧了半晌,“不想嫁,就趁早坦白,我可以放你走,去找你真正的心上人。否则等真的成了公子夫人,你的日子会比现在难过。”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39节 那些被刻意抹去的痕迹,太难找回了。 面前的人抬起那双水灵的眼眸,望向他。 “我想的……二哥。” 他皱起眉,不知道是因为她说想嫁给他,还是因为她唤他为二哥。 她像鼓足了所有勇气一样,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绕过他,走到案台边,从里面掏出一沓厚厚的信封。 又回到他跟前,将那叠信封递到他面前。 声音仍然怯懦,却又坚定:“我想嫁,从见到二哥的第一眼,我就已经心生爱慕,我自知自已配不上,所以一直不敢将信送出,但我仍然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以留在二哥身边的机会,所以我想试一试,不管别人如何想,不管二哥是否对我有意。” …… 储玉居。 慕蔺在烛火下坐了许久。 那一堆信被他扔在一旁。 按了按疲惫的眉心,他觉得很累,却毫无睡意。 一闭上眼,就是那个人眉眼低垂,紧咬着唇,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觉得心口有些烦躁。 明明给她机会了,还不识好歹,敢往他手里塞东西。 莫名地,他有一种预感,这些信里会写着什么。 不知道怎么就拿出一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字迹清秀,如行云流水,优雅隽永。 他没再去拆其他的,因为知道都是一样的句子。 饱读诗书,执笔就能写,会厨艺,一碗简单的阳春面也做得有滋有味。 包括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言谈举止,她走路的姿势,端坐的模样,都昭示着她是一个大家闺秀,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养。 想必曾经在西北,是个大户人家。 她说自已失去了亲人。 想来有极大的可能是被十四阁所杀。 他将信纸沿着原来的纹路折好,重新塞回信封里,拉开抽屉,将它连同剩下的这一堆未拆的信都丢进去,关上抽屉。 烛火燃烬,窗外的雨不停,天色微亮。 命人打来热水,他沐浴更衣,穿戴整齐,撑了伞踏出储玉居。 却看到了站在北苑外面的人。 他视而不见,往前院走。 察觉到身后的人跟上来,慢慢跟在他身后,不远也不近。 直到出了公子府,上了马车,通过后面的小窗格,他望见她仍然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第174章 但是你来了 雨下了整夜,一早上过去了,停一会儿下一会儿,就是不见放晴。 泱肆照常先去华清宫看魏清诀,从没见过他像如今这般有精气神,神朗气清,面色是健康的红润,望着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依然柔和,但不再那么孱弱,弱得连温柔都让人心疼。 同他一起用了早膳,泱肆再前往梅阁。 梅妃的病依然不见好,泱肆像盯着魏清诀喝药那样盯着她乖乖服了药,又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得到她的承诺才肯离开。 阴雨绵绵,泱肆心里也跟着不不太舒服,她回未央宫,将慕诺之前送来的酒带上,出了宫,前往国师府。 国师府竟然从里面被锁上了,她敲门半晌,才有人来应。 老仆只开了一个门缝,道:“大人不在。” “他去哪了?”泱肆不由得心里一沉。 老仆摇摇头,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大人说如果你来,就将这个交给你。” 泱肆狐疑接过,翻开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曦月湾。 她于是又前往曦月湾,虽然已经入春,但是下了一整夜的雨,海岸边打鱼的渔船很少。 她环视了一下,见远处泊着一艘巨型船舰。 正是她第一次进鬼市时的那艘船。 她走近,没有人守着,她登上舷梯。 舷梯上船是第三层,她环顾了一圈,船上已经空了,见不到一个人影,之前的每一个商铺都空空如也,只有货架及一些设施还在里面。 想起那一次是在五楼见到的江衎辞,所以泱肆走上旋梯,爬上五楼,一个船室一个船室的挨着走过去。 一面轻声唤:“莫辞?” 走了大半圈,大抵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尽头的一扇门被拉开,有人踏出来。 他戴着面具,大步走向她。 “怎么找来了?” 泱肆问他:“不是你给我留的纸条吗?” 是他留的没错,但是以防她去找他又扑了空,所以才写下了自已的行踪。 没想到她还真找来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他问,拉着她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她没事。 泱肆任由他动作,在转圈之际道:“想你算不算急事?” “算。” 江衎辞回答,握住她的手,就近推开一扇门,让她在里面休息。 “但是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在同别人谈生意。” 泱肆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撅着嘴问:“还要多久?” 他抬手顺了顺她的发,轻声回:“很快。” 她顺势拉着他的手,挠了挠他的掌心,“那你去忙吧,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的。” 捏了捏她的手指,他道:“你最乖。” 他走后没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茶点。 同样戴着面具,是个男子。 泱肆试着唤了一声:“凛寒?” 对方赶紧行礼:“殿下。” 泱肆打量了他一下,“上次在这里,是不是你从这里跳下去,命令终止拍卖的?” “是属下没错。”凛寒含腰,回:“可属下只是传达大人的指令。” 她果然没猜错,那场拍卖还真是因为她而终止的。 泱肆随意吃着零嘴消磨时光,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有人再次推开门进来。 她丢下手里的东西笑嘻嘻迎上去,“你忙完啦?” “嗯。” 他有问必答,牵着她走回来坐下,眼睛瞥见她的绣鞋踩过湿润的沙滩,不仅沾了沙土,还被打湿了。 他俯下身去,抬起她的脚,将鞋履脱下,发现连里面的罗袜也湿了。 他眉峰拢起,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凛寒。” 门外候着的人回:“属下在。” “去准备一副新的鞋袜,再拿一块绒巾。” 江衎辞道,又附加一个字:“快。” “是。” 外面的凛寒应声离开,江衎辞将她的罗袜褪下,而后露出一双雪白细嫩的玉足。 到底是个女子,都说女子的脚不能给人看,尽管眼前这人是自已的心上人,泱肆还是不免有些羞涩,下意识便要将脚收回。 却被他扣住了脚腕,拉回来搭在他的腿上。 “躲什么?不知道这样容易生病?” 他毫不介意一般,扯过自已的袖口,一点点细致地去擦她湿润的小脚。 泱肆一时呆愣,身子后仰靠在椅背,双手撑在两侧的椅子上,呆呆地望着他专注的动作。 等他擦完,还用袖子包住自已的手掌,盖在她的脚上,怕她立马就会受风着凉一样。 自始至终没有用他的手掌去碰她,不知道是顾虑两人尚未成亲,还是…… 因为他的手太凉。 凛寒很快就再回来,在外面叩门。 江衎辞让他进来,他推开门,始终低着头,将东西放下后,又立马出去了。 江衎辞撤开自已的袖子,拿来绒巾,抬起她的脚,将绒巾垫在自已腿上,再放下,然后从两边合上,将她的脚裹了个严实。 绒巾柔软,他握着绒巾的两端在她脚上轻柔地摩擦,很快就擦去了寒意,生了热。 泱肆没忍住晃动自已的脚丫子,隔着绒巾在他的掌心下作乱,“莫辞,你刚刚在谈什么生意?”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40节 他由着她乱动,只是仍然在重复自已的动作,并照顾到每一个角落。 “把这艘船卖了。” 鬼市每一次开市都是不一样的场景,这艘船用过之后就闲置了。 泱肆没再多问,她今日来寻他,是因为外面的天气。 “你不开心吗?” 闻言,他抬起头望了她一眼,显然有些疑惑:“嗯?” 泱肆将脚从绒巾里伸出来,贴在他的手背,肯定地道:“你手很冰。” “我的手一直都是这样。” 江衎辞不以为意,感受到她的脚已经恢复了温暖,给她套上罗袜,又穿上鞋履。 泱肆放下脚坐正,语气严肃:“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江衎辞叠着绒巾的手顿了一瞬,随即道:“没有。” “真的吗?轻吻梨子整理”她逼近,摘了他脸上的面具,紧紧盯着他,一副我要将你看透的架势。 被她看得无可奈何,江衎辞道:“你来就是为了问我开不开心?” “对啊。” 她回得理所当然,“你开心与否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事情。” 江衎辞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慢吞吞回答:“本来是不太开心的,但是……” 他望着她的眼,“你来了。” 第175章 日常哄莫辞 泱肆抓住了重点,“本来不开心?” 江衎辞深眸凝着她,“因为好几日没见你。” 这家伙现在好听的话是张口就来,泱肆心里虽然高兴,但是免不了还是有些赌气。 从昨夜就一直下雨到现在,怎么可能是因为没见到她? 想她可以直接去找她,至于心情阴郁到一直下雨吗? “你能不能别唬我?” 她脸色严肃,“你为何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 他的身世,他的一切,他都对她一再的隐瞒。 江衎辞见她愈来愈生气的脸色,好像自已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他叹了口气,去拉她的手,被她怄气地躲开。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眸色郁沉,他道:“那殿下呢?殿下又何曾告诉过臣什么?” 他的语气依旧,对她说话时很轻,不似对旁人那般冷淡,“殿下遇到什么事永远只想着自已解决,就算要找人帮忙,找的也是别人,一到臣这里就只会花言巧语,唬人高兴,其他一概不说,又何曾真的依赖我?” 他大抵也是真的生气了,又是殿下又是臣的,只有最后一句话才用了我。 泱肆被他这一通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本来是要谴责他的,结果自已反而被谴责了。 她还没开口,他已经倾身过来,强势地握住她的手臂,让她看着自已。 “你在宫中受了任何委屈,找我都只是寻求安慰,要的却不是我的帮助,从来没有。” 他竟然一次性开口说了那么多话,像朝中那些大臣弹劾的文章,篇幅巨大,字字珠玑:“包括林家对你的屡次伤害,你要查林家查云山找的是十四阁和萧暮,你在鬼市遇到困难要凑齐三百万黄金,找的是慕诺,你要让梅妃做皇贵妃不成,来见我也是一句不提,就连你说你那再也不信任的侍卫,你也放心把一切事务交给他去做,那我呢?我看我连你那侍卫都比不上。” 最后一句话,听着莫名有些委屈。 他说完这一堆,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浅淡的呼吸声。 泱肆突然发现,原来他们之间存在那么多问题。 她心虚地觑着他的神色,小声问:“生气了?” 像是猛然意识到自已方才的失态,他别过脸去不看她。 有问题就要解决,泱肆不怕有问题,她也不会逃避问题。 她凑近去,“是不是生气了?不理我?” 江衎辞仍旧不看她,许久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嗯”。 声音有些别扭。 泱肆转而往桌上,把自已带来的酒打开,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放进他手里,自已端起另外一杯。 “那要不要我哄你?” 他没应,只是举杯一饮而尽。 泱肆又给他倒,江衎辞握住她倒酒的手腕,“不要了。” “不要什么?” 她佯装听不懂,“不要我哄还不是不要喝酒。” 他没有立刻回答,泱肆就看着他,就是要他二选一。 “酒。” 那就是要她哄了。 她还是装不懂:“真的?那我自已喝了哦。” 泱肆于是倒进自已杯中,低声自言自语:“唉,今日冒着雨跑到这来,还觉得有些头晕呢,估计是要得风寒了……” 果不其然,话说到这,手里的酒壶就被拿走了。 他沉着声:“不准喝。” 这人似乎从不同她说“不准”两个字,大概是因为方才,语气和态度才有些强硬。 “你又不喝,还不让我喝,多可惜啊?” 泱肆怨声怨气的。 江衎辞看了她一眼,倒酒,喝掉,再倒,不断重复,很快就四五杯酒入腹。 “哎哎哎你慢点。” 泱肆赶紧阻止他,“喝那么急做什么?” 他听话地放下酒壶,低着头,不说话。 她捧起他的脸,发现他眼里氤氲着些雾气,眼尾泛起点点薄红,配上他这副绝色容颜,瞧着颇有些小女子家的楚楚动人。 不觉有些好笑,“你就喝醉啦?” 泱肆心里打着算盘,其实她抱着酒来,就是为了灌醉他,再看一次他喝醉的模样,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人就醉了。 大概是因为喝得太急太快了。 他挥开她的手,又去倒了一杯酒喝下,泱肆阻止不及。 “没有。” 语气听着倒是如常,他也就此停手。 刚想去确认他到底醉没醉,面前的男人突然两条长腿往她坐的椅子腿上一勾,椅子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拖拉声,她被连椅子带人整个拖到他跟前,撞上他的椅子,再无前进的余地。 两人之间咫尺远近,他捏着她的下巴吻下来,舌尖探入她的口腔,带来烈酒的清香。 泱肆勾着他的脖子回应,讨好地去吮他的舌,在他唇上软软地蹭。 江衎辞退开,垂眸紧紧盯着她。 泱肆用鼻尖去蹭他的鼻尖,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柔声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换来他更加猛烈地亲吻,颇有些泄愤的意味。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分开,她用被亲得红润的唇问:“愿不愿意听我狡辩?” 也知道是狡辩。 他斜眼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仿佛所有的话都在刚刚说完了。 泱肆亲了亲他的下巴,耐心地一字一句安抚他:“我知道,我有错,你说的这些我都认同,是我之前没有考虑周到,是我单方面认为莫辞就是用来宠的,我不想把那些繁杂扰人的事情拿来烦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抛开一切,只有我们俩开心地相处。” 但是刚刚他的那一番话让她知道,是她想错了,就像她关心他一样,他也在关心她,也像她一般埋怨对方什么也不肯对自已倾诉。 “萧暮是自已主动要查林家的,不是我找他,而十四阁,是因为和他们做了一笔交易,你也知道他们的办事能力,所以我就托付给他们了;慕诺为我凑齐三百万黄金这件事我是踏进鬼市的前一刻才知晓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他费尽所有帮我这个忙;至于你说阿烈,他是我的侍卫,我不吩咐他办事吩咐谁呀?你又不是我的属下,我还能命令你为我跑腿不成?” 面前的男人出声,气息还带着酒气:“又不是不行。” 他还能不愿意为她跑腿吗? “行,当然行。” 泱肆扑哧一声笑出来,“其实你为我做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 他在猎场为她杀尽所有刺客,把王琪折磨得半死,又搜集了林家陷害她的所有证据,才能将林尚书押入大牢,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但他从不向她提,对别人的狠厉,到了她这里,都是温和。 她松开他,用他的杯子倒酒,喝了一口,接着道:“城门吏曹嵯被人一棍子打晕倒在雪地里冻至瘫痪,林淑妃坠入池塘大病数日,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做的吗?” 江衎辞望着她的动作,视线定格在她手里的酒杯上。 “你不也一样什么都不告诉我吗?其实你的想法和我一样对不对?” 他没说话,眼神有些迟钝。 看她又要往自已嘴边送酒,他一把抢过来,一口喝掉。 泱肆笑嘻嘻地望着他,“好喝吗?” 他应了一声,一双好看的眼眸凝着她,表情有些呆滞。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41节 第176章 喝醉的莫辞 江衎辞的神态向来是淡漠的,没有温度的,只有在面对她时,那冷漠才会褪去,变成清淡平静的湖水,将所有的冰冷坠入湖底,只给她看到清冷矜持的湖面。 而此刻,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泛起了涟漪,一圈一圈,漾出很远,轻轻撞上湖岸。 而湖岸是她的心。 她贪心地想要多观赏一些这缱绻的波纹,开始轻声诱哄,声音低柔又诱惑:“还要不要喝?” 他尚保持着神智,微不可见地摇头,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泱肆观不出他究竟醉了几分,只是觉得他神色如常,辨不出太大的变化。 她只是去倒酒,仍然用他的杯子,送到唇边浅浅抿下一口,咂咂嘴,再舔舔唇,眸光水亮地望他:“连清老先生酿的酒哎,可好喝了,你要不要再尝尝?” 江衎辞岿然不动,只是目光锁定她的唇,眸色深了许多。 泱肆刚想将手里的酒杯送到他嘴边,想让他喝,却被他躲开,随即偏头贴近她的脸。 她赶紧躲开,他落了个空,顿在那里,眼皮半垂,静静看她,有些不解,又有些不愉。 泱肆觉得他这模样有些好笑,见他就是不肯再喝酒,只好使出杀手锏。 “你真的不喝吗?唉,罢了,这是慕三公子为我亲自去向老先生讨的酒。” 她摆出不再为难他的样子,举杯又要再饮,语气有些惋惜:“我总不能辜负三公子的一番心意,自已喝了算了……” 此言一出,她端着酒杯的手腕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掌握住了。 她佯装诧异地望过去,还有些不情不愿地扭动手腕,“你干嘛呀?” 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眼里多了些沉闷与不快,握着她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绝,将酒杯送到自已的唇边,就着她的手喝下。 然后另一只手去倒酒,仍旧用她的手端着喝,也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暗暗较劲一般。 泱肆唇边微笑着,好整以暇地与他对视,到后面甚至主动喂他喝。 慢慢地,喝得愈来愈多,泱肆发觉他眼里的清澈慢慢被蒙上雾气,眼神难以聚拢,望着她的目光变得涣散,脸颊也慢慢红起来,红到耳根处,像山间的晚霞。 见他仍要倒酒,泱肆赶紧阻止他,“好了好了,别喝了。” 他此刻竟然变得固执起来,执意要往杯中倒酒,似乎是非要将这一大壶酒喝光不可。 泱肆将酒杯拿开,他见状,便要直接举着酒壶喝,泱肆眼疾手快,赶紧抢过来,放得远远的。 然后握着他的两只手,“听话,不喝了好不好?喝多了难受。” 他将薄唇抿紧,死死地盯着桌子那一头的酒壶。 泱肆把他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已,“我们一起出去看看海景好不好?” 他的眼睛浑浊,思绪变得迟钝,只听到了前面几个字,缓缓地点头。 我们一起。 好。 当然好。 泱肆便拉着他站起来,他有些站不稳,她便将他的一只手臂绕过自已的脖子搭在肩头,让他倚着自已。 门外的凛寒闻到踏出来的两人一身浓烈的酒气,而自家大人满脸红晕,将大半边身子都靠在身旁的身上,醉态明显。 他有些震惊,大人向来不喜酒,他几乎从未见过大人饮酒,就只是在上次除夕时见他同殿下喝了一些,似乎有些醉意。 可是今日两人在里面也没待多久啊,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看来大人似乎很不胜酒力啊。 意识到这一点,凛寒惊得哑口无言。 泱肆问他:“有人开船吗?” 凛寒从震惊从回过神来,忙点头,“有!要开船出去吗?可是下雨海上雾很大,见不着什么风景……” 泱肆也有些犹豫,她不确定能不能把喝醉的江衎辞哄高兴。 这家伙愈来愈难哄了。 也不能说是难哄,当然能轻易就哄好,只不过很难到十分高兴的地步,高兴得能出太阳的那种。 拢共也就两次被她哄得见到太阳。 她这边正想着,没有见到身旁的男人掀起眼帘,淡淡地望了凛寒一眼。 凛寒顿时心里一怵,正要开口,就听见殿下说:“没事,去让他们开船吧。” “没问题!” 凛寒忙把头点得如小鸡啄米,“我现在就去!” 他突如其来地转变让泱肆有些讶然,但她没有多想,只点点头道:“有劳。”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 凛寒不敢耽搁,赶紧下楼去,让船夫开船。 泱肆扶着江衎辞往甲板上走,甲板上的雨亭下铺着地毯,两人席地而坐。 外面雨势减小,只是飘着些若有似无的细雨,海面上果然是雾蒙蒙的,连着天边的云朵,一团一团晕在一起。 大船缓缓驶出去,划向一望无垠的海面。 两人面对面,江衎辞似有些坐不稳,一直往她身上靠。 大抵是酒劲上来了,他愈发地不清醒起来,整个人软绵绵的。 泱肆接住他,捧着他的脸,问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莫辞,我是谁呀?” 他眨了眨眼,失了力气一样,将整个脑袋都枕在她的手心。 低声回:“是……殿下。” “不对。” 泱肆揉他的脸,不仅红,还有些发烫,“我很久以前跟你说过的,我叫什么?” 他好像陷入了漫长的回忆当中,又好像是脑子转不过来,总之沉思了许久,才终于得出正确的答案。 “是泱泱。” 他说,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手掌,“你是泱泱。” 他这幅模样实在有些可爱,羽睫扑闪,坚毅的脸庞浮红,眼神变得迷茫,让她忍不住凑上去在他的两边脸各亲了一口。 “说对了,莫辞真棒!” 他的睫毛扑闪得更厉害,脸也更红了,耳根的红晕也染上了整个耳朵,连带着脖子也迅速红起来。 不是吧? 泱肆惊呆了。 亲个脸这么大反应,是因为喝醉了吗? 不会是因为……她之前只亲过他的唇,他习以为常了,所以到后面才没反应了吧? 为了验证自已的想法,泱肆又问他:“要不要亲亲呀?” 面前的男人懵懵懂懂地点头。 “亲哪里?”她问。 他更加凑上去,指尖指了指自已的红得通透的脸。 呓语一样:“脸……亲脸。” 泱肆贴过去,在即将亲到时,就停住了,非要逗他:“亲脸你就会开心吗?” “开心。” 他好像失了耐心,急不可耐地把脸伸过去,发出一个字催促她:“亲。” 太像个小孩子了,泱肆偏不如他愿,“要谁亲?” 他双手抚上她的腰,讨好一样地轻轻摩挲。 “泱泱……要泱泱亲。” 太乖了吧。 泱肆一颗心都软下来了。 她如愿将唇贴上他滚烫泛红的俊脸,亲了一口,离开之前,还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这人皮肤滑嫩嫩的,还很烫。 这一舔换来男人浑身一震,放在她腰间的手不可抑制地紧了力道,虎口扣在腰肢两侧握紧。 他朦胧的眼里有显而易见的不可置信,随即又将另一边脸凑过去。 醉音里竟然有些难以察觉的颤:“……这边也亲……” 泱肆被他这前所未有的模样弄得笑得合不拢嘴,顺从地亲了一口,也像方才一样轻轻舔了一下。 这下好了,他直接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然后突然有了力气一样,揽过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已,整个撞进他的怀里。 他将脑袋枕在她的肩头,脸贴着她的脖子,热意烫得她颤栗了一下。 “开心……” 他好像组织不了自已的语言,断断续续的,将滚烫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廓。 “泱泱亲……很开心……” 泱肆抱着他宽厚的后背,望见海面的雾气一点点散开,云层变得洁白,里面似有金光穿过,照射下来。 谁说他不好哄的? 她家莫辞明明最好哄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42节 第177章 我就欺负你 广袤的海面上,原本一片茫茫的云雾此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拨开,渐渐散去,乌云也随风远去,只留下点点浅白的云彩,渲染成一片柔和的蓝色。 阳光照耀下来,海面逐渐被照亮,海水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波光,又翻腾成白浪,细软的浪花拍打岸边的礁石,发出悦耳的声音。 海风温柔,卷起湿润的空气拂向两人,穿过他的发梢,扑向她的面颊。 怀里的人不知道是因为烈酒的作用,还是因为情绪好转,总之身上的温度渐渐高起来,甚至像脸颊一样变得滚烫,像抱着一团火焰。 泱肆眨了下眼。 “莫辞听话,以后每天都亲你好不好?” 他用炙热的脸颊在她颈边来回轻蹭,像只黏人的小动物,发出一声低呜:“好……” 泱肆看不见他的神情,但能想象得到,那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此刻被烈酒所征服,变得慵懒且迷糊。 “那你听话,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好不好?” 双手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身,他此刻浑身滚烫得不像话。 这个酒确实很烈,比上次除夕夜两人喝的那个还烈,他真的醉得不轻。 他嗫嚅着,声音有些委屈:“没有不开心……就要把你拐回家了……怎么可能不开心……我不会骗你的……” 泱肆道出心中的疑惑:“可是一直下雨,我担心你知道吗?” 他好像更委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是我让它下的……” 所以她一开始问他时,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效仿她,说些好听的话逗她罢了,却被她认为是敷衍和欺瞒。 才会气得一下子将所有憋在心里的想法倾吐出来。 泱肆赶紧拍拍他的背安慰,“没事没事,不怪你不怪你,又不是莫辞的错,莫辞那么乖对不对?” 他轻哼几声,在她脖子上乱蹭,然后歪过头,一下一下地在她的颈边落下炽热的吻。 泱肆被他亲得自已都要跟着烧起来了。 偏他不罢休,从锁骨一路往上,亲她的耳垂,手也不安分,在她后背胡乱地摸索,像是要抓住什么。 泱肆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低声呵斥:“你老实点!” 他很听话,立马停下一切动作,仍然是紧紧搂着她。 “对不起……” 泱肆以为他在为自已刚刚的行为道歉。 却听见他又说道:“刚才不应该凶你。” 可是她又没有生他的气。 而且他说那些话时,语气也并不凶,陈述事实一样,反而还能听出隐藏在其中的委屈和怨艾。 他只是想要她的依赖而已。 想她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像个小女人一样寻求他的庇护和帮助,而不是反过来,一直把他当成那个需要哄、需要保护的人。 是她要强惯了,染了些大男子汉的心思,才总是下意识将两人角色对调。 船在海面上随着海浪起伏,面前的男人逐渐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泱肆撑得腰酸,于是抱着他躺在地毯上。 他睡着了。 双眸紧闭,连带眉头也锁起来,原本白皙的脸现在红得彻底,阳光照下来,感觉红嫩嫩的。 她忍不住掐了一把,他只是嚅动嘴唇,像搁浅的鱼,明明吐不出泡泡,却听见一些泡泡的爆破音。 这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反差让泱肆爱死了。 她又在他的脸上东戳戳西捏捏,玩了好一会儿才尽兴。 下楼去找凛寒,他就在楼下的楼道口候着。 泱肆吩咐他去弄一碗醒酒茶,再打一盆凉水。 他实在太烫了,泱肆怕他生病。 她打湿帕巾,拧了半干,依次擦拭他的脸颊,脖子和手。 他真的烫到一种难以置信的地步,刚被凉水擦过的地方,立马被皮肤的温度烫得蒸发掉,变成水汽升空。 泱肆望着他躺在地上,脸和手都在冒着白烟,又好笑又懊恼。 早知道就不给他喝那么多酒了。 连擦了好几遍都不见退热,泱肆开始着急起来。 她跑去问凛寒,“你家大人平时喝醉了会怎么样?” 对方满脸茫然:“大人从来不饮酒,我也不知道。” 泱肆皱眉,当机立断:“让船靠岸,去请连清老先生来。” 她回到江衎辞身边,试着唤了他几声。 “莫辞,莫辞,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地板上的人依旧沉睡着,毫无反应。 完了。 玩过头了。 泱肆懊悔不已,想过他酒量差,没想到这么差。 在船靠岸之前,她只能先让他尽量睡得安稳一点。 她解开他的衣襟,露出里面精壮的肌肉,可她此时无心欣赏男色,因为他的上半身也是又红又烫。 她拿来帕巾给他擦拭,企图降温。 他衣衫不整的躺着,任由她动作,若是清醒的话,才不会给她作乱的机会。 这下好了,整个人都在冒烟。 泱肆心急,唤他:“莫辞,你还好吗?感觉难受吗?你睁个眼睛,起来把醒酒茶喝了好吗?” 擦了好几遍,连水都变得温热。 不过好在有些奏效,他的体温总算降下去一点,不再那么烫人。 现在是下午,斜阳照射,整个海面都是金色的,泱肆没心思去欣赏美景。 她气得要死,一直骂他:“你是哑巴吗,不能喝酒不会说话吗?逞什么能啊?就是想让我伤心是不是?” 她更怪自已,那一壶酒他基本上都喝光了,早知道就应该阻止他。 谁能想这人这么会伪装,明明不胜酒力,偏偏一副没喝醉的模样,让人拿不准。 她骂着骂着,眼睛就红了。 然后就被一把拉住手腕,她猝不及防,被拉着往下,栽进一个怀抱里。 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一只手被他拉着,一只手撑在他的胸膛。 他微微掀开了一些眼皮,眼底有笑意,睨了她一眼,又难以控制一般闭上。 “笨。” 泱肆气得想咬人:“到底是谁笨?” 他闭着眼,轻声回:“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泱肆总算是松口气,怕压着他,想从他身上起来,被他意识到,他环抱她的腰,让她继续趴在自已身上。 声音哑得很:“别乱动。” 泱肆仰头望着他,“不重吗?” 他捏了捏她腰侧的软肉,还不甚清醒:“轻死了,白玉都比你重。” 她气愤,捶了一下他胸膛的肌肉,“又把它排在我前面?” 他没有再回应,闭着眼,似乎是再次睡了过去,只是仍旧紧紧抱着她。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逐渐西沉,整个海面被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橙黄色。 身下男人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 是,正常人的体温。 “夕阳很美。” 泱肆喃喃自语。 江衎辞再次睁开眼,望过去。 伴随着海风吹拂,夕阳渐渐柔和,云霞也在渐渐褪去,远处的海面平静无比,轻轻荡漾着微波。微波上的晚霞映射着海水的色彩,从橘黄到红紫,以及深蓝色,宛如一幅霓虹般缤纷绚烂的画。 趴在自已身上的人柔若无骨,软绵绵的,就这么隔着几层衣裳贴着他赤裸的胸膛,江衎辞喉头滑动了一下。 他抱紧她,睡了一会儿之后缓缓找回些许神智,不再像方才那样傻乎乎的,只是仍旧勉强撑着,保持些许理性。 泱肆听见他没什么威慑力的警告:“再敢骗我喝酒,我就……欺负你。” 第178章 「梦境」我岂会一个人苟活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 船靠岸,江衎辞还未酒醒,警告完她之后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了。 泱肆从他怀里爬出来,替他整理衣衫。 这下有心思好好欣赏他的身材了。 他的身躯肌肉坚实,线条流畅,每一块肌肉都像是雕像般精壮而威武,纹路清晰,宛如涌动的河流,优美而自然。 吃了一番豆腐之后,泱肆才下楼去。 连清被紧急叫来,正踏上船,见到泱肆,他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43节 泱肆问他:“为什么他明明没有不高兴,还是会下雨?” 连清沉思了片刻,道:“殿下可知现在是什么节气?” “二月初……” 泱肆想了想,“惊蛰?” “没错。” 惊蛰天,春雷响,万物长。 春雷乍动,雨水增多。 也就是说,本该就是下雨的时节。 “这表明……”泱肆迟疑道。 连清肯定了她的想法:“这表明,他即使在这里,气候也照着自已的规律在运转,兴许是一件好事。” 也就是说如果可以这样如常下去,他就可以一直留在京上,再也不用离开。 泱肆心中不免感到高兴,她又道:“他刚刚喝醉了,浑身烫得很不寻常,会不会有事?” “他喝醉了?” 连清不解:“不应该啊,他应该知晓自已喝醉的后果是什么,怎么会让自已喝醉呢?” 泱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现在在甲板上睡着了,您要不上去看看?” 她还是不太放心。 连清跟着她上了甲板,望着地上沉睡的人,他甚是吃惊:“醉成这样?” 他给江衎辞把完脉,站起身来,把泱肆叫到远处另一头,问:“他喝多了除了发烫还有什么症状吗?” 泱肆摇摇头:“他很轻易就醉了,而且醉得突然,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很担心,“会有什么事吗?” “殿下以后还是看着他点,他的体质不适合过量饮酒,否则……” “否则会如何?” 连清犹豫了一下,“会危及性命。” 毕竟才入春,入夜之后就有些冷,泱肆怕江衎辞在外面着凉,便去试图唤醒他:“莫辞,醒醒,我们回家睡好不好?” 地上的人眉头动了动,一伸手握住她的手向自已拉近,同时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把人也放倒,搂进怀里。 她睡在他旁边,大半个身子窝在他的怀抱里。 “莫辞……” 她轻声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应,仍是没有睁眼:“……嗯。” “外面冷,回国师府睡好不好?” 他不知想到什么,抗拒道:“不回。” 泱肆只当他醉酒头脑晕沉,这里离国师府还有一段距离,也不想让他奔波,“那我们进船室去?” 他没再回,大抵是默认了。 吩咐凛寒准备一间可以休息的船室,她揽着他起来。 “你撑着走一段路,我们下楼去。” 他倒是十分配合,像来时那样,手臂搭在她的肩头,由她扶着下楼,进了船室。 这里没有床铺,倒是有那种供人休息的美人榻,泱肆不放心他一人睡一间,叫凛寒在里面摆了两张榻,她睡一旁,也好照顾他。 她一直睡不着,屋内亮着一盏昏暗的灯,她能够看清他的状况。 好在他喝醉了依然很乖,安安静静地睡着。 泱肆守着他,直到夜深才慢慢有了睡意,阖上眼皮,进入梦乡。 ……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入目是一片雪白,宁静而神秘。 她缓了许久,才意识到,这里是一个巨大宽阔的冰洞。 顶上的冰柱排成森林,散发着微光,映照着整个冰洞。 在冰洞的正中央,有一方冰台,冰台上有一樽长长方方的……冰棺。 她缓缓靠近,看见了里面躺着的人。 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躺着的人穿着纯白的纱裙,褪去了眉宇间的英气,发丝散落在白色的丝绸枕头上,它们不再飘散,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将生命逝去,却仍旧美丽,仍旧摄人心魄。 这是她。 大概已经过去许久了,她猜。 因为冰棺里的自已,虽然被冰封不至于立马腐烂,但是也像被剪下来的花束一样,即使插在花瓶里,也是没有生命的,没有了光亮和灵气,只不过是放慢了枯萎而已。 可是她这副模样,离彻底枯萎,也没几日了。 她的目光触及到冰棺尾部,地上有一只倾倒的玉壶。 这才注意到,在另一侧,靠着冰棺的人。 她绕过去。 他也是一身白,白发白眉,肤色也白得不见血色,几乎要融进这周围的苍茫之中。 他就那么靠着冰棺,一动不动,苍白的脸上尽是颓靡之色,双眼紧闭,紧锁的眉让人不难窥见他的痛苦。 在他的周围,地上的酒壶倒了一片,起码有十余瓶。 这么多酒,哪怕是她喝了,也会出事。 她蹲下身去,很想叫他。 可是他听不见。 她想试探他的鼻息——他,还活着吗? 可是她又不太敢。 她不知道自已能不能感受到他是否还有呼吸,怕能却没有呼吸,怕不能,就更没有了。 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令人窒息,令人下坠。 她只能也坐在他的身旁,将脑袋倾斜,想象自已靠在他的肩头。 他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像是带着痛苦永久沉睡。 她很想哭,可是她不会流泪。 她想自已此时的神情一定难看极了。 心都在跟着绞痛,却无法流出一滴泪来缓解这种疼痛,只能张大了嘴,连哭声也哽在胸腔里。 …… 像溺水一般,有人将她打捞起。 她猛然睁开眼,撞上他的眼眸。 江衎辞抱紧她,眼眸已经恢复了澄澈。 泱肆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哽着声问:“你酒醒了?” “嗯。” 他的声音很哑。 他原本晕沉沉的睡着,在一片混沌之中,听见她在哭,哭得那么心碎,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哭得他心疼,把他疼醒了。 于是他撑开沉重的眼皮,来到她身旁,将满脸泪痕的她抱进怀里。 江衎辞安抚地摸着她的后脑,“做噩梦了?” “嗯……” 刚醒来,她觉得此刻的一切变得很不真实,庄周梦蝶一样,分不清到底哪里才是她真正身处的地方。 感受到怀里人的脆弱,他紧了几分力道,“别怕,有我在。” 他在。 他一直都在,是她总是将他忽视,总是不断地离开。 泱肆揪着他胸前的一小块衣襟,指尖不可抑制地轻颤。 “莫辞,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江衎辞在心中大概猜测出她做了什么梦。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说了,说她梦见自已死了。 他道:“不准再提死字,你不会死,你要长命百岁,富贵安康。” 可是他不会知道,死亡真的是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的。 “可是我说如果啊,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她的声音那么脆弱,就像上次在国师府前,哭兮兮地说,以为他不要她了时一样。 他沉着声音回:“你不在了,我岂会一个人苟活?” 泱肆绷不住哭出来,把梦里没能流出来的泪在现实里全部倾泄。 她捶他的胸膛,“笨蛋……” 他任由她动作,轻拍她的后背,等她宣泄噩梦带给她的不安。 第179章 各有立场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44节 花了半月多的时间,萧暮领着自已的土兵,后面跟着夜郎世子纪越的队伍,抵达南疆之前,他们途经一个名为南泽县的边陲小镇。 南泽县原本在南方也只是一个无名的小地方,偏僻又贫穷,但近十年却慢慢发展起来,修了通往各处的路,凭着优美的风景名胜,来往的人愈来愈多,有人在此经商,有人建设此处,有人前来定居,有人来过冬避暑,这里渐渐富裕起来。 他们在筑在水边的客栈里,听见有人在向外地前来游玩的人高声阔谈。 “南泽县的发展啊,追根到底,还得感谢当年柳知县家出了一位娘娘!” 有人疑惑:“娘娘?此话怎讲?” 那人回道:“各位是外客,有所不知,如今那远在北面的京上城的皇宫里,住着一位来自咱们南泽县的娘娘!谁人不知当今圣上心在朝野,后宫的妃嫔屈指可数,能入宫为妃,那是莫大的宠幸,大北整个南方可只此一人!” “对对对,我还听说啊,娘娘入宫之后,没多久,皇城国库就拨款下来,要建设南泽县嘞!” “没错,南泽县的发展,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 这几人高兴地谈论着,听的人愈来愈多,大家都忍不住聚精会神地听他们讲那位娘娘的故事。 纪越和萧暮就坐在他们旁边一桌,他饮茶听着,倒也觉得甚是有趣。 插话道:“你们说的可是梅妃娘娘?” “正是。” 有人回他,看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本地人,便颇为自豪地问道:“公子也知晓梅妃娘娘?” 纪越笑着点点头:“有幸见过。” “公子见过娘娘?” 那人顿时惊了,这下周围人关注的中心都转到了他们这一桌。 “公子在何处见过娘娘的?莫不是皇宫?” 面对众人的热情,纪越笑着回应:“年前在下北上去见证皇城圣祈,曾见到娘娘随陛下和殿下出宫游城。” 此言一出,众人愈发激动了。 谁不知圣祈是多么隆重而盛大的仪式啊,竟然能随着圣上和殿下一起游城,简直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殊荣。 “那想必娘娘也进入天坛参与仪式了?” 得到这位公子点头承认,客栈里瞬间炸开了锅。 “看来娘娘真是深得皇上喜爱啊!” “对啊,简直就是咱们南泽县的骄傲!” “不止南泽县,是整个南方的骄傲!” …… 纪越在谈论声中,同身旁的萧暮道:“大北果真是民风淳朴,懂得感恩,如此爱戴他们的恩人。” 萧暮倒是没什么反应,不予置评。 他用余光观察,那个跟了他们一路的小姑娘,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这一路走来,他从未管过她,除了给她一匹马之外,什么都没给她,吃用住全靠她自已解决。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能够有本事从京上一路跟过来,确实是有些本领。 她倒也有骨气,什么都不问他要,只是依依不舍地跟着。 这家客栈处在江边,风景和视野都很好,又在城中,因此有各路来的人,下面的人饮酒吃饭,赏景闲聊,好不热闹。 纪越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道:“侯爷可是在担心那个小姑娘?” 这一路一同走来,他倒是知晓有个小姑娘一直跟在后面。 萧暮未答,反而问道:“世子回国后有何打算?” 纪越脸上闪过一缕怔然,随即笑道:“能有何打算,继续过自已的老日子呗。” 萧暮没应,夜郎王是纪越的皇叔,他单派纪越到大北来朝圣,如若真像靖安所言那般,是为了挑拨大北与西凉的关系,那么此次任务失败,回国后,不知道会被夜郎王如何处置。 毕竟纪越不过是一个旁系的世子。 不过这些不是他该关心的,他的任务是盯着纪越,直到将他送出大北。 夜郎虽是小国,但大北不可能对他做出什么来,所以这场看起来是护送的行程,不过是为了防止这世子暗中捣鬼。 纪越又问他:“侯爷可有兴趣跟我到夜郎游玩几日?” 萧暮听出他话里有话,望了他一眼,“我乃定南侯,职责是守卫大北南方的疆土,出境需要向皇城禀报。” 皇城又怎会放任一个定南侯跑到其他国家去。 只怕一不小心就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或是成为人质,以此要挟大北,那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纪越自然是不勉强,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他有些惋惜道:“还觉得这段时日在大北交到了侯爷这样的挚友实在深感荣幸,只怕今后再难相见了。” 突然,一阵喧闹阻断了两人的交谈。 窗外,穿城而过的河边栈道上,熙攘的人群中吵闹起来。 “你这个流氓!一直对姑娘动手动脚!” 一个少女扣住一个男子的臂膀,反剪到身后,压着他抵在木栏上,男子旁边,是一个女子,满脸惊恐。 那男子挣扎,“你少胡诌!我就是从这里走过而已!” 少女身形很小,却能够将一个大男人钳制得死死的,“少狡辩!我都看见了,你从那头走过来一直在趁机揩油,手脚不安分!” 男子叫冤:“你让大家评评理,这里人来人往的,我经过,难免会有所触碰,你竟然就说是我故意?你这小女娃怎么不讲道理!” 少女不理他,转而对一旁的姑娘道:“姐姐你说,他刚刚是不是趁乱摸你了?” 那女子神色有些惶恐,她刚刚确实是走在路上,觉得有人往自已臀上蹭了几下,但是一回头,见身后之人一脸自然,好像就真的只是因为人太多而不小心碰到的一般。 她本来就是想着小心一些,避免再次与别人发生接触,却突然冒出一个小姑娘将那个男子给压制住了。 此刻,众人都在看着她,他们的目光,只是在等着她给出一个立场。 至于背后,将如何议论,她不知。 女子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不,他没有……” 少女一听,急了:“姐姐你再仔细想想,我亲眼见了,他就是摸你了!” 女子回避她的眼神,后退了两步,再次摇头。 男子见状,连忙道:“你看,我没说错吧!你别在这瞎搞了,白白诬陷我,还玷污人家姑娘的名声!” 周围的人也指指点点:“就是啊,这小女娃怎么这样子啊?让人家姑娘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怎么能这样当众辱人清白?” 所有人都偏向男子这一边,少女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了,男子连忙挣脱她,扭了扭被酸痛的手臂,他佯装善解人意。 “好了好了,大家别说了,她还小,不懂事,咱们不怪她。” 人群里有人出声道:“公子可真是宽宏大量!这小女娃这么不懂事,就该让她爹娘来领回家去好好管教,免得出来总是闹事!” 附和声一片,大家都站在自已认为对的立场来指责她。 少女只是死死地紧盯着那位女子,咬着牙不说话。 第180章 你没有错 在众人的指责声中,女子站立一旁,咬着唇,不再说出一个字。 霓虹握紧了拳,狠狠地对人群里说:“我没有爹娘。” 她的语气,那么平静,毫无波澜,倒不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所拥有的。 人群静止了一瞬,她转向那女子。 “我只是想帮你,既然你觉得没有这么一回事,那便权当是我自讨没趣。”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此时,人群里又走出另一名女子,穿着烟蓝色的襦裙,身形窈窕,面容姣好,她上前来,直直走向那男子,照着他的胸膛狠狠踹了一脚。 男子被踹得站不稳,撞在栏杆上,手快抓着木栏才没有摔倒在地。 他捂着胸口,痛得龇牙咧嘴,“你谁啊!踹我做什么?” 蓝衣女子抱着双臂,厌恶地斜视他,像在看一条肮脏的狗。 “可算让我找到你了,竟然敢吃老娘豆腐,我看你是活腻了!” 那男子满脸震惊,连连咳嗽了两声,才道:“我不知姑娘在说什么,我方才已经同大家解释过了,就是人太多我才——”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蓝衣女子又三两步上前去,再次一脚踢在对方肚子上,用足了劲。 男子被踢得倒在地上,嘴角渗血。 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这女子真是勇猛! 勇猛的女子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的人,“这么多人,谁都不会蹭到别人,就你会?还专挑姑娘蹭,一路蹭过来你是吃酒了还是嗑药了,不会好好走路?要不要把你丢进江里清醒清醒?” 在他的背后,木栏外,就是一条江。 男子强撑着站起身,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脾气暴涨,指着她大骂:“你跟那个女娃就是一伙的!这姑娘已经给我作证了,我根本没有乱摸!” 蓝衣女子哼了一声,向他走近一步,男子忍不住后退,心有余悸。 “你不过就是吃准了南方女子温婉柔弱的性格,不愿意声张自已被人猥亵,所以才敢作妖罢了,我才不管别人承不承认,老娘这关反正你是过不了。” 她说了这话,大家渐渐有些相信这男子确实有故意猥亵女子的嫌疑了。 “这位姑娘所言甚是。” 在客栈里看了半晌的两个男人走出来,纪越穿过人群上前来,他用手里的折扇拍了拍另一只手的掌心。 “咱们南方女子如春风般细腻柔软,这是谁人都夸的优点,怎的能成为别人拿捏的弱点?”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45节 他又走到一直怯怯站在一旁的女子旁边,温声道:“姑娘,你可想清楚了,你真的打算放过他吗?他今日只是敢趁乱摸一摸,那今后呢?就因为你的默不作声,他会愈发胆大,甚至还有更多像他一样的人出现,做出什么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姑娘今日好运,有人来替你讨公道,那今后其他遇难的姑娘呢?她们会不会像你一般好运?” 听了他的话,众人都忍不住出声劝。 “是啊姑娘,你别怕,要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你就直说,我们肯定是站在正确的那一方的。” 有几个其他女子也在说:“我刚刚确实也是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摸了我一下。” …… 女子眼眶红红,张了张嘴,随即坚定地点头:“我刚刚确实是怯懦了,他的确是蹭我了……” 闻言,纪越冲她笑了笑,“你很棒,很勇敢,你没有错。” 蓝衣女子在此时厉声警告那男子:“这么管不住自已的手,就给我回家好好待着,别出来丢南泽县的脸。” 这句话,成功激起了众怒。 在这方面,大家还是齐心协力的。 “就是!败坏咱们南泽县的名声!” “快滚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别来祸害咱们南泽县的姑娘!” …… 男子此时成为了众矢之的,被围堵在栏杆边,无地自容。 蓝衣女子没再理会这里的一切,穿过人群离开。 霓虹想上前去跟她道谢,可是她走得很快,人又多,很快就消失在人流之中。 萧暮一把揪住霓虹的后领,扯着她离开这里。 纪越在后面缓缓跟上。 霓虹被迫拉着走,她胡乱拍打萧暮的手臂。 “大黑脸你对女孩子能不能温柔点!” 萧暮没理会她,直直拎着她又回了客栈,把她丢在椅子上。 霓虹气炸,本来刚才就受了一通委屈,还被他像个小鸡崽一样拎来拎去,小孩子脾气都上来了。 萧暮沉着脸望着她,半晌,才道:“你一个小屁孩,自已都管不好,为什么要去多管闲事?” “你觉得我是多管闲事?” 霓虹瞪他,“只有女子愿意出手帮助女子,就像刚才那个蓝衣姐姐一样,哪像你们这些男的,不作恶就不错了。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哼!” 纪越走进来,就听见她说这话,赶紧笑着出声,“哎哎,我好歹也算是出手了吧?” 萧暮没说话,坐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问:“小屁孩你饿不饿?” “我不是小屁孩!” 霓虹不服气,“你看我刚刚轻轻松松就拿下那个男的了,我很厉害好不好?” 萧暮撇撇嘴不答,叫来堂倌,上一桌好酒好菜。 霓虹倒也不客气,大吃大喝,把这段日子没吃的都一次性补回来。 谁知道大黑脸过了今日之后还会不会再管她。 结账时,堂倌来道:“三位客人,你们的账方才有个姑娘已经结过了。” “姑娘?” “正是。” 堂倌微微躬身,“那姑娘还说,谢谢三位的出手相助。” 纪越笑:“大北的子民果真是,令人忍不住称赞。” 在他们的楼上,最角落的一间客房里,方才的蓝衣女子推门而入。 她手里拎着刚刚从外面买回来的脆饼。 一面阖上门,她问:“是不是让你等太久了?我刚才在外面遇到点事情。” 她走进去,绕过屏风,看见窗前的人。 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望着窗外。 她看了一眼,正好对着刚刚的那一场闹剧发生的地方,那男子大概已经逃离了这里,人群散开。 “你都看见了?” 她把东西放下,拿了一块脆饼出来,走到他旁边蹲下,递到他手里。 “嗯。” 男人望向她,目光温柔似水,接过她递来的东西,“你还是那么善良。” “善良?” 她挑了挑眉,“也许吧,但我觉得我更多的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两个弱女子。” “那个年纪更小一点的姑娘看起来可不弱。” 他笑,眉眼都是温和,“只不过是还不懂得如何去应对这种状况。” 他咬了一口脆饼,简单而诚恳地评价:“好吃。” “是吧?” 她也拿了一块,细细同他诉说:“我看买这个的人最多,队伍都排成一条龙了,想着肯定是什么人间美味,就也加入了队伍里,等了好久呢。” 咬下一口,香味瞬间在舌尖绽放,确实是美味,不枉费她排了那么久。 她倚在窗边,边吃边看外面的风景。 江南水乡的景色,真的如传言中那般美,比京上城的寒冷与坚硬好了太多太多。 他望着她的背影,“很喜欢这里?” 她点头,“喜欢。” 身后的人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他唤她:“阿鸢。” “嗯?” 她回头。 “就停在这里吧。” 他说,“这里这么美,你也喜欢,我们不如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可好?” 她望着他温柔的眉眼,缓缓点头。 “好。” 第181章 甜得牙疼 泱肆觉得江衎辞最近好像很忙。 他总是不在府内,每次去敲门老仆都会递给她一张字条,指引她去另一个地方寻他。 有时候是某个酒楼,有时候是某个湖畔,有时候又是某个观园。 可是他又好像不是很忙。 因为每次她追过去,发现他都十分安闲,或是赏景,或是品茗,反正闲散得不像是非要来这一趟的样子。 泱肆搞不明白,问他:“你这一天天往外跑,是在选择下一处适合鬼市开市的地方吗?” 江衎辞只是上前来拉着她坐下,然后给她倒茶,“你喜欢哪里?” 意思就是要听她的建议。 泱肆不爱喝茶,她从桌上拿了个柑橘,一面剥一面问:“你们鬼市一定要弄这么复杂吗?整个京上城都被你们用遍了吧?” 鬼市存在了这么多年,每个月换个地儿,不懂他们怎么能找到那么多地方。 “也不是。” 江衎辞回她,“至少皇宫还没用过。” 泱肆噗嗤笑出来,将剥出来的果肉从中间掰成两半,“你还会讲笑话呐?” 他没什么表情,眨了眨眼,显然没明白她的笑点在哪里。 泱肆掰下一瓣橘子,递过去,“吃吗?” 江衎辞伸手正打算接,她躲了一下,“我喂你。” 他便将脸凑近,她便将手慢慢收回,偏要逗他。 见他要退回去,她又伸出手去,“好了好了,不逗你,你快吃。” 江衎辞望了她一眼,确定她不再戏弄,才微微张口。 没想到,吃到的却不是橘子肉。 独特的清香拂来,是她贴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触即离,而后将橘子塞进他嘴里,笑眯了眼,明亮得像藏了一片星海。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咚咚直跳。 他挪开视线,镇定地咬破果肉。 她大抵还是笑着唤他,因为声音里有止不住的笑意:“莫辞。” 他自以为同样镇定地回望过去,咀嚼橘子肉刚咽下,她又贴过来,主动吻他。 江衎辞这下子反应迅速了,毫不客气,指尖穿过她后脑的发丝,固定住她的脑袋,化被动为主动。 她偏要与他争,竭力吃着他的唇瓣,含着他探出的舌尖轻吮,还要不轻不重地咬几下。 他由着她玩了一会儿,再将她的舌勾回来,带回自已的领地,抵着重重地吮吻,直吻得她舌尖发麻,连带整个人都麻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46节 “唔——” 她哼了一声退开,捂着腮帮子,“疼……” 江衎辞面上一急,掰过她的肩膀,要去察看,“哪儿疼?咬伤你了?” 他好像也没使多大劲啊。 泱肆眼神哀怨地看他,“牙疼。” 他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会牙疼?张嘴我看看。” “啊——” 泱肆乖乖张嘴,在他低头看过来的时候,再次往他唇上亲了一口,亲得很故意,发出一声响亮的啵唧声。 他好看的眼眸往上,望向她的眼,已经意识到自已又被戏弄了。 她嘻嘻笑了两声,“因为你太甜了呀,所以我才会牙疼。” 确实很甜,他刚吃过橘子,口中还有橘子肉甘甜的味道。 在这等着呢。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泱肆莫名觉得他的力道有些宠溺的意味。 江衎辞把她遗忘在桌上的橘子拿起来,掰下一瓣,细心地去了上面的橘络。 泱肆很自觉,张大了嘴,等他投喂。 “啊——” 她这副模样实在有些可爱,他将橘子肉塞进她嘴里,顺带捏了捏她的脸。 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换地方了。” 春季正是晚熟柑橘生长成熟的季节,汁水丰沛,甜美适口。 “终于不换了?” 泱肆边吃着橘子边口齿不清地问:“那你是打算定下一个地方来吗?” 他点头,持续投喂,“是该定下来了。” 泱肆怀疑他在一语双关。 春雨停停又歇歇,但泱肆几乎每日都会去找江衎辞,确定他没什么情绪变化,才放下心。 一场春雨一场暖,很快就要临近花朝节了。 落染告诉她,得提前三日把陆绾儿接到未央宫来。 因为婚前三日,新婚夫妇双方是不能见面的,因为新人身上带了喜,见了面就会喜冲喜,对夫妻今后的生活不好。 泱肆道迷信,但又觉得,等轮到了她,她也会去遵守吧。 谁不想平安顺遂呢。 可是她又觉得,到时那三日一定很难熬,思念一定会像滚烫的沸水,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唉,还没到,已经开始提前先想他了。 泱肆令落染准备出一间寝殿,到时候把陆绾儿安顿在那里。 有人莽莽撞撞冲进来,她认出来,是梅阁的宫女。 “殿下!” 宫女直接跪在她面前,“殿下,奴婢求您去看看娘娘吧,她……” 泱肆心里一紧,“她怎么了?” 宫女不敢再往下接,泱肆忙站起来,“去唤太医。” 说着大步流星前往梅阁。 梅阁的梅花彻底凋落殆尽,连落在地上的梅花,也枯萎腐烂,融进泥土里。 泱肆推门而入,看见了躺在榻上的人。 她的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眉头紧皱,仿佛负担沉重的忧伤压在她的心头。 泱肆走近,发现她的呼吸声微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就像她的生命一样脆弱。 泱肆都跟着呼吸一窒,张了张嘴:“娘娘……” 榻上的人缓缓撑开沉重的双眼,眨了两下,才彻底睁开,望向她,嘴边漾起一抹虚弱的笑,声音也很弱,几乎要听不见。 “殿下,你来了……” 泱肆觉得她此刻就像一片飘摇的落叶,随时可能被风吹走。 梅妃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费力地抬了抬手,“抱歉,殿下……” 请恕礼待不周几个字,都已经说不完。 泱肆在榻边坐下,满是担忧,“你先别说话,太医很快就来了。” 方才那个宫女领着太医踏进来,梅妃配合进行诊断,没一会儿,竟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屋外,太医向泱肆禀报:“殿下,娘娘这不是什么风寒,而是积郁成疾所致。” “可有医治的方法?” 太医摇头,“之前梅阁的宫女就来太医院抓过一些风寒的,补身体的药,可是如果娘娘自已心中郁结不断,即使配再多的药,也是无用的。” 泱肆忘了眼屋内,“照这样下去,她是不是……” 时日无多。 “唉。” 太医叹了口气,没说话,算是默认。 泱肆清秀的眉头拢成山丘,“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太医回:“殿下,娘娘若是不想自救的话,没人能救得了她。” 第182章 从未想过 泱肆一直守在梅阁,等待梅妃醒来后,亲自喂药。 梅妃倚在床头,娟秀的容貌上不复光彩,但她仍是强笑着,轻声道:“怎能让殿下喂我喝药?” 泱肆舀起一勺褐色的汤药,在唇边细细吹凉,而后送到她嘴边。 “我若不喂你,你自已会好好喝药吗?” 梅妃配合地张嘴喝下苦涩的药汁,笑而不语。 泱肆也不看她,汤匙搅拌了两下碗中的药汤,然后继续舀起来,吹凉,喂她。 她语气稀松平常,像在讨论一些琐事:“欸对了,你想不想回江南去看看?等我和莫辞成亲之后,我打算让他陪我南下去避暑,你可想随我们一起?你不是许久未曾回家了吗?” 半晌没有听到回应,她抬起头,发现她又阖上了眼,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淡去。 她望着手中还剩下一大半的药碗,又望了望她,不禁眉头紧锁。 …… 送陆绾儿进宫的人是慕蔺身边的随从廉狱,而非慕蔺。 礼部准了他婚假,他已经是在府内准备自已的婚宴。 廉狱一同带来的,还有大批的聘礼,十几个人抬着进了未央宫。 慕蔺倒也是阔气。 泱肆命落染带她去另一个寝殿安置下来,下晚等尚衣局将嫁衣送来,再让她试试。 殿内很快只剩下她和廉狱。 廉狱向她拱手禀报:“殿下,我们在往京外探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查到,但是我们找到一个人,或许可以作为突破口。” 泱肆问:“谁?” “去年冬月份时,曾在黎塘陷害过殿下的,婉心殿的宫女。” 廉狱回道:“她当初并没有被处死,而是被人秘密送出了京。” 当初就是这个宫女在黎塘将泱肆推下湖,她让阿烈去盘问了,对方回来时告诉她,那宫女被毒哑了,什么都没法交代。 可是,她居然还活着? 是阿烈救了她吗? “她现在在哪?” “我们已经将她接入京,安顿在十四阁。” 那宫女见到有人找来,害怕得不行,死活不肯再回京,是被打晕了带回来的。 廉狱离开后,泱肆去找沐佑。 这小子还确实是有些本事,才没过去多久,白玉已经肉眼可见的从肥胖变成了强壮,健壮的一大只,立起来估计能有半人高。 它看泱肆的眼神更加不屑了,冲她龇牙哼了两声,就跑到另一边玩去了。 泱肆合理怀疑,要是这世界上真有狐狸精存在,那么白玉一定是因为喜欢江衎辞,觉得她抢走了他,才会对她那么不待见。 不过她又想,狐狸精又怎么样,莫辞又不喜欢狐狸精,莫辞只喜欢她,它才抢不过她。 哼。 “殿下。” 自我脑补了一番,沐佑走上前来,向她行礼,泱肆咳了两声,收回自已天马行空的思绪,道:“你出宫一趟,把阿烈叫回来。” 这几日天气是好的,偶尔会有一点点和煦的阳光,午后微风习习,扫过沉闷的空气。 尚衣局送来嫁衣,嬷嬷领着四五个宫女一起端着送进来,凤冠霞帔,红得亮眼。 嬷嬷笑容满面,对泱肆道:“殿下现在可有空?老奴也顺便为您量身。”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47节 毕竟她在四月初立夏之前,也同样要举办婚宴了。 泱肆点头,“也好,省得再跑一趟。” 嬷嬷边为她测量,边问她:“殿下对自已的嫁衣和头面有何想法?” “这其中还有什么讲究?” 泱肆不懂,在她眼里,嫁衣好像从来都是一个样子。 “殿下不知道,这嫁衣里头啊,名堂多着呢!” 嬷嬷笑着给她解释了一通,嫁衣和头面里面的象征和意义,包括用料、图案、刺绣、样式,就连凤冠上镶嵌的珍珠数量,也要严谨着。 泱肆听得头大,这么精细的东西,她实在是有些应付不来。 她只道:“嬷嬷,本宫只有一个要求,最红最好看的布料,其他的您照着最吉祥的寓意去做便可。” 嬷嬷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一听这话,笑得乐开了花,“这话听着像殿下能说出来的,那行,等老奴回去了,确定几个样式,让画工画下来,再送来由殿下挑选如何?” 泱肆对和蔼的人没有抵抗力,也忍不住勾唇笑了笑,“那就多谢嬷嬷了。” 量完身形后,嬷嬷领着宫女离开,泱肆踏出去,见到了等在廊下的阿烈。 她盯着那人瞧了半晌。 你要说恨吗? 恨的。 恨的却不是那人取了她的性命,而是辜负了自已的信任。 因为她有时候居然可耻的庆幸,庆幸若不是夜郎芦苇荡边的那一剑,她不会从过去解脱出来,不会回到现在,不会抓住江衎辞,不会阻止了一场与西凉的战争。 前世她真的过得太累了,没有人知道那十年她是如何过来的,没有人过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 她也是个女子啊,她也想像普通女子一样,安稳无忧地过日子,寻得一个好郎婿,相夫教子,平淡无波,但又幸福知足地过完一生。 可是在家国存亡面前,这些平凡的念头,都成了妄念。 只敢在某个夜里,任由它在心中恣意发芽生长过一次,还未开花,就亲自掐下来,踩碎在脚底,再也不得重见天日。 但是,阿烈懂她。 阿烈陪她作战十年,生死与共,早已窥见了她心底不能见光的妄念。 所以才会对她说,希望她有来生,希望她做个普通人,安然终生。 八岁到二十六岁,整整十八年的时间。 泱肆就是固执地觉得,阿烈对她至少会有一些情谊。 至少这一点点的情谊,足够在杀了她之前,给她一个由衷的祝福。 所以当再次睁眼,她才会任由自已一而再地,去忽视,去逃避——这个人,曾结束了她的性命。 但她不能逃一辈子。 那人走到她面前,躬身,行礼,腰间,是她赐的佩剑。 泱肆暗暗平复了一下呼吸。 “阿烈,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想要本宫的性命?” 她终于还是问出口了,重生归来时没能问出口的那句话。 面前的人即刻跪在地上,“殿下,属下从未想过要您的命。” 泱肆握紧了拳,声音冷下去:“抬头,看着本宫再说一次。” 阿烈仍是恭敬低着头,用同样恭敬的语气回答:“属下从未想过要殿下的命。” 方才廉狱问她,是否要现在去拷问那个宫女,她想了想,让他晚上再来,她现在没空。 哪里没空。 不过是给面前这人一个交代的机会。 既然不想要,那就算了。 第183章 阿烈是女儿身 陆绾儿试完嫁衣,来向泱肆道谢。 她说自已没什么能够回报的,在泱肆这个公主殿下面前,她身无长物,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 泱肆想了想,问她:“你有没有办法,拯救一个放弃生命的人。” 陆绾儿怔了一下,“此人为何不想要继续活下去?” 泱肆沉思了很久,摇头,她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为什么梅妃就是无法真正的开心起来,带她出宫,带她赏梅,甚至说要带她南下,可是她都像只是在配合泱肆完成一个任务一样。 就像是,你希望我去,那我便去。 而不是我自已想去。 明明前世,梅妃是建北二十七年才离世的,离现在分明还有五年时间,她为何会…… 难道是因为,林淑妃也与前世不同,提早自缢而亡了? 是了,如果今生与前世一样,那么梅妃的离世也会紧随林淑妃之后了。 她在一切开始之前,将林家铲除,却因为连环反应,致使梅妃也要少在人间多待几年了吗? 那么,阿烈是否也会提前要杀了自已呢? 想到这种可能,泱肆心中莫名燃起一种无名的灼痛。 在泱肆的沉默中,陆绾儿问道:“此人可在宫中?” “嗯。”泱肆回,“她是后宫的一位娘娘。” “那似乎就不足为奇了。” 后宫里的生活,有多少妃子是安逸且乐意地去享受呢?不过就是被迫关在牢笼里,却还要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提心吊胆,就怕一不小心,就落入了陷阱里,死而无墓。 陆绾儿道:“殿下,或许根源在于,后宫吞噬了她的一切,她逃不开,也挣不脱。” 泱肆知道,她的意思是,除非让梅妃永久地离开皇宫,离开这困了她十余年的地方。 陆绾儿的到来,白玉似乎很开心。 因为泱肆不让它进殿,所以它也养成了不踏入泱肆寝殿的习惯,可是今日一直在陆绾儿身边绕,她走到哪跟到哪,甚至无视规矩,无视泱肆,跑进殿内来,眼巴巴地望着陆绾儿。 陆绾儿自然是笑着摸它的脑袋,“几日不见,它怎么变得愈发强壮了?” 泱肆不爽地看着白玉在她的掌心下乖顺的模样,咬着牙道:“看它整日闲着没事干,让侍卫给它锻炼,要不然胖出病来。” “确实。” 陆绾儿赞同地轻笑,小狐狸,不,现在是大狐狸了,像是听懂了她们的对话一般,疑似哀怨地低呜了一声。 “它是某一日突然就出现在国师府的,那时大人刚刚回京,就抱着它去洗了澡,喂了吃的,然后它就再也不肯走了,一直赖在国师府,让国师府又添了一点热闹的气息。” 泱肆确定了,这小狐狸精就是喜欢江衎辞,并且已经认定了国师府是它的家,而自已把它从国师府抱回来,在它的世界里,就是害它没有了家,还抢走了江衎辞。 真是,再过几日不就跟她一起住进国师府了吗?到时候把它丢给凛寒,看它敢不敢和她抢人。 入夜,泱肆在出宫之前,叫住落染。 单刀直入:“你现在还喜欢阿烈吗?” 落染顿了一下,赶紧摇头,“殿下,之前是奴婢不懂事,让您操心了。” “无事,你不喜欢了就好。上次看你太伤心,本宫没忍心告诉你……” 泱肆觉得,还是让落染知晓为好。 “阿烈同你我一样,都是女儿身。” 望着她因为不可置信而呆滞的神情,泱肆拍了拍她的肩,“你很聪明,应该很容易能明白。” 落染在呆愣中点点头。 泱肆没有再多言,踏出去,廉狱按约定在宫外等她,接她去见那个宫女。 一路上,泱肆忍不住回想,有关于阿烈的一切。 九年前,建北一十三年。 母后离世的第二年,清明前三日。 她从皇陵回来,经过城中,在一条偏僻又古旧的小巷子里,望见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围攻的阿烈。 她懒懒地倚在一旁,看着与她差不多身形,甚至比自已更瘦弱的人,拼死护着手里的馒头,反抗,却只是换来更猛烈的暴力。 母后从小教育她,大北的子民就是她的子民,她要爱护他们,要帮助他们。 大抵是因为刚祭拜过母后,她心中有善,于是她解下腰间钱袋,递给那群乞丐,让他们离开。 那个人仍然蜷缩在墙角,泱肆走上前去,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抬起脸,脸上花的看不清样貌,望向她,又好像是望向了她身后,蓝天上的团团白云。 云。 像是临时起的名字,随意,又像寄托了所有感情一样寓意深刻。 对视的那一眼,泱肆望见面前人眼里的不屈与倔强,一种与命运顽强抵抗的坚韧。 她仿佛望向了另一个自已。 像是不同躯壳、不同经历但同一个灵魂的自已。 她将另一个自已领回了宫,洗干净换上新衣衫,才发现,她是个女孩儿。 泱肆问她,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回答,想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怎么样才算强大?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48节 能够保护自已,保护身边人。 就这一个理由,就够了,泱肆告诉她,可以帮她,但要付出很多代价。 代价就是,因为母后的离世而被剥去了大半柔软情感的泱肆,剥夺了她“云”这个柔软的名字,也剥夺了她成为一个普通女孩子的权利。 从此以后,靖安殿下身边,多了一个叫阿烈的侍卫,除了她们二人,无人知晓这个侍卫是个姑娘。 包括不久后入宫的落染。 为了做好这个侍卫,她每一日都要前往军营,进行和男儿一样强度的训练。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在军营里过得多苦多难,也一声不吭地扛下来,回宫后从不向她叫苦埋怨。 一开始,没有人认可她,因为她瘦弱得不行,几乎是皮包骨,还比同龄的男儿郎矮上一大截,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被人明里暗里耻笑过。 而且她那沉默寡言的性子,十分不合群,被讥笑了,也始终保持着那副刻板的神情。 军营里的人,给她取绰号,死鱼脸。 泱肆是很久以后,某一天想去校场看看这人练得如何,而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她没有上前去为她撑腰。 而是把她叫过来,狠狠训斥一顿,让她自已给自已找回地位和尊严,自已去抵抗别人的欺辱和轻视。 后来,听说她把一个嘲笑她的男儿打到几乎残废,再也不能回军营。 没人再敢惹她。 泱肆觉得,对了,就该是如此。 她知道自已是自私的,仅凭一个眼神,就把阿烈培养成了另一个自已,抹杀了她能够独立发展的个性。 那十年的征战生活里,泱肆常常觉得孤寂。 因为陪在自已身边的,只有自已。 可是多了一个相似的灵魂作伴,她又觉得,日子好像没有那么难熬,好像还可以再撑下去,撑到战胜,撑到凯旋。 没有阿烈,就不会有护国公主靖安。 可是现在,她要去挖掘阿烈甘愿被她培养,甘愿守在她身边的原因。 第184章 眉心痣 再一次踏进寻春院,廉狱领着泱肆前往后院的一间厢房。 泱肆推门踏入,廉狱则阖上门离开。 那个宫女被绑在椅子上,她已被毒哑,只能发出一声声呜鸣。 见到泱肆,她很害怕,双脚蹬地,拖着椅子想逃。 泱肆上前去按住她,“别动。” 她一面给宫女解开绳子,一面自言自语一般道:“他们对你这么粗暴?” 得以解脱,那宫女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 泱肆在另一旁坐下,也不看她,十分闲适。 “外面都是大老爷们,可不像我对你这么温柔,一旦你出了这道门,就没有活路了。” 那宫女浑身打颤,要拉门的手及时停住,蜷缩在门边,似乎是哭起来,哭声粗哑。 泱肆背对着她,桌上准备了笔墨,她一手挽袖,一手研墨。 “别哭了,我不会为难你,你只要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可以回去,继续过你原本的生活。” 身后的宫女没动,仍然在哭,大抵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也是,当初把她推下湖,还在金銮殿上维护自已的主子林淑妃,对她恶语相向,换做谁都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泱肆倒也不恼,不紧不慢地继续手里的动作,“你也可以一直耗着,看看是你比较能耗,还是你的弟弟比较能挨。” 以亲人要挟这件事确实是个低级的,上不来台面的手段,但自古以来,这一招一直都是屡试不爽。 这宫女有个年幼的弟弟,两人相依为命,黎塘一事后同样被阿烈送出了京,只是不与她生活在一起,她大抵也是怕,会受到别人的威胁。 门边的人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泱肆的脚边,抱着她的小腿,绝望地哭着,冲她摇头,嘴里呜呜不停,像是祈求她放过。 墨已研好,泱肆放下墨条,拿起一旁的狼毫蘸墨,“起来,坐下,我说过,你只要肯配合,我不会为难你们,我不取对我无用之人的性命。” 宫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坐下,泱肆又瞥了她一眼,“给你三息的时间,整理好你的情绪。” 宫女连忙胡乱抹泪,不敢再哭。 泱肆把狼毫递给她,“我问,你写。” 宫女接过笔。 “当初让你推我的人不是林淑妃对不对?” 宫女点头。 “那是谁?” 面前的人攥着笔杆,迟迟不肯下笔。 泱肆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 宫女吓得一抖,颤颤巍巍写下:“奴婢不知,没见到那人样貌。” 泱肆想了想,“把当时的场景复述一遍。” 宫女不敢犹豫,接着往下写。 当时,有人来找她,那人蒙着面,要挟她,在黎塘游湖上,趁乱陷害长公主,并将一切嫁祸到林淑妃头上,他会保她无恙。 她不敢不应,因为那人手里拿着她幼弟随身佩戴的平安锁。 泱肆问:“那人身上有什么特征?” 宫女写:“他身高应当将近八尺,四十岁左右,有一颗眉心痣。” 眉心痣…… 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泱肆觉得自已好像见过这样一个人。 应当是前世见过,可能是她没往心里去,所以印象不深。 “是他给你下的毒吗?” 宫女点头,她原本不确定,但是后来就确定了,那人根本就没有想过救她,甚至怕她泄密,所以才下毒。 泱肆又道:“把你被毒的场景讲一下。” 宫女写她在牢里昏迷了,迷迷糊糊有人踏进来,往她嘴里灌东西,喉咙痛到撕裂,彻底晕过去,再醒来就不能说话了。 “这些你都告诉阿烈了?” 宫女点头承认。 所以,阿烈知道,但她回去向泱肆禀告的是,这宫女不仅被毒哑了,而且意识不清,什么都没法交代。 那么,阿烈与那个有眉心痣的男人,肯定有联系。 能在宫中来去自由,甚至能进出皇城大牢,泱肆猜,这个人有极大的可能,是宫里的人。 泱肆根据她的描述,简单画了一副画像,“大概是不是这样子?” 宫女:“还要再强壮一些。” 强壮,习武? 她又重新画了一幅,四十左右的男人,身形魁梧高大,眉眼凶悍,眉间有一颗痣。 宫女连连点头,七八分像。 泱肆愈发肯定,自已见过他。 否则怎么会仅凭她三言两语,就能够画出来。 “行,辛苦你再在这里多待几天,他们不会亏待你的,你要是想起什么来,就立马写下来,让人传给我。” 泱肆拿着画像站起来,宫女扯了扯她的衣袖,一边比划,一边咿呀想要说什么。 “你弟弟?” 泱肆知道她担心什么。 “你放心,他很好,你也安心待着,我说到做到,你们姐弟俩会平安相聚的。” 宫女松了手,又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泱肆低头睨了她一眼,“行了,起来吧。” 她拿着画像踏出去,让廉狱带她去找慕蔺。 她把画像给他看,“当初来十四阁找你们做生意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慕蔺望了一眼,“身形有些像,但当时那个人戴着帷帽,脸上是否有痣不能确定。” 他再次画了一幅画像,那个男人几乎将自已从头罩到脚,什么都辨不出来。 泱肆将他画的画像上的脑袋折进去,与自已手里的重叠对应,更加精准地确定了此人的身形与脸上的特征。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去查此人吗?” 当初慕蔺可是承诺过,黎塘一事,会给她一个交代。 慕蔺回道:“此人比你那个侍卫还干净,一点信息都查不到。” 泱肆思索着,不再说话。 慕蔺上回告诉过她,十四阁只有两种人查不到,一种是不属于大北,而另一种…… 他来自皇宫。 若真如此,泱肆不禁皱眉。 整个皇宫,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如此处心积虑,费尽心思来害她。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49节 如果阿烈也是这个人安插来的,八岁跟着她,一直到她二十六岁,花了十八年的时间,就是为了在夜郎时刺她一剑? 最大的蹊跷在于,那时的阿烈没有直接了结她的性命,而是在剑上涂了麻醉散,让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就好像是,刺她一剑是做给什么人看的。 可是阿烈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如果根本不想让她死,又怎么会一去不回呢? 还是说…… 泱肆心里突然有了另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测。 阿烈在离开以后,也被杀了。 第185章 蹴鞠 陆绾儿和落染相处得竟然也挺好。 因为她暂住未央宫,落染也自然得多关照她,而且白玉都很喜欢她们俩,两人也都擅长女红,共同话题就多了起来。 她们会一起看沐佑在院中训练白玉,沐佑让她们试一试,对白玉喊一些简单的口令,它会照做。 下口令之前,必须得加上它的名字。 “白玉,坐!” 它立马屁股下压,蹲坐在地上。 “白玉,跑!” 它又立刻站起来,撒开腿往前跑。 喊了一些简单的,它都会反应迅速地做出来。 两个姑娘惊奇得不得了,沐佑笑着递给落染一个蹴鞠,“你扔出去,它就就会捡回来。” 落染试着将蹴鞠扔到另一头,白玉立马跑过去,叼着那蹴鞠回来,蹲在她面前,仰着头看她,一副邀功的模样。 “白玉真厉害!” 落染拿过蹴鞠,奖励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大狐狸十分得意似的,哼哼几声。 落染将蹴鞠递给旁边的陆绾儿,“陆姑娘可要试试?” “好啊。” 陆绾儿接过来,蹲下身,一边摸白玉的脑袋一边道:“白玉,我们一起踢蹴鞠好不好?” 沐佑在一旁道:“陆姑娘,我还未教过它与人蹴鞠。” “没关系,我们一起踢,白玉这么聪明,肯定能很快加入。” 她将蹴鞠抛起,落下时抬脚踢出去,踢向落染,落染连忙接球,传给沐佑。 三人就是简单地来回互传,白玉蹲在他们之间,歪着脑袋看,偶尔球掉了时,会主动去捡球。 蹴鞠再一次来到陆绾儿这里,她用了劲朝着白玉踢出去,大喊一声:“白玉,接球!” 白玉立马站起来,往前跑出两步,向上一跃,用头顶将蹴鞠顶了出去,并掌控了方向,直接让球朝沐佑! 沐佑赶紧接球,落染看得惊住了,拍手叫好:“白玉好棒!” 三人一狐狸于是开心地玩起了蹴鞠。 白玉果真是有天赋有灵性,传到它那里的球几乎没有掉过地,轻而易举就顶回去。 大家都惊叹它的学习能力。 落染突然发现廊下站着的殿下,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 她招手:“殿下!白玉会踢蹴鞠,您快来加入我们呀!” 泱肆走上前去,白玉蹲在地上,刚才运动累了,此刻吐着舌头,斯哈斯哈地散热。 泱肆嗤笑一声,“真成狗了。” 小狐狸聪明着,像是听懂了一样,冲她龇牙低叫了两声。 泱肆习以为常,无视它,对沐佑道,“你把大家召集过来,今日在未央宫办一场蹴鞠赛,热闹热闹。” 侍卫队刚好十二个人,人数刚好够打一场,只是此时少了一个人。 沐佑又道:“殿下,烈侍卫……” 泱肆有意为难阿烈,让她一个人去找王琪,其余人都在宫中闲着,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毕竟殿下常常有很多秘密的任务只交给烈侍卫一人去办。 她瞥了一眼地上摇着尾巴的狗狐狸,“它不是会踢吗?” 就让它代替阿烈上场。 泱肆又转而前往梅阁,梅妃娘娘正坐在院中,这两日天气转晴,梅阁的宫女在泱肆的嘱咐下,道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她们也动不动搬出殿下来。 “娘娘,殿下希望您多出去走走。” “是啊,娘娘,您要是一直这样,殿下来瞧见,又该担心了。” 这个理由总归是管用,于是她便在宫女的搀扶下,来到院中,沐浴温暖的春阳。 泱肆望见她在晒太阳,果然心情愉悦一些,“娘娘今日可有空?” 梅妃笑着回望她,眉眼温和,“自然是有的。” “那不如去未央宫坐坐?我那小宫女落染又研究了些新鲜的点心,你过去给她品鉴品鉴。” “当然好,我这整日喝药,嘴巴都喝苦了,正想着吃些甜的呢。” 看她答应,泱肆忙对一旁的宫女吩咐:“去传步辇。” “不用了殿下。” 梅妃站起来,出声阻止,柔声道:“我还是走得动的,殿下挽着我就好了。” 泱肆于是便挽着她往外走,又回头让宫女备上一件披风,怕下晚日暮之后天冷。 “今日几个侍卫在未央宫踢蹴鞠,娘娘也可以顺便看个热闹。” 踏出梅阁,两人缓步前往未央宫。 泱肆向来没有小姑娘家的拘谨,什么莲步轻易根本就不是她的属性,她迈步向来豪放不拘,因为常年习武,倒像个男子,沉稳大步。 可是此刻,她还是刻意放缓了步伐,跟着梅妃的节奏一步一步,款步前行。 两人缓缓走了一半路,与周梓玥不期而遇。 这两个月多月来,这个西凉国的公主虽然一直住在宫中,但泱肆与她相处甚少。 毕竟与西凉打了五年的仗,战场上做了五年的敌人,虽然西凉与大北的战争究其根源是因为夜郎的挑拨,她也因为前世的一些事情对这位公主有些赏识。 但泱肆确实无法做到不计前嫌,毫无隔阂地与她交好。 对所有人而言,他们只有此刻,可泱肆不同,她比他们多看过了十年的光阴。 周梓玥将右手置于胸前,向她们二人行了个西凉的礼仪,她们也回礼。 泱肆犹豫了一下,道:“公主可有兴趣一同前往未央宫观看蹴鞠?” 周梓枂礼貌微笑:“殿下相邀,瑶琰当然乐意之至。” 未央宫,沐佑已经组织大家圈好了场地,在场外摆桌设宴,备好了吃食酒水。 这一场蹴鞠赛,泱肆让落染传出去,并命人大摇大摆往华清宫请大皇子前来,还带上了西凉的公主也一同去观看。 宫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皇宫都知道未央宫正在蹴鞠,而且,还有一个十分特别的选手,那就是长公主曾经力护过的、国师大人相赠的狐狸。 大家都很好奇,一个狐狸如何踢蹴鞠? 以往外人不得随意踏入的未央宫,今日竟不再设防,众人可以自由前往,瞧一瞧那狐狸究竟如能够与人蹴鞠。 泱肆挽着梅妃坐在伞蓬下,陆绾儿也坐在这里,周梓枂则坐在另一头。 陆绾儿一眼便能猜出,泱肆身边的这位娘娘,便是殿下昨日同她提起的那位。 面前摆着一套茶具,她一面温杯洁具,一面问:“殿下和娘娘喝清茶还是浓茶?” 泱肆举杯倒酒,示意:“我饮酒。” 梅妃则向她点点头,从梅阁走过来没有多远的距离,却像是耗尽了她全身的精力,轻声回:“清茶。” “好,娘娘稍等。” 陆绾儿坐得端庄,开始泡茶,一丝不苟,每一个动作都十分标准,对时间和水温的把控也十分精准。 她倒了三杯茶,先放一杯在茶托上,让宫女奉给单独一张小桌的西凉公主,再奉了一杯给泱肆。 最后一杯茶,给身旁的梅妃。 泱肆眉尾轻扬,对她的做法有些意外和赞赏。 自已明明说了不喝,但出于礼仪还是向她奉茶。 因为周梓枂在,陆绾儿泡茶不得不奉她,大北的礼节是先宾后主,如果跳过泱肆,先给西凉公主,再给梅妃,确实是很不妥当。 还算是懂得些常理,识得规矩。 第186章 人间不只有江南 梅妃端起茶杯,在鼻尖闻香,然后送到唇边轻抿。 温声赞扬:“云雾春茶,姑娘手艺精湛,充分发挥了它的价值,口齿留香。” 陆绾儿笑,又指着她们面前的一道点心:“娘娘再尝尝这个桃花酥,与清茶可是绝配。” 梅妃依言捻起一块桃花酥,以袖遮面,送到唇边尝了一口。 随即点头道:“不错,竟与以往吃过大为不同。” 薄皮酥脆,里面却是软糯香甜的,包了枣泥,混着新春初开的嫩桃花,芬香四溢。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50节 “是吧?” 陆绾儿眼睛亮亮的,“这是我家乡那边独有的,京上可没有呢!” 梅妃用手绢擦嘴,动作文雅,因为生病的缘故又透着些弱,“姑娘的家乡在何处?” “西北,桃疆。” 陆绾儿道,往她杯中添茶,“不知殿下前年在西北时,可曾去过桃疆?” 泱肆慢慢品酒,眼睛看着外面,蹴鞠场上的赛事就快开始了,愈来愈多的人围过来,闹腾腾的。 她喜静,未央宫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过。 “去过,桃疆很美,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 她确实是去过桃疆,但不是前年去的,而是上一世后来的几年去的。桃疆在西北往下一些,战火曾经蔓延过去,几乎要将桃林烧成灰烬。 她此刻好像明白了陆绾儿的用意,所以便顺着往下接。 梅妃只知有个姑娘三日后要嫁与丞相之子为妻,暂住在未央宫,但并不知这姑娘的来历。 看她善于茶艺,还会做糕点,言谈举止端庄大方,以前应当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会只身一人出现在京上,还以未央宫为娘家? 似乎是看出了她脸上流露出来的一丝疑惑,陆绾儿解释道:“我很早就失去了双亲。” 提及往事,陆绾儿没有露出十分悲痛的表情,只是语气低了一些,“我来到京上,是想见一见殿下,因为多亏了殿下,桃疆才能始终保持它的美丽。” 西凉的公主就在她们旁边,她没有直接提到出关于前年征战的字眼。 泱肆想起来,建北二十六年,也就是前世在战胜西凉国之后的那一年,她回到京上,那个从无交集的慕家二公子突然进宫求见她。 他看上去不算好,神色黯然,比以往更加淡漠,呈给她一个精致的铁匣,只说了一句话。 她让我转交给殿下。 那时泱肆不甚明白,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块金牌,上面精雕细琢一个“季”字。 桃疆季家,前朝功臣,新朝建立之后,退隐桃林。 父皇曾多次派人前往桃疆请季老出仕,重返朝堂而被婉拒。 后来她经过桃疆,曾去寻过这个季家,得到的消息是,整个季府老小三百余人,早在多年以前,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血水染红了整座山的桃林,山上的泥土浸润着鲜血,往后的每一年,那座季府坐落的桃山,开出来的桃花都是血红色的,诡异又妖艳。 泱肆收到那块金牌时,陆绾儿与慕蔺早已和离,陆绾儿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出现在京上过。 那金牌是先皇赐给季家的信物,允诺季家不论何时只要带着它来到宫中,皇家人都会答应持令牌者一个请求。 可泱肆一直没明白,陆婉儿为何要将那金牌给自已,却一句话也没留。 这边,陆绾儿同梅妃热络地聊起来。 “娘娘来自江南?想必江南景色也一定很美吧?” 陆绾儿不掩眸中的憧憬之色,“只是在书上读过,烟雨江南美如画,还未曾亲自去看一看呢。” 提及故土,梅妃脸上的神色更柔和了一些,“是啊,很美,陆姑娘有空,定要去体验一番。” “当然。娘娘有机会也要去桃疆看看,那里也很美呢!” 陆绾儿语气轻快,叹道:“人间处处是美景啊……” 梅妃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自言自语一般喃道:“是啊,人间不只有江南。” 可她的心中,只有江南。 “有时候我总是嫌生命太短,怕短得不能连同亲人份的一起活完,怕短得不足以替他们看完这世间美景。” 陆绾儿轻声感慨,说完很是满足地饮下一口清茶,望向外面即将开始的比赛,“幸好,至少还能看见今日的暖阳,和精彩的蹴鞠。” 外面人群骚动,是大皇子和国师大人一起来了。 泱肆将魏清诀安置好,坐在太阳晒不到的地方,然后和江衎辞坐在另一个伞蓬下。 她照例要问一遍:“想不想我,见到我开不开心?” 他一一回复:“想,开心。” 这两日出太阳,大部分是因为春天本就会有太阳,而不完全是受他的影响。 泱肆心头还是高兴的,他对天气的影响程度愈小,就证明他愈可以一直待在京上,再不用像以前那样,逃到一个无人的、冰冷的地方,过着日复一日的孤单生活。 场上比赛开始,泱肆趴在江衎辞的膝头,一面吃东西,一面观察外面攒动的人头。 十二个人分成两队,沐佑自然是带着白玉在一队,才开始没多久,就在白玉的配合下,带着队员连连拿下了好几分。 狐狸蹴鞠确实是闻所未闻,此时人群里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江衎辞垂眸,小姑娘黑丝如瀑,因着咀嚼的动作脸颊一动一动的,一双大眼四处张望,像只小松鼠。 他没忍住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在看什么?” 别人都在看蹴鞠,她却不知在找什么。 泱肆瞅了一圈,没什么发现,问他道:“你在朝中或者宫中有没有见过一个眉心带痣的男人?” 江衎辞想了想,“没见过。” 也是,他常常不在京上,就算在也不上朝,对这些人应该比她更没有印象。 泱肆也就随口一问,又听见他在头顶问道:“怎么了?” 经过上次他喝醉一事,泱肆决定有什么事都同他分享,再不想像以前那样,因为怕他担心而只字不提,反而无端生了嫌隙。 “我怀疑……” 泱肆把脑袋转了个方向,正脸对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只剩下口型。 但江衎辞还是一字不漏的听见了。 他想杀我。 于是泱肆瞧见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迅速冷下来。 就是这一瞬间,没错,很快,快得泱肆只是眨了下眼,伞蓬外的天色就暗下来,甚至隐隐有要起风的现象。 泱肆瞪大了眼睛,赶紧坐直身子,抱着他的脑袋,“哎哟,我就知道你要生气,你还怪我什么都不肯同你讲,你说我整天哄你高兴还来不及,哪舍得看你生气?” 让梅妃做皇贵妃不成的那一日,她出宫去寻他,已经在下雨了,她哪里还舍得同他倾诉,让他为她情绪更不佳。 很多时候,她都是这般想的,明明哄还来不及呢,哪想惹得他再不高兴。 第187章 魏泱泱 方才还出着太阳,这一瞬间就阴下来,仿佛下一刻就会乌云席卷,刮风下雨一般。 众人都忍不住抬头看这天色,难得宫中有不一样的热闹看,怎么天公不作美? 此时,皇帝也踏进了未央宫。 今日休沐,听闻这里热闹得很,大皇子和西凉的公主都在,甚至国师也特地进宫前来,魏明正心生好奇,也过来看看。 伞蓬下却不见公主和国师,他问魏清诀:“哪去了?” 魏清诀神情浅淡,道:“回父皇,方才阿肆不小心将茶水打翻在大人的衣袍,带他去处理了。” 魏明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这两人,感情深得很呐……” 他落座之后,大手一挥,让场上因为他的到来而暂时中止的赛事继续。 另一边,泱肆拉着江衎辞进了寝殿。 她先踏进去,找了块干净的帕巾,回身,江衎辞正望着角落里的剑托。 剑托的最底下的那一格,放着一把玄铁剑。 无妄。 泱肆将他拉回来坐下,用帕巾擦拭他的袍角。 “这把剑还是你送我的呢。” 第一次进鬼市,他将它连同雪灵芝一起送给了她。 “可是你将它赐给了你的侍卫。” 江衎辞略显冷淡地道。 早知道就不送她了。 泱肆轻笑:“吃醋啊?” 他没有回应,只是拿过她手里的帕巾,自已擦。 泱肆手肘搭在桌上,单手支着脑袋看他,“我昨日将它收了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知道。 听到关于她那个侍卫的事情就烦。 看他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手上擦拭的动作,也不看她,泱肆就知道他又在闹别扭。 “我昨日给他机会坦白,问他为什么想杀我,他拒不承认,我一气之下,就把剑收回来了。” 昨日在长廊下,阿烈脊背挺直地跪着,一字一句,都一如既往,仿佛对她是多么的忠贞不二,仿佛她的质问只是无根据的猜测。 她气不打一处来,冷着声音让阿烈把无妄还给她,等她什么时候愿意承认了,再来找自已领回去。 江衎辞却听见了另一个重点,手边的动作停下,抬头望过去,“他也想杀你?” 泱肆被他这一个眼神顿时看得有些心虚,眼神飘忽,许久才“嗯”一声算是回答。 “魏、泱、泱。” 他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喊的却不是魏泱肆,而是儿时她告诉过他的那个幼时的名称,听起来反而不凶了,倒有些令人想笑。 他叫这个名字,听起来为什么那么可爱啊。 当初告诉他自已的名字时,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被喊出口的。 她努力憋着笑,抿唇望他。 江衎辞沉着脸与她对视,小姑娘无辜地眨了眨大眼。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51节 他觉得自已迟早被她气死。 几乎是咬着牙:“你胆子是真大啊。” 泱肆知道他什么意思。 养虎为患,还敢赐剑。 就差自已凑上去,让人来杀了。 她忙讨好地去勾他的手,“我错了嘛,你听我狡辩。阿烈是想杀我,但不是现在,我暂时没事的,而且我现在很少挨着他,还整日让他出去找人,他没机会动手的。” 江衎辞不为所动,拒绝再同这个人多说一个字。 她又继续往下道:“等我跟你成亲了,侍卫队就解散了,阿烈就不是我的贴身侍卫了。” 江衎辞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冷笑一声:“难不成你还想带进国师府?” 泱肆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喊他进宫来看狗狐狸蹴鞠,没想一进来就接连听见她说有两个人想杀了她。 特别是阿烈,她早就同他说过怀疑,却还一直留在身边,现在又得知这样的消息,怎能不气? 泱肆知道现在什么解释他都听不进去,于是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你又凶我?” 明明知道她是装的,江衎辞还是不自觉柔了语气:“没有。” 小姑娘才不懂得见好就收,继续委屈:“你就是凶我,还没成亲你就开始对我不好了……” “我何时待你不好了?” 江衎辞无可奈何,俯身将她抱进怀里,“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 他说过的,如果她有什么意外,他无法一个人苟活。 泱肆抱着他的腰,“我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好自已的。” 两人再次回到伞蓬下,这天色从方才就一直阴沉沉的,虽然没有下雨,但是乌云就是无法散去。 因为皇帝的到来,愈来愈多的宫人也都跟着涌进未央宫。 白玉和沐佑配合得很好,一直在赢,皇帝看得高兴,允许大家可以停下手边的事情,来未央宫观赛。 当白玉纵身一跃,再一次将蹴鞠准确传给沐佑,而沐佑也顺势踢出,穿过风流眼,在另一方落地,再记一分。 人群里顿时掌声如雷。 泱肆一手指着白玉,一手扯江衎辞的袖子,“莫辞你快看,白玉好厉害!” 身旁的男人不知道看没看,只是应了一声。 一场比赛结束,自然是沐佑这一队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帝王看得高兴,大赏白玉。 热闹看尽,众人散去,西凉公主周梓枂起身走过来,向泱肆辞别。 泱肆也客气回应。 陆绾儿送梅妃回梅阁。 泱肆问落染:“有没有什么发现?” 她不方便自已明目张胆地看,于是让落染暗中观察。 “殿下,奴婢走了一圈,每个走进未央宫的人都仔仔细细地瞧过了,并无一个有眉心痣的男人。” 她知道那个人隐藏得如此好,不一定会出现,泱肆今日办这个蹴鞠赛,只是想碰碰运气,同时让皇兄和梅妃过来散散心。 落染还要收拾残局,泱肆让她去忙,和白玉一起送江衎辞出宫。 白玉闲不住,在他们跟前跑,一溜烟就没了影,过了一段路又从另一个地方突然冒出来。 泱肆道:“你记得让凛寒去成衣铺拿衣裳。” 上个月定做的,如今应当做好了。 “等花朝节那日,我就可以和你穿一样的衣服啦。” 到时候看谁敢打莫辞的主意,哼。 江衎辞应了一声,牵着她的手。 出了宫门,上马车之前,他没有立马松开她。 两人站在恢宏的宫门前,他低头凝视她。 “我现在不能整日守着你,你在宫里小心些,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们还有月半才能拜堂,他无法时时刻刻盯着她。 泱肆笑:“好,我知道了,你放心。” 江衎辞摸了摸她的脑袋,正要转身上车,地上传来几声嗷叫。 是白玉,在他脚边摇着尾巴,用脑袋去蹭他。 狗狐狸,又同她争宠。 泱肆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摸它。 江衎辞望着她醋兮兮的模样,勾了勾唇,转而对脚边作乱的雪狐道:“白玉,不准胡闹。” 小狐狸向来最听他的话,立马安分下来,蹲在地上,狭长的狐狸眼看着他。 泱肆推他,“你赶紧走吧!” 国师府的马车渐行渐远,一人一狐还在望着那个方向。 泱肆最先收回视线,望向地上的狗狐狸。 她指着宫门里,试探性地下口令:“白玉,跑!” 小狐狸抬眼睨了她一下,无动于衷,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踱步走了。 竟敢挑衅她! 泱肆三两步上前去,撸了袖子,一副要抓了它痛打一顿的凶狠模样,白玉察觉到有杀气,立马撒腿跑了,动作迅速,跳上了宫墙。 “你跑啊!有本事别回未央宫!” 泱肆指着它大骂,很是气急败坏:“狗狐狸,回去就让沐佑做个项圈把你栓起来!” 第188章 海棠花 蹴鞠赛结束之后,陆绾儿送梅妃回梅阁,很晚才回来。 泱肆第二日去看她,见她面色好了许多,红润有光泽,笑容也不再那么虚弱,好像病已经好了大半。 可是她第一次,拒绝了泱肆的邀请。 后日花朝节,也是陆绾儿的婚期,梅妃昨日与陆绾儿相谈甚欢,泱肆想让她去参与婚宴,去看看大北的百花齐放。 可是,梅妃对她摇头。 泱肆不解,继续劝:“花朝节外面可漂亮了,娘娘,你不去看看真的很可惜。” 梅妃只是眼光温和地望着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太医进来了。 因为泱肆不放心,让太医每日都来为她看诊。 太医诊完脉之后,道:“娘娘今日竟然康复了大半,想必坚持用药,保持心情愉悦,很快就能痊愈。” 泱肆很高兴,自已这么久的努力都没什么效果,而陆绾儿却用一席话让她重燃希望。 大概是因为,两人都有相似的情感和经历。 太医走后,梅妃道:“殿下,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花朝节就不去了,殿下和大人玩得开心。” 泱肆不放心,仔细观察她的神色,“你真的不去吗?” 她微笑点头。 没办法,泱肆总不能勉强她,确定她真的就快痊愈,看起来也没有先前那般忧郁之后,才踏出梅阁。 看梅妃有所好转,泱肆心情也好了些,为陆绾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抵得上慕蔺送来的聘礼。 凛寒听从自家大人的命令,到城中成衣铺来取衣裳。 想到大人那温和的语气,他就不寒而栗:“殿下给我做了衣裳,你去取一下。” 在说“殿下”两个字之前,大人似乎是想叫殿下的名字,“泱”字发了半个音,停顿了一下之后就改口了。 只是那神情,分明是欢喜的。 大人向来是一个情绪极淡之人,他的情绪一般不会表露出来,能让人瞧出十分之一就已经是极致,而既然能看出他的欢喜,代表他心中一定高兴得能掀起浪了。 啧啧啧。 凛寒咂舌,想不到自家清冷寡淡的大人,竟然也会有成为痴汉的一日。 不知不觉到了成衣铺,踏进去之间,凛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姿挺拔,始终昂首挺胸,脚步稳健,高束的墨发发尾轻轻摇晃。 能不熟悉嘛,那可是他舍命跟了一个月的人! 凛寒望见那人走的方向不是皇宫,也不是继续往城中心走,更像是去郊外。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收回踏进成衣铺的脚步,跟了上去。 有了之前那一个月的跟踪经验,这次凛寒掌控好了距离,既能保证不跟丢,也能让自已不被发现。 他就这样跟着那侍卫,来到了云山的山脚下。 这是云山背面那条隐秘的山路,凛寒望见阿烈径直上山,速度很快,而且一直在隐蔽自已。 凛寒望了眼天色,纠结了须臾,还是决定先回去。 …… 花朝节这日,未央宫悬灯结彩,被装饰得一片火红。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52节 泱肆一觉醒来,望着外面的装饰,有种这不是自已宫殿的错觉。 落染告诉她,陆绾儿天未明就起来梳洗打扮,花了近一个上午的时辰,焚香沐浴,穿戴嫁衣首饰,抹粉擦脂等等,现在还在盘发。 泱肆听得瞠目结舌,“成亲这么麻烦?” “等殿下成亲之时便知晓了。” 落染道,这些都是作为宫女必须具备的学识,“不过谁不想漂漂亮亮的出嫁呢?到时候就不嫌麻烦了。” 用过午膳,凛寒来送衣裳,因为有女子在未央宫待嫁,他不能踏进来,就将东西转交给了宫人。 落染拿到东西进殿来,呈给泱肆,“殿下,国师府送来的。” 泱肆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叠放着一套衣裙。 雾青水纹,正是上个月自已亲自挑选的锦缎,已经被做成了一身漂亮的霓裳。 落染伺候她换上,梳妆打扮,“这衣裳真好看,做工精致,颜色和花纹也好看,殿下穿着天女下凡似的。” 泱肆望着面前巨大铜镜里的自已,也觉得满意。 “什么老套的话还好意思拿出来夸本宫?” 落染笑,嘴硬:“虽然老套了些,但用在殿下身上都是实话,殿下就是仙女下凡。” 这丫头,跟沐佑多处两天,开始学会甜言蜜语了。 时辰一到,外面锣鼓喧天地叫嚣起来,接亲的队伍来了,浩浩荡荡地停在未央宫外。 陆绾儿穿着大红的嫁衣,盖头遮面,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在欢庆的乐音中,踏出未央宫,坐上喜轿。 队伍出宫去,后面跟着一长条的嫁妆。 今日花朝节,城中有许多活动,接亲队伍离开后,泱肆也准备出宫去。 她特许落染出宫去玩,但美名其曰自已要和国师一起,不想让落染跟着自已,又怕她在宫外遇到什么麻烦,所以让沐佑跟着保护她。 沐佑在落染身后,眼神感激地看向泱肆。 落染高兴得跳起来,又抱着白玉,请求道:“殿下,奴婢可以带白玉一起去玩吗?” 泱肆望了眼安分躺在她怀里的狐狸,问沐佑:“让你做的项圈做好了吗?” 沐佑回:“禀殿下,做好了。” “嗯。” 泱肆道:“给它套上,外面人多,别又闯祸了。” 她本来想说别弄丢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狗东西不值得她关心,不给她闯祸就不错了。 落染想说白玉现在在二侍卫的训练下很守规矩,不再像以前那般顽劣了,但想想白玉对殿下的态度从未改变过,一直都是很嚣张的,所以还是憋在了肚子里。 泱肆照常往国师府去寻江衎辞,毫无意外的,再次被告知,大人不在府内。 这家伙,怎么整天不着家? 泱肆认命,按照老仆给的字条,前往夕水街寻人。 花朝节,又名花神节,惊蛰过后,百花盛放的日子,城中的公子小姐结伴而行,踏青赏花,游春扑蝶,祭拜花神。 今日还会有花车巡游,队伍浩大且隆重,不亚于春节舞狮舞龙的队伍。 夕水街是最为热闹的,因为那儿就是个天然的花园,各种花都在那儿盛放,外围还有花鸟集,各种小摊小贩。 泱肆在其中一个摊贩前停下来,她一眼相中了地上的一只红鸾纸鸢。 今日风和日丽,是个放纸鸢的好天气。 还没和江衎辞一起放过纸鸢呢,泱肆付了钱,拿着它继续寻找江衎辞的身影。 这里人很多,不知道那家伙会在哪里。 路边的山茶花开得正盛,泱肆采下一朵,觉得这花应当很衬江衎辞。 抬头之际,她望见了跨水石桥上的人,穿着和她一样绸缎做成的衣袍,身形颀长,挺拔如松。 人来人往之中,江衎辞站在那石桥上,在那里,他曾经因为皇帝有意指婚泱肆与慕蔺,而第一次对她用很凶的语气讲话,抛下她自已走下石桥,是她没脸没皮追上去,势必要哄他高兴。 而此时此刻,他的面前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正将手里的花递向他。 花是海棠花,女子是西凉国公主,瑶琰。 第189章 她凭什么喜欢你 在跨水石桥上,有人叫住了江衎辞。 “大人。” 第一次他没反应,那人又叫了第二声,他才慢慢回过头,看清眼前的女子,他微微颔首,神情浅淡,算是回应。 而后回身,将目光继续投向石桥下波动的水面。 河水潺潺,水面上散落了各种花瓣,五颜六色的,随波摇曳,河岸两边万紫千红,百花齐放,莺飞草长,垂杨绿柳,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一派生机盎然。 原来世间不止有银雪皑皑,不止有阴雨绵绵。 原来他也可以看到春天。 原来大胆与她相爱,就可以解决一切。 心中也觉恬静怡然,等一下见到她,一定要牵着她的手,走遍夕水街,将春色赏尽。 “大人。” 身后之人还未走,又唤他。 大抵是此刻心情较好,他竟然有耐心再次回头,看过去,眼神询问。 周梓玥看着他,问道:“大人是在等殿下吗?” 似乎只有提到那个他心尖上的人,他才愿意开口语言交流:“正是。” “大人没有给殿下准备花吗?” 他两手空空,眼神有些不解。 不知他竟然也不懂大北花朝节其中的习俗,周梓玥用眼神示意不远处的男男女女,他们将手里的花交换,男子把娇艳的花别在女子的鬓间,再将女子送的花朵别在腰间的衣带里。 “我听说,大北的花朝节这日,男女会互赠好看的花儿,若是接受了,便是接受对方的爱意。” 而当看到别人身上没有花时,就证明此人还没有心悦的人。 方才众多女子路过他的身旁,看见此人容貌非凡,又见他身上没有花,都忍不住驻足停留,但因他惊人的气度与容颜,不敢上前将自已手中的花赠出。 此时有人终于上前了,站在那男子身旁,连连唤了几声,对方才肯正视过来。 周梓玥将手里的海棠花递给他,“这海棠花生得十分鲜艳好看,应当很配殿下,大人可以拿去送给她。” 江衎辞看向她手里的花,没有说话。 心中思索着,她若是戴上花的话,应当是极美的。 见他看着花没有反应,她又试探性地往前递了一些,“大人?” 江衎辞抬起眼眸,眼里突然有了流彩,往前走过来。 周梓枂呼吸一滞,他走到她身旁,距离比方才近了些。 他的目光却是越过她,“不必了,多谢。” 而后微微侧身,错开她离开。 那般有礼又淡漠,明明人潮熙攘,可他甚至连错身时,都未曾触碰到她分毫。 她回过头,望见他快步穿过人群,走向那个刚刚踏上石桥的女子,然后牵起她的手。 两人竟然穿着同样颜色和款式的衣裳,雾青色的,很适合春天。 别人以花朵来判定是否已经有伴,他们径直穿上了一样的衣裳,大胆而又直白地向所有人宣告,他们属于彼此。 两人站在石桥的台阶上,她站在他下面两级,他于是半弯下腰,几乎与她脸贴脸。 她将手里洁白的山茶花插进他的鬓间。 她面向的方向是自已,看口型,周梓枂大概猜出她说了什么。 莫辞簪花真好看。 男人背对着,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他抬手在她头顶轻抚了一下,动作轻柔。 两人执手走回来,停在她面前。 周梓枂行礼,在宫外,便没有直呼她为殿下。 泱肆点点头,虚笑着:“你可以四处转转,今日应该整个京上城的公子哥都出来了。” 周梓枂点头,“祝二位玩得开心。” 言罢,先行离开。 她一走,泱肆就甩开了江衎辞的手,把纸鸢和线一把塞进他怀里,气呼呼地走了。 身后的男人追上来,要重新拉她,被她甩开。 此情此景,竟然与先前有些相似,只不过是角色对调,换成了她生气,他来哄人。 “怎么了?” 一直到河对岸,踏下石桥,她都不理人,只顾着气冲冲地往前走。 男人的步伐大,轻易就能追上与她并肩。 也或许是,她并没有真的想要甩下他。 两人来到草地前,小姑娘才停下来,抱着手臂,嘴巴都要翘上天了。 “为何生气?” 他不太懂。 泱肆瞪他,“我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我要是没出现,你是不是就接人家的花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53节 原来是误会了。 江衎辞抬起手,想要用手指摩挲她的唇瓣,发现她施了粉黛,抹了口脂,于是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她告诉我那花可以送给你,但我没收。” 他一五一十的向她解释。 泱肆只觉得荒唐:“她送给你,然后让你送给我?是你傻还是我傻?你知道海棠花意味着什么吗,她苦恋你!” 江衎辞明白了些,“我傻。” “她分明就是喜欢你!我以前竟然没发现!”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泱肆可以看得出陆绾儿对江衎辞没有情爱,也能够看出来,那西凉公主看江衎辞的眼神,分明就是爱慕。 泱肆愈想愈气,“她凭什么喜欢你?你跟她熟吗,她不知道你马上就是要成亲的人了吗?亏我还帮过她,她凭什么敢的?” 见眼前的小姑娘已然是炸毛的状态,江衎辞轻轻揽过她,拍了拍她的背。 还没说出安抚的话,就迎来她一顿质问:“老实交代,你做了什么,会让她喜欢你?” 江衎辞很是茫然:“我什么也没做。” “不可能!” 泱肆不信,“那她为什么敢把花送你?” 他明明马上就要和自已成亲了,那周梓枂又不是不知!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江衎辞仔细回想了一下,道:“除了从猎场回来你受伤那次,与她正面打过照面之外,就只有今日了。” 泱肆一惊,眼里凶光乍现:“怎么回事?” “就是在宫里遇见了,她问我你怎么样了。” “然后呢?你说什么了?” 江衎辞摇头,“我什么也没说。” 他当时点点头就走了,准确来说,他今日是第一次同那公主打交道。 就被眼前的小姑娘认为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将手里纸鸢绑上细绳,他逆风跑出去,春风卷起他的衣袍,墨发翻飞,青色的身影在草地上,竟然有些少年郎气息。 红鸾纸鸢飞上天空,他牵着纸鸢走回来,将线轴放进她的手心。 额角的发丝有些凌乱,耳边的山茶花也有些歪斜,他胸口微微起伏,低头望着她。 “别生气了好不好?” 第190章 见色起意 在大北与西凉打仗的那几年,夜郎也未曾停下来。 两个大国忙着交战,无暇顾及周边零散小国,于是短短五年,几乎被夜郎吞并殆尽。 壮大后的夜郎将野心蔓延到了大北与西凉的战场上。 建北二十六年,西凉大势已去,四面楚歌,只得退兵投降。 议和期间,夜郎北上西凉,攻入薄弱区,直奔王城而去。 西凉王坐不住了,他们已经没有能耐再打几年仗,弱肉强食,整日提心吊胆,唯一想出的办法,就是送公主出嫁请求和亲。 周梓玥出西凉时,泱肆曾在禄枯河畔见过她。 禄枯河是两国的交界,正是汛期,河水奔腾,两国公主在两岸遥遥对望。 同样是公主,同样为了自已的家国而献身,她骑在拼杀的骏马上,她坐在和亲的轿撵上。 一个是奔赴战场,另一个是委身下嫁。 周梓玥在对岸敬过她一杯酒,而后坐上轿撵,继续南下。 那时泱肆想起五年前,周梓玥来到大北,迎接自已的王叔回国,却得到亲人已经身死他国的消息,那样豪壮地,押着小皇子作人质,返回西凉,挑开了两国的战争。 可最后,却只得收起了自已的豪情壮志,西凉再也不是她的底气。 泱肆想,换做是自已,她又会如何呢? 曾扬言西凉不是好欺负的瑶琰公主,如今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已的国家——又真的能保住吗? 夜郎的胃口,怎能如此轻易满足。 泱肆带着军队,在三国交界处,拦截了两国的和亲。 并提出,若是夜郎不守仁义,大北不会坐视不理。 两国联手,要打下夜郎的话,不在话下。 夜郎大抵也是不曾想到上一刻还是敌对的两个大国,此时竟然站到了一队,于是只得从西凉撤兵,送还瑶琰公主。 瑶琰前来谢她,泱肆骑在马背上,没有看她,而是望着远方,道,公主别误会,若是西凉真被夜郎吞并了,大北也难逃一劫,我不是在帮你们,是在帮自已。 周梓枂比泱肆小一岁,四五年后也已经是二十岁了,前世为何未曾嫁人? 还是她作为最小的公主,本来就是西凉最后的退路? 王室的公主,都难逃棋子的命运吧。 这一片草地上还有许多人也在放纸鸢,泱肆一面放线,看着手里的纸鸢愈飞愈高,一面回复江衎辞:“冬狩就在圣祈之后没几日,她不会是对你一见钟情吧?” 那么前世的周梓枂,也喜欢江衎辞吗? 想到这种可能,泱肆就忍不住拧起双眉。 两人在草坪上席地而坐,江衎辞抬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心。 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像她这般放在心上,“那又如何?” “什么叫那又如何?” 泱肆不满,打量着他好看的侧颜,“都怪你,生得这般俊俏做什么?惹一身桃花。” 说完,还不满的哼了一声。 不止周梓枂,京上城可多的是少女对他芳心暗许呢。 闻言,江衎辞只是掀起薄薄的眼皮望向她,眼底一片漆黑。 “那你呢?若我不是生得这副皮囊,你还会赠我香囊吗?” 他眼底分明有探究,仔细盯着她,像是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泱肆略微有些心虚:“好嘛,我承认,我一开始就是对你见色起意,啊不,是一见钟情!可是后来慢慢相处,我发现我不止喜欢外表,还有你这个人嘛。” 突如其来的接近,于他而言,确实是难以置信。 因此一开始,很难相信,她会突然心悦自已。 却还是被轻而易举地牵着走,所有的情绪都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而变化。 京上俊俏的公子多得数不清。为何偏偏是他。 很多时候,很多细节,让他有一种错觉,她也爱了他很久很久。 不,不完全是。 她总是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他,动不动就红着眼眶,动不动就感动得要命,分明白日刚见过,还是半夜溜进国师府,说很想他。 就像是,她突然知晓他对她多年来藏于内心的深爱,而感到心疼,心疼和感动一起交汇,就会想尽办法拼了命对他好,以此来,对他进行弥补。 江衎辞问她:“你说你帮过西凉公主,什么时候的事情?” 按理来说,她与那西凉公主在大北是第一次相处,也基本没什么交集,她何时帮过她? 泱肆眨了眨眼,望着蔚蓝天空中翱翔的纸鸢。 怎可能听不出,他的试探。 “等成亲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江衎辞是谁,他何其聪明,这么久来怎么可能一点异样都察觉不到。 她没有瞒着他的打算,但是想挑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他们天天都能够待在一起的时候,慢慢向他叙述,在前世的那十年,她是如何走过来的。 傍晚时分,泱肆和江衎辞一同前往公子府。 公子府宾客盈门,他们的到来,却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西凉公主来,就已经是意外了,没想到,连国师大人和长公主也来了。 “未央宫既是陆姑娘的娘家,本宫自然也该来看看才是。” 泱肆旁若无人,牵着江衎辞的手,经过众人,在堂前的位置坐下。 拜完堂,新娘入洞房,在酒宴的席间,不知是谁挑起了以西凉公主为中心的话题。 有人问道:“公主在大北待了这么久,是不是已经爱上了这里?” 周梓玥点点头,道:“大北人杰地灵,令人流连忘返。” 泱肆开口:“那公主不若就不走了,留在大北?” 对方看过来,神情没有什么异样,“那将是瑶琰的荣幸。” 泱肆与江衎辞共桌,她坐得离他很近,她夹了块鱼肉,用自已的筷子将细刺一根一根挑下来,再将鱼肉放进江衎辞面前的盘子里。 “今日花朝节,公主在京上城可有相中谁?” 她问得直接且自然,在场的宾客却都没有说话。 殿下都这么问了,意思不就是有意与西凉结亲? 只是,谁又能担起这个重任呢? 周梓枂仍然保持着原来的神态望着他们,她旁边的男人,全程没有抬过头,夹起盘子里的鱼肉,送进嘴里,慢慢品尝,然后眼神温和地看着她。 没有正面回答,周梓枂道:“大北的花朝节实在是热闹非凡,景色秀美宜人,瑶琰光顾着赏景了。” 是吗。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54节 “看来是大北没有能够与公主般配之人,是大北的不幸。” 泱肆道:“等公主赏够了景色,体会够了大北的风情,我会派人护送公主回国。” 西凉想嫁公主来保持两国关系和谐,她可以接受,但如果对象是江衎辞,那么休想。 大北不是他们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她,大北的护国公主魏泱肆,有本事有底气拒绝他们的和亲请求。 第191章 不敢死 慕蔺作为今日的主角,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对于这些事情,他根本无心参与。 慕丞相也知晓西凉有意结亲之事,但不想长公主竟然在此公然表示了回绝。 他其实也并不赞成两国结亲,西凉当初对大北说入侵就入侵,被长公主领兵打得落花流水,如今送上门来行讨好之事,大北若是接受了,大国的颜面何存? 长公主行事他向来赞赏,当然,除了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指配与自家长子之外。 他总觉得,这长公主分明是有意为之。 蔺儿这新妇,既然来自西北桃疆,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天渐渐暗下来,吃过酒宴,宾客们再次道了恭喜之后,陆陆续续离开。 慕丞相在临走之前,叫来慕蔺。 父子二人站在廊里那大红的喜字下,烛火跳跃,远处还有三三两两的喧闹声。 “为父不知你与长公主有何约定,你娘亲和祖母也都劝过我,说我不该对你们太过苛刻。” 她们明里暗里都是在表示,鸢儿就是因为他的古板与严苛,才逼得不得不出走,找不见踪影。 身为父亲,不过是想要给自已的孩子们铺好一条顺畅的大路,本无恶意,却引起了他们的反骨与不满。 大女儿如此,小儿子也变得纨绔不羁,唯独老二一直恪守本分,顺从听话,照着他想要的路线往下走。 却终究还是,违逆了他这个当父亲的心意。 “为父对你放心,但你要知晓你肩负着的使命是什么,这一次,我可以顺着你,但若因为这件事,将来生了什么变故,你要为你今日的选择负责。” 慕蔺是要继承慕家家业之人,也要继承他丞相的衣钵,既然是皇家亲自指婚,长公主又对此事较为上心,让那女子风光嫁入公子府,还带着国师亲自出席撑了场面,也免去了慕蔺被人说闲话的可能,让那女子的身份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的与慕家不匹配。 如今林家落难,小皇子身居寿康宫,大皇子病愈即将及冠,慕蔺作为礼部侍郎协同礼部尚书林大人一起策划大皇子的及冠礼和长公主与国师的成亲礼,以此来看,他的前程将是一片光明的。 与长公主交好,等于与大皇子交好。 一换一,也罢,这么算起来似乎没有那么糟糕。 虽然他赏识长公主,但她对慕蔺无意,他自然是无法勉强。 公子府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多人过,夜阑人静,宾客散去,又恢复到了一派的寂静,仆人们井井有序地做着打扫善后的事务。 慕蔺坐在褚玉居,身上还穿着今日大红的喜服,明明整个公子府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喜字,唯独褚玉居还是一如既往,他坐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手里握着一封书信,是从桃疆送来的。 陆绾儿没有被送到这里来,而是照样回了北苑。 喜婆和宫女按照程序将她送进厢房之后,等在外面。 即使是如今,北苑还是没有一个下人伺候,檐角大红灯笼高挂,照亮整个院落,显得这里空旷无比。 她们心中疑惑不解,低声议论着,这新娘子怎么不送入正院,到这凄凉的院子里来,看着什么也没有,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眼看吉时就要过了,还不见新郎官到来。 喜婆是从宫里来的,任务没有完成,她们不敢回宫交差,在褚玉居外,要请二公子去给新娘子揭盖头,喝合卺酒。 廉狱没办法,只得进去叩门。 “公子,喜婆说,还是前往北苑看一眼,否则回宫长公主问起,她们无法交代。” 意思不就是,他今日若是不过去,就是下了长公主的面子。 毕竟陆绾儿是从未央宫出嫁的,长公主甚至亲自出席。 北苑,陆绾儿已经做好了空等一夜的准备,却听见了推门声。 有人径直走到床榻前,还没有等到喜婆的吉祥话,也没有拿喜秤,就徒手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她抬起眼,透过眼前摇晃的珠帘,望见那人的身影。 今日白日时一直在身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能从一点点狭窄的视线里,望见他穿着跟自已一样颜色喜服的下摆,和红色的镶着金边的鞋子。 此刻终于见了全貌,他平日里不爱穿艳丽的衣裳,此刻套上这一身红色,竟然淡化了他那不近人情的冷漠,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的慑人。 他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酒杯,一杯放进她手里,然后直接绕过她的臂弯,一口把酒喝掉。 她反应慢了一步,金杯刚刚送到嘴边,就被他抽走,放在桌上。 他挥手,示意已经做完一切,让喜婆带着宫女离开。 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他没有多做停留,拉开门就要离开。 “二哥——” 陆绾儿连忙唤他。 他停顿了一下,定在门前,回过头来。 那双眼眸里冰冷如霜,看她像看待世间万物一样漠然。 她从榻上站起来,红唇轻启:“你不留下来吗?” 明明今日在酒席上,不免喝了许多酒,刚才靠近时她都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可是他看起来却毫无醉意一般,站在那里,上下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凌迟的冰刃,像是在嘲讽她,凭什么敢问出这样的话。 她想错了,即使穿着红艳的喜服,他也还是他,还是一样的冷漠。 陆绾儿抿着红唇,忽视他骇人的眼神,快步走上前来,抓住他的衣襟,踮起脚尖,凑上去。 等慕蔺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时,眼前已经是她被放大的脸,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她紧闭着眼,睫毛都在轻颤,分明一副很害怕的模样,却又做着如此大胆的事情。 他垂下眼,望见她细嫩的脖颈,白皙的颈边有几道青色的血脉,异常明显。 他抬起手来,指尖抚上去,滚烫的热意惹得她浑身一颤。 下一刻,虎口卡在她的脖子上,他掐着她,将她带离。 两人的唇分开,他收紧手里的力道,她立刻被掐得涨红了脸。 “你姓季?” 他说,吐息带着怒意。 她用双手努力去掰他的手,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二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慕蔺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只增不减。 “我现在完全可以掐死你,有一万种借口对外宣称你的意外死亡,到时候,你想要的那些真相将会无人知晓,也无人去追究。” 陆绾儿没有再挣扎,有泪水从眼角滚落,打在他的手背,滚烫无比。 她看着他,声音破碎:“我只是……心悦你而已……” 他皱了下眉,脸上的神情有些嫌恶,松开手,任她无力瘫倒在地。 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对她的眼泪和濒死无动于衷。 “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不介意对外宣称我成为鳏夫,刚好,还不用再娶妻,省心。” 言罢,他踏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绾儿瘫坐在地上,头上的凤冠歪斜,身上的嫁衣凌乱,满脸泪痕,狼狈不堪。 她静静喘气平息,许久,才慢慢抹去脸上的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关上门。 走回去,她将桌上,刚刚没有喝的那杯酒拿起来,抬手倒在地上。 摘下凤冠,脱掉嫁衣,她躺在榻上,望着头顶的红帐。 他方才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那般羞辱,果真是如他所言,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也是,身负无数性命的人,又怎会在意她区区一条小命呢? 可是啊,他们欠她三百余条人命,就算是她死了,也要拉下他们陪葬。 否则,她连死都不敢。 第192章 我只是心疼你 花朝节之后,魏明正召泱肆前往御书房。 本以为是要她给个交代,为何公然拒绝与西凉的结亲。 没想到,是西北传来了驻防将军徐鸿光的书信。 历时两个多月,徐鸿光终于查到了,林家私运火药的去处。 泱肆捏着那一张纸,缓了许久,仍旧难以置信。 竟然跨过禄枯河,送进了西凉。 难怪前年,西凉敢无故入侵! 几乎要将案桌拍碎,“林崇那个卖国贼,我要杀了他!” “阿肆,别急别急,你先坐下,他现在在牢狱之中,跑不了的。” 魏明正连忙拉她,“幸而你昨日拒绝了结亲,你觉得接下来该如何?”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55节 泱肆咬着牙:“把林崇解押过去,与他们对质,再将林崇斩首示众,让他们归还军火,才遣送他们的公主回国。”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天牢去,一刀宰了林崇那狗东西! 还以为有了前世的铺垫,对他的怒火不至于那么旺盛,没想到竟然燃烧得更加猛烈。 “可是阿肆,若是西凉拒不承认此事,并污蔑咱们竟然对他们独在大北的公主下手呢?” 魏明正的担心不无道理,谁会承认自已与别国私通,企图侵犯呢? “只要西凉王足够聪明,就不会这么做,就算他们愿意舍弃一个公主来保下自已的名声,他们也甩不掉前年主动进攻我国的事实。” “嗯……阿肆所言甚是。” 魏明正点头道:“他们应当也如我们一般出了内贼而不自知,要想保持大国风范和地位,就是像我们一样主动交出卖国的贼人,为前年的来犯给个交代,画上句号,继续与我国交好。” 至此,宫中终于将林家的一切对外公开: 林家陷害皇室,通敌叛国,即刻重兵将罪犯林崇押往西北边境,由驻防将军徐鸿光主持与西凉进行交涉。 林淑妃羞愧难当,不堪重负,自缢而亡,小皇子幽禁婉心殿,任何人不得探视。 天牢外,林崇手脚都被拷着沉重的铁链,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踏出来。 “林崇!” 忽然,一道人影闪电一般出现,在狱卒都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只见那被大喊一声的人已经重重地跌倒在地,铁链在地上碰撞出闷响。 竟然是长公主,满脸愤懑与盛怒,再次一脚踹在林崇的胸口,后者立马口吐鲜血。 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也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只能低着头,用余光偷偷观察。 只见那长公主蹲下身去,一把揪起林崇的衣襟,怒声质问:“你到底有什么不知足的?女儿做了淑妃,还有个小皇子,明明前景大好,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林崇根本说不出话来,在牢里面关了那么久,一出来就被接连猛踹了两脚,差点就要一口气背过去了。 泱肆当然不指望他的回答,只是一拳接一拳往他脸上砸。 “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一切,会害死多少人!” 十年的战争,追根溯源,竟然是因为他! 那十年死了多少战土,边疆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都是因为他将军火私运出国! 她看过那段民不聊生的光阴,甚至一同经历过,填不饱肚子还是要骑上战马,用尽全力挥剑杀敌,刀尖上舔血,到了夜里不敢安心入睡,逼着自已不断成长,不过只是为了还老百姓一个安宁。 他为了一已私欲,她拼死守护了十年。 狱卒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您别、别下死手……” 泱肆只是闷声挥起拳头,一拳比一拳重,直到满手鲜血,地上的人奄奄一息。 她才堪堪停了手。 若不是他还不能死,她今日非要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泱肆深吸一口气平复,站起来,挥手示意把他拉走。 地上的人在此时突然狂笑起来,疯了一样,哈哈大笑,满口鲜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从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 狱卒连忙上前来,扣住他的臂膀,让他跪在地上。 他仿佛已经神志不清,嘴里疯疯癫癫:“魏泱肆,我不相信你的结局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哈哈哈哈哈!好不到哪去的!好不到哪去的!” 他一直不断重复着最后几个字,被狱卒押上囚车。 泱肆站在天牢前巨大的空地上,望着他被拉走,出了那扇沉重的门,隔绝他的声音。 她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面前的光突然暗下来。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有人拉着她坐在台阶下。 狱卒眼尖地送来清水和药酒。 他用沾湿的帕巾一点点擦拭她手上的鲜血。 有林崇的,也有她的。 用力过猛,她竟然也受伤了,手背的指关节上全是伤口,往外渗血。 他用棉棒蘸了药酒,轻柔地上药。 低着头,动作认真,他轻声问,“疼吗?” 泱肆摇头,又想着他看不到,于是开口,声音是怒吼之后的喑哑:“不疼。” 这点小伤小痛,于她在战场上受过的那些差点要了命的伤而言,根本就是无关紧要。 但江衎辞还是很轻很轻地为她擦药。 良久,他说:“你本该是一个怕疼的小姑娘。” 她本该是娇贵的公主,锦衣玉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册册烂熟,该暇时与世家小姐闲聊闺中趣事,与好友游玩赏景,无忧无虑,作乐人间。 而不是像这样,小小的身躯,却站在家国前面。 泱肆只是摇头,“我做不到,成为一个清闲公主。” 从她第一次带兵打仗开始,她就已经做不到,躲在被保护的躯壳里。 “我知道。”江衎辞回她。 听闻长公主怒冲冲前往天牢时,他也连忙赶过来,亲眼目睹她的盛怒,是他从未见过的。 在他面前活泼开朗,信口雌黄,不着边际,在面临国家大事时,就成了一个心智成熟,魄力十足的人。 他知道,所以他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没有上前去拦她。 “我只是心疼你。” 心疼。 他懂她的,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他懂她心中所想,哪怕不想她以命拼杀,还是因为这是她的追求,而选择支持。 只不过上一世看着她受伤无能为力,只能背地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关心,而这一世,却能够将她拉回来,为她上药,明知她不会喊疼,还是忍不住问她,疼不疼。 他心疼她的坚强,她心疼他的默默无闻。 “莫辞。” 他抬头看见小姑娘望着脚下的台阶出神,仿佛是方才林崇的话让她坠入了一道深深的漩涡当中。x “林淑妃的自缢跟你有关系吗?” 第193章 你会失望吗 建北二十七年,林家被查出外泄军用火药,全家被发配边疆,林淑妃被打入冷宫,不堪折磨,自缢而亡。 前世林崇留得一条狗命,不过是因为大皇子魏清诀已病逝,宫中独有一位小皇子,在朝臣的要求下,网开一面,留下一条命。 但林家早已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林淑妃被打入冷宫时,曾指着泱肆破口大骂。 “魏泱肆,你别得意!你以为你比我们好到哪里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终将会失去,你拼死守护的也终会辜负你!你什么也得不到的!” 泱肆逼问她话里的意思,对方只是疯痴的笑:“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我就要你什么都不知道,无处防备,只能眼看着自已失去一切,堕入泥潭,比死还难堪!” 她还说了很多,像诅咒又像谩骂,在婉心殿前如利剑一般破开冷寂的空气,向泱肆袭来。 那时太医说林淑妃是得了失心疯才胡言乱语,让泱肆不要往心里去。 可是她那些话,却一直埋在泱肆心底。 直到今日,林崇也同她说了类似的话。 为什么,他们都笃定,她会落不到一个好的结局。 这一世的林淑妃死得突然,还没有对她说出那些怨毒的咒骂。 江衎辞将药酒和棉棒放下,让她的手搭在自已的掌心。 “我说与我无关,你会失望吗?” 泱肆在脑海里将这句话来回嚼了两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与他无关,她会不会认为,他没有为她付出。 拍了一下他的掌心,她回:“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林淑妃死得蹊跷罢了,和你有没有关系都无所谓。” 与他有关,那这件事就简单了许多,无关的话,那就复杂起来了,是谁会在那个时候让林淑妃死呢? 那个时候,是冬狩,她在猎场受了伤,回来养了几日,伤就要痊愈之时,婉心殿就传来了死讯。 林淑妃的死,乱了林家的阵脚,轻而易举就被抓住把柄,防不胜防。 …… 江衎辞送泱肆回宫,在宫门外,遇上了周梓玥,她今日就得启程离开京上,一同前往西北。 同样是重兵护送,不容出一点差池。 火药一事,两个国家都有错,站在客观角度,泱肆无法全怪罪西凉,也不能因此而怠慢了他们的公主。 所以泱肆还是平常的语气:“公主一路顺风。” “多谢殿下照拂。” 周梓玥亦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向二人行过礼,坐上马车。 泱肆望着远去的队伍,心中思忖。 江衎辞问她,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泱肆摇摇头收回视线,“我只是在想,西凉王让她来大北,是否不完全是因为前年输给我们,而是早就知晓了军火外泄的事情,所以让她来与大北结亲,希望日后能以此进行化解。”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56节 只是没想到,大北先一步查到了。 “若真如此,代表他们对大北还是心存忌惮。” 江衎辞轻抚过她的发顶,道:“这是你的功劳,让他们知道大北不能随意侵犯。” 林家的事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是还有一个人,该何去何从,像前世一样在整个京上掀起了风浪。 只不过这一次,更多的是反对的声音。 老百姓只知小皇子被幽禁在婉心殿,其实不然,他早就在年前被太后接去了寿康宫。 如今林家犯了诛九族的重罪,小皇子的去留也将是一个问题。 因为大皇子已经痊愈,朝中的大臣不再像以前那样支持小皇子,而是请求依照大北的律法处置,给大北的子民们一个交代。 也有少部分人认为,宫中就两位皇子,不应做得如此绝,何况小皇子年幼不知事,不应牵涉其身。 那些大臣的心思,泱肆早就看得透彻,不论作何选择,他们为的不过就是自已的仕途。 为了这事,大臣们在早朝上吵了整整两日。 泱肆前往寿康宫时,太后正在陪魏嘉煜练字。 他现在整日待在寿康宫,由太后照料着,半步都不曾踏出去过。 听到宫人的通报,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笔墨在宣纸上晕染成一团。 太后轻轻拍了拍他:“今天就先到这吧,煜儿先去休息一下。” 魏嘉煜乖乖点点头,放下狼毫,绕过案桌,垂着头往外走。 经过泱肆身边时,泱肆喊他:“魏嘉煜。” 后者停了下脚步,还是不抬头,抬脚就要跨出去。 泱肆偏起了要故意捉弄他的心思,提高音量再次喊了一声:“魏嘉煜,叫你听不见?” 门前的人只得停下来,收回那只跨出门槛的脚,定在门边,既不回头,也不说话。 泱肆抱着手臂,望着他小小的背影,立在那里,孤独又脆弱。 十六岁的魏嘉煜,已然长成了一个少年郎,身形一下子拔高,甚至超过了一些同龄人。 而二十六岁的魏泱肆身高早已定格了,与他走近时,需要抬一些头。 那时的少年多过了几年嚣张跋扈的日子,后来的几年还有勇气同她叫嚣,而此时的小孩子,却是一声不吭,只敢逃避。 “见到皇姐不会叫一声?” 门边的人大抵也有些吃惊,身形明显僵硬了一下。 毕竟两人见面从来都当素不相识,你不理我我不理你,互不相干。 如今得了势,她就如此嚣张地,甚至也不顾及太后就在此,就要拾起她“皇姐”这个身份,对他进行说教。 见他迟迟不开口,泱肆又语气轻佻地道:“怎么?哑巴了?” “靖安。” 这时,太后出声打断,早已听闻这几日的事情,她声音凌厉:“你吓着他了。” 泱肆摊开手,耸耸肩,无所谓道:“皇弟见到皇姐喊一声不是应该的吗?皇祖母觉得我在吓唬他?” 她又看向魏嘉煜,“还是说,嘉煜不想认我这个皇姐?” 门前站立的人终于有了动作,缓缓攥紧了拳头,回过身,向她行礼,闷闷地唤了一声:“见过皇姐。” 而后,就快速转身踏出去,逃一般迅速。 泱肆望着他的背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 太后冷着脸:“你来就是为了看他笑话?” “皇祖母要这么想,孙儿也不否认。” 泱肆走进去,在那张低矮案桌前的蒲团前跪坐下来,与太后面对面。 她拿起桌上,魏嘉煜方才写的字端详了一下,言简意赅下评论:“还得再练。” “你不必在哀家这里装模做样。”太后冷哼。 泱肆并不看她:“皇祖母,阿肆就快嫁人了,以后也很少有机会再来碍您的眼了。” 对面竟然许久没有回声,泱肆放下宣纸,抬起头,竟然对上了太后的那双苍老但深沉眼睛。 那眼里,是她这一辈子走过来积累的阅历,浩瀚如海,泱肆瞥见海里有什么东西在漂浮,还未一探究竟,就坠入了海底。 太后挪开视线,道:“再好不过。” 泱肆有一瞬间的晃神,想要再次去辨别她脸上的神情,却听见她又道:“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哀家什么?” 保下小皇子,让他过和以往一样的生活。 “自然没忘。” 泱肆不再往深处想,收回心中思绪,道:“我总得对得起他叫我一声皇姐。” 第194章 我不原谅你 泱肆离开寿康宫,在宫道上遇见了太医。 太医向她行礼,主动开口问道:“殿下今日不去看看娘娘?” 现在整个宫中都知道,长公主最关心两个人,一个是大皇子,一个是梅妃娘娘。 今日是花朝节后第三日,等会儿慕蔺要带着陆绾儿到未央宫来拜访,也就是落染所说的回门省亲。 花朝节后的这几日因为林家的事,泱肆都没能去看梅妃,况且上回太医说她已经好了很多,所以泱肆也安心了很多,没有非要挤个时间去。 “晚些时辰再去,怎么了?” 太医摇摇头,道:“无事,臣只是随口问问。” 泱肆心中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想了想,反正回未央宫也会经过梅阁,还是顺道进去看一看。 没想到,再次见到了病倒在榻上的人。 宫女说娘娘今日什么也吃不下,一直高热昏迷,即便醒来喝口粥都能立马反胃,吐个不停,整个人吐到虚脱,连水都喝不下,无力地瘫倒在榻上,几乎是要昏死过去。 泱肆沉着声问:“为何不唤太医?” 宫女瑟缩着,想起前几日殿下动怒在天牢前大打林崇一事,就止不住地颤着声音道:“殿下恕罪,是娘娘不让请太医……” “她说不请就不请,你们眼看着她这样子?” 泱肆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还不快去太医院?” “是、是!” 宫女领了命,连忙跑出去。 来到榻边,望着床上气息微弱没有意识的人,泱肆眉头都要皱得连在一块了。 “你到底怎么了,不是已经慢慢好起来了吗……” 还以为,陆绾儿已经开导好她了。 太医急匆匆赶来,查看过梅妃的状况,沉默着,摇了摇头。 心中仿佛塌陷了一块,泱肆冷声道:“摇头是什么意思?说话。” 太医再次望了眼榻上的人,弯下腰,叹了口气。 “殿下……殿下请做好心理准备,娘娘她……” 这段时日,他常常来为梅妃看病,知晓长公主的上心程度,颤颤巍巍道:“她恐怕已到极限了……” 闻言,泱肆几乎是怒火中烧,又顾及到榻上躺着的人,于是一把揪着太医来到屋外。 “怎么回事?你前几日不是还说她很快就能好了吗!现在你又告诉本宫她快要不行了?” 太医沉默了许久,道:“殿下,那不过是她不想辜负您,给您看的罢了。” 泱肆差点控制不住发飙:“所以你们也跟着她一起骗本宫?” 蹴鞠赛那晚之后,梅妃就仿佛打开了心结,不再忧郁,可是都是演给她看的! 有宫人来报,说慕家二公子夫人来了。 泱肆狠狠说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让她活下来!” 而后长袖一甩,往未央宫去。 太医再次叹了口气,认命地会回屋,准备给梅妃施针。 …… 慕蔺在礼部南院忙碌,没有一同前来,陆绾儿单独一人而来,落染熟练地招待她,给她沏茶,而后就见自家殿下大步迈进来,脸色很不好看。 “落染,出去。” 被叫到的人有些迷惘,反应了一会儿,才连忙踏出去,贴心地阖上门。 门一关,陆绾儿就察觉到了泱肆的怒视,随即而来的是语气冰冷的质问:“你那天晚上到底跟梅妃说了什么?” 陆绾儿道:“娘娘怎么了?” “她怎么了?她现在躺在床上就要醒不过来了,我也想知道怎么了,明明之前还挺好的,虽然病着但不至于到马上就会死的地步,为什么那天晚上你同她交谈完之后,就加速了她的死亡?” 泱肆逼近,拳头攥紧,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陆绾儿倒是很沉着,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让泱肆愈发笃定,她也加入了欺骗自已的行列。 “殿下,您为何一定要让她活着?” 泱肆咬着牙道:“难道你让我眼看着她死?” 陆绾儿语气很轻,成亲后这三日她似乎过得并不如意,脸色不再如之前般白皙红润,还是有些蜡黄没有光泽,双颊凹陷,眼窝深陷,一副很是疲惫的模样。 但这些,泱肆都不关心。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57节 “殿下,我尝试过挽留她,可是我发现,那样只会让她更加不快乐。” 泱肆只觉得她在话编乱造:“她死了,然后让活着的人替她定义她的快乐是什么吗?” 只有活着,才能自已定义自已内心想要的,如果死了,所有的解释权都在活着的人身上,谁又真的关心死者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泱肆眼里,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否则,站在她身后的万千子民该何去何从。 陆绾儿是今日第二个向她叹气的人,“或许您早该问问她,为何不想留在人世间。” 蹴鞠赛结束后的那天晚上,陆绾儿送梅妃去梅阁,两人在梅阁聊了很多。 梅妃是一个极尽温柔的人,心思与历来的妃嫔都大为不同,陆绾儿理解了为什么殿下会如此看重她。 那一夜,陆绾儿第一次尝试将自已的一切向别人倾诉,试图通过自已的经历,来激起她对人间、对生命的眷恋。 可是她却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愈来愈深的、浓稠的疲倦,一种对生命的疲倦。 陆绾儿在那一瞬间明白了。 有人拼了命要活下去,有人却早已活够了。 她属于前者,而梅妃属于后者。 在昏沉迷糊的世界里不断下坠,梅妃觉得有人在拉自已。 那么用力,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有人一声一声唤她。 娘娘,娘娘。 怎么让人这般放不下心啊。 她想,是不是该睁开眼,同她好好道个别呢。 不告而别,她会很难过的吧。 努力地撑开双眼,望见了守在枕边的人,紧紧攥着自已冰凉的双手。 “殿下……” 她努力张口,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声音。 泱肆见她醒来,大喜过望,忙去端一旁的药碗。 松手之际,却被她再次抓住。 泱肆顿了一下,另一只手端来药碗,“喝药。” 她没有看榻上的人,只是将视线定格在手里浓黑的汤药上,沉默地僵持。 梅妃望着她的侧脸静默了半晌,才缓缓松手,是妥协,像以往一样。 撑着身子坐起来,泱肆忙扶她,让她靠在床头。 然后舀了一勺药送到她苍白的唇边,她也张口喝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像以前很多次喂她喝药一样,只是微颤的手,出卖了泱肆的内心。 喝了两口,第三口还没咽下去,梅妃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接着躬身在床沿一直吐,将所有的药汁全都吐出来,空气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泱肆赶紧放下药碗,一面拍她的后背,一面用帕巾给她擦嘴。 等她终于缓过来,重新靠在床头,大口喘着气。 “抱歉,殿下,把你弄脏了。” 吐出来的汁水,溅湿了她的裙角,开出一朵朵深色的花。 泱肆沉默了片刻,有些赌气一般道:“我不原谅你,除非你好起来,陪我去做一件新的。” 梅妃虚弱地靠在那里,伸出手去拉她,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殿下,你能帮我拿一样东西吗?就在那个抽屉里。” 泱肆按照她的指示,走到一角的柜子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 折叠整齐的,一块红布,上面应当是绣了繁复的图案。 她看见了露出来的那一面,有一个红双喜。 是一块红盖头。 她定在那里迟迟不动,榻上的人唤她:“殿下,拿出来吧。” “不。” 泱肆固执起来,站在那里,“我不要,我还有一个多月才成亲,你不能现在就给我。” 第195章 不要将我强留 皇后是在建北一十年冬末,突然病倒的。 那时的泱泱年幼,懵懂无知,只当她是得了很重很重的风寒——母后也确实是这般告诉她的。 却是从此一病不起,常年卧病在榻,一开始白日还有些精气神,像往常一般,教泱泱和魏清诀读书写字,陪泱泱荡秋千,考查魏清诀的功课。 后来慢慢的,不论白天黑夜,她都是在榻上度过,兄妹二人年纪小,却也渐渐意识到了死亡就是你将会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不能同她说话。 只得跟着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 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皇后就撒手人寰,从此与世长辞。 年仅七岁的泱泱,趴在床边,一声声唤她母后,抱着她渐趋冰冷的身体,哭着求她不要丢下自已。 却再也听不见母后温和的回应。 后来,母后变成了一方灵牌,是泱泱亲自刻下的字,安放在坤宁宫。 再后来,泱泱不再叫泱泱,而是泱肆。 她想自已能成为一个恣意大胆,独立坚强的人。 建北二十二年春,皇兄也病逝了。 泱肆的人生从此亏空了大半,只剩下父皇,以及父皇守卫的江山。 西北战事连连,皇兄的葬礼过后,泱肆再次请命,领兵西征。 建北二十三年,国舅徐鸿光战死在她面前。 从小到大,泱肆接二连三地亲眼目睹至亲在自已面前逝去。 从此以后,她的生命里,只剩下四个大字。 保家卫国。 后来有一年,泱肆带领军队在一场战役上取得了大捷,大伤西凉元气,他们暂时不敢动兵,她便赶回京过春节。 宫中设了盛宴,庆贺她的胜利。 泱肆从狂欢中默默退出大殿。 习惯了边疆的苦寒和孤寂,听得最多的,是战土冲锋陷阵的呐喊,是振奋人心的号角,是兵器碰撞的声响。 殿内欢歌载舞的乐音,和人群举杯高喝的喧闹,都让她觉得十分遥远。 腊月底,天气依然寒冷,寒风瑟瑟,雪花飘扬。 泱肆在宫中漫无目的地游走,不知是因为宴会上喝了太多别人敬的酒,还是被寒风吹的,总之有些头晕。 于是在回未央宫的路上,泱肆趔趄了一下。 险些摔倒时,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那人身披一件梅红色的绒毛斗篷,望向她的眼神,温柔似水,透着些担忧。 声音也很温柔:“殿下,你没事吧?” 泱肆摇摇头,重新站好,道过谢之后便要离开。 身后的人却追上来,挽着她一边胳膊,搀着她进了最近的一个宫殿。 里面种了满院的梅树,此时开得正盛。 她被扶进温暖的殿内,在不甚清醒的意识里,听见那人道:“殿下今日刚回来,就去赴宴,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过?” 那人又摸了摸自已的额,絮絮叨叨一般往下道:“殿下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额头也有些发烫,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在战场上受伤了?” 所有人关心的,都是她有没有打胜仗,唯独眼前这个人,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那一晚,梅妃替她处理背上不知何时复发的刀伤,外面的雪下不停,殿内却很温暖,梅妃的动作也像她这个人一样温柔。 那时的泱肆有一种错觉,母后回到了她的身边。 …… 此时,泱肆望着抽屉里的东西,迟迟没有动作。 花朝节那日,她邀请梅妃出去散心,遭到了拒绝,说还有事要做,想来指的就是这个。 原来在那时,她就已经知晓自已时日无多,于是用生命最后几日的时间,为泱肆做了这块红盖头。 榻上的人轻声回应她:“殿下,抱歉……我等不到你成亲之日了。” 泱肆站在那里,垂在两侧的手握紧,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脸。 “你就不能……不离开吗?” 她用的词是,离开。 不要像母后一样离开。 “你不是想要自由吗,不是想回到江南吗?我有办法让你离宫,放你回乡,你能不能不要放弃自已?” 那时陆绾儿一句话点醒了她,她知道自已做再多都没用,不若让梅妃回到自已热爱的地方去,不要再被关在皇宫这个牢笼里。 可是她说完这句话,殿内却是一片沉寂。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58节 泱肆抬起头,与榻上的人对上了目光。 她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却又是笑着,向泱肆深深地摇头。 “殿下。” 梅妃道,声音很空灵,在人的心中激起回响:“回不去的,是心中的江南。” 江南于她而言,已经成为了一个太遥远太遥远的地方,即便是人回去了,心也不知所归。 泱肆定在原地,明明也算是个拥有二十六岁心智的大人,此时却固执得像个小孩,什么也听不进。 “我不懂你说的这些,我只知道,只有活着,才能追到心中所想。” 床上之人还是笑,唇角虚弱地勾着,母后离开时,也是这样笑着望她,明明那么温柔,却是一点儿也不顾她的挽留,执意要走。 梅妃笑着向她招手,“殿下,过来。” 泱肆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她没有说话,泱肆就闷闷地往下接:“我第一次踏进梅阁的时候,就是想救你。” 第一次踏进梅阁时,她在梅林下起舞,翩若惊鸿,飘逸俊秀。 梅妃脸上的神情微讶,“原来殿下那么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吗?” 要是早看出来就好了。 前世的泱肆,只觉得这梅妃娘娘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却从没有想过,她会亲手结束自已的生命。 这一世,即便提前预知,做了那么多努力,时不时去梅阁找她闲聊,带她出宫去游玩散心,甚至知道她是一个负责的人,想用皇贵妃的名头逼着她活下来,却都无济于事,她终究还是会离开。 她曾赠她一束梅枝,她想回她一场生命。 可是她不要。 她的生命掌握在自已手里,她说不要就不要。 梅妃望着她脸上显而易见的低沉与难过,抬起手来,轻抚过她的鬓角。 “殿下,我不想做凤凰,更不想一直将自已囚禁。” 她用最平静的语气叙述着,是真的早就已经参透了生命。 “我十五岁进宫,如今已是第十四个年头,人生一半的时间都在皇宫中、梅阁的这一方天地里度过。这院里的每一株梅树,都是我亲手栽种的,我尽力去营造,让自已找到家乡的感觉,让自已能够接受留在这里。 我慢慢发现,困住我的不只是深宫,连我自已都把自已困住了,逃不脱,也挣不断自已给的束缚……我在这里失去了自我,被冠上了梅妃娘娘的名号,失去了名字,连我自已都要忘了,我叫,柳知梅……” 她是有名字的,可是这十几年来,她已经从这个名字中被剥离出来,又缠上另一个名号叫做梅妃的厚茧。 她没有自我,日复一日应付着生活。 这深宫之中,谁又是拥有独立人格的呢? 林淑妃死了,是那样一个下场,受万人唾弃,什么都救不了她。 露妃被夺去妃位,打入冷宫,后半辈子都将在那冰冷阴暗的地方度过。 还有很多,他们谁不是这样,被人主宰着,豢养在这华丽的囚笼里,飞不出去,只能在里面互相残杀,为自已划一片领地。 身在牢笼,还企图占地为王。 戴上荣耀的光环又能如何呢?从妃嫔变为皇后,从皇后变为太后,再从太后变为皇太后。 这些都将成为你的代称。 她不要代称,不要这些所谓荣耀,她要的,是一个真正属于自已的自我。 只不过,已经找不回来了。 泱肆紧抓着她的手,可是她心里很清楚,自已已经抓不住这个人了。 “殿下,可不可以……不要也将我强留。” 高高的宫墙将她强留,家乡的发展将她强留,连她自已也将自已强留。 那么唯一懂她的人,能不能够,不要这么做。 梅妃轻声说着,气息渐弱,语气里竟然有释然。 “殿下,放我走吧,不必介怀。” 放她走吧,不是死亡,是她的解脱。 泱肆的眼泪,随着她的话,一起滚落下来,说不出一个字回应。 梅妃用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声音愈来愈弱:“阿肆……再唤我一声阿姐可好……” 泱肆抓住自已脸颊旁就要掉落的手,哽咽着,许久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阿姐……” 说完,梅妃的手就彻底失去了支力,只是因为被泱肆抓着,才没有坠落在床上。 泱肆不敢抬头,因为怕看到她凝结的笑颜,和紧闭的双眼。 第196章 我该喜欢她吗 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梅花却是凋零的,它不属于春天。 春风吹过,梅阁的梅树上,那些繁茂的绿叶便沙沙作响。 夜色暗涌,世界寂静无声。 明明已经过了寒冷的冬日,却还是让人觉得很冷,空气湿又潮,钻进人的鼻腔,带着刺人的锋芒。 “大皇子,殿内污浊,您不能进去!” 魏清诀从华清宫赶来,不顾宫人阻拦,径直踏进梅阁殿内。 跪坐在床榻边的人,紧紧握着那再无温度的手,抵在自已的额前,面朝下,脊背消瘦,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 她极少露出脆弱的一面,从小到大。 上一次见她这副模样,是皇后离世时,她像个被丢弃的小孩,手足无措,抱着他泪湿半边衣襟。 魏清诀走近,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 十年前,他也是这样轻拍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抚与陪伴。 宫人来劝她放手,他第一次对别人竖起锋芒,冷声让他们走,不要打扰她。 这一次,他也是这样摒退所有人,默默陪在她身边,陪她从悲伤里缓过来。 殿内还未来得及燃起烛火,时间在昏暗中静静流淌。 “皇兄……” 许久,魏清诀听见了她用微哑的声音唤自已。 她说:“这种感觉就像再一次失去了母后。” 这一次,她已经是个大人,不再像儿时那样,撕心裂肺的哭泣,哭到晕厥,再醒来时,母后已经被装进了那个大大长长的黑箱子里。 她抱着木棺继续哭,求他们把木箱子打开,不要把母后装进去。 魏清诀在她旁边席地而坐,同样不顾形象。 “母后离开时,我也觉得,就好像是我再一次失去了母妃。” 皇后待他极好,把他和泱肆一样,当成了自已亲生的孩儿来对待,所以她离世时,魏清诀也同样很难过,甚至因此疾病加重,几乎就要紧随其后。 若不是放心不下泱肆,他早就也离开人间了。 …… 梅妃只是后宫中一位普通的娘娘,病逝之后,按照规矩,顶多也就是放入妃园寝,立块碑就算完事了。 魏明正看泱肆那伤心的模样,本欲要下令将其厚葬,举国哀悼三日,被泱肆拒绝了。 泱肆知道,梅妃也不希望如此,她只想安静地离开。 泱肆自作主张,将她火葬后,把她的骨灰装进了一只罐子里密封起来。 天色阴郁,映衬着她的心。 江衎辞站在她身后,默默无声。 “莫辞。”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他来了。 他上前来,牵起她的手。 “成亲后,我们一起南下,把她送回她的家乡好不好?” 他的手掌干燥温凉,却给她安心的力量。 “好。” 接下来的日子,无需泱肆出宫去寻江衎辞,他自已就会入宫来陪她,白玉如往常一样爱围着他打转,任沐佑和落染怎么唤也不听。 这两人,花朝节那日一起出宫去玩之后,关系更亲密了些,有时候泱肆会远远瞧见沐佑把她逗得脸红,羞愤地跑开,后者会追上去,笑嘻嘻地道歉。 江衎辞每次来,都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很快填满了案桌旁一个半人高的置物架。 泱肆问他,是不是从鬼市拿来的。 他说是,她就会假意瞪他:“你拿我的东西来哄我?” 不怨她,他自已说的已经把鬼市送给她了。 江衎辞一脸纯然,“我交钱了。” “交给谁?” “管账的长老。” 沉闷了好几日,小姑娘终于肯笑出声来:“他们会不会觉得你很好笑?自已拿钱买自已的东西。” 江衎辞认真思索了一番,点点头道:“兴许吧。” 那几个长老当时的表情满是不可思议,诚惶诚恐的说主上直接拿走便是,不用付钱。 偏偏他十分严肃,不仅要给钱,还要按照出售的原价给钱。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59节 几个长老大眼瞪小眼,不敢多言,只当主上这是以身作则,只得毕恭毕敬地收下他给的银钱。 泱肆听出了端倪:“你不是说,你有的都给我了吗?还说不用给你发工钱,原来是你自已还有私房钱?” 江衎辞捏了捏她的脸,她很瘦,脸上没什么肉,但轻轻一捏却又是软软的。 “等你进了国师府,全都交给你。” 小姑娘满足了,趴在他腿上假寐。 早朝刚过,皇帝昭告天下,月初便是大皇子成人礼,此时宫中不该生不吉之事。且今年乃徐皇后逝世第十年,徐皇后宅心仁厚,定不愿看到年幼的皇子无处安生,秉承皇后的仁德之心,加之小皇子年幼,知事懂礼,皇恩浩荡,特赦无罪,暂居寿康宫,由太后扶持教养。 这一切,都是源于今日的朝会上,大皇子出言阻断了大臣们的争论。 是泱肆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 兄妹俩受到皇后的影响,都认为,不该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受牵连。 或许还有更多的原因是,他们都在儿时失去了亲生母亲,对魏嘉煜也起了怜悯之心。 泱肆暗自喟叹,如今大北这后宫尚且没有三千佳丽,都能有如此多的悲剧发生,那么历朝历代,那些嫔妃娘娘,公主皇子,又是经历了怎样激烈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而像梅妃这般郁郁而终的,大抵也是数不胜数吧。 察觉到她的情绪又有些低落,江衎辞俯身,薄唇在她的头顶贴了贴。 落染在殿外禀道:“殿下,慕家二公子夫人进宫求见。” 泱肆眼都没睁,“不见。” 听出她语气不太好,江衎辞轻声问:“怎么了?” 泱肆从他膝前抬头,一双大眼盯着他:“我问你,若是以后她离开公子府了,你还会让她回国师府吗?”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江衎辞一时无言。 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回答,泱肆更气了,别过脑袋不理他。 听见身后的男人问:“你很不喜欢她?” 泱肆哼一声,“我该喜欢她吗?” 本来就不爽陆绾儿以前住在国师府,加上她敢瞒着自已梅妃的事情,让自已一无所知,从梅妃即将痊愈的喜悦里一下子跌落,直跌到梅妃生命的尽头,泱肆怎么可能不气。 愈想她就愈发来气,挥开他伸过来的手。 “你们男人是不是同理心很强,都喜欢那样娇弱的女子?见人无家可归就捡回来养着?” 慕蔺是,他也是。 泱肆就是气,哪怕江衎辞不喜欢陆绾儿,陆绾儿也不爱慕江衎辞,她就是心里不舒服。 凭什么敢这么做? 她贴身侍卫都是女的!其他男侍卫连她的身都近不了! 凭什么他就敢在府里养个女人! 她气愤地抓着他再次伸出想要安抚的手,一口咬下去。 力道不小。 江衎辞没有挣扎,静静任由她咬。 让她找到了由头,把这几日压在心里的沉郁找个方式发泄。 终归还是舍不得,她松嘴时,看到他手背上两排清晰的齿痕。 “你为什么不狡辩?” 小姑娘眼睛都红了,可怜兮兮的。 江衎辞垂眸望着她,继续用被她咬过的那只手,去轻抚整理她的发。 “我该如何狡辩?” 他轻叹,不是狡辩,他对她向来实话实说。 “她是凛寒带回去的,不是我。我为什么不在意,是因为一直以来我每年在京上待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国师府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落脚的地方,不是我的家,凛寒才是长期住在里面的人。” 第197章 慎重考虑 泱肆愈发深刻地认识到,这人很会博取自已的同情心,三言两语就能轻而易举勾起她心底的酸涩与疼痛。 一年在京上的时间不超过三月,剩下的八九个月,都独自一人,孤寂地生活。 国师府不是他的家。 泱肆想起梦境里,她死后所在的那个冰洞。 会是那儿吗? 他在人间温暖的时候,躲回的地方。 ……家? 从小就畏寒,她无法想象,在那样一个环境里,没有人烟,只有漫无边际的冰冷与严寒,是怎样日复一日地坚持下来的。 她从来不喜冬日,整日穿着厚重的冬装,走到哪都得抱着暖炉,却仍旧冻得手脚冰凉,稍有不慎就会染上风寒,一病就是好几日,连喝几碗涩苦的药也不见好。 唯一值得欢喜的事物,大抵就是飘雪时的景色,确实是纯净美好的。 只不过。 这一切,都与江衎辞的处境相反。 她讨厌的这三个月,却是他一年里最弥足珍贵的时间,至少他可以待在有人烟的地方。 而她认为美好的雪,是他生气、愤怒、不快时,他所有负面情绪的投射。 他解不开的困局,在这。 …… 落染又在殿外通报一次,陆绾儿并没有离开。 她进殿时,先是第一眼望见端坐在蒲团上的男人,眉眼清冷,光风霁月。 视线往下,才看到穿着薄衫,侧躺在绒毛地垫上的女子,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腿上,脑袋枕上去,眼神倦懒,另一只手抓着男人的手在眼前把玩。 二人都未曾看向她,但对于她的打扰,女子大抵是有些不快的。 也或许更多的是,对梅妃一事耿耿于怀。 “殿下,大人。” 她行过礼,立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免去了废话,直奔主题,“我今日前来叨扰,是为了完成梅妃娘娘生前嘱托之事。” 闻此,泱肆才终于抬眼看向她。 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样物件。 一只小小的锦囊,上面绣着梅花。 陆绾儿道:“娘娘说,待殿下平静几日,再将此物转交给您。” 江衎辞本一手挑起她柔顺的发丝在指尖,却突然轻轻滑走,在指腹擦出痒意,是她从地垫上起身,朝陆绾儿走去。 “她为何要向你交代她的后事?” 这语气听起来明显不愉,江衎辞这般直板之人,也听出她竟然吃味至此。 到底是,太容易把人放在心上,才会连连吃亏。 她并未穿鞋,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走到陆绾儿跟前,接过她手里的锦囊,正要打开,被对方轻轻按住手。 “娘娘说,她知道关于皇后的诸多事情一直梗在殿下心里,她无法给殿下准确的答案,只能给您指个方向,但是……” 陆绾儿看着她的眼,“娘娘还说,仍然希望殿下打开之前,慎重考虑,因为也许您现在不知晓的,就是皇后不希望您知道的。” 她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华妃娘娘为何死亡,母后为何突然大病,魏洛言又是谁,与母后是什么关系,与皇家又是什么关系……这一切都像是一张大网,却密不透风,无从突破。 在皇后的希望和自已所追寻的真相中间,她要做出一个选择。 两个月过去,六部的审查暂时告一段落,好在除去吏部,其余五部都并未查出什么大问题,就连审查的重点工部,都并未查出任何纰漏。 但没有纰漏才是最大的纰漏。 云山储存过火药是证据确凿的事情,徐鸿光将军也查出有火药运往了西北,甚至跨过国界,运往了西凉,可是负责储存军火的工部,却并未查出有火药泄漏。 那么那些火药从何而来,又成为一个难题。 慕丞相为此事,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而没几日便是大皇子的成人礼,礼部也同样在忙碌之中。 整个慕家最清闲的,莫过于三公子慕蔺了。 整日游手好闲,在京城四处玩乐,自在得很。 得亏他虽纨绔,但也算是良家子弟,不闯祸,也不惹事,才能够这么肆无忌惮。 “二公子不愧是当年的文状元,办事能力果真高效,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一面进行审查的同时,还能主持众人顺利将事务有条不紊地进行!哎,这下不用怕无法向大皇子和陛下交差了,哈哈哈哈!” 礼部南院,尚书何大人和慕蔺一同踏出来,何大人笑得开怀,“能有二公子相助,真是礼部之幸啊!” 慕蔺微微拱手,“何大人谬赞,这一切都是因为您之前将礼部管理得好,即使没有在下,礼部也同样能按时出色完成任务。” 二人站在门前客套,丝毫没有留意到站在一旁的慕诺。 “何大人您快别夸了!” 他不知从何处跳出来,吓了何大人一跳,连忙行礼:“三公子。” 慕诺胡乱回礼:“我二哥确实优秀,这些年夸他的话连我这个弟弟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您也别一直夸了,这些对我二哥而言就是小事一桩!” 闻言,何大人干笑了两声,“三公子所言极是。” “慕诺。” 慕蔺神情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些。 后者嘿嘿笑,跟在他屁股后面上了马车。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60节 并对外面的廉狱下令:“进宫。” 坐在对面的男人抬眸望他,“进宫做什么?” “嫂子在宫里呀!” 慕诺一副理所应当,“你不去接她吗?” 慕蔺冷冷道:“她自已不会回去?” “可是二哥,今晚祖母让你们都去丞相府用晚饭,你确定要让嫂子一个人去?” 他那语气,分明就是在说,到时候祖母和娘亲问起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慕蔺神色沉了沉,选择闭上眼小憩,不再开口。 却听见慕诺坐在对面,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玩意儿,弄得咚咚响,略显不耐地掀开眼帘,见对方不知何时从哪弄出两个小人放在车厢内的小桌上,小人由上下一小一大两个木圆球组成,小的是脑袋,大的是身体,胖胖圆圆的,慕诺用食指一戳,就倒了下去,却又灵活地弹起来。 少年露出孩子气的笑,盯着两个不倒翁小人,玩得不亦乐乎。 慕诺从来都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没有烦恼,永远可以没心没肺的笑,真诚待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所顾虑。 也是,他还未及冠,确实是个孩子。 大姐曾对他说,既然他们姐弟二人都活得身不由已的话,倒不如让慕诺活得自在一点,保持他该有的纯真。 大姐从顺从到抵抗,向父亲证明,压制不能换来一个人完满的人生。 他也顺从了二十余年,唯一忤逆父亲的事,就是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 其实他本不该如此,不该像大姐一般,去反抗慕家规训,违背父亲意愿。 至少大姐是从心而为,她是真心爱那个人,愿意放弃一切,而他呢? 他又何尝不是,如一个怄气的叛逆小孩,用这种方式来无声对抗。 来无声证明,自已也同样不愿意过被安排好的、循规蹈矩的人生。 木制的玩偶再次被慕诺用力一戳,往慕蔺这边倒过来,脑袋撞在桌面,咚的一声巨响。 紧随而来的,是慕诺的哈哈大笑。 同时,慕蔺也看清了那玩偶的样子。 他咬着牙:“慕、诺。” 第198章 好看,喜欢 桌上的两个小人一男一女,慕诺戳倒的那个,慕蔺一眼看出来,与自已竟有几分相似。 偏对方丝毫听不出危险的语气一般,笑着一手握着一个小人,将它们面向慕蔺,“二哥你看,这个是你,这个是嫂子,是不是很像?我跟你讲,做这个的老爷爷手艺可好了!我就这么一描述,他就能随手雕出来!”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只见桌上的小人随即被一双魔爪一把捞过去,眼看就要被重重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慕诺眼疾手快,握住自家二哥的手腕。 “别啊!二哥你做什么?” 在慕蔺的冷眼下,慕诺将两个小人抱在怀里。 “这可是我送你们俩的新婚贺礼!” 陆婉儿已经等在宫外,刚上马车,慕诺就兴致勃勃地将两个小人展示给她看。 “二嫂你快看,像不像你和二哥?” 陆婉儿认真端详片刻,微微一笑:“惟妙惟肖。” “是吧?” 得到认可,慕诺高兴得不得了,把它们塞进陆婉儿手里,“送给你的!” 陆婉儿捏着手里的小人,用余光去瞟身旁一言不发的男人,抿着嘴笑道:“多谢三弟。” 丞相府准备了家宴,慕老夫人抓着陆婉儿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心疼道:“哎哟我这孙媳妇怎么瞧着病怏怏的?是不是蔺儿没有照顾好你?” 陆婉儿握着老人家的手,摇摇头,“前几日下雨,染了风寒,让祖母担心了,二哥还亲自给我煮药呢。” “你病着呢?” 老太太道,“既如此早知便不让你来了,应当让你好好休息。” “婉儿已无大碍,祖母无需多虑。” 丞相夫人陈氏盛了碗热汤放到她面前。 “我听闻你今日进宫去了?” “是。” 陆婉儿用汤匙慢慢喝汤,“宫里与公主殿下交好的梅妃娘娘前些时日病逝,殿下心中郁结,我便想着同殿下说说话。” 陈氏惋惜道:“梅妃此人我亦有缘相交过几次,确是个性情不错之人,年纪尚幼于我,此番别于人世,确实叫人扼腕。” 丞相出言道:“此前长公主欲要向陛下引荐梅妃为辅佐太后掌管后宫的皇贵妃,被太后严词拒绝。” “太后一生强势,否则也不会在无后的情况下,仍能平稳掌管六宫十年。” 老夫人与太后皆是同辈之人,年幼时两人算是有些交情,后来一人嫁入丞相府,一人步入深宫,便是从此难相见。 “可不日便是大皇子的及冠礼,按如今的形势,陛下必要册封储君,可大皇子早已无母妃,那这皇贵妃的位子便要一直空着?” 对于这宫中的局势,陈氏尚存疑惑。 “春选已经开始了。” 丞相道:“各个大臣已经准备联名上书,奏请陛下广开后宫。” …… 夜晚,陆婉儿回到北苑,坐在桌前,摆弄慕诺自已的那两个雕塑小人。 果不其然,在和自已相同的那个小人下方,摸到了一个暗扣。 暗格里装着的,是一把小小的钥匙。 另一边,储玉居。 “主子,那把钥匙果真被三公子送去给了陆姑娘。” 廉狱前些日子通过乌灵伞把先前的老成员召回十四阁,没想到,那些元老们虽愿意回归,但对于桃疆之事只字不提。 这是他们与老阁主的约定,即便慕蔺道出,有人已经因此寻上门,他们也只是面面相觑,有口难开。 “少阁主,不是我等刻意隐瞒,此事一旦被揭出,那必将是要带来不可挽留的后果,十四阁百年根基也将毁于一旦,老阁主在时为此付出了诸多心血,我等岂能辜负?” 其中一人交给慕蔺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 “这是当年留下来的唯一一个老阁主未解决的隐患,它将开启什么,我们无人知晓,少阁主,既然季家有人找到了您,那您便将此物找到,毁灭并将此人杀之,其余的勿要多插手,我等也是为了您,为了十四阁做考虑。” 于是,这把钥匙便被带回了公子府,甚至故意放出风声去,果然不出所料,就被人拿走了。 “主子,三公子与陆姑娘果真早就相识,难怪他从一开始便一直帮着陆姑娘说话。可他明知您的身份,还如此帮着外人,究竟是为何?” 廉狱说完这些话,要等着下一步指令,半晌却并未听到回复。 缓缓抬起头,才发现自家主子正望着窗外出神。 正犹豫着是否该退下之时,听见立于窗边的男人突然道:“廉狱,季家老小三百余人口,若真是十四阁所杀,你觉得当如何?” 廉狱顿了顿,在查到陆婉儿实际上是季家人之后,他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 犹豫片刻,他道:“如元老们所言,除后患。” 对于廉狱而言,十四阁便是他一生的信仰,既然季家的事情会给十四阁带来灭顶之灾,那么,他绝不容许这个威胁存在。 慕蔺沉默了良久,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夜凉如水,公子府一片安静,后厨里却传来炉火炖煮的声音,与之一同飘出的,是阵阵药香。 本要歇下的陆婉儿听见叩门声,却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是慕蔺。 他手里端着一只药碗,冒着腾腾热气。 “二……二哥,你怎么来了?” 慕蔺绕过她走进去,把药碗放在桌上。 “不是你说,我亲自给你煮药?” 陆婉儿惊了一下,小脸上尽是惶恐。 “我那是为了安抚祖母说的话,不是故意要让二哥你真这么做的。” 慕蔺坐在桌前看她,静了一瞬。 “你这是在怨我待你不好?”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不敢……” “看来是敢怒不敢言。” 见那人立在门边,绞着手指,脸上的神情一阵变换,纠结不出当如何应对他的刻意刁难。 “行了,过来把药喝了。” 陆婉儿连忙走上前来,端起药碗,尝了一口不烫之后,便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她被苦得皱起了脸,向来怯懦的脸上也会有这般丰富的神色。 季家是大家族,她本应当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无需在此受尽委屈,装模作样,与人周旋。 人啊,一旦背负上使命,就不再是自我。 “很苦?” 他问。 那人苦得瘪着嘴,冲他点头,连张口说话都做不到。 这药比平常药苦了十倍不止,而且喝完之后,还会在口腔里不断地回苦,比苦胆还厉害,直蹿大脑。 慕蔺从怀里摸出一包被包的严实的东西,揭开外面的纸皮,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糖果。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61节 “谁叫你一口气喝光的?来,吃颗糖就好了。” 苦言果,当然苦。 陆婉儿被苦得都出幻觉了,竟觉此人说话不似以往那般冷漠。 从他手中捻了一块粉色的糖放入口中,清甜丝丝化开,驱散了大半苦味。 看她眼眸亮起来,慕蔺问道:“好吃?” 陆婉儿用力点头,笑起来:“好吃!” 慕蔺把手中的糖往她面前伸了伸,“还想吃吗?” 她再次点头,他却收回手。 “和我聊聊天,我就给你吃,可好?” 苦言果的作用,有问必答。 她又点头,瞳孔渐渐有些涣散。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君绾。” 她轻轻歪头,眼神迷茫地盯着他手里的糖块。 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真好看。 “怎么写?” 他问,又意识到她这个状态无法写字。 “是……为君绾青丝的君绾。” 为君绾青丝。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意识不清的小姑娘仍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糖,慕蔺拣了一块送到她嘴边。 “吃太多糖对牙不好,吃完这块就睡吧。” 她含着糖,慢慢悠悠地点头同意。 然后不再死盯着那糖,而是把视线定格在了他脸上,一瞬不瞬地端详着。 慕蔺不解:“看我作甚?” 她眯起眼睛笑起来,“好看,绾绾喜欢!” 第199章 终生都将是病人 魏清诀及冠这日,宫中上下一片热闹繁忙。 泱肆一大早便带着连清入宫,为他号脉看诊,确认其已经完全痊愈,再无病结。 “太好了皇兄,我就说过你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魏清诀温和地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她脑袋。 “是,阿肆好厉害,一语成谶。” “嘿嘿。” 泱肆略显傲娇地笑着,递给他一个盒子,“喏,给你的皇兄!” 魏清诀接过,并不急着打开,“这是阿肆送我的成人礼吗?” “对啊,你猜猜是什么?” 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眸,魏清诀的嘴角也没有下去过。 “嗯……是头簪?还是玉佩?或者是扳指?” 泱肆摇摇头:“不是哦,皇兄会缺这些东西吗?” 皇宫里的人,当然是锦衣玉食,这些身外之物怎么可能会缺。 但是,魏清诀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了。 泱肆也不再卖关子,“你打开看看吧。” 魏清诀小心翼翼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葫芦状的暖玉。 暖玉上方凿开一个口子,做了一个小小的塞子,既是装饰,又能真的打开。 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流光溢彩的,即便是白天,也散发着光芒。 魏清诀轻轻晃动,便见里面的液体如流沙一般缓缓从一侧流向另一侧。 “这里面是什么?” “逐萤河的河水,会发光,是不是很好看?” 魏清诀点点头,“是很好看,不过逐萤河我只在书上见过,说是流淌在极寒之地的河水,还有奇异的功效,能护住人的心脉,延缓人血液流淌的速度,从而保住人的性命。” 说着,他又看向泱肆:“不过这样珍贵的东西你怎么不自已留着?你这一天天打打杀杀的,肯定总受伤。” “我会武,我能保护我自已啊。” 泱肆不以为意道,这是它在鬼市看到的宝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送来给他。 “你现在大病初愈,指不定多少人明里暗里对你使坏呢,万一哪天你遭遇不测,而我不能及时赶来,它也能替我救你。” 魏清诀望着她,轻声笑出来:“有阿肆在,真是我最大的荣幸。” 泱肆笑嘻嘻地同他道别:“你先准备吧,我去接莫辞啦,待会儿宴席上见!” 望着她提着裙摆跑出去的背影,魏清诀握紧手里的玉葫芦,而后,低声笑了笑。 外疾已治,但心病难医。 魏清诀想,他终生,都将是一个病人。 大皇子的冠礼,也将是储君的册封大典,因此今日盛大隆重的程度不亚于圣祈。 文武百官都已陆陆续续进宫,泱肆跑到宫门口,前去迎接江衎辞。 国师府的马车在宫门口徐徐停下,江衎辞掀开车帷,还未踏下马车,就已经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莫辞!” 紧接着,双脚刚刚落地,一个娇小的身影撞进他的怀里,江衎辞环着她站稳,指尖轻戳怀里人的额。 “冒冒失失的,摔了怎么办?” 她扬起脑袋对他笑:“不会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 江衎辞对她总是感到无奈,揽着她往里走。 “早上吃了什么?” “芝麻粥,还有煎茶汤!” 婚期定下后,两人便无所顾忌,旁若无人牵手在宫中漫步。 路过的宫人撞见了,有聪明者在行礼时,已经改口“国师大人”为“附马爷”。 泱肆笑眯眯地,赏了两个银锭。 但终归还未拜堂,所以典礼开始的时候,泱肆还是得按照规矩老老实实待在自已的位子。 国师和丞相分别站在帝王两侧,底下乌泱泱的一片,是文武百官。 冠礼开始,焚香祭祖后,帝王亲自为大皇子加冠,取字德夙,以示其至此便已成年。 而后,帝王在重重台阶之上,庄严地向全天下宣告:“嫡子德夙,日表英奇,天资粹美,今谨告以天地、宗庙、社稷,授德夙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所有人皆跪拜行礼,双手交叠掌心向下,跪伏在地。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泱肆看着那人,束起墨发,戴上金冠,身穿蟒袍,昂首挺立地站在那里,接受所有人的跪拜,欣慰地笑起来。 真好,皇兄还活着,她成功留住了他,成功见到他熠熠生辉的样子。 礼成之后的宴席,自然就没有那么多拘束,泱肆找到江衎辞,和他在一张横桌上坐下来。 江衎辞看她肉眼可见的开心,倒了杯果酒放她手里。 泱肆浅浅抿了一口,忽而问道:“莫辞,你查到了吗?” 江衎辞一手撑着头,一手轻拨她脸颊旁的珍珠耳坠。 两人离得近,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有情人之间的低语。 “我找到了当时造锁的匠人,他现在人在国师府,有什么话,宴席散后你可亲自去问。” 陆婉儿交给泱肆的那个锦囊里,装着的是一个小小的鲁班锁。 泱肆解开后,发现其中一根木块上,刻着造锁人的姓氏。 大多数匠人都会在自已所打造的物件上印上专属的印记,因此,泱肆拜托江衎辞去查,试试看这个匠人是否还在人世。 席间,陆婉儿来找泱肆。 她跪坐在他们对面,声音很低:“殿下,您能否想办法带我去一趟国师府?” 看了眼另一桌的慕蔺,泱肆举起酒杯,“你不知我即将是国师府的女主人?” 陆婉儿道:“国师府有一样东西对于我关系重大,还请殿下宽恕。” 于是宴席散去,泱肆对慕蔺道:“月底便是本宫的婚期,想外出置办一些东西,婉儿作为过来人,本宫想借公子夫人一些时辰,晚上送回公子府,不知二公子意下如何?” 慕蔺把视线在陆婉儿身上停顿了一瞬,而后竟略显不自然地移开。 “自然极好。” 马车驶向国师府,陆婉儿警惕地掀起窗帷向外查看。 泱肆靠在江衎辞怀里吃葡萄,“放心吧,没人跟来。” 闻言,陆婉儿放下窗帷,垂下眼,不去看对面的两人。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62节 “慕蔺不是傻子。” 泱肆道:“你在做什么,他早就知道了。” “是。” 陆婉儿答道:“他甚至为我铺好了前路,就等着我往前走。” “因为他也想知道真相。” 泱肆剥了颗葡萄送进江衎辞嘴里,又打算去剥下一颗,被他拿过去,在指尖细细把皮剥下来,喂给她吃。 葡萄很甜,果肉饱满,没有籽,泱肆很喜欢。 陆婉儿皱起眉头:“那天他好像对我用了苦言果,我不知道自已向他透露了多少。” “你有没有想过,真相揭开后,你与他该何去何从?” 慕蔺那样的人,把自已隐藏得太深,泱肆至今看不出来,他对陆婉儿是否存有真心。 倘若没有,他前世为何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倘若有,那如今陆婉儿就不会看起来在公子府过得并不如意。 而陆婉儿,泱肆更看不明白。 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似乎,自始至终都对慕蔺无情。 第200章 终不负您 国师府。 眼前已年过七旬,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椅子上,从泱肆进门开始,便一直盯着她看,而后自言自语一般道:“像,七八分像……” 泱肆追问:“像谁?” “阿音姑娘。” 阿音? 母后? 紧接着,老者又道:“你是谁?你找我是……” 泱肆拿出那把鲁班锁给他看:“您看看,这是不是您所说的阿音姑娘从您那儿买的。” 老者接过去,只在手里看了几眼,便确认道:“这是我做的,当年做了很多这样精巧的鲁班锁。” “您能告诉我更多关于这位阿音姑娘吗?” 老者缓缓坐下来,“快二十年了,我已是即将躺进棺材里的人,还以为这件事便就此结束了。” 泱肆看向江衎辞,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江衎辞拍了拍她的肩,拉过她的手,与她相握,以示安心。 老者思索着,缓缓张口,苍老的声音,叙述一个二十年前的故事。 当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匠,在铺子里利用榫卯结构以木头做了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摆在货架上售卖。 有天来了一对男女,女孩子很喜欢这些小东西,最喜欢的就是鲁班锁,坐在桌前解了很久,还买了好些带走。 之后两人便常来他的铺子,长坐闲谈,共解锁扣。 男子唤女子为“阿音”,女子唤男子为“阿言”。 某日阿言单独前来,付给他一大笔银钱,让他今后为他们专门定制鲁班锁。形制更为精致小巧,难度也更为复杂。 每次二人来此相约一次,他就给他们一把,够他们二人消磨一个下午的时光。 只是后来两人相约的日子愈来愈少,但他依然按照收的银钱做了很多锁。 渐渐地,他也发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似先前那般轻松愉快,他们虽然仍是笑着,可那笑容却有些酸涩夹杂其中。 后来他们有大半年近小一年没再来,店里的伙计劝他把做的那一堆锁放在货架上出售,但他想了想,还是把它们都装进了一个箱子里,放在柜台下。 那之后阿音姑娘都是独自一人来,一人坐在桌前解锁,然后离开。 而阿言再没有出现过。 他发现阿音姑娘的装扮变了,她盘起了秀发,也不再穿少女的襦裙。 阿音每月都会来一次,有一个月,她却一直未来。 来的是阿言。 他看起来落魄了许多,脸上黯然失色,仿若失去了魂魄。 他一个人沉默地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鲁班锁,却一直未解。 之后他日日来,仿佛在等人,等那个和他一起解锁的人。 那时新朝刚刚建立,城中一切看起来平和,实际上暗流涌动,局势动荡。 有不轨之人常常被官兵当街拿下,或是当众毙命都是常有的事。 那天,数十名官兵冲进了铺子里,声称阿言是触犯朝廷的重罪之人,将他打至晕厥后拖走了。 从此,不论是阿音,还是阿言,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陆婉儿来到自已在国师府时所住的院落,找出来时从桃疆带来的一个铁匣。 这是家族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可是铁盒子材质特殊,除了与之匹配的钥匙,任何外力都无法打开它。 如今,这把钥匙被人有意送到了她的面前,打开这个盒子,也许她就能得到自已追寻了多年的真相。 但同时也意味着,她与别人的仇怨,正式揭开帷幕。 深吸一口气,她把钥匙插进锁孔,缓缓拧动。 啪嗒。 匣子被打开了,里面躺着一块金牌,上面刻着一个“季”字,右下角雕刻的印章,是“北渚”。 大北的前朝,为北渚。 这块金牌,应当是皇家赐予季家的,是季家在北渚王朝身份地位的象征。 陆婉儿拿起这块金牌,沉思了许久。 难道,有人想要得到这块金牌? 可是已经改朝换代,这块金牌值得让他们屠尽季家全族吗? 匣子里除了这金牌之外空无一物,陆婉儿盯着空空的盒子看了半晌,总觉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盒子她带在身边太多年了,虽然没有打开过,但凭感觉这里面应该不止一样东西才对。 于是她在铁匣内壁摸索着,果真找到了一处按钮,一按,底层便向两边打开。 底下还有一层! 她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而后像被人施了魔咒一般僵在原地。 这是……? …… 夜沉沉,陆婉儿抱着铁盒往前院走,遇上了凛寒。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怎么样了,你找到了吗?” 她抬起头看向他,可是双眼空洞,眼神有些失焦。 “大人和殿下呢?” “都在前院,你怎么了?是不是这盒子里的东西让你无法接受?” 凛寒不是傻子,从她出现起,便带着这个盒子,说这是关系她全族的东西,她一定要想办法打开它,可是现在打开了,结果似乎比她预想的更糟糕。 陆婉儿眨了眨眼,提起气来,摇摇头,“没事,我先去找他们。” 凛寒跟在她身后来到前院,老者已经被送走,屋里的两人安静地坐着。 泱肆正在消化老者所说的一席话。 突然有人在自已面前双膝跪地,泱肆怔愣片刻,看向她,不明所以:“怎么了?” 跪着的人手里抱着盒子,已经重新上锁阖上,她垂眸,声音透着些寒凉。 “殿下,您前年亲自出兵西疆是为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问题,泱肆察觉大概跟她手里的东西有关,因此观着她脸上的神色,如实回答:“保家卫国。” 陆婉儿接住她的话:“如果没有您,前年桃疆或许已经沦为西凉的属地……” “你不该这么想。” 泱肆否定她,“仗不是我一人打的,是千千万万名土兵拼死的守护,没有我,也会有人带领将土们打赢胜仗,你应该相信大北的实力。” “保家卫国对您如此重要吗?您是一个公主,却在及笄之年亲自带兵打仗,林家通敌叛国,您追查到底,甚至当众动怒重伤林崇,这本该是男儿所为,您为何要挡在前面?” “家国面前不分男女。” 泱肆缓缓道:“我可以坚定地告诉你,就算西凉与大北免不了一战,我也照样会领兵上阵,大北也许不缺我这样一个女子来守护,但守护大北,是我的义务和职责。” “大北……” 陆婉儿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突然笑起来,笑容悲凉。 “殿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国的意义我没有您领悟得多。但愿您所护的家国终不负您。” 这话让泱肆莫名眉头微蹙,她手里的不就是上一世慕蔺转交给自已的那个盒子吗? 可里面就一块金牌罢了,陆婉儿为何如此,好像已经到了心寒的地步,还向自已说出这番话?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陆婉儿敛去脸上的笑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的感慨罢了,殿下权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言罢,她转向一旁的江衎辞,将手里的盒子举过头顶。x “请大人替我保管此物,一定不要假手除您以外的任何人。”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63节 第201章 永世安康 马车停在公子府前,陆婉儿同二人道别后下了马车,进入公子府。 泱肆望着江衎辞手边的铁匣,抓耳挠腮了好一阵。 江衎辞捉住她的手,整理她弄乱的头发,而后捏了捏她的耳垂。 “别胡想了,季君绾此人对你是真心敬重,应是不会害你的。” 这一点泱肆前世就已经感知到了,她昂头看他,“你凭什么替她做担保?” 江衎辞略显无奈地揪了一下她的耳朵,此人现在也开始爱对她动手动脚了,喜欢捏捏这儿揪揪那儿,像对待个小宠物似的,以此来体现自已的喜爱。 “我不是替她做担保,是你现在脑子里装的事太多了,都分不出一点儿来管我了。” 泱肆捧着他的脸,往他唇上印下一吻,用大言不惭的语气道:“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 公子府和丞相府之间有一条云湄河,泱肆还不想回宫,和江衎辞牵手在河边散步。 江衎辞说的没错,如今泱肆心里装了太多事,一件接着一件将她的思绪塞满。 “莫辞,我去年在坤宁哥找到了一幅母后的画像,落款是洛言,后来我在鬼市找到百晓生,那个人告诉我,这个洛言也姓魏。你说,魏洛言是不是就是给母后作画之人?在嫁入皇宫之前,他们二人其实是一对有情人?” 江衎辞点点头,知晓她在想什么:“所以你认为,先皇后是被迫入宫,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已所爱之人,但怎奈无法与其终成眷属,所以郁郁而终。” 听到此,泱肆整个人又泄了气,“是的,以前我一直忽略了,在我的记忆里,父皇和母后一直很相爱,然而事实是,父皇待母后极好,但母后待父皇的态度却一直是淡淡的,不冷也不热。” 可魏洛言是谁,为什么与皇家同姓,可皇室族谱里并无此人,而国舅和今日的老者都说此人当年犯了重罪,但大理寺的案件卷宗上,又并无记载。 像是被人刻意抹去。 泱肆真想直接去问魏明正,但想到母后与魏洛言的关系,还是作罢。 “你们鬼市的百晓生,能让我见一次吗?” 江衎辞一直默默走在她身边,看她皱着眉冥思苦想半天,心想她真是一点儿也无法让自已闲下来。 马上就要到自已的终身大事了,还在为别的事烦忧。 但他知道,按照她的性子,这些事情,她都必须亲自去做,而他也只能在一旁陪着,同时为她帮些忙。 “是你的鬼市,你要反悔不成?” 鬼市已许她做娉,他啊,就是不想她如此烦忧,像她从前一般,说些调笑的话来逗逗她。 果然,她笑起来,眼眸弯弯,停下脚步面向他,环住他的腰发誓。 “不可能,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反悔!” 他顺势揽过她的腰,轻轻捏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 “说了多少遍了,别把死挂嘴边,你是要长命百岁,永世安康之人。” 她笑着:“莫辞也是啊。” 本该在远处马车上的凛寒此时走了过来,向二人行礼。 “大人,殿下,方才公子府有人来报,说云山有动静,消失的吏部侍郎之子王琪似乎藏在了云山。” 王琪上个月以诈尸之名金蝉脱壳,还以为他早已逃出京上,没想到竟玩起了灯下黑,藏在云山。 “派人潜上云山,王琪一定要抓活的。” “十四阁的人已经去了。” 凛寒回答,停顿片刻又道:“属下前些日子似乎见殿下的侍卫上了云山,他是不是没有回来?” “阿烈?”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好像自从上次让阿烈去找失踪的王琪之后,泱肆就再没有见到过她。 重生之后泱肆确实也有意忽略此人,常常不放心上,给她派个任务后便把她给抛掷脑后。 “什么时候的事情?” 凛寒思索着回道:“花朝节前一日,属下去成衣铺给大人取衣服时瞧见的。” 那岂不是二十多天过去了? 泱肆想了想,自已确实已经有近一月没有见到阿烈了。 难道她真的出事了? 泱肆心头不由得一跳,江衎辞见状,赶紧道:“多派点人跟上去,把云山围起来,现在就去。” “是!” 凛寒领命离开,泱肆抓着江衎辞的衣袖想了良久,“不行,我得亲自去云山。” 江衎辞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现在先回去睡一觉,明日再上去。” 他抬手,指尖轻柔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听话,明日我陪你一起。” 凛寒不在,江衎辞亲自驾马,把泱肆送回皇宫。 亲眼看着她走进去,他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国师府,换乘快马,直奔云山。 深夜的云山,却是人潮涌动。 十四阁的人已经将这里围了一圈,凛寒带着人在外围又堵了个水泄不通。 黑暗中,凛寒听见骏马奔驰而来的声音,忙拔出剑防御,看清来人后,才把长剑插回剑鞘。 “大人,您怎么跟来了?” 江衎辞跳下马背,“里面什么情况?” “十四阁的人已经潜进去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云山背面,有一条小道可以直接骑马而上,前面就是云山的竹林,竹林下曾是私藏火药和少女的密室。 江衎辞往里看了眼,“你先进去,找找殿下的侍卫在不在里面。” “是。” 凛寒进去后没一会儿,里面传来打斗声,江衎辞示意其他人围进去。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凛寒从竹林深处走来,怀里抱着一个人。 走近了才看清,他怀里的人身上盖着一件外衫,头发凌乱,裸露在外的脖子和脸全是淤青和伤痕,昏迷不醒,已是面目全非。 凛寒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但眉宇间更多的是愠怒,语气里除了难为情之外,还有咬牙切齿:“大人,她是女子!” 江衎辞一瞬间明白了,此前有关于这个侍卫的种种,还有泱肆对此人的态度。 难怪她此前会说霓虹有和阿烈一样的眼睛,原来是因为两人皆是女子。 “他们简直就是畜生!竟然会对一个女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想到方才在暗室里看到的场景,凛寒就一阵反胃。 他无需细说,江衎辞也猜出了大概。 “王琪抓到了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人再一次惹火,江衎辞有些头疼,本来泱肆整日就已经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又被添堵了。 “你带着她跟着十四阁的人去寻春院,让那儿的人照顾好她。” 泱肆尚未从梅妃病逝的阴影里完全走出来,现下这个状况,真是又给她一击。 第202章 我变得和他们一样恶臭 这一晚泱肆睡得很不踏实,好像总有什么东西提着自已的心脏,悬在空中久久无法落到实处。 每隔半个时辰她就会醒来一次,每次醒来总觉得时辰已经不早了,可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她又只好闭上眼。 外面传来响动,泱肆顿时睡意全无,掀开衾被下床,来到窗边。 夜色里,有人打开窗户跳进来,在她出手之际便已经将她抱进怀里。 他身上带着寒露的凉,夜行而来,嗓音也略显低哑。 “把我打伤了,就没人哄你睡觉了。” 殿内的烛火摇晃,泱肆看清他的脸,松懈下来,颇有些撒娇意味道:“你怎么来了?” 她下床没来得及穿鞋,只着单薄的里衣赤脚站在地上,江衎辞将她抱起来,走回榻上。 “我猜你肯定不听话,所以来看看。” 泱肆搂着他的脖子,等他把自已放下也不肯撒手。 “我听话了,我可是睡着呢,是你偷偷摸摸来把我惊醒了。” 江衎辞看她一脸清醒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睡着,但还是轻声道:“是我的错,现在我在这守着你,你乖乖睡觉可好?” 泱肆抱着他的脖子往自已的方向拉,“那你陪我睡。” 他听话地在她身侧躺下来,将她环在怀里。 薄唇在她的额角贴了贴,他道:“睡吧。” 泱肆往他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感受到他温凉的体温,让人惬意。 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一直安安静静的,呼吸平稳,江衎辞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没想到,她突然扬起脸来,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仍是闭着眼。 “莫辞,是不是出事了?” 江衎辞默了默,“嗯。” 泱肆仍然没有睁眼,像是睡前随意搭几句话。 “她死了吗?” “……没有。”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64节 寝殿内再次恢复安静,只有烛火默默燃烧。 临近天明时,泱肆睡着了一会儿,而后又醒了。 她动了动身子,旁边的江衎辞也缓缓睁开眼。 于是两人都没再睡,一同出宫,前往寻春院。 阿烈被安顿在寻春院的一间厢房里,枫红在里面照顾她,凛寒按照命令守在门外。 泱肆进去之前,江衎辞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转过头来,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连清新做了一款甜瓜酿,等会儿带你去喝。” 泱肆慢慢张开笑容:“好。” 她进去后,枫红便出来了,并顺手关上了门, 凛寒问道:“怎么样了?” 枫红轻叹一声,在勾栏之所待得久了,被凌辱的女子见过不少,但像这般的,她真是头一回见。 “醒了,但一直不说话。” …… 泱肆慢慢走进去,走向躺在榻上的人。 她脸上全是淤青和伤痕,嘴角裂开,往外渗着血,眼角有一道长长的疤,直直隐入头发里,而额角的头发竟少了一大块,只见红肿的头皮像是被人硬生生扯下来的。 听到动静,阿烈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是她,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 “殿……殿下……” 被褥滑落,泱肆呼吸一滞,才发现她不止脸,就连脖子上也全是伤。 扶住阿烈要行礼的两只手,望见她脖子上的伤还在往衣襟里蔓延。 于是伸手去扒她的衣服,要一探究竟。 阿烈第一次反抗她,双手捂在胸前,往后缩了缩,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颤抖与害怕。 “殿下,别看,求您……” 她的神情不再是冷淡如水,眼睛里不再有坚定不移,全是惊恐、呆滞、绝望。 越是如此,泱肆就越要看清楚,不由分说拉开了她的衣襟。 触目惊心。 然后挽起她的袖口和裤脚。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泱肆暴躁起来,看着她目眦欲裂,“你怎么把自已搞成这个样子?” 阿烈跪坐在榻上,抱着被子裹住自已,像抓住最后一块遮挡。 “殿下,我不想活了。” “胡说!” 泱肆忍不住拔高了音量,就连门外的几人都听见了。 “云烈!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死了吗?” 床上的人缓缓埋下头,把脸埋进被褥里,缩成一团。 泱肆从未见过这样的阿烈,狼狈,脆弱,如宣纸一般,一撕就碎。 “你不是很能耐吗!你在战场上都能够完好无缺的活下来,你还要一剑刺死我呢,怎么几个毛贼你就应付不了吗?” 泱肆板着脸训斥人,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无妄,早在之前,此人惹自已生气,而被她收回来了。 更加暴怒了:“你没脑子吗!没有佩剑一个人应付不了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去送死!这么多年在军营里是白学了吗!” 没有任何回音,好像只是她自已一人在单方面的生气。 泱肆去扯她的被子,才发现她竟然在落泪,用力咬住自已的手臂,才没有哭出声。 哭什么哭! 自已被她一剑毙命的时候都没哭呢,她哭什么! 泱肆去拉她的手臂,本就有伤,被她一咬伤口裂开,往外冒血,滴落在床单。 看着她这副样子,泱肆气焰慢慢下沉,一旁有药箱,她去翻找出纱布,拉过阿烈的手,给她缠上。 “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 阿烈拉下自已的衣袖,拢好衣襟,努力去遮挡身上那些不堪入目的伤痕。 “我被他们迷晕了,他们用沉重的铁链把我拷在暗室里……暗无天日,我觉得我在里面待了好久,我什么都没穿,像条狗一样被拴在那里,被鞭打,被凌虐,被辱骂……” “我记不清总共有多少个男人来过,有时候是一两个,多的时候有七八个……他们粗暴地扯掉我的头发,殴打我,用小刀划开我的皮肉……我身上每一处都被他们无休止的侵犯,下身、手、脚、嘴巴、胸膛……没有一处被放过……” 她一向坚硬沉稳的阿烈啊,用这般颤抖的声音,叙述自已遭受的虐待,一字一血,泪如大雨,将人淋湿。 “殿下,那里好臭……汗臭味,腥膻味,酒味,还有我的血腥味……殿下,我变得和他们一样恶臭……我真的不想再坚持了……可是我的命是殿下的,没见到殿下之前,我不能死啊,殿下,我为什么不能真的是一名男子……” 如果她是一个男子,那么她就不用遭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凭什么这些,都是男子用来残害女子的手段。 泱肆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咽喉,窒息到快要死去。 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才发现已经手心发麻,抬起来,在阿烈的头顶轻抚两下。 “本宫的人,不能那么懦弱,那些人都还活着,凭什么要你去死?你必须活着,好好地活着,然后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才对得起本宫对你的栽培。” 第203章 生不如死地活着 三月份气候微凉,清晨的空气里浮着颗粒般的晨露,随风轻轻扑到脸上,柔得胜雪。 听见屋内的动静,凛寒忍不住叹道:“幸好昨日殿下没有上云山,否则她要是看到当时的场景,非烧了云山不可。” 昨夜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凛寒刚踏入那竹林下的密室,迎面而来便是各种复杂的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腥臭靡靡,腐朽刺鼻。 他冲进去,看到的是更为荒唐淫乱的一幕,几乎要将他的双眸浊污至失明。 三个男人,未着片缕,而被铁链拴着的女子,浑身血污。 她已经失去意识,只剩下本能但无用的反抗和叫喊。 身后再次响起开门声,江衎辞转过身,踏出来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若不是刚刚那几声怒吼传出来,要让人怀疑里面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他知道,她此时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端,随时就要爆发。 “王琪在哪?” 她问,语气是爆发前的平静。 她进去前,明明说好了要带她去清平坊喝甜瓜酿,现下看来,她还是非要亲自去见一见王琪不可。 寻春院的地牢,牢房的门刚被打开,泱肆就立刻冲进去,照着坐在地上的人胸膛狠狠踹了一脚。 王琪被突然而来的攻击弄得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捂着胸口重新坐起来,看清来人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真没想到那长公主身边大名鼎鼎的烈侍卫竟然是一名水灵灵的小女子呢,不愧是公主殿下,连一个小侍卫也这般有滋有味,得不到殿下您,尝尝您的贴身侍卫王某也知足了!哈哈哈哈哈唔——” 随着他的话语而来的,是脑袋上又狠狠挨了一脚,头砸进墙里,应声裂开几条缝,有鲜血顺着流淌下来。 王琪脸都变形了,虚弱地靠着墙角,仍然在张狂地笑:“我知道殿下恨王某,但殿下令我全家锒铛入狱,我不过是玩了一下您的小侍卫,应该不算过分吧?况且就算您把我还有我那些兄弟全都杀了,也已经无济于事了,您那小侍卫已经毁了!她的余生都会活在这二十多天的阴影里,她甚至会恨您,如果不是为您做事,她不会受此一劫!是您害了她!” 他的话成功将泱肆点燃,捡起地上的砖块上前去,照着他的脑袋一顿猛砸,鲜血四溅。 如果不是江衎辞拉住她,她真的会控制不住把此人拍死。 “敢私藏火药你王家入狱是自找的。你放心,你们都不会死的,你们都会活着,并且——” 泱肆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生不如死地活着!” 碰他一下泱肆都嫌脏手,甩开他站起身来,地上的王琪已是奄奄一息。 “那殿下可得看好王某,说不定哪天又让王某给逃了呢,又不说定,哪天王某突然暴毙而亡呢。” …… 走出地牢,江衎辞沉默地拉着泱肆去洗手洗脸。 刚刚的失控,让她的手上和脸上都溅了很多鲜血。 江衎辞先用沾湿的帕巾给她擦脸,然后拉着她的手放入水盆里,轻柔地搓洗掉那些不属于她的血迹,却发现她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着。 情绪化的反应,暴露了她冷静的伪装。 她不止手上和脸上是血,就连衣衫上也染了血,昭示着它的主人方才是如何的愤怒。 枫红送来一套干净的衣裳,江衎辞在外面等她换完,才牵起她的手离开寻春院,坐上马车。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把她抱进怀里,握着她无法平静的双手。 如果不是要留着王琪的命,让阿烈来亲自还手报仇,那这个人今天必死无疑。 马车徐徐前行,泱肆被他握着手,突然就绷不住了,把脸埋进他怀里。 “她只是一个女子,莫辞,她只是一个女子啊……” 江衎辞轻拍她的后背,从昨日夜里看见阿烈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免不了要伤心一回。 她曾说阿烈背叛了她,她已经不信任阿烈,可是她心里,一直没有要阿烈付出代价的想法,也不会为此,而觉得阿烈今日是活该。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事不对人,就像对待小皇子,哪怕他的母妃三番两次祸害她,林家通敌叛国,她仍然在皇帝面前将小皇子力保下来。 所以在她的心里,哪怕阿烈要伤害她,那也不代表着阿烈就活该遭此一罪。 马车回到皇宫,江衎辞把泱肆送回未央宫,强制要求她躺下休息。 “你昨夜就没有睡好,现在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清平坊给你拿甜瓜酿,可好?” 明明是用商量的词句,语气里却是不容辩驳,手上的动作更是强硬,直接给她盖好了衾被。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65节 泱肆抓着他的手,“莫辞,我睡不着。” 江衎辞便握着她的手在榻边席地而坐,另一只手轻轻盖在她的眼睛上。 “就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我在这陪你。” 大概是绷得太久了,有他陪着,她可以暂时将提着的那口气缓缓松下来。 直到榻上的人呼吸渐渐均匀而平稳,紧紧抓着他的手慢慢放松,江衎辞确认她睡着了,动作小心地松开她站起来,离开寝殿。 落染候在外面,昨夜殿下很晚才回来,今天又一大早就出宫去了,她直觉又出什么事了。 “让殿下多睡会儿,你在外面听着点,我一会儿就回来。” 落染不敢多问,只知听命行事。 沐佑带着刚训练完的白玉回来,见落染一人守在殿外,神色有些焦虑。 他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怎么忧心忡忡的样子?” 落染皱着眉:“刚刚殿下回来时,总感觉她情绪不太对,我从没见过殿下这样。” 沐佑思索道:“可能又出事了,可殿下并未吩咐我做事,烈侍卫这段时间也一直不在宫中。” 说到阿烈,落染早就发现这人已经好长时间没回宫了,以前不论烈侍卫在外面做什么,没有任务时都一定会回到宫中,这次一直没回来,看来是很棘手的任务。 又想到殿下告诉自已,其实阿烈是女儿身,而上次见烈侍卫,她还同对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诸如“你是不是爱着殿下”、“我也同样爱她”…… 要是早知道烈侍卫也是女子,她就不和她说那些话了! 可她既然是个姑娘,那常常在外执行任务,遇到危险真的能应付自如吗? 落染揪住沐佑,“二侍卫,你们平时不跟烈侍卫联系吗?都不管他在外面有没有危险吗?” 沐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烈侍卫的武力我们剩下十一个侍卫加起来都打不过,他能遇到什么危险?” 第204章 都好都坏 离开皇宫,江衎辞再次回到了寻春院的地牢。 已经有人为王琪简单处理了伤口,正如泱肆所说,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死。 王琪看到他,想起第一次被这人审讯时的场景,不禁往里缩了缩。 往身上割无数道伤口,再将冰柱从口子里插进去,那样钻心蚀骨的疼痛他迄今仍记忆犹新。 “你……你又来做什么……” 江衎辞停在他面前,俯视着他,眼神明明很淡,却仿若在看一只不入眼的蝼蚁。 “你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我可以向殿下请求让你死个痛快。” 王琪不看他,眼神闪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我谈个条件吧。” 江衎辞看了他一眼,走到窗边,看向外面。 “你交代了,我可以保你父亲不死。” 王琪眼皮抬了抬,“我如何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 他静静站立,“但你应该知道,王家已经没有了后路,一旦边境传来徐将军的消息,你父亲必死无疑。” “这一切都与王家无关,王家只是奉命行事!我爹不会死的,你休要骗我!” 王琪突然激动起来,江衎辞转身看向他,“林崇都无人能保,你以为你爹能保得住?” 闻此,王琪泄气一般,躺倒在地上,像是意识到什么。 “你可以拒绝配合,你该受的罪一点也不会少,这里没有人会让你暴毙而亡。” 江衎辞走出牢房,低声对门口的守卫说了什么,而后离去。 没一会儿,守卫打开门进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红色的药丸。 很快,王琪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身上像被人点了一把大火,皮肤上似有万只蚂蚁爬过,瘙痒难耐。 他疯狂地抓挠身上的皮肤,对外面大喊,“水!我要水!” 与此同时,另一个牢房里的其余人也开始呼喊起来,守卫们对视一眼,再次进去把他捉出来,扔进了隔壁牢房。 守卫关上门离开了这里,昏暗中,尖叫声混着其他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地牢,其他被十四阁关在这里的人,都不敢去看这令人作呕的一幕。 …… 从地牢出来,凛寒问道:“大人,他不肯说怎么办?” 江衎辞冷静分析:“他自顾不暇了,不会管他爹的死活,我只是试探他到底知不知情。” “您怎会觉得他知道什么?” 凛寒不解。 “他敢躲在云山,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且他今日跟殿下说,他会暴毙而亡,证明有人会灭口。” “那在天牢里的王侍郎岂不是……”凛寒顿悟,立马想到另一种可能,“我们是不是该赶紧告诉殿下,让她做防备?” “晚了。” 江衎辞道:“估计昨夜就已经动手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待在寻春院,守好王琪。” 泱肆醒来时,江衎辞还是坐在地垫上,守在榻边,好像不曾离开过。 但他手边多了一只碗,碗里装着的东西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色泽。 泱肆下床来,和他一起坐在地垫上。 江衎辞端来碗,用瓷勺舀了一勺甜瓜,喂给她。 汁水丰沛,沁入心扉的甜。 他又喂来一勺,泱肆抬手示意他吃,“好甜的,你也尝尝。” 江衎辞轻轻摇了摇头,“有酒。” 想起上回在船上骗此人喝酒,结果一壶酒就昏睡过去浑身发烫的场景,泱肆没忍住笑出来。 从他手里拿过碗又接着吃了几口,泱肆有些惊奇:“真的是用酒做的吗?我怎么没尝出来。” 江衎辞侧眸看着她,轻道:“少吃点,尝不出不代表不会醉人。” 泱肆挑了挑眉:“不相信我的酒量?” “信。” 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 “嗯?” 泱肆疑惑地看过去,“一般情况下不是会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吗?你这让我怎么选?” 江衎辞抬手摸摸她的侧脸,道:“也许都是好消息,也许都是坏消息。” 他这么一说,泱肆心里有了预设,“那你从最近的开始说吧。” “王侍郎大概率已经死了。” “什么意思?天牢并未传来消息啊。” 泱肆不解:“他怎么死的,自杀?” “应该不是。” 江衎辞回:“因为王琪被抓了,所以,他爹就会死。” “你是说,他们手里掌握着那批火药的秘密?” 泱肆很快抓到重点,再结合今日王琪说的话,明白了江衎辞的猜测。 “是我疏忽了,我现在再去审一审王琪。” 言罢,就要起身。 江衎辞拉住她,“别着急,他现在寻春院,十四阁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潜进去,而且凛寒也在那守着,不会出意外的。” 看着他一副早有把握的样子,泱肆道:“你是不是昨夜就猜到了?” 他不否认:“只是猜测,但现在已经确认了。” 这人永远都那么冷静,不管遇到什么,都能以最清晰的头脑来分析当下的情势。 正如他没有立刻向她表明自已的猜测,让她派人在天牢里守着,而是选择沉默,是因为他知道,一旦他们有所行动,那藏在暗处的人就会藏得更深,甚至他们到最后都不会知晓,王家其实知道的更多。 而现在,王侍郎被杀,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那么被他们掌控起来的王琪就有了用处。 泱肆整理完这一切前因后果之后,又问他:“那另一个消息是什么?” 江衎辞沉默片刻,望着她的眼,认真道:“我从百晓生那里得知,魏洛言,是前朝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皇兄。” 预想过魏洛言可能是皇家人,但没想过,他竟然是太子。 泱肆怔住了,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件事。 既是太子,那为何又犯了重罪,连痕迹都被人抹去。 江衎辞轻声将她的思绪拉回:“这也许是前朝皇室竞争所产生的结果,你想查清,恐怕没那么容易。” “是。”泱肆承认他的说法:“皇室竞争已经很难辨别对错,更像是森林里成王败寇的准则,结束了就结束了,我不该去把它掀出来。就像我去太后那里寻找华妃娘娘死亡的真相,却换来她的质问一样,把真相翻出来,不仅是对皇兄,就连逝去的母后,也没有好处。” 她做什么想什么,江衎辞都是支持的,因此轻“嗯”一声。 想到什么,泱肆不可思议地望向他,才发现他神色有些难以察觉的疲倦。 “不对,你这一晚上,又去了云山,又去了鬼市?” 江衎辞便顺势偏过脑袋,枕在她的肩头,闭上了眼睛,声音轻淡,语气无奈却满是心甘情愿:“谁叫我们泱泱总是闲不住,我管不了,只能先替她多跑两趟了。” 一直劝她回来休息,自已却没有休息过,把能做的都先帮她做了,免得她醒来,这儿也要亲自跑一趟,那儿也要亲自跑一趟。 今天又陪她折腾了一早上,还独自去了清平坊给她取甜瓜酿,只为了等她醒来,就有得吃。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66节 她的莫辞啊,为什么那么好啊。 第205章 新婚贺礼 新婚过后的慕蔺仍然在无尽的忙碌之中。 三月的繁忙程度简直快到了顶峰,昨日刚过太子册封大典,月中便要举行春闱,而月底又要迎来长公主的婚礼。 这些全都是礼部负责的项目,他几乎整日都待在南院。 今日傍晚,陆婉儿竟然出现在了南院门口。 昨日她跟着长公主去了国师府之后再回来,整个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一样是静悄悄的,但脸上的伪装好像慢慢卸下了。 他笃定,她静,是因为看到了真相。 而这真相,就藏在国师府。 踏出去,陆婉儿笑着迎上来,“你忙完了?” 慕蔺探究地看着她,不清楚她即将做什么,她的计划要如何进行。 “嗯。” 陆婉儿走在他身侧,她今日穿的是一袭水蓝色流仙裙,裙摆的褶子细密飘扬,显得她愈发的清冷。 “仰星楼这个春季最后一批桃花开了,二哥能否陪婉儿去看看?” 慕蔺默了一瞬,没有回答,但也没有上马车。 仰星楼离南院并不远,两人慢慢走着。 自从她进了公子府,他好像很少对她有好脾气,忍耐的时候不是因为在丞相府众人面前,就是因为想要试探她。 今日,本该也是试探的,但慕蔺总觉身旁这人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更像是一种错觉,但他竟无法辨清。 仰星楼有一片桃园,每年春天,都会开出盛烂的桃花,吸引众多游人。 夏天就要来了,这是这个春天最后一批桃花。 两人漫步在桃园里,天色慢慢灰暗下来,她走在前面,身影在半暗的天色里竟显出些许寥落。 以往在公子府受苦时皆是刻意伪装的落寞与可怜,现在没有那些表演,竟还是叫人解读出来。 “前些日子,殿下叫我进宫去,同那宫中的梅妃娘娘交心,娘娘在深宫中待了多年,心中的郁结早已难解,我与之交谈时,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已。” 她主动开口,第一次用这样平淡的语气向旁人诉说自已,不带任何目的。 伸出手来,她用指尖托起枝头一簇桃花,低头轻轻嗅了嗅,“桃疆的桃花比这里更盛大,百里桃林,一到春天齐齐绽放,美得连画都无法将其装下。” 回忆起家乡,她勾起唇角笑起来,那笑容又慢慢隐去,仿佛不曾有过。 她继续往前走,把后背留给他,自言自语般说着:“梅妃说她已经回不去心中江南,我也回不去心中的桃疆。我的家乡,被鲜血染红,淹没,只要我踏进那片土地,满眼都只剩下红色,将我吞噬,让我万劫不复。” 她突然转过头来,一双眸子紧紧看着他,一步步朝他逼近,直走到他跟前,脚尖抵住他的脚尖才堪堪停下来。 “我有错吗?我们有错吗?为什么要面临这样的命运?为什么?” 一连串的发问,可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那让她至此的命运。 慕蔺与她对视片刻,而后错开她继续往前走。 “我还以为你不信命运,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伪装卸下了,所有的话都被撕开掰碎,扔在水面上。 “……我不信。” 她又像被人扎了孔的蹴鞠一样,泄了气,只剩外壳支撑。 “我到现在仍不信,并且不服,但我没法继续。” 陆婉儿跟上去,与他并肩而行,代替天色的夜灯在此时一盏一盏被点燃,照亮这一片桃园,照得人面桃花相映红。 “二哥。” 她再次唤他,好像真的只是想这么叫他,“你有什么是想要守护的吗?” 慕蔺沉默片刻,淡声回答:“慕家。” 她突然笑出声来:“可你违背了慕家规训。” 以正妻之位娶她,惹得丞相大怒,罚他在慕家宗祠跪了一天两夜,不能吃喝。 她笑起来脸庞有一个浅浅的梨涡,纯真的,像没有心事和负担的小孩。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慕蔺偏过头去,润了润喉。 对于他的说法,陆婉儿不置可否,只是接着道:“大姐当年看上一个普通的读书人,遭到了丞相大人的极致反对,但大姐非他不嫁,甚至要与其私奔,丞相命人将他们二人捉回来的途中出了意外,导致那读书人瘸了双腿。” 后来大小姐慕鸢回到府中,痛斥父亲对她的刻板规训,痛斥他古旧的观念,与慕家彻底决裂,带着读书人消失无踪。 这一切都被年少时的慕蔺看在眼里,大姐走后,父亲对他的教育更为严厉苛刻,誓要把他驯化成下一代丞相接班人。 所以他是文科状元,他扛下了父亲所有的期望。 但,被关得太久的兽,也会憎恶脖子上的项圈。 他为何不能是他自已,为何不能做自已。 陆婉儿说这番话,不过是,也看到了他心中藏匿的叛逆。 回到公子府,踏进北苑之前,陆婉儿再次叫住了慕蔺。 “好久没写诗给你,今日想给你写一句,你等等可好?” 慕蔺跟着她走进北苑,院里那棵病树仍在,光秃秃的枝桠,开不出一朵花。 他站在树下等,没一会儿她重新走出来,将手中折叠整齐的宣纸放进他的手心。 院外传来慕诺的呼喊声:“二哥,二嫂,你们在哪儿?” 而后他便踏进了北苑,瞧见两人站在树下,自家二嫂正抓着二哥的手,于是笑道:“你俩在这谈情说爱呢,难怪不理我。” 慕蔺握紧手心垂下来,面色如常,“你来做什么?” “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和嫂子吗?” 慕诺为被自家二哥冷眼相对而表现得一脸伤心欲绝,换来的却是慕蔺更加的冷漠的回应:“没事就回去好好念书,春闱在即,你若是考不上,日子可就没现在这般清闲了。” 谈及此,慕诺脸就垮下来,一脸绝望:“我们家有你一个状元不就够了吗,就不能放过我吗?” 慕蔺瞥了他一眼,“你可以试试。” 慕诺是个及时行乐之人,还未到来的事情一律抛诸脑后:“哎呀先不说这个了,二哥,我今日来找你还有别的事。” 就知道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别又想让我替你收烂摊子。” “不是,你怎么不信任我?我最近可安分了好不好?” 闻言,慕蔺用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陆婉儿。 是安分,不在外面闯祸了,改到他这儿来偷家了。 慕诺笑嘻嘻地来到他跟前,一脸讨好:“二哥,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借我点?” “你是慕家三公子,父亲平日给你的零用钱还不够你挥霍?” 慕蔺有时候真想给自已这个弟弟的脑袋一巴掌。 “这次情况不一样!” 慕诺挺直腰板,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马上就是小殿下的婚礼了,我要把清平坊所有的美酒佳酿全都买下来给她作贺礼!” 慕蔺:“……” 他结婚的时候得到两个小木人就罢了,还是自已这个弟弟暗度陈仓的工具。 现在倒反过来问他要钱,给别人买新婚贺礼。 真不愧是他的好弟弟。 慕蔺抬起手来,照着他的后脑勺毫不留情就是一巴掌。 慕诺被揍得弯下腰,摸着后脑勺再次站直,见自家二哥已经踏出北苑。 气呼呼地挥舞拳头:“你不借就不借,揍我干什么!” 在一旁看着的陆婉儿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慕诺转头看向她,有些羞赧:“二嫂你也笑话我。” 陆婉儿仍然笑着,看着他缓缓道:“谢谢你,三弟。” 谢谢你的贺礼。 “不用跟我客气!” 慕诺也咧嘴回她一个笑,转身去追慕蔺,“二哥你等等我!” “你那么多钱,就不能借我点儿吗?” “你就对你亲弟弟这么狠心?” …… 第206章 恨自己贪心 天牢果然传来王侍郎暴毙的消息。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可疑人员,天牢那样密不透风的墙,都能被人这样毫无破绽杀死一个人。 今年春选,皇帝采纳群臣意见,广开后宫,选了许多秀女,也册封几位妃子。 三年一度的春闱在即,众多学子赴京赶考,城中早已装满了人。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67节 慕蔺作为上一届的文状元,又任礼部侍郎,被帝王钦点做今年的主考官。 会试分三场进行,历时九天,每三天一场。考试的贡院离公子府较远,所以慕蔺一直没有回公子府。 陆婉儿到丞相府陪老夫人散步,老太太慈爱地握着她的手,“我看蔺儿也在贡院待了很久了,那里面条件不如府里,况且这新婚燕尔,蔺儿一个人无人在左右闲聊应是无趣得很。” 这话里的意思陆婉儿怎会听不懂,老人家的心意她不想辜负,便道:“婉儿正想着今日去贡院看看二哥呢,顺便带些吃食过去,想来那里的东西二哥应当吃不惯。” 于是傍晚时分,陆婉儿拎着食盒出现在了贡院。 此时号舍里的考生正在休息,慕蔺也回到了暂居的住所,听闻下人说夫人来探望,他有片刻的失神。 听见外面有人已经引着陆婉儿来到门外,“二夫人,到了,二公子便在屋内。” 他透过木门,看见她的身影印在上面,赏了下人些碎银,轻声道谢。 而后木门被敲响,她道:“二哥,你在里面吗?” 连日的忙碌让他有些疲惫,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想解了衣带躺下休息,听见她的声音便只好重新系好腰带,上前去开门。 门上的剪影变成真实,她踏进来,笑容温婉。 “他们说你没用晚饭就回来了,看来我来得很巧。” 打开食盒,她把里面的食物一样一样摆出来。 几样简单但精美的小菜,配上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 人在累的时候本来是会什么也不想吃,但他竟突然有了食欲,在桌前坐下来。 陆婉儿坐在对面,手肘搭在桌边,恬静地望着他。 反倒让他不自在起来,把菜夹到碗里,却没有下嘴。 她问道:“怎么了?我做的不好吃吗?” 他不答反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陆婉儿笑:“以前不敢看,现在敢了,想多看看。” 她本不惧怕他,只是以前为了在他面前演戏,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地直视他,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就算很多东西没有摆在明面上,但彼此都已心知肚明。 慕蔺不自然地挪开视线,继续吃饭。 “好吃。” 陆婉儿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于是轻笑道:“那我这段时间都来给你送吃的。” 慕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嗯”了一句,眼里却慢慢溢出些别样的情愫来。 用完饭后,陆婉儿收拾好食盒,准备回公子府。 慕蔺看着她的身影,身体比理智先行一步,在她转身之际拉住她的手腕。 她回过头来:“怎么了二哥?” 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慕蔺喉咙滚了滚,张了张口,不知自已要说什么。 “你……” 他也不知道自已在做什么,他的身体、大脑,还有他的心,都脱离了他的控制。 有人往他心里埋了一颗炸药,他想要挖出来,却只能眼看着它爆炸。 轰—— 突然而来的闪电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将她照亮一瞬,又把她归于人间。 大雨应声而落,敲打窗棂。 他启唇,竟该死的庆幸老天给他台阶。 “……下雨了,你先留下吧。” 雨确实很大,陆婉儿坐在凳子上,听着外面的雨声,静静等雨停。 慕蔺坐在榻边,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又走回去坐下。 哗啦啦的雨声衬得室内更静,静得他能听见自已不算平稳的呼吸声。 陆婉儿突然转身看向他,“二哥,你要是累了就休息吧,我再坐会儿等雨小了就走。” 慕蔺合衣躺下来,半阖眼眸假寐,却给了自已偷看的可耻行为做掩饰。 她侧身坐在外间,只留给他一个侧脸,眼睛偶尔眨啊眨,睫毛扑闪,像偶然停驻此间的蝴蝶,扇动羽翼,随时准备飞走。 她敢大胆看他了,却轮到他变成那个胆怯者,想到这,他就忍不住扶额,发出一声轻叹。 蝴蝶突然看过来,他赶紧闭上了眼。 动作慌乱得像心虚。 “二哥?” 蝴蝶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梦中呓语,只给最亲近的人听。 他该装作已经睡着,等她再唤一声,才佯装被唤醒,然后随口问一句是不是要走了。 可她已经轻轻拉开门出去,又轻轻地关上。 没有道别,没有相送,他竟突然恨自已的贪心。 接下来的几日,陆婉儿都如约来到贡院,给他送晚饭,然后再离开。 这天,吃完饭,慕蔺拿走陆婉儿手里的食盒,大步往外走。 陆婉儿不解,跟上去,“二哥,你要去哪?” 慕蔺用余光瞥她一眼,看她因小跑追出来而凌乱的发丝,贴在额角,她抬手理了理,眼神询问。 “今日第二场考试结束,可以暂且休息,回府。” “今日要回府?” 陆婉儿道:“你昨日应当跟我说一声,我就可以做些更好的菜在府里等你回来。” 两人一齐走出贡院,惹来不少目光,众人纷纷喊“见过公子和夫人”、“祝公子夫人新婚快乐”。 陆婉儿很不好意思,而慕蔺竟一个个轻轻点头,回应多谢。 上了马车,陆婉儿坐在他对面,脸颊还有些浮红。 他抿了抿唇,压制嘴角。 “你以前在国师府也会做菜给他吃吗?” “二哥,你忙完了记得把东西给我。” 两人同时出声,两人都望向对方,眼神一怔。 慕蔺很快追问:“什么东西?” 陆婉儿回过神,看了他两眼。 “我那日给你写的诗,你没有看吗?” 第207章 君当欢颜 储玉居。 慕蔺拉开抽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里面已经塞了满满的信纸。 它们堆叠整齐,安放在里面,最新的一张,在最外面,抽出来,上面还有被揉捏出来的褶皱。 那日他攥着这张纸回来,却迟迟没有打开,捏着它看了又看,一想到里面字迹清秀的写着一句令人面红耳赤的闺中情话,他就忍不住呼吸短促起来。 以前收到的时候,虽不免有所波动,可他仍可以平静地打开看完,然后再平静地收起来。 可这次却有所不同,这是她卸下伪装,在没有任何表演的情况下写给他的。 他竟有些慌乱,去想她一次次地说过心悦自已,是否是真心实意,在找到自已想要的真相之后,仍愿意将心迹表明。 所以他竟不敢看,这种复杂的情绪实在难言,逃避却又期冀,握紧在手心,揉出杂乱的痕迹,又赶紧松手,将它抚平。 最后只得把它和之前的信纸一起,放进抽屉里,才堪堪平静。 而今日,她说,她在诗里问他要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与她的计划有关吗? 原来,不是表明真心吗。 慕蔺抬手揉了揉眉心,赶去连日的疲惫。 算了,偌大一个公子府,还有十四阁做靠山,她要什么,是他给不了的。 缓缓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也一点点展露眼前。 【春山如旧,草色如烟,一纸休书,君当欢颜。】 …… 泱肆晚上带着无妄到寻春院,刚踏进去,就被枫红叫住了。 “殿下,主子有请。” 泱肆跟着她来到后院,推开厢房的门,慕蔺已经等在里面。 这次,他不再坐在帷幔背后,而是坐在桌前。 斟满杯中茶,他淡声道:“见过殿下。” 真真是自已的主场,倒也不站起来同她行礼了。 泱肆倒是不在意这些小节,走过去坐下。 “阁主找我,可是有什么新消息?” 慕蔺默了默,道:“殿下的侍卫,如我所猜,来自宫中。” “你确定无误?” 他早已同她做过预设,阿烈的身世被抹得太过干净,要么不属于大北,要么来自皇宫。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68节 泱肆蹙起眉思索,她不怕阿烈来自其他国家,因为那反而是她能接受的结果。 国家不同,立场不同,她若是为了自已的国家而要杀自已,那泱肆觉得她没有错。 可她来自皇宫,那便是深宫之中,还有人要将她置于死地。 “殿下,你应当早告诉在下,你那侍卫是名女子。” 慕蔺道:“十年前,也就是先皇后逝世的那一年,京北的贫民窟接连失踪了数十名女孩,年龄皆在五岁到十岁之间,因为贫民窟在京城属无人管辖的地界,没有人在意那些女孩去了哪里。” “你怎么确定她们是被宫里的人带走的?” “因为当年偷孩子的盗贼,不小心落了一样东西在那里。” 慕蔺说着,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泱肆接过,是一粒盘扣。 她仔细端详片刻,道:“这是宫廷制式。” 只有宫里人的着装才会有这种,但它太常见了,在宫中任何人的衣袍上见到它都不稀奇。 “没错,当年老妇夜半醒来,撞见有人将迷晕的孩子抱走,上前去抢夺,便抓下了这颗盘扣。” 慕蔺肯定地回复,告诉她所有查到的东西。 “既然在下已经把能帮殿下的都帮了,那殿下能否也帮在下一个忙?” 泱肆抬头看他一眼,“阁主竟也会需要帮忙?” 慕蔺喝了一口茶,对于她的揶揄并不在意,“我想知道,国师府里,有关于季君绾的东西是什么。” 闻此,泱肆沉了口气,道:“一个盒子,除了她没人能打开,无人知晓里面是什么。但……她那日打开盒子之后,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殿下可否相告?” 他这话语里竟夹着些急切与恳求。 “她问我,为何身为女子却要领兵上阵,保家卫国。” 慕蔺没再开口。 那日在仰星楼,她也问了他类似的问题。 ——你有什么是想要守护的吗? 泱肆来到阿烈所在的厢房,她这几日状态已经慢慢好转一些,寻春院没有亏待她,枫红派了人每日精心照料着她。 见泱肆进来,她忙要起身行礼。 “乖乖躺着别动。” 泱肆皱着眉道,这人怎么那么死板?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只能静养,不适宜走动,阿烈还是撑着身子靠在榻边,毕恭毕敬地喊:“殿下。” 泱肆把手里的剑放在床头的矮凳上,站在床边与她对话。 “以后不要再让本宫看到你因赤手空拳而落到如此境地。” 阿烈眼中浮现震惊,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那把剑,再看向站在床前的人,鼻尖发酸。 殿下给过她很多机会,她知道。 把剑收回,是气她不肯实话实说。 而哪怕是这样,还是重新把剑赐给她。 她嘴硬心软的殿下啊,能否别对她这么好。 明明已经看出,她不是什么忠臣,却还要一次次地对她好。 泱肆见她脸愈来愈往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发现此人眼眶竟有些湿润。 上一世,泱肆从未见过阿烈落泪,她永远都是那样坚毅而沉稳,哪怕一次次差点于战场上牺牲,也不会落一滴胆怯的泪。 泱肆一直以为,此人是不会落泪的。 云山一难,真是将她打入了绝望的谷底。 “别让本宫再看见你哭。” 泱肆本该安慰她,张口却是厉声教训。 她对阿烈向来严苛,几乎从未说过什么软话。 因此,此时此刻,泱肆望着她满身褪不去的伤,反思自已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是不该这样对她。 阿烈眨了眨眼,道:“属下领命。” “……” 这人的古板程度已是没救了。 “阿烈,或者,你叫云,又或者,这些都不是你的名字。” 泱肆在她眼前张开手心,给她看手中的盘扣。 “我觉得,你是时候该告诉我,有关于你,你为什么要来到我身边。” 阿烈只望了一眼她手心里的盘扣,然后紧闭上双眼,叫泱肆无法辨别她此时的藏有的情绪。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殿下,属下只问您一个问题,如果大北没有您想的那般值得您去守护,您还会不顾一切,去追查,去抵抗敌军吗?” 这个问题始料未及,泱肆顿了顿,“值不值得是交给历史评判的,当下,我身为护国公主,就该守卫大北。” 说着,泱肆又道:“那你便告诉我,究竟有多么不值得,能让我弃整个国家于不顾。” 闻言,阿烈只是摇了摇头,嘴角浅笑的弧度苦涩至极。 “那你总该交代,是谁把你从贫民窟里弄出来,又安排在我身边。” 泱肆见她沉默,拿出了那幅有眉心痣之人的画像。 “是他对吧。” 他出价请十四阁在黎塘刺杀泱肆,又指示婉心殿的宫女将她推下湖然后又将其毒哑。 后来阿烈将那宫女救了出去。 泱肆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这个人,谋划了一切。 阿烈仍是摇头。 “殿下,您找不到他的。” 第208章 我会一直在 夜色微沉,夜空中有寥寥稀星,点点闪烁,昭示着晴朗夏日即将来临。 夜半的养心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魏明正略显吃惊,“国师怎么到朕这来了?莫不是去未央宫走错了路?” 现在宫中谁不知,国师大人一进皇宫,都是直奔未央宫而去,两人即将成婚,大家也只是暗叹二人情深,无法分离半刻。 江衎辞长身玉立,仍是那副端方谦淡模样,微微抬起头来,神色淡如月色,无人能窥探其心。 “国师?你的眼睛……” 魏明正从龙椅上走下来,走到他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眸,本应墨黑的瞳孔竟变成了银色,如雪一般,似装着无边银河,遥远疏离。 “可是因为今年没有离开京上?” 江衎辞看着他,声音极淡:“不是。” “那是为何?” 魏明正追问:“朕可记得你只有在极端情形下才会如此。” “原来陛下还记得。” 江衎辞轻轻颔首,眼眸低垂,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清冷。 “当然记得!” 魏明正将双手背在身后,在殿内踱步,回忆起来:“朕在江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般模样,有着与众不同的眼睛,并非凡人呐。” 他又慢慢走回来,“能有国师这样神仙一般的人做女婿,是朕的荣幸啊。” 江衎辞脸上没什么起伏,只道:“臣只是一个凡人。” “怎会只是凡人?” 魏明正当即否定他,话语里满是真情实感:“即便如此,国师也是人中龙凤,要是没有国师,朕今日可就不会站在这里!” 被夸奖的人丝毫没有波动,而是静默着,片刻之后方道:“那陛下可还记得,曾许诺会答应臣一个请求?” “那当然!” 魏明正长袖一挥,重新走回龙椅坐下,是帝王的豪放:“国师想要什么尽管提便是。” “臣想要陛下为长公主添一样嫁妆。” “嫁妆?” 魏明正思忖着道:“恐怕不是金银珠宝那么简单吧?” “不,很简单。” 江衎辞缓缓开口,“只要陛下一道圣旨。” “内容是什么?” “长公主身为女子一心向国,因此当得大北永久庇护,今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是大北最尊贵的公主,皇家佑其一世安康,保其长命百岁。”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语气里是不容置疑。 魏明正笑出声来,“国师,这根本无需颁一道旨,现在大北谁人不知,阿肆就是唯一的公主,即便不日与你成亲,皇家依然是她的后盾。” “陛下所言极是。” 江衎辞坚定自已的要求:“但昭告天下,殿下嫁给臣才会更安心,毕竟臣一无所有,怕今后照顾不好殿下。” 闻言,魏明正顿了顿,道:“便依国师所言。” 泱肆从寻春院回宫,就远远瞧见了站在未央宫门外的人。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69节 她赶紧小跑着迎上去,“莫辞!你来了怎么不进去?站在外面多累呀。” 江衎辞伸手接住她的手臂,而后牵着她往里走。 “你不在,我想在门口迎你。” 泱肆笑嘻嘻:“怎么像等丈夫回家的小媳妇啊。” 对于她颠倒黑白的能力他早已习惯,只是捏了捏她的手心。 进殿后泱肆坐下就开始喝水,江衎辞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她举着水杯抬头望他,弯着眼眸笑:“怎么了?” 江衎辞抱着手臂,颇有些质问的意味:“你这么晚又上哪去了?” “哎呀我去寻春院看看阿烈嘛。” 泱肆放下水杯,竖起三根手指保证:“我很听你的话的,一切等咱们成亲之后再说。” 距离两人成亲的日子不到十日,江衎辞难得对她板起脸,严厉要求她先安下心来,等拜堂之后两人再从长计议。 她今日确实本来只打算去看阿烈的,谁想是慕蔺来找她,告诉了她阿烈的来历。 所以不算她不听话,嘻嘻。 怕再聊下去又扯不清,泱肆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他,娇声问:“那你呢,这么晚了来找我做什么?想跟我一起睡觉啊?” 动不动就是一起睡觉,江衎辞有时候真想看看她的小脑袋瓜里面一天都在想什么。 他偏过头,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思来想去,只是道:“我昨晚梦见你了。” “是吗?” 泱肆笑起来,佯装嗔道:“怪不得我昨晚没睡好,原来是跑到你梦里去了。” 就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她接不住的话,江衎辞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用她的方式逗她:“可不是,在我梦里面闹腾。” 泱肆主动用脑袋去蹭他的手心:“那是因为我太喜欢莫辞了,连睡着也要跑去找你。” 轻而易举就被哄得扬起嘴角,江衎辞的手掌转而去挠挠她的下巴。 “那今晚好好睡觉,别再乱跑了。” 知道他要走,泱肆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你跟我一起睡,我就不会乱跑啦。” 江衎辞:“……” 直到被她拉着走进内殿,她不由分说拽着他就往床上躺。 他规规矩矩地躺着,偏生旁边这人不安生,八爪鱼似的黏在他身上,死死勒住他。 江衎辞扯了扯自已脖子上的手,有些无奈:“泱泱,别勒那么紧。” 泱肆松了些力道,从他怀里抬起头,咬一口他的下巴:“你好像被欺负的小媳妇啊。” 在床上用欺负这个词,容易让人血脉喷张。 江衎辞揪住她作乱的手,低头去吻她的唇,压着她的唇瓣碾磨,用舌尖去感悟品尝她的甜美。 泱肆昂着脖子承受他亲吻,并回以相同的眷恋,鼻息交缠间哼出几声低吟。 他放开她的唇,收紧双臂将她搂紧。 泱肆靠在他胸膛缓缓平复呼吸,然后才慢慢问:“莫辞开心了吗?” 他又将她抱得更紧,许久才发出一声轻“嗯”,算是肯定。 她永远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情绪,然后不动声色开始哄人。 泱肆也紧紧抱着他,柔声问:“梦见什么了?” 他静默,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烛火的光影在他眼里跳动。 “漫无边际的大雪。” “还有呢?” “……你。” 只一个你字,就像是一把从喉咙里凌迟而过的刀子,割得人痛不欲生。 泱肆知道他梦见什么了。 他梦见了她前世的死亡。 倒在雪地里,浑身是血,没有呼吸,没有生命。 环在他后背的手轻柔地上下安抚了两下,她道:“我没死,莫辞,你说过的,我不会死。我会一直在这里,永远和你在一起。” 第209章 是不是很疼 这是一场荒诞而诡异的梦。 梦里全是雪,无边无垠的大雪。其实本该是他早已见惯了的场景。 他的一生都居于风雪之中,永久孤寂。 可是为什么,那个让他不敢在京上多待一日,就怕给她带来寒冷的人,会倒在雪地里,没有生息。 大雪将她淹没覆盖,她紧闭的双眼恬静得像是沉睡。 永久的沉睡,再也无法将其唤醒。 泱泱,泱泱。 “泱泱。” “嗯?” “泱泱。” “我在,莫辞。” …… 泱肆就这样被人圈在怀里,听他一声声唤她,好像在以此来确定,她真的就在这里,能给他回应。 江衎辞沉默地抱着她,在泱肆抬头看向他之际问道:“其实……都是真的对不对?” 泱肆望进他的眼底,看见里面翻涌的情绪,归于无声寂静。 他何其聪明,早就对这一切有所怀疑。 她所有的变化都不是突如其来,对他说过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 去年某日她突然出现在国师府,可怜兮兮地说,她梦见自已死了,那时他只当她是用来惹他心痛的小伎俩,可第二次,在曦月湾的船上,他亲眼见证,她从梦中哭着惊醒,问了他那个问题: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她说自已打了很多年仗,还曾经帮助过西凉国公主;他分明从未向她提过,她却知道连清是南疆药王谷的药王;她仿佛一眼看穿他对她多年的爱意。 那日她在寻春院,因为愤怒而高声,说阿烈会一剑刺死她。 而梦里面的她,胸口分明就是一道剑伤。 太多太多,诸多痕迹,都在昭示着,她不一样了。 她所说的死亡,也许并非只是一场梦境那么简单。 江衎辞知道自已的猜测无稽且荒诞,可,其余所有能用来解释的可能,又漏洞百出。 重活一世这样荒谬的事情,泱肆认为无人敢想象它的发生,但江衎辞确实是这么想了,即便没有过多的事实去支撑,仅凭一些蛛丝马迹,他仍已经几乎断定,她已经拥有过一生。 泱肆本无意瞒他,早就想过成亲之后,她会用一生的时间向他讲述,但他竟然也梦见了前世的场景,那么,现在就说一说也无妨。 “是真的,莫辞……很不可思议,但我确实死过一次了。” 得到肯定的回复,本以为他会追问很多问题,比如都发生了什么,比如她是怎么死的,比如她又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等等。 可是,他只是看着她,眉峰轻拢,眼尾渐渐泛红,瞳孔的颜色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由墨黑转为银色。 不再是她之前在鬼市时所见那般的银灰色,而是纯正的银色,如雪一般,纯净透亮。 他抬起手来,轻触她胸口的位置,指尖的温度很凉。 “是不是很疼?” 那些她预想的问题一样都没有到来。 他最关心的,是她那时疼不疼。 泱肆瘪了瘪嘴,忽然不想哄他了,想哭。 但她还是轻抚他的眼角,指腹温柔地摩挲。 “不疼。” 她笑着,十分轻松地将自已的死亡说得云淡风轻:“就像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发现自已穿越了十年的光阴,走到你面前。” 接下来的日子,未央宫开始热闹起来。 每天都有宫人来,为月底的仪式做筹备,往未央宫里添置了许多东西。 还会有宫女来拉着泱肆,让她试衣试鞋试首饰。 更让泱肆头疼的,是几个老嬷嬷来教她婚嫁礼仪,教她三从四德,教她女红针黹。 想她大大咧咧过了二十多年的人,有日竟被这些大家闺秀的东西束住手脚。 在数不清多少次刺绣把手扎出血之后,泱肆果断选择不干了。 落染在一旁都没眼看了,“殿下,真是为难您了。” 泱肆看着人来人往的未央宫,实在是不习惯自已的宫殿这么多人,于是站起身来,“白玉呢?好几日没见那小畜生了。” 落染扶额:“……它刚吃饱,在窝里睡觉呢。” 泱肆走到白玉的窝前,果然见它跟条狗似的趴在那里睡大觉。 伸出魔爪一把将它揪出来,这家伙在未央宫养得太好了,本来是白白胖胖的,但经过沐佑长期的训练之后,身上的肉都变紧实了,反应也比之前更加敏捷。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70节 因此当它从睡梦中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已正被人抓着后脖颈拎在半空中时,奋力挣扎并成功逃脱落地。 泱肆看它一脸受惊的样子就很好笑,踢了踢它的屁股道:“小畜生,陪本宫逛逛。” 反对是无效的,因为泱肆已经拉着它的狐狸链子,扯着它出了未央宫。 泱肆走着走着,就走进了梅阁。 停在门外往里望,有种错觉,踏进去,还能看见梅林下,轻声唤她殿下的人。 手上传来一股拉力,是白玉已经迈开腿朝里面跑去。 它比她果敢得多,想念,就该进去看一看。 于是泱肆把梅阁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寝殿内,拉开了柜子的抽屉。 里面有一块红盖头,是梅妃亲自绣的。 知晓自已再难支撑下去,即将错过一个重大的时刻,于是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做一个能代替自已去见证的东西。 泱肆把它拿出来,攥在手心。 然后她又拉着白玉去了坤宁宫,跪坐在蒲团上,看着母后的灵位。 “母后,很难想象,我竟然要成亲了。” 本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知道自已就要进入国师府,陪伴那个自已深爱的人,可这几日,宫里开始筹备起来,倒真让她觉得有些恍惚起来。 前世那个孤身一人,把自已献给国家,献给战场的人,在这一世,竟真的找到了挚爱,并愿意为其奉献一生。 落染总夸白玉有灵性不是没有道理的,一路过来还上蹿下跳的小狐狸在此时安静下来,乖乖坐在泱肆旁边,坐姿还挺端正。 泱肆趁机撸了一把它的头,“小崽子看来没白训练。” 狗狐狸斜她一眼,别过脑袋躲开她的手。 习惯了的泱肆也懒得同它计较了。 身旁的位置有人跪下来,泱肆歪脸去看,“皇兄怎么来了?” “未央宫寻不到阿肆,我就猜想应当在这里。” 魏清诀也转过来看向她,神色温和,“阿肆怎么了?怎么一脸愁容。” “没有。” 泱肆摇摇头,“就是突然要嫁人了,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是不是就像走着走着,回首来时路,突然发现走了好远?” “对!”泱肆点头,“果然还是皇兄懂我。” 魏清诀失笑,他如今身体恢复健康,笑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孱弱,而是更显温润,“皇兄也忍不住感叹,阿肆竟然真的长大了,要跟别人跑了。” 泱肆歪着脑袋笑,“我跟别人跑了也不会不要皇兄啊,就像皇兄,日后娶了妃子,就不要我这个妹妹了吗?” 望着她的眼睛,魏清诀浅笑着摇头,“不会。” 得到满意的答案,她的脸上溢着欢愉。 魏清诀凝着她的侧脸,笑容慢慢淡去。 “阿肆。” “怎么了?” 她转脸过来,和他对视,等着他的下文。 “以后没有皇兄,要照顾好自已,知道吗?” 他还是一样地温和,神情却很认真。 泱肆拍了拍他的手,没心没肺道:“知道啦皇兄,我又不是远嫁,会经常回来看你和父皇的。” 第210章 私心太重 宫人来坤宁宫通报,科考完的慕诺进宫来寻泱肆,魏清诀朝她挥了挥手,“去吧,皇兄再陪母后坐坐便回东宫。” 东宫和未央宫也不在一个方向,因此泱肆向他道了别,便牵着白玉离开了。 魏清诀坐在蒲团上,望着她离开的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留给他最多的,就只剩背影了。 她永远在奔赴自已所热爱的人和事,把他留在了原地。 魏清诀抱着自已的膝盖,褪去太子该有的矜贵和礼教,就那般坐着。 “母后,你说,阿肆能照顾好自已吗?她那么稀里糊涂的。” 他像在对着身后的牌位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母后,我私心太重,阿肆会不会怪我?” …… 泱肆回到未央宫,把白玉交给落染。 慕诺在殿内等着,一见到她立马冲上来,涕泗横流:“小殿下!好久不见你可把我想死了!呜呜呜……” 泱肆一把掀开他,往里走,“本宫可是有夫之妇,你说话注意点。” 慕诺抹一把鼻涕,控诉道:“小殿下你也太不讲情面了,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在贡院过的是什么日子,一出来第一时间是找你解闷,没想到你竟如此无情!” 科考的学子要被关在贡院整整九日,这对于慕诺这样的公子哥而言,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没考中参加殿试,会被丞相跪着打?” “打就打呗,我从小挨打到大,皮糙肉厚的不怕!” 慕诺一挥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况且我家有我二哥一个状元郎就够了,我爹早就知道他指望不上我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的,像他这样天天到处玩的公子能中榜那才是稀奇,不过上一世的慕诺并未走仕途,而是在京上搞起了经商,也是京城富甲一方的大商户。 倒也符合这小子的性格,若不然真入朝为官,倒也未尝不是另一种埋没。 “三公子,请让一让……” 宫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慕诺站在哪儿都挡道,最后直接挪到了角落里。 泱肆支着脑袋,闲散地看着他,“你看未央宫现在这个状况,本宫也陪不了你解闷,你还是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玩儿去吧。” 慕诺站在角落里,有种不合群的可怜:“小殿下你在宫里也没什么事可做,不如跟我出去喝酒吧。” 饮酒算是泱肆的一大爱好,但她还是坚定地摇头,“不行,不想动。” 她瘫倒在椅子上,这几日一大早宫人就会进宫来,她都没有睡过好觉。 此时,有人踏进来了。 “殿下。” 闻声,泱肆眼眸一亮,从椅子上跳下来,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莫辞,我好想你啊!” 慕诺: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 江衎辞拉着她回去坐下,“听说你在学礼仪,我来看看。” 泱肆抓住着他的手左捏右玩,“所以你是来验收成果吗?” 他由着她的小动作,眼眸含笑望着她:“看殿下这样子,定是没有好好学。” “怎么啊,我学不好你就不要我了吗?” 她佯装生气,轻轻撅了撅嘴。 江衎辞微哂,觉得她太可爱,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要的。” 慕诺:“哎哎哎……” 是不是当他不存在? 那边对坐腻歪的两人完全已经将他无视,江衎辞拉起泱肆的手,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 泱肆欣然同意,“宫里好嘈杂,我都要烦死了,正想着去找你呢。” 两人站起来便往外走,慕诺追上去,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小殿下,你怎么能如此区别对待?虽说我只是你的好朋友,但你这样当着我的面重色轻友,我很伤心的好不好……哎我说,你们俩要去哪,带我一个呗?” 二人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 江衎辞敛去了脸上的柔情,淡淡地看着他,“慕诺,你应该做自已的事,不要总缠着我们殿下。” 听他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我们殿下”还挺好玩的,泱肆憋着笑,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们莫辞说得对,慕诺,你是不是没事干?” 被针对的慕诺愣了一下,道:“有……” “那你快忙去吧,我们就不打扰你忙了啊。” 泱肆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以示保重。 两人再次转身离去,他看见国师大人握住小殿下刚刚拍自已的那只手,低声道:“以后不准这样随便对别的男子。” 那素来不拘小节,性子冷淡的小殿下竟然像个小姑娘一样点头答应:“知道啦,以后只对你动手动脚。” 救命,他的世界变了。 他的两个好友结成一对之后,他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谁来救救他! 慕诺仰天长啸,然后认命地离开。 他确实有事要做。 带了几个小厮来到清平坊,他敲开门,这段时间跟着小殿下把这里混熟了之后,连清看到他,都会放他进来,招待一杯好酒。 可是今日,他却抱着一个大箱子砰地往桌上一放,气宇轩昂道:“老头儿,我今日要搬空你这里所有的酒!”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71节 连清打开箱子看了一眼,望过来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还未到殿试,你是确定自已会中榜了?” 慕诺摇头:“不确定啊。” 他会试都过不了呢,别提殿试了。 连清:“那你那丞相老爹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然怎么会准许他用这么多金银买下整个酒坊的酒。 慕诺再次摇头:“没有啊。” 连清阖上箱子,“那你就是纯败家啊?” “老头儿你可别瞎说啊。” 慕诺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大手一挥道:“马上就是小殿下的婚期了,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你这里的酒最配得上小殿下的气质,所以我要把它们全都买下来,给小殿下做贺礼!” 连清深深地望着他,略显同情:“小子,你这么做被以后的媳妇儿知道了,要跪搓衣板的。” “哎呀不会!” 慕诺一口否决,满脸自信:“我以后的媳妇肯定跟我一样欣赏小殿下,要不然跟我就成不了!” “好气魄。” 被他这句话震惊到的连清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小殿下跟你这么好吗?每次来我这求酒都是为了她。” “那当然,小殿下可是我在整个大北最敬佩的女子!” “好好好。” 连清点点头,“不过小子,你也知道,我这清平坊全是陈年老酒,多的不说,起码有半数以上是大北独一无二的佳酿,你这一箱金银就想买下,恐怕不够哦。” 这慕诺当然心中有数,于是他拍了拍手,身后的小厮又接连抬了三个箱子进来。 连清再次惊了:“你们丞相府吃钱啊?” “呸呸呸你别瞎说,传出去我爹名节不保啊!” 慕诺赶紧捂住他的嘴:“这些有一部分是我攒的,有一部分是我抵押了父亲给我置办的宅子,还有一部分是我四处借的,可跟我爹没关系,他可是清官!” 听他这么一言,是把全部身家都用来为人买这新婚贺礼。 连清看着他,若有所思。 许久后道:“行了,既是送给殿下的,也当有我老头子的一份,你给一半就行了。” 慕诺一听,感动不已:“老头儿你可太好了!我替小殿下谢谢你!” 连清嘿笑两声,欣然接受他的感激之情。 他当然不会告诉慕诺,两人成亲之后,那小殿下差不多相当于他半个儿媳妇,别说是酒,药王谷他都可以双手奉上。 这下好了,养老钱有了。 第211章 二哥喜欢我吗 慕诺会试结束,丞相府准备了一桌饭菜,当是庆贺。 其实慕诺知道,他们更多庆祝的是二哥作为今年的监考官做得很好,实际上明里暗里都是在褒奖他家二哥。 不过他倒也不是很在意,而且一家人一起吃饭,他也挺高兴的。 可是今天他发现,自家二哥和二嫂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两人分明还是如从前一般,嫂子和娘亲祖母闲聊说话,二哥坐在旁默默吃饭,偶尔和父亲搭几句。 可他就是看出两人有古怪。 二哥时不时会用眼角余光去留意身边之人,然后夹菜放在对方碟子里。 嫂子会看向他,微笑着说:“没事,二哥,我自已来。” 二哥没有回应,没再给她夹菜,但脸色分明阴沉了几分。 吃完饭后,二哥也不等二嫂了,自顾自大步往前走。 慕诺走到陆婉儿旁边,望着前方慕蔺的背影,小声问道:“嫂子,你跟二哥吵架了?” 陆婉儿也看过去,慕蔺身形颀长,墨发随着步伐在空中轻轻翻飞。 沉默了片刻,她摇摇头:“应是没有吧……” “那他为何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你惹他了?” 闻言,陆婉儿怔了怔,慕诺见状,便肯定道:“你真惹他了啊?我跟你说我二哥这人可小气了,以前每次我惹他生气都要被他报复,最后害我被我爹揍好几顿!我劝你赶紧去给他道歉,把他哄高兴了,要不然他肯定天天对你摆个臭脸!” …… 回到公子府,陆婉儿询问刘管家,对方告诉她二公子一回来便去了书房。 她先去了一趟厨房,再端着托盘前往书房。 不知什么时候起,书房已经不再是她不能踏足的禁地。 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于是便低声道:“二哥,是我,我能进去吗?” 又过了片刻,里面才传来回音:“进来吧。” 陆婉儿推开门,慕蔺正在案桌前,手里拿着礼部的卷宗,正在批阅。 “方才二哥在丞相府没怎么动筷,所以煮了一碗桃花羹,二哥尝尝。” 她把托盘放下,便要转身离开,“二哥先忙,婉儿就不打扰了。” “等等。” 身后的人却叫住她,她回身,“怎么了二哥?” 慕蔺从书里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怎知我没有吃饱?” 说完,握着书卷的手不自觉紧了半分。 为什么要问如此愚蠢的问题? 陆婉儿显然也没料到他会如此问,停顿须臾才道:“二哥坐我身旁呢,我自然知道。” 案桌前的人仍然是保持原有的姿势,不说话,也不动。 看了看他,陆婉儿犹豫着道:“三弟说二哥不高兴,是不是今日我在夫人和祖母面前说错了话?” 这下,那人真正抬起头来,“你说呢?” 陆婉儿想了想,“是,我不应该和夫人祖母聊得这么开心。” 毕竟她就要离开公子府了,不该自以为自已还是她们的媳妇。 闻言,慕蔺噎了一下,放下书卷,端起托盘里的瓷碗,用勺子喝了一口香甜的桃花羹,才压制住自已胸口里即将爆发的洪水。 “她们很喜欢你,你可以一直陪着她们。” 陆婉儿摇摇头,“算了。” 丞相夫人和老夫人都待她极好,不嫌弃她的出身,不过问她的来历,越是如此,她越无法安心继续待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她自已做不到。 “算了?” 慕蔺放下碗,在桌面碰撞出一声轻响,“你与我刚成婚不过月余,便要同我和离,你……你让我如何同父亲交代?” 不知为什么,潜意识里想说的,竟是,你让我怎么办。 甩掉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他更多的应当是愤怒,被耍的愤怒。 说想嫁的人是她,要和离的人也是她。 把他当什么了? 陆婉儿静静地站在原地听他说完,然后轻声否定:“不是,我们不是和离,是你休了我。” 慕蔺都没有意识到自已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有区别?” “有。” 她点点头,“我犯了七出之罪,被二公子一纸休书扫地出门。这对你没有任何影响,今后,你照样可以娶一个自已心悦的女子做正妻。” 说到这,慕蔺冷笑:“我不会有心悦之人,况且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陆婉儿看着他,微微一笑:“会有的,二哥,你只是太过封闭自已,或许你该尝试打开自已,去接纳别人,接纳这世界。” “季君绾。” 慕蔺从桌前站起来,向她走过来,带着迫人的气息。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真实的名字,让她一时竟被困在原地,看他一步步走近。 “我怎么样那是我自已的事情,倒是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公子府的人,你的去留由我决定,我让你待着,你就得好好待在公子府。” 如果是去年,刚进入公子府的陆婉儿,或许会迫于形势,选择忍耐,假装无辜。 可是现在,她本就是孤身一人,无畏无惧。 她抬起手来,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人,在即将触到他的脸时停下来。 “二哥,你太不快乐了,你怎么跟我一样不快乐呢?你不该如此的。” 她全族灭门,孤身流浪于世间,而他分明是天之骄子,前途光明,拥有一切。 可他的眼里却没有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和热爱,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有所波澜和动容。 她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我喜欢二哥,但二哥喜欢我吗?” 慕蔺与她对视,她眼里分明是真的,和她的话语一样,并不隐藏自已的爱意。 可为什么,还是要做这样的决定。 没有回应,是她早就预想到的结果,因此她接着道:“二哥将我留下,是因为我违背了你的想法,这让你感到不快。但是如果二哥真的要执意将我强留的话……” 她轻轻一笑,用一直以来对他的温和语气说道:“绾绾只能逃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72节 第212章 他的小公主 三月即将走到尾声,枝头已经隐隐有了蝉鸣,京上的气温逐渐升高,夜晚也慢慢变得短暂起来。 好天气代表着好心情,在未央宫忙碌了整日的宫人离去之后,泱肆也悄悄溜出了宫。 整个国师府竟然灯火通明,泱肆翻墙进去,里面静悄悄的。 她沿着灯火的指引,发现国师府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那般凄清,很多地方杂草丛生,现在全都打扫清理过一遍,府里也添了许多东西,该有的一样也不少,本来总是一片漆黑的,现在全都挂满了红灯笼,很多地方也都装饰上了大红花,变得更有生活气息,也更加喜庆了。 她走到江衎辞的院落,发现他正站在门前,手里拿着两张红喜的剪纸,纠结着要如何把它贴正贴好。 泱肆轻手轻脚走到秋千上坐下来,看他神情专注,好不容易决定好,在剪纸背面涂上浆糊,准备贴上去时,又开始反复确定位置,一定要确保在那个完美居中的地方,才小心翼翼地把它贴上去,再用手背仔细抹平,保证不会起褶皱,也不会掉下来。 等他花了好长时间终于贴完两张红喜,听得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江衎辞转过身,望见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前去,眼眸有些亮。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泱肆笑:“我看你好认真,不忍心打扰你。” 他望着她,也被她的笑容感染,“除你以外的任何事情才是打扰。” 泱肆笑得更甚,被幸福填满心脏,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示意他坐下。 江衎辞便顺从地贴着她坐下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你是不是把国师府从头到尾改造了一遍?我刚刚进来差点以为走错了。” “嗯。”他轻声回应,“你马上就要来了,当然要把一切都安排好。” 以前他不常在京上,国师府于他而言只是一个落脚的地方,而且他一生孤独惯了,对于很多身外的东西都没有过多的要求,生活在他这里更多只是吃饱喝足便可。可今后不一样了,她即将走进他的生活,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跟着他不能受一点儿苦,他要把最好的都给她,要让她在国师府,依然是一个公主。 泱肆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其实你按照自已的习惯就好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金贵。” 江衎辞却回道:“你就是娇贵之人,而且今后这里才是家,我们的家当然要都是最好的。” 有她才是家,才愿意把一切都安置好。 哪怕她不是什么娇气的小姑娘,他也愿意就把她当成这样的人,什么都给她,宠着惯着,把她养成独属于自已的小公主。 “怎么办啊莫辞,你这样让我怎么在宫里苦等三天?” 泱肆紧紧抱着他的腰,十分苦恼。 婚期前三日男女双方不能见面,陆婉儿和慕蔺成亲时落染便告诉过她,说会破坏两个良人的福运,所以泱肆今夜才偷偷跑来见他。 握在她肩头的手轻轻摩挲两下,他道:“都只是些习俗罢了,殿下可以不用在意。” 泱肆摇摇头:“可是如果是因为莫辞的话,我愿意遵守这些习俗。” 怎么办呢,一个从不把这些东西放眼里的人,只因是自已的爱人,而变得小心翼翼,循规蹈矩。 江衎辞顺从她:“好,我们一起遵守。” 走时,泱肆还是依依不舍,分明以后就能日日待在一起,可突然觉得这三日好难熬,她一时也等不了。 看她猴急的样子很好笑,江衎辞弯腰抱了抱她,半开玩笑道:“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我可以偷偷跑去见你。” 泱肆知道他是在逗她玩,于是扬起脸,“你亲亲我就好了,一个亲亲我就可以在宫里等你三天,等你来迎娶我。” “好。” 他有求必应,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下去。 温柔似水的吻,带着无限的缱绻和依恋,轻轻勾起她的舌尖,再含在唇间轻吮,直把她吻到软绵,倒在他怀里。 于是接下来的三日,泱肆真的很安分地待在宫里,安静地等着成亲之日。 魏清诀走进未央宫,手中端着一个华丽漂亮的凤冠。 泱肆很惊喜:“皇兄送给我的?” “好看吗?” 魏清诀将它轻轻放在桌上,“上面的每一颗珍珠宝石都是我亲自嵌上去的。” “好看!” 泱肆仔细端详着,用手指去轻抚,纯金的凤冠,璀璨夺目,冠顶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口中衔着一颗明珠,凤冠周围又镶嵌着无数颗珍珠和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冠身是金丝编织而成,勾勒着精美的图案,两边垂着长长的流苏,同样串着珍珠宝石,高贵典雅。 真的很漂亮,泱肆很喜欢。 魏清诀看她满眼欢喜,“阿肆喜欢就好。” 泱肆甚是感动:“皇兄,你现在那么忙,还要抽空给我做凤冠,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 魏清诀点了点她的鼻尖,“我就你这一个妹妹,不对你好对谁好?” 想到这么好的皇兄以后见到他不再像现在只要从一个宫殿到另一个宫殿这般容易,泱肆便留他在未央宫吃饭。 两兄妹聊了很多,从儿时的一件件趣事往下聊,聊得泱肆更加生出不舍之情。 魏清诀走时,她送到门口,他向她摆摆手,“快进去吧。” 泱肆看着他,“我看着你走。” 魏清诀神色微怔,而后轻轻笑道:“好,那我走了。” “皇兄再见。”泱肆挥手。 “阿肆再见。” 直到看着他慢慢走远,泱肆才折返回去。 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宫殿,落染也有些怅然,在泱肆耳边叹气。 泱肆看看她,想到她现在与沐佑的关系比先前是亲近了许多,不过这这傻丫头估计还没意识到沐佑喜欢她。 “殿下,您都要成亲了,为什么烈侍卫还没有回宫?” 阿烈一直待在寻春院,她虽然好了许多,但最近未央宫太吵闹了,而且这个情况泱肆觉得她还是不要出现在宫里比较好,所以一直把她留在了那里。 虽然落染已经知道阿烈是女子,但落染性子软,如果她知道阿烈在云山遭受了什么的话,即便已经没有男女的心思,但一起相处多年,她也一定会很伤心。 “她现在有要事在身,等你跟本宫进了国师府,就会看到她。” 第213章 我们不是要成亲吗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倒也一日日被泱肆熬过来了。 婚礼前一夜,泱肆开始失眠睡不着,望着大红的宫殿发呆,坐立难安地在寝宫里走来走去,忍不住想明天见到了莫辞一定要问问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样紧张。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用问,他一定也跟她一样,激动紧张,难以入眠。 说起来紧张对于泱肆而言是一种很难得的情绪,她一生恣意张扬,想什么做什么,只有到了这样的时分,才会有种不知所措的慌张。 眼见天快亮,再过一会儿便会有人来伺候她梳洗打扮穿嫁衣,再不抓紧时间睡会儿,泱肆怕明日状态不佳,于是又逼迫自已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闭上眼却仍在乱七八糟地想事情,直到殿外热闹起来。 一大堆宫女嬷嬷站在殿外,高喊:“新婚吉日,公主起身,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盖头待嫁!” 接着,她们推门而入,端着沐浴香药、点妆物品、嫁衣绣鞋,以及魏清诀送的凤冠,和梅妃绣的红盖头。 铜镜里的女子点着红妆,描着黛眉,穿上大红的嫁衣,戴上精美的凤冠,掩盖了素日里那些冷傲的气质,变得明艳动人,风华绝代。 落染为她落下盖头,牵着她踏出未央宫,坐上贴金的步辇,前往金銮殿。 金銮殿外,重重台阶之上,帝王端坐在此,宣告公主出阁。 泱肆坐在步辇上,微微垂眸,从狭窄的可视范围内,望见两边站着许许多多,皆是来见证大北最尊贵的公主出嫁的人。 李公公双手捧着一道金帛圣旨,奉给帝王,由其亲自宣读。 “护国公主靖安,能文善武,前年西疆一战,平定战乱,亦证其能。朕尽布告天下,自今无居何地,皆北朝至贵公主,得国家久庇佑,莫能伤其分。” 这是在向全天下昭告,皇家永远庇护长公主,没有人能伤她分毫。 这道圣旨的分量,甚至已经超过了免死金牌。 可泱肆不知竟还有这道圣旨,父皇从未向她提过。 接下来,宫中设了出阁宴,与此同时她要分别前往寿康宫和坤宁宫,拜别太后和先皇后,而后再回到宴席上,待宴席结束后,再出宫,入国师府拜堂。 寿康宫拜别时,泱肆原以为得不到太后什么好话,毕竟她老人家并不喜自已,没想到,她接过泱肆敬的茶,抿下一口之后,缓缓道:“百年琴瑟,百年偕老,日后记得常回宫走走。” 不论她的祝语里有多少真情,至少泱肆挺感激她不会在这样的日子里与自已为难,于是便笑道:“皇祖母若是不嫌烦,孙儿当然会常回来。” 太后摆摆手,不再多言。 皇后已逝又无新后,但泱肆仍需来到坤宁宫,跪在先皇后的牌位前,敬一盏茶,叩首拜别。 若是母后在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给她说好多祝福的话。 离开坤宁宫,泱肆坐上步辇,前往乾清宫。 殿内歌舞升平,这是皇家为她而举办的隆重酒宴,宾客满座,送上贺礼。 作为今日的新娘,泱肆盖着盖头,需得独自坐在里间,与外面隔着一道珠帘。 泱肆忍不住从盖头下往外看,企图寻找另一抹红色身影。 莫辞今日穿红袍,一定很好看。 想着,她就很期待,又觉这时辰太过难熬,怎么才是午间,这出阁宴何时能结束,她何时能去到国师府,拜完堂掀开盖头看看莫辞。 三日不见,她好想他。 啊,怎么办。 这是泱肆第无数次发出这样的感叹。 怎会一时半刻也不想忍受见不到他?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73节 真是完了。 胡乱地想着,泱肆终于瞟到了一道红色的身影,虽然看不全,只有那人大红衣袍的下摆,还有同样红色的云靴。 泱肆知道,是他发现她在寻他,所以故意往她这边走。 只是没多会儿,又离开了。 外间在宣读贺礼,泱肆没什么兴趣,那些达官贵人送来送去也无非就是那几样。 直到泱肆听见慕诺的名字。 “慕家三公子,送礼清平坊美酒四百一十三坛!” 多少? 这家伙不会是把清平坊给她搬来了吧? 震惊之余,泱肆更多的是触动。 原来她的出嫁,每个人都有所准备。 贺礼宣读完了,殿内又开始乐音交响,泱肆百无聊赖地坐着,摆弄嫁衣上的流苏。 突听外面一阵嘈杂,周围的空气好似凉了下来。 有风吹过,轻轻扬起盖头下摆。 在这一瞬间,泱肆望见殿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盖头重新坠下的瞬间,狂风大作,吹得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跟着传入她耳朵里的,是众人的疑惑。 “怎么好端端的刮起了大风?” “刚才还太阳高照呢,怎么像是要下雨?” “风太大了,快把门关上!” 明日便是立夏,今日也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怎么会变天下雨? 心中像是突然被人重击一锤,泱肆顿感心慌意乱,呼吸不畅。 猛然掀开盖头,珠帘外,已无那道红色的身影。 他去哪了?怎么不在宴席上? 外头的狂风不停,呼啸着推开宫殿的大门,吹得桌上的碗勺酒樽摇晃坠地。 众人被吹得睁不开眼,纷纷抬手去挡,狂风几乎将人卷起。 慌乱和窒息感更重了,泱肆掀开珠帘跑出来。 “江衎辞呢?他去哪了?” 他们一脸茫然,没有人告诉她答案,无人知晓。 不行,他肯定出事了,泱肆提起裙摆,跑出大殿,身后的人追出来呼唤她,问她去哪里,让她停下。 新娘子不能乱跑,可是天色阴沉,可是狂风大作,可是她的莫辞不见了。 “莫辞!” 泱肆一边跑一边喊他,沉重的凤冠因为跑得太快而没了形状,歪歪扭扭地戴在头上。 脸颊感受到了凉意,用指尖碰了碰,又伸出手去接。 落在了手心,竟是一片雪花。 她惊慌失措地抬头,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飘落,纷飞飘扬。 跟在后面的人都陷入无限的震惊之中。 “下雪了!竟然下雪了!” “夏日飞雪!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 泱肆在宫中胡乱地奔跑寻找,几乎要失去理智。 莫辞,莫辞。 我们不是要成亲吗,你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了。 下雪了,你还好吗,安全吗,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最后,泱肆在那条无人的宫道上,看见了江衎辞,银发红衣的江衎辞,背对着她。 而站在他对面的,是魏清诀。 魏清诀的视线越过江衎辞,落在泱肆身上,脸上缓缓溢出笑容来,永远温和的笑。 然后,一把剑从他胸前拔出,他慢慢倒了下去。 他穿着玉白的衣袍,胸前却一片血红,不断浸染着那白袍。 而对面的江衎辞手中握着那把剑,剑尖滴血,坠入地面,寂静无声。 “皇兄!” 第214章 会开花的树 大雪在一瞬间落下,刹那之间,便以皇宫为中心四散蔓延,将整座皇城覆盖。 “皇兄!” 泱肆冲上前去,将地上浑身是血的人抱起来,指尖难以置信地捂着他胸前的伤口,鲜血四溢,染红她纤细的手指。 “阿肆……” 魏清诀轻声唤她,抬起手用指尖轻触她脸侧摇摇晃晃的凤冠流苏。 “阿肆戴着这凤冠……很美……” 泱肆已然忘记了语言,只是无助地抱着他的脑袋,眼泪决堤一般,张嘴才发现喉咙生涩,哽得心都在痛。 “皇兄……” 努力张大嘴,努力发声,却仅仅只在唤出他之后,再次哽咽失声。 突然想到什么,泱肆急切地摸索着寻找他身上的玉葫芦。 那里面有逐萤河的水,可以救他。 他将它挂在了腰间,阿肆送的东西,他定是要随身佩戴的。 泱肆把它扯下来,打开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他胸前的伤口。 “皇兄,它可以救你的……可以的……” 她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对身后疯狂地大喊:“宣太医!宣太医啊!” 魏清诀气息渐弱,指尖颤抖着,拭去她脸颊不断的泪水。 “阿肆,别哭……我死了之后,就把我种成一棵树……来年三月开了花,还能伴你无数个春天……” 春季的最后一天,他却倒在了她面前。 泱肆摇着头落泪,已经完全崩溃:“不要,不要丢下我……” 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了声息,在她脸旁的手垂下去,落在雪地里。 泱肆紧紧搂着他,不可置信地唤:“皇兄,皇兄!” 没有人回应她,她温柔的皇兄,如前世一样,死在了她的怀里。 她失声大哭,几乎要背过气。 心脏像是被人割了千万刀,她张着嘴,痛到无法呼吸,窒息像一张巨网,将她笼罩,无法挣脱。 风雪卷入喉咙,她大咳起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滴落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红花。 “那是国师!他怎么变成了这样子?他的头发和眼睛都白了!” “不会是因为他才变天下雪的吧?他究竟是什么怪物?” “不管他是什么,他杀了太子,就应该把他抓起来,给太子偿命!” “对!把他抓起来!” “……” 泱肆从雪地上站起来,看了一眼后面叫嚷的众人,再把视线缓缓移到那始终站立不动的人身上。 他是一个如此清冷之人,平日里穿的衣袍多为冷色,今日穿了这身红袍,配上一头银色的头发,和同样银色的眼眸,衬得更似降临凡间的谪仙,冷然绝情的,不沾人间气息。 锦衣卫已经围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但他们还是不敢上前去,因为一直以来皆是墨发黑瞳之人,此时竟突然变成了银瞳白发,而这突然而来的漫天大雪,似乎跟他脱不了干系。 泱肆眼神黯淡无光,眼眶里还有未干的泪水。 风好大,雪好大,明明穿着繁重的嫁衣,却像她前世死时那样,风雪肆虐,冷到刺骨,冷到心痛。 她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鲜血,摆了摆手,沉声下命令:“国师谋害太子,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 得令的锦衣卫们冲上前去,泱肆隔着重重人影,与他对视了一瞬。 他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众人将他押倒在雪地上,红色的身影,尽显落魄。 泱肆望着他,砰地倒进雪地里,闭上了双眼。 …… 昏迷之中,泱肆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她心太大,玩闹时弄丢了母后当年给她求的平安符。 魏清诀在宫中找了一整日,在她哭成泪人之前,将平安符递到她眼前。 她抹去眼泪,开心地笑起来。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74节 一转头,又不知把刚才抱在手里玩的弹弓扔在了何处。 魏清诀跟在她身后捡起来,放进她手心,语气很是无奈:“阿肆,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何时能改?” 泱肆抓着弹弓打鸟,无所谓道:“没关系啊,不是有皇兄在吗?” 魏清诀问:“那我要是不在呢?” “啊?” 她的注意力全在枝头的鸟儿,“你会不在吗?皇兄不会一直陪着阿肆吗?” 魏清诀望着她的侧脸,想起昨日去太医院看诊,老太医凝重的面色。 “会。” 他轻声答,“皇兄会一直陪着阿肆。” 建北二十二年的春天,京上的花都开了,百花齐放,灿烂地将这世界装点成彩色。 只有皇兄是病态的白,咳出猩红的血。 但他仍然温和地看着泱肆,轻声安抚她:“阿肆,没事的,别怕。” 什么叫没事,京城所有的大夫都说他活不过这个春天。 可是泱肆张了张嘴,却只能笑着回应:“嗯,皇兄,你会没事的。” 她讨厌“会没事的”这四个字,毫无用处,说出来既解决不了问题,也不能让事情如愿,但她在此时此刻,却只能用这几个字来聊表安慰。 “阿肆,以后要照顾好自已,知道吗……” 那个温暖的春天,她刚刚得知,北方极寒之地的雪灵芝可以医治百病,可皇兄已经在她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他流逝的生命。 “皇兄,我已经找到了医治你的方法,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后来,她仍然在找雪灵芝,闯入了鬼市,南下作战时带着雪灵芝去了药王谷,请求药王研制出了药。 再回到京中,她跪在皇兄的墓前,无助地悲伤恸哭。 她把药带回来了,可是她的皇兄已经不在了。 “皇兄!” 泱肆猛地惊醒,发现自已已经回到了未央宫,躺在床上,落染守在一旁。 她掀开衾被下床,拉开门,一阵寒风袭来,吹得她睁不开眼。 “殿下!” 落染追上来,她已经沿着长廊跑出去,跑出了未央宫。 大雪纷飞,京上城一下子又回到了严寒的冬日,泱肆一路狂奔,跑进东宫,看到躺在大殿中央的人,在门外难以置信地停顿了片刻,而后冲进去,跪倒在地。 泱肆抓着他冰凉的手,已经没有一丝温度,脸上也没有了血色和声息。 不,不可能的。 泱肆不停地摇着头,一声声唤他。 “皇兄……皇兄……” 他会回应她的,会温柔地喊她阿肆,会告诉他,皇兄在。 可是他此刻就那样安静地躺在这里,再也给不任何回应。 为什么,这一世她明明找到了医治他的方法,成功治好了他的病,可还是没能留住他。 他为什么又把她丢下了,为什么又像母后一样离开了她。 那个陪她长大,教她读书写字,给她买连环画,给她做凤冠的人,把她丢下了。 皇兄,我照顾不好自已,你能不能别走…… 魏明正踏进殿来,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阿肆,先起来,别这样。” 泱肆固执地抱着魏清诀的尸体,流着泪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她要陪着他,她不能离开,不能。 明知他已不会再醒来,可泱肆还是不肯放手,好像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这样紧紧抓着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紧到整个人都在抽痛,紧到耳鸣眼花,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不能放手。 不能放手。 第215章 入土为安 泱肆就这样在东宫守了三日。 谁来劝都不管用,也不让任何人靠近。 她把所有人都轰走,独自坐在凄清偌大的宫殿,不吃也不喝,就那样守着。 直到太后踏进来,厉声喊她的名号。 “靖安。” 短短三日,地上的人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脸无血色,头发凌乱,身上还穿着那身红嫁衣,头上还戴着那凤冠。 可嫁衣早已脏污不堪,凤冠已经歪歪扭扭,上面的珍珠宝石落了一地,无人拾起。 太后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一贯的庄严神色。 “明日便要出殡了,你还在胡闹什么!你该让人给他梳洗换装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 这话究竟是用来安慰活人还是死人的。 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眼神空洞虚无,仿佛已经被人抽去了魂魄。 “你可知现在整个皇城人心惶惶,而你却躲在这里自甘堕落!” 大雪连下三天三夜,骤降的气温俨然将京上城冰封,河流凝结成冰,万物凋敝失去声息。 四月天,全世界都在过夏天,只有京上城已然酷寒的冬日。 有人亲眼目睹国师变成白发怪物杀死了新太子,并且带来了风雪,所有人都在传,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要号召暴风雪吞没皇城,要把城里所有人都杀光。 甚至传闻他很快就会冲破天牢跑出来,吃人饮血。 皇宫已被封锁,但百姓们都在宫门外集结大闹,要帝王把怪物斩首示众。 锦衣卫们在宫门外驱赶,但天气愈发恶劣,比起皇家威严百姓们更惧怕的是不知为何的怪物,皆情绪高涨,因此始终成效甚微。 风雪还在向城外蔓延,气温还在不断下降,寒冷的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大北历来的冬天,百姓们惶恐不已,觉得照此下去,他们就算不被冻死,也会因农物不长而饿死。 全城都在疯了一般抢买粮食炭火,大小商铺里本已闲置的过冬物资一夜之间一扫而空。 甚至有人打算逃离皇城,被守城土兵捉回来,封锁城门,只进不出。 三天前还是长公主大喜的日子,却突生如此变故,而长公主只命人将那国师关入大牢,便一直沉浸于失去兄长的悲痛之中。 城中百姓怨声载道,京上危矣,大北危矣。 慕诺在丞相府急得团团转,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天气又为何会如此,他更担心的是小殿下一人在宫里,将如何应对这一切。 丞相府外也围了人,百姓们要求丞相能够担起百官之长的责任,尽快上书处置国师,还大北安宁。 丞相站在府门前,尽可能安抚大家的情绪。 “大家稍安勿躁,如今宫中正在操办太子的丧事,待太子入殓之后,我相信公主殿下和陛下都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慕诺躲开喧闹的人群,从后门溜出去,跑进了公子府。 相较于丞相府,公子府就无人敢来闹事。 慕蔺和陆婉儿正在前院正厅,凛寒也在此。 “到底怎么回事?大人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杀太子?” 凛寒都要疯了,他奉命在寻春院守着王琪和阿烈,没想到却突然变了天,而本该在办喜事的皇宫却传来了国师将太子杀死的消息。 陆婉儿眉头紧锁,“大人现在被关在天牢,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怎么办?现在城中闹得这么厉害,难道我们真的要等着大人被处置吗?” “现在着急没有用。”陆婉儿道:“我们得找个人进宫面见殿下,了解情况。” “皇宫现在禁止入内,皇上连早朝都免了。” 一旁沉默听着的慕蔺开口,并替他们排除了一种可行性:“而且锦衣卫的数量比平时多了三倍,即便潜进去了,也会被乱箭射死的。” 凛寒一听,愤然道:“我去号召鬼市的兄弟们,就不信劫不了天牢!” 慕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小看了皇城天牢,即便你有本事逃出来,也逃不出京城。” “那我也要试一试,我不能坐以待毙!” “等等。” 慕诺听了个半懂,看向凛寒:“你凭什么能号召鬼市的人?” 对方瞪了他一眼,“现在这个是重点吗!” “有一个人可以入宫。” 慕蔺打断他们俩,“靖安殿下的侍卫。” “阿烈?” 凛寒有些犹豫:“可公主殿下至今都未出面,她的侍卫肯帮忙吗?而且我还听说是她亲自下令抓的大人!” “试试吧。” 陆婉儿道:“殿下待大人是真心的,你应该最清楚,她不会坐视不理的,她下令把大人关进天牢,我猜想也是情急时的一种保护方法。” 凛寒噤了声,这半年长公主对大人的上心程度他确实是看的最多的那一个,但现在这个情况,死的可是公主兄长,华妃逝世后大皇子便过继到先皇后膝下,他与长公主可谓是一同长大,而如今他死了,凛寒不知道此时长公主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凛寒,你去鬼市和几位长老商量对策,万一殿下没有保全大人的方法,你在鬼市要随时做好准备营救大人。我去清平坊找连清,他是最了解大人状况的人。”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75节 陆婉儿冷静分析当下的局势,并作出安排,而后看向身旁的慕蔺:“二哥,要麻烦你安排殿下的侍卫进宫了。” 慕蔺与她对视一眼,慢慢移开视线,沉声回了一个“嗯”。 “那我呢?” 被遗忘的慕诺出声,每个人都有事做,只有他帮不上忙:“我也想帮忙啊,大人和小殿下可都是我的好朋友!” “你也要想办法进宫。” 陆婉儿道:“以防殿下的侍卫进宫之后出不来,所以我们必须做两手准备。” 第216章 极寒之地 狂风呼啸,席卷着雪花肆意地摧残着一切,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一般,天地间一片混沌。 本已茂盛生长的树木被冰雪覆盖,挂在枝头摇摇欲坠,屋顶也堆了厚厚一层雪,不堪其重沿着屋檐雪崩一般往下滑,田地间春耕的农作物全部冻死无一幸免,连河水都结了冰,停止流动。 京上城就像遗落在时间长河里的一块碎片,冰封冻结,不知还能否重见天日。 地面堆积的雪越来越厚,凝结成冰,连马车都上不了路。 实在没办法,陆婉儿撑着伞,顶着寒风步行前往清平坊。 身后有人踩雪跟上来,她无暇顾及,那人便快步走到她面前,给她披上一件绒毛斗篷,戴上连帽,将胸前的绳结系紧。 手里的伞被替换成温暖的手炉,慕蔺撑着伞,一言不发走在她身旁。 宽大的帽檐挡住了大半的视线,陆婉儿努力抬起头,才将他看清。 “谢谢二哥。” 她轻声道谢,声音被狂风吹走。 他不知听没听见,总之没有回应。 来到清平坊,陆婉儿拉住门上的拉环,奋力叩响大门,许久,才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 望见她,连清脸上有一丝意外,但随即立马侧身让她进来。 “绾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陆婉儿面色沉重,摇了摇头,“那日在宫中,原本一切正常,是突然起风变天,殿下掀了盖头冲出来,大家才发现大人已不在席间。” 接下来的事,便如传闻所言,国师变成了白发银瞳的怪物,杀死了太子。 “您可知大人为何会如此?” 连清同样沉着脸,“衎辞毕生所愿便是公主殿下,莫说他与太子无冤无仇,即便是有仇怨,他也不会在自已大喜日子上动手杀人,这其中必有蹊跷。” “当下最紧急的是外头的天气,现在皇城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夏日如寒冬,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陆婉儿问道:“您应是最清楚大人的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进入国师府之前,陆婉儿还只是鬼市的堂主,和其余众人一样,只知鬼市主神出鬼没,很少会出现,后来她做了门主,与凛寒熟识,进入国师府,才发现京上那大名鼎鼎的国师大人,就是自已的主上。 可他在鬼市时是银瞳,而身为国师时,却是寻常人的眼睛。 她不笨,在国师府待了两年,便发现大人只有冬天才会出现在皇城,冬天一过去,他就会离开,一直到第二年秋末冬初,才再次出现。 加之清平坊的老板,也就是药王谷的药王也只有在冬天才会从南疆来到京城,她猜想过大人的身上,似乎有什么难解的病症。 现在突变的天气,以及曾经的种种迹象,她知道,传言都是真的,而一直待在大人身边的药王,最了解这一切。 连清已然明了,现在江衎辞能够改变天气这件事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他深深叹口气:“他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但我见不到他,不能判断这种刺激是身体的还是心理的,能够让他情绪变化如此之大……也许当初我不该劝他留下来……” 想起春节前,江衎辞来寻他,问他是否有可用的药,能够控制他这种变化对天气带来的影响,可是他却劝,可以尝试留在京城,因为他猜想,也许爱是江衎辞最好的解药。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不行,我得见他!” 连清突然激动起来,“照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有生命危险!” 陆婉儿连忙安抚他,“您别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本该是夏日,他不该强行扭转四季,他会没命的!” 之前对天气的影响都属于小打小闹,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已是完全颠倒了季节,他的身体也会有反应。 连清想起了曾经:“多年前我曾带他南下药王谷,那年南疆的春天一直下雪,他的身体也一直很虚弱,我又赶紧带着他疾驰北上,才渐渐好转起来。” 闻此,陆婉儿也担忧起来,现在这个状况,要营救江衎辞的紧迫性更加强烈了。 “可是京上已属大北最北,要怎么办?” “极寒之地。” 连清深吸一口气,接着道:“要尽快送他回北方极寒之地。” 陆婉儿注意到,他用的形容是,回。 “老先生,如果我们短时间内暂时无法将他救出,您有什么办法能稳住他的身体状况?” 慕蔺快速接收并消化了两人对话的内容,一语指出关键。 “毕竟他整个春天都待在京上,却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一定不是毫无办法对吗?” 陆婉儿也立马补充:“对,您是药王,您有没有药能用?我们会想办法带给大人。” 连清却是摇了摇头,他研究了近二十年,没有任何一味药材能对他的身体有作用。 “不是药,是人。” 人? 陆婉儿下意识看向慕蔺,却意外与他对视上,后者重新看向连清。 “先生指的是靖安殿下?” “是。” 连清点头,却仍是皱着眉头,“靖安殿下知道该怎么做,可是现下,她愿不愿意去见衎辞不说,哪怕她去了,有没有效果,我也不确定。” 她曾经为了自已的皇兄多次进入鬼市,哪怕耗尽所有钱财也要取得那救命的雪灵芝,现在人人都传江衎辞杀了她的皇兄,她还愿意去哄那个自已亲手关进大牢里的人? 即便她去了,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对江衎辞有多少影响,无人知晓。 从清平坊出来后,陆婉儿一直在埋头苦思。 慕蔺看她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要一脚踩进厚厚的雪堆里,只好将伞柄换到另一只手,而后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陆婉儿回过些神来,看向他。 “二哥,如果我们最终不得不劫天牢,你能不能帮忙?” 正如慕蔺所言,鬼市也许能将江衎辞从天牢里救出,却已无余力带他逃离已被封锁的皇城。 可是如果加上十四阁,也许可以背水一战。 慕蔺右手牵着她,撑伞的左手却不自知地向她那边倾斜。 “你觉得我凭什么帮你们?” 这个问题似乎确实难到了身侧之人,江衎辞如今是京上公敌,不仅杀死了储君,还带来了暴风雪,要帮他,就是与整个皇城,甚至整个大北为敌。 十四阁绝不做如此自损的买卖。 陆婉儿沉思良久,最后缓缓道:“凭十四阁欠我三百条人命,这够不够?” 她又接着补充:“二哥若是肯帮忙,绾绾从此既往不咎。” 第217章 滚出去 阿烈抵达宫门外时,看见的是在宫墙下的百姓。 高高的宫墙外堵满了人,他们裹着厚重的棉袄,却仍在奋力地同锦衣卫抵抗。 “国师是妖怪!难道你们不管吗?是不是因为他和长公主的关系,所以你们只是把他关进大牢却不处置?” “长公主到现在也不出面解释,她肯定早就知道国师是妖怪了,她就是想害死我们!” “对!她简直枉为护国公主!” “这一切都是皇家造成的,如今百姓们无法抵抗这个恶劣的天气,你们皇家不管吗?” “……” 阿烈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 为首的锦衣卫认出了她,拱手行礼:“烈侍卫。” 后面的人听见了,指着她大喊:“他就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 百姓们又涌上来,“快把长公主叫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阿烈冷着脸扫视了一眼吵闹的众人,沉声道:“你们这般闹事,是对殿下的不信任。” “信任?她作为护国公主,却不能第一时间站出来解决问题,难道她要包庇一个妖怪不成!” 百姓情绪高涨,一心觉得长公主就是无能。 “放肆!” 阿烈厉声吼道:“殿下乃一介女子,就因为冠上了护国公主的名号,便要事事为民,甚至亲自领兵作战,你们几个大男人有何资格说教?”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气势弱了一些,但还是挺着腰板:“女子又如何?这都是她该做的!” 阿烈眼神凌厉,颇有长公主的气韵,往他们身上狠剜一眼。 “懦夫。” 而后转身进了皇宫。 她走进东宫,宫殿的大门紧闭,外面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皆穿着白衣,头戴白巾。 落染和沐佑也守在外面,白玉在一旁蹲着。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76节 看见阿烈,落染迎上来,满脸愁容,欲哭无泪。 “烈侍卫!你终于回来了,你快想想办法吧,殿下已经一个人在里面待了三天了,甚至都不让人进去,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阿烈抿了抿唇,“我也不知能否说动殿下。” 她叩响门环,“殿下,属下是阿烈。” 没有回声,落染焦急地望着,急得眼眶发红。 阿烈看了看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没事,我进去看看。” 落染红着眼点头,阿烈将大门推开一道缝,走进去。 她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殿下,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头发披散,眼眶凹陷,如一具被丢弃的躯壳。 “殿下。” 那人头也不抬,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躺着一动不动的人。 阿烈走上前去,在她三步之外单膝跪地:“殿下,您……您可有事吩咐属下去办?” 后者面如死灰,缓缓张口,声音喑哑至极。 “滚。” 阿烈顿了一下,随即道:“殿下,他们都在等您,您打算……” “滚!” 话没能说完,因为泱肆已经冲她大吼,捞过一旁的珍贵花瓶往她身上砸,在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后落地,应声而碎。 “我叫你滚,滚出去!听见没有!滚啊!” 她又搬起其他东西,乱摔乱砸,直将阿烈轰出殿外。 阿烈阖上大殿的门,刚刚里面的动静外面的人都听见了,落染迎上来,看见她额角一道血口,掏出手帕给她擦拭沿着伤口流下来的鲜血。 “烈侍卫你没事吧?” “没事。” 阿烈摇摇头,从她手里接过手帕,“殿下现在的状况,怕是谁去都没用。” 与此同时,宫门外再次吵闹起来。 慕诺叉着腰站在宫门外,大喊:“你们凭什么不放我进去?我都告诉你们了,殿下成亲时我满心高兴,花了全部家当买了四百余坛美酒给她作贺礼,可如今她婚礼没办成,我来要回我的酒有什么错?” 锦衣卫首领虽然表面客气,但却一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三公子,如今宫中正在举办太子的丧事,您要酒,等丧期结束后再来吧。” “不行!你知道那些酒值多少钱吗?那可是清平坊的酒,每一坛可都价值连城!” 慕诺拿出蛮横纨绔的架势,“而且现在皇城冷成什么样了,我要把这些酒拿出来,煮作烧酒发给城中百姓用以暖身,你们官家既然不管事,就不要阻止我慕家三少做好事!” 清平坊的酒?还四百多坛? 听见这些的百姓坐不住了,纷纷站在他背后,替他说话。 “三公子说得对!你们不管事就算了,竟还加以妨碍,我看你们是想独吞!” “对!你们如此欺压,是要遭报应的!” “还三公子美酒!还三公子美酒!” 起哄声一片接着一片,锦衣卫实在压不下,首领没办法只好妥协:“三公子,您稍等,我这就叫人给您搬出来。” “不行!” 慕诺再次一口反驳,“那些酒每一坛都独一无二,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起私心偷梁换柱?我要亲自去看着你们搬!” “你!”首领急了,“锦衣卫亲自给您搬,三公子连皇家锦衣卫也不信?” 慕诺抬眼望了望飘着大雪的天空,又望了望身后的百姓。“现下,你觉得我们谁信你们?” 身后立马有人附和:“就是!你们不可信!” 眼看又要闹腾起来,首领只好再一次退让,“好好好,大家静下来,我这就领三公子进去搬酒,但我有一个条件,搬完酒大家都各自散去可好?” “那当然。” 慕诺扬了扬眉,“这么冷的天,大家喝了热酒,就都各自回家了。” 首领看了眼乌泱泱的人群,心想这也未免不是一个方法,于是领着慕诺进了宫。 路上,他不忘向慕诺叮嘱:“三公子,我是冒着被陛下责罚的风险将您带进来的,您进去之后千万不要乱跑,就在殿内看着我们搬酒便可。” 慕诺一面四处观察,一面敷衍应着:“那是自然。” 宫里一片死寂沉沉,只看到成群结队的锦衣卫在四处巡逻,墙上挂满了白绫白花,空中还有冥钱随着雪花一起飞舞飘扬。 慕诺伸手接住一片,在指尖搓了搓,然后叹口气道:“哎,太子年纪轻轻,不过比我稍长半岁,却……” 说着,他又叹口气:“可惜啊。” 走在旁边的首领也忍不住道:“是啊,太子自幼多病,如今终于大病初愈当上储君,却就这般遭人毒手,真是给陛下和殿下太大的打击。” “小殿下现在还好吗?” 慕诺追问,“我听说她这几日一直守在东宫。” 慕家三公子与公主交好的事情众所周知,于是首领便回道:“是,一直不肯出来,听宫女说至今滴水未沾,守在大殿里,不肯接受事实。” 第218章 我要拿他祭皇陵 婚礼当日的贺礼都被放在了举办出阁宴的乾清宫偏殿,本是要待宴会结束后,跟随送亲的队伍一齐送入国师府,但突来的变故,也让那些贺礼都被搁置在了此处。 慕诺站在门口,指挥着搬酒的锦衣卫。 “你们当心点,千万别给我摔了!” 四百多坛酒,占了偏殿将近一半的位置,一时半会儿根本搬不完,慕诺指挥累了,就坐在长廊下看着,时不时出声提醒。 因为实在太多,他们搬着搬着便专注于手中的事情,下意识觉得慕诺一直在旁边看着。 所以慕诺溜走时,并没有人注意。 慕诺找到东宫,踏进去,瞧见小殿下的宫女和侍卫都在,于是便走上去,“你们怎么都在外面?” 落染看见慕诺,已经没有太多心思注重尊卑礼教,于是胡乱行了礼之后便道:“三公子,殿下不准任何人进去,我们都被赶出来了。” 看她着急得眼睛都是红的,慕诺安抚道:“没事,等我进去看看。” “哎——” 落染没来得及往下,只见那人已经信心满满地推门进了殿。 没一会儿,里面果然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滚!” 慕诺将被扔进他怀里的金蟾轻轻放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小殿下,是我,我是来看你的。” 紧接着回答他的,是又一个迎面而来的摆件。 幸亏他眼疾手快接住了,没料那扔的人却比他手更快,什么东西都劈里啪啦往他身上扔,先砸到他再落在地上,摔得铛铛响。 慕诺捂着被砸得剧痛的额头躲在椅子背后。 “小殿下,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知不知道现在城中人人都在喊着处死国师大人?而连清老头又说他现在很危险,让你一定要去天牢里看看……哎哎哎,别扔了别扔了!” 即便躲着,也仿佛无所遁形,坐在地上的人手边没有了趁手的东西,便站起来朝他走了过来。 “小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拽我干什么!” 泱肆没有回答他,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一脚踹出殿外。 “滚开,都给本宫滚开!” 这一通闹腾,成功让锦衣卫发现了跑进东宫的慕诺。 魏明正来时,慕诺已经被两个锦衣卫架着胳膊请出了皇宫。 他推门进去,泱肆已经又回到魏清诀身边坐下来,默默无声。 绕过满地狼藉,魏明正走到她身旁,轻声道:“阿肆,该放手了。” 没有回应,她这几日都是这样,除了皇上和太后她选择无视,其余人都是一律往外赶。 魏明正蹲下身来,手掌拍了拍她的背:“阿肆,失去皇子朕同你一样难以接受,但,我们不能不放他走了,你也不愿他永远在这冰冷的大殿里躺着对吗?” 见她神色有所触动,眼神重新聚集,落在魏清诀的脸上,魏明正便接着道:“该入殓了,明日出殡,你去送你皇兄一程吧。” …… 慕诺捂着脑袋回到公子府,陆婉儿拿了药袋给他敷着红肿起来的额头,他痛得龇牙咧嘴。 “根本就不行!谁进去都要被她打出来,她根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也拒绝和人交流。” 凛寒急得跳脚:“我就说她指望不上!” 疼痛缓下来之后,慕诺又平静道:“其实我挺理解小殿下的,毕竟那是她的兄长,如果我是她,我也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为了证明自已的理论,他开始举例:“就比如某一天,二嫂把我杀了,父亲要把二嫂抓起来偿命,二哥你说,你会怎么办?你是不是也很为难,一边是你的亲弟弟,一边又是你的夫人。” 对于他这荒唐的类比,慕蔺并不想搭理,倒是陆婉儿认真思索了一番,回道:“是,这确实是个难题。” 听了她的话,慕蔺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都什么时候你们还替人着想起来了。” 凛寒很是激动,自从陆婉儿将连清的话带回来之后,他就更加坐不住了。 “我们现在该想的是有什么办法能把大人救出来!” “你着急也没用。” 慕蔺始终沉默着,此刻才出声:“明日太子出殡,长公主无论如何也会护棺进皇陵,到时候百姓肯定会去围堵,她再如何逃避,也一定会给出个答案。” 陆婉儿点头:“没错,所以我们只能再等等,看殿下究竟打算怎么处理,然后再做商议。” . 翌日,皇宫紧闭多日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护送出殡的队伍从里面出来。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77节 长公主身穿素衣,抱着太子的牌位,走在棺材前方。 终于得见这多日不现身的长公主,百姓拥上去,“公主殿下,国师杀了太子,你为什么只是把他关起来?” “他可是妖怪啊!你看这暴风雪,全是因他而来,皇城已经被风雪掩盖了!” “就是,现在可是四月!这是老天爷发怒了,要赶紧处置国师,大北才能恢复晴朗啊!” “没错,他是个妖怪,还杀了大北的储君!这暴风雪要么是老天降下的惩罚,要么就是他这个妖怪招来的,所以他必须死!” “您不说话,也不出面,是不是因为他是您的准驸马?公主,受人蒙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将错就错,您可要为黎民百姓着想,为大北着想!” “……”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左右就是要她处置国师。 泱肆站在原地,默默听着,脸色苍白如纸,直等到他们都说得差不多了,她才缓缓开口。 “魏清诀是我的皇兄,是大北的太子,而国师却在婚礼之上杀了他,既是辱我,也是藐视皇威。” 她看着面前众人,咬着牙语气坚定,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脸上尽是决绝。 “我要拿他祭皇陵!” 祭皇陵。 这个答案成功获得了众人一片欢呼叫好,纷纷簇拥着出殡的队伍前往皇陵。 人群中,有人冲上来,直向走在前方的长公主袭去,阿烈挥起腰间的剑,未出鞘便将人击退。 那人再次冲上来,阿烈拔出剑,架在对方脖子上,“想死,就往前试试。” 凛寒看着她,愤恨不已。 “你们太过分了!竟要将大人祭皇陵!” 阿烈冷冷望着他,“殿下做的决定你无权干涉,而且你作为国师的随从,殿下饶你一命便已是仁慈,休要胡搅蛮缠。” 凛寒几乎咬碎一口牙:“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云山救出来的!” 阿烈当然知道,是眼前这个人冲进了那暗无天日的地下暗室,用剑将那几个男人刺伤在地,脱下外袍,掩盖她的衣不蔽体,掩盖她的不堪,将她抱了出来。 她剑锋一偏,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 “我最后说一遍,想死就再往前试试。” 收了剑插回剑鞘,她对护送的锦衣卫吩咐:“今日我等护送太子出殡,但凡有不轨之人靠近半分,尽可诛之!” 第219章 火祭 慕诺在皇宫闹了一通被长公主赶出来的事很快就被慕丞相知晓了。 气得慕丞相抄起长棍便要往他身上招呼,是慕老夫人和陈氏及时赶来,慕诺躲到老太太身后,陈氏伸手阻拦,才没能真的打下来。 “臭小子!你整天就会给我找事做,我都不求你像你二哥那样科考夺冠,但你至少像他一样安分守已不行吗!” 慕丞相坐在椅子上,气得呼吸不畅,陈氏连忙给他顺气。 “你到底懂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势,你跑去宫里瞎闹什么!” 慕诺从老夫人身后探出头来,理不直气也不壮:“爹,小殿下和国师大人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在官家只有他们俩是挚友!我去看看小殿下怎么了?” 他平时结交的都是些世家子弟,整天混不吝地到处玩,经常被慕丞相教训,让少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而小殿下和国师是他在认识的官家人中交好的为数不多的两位,因此父亲也对他的胡闹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有脸说!” 慕丞相指着他,吹胡子瞪眼:“我给你置办田宅,是怕你太混以后一无所有让你不至于流浪大街,你却把它抵押来买酒!” 慕诺躲在老夫人身后不敢出来,小声道:“所以我这不是去宫里要酒去了嘛……” “你去要酒你跑东宫里去做什么!要是皇上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他老人家不是没怪罪嘛……” “你!” 慕丞相从椅子上跳起来,不教训他不行了,陈氏连忙拉住他,“老爷你消消气,别激动,诺儿,你也少和你爹顶嘴!” 慕老夫人护着慕诺,嘴上也跟着训斥道:“就是,诺儿,你做事情要考虑清楚,你爹是丞相,很多事情由不得你的性子。” 慕诺立马认错,态度诚恳:“祖母,我知道错了。” 陈氏连忙道:“知错就改,以后别再犯就是了。” “哼。” 慕丞相冷哼一声,“他会改,他就不叫慕诺了,跟他大姐一个德性!” 闻此,老夫人和陈氏皆是脸色微变,慕诺也从老夫人背后站出来,正声道:“爹,我确实事事不如二哥,我也没有大姐那般聪慧,但您才是冥顽不灵的那一个,否则,大姐也不会到现在找不到踪迹,二哥就不会娶一个您不入眼的女子!” 慕诺虽然平时混,不听话,但也不会像这般忤逆自已的父亲,这番话显然是憋了许久,慕丞相当即脸色就黑下来,罚他禁足抄家法。 慕诺无所谓,从小到大,他抄的家法都足够开一家书铺了,他早就习惯了。 不过这一次,他却是不肯听话了,父亲前脚刚甩袖而去,他后脚就跑进了公子府。 公子府里,大家都聚集在一起,凛寒将今日的事情宣之于口。 “长公主要在后日下葬时用大人来祭皇陵!” 祭皇陵,那就是要让江衎辞偿命了。 “不可能!” 慕诺一进来就听见这话,冲上去揪住凛寒的衣襟,“小殿下不可能这么做的!” “怎么不可能!” 凛寒一把挥开他,“我就站在那里,听她亲口所说,现在整个皇城都知道了!大家都拍手叫好,就等着后日到来!” 慕诺仍是不可置信:“我不信,我要亲自去问她!” “你去吧,她身边那个侍卫可是说了,谁敢靠近,不论身份当场诛杀。” 凛寒冷笑,随即道:“我已经跟鬼市商量好了,今夜就去劫天牢,即便是死路一条,我也要去!” 陆婉儿喊住他:“凛寒,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我要怎么冷静?你知不知道一旦上了祭坛,大人必死无疑!” “所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陆婉儿道:“我们必须潜入皇陵,做好万全的准备,等下葬之日,将大人营救出来。” 风雪依旧无情,肆意地侵略着这座城,夜晚的风更为狂乱。 长公主不让人进入皇陵,恹恹地说皇兄喜静,人太多了会打扰他。 她这几日有多伤心已是众所周知,于是锦衣卫们都退出了皇陵,守在一里开外。 沐佑率着剩余的十名侍卫来到祭坛,锦衣卫上前来:“二侍卫,可是殿下那边有何交代?” “殿下要求火祭,我们送来了干柴火。” 沐佑揭开车上的篷布,里面确实全是柴木。 锦衣卫看过之后,道:“那我让人给搬下去。” “不用了,祭坛这块交给我们守着,你们去皇陵前方,后日便要下葬,不得疏忽。” 锦衣卫离开后,沐佑吩咐众人把木柴都运到祭坛下方,而后一起守在周围。 远处,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人藏在暗处看着这一幕,而后悄悄离去。 “九七,里面什么情况?” 凛寒领着鬼市众人来到这里,大家皆戴着面具,上面刻着数字。 “殿下要火祭,他们已经在祭坛下方铺满了干柴。” 打探情况的九七来到凛寒身边,低声道:“不过锦衣卫都走了,只剩下十一个侍卫在那守着,要想潜进去,很简单。” 凛寒挥手下令:“你们随我潜进去。” 一行人乘着夜色,绕开锦衣卫,从皇陵后方潜入,进了祭坛。 仅仅十一个侍卫,不可能把偌大的祭坛护得水泄不通,他们很快找到死角,进入了下方地池。 地池里堆满了木柴,撒上了火粉,一旦点燃,轻易便可将人烧成灰。 众人在里面四处查看,九七突然喊道:“这里!” 凛寒上前去,九七敲了敲面前的砖墙。 “空的,后面可以通出去。” …… 皇陵里的长明灯燃着,周遭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泱肆跪在棺材前烧纸,烛火映红她的脸。 “皇兄,我在外面找了一个好位置,你既然不想被关在陵园里,我就把你埋在外面,然后在你的坟前种一棵桃树,每年春天,我都会来看你。” 她一张一张往火盆里扔纸,轻声言语,在空旷的地宫里回响。 “皇兄,对不起,阿肆不是一个好妹妹。” 第220章 她是个罪人 太子下葬这日,几乎整个京上城的人都围到了皇陵。 他们都要亲眼目睹今日的祭礼,看那个给大北带来灾难之人如何被处置。 献祭可谓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将祸乱滔天的妖物献给上苍,以平息神怒,还大北晴天。 泱肆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微微垂眸,便可俯视那些,来见证这所谓伟大仪式的人。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78节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义愤填膺,似用满腔怒火与仁义,来评判一个人是否该死。 泱肆转过身,敛下眸子,眼中不见一丝情绪。 巫祝在祭坛前起舞祷告,从祭桌上的酒坛里倒下一碗酒,走到泱肆面前,示意她伸出手来,然后用银针在她的食指上扎了一个孔,挤出三滴血在酒里,端着酒碗回到祭桌前,双手奉至额前,跪下来伏拜。 然后走向祭坛,将碗中的酒倒下地池。 “五岳朝宗,万古尊崇,伸天寰宇,神明护佑。” 巫祝举着手中神杖,声音如自深渊而来,充斥着整个祭坛。 “万灵启示,以离火为引,开诚献之路,烈焰之下,魑魅尽散,魍魉无魂,破万里之风雪,还昭昭之日月!” 泱肆站在原地,望见有人将那牢狱之中关押多日之人带上来。 他看起来很虚弱,皮肤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一头银发显得他更加苍白羸弱,被人从身后押着,一步一步驱赶着踏上台阶,走上祭坛。 下面的人群喧闹起来。 “你们看他一头白发!他果然是怪物!” “快烧死他!招寒的妖怪就要用火驱逐!要不然死了也会阴魂不散,变成恶鬼!” “烧了他!烧了他!” 那么多吵闹的声音,他却只是掀起眼帘看向她,静静地看着她。 像她没有靠近他,没有去爱他,没有对他好时那样,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将所有的心绪藏于心中,任由大雪掩埋冰封。 好吵。 泱肆微不可察皱了皱眉,走上前去,走向那站在祭坛边缘的人。 她垂下眼,不看他,在一片“烧死他”的哄闹声中,抬起手来向他伸过去,却停在了半空,指尖有些颤。 “泱泱。” 他轻轻唤她,声音好轻好远,像穿过了无尽的长风才停驻她的耳畔。 “别怕。” 这个时候,要被献祭的明明是他,可他却在告诉她不要怕。 泱肆闭了闭眼,一咬牙,张开手掌推向他的胸膛,稍稍一用力,他便向后倒去,栽进了地池。 接过巫祝递来的火把,她扔下去,火舌舔过火粉,顿时便将下面的木柴点燃。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熊熊火焰便如喷发一般,从地池里席卷而上,火光冲天,焰火如柱,即便是如此大雪,也不能将其熄灭。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泱肆离开了祭坛。 她命人将魏清诀埋在了皇陵旁的一块空地,这里更为幽静,处在山头,可以看见远山的风景。 泱肆独自一人,用铁锹挖坑,把桃树苗放进去,填土压实。 而后蹲在地上,架起支杆加固树根,以防被大风吹倒。 沐佑来到这里,停在她身后。 “殿下,他们走了。” 泱肆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犹豫片刻,沐佑道:“殿下,您要追上去看看吗?” 蹲在地上的人没回应,专注于手中的事情。 许久,才道:“你先回去吧。” 沐佑走后,泱肆跪在墓碑前,远处,是被大雪覆盖的山峰。 她没有撑伞,雪花洋洋洒洒落下,堆在她的发顶和肩头。 她在赎罪。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魏清诀确实死于江衎辞之手,那是她亲眼所见。 她无法原谅江衎辞杀了她的皇兄,可她更没办法原谅自已。 因为,她已经失去了皇兄,她不能再失去莫辞。 所以即便是皇兄前一刻刚死在她的怀里,她下一刻站起来,却是以押入大牢之名,把江衎辞保护了起来。 一直到现在,她都在谋算着,要怎样才能让他全身而退。 她是个罪人,既对不起皇兄,也对不起莫辞。 凛寒领着一行人潜伏在地池,从火海里将江衎辞救出后,快速逃离了皇陵。 一辆马车停在外面,陆婉儿掀开车帷喊他们:“这里!快上来!” 马车疾驰飞奔,其余众人骑着马紧随其后,顶着风雪一路北上,来到北门。 守城的守卫已经不知去向,大门敞开。 凛寒挥动长鞭驾马,冲出城门,离开京城。 马车内,连清为躺在矮榻上陷入昏迷的人把脉,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陆婉儿忙问:“怎么样了?” “他被人下了迷幻药。” 连清打开自已带来的药箱,找到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塞进江衎辞嘴里。 “很强的药性,这么多日了还在他的体内残留,这估计就是他当时杀人的原因。” 又找来银针,抬起他几乎没有温度的手,在他指尖的穴位施针,挤出黑血。 陆婉儿连忙找来帕子,擦去那黑血,却摸到他冰凉的体温,凉得堪比外面的霜雪。 她一惊:“那他现在还好吗?” “离死不远了。” 连清收起银针,“能够在牢狱之中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外头时刻注意着马车内的凛寒大声道:“那你快想想办法救他啊!” 连清喊回去:“办法就在京城,你刚刚从她手里把人救回来,要不你现在去把她抓来?” “吁——” 凛寒拉动牵绳把马车停下来,“你们在这等我,我这就去把她绑过来!” 连清被他这直脑子弄得顿时语塞,“你小子是不是没脑子?敢抢公主,真是不怕被人发现我们把人救走了!” 矮榻上传来几声轻咳,连清转头去看,江衎辞已悠悠转醒。 “凛寒,不要胡闹。” 在连清的搀扶下,他慢慢撑起身子坐起来,靠着车壁,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虚弱的气息。 连清皱着眉问他:“醒了?到底怎么回事,谁给你下的药?” 江衎辞慢慢闭上眼,让人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 然后他摇了摇头,“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人北上便可。” “不行!” 连清刚要开口,外面的凛寒就掀开车帷探进一个脑袋,“主上,我们要护送你!” “主上,让凛寒和连清跟着您去吧,其余人我带回京上。” 陆婉儿也劝,语气真诚:“我们会守着鬼市等您回来。” 她下了马车,凛寒重新挥动马鞭,驾着马车离去,九七下马走上前来,站到她身边。 “我们不跟上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另一个人走上来,是七一,他语气柔和平静:“现在在整个大北眼里,主上已经死在了皇陵的祭坛之中。” 没有人会追赶而来,况且北上也没有其他城镇。 马车消失在雪地里,陆婉儿转身,“回去吧。” “季宗主。” 两人跟上来,九七凑到她身边:“你说,主上到底是哪路神仙?这满城风雪真是因他而来?” 陆婉儿看他一眼,思忖着该如何回答时,看到了不远处撑伞站着的人。 于是她挥了挥手,“你们俩带着大家先回城,不要被官兵发现异样。” 九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和对方对视了一眼,同七一一起跨上马背,一面走,一面回头看还站在雪地里的两人。 “七一,那个就是季宗主的丈夫?怎么看着凶神恶煞的。” 被问及之人摇了摇头,语气无奈:“你真是跟六八一样马虎。” 他刚刚离季宗主那样近,哪家丈夫看了不生气。 说起六八,九七又道:“那小子上哪去了?营救主上这么重大的任务怎么不见他来?” 第221章 只要他活着 雪花飞扬中,陆婉儿走进了慕蔺伞下,抬起头,她对他微微一笑。 “二哥,谢谢你。” 慕蔺凝着她的眼,许久没搭话。 守城的护卫,以及一路上可能遇到的官兵,都是他解决的,要不然,他们不会那么顺利逃出皇城。 有些事不必说破,陆婉儿道:“虽然不是劫天牢,但我说话算话。” 廉狱驾着马车停在远处,两人撑伞一齐走过去。 身旁的人终于还是开口:“你为了救一个男人,愿意放弃为全族人复仇的机会?” 陆婉儿低笑出声:“骗你的,二哥。”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79节 慕蔺没明白,她这样笑着说这句话,骗他的是什么,她并没有真的要既往不咎,她还是要进行到底? “我只是骗你帮忙而已,在我向你要休书那一天,我就已经决定放弃了。” 放弃寻仇,所以问他要休书,好离开这里,去自已想去的地方。 也许是回到桃疆,也许是浪迹天涯。 慕蔺并不知,她的选择是何处。 总之,不会是公子府。 他的声音冷下来:“这就是你的骨气?你处心积虑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复仇?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看来是我太看得起你了。” 陆婉儿仍是笑,语气轻松:“所以,你就让人抽我鞭子,罚我跪在雪地里,还把我当仆人吩咐我做苦力?” 慕蔺愣了一下,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用力,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说的没错,他确实是那样做的。 “二哥总归是掌管十四阁的阁主,防备心强很正常。” 她的声音没什么变化,“只是二哥,我若是坚持要复仇,与你便是不死不休,你确定吗?” 仍是没有回音,雪花轻轻落在伞面,静谧得只有风声。 “二哥真奇怪,既不想要我放弃复仇,又不愿被我纠缠至死,莫不成,二哥真的喜欢我了?” 自从拿到那把钥匙之后,她同他说话好像一直都是半开着玩笑似的,没人能够辨清她的语句里究竟隐藏着多少真情实意。 慕蔺目视前方,语气淡漠:“我只是想查清楚,你们季家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能让老阁主从桃疆来到皇城,还遣散了所有老成员。” 如今的十四阁,与最初的十四阁,完全是不一样的,老阁主死后,便没有一个最初的元老在。 “查清楚了然后呢?这件事不揭出,十四阁永远都是江湖上最厉害的组织,而一旦被翻出来,不用我复仇,十四阁也会迎来灭顶之灾。二哥,你作为阁主,真的要这么做吗?” 又来了,她和那些回阁的老成员一样的说辞,都说这个秘密足以让十四阁毁灭。 到底谁才是掌权者,怎么所有人都要隐瞒他。 这个秘密究竟有多么惊人,能让眼前这个本一心要复仇之人,也甘愿放弃所有的努力,退其次而求全。 “那是十四阁的事,怎么,你面对敌人如此心软?” 陆婉儿看着地面,道:“我虽然恨你们,但十四阁不是我真正的敌人。” 上了马车,廉狱驾着马回皇城。 慕诺这两日被丞相看得严,超过一个时辰见不到他的踪影就要发火,因此他只能在公子府焦急地等待。 一见到马车回来,他连忙迎上去。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救出来了吗。” 陆婉儿点点头,道:“先进去再说。” 公子府内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可以肆无忌惮地讨论。 慕诺仍是不敢相信:“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小殿下那么聪明的人,一定知道国师大人被救走了。” 陆婉儿抿抿嘴没说话,慕蔺喝了一口茶,淡声道:“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计划的。” “什么意思?” 慕诺没明白:“营救大人不是我们计划的吗……等等,她是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拿国师献祭的?” 他虽然反应慢,但也渐渐领悟过来:“所以她把去东宫的人通通轰出来,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相信,她是真的很恨,要杀死国师来给自已的皇兄偿命,甚至连我和凛寒都驱赶,就是逼我们想办法救国师,那样就不会有任何破绽,也不会有人发现是她偷偷放走了国师!小殿下真是……我差点儿就信了!” 说着,他又看向沉默听着他分析的二人,“你们俩从头到尾这么淡定,不会一开始就猜到了吧?” 陆婉儿无声笑了笑,道:“你分析得很好,但不够全面。” 慕诺皱眉思考了一下:“还有什么?” 陆婉儿笑着,看了眼慕蔺,后者缓缓道:“在百姓看来,国师已经成了怪物,只有先让他死,他才能活。” “先死了才能活?” 慕诺重复一遍这个说法,而后顿悟:“他在所有人面前变成了白发银瞳的异类,即便他杀死太子另有原因,百姓也会因惶恐与害怕而不肯放过他,所以,小殿下只能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将他献祭,才能平息民愤,让大家安下心来。” 从此之后,世间便不存在什么白发怪物,以后他也许仍能够像从前一样再回到京上,只不过,不再是国师,也不再是江衎辞。 陆婉儿点点头,笑道:“三弟果然聪明过人。” “那是!” 慕诺毫不谦虚,一脸自豪,随即又有些丧气道:“可是,他与小殿下,便是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了,哎,今后恐怕连见面都难了……” 他不知回不回得来,也不知何时还能够再回来,今后即便真的再回到京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身份,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而小殿下作为大北的公主,要再与之成亲,已是不可能。 陆婉儿敛去脸上的笑容,轻声道:“这是殿下的选择。” 让他活着,哪怕再也不能相见,再也不能相爱。 只要他活着。 第222章 她不能将他抛弃 火祭之后,满城风雪果真慢慢褪去,积雪渐渐融化,冰河也缓缓消融。 泱肆站在廊下,看外面,枝头和檐角,雪花变成水珠一点一滴落下,汇成一场细雨。 空气湿冷,天空阴白无云,融化的雪花将这世界裹在潮湿之中,明明轻飘飘,却无处不在,缠得人喘不了气。 雪停了,他走了。 这是在她的认知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他要去到那个他以前无数个春天都会离开去往的地方。 泱肆忽然在想,她当初是不是不该把他留下来。 如果这样,他还是那个人人敬仰的国师,谁见了都要行礼喊一声大人,即便是帝王也要敬上三分。 可因为她的自私,因为她所谓的爱,让他在对他而言如此危险的季节,还甘心留下来,只为了奔赴她口中所说的未来。 他曾说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却为了她,愿意徒手撕开阴霾,企图站在她的未来里,到头来却发现都是一场空。 他不仅没能和她一起拥有未来,还失去了自已,变成人人喊打的妖怪。 落染来时,便见自家殿下站在那里,望着廊外,泪如雨下。 她轻轻走上前去,想安慰,却只能轻喊一声:“殿下……” 泱肆没有回头,倒是跟着落染而来的白玉跑到了她脚下,用脑袋去拱蹭她的脚,泱肆蹲下身来,伸手去抱它。 向来躲避她的白玉今日变得异常乖顺,把前爪搭在她腿上,用舌头去舔她的手心。 泱肆跪坐在地,抱着它无声落泪。 太苦了。 无可宣泄的苦楚,压在胸腔里,将她重重碾碎。 为了不制造恐慌,帝王下了死令,不得将国师是怪物一事传出京城。 如今宫中便只剩下魏嘉煜一位皇子,他再次得到了朝臣重视,也被帝王重新看见,经常被召到养心殿去,由帝王亲自教导。 边疆传来了驻防将军徐鸿光的消息。 那批流入西凉的火药对方已经尽数归还,并交出了自已国家与大北通敌的罪臣。 西凉公主也安然回国,徐鸿光将军命亲信押送军火回京,供朝廷深入探查,同时,他还送信来,说林崇已自杀而亡。 夏季真正的到来了,每一日都天气晴朗,温暖的阳光将所有的严寒驱散,将所有的雪水蒸发,大家都脱下了厚重的棉袍重新换上单薄的衣裳,让人觉得前段时间的风雪都像是一场幻梦。 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没变。 长公主比之前更加冷漠淡然了,整日如霜冻一般的脸,看人的眼神夹着利刃,站在工部大门前,厉声问工部尚书在何处。 尚书战战兢兢出来接待,自从查出无故多出一批火药之后,工部就没闲下来过,每日都在整改,还要迎接丞相和慕二公子的调查,只是没想到,今日连公主殿下都亲自来了。 他把所有的工本记录都交给长公主查看,也带着她前往库房清点核对,最后才小心翼翼禀报之前已经上报了无数次的结果:工部没有缺漏,那批火药并非从工部流出。 泱肆冷着脸,“你们只知从自已身上查,为何不向外查,是不是有人背着你们工部私造火药?这难道不也是你们的职责?” 尚书的腰弯得愈来愈低:“是是,殿下说的是,臣立即派人去查。” 那长公主把手中的记录册扔进他怀里,已经转过了身。 “过几日火药便运回京城了,好好查查,到底是不是你们造的,如果是,工部全员治罪!” 尚书吓得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只是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一定别是工部纰漏,否则他的脑袋可就不保。 接下来,她又去了吏部,吏部尚书和侍郎纷纷落网,吏部几乎整个大换血,而这些都是眼前这个长公主做的,新上任的官员见到泱肆便是胆战心惊,生怕做错了事说错了话。 听闻她在其他部门好一顿训斥,发现一点儿问题几乎就将那几位老臣训得跪地求饶。 这位长公主,比传闻中还难缠。 最后,泱肆又去了天牢,狱卒见到她,赶紧下跪。 “国师之前关在哪间?” 狱卒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个。 “我怕他与旁人有所勾结,来看看可有线索。” 闻言,狱卒不敢耽搁,连忙领着她前往其中一间牢房。 泱肆踏进去,这是一间普通的牢房,阴暗潮湿,什么也没有,唯一的席草铺地便是床。 她在那席草上坐下来,想象他被关在这里的那五日,是如何度过的。 那几日雪那么大,这里连床被褥也没有,他会不会很冷。 想到是她亲口下令把他关在这里,他会不会伤透了心。 他那么无辜,她甚至都不问他一句为什么,都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坚定地站在他那一边,告诉他,别怕,她会还他清白。 可是,说别怕的那个人,是他。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80节 明明他们是要相守一生的,她却将他送上了祭坛。 她把自已最爱的人,亲手推了下去。 他才不是怪物,他从来不伤害任何人,他宁愿在每一个春夏让自已一人立身无边的寒冷,也不愿给这个世界带来风雪。 可这世界却要将他驱逐。 不行,哪怕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她不能。 泱肆站起身来,往外走,冷冷道:“没什么线索。” 狱卒跟上去,泱肆又问道:“之前吏部王侍郎怎么死的?” “回殿下,夜里突发心悸,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晚守夜的狱卒没有发现异常?” “并无,天牢守备森严,无人敢潜进来。” 泱肆思索片刻,道:“把所有人都叫出来。” 天牢外,所有人都排列整齐站队,泱肆一个一个看过去,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目光凌厉,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待得所有人都看了一遍之后,那长公主只是挥了挥手,“去忙吧。” 而后就离开了天牢。 回到宫中,她叫来锦衣卫首领,让他把所有锦衣卫都召集出来。 她再次一个个挨着观察过去,并没有得到自已想要的结果。 于是,她重新回到队伍前方。 “锦衣卫的职责,是随时在宫中的每一个角落,防止贼人潜入,防止意外发生,可立夏前一日,你们擅离职守,没有保护好太子,令其被人刺杀,你们该当何罪?” 首领连忙跪下来,后面的锦衣卫也瞬间跪倒一片。 “殿下,当日乾清宫正在举行宴会,我等便把半数人都调去那边,没想会出此不测……” 首领立刻认错:“是臣失职,还望殿下降罪。” 以往宫中举办宫宴时,因为帝王嫔妃,以及太后等都会集中到乾清宫,所以锦衣卫确实会把半数人都调过来,而其他地方,便不免有所空缺。 这是有人掌握此事而早就有所预谋。 宫里的人,泱肆思来想去,便只可能是那个眉心带痣之人。 可她这几日把朝中宫中都跑遍了,天牢和锦衣卫也都查看过了,并没有见到这样一个人。 第223章 她被遗弃了 再见到凛寒,是泱肆未曾想到的事情。 此时正是夜里,白日里伪装得太累了,只有现在,她才敢趁着夜色,悄然离开皇宫,进入国师府。 国师府里被装得满当当,一样都不缺,红绸还挂在柱子上,门上的红喜被霜雪打下来,一张不知所踪,一张只剩一个角还顽强地黏在上面,屋内的烛火早已燃尽,凝结的蜡烛在烛台上凝固流淌的形状。 明明什么都有了,却又空荡荡。 她在府里慢慢地走,看那人为了迎接她而如何精心布置这一切。 她走到秋千下坐下来,想起成亲前三日跑来见他时,他正专注地贴着喜字。 如果早知那时是他们最后一次能够好好相处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抱抱他。 或者她才不要遵守什么不能相见的习俗,她要天天跑来找他,和他说话,多看看他。 满是遗憾,满是不甘。 凛寒踏进院落时,就瞧见了坐在秋千上出神的人。 听见声响,她警惕地抬眼去望,然后皱着眉站起来。 “你怎么在这?” 他不应该跟着江衎辞一起离开了吗? 说着,她便快速走上前去,语气控制不住的激动:“你来了,那他呢?没人跟他在一块?” 在搞什么,不是说他很虚弱吗,为什么没人陪着他,没人照顾他。 凛寒已经知晓是这人暗地里配合他们救走了江衎辞,因此只是后撤一步。 他也想保护主上,护送他直到极寒之地,可是刚到北疆,他和连清就被主上赶回来了。 “主上让我来,向殿下传达一件事。” 泱肆的心提了起来,“他说什么了?” “主上说,殿下要小心宫里的一个人。” 泱肆带着阿烈去了寻春院的地牢,她站在外面,让阿烈独自一人进去。 “我只要他不死就行,其余随你。” 云山受王琪众人欺辱一事,泱肆要她自已把那些吃过的苦头讨回来。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教导阿烈的,她从不把阿烈当成一个女子来看待,若不是这一次的事情,泱肆连自已都快要混淆。 半个时辰之后,阿烈从地牢里出来,还是同进去时没什么两样,若不是泱肆听见里面持续的惨叫声,都要怀疑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走进地牢,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是奄奄一息,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浑身布满血痕,源源不断的血液在他身下几乎汇流成河。 看见泱肆,他嘴角嗫嚅了一下,“你们……杀了我吧……” 泱肆避开鲜血,在他面前蹲下来。 “你爹已经死了,你如果老实交代,我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 这段日子,王琪在这地牢之中过的真的如泱肆当初所言一般生不如死,那些肉体上的折磨压迫他的精神,让他崩溃发疯,几次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却又被人再次拉回来,然后再遭受无尽的折磨。 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 他真的疯了,他宁愿立刻当场死亡,也不要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好啊,我告诉你,那批火药并非来自工部,而是——” 王琪突然扯着嘴角笑起来,鲜血从他的口中不断涌出。 “皇宫!” …… 从地牢出来,泱肆便沉默着,阿烈跟在她身后,也同样沉默不语。 直到走出一段路,阿烈才唤她。 “殿下。” 泱肆转过头,“何事?” 阿烈看着她,向来坚毅的眼里裂出了碎痕。 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但衣袍遮挡之下,全是数不清的疤痕,眼角的疤也挡不住,横亘在那里,昭示它的不堪。 “殿下,您可以像对待王琪那样,把属下也关起来,严刑拷打。” 泱肆静默着望了她一眼,“如果那对你有用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 阿烈是她教出来的,她什么脾性,泱肆最清楚。 “您也可以干脆杀了属下。” 泱肆正式转过身与她面对面,“杀了你能解决问题吗?” 杀了一个阿烈,还会有无数个阿烈出现在她的身边,阿烈不是根源。 阿烈却又紧接着道:“那您……您也可以把属下赶走……” 只是不要像现在这样,明知自已对她有二心,还是把她留在了身边,因为她受难而暴怒,气得差点掀了云山。 泱肆望着她的眼睛,意识到她有话想说。 “把你赶走,你还能活吗?” 完不成任务的杀手,是要被反杀的。 阿烈脸上的神情有些崩溃,就像是含着血泪在心中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巍然壮阔的,将她埋进黑暗谷底。 从此,再也不见天光。 泱肆观着她的神情,走上前来,低声问:“怎么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殿下,您婚礼的前一日,国师来寻春院找过属下。” 江衎辞去找过阿烈? 泱肆问道:“然后呢?” 阿烈的眼里溢出水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问属下,敢不敢为自已而活。” 不是想不想,而是敢不敢。 敢不敢遵从自已的内心,做自已想做的事情。 泱肆有些意外,“所以呢,你敢吗?” 是要永久懦弱,如行尸走肉的躯壳,如粗制滥造的木偶,还是鲜亮地活一回,哪怕结果并不如愿。 阿烈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问道:“殿下,其实您已经猜到了对吗?” 是,泱肆猜到了。 魏清诀死的那一刻,她就有了猜测。 只是,她在找,找一个直接的指向,她怕是自已无端且荒唐的猜测,让她再失去一个亲人。 没想到,江衎辞比她更早有了猜测。 所以,他去找了阿烈。 而阿烈此时这番话,让她几乎就要盖棺定论。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81节 她,被遗弃了。 第224章 普通人 泱肆去了寿康宫。 太后见到她,有些诧异,侧躺在贵妃榻上,不怒自威:“听说你近日把宫中朝中跑了个遍,也把官员们训了个遍,誓要查明真相,怎么,查到哀家头上来了?” 泱肆跪坐在下方,眉眼低垂,语气却不见半分唯唯诺诺。 “不敢,只是这段时间孙儿的此番经历,让我生出许多怅惘,想找个人排解,但这宫中,已没有了我可以说话之人。” 太后睨着她,大抵是觉得她这言行略显荒唐:“你觉得,哀家是能和你畅谈之人?” “不是。” 她回得很快,“皇祖母向来不喜阿肆。” 闻言,太后轻哼一声,算是对她有自知之明的回答。 “可是阿肆想知道为何,因为如今在宫中,除了您……” 泱肆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和父皇,阿肆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这么多年了,孙儿一直想不明白,您为何那么不喜欢我。” 她在宫中的敬爱交心之人,从母后到梅妃,再到皇兄,他们都接二连三地离开了她,每个人的离开,都抽走了她灵魂的一部分。 明明被包裹在大北唯一的公主这样的尊贵外衣之下,却站在了孤立无援的悬崖上,无路可进,也无路可退。 而那个把她逼上去的人,却是她最敬重之人。 望见她脸上显而易见的黯然与神伤,太后眉眼动了动。 “魏泱泱。” 泱肆猛然抬起头看向她,在她的记忆里,太后唤她都是靖安,从不像父皇皇兄那样喊她阿肆,生疏得,像是不愿意和她有任何关系。 太后的神色竟有一瞬的松动,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柔和。 “倘若你只做魏泱泱,哀家会比疼煜儿还要疼你。” 可她是魏泱肆,是护国公主靖安。 她不是养在深宫里娇生惯养的公主,如所有公主一样待字闺中,学习女红礼仪,而是站在国家和百姓面前的女子,是不让须眉的巾帼。 泱肆的鼻尖酸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道:“那您多疼疼魏嘉煜吧,趁他还年幼。” 离开寿康宫时,泱肆遇见了从养心殿回来的魏嘉煜。 他神情木讷,完全不见一个七岁孩子该有的活力,见了她,只是埋下脑袋便要走开。 泱肆见过他年幼的样子,虽然林淑妃在时对他的教导也很严苛,常常对他打骂,但他只要碰到喜欢的东西,或是只要能来寿康宫玩耍,都还能够无忧无虑的开心,直到十二岁时林淑妃自缢而亡,他虽然也从此沉闷起来,但身上的少年气仍在。 而这一世,他的沉闷来得更早,也更彻底。 目前为止,他已经是皇家唯一的继承人了。 不,从一出生,他就已经背上了这个称号。 大皇子体弱多病不久于人世,没有人把他当回事。 泱肆望着魏嘉煜的背影,想起上一世的他,到后来,虽只有十五六岁,但已经能够辅佐帝王朝政,算是一个出色的皇子。 泱肆突然笑起来,有些苦涩。 父皇啊,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 前世南下夜郎作战时,阿烈曾经问过泱肆,如果有来生,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时的泱肆满腔热血,一心只有击退劲敌,还大北安宁。 所以并不懂,她话语里面“殿下定要做个普通人,福寿双全,安然终身”是何意。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了,为什么希望她是个普通人。 泱肆回到未央宫,让阿烈把侍卫队召集过来。 加上阿烈,总共十二个人。 这十二个人每一个都忠心耿耿,每一个人都是阿烈从慈幼局带回来的孤儿。 泱肆很少把他们都召集到一块,基本上有什么事都是和阿烈沟通,再由阿烈向下吩咐,倘若阿烈不在,她找的也是沐佑。 因此,当所有人聚集到未央宫时,都在心中默认,殿下这次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任务。 泱肆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缓缓开口:“这么多年来,大家跟着我辛苦了,从今日起,侍卫队便解散了,我会给大家足够安享余生的银钱,你们可以去过自由的生活。” 解散侍卫队? 众人都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相信这是她说的话。 阿烈也沉了沉眉,旁边的沐佑出声问道:“为何?殿下,我们的职责是保护您,您为何要把我们遣散?” 前方负手而立的人只是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目视前方,“这是最后一次命令,现在,你们跟着阿烈去库房领银钱和身契,然后离开皇宫,永远不要回来。” 沐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转头想去问阿烈,而后者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家殿下,随即单膝下跪,“属下遵令。” 众人跟着阿烈离开,落染上前来,自从太子逝世,而国师被献祭之后,殿下整日往外跑,神色愈发冷肃,也愈发沉默寡言。 从前国师在时,她常常都是喜笑颜开的,而现在,她的喜怒哀乐好像都在火祭那一天跟着国师一起,被烧成了灰烬。 落染这几日便开始惴惴不安,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会有事情要发生。 而现在,殿下竟然解散了自已的侍卫队,让她这种不安感更加强烈了。 “落染。” 果然,殿下看向她,那神情分明没变,可她却没由来心惊了一下。 泱肆望着她,柔和了神色,轻道:“你也出宫去吧,跟着沐佑,他会照顾好你的。” 心中的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处,落染张了张嘴,一下就哽咽了:“殿下,您连落染也不要了吗?” 白玉在两人脚边跳来跳去,泱肆本想伸手拍拍她以示安稳,但还是蹲下身来,将白玉抱起,送进她怀里。 “去吧,带着白玉一起,听话。” 落染抱着白玉,知道殿下虽然很温和地同自已说这些话,但其实内心早已坚定,无人能改变。 看她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泱肆勾起唇,无奈地笑了笑。 可是她的笑容里,已经没有了真正的快乐。 “不准哭,把自已照顾好,把白玉照顾好,我以后会去看你们的。” 第225章 为什么 这几日阳光明媚,京上城的夏天总是万里无云的晴朗,炽热的空气仿佛被点燃一般,浮躁的热浪在空中翻滚,叫人心里也跟着浮躁起来。 泱肆站在未央宫的长廊下,整理前世今生的记忆,整颗心都往下沉。 阳光斜照进来,刺进眼里,她眯了眯眼,转身,走出长廊。 养心殿,帝王正伏案桌前,批阅手中的奏折。 泱肆推门进来,径直在案桌外跪下来。 魏明正抬起头来,面上没什么表情:“怎么了?” 泱肆看着他,还是那样威严,凛然可畏的帝王气场。 而面临她时,总习惯和善地笑,慈爱地唤她阿肆。 可是啊,可是。 “父皇,儿臣前来请罪。” “请罪?” 魏明正放下手中的奏折,问道:“何罪?” “儿臣辜负了父皇的信任,作为护国公主在其位不谋其职,毫无作为,愧对父皇,愧对百姓。” 她一字一句,却是铿锵有力:“儿臣自请剥去护国公的称号,驻守封地。” 护国公主的封地,西北的最大一个郡,靖安郡。 她这是要自降为郡主,离京去封地。l 魏明正似乎是叹了口气,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向她。 “阿肆果真是愈发聪明了。” “不。” 泱肆摇着头,几乎要一句一泪:“阿肆如果足够聪明的话,皇兄就不会死,莫辞也不会……” 魏明正站在她面前,微微俯下身,用指腹抹去她眼角即将涌出的泪珠。 “阿肆,你不该治好他的病。” “为什么?” 泱肆咬着牙,努力抑制自已的情绪,紧紧盯着他。 千言万语,都只化成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不是他的孩子吗。 他为什么连自已的孩子都算计得明明白白。 魏明正站直身子,目光投向远处,像是陷入了长远的寂静,为君多年,他的情绪已经被沉淀到了最底层。 “清诀太有主见了,跟你一样,你们兄妹俩都太不可控了。” 魏明正重新看向她,“阿肆,朕也是没有办法。分明君临天下,可是朕每天坐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常常觉得自已孤身一人,朕总是身不由已,群臣想要左右朕,百姓想要批判朕,他们讨论的最多的,是皇位要给大皇子还是小皇子,阿肆你知道吗,甚至连你,也在他们的讨论范围之内。” 终于真实听到了他真正的想法,泱肆只剩扼腕与心痛。 “所以,您从没有想过要治皇兄的病,哪怕您手里明明有雪灵芝,却是拿着它去十四阁,作为刺杀儿臣的筹码。”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82节 魏明正身影顿了顿,转过身去,将背影留给她。 沉默,便是默认。 “所以您,任由儿臣与林淑妃争斗,因为您根本不愿意让她真当上皇后而使得林家在朝中一家独大,泄露的火药也只是您用来处置林家的工具,您把阿烈安排在儿臣身边,取得儿臣的信任,也是为了防止某一天,儿臣心存谋逆之心,或者您发现儿臣已无用处之时,能够毫不费力将儿臣降伏。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您的棋子,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是您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 泱肆桩桩件件往外数,每一件,都足以令她窒息。 “父皇,您真是太自私了,您爱的只有您自已。” 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君主之位,只有他手里至高无上的皇权,他要掌控一切,一切有可能脱离掌控的人和事,都会被他舍弃。 前世的魏泱肆便是如此。 其实一直是他伪装得太好了,给了她无尽的父爱和纵容,让她根本不把那些流言放在心里。 击退西凉后,朝中有人曾向帝王旁敲侧击,护国公主手中掌握了大量兵权,若其有不顺之心,恐怕难以收服。 但泱肆当时并不在意,自已问心无愧,再加上紧接着南疆传来战报,她又挥兵南下,就把这些话都抛之脑后。 现在想来,那时的皇帝就已经坐立难安,一边需要她带兵打仗,一边怕她起兵谋反,篡了他的皇位,真如坊间传言那般当个女帝。 所以,阿烈的任务是,打赢夜郎一仗,大北战事平定后,杀了她。 而他继续稳坐皇位,能够继承他衣钵的,是他亲手制造并培养的傀儡,小皇子魏嘉煜。 他这一道算盘,打了整整二十年。 魏明正重新看向她,竟然否认道:“不,阿肆,朕是真的爱你,就像爱你的母后那样。” 他这句话,就算不说,曾经的泱肆也是这样坚定的认为。 父皇爱母后,而母后逝世得早,所以他才会将对母后的爱一并给了她这个女儿。 泱肆紧紧皱着眉:“您如果真的爱母后,就不会把她从魏洛言身边抢走。” 这话成功让魏明正的眼里闪过一瞬狠厉的凌光,暴露了他的内心。 随即,他轻笑一声,笑容里藏着些怪异:“你连他的存在都知道了?” “他有着皇家的姓,却被人抹去了痕迹,整个大北关于他的一点儿信息也找不到,父皇,除了您,我不知道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只有帝王,才能将一个人从历史上彻底抹去,无人再敢提起,也无人再过问,等着时间慢慢将人们的记忆也消磨。 闻言,魏明正轻笑一声,算是肯定她的说法。 “可是你说错了,阿肆,不是我抢走了阿音,是魏洛言那个混账抢走了她,她本该就是我的!” 魏明正蹲下身来,刚刚泱肆说的那些他都能十分平静地面对,而此刻,却激动得脖子青筋暴起。 他用力握住泱肆的肩头,向来肃穆的脸上竟显出崩溃:“明明是我先认识的阿音,为什么却是他们俩相爱了?阿肆,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啊!” 这件事似乎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巨山,永久地屹立在那里,不论是过去二十年,还是三十年,都亘古不变。 即便不知其中的细节,泱肆也猜了个大概,她喃道:“爱是没有先来后到的……” “是,所以父皇也会一直爱你的,阿肆,即便你是那个混账的孩子,父皇也愿意一直把你当做自已的皇女。可是你插手得太多了,你怎么不安安静静做个小公主就好了呢?朕给你锦衣玉食,给你无忧无虑,你为什么不要?你为什么非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疯魔,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刀插进泱肆的心脏里。 血流在心里,让她濒临死亡。 泱肆张大了眼:“您说什么?” 他不是她的父皇? 而那个,她这辈子才得知的名字,才是她真正的父亲。 难怪,她的记忆里,母后总是那般忧郁,常常独自一人望着窗外出神,也常常在看向年幼的她时,轻轻叹气。 那时她以为,是她总是调皮,惹母后不高兴了。 泱肆抓住自已肩膀上的双手,慢慢扯下来,终是感到了绝望。 “我一出生,您就赐了我护国公主的称号,母后去世两年,我九岁,您就把阿烈安排在了我身边,明明您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将我推向这条路,却要质问我,为何不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第226章 不认此罪 偌大的宫殿里陷入了空旷的寂静,魏明正的眼神空洞了一瞬,唇角微微抽搐,仿佛深陷一片黑暗中无法自拔,脸上的神情崩溃而阴郁。 明明他给了那个人无上的荣耀,排除万难让她做了皇后,明明他已经竭尽全力对她好,甚至不介意她腹中那个与别人的孩子,承诺会视如已出,华妃觊觎她的皇后之位,也被他铲除,让她在宫中安稳做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后。 可她还是不肯爱他。 她每天坐在坤宁宫,心里念的脑中想的,都是另一个人。 他怒极,恨极,为什么,明明他才是先爱上她的那一个人,却如何也比不上魏洛言那个混账。 好不容易将她留在身边,她却还是早早抛下他离开人世,留他一个人困在深宫,困在无尽的长夜与过往。 泱肆看着他,眉头紧锁,替他做出了回答:“因为我是个女儿身,加之我也不是您的骨肉,所以您可以将我培养并利用,为您做尽一切,只因我是个女子,谋权篡位的可能性不大,给您造成威胁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安排了一个阿烈在她身边,还真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您说什么疼爱我,其实都是假的,您不过是一边利用我,一边将自已的仇怨加诸在我身上。” 这些,在他说出她不是他的皇女时,泱肆立刻便了悟,原来这才是他如此对她,可以毫无所谓让人杀死她的原因,只因为,她根本不是他的女儿。 “所以您可以无所顾忌在我成亲之日算计皇兄,让国师也跟着遭殃。” 根本不管她到底会有多伤心,让她在自已大喜之日亲眼见证自已最爱的人杀死了自已的兄长,甚至逼得她不得不亲手处死自已的挚爱。 魏明正的脸色慢慢恢复平静,只有眼眶微微发红显示他方才情绪的激动。 语气也慢慢淡下来:“国师?阿肆,他也是你害的,倘若你不爱上他,他永远都是可以是国师。” 一切都捅破了,魏明正此刻好像也不介意把一切都告诉她。 “他的能力朕早在多年前就见识过了,他可以令这世界下雪,那可是令人神往的神力啊,不然你以为朕为何要把他捧成万人敬仰的国师?” 魏明正慢慢走回桌前,倚在桌边,又恢复帝王的威严:“可是你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你,因为你他也意识到了朕对你的利用,所以深夜跑到宫里来与朕谈判,要朕赐你一道免死的圣旨并昭告天下,就是怕朕哪一天找借口降你的罪。他已经背叛朕了,朕难道不该处置他吗?” 原来婚礼之日的那道圣旨,是江衎辞去要的,他早就在为她找退路。 而她当时真以为,是她的父皇真的很疼爱她,才会这么做。 泱肆心灰意冷,整个人疲软下来,垂下脑袋,耷拉着肩膀。 “儿臣已经请过罪了,父皇降罪吧,将儿臣贬去封地靖安,就不会对您造成威胁,外界对您也不会有任何看法,您仍然是九五至尊的帝王。” 魏明正再次看了她一眼,眼中浮现出挣扎来,然后长出一口气,有种下定决心似的释然,而后转身走回椅子上坐下。 语气平淡,与平时并无两样。 “是要降你的罪,不过……不是贬去封地。” 身后的门嘭的被推开。 一群身穿黑甲的人手持利剑从外面冲进来,将她团团围住。 不是锦衣卫,是禁军。 禁军和锦衣卫本属冲突,前朝时宫中便已经只留锦衣卫,护卫皇宫。 没想到,这一代的帝王,还是养了禁军,只属于皇帝的禁军。 为首的人,体格健壮魁梧,面露凶相,眉间,有一点痣。 终于见到此人了,原来是禁军统领。 “长公主魏泱肆,私造火药蓄图谋反,又闯入养心殿行刺陛下,都给我拿下!” 泱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那案桌前的人又如她刚进来时那样,端坐着批阅手中的奏折。 难怪他愿意主动全盘托出,原来是早就计划好了。 不愧是君王,她的计划总是慢他一步。 泱肆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望着那人,望着自已前世今生喊了二十多年父皇的人,失望到绝望。 她笑了,笑得凄凉。 “儿臣……不认此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子虚乌有的事情,她不认。 泱肆一个跨步,迅猛夺下其中一人手中长剑持在身前防御。 “现在全天下皆知,我今生无死罪,你们杀不了我。” 泱肆持着利剑一步一步往外退,“我既不认罪,你们大可试试能否将我降伏。” 作战沙场十年,禁军又如何,即便不能全身而退又如何,她照样能死扛到底。 她魏泱肆,一生都在为国效力,为了家国献身,甘愿舍命投身战场,又为了百姓安心,甘愿火祭挚爱,最后却要以通敌谋反的罪名被俘,她不服,她才不会就此屈服,背负如此罪名。 首领慢慢走向她,伪笑道:“殿下武艺超群,我等自然不会与殿下死拼,只是殿下,不妨先出去看看再做决定如何?” 意识到什么,泱肆猛地往外冲。 殿外乌泱泱跪了一片,后面是一排黑甲禁军。 都是未央宫的人,侍卫队和落染也在,落染抱着白玉,跪在地上惊恐不已,颤着声音喊她:“殿下……” 她不是让他们走了吗? 她冲上去,被禁军的长矛挡住去路。 泱肆忍不住转头大骂:“卑鄙!” “殿下还真是心疼自已的下人和随从。”统领走到她身边,“只是不知,殿下能否保全他们的性命?” 泱肆咬着牙,攥紧手中剑柄。 首领抬手示意,无数道利剑破空而来,射在众人脚边,引起一片惊叫。 泱肆抬头,高处宫墙上也趴着人,皆手持长弓,箭搭在弦上,随时可以射出。 又一波新的利箭射下来,这次,目的却不再只是恐吓。 阿烈从地上站起来,抽出腰间佩剑,抵挡接踵而至的箭雨。 “站起来!等死吗!”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83节 其余侍卫也都站起来,将手无寸铁的宫人护在身后,白玉也从落染手里跳下来,张嘴露出獠牙,身影迅捷,躲避的同时还跃起来撕咬住敌人的手臂。 泱肆舞动长剑劈开挡路的禁军,冲上去加入他们,抵挡利箭。 首领闲慢地看着,接过身旁递来的弓箭,搭上箭羽举至眼前,瞄准泱肆的腹部,在那人转身之时,射出一箭。 “殿下!” 利箭破空,泱肆闻声转头之际,毫不留情穿进挡在她身前之人的皮肉。 阳光下,那人仍然转过身,奋力地挥动手中的剑,斩破箭羽。 却已力不从心,只不过是在泱肆面前,以身作盾。 无数利箭扎进她的身体,鲜血四溢。 “烈侍卫!” 是落染先喊出声,带着哭腔撕心裂肺。 泱肆伸出手,接住了终是承受不住倒下来的人。 张嘴,却只能轻喊:“阿烈……” 第227章 希望有来生 寡不敌众,侍卫们纷纷受了伤,就连白玉也被砍中好几剑,鲜血染红了它纯白无瑕的毛,见此情形却跑到泱肆身旁,弓起腰背,龇牙咧嘴地竖起毛发。 魏泱肆确实不能死,目的已达成,统领再次抬手,示意墙头的弓箭手停下。 泱肆抱着阿烈,跪坐在地。 她身上太多箭了,泱肆的手无处安放,只能抱着她的脑袋,骂她是不是傻子。 “你明明和他们是一伙的,你帮我做什么?你挡在我前面做什么?” 泱肆不惧怕孤身一人,只怕有人站到她身边来,与她共进退。 阿烈看着她,突然笑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笑,她永远都是那么沉稳的一个人,从不轻易展露笑颜。 “太好了,殿下,属下没有杀死您……” 可是她笑了,一边笑,却一边在落泪。 “在云山时,属下整天都在做噩梦,梦见自已用无妄杀了殿下……” 那个梦竟比她遭受的折磨还要痛苦,不断地萦绕在她的脑中。 她在一片芦苇荡边,用殿下亲赐的剑杀了殿下,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那可是她的殿下啊,是给了她新生,教会她一切的殿下。 是嘴硬心软,为她着想的殿下。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殿下。” 她轻声唤,一如既往的恭敬,“属下不想为自已而活,属下想为殿下而活……” 国师问她,敢不敢为自已而活。 可是她没有自我,她的一切,都是属于殿下的。 落染问她,是不是爱着殿下。 后来,她终于明白,落染说的没错,她爱殿下,正如殿下也爱她一般。 世人提及爱这个字,总把它下意识的局限于男女之情,如今她才知,不止的,爱不止情爱,就像殿下,她的爱不止对爱人,还有她的国家,她的子民,还有……她身旁的他们。 “殿下,阿烈从来就身不由已,唯一能给您的,只有这条命了……” 在云山的那二十多天里,哪怕被折磨到发疯,哪怕痉挛阵痛,哪怕被往死里亵玩。 她都在告诉自已,在见到殿下之前,她不能死。 她要撑住,撑到走到殿下面前,得到殿下的允许,她才能死。 她生在贫民窟,无名无姓,七岁那年被带进了宫,和她一同的,还有无数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 她们与她一样来自贫民窟,或是没有人要的孩子,总之,都是无名无姓,消失了也没人知道没人在意的孩子。 两年,她们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待了两年,她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编号,她们互相残杀,只为了活着。 她是唯一一个留到最后的人。 初见殿下时,是被安排好的。 殿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仰着头,看着那个与自已同龄,却贵为公主,身上散发着尊贵与正气的人,而她的身后,云彩洁白如雪,自由自在。 见多了黑暗的她,第一次抬头看云。 她没有名字,可是她说,我叫云。 云是美好的,可她不是,她真的希望,能做一片云彩,永远跟在殿下身边。 酸涩涌上心间,无法抑制的情感将泱肆击溃,憋着泪怒吼:“你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你来到我身边,不就是为了杀我吗!你从来就没想过让我活着,你不要企图引起我的可怜!” 阿烈握着她的手,轻道:“不,殿下,属下被送到您身边时,得到的命令是保护您……” 直到黎塘一事,她去查牢里的那个宫女,才意识到自已也被骗了。 他们是怕她露出破绽才这么说的,他们随时可能改变对她的指令,由保护转变为刺杀。 “殿下,真希望有来生啊……” 生命随着血液一起流失,全身的力气都在被慢慢抽离,她气若游丝,深深地注视着她的殿下。 “那个时候,属下一定还会留在您身边……” “阿烈!” “烈侍卫!” 握着泱肆的手渐渐松开,可泱肆却觉得,自已的心脏被人攥在手里,不断地收紧。 “烈侍卫对殿下果真是忠心耿耿啊。受了两年至暗的训练,她还能对人产生感情,真是不易。” 统领走到地上的二人身前,蹲下身来,“不如再告诉殿下一件事如何?你知道为何她分明同你一样武功高强还是在云山落难吗?” 泱肆看向他,咬紧牙,眼里全是愤恨,额角的青筋因为她的暴怒而显现。 “她可是宫中唯一的女禁军,当初不找男子就是怕与殿下生出男女之情,可没想到,她还是对你动了真感情,她已经不再能为我们所用了,所以只好让她吃点苦头……没想到,她竟然撑到了现在。” 泱肆死死盯着他,气到颤抖:“无耻!” 对于她的怒骂,统领毫不在乎,重新站起身来,气定神闲:“怎么样,殿下,再考虑考虑是不是要死拼到底?” 他抬起右手,禁军向他们举起剑,弓箭手将箭向他们瞄准,蓄势待发,只待他一声令下。 “住手。” 泱肆望着怀中已无声息的阿烈,缓缓道:“……我受俘。” 她一个人,不怕死,可是她不止一个人。 再拼下去,其他人都会一一死在她面前,她连他们的尸首都保不住。 “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亲自同陛下谈。” 她把阿烈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来,已经浑身血污,一步一步走向大殿之内。 龙椅之上的帝王,默默地注视着外面的一切,默默地看着她向自已走来。 禁军跟在她身后,防止她企图行刺。 魏明正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泱肆踏进去,抬起眼看他。 “臣女认罪,但请陛下,放未央宫所有人出宫,保他们安然无恙。” 已经不再是父皇,也不再是儿臣,她第一次,唤他为陛下。 “阿肆,你太善良了,你跟你的父亲一样,善良,是没有好结果的。” 所以魏洛言也是这样被他算计,成为犯了重罪的人,然后处死的吗? 而她,却喊了这个人二十多年父皇,敬重他,拥戴他,为了他的江山在战场上拼杀。 魏明正静静地看着她,“朕可以答应你,让他们出宫去,一个都不会有事。” 比起血洗未央宫,她一人入狱,其余人被赦免,更让百姓对帝王信服。 第228章 聚众闹事 泄露的火药已经送回京城,而宫中竟查出是长公主私造火药,通敌叛国,甚至在被揭穿后意图对皇上行刺,简直其心可诛。 但帝王念在其年幼无知,且未酿成大祸,加之已向全天下给出过承诺,帝王一诺金不换,于是只是将其关入大牢,并赦免了未央宫所有人。 这样的处置结果,让所有人都对帝王更为敬佩和信服。 听到这个消息的慕诺整个人都要炸了,怎么日子这么不安生?这才过去几日,怎么小殿下也入狱了? 他拦住自已刚下早朝回来的父亲,“爹,怎么回事?小殿下怎么可能通敌叛国?是不是查错了?” 慕丞相思索着,淡声回答:“宫中禁军亲自探查的事情,不会有错。” “禁军?” 慕诺更为困惑了:“宫中不是只有锦衣卫吗?何时来的禁军?” 慕丞相坐在桌前,敲着桌子沉默思考了许久,最后只是道:“那是皇家的事情。慕诺,我警告你,这件事情你不能瞎掺和,否则你爹我也保不住你。” 慕诺还想说什么:“可是——”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84节 “够了。” 慕丞相打断他,“如果掺和进去,整个慕家都将不保,你不明白吗?” 最后,慕诺只得去公子府找自已的二哥,这个时候,只有二哥还能与之商量。 刚踏进公子府,却与将要出门的陆婉儿迎面相遇。 “二嫂,你要去哪?” 陆婉儿看着他,沉声道:“殿下被抓了,你可知?” “我当然知道!现在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我就是来找你和二哥商量的!” 陆婉儿不假思索道:“这事没那么简单,我怀疑是有人陷害的。” 慕诺把慕丞相的话与她说了一遍:“我爹说是宫中禁军查出来的,可是小殿下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 前年西凉入侵时,是她亲自带兵去击退敌人,而前段时间,也是她在爱人和百姓面前做出选择,将自已的爱人推下祭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通敌叛国? “你说什么?禁军?” 陆婉儿听出了关键词,然后喃道:“怎么会这样……” 慕诺刚想再说什么,陆婉儿便错开他往外走,迅速跨上马背,疾驰而去。 “哎,二嫂你去哪?” 那人已经只剩个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慕诺只好进去找慕蔺,可刘管家告诉他,二公子并不在府内。 这一个个都上哪去? 到底有没有人能与他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陆婉儿从桃疆带回来的铁盒,被江衎辞放在了鬼市保管,她找出来,交给了九七和七一。 “你们俩替我跑一趟,带着它去北疆,找镇北将军徐鸿光。” 如今长公主入狱之事已经是众人皆知,九七还是问道:“里面是什么?能救公主?” “不确定,但也许会有用。” 陆婉儿摸出钥匙递给七一,“交到徐将军手上之前,你们任何人都不能打开它。” 凛寒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季家的事,也与皇家有关?” 陆婉儿缓慢而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凛寒立刻问道:“那你不是不愿意把它公之于众吗?” “那天临走时主上交代我,如果宫中生了变故,希望我能把它拿出来。” 陆婉儿道:“主上虽然什么都不过问,但很多事情都了然于心。” 江衎辞从未问过她关于季家的事,也没问她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但是那天从皇陵祭坛逃出来,临走时,还是告诉她,她的成全也许是错的。 “连清还在京上吗?” 凛寒摇摇头:“他已经南下药王谷了,估计得到冬天才回来。” 陆婉儿又问:“那你知道主上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这件事情,必须得尽快让主上知道。 凛寒又摇头:“连清走的时候说了,主上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不要再在冬天以外的季节离开极寒之地南下,否则他的身体迟早会因承受不住而导致殒命。” 陆婉儿面色凝重:“可是主上不在,倘若我们没有办法保全殿下怎么办?” “现在不是众人皆知殿下不会死吗?我们不如等到冬天到来再说?” 现在是四月底,距离冬天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这半年没有人清楚还会发生什么变故。 “不行,凛寒,即便主上不能回来,你也要去找他,他有权最早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极寒之地那么大,我根本无法确定主上的具体位置,那儿的气候太过恶劣,主上从不让人跟着他去。” 凛寒犹豫道:“即便我去了,等我找到他,是不是也过去很久了?” “那也要去。” 陆婉儿斩钉截铁:“正如殿下不会抛下主上一样,主上也不想抛下她,所以我们必须尽快。” 此时,方才出去的九七和七一两人突然折返。 “不行!” 九七微喘道:“有消息传来,皇城又被封了,只进不出,禁军亲自守城,根本没法出去。” 闻言,二人皆是十分惊讶。 “看来皇家早有准备,怕消息传到徐将军耳朵里。” 毕竟徐将军可是国舅,是先皇后徐音书的哥哥,自已外甥女入狱,不得从北疆杀回来? 凛寒喃道:“你说,徐将军有没有可能也有危险?” 皇城不可能永远封城,如果这一切都是皇家的阴谋,那不过是在消息外传之前,让徐将军和长公主一样,被安以罪名而降伏。 现在一切可能都被斩断了,陆婉儿来回踱步,脑中拼命地想办法。 凛寒也跟着急:“怎么办?难不成我带着大家冲出去?” “这次是禁军,我们非但冲不出去,还会打草惊蛇。” 陆婉儿否决了他,握着拳沉思良久,道:“没办法了,只能采取殿下曾经的法子。” 九七追问:“什么法子?” 陆婉儿凝神:“让皇家将她驱逐出京。” 离开鬼市,陆婉儿又去了寻春院,这是她第一次踏进十四阁的领地。 枫红见了她,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我找阁主。” 慕蔺不在公子府,南院今日休沐,他只能在这了。 枫红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发现她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在公子府见到她,都是一副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样子,现在却变得不卑不亢,气质都变了。 她笑了一声,语气轻佻但自然:“不装弱女子了?” 陆婉儿看着她,也笑:“不装表妹了?” 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枫红带着她前往慕蔺的厢房,“自已敲门进去吧。” 她不知如何向里面的人介绍来人,既然找到这里来,肯定是有事,她也懒得多管。 枫红转身就走,陆婉儿正要敲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慕蔺站在门口,望了她一眼,“进来吧。” 而后自已就先走进去。 陆婉儿也踏进去,并关上了门。 慕蔺已经在桌前坐下,道:“又要我帮忙?” 不用猜,他也知道,她肯定是为了长公主的事情而来。 “长公主现在在宫中已经是孤立无援,没有人能救下她。” 十四阁也不会蠢到,要与皇家作对。 上一次,已经是破例了。 “不是。” 陆婉儿走向他,竟然否定了他的预测,“我是来请二哥,现在给我休书。” 慕蔺没搭话,等着她的下文。 “否则,我接下来的行为,恐怕会连累慕家。” 慕蔺望向她:“你要做什么?” 陆婉儿道:“聚众闹事。” 第229章 长夜漫漫 泱肆被关在了一间独立的牢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也不是真把她当成阶下囚来对待。 泱肆坐在床榻上,靠着墙角,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处于极度紧绷之中,她已经很多天没有阖过眼了,就那么睁着眼,静静坐着。 终于闭上眼,是因为身体实在承受不住,眼皮沉重到如压了千斤巨石,脑袋里像是有东西一直在不停地敲,敲得她头晕脑胀。 她几乎是昏过去的。 而后,她便陷入漫长的梦境之中。 她又梦见了上一世,梦见那十年,战场拼杀的日子。 梦见第一次南下与夜郎作战时,她受了很重的伤,危在旦夕。 阿烈连夜赶往药王谷,向药王求药。 药王不在谷内,男药童去给阿烈取药的时候,女药童给了阿烈一个小盒子。 阿烈打开,里面是两枚药丸,一粒闪着红光,一粒闪着白光。 她吞下了白色的那一颗,并把红色的那颗混着从药王谷求来的灵药一起,给躺在榻上的泱肆服下。 夜郎一战胜利之后,那是回京的旅途,一片芦苇荡边。 阿烈杀了她,那一剑,故意偏离了心脏,剑上涂了麻醉散,她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立即死亡。 阿烈骑着骏马奔驰,停在一片树林前,那里站着一批黑甲禁军。 她拉动缰绳把马停下来,对他们道:“我已经杀了靖安,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为首之人观着她脸上的神色,道:“我如何确信你已经完成了任务?” “你们刚刚不是派人在远处都看着吗?”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85节 阿烈坐在马背上,语气凌厉:“靖安已死,我可以带着你们回去认尸。” 那些人跟着她,骏马飞腾,再次回到芦苇荡。 她翻动趴在地上的尸体,正面朝上。 首领弯下腰,探过鼻息,确认地上的人已经死亡后站起来,笑道:“烈侍卫果真厉害,得殿下信任,能够轻而易举杀了她。” 阿烈仍是一副面无表情:“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们答应过,会放我自由。” “那是自然。” 首领爽快应道:“从此烈侍卫便是自由之身,天高海阔,你可随意。” 阿烈不再多言,调转马头离开,毫不犹豫。 首领缓缓敛去脸上的笑容,对近旁吩咐:“追上去,杀了她。” “是!” 半数人倾涌而上,无数弓箭齐发,奔腾在前方的马儿被射中,马背上的人因此落地。 阿烈肩膀中了一箭,回过头看见追来的人,迅速躲进芦苇荡里。 芦苇茂密,可他们循着血迹,找到了她。 她被团团围住,而后,万箭穿心。 禁军离开后,天空开始飘起了大雪。 她无法安心死去,拉着最后一点意识,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前爬。 那具尸体不是殿下。 她利用了芦苇荡的广袤,带着不熟悉地形的禁军走了另一个方向。 那里,有她准备的替身,戴着人皮面具。 但禁军疑心重,有人一路跟随,所以她还是必须做出真样子,向殿下刺出一剑。 她没有刺中心脏,剑上也涂了麻醉散,不会那么快就令人致死,只要她快点赶回去,就能救殿下。 只要她快一点,再快一点。 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 鲜血染了遍地,浸红身下的芦苇。 天下已经不需要你守护了,殿下,我要带你走的,从此做个普通人,再没有人忌惮你,再没有人想要伤害你。 雪愈来愈大,几乎要将她掩埋。 可她还是拼命地,拼命地往前爬。 即便,她并没有多余的力气让自已爬出多远。 “殿下……” 风雪中,她的声音虚弱到听不见。 “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带你逃离。 …… 泱肆猛然惊醒,一身冷汗。 喉咙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把沙子,哽在那里,噎得她几乎窒息。 她揪着胸前的衣襟,张着嘴拼命呼吸,却只让她更加窒息。 到死,她都没有告诉阿烈,其实自已并不怪她。 她从未想过要阿烈偿命,也从未怪她一直潜伏在自已身边,她怪只怪为何这人要独自承受一切,怪她为何不告诉自已,她有多难过。 为什么是阿烈?为什么让她受苦?是不是当初只要她不把阿烈带回宫,阿烈就不会死? 可是,就算不是阿烈,也会有无数个阿烈出现在她的身边。 前世的阿烈比她早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才在早知道结局的时候,还是选择接受她的命运,守在殿下身边,这样至少,她能亲自确保,她的殿下能平安无恙,哪怕只是多活一天。 天窗外是漆黑的长夜,连星星和月亮都躲起来,不愿见这人世间的苦难,不愿将其照亮,只让独自夜行之人,举起手中的灯,自已寻找方向。 重来一世,她自傲地以为自已能够解决一切,防止战争,留住梅妃,治好皇兄,拯救阿烈,和莫辞在一起。 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甚至失去的更多,体会到的痛苦也更加彻底。 所有人都因为她固执地寻找真相,离她而去。 靖安靖安,平息动荡,安定治理。 她不负天下,可这天下负了她。 可是这样的话,为何不让她死在夜郎的芦苇荡边就好了呢,为何还要让她将这一切从头体验一遍。 让身旁的人,也跟着她痛苦。 原来,都是她贪心不足,重来一世,只是为了让她更早失去所拥有的一切罢了,她却以为,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第230章 好自为之 南疆。 自从定南侯从京城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比以前更加狠厉了,对土兵也更加严格,整天两眼一睁就是练兵,这样的炎炎夏日,土兵们没死在战场上,倒是在训练场上快要练得个半死不活。 又一名土兵晕倒在校场上被人抬下去之后,近旁躲在树荫下乘凉的霓虹看着这一切,实在忍不住,看向这又硬又臭的冰块脸,道:“我说大黑脸,你就让大家休息一下嘛,又不是忙着上战场。” “等到了上战场的时候还来得及?” 这几个月,萧暮已经习惯了这个小屁孩没大没小的称呼,只是黑着脸睨了她一眼:“你在这干什么?偷懒?” “我今天的训练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可厉害了!” 霓虹昂首挺胸,骄傲不已。 话音刚落,眼前就一道重拳袭来,她张开双手保持平衡,向后弯腰避开,而后再一个旋绕回身,向那人也伸出拳头。 后者气定神闲后退,轻而易举躲开这人迅猛快速的拳头。 霓虹见打不着他,跳起来出拳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成了回旋踢,照着那张黑脸而去,声东击西。 萧暮脸更黑了,抬手攥住她的脚,稍一用力,她就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他背着手,望着趴在地上的人,道:“这就是你说的厉害?” 霓虹趴在地上呸呸呸好几声,吐去口中的沙子,开始委屈控诉:“你欺负小姑娘,萧暮你不是男人!呜呜呜……” 校场上的土兵闻声看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暮厉声吼道:“看什么!” 所有人又立刻收回视线,充耳不闻。 “侯爷!加急密函!” 一名土兵冲进来,跪在萧暮眼前,奉上手中的密信。 霓虹立马不装了,从地上爬起来,踮起脚探着个脑袋去偷看。 “什么密函,京城来的?” 她没能看清,因为萧暮已经将信纸捏皱,攥在手心。 霓虹再抬头,看见他的脸又臭到了一种极致,眼中冒着火。 “怎么了,哎你——” 萧暮走到训练场上,声如洪钟:“南疆二十万将土听令!一半留守国土,一半随本侯北上,即刻整装出发!” “是!” 得到的回应响彻训练场,将土开始点兵,整装上马,随时准备出发。 萧暮也穿好了盔甲,取来长枪,跨上马背。 霓虹跑到他的马边:“怎么了,京城出事了?” “你安分待在这里。” 他的声音已经消失在奔腾的空气里,身后跟着无数将土,扬起漫天尘土。 萧暮骑着骏马飞奔,脸上的线条越绷越紧。 他不是在等她的喜酒吗,怎么等来的是她被关入大牢的消息。 盛夏随着蝉鸣一起到来,透过那一方狭窄的天窗,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已经横亘的枝头。 那场暴雪过后,冻死了许多植物,即便再恢复晴朗,也无法让它们死而复生,所以这光秃秃的枝头,像是天空的裂痕。 最近几日天牢外一直在吵嚷,说要把长公主这个叛徒赶出京城。 她既然不能死,就不要让她在京城待着。 应该把她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而带头之人,听说是从桃疆而来,桃疆差点因前年一战而被夷为平地,听闻此事皆由长公主引起后,那女子气愤不已,在各个官府衙门面前聚众哭诉,希望官家能给个公道的处置。 围在一起的百姓愈来愈多,整天在天牢外大喊“将通敌叛国的长公主驱逐边疆”。 就这样闹了近一月,官员们实在顶不住压力,纷纷上书,请求帝王顺从民意早做决断。 却都被帝王一口回绝。 深夜,吵闹了一天的天牢终于安静下来。 有人走进了牢房,摒退了所有守在门外的狱卒。 她被关的这里与死牢无异,没有人能够来探视,更何况还让狱卒也都避开。 泱肆抬起头,本以为是帝王,没想到却是寿康宫那位太后身边的老嬷嬷。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86节 确实现在也只有太后有这个能力让人进来,帝王也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嬷嬷走进来,站在她面前,就这么看着她,同样苍老的眼眸深沉。 泱肆扯着嘴角轻笑一声:“太后让你来看我?” 已经不再是皇祖母,她在这宫中已经没有亲人了。 “老奴确实是替太后来看看殿下。” 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认为在宫中最不亲近的人,却愿意来聊表关心。 只是不知为何,泱肆觉得嬷嬷看向自已的眼睛里,带着些沉痛。 “殿下曾说过,太后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可是在这深宫之中,感情有什么用呢?” 除夕那晚的宫宴上,泱肆因太后斥责帝王对皇后的偏宠,加之太后对小皇子过于溺爱而心感悲凉,便说出其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这样一句话。 感情,早就在她这么多年的经历之中被磨得消亡。 老嬷嬷还在继续:“不论是不是陛下所生,但殿下终究是她的孙儿,太后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想疼你呢?” 可泱肆从未感受到过,这么多年了,太后面临她时永远都是严厉的神色和语气,就像是见不惯她不安分的样子,非要做一些本该是男儿郎去做的事情。 也许她才是最早知道一切的那个人吧。 泱肆竟有些颓废地想,有人冷脸狠话地关心你,有人温声细语地拉你跳入陷阱。 人啊,真是奇怪。 泱肆动了动嘴角:“嬷嬷替我谢过太后。” “殿下是该谢太后。” 老嬷嬷的语气恭敬,却又带着长者的气势,她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泱肆,眼中溢出悲痛,竟有泪水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 但床榻上颓然垂首之人并没有看见。 嬷嬷深吸一口气,语气尚算沉静:“殿下,今后好自为之吧。” 言罢,便转身,走出了牢房。 第231章 机关算尽尽尽空 清宫清宫,盛夏的风吹到夜里,越过这高高的宫墙,也变得清冷凉寒。 新朝建立以后,帝王便极少踏入寿康宫,分明为血浓于水的母子,却早已形同陌人。 天予君王多情,也予君王薄情。 冷月凄清,太后与帝王共立于池边,这荷塘里的莲花竟还是冲破淤泥生出来,张开花瓣,借着一点儿光明,便可肆意绽放。 “这宫里真是愈发冷清了。” 太后凝着池面,轻声喃道。 魏明正在她身侧负手而立,眸色如夜色,冷寒但幽远。 “是啊,是太过冷清了些。” “太冷了,今年冬天若是到来,定然是最冷的一年。” 太后的神情浅淡,缓缓漾开浅笑:“陛下儿时最怕过冬,一到冬天,恨不得整日躲在被子里,或是窝在火炉旁,连逃了好几次学程,被太傅追上门来,问二皇子为何又不肯去学堂。” 魏明正静静听着,忆起久远的过往,脸上难得有一丝真情流露。 “倒是跟阿肆很像,怕过冬,怕念书。” 阿肆年幼时也是这样,除了摆弄那些男儿玩的东西,舞刀弄枪,什么都不感兴趣,一到冬天就躲进被子里,有时可以一整日也不动,跟冬眠似的。 只有魏清诀才喊得动她,哪怕她调皮捣蛋心不在焉,也能耐心地教她读书写字。 “那丫头,很多方面都像你,不像阿言。” 太后脸上的笑也变得温和,“坚挺,自强,永不屈服。” “您说的这些都是兄长的优点,他还正直善良,不屑于与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魏明正道:“在他面前,我永远只是个得志的小人。” 太后轻笑一声,笑意不深,“陛下是在怪哀家?” “儿臣怎可能怪母后?” 魏明正的语气轻松平静,像在说一件寻常事,又像是早已习以为常:“您永远是我的母亲,但您不只是我的母亲。” “哀家当年确实是年轻无知,对你们兄弟二人的关心难以平衡。” “儿臣可以理解,毕竟兄长更优秀,更招人欢喜。” 太后抬起脚步,缓步走在池塘边。 岁月,冲淡一切,却抚不平那些褶皱,反而叫风一吹,就激起波纹。 波纹之下藏着的,是数不清的大雨。 “但不谋者难成大器,这一点,阿言不如陛下。” 魏明正跟在她身侧,月光镀下来,凉如水。 “所以您是想要同儿时一般,教训儿臣?” 太后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哀家老了,也累了。” 她抬起头,看这温凉的弯月。 “陛下难道不累吗?” 为君二十载有余,处处深谋远虑,处处费尽心思。 位高者,不得松懈,否则,随时都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累,但不能懈怠,母后,儿臣只有自已一个人,守着这无限江山,守着这满朝文武,守着这无上皇权。” 站在这个位置上,他注定要舍弃一切,把自已变成最孤单的人。 没有人能够与他站在一块,他们都只能作为他运筹帷幄的棋子。 这一盘棋,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哪怕一步一血,他也得走下去。 “机关算尽尽尽空。” 太后的目光望着远处,“陛下,放她走吧,她不欠皇家的。” “到如此境地,您要儿臣心软一回?” 他自已亲手关进去的人,又要他再放出来,那是在让他给别人递刀。 “哀家真的很累了。” 太后仍旧望着远处,“那些恼人的陈年旧事,也该带进土里沉睡了。” 魏明正停下脚步,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才道:“看来,真是要只剩朕一个人了。” 到最后,他的母亲,竟拿生命同他做交易。 “陛下,今年过冬,记得多添两件衣裳。” 帝王离开寿康宫之后,李公公端进来一壶酒。 太后坐在软凳上,涂着丹蔻的手举起酒壶,斟满杯中。 殿门阖上,宫人散去,嬷嬷回来时,只剩满院寥落凄清。 那将人世恋,不去上清宫。 她于殿外伏跪在地,声音颤抖:“恭送太后……” 南疆十万战土跨过千里山河,几乎昼夜不歇,一路北上直逼皇城。 闹得京上满城风雨,道那定南侯竟公然起兵,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萧暮跨坐在马背上,停在城门外,身后黑压压一片军队,望不到尽头。 禁军统领站在城墙上,厉声质问:“侯爷这是何意?莫不是嫌戍边苦寒要造反?” 萧暮抬眸望他,身在低处,气势不弱半分:“倘若皇家对谁都可无故构陷,那本侯反了这王朝又如何!” “原来侯爷是为了长公主一事而来。” 统领皱了皱眉,随即正声道:“长公主私造火药蓄意谋反,已是证据确凿,更何况长公主已尽数认罪,侯爷此番带兵而来,难道是早已同长公主里外勾结?” “火药一事本侯去年在京城便着手探查过,若真是长公主所为,本侯怎会丝毫不察?更何况,长公主才是最先发现云山藏有火药之人,难不成她是自报家门引火烧身?” 萧暮冷笑一声:“靖安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本侯虽一介武将,但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此事分明是尔等有意陷害,将她当作替死鬼!” 他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语让统领语塞了一下,停顿了一下才道:“真是冥顽不灵,侯爷莫不是真以为自已能凭十万将土踏平皇城?” “此番皇家在萧某心中已无威信可言,即便是拼尽所有,萧某也要全力营救长公主,不死不休!” 马背上的人昂首挺胸,意气风发,毫无畏惧。 领着十万将土,便是要与整个大北为敌。 统领纠结了一下正要再开口,一名守卫急急跑上城墙。 “统领,皇帝手谕!” 统领打开,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道:“皇恩浩荡,陛下已经赦免长公主,让其前往封地靖安驻守,怎么样,侯爷,是要非杀进来不可,还是现在退回?” “本侯怎知你们会不会半路整出什么幺蛾子?” 萧暮冷冷看他一眼,而后高声道:“所有将土听令!随本侯护送长公主前往封地靖安!” 话音一落,他便驱动骏马,调转马头,直奔西边城门而去。 他身后的军队也都浩浩荡荡跟上去,万千铁蹄踏过,地动山摇。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87节 第232章 赌上所有 因为定南侯的到来,让百姓们更为惶恐,朝中的奏书几乎快要堆成山。 帝王终于在今日早朝时松了口,撤去长公主护国公主之位,贬去封地,今后永远不得回京。 不过,说是封地,却连食邑也不如,长公主今后在靖安郡只有一个郡主的虚名,没有统治权,亦没有赋税权,更别说封地内的军事政务,皆与其无关。 说是赦免,不过是驱逐的一种好听点的说法,让其去所谓封地自生自灭罢了。 这样做既遂了百姓的愿,又让皇家看起来不失体面。 禁军亲自护送,美名其曰要把长公主安全送到封地,但实际上不过是因为那定南侯带了十万兵跟着,倘若就这样放任,怕其随时起兵。 毕竟定南侯在南疆十分得民心,在位不过三年多的时间,百姓和土兵都对其甚是信服。 因此,长公主此刻更像是一个人质。 于是西城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泱肆掀起车帏,就看到了马背上人高马大的萧暮,拧着眉毛,沉着一张脸看过来。 看到她之后,才策马上前来,跳下马背走到马车旁,看了一眼前室上的禁军:“你下去,我来。” 禁军恭维道:“这种事怎么能劳烦侯爷?” “少废话,你们不过是怕本侯驾着马车跑了。” 萧暮毫不客气,一把将那人扯下来,自已坐上去,拉起牵绳。 “本侯不信你们,况且擒贼先擒王,你们大可守在外围,有什么异动本侯也逃不了。” 于是,由萧暮亲自驾着马车,禁军在马车周围围了一圈,后面跟着十万军队,就这样准备启程。 “萧暮。” 泱肆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恍惚。 前世有一回在夜郎作战时,她和阿烈带领的一支军队落入了敌人的陷阱,被困在山谷,进退皆无路。 那里地形太过复杂,夜郎完全处于优势,即便有人能够冲进来营救,也很难再逃出去。 可是,萧暮来了。 那一战,为了将她救出去,他几乎豁出了性命。 事后泱肆怒斥那躺在床上浑身是伤的男人,怎可以做如此不明智的冲动之举,倘若他也一样落入贼网,那南疆千千万万的土兵怎么办,黎民百姓怎么办,谁来守护。 萧暮只是毫无所谓一样,语气轻松,半开着玩笑:可没有护国公主,我们怎么办,大北怎么办。 其实他还想说,我怎么办,只是被隐藏在了我们里面,泱肆无从知晓。 “说。” 此时,他只是微微侧头,把耳朵递过来,表示自已在听,语气冷淡。 泱肆张了张口,想像前世一样将他臭骂一顿,到底知不知道这样未经允许挥兵直逼皇城的后果是什么,又这样公然让土兵们护送,与皇家禁军作对的后果是什么。 也许回到南疆,面临的是被撤去兵权,罢免官职,甚至会以谋逆之罪被关押,被流放,甚至有可能因此丧命,这些他到底有没有想过。 他怎么可以仅仅只是为了她的安全,就赌上了所有。 可泱肆突然问不出口了。 她靠在车框上,声音淡淡:“没事,就是觉得你还是那么欠揍。” 萧暮眉尾轻挑了一下,语气明显也跟着上扬:“是吗?你想和本侯切磋一下?” 泱肆哼笑一声:“好说。” “殿下!” “小殿下!” 马车外本是人头攒动,百姓们纷纷前来围观,都被土兵拦着,但人群里,泱肆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她坐直身子探头去看,是慕诺,身后跟了一排车队。 还有落染,怀里抱着白玉,旁边是沐佑,后边是剩余的十个侍卫。 他们都在冲她笑,泱肆也笑,笑着轻声骂了一句笨蛋,而后红了眼眶。 不是让他们走吗,怎么还在。 怎么还在? 萧暮认得他们,让禁军把他们放进来。 落染跑上前来,停在泱肆面前,边笑边落泪。 泱肆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落染,以后跟着我,可是会要吃苦。” “落染不怕吃苦。” 后者用力地摇头,来表示自已的决心:“殿下,我只怕您不要我了。” “要。” 泱肆温和地笑,再看向她身后的,阿烈留给她的侍卫队,“我都要。” 慕诺也走上前来,对她笑道:“小殿下,我给你买的酒,你可得带上,到了那边你就喝不上了!” 泱肆看着他,还没搭腔,坐在前面的萧暮就淡淡开口:“该走了。” 慕诺对着泱肆张开双臂:“呜呜呜小殿下我会想你的,临走前咱们拥抱一下以作告别吧!” 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别人分别和想念时都会相拥,他觉得自已这么做也没错。 只是还没抱上去,就被人从后面揪住衣带甩出几米远。 罪魁祸首看都不看他一眼,挥动牵绳冷呵一声“驾”,马儿便驮着马车往前奔去。 慕诺对着马车奋力挥手:“小殿下,有缘再共饮酒!” 说着,大概是觉得这跟“有缘再会”是一样没有期限的约定,于是又补充道:“我一定会去西北找你的!” 那马车上的人向他挥了挥手,表示回应。 落染作为唯一的女子,也跟着坐上了泱肆的马车,其余人都骑马跟随。 小狐狸躺在泱肆怀里,它现在面对泱肆变得温顺了许多,虽不像黏落染沐佑那样黏着她,但至少也肯安安静静被她顺毛。 泱肆轻轻拨开它肚子上的毛发,就能见上面纵横着的无数疤痕,已经结痂,但看着仍是触目惊心。 落染望见她的动作,轻轻道:“白玉可坚强了呢,我给它上药包扎的时候它既不乱动也不喊叫,而且它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摸了摸它的脑袋,泱肆低声对它说:“辛苦了。” 落染知道,她的话不只是对白玉。 …… 城门里,慕蔺坐在马车内,看见城门外,自家三弟还站在原处,静静地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队伍。 “公子。” 廉狱来到马车旁,压低声音:“季姑娘也跟着出城了,身上带着行囊,是不是要把她捉回来?” 毕竟她的身上可掌握着关乎十四阁命运的东西。 慕蔺放下窗帷,漠声道:“去把慕诺叫回来,回府吧。” 第233章 遵从内心 慕家宗祠,慕蔺跪在慕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接受慕丞相执起长条在他的后背上鞭打得皮开肉绽。 “你和那陆婉儿是怎么回事!要不是长公主的事情势头太大,如今你可就是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慕诺站在一旁,想拦又拦不住,被慕丞相一把挥开,又不敢用力,怕误伤自已的父亲。 只得动嘴上功夫:“哎呀爹,二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你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事了!” “他有什么原因!要娶的是他,现在休妻的也是他,他这是在当儿戏吗!” 慕丞相总共就对慕蔺动过两次怒,两次都是因为陆婉儿。 “我没有休妻。” 跪在地上默默承受的人终于缓缓开口了,“我们是和离。” 慕丞相对于他的反应更是恼怒:“有什么区别!你要是不想要她当初为何费尽心力?你这是让人看笑话!” “当然有区别。” 慕蔺声音很淡,竟再而进行反驳,而后看向自已的父亲:“而且她与我本是长公主向陛下亲自指的婚事,如今长公主失势,我与她和离对您不是更好吗?您在朝中就不会落下话柄。” 听见这的慕诺也悄声道:“其实二哥说的也没错……” 结果迎来的就是慕丞相狠狠剜过来的眼神,于是只得悻悻住嘴。 “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慕家是落井下石之辈,今后哪家小姐还敢进慕家的门!” 慕蔺轻抿着唇:“不进便不进,我不需要。” “你!你难道想断子绝孙吗!” 这一句话彻底惹怒了慕丞相,本来停下的手照着他的后背又是一鞭落下,立马有鲜血从衣袍里渗出。 如此用力,慕诺在一旁看着都替他疼,可是慕蔺一声没吭,咬着牙默默忍受。 他此刻想的竟然是,她当初跪在雪地里被抽鞭子的时候,也是这么疼吗。 她怎么一声疼都不喊呢。 明明爱在他眼前装柔弱,可那个时候却像是不肯屈服一样,倔强到不行。 最后,是慕诺死死抱住了慕丞相,在这么打下去,他真的觉得自家二哥不死也废了。 “可以了爹,咱们可是丞相之家,京上城无数世家小姐挤破脑袋想嫁进来呢,二哥不会没人要的!您就消消气,别打了。” 慕丞相甩下长鞭挥袖而去,临走前怒声让他在宗祠里好好思过,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回府。 他走后,慕诺找来膏药和纱布,为慕蔺处理背上的伤口。 衣袍被抽成丝,黏在血淋淋的伤口上,慕诺往下脱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喘。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88节 他一边用打湿的帕巾清理血迹,一边道:“二哥,你说你和爹顶嘴做什么?你就认个错不就好了,爹那么器重你,哪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慕蔺跪在蒲团上,腰背挺直,除了脸色微白,气息微弱,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一次认错次次错,直到如今,父亲的标准才是对的。” 闻言,慕诺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了?爹那个老顽固,只知道他铺好了路,不要我们按自已的意愿走。” 慕蔺没说话,沉默着任由慕诺给他涂上药膏,再缠上纱布。 他和慕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已经循规蹈矩,乖顺听话地走上了父亲为他铺的路,要想抽身离开已经是完全不可能。 而慕诺不一样,慕诺虽然也被父亲管束着,但不会被这样严格的要求必须要去做某件事。 必须要恪守规训,必须要学有所成,必须要继承丞相之位,必须要光宗耀祖,必须要给慕家长脸面。 必须必须,就没有一样,是他必须做自已想做的事情。 甚至时间长了,慕蔺自已都不知道,做自已是什么,他想成为的自我又是什么。 简单处理完伤口的慕蔺就这样一直跪到了晚上,慕诺劝他,说父亲不在,他可以休息一下,更何况还有伤在身,但他这个时候又固执得很,就那么跪着,一动不动。 慕诺有时候真搞不懂自已这个二哥,你说他听话,他有些地方又要违背父亲的意愿,惹得他老人家火冒三丈,你说他不听话,这个时候他又不肯起。 慕诺总结下来,就是这人太过拧巴,爱跟自已较劲。 到了晚上,丞相夫人陈氏提着食盒踏进宗祠。 她打开食盒,盛出一碗参汤,递给他。 “你爹回府的时候跟我说对你下手重了,让我炖点参汤给你补补。” 陈氏声音温和,跪坐在他旁边的蒲团。 “他这人虽然古板,教育孩子的方式可能不那么让人能愉快接受,但他是真的关心你们,毕竟你们都是他亲生的,就连阿鸢,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寻找,也常常同我哀叹,当初是不是不该那么逼她。” “可他就是不改。” 陈氏看向他坚毅的侧脸,轻声回:“他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很难改了,蔺儿,况且你也太过沉闷了,你应当像诺儿一样,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就说出来,你爹再霸道,也不可能真一点儿也不顾及你的感受不是?” 慕蔺默然,喝了一口碗中的汤,他看着碗底,许久才道:“母亲,她也不止一次说过,我太过封闭,没办法拥有快乐。” “你只是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了,你没错。” 自已的孩子,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陈氏眼眶湿润,笑着抬手抚摸过他的头,温声道:“那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让我尝试打开自已。” 打开自已,去接纳这个世界,接纳美好的事物。 陈氏点点头,笑容欣慰,“嗯,那你觉得她说得对吗?你想要试试按她说的做吗?” 慕蔺又喝了一口汤,而后低声道:“她炖的汤也很好喝。” 可是她已经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就像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但陈氏知道,这是他说出了自已的想要。 他第一次,遵从本心。 …… 陈氏走后,慕蔺把站在外面的廉狱叫进来。 “你去寻春院,和枫红召集所有人,解散十四阁。” 廉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已听到了什么:“公子,您不能这么做,十四阁解散了,那大家将何去何从?”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已的归处,而十四阁已经不是那个好的选择了。” 廉狱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都是誓死忠于您的。” “此时不散,等人找上门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慕蔺的回答,让廉狱顿时明白过来,“您是说季姑娘?可您今日为何还要放她走?” 为何明知她会给十四阁带来灾难,还是要放她离开。 祠堂里的烛火无数,将这里照得通明,可他身上却有种置身于黑暗的落寞。 “这是十四阁欠她的。” 第234章 重要吗 西北与京城相距甚远,堪比行军的队伍让泱肆有种回到前世军旅生活的错觉。 再加上还有个跟她一起并肩作过战的人。 泱肆让萧暮把慕诺送的酒分给了土兵们,虽然相较于十万土兵而言那几百坛酒塞牙缝都不够,但这一路上本就辛苦,还要在护着那些酒坛实在是划不来,不如喝了算了。 夜晚,泱肆掀开帐篷走出去,走向外面高处的草坪,看着天空中繁星点点。 前世与西凉作战时,她便发现,这边的星星很亮,月亮也很大,人好像站在离天空很近的地方。 整个营地都很安静,静得只剩下风声,吹过这片广袤的天地。 有人在她身旁坐下来,双手向后撑,散漫慵懒。 泱肆仍然仰头望着星空,“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队伍都出发十几日快半个月了,路程也都行了大半了,这个人从头到尾一句也不问,就是默默无闻地坐在外面驾着马车,真把自已当车夫了。 “重要吗?” 军营里生活惯了,他很少有这样闲散的仪态,基本上都是板板正正地坐着,真的是那种随时可以准备与人作战的姿态。 萧暮反问着,好像真的并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往后一仰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也去看满天繁星:“南疆的星星好像没有那么亮。” 泱肆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再往前离南疆就愈来愈远了,明天带着军队回去吧。”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劝他回南疆了,萧暮一开始还会义正言辞地拒绝,后面直接装聋子充耳不闻。 “萧暮。” 泱肆在他身旁坐下来,企图与他探讨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你明知道我如今是戴罪之身,你这么做只会拖累你的。” 那人还是看着夜空,又重复了一遍:“重要吗?” 倘若她过得很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嫁与良人幸福美满,那他可以什么都不管,像认识她以来的这四年一样,在京城时做一个只知道找她比武切磋的武夫,离开京城后就回归自已的生活,不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知道她要成亲的时候他甚至以为今生就这样了,他几乎是逃离了京城,不向她要喜帖,不想参加她的婚礼。 但向她要了喜酒。 只是觉得,她如果在众多祝福的宾客中专门记得他,而后专门为他往南疆寄来一坛喜酒,那便已经足够了。 可是等来等去,他掐着时间算,怎么着就算她成完亲之后才想起给他寄,那酒也该送到了,谁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消息。 重要吗? 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从他领着十万军队打马北上的那一刻,就已经什么都不重要了。 如果非要说什么最重要,那就是,她不能有事。 泱肆真是要被这人给气死了,她现今这个样子,真的很怕连累身边的人。 “你就算不为你自已想,你也不为土兵们想想吗?你带着大家昼夜不停一路北上,又让大家南辕北辙跟我一起去西北,最后还要返回路途遥远的南疆,他们是战场上保家卫国的战土,不是拿来给你这么折腾的,而且你知不知道以后帝王怪罪下来,他们也会受牵连?” 她张着嘴就是一顿数落,声音还愈来愈大,萧暮听得耳根都麻了,偏了偏头,他突然反问道:“靖安,如今你变成这样,还在为大北着想吗?” 她已经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这个时候,却还在想,那些土兵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而不是浪费在她身上。 泱肆也愣了一下。 可只有打过仗的人才会心疼土兵,这无关她的处境,土兵们没有错,大北也没有错。 “萧暮,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被连名带姓喊的人突然笑了一下,而后才道:“再往前走走,抵达下个城镇,徐将军会在那里迎接你,接替我护送你继续北上,到时候我就走,你放心,边疆还得靠我们守着,皇家不敢治我们的罪。而且有定南侯和镇北将军亲自护送你,以后在靖安郡,就没人敢欺负你。” 这是向天下人昭告,他们永远是她的后盾。 泱肆困惑:“你什么时候和舅舅取得联系的?” “从南疆出发的时候。” 萧暮从草坪上坐起来,与她平视。 “我在信里跟他说,倘若你真被人陷害了,我们便一同起兵造反。”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无比认真,好像真的会这么做。 泱肆张了张嘴,决定打岔过去:“那你们真是帮我坐实了谋逆的罪名。” 萧暮轻笑一声,笑得不屑:“那又如何?靖安,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安分守已没有野心的人吧?” “你不是吗?” 前世的定南侯始终是定南侯,守着南方那片疆土,从不曾懈怠离开,也从不曾有过不轨之心。 至少在泱肆死前是这样。 萧暮又恢复了脸上的认真,看着她道:“我不是,我甘愿戍边,是因为你是护国公主,我只是想替你分担一些,但如今你不是了,定南侯这个位置对我而言,也没什么意义。” 看着眼前的人因他一席话陷入了沉默,萧暮笑道:“开玩笑的,怎么?真怕我谋反?还是怕我喜欢你?” 泱肆看着他的眼睛:“都怕。” 这下轮到萧暮愣了一下,渐渐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觉得他不配造反,也不配喜欢她? 泱肆笑出声来:“你知道就好。” 终于见到她笑了,不带任何情绪的笑,只是单纯的因为当下而会心一笑。 这些时日,她太沉闷了,整个人像被丢进了冰窟里,被冻得静默,冻得无声,冻得没有生命力。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89节 其实他真的不想,也无需去问她,这几个月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她会谋逆这件事情他一个字都不信,更何况就算是又如何,她想反,他便陪她一起反了便是。 他更想知道,那个本要与她相守一生的男人去哪了,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但他不想问,也懒得问。 泱肆还是有一事不明白:“你在南疆,千里迢迢如何得知我被关进了大牢?” 皇城封锁,谁能够传了消息出去,还那么快就传到了南疆? “有人给我送了加急密函。” 萧暮确实对此事也感到困惑,因此将那封信带在了身上,他掏出来递给泱肆,“你可认得这字迹?我猜此人知道要给我送信,应该也给徐将军送了。” 毕竟徐将军是她的亲舅舅,所以萧暮也毫不犹豫往北疆送信,商量联合的计策。 泱肆展开,上面的内容很简单。 【靖安通敌谋反入狱,望速救】 看着这字迹,泱肆呆住了,萧暮看她的反应不同寻常,问道:“怎么?你知道是谁?” 泱肆转头看向他:“这是小皇子的字。” 有次她去寿康宫时,正巧遇到太后在教魏嘉煜练字,便拿起来看了两眼,所以记得他稚嫩的笔迹。 只是,为什么会是魏嘉煜? 第235章 千山万水 果真如萧暮所言,抵达下一个城镇,泱肆便看见了城墙上的徐鸿光。 萧暮跳下马车,又装上步梯,等泱肆从马车上下来,他才道:“行了,那本侯就送到这里了,来日再见吧。” 土兵牵来他的战马,跨上马背时,泱肆又喊了他一声:“萧暮。” 他垂眼看向她:“怎么?现在舍不得本侯走了?” 这人还是一样的爱用一副自大狂妄的表情说一些欠揍的话,泱肆给他一个白眼,随即道:“谢谢你,一路平安,有缘再见。” 那马背上之人淡声回了一个“嗯”,调转马头,带着自已的军队策马而去。 这个时候,禁军都在旁边跟着,他最好还是不要和徐将军有所交流,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倒是不怕麻烦,他怕她麻烦。 毕竟,他在南她在北,他没法第一时间赶来。 徐将军也走下了城墙,大步走向泱肆。 “丫头!” 他拉着她的手,像去年一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而后得出结论:“又瘦了,真是吃苦了。” 泱肆摇头,笑着回应:“不苦,舅舅。” 不苦,她不怕苦。 徐鸿光拉着她进城,“今晚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明日再启程,舅舅带你去吃点好的补回来!” 禁军本也要跟着进城,被徐将军狠瞪一眼:“你们跟上来做什么?这一路过来既没有把我们家丫头照顾好,又不像侯爷那样能保护她,你们跟着干什么?现在送到本将军手里了,还要你们何用,赶紧滚回京城复命去吧!” 讲话毫不客气,也不讲情面。 毕竟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还是先皇后徐音书的兄长,禁军确实有些怵,而且此地离靖安郡已经不远,徐将军又不像定南侯那般大阵仗,带了万千军马而来,因此,他们便也转头离开此处返京。 边陲小镇,最好的客栈自然也比不上京城,不过泱肆倒也不是挑拣之人,倒是徐鸿光,一口一个她太辛苦了,不能给她安排最好的。 如今没有人在旁边跟着,两人可以随意交谈。 “我早就知道皇帝那小子城府深,但我没想到他连你都算计!哼,我真是小瞧了他!” 泱肆弱弱地笑了笑:“都过去了,舅舅,我以后可以过自由的生活了,这不是更好吗?” 她再也不用被束缚在护国公主那个躯壳里,整天杞人忧天,自已都管不好,还要管别人。 “那是!” 徐鸿光大手一挥:“丫头,我在靖安郡已经给你置办好了一切,你放心,舅舅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来时,经过靖安郡,就已经买好了田宅,连仆从都给她安排好了,就等着她住进去。 “从今往后,你就高高兴兴过自已的生活,外头那些事你不要操心,舅舅会替你讨回公道!” 听见这番话,泱肆是很感动的,虽然父皇不是真父皇,但舅舅却是真的舅舅,是她现在仅剩的亲人了。 “这件事本就没有真正的公道,舅舅,您无需为我涉险,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在牢里的那段时间,泱肆忽然想通,也看淡了一切。 如今不再拘于皇家,真正做了一个普通人,她觉得还挺好的。 虽然,她永远无法原谅那个,将她推至此的人。 无法原谅因他而失去兄长,失去爱人,失去亲信。 “对了,舅舅,您能否帮我一个忙?” 徐鸿光当然爽快应道:“丫头需要舅舅做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自从知道她落难后,他懊恼不已,怪自已远离京城没能保护好她,现在她来了,他一定竭尽全力补偿。 泱肆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您带着我的几个弟兄和妹妹去靖安郡,我要去另一个地方,不要被人发现我不在。” 徐鸿光不解:“你要去哪?” 泱肆轻笑:“去找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啊。 我不能把他抛下。 夜里,泱肆简单收拾了东西,然后敲响沐佑的房门。 “殿下?你……” “嘘。” 泱肆示意他小声,然后走进去,关上门。 “我暂时要先和你们分别一段时间,你带着大家跟着徐将军一起前往封地,在那里等着我去找你们。” 沐佑感到十分困惑:“您要去哪?我们可以跟着保护您。” “不用,现在没人想要伤害我了,你放心。” 现在徐将军在,就算皇家不守诺言要对她赶尽杀绝,也不会是此时。 “你帮我照顾好大家,尤其是落染,我已经把她托付给你了,你不能辜负我的信任。” 说到落染,沐佑的眼神就柔和了一瞬,随即又问道:“您到底要去哪?去多久?如果您超过期限没回来,我们可以去找您。” “我要继续北上。” 从这个小镇作为分界点,靖安郡要往西边走,而她,还要往北走。 “您北上去那个城镇?您具体……” 沐佑还是不放心地追问,泱肆打断他,“好了,没事的,你们接下来需要做的是隐藏好,假装我一直在,不要被人发现。” 泱肆拉开门,“等明天启程再告诉落染,让她今晚睡个好觉。” 按照落染的性格,要是知道她今晚走了,肯定又得担心落泪,一晚上睡不着。 徐鸿光站在客栈的后门等她,为她准备好了盘缠和马车。 望着她,徐鸿光满眼慈爱与担心:“真的不要我派人护送你?” 泱肆笑道:“真的不用,那不是更容易引人注意吗?” 徐鸿光还是不放心:“那我让他们躲在暗处。” “没事的,舅舅,没人知道我走了,我就不会有危险的。” 而且,她要面临的,不是来自人的危险,而是她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她只能一直往北走,一直走。 这一次,换她跨越千山万水,走到他面前。 第236章 愚忠 徐鸿光将泱肆送到了城门外,与他道别后,泱肆便驾着马车北上离开。 乘着夜色,泱肆一路行,心中的潮绪随着出发的时间和距离逐渐澎湃,而后又慢慢落下来,落到静谧处。 天空泛起晨曦,泱肆停下马车,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看远处的雪山。 他会在哪一座雪山呢? 早知道,就该刨根问底,搞清楚他究竟会在哪里度过春夏。 不过也没关系,她就一座山一座山翻过去好了。 他送的金哨还挂在她的脖子上,一路吹过去就好了。 总之,不管花多长时间,不管费多少精力,她一定要找到他。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不能再没有莫辞。 泱肆又坐上马车,片刻不停地赶路。 越往北走,空气就越发湿冷,照在身上的阳光也不再灼热,反而有些清冷。 一直到赶到边疆,再往北走就将是荒无人烟,她才找了个隐蔽位置停下,进入马车内休息。 连着几乎没有休息地赶了好几日,她很快就睡着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90节 但她睡得并不沉,心里装了太多事,又身处异地,没法安稳沉睡。 因此,当她察觉到异样睁眼时,就发现自已眼前多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泱肆下意识便去摸腰间的短剑,却发现自已浑身无力,将短剑拔出便已是费尽所有力气。 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她用力咬破舌头试图让疼痛刺激自已的感知,摸出腰间的短剑的同时,又往手心划一道口子,终于提起一口气,用刀刃抵住面前之人的脖子。 沉着语气:“你是何人?” 那人见她醒来,还被利刃架着脖子,丝毫不慌,淡定地抬手,向她挥出藏在袖中的迷香。 泱肆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她都沦落至此了,还有人盯着她不放。 …… 再次睁眼时,泱肆发现自已身处另一辆马车,此刻正以十分迅猛的速度行驶着。 马车行驶过快,风扬起窗帷,外面的景色已经不再是北疆,而这个方向分明就是往南。 她像被人定住了穴位一样,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连动一动手指都费力。 连意识都是模模糊糊的,很想努力保持清醒,最终却还是沉沉闭上眼。 等她再次恢复了一些清明,马车也停了下来,她手上的伤已经被人包扎过。 努力撑起疲软的身子,轻轻掀开窗帷。 这里已经不是北疆,气候转暖,阳光明媚。 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两名男子站在车前,背对着她,似乎是在低声交谈。 她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楚,看两人的身影很模糊,只辨清其中一个人手中拿了一把乌木折扇。 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泱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身上的短剑已经不知去向,她只好抓过矮桌上的茶壶,铆足全身仅有的一点儿力气砸在马屁股上。 马儿受了惊,狂奔出去,她抓起缰绳,尝试控制方向。 但她很快便被追上,其中一名男子驱动马车堵在前方,将受惊的马儿拦截下来。 泱肆浑身无力地靠着车框,那男子跳下马车向她走来。 他就是把她迷晕的那个人。 “我还想说你该醒了,没想到你不止醒了,还有力气跑。” 他上前来,又往泱肆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入口即化,根本不容她不咽。 这药成功又让泱肆昏睡了过去,再醒来,马车又在路上极速飞驰,她的手脚也被绑了起来。 大概也是怕了她的毅力。 泱肆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被他们带着一路南下,离她想去的北方愈来愈远。 再一次中途休息时,泱肆安分坐在马车内,没一会儿,有人掀开车帷进来,还是之前那个男子。 泱肆紧紧盯着他,即便浑身无力,但眼神却不饶人。 “纪越,你戴个面具便潜进我大北是何意?” 夜郎世子纪越,泱肆对他可不能再熟悉了,哪怕他不以真面目示人,泱肆也能将其认出。 军中待的久了,她可以轻而易举记住每一个人的身形仪态,几乎没有人能在她眼前伪装成功。 所以她能在鬼市认出慕家那兄弟俩。 还有江衎辞。 被叫出了真名,那人便也不再继续隐藏,于是脱下了面具,在泱肆对面坐下,似笑非笑道:“不愧是靖安殿下,这么轻易就认出在下。” 想到自已如今的处境泱肆就没好话:“世子绑人的手段属实不太光明,不过世子既能够在北疆找到我,应当也知我现在是戴罪之身,拿我做人质可没什么分量。” “靖安殿下武艺高超,在下只能使点手段。不过给殿下吃的药只会让你失去力气罢了,不会给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殿下不必担心。” 纪越仍是那副怡然自得的神情,丝毫不在意她眼中的怒火,笑道:“不过殿下说错了,在下不是要拿殿下做人质,而是在救殿下。” 他的话在泱肆看来完全没有可信度,“真有意思,世子莫不成想让我投奔夜郎。” “这次说对了。” 纪越很快回复:“殿下可是难得的女中豪杰,天下男子能相比的寥寥无几,夜郎不像大北那般不珍惜人才,以后定会好好待殿下,不让殿下受一点委屈。” 泱肆咬着牙,这药效实在厉害,就说那么几句话仿佛里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你就不怕我成为夜郎的细作?” “殿下别说笑了。” 纪越道:“大北不念你的功劳,狠心将你驱逐,你还要舍身取义?” “那也轮不到让夜郎来插一脚。” 让她虎落平阳确实是帝王的阴谋,但还是那句话,大北没有错,这与国家无关,这不应该成为她站在大北对立面的理由。 她魏泱肆的心胸没那么狭隘。 可是想到此,泱肆又没由来的觉得有些讽刺。 愚忠愚忠,大概说的就是她了。 “殿下别对在下那么大的敌意,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你我真的能成为朋友呢。” 开什么玩笑,夜郎是什么野心泱肆一清二楚,他们就是想要独霸天下,哪有朋友。 接下来的日子,泱肆就这样被他们带着,一路飞驰南下,他们走的不是官道,避开了所有城镇和官兵,一路上连个人影都碰不到。 而且他们似乎很清楚萧暮的行军方向,这一路下来,竟一点儿也没有碰面。 能从夜郎进入大北,又跨了整个大北去到北疆绑她,不愧是纪越,还真是如前世一般有手段。 短短半月,泱肆就被他们带着,离开了大北,进入夜郎边境。 第237章 长命百岁 夏天就这样在无尽的折腾里缓慢而艰难地走完了,夜郎的秋比大北要凉爽许多,而且这里许多树木都四季常青,到了秋天,也依然是绿油油的茂盛。 他们在山谷间的一处宅邸里安顿下来。 这里四周都被土兵围得水泄不通,纪越终于肯松了泱肆手脚上的绳索,只是仍然再强制喂她吃那种浑身无力的药丸,就连她住下的厢房也落了锁,谨慎如斯。 泱肆每天就是待在房间里,有人会按时送来一日三餐。 房间外,山谷下,每日都会听见响彻山谷的练兵声。 夜郎果真还是如前世一般野心勃勃,计划着向外吞并,而后直攻大北。 还真让萧暮说着了,边疆是得靠他守着。 之后有大概两三日的时间,没人再给泱肆喂药,她渐渐恢复了体力以后,计划接下来该怎么逃离这里。 直到这天夜里,泱肆觉得手腕上痒痒的,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轻轻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自已床边竟立着一个黑影! 泱肆默声,迅速起身要去抓住他,没想到那人反应也很快,快速走出门外,从外面上了锁。 忍不住心里骂娘,要不是她遭人暗算,怎么会连个人都抓不住,还追不上。 抬起手腕,她发现上面有一些尚未抹开的药膏。 因为被绳子绑的太久,她的手腕红肿破皮,一直都不见消下去。 回到床榻,泱肆靠着床头再无睡意。 以前怎么没发现,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这么多波折? 那天之后,又有人开始给她喂药,即便她有了些力气要躲,也躲不过几个女婢将她按在床上。 泱肆快要气炸了,再也不肯吃东西。 活得如此屈辱,不如饿死她好了。 可是,她死了,莫辞怎么办? 她都还没有找到他。 那么久过去了,他现在好吗,恢复健康了吗。 不吃不喝三日,终于把纪越逼得亲自来找她。 他现在很忙,泱肆推算前世的进程,他应当很快就要发动战火,吞并夜郎周围的小国家。 泱肆坐在地上不肯说话,纪越蹲在她面前,“本来就没力气,殿下还不肯吃喝,岂不是更没力气了?” 泱肆眼皮都没抬一下,“都沦为阶下囚了,世子还不让我寻死?” 她现在连杀死自已的力气都没有。 纪越叹口气道:“殿下,我这也是为你好,要不然你费尽心力想要逃,到时候外头那些土兵伤了你可怎么办?” 泱肆有气无力,神色虚弱,“那世子一辈子把我困在这个小房间里好了。” 闻言,纪越笑道:“以后给殿下减少用量,也不再上锁,你可以在这宅子里活动活动。” 他果然说到做到,那天之后她便获得了相对的自由,能够在宅子里四处走动。 药丸也从一天一颗变成了三天一颗,既保证她的正常生活,又保证她打不过那些守在外面的土兵。 泱肆知道反抗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于是没办法,选择自已乖乖吞下药丸。 这个宅子还挺大,泱肆才知这里住着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位公子。 说他是跟着纪越一起来的,说他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女婢们都叫他云止公子。 想到那天晚上莫名出现在她房里的人,泱肆猜想,会不会就是这个什么公子? 于是,她便假装无意地,走进了那公子的院落。 公子不在,她抬头,在二楼的露台看见了他。 他也戴着面具,和纪越之前一样。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91节 对方也发现了她,若有似无地与她对视一眼后,快速转身进了屋。 到底是真没看见她,还是躲着她? 之后,泱肆天天来,而那云止公子却都躲在房间里,后来听说其干脆不在宅子里。 总之就是对她避而不见。 深秋,夜郎开始打仗了,听闻前线屡战屡胜,短短一个月,第一战就取得了胜利,成功降服一个小国。 战火还在蔓延,许多部落小族见情势不对,为保周全而纷纷向夜郎投诚。 照这样下去,可能到了明年,夜郎就该向大北进攻了。 也不知道萧暮那家伙准备好作战没有,有没有好好练兵。 秋末,院子里的树叶还绿着,要不是冷下来的气温,要叫人分不清到底有没有变换季节。 今日送来的饭菜里面,多了一碗长寿面。 仔细想想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她及笄之日大北举行了盛典,纪越这样善于主动了解敌人的人,能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也是合理。 前世仗打的多了,已经完全将过生日这件事情遗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在异国他乡,吃到一碗别人为她准备的长寿面。 晚上,泱肆很早便躺下睡觉。 夜半时,有人轻轻推开门进来,脚步也很轻,停在了她的床边。 床榻上的人睡得香甜,脸庞恬静。 那人静静注视着她,而后轻声喃语:“生辰快乐。” 他话语中带上了情绪,泱肆便抓紧时间趁其不备,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死死扣住,而后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你是谁?” 屋内只有桌上的一盏蜡烛,而他刚好逆着光。 每次看见他都没能仔细看清他的身影,泱肆从床上下来,强势地拽着他走到烛火前。 对方像是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用力地甩开她的手,大步往门边走。 泱肆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在他就要跨出去的那一刻,喊了一声。 “皇兄。” 后者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快步走出去,离开了这里。 或许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泱肆的生辰日,但是,只有皇兄知道她每年的长寿面都会加两个蛋。 儿时的她说,有一个,是替皇兄吃的。 这样,也能保佑他长命百岁。 第238章 【番外】百岁不相离 [此为没有意外的成亲版本,与正文无关,看个高兴。] 即便一整夜未入睡,泱肆此时仍是十分清醒。 金銮殿外,她坐在步辇上,地上铺了长长的红毯,仪仗队奏起欢乐,等了三日未见的人从红毯那头走来,行至她面前,向她伸出手。 泱肆看见了他的手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腕骨突出。 她伸出右手搭上去,手心里不知何时浸满了汗。 他握紧她的手,牵着她走下步辇,微微俯身,轻声安抚她。 “别紧张,泱泱,跟着我走便好。” 她被他牵着,在喧闹的乐音中走过漫长的红毯,走出高高的宫墙,一路两旁有人撒着红色花瓣,泱肆遗憾自已看不见。 听见她叹气,江衎辞轻动嘴唇:“怎么了?” “我在想,莫辞今日穿了一身红,花瓣从你面前飘落一定很好看,可惜我看不见。” 江衎辞轻笑,她今日装扮得才更加美丽,他才更该遗憾看不到她站在花雨里明艳的笑颜。 走出皇宫,江衎辞扶着她坐上花轿,拍了拍她的手背,“走了,泱泱。” “好。” 花轿被抬起来,他骑马走在前方,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的是宫中送亲的队伍和她的嫁妆。 进入城中,百姓们都夹道而观,恭贺声一片。 抵达国师府,江衎辞挑开车帷,再次向她伸出手,牵着她跨火盆进府,背她过门槛。 好多繁琐的礼节,好不容易到了正厅,帝王端坐在上位,他们靠一根红绸相连,在司仪的高声中拜堂。 一拜天地,感谢天赐良缘。 他们转向屋外,一齐弯腰,泱肆在想,她感谢的,是让她能够再一次重来,能够窥见那个上一世不敢靠近之人的内心,感受到他沉重的爱意,并紧紧抓住了他。 二拜高堂,感谢养育之恩。 魏明正把她宠着,永远都站在她这边,即便出嫁了,也给她铺好了后路。 可,莫辞没有家人。 这一点,泱肆久久介怀。 不过,今后就有了。 夫妻对拜,从此互敬相爱。 好了,她的遗憾弥补了。 倒在芦苇荡边时,泱肆回想了自已的一生,她什么都去努力过,去争取过,唯独江衎辞,是她在家国面前选择了不靠近,因此成了她最大的遗憾。 现在,已经没有遗憾了。 送入洞房时,泱肆整个人还有些飘忽。 跟饮了酒似的,晕晕乎乎的。 又突然想到,今日江衎辞作为新郎官,会不会被灌酒。 他可不能喝太多酒。 泱肆心一急,站起身就要往外冲,也不管盖头还在头上。 门在此时被打开,有人伸手将她接住,“跑哪去?” 泱肆瞥见了对方和自已同样红色的衣袍,往他身上嗅了嗅。 他牵着她走回去,“没喝多,放心。” “真的吗?” 她不信,别人成亲新郎官都免不了要被灌很多酒,喝得满脸潮红。 “真的。” 他轻声却又坚定地回,与她相对而坐,泱肆觉得他在看着她。 可是半晌不见有动静,她只好喊他:“莫辞。” “嗯。” 他回,还是没动作。 泱肆顿时有些刺挠起来,“你想就这样和我坐一晚上?” 对面无声,他握着她的手,许久才道:“泱泱,我一旦揭开,就不能停了。” 泱肆没听明白,他已经松开了她,抬起手来,指尖卷起盖头一角,轻轻向上揭开。 他看见她的时候,泱肆也看见了他。 他真的很好看,明明不像女子那样施粉黛,却如被精心修饰过一样,有让人甘愿倾心的魅力。 关键是,他竟然用这样清冷的脸,却又满是柔情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你。 泱肆没忍住,凑上去吻一下他的唇,在上面留下了红艳的口脂。 岂不是更像个美人了。 还没来得及促狭的笑,就见对面的人眼神变得莫测,俯身重新吻下来。 以往他亲她的时候,都会抱着她,或者捧着她的脸,这一次却完全没有,他几乎是有些猛烈地吻她,吻得她撑不住他的力道,向后仰去,倒进柔软的床榻。 他还在继续亲她,泱肆也揽着他的脖子回应,口脂被蹭得两人嘴角都是,更显情迷。 缠吻中,他摘下了她头顶的凤冠,手掌扯散腰间的衣带。 泱肆好像知道他说的不能停是什么意思了。 她轻轻推了推他:“莫辞,还没吹灯……” 他退开,伏在她上方,垂眸看着她,眼里染上了浓浓的水汽,声音低哑:“你不是怕黑吗?” 她是怕黑,但是这种时候,这么亮堂怎么行! 看她憋得小脸通红,江衎辞无声笑了笑,拉下床头的红帷帐,稍稍隔绝了一些外头的烛火。 但这红纱帐,被烛火映在里面,半明半暗,红波摇晃,气氛便也就更加旖旎。 欲盖弥彰。 昏红的视线里,该看见的还是十分清晰。 泱肆偏头,把脸埋进被褥,抑制自已的某些声音。 被他拉开被褥,拨开凌乱汗湿的发,倾身湿热的亲吻。 直吻得她气息不匀,他才放开,掌心分明温凉,却四处点火。 泱肆晕晕乎乎的,被他抱进怀里,耳朵贴在他赤裸的胸膛,摇晃着听那里面有力的跳动。 有人说,这是爱。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92节 第239章 他的私心 那天之后,泱肆又听说,云止公子出了府,一直没有回来。 夜郎入冬比大北慢,即使已经冬月,也没有像大北那样开始下雪。 不过却整日阴雨绵绵,吸一口湿冷的空气,便是钻入肺腑的冷。 泱肆不想再这么待下去,所以当女婢再次拿来药丸时,泱肆将打碎的瓷片抵在自已的脖子上。 “我死了,你们只怕更无法与世子交代。” 女婢们犹豫,毕竟她前段时间还主动吃药,现在却又突然反抗,而世子交代的任务,她们又不敢不完成。 可眼前的女子真是个不怕死之人,毫不犹豫地在自已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血液溢出。 没办法,她们只好退出去,只求她别再伤害自已。 天色将暗未暗之时,有人推门走进来,手里拿着药膏。 泱肆坐在火炉旁的地垫上,偏过头,把伤口扭向另一边,避开他要擦药的手。 他好像妥协了,叹着轻唤一声:“阿肆。” 泱肆不动,既不看他,也不回应,无声较劲。 他在她面前席地而坐,面具下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阿肆,你没有照顾好自已。” 她抬眼看向他,眼里蕴着和窗外的雨一样阴冷的情绪,而后又重新别开眼,视而不见。 阿肆从来没有用这样令人心碎的眼神看过他,从来没有。 全是失望和冰冷,再也不是从前那样,满含笑意。 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日,毕竟在她的世界里,她的兄长在半年前刚刚死在她的怀里,如今却又完好无损地站在她的面前。 欺骗和隐瞒,是他最不该对她做的事情。 他将手里的药膏放在一旁,站起身离开。 看着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泱肆眉头动了动,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眼尾却有晶莹的泪珠滑落。 之后泱肆整日都待在屋子里,再也不踏出去半步。 那云止公子会常来看她,让女婢摆上一桌好菜,要和她一起进食。 只是他一来,泱肆便不肯动,也不肯说话,静悄悄的。 如此几日之后,是他先败下阵来,蹲在她面前,唤她:“阿肆,你开个口,说句话,什么都好,就当……就当救救我。” 她终于看向他,语气和眼神一样淡漠:“你是谁?我凭什么救你?” “我……” 他嘴角动了动,似有些艰难:“我是皇兄,阿肆。” 泱肆没什么反应:“我的皇兄已经死了。” 她的皇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百花齐放的春天。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像从前一样,摸一摸她的脑袋,却被她偏头躲开。 “阿肆,你为何救了我,又不要我?” 她救了他,为了他想尽办法寻找雪灵芝,只为了治好他的病,让他不要不久人世,让他永远都是她的兄长。 他又叹气,语句里竟全是哀伤:“阿肆,你恨我吗?” 恨? 恨他假死骗她,恨他在她成亲的日子害惨了她的爱人,还是恨他将她从大北绑过来。 都是,她更恨的是,为什么连他最敬爱的皇兄,也和魏明正一样,选择在她最高兴的一天,给她那样沉重的打击。 他们每个人都在算计谋划,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没有人顾虑她的感受。 为什么,她当作至亲的两个人,却都要这样伤害她。 她的真心在他们的谋略面前,竟如此不值一提。 魏清诀指尖轻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语气很轻:“阿肆,如果那天是我杀死了江衎辞呢?” 泱肆看向他,满是不可思议。 面具下,他的笑似乎有些无力:“阿肆,你不该救我,因为父皇并未想过真让我当太子,他甚至不想让我活着,他害死我的母妃时,就已经将我这个皇子抛弃了。” 册封他为太子,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阿肆,你不知道,父皇原本的计划就是让我杀了国师,到时候我将会被万人唾弃,再也不能做储君。” 魏清诀道:“可我不在意那些,我在意的是,如果真的那样,你会恨我,你会永远无法原谅我。” 泱肆不知道为何原本的情形会是这样,为何魏明正当时并没有提,还是说在他眼里,谁杀死谁都无所谓,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两败俱伤。 “我杀了他,你不但会失去爱人,还会恨我。可如果是他杀了我,你的爱人还在,你也不会恨我。” 这是他的私心。 即便他真的死了,也没关系。 但他的阿肆不能恨他。 泱肆看着他,心中的沉痛如同溺水,本冰冷的语气有所波动:“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为何会和夜郎扯上关系,他现在和纪越在一起,难道真是谋划着进攻大北。 魏清诀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原本温润的脸,坐在她的身旁,声音哽了哽。 “阿肆啊,我们都是被养在囚笼里的人,再不反击,就会被推入地狱。” 所以他早知魏明正的谋算与利用,他也是被算计在圈套里的人,只不过,他以此脱了身。 与此同时,也是他给她的提醒。 逼得她去发现真相,逼得她去看清,她的父皇原本的真面目。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当时避免了这场灾难的发生,她会被瞒得更久,时间愈拖愈长,她会更加难以脱身。 与其如此,不如,以此来破土,将命运重新掌握在自已手里。 “可我已经是个普通人了,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 她只想找到江衎辞,只想和他在一起,她别的已经什么都不想过问了。 她的莫辞何其无辜,一场皇家的阴谋,就让他被驱逐到无人的阴寒之地。 “不,阿肆,他没那么轻易放过你的,就像他没有放过我一样,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在大北,哪怕他不能以皇家的名义光明正大地要你的命,他也总有别的办法,我和江衎辞,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此,他才将她带出了大北。 “所以你就和纪越一起,把我关在这里?你这么做和我在大北有什么区别?” 泱肆冷着声质问,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拯救她,到底是救她,还是把她拉进另一个牢笼。 魏清诀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语里的心寒失望,再多的解释都只是苍白。 “你别伤害自已,我让他们别再给你吃药,你只要再等等,就能够拥有自由,到时候,没人会阻拦你的脚步。” 无论她将要去往何处,无论她想做什么,都不会再有人伤害她,也不会再有人将她困住。 第240章 万水千山 夜郎不下雪,即便已是寒冬腊月,也只是阴寒的冷雨。 魏清诀不再避着泱肆,常常来寻她,她虽然还是极少同他说话,但也不像之前那般冷漠,也会安静地同他一起吃饭,两人安静地坐在火炉边,听窗外淅沥的雨声。 有一日,他带来了围棋,与她连下几盘,泱肆输的一塌糊涂,生气了,跑去坐着,不再同他玩。 第二日他还来,泱肆瞥他一眼,“我又玩不过你。” 魏清诀微微一笑,“今日我让你赢。” 她一双眼睛看着他,不确信:“真的?” “当然。” 他回,“你赢了,我有奖励。” 于是泱肆又挪了屁股到桌前,他果然让着她,还让得隐晦,不明显到泱肆都快搞不清楚到底是她自已凭本事赢的,还是他刻意让她赢的。 不管,反正她赢了,泱肆向他伸出手掌,“我的奖励。” 魏清诀看着她温和地笑,将一个小册子放进她的手心。 泱肆翻阅的时候,他说:“夜郎的连环画,也挺有意思的。” 之后每一日,他都会带着一本新的连环画来,与她玩不同的游戏,等她赢了他之后,再交到她手里。 偶尔他也在她的房里练字,泱肆闲得无事,把他写好在桌上堆叠整齐的宣纸一把抓过来,一张一张扔进火炉里烧成灰烬。 有时他也会带本书来,坐在一旁安静地阅览,泱肆就在屋里乱走乱翻,弄得叮咚响,引得他不得不从书卷里抬起眼看她。 还有几次,她故意将火炉上烧得滚烫的茶水倒给他,看他被烫到,她即使面无表情,转过身后,还是没压住得逞的嘴角。 而魏清诀知道,她只是在闹小脾气,故意搞怪,也比不再搭理他好得太多,因此每次都是无声笑笑,也不生气,容着她的小动作。 兄妹俩就这样平淡地过着日子,不管外界的一切,也不去谈论那些伤痛的过往,好像回到了从前,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很难再如从前。 那日,泱肆裹着绒毯坐在地垫上,魏清诀坐在桌前,将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分别捡进不同的棋笥里。 泱肆趴在一旁的软凳,将脑袋枕在上面,看窗外飘落的细雨。 “皇兄……” 她本不该这样叫他,他们已经没有血缘关系了,可泱肆还是愿意唤他为皇兄,既是习惯,也是不知,该如何变换称呼。 魏清诀闻声看向她,她的侧脸有些沉郁,裹在绒毯里的身影娇小得让人心疼。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93节 这样一个小小的身躯,却要承担如此之多的事情。 她还是看窗外,声音和雨声一样轻:“我想念京上的雪了。” 她想莫辞了。 真的很想。 夜郎愈发壮大了,这个冬日,它几乎完成了周边小国的吞并,其壮势不亚于大北。 可泱肆一直未听闻大北有什么动静。 按理说,这样目的性如此强烈的战略计划,大北应该察觉到其中的阴谋,及时向夜郎发出警告:再如此侵略下去,大北不会坐视不理。 再不济也该向夜郎抛出橄榄枝,表示愿意两国交好,避免不必要的争端。 泱肆思来想去,要么就是京城还没有收到南方情势的消息,要么就是大北有夜郎的细作,刻意隐瞒,只等着里应外合,攻进皇城。 可戍边的人可是萧暮,除了他,谁还有这种本事当细作? 回想当初被带着一路南下畅通无阻,以及萧暮曾说过的那些话,泱肆心中不免有了猜测。 萧暮,已经和夜郎达成合作了。 临近年底,夜郎终于暂时停下来,纪越也再次回到了宅子里,张罗众人一起准备过年。 这里的年与大北也有些细微的差别,他们会吃一种年糕,蘸上红糖,甜甜黏黏的。 他们还在院子里撑起高高的幕布作天幕,挡住不间断的雨,在天幕下生起篝火,所有人不分尊卑,围坐在一块嗑瓜子,吃零嘴,嬉笑闲谈。 连守在宅子外面的那些土兵,也都进来,和大家一起坐下来。 泱肆不知夜郎的皇室是不是也是这样过年,但纪越作为世子,愿意这样放低身份和所有人坐在一起谈天说笑,是泱肆没想到的。 有勇有谋,愿意主动和任何人成为朋友,这样的人,最容易得民心。 在室外,魏清诀怕泱肆冷,找了一件绒披风给她披上。 泱肆捧着杯子暖手,安静地坐在原处。 即便大家都很和谐融洽地相处,但毕竟是异地,毕竟是她不熟悉的人,因此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发呆。 垂坠在头顶幕布的雨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泱肆不经意往外瞥时,发现檐角的灯笼下,有雪花成片飘落。 她腾的一下站起来,走到天幕外,抬起头去看,漆黑的夜空之中,果然是飞扬的大雪,且愈来愈大。 身后的众人也发现下雪了,都有些惊奇,毕竟夜郎很少下雪。 泱肆不管不顾就要往外跑,被人从后面抓住手腕。 回头,是魏清诀,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这么久以来终于死而复生的光亮,慢慢开口:“阿肆,先别走。” 泱肆快要克制不住,努力冷静地跟他说:“皇兄,莫辞来了,我要去找他。” 可是今日过年。 她明明还愿意喊他皇兄,却毫不犹豫抛下他。 年幼时,她问过他,会不会一直陪着她。 会。 皇兄会一直陪着阿肆。 但阿肆不会。 他没有松手,轻道:“外面雪大,天黑路滑,你在这等好吗?” 泱肆站在宅子门口,焦急地望着外面,捏着手中的金哨片刻不停地吹,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很久都没有动静,除了雪,没有任何回应。 魏清诀站在她身后,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纪越走出来,道:“该吃年夜饭了,你们俩要不进去等?” 泱肆站不住了,回身看向他,“给我一匹马。” 纪越摇了摇头:“这种天气山谷里雾气很大,也很黑,骑马很容易摔的。” 说着,他又道:“殿下,这么确信他来了吗?万一,只是寻常的下雪而已呢。” 可即便是万一,泱肆也不想放弃。 心中升腾起强烈的预感,犹如鼓槌重重敲过,她就是觉得,他来了,他来找她了。 远处有马蹄声急促地响起,由远及近,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她的心上。 她回过头,那人仿佛撕开黑暗冲出来,携着满身风雪,骏马奔驰,马儿嘶鸣,直在她面前停下来。 马上的人跳下马背,大步向她走来。 泱肆几乎是一瞬间便热泪盈眶。 “莫辞……” 他一刻没停,走到她面前,便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 这一次,仍然是他跨越万水千山,走到了她面前。 第241章 「梦境」陪葬 建北三十一年,夏。 六月天,炎炎夏日,京城却忽然飘起了大雪,风暴席卷着雪花肆意侵虐这座城市,分明是白昼,天空却阴沉得如同黑夜,阴云密布,黑沉沉地压下来。 原本喧闹的街道上顿时如鸟兽四散一般,行人慌忙逃窜,疾跑的过程中,眼前忽然一道黑影重重地砸下来,及时停住脚步,才避免了当头一击。 抬起头,原本盘旋在空中的鸟儿顷刻之间纷纷如折翼一般飞速坠落,砸在屋顶,砸在街道,砸在树梢,砸得整条街噼里啪啦作响。 冰雪以皇城为中心,以十分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蔓延最快的,是南方。 江衎辞骑着马一路绝尘,所过之处风雪弥漫,寸草不生。 整个大北都几乎要被风雪覆盖,但他无心去关心这些。 这世界本就与他无关,他已经做出了太多让步。 这个时候,他只想快点找到她。 终于找到了,在一片芦苇荡边,狂风呼啸,雪花很快也将这里淹没。 她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没有体温,也没有生命。 他跪在雪地里,将她轻轻抱进怀里。 从没有想过,此生唯一一次靠得如此近距离,触碰到的,却是她的尸体。 雪愈下愈大,他整个人,也变成和雪一样的白。 不止白发,不止银瞳,就连眼睫,就连皮肤,也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泱泱,泱泱。 他唤她,告诉她,在他的世界里,只有见到她的时候,才会天晴。 可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晴天了。 他带着她的尸体,回到了大北。 京中早已安排好说辞,长公主与夜郎私通,企图起兵谋反,被皇家禁军在夜郎边境拦截,当场处死。 而南疆的定南侯也早已经投于长公主一派,在长公主死后,带着边疆所有将土挥兵北上,直逼着京上城而来,气势汹汹,誓要踏平皇城。 所有人都坚定不移地认为,是长公主和定南侯这种通敌卖国、违背朝宗的可耻行为,让天神发怒,降下了惩罚。 大家都跪在雪地里祈祷,请求上苍宽恕。 神悯之心,没有降临。 很快,不仅是大北,就连夜郎,就连西凉,也遭到了风雪的侵袭。 整个世界都处于惊惶不安之中,世间再无白昼,只剩灰茫茫的天,和刺骨的风雪。 江衎辞推开金銮殿的大门时,帝王正在殿内焦急地来回踱步。 见到他,忙上前去,“国师,这是怎么回事?你——” 他没能说完接下来的话,因为来人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明明一身纯白,却有比这暴风雪更加狠厉的气息。 帝王满脸通红,竭力挣扎,“国师,你为何要……谋害朕……” 面前的男人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力道愈收愈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没有对不起你们任何一个人。” 那年过中旬,鬓角隐隐斑白的帝王,就这样被人掐着脖子拖出殿外,从金銮殿前的台阶上狠狠扔下去。 九十九重台阶,好不容易停下来时,已经只剩半条性命。 锦衣卫和禁军闻声赶来,那台阶之上的男人脸上没有半分惧怕之色,从大殿前一步一步走下来。 每走一步,他周身的雪就更猛烈一分,就连脚下的石阶,也在他走过之后,被冰冻至碎裂。 他的额角竟隐隐有冰纹显出,一直蔓延到侧脸,遍布整个脖子。 如此怪异之人,锦衣卫和禁军无一人敢靠近——也来不及靠近。 不过是犹豫的瞬间,气温降至了地狱般的低温,他们的手和脚,在碰到雪花的时刻,都像城中的河流一样,被冻成冰块。 不过是刹那之间,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自已,变成了冰雕,一动也不能动。 与此同时,雪落在人间,不再只是温和地堆积,而是立马结成冰将整座城都冰封起来,所有人都像被凝结一般,冻成了人形冰块。 世界好像在顷刻间安静下来,静谧得听不见一点儿声音。 他的脚步沉重地踩过地面,而后身影歪斜几下,重重地倒了下去。 雪还在下,萧暮领着兵赶到时,皇城早已宛如一座死城,悄无声息。 他讶于这如同末世的环境,让土兵等在城外,打算只身进城。 有人拉住了他,是一个老头,递给他一颗药丸:“能暂时保持你的体温,否则你能瞬间被冰冻。”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94节 两人进入城中,街道空无一人,萧暮从窗户里瞟见里面的人,僵硬地立在原地,当真如冰雕一般。 那老头似乎知晓些什么,直奔皇宫而去,他也紧跟上去。 宫中一片锦衣卫和禁军都被冰封在原地,他甚至还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帝王。 老头从地上拉起一个人,转身对他喊道:“来帮忙!” 他认识此人,是大北的国师,圣祈时见过几次。 不过他记得此人,并不是白头发。 两人抬着那国师出了城,放上老头的马车。 老头往马嘴里连喂了好几颗刚才给他吃的那种药丸,驾着马便要走,萧暮拉住他:“怎么回事?你为何只救他?” 后者看了他一眼:“救他等于救全天下,侯爷请让道。” 言罢,便挥动牵绳,疾驰而去。 马车内的江衎辞缓缓撑开眼,虚弱无比。 扭转四季,这是对他的反噬,他愈生气,风雪就愈大,同时,他的身体也会愈虚弱。 就像是消耗自身的能量来号召风雪。 但他无法喊停,这样的暴怒,令季节反转,风雪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生命结束。 “连清……” 江衎辞喊马车上的人,“停下来,别管我……” 连清顶着风雪前进:“我不管你你就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人世间没有一个角落不下雪了!” 意识到江衎辞去过南疆之后,他几乎是追着一路北上,好不容易才赶上,幸好他还没死透。 车厢内的人已经掀开车帏,猛地往旁边一跃,跌进了雪地里。 连清急急拉住缰绳停下马车,跳下去拉他。 “你干什么?真不要命了?” 江衎辞浑身地力气都随着大雪一起飘落流失,被连清拽着一边手臂,一半身子悬在空中,一半还在雪地里。 他的眼神就像那些被冻死的鸟儿,灰暗地从空中坠落。 “她死了,我还要什么命?” 连清怒斥:“所以你现在是要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给她陪葬吗!” 他没回应,他不在乎。 这么多年了,他对这个世界已经足够宽容了。 他是被这个世界遗忘抛弃的人,在每一个春夏把自已驱赶到无人的极寒之地,独自一人承受那无边的寒冷,可他没有过任何怨言,没有因此而迁怒于这个世界,没有给任何人造成伤害。 如今,他不在乎了,他唯一在乎的人,已经死了。 连清晃动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清醒一些:“你这么做,那她这十年的仗岂不是白打了?衎辞,你不能这么对待她拼死守护的百姓!” 是,她在战场上拼杀十年,只是为了还自已的国家一片安宁,让百姓免于苦难,免于流离失所。 最痛的莫过于她把自已奉献给了自已的国家,而国家最终给她安上的是谋反的罪名。 讽刺啊。 所以这世间为何没有神迹。 有的只是莫测的人心。 他冰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半晌,才道:“她还在国师府,我要带她一起离开。” 第242章 来日方长 泱肆是被人叫醒的。 那人在她的耳畔,一声一声低唤,像芦苇荡边时那样的轻喃。 “泱泱……” 她睁开眼,努力将眼前的人看清。 那人清俊的脸庞上有着难以忽视的疲倦,眼神里又透着无尽的担忧,他用帕巾擦去她额角的冷汗,低声询问:“做噩梦了?” 泱肆从床榻上撑起来,扑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用力感受他的存在,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江衎辞也环住她的后背,顺着她的动作弯下腰,将下巴枕在她的肩头,侧过脸,微凉的唇在她颈边贴了贴。 “没事了,我来了。” 他来了。 明明他才是受难的那一个人,却还是他奋不顾身地找到她。 泱肆退开一些,仔仔细细地去看他的脸,眼眶红润,瘪着嘴和他对视,还没说话,就已经要委屈伤心到不行。 看她如此,江衎辞也心疼,凑近去吻她,安抚一般温柔地轻蹭。 她却不依,回以他热烈,咬着他的唇用力地吃吮,舌尖探进他的口腔,胡乱地拨弄,惹得他也同样热烈的回应。 屋里的空气温暖干燥,他却凉的像雪,碰上她湿热的唇舌,像要融化。 几乎要喘不过气了,她还不肯放开他,与他亲吻着,从被子里爬出来,整个人都跨坐在他身上,从上而下地吻。 江衎辞揽着她,轻拍她的后腰,轻柔回应,引导安抚她慢下来,温柔地吮吻她的唇瓣,等她终于失了力气,软在他怀里。 泱肆还是死死抱住他,靠在他的胸膛,低声问:“我怎么晕过去了?” 昨日,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抱进怀里时,她却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江衎辞的手掌在她后背轻抚顺气,道:“连清说因为你情绪过激,气血上涌,加上绷得太久又有些气虚,一下子没撑住。” 屋外还是深夜,还未至天明,他们仍然在纪越的宅子里。 泱肆仰起头笑嘻嘻地看他,“我是因为见到你太开心了呀。” 他略感无奈,但眼里分明更多的是心疼,又低头亲她一下,贴着她的唇说:“我看你是哄我开心。” 泱肆还是笑,笑得心满意足,用鼻尖去蹭他的,“可是你开心我就开心了呀。” “是吗?” 他竟然轻声反问,眼神有些幽暗:“是谁见到我第一句话是叫我不要伤害其他男人?” 泱肆笑容一僵,眼神闪躲:“我错了,对不起嘛……” 确实是这样的,她晕过去的前一刻,下意识是对江衎辞说,不要伤害皇兄。 她这不是怕他发现魏清诀没死,知道自已被骗了,一时冲动嘛。 江衎辞没说话,面无表情看着她,似乎是不接受她的道歉。 泱肆讨好地去亲他的下巴,亲一下,就要说一遍对不起。 连说了无数个对不起,语气里的难过和伤心也在不断地递增。 在她马上要哭出来的前一刻,他堵住了她的唇。 两人又吻到一处,他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啃噬亲吻,要以此方式,来传达彼此深入骨髓的思念。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角,衔住那即将滚落的泪珠。 “不要对不起,你没有错。” 他知道,她说的对不起,是她没有在那时第一时间站到他身边,是她没有去听他的解释就将他关进大牢,是她那么多天都没有去牢里面看过他一眼,是她将他亲手推下了祭坛并点燃火堆。 是她在百姓和他面前,没有选择他。 泱肆鼻尖酸红,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只有在他面前才敢无所顾忌。 他捧着她的脸,银色的瞳孔深深地看着她:“是我对不起你,那么久才找到你。” 泱肆吸着鼻子看他,他的头发变回黑色了,可是他的眼睛,好像不再可以像之前那般能够随意变幻,而是只能永远保持银色。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夜郎?” “我把整个大北都找遍了。” 四个月,他在大北找了四个月,一刻不停,四处打听,直到找到徐鸿光将军,对方说,她也去找他了。 他沿着她的脚步走了一遍她走过的路,才终于意识到她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大北。 于是,他便一路南下,带来了无边的风雪。 除夕夜,所有人都在家中与家人团聚吃饭,只有她的泱泱不知所踪。 大家也都劝他先休息一会儿,可他根本放不下悬着的心。 于是山谷外,他听见了她的哨音。 答应过她的,只要听到她吹哨子,就要去找她。 于是他便骑着马,不顾天色已晚,不顾山谷里的山路艰险,只身一人而来。 泱肆还有好多好多问题要问,可是看他满脸倦容,下巴甚至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胡渣,便又不想问了,只是拉着他和自已一起躺下,窝进他的怀里。 “莫辞,我好想你。” 他侧身而躺,抱着她,轻声回:“嗯,我也是。” 她又强调,不断重复:“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我也是。” 他也重复:“我也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她狡黠的笑,却又故意:“不信,除非你亲我一下。” 江衎辞便抬起她的下巴吻上那红软的唇,吻着吻着,便伏在了她身上,双腿撑在她的身体两侧。 两人皆是呼吸紊乱,在昏暗的烛火里默默无声地对视。 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他再次俯身吻下来时,泱肆捂住了自已的嘴巴。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95节 他将吻落在她的手背,眼神带着些不解。 “说了只亲一下。” 她眨眨眼,被手心捂住的声音闷闷的。 他没动,还是那般看着她,眼神和神色莫名变得有些可怜意味。 泱肆于是松开手,抱着他的脑袋用力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很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看着他的眼睛,她的脸微微浮红,别过去有些不自然道:“其他事情,咱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他似乎喜欢这个词,听话地重新躺下来,将她抱进怀里,牢牢锁住。 第243章 一生太长 冬日,天亮得比平时稍晚一些。 雪还在下,只不过变得无声,静谧地落在山谷间,将这里染上雪白。 魏清诀打开门时,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男人,抬起眼眸看向他,冷色如霜,身后是半明半暗的清晨。 他没有太过惊讶,微微侧身,“外面冷,要不要进来说?” 门口那人没动,他看了一眼对方的瞳孔,又轻轻一笑道:“也是,你这样的人,应该不畏冷。” 于是,他便也就站在门口,两人一个在屋内,一个在屋外,无声对视,魏清诀眼看他眼里的霜愈来愈重。 他弯起唇角笑:“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我不会还手,也不会躲。” 倒是坦荡,但是江衎辞不会这么做。 “我不像你,我不会做让她伤心的事情。” 他如果真动了手,泱泱知道了,肯定会难过。 哪怕她理解他的怒气,也免不了因为自已的兄长受伤而心疼。 魏清诀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他垂下眼来,轻微地摇了摇头,语气内疚:“这一次,是我对不起她。” “你对不起她的不止这件事。” 江衎辞冷冷回应他:“你最对不起她的,是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在泱肆的眼里,魏清诀一直都是她最敬爱的兄长。 可他不是,他的内心,早就已经被塞入了无数黑暗难堪的东西,永世不得见光。 太过温柔容易偏执,他可能生来有罪。 他在无尽的黑暗和泥潭里沉沦了好久,有人能救他,但无人救他。 他没有光,也没有救赎。 阿肆曾经跟他说,喜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变得如此复杂。 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爱上了自已的妹妹。 可他注定只能是她的兄长,可他要亲眼看着她与别人相爱,还要微笑着给出祝福,他只能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 他们成亲的那天,魏清诀设计让江衎辞喝下了那杯本该是他喝下的酒。 里面加了强烈的迷幻药,别人说什么,就会在眼前幻象出什么,甚至还会把内心最阴暗的东西投射进现实。 那天,为了逼他杀死自已,魏清诀笑着告诉他,他从小和阿肆一起长大,他们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他们才最亲密无间。 他说了很多,每一句都变成一块石头,砸进江衎辞的心里,垒成一道高墙,再变成一个妖魔,驱使他举起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利剑。 “你信不信,在我和你之间,阿肆一定会选择我?” “我是她的亲人,她最在乎的人是我,我才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如果没有你,她本该爱的人是我,这么多年来我想她也是爱我的,只不过是被你蒙骗了,就以为对我只是兄妹情。” “江衎辞,今日你们成不了亲的,我现在就会去杀了她,我得不到她,你也别想得到!” 狂风四起,随着他说的话,江衎辞的眼睛慢慢变成了银色,就连头发也变成了雪白。 天空开始飘雪,魏清诀也是在那一刻就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与众不同。 魏清诀猜想,他已经因为自已说的话而幻想出了心爱之人被杀死的场景。 他听见了远处阿肆的呼唤。 莫辞。 那般焦急,也那般亲昵。 可是啊,那道声音的主人,一辈子只会唤他为皇兄。 所以他又凑近了眼前的男人,“其实我已经在她今日去拜别的茶里面下了毒,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起效了。” 于是阿肆出现的那一刻,便成功看到了他设计好的场景。 自已的爱人,杀死了自已的兄长。 她冲过来抱住倒在雪地里的他,满脸是泪,伤心欲绝。 看吧,他就说,她会选择他的。 …… 此时,魏清诀喉咙发硬,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就像他那些难言的爱意。 其实他真的情愿自已在那天就死了。 以前总嫌人生太短,不能多陪陪她,不能多看看她,不能和她多说些话。 可当他把自已关在屋里给她做那个凤冠的时候,一想到她立马就要嫁与旁人,还是崩溃到胸口闷痛,坐在大殿里无助地落泪。 阿肆啊,我也会有一生太长的念头。 为什么你结束别人孤独的方式,是让我孤独? 他宁愿病死,也不想孤单地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他的阿肆,希望他活着,想尽办法治他的病,甚至给他找来逐萤河的河水,为了防止别人伤害他。 她抱着他的尸体哭得那么伤心,恨不得随他而去。 所以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真的死在江衎辞手中。 谁叫,那是她的爱人呢。 魏清诀深吸了一口气,一贯的语气轻和:“我是爱她,但我也接受她爱你的事实,我不会向她表达,相信你也不会。” 毕竟,这只会让阿肆徒增许多烦恼,会更加不知要如何面对自已的兄长,也不知要如何劝服自已的爱人,不去生兄长的气。 想着,他又笑:“不过,这一盘,算我赢。” 赢,也输得彻底。 江衎辞并不理会他,将一直握在手里的东西丢给他。 “再让你赢一次。” 魏清诀伸手去接,“这是?” 接稳后才看清,明黄的布帛,没有打开,他问:“前朝圣旨?” “先皇遗旨。” 江衎辞抱着双臂,声音清冷:“不管你和纪越做了什么交易,你可以先带着它回到京城,谋取你想要的东西,能够避免不必要的战争和伤亡。” “你怎么会有此物?” 魏清诀打开来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随即笑道:“皇位不是我想要的。” “但你必须坐。” 江衎辞冷淡地给他下了判刑:“三个月内,你要是没有动静,徐将军和萧暮也会以你的名义起兵谋反。” 魏清诀气极反笑:“不愧是你,路都给我铺好了。” 这哪里是帮他赢,这分明是在报复他。 知道他费尽心思逃离京上,逃离皇宫,现在却要把他逼回去。 “我不只是报复你。” 站在外面的男人读懂了他的弦外音,“是因为泱泱相信你能做个好皇帝,至少比魏明正好一些。” 所以,她很早就同皇帝打商量,只要魏清诀痊愈,就让他当储君。 而他,只是在帮泱泱完成心愿。 顺便报复。 魏清诀挑挑眉,对他的话不表信疑,将圣旨重新卷起来,又道:“放心,到时候还让你回来做国师。” 国师已经死了,在大北,已经没有江衎辞此人。 一场对垒,两人的话语间都是推搡。 江衎辞冷笑一声:“你知道当初魏明正是如何才把我请去京城的吗?虽然泱泱相信你,但我目前看来,你还没有那样的本事。” 言罢,他就转过身,留给魏清诀一个背影,还有一句远去的话。 “等泱泱醒来,我就会带她离开,你自已去同她道别,别让她亲自跑过来见你。” 第244章 新岁维祺 有江衎辞陪着,是泱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睡个好觉。 可当她在睡梦中翻身时,却突然触到身旁的位置一片温凉,顿时惊醒过来,她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正要下床,门就被推开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96节 似乎怕吵醒她,动作很轻,进门后,却见床上的小姑娘一脸惊慌,一看到他,就瘪嘴委屈。 江衎辞忙快步上前去,停在她面前,微微俯身,摸摸她的脸,“我又没跑,怕什么。” 床上的人不听,张开双臂就要他抱,眨巴眨巴眼睛。 江衎辞于是便弯腰抱住她,没想到此人竟然直接搂住他的脖子,两条修长的玉腿一抬,挂在了他的腰上。 他轻笑,托着她的后臀将人抱起来,语气有些纵容:“你是小猴子吗?” 泱肆靠在他的肩上,任由他抱着自已去梳洗。 沾湿帕巾,仔细但轻柔地给她擦脸,又把她抱到桌前,轻轻给她梳头。 泱肆从镜子里看他的脸,突然道:“我要吃桃。” 这种季节哪来的桃子,江衎辞略微思索了一下,“真当小猴子?” 泱肆歪着脑袋看他:“小猴子你就不喜欢了吗?” “喜欢。” 他回,语带笑意:“变成小鬼也喜欢。” 什么小鬼,泱肆不明白他怎么联想到的。 头发梳顺了,泱肆站起来,突然抱着他猛亲一口。 江衎辞脸上有一丝茫然,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 “莫辞那么好,奖励你的!” 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嘴角微微上扬:“果然是个狡猾的小鬼。” 面前的人却一把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一下,又扑到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白净的小脸仰起来,笑着看他。 “那小鬼祝莫辞新岁维祺,万事胜意。” 今日可是大年初一,本来泱肆昨晚还在心中怅然,去年还陪他一起吃年夜饭,今年却已经山迢水远,天各一方。 没想到,他们还是相见了。 这是江衎辞第一次收到别人的新年祝福。 以前,过年的时候,他就已经远离了人群,家家户户开始团聚,只有他开始一人生活。 原来,他也可以拥有团圆。 他也抱紧她,垂首将轻如落雪的吻落在她的额角。 “你在,便胜万事。” 两人又黏黏腻腻地抱了一会儿,屋外响起敲门声,是连清,他昨日放心不下江衎辞一个人,于是也跟着他进了山谷。 连清先为泱肆重新号了脉,道:“嗯,休息一夜,殿下没什么大碍了。” 泱肆问他:“我从初秋那会儿就开始被喂一种药丸,吃了会浑身使不上一点儿力气,直到上个月才停,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殿下放心,那不是毒药,不会对您造成伤害。它是有些练武之人吃的药,能养精蓄锐,浑身乏力只是它的一种反应,所以人们大多是在闭关的时候才会用。” 连清说着,又道:“不过殿下,您身体里有一道蛊虫。” “蛊虫?” 这是泱肆没想到的,有人竟然往她身体里下蛊? “此蛊名为附生蛊,顾名思义,子蛊依靠母蛊而活,牵系和通感母蛊的任何伤痛,也就是说,一旦母蛊受伤,子蛊能同步感受母蛊的伤痛,而如果母蛊死亡,即便不受任何伤害,子蛊也会立即死亡。” 连清简要解释过后,定声道:“而殿下体内的,是母蛊。” 泱肆愣愣地听着,听到一半时,她还以为自已中的是子蛊。 可如果是母蛊的话,她好像知道是谁做的了。 于是她轻轻问道:“那如果是子蛊受伤死亡呢?” “对母蛊不会有任何影响,也正是如此,它也被人叫做忠蛊。” 连清摇了摇头,“它们应当是我那两个小药童养的,没想到,却辗转用到了殿下身上。” 是了。 就是阿烈。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在药王谷拿到了这种蛊,并用在了彼此身上。 难怪,前世泱肆受伤时,她总觉得阿烈也很虚弱,明明不是很重的伤,却总是脸色苍白。 她早就要与殿下共生死,她早就准备好,倘若夜郎芦苇荡那天她没能及时赶回去救殿下,她也不会独活。 可如今,她死了就是死了。 泱肆甚至不能像她一样,感受她的疼痛,在她万箭穿心倒在芦苇荡间、倒在自已怀里濒临死亡时,在她于云山遭受无尽的折磨时。 江衎辞就站在一旁,察觉到她的情绪,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泱肆将脑袋歪过去,靠在他的腰间,低喃着重复:“可是我不会痛啊,可是,我不会痛……” 阿烈甚至在剑上涂了麻醉散,泱肆不痛,她却是痛的。 那样的一剑,是她在替泱肆痛。 从始至终,都只有阿烈一个人在痛苦。 怎么都过去那么久了,回忆起有关阿烈的种种细节,都还是一样足以让泱肆痛彻心扉。 简单收拾过后,即便不用问,泱肆也知道江衎辞就要带着她离开。 魏清诀来时,手里拿着一本连环画,放在泱肆的手心。 “路上可以打发时间。” 泱肆接过来,静静看着他。 他轻声问:“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皇兄。” 泱肆唤他,语气认真且坚定。 “你该向莫辞赔礼道歉,我可以原谅你,但我不能代替他原谅你。” 被提及之人安静地站在泱肆后方,魏清诀看过去,正好与之对视。 他看着江衎辞,却是对泱肆说道:“回到大北之后,我会还他清白,他也不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他是拥有神力之人,你知道的,阿肆,百姓多数时候,宁愿相信统治者让他们相信的事情。” 他这话算是说得没错,泱肆已经体会得够多了。 她道:“民智未开,这是你需要做的事情了。” 其实江衎辞什么都没告诉她,她如今也什么都不想过问,但她不难猜出,魏清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毕竟他现在和纪越在一起,目的性太过强烈。 泱肆还是看着他,郑重地道:“你还是需要一个正式的道歉。” “好。” 魏清诀笑着,走向江衎辞,看着他的眼睛,“很抱歉。” 说着,他又附在江衎辞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不会辜负阿肆的期望,这是我的赔礼。” 意思是,他即便不愿做那个统治者,不愿回到那个牢笼,却还是甘愿用余生将自已困在深宫。 他,接受江衎辞的报复。 “阿肆,我也会还你清白的。” 泱肆正疑惑魏清诀同江衎辞说了什么,对方已经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到时候,你还是大北唯一的公主。” 泱肆没吭声,她已经不在乎了。 走到宅子大门口,魏清诀唤她:“阿肆,你以后还会回京上吗?” 我们还能再见吗。 泱肆脚步顿了顿,“再说吧。” 要回,京上还有很多值得她再回去的人和事。 母后还在那里,阿烈还在那里,梅妃的骨灰还在那里,太多太多,她没法舍弃。 纪越站在门口相送,脸上是万年不变的笑容:“本来还想多留殿下些时日,看来,是留不住了。” 江衎辞带了鬼市所有人马围在了山谷外,甚至已经和南疆的萧暮做好了联络,他不放人,两国免不了要交战。 这暂时不是他要做的。 更何况,他当初确实没骗这位靖安殿下,他确实是要保护她来着。 至少,魏清诀是要这么做。 第245章 一生一世 从夜郎的山谷离开后,江衎辞发现身边这人的眼睛就像长在了他身上似的,片刻都舍不得离开。 不论在做什么,她都要时时刻刻盯着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像在弥补许久不见的缺憾。 江衎辞一开始感觉也挺好,至少他也有她和她相同的思念,但被看得久了,又慢慢不自在起来,视线不知道往哪放,也不太敢和她对视。 于是,泱肆眼前突然被一只手掌盖住,他的语气有种淡淡的无奈:“别看了,泱泱。” 她去拉他的手,又往他凑近一些,真诚发问:“为什么不让我看?” 江衎辞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个问题,只能反问她:“你不累吗?” “不累啊。” 他们坐在马车上,是马在赶路,又不是人,她光顾着看他,有什么好累的。 身旁的人静默半晌,算是妥协了,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拿了手炉放进她手中。 “你怎么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97节 泱肆靠着他,想也没想:“去哪里都行啊,只要有莫辞在就行了。” 她拉过他冰凉的手,也一起贴在手炉上。 江衎辞又问她:“那你想去哪里?” 如今他已不再是国师,她也不再是公主,似乎可以随性选择去往何处。 可泱肆却说:“莫辞,我们北上吧。” 身旁的男人又沉静了须臾,才道:“你还是想回京上吗?” 还是。 是因为,她的皇兄会在京城等她吗。 她还是放不下她的亲人。 即使她现在爱的人是自已,江衎辞的潜意识里还是会去想魏清诀说的那种可能。 如果,她早知自已与皇兄不是亲兄妹,她是不是真的会爱上那个人。 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他们的感情更为深厚。 他知道自已不该去想这个问题,但爱会让人变得胆怯。 怀里的小姑娘还是那般靠着他,语气轻轻:“不是,是冬天就要过去了,我们不能待在南方。” 其实不说,泱肆也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很虚弱。 已经不像去年,她哄一哄,雪就会停下来,甚至天气晴朗升起太阳。 雪还在下,虽然不大,但也飘飘洒洒,不见停。 她要跟他一起北上,她要去他经常独自一人生活的地方。 如果他们最终无法抵抗上天给他的命运,那她就陪他一直走下去。 凛寒带着鬼市的所有人守在山谷外,江衎辞牵着泱肆的手,站在他们面前,向众宣布:“她才是你们的主人,以后,你们要誓死追随。” 不把她定义为他的鬼市主夫人,她就是她自已,他不愿给她那样的代称。 他们离开了夜郎,进入大北时,泱肆就看到了守在国界碑旁的萧暮。 他骑在战马上,身后是无数戍边的战土。 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才松了一些。 他下马上前来,泱肆举起拳头就想给他一拳,他没躲,腹部挨了一拳,但穿着铠甲,他不痛,痛的是泱肆。 甩了甩手,她质问道:“你怎么守的边?夜郎有人潜进来你都不知道?” 她的言外之意萧暮当然听得能听明白,僵硬道:“我不知道他们会把你绑走。” 泱肆看他的神情应是没有说谎,把被铠甲砸痛的右手递给身旁的江衎辞,那人接过去,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 萧暮瞥一眼两人的动作,差点没控制住翻白眼。 “所以你早知我皇兄没死?” “去京城找你,送你去靖安郡的时候并不知。” 萧暮板着脸:“去年和夜郎世子一起从京上南下的时候,和此人有些接触,他并不想继续做夜郎王的棋子。直到送你去西北回来,我才再次见到他,还有他身旁的太子。” 魏清诀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帝王的阴谋,他们三人必须达成合作,才能解决这一切。 但那个时候,他并不知,泱肆已经被他们带着去到了夜郎。 直到江衎辞找上门来,质问他为何人被拐跑了都不知道。 本来他也想一起去夜郎救人,但被江衎辞严词拒绝。 而且他身为定南侯,也不能大摇大摆带着军队进入别的国家。 泱肆算是明白了,萧暮本是和纪越合作的,所以这么久对夜郎的一切动作视而不见。 但现在,他似乎又和江衎辞有其他合作,但他们都没提。 泱肆只是看着他,淡声道:“我现在没有身份干涉你要做什么,只是想要告诉你,别冲动,也别后悔。” 连赶了几天的路才回到大北,萧暮给鬼市的人都安排了住处,并把泱肆和江衎辞带回了自已的定南侯府。 在这里,泱肆见到了霓虹。 她是当初那些被拐进云山的少女之一,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短短一年过去,泱肆感觉她长大了不少,大概是跟着萧暮在军营里待久了,也成熟了许多,眉宇间的冷厉也愈发明显。 看着她,泱肆总有一瞬间的失神。 江衎辞站在旁边,轻声问道:“要不让萧暮把她给你培养?” 问是这么问,但他知道,她并不会那么做,他也只是开个头,让她把心中的郁结宣之于口,不要一直憋在心里。 果然,她摇了摇头,“莫辞,我总在想,为什么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无法挣脱,无法自控,要一直持续到生命尽头。” 她也是被别人掌控的人,但是她,明显幸运得多。 两人站在檐角,江衎辞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递到她面前,泱肆低头一看,他手里分明是一颗桃子,却不是常见的红桃,还是雪白的,像雪梨一样的颜色。 “雪桃,长在冬天的桃子。” 他向她解释,难怪他一大早不知道去哪了,原来是去找这个了。 “不是所有桃子都只有夏秋才有,有一些,也会在寒冬里生长。” 泱肆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很甜。 她笑,笑完了又看他,“真当我是小猴子啊?” 随口一句话,他却放在了心上,记到了现在。 他摸她的头,看她亮晶晶的眼,“你比小猴子可爱。” 泱肆若有所思:“那你转过身去。” 江衎辞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背过身。 身后突然被猛地一撞,随即肩上一重,是她跳到了他的背上。 泱肆趴在他的背上,抱着他的脖子,“那你背小猴子去赏雪好不好?” 江衎辞双手向后穿过她的腿弯将她背稳了,又到门前的伞架前取了伞递给她,背着她走出檐角。 小姑娘一手撑着伞,一手捏着雪桃吃,在唇间咬的清脆响。 江衎辞低头走路,很小心,怕把她摔了。 忽然,她把桃子送到他嘴边,趴在他耳旁。 “你吃吗?师父。” 他顺从,在她咬过的地方也咬一口,反问她:“师父?” 她在他耳边笑嘻嘻:“给徒儿摘桃吃,你不是唐僧吗?” 她愈说愈觉得合理似的:“你真的很像唐僧哎,吃了你会不会长生不老?” 托着她大腿的手轻捏了一把她腿上的嫩肉,引得她嘶一声,他道:“魏泱泱,不准拿这种传奇故事开玩笑。”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泱肆“哦”一声,嘀嘀咕咕:“本来就像,又古板,又呆,又爱生闷气……” 身下的男人不知道听没听见,总之没吭声,泱肆直接趴在他的肩头,小孩似的,像要睡着。 背上没了动静,只听见耳边均匀清浅的呼吸声,他低声自言自语:“什么长生不老,一生一世不就够了。” “真的吗?” 没想到,小姑娘立马给出回应,声音显而易见的兴奋:“我们什么时候再成亲?” 江衎辞略惊了一下,微微侧头用余光往后瞟了一眼。 他是不是跟她在一起久了,脑子变迟钝了? 她明明还撑着伞,怎么可能睡着? 轻轻舒出一口气,他轻声问:“你想什么时候?” 小姑娘从他背上撑起来,直起上半身,他赶紧将她抱得更紧。 “现在!” 第246章 蓝颜祸水 现在,是不可能的。 他们还在定南侯府,在别人府里成亲,江衎辞还做不到。 更何况,这定南侯分明对他的泱泱别有心思。 江衎辞有些头痛,慕诺他就不说了,那人心思单纯,对泱泱的喜欢估计更多的是出于欣赏和敬佩,魏清诀他也勉强忍了,至少在泱泱心里,对方一直都是她的兄长。但这萧暮又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常年镇守南疆,怎么也会觊觎那远在京上的人? 而且这一个个的,都跟她关系要好。 于是,在萧暮亲自送来炭火的时候,泱肆明显感觉到江衎辞身上的气息都冷了一个度。 南疆不会像京上那么冷,要不是江衎辞在这,今年他们根本用不着那么多炭火。 因此,感受到江衎辞冷寒的目光,萧暮也很不爽,冷冷地回瞪一眼。 这两人怎么了? 泱肆跑到火炉旁,她的习惯是在火炉旁放一块地垫,冬天的时候就窝在上面,很暖和,可以做任何事情。 定南侯府没有地垫,这一块,还是前几天江衎辞亲自出去买回来的。 她坐在上面,看着两人一声不吭夹冰带霜的对视了几眼之后,萧暮才转身出去。 “你俩吵架了?” 这两人不是背着她有合作吗?闹掰了? 江衎辞走到她身边,垂眸俯视她,脸上的神色莫测:“你到底还有多少蓝颜知已?”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98节 这话他去年也问过。 那时她在城西领着土兵铲雪,结果发生了雪崩,他半夜偷偷跑来帐篷看她,结果碰巧萧暮又来还药,于是问了她这个问题。 泱肆认真思索了一下,掐着手指头算:“嗯……等我数一数……” 站着的男人脸色更沉了:“还需要计算?” 泱肆努力压着嘴角,认真道:“知已没有,祸水倒是有一个。” 祸水? 江衎辞没明白过来,那人已经伸出手来,拉着他挨着她坐下。 “你啊,你不是蓝颜祸水吗?” 只听过红颜祸水,倒是头一回听一个姑娘这样形容一个男子。 江衎辞真的很佩服她,说什么都有能让她找补回来的缝隙。 “我祸害你了?” 他扬眉轻问,倒也不再沉着脸。 “没有吗?” 泱肆捂着自已的胸口,一副惊慌嗔怪:“你害得我心都不知道哪去了,肯定是被你偷走了。” 江衎辞轻叹一口气,语气却有压不住的笑意:“花言巧语。” 泱肆嘿笑两声,头一歪枕在他的腿上,抬起眼看他,“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们当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定南侯府,她没说既然你吃醋了那我们就离开这里,而是表示自已也想走,但听他的安排。 江衎辞用指尖去梳理她柔顺的长发,“过完上元节,我们就走。” 没两天就要到正月十五,他不想她在过节的时候,却在赶路。 上元节这天,萧暮也从军营里回到了府里。 他平时很少回来,用霓虹的话来说,这人就是个练兵狂魔,就算不练兵,他自已也会待在军营里训练。 经过泱肆这么多天的努力,这两天的雪小了很多,小到细碎,出门都可以不用再撑伞。 菜还没有那么快就上齐,所以厨房先给大家煮了元宵。 定南侯府有一只猛犬,被萧暮用来看家,虽然体型彪悍,长得很凶猛,但经过这段时间相熟之后,泱肆发现它还挺好玩的。 而且它还有一个很搞笑的名字。 阿亨。 听萧暮说,是因为它刚被抱回来的时候,还是个眼睛都没张的小奶狗,整天哼哧哼哧地叫,但又不可能真的叫阿哼,所以就取了个谐音。 泱肆还因此笑话过萧暮:“怎么听起来那么没文化哈哈哈哈。” 对方只是黑着脸道:“本侯是武状元,又不是文状元。” 因此,当江衎辞端着元宵走进院里的时候,就见院子里正在和狗打雪仗的泱肆。 狗不会团雪球,但人会,因此,一直是泱肆单方面扔雪球。 不过气人的是,那狗在军营里待过,身手矫捷,嗖一下就躲过去了,还停下来冲泱肆狂吠几声,也不知是玩不够还是挑衅。 泱肆气得叉腰,一旁的霓虹看了,也要加入,便也冲进了院子里,和她一起两面夹击。 可即便是多加了一个人,阿亨也能轻而易举就躲过,而且更兴奋了,叫声整个府里的人都听得见。 萧暮也闻声走出来,看见院子里玩闹的两人一狗,出声喊了一句:“阿亨,坐下。” 阿亨果然还是最听主人的话,面向萧暮蹲坐下来,吐着舌头嘶哈两下。 泱肆趁机和霓虹团了一个巨大的雪球,啪地砸在它的脑袋上,惹得它又可怜又生气地汪汪直叫。 泱肆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冲萧暮挥了挥手,大声喊道:“谢了!” 后者轻轻抬了抬手,算是回应。 一旁的江衎辞看着两人的互动,倒是没什么反应,在泱肆跑进檐角,停在他面前时,把手中的碗塞进她手里,碗是热的,可以暖手,她玩了太久的雪,手心都冻红了。 他抬手拂去她头顶的碎雪,“冷不冷?” “不冷。” 她笑着摇头,又问道:“是不是该吃饭了?” “差不多了。” 江衎辞道:“我先带你去洗手。” 他牵着她进屋去,打了热水,拉着她的手放进水里,让温暖的水恢复她手心的温度。 小姑娘不安分,在水里晃动手指,弹了一些水珠在他脸上。 他低着头,搓了搓她的手心,“开心?” “开心!” 她回,因为有他在,她才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思考,随便玩闹,反正只要一转身,就会看到他站在不远处。 想了想,泱肆又道:“莫辞,我想白玉了。” 那只狗狐狸,从来不听她的话。 让它跑也是。 那么多刀剑,那么多利箭,却还是奋不顾身地护在她身边。 受了那么多伤,身上留了那么多疤,连毛发都盖不住。 幸好,它没死。 要不然,真是要让她又生气又愧疚。 江衎辞闻声抬起头看向她,她有些难过的看着他:“对不起,莫辞,我没有把它照顾好。” 白玉是她向他要来的,可跟着她,反而害它吃了苦。 取来帕巾为她擦干手上的水,他道:“没有,你把它养得很好。” 其实他们都知道,白玉只是平时爱故意跟她作对,像个叛逆的孩子,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和她站在一起。 曾经皇宫里发生过的一切江衎辞已经都知道了,他也去过靖安郡,见到了白玉,它现在很好,那些疤痕虽然留在了它的身上,但它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活泼好动,整天快乐得很。 第247章 宣示主权 元宵节过后,他们也差不多要准备离开南疆了。 收拾东西时,泱肆突然看到了被遗忘在一旁的连环画,就把它捏在了手里。 萧暮在府门外送行,只淡着神色道了一句“记得来信”。 江衎辞瞥他一眼,他又不是娘家人,给他写信做什么? 后者也瞥他,两个大男人,一个怪对方当初在京城没有保护好她,都入狱了却不见人影,另一个怪对方不尽责,人都被拐到夜郎去了也不知道。 泱肆不知这两人闹什么别扭,只是挽着江衎辞,回他:“知道了,这次成亲一定给你送喜酒。” 这话显然让身旁的人心情好了许多,微微抬起下巴,还是看着萧暮,那眼神却让后者察觉出些得意。 原来她还记得要给他送喜酒这件事情。 萧暮也怔了一下,随即挥挥手:“一路顺风。” 马车刚刚启动,泱肆坐下来,正要翻手中的连环画,就听见对面的男人问她:“为何要给他送喜酒?” 泱肆头也没抬:“让他沾沾喜气,还能让你安心。” 她没太过放心上,毕竟这是当初在京上时答应他的,而且他也帮了她很多忙,给坛喜酒也不过分。 更何况给了喜酒,不是更能让对面这个吃暗醋的男人宣示主权吗? 对面的人没再吭声,她翻着手中的小册子,看了两页,突然发现,这画的怎么那么眼熟,很像她小时候? 她又快速往后翻,才终于确定,这画的就是她。 这是魏清诀亲自画的,里面有儿时的他们,还有母后,有他们曾经在一起时的各种趣事,一起去学堂,一起读书写字,一起练琴作画,一起吃饭玩耍。 他送她的最后一本连环画,是他们的回忆。 他知道,她很难真正不介怀他假死陷害她的爱人这件事情,她也不会真的再次回到皇宫,她要与自已的爱人在一起,可能会去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而他,只能留在深宫里。 画的最后一页,是一棵开满鲜花的桃树。 泱肆看完了,把它默默收起来。 抬起头,就见对面的江衎辞正默默看着自已。 抿了抿唇,她道:“莫辞,对不起,当时的皇兄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生气,但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一边是她的爱人,一边是她的兄长。 倘若那时的情况下,是皇兄一人所为,只是为了借助江衎辞脱身,那泱肆可能会真的无法原谅魏清诀,可是,那一切是魏明正的计谋,泱肆觉得,魏清诀并不全错,他也算是被动的那一个。 可受害的是江衎辞,如果当时鬼市的人没能及时把他从地池里救出,那他可是会真的葬身火海。甚至,是她亲自点的火。 她很难平衡这件事情,无数个对不起都无法表达她自已。 其实知道魏清诀没死的那一刻,泱肆心里第一反应是松了一下。 在那之前,就算知道江衎辞并没有错,但泱肆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他,当他们之间横亘了一条她兄长的性命之后。 她只知道她要找到他,要和他待在一起,因为她已经只剩下他了。 可是魏清诀没死,她很庆幸他活着,但更多庆幸的,是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和她的莫辞在一起。 江衎辞没说话,坐到她身边去。 他宁愿让魏清诀在泱肆心里永远都只是一个兄长。 所以当初,连清问他到底发生什么的时候,他选择了避而不谈。 他当时以为魏清诀真的死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199节 他当时也很惘然,魏清诀居然用自已的死亡来离间他和泱泱。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他说什么都是枉然,他不想揭穿这一切,把魏清诀同他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甚至让眼前的人知晓,那会让她更伤心,也更加难以接受。 但既然他没死,就让她继续什么都不知情吧。 他们一路北上,经过了药王谷,药王谷位于群山环抱之中,四周高耸的峭壁如同巨人的臂膀,守护着这片神秘的土地。 作为药王,连清自然是要留在这里,不再和他们一起上路。 不过连清建议他们不用那么赶,可以在谷里多歇几日再出发。 但泱肆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就快二月份了,南方还是那么冷,天空中常飘着的,泱肆有时也分不清是雨还是雪,反正很细碎,二者都像,所以她不太敢赌。 但江衎辞却握着她的手,微微垂下头来,跟她说:“没关系,我们在这休息两三天。” 他的身体连清最了解,泱肆看连清并没有多说什么,想着太奔波他也会累,所以也就答应了。 于是当天晚上,他们在药王谷安顿下来。 很奇怪,这段时间不论是在定南侯府里还是沿途歇脚的客栈,江衎辞都会和泱肆同住一屋,可是到了药王谷,却要同她分开。 他把她丢在了前院,自已却跑去药王谷深处的一个小院落。 害得生气的泱肆去找他理论都要找好久。 不知道她不识路吗? 穿过无数个药材园,终于看到了处在悬崖峭壁上的院子,云雾缭绕。 砰砰砰地砸开房门,泱肆叉着腰,气势汹汹,摆出要质问数落的架势。 很久才有人拉开门,她劈头盖脸就要责问:“你做什么居然要跟我分房睡?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过日子——” “了”字没能说完,在看到面前的景象后,一时竟失了声。 药香扑鼻而来,站在门里面的男人竟然光着上身,下身也只围了一条浴巾,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他身上有水珠,顺着腹肌沟壑的纹理下滑,直顺着两条人鱼线隐入绒巾里。 再往上,檐角的烛火洒下来,勾勒出他匀称而结实的肌肉线条,肌肤泛着微微的水润光泽,好像每一块肌肉都经过了精心的雕琢。 泱肆看得两眼放光,虽然他们共住一屋,但江衎辞换衣或是沐浴时都会避着她,也会主动给她让出私人空间,这是泱肆第一次见穿得这么凉爽的江衎辞。 只是还没欣赏个够,面前的男人突然伸出手来,拉着她的手臂将她转了个身,泱肆只觉后背贴上他温凉结实的胸膛,是他从身后环住她。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后,痒痒的。 泱肆问他:“你在做什么?怎么那么浓的药味。” “药浴。” 他淡声回复她,一只手臂横在她的胸前,握住她的肩膀。 “连清研究的法子。” 去年宫中刚生变故,她被送去封地之后,凛寒找到了他。 于是,他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时候,离开了极寒之地。 泱肆大概也猜到了,想象得到他是如何拖着虚弱却无药可医的身体,一处又一处地找寻她的踪迹。 可他绝口不提,甚至还觉得内疚,那么久才找到她。 第248章 可好? 被人这样从背后拥抱,他们之间仅仅隔着泱肆身上穿的衣裳,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肌肉的形状,以及他微凉的体温。 泱肆一面悄悄往后伸手去摸他的腹肌,一面大言不惭:“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完全忘了自已刚才气势汹汹是来干嘛的。 江衎辞捉住她在自已小腹上作乱的手,“别闹了,你等我穿上衣裳,送你回去。” 泱肆一听,顿时不干了:“不行,你不跟我睡,我睡不着。” 说着,她便趁他不备,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重新面向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把抱住他精壮的腰腹,指尖在他后背又摸又抓,吃尽豆腐。 两人贴得过近,几乎毫无缝隙,江衎辞甚至感知到一些柔软的触感,脸颊莫名烫了一瞬,他握住她的手臂想将人拉开,怎奈面前的人这个时候又浑身蛮力,死死抱着他,他又不敢用力,那么细的胳膊,真的怕不小心弄疼她。 于是就这样僵持了几下,他败下阵来:“泱泱,我得泡一晚上,不能与你同眠。” 泱肆满不在乎:“那我在旁边陪着你好啦。” 江衎辞嘴角抿了抿,不过静默迟疑的片刻,后背上的手又绕到他胸前来,柔如无骨似的,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勾起无限的痒意。 他低叹一声,不知是被她弄得难受了,还是妥协了,总之说话气息不太稳:“那你先进屋等等我。” 屋里摆着一个巨大的浴桶,里面好多珍奇药材,都是泱肆闻所未闻的,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浓浓的药材味。 江衎辞绕到屏风后穿上了衣袍,让她先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 而后他就开门出去了,泱肆在房里百无聊赖等了好久,等得都要睡着了,那人才去而复返。 他两只手上都拿了东西,一手是一床绒毯,另一只手是一个食盒。 他把绒毯对折,盖在她的膝头,又打开食盒,把里面的各种精美吃食一样一样摆在一旁的小桌上。 做完这些,他又去往火炉里多添了些炭火。 泱肆的眼睛跟随他的身影,问他:“你就拿这两样东西需要去这么久?” 怎么感觉他还有事瞒着她。 那人缓缓走回来,停在她面前,而后开始解腰间的衣带。 成功将坐在躺椅上的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几乎是直着眼睛看他的动作。 江衎辞便当着她的面,脱下外袍,又褪下内衫,直到最后仅剩一条白色的亵裤。 还以为他会脱光光,没想到他却停下了,站在那里,垂眼看着她闪着星光的眼睛一直停留在自已身上,轻轻喊了她一声:“泱泱。” 那人没应,他只好加重了音量再喊一遍,她才恍然一般抬头看他。 “怎么了?”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口水要流出来了。” 在她慌忙伸手去摸自已的嘴角确认时,他转身踏进了浴桶,眼里也有星光。 被他骗了泱肆也不恼,她喜欢时不时会开一些玩笑、揶揄她的莫辞。 可惜的是,那浴桶里的汤药乌漆嘛黑,他进去之后便沉下身子,她无法再继续欣赏他的好身材。 实在是遗憾。 连江衎辞都听见了她的叹气声,她开始低头,去吃桌上的零嘴。 慢慢习惯了这里的药味之后,泱肆也吃够了点心解了馋,缩在绒毯里,窝在躺椅上,侧过身面向他。 “泡这个能让你好起来吗?” 他将后脑枕在浴桶边缘,微不可见地摇头:“不会,但会缓解。” 泱肆也意识到自已这个问题属于白问,于是又道:“那我们离开药王谷,你就没办再用这种方法了对吗?” 江衎辞转头看向她:“可是我们不是要北上吗?” 意思就是说,去了北方,他就用不着这样了。 泱肆还没再搭腔,听见江衎辞竟问她:“泱泱,你真的决定好要跟我走了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还会问这种答案昭然若揭的问题,但还是认真地回复他:“莫辞,我在皇城牢中,还有在夜郎的那段时间,每天支撑我度日的,就是要见到你,一想到只要有一天我一定能够再见到你,我就会觉得,日子没有那么难熬了,所以,不论如何,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不论你要去哪里,不论有多遥远。” 可他要去的地方是极寒之地。 她是最怕冷的人啊。 跟他走,她会很难忍受那里的严寒,她会跟他一样,再无一年四季,有的只是冰天雪地和无尽的寒冬。 可是她那么坚定,不论问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答案。 江衎辞缓缓沉出一口气,泱肆觉得他看向自已的眼神也变得深沉:“好,泱泱,我们一起走。” 这天晚上,泱肆就这样躺在躺椅上,屋内是温暖的空气,和萦绕鼻尖的药香,近处是自已最割舍不下的人,她很久没有这样感到心安,恬静睡去。 她做了好多梦,梦见自已和江衎辞永远幸福安稳地生活在一起,他们去到了一个遥远陌生的地方,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干涉和阻碍他们。 他愈发爱唤她的昵称,泱泱,泱泱。 她也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笑着回应,莫辞。 “泱泱。” 梦境中的场景太过真实,她竟然觉得自已真的听到了他在唤她。 “泱泱。” 那人又唤了一遍,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她才悠悠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又重新闭上,向他伸手,等他把自已抱入怀中,才用没睡醒的声音说:“莫辞,怎么你梦里梦外都在叫我啊?” 江衎辞把她从躺椅上抱起来,像往常一样,带她去梳洗,她像没睡够,闭着眼任他折腾。 “泱泱,带你去个地方可好?” 听见这话,她才有了想要彻底清醒的欲望。 怎奈下一刻,眼前就被人蒙上了。 江衎辞在她眼睛上围了一块布,又给她穿上鞋,牵着她走出去。 泱肆嘴角扬起笑容来:“莫辞,你还给我准备惊喜了吗?” “嗯。” 身旁的人低应一声,牵着她走了一段路,又突然停下来,随即,泱肆感觉到自已被换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是个女人的手。 药王谷只有个女童,而鬼市的女子很少,季君绾这次又并未跟来,泱肆想来想去,应当是另一个她不太熟悉的叶门主。 于是她轻声问:“叶门主?” 身旁的人回道:“是在下,主人。” “你要带我去哪?”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00节 “主人跟在下走便是。” 直到感觉一扇门被推开,泱肆跟着她的步伐走进去,她才再次出声:“主人,需要给您换身衣裳,多有冒犯。” 换衣裳? 泱肆站在原地,任由她脱下自已的外衫,又套上另一件衣裳。 这件衣裳似乎有些复杂难穿,她弄了好久,才告知泱肆可以了。 泱肆又被她拉着走出去,手里被塞入了一根绸缎似的东西,另一端,也有人牵着。 又走了许久,他们好像停在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绸缎那端的人走向她,往她头上盖了一块布,将她整个脑袋都盖住,又将手伸进来,解下了她眼上的布条。 入眼便是一片红,身上穿的也是红,头上盖的也是红,手里攥的也是红。 对面的男人穿的也是红。 泱肆听见他说:“泱泱,我从出生便是个被遗忘的人,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亲人,但连清算是我的半个父亲,我们今日,便在他面前成亲可好?” 第249章 原谅世界 江衎辞没有亲人。 在他的记忆里,他一直都跟着江连清。 据江连清所说,他是在北方一个边陲小镇的雪地里被捡到的。 那年小镇风雪不断,江连清捡到他时,他浑身冰凉,可以说是没有体温,甚至还有一双银色的眼睛。 但他却又还活着,甚至一切正常。 江连清为他取名衎辞,是希望他能够跟过去做一个美好的告别,从此拥有安稳的人生。 可天不遂人愿,他的一生,注定无法安稳。 江连清带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永远阴天。 后来,江连清带着他去了京上,冬天时,他便留在那里,和江连清一起生活在清平坊,冬天过去,就带着他继续北上。 随着年龄的增长,往北方走的距离就愈远,等他能够自已独自北上时,他已经停留在了极寒之地。 那年,他才十五岁。 江连清不再跟着他,冬天过去,一个往南去药王谷,一个往北去极寒之地,只有冬天到来,他们才会在京上城相见。 对于江衎辞而言,如果非要以血缘关系和养育之恩为论,那么连清算他半个父亲。 但其实,他在江衎辞心里的地位远超过于父亲。 他是一个长者,视自已如已出,虽不善言表,但江衎辞真的尊敬他。 所以,他要在自已最敬重的人面前,娶自已最爱的女人。 ——一拜天地。 天地于他而言一直都太过狭窄,窄得只有冬天,窄得只剩银色,窄得容不下他这样的人。 可是某一天,有一个人给了他色彩,给了他阳光,给了他春天。 是她让他知道,他也可以去看这个世界,他也可以去奢求。 ——二拜高堂。 她早已没有亲生父母,她怎么变得和他一样孤独。 但没关系,连清也会待她好的。 ——夫妻对拜。 泱泱曾说,她如今只剩下他了。 可她不知道,他一直都只有她。 但好在,他们都拥有彼此。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能有一个人无怨无悔地跟随,算是上天的恩赐吧。 他原谅这个世界了。 礼成,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江衎辞轻轻掀起泱肆的盖头,他们站在药王谷的一片草地上,鬼市的人围了一圈,笑着看他们。 连清坐在前方,笑容慈祥且欣慰。 江衎辞握着泱肆的手,眼里的光像能照耀人世间。 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一边笑却一边落泪。 喜极而泣,也让他眼角泛红,他拭去她脸颊不断的泪水,将她揽入怀中。 他们在药王谷举杯同庆,泱肆惦记着江衎辞不能饮酒,包揽了喝下别人敬酒的活儿。 江衎辞又怕她喝多难受,几次想阻拦都被她推开。 她说:“莫辞,今日这么好的日子,当然要多喝两杯。” 而鬼市的人跟故意似的,纷纷围着她敬酒,喝了一圈又一圈,他们仗着泱肆撑腰,竟都胆大地选择忽视江衎辞警告的眼神。 没办法的江衎辞只能在那对药童也来凑热闹敬酒时,一把夺过泱肆手里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他道:“天色不早了,就到此吧。”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而后,是九七先开的头:“那就入洞房吧!二位主人放心,我们不会偷听的!” 七一在旁边赶紧拉住他,迎上那身穿红衣的男人冷寒的目光,浅笑着圆场:“他就是说话不过脑子,主上勿怪。” 虽然江衎辞已经向大家宣布把鬼市给了泱肆,但大家还是照样叫他主上,但也会把泱肆叫做主人,对他们而言,不是换了个主子,而是多了一个。 泱肆心中高兴,自然也没往心里去,牵着江衎辞的手一起穿过药园,走向他泡药浴的小屋。 居然被人重新打扫布置过了,挂上红花,贴上喜字,连床榻也被铺成红色。 但泱肆根本无心去观赏自已的新婚洞房,因为从席间离开后,她就摸到江衎辞浑身滚烫,连脸颊也烫起来,原本白皙的脸和脖子红得滴血。 而连清早就不知道喝多睡倒在哪个角落了。 她又焦急又奇怪:“我记得你喝一点点会没事的啊?今天怎么了,一杯酒变成这样了?” 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将大半的重量都撑到了她身上,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被她搂着腰扶到床上。 让他躺下后,泱肆转身就要出门去找连清,却被床上的人抓住了手腕,手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办法,她只好坐下来,拉开他的衣襟,先给他散热。 哪知手刚刚扒开衣襟露出健壮的胸膛,那人的手掌就扣住她的后脑,同时微微抬起头,与她唇瓣相贴。 他真的太烫了,唇舌不可思议的灼热,热吻中几乎要将她融化。 泱肆撑着他的胸膛起身稍微退开一些,“莫辞,你先等等,我去找连清给你看看。” 她太不放心了,毕竟连清曾经说过他不能喝太多酒,否则会伤及性命。 现下这个情况她完全搞不清楚,除了先找到连清没别的心思。 躺在她下方的人眸光炽热,本是一双如寒霜的眼睛,却仿佛蕴含着熊熊烈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他突然轻笑一声:“笨。”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泱肆来不及思索他何出此言,人已经被搂着腰翻转,两人换了个方向,他伏在上方,滚烫的指尖在她的脸颊流连,而后吻又落下来,这一次更为猛烈,含着她的唇瓣重重地吮,勾着她的舌尖在齿间研磨,指尖缓缓下滑,引得她震震颤栗。 泱肆被这样高热度的亲吻弄得软化,眼睛染上迷蒙的雾,再也使不出一点儿力气,乖乖地躺着,献上自已的唇。 和身体。 嫁衣繁复,在他漫长缠绵的亲吻中也一点点被解开褪下。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已腰间的衣带上,双手撑在她两侧,终于舍得松开她的唇,眼眸里浓烈的欲火翻腾,声音哑得真的很像生了病。 “继续脱,泱泱。” 他怎么能误解她的意思?她一开始扒他衣裳,心里可不是想这样的。 泱肆撅了撅嘴,却还是被蛊惑一般,抬起发软的双手,扯散他的衣带,拉着衣襟往两旁拉开。 他配合她的动作,将双手从衣袖里抽出来,衣衫褪尽。 此时此景,这样的姿势,泱肆没出息地红了脸,挪开视线不太敢直视。 江衎辞俯下身来亲吻她的耳垂,声音钻进她的左耳:“昨日不是看得很高兴吗?” 昨日是昨日,她知道自已只能看不能吃,谁知道今日就被这人拉着成亲了! 她像那些没上过战场的小兵,踌躇满志又临阵脱逃。 江衎辞用一只膝盖挤开了她并拢的秀腿,跻身其间,吻从脖颈、锁骨再往下,热烫的唇贴在肌肤。 “不是想吃我?” 泱肆浑身战栗,大脑一团浆糊。 不是他说的不准拿传奇故事开玩笑吗! 现在又在说什么! 第250章 坠入凡尘 夜浓稠得化不开,一切都静谧下来,只有微风一阵一阵轻拂,撩起无限涟漪。 泱肆的视线里,只有身上那人纹理分明的肌肉线条和紧绷的下颌,俯下身来吻她时,发丝垂下,扫过胸前的肌肤,比窗外的微风更撩人。 后来她顾不及思考一向冰凉之人为何这般发烫,因为自已也变得灼热,热得需要寻找一个出口。 他给了她出口,但同时,却让她更加燥热。 他却说,一会儿就好了。 江衎辞居然骗她,他口中所说的一会儿,是天色逐渐明亮,他将她放入温热的水中。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01节 又累又困,任由他给自已清洗,像对待一个小玩偶,擦干了抱回床上。 他躺在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 泱肆眼睛都睁不开,喝了一晚上的酒此刻像迟来的醉意,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醒来时,身边已经不见那人的身影。 想起身,却发现自已浑身上下散架一般,动一下就痛,也没有力气动。 想她一生习武,何时这样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如此狼狈过? 推门声想起,往事不堪回首,泱肆拉高被褥挡住自已的脸,第一次竟羞于面对那人。 门推了一半,外面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衎辞哥哥!” 是那女药童,他们兄妹俩都会把江衎辞唤作哥哥。 江衎辞重新把门阖上,望向跑过来的人,问道:“怎么了?” 女药童跑到他面前,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瓷瓶,“这个给你!” 江衎辞捏着它,有些茫然。 女药童朝他勾勾手,示意他弯腰,在他耳边飞快说了什么,只见他脸上飞快浮现出一抹不可思议的潮红,直到女药童又蹦蹦跳跳地跑开,他还保持着半弯下腰的姿势,僵在原地。 远处正在采药的男药童见了一脸喜笑颜开蹦跶而来的人,几乎是可以笃定地道:“你是不是又出什么鬼点子了?” 女药童也跟着采药,把摘下来的药材扔进男药童的背篓里,“我这分明是善于助人!” …… 门再次被推开,泱肆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看他,与迎面而来的人对视上之后,又赶紧盖上眼。 那人走来,在床榻边坐下,许久,才出声道:“别闷坏了。” 泱肆拉下被子,闷声闷气地问他:“她给了你什么?” 江衎辞与她对视一眼,又挪开,清了清嗓子,才道:“药。” “什么药?” 江衎辞用余光瞟她,见后者脸上跟他刚才一样懵懂的疑惑,也有些难以启齿:“涂的药……” 泱肆还是没明白,坐在床边的人长出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伸手完全揭开了她护身的被子。 泱肆茫然且吃惊,她可不着一物! “别动。” 江衎辞已经出声阻止她又要去扯被子的动作,只见他打开那瓷瓶,用手指捻了一些药膏,另一只手,打开了她的膝头。 …… 果然是,涂的药。 泱肆强迫自已转移注意力,又想到什么,便猛然问道:“昨日你喝的酒不会被她加了东西吧?” 当时他替她喝的酒,是那对药童敬的。 江衎辞动作没停,又捻了一些药膏,手法轻柔。 “嗯,她估计是看你怎么一直喝不醉,所以才……” 说到这里,他便没再继续。 难怪,他昨日会说她笨。 原来喝下去之后,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泱肆没再吭声,歪过脸去,难为情的红了脸。 身旁的人涂完药,在她耳畔轻笑一声。 泱肆不敢看他,“笑什么?” 江衎辞转身去拿来衣裳,俯身将她从床上捞起,给她穿衣。 “或许,我该谢谢她。” 泱肆:“……” 基于新婚燕尔,又或者是用江衎辞的话来说,就是泱肆需要休息,所以,他们又在药王谷多待了两日。 不过神奇的是,这两日天朗气清,简直一下子就进入了春天。 所有人都了然于心地笑着望着这对新婚夫妇,连清都跟着笑,捋着自已的胡子,说他们可以不用那么赶,慢慢北上。 江衎辞的身体好像又恢复了许多,泱肆心想这莫不成就是传说中的采人精血。 果然是个妖精。 这句话她不小心喃出口,被身旁牵着她的人听了去,他捏着她的手在唇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道:“放心,我不吃你。” 泱肆觉得这人怎么变得愈发没羞没臊了,他的一切行为跟吃了她有什么区别! 迎着明媚的阳光,江衎辞看见她羞赧地瞪了自已一眼。 离开药王谷,再往上,就是真正的江南,会经过南泽县。 梅妃的家乡。 其实按照他们的方向不会经过此处,而是会从隔壁的城镇过去,但江衎辞还是让大家走了这一条路。 梅妃死后,泱肆曾和他约定,等他们成了亲,要带着梅妃的骨灰南下,送回她的家乡。 虽然骨灰还留在京上,但江衎辞知道,离得这么近,她一定想去看一看。 水乡小镇,客栈筑在水边,推开窗,就能看见江边的风景美如画。 楼下一片热闹,这里的春天气息浓厚,人们已经脱下厚重的长衫,坐在江边的茶摊闲聊赏景。 江衎辞推门进来,见她倚在窗边,便走过去,“大家都出去逛了,我们要不要也下去走走?” “好啊。” 泱肆自然而然挽上他的手臂,和他一起下楼去。 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出门前,江衎辞又给她拿了件披风。 江南小镇,风景如诗如画,宛若一幅细腻的水墨画。小镇依江而建,江水如镜,碧波荡漾,映照着古朴的白墙黑瓦。 夜晚时分,烛火轻笼,宛若轻纱,轻柔地包裹住整个小镇。 小桥流水人家,古朴优雅,青石板铺就的桥面散发着淡淡的岁月气息,而桥下的清澈河水潺潺流动,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他们沿着江边散步,泱肆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轻轻感慨,难怪梅妃一生所念都是这里。 不远处有一家店铺排着长队,泱肆踮起脚尖探头去望:“那么多人,是什么好吃的?” 江衎辞拉着她就近到一个茶摊上坐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泱肆望着他走过去的背影,没由来地轻笑出声。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清清冷冷,宛若不沾世俗的人,有一天竟然会为了她,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像是坠入凡尘的星。 她正看着那个方向入迷,面前突然有一道女声叫她。 “殿下?” 泱肆茫然地抬起头,看了对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慕大小姐?” 第251章 他属于她 泱肆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慕鸢。 她见过慕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这一世她并未见过此人,险些要认不出来。 慕鸢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过去,在看到那道颀长的身影以后,缓缓道:“那是国师大人?” 国师是怪物被火祭这件事只有京城的人知晓,魏明正大抵也是怕这件事会在大北产生恐慌,所以下令不得外传。 但,长公主通敌叛国的事情却是众所周知。 因此,慕鸢低声问道:“可殿下此时不应该是在靖安郡吗?” 徐鸿光将军果然瞒得很好,至少没有人知晓她失踪一事。 这也是好事,若被传出,指不定又有什么新的罪名等着她。 因此,泱肆只是笑笑,“出来透透气。” 按理说驻守封地的公主皇子未经允许是不得擅离的,但慕鸢也并没有多问,其中的细节和玄机她无心细究。 她只是看了看那边长龙般的队伍,向她抬起手中的纸袋道:“这是南泽县很有名的脆饼,每天都要排很长的队伍呢。” 泱肆看了眼她手中的两个纸袋,一个袋子里装着一个饼,便道:“你们在这里生活多久了?” 慕鸢轻笑:“去年年后过来的,如今也快一年了。” “这里是不是很好?” 它是梅妃的家乡,泱肆下意识竟想要多了解一些。 “是很好,风景秀丽,民风淳朴,很适合生活。” 泱肆望着她脸上的笑容,真诚而又幸福,便知她如今过得很好。 那个消失无踪的慕家大小姐,在和自已最爱的人,过着自已最想要的生活。 “殿下比以前看起来,真实了许多。” “真实?” 对于这个形容,泱肆有些费解。 “殿下以前满腔豪情,还敢带兵打仗,活得太过高尚,不像个凡胎血肉,不过如今看来,有人改变了殿下,让殿下走入人世间,体验真情,体验平凡和普通。” 她竟没有暗讽泱肆如今的落魄,而是觉得,她这样的改变,是件让人欣慰或高兴的事情。 也许高高在上,真的如她所言,并不真实,别人看着也不真实,自已的人生体验也不真实。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02节 泱肆看着江衎辞,他正在和老板交谈,准备付银钱,“大小姐所言极是,他确实改变了我很多。” 慕鸢噗嗤一笑:“我早已不是大小姐。” 泱肆耸耸肩:“我也不是什么殿下。” 如今,她们都是普通人,追寻自已想要的人生。 那边的江衎辞已经买到了脆饼,正往这边折返,慕鸢便笑着同她道别:“脆饼凉了就不脆了,要趁热吃,我也要快些赶回去。若是有空,可来家中做客,南山小苑,我与夫君定倾情相待。” 江衎辞走近时,慕鸢已经走远,他将脆饼递给泱肆,轻声问:“那是何人?” 泱肆咬一口饼,酥脆可口,她满足地眯起眼:“慕鸢,一个像我们这样幸福的人。” 有人慌慌忙忙从江衎辞身后跑过,狠狠撞了他一下,但却头也不回就要离开,泱肆眼神一冷,放下脆饼就追上去,拎着那人的衣领就往回拽,在众目睽睽之下拽着他来到江衎辞面前。 那人莫名其妙,但又挣扎不过,只得大喊:“你拉我做什么?” 泱肆冷冷道:“你撞着我相公了,道歉。” 那人见周围看过来的目光众多,而面前这二位看起来都不好惹,于是便低声道了句实在抱歉,而后匆匆离开。 泱肆一转头,就见江衎辞眼神莫测地看着自已。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向别人称呼他为相公,去年在云山的净禅寺时,她偷偷溜进男院寻他,被那假和尚发现,她只是淡声道:“我来找我相公说几句话,怎么了?” 那时两人并未互通心意,她说那句话时,他只敢去猜测,只是为了让她出现在男客院落这件事看起来合理。 而现在,二人已经结为夫妻,当她如此向旁人称呼时,对他来说,像是一种骄傲的宣告。 宣告他属于她。 于是这天夜晚,被打上她的相公这个标签的男人,身体力行地告诉了泱肆,他有多么高兴。 基于如今二人身份特殊,泱肆并没有去拜访梅妃的家。 她只是在知县府外远远地观望,却瞧见了那失魂落魄的知县大人。 江衎辞站在她旁边,向她解释:“得知梅妃的死讯后,柳大人便终日郁郁郁寡欢。” 泱肆轻叹:“也许当初,将自已的女儿送入千里之外的皇宫,他也很难过。” 但那是梅妃自已的选择,她太过懂事,十五岁的年纪,便能够甘愿为自已的家乡奉献一生。 第252章 「梦境」真正的初见 建北八年,深秋,就已经冷如冬日。 帝王说,今年的冬天肯定会更冷,要带皇后和长公主一起南下,南方比京上温暖,那里的冬天也比京上好过得多。 于是,他们来到了南泽县。 只是行踪不便向外透露,便装而来,只有那知县柳大人知晓,帝王、皇后和公主一起到来,这是何等的贵客。 南山小苑,是坐落于南泽县南山脚下的一处宅院,静谧雅致,柳知县将他们安顿在了那里。 南方的天气确实温暖得多,泱泱第一次在皇宫以外的地方生活,整日在院里奔跑玩闹,开心得不得了。 但泱泱发觉,今日的母后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从早晨开始,母后的眉头就一直没有松下来过。 她在院里玩耍,听见父皇和母后在屋内的交谈。 门没关,她看见母后坐在凳子上,转过脸来问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陛下,华妃娘娘是怎么回事?” 父皇的声音很轻,仿若无事发生:“什么怎么回事?” 她抬头看着他,“我都知道了,您带着我和泱泱南下,不就是为了……陛下,您怎么能这么做?” “那是意外,阿音。” 无人时,父皇总会唤母后为阿音,温柔不已。 “我已经退让太多,但这一次,她已经超出了我的底线。阿音,你永远是唯一的皇后,我不会让任何人觊觎你的位子。” 母后沉默了,她将脸别过去,良久才道:“您让清诀怎么办?他如此年幼便失去自已的母妃。” 父皇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肩,“放心,我不会亏待他的。” 母后又静默了半晌:“把他接来坤宁宫吧,也算因我而起,以后他便是我的孩子。” 她站起身来,低眉顺眼:“我带泱泱出去赏花……还请陛下今后三思而行。” 小苑不远处有一片湖,湖边种了一片梅林,刚刚入冬,就已经开满了成片的梅花。 母后给泱泱穿上漂亮的小棉袄,牵着她去湖边赏花。 湖边有一座茶楼,许多人在此品茗赏花,茶香袅袅升起,与梅花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湖边。 彼时的泱泱不过是个刚刚牙牙学语、走路都还会摔跤的三岁孩童,根本不知道,母后与父皇谈论的内容是什么,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他们应当闹了些不愉快。 茶楼里,来给她们上茶的,是一位小家碧玉的温婉女子,她与母后很聊得来,寥寥数语,泱泱便见自已母后终于舒展了眉头。 女子还端来一盘梅花糕,说这是她新研制的糕点,希望能有人尝尝。 泱泱待不住,喝了两口茶,便攥着一块梅花糕噔噔噔跑出去了。 皇后叫她别乱跑,小姑娘没听见似的,女子笑了笑道:“不若我们也出去走走,赏花应当是要置身其中才能赏其美。” 于是,泱泱在前面跑,皇后和女子在后面跟着,一起穿梭漫步在梅林之中。 泱泱蹲在湖边的栈道旁,捡起掉落的花瓣,又要将它摆回一朵花的形状。 母后和女子站在亭子下喊她,说小心危险,怕掉下去。 泱泱很听话,站起来就要走向母后。 却看见了不远处,独自站在梅林下的人。 他比她高许多,是个大孩子。 可他孤单一人站在那里,偶有花瓣飘落,显得更为清冷孤寂。 泱泱走上前去,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少年低头看她扬起的小脑袋,嘴角微抿,“我没有家人,我只有连清。” “连清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少年没吭声,看向梅林深处,泱泱也跟着看过去,“他在里面吗?” “他在找药材。” 少年回答她。 泱泱把手里的梅花糕递给他,好心分享:“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少年看了看她手心里已经被捏得变了形状,甚至因为她的玩闹被弄得脏兮兮的梅花糕,没说话,也没接。 泱泱不明白他为何不要,身后的母后见她迟迟不来便向她走来,唤她:“泱泱,你在和大哥哥说什么?” 泱泱懵懂地看向母后,道:“我给大哥哥吃梅花糕,可是他不要。” 母后轻笑:“这个不好看了,我们去吃新的好不好?” “好啊!” 母后牵起泱泱的手,对少年说道:“你想要和我们一起吗?” 泱泱看着他眼睛亮晶晶:“我们请你吃好吃的糕点!” 少年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梅林深处,“我在等连清。” 母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这里很冷,我们在那儿喝杯热茶等可好?” 少年还在犹豫,泱泱已经用自已空闲的那只手拽住他的手,“你看你都冻僵啦!走吧!” 连清说,他不能告诉别人,自已不怕冷这件事情。 于是,他就这样,被一个比自已小了不知道多少的小孩儿拉着,走进了亭子里。 那是他第一次置身于这么多人当中。 她们开心地畅谈赏花,身边的小女孩一直往他手里塞糕点,口齿不清地告诉他这也好吃那也好吃。 她自已吃不下,甚至在尝了几口觉得好吃之后,便毫不吝啬地递给他,要与他分享同一块糕点。 被她身旁的妇人瞧见了,出声阻止她:“泱泱,自已吃过的东西不要给大哥哥。” 她不明白:“可是我就会和母后吃同一块啊。” 妇人笑着向她解释:“那是因为我们是亲人,亲人之间可以亲密无间,但大哥哥不是我们的亲人,他和自已的亲人才会这样。” 女孩似懂非懂,点点头说知道了。 而后又拿了一块新的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 他默不吭声,看着自已面前堆成山的糕点吃食。 他没有亲人。 她居然还记得,悄悄凑到他耳边,“没关系,我当你的亲人,像连清那样。” 第253章 靖安郡 离开南泽县之前,泱肆还是决定前往南山小苑拜访。 历经两世,她终于见到了慕鸢的爱人。 温润如玉,谦逊有礼,颇有书生气的一位翩翩公子。 即便坐在轮椅上,也没有颓废之气,待人温和客气。 看到他,泱肆突然想通了,当初慕蔺为何会为了一株雪灵芝,答应宫中禁军,前往黎塘刺杀自已。 原来,是为了自已的姐夫。 不过他们如今生活也算美好,慕鸢竟能从柳知县手里获得南山小苑的租赁权,二人一起生活在这样风景怡人的地方,足够将所有的烦恼和痛苦抛诸脑后。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03节 泱肆和江衎辞一起去了旁边的梅林,现在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梅林只是一片绿叶繁茂的树林,春风吹过,便沙沙作响。 徐皇后曾经和年幼的泱泱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与知县的女儿柳知梅相识。 后来得知宫中变故,他们回到了京城,也是那时,柳知梅进了宫,成为了梅妃娘娘。 其实泱肆全然不用去追究,也能将当年之事猜个大概。 她有一个没有见过,此前不知姓名的父亲,她的生父死于自已唤了多年父皇的人之手。 讽刺。 母后大抵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否则一定不会和那人做多年夫妻。 所以她也许至死也不知道,自已的爱人,是如何死的。 “莫辞,我想母后了。” 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一切,竟让泱肆觉得比前世的十年还叫人恍如隔世。 当所有的一切都被剖开摆在她眼前,像一把利刃划开切碎两世的记忆,又血淋淋地缝合在一起。 唯有接受和面对。 江衎辞牵起她的手,“以后我们一起去看望她。” 慕鸢做了丰盛的晚饭款待,席间,她问起了丞相府。 她说自已许久没有收到慕蔺的来信,问泱肆,是不是去年的变故,丞相府也牵涉其中。 “抱歉,我本不该这么问,但那毕竟是我的家人。” 她还是记挂着他们,虽然,只能靠与慕蔺的书信来往了解他们的近况。 泱肆摇头,她被关在牢狱中,从大牢出来就踏上了前往靖安郡的路途,之后又被纪越带着南下进了夜郎,可以说关于大北的事情,她都是这一路来才听过一些。 徐将军瞒得很好,没有人知道魏泱肆失踪的事情。 但靖安郡一直不见长公主露面,帝王如此精明,肯定知晓其中必有蹊跷,只是其是否采取了行动,还得等到了靖安郡才得知。 “丞相府与从前无异。” 回答的是江衎辞,他去过京城探查情况,“只是听闻二公子和离后没几日,十四阁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慕鸢怔了一下,不确信:“是二弟解散了十四阁?” 江衎辞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为何?” 这也是泱肆的疑问。 前世慕蔺和季君绾二人和离之后,慕蔺也一样把十四阁遣散了,但具体是因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余光里,身旁的人正抬起头看向自已,江衎辞夹了菜给她,而后才道:“因为他知道,大北王朝即将被颠覆。” 几个月之后,泱肆彻底明白了江衎辞这句话的意思。 离开南方后,他们继续往北,抵达了靖安郡。 夜深人静时分,从后门进入靖安府。 徐将军和府里众人都在此等待,要亲眼看见她平安归来。 “殿下!” 最先出声唤她的是落染,但最先扑上来的,是白玉。 目标自然不会是泱肆,而是她身旁的江衎辞。 但泱肆眼疾手快,先一步抱住江衎辞的腰,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占有欲十足:“你矜持一点,这是我相公!” 众人:“……” 白玉急的在两人脚边团团转,那么久过去,它又长大了许多,像只大狼狗似的围着两人转。 然后抓紧时机,抬起一双前爪挂在了江衎辞的袍角。 泱肆抬起腿就给它一脚。 倒也掌控了力道和位置,既不会伤了它,也能让它从江衎辞身上下来。 而被她紧紧抱着的男人始终垂眼望着她,甚至伸手揽住她的肩头,默许并纵容。 落染轻笑出声,蹲下身来给被踢到一旁的白玉顺毛。 但它乖顺没两下,又扑上来,张着嘴就去咬泱肆的裙摆。 “白玉。” 直到沐佑出声唤,它才听话,犹犹豫豫地回到他脚边蹲下。 只是眼睛还盯着远道而来的两人。 泱肆吐了吐舌头,得意地冲它做了个鬼脸。 小东西,也敢和她抢男人! “胡闹。” 徐鸿光看着毫不避讳搂搂抱抱的两人,神色严肃:“本将军不认自已突然多了个甥女婿。” 二人闻声看向他,泱肆对他的话语感到有些茫然。 徐鸿光一把拉过泱肆的手臂,把她扯到自已跟前,拉着她的手臂在眼前打量。 泱肆配合他的动作转了一圈,笑嘻嘻道:“舅舅放心,我没事。” 后者神色松了松,拉着她往前厅走。 “路上饿坏了吧?舅舅命人准备了好酒好菜迎接你。” 泱肆一面被拽着不得不往前走,一面回头:“舅舅,等等莫辞。” “哼。” 哪料自已这舅舅竟然哼了一声,不知是不放心上还是故意为之:“他自已没长腿?” 泱肆扭头去看江衎辞,无辜地眨了眨眼。 后者并未多言,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慢慢跟在他们身后。 饭桌上,徐鸿光不停给泱肆夹菜,感叹她这一年来吃了太多苦,自责当初没有派人一路保护她。 铁汉柔情,战场上披荆斩棘的大将军,红着眼向她承诺:“以后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泱肆笑着,将他夹到盘子里的菜统统吃光,“我有舅舅,有莫辞,还有落染他们,才不苦呢,我是最幸福的人。” 是的,她真的这么觉得。 到了此时,到了最后,她身边还有这么多人,不至于到孤立无援,独身一人,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徐鸿光看了眼她身旁的江衎辞,而后给她盛了碗汤。 “你的闺房落染每日都会打扫,知道你今晚抵达,还特地换了新的床褥衾被,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好好休息。” 直到进入坐在床榻上,泱肆才真正反应过来,舅舅那句不承认自已多了个“甥女婿”和“闺房”这样的话语,是认真的。 未出阁女子的卧房才会被换作闺房,舅舅真的不认可她和江衎辞的婚事。 可是为什么?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舅舅明明是赞成的啊。 第254章 但是,你来了 有人推门进来,泱肆眼前一亮,正要迎上去,看到落染时,又顿了顿。 还以为是莫辞来找她了。 但她还是很开心,走上前去,落染手中端着一盆热水,对她笑道:“殿下,我来伺候您梳洗。” 泱肆想让她不用再叫自已殿下,但一想又觉得,就像自已仍然会叫魏清诀“皇兄”一样,是一种习惯且依赖的称呼,与身份地位无关,只是就想要那么叫。 因此她也没有过多纠结,坐在妆镜台前,由着她为自已拆下发髻,梳理头发。 两人都没有说话,泱肆从镜中去观她认真的脸,许久后才轻声问道:“沐佑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她走时,可是把落染托付给了沐佑,虽然今日一看,沐佑应当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但泱肆仍然想从落染口中亲自听说她的幸福。 没想这人下一刻却是红了眼眶。 “殿下……我都还没有关心您……” 泱肆怎会不知,她不是不想出口问,只是知道自已不争气,一张口便要哽咽落泪。 要说心疼她,没有人能够比得上落染。 这种心疼往往会时时刻刻都伴随她,让她日日寝食难安,以泪洗面。 不用问,泱肆也是知道的。 她不是不想关心自已,只不过是看到平安归来的殿下之后,松了一口气,不敢将自已的情绪暴露,怕让殿下跟着焦心。 唉。 泱肆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拉起她的手,“落染,你对我而言就像阿烈一样,是我的亲人,虽然你们都称我一声殿下,但我从没有把你们当作一个卑贱的仆人或是随从。” 落染泪水如珠,大颗大颗往下掉,从见到殿下时便开始忍耐的情绪此刻却完全无法忍耐,在京城受过了那样的劫难之后,又大半年不曾见面,甚至音讯全无,她真的很难做到镇定自若,无动于衷。 “我知道……我知道的,殿下……” 她握着泱肆的手蹲下来,抬头看着她,几乎是泣不成声:“我们也始终把殿下当作最亲的人……” 不论是她,还是阿烈。 他们,都爱着她,像爱家人一样爱着她。 泱肆一时也有些哽咽,抬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情同姐妹的两人谈了一会儿心过后,落染顾虑着泱肆舟车劳顿,便掩门而去,想让她好好休息。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04节 泱肆却睡意全无,她已经习惯了和江衎辞睡在一张榻上,现在又回到自已一个人,她实在是太不习惯。 于是便披上外衫,穿上鞋推门出去。 徐鸿光强制要求两人分隔两屋,甚至是靖安府里两处离得最远的院落。 泱肆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江衎辞安居的别院。 走进去,发现他竟然也没睡,正在院子中央负手而立,微微抬首,看着夜空中的清月。 实在见不惯他如此独身立于黑暗中的模样,泱肆走上前去,“怎么没睡,等我啊?” 他闻声转头望过来,微微朝她张开双臂,等她走近后将她拥入怀中。 “嗯。” 没想他竟然承认:“知道你会来,所以等你。” 泱肆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是不是没有我作伴睡不着?” “新婚燕尔。” 江衎辞回应她:“确实无法分离片刻。” 泱肆成功被他逗笑:“不是新婚就可以了?” “不可以。” 他将她环紧,抿了抿唇,“永远都不可以。” 他们已经分开得太久了。 从去年三月底他们成亲礼上的变故到现如今,将近一年的时间。 他们一起相爱的时间都没有那么久。 分开比相爱更长,真叫人心痛到窒息。 难以忍受。 杀了魏清诀的那一刻他不怕,被关进大牢的那段时日他不怕,被骂成怪物的时候他也不怕,被她亲手推下祭坛时他也不怕,可当他稍微好转,正准备离开极寒之地南下去找她时,却正好碰上来找他的凛寒。 得知她不知所踪的那一刻,才是他最绝望的时刻。 他明明铺好了后路的,即便帝王撕开面具,也不会将她赶尽杀绝。 可为什么,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他几乎是疯了一般,将整个大北走遍,寻找她有可能出现的踪迹。 她身处夜郎,不会知道,去年整个大北秋天都如冬日一般寒冷,很多地方还没到冬天就开始漫天大雪。 是因为时日渐逝,而他却怎么也寻不到她。 于是他所过之处,阴天飞雪,北风呼啸。 他的生命也在一日又一日的消耗中无数个时刻几近尽头。 要不是一定要找到她的信念做支撑,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当他敲开药王谷的大门时,连清看到他的那一刻急得跳脚。 “我就说今年冷得那么早,肯定是你小子不安分!” 连清把他强制留在药王谷待了一个月,为他调理身体,想尽各种办法,用尽各种药材。 他没死,他找到了她。 所以,不能分开。 她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莫辞,你猜我在来找你的路上在想什么?” 怀里的小姑娘突然问他,仍然靠着他的胸膛,垂眸,能看见她的侧脸,和纤长浓密的眼睫。 他在寻找她的那段时日,想的都是,再见到她一定要把她抱紧,用力抱紧,再也不要放开她的手,再也不要与她分别。 “想什么?” 他问。 “我想起了去年偷偷溜进国师府找你的那段日子。” 她回忆起来,似乎觉得那段时光很美好,“那时你可嘴硬了,老是把我推开,明明心里最喜欢我了。” 那时的他不敢奢望与她在一起,不敢靠近她,自卑却又不由自主地爱着她,明明看到她开心得不得了,却只能冷淡地唤一声“殿下”,还叫她以后别再来了。 “那时的我也像今日一样,知道你会来,所以一直在等。” 泱肆抬眼去看他,眼睛亮如繁星,语气小得意:“我就说你口是心非吧!” 江衎辞与她对视,轻声道:“以后不会了,你想听什么,都说给你听。” 泱肆便拉着他往屋里走,“那我们去床上,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他跟上去,倒是没有阻止她,只是好心提醒:“你别忘了,徐将军可不允许你我同屋。” 泱肆才不管,“你我是夫妻,哪有分房睡的道理?我就要跟你睡一块儿。” 夜已至深,两人在榻上相拥躺下,泱肆缩在他怀里,确实是困了。 “你说吧,就当哄我睡觉。” 江衎辞看着她,单手捧着她的侧脸摩挲,“你想听什么?” 她往他掌心里蹭了蹭:“说什么都好。” 什么都好,是他就好。 “泱泱,你还记得黎塘山上的寺庙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泱肆想也没想道:“记得啊,我们在那里挂了姻缘牌。” 那时她带梅妃出去散心,寺庙里竟有一棵姻缘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姻缘牌,她便也就拽着他去写了一块。 白首同归。 这四个字是她当时写下的。 那时她还问过他有没有心愿要求,他摇头。 因为他毕生所求就在他眼前,所以他什么都不奢求。 可是她失踪后,他又去了那个寺庙。 跪在佛祖面前,从不信奉神佛之人,却虔诚祈祷,他的泱泱能够平安无恙。 他从未求过什么,哪怕从出生便背负这样注定成为异类甚至会给人带来灾祸的命运,他也从未去祈求过上苍,祈求过神明。 他在姻缘树上找到了当初她写下的那块姻缘牌摘下来,放入了怀中。 说好要白首同归的,她没有放弃他,他也决不会放弃她。 他将她抱紧,没有将那些来时路说与她听,而是诚心而真挚地,在她耳畔,喃出一句最为动听的情话。 “泱泱,人间本不该令我这么惊喜的,但是,你来了。” 第255章 所爱之人 靖安郡地处西北腹地,现在刚刚开春,气候比南方还要干冷一些,早上泱肆半梦半醒时觉得喉间干涩,咽了口唾沫,便被呛得彻底醒了过来。 “咳咳咳……” 她咳个不停,身旁的江衎辞听见动静立马起身。 “怎么了?” 他下榻去外间迅速倒了杯水回来,扶着她坐起来靠进自已怀里,给她喂水喝,轻拍她的后背。 隔着单薄的亵衣,却感知到她有些发烫的体温。 壶里的水放了一夜早就凉了,他只让她喝了两小口,缓过来之后就没再允许她多喝。 扶着她躺下,他又摸了摸她的额:“可能着凉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泱肆觉得有些头晕,但感觉还好,并不严重,摇了摇头。 大概是有些水土不服,江衎辞并没有因为她的否认而放下心来,给她盖好衾被后,披上外袍出门去。 再回来时,徐鸿光也一同赶来。 “怎么了?怎么突然受凉了?” 江衎辞端来了热水,被他一把夺过去,亲自喂她。 泱肆看他满脸担心,宽慰道:“我没事,您别担心。” “我怎么能放心?你说你,晚上不待在自已的闺房瞎跑什么?” 他的意思就是怪她昨晚跑到这里来才受了凉的。 江衎辞在一旁低声道:“是我没有照顾好泱泱。” 徐鸿光重重地哼了一声,并不看他,语气严肃:“我们家丫头从小可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吃不得一点苦。” 江衎辞立在他后方,微微颔首低眉,姿态竟有些谦卑:“是,泱泱是金枝玉叶,是我没注意。” …… 泱肆觉得面前的两个大男人有些小题大做了。 她真的感觉还好,没什么问题,可能真的着凉了,喉咙有些干疼,头也有些晕,但只要喝点热水,都不用喝药一会儿就能好了。 于是她只好开着玩笑同徐鸿光说:“还不是舅舅您不让我跟莫辞同屋,我们如今可是夫妻,在南疆已经拜过堂的。” “拜堂?” 没想徐鸿光竟冷笑一声:“我都不在场,没人给你们见证,也算成亲?” 泱肆愣了一下,就听见江衎辞立即回道:“我们再成一次,将军做证人。” 什么?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05节 她怎么觉得这两人在她眼前唱戏呢? 只见徐鸿光脸色稍愉,竟有种“这还差不多”的神色浮现在原本满是生气的脸上。 难怪从昨日回来他就与以往不大相同,原来是介意两个小辈自已偷摸着成亲,却不待他在场这件事。 恰巧此时落染端着煎好的药进来,泱肆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落染,可愿与我一同择良日嫁与所爱之人?” 沐佑正在院里对白玉进行日常训练。 这一年白玉被他训得愈发有模有样了,身手矫健,已经跟军营里那些能够上战场的军犬相匹敌。 已经不会,再遇到困难时,再面对利箭和刀刃时,负伤倒下。 它比沐佑先发现了落染,像见到了可以撑腰的人,向对方狂奔而去。 落染会蹲下身来,摸摸它的脑袋。 沐佑平日里对白玉是很严格的,只有落染来时,他才会放纵白玉的天性。 因此他慢慢走上前来,“你不应该陪在殿下身边吗,怎么过来了?” 落染低垂着眼,仍是在认真地看着白玉,给它撸毛,它也十分享受地仰着脑袋,半眯着眼。 等了半晌,才听见她悄悄喊了他一声:“沐佑……” 她极少唤他的名字,即便离开了皇宫,离开了皇城,她多数时候仍然像从前一般唤他为“二侍卫”。 当初殿下离开时把她托付给了自已,这大半年来他每日都在想办法同她多多交流和接触,对她的关心无微不至。 在一开始时,她有些埋怨他,怨他在殿下走的那一晚没有告诉她,让她去送一送殿下。 尤其是后来始终收不到殿下的音讯,甚至在江大人找到靖安府来时,她更怨他了。 她从小就跟着殿下,对殿下的感情至深,沐佑是知道的。 因此他也责怪自已,当初就应该跟着殿下,身为殿下的侍卫,却没有履行好自已的职责,没有谨遵烈侍卫的遗愿保护好殿下,连殿下失踪了都束手无策。 烈侍卫组成并训练侍卫队的时候,只有一个要求。 誓死保护殿下。 烈侍卫不在了,他身为第二侍卫,竟没有做到。 因此他曾在落染面前诚心悔过,并承诺一定会找到殿下,一日找不到,他便一日不会回来,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尽管知道,她并不是真心地责怪他,但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已。 是江衎辞阻止了他。 江大人说,既然殿下把靖安府和落染都交给了他,他当下的职责和任务就是守护好这里。 而后,江大人就离开了。 那时的江衎辞仍是满头白发,戴着面具,穿着连帽斗篷,整个人看起来止不住的孱弱,但还是片刻不停地骑着马踏上了追寻殿下的旅途。 “怎么了?” 沐佑应着,也蹲下身来,微微倾身向她靠近。 她平时同自已说话总是很小声,他必须得向她靠近一些,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但今日她的声音更小了,尤其是在他蹲下身与她拉近距离之后。 “你……你上次说、说的话还作数吗?” 声若蚊蝇,沐佑又把耳朵侧过去,不知她指的是何事:“我说过的话都作数,但你指的是哪一句?” “你……” 落染噎住了,本就羞赧的人,此时更是无法说出口。 “你不记得就算了……” 沐佑转过脸来看她,竟从她脸上看见显而易见的娇嗔。 显然是生气了。 沐佑盯着她瞧了半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而后一把握住她的肩头,激动不已。 落染被他吓了一跳,下一瞬就被人抱进怀里。 她被揽着撞进他的胸膛,听见他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欣喜。轻吻梨子整理 “我当然记得!我现在就去跟殿下说!” 收到南疆传来殿下平安无事的消息后,他激动地向她许诺,等殿下回来,他就向殿下求娶她。 虽然殿下已经将她交给了他,但婚姻之事,还是要郑重。 落染没来得及喊住他,告诉他殿下已经主动说要让他们二人成婚,甚至要与殿下一道。 因为他已经松开她,如一阵风,跑了出去。 白玉像是也跟着兴奋似的,追上去,跟在他身后。 春日迟迟,春景熙熙。 落染望着那一大一小两道互相追逐远去的身影,再望向蔚蓝的天空,缓缓弯起唇角笑出来。 第256章 孩子 三次成亲,泱肆怎么想都有些好笑。 江衎辞正在一旁给她剥枇杷,西北的枇杷个大饱满,香甜多汁,可以润肺止咳。 他洗净双手,剥下外皮,又分成两半,把里面的核小心去除,听见她又一次扑哧笑出声,将剥好的一半送到她嘴边。 对她向来是轻声细语:“再笑,我会以为你很开心又嫁我一次。” 当然知道她为何笑,只不过是说话逗一逗她。 泱肆自然是听得出,吃下果肉,又抬起他的手示意他吃另一半。 “当然很开心啊,不过莫辞,我怎么感觉是你跟舅舅商量好了似的?” 江衎辞顺从吃下另一半枇杷,拿来帕巾,先给她擦嘴,再擦干净自已的手。 “徐将军心疼你,觉得对你太多亏欠,没能亲眼见证你幸福美满,更觉终生遗憾,我不过是顺着他的想法往下接。” 确实没有商量好故意演给她看,只不过是他先明白了徐将军内心的想法。 但泱肆还是立刻抓住了重点:“终生遗憾?莫辞,你们有事瞒我。” 笃定的语气。 就知道她揪细节的能力极强,如此一个寻常的形容词,却能听出异样。 江衎辞想了想,还是道:“徐将军他——” “殿下!” 一道突来的声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随即只见一道雪白的身影疾驰而来,直窜到江衎辞脚边,再往上一跃,扑进他的怀里。 这狗狐狸现在身手愈发好了,泱肆反应再迅速,也只来得及抓住它的尾巴。 白玉趴在江衎辞怀中,爪子死死抓着他的衣袍,不肯下来。 泱肆张嘴就要训斥它,刚刚唤她的人已经来到他们跟前,砰的一声跪下来。 “殿下!属下欲要求娶落染姑娘,还请殿下成全!” 沐佑望着二人,语气坚定,眼睛明亮,像发着光。 泱肆愣了一下,和江衎辞对视一眼,而后看着他,轻声反问:“你凭什么娶我家落染?” 沐佑一怔,随即道:“殿下,您知道,我对她是真心实意,决无半分虚假!” 这小子神经大条,直白得过分。 泱肆倒是欣赏他这样得性格,憋着笑说:“是吗?落染昨日可是向我哭诉了大半夜,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总是欺负她。” “殿下,我没有!” 傻孩子急着否认,又认真思索着辩解:“是不是白玉抓破了她的裙子时我没忍住笑出声?还是她想吃糖葫芦我没给她?可是那天那根糖葫芦被白玉舔过了,我后来给她买了好多的!还是我为了逗她玩故意说她做的甜糕不好吃?可是真的很好吃,我明明当着她的面全都吃光了……还是说上次她生病我一直没发现还和她说些玩笑话?我、我当时确实是傻了,但我真的有在好好照顾她,我可能做得不够好,但我每一刻都是真心的!”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是急不可耐地承诺:“殿下,我会学着如何待她好的。” 其实他真的把落染照顾得很好。 不管是这大半年,还是前世的十年。 泱肆知道的。 前五年她在外打仗,是他在宫里一直陪着落染,与西凉的战争结束后,泱肆放他们二人出宫,组成自已的家庭,每次她回京时,都会去看望他们,他们真的过得很幸福。 至少现在泱肆再回想,仍然觉得,落染跟他在一起,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行了。” 泱肆郑重说:“我同意这门亲事,你也别忘了你今日的承诺,我会时刻盯着你的。” 前世的泱肆对情爱一知半解,在沐佑跪在自已面前说要娶落染时,只觉得他算是有责任担当之人,可以将落染托付于他。 这一世,泱肆才明白,责任和担当,都只是他爱落染的其中一面的表现。 爱有很多面,每一面都让相爱的两个人更加完整,成为彼此更好的爱人,也成为更好的自已。 “谢谢殿下!” 得到应允的沐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竟往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泱肆赶紧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跪我。” 他们在她眼中都是平等的。 沐佑重重点头:“是!” …… 算了,泱肆知道他什么都明白,也知道他是真心尊敬自已。 看他高高兴兴地,像来时一样奔跑着离开,泱肆突然觉得有些欣慰。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06节 转头,就看见江衎辞一手摸着白玉的脑袋,眼神温和地看着自已。 泱肆把白玉从他怀里抢过来,抱在自已怀里,坐在他身旁。 白玉显然还是更喜欢江衎辞,但几次挣扎无果之后,还是放弃了,乖乖由她抱着。 “狗狐狸变重了。” 泱肆哼了声,去年抱它时,大抵是因为受了伤,比现在轻很多,肚子上一模全是干瘦的皮肉,如今明显强壮许多。 莫辞没骗她,白玉很好,活蹦乱跳。 幸好,它没有死在宫中。 白玉也哼,脑袋趴在她的膝头,眼睛一闭一闭的,舒服得像要睡着。 突然想起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泱肆脑子一热道:“你说,咱们以后有了孩子,是不是也只黏你?” 她这话成功让身旁的男人身子僵了僵,语气也略显僵硬:“狐狸是狐狸,孩子是孩子。” “可你不觉得白玉很像我们俩的孩子吗?” 江衎辞望向她,想叫她别胡说,但看她垂着眼在白玉身上这儿抠一抠,那儿挠一挠,还是没忍住循着她的假设,想到如果他们真的迎来了一个孩子,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孩子的话,大多都会比较黏娘亲。” 世人皆如此,他虽不曾体会,但也知晓一二。 “不信。” 泱肆反驳他,“我的娃肯定随我,黏你。” 她似乎觉得自已说得很有道理,竟皱起了眉头,好像十分苦恼:“怎么办?本来白玉就爱和我抢你,再来个孩子天天与我争宠……你说,到时候你是更疼我还是更疼孩子?” 江衎辞真的觉得自已每一天都在被她跳脱的思维和天马行空的想象所折服。 他抬起手来,用指背在她颊边轻刮了一下。 “你把我的对白说了,我说什么?” 他才应该该苦恼这个问题好吗? 与她在一块,还真是事事都会反过来。 第257章 冷 吉日定得很快,半个月之后。 第三次成亲,泱肆就比前两次悠闲自在得多。 甚至自已都不管,还去帮着落染试嫁衣。 江衎辞也很闲散,偶尔陪徐将军下棋,喝茶闲谈,偶尔陪泱肆出府逛逛,和她一起采买做准备。 他们通常从后门无人留意处出府,这里没有人认识魏泱肆,也没有人认识江衎辞,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牵手走在街上,寻常到泱肆生出一种这样也好,在这里生活也挺好的念头。 但是,她知道,不可能的。 江衎辞没有提,但她知道,靖安郡虽已地处北方,但不是他的终点。 那么,也不是她的终点。 几日之后,泱肆收到了许久未见,离开了公子府,离开了鬼市的陆婉儿派人送来的贺礼。 不,如今,应当唤她为季君绾。 去年在京城,泱肆被关入大牢之后,她与慕蔺和离,通过乔装打扮,在民间大闹一场,挑起民愤,扬言要将长公主赶出皇城。 于是在泱肆被遣往靖安的那一日,她也趁乱离开了皇城,回了桃疆。 她最终选择回到自已的家乡,去守着那一方天地,守着自已的家人。 吉日前三天,泱肆见到了远道而来的慕诺。 他向来是人未到声先到:“小殿下!” 此时的泱肆正在为江衎辞包扎伤口。 西北的春天来得稍慢,加之他的存在,让靖安郡这段时日的气候一直有些清冷,极少看到阳光,风吹来也满是凉意。 于是昨日她心血来潮,说想放纸鸢。 去年春天的花朝节,天气就很好,她在他的鬓间别上山茶花,他们还一起在草地上放纸鸢。 那日,她还因为意外发现西凉国公主竟对江衎辞倾慕于心而醋得不行。 但她也很好哄,他直白简单地解释完,她就可以高高兴兴地和他拥抱。 于是今日晨间泱肆醒来时便不见江衎辞的人影,出门才发现他弄了一堆木条在院里捣鼓,要亲自做一只纸鸢出来。 他还亲自画好了纸皮,贴上去缝合时却不小心被木条划破了手指。 一个小口子罢了,他并未放心上,倒是门边的泱肆站不住了,冲上前来抓着他就要为其包扎。 于是他便垂眸,静静望着她用棉棒蘸了药酒,小心翼翼擦拭流血的伤口,甚至微微低头,轻轻吹了吹。 “疼吗?” 她问。 不疼。 去年在未央宫时,她为了留住他,亦是心血来潮一般,说要和他一起堆雪狮子。 那般畏寒的一个人,怎么能让她如此玩雪。 她想将他留下,他又何尝不是乘势而为。 于是他独自堆完了一个简陋的雪狮子,她握着他冰冷的双手,也是这般心疼至极的神情,问他冷不冷。 不冷。 他最不怕的,就是冷。 可是那天,望着她因为心疼而泛红的眼,他说,冷。 “疼。” 江衎辞轻声回,语气极轻,细听竟还有些委屈意味。 于是慕诺踏进来时,便见院中石桌旁的两人握着彼此的双手,那素来冷冷清清的男人,竟如女子撒娇一般,告诉面前的女子,手上那道细微到不可见的伤口,很疼。 而他一向见不得人无故矫情的小殿下,对着男人的指尖吹了又吹,一副心软得不行的模样:“有没有好点?” 甚至还要缠上层层纱布,把指尖裹成一个大头。 “……” 向来大大咧咧的慕诺此刻竟有些失语,好容易才找回自已的声音,走到两人面前。 “哎哎哎,我说,你们俩至于吗?” 泱肆头也不抬,动作轻柔给纱布打上结:“你爹不管你了?” 按照慕丞相的脾性,即使再纵容他,也不可能让他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更何况还是如今这样的局势之下。 “怎么可能!” 慕诺立刻回答,在另一张空着的石凳上坐下,笑嘻嘻道:“可是我答应过小殿下一定会来找你的,怎么可能食言?” 虽然是他自已单方面的承诺,但他慕三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晚了点,但他说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那你可算是来着了。” 泱肆和江衎辞已经在继续捣鼓那个即将成型的纸鸢,对于这个远道而来的人并没有体现出过分的热情。 “可以留下来喝杯喜酒再走。” “喜酒?” 慕诺自已凑上去,非要和他们眼神交流:“府里谁办喜事?” 泱肆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对于这人愚笨的脑子感到无话可说。 是江衎辞好心回应他:“我和泱泱。” “啊?” 虽然在这里看到江衎辞并不意外,但慕诺还是没忍住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许久才慢慢合上:“小殿下,你这样大张旗鼓地在府里操办婚事不太好吧?” 她虽被已被撤去护国公主的称号,但无论如何也是皇家的公主,未经帝王允许擅自与人成亲,可是极大的忤逆。 更何况,对象还是这个本该去年就已葬身火海的男人。 要是传到京城,发现江衎辞没死,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哪知这两人跟无所谓似的,根本不把即将迎来的后果放在心上。 纸鸢做好了,两人站起来,泱肆对他道:“你自便。” 而后便牵着手往后院的空地去了。 喂喂喂,怎么说他也算客人,怎么一点儿也不管他的? 慕诺气得在原地打转,又无可奈何。 然后他一回头,就看到了三个人正从廊下经过。 走在前面那个,他认识,是江衎辞身边的随从,凛寒。 后面两个,没见过样貌,但身形和举止有些眼熟。 他们并未留意到他,凛寒身后的人正向他汇报。 其中一人长相儒雅,声音也清淡如玉:“大家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明日可以准时开市。” 另一个就较为不羁些:“原本归六八那小子掌管的死侍区也已经关闭了,按照季宗主的意愿,以后不会再开设这个区域了。” 凛寒嗯了声算是回应,“绾——” 他停顿了一下,又改口:“季宗主的职务就先辛苦你们二人负责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07节 九七听他这话,便道:“季宗主何时回来?” 鬼市近一年未开市,主上回来后,他们每一个人便四散在大北的各个角落寻找他们的鬼市夫人,从南疆一路北上的途中,每个人都无事可做。 他们以鬼市为生,也以鬼市为家,经营鬼市,是他们最得心应手的事情。 凛寒思索着,尚未作出回应。 三人走到拐角处,便与慕诺迎面相遇。 第258章 困在原地 和江衎辞一起放完纸鸢回来的泱肆,隔大老远就望见缠着凛寒一通质问的慕诺。 对于全世界只有他不知道江衎辞是鬼市主这件事情,他又惊又恼,嗓门都快把房梁给掀了。 “你们凭什么事事把我刨除在外!我好歹也是鬼市的堂主,你们都不问我的意见,就把我掌管的区域关了!” “我就说我这一年在京城怎么找不到鬼市了,原来是你们抛下我跑了!” 凛寒右边手臂被慕诺紧紧抓着,力道如此之大,他都快觉得这只手有种已经不属于自已的麻木。 “……鬼市所有人都是自由身,只有你背后是丞相世家,鬼市不想牵扯过多。” 九七和七一在一旁看着,九七甚是没心没肺地做出补充和解释:“意思就是,能让你进来做堂主就已经不错了。” 慕诺瞪大了眼睛,气得跳起来,“你们!你们竟然歧视我?” 九七耸耸肩:“这可是你自已说的。” 此时正巧走近的徐鸿光就听见了慕诺的一声仰天长啸:“啊——” 徐鸿光懵了一下,“这孩子怎么了?大老远赶来这么有精力呢?” 泱肆本来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转头和自已身旁这个一直默声的鬼市主对视了一眼,也突然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一直到晚上吃饭,慕诺也没有放过凛寒的右手。 泱肆第一次看到有人能让凛寒显出一副无话可说心如止水的神情。 这段时日大家都是一块共桌吃饭。 说起来,这还是泱肆从夜郎世子纪越那儿习来的。 他从不拘于自已的身份,无论真心与否,至少表现得很亲民,不计较身旁之人的身份,可以随时与其融洽交谈,同桌吃饭。 主要泱肆觉得,大家在一起,还挺好,挺热闹的。 尤其今日多了一个人,厨房又多做了几个菜。 终于察觉到自已得到重视的慕诺高兴地笑起来:“小殿下,我送你的酒呢?这个时候酒应当拿出迎接我这个贵客才是!” 泱肆扯了扯嘴角:“喝完了。” “完了?” 慕诺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下巴都要惊掉了:“小殿下,虽然我不反对女子饮酒作乐,但你这酒瘾也太大了吧!那么多美酒够你喝半辈子了,你一年不到就喝完了?” 这个话痨一旦开口就停不下来:“如此不行啊,借酒浇愁愁更愁,过量饮酒伤身,虽说你已不在京城,但我今日看靖安郡也算是个好地方,你完全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 他一个人稀里哗啦输出了一堆充满能量的话语,桌上的人都选择不搭腔,他却完全没发现似的,最后还看向江衎辞:“主上你也是,平时要多盯着小殿下一些。” 后者“嗯”了一声,既不反驳,也不解释。 既得不到清平坊美酒,又得不到众人热情回应的慕诺并不觉窘迫,自顾自开始大口吃菜。 他就是有这种能力,活得洒脱自我,随性恣意。 徐鸿光主动和他搭话:“我记得你那丞相老爹可不是个好说话之人,怎么会放任三公子远离京城上这儿来?” “我爹当然不会让我来,所以我是偷跑出来的。” 泱肆顿了顿,望向他。 其实他来与不来,泱肆都不会介怀。 虽然总是摆出一副嫌弃他的模样,但她心中倒也真的把他当作了不可多得的挚友,他愿意在任何时候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尽自已所能给予她最大的帮助,泱肆觉得已经足够了。 如此颠簸而来,全然不顾日后回了丞相府应当如何交代。 仅仅只是为了当初在城门外的那一句“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不过,也是我二哥助我来的,要不然我哪有那么多金银做盘缠?” 他的钱财,当初都用在清平坊买酒了。 甚至抵押了父亲为他买的宅院,迫于父亲大人的威压,他不得不攒钱赎回来,所以身上基本上没什么存银。 此人突然神秘兮兮的,似笑非笑地道:“你们知道我二哥为什么要帮我吗?” 他扫视一圈桌上的众人,一副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 泱肆略微猜到了一些,但没有出声。 还是徐鸿光比较给面子,对于小辈都有种不由自主地和蔼:“为何?” 然而这个原因得告诉除了他之外的人才有意思。 毕竟其他人才知晓其中的来龙去脉。 于是慕诺笑着看向徐鸿光,却是在对其他人说:“他让我去一趟桃疆,替他看一眼嫂子!” 靖安与桃疆同处北疆,离得不算远。 “他该自已来。” 泱肆出声:“他不能总是这样,把自已困在原地。” 闻言,慕诺的神情也黯淡了些。 这一年来,公子府表面上看起来与从前无异,二哥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活,去宫里上朝,去南院任事,一切按部就班,一切照常。 只有他知道,自从二嫂离开后,二哥每一日都活得十分麻木,本就不善言语之人更加无法喜形于色,以前偶尔还会厉声教训自已几句的二哥,不论慕诺做什么,在他面前胡闹,他都充耳不闻,事不关已。 他不开心。 他好像从没开心过。 在嫂子离开后,他更加没法拥有名为快乐的情绪。 以前,他是在自已面前筑起高墙,将自已保护起来,对所有人和事都施予防备,可现在,他在高墙外又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没有人能打破,他也不愿走出来。 直到,那日慕诺在他面前提起,自已要去靖安看望小殿下。 那整日沉闷之人才终于肯望向自已,将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 凛寒脸上的神情也僵住了,随即他皱起了眉,甚是不悦:“他装给谁看?当初绾绾在公子府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被施予鞭刑,被罚跪整日,被当作奴隶使唤。 她过得多辛苦,凛寒是知道的。 慕诺虽然喜欢自已这个嫂子,但也不容许别人说自已的二哥一句不是。 “我二哥最初有疑心不是应该的吗?他后来可是再没为难过嫂子,还一直帮她呢!” 凛寒哼了声,才不领情:“那又如何,没法掩盖他伤害绾绾的事实。” “就是因为他无法原谅自已,所以他才让我来的!” 慕诺一急,一股脑就往下说。 慕蔺从不表达自已,但那毕竟是他叫了二十年二哥的人,他心里想的什么,他在悔什么,他为何把自已一日又一日地困住,慕诺是最明白的那个。 第259章 道别 被毫无征兆剔除在外的慕诺义正言辞地要参与这一次的鬼市开市。 九七却无情地向他阐述一个事实:“你迟早要回到京上,顶多也就参与这一次了,这么较劲做什么?” “有一次算一次好吗?” 慕诺却不管,转而对凛寒道:“下个月我们去桃疆开市如何?刚好我也可以去看看我嫂子。” 凛寒冷漠回复他:“在鬼市,你应该称她为季宗主。” 九七在一旁憋笑,慕诺白了他一眼,“好好好,季宗主行了吧,到底去不去?” 凛寒也有所动容,但还是道:“主上在哪里,鬼市就在哪里。” 意思便是,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小问题,我去找小殿下说,她现在不也是女主人吗?” 慕诺找到泱肆,说明了自已的想法。 泱肆看向江衎辞,后者却只是对她弯了下唇角,表示一切都听她的。 “去吧。” 于是泱肆思索了须臾,给予了他肯定的答案。 在慕诺高高兴兴地要转身离开之际,江衎辞又叫住了他。 “以后你在哪里,鬼市就在哪里。” 慕诺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泱肆替江衎辞做出解释:“你以后就是鬼市的军师,带领大家继续把鬼市经营好。”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轮到凛寒和九七的天塌了。 慕诺成功翻身,叉着腰仰天长笑:“哈哈哈——” 九七百思不得其解:“主上为什么要把鬼市的前途交到你小子手上?” 正如九七所言,他迟早要回到京上城,也就是说,到那时,鬼市全员也要跟着他一起离开靖安,回到京城。 他们将不再跟随江衎辞和泱肆。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08节 慕诺毫不谦虚:“可能小殿下和主上大人也觉得我才华横溢能力超群,一定能带领鬼市创造辉煌吧!” 九七踹了他一脚:“你小子少放屁!” 只有七一望了眼沉思不语的凛寒,心中了然,也选择了沉默。 这可能是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后一次进入鬼市了,泱肆和江衎辞一起,坐在为鬼市主专门准备的独立小楼里,从窗边可以看见外面喧闹的场景。 短短半月不到的时间,凛寒就能带着大家一起把鬼市在靖安扎下根来,第一次开市,热闹程度便不亚于在京城。 泱肆本来与江衎辞相对而坐,两人随意闲聊着,对面的人不知怎么就突然起身挪到了她身旁,泱肆于是便自然而然地窝进了他怀中。 窗外的黑夜被鬼市的灯火照得通明,人潮熙攘,泱肆觉得自已好久没有听到这样欢腾的喧嚣声。 她说:“慕诺和凛寒一定能把鬼市管理好的。” 前世的慕诺科考不中,后来自然没有走上仕途,而是成了京城有名的商人。 不是进宫为官才叫有才,经商也是需要头脑的。 江衎辞自然也是看出他的才能,才会放心把鬼市托付于他。 身后的男人用指尖梳着她的发尾,轻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 他仍是轻柔地捻着她的发丝,竟不直言:“自已慢慢想。”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会放在心上永远铭记。 泱肆隐约觉得这件事很重要,所以他偏要她自已想起来。 三月份,春意盎然的好日子。 江衎辞这人,别看他这半月以来好像真的跟泱肆一样对于这次成亲不甚上心,但一大早便普照大地的阳光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泱肆和落染一起坐在镜台前梳妆,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竟还有些刺眼。 穿上红色嫁衣,头戴凤冠的落染望着自家喜笑颜开的殿下:“殿下还是很开心的呢。” 这两人这段时日表现得平平常常,真叫人以为他们只是在徐将军的见证下走个形式罢了。 “他开心,我当然也开心呀。” 泱肆笑着望她,前世落染成亲时也是她亲自为她梳发送出门,这一世她们为彼此梳妆,穿上嫁衣。 “落染不开心吗?” 后者红着脸点点头:“开心。” 一生中最重要的大喜之日,谁都会开心的。 泱肆从醒来开始自然是心情愉悦,但也没那么激动,表现得较为平静。 相较之下,徐鸿光就激动得多,坐在高堂之上,望着屋内的两对新人,嘴角就没下来过。 慕诺也很积极,主动请缨当起了司仪,站在徐鸿光身旁,高声喊着拜天地。 他每喊完一句,泱肆就能听见徐鸿光在一旁笑着说“好、好。” 喊到拜高堂时,泱肆甚至觉得他的声音略显哽咽,不用看也知,定是红了眼眶。 徐鸿光一生戍守边疆,无妻无子,所以泱肆的存在于他而言,便如他自已的孩子一般。 孩儿寻到了一生的归宿,他当然要亲眼见证这一刻。 礼成以后,两位新娘子理应被各自送入自已的婚房,等待新郎前来揭开盖头。 但泱肆偏不,她在堂少就让江衎辞把盖头揭下来,而后坐下来众人一起饮酒欢歌。 沐佑也觉得这样热闹的时刻,不应该把新娘子独自留在洞房里等待,所以问过落染的意见之后,也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这次的喜宴同上一次一样,并无旁人,也无外宾。 但多了一直愿意跟随泱肆的侍卫队,多了徐鸿光身边的一众将领。 所以仍旧很热闹,把整个前院都坐满了,每个人脸上都是笑颜。 泱肆走后,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慕诺喝酒了,所以他几乎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划上了拳,喝了一圈后组织大家玩游戏。 白玉也很兴奋,欢快地从每个人脚下穿过,偶尔跳上桌,大家会喂它吃的,还把酒杯送到它嘴边。 小狐狸也不知随了谁,竟也会喝酒,伸着舌头舔个不停。 两个新娘子紧挨着坐在桌前,看着热闹欢腾的众人,落染握着泱肆的手,触景生情般,眼眶微润。 “没想到,我竟然是同殿下一起婚嫁。” 她看着泱肆,像是怎么也看不够,那眼神柔情到泱肆忍不住叹了口气。 拍了拍她的手背,泱肆道:“好日子,别哭。” 落染仍是望着她,眨了眨眼,隐去眼中湿润。 “殿下,您以后,会常回来看我吗?” 泱肆愣了愣,胸口顿时有些闷。 落染终究还是聪明的。 即使泱肆从未提过,她这段时日也已经看出,殿下不是回来了,而是来同他们道别的。 她要走,并且,不会带上他们任何人。 他们再次成亲,更多的是为了给身边的人看,算得上是一种告别的仪式。 泱肆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会的。” 另一边,江衎辞和徐鸿光坐在另一张桌上。 两人的目光,都停在不远处的泱肆身上。 “丫头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快乐。” 江衎辞眼神柔和,他何尝不是,有她在身边,才会觉得生而无憾。 “清诀半月前已经从南疆启程,不日便会抵达京城。” 徐鸿光说着,又道:“我也该出发了。” 远处的慕诺突然冲这边大喊:“徐将军!您的兵说您千杯不醉,我不信,我要同您一决高下!” 这话也只有慕诺敢说出口。 大喜的日子,徐鸿光也高兴,站起身来,拍了拍江衎辞的肩膀:“日后丫头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她。” “将军。” 江衎辞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务必平安归来。” 第260章 谢谢你爱我 意兴阑珊时,连白玉这只小狐狸也喝醉了。 众人都互相搀扶着回去歇息,江衎辞独坐廊下,白玉歪歪扭扭找到他,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膝头。 轻柔摸着白玉的脑袋,他轻笑着自言自语。 “等会儿她回来看见,又该吃醋了。” 白玉不知听没听懂,耳朵动了动,闭着眼继续趴着。 “莫辞!” 那头有人唤他,他抬起头来,她站在另一边向他挥手,提起嫁衣的裙摆就要跑过来。 他也笑,等她过来,他们一起回去。 泱肆刚跑出没两步,有人喊住了她。 “小殿下。” 是慕诺,爱逞能的后果就是他现在几乎已经醉得站都站不住。 看他踉踉跄跄走来的样子,泱肆真怕他摔个狗吃屎,于是伸手扶着他坐在廊下。 “小殿下,你别扶我,我自已可以……” 他习惯性逞能,却早已没什么力气,敌不过被泱肆强势扶着坐下。 “你在这坐会儿,我去叫凛寒过来背你回去睡觉。” 泱肆刚要转身,却被人拽住了衣袖。 他整个人靠着廊柱,伸出一只手,好几次都拽不住,还是固执地抬起手,却只是去拉她的衣袖。 “小殿下……” 他面色潮红,唤她时如呓语,如刻在潜意识里的心声。 泱肆也想不起,从何时开始,他便与旁人不一样,爱在殿下二字前加一个“小”字,分明他也没比她大多少。 没算错的话,他今年应当刚满二十一,而她已是十八。 “来前……我问过我二哥,到底喜不喜欢嫂子,他给我的回答是……他不敢……” 泱肆一时竟没有挣脱他,就这般站着,抬起头,与那边的江衎辞对视上。 “我鼓励他,没什么不敢,他是何等优异出众之人……他想要什么,都可以争取而来……可我凭什么鼓励他?我分明自已也不敢……” 慕诺低喃着,酝酿着像要将一场在心里沸腾喧嚣已久的洪流宣泄而出。 那头的江衎辞已经将白玉放下,站起身向他们走来。 “小殿下……” 那醉醺醺之人又唤了她一声,“其实我爹这次肯放我西行,是与我做了约定,回去之后,一切都要听从他的安排。” 今日是个好天气,白日里便阳光普照,晚上也有明亮的月光洒下来,倾斜进廊下。 慕诺整个人佝偻着,连头也埋下去,月光落在他的后背,泱肆第一次从他身上看见落寞。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09节 这人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少年郎,信奉没心没肺活着不累,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一笑而过。 所有人都觉得,慕蔺作为长子,扛下了来自丞相施予的一切重压与厚望,才能让次子慕诺随性而为,随心而活。 但他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吧。 江衎辞倚在廊柱另一侧,静静伫立。 “我可以……努力用功读书,科考入仕,代替二哥,继承他的丞相之位……” 明明他只是拽着自已的袖口,泱肆却觉得他的手有些颤。 “我希望二哥能够活得自由轻松一些……我也想替他分担一些……” 泱肆默了默,终是没有出言。 前世的后来,成为丞相的,不出所有人意料,是慕家二公子,慕蔺。 他始终未再娶妻,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了京城人人尊崇的冷面丞相。 而慕诺,仍是那般自由自在,如翱翔天际的青鸟。 做着自已想做的事,然后娶妻生子,也算幸福圆满。 这一世的慕诺,为何却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泱肆垂眼,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慕家世代为丞相之家,必须后继有人,否则,整个家族迟早面临没落。 她既不能劝他,要他继续过自已开心快乐的生活而不顾慕蔺,也不能告诉他,丞相之位又不是非慕家不可。 这是他们兄弟二人注定要背负的命运,如何抉择,在于他们,不在她。 “所以小殿下,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你了……” 一旦为相,一生都不得离开京城。 而她,戴罪之身,驻守封地,亦是不得擅离。 话唠的化身,此时更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絮絮叨叨:“小殿下,我会想你的,真的……会想你的……” 他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强调,直到江衎辞也听不下去,从廊柱背后走过来,扯开他的手,搭在自已肩上,将他拽起来。 “国师大人?” 慕诺迷瞪着双眼,歪着脑袋凑近去辨认身旁之人,鼻尖都快怼到江衎辞脸上了。 江衎辞推了一把他的额头,声音清冷:“走,带你回房。” 慕诺被他搀着,摇摇晃晃,嘴一刻也闲不下来。 “不对!你不是国师大人,你是主上……你骗的我好辛苦,我怎么没看出你是鬼市的人?明明我连嫂子都认出来了……一定是因为你常年神出鬼没,我总共就没在鬼市见过你几次……” 望着两个大男人远去的背影,泱肆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光是背影就能看出,江衎辞肯定满脸不情愿,眉眼冷淡,不肯与之交流,而慕诺脸色染着酒醉的酡红,还非要凑近和他说话。 “你手好冰,你是从天上来的吗?为什么你的眼睛是银色的?为什么你会控制雨雪?为什么今天没下雪?” 问了一大堆为什么,江衎辞懒得回复。 “为什么小殿下会爱上你?” 江衎辞踢开门,将他放倒在床上。 看着躺在床上仍在嚅动嘴角重复低语的人,他缓缓沉了口气。 没等到她吃醋,倒是他先醋起来了。 转身之际,又听见身后的慕诺喊了一声:“国师大人!我也会想你的,我会想你们的……” “……” 他跟个醉鬼较什么劲? 江衎辞走回去时,泱肆也已经把白玉扔回了它的小窝。 她站在廊下等他,一身嫁衣红火耀眼,却终是不敌她笑颜如花。 “莫辞。” 看见他,她总是要小跑着迎上来的。 挽着他的手臂,他们并肩走向自已的院落。 她也喝了些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这人酒量好得很,他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醉成慕诺那个熊样。 但她却将脑袋靠着他的手臂,撒娇一般轻声抱怨:“好困啊,再也不成亲了,累死了。” 他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半蹲下身。 “我背你。” 泱肆立马便笑嘻嘻地爬到他背上。 举起右手指向前方,“出发喽!回家!” 江衎辞将她背稳,看着脚下的路。 “泱泱。” “嗯?” 泱肆其实真的很累,他的肩膀宽厚,她趴在他的肩头快要睡着,听见他的低唤,轻到她以为是自已的错觉。 “怎么了?” “谢谢你。” 泱肆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道谢,“谢我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呢? 最初,他也在无数个深夜,问过自已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赠他香囊,为什么要趴在国师府的墙头,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唤他莫辞。 在那些不确定的时间里,他胆怯地躲在阴暗里,却又忍不住探出头去,想看一看那个站在光亮里的人。 她会笑,会说,莫辞,我好想你。 他开始贪恋阳光,贪恋温暖,贪恋人间烟火。 为什么,好像在她一次又一次地站在他面前时,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月光也温柔,他的肩膀让人安心,泱肆在迷蒙睡去之前,听见了他的回答。 谢谢你爱我。 第261章 新的出发 既然要去桃疆,那么鬼市就得抓紧出发,才能在抵达时有充足的时间为下月初的开市做准备。 凛寒站在门外和江衎辞谈事,慕诺姗姗来迟,毫无精气神,走到凛寒身边,脑袋一歪,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显然一副酒还没醒的模样。 “说完了吗?快上车吧我要站不住了。” 凛寒瞥了他一眼,强忍着把他推开的冲动,冷着脸道:“你不是挺能装吗?” 慕诺只觉得自已头都要炸了,“你不懂,遇到开心事要痛快喝。” 江衎辞看了眼慕诺,对凛寒道:“看着他点。” 慕诺抬了抬眼皮,很是感动:“还是主上关心我。” 九七走来,在一旁无情揭穿:“主上是怕你闯祸。” 慕诺抬了抬脚佯装要踹他,“就你知道?” 凛寒实在受不了一个大男人这样挂在自已身上,于是把他推给九七。 “差不多该出发了。” “小殿下呢?” 慕诺靠着九七,眼睛往里面瞟:“她都不来送送我们?” 下一瞬,江衎辞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挡住了他目光。 “泱泱昨日很累,还在休息,我替她来送你们。” “好吧……” 慕诺恹恹道,又看了眼江衎辞,“你来送我我也很感动的。” 在场的众人没人应他,九七拽着他的手臂先上了马车。 “主上。” 凛寒认真看着江衎辞,“日后多多保重。” 江衎辞点了点头,“去吧,鬼市就交给你们了。” 十天之后,泱肆收到了慕诺寄来的信。 他们抵达了漫山遍野开满桃花的桃疆,远处是层峦起伏的雪山,慕诺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景象。 他说桃疆的桃花酿更纯真,混着本土气息,能与清平坊的美酒相媲美。 他说桃花酥也很好吃,甜而不腻,酥脆可口,返程时要和桃花酿一起带来给她品尝。 他说他见到了嫂子,回到自已的家乡,用自已的名字开始生活后,她变得明艳开朗许多。 【不过,她好像并没有想我二哥……】 慕诺说她过得很好,肯定不愿意跟着他再回到京城。 但他说离开桃疆之前他都不会放弃劝说,如果到了最后嫂子仍无动于衷的话,他便尊重她的选择。 徐鸿光在五天前也离开了靖安,走前,他和靖安府的众人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10节 泱肆没有过问他的去程,只是笑着同他说:“舅舅,下次换我去将军府看望您。” 春色应当渐暖,但靖安的暖春迟迟不来。 闲时泱肆和落染坐在屋内,一起绣虎头鞋。 泱肆笑话她太着急,刚成亲没几日就要急着给不知何时到来的孩子做鞋。 落染红着脸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迟早都会用上,不若早做准备。 泱肆觉得有趣,也跟着她做,虽然绣得很丑就是了。 但她还是兴奋地拿着成品去找江衎辞,给他欣赏:“怎么样?给我们的孩子做的,是不是很可爱?” 江衎辞望了眼她明媚的笑脸,又望向手中一大一小两只小鞋子,上面的虎头确实滑稽得可爱。 另一边的沐佑,在看到自已的妻子做的鞋子时,开心之余,又嘀咕了一句:“你都没有给我做过鞋。” 落染娇瞪了他一眼,别过脸去:“哪有当爹的和自已的孩儿争风吃醋的……” 有些东西真的容易一语成谶,不到一个月,落染便开始闹孕吐,茶饭不思。 大夫把过脉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小两口开心得不得了,沐佑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地照顾落染,生怕她受一点累。 落染也从做鞋开始转变为做衣裳,她向来心灵手巧,男孩女孩都做,那些样式各异的小衣裳泱肆看了都跟着生出浓烈的母爱。 于是她窝在江衎辞怀里,跟他说她也好想有一个小孩儿,肯定很好玩。 江衎辞的手从她的头顶摸到她的侧脸,再回到头顶,轻轻抚摸下来,像摸个小孩儿。 “孩子不是拿来玩的,泱泱。” 可是泱肆就是想玩那种软软嫩嫩,胖胖乎乎的小孩儿,肯定很好蹂躏。 等不到落染诞下孩子的泱肆,开始整天追着白玉玩,有事没事把它强势按在怀里,摸它毛茸茸的毛发,捏它肚子上软乎乎的肉。 小狐狸一开始是十分拒绝甚至嫌恶的,但后来实在敌不过,只能乖乖躺在她的怀里,任她上下其手。 后来泱肆发现,这小崽子甚至学会了享受,偶尔伸长脖子要她挠,偶尔把肚皮翻给她,等戳一戳揉一揉之后,就重新趴好,安心地躺着睡觉。 落染偶然经过看到时,会笑着打趣:“你们娘俩和解了?” 泱肆佯装嗔怒,说她胆大包天,竟连自已也敢揶揄。 春天渐渐走近尾声,那天清早,泱肆还在睡梦中,便被江衎辞轻声唤醒。 “泱泱。” 江衎辞从不打扰她睡觉,她想睡多久都可以,所以泱肆翻了个身面向他,向他张开双臂。 等他俯下身来抱她,她才在他怀里蹭了蹭,“怎么了?”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我们该走了。” 怀里的人没了声,他垂眼看过去,发现她仍闭着眼,像是又睡过去了。 实在不忍再吵她,于是他便就这样抱着她。 她并没有真的睡过去,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儿之后,才出声:“那你抱我去梳洗。” 徐鸿光走后,泱肆就知道他们也得离开了。 因为他离开靖安没多久,南疆就传来了战讯。 定南侯领着南疆二十万大军北上,不再如去年那般只是为了营救长公主,而是一路攻城掠地。 可北上的军队根本不止南疆二十万。 定南侯竟与夜郎世子勾结,年前本就不断壮大的夜郎今年更是集结了众多土兵,加入了定南侯的军队。 而北边徐鸿光将军却迟迟不肯支援,所有人一夜之间都意识到,那坐拥天下的帝位,即将易主。 泱肆知道,徐鸿光和江衎辞一定会确保靖安府里的所有人平安无恙。 她也知道,这一仗,他们势在必得。 所以,她可以放心离开。 这一次,是只有他们二人的旅程。 多了一个白玉。 它似乎意料到他们要远行,迅捷地跳上了马车。 他们在晨光熹微时分离府,晨风微凉,落染站在门前,望着远去的马车,迟迟不肯转身进屋。 沐佑给她拢上披风,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轻道:“别难过,殿下是在过自已的人生。” 第262章 神明开恩(完) 泱肆发现,愈往北走,白玉就愈兴奋。 冷意愈发明显之后,泱肆真想把呼吸冷空气这件事给扼杀。 偏偏那坐在外面的一人一狐跟没事儿似的,丝毫不畏惧着迎面而来的寒风。 泱肆探出一个头,抱怨:“你们一个是雪狐,一个会下雪,都不怕冷,歧视我是吧?” 江衎辞转头看她,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先进去等等,很快就到下一个城镇了。” 马车进城后,他们在客栈歇脚,江衎辞让店家送来了许多厚重御寒的衣物,又给泱肆吃了一粒莹白的药丸。 “这是连清研制的药丸,吃了就不会那么怕冷。” 泱肆搓了搓手,接过他递来的热水,“你怎么不早给我吃?” 江衎辞转身去给白玉喂吃的,这是刚刚店家一起送来的熏肉干。 “这才哪到哪?愈往后走会愈冷。” 白玉似乎很喜欢吃这个,小狐狸牙齿锋利,抱着一条肉干慢慢啃,趴在温暖的火炉旁,吧唧吧唧啃得不亦乐乎。 泱肆又想骂它狗狐狸了。 确实整天跟条小狗似的。 没有听到回声,江衎辞抬眼去,发现她捧着碗望着白玉出神。 “怎么?后悔了?” 这么问着,他的语气却并不是很在意一般,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答案是什么也不重要了。 泱肆仍是盯着白玉,“我在想,不如白玉当狗,换我来当狐狸好了。” 江衎辞不知她又天马行空想到了哪里,只是猜测着道:“你不当狐狸精,也很招人喜欢。” “嘿嘿。” 泱肆望着他笑了两声,“这我当然知道啦!” 不过,她想说的是,那样的话,她也可以不用畏冷,无论跟他走到哪里,她都不怕。 但话说回来,就算畏冷,她也不怕。 泱肆一颗坚定不移的心,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后,她同江衎辞抵达大北以北,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不再属于大北地界,不归属大北管辖的城镇。 已经不能称之为城镇了,因为这里人烟稀少到荒芜,没有村碑,不知道边界,也不知道占地范围,隔几里地甚至几十里地才能见到一户人家。 已是初夏,可这里仍被冰雪覆盖,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能看见其消散的形态。 江衎辞说,这里的人习惯称它为雪村。 马车停在雪山脚的一处小院前,江衎辞拴好马,扶着她的手让她下车。 泱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目光停在面前这处小小的独居院落,问他:“这就是你以前每年夏秋都会生活的地方?” 白玉已经自来熟一般,兴奋地冲了过去,停在落了锁的门前。 江衎辞也牵着她走过去,抬手拂去门锁上的堆积的厚雪,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十五岁以前是,十五岁以后偶尔也会在这里住。” 他这样回答她,打开门后,重新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走进去。 “不过以后就会是我们常住的地方了。” 他去收拾东西了,泱肆自行参观,走了一圈,简单到简陋的房子,除了生活所需的必备品之外,并无多余的东西。 这个房子跟这个雪村一样,冰冷,潮湿,没有温度。 这里没有烛火,除了厨房的灶台,像是为了活下去应付饥饿而准备柴火之外,没有任何地方能够看到可以燃起温暖的痕迹。 泱肆想起在国师府时,也是这样,他从不给自已的屋子里备暖炉、热水、火烛。 他好像从不需要这些东西,习惯了待在阴暗和寒冷里。 江衎辞端着火盆进屋时,便见那裹着绒毛披风的人站在屋里无声落泪。 他立刻放下火盆上前去,将她抱进怀里。 泱肆紧紧回抱他,一边落泪一边说:“你为什么过得那么辛苦?莫辞,你为什么那么让人心疼……” 江衎辞轻拍她的后背,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不辛苦,我又不怕冷。” 可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来,哭得比他这个经历过的人还委屈:“可你一直自已一个人,那么多年的时间,那么孤单,每年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去京上见我……” 简直无法想象,他过去的二十余年,是如何在这样一个没有四季,没有阳光的地方撑过来的。 而且他每一年,都要跨越万水千山走到她面前。 尽管,只是为了远远看她一眼。 火盆里燃烧旺盛的火光映着她伤心的脸,眼见她愈哭愈伤心,江衎辞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慌乱地抹去她的泪。 这又不是她的错。 更何况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已很孤独。 因为他这一生都是这么过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若不是,她在去年的冬,给他带来了阳光和温暖,他可以一辈子这么过下去。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11节 可是当他从皇陵的祭坛死里逃生回到雪村之后,他才知道,什么是暗无天日。 分明他每一年夏秋都是这么稀松平常着过来的,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如此难熬。 他第一次憎恨夏天的漫长,让他不能在冬日风雪的掩盖下,赶快回到她的身边。 在他们抵达前,凛寒就已经派人送了许多物资过来,完全可以将这里重新大变样,确保她不会过得跟他一样苦寒,让她在这里也可以得到温暖。 只不过他想亲自动手去做这一切,想亲自把他们的家完善,所以那些人放下物资便离开了,他特意嘱咐凛寒,没有让人动过这里的东西。 他意料她看到这里的一切之后会心疼他,可怜他,但真当如此时,他仍比预料中看不得她伤心。 “可是我已经把你拖进来了,你以后不要嫌弃我连累你才是。” 她从小就怕冷,大北的冬日她都熬不过,更别说这里。 更别说……极寒之地。 可他还是自私地把她带到了这里。 他无法做到“爱她就要为她着想”这样的说法,因为迫于现实而选择放手,选择不与她相守一生。 他不想再远观,尤其在她亦爱上自已之后。 他承认自已自私,独自忍受无边的寒冷与孤寂就算了,还要把她拖进来,陪他一起煎熬。 所以他只能颤抖着,去吻她的脸颊,再小心翼翼亲吻她的唇,向她道歉:“对不起……” 泱肆只觉得整颗心都揪到了一块。 从上一世死在芦苇荡边,被他抱进怀里的那一刻,到再次睁眼获得重生见到他时,她便已经做好了奋不顾身的准备。 怎么能是连累? 明明是他们将一起共度余生。 不再过问外界的任何事情,只在这一方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只有他们眼下的生活。 她会跟他一起,将这个家变得温暖明亮,足以去抵御这里的严寒,足以去抵抗漫长的岁月,足以让他们幸福安稳地过完一生。 她的决心仍坚定,她无畏身处何处,只要与他在一起。 泱肆努力止住眼泪,两只手去掐他的两边脸颊,语含警告:“你再跟我说这种话试试?我人都跟着你到这来了,你应该做的,是以后千百倍地对我好知道吗?” 说完,还翘着小嘴,傲娇模样。 白玉趴在火盆旁,早就见惯了两人的腻歪,不知是否有意,跟着哼了一声。 江衎辞神色一松,在她唇上再次啄吻一下,“遵命,娘子。” 他很少唤她娘子,大多数时候仍是喊她泱泱,偶尔把他惹急了,会加上姓一起,语气严肃地喊魏泱泱。 这样一声突如其来的娘子,让泱肆没绷住,笑出声。 “你别忘了,是你自已跟我舅舅说的,我可是金枝玉叶,你得把我照顾好。” “是,我尽力。”他不可否认。 “我不仅怕冷,也怕黑,家里必须灯火通明,床榻必须暖和,屋里也必须燃着火炉。” “好,今天我就都弄上。” 他拉着她走到椅子旁,让她坐下之前,还在上面垫了一块厚厚的软垫。 “我每天都要吃热腾腾的食物,喝暖汤。” “好,我给你做。” 他又走回去,将火盆里的炭火夹进火炉里。 “我喜欢荡秋千,你要在院子里给我做一个。” “好,明日就做。” “可我还是会无聊,你要带我出去玩。” “好,只要你乖乖穿厚衣裳。” 他耐心地回复她,一根根点燃蜡烛,火光将这里照亮。 “我还要给你生孩子。” “好……” 他下意识便应着,“好”字吐了半个音,手边的动作停下来,抬眼望向她。 泱肆期冀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却见他重新垂下眼,继续手上忙活的事情。 而后,轻轻弯起唇角,无声地笑起来。 泱肆望着他的侧脸,烛火照得他好柔和。 “你笑什么?” 江衎辞走到她身旁坐下,将她揽进怀里。 火炉燃烧旺盛,屋里逐渐暖和起来。 泱肆靠在他的胸膛,听见他说:“我笑……神明竟也会对我开恩。” (正文完) 第263章 番外极寒之地 在不隶属于任何国家的雪村见到西凉国公主,既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此时的泱肆正和江衎辞在冰钓。 江衎辞以前经常像这样,搬把椅子拿根鱼竿,在冰面上从天色微亮坐到暮色四合。 那时是因为孤寂一人,钓鱼不是目的,更多的是打发这漫长的时光。 如今有人陪着,江衎辞本不想来,而且也怕她受凉。 毕竟现在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他们的小屋温馨暖和,他更愿意陪她待在家。 但泱肆想把他的过去都经历一遍,因此缠着他非要来。 不过他就知道,小狐狸玩性大,她定然也跟着坐不住。 刚坐下没多会儿,她就和白玉跑到冰面上去追逐打闹,玩滑冰去了。 “泱泱,别走太远,当心安全。” 虽然这冰湖常年不解冻,但江衎辞还是担心她的安全,一而再地叮嘱。 那人第一次嫌他啰嗦:“知道啦,你好烦呐!” 泱肆虽然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一丝责怪,反而欢快得很,裹着厚重冬衣的身影这儿跑那儿跳,玩得不亦乐乎。 他早就看腻了的景象,在她眼里都是新奇的体验和风景。 脚边的白玉突然回头嚎了一声,然后一溜烟跑了回去。 泱肆看过去,才发现路边停了一队车马,有两人走到江衎辞身边,似乎是在向他询问什么,而他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真的没有其他路了吗?如果要翻越雪山,危险不说,我们会来不及的。” 后者沉思了许久,又对江衎辞道:“公子可有歇脚处,我们家小姐借住两日,我等先去探路,很快便回来。” 闻言,江衎辞眉头蹙了一下:“寒舍不过尺寸之地,只住得下我和夫人。” 方圆十里再无别的人家,那人还试图再商谈:“我们一定给公子足够的银钱……” 泱肆走近,扬声问道:“西凉来的?” 好歹与西凉交战多年,她认得该国的马车制式。 停在路边的车帷掀起,一名女子探出头来:“靖——二位怎么会在此?” 她本欲唤靖安殿下,但后觉当今情势,又及时改口。 西凉亲王在去年自大北回国之后没多久便一病不起,药石无医,如今已是病入膏肓,危在旦夕。 西凉国公主周梓枂只得带着人北上,往极寒之地寻找能治百病的雪灵芝。 踏入院中,周梓枂便开始打量这里的环境。 这只是一处小小的宅院,若在城镇中,便是普通人家的房子,可在这冰雪覆盖的北方,能有这么一处生活落脚之所,实属难得。 而且,它小巧而精致,静静地坐落在白雪覆盖的山脚下,四周是年岁古老的松树,树梢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凌。 小宅院的外墙用红砖砌成,炊烟袅袅地从矮矮的烟囱中冉冉升起,映衬着白雪。 暖黄的烛光从窗户里氤氲而出,是这银白世界里的一抹亮色。 屋内的墙壁被涂成淡淡的米黄色,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中央的炉火燃烧旺盛,上面的水壶煮着沸腾的热水。 江衎辞先踏进屋内,而后蹲下身来,替泱肆脱下冬靴,等她踏进来,再替她脱下寒湿的外袍,换了件新的披风给她披上。 “因为我爱到处乱坐,所以相公便为我在屋内全都铺上了绒毯。” 泱肆回头望了眼还站在门前的周梓枂,微笑道:“公主不必拘束。” 周梓枂于是也脱下鞋履,踩进温暖厚实的地毯,慢慢走进去。 她小心地观察着这两人,刚坐下,那一直不吭声却没闲过的男人就往身旁的女子手里塞了一个暖手炉,又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 大概是出于待客之道,他才给自已也倒了一杯。 周梓枂捧起水杯,细细吹着里面滚烫的水,思索着应如何将心中的疑惑道出。 “难道去年大北的传闻是假的?” 传闻去年长公主与国师的喜宴上,新太子暴毙,忧心大北命运的国师自请以身献祭。 可没过多久,又传出长公主通敌叛国被遣往封地一事。 而如今,这两人却都同时出现在了这里。 甚至,以相公和夫人相称。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12节 “传闻不可偏信。” 泱肆道,又将话题抛向她:“极寒之地气候极为恶劣,公主怎么亲自出马?” “我不放心……王叔病得太重了……” 周梓枂眉头紧锁:“我本听闻大北京城有一夜间市集,名为鬼市,每年会有两次雪灵芝拍卖,可是去年开始鬼市便销声匿迹了……所以,我只得搏一把。” 闻言,泱肆望向身旁的男人,却见他神色自若,低着头给她剥火炉边烤熟的花生。 她看着江衎辞,却是对周梓枂道:“极寒之地都是古籍中记载之地,到底有没有人真的去过,还不得而知。” “那我也得试一试。” 周梓枂道:“殿下和大人身居此地,真的丝毫不知有关于极寒之地的线索吗?” “我知道。” 江衎辞终于开口了,他知道泱肆一直在看自已。 鬼市有雪灵芝,他作为鬼市主,雪灵芝怎么来的,他最清楚。 诚然已经闭市一年的鬼市已经没有新鲜的雪灵芝了,若想要,只得再深入极寒之地。 “所谓极寒之地,滴水成冰,寒风如刃,除了雪灵芝,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在那里存活,人到了那里,也很难再活着走出来。所以你们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屋外是无边际的冰雪,屋内暖洋四溢,泱肆手撑着头,始终看着他,只静静看着他。 直到夜里躺下时,江衎辞望着趴在自已怀里的人,低叹着道:“泱泱,别这样看我。” 泱肆眨了眨眼,眼眶有些红。 “我只是觉得,你一定还吃了很多很多苦,可我都不知道。” 江衎辞用下巴轻蹭她的额角,告诉她:“不苦,对我来说,不是苦。” 只是,她仍旧心疼他的过往。 哪怕他一再向她强调,他不怕冷,他感受不到寒冷。 周梓枂暂时留下了,好在还有空的卧房。 而泱肆和江衎辞还是同往常那样,早晨她贪恋温暖的被窝,他会先起身,为她煮好暖粥,等她醒来吃完,再带她在院里荡秋千。 周梓枂从不打扰他们二人,她带来的人里有会厨艺的人,因此江衎辞和泱肆便解放双手,一起坐在火炉边看话本子。 一同吃饭时,泱肆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周梓枂眼中瞧见一丝神伤。 每当这个时候,她便要悄悄靠近江衎辞一些,后者会下意识给她夹菜。 她会高兴地翘起脚,心满意足地吃饭。 周梓枂一直恳求江衎辞能给他们指路,但皆被拒绝。 “极寒之地的地形会被气候影响而发生变化,即便我给你们指了路,你们也找不到的。” 除非,他带他们去。 但,他不能留自已的妻子一个人守在这里,守着这片广阔的雪原。 旁人如何一直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只有她。 在江衎辞那里被堵了死路的周梓枂开始以泱肆为突破口。 “殿下,我们只需要大人为我们画一条路,不论走不走得通,不论结果如何,我们自行承担,不会怪罪到大人身上的。” 泱肆望向窗外院子里正在给白玉搭建小窝的人,道:“他只是不希望你们去送死。” 如果单纯为了摆脱他们,他大可以随便为他们指一条道打发便可,但他没有。 她的莫辞啊,这世界待他并不友好,但他仍旧那般温和,那般自立,在自立中自洽,与世间达成和解。 他就像院子旁边的松树,即便被冰雪包裹,也依旧挺拔。 “殿下……” 周梓枂的声音哽咽,“瑶琰是王宫里诸多王子王女中最小最不起眼的一个,从不得父王重视,自小便跟在王叔身边长大,王叔于我而言,便更胜亲生父亲,瑶琰真的不能撒手不管……” 泱肆眉尾动了动,一时竟哑然。 父亲这个词,对她而言,好近又好遥远。 本该寂静的院外吵闹起来,阵阵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白玉已经闻声跑了出去。 泱肆怎么也没想到,凛寒会带着徐鸿光来到这里。 “丫头!” 徐鸿光跨下马背,拉起泱肆的手。 “可愿随舅舅进一趟京?” 第264章 番外平行线·假如这个世界没有莫辞 如果能够重来,你最想弥补的缺憾是什么? (一) 如果说,死亡不是终点。 或者说,没有死亡。 没有十年沙场,没有北征南战,没有芦苇荡,没有无妄,没有刺穿胸膛,没有倒地不起。 该是一个寻常的清晨。 就仅仅只是睁开眼,便回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未央宫。 殿外是飘洒的雪,纷纷扬扬,世界银白,静谧无声。 泱肆站在廊下,茫然地环顾四周,天空苍茫得让人眩晕。 她好熟悉这里,可是这里好陌生。 想要再次迈动脚步,脚下却蓦然沉重得像被死死钉住。 廊外的雪渐停,世界更加寂静,风吹过,泱肆却一阵头晕眼花,耳鸣到脑袋都快要爆炸,整个人像是随着停驻的雪被挖空,神识也被抽离。 心脏好痛,一种被生生剥离的痛。 “殿下。” 熟悉的声音,她转头,迎面走来的人脊背挺直,身姿挺拔。 泱肆用力眨眼,看清来人坚毅的眉眼,才确信不是自已的错觉。 “金銮殿今日早朝已经宣旨,册封林淑妃为后,来年开春便同大皇子一起举行册封大典……殿下?殿下!” 没能等说完,泱肆已经往前一栽,倒进对方怀里。 面前的人及时将她接住。 落染带着太医赶来时,泱肆已经被搀扶着回到殿内。 太医把过脉,道:“殿下风寒未愈,不宜再吹冷风。” 喝完落染熬的药,泱肆渐渐缓过来,喊住即将转身离去的人。 “阿烈。” 她发现自已竟有些颤音,再见到眼前这人,仍无法抑制地难过。 那人回过头,拱手弯腰:“殿下请吩咐。” (二) 泱肆不知道自已为何又回到了建北二十一年的冬。 这一次她明明没有死,她和江衎辞一起生活在北方的雪村,那里很冷,可是他们的家很温暖,跟他待在一起,日子平淡却幸福。 晚上江衎辞给她炖了暖汤,他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她,泱肆知道,即便他嘴上不说,可他却很心疼她,心疼她跟着他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和他一起过没有四季的生活。 她高高兴兴地喝完,窝在他怀里闭上眼进入梦乡。 再次睁眼,却回到了未央宫。 傍晚时分,林淑妃踏进了未央宫。 泱肆竟没有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伪善:“阿肆,听闻今日你险些晕倒,现在可好些了?若不然明日黎塘游湖赏梅便不去了吧?” 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泱肆连假笑都懒得伪装。 “无碍,已经好了。” 走时林淑妃盯着她瞧了好几眼,欲言又止。 但泱肆并未放心上,她只等着第二日,能够在黎塘见到江衎辞。 她一夜未眠,连夜缝了一个香囊,在上面绣了“莫辞”二字。 明日就送给他。 可这一次的游湖,异常地顺利。 没有刺客,没有人推她下湖。 本该是国师的江衎辞也没有出现。 泱肆心觉古怪,游湖结束后,让驾马车的阿烈送她去国师府。 “国师府?” 阿烈疑惑,“殿下,您指的是?” 泱肆也不解她为何如此问:“就是皇宫北郊的国师府啊。” 阿烈与一旁同样困惑的落染对视一眼,落染出声:“殿下,北郊那一片没有任何府邸。” “胡说。” 她以前天天跑的地方,她不知道? “没有府邸,那你说国师住哪儿?”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13节 她严肃反问的语气让落染愣了一下,求助地看向阿烈。 后者抿了下唇角,“殿下,您……是不是记错了,大北没有国师。” 泱肆不懂她们为何要这么说,也不信她们俩说的话,亲自驾马车去自已记忆深刻的地方。 当望着眼前的一片荒芜时,泱肆整个人都慌了。 她在深夜推开了养心殿的门。 魏明正伏案桌前,批阅奏折。 他抬起头看向她,语气关怀:“阿肆怎么来了?今日游湖玩得可开心?” 泱肆定定看着他,没有回应。 “今日太后还同朕抱怨,说你好些日子没去寿康宫看她,都无人陪她说话解闷了。” 他笑着说一件在泱肆看来十分荒唐的事。 “江衎辞呢?” 泱肆打断他。 魏明正脸上显出和落染阿烈一样的困惑,“江衎辞是何人?” 泱肆突然有些呼吸不畅:“你把他带进宫做的国师,你不知道他是谁?” “可朝中只有丞相,并无国师。” 魏明正见她神色冷然,语气也淡漠,站起身来走向她,“阿肆,你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他欲要抬手去摸她的额,泱肆下意识躲开,后退了两步。 “这是谁惹我们阿肆不高兴了?” 魏明正微微低头看她,安抚道:“你要找人,朕立马派人去找,别拉着个小脸。” 若是曾经的泱肆听到这句话,一定会以为,她的父皇很疼爱她。 泱肆咬了咬牙,一声不吭转身出去,不顾身后魏明正的呼喊。 她直接往宫门去,对跟在身边的阿烈道:“去丞相府。” 虽不解,但阿烈还是默默地准备马车,前往丞相府。 长公主的到来,整个丞相府都毕恭毕敬地迎接。 但长公主却要单独见三公子。 慕诺睡眼惺忪地踏进来,就被泱肆一把抓住手臂。 “你平时怎么跟鬼市联络?” “你在说什么啊,小殿下。” 慕诺揉了揉眼睛,都被她掐醒了,“什么鬼市?我没听说过啊。” 整颗心又往下沉了一分,泱肆问:“陆婉儿呢?” “陆婉儿又是谁?” “你二哥今日带在身边——” 泱肆愣了神,今日游湖会上的慕蔺独自一人,身旁并没有女子,可她并没有太过在意。 “什么?” 一听这话,慕诺比她还激动:“我二哥在外面竟然有相好?难怪他前些日子不肯答应皇上指的婚事!” 轮到泱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婚事?” “就是和桃疆季家啊,小殿下你不知道,就因为这事我爹第一次罚我二哥跪祠堂呢!” (三) 季家并没有被灭门,季君绾仍是季君绾,她人在桃疆待嫁,并没有来到京上。 泱肆还得知,去年大北并没有西北禄枯河与西凉的一战,两国和平相处,没有交锋,她没有带兵西征,西凉亲王也不在皇城牢中。 与她的记忆、她所熟知的事情大相径庭。 魏清诀没有疾病缠身,甚至帝王亲自下旨第二年春天,等他及冠便封为太子。 而云山没有被贩卖的少女,也没有凭空多出来的军火。 同样没有的,是清平坊。 连清也不在京上。 泱肆疯了一样,在京城找了一个月。 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在找一个人,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阿烈也陪着她,去云山,去寻春院,找所谓的清平坊,在曦月湾找所谓的鬼市。 全都一无所获。 派人往南疆药王谷送的急信,也在一个月后收到了回信。 阿烈看着她把手中的信纸攥紧捏皱,眼中的不可置信早已在这一个月里被消磨成失望和难过时,就知道,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消息。 紧接着,她便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北上,离开大北,去雪村。 这下彻底轰动了宫中,所有人都来劝她。 太后语带哀怨:“你个小丫头片子,不来陪哀家就算了,现在还要跑那无人之地去做什么?” 魏明正也道:“朕已经派人往整个大北都送了寻人告示,你还不放心,朕也可以再派人去找你所说的雪村。” 林淑妃轻柔劝解:“是啊阿肆,北上那么危险,而且很冷,你会受不住的。” 他们每一个人口中说的话,以及脸上的神情,都让泱肆感到无比陌生。 就连魏嘉煜那小子,也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喊她:“皇姐,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只有魏清诀是她所熟知的模样,温和地看着她:“阿肆,为何突然要找这么个人?你常常待在宫中,我也从未听你提起过此人。” 泱肆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脸上关怀的神情,淡声道:“我又不是陛下的亲生骨肉,你们不用伪装得很关心我。” 太后和帝王的脸色果真变了变。 魏明正走向她,“阿肆,不是说好再也不提此事吗?” 说好? 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已面前,她挥开他伸过来的手。 泱肆一时有些崩溃,想到自已亲生父亲的死亡,想到母后常年郁郁寡欢,想到她的父皇曾那么残忍地对待她,陷害她的爱人和兄长,将她关进大牢,又将她驱逐。 别再同她演了。 她真的看够了。 “够了!您别以为我不知道,阿烈就是您安排在我身边的,为的就是随时能够取我性命!还有你林淑妃,我母后在时你便一心想要她死,如今也不必在我眼前假惺惺,你根本就只是想当皇后罢了!” 泱肆冲出来时,阿烈候在殿外。 她在追上去前,下意识看了眼殿内。 留在里面的众人面面相觑,帝王和林淑妃满脸神伤。 阿烈踏进去,跪在帝王面前。 “陛下勿要担心,殿下只是心急了,才会一时冲动。” 泱肆恍恍惚惚,走进了梅阁。 梅妃在梅林下跳舞,身影翩跹,轻盈柔美。 “殿下,可要尝尝新酿的梅花酒?” 她的酒很好喝,像是注入了对家乡浓浓的思念,和对人生的淡泊。 她眼中却没有半分阴郁之色,有的只是恬静淡然。 半坛酒下肚,梅妃轻声对她道:“殿下,若是去了雪村,就能找到你要找的人,或者说,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那便去吧,陛下和太后会理解你的。” 阿烈站在梅阁外等泱肆。 泱肆看了她一眼,埋头走向未央宫。 “殿下。” 她没应。 即便知道阿烈的忠心,但她在皇帝面前亲自道破这件事,眼下还觉得有些别扭。 走进寝宫,落染看了看泱肆进殿后关上的门,又看向阿烈。 “殿下怎么了?” 阿烈皱着眉,摇了摇头。 “你不觉得,殿下突然变了很多?” …… 落染端了热水进殿,伺候泱肆梳洗。 “殿下,您是不是误会……或者忘记了很多事情?” 她犹豫着,试探地开口。 “您不是陛下的亲皇女这件事整个大北的人都知道,在您初生时,陛下便向天下宣告过,永远把您当作亲生女儿来对待,至于烈侍卫,也是陛下带着您去军营,您自已选中当贴身侍卫的……殿下……您和宫里的所有人关系都很融洽,也没有人想要害您。” 她的话让泱肆感到不可置信:“你也跟着骗我是不是?那你说,我父亲魏洛言是怎么死的?皇兄的母妃华妃娘娘是怎么死的?” “新朝建立初期,京城动荡不安,前朝太子也就是您的生父,是被前朝乱党害死的,而华妃娘娘,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去世的。还有淑妃娘娘……当初是您亲自去向陛下请求,让她成为新后的。” 落染向她解释完,“殿下,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您怎么不记得了?” 泱肆记得,可她的记忆里,她亲身体验过的那些,都跟如今所面临的毫不相同。 按照落染所说,林淑妃待她极好,小皇子也跟她玩得来,他们姐弟二人常常去寿康宫找太后,皇帝并没有忌惮她,阿烈也并不是她身边的一个细作。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14节 接下来的几天,帝王、太后、林淑妃、魏清诀一个接一个来找她,来想着法地哄她开心,几乎是把她当成了皇宫中的至宝。 (四) 但泱肆现在没有心思去追究他们到底是否真心。 她仍旧毅然决然,要前往雪村。 阿烈道:“殿下,属下陪您去,无论您去哪里,属下都一定陪同守护。” 皇帝拿泱肆没办法,也松了口,说唯一的要求是要让侍卫队的人跟着保护她。 但泱肆只带了阿烈。 一个月,又花了一个月,他们找到雪村,泱肆欣喜地燃着希望,循着记忆去寻找她和江衎辞的家。 那原本该坐落着一座小院的雪山,却只有一片茂密的松树林。 泱肆跳下马车,再次如发疯一般,穿梭在林中,疯狂地奔跑,难以置信地寻找。 松树林不大,她很快便穿到了另一头。 她不信,一定是她找得不够仔细。 转过身,她又冲进树林,将整个树林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 他们的家不大,但无论如何,也该看到了。 她愈来愈失控,脚下踩空,狠狠摔进雪地里。 “殿下!” 阿烈一直默默无闻地跟着她,见她摔倒立刻上前来拉她,想要将她扶起。 泱肆却仿佛失去了浑身力气,怎么也站不起来。 她死死抓住阿烈的手臂,再也克制不住嚎啕大哭。 “我找不到他了,阿烈,我怎么找不到他了……他到底去哪了,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的莫辞为什么不在她的世界里了? 为什么她怎么努力也找不到他。 他在哪里,会不会冷,有没有人欺负他,有没有人陪他。 “我要去极寒之地。” 阿烈看着她站起来,跌跌撞撞往林子外走,嘴里自言自语。 “他一定在极寒之地,没错,他一定在那里……” 阿烈追上去,拉住她的手,“殿下,你先冷静一下。” 她没有转头,垂头盯着脚下,语气明明很平淡,听着却叫人揪心。 “他在等我,我要去找他。” 他们可是拜堂成亲了的,她不可以丢下他不管。 脖子上一阵刺痛,泱肆晕过去之前,听见阿烈说:“殿下,抱歉,属下不能让您去冒险。” (五) 阿烈独自一人去了极寒之地。 泱肆则被半捆半绑着送回了京城。 阿烈回来时,已经第二年的春。 孤身一人回来,看到泱肆黯淡下去的眼,她跪下来,“属下没有完成任务,请殿下责罚。” 她脸色苍白,整个人已经虚弱到了极致,便是强撑着,跪在自已面前。 泱肆叹了口气,“你平安,也很重要。” 眼泪却在下一瞬间滑落下来。 比相信魏明正真的疼爱自已更让泱肆难以接受的,是这个世界,没有江衎辞这个人。 没有人来同她相爱,没有人来告诉她,她就是他的四季。 开春后,林淑妃正式被封为皇后,魏清诀也在及冠之日被立为储君。 新后从未刁难过泱肆,宫中日日一片祥和。 魏嘉煜比印象中开朗活泼许多,常常来未央宫找泱肆,跟在她屁股后面,皇姐皇姐地叫。 太后也总爱唤她去寿康宫,说换季了,命尚衣局给她做了许多好看的裙子。 大北的冬天竟过得那么快,春天温暖无比,阳光毫不吝啬地普照大地。 泱肆再没提过要找人,所有人也都选择不去过问,也不再提及。 她渐渐感受到他们真如落染所说的,对自已的喜爱,她也努力配合,配合他们的宠溺,配合他们的亲热。 日子一天天流逝,从极寒之地回来后,阿烈便生了一场大病,养了整整一个春天,才能下床走路。 夏夜蝉鸣,泱肆去看望阿烈时,对方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殿下,您能同属下说一说,关于那个人吗?或者说,关于您记忆中的世界。” 她一直装作无事发生,可只有阿烈知道,她并不快乐。 泱肆坐在窗前,将那些她所真正经历过的人生,娓娓道来。 阿烈静静听着,望着她的侧脸,她脸上的神情随着她的叙述而生动变化。 她坚信,殿下说的,都是真实的。 “殿下。” 阿烈唤她,“您可曾想过,在这里,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局,没有众叛亲离,没有不断的战争,梅妃娘娘没有郁郁而终,太子一直平安健康,陛下仍旧是您最敬爱的父皇,属下没有受到侮辱亦没有惨死,一切都是美好的,您会永远幸福的一生。” 她轻声说着,停顿了下又道:“可是在那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反过来的,您会体验数不清的痛苦,可是在那里,却有您的爱人与您相伴……殿下,如果可以选择,您会选择活在哪一个世界?” 泱肆早就已经随着她的话语泪流满面。 “可是阿烈,不应该这样啊,为什么这一切要用莫辞来换取?这对他不公平啊,上天本就已经对他够不公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把脸埋进臂弯,哽咽着重复低喃:不该这样、这不公平。 (六) 再次重来,泱肆的遗憾,仍然是江衎辞。 这一次,却无法弥补。 即便那个世界再痛苦,泱肆也无法忍受没有江衎辞的世界。 她每天晚上闭眼,都祈祷自已一睁眼,就会看见身边江衎辞的侧脸。 她甚至想试试杀死自已,能否再次重生去到那个有莫辞的地方。 可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如果再没有重来,如果死亡便是一切的尽头,那她死了之后,这个世界,将再也没有人记得莫辞。 那就熬一熬好了。 泱肆想,反正人早晚会有一死。 熬一熬,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她要在活着的世界里,保留他们的记忆。 她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无限地爱他。 一年后,泱肆不顾皇后帝王的苦口婆心,再次选择离开京城,去到了雪村。 在那片松树林里,她按照记忆中的样子,花重金找工匠打造出她和江衎辞的小家。 她生活在那里,阿烈每隔一段时间会来看她,给她送物资。 一年又一年,她始终独自一人,守着这个小院。 屋里好温暖,泱肆却常常站在檐下,看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 寒冷和雪,会让她有片刻幻觉,靠近了莫辞一分。 冬天的雪村很冷,寒风刮过,卷着雪花迎面而来。 泱肆却不躲,甚至跑出檐角,跑到院里,淋了满头白雪。 她抬起头,双手合在嘴巴两边,对着天空大喊。 “莫辞!!我好想你啊!!” 我真的好想你,你在哪里,是不是也在一个没有我的世界。 你是不是也很难过。 淋雪又吹风,泱肆倒进床铺里时,头晕脑胀。 昏沉迷糊中,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最初的那十年。 他还是国师,而她是征战四方的护国公主。 她身穿金甲,手里抱着头盔,步伐沉稳而坚定。 他迎面走来,两人擦肩而过。 他们并不相熟,说过的话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可他却停下脚步,驻足原地,回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他的眼中,是淡淡的,如白雪一般的忧伤。 她的背影却顿了顿,亦缓缓停下脚步。 回过头,是她也望向了他。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15节 第265章 番外莫辞:祈求上苍垂怜 连清说,那个迷幻药的名字叫,妄念。 它可以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贪念、愤怒、嗔痴、邪恶。 江衎辞不知道,自已是怎么把剑刺入魏清诀的胸膛里的。 他只是听见了那道经常笑着唤自已的声音,满是震惊与悲伤地去唤另一个人。 皇兄。 好像下雪了。 可他看不清,感知不到,只觉满目猩红。 双手染着鲜血,她的泪比她火红的嫁衣更灼人。 皇城的地牢阴暗寒冷——他本不怕冷的。 可他见过了阳光。 他倒在潮湿的草席上,觉得这里冷到让人难以忍受。 他迷迷糊糊想,是不是,真的是他太过贪心。 可他从未奢求过什么,就连最爱的人,也选择远远观望。 是她来到他面前,站在光亮里,向他伸出手。 他确实贪了,以为只要抓住她的手,就能从深渊里爬出来。 深渊太深,他自已都无能为力,却害得她一起坠落。 而他的泱泱啊。 皇兄死在自已面前,还是想尽办法,要让他全身而退。 可是她也会害怕,怕稍有不慎,他便葬身火海。 他不怕死。 他只怕她伤心难过,只怕她内疚自责。 所以他不能死。 他第一次,有强烈的,想要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愿。 夏日飞雪,强行扭转四季的后果便是,即便在极寒之地待着,他的身体也恢复得十分缓慢。 他几乎每日都处于昏迷状态,用连清的话来说就是离死不远了。 但他不能死,他知道,她还在等他。 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时间,他便急着南下。 在雪村休整时,凛寒找到了他。 失踪。 那一刻开始,他便开始了漫长地寻找。 在最虚弱之时,把自已身体的承受能力撑到极限,片刻不停。 在京城黎塘旁边山上的寺庙里,他第一次跪下来,跪拜佛祖。 他从不求神拜佛,从不寄希望于神明能够收回对他如此不公的命运安排。 可是那段时日,每走过一个地方,他都要到当地的寺庙虔诚跪拜。 求她平安无恙,求她没有受苦。 求上苍能否垂怜他一次,不要让他失去爱人。 他就自私这一次,能否对他开恩。 敲开药王谷的大门时,他便彻底撑不住,倒在了连清面前。 他又昏迷了很久。 梦里,全是她的身影。 她在南泽县将一块甜腻的糕点递给他,她在坤宁宫的院里荡秋千,她在皇陵抱着母亲的墓碑哭得双眼红肿,她失足坠湖日日躺在榻上养病,她及笄成年挽上一头青丝,她穿上铠甲领兵西征,她送自已的皇兄出殡满脸苍白。 梦境的后半段,她几乎常常穿着铠甲。 她的脸愈发坚毅成熟,她好像一直在战场上拼死搏杀。 百姓尊崇她,土兵爱戴她。 可她从没笑过。 她只在夜深人静时分,才会踏进坤宁宫,坐上那个纯真孩提时期,才有权利坐的秋千。 国师府的秋千,是为她做的。 虽然初衷,并不是奢望有一日,她能走进他的世界,走进国师府,坐上那只秋千。 梦境里的她好像经历过另一场人生,而那场人生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即便她在边疆重伤昏迷,他也只能昼夜不停赶去,匆匆看一眼,然后离开。 他隐匿的爱,就像极寒之地古老的冰川,坚固的不肯融化,也不得以见人。 连清把他在药桶里泡了近一个月,才再一次挽回他的性命。 好在,冬天来了。 又一年冬,那么怕冷的她,没有了未央宫不灭的烛火和温暖的火炉,会不会生病。 要赶快找到她。 千里传音哨,是当初他背着行囊离开雪村独自北上时,连清给他的东西。 那样的话,如果他有危险,连清能够带人根据哨音找到他。 可年幼时的泱泱喜欢。 真庆幸自已,把它送给了她。 否则,他不会在夜郎的山谷外听到她的哨音时,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这样的人,竟真的能得神明开恩,得上苍垂怜。 原来,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她,是那个万幸。 第266章 番外魏清诀:那个小公主 魏清诀的母妃华妃娘娘,只是朝中一个小官员家的闺秀,却意外入宫为妃,并诞下了第一个龙子。 华妃以及父家都高兴不已,以为能够从此翻身。 没想到,皇子从出生便带着恶疾,全京城的大夫都来诊过,皆断定为不可医治的顽疾。 因此,帝王也放弃了他,只让太医院的人按时给他送药吊着一条命,却很少再踏进华清宫。 魏清诀从记事起,就未曾见过几次自已的父皇。 一直到四岁那年,帝王立后,不久皇后诞下皇女,被帝王封为护国公主。 他常年深居华清宫,没有见过这个人人宠爱的小公主。 只知众人提起,都说坤宁宫那对母女,深得帝王宠幸,几乎已经捧上了天。 而自已的母妃,毎日看着病弱咳嗽的自已,黯然神伤,日渐憔悴。 七岁那年的冬,某日母妃突然兴高采烈地握着他的肩头,说,他们母子俩很快就能拥有一切。 帝王不临幸,母妃很久没有打扮自已,可是那天,她穿上了美丽的衣裙,施了美艳的粉黛,挽了华丽的发髻。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母妃。 她在金銮殿里,同帝王争执不休。 “臣妾也是您的妃子,清诀也是您的皇子,陛下为何对我们不管不顾?” “徐音书她明明比臣妾入宫晚,而且只生下了公主,您却将她立为皇后!陛下,这不公平,臣妾有清诀,明明臣妾才应该坐那个位置!” 帝王冷漠,告诉她,他贵为天子,立谁为后,都是天子的抉择,她无权干涉。 “可是那魏泱泱甚至都不是您的亲生女儿!陛下,如果天下人都知道此事,他们又将如何看待皇后?如何看待您的威严?” 她掌握的把柄,成功让帝王松了口,魏清诀看见自已的母妃再踏出金銮殿时,眼眶湿润,却满面春光。 她也许在想,她终于可以不用整日守着那凄冷的华清宫,无望地等待,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 可她终究是低估了,帝王的无情。 魏清诀站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推下重重台阶。 金銮殿前的台阶,九十九级,象征着九十九重天,象征着天子的威严。 那日大雪纷飞,母妃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母妃死在了她入宫后最高兴的那一日,死在了他出生后最美丽的那一日。 后来,他被接去了坤宁宫。 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小公主,个子小小的,刚到他的胸口,穿着华丽漂亮的衣裳,总是无忧无虑地笑着,仰着头双眼明亮地唤他皇兄。 他终于体会到了传闻中帝王对皇后小公主的宠爱。 那日理万机之人却几乎日日都会来坤宁宫,陪皇后用膳,陪小公主玩闹。 他如此高高在上,却让小公主骑在他的肩膀上,托着她在院里欢快地奔跑。 小公主咯咯笑,皇后在一旁轻唤:“陛下,这不合礼数,别带着泱泱胡闹。” 那时的帝王仍然意气风发,笑着看向皇后:“我同我的女儿,讲什么礼数?” 帝王私底下同皇后甚至都不以“朕”自称。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16节 他们好幸福。 魏清诀想,是不是母妃弄错了。 健康开朗、可爱善良的小公主才是父皇的亲骨肉,而体弱多病、温吞寡言的他,才是那个本该被抛弃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待在坤宁宫,就怕某一日犯了错,被皇后赶出坤宁宫,被皇帝赶出皇宫。 母妃死后,他更像没了容身之所。 宫里随便来个人都可以对他大呼小叫,不把他放在眼里,如果不当着皇后小公主,甚至可以将他推倒谩骂,将深宫中的怨气撒到他身上。 他们笃定他不敢告状,笃定他寄人篱下,笃定他忍气吞声。 若不是那一日,小公主挡在了他面前。 小公主叉着腰,嫩声嫩气,说再看到他们欺负她的皇兄,她就告诉父皇。 皇帝有两个孩子,却仿佛只是她一人的父皇。 即便他能日日见到自已的父亲,却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他给予别人父爱。 魏清诀看着站在自已面前气哄哄赶走那些宫人的小公主,心想自已到底该不该恨她,恨皇后。 可他咳嗽不停,可他命不久矣。 小公主扶着他进殿,端过宫女手中的药碗亲自喂他喝时,他又想,人生苦短,何苦执迷不悟。 可他放下了恨,与自已和解,却又往另一个牛角尖里死钻,执迷不悟。 在皇后的庇佑下,他过了几年尚算安稳的日子。 直到,皇后病逝。 魏清诀看着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公主,竟有种同病相怜的痛苦。 她也是七岁失去了母亲,可她怎么看起来比他当初还伤心。 大概是因为,她得到的爱太多,所以才无法接受失去。 可她注定要慢慢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魏清诀又觉得,她比自已更悲惨。 她该会伤心成什么样呢。 失去他这个皇兄的时候,她会像失去母后和梅妃时一样伤心吗。 第267章 番外魏清诀:会开花的树 后来小公主变成了长公主,她搬进了未央宫,他也回到了华清宫。 以前魏清诀觉得人生苦短,顺其自然等到及冠后离开人世就好了,无需做过多的挣扎。 挣扎也无用。 可她多次闯进鬼市,只为了取得那传闻中能够治百病的雪灵芝。 虽然她怕他担心,选择隐瞒只字未提。 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她是如何进入鬼市,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其实很多事情,他都并非毫不知情。 包括那成为国师的鬼市主,给了皇帝两株雪灵芝。 包括他的亲生父亲,拿着那雪灵芝去与十四阁做交易。 包括她与江衎辞相爱,她日日偷跑出宫,只为了与那人相会。 曾经总是缠着他的阿肆,终究还是有了另一个想要陪伴的人。 魏清诀终于理解,年幼时的母妃为何独自守着华清宫时,会那么的神伤,双眼空洞,宛若游魂。 阿肆请来药王医治他,驱赶他夜夜不断萦绕的噩梦,然后将他独留在原地,看她一次又一次地离开。 其实疾病缠身时的那些梦魇,翻来覆去,都只有两个画面不断重复。 一个,是倒在重重台阶之下浑身是血没有了声息的母妃。 另一个,是阿肆从小到大每一次看向他都笑得温和的脸。 同样柔和的语气,却如利刃扎进他的心里。 ——皇兄,皇兄。你猜我今日在宫外的茶楼里听了什么戏? ——皇兄,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带连环画? ——皇兄,我要习武,从今以后,我都会保护好你的。 ——皇兄,母后为什么要离开我? ——皇兄会一直陪着阿肆吗? …… ——皇兄,我是阿肆啊,我是你的妹妹。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心生妄念? ——皇兄,你自已堕入了地狱,为何要拽着我一起? ——皇兄,你怎么能不顾世俗的眼光,不顾天理伦常,爱上你的亲妹妹? ——皇兄…… 她在梦里柔声质问他,审判他,温柔地将他踩在脚底,碾碎成泥。 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刻,他都觉得自已的心像是被剜走一块又一块,有种不再属于自已的麻木痛感。 于是守着一盏青灯,枯坐整夜。 幼时某一年深秋,阿肆过生辰,他学着为她做了一碗长寿面。 她红着眼责他,这些事交给宫人去做,他的身子不应该踏进厨房那样的油污之地。 可是她又往碗里多加了一个蛋。 她说,既然是长寿面的话,那她吃两个蛋,连皇兄的一起吃掉,那样的话皇兄也会长命百岁了。 可是她不知,他早就已经没有了要一直活下去的欲望。 如果非要以一种方式留存在她的念想里,他希望自已是一棵树。 一棵会开花的树。 无论她来不来,他都独自等在那里,为她撑出一方荫庇,她偶然想起回来看他时,可以坐在树下乘凉,也可以躲避风雨。 倘若她高兴,便采些花回去,或是插进花瓶里,或是做成香包,总之,能给她带来片刻的愉悦。 那就够了。 阿肆,别让我一直活着。 世俗逼我就犯,天理将我难容,活着真的太痛苦了。 多无百年命,长有万般愁。他不想一直活在痛苦中。 所以让他伤心的,不是父皇拿着雪灵芝却不救他。 而是那深受宠爱的小公主,怎么也像他一样,被抛弃了。 小公主儿时挡在他面前保护他,长大了挡在国家面前保护子民,却还是没赢来帝王的心软。 帝王的计谋里,那个本该被自已饮下的迷幻药,名为妄念。 好名字。 他不能喝,他不敢喝。 那些不得已窥见天光的心事,可以留在他的梦魇里,成为他一生的心魔。 却不能,向她显露分毫。 其实他真的很羡慕江衎辞。 羡慕他能够没有顾忌地与她相爱,羡慕他在阿肆心里,站在了比自已更高的位置。 那个位置他不敢去够,可看到有人站上去时,仍是心痛到窒息。 在夜郎山谷与她共处的那段日子,是他最开心最难忘的时光,可当下起雪,她站起身就往外冲时,他知道,那也将是他余生唯一的惦念。 江衎辞来的那天晚上,他一夜未眠,像当初给她做凤冠时那样,把自已关在房里,研磨提笔,画一本连环画,画他们的回忆。 在最后一页,画了一棵开满鲜花的桃树。 他知道他不可能永远将她强留在身边。 所以他甘愿把自已囚在皇宫,守着曾经也算得上是他们共同的家,也许某一日,她也会偶然想起,回来看他一眼。 他和夜郎世子纪越一起,联合定南侯萧暮,对大北挑动了战争。 阿肆不爱战争,他知道。 一路北上时,他们更多用的是招安、威慑、游说。 萧暮在南方虎视眈眈来势汹汹,徐将军在北方稳坐泰山不予支援。 他带着江衎辞交给他的东西,先一步抵达皇城。 帝王看到他还活着,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但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时,还是变了脸色。 先皇遗旨,本要前朝太子魏洛言继承皇位。 但当年并没有这道圣旨,魏明正的继位,传说是先皇临终前的口谕。 这道圣旨在前朝重臣季家手中,新皇已经登基,为保全族性命,躲避欲来的风雨,他们选择退隐桃疆,再不过问朝廷之事。 只是,他们仍旧被灭了全族。 重生偏宠:禁欲国师暗恋我 第217节 魏明正淡笑道:“朕就知道,你和阿肆一样聪明。” “父皇。” 魏清诀看着他,口中喊着父皇,心中却并无父子情分。 “选吧。” 是要主动退位,还是待他将这道圣旨公之于众,引起公愤,挑动叛变和战事,攻入皇城,逼宫弑君。 金銮殿外的禁军将这里团团围住,长弓拉满,皆对准了他。 可他毫不担心,如今夜郎壮大,即便帝王今日再杀他一次,毁了这道圣旨,萧暮和纪越也能够轻松攻进来。 他来,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和牺牲。 大殿之上的帝王静默了很久。 真的太久,久到魏清诀一时竟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寞然。 “朕要见阿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