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死掉的男人》


 第1章

    《即将死掉的男人》作者：疯狂小麻花【cp完结】
    简介：
    cp:生命进入倒计时攻（颜今野）x精神世界临近崩溃受（纪春生）
    纪春生接了一个偏远客户的活儿，工作期间结识了癌症晚期的颜今野，和颜今野签定了三个月的旅行合同，但是中途颜今野身体出了意外，被迫停止了旅行。
    旅行回去之后颜今野身体恶化，住进了医院，为了离开医院，颜今野再次请纪春生做了自己的生活助理，和纪春生一起度过了生命最后的时光。
    在和颜今野朝夕相处的过程中，纪春生也变得越来越开朗活跃。但即使他们变成了幸福的情侣，纪春生也还是没有办法能留住颜今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失，直到完全逝去。
    【纪春生】“在窒息之前，我要离开这里，回去颜今野身边。”
    【颜今野】“你别紧张我，在死亡到来之前，我们都洒脱一点。”
    小短文，颜今野有原型，其余虚构
    纯爱战神、慢热、甜掉牙
    第1章 生命是沉重的包袱
    开完早会之后，胡泽兰凑到纪春生耳边，小声提醒道：“春生啊，这次的客户可是个很难搞的人，去过好多人都被投诉了，听说还闹鬼，你自己当心啊，要是被投诉了说不定工作就丢了。”
    纪春生笑着感谢她的好意提醒，道：“谢谢。”
    说完纪春生就离开了公司。
    胡泽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好歹他也是名校毕业的大学生，却沦落到了来干家政清洁给人打扫卫生的地步。
    胡泽兰也有正在上大学的女儿，所以格外为纪春生的遭遇感到惋惜。
    听说纪春生是小地方考到肃青来的，本来应该是个很有前途的美术生，就算做不了什么出名的大画家，起码也能做点与之相关的工作。
    但偏偏命运就是这么会习以为常地捉弄人，搞美术的，手就是他们表达艺术灵魂的基础，偏偏纪春生的手受了重伤，虽说没有完全废掉，但是要想再做和美术有关的精细活难如登天。
    纪春生是个很有心气儿的人，从小他就很能吃苦，周遭的亲朋好友，师长邻居都说他前途无量，未来可成大器。
    纪春生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觉得故乡的小镇太小了，小得装不下他的梦想，所以他一直刻苦，就是想离开他从小生活的小群体。
    可是他的梦碎得非常彻底，不因他没有努力过。
    这次的客户地址在一个距离市区非常远的地方，甚至可以用偏僻两个字来形容。
    纪春生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公交车驶过海岸线，湿凉的空气透过车窗，让炎热的天气稍微凉爽了些。
    但是纪春生并没有因为一点点凉爽的空气而感觉到有多欣慰，他看着窗外一排排的椰子树逐渐隐没在视线之内，公交车上有很多外来游客拿着手机拍摄窗外的风景，伴随着一片欢声笑语，纪春生只觉得更加无聊空虚。
    他第一次来到肃青的时候，和所有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游客一样，兴奋，开心，第一次触碰到海水和沙滩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那时候他才18岁。
    同样的肃青，同样的海，但是纪春生的心情却截然相反，现在的他只觉得生命是沉重的包袱。
    可悲的是，现在的他也才25岁。
    公交车在纪春生绝望的思绪中行驶到了目的地。
    一下车纪春生就被亮眼的阳光照射得眯起了眼睛，这附近空旷得一眼就能看到所有的内容。
    一个公交车站牌，一幢海边别墅，海水，沙滩，几棵品相算不上很好的树，再加上几只盘旋在海上行踪不定的海燕，别无其它。
    很明显，那幢别墅里的就是纪春生今天的客户。
    纪春生径直朝着别墅走去，却看见沙滩那边有个往海里面走的人，海水漫过了他的腰。
    莫非是要自杀？
    纪春生朝那边喊了一声：“喂，那边很危险，不要再朝里面走了。”
    但是那个人并没有听到纪春生的声音，眼看着那人还在继续朝着海里走，纪春生飞快地跑过去。
    跑得太急还在沙滩上崴了脚，纪春生无暇顾及脚上的疼痛，继续跑向大海，此刻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人救上来。
    纪春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人从海上拖到岸上，随即瘫坐到沙滩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那人疑惑地看着纪春生：“你在做什么？”
    纪春生：“死很轻易，但是这意味着没有退路，或许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
    “死？”那人似乎是觉得好笑，他捧腹大笑道，“所以你是觉得我要自杀吗？”
    纪春生看着他没有说话，那人解释道：“我有一枚戒指被海燕叼走扔进海里了，我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
    “……”
    看来自己又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纪春生痛恨自己莫名其妙的善举，他的手就是因为他毫无意义的善举而废掉的。
    但是一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冲上去，他自己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觉得自己是救世主的妄想症。
    男人偏过脸看了一眼狼狈的纪春生，道：“这附近很少有人会过来，你是怎么来的？”
    纪春生：“我是过来工作的，客户的地址在这儿。”
    男人转过身看了一眼沙滩后面，这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住户，他问：“你是来做家政的吗？”

 第2章

    “嗯。”
    “那走吧。”
    很快纪春生就意识到了男人是别墅的主人，两人并排往别墅的方向走，男人道：“没想到居然会是个男人过来，我叫颜今野，你叫什么名字？”
    “纪春生。”
    “纪春生啊，”颜今野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继续开口道，“很好的名字啊，春天出生，是带着希望来到世界上的，话说回来，现在正好就是春天呢。”
    带着希望出生的？纪春生在心里冷笑，他耸了耸肩，不冷不热道：“或许吧。”
    回去别墅之后，颜今野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纪春生，道：“把衣服换上再工作吧，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
    “谢谢。”
    纪春生不是个话很多的人，一直在做自己本职的工作。
    颜今野的话也不算多，除了刚进门给了纪春生一套衣服以外，就没有再说过其他的话了。
    颜今野坐在门口的木椅上看书，时不时地就会抬起头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下午的时候气温明显降了许多，颜今野拿了一瓶饮料给纪春生，道：“喝点东西吧。”
    没一会儿梁筝就来了别墅，颜今野一看到她表情就有些不自在。
    颜今野：“你今天都已经来两次了。”
    “我为什么来这里你不会不知道，”梁筝保养得很好，但是脸上还是有些细小的皱纹，“你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必须要接受治疗。”
    “然后在病床上等死是吗？”
    梁筝无话可说，他和颜今野都心知肚明，颜今野的情况最多只能撑到明年，就算接受治疗，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撑到明年年底。
    梁筝没忍住情绪，抬手捏了捏鼻子，最后还是没忍住痛哭了起来。
    颜今野很能理解她作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病情无能为力只能接受的痛苦，但是颜今野不愿意生命最后的时光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面度过，如果这样，他宁愿现在就死了。
    很难讲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提前知道自己孩子生命的倒计时，然后在倒计时之内的每一天都重复着提心吊胆地度日比较痛苦，还是没有来得及知道孩子生命倒计时直接就收到了死亡通知书更痛苦。
    看着母亲的眼泪，颜今野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颜今野上前抱了抱梁筝，略带抱歉的语气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这么过激的话，我只是想尽情地享受生命最后的倒计时，我希望你可以支持我。”
    梁筝双手捂住脸，悲伤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多做我的儿子一段时间。”
    “我永远是你的儿子，”颜今野安慰道，“即使我的肉体已经死亡，灵魂已经远去，我也是你的儿子，这是永恒不变的事实。”
    梁筝摇了摇头，她是一个相信轮回的人，她知道现在对她的儿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可她也是有私心的，她希望在轮回到来之前，她们母子之间的缘分可以持续更长时间。
    听到他们的对话，纪春生非常震惊，刚才他居然觉得颜今野会自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纪春生自己觉得生命无聊漫长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就下意识地以自己的主观思想去揣测别人，觉得别人也会认为生命是沉重的包袱。
    纪春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玻璃杯。
    玻璃杯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满地碎片。
    母子二人皆是回头看他，纪春生连忙道：“抱歉，我会赔付杯子的钱。”
    说完纪春生就蹲下去收拾玻璃碎片。
    意识到这里还有人之后，梁筝飞快地别过脸去抹掉了脸上的泪渍。
    颜今野上前去把纪春生拉起来，道：“不要拿手去捡玻璃碎片，容易受伤，外面有扫帚。”
    梁筝并没有在别墅停留太长时间，没多久就离开了。
    落地窗外的晚霞好看得像是一幅巨大的油画，纪春生手还没有受伤之前，曾经在海岸写生过海边的傍晚，不过才短短几年的时间，但是现在想起来，他居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颜今野问：“你住在哪儿？”
    纪春生：“新华路锦花小区。”
    “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这里不好打车，”颜今野拿了一件外套穿上，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纪春生推辞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颜今野：“走路五个多小时，你走回去？”
    最终纪春生还是坐到了颜今野的车上，纪春生还以为他会是个很难搞的人，毕竟很多接过颜今野单子的人都在背后吐槽过他，但是此时的颜今野让纪春生觉得他是个出乎意料好相处的人。
    第2章 旅行计划
    纪春生的肚子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几声，颜今野道：“抱歉，忘了你还没吃东西。”
    纪春生并不在意，道：“这本来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车开到前面的红绿灯路口，颜今野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经常画画吗？”
    “为什么这么问？”纪春生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画笔了，他很好奇颜今野是怎么知道的。
    颜今野握着方向盘，在红绿灯交换之后发动了车子，道：“白天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袖子上有残留在上面的颜料。”
    纪春生还留着很多以前的衣服，没想到衣服上还残留着他过去的痕迹。

 第3章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画过画了。”
    “为什么？”
    纪春生毫不避讳道：“手废了，因为一次意外。”
    颜今野觉得有些可惜，道：“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纪春生假装无所谓道：“没事，就算你不提该伤心的时候也一样会伤心。”
    很快车就开到了纪春生所居住的小区，临走之前纪春生道：“今天打碎的杯子的钱，从家政费里面扣除就可以了。”
    事实上，那个玻璃杯的价格，纪春生干好几次家政的费用都不够赔付。
    但是颜今野点了点头，道：“好，扣除之后我会把剩余的钱打给你的，你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纪春生的背影离开之后，颜今野才发动车子离开了。
    夜黑透了。
    颜今野打开了门口的灯，然后坐在门口抽烟，周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只有偶尔有船驶过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光亮。
    没一会儿颜今野的电话就响了，是他新婚不久的好友打过来问候他的。
    颜今野衷心向他说着祝福，好友也在电话里让他千万珍重。
    挂掉电话之后，颜今野会心一笑。
    相比刚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的烦躁和不甘，他现在已经平静了许多，他接受了自己生命差不多还有一年的倒计时这个事实，他比人生中的任何时候都要珍重现在的日子。
    颜今野甚至觉得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上帝给予他的恩赐。
    回去之后纪春生泡了一碗泡面填饱肚子。
    洗簌完躺在床上的时候，纪春生突然就想起了白天的时候颜今野和他母亲的对话。
    纪春生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颜今野看上去年纪和他差不多大，他真的会死吗？
    纪春生觉得命运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的人觉得活着如此漫长艰难，有的人却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第二天一早，纪春生就跑去送外卖了，他身兼数职，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但是每天忙完之后，他又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
    骑车路过一家美术馆的时候，纪春生甚至都不敢往里面看一眼，那里面是他已经被彻底粉碎掉的美梦。
    傍晚纪春生买了一份盒饭坐在摩托车上吃，他眺望着夕阳映衬下泛红的海面。
    几个背着画板的女生从他旁边走过。
    “诶，你刚才那个夕阳红是怎么调出来的啊，真的就和刚才的夕阳是一模一样的颜色，好厉害。”
    “学美术的基本上都能调出这样的颜色来，我只是入门级的。”
    “真的吗？好羡慕啊。”
    ……
    纪春生鼻子突然酸了一下，他不再去看即将退幕的夕阳，自顾自地埋着头吃饭。
    纪春生抽烟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高，相比于酗酒短暂地麻痹神经，他觉得抽烟对身体的伤害没这么大，总不能手废了，大脑也废了吧。
    纪春生含着烟洗刚换下来的卫衣，洗的过程中他看到了卫衣上的褐色涂料。
    “还真有。”纪春生又倒了些洗衣液去搓洗衣服上的颜料，但是无论他怎么搓都洗不掉。
    那些颜料在衣服上留下抹不掉的痕迹。
    纪春生没有继续跟自己为难，洗不掉就算了，只要还能穿就行。
    周日，纪春生接到了胡泽兰的电话，道：“春生啊，今天忙不忙啊？”
    纪春生：“还行，不算很忙，有什么事吗阿姨？”
    “是这样的，就是上次那个客户，公司今天是派我过去的，”胡泽兰为难道，“但是今天是我女儿生日，客户地址实在是太远了，你能替我去一趟吗？”
    本来纪春生是想休息一天的，他都想好了要看的电影，要做的饭菜，但是这些都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纪春生没有思索多久，就答应了胡泽兰。
    纪春生再次乘坐开往郊区的公交车。
    本来他以为自己和颜今野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会见面了。
    公交车向前行驶的过程中，纪春生再次向想起了之前颜今野和他母亲的对话。
    纪春生知道自己是个丧气的人，但是颜今野已经够可悲了，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就把丧气带给别人，这么一想纪春生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但是很快嘴角就落下来了，他实在是笑不出来一点。
    颜今野很意外纪春生的到来，但是很快他就接受了这样的意外，笑道：“又见面了。”
    纪春生：“我同事今天有点急事，所以我替她过来了。”
    “嗯。”
    颜今野戴上耳机坐在落地窗旁边看书。
    纪春生突然有点好奇颜今野会听些什么样的音乐，但是纪春生是个分界感很明确的人，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好奇就冒昧去打扰他。
    时不时会有几只海燕飞到颜今野家的屋檐底下，停留在门口的桌子上，桌子上有两块还没有吃完的面包，没一会儿就被海燕叼走了。
    看到这一幕，纪春生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会看到颜今野会说海燕叼走他的戒指了。
    等到下午颜今野才摘下了耳机，然后去冰箱里面拿了些食物就去了厨房，他会做的菜不多，只会一些简单的。
    一切都完成之后，他才让纪春生停下了手里的活，道：“先吃点东西吧。”
    纪春生刚想说自己不饿，肚子就抗议地咕咕叫了两声。

 第4章

    吃饭的时候，颜今野时不时地就会盯着纪春生的手指看。
    纪春生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不光如此，这双手还是一双会画画的手，颜今野想不出来他的手怎么会废掉，明明在外观上看不出一点点受伤的痕迹。
    察觉到颜今野的视线之后，纪春生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问：“怎么了吗？”
    颜今野：“没事。”
    收拾好碗筷之后，纪春生继续打理别墅里的一切。
    颜今野道：“要出去走走吗？现在没有正午这么热，很适合散步。”
    纪春生：“可以啊。”
    颜今野戴着墨镜走在沙滩上，纪春生很难形容出和颜今野待在一起的感觉，他时而随和得像是和任何人都能相处愉快，但是时而又安静得像是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他。
    海燕绕着海面飞，好像海洋就是它们的唯一归宿。
    两人基本上没什么交谈，沿着海边走了一圈之后就回了别墅，当晚颜今野再次开车送纪春生回去。
    等往返到别墅的时候，梁筝就坐在别墅里面，她眼睛红了一圈，看样子好像哭过。
    颜今野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梁筝：“我和你的主治医生商量过了，你可以只采取保守治疗，但前提是必须要静养，不能做任何剧烈的运动。”
    颜今野垂下眼睛，梁筝继续道：“你跟妈妈回去，这样我才好照顾你。”
    颜今野：“我准备要去旅行。”
    “旅行？”梁筝不解道：“为什么突然要去旅行？”
    “有点闷了。”
    “那等我把工作安排好之后就陪你去。”
    “不用了，”颜今野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有打算了。”
    梁筝：“你要一个人去？”
    颜今野：“我打算雇一个人陪我去。”
    “胡闹，”梁筝不同意，“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你有没有考虑过风险有多大？本来你要去旅行我就不想接受，你还要和陌生人去，你简直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颜今野靠着沙发笑了笑，道：“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快乐总是会伴随着相应的风险，相比于未知的风险，对我来说，最可怕的是在肉体死亡之前，灵魂先死了。”
    梁筝沉默了好一会儿，短暂的沉默之后梁筝还是做了让步。
    梁筝：“你得先让我知道和你同行的人是谁，必须每天都给我打电话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颜今野点点头，道：“我答应你。”
    事实上，颜今野根本就没有要一起旅行的同伴，他的好友大多都已经结婚，就算没有结婚也在各自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有谁能抽出这么多时间来和他旅行。
    而且和太亲近的人一起旅行会有一个无可避免的问题，他的朋友都知道他的病情，一起旅行会处处小心格外照顾颜今野。
    而颜今野最不想面对的就是那种来自亲朋好友的“特殊照顾”，对他来说，这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第3章 免责申明书
    暴雨天，纪春生找了一家闹哄哄的店吃饭，店里那台老式电视机正在播放今天的天气情况。
    雨势太大，部分地区会出现涨潮的情况，不宜在海边游玩。
    纪春生咀嚼食物的间隙抬眼看了一眼电视屏幕的画面，大雨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这雨下得也太突然了，毫无防备。
    纪春生冷不丁地想到了独自居住在海边别墅的颜今野，涨潮不会把他的别墅淹没吧，但是很快纪春生就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人家都敢把房子建在那儿了，肯定早就已经考虑过了涨潮的风险。
    不知道算不算是意识相通，纪春生上一秒还在想和颜今野有关的事情，下一秒颜今野的电话就打过来。
    起初纪春生并不知道这是颜今野的电话，直到他开口说话。
    纪春生有些意外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他是公司的客户，自己的号码在家政公司有备案，他只要打个电话就能问到自己的号码。
    纪春生喝了一大口水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道：“有什么事吗？”
    颜今野：“我这里有个活儿，你接不接？”
    纪春生以为又是清洁服务之类的，道：“行啊，什么时候？”
    “不是家政清洁的活儿，”颜今野道，“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旅行一段时间。”
    “……”
    旅行？纪春生没懂他的意思，旅行算哪门子的活儿？
    见对面没有反应，颜今野继续道：“你放心，我会给你报酬的，时间的话最长不会超过三个月，我支付你二十万的报酬，旅途中的一切费用和出现的风险都不需要你承担，我会购买相应的保险，然后签写免责声明书。”
    纪春生有些发懵，还有这种好事儿？有钱拿，还能玩。
    颜今野：“如果你同意的话，就抽空来一趟签订协议，当然，所有的条款都可以协商。”
    那可是二十万，自己拼死拼活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挣到二十万。
    而且才三个月，怎么想都是个划算的买卖，纪春生“嗯”了一声，道：“我周五的时候过来吧。”
    颜今野：“可以。”
    当晚沈青青打了电话过来，每次有家里打过来的电话纪春生都觉得手足无措，自从他的手废了之后他的家里人比他还要着急地想要为他另寻出路。

 第5章

    纪春生接通了电话，沈青青道：“春生啊，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你手上的钱还够不够用啊？”
    “够用。”
    “哦，那就好，”沈青青点了点头，尽可能地维护着他儿子摇摇欲坠的自尊心，“是这样的，前几天你爸跟你王叔叔吃饭的时候听说好多事业单位都在招人，而且不限专业，只要本科学历就可以参加考试了，你王叔叔认识的人挺多的，马上就要到报名时间了，你要是时间充裕的话就报一个，多一条路总是好的。”
    纪春生：“这段时间抽不出空来，接了个单子，挺忙的。”
    沈青青叹了口气，声音并不大，但还是被纪春生听见了。
    沈青青无奈道：“也行，那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啊，有空的时候就回家看看，我和你爸爸都很想你。”
    纪春生应道：“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之后，纪春生抹了抹脸，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要说痛苦的话，他爸妈应该也挺痛苦的，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都以为会成大器，结果什么都没有，什么期待都落了空。
    周五纪春生再一次去了颜今野家，梁筝也在。
    看到纪春生之后，颜今野朝他笑了笑，道：“来了？吃过饭了吗？”
    纪春生：“吃过了。”
    老实说，梁筝对纪春生非常不满意，上次他就冒冒失失地打碎了玻璃杯，梁筝并不觉得纪春生可以照顾好颜今野。
    颜今野给纪春生挪了个位置，让他坐到自己旁边，然后把两份文递到他面前，道：“这是旅途协议和免责声明书，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纪春生拿起文件仔细地阅读上面的条款，几乎每一项条款他都是受益者，他不需要额外支付任何费用，也不需要承担旅途中的任何风险责任。
    纪春生工作之后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慷慨的老板。
    阅读完文件之后纪春生把文件放在桌上，道：“没有问题。”
    颜今野递了一支笔给他，道：“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好。”
    文件一式两份，虽然梁筝还是很不满意纪春生，但是她架不住儿子指名道姓要纪春生来。
    梁筝：“希望你不要再像上次一样冒冒失失了。”
    桌上还摆放着一个新买的杯子，是梁筝刚才带过来的，上面的商标还没有来得及撕掉。
    这个杯子和上次纪春生打碎的杯子一模一样，标签上标着1692块的价格。
    纪春生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上次还跟颜今野说从自己的家政费里面扣，但是他那几百块钱的家政费根本就不够。
    梁筝临走之前嘱咐了颜今野许多，颜今野默默地接受着来自母亲的关怀。
    梁筝扶住颜今野的胳膊，抬起头看他道：“今野，你千万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颜今野笑道：“我知道了。”
    梁筝捏了捏颜今野的胳膊，道：“你赶紧进屋去吧，外面风大。”
    颜今野：“我送送你。”
    梁筝摇了摇头，连忙戴上墨镜遮住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睛，哽咽道：“别送了，外面风大，快进去吧。”
    说完梁筝转身就走了，转过身之后她才抬手去揉了揉自己发酸的鼻子。
    目送梁筝的身影离开之后，颜今野才回到屋内。
    纪春生盯着玻璃杯发呆，等颜今野进来之后纪春生才收回视线，道：“上次那个玻璃杯的钱……”
    颜今野云淡风轻道：“上次那个玻璃杯本来就是坏的，杯子内部有很多裂痕，本来就是要扔掉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许久，纪春生才问：“为什么是我？”
    颜今野：“什么？”
    纪春生：“二十万的话，会有很多人愿意和你一起去旅行，为什么会选择我？”
    颜今野：“不知道，可能是因为磁场很契合吧，我们都是被命运苛待的人。”
    颜今野脸上总是带着开朗的笑容，就连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虽然这是一个事实，但还是头一回有人当着纪春生的面说出他是被命运苛待的人这种话，就连他的家人都不会说，为了照顾他的情绪，他的家人总是会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就好像不提起这件事就什么都发生过一样。
    纪春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笑得出来的，很明显他比自己的情况更加可悲。
    他是完全没有退路的人，自己虽然手废了，但起码还有未来。
    纪春生不解地看向颜今野，似乎想从他无懈可击的笑脸中看出一点破绽来。
    纪春生直言道：“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不用刻意强迫自己保持乐观。”
    颜今野笑了笑，道：“我没有刻意保持乐观，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事情，你能同意和我一起旅行，我觉得很开心。”
    ——
    四月中旬，他们从颜今野家出发，颜今野在门口的桌子上放了很多面包，有几只盘旋海面的海燕飞到桌上停下，然后分食着桌上的面包。
    拖着行李走到公路上等车的时候，纪春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餍足的海燕已经从颜今野家屋檐下飞走了。
    他们出发要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山城。
    办理登机的时候，颜今野在工作人员的提示下签署了免责声明书。
    上了飞机之后，颜今野贴心地给了纪春生一个眼罩，道：“你待会儿要是想睡觉的话，可以戴上眼罩挡挡光。”

 第6章

    “谢谢。”恍惚间纪春生觉得自己才像是那个生病了需要照被顾的人一样。
    飞机行驶的过程中他们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大部分的时候都在保持沉默，但是他们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沉默一般，并不会在这样的沉默中感到尴尬，反而觉得很放松。
    飞机落地之后，他们去拿了自己的行李，然后打车去了酒店。
    在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颜今野再一次签下了前台工作人员给他的免责申明书。
    每一次签写免责声明书的时候都仿佛是在刻意强调颜今野即将死去的事实。
    但是颜今野从头到尾脸上都没有出现过哪怕一秒钟的悲伤。
    纪春生很好奇他在签免责声明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对于自己而言，只要看到有拿着画笔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少年少女，或者看到好看得如同一幅画的风景时，纪春生都会没来由地觉得落寞，他再也做不到用自己的手去画出那些人生中对他而言具有决定性的片刻。
    可能颜今野和自己会是同样的落寞，或许更甚也不一定。
    颜今野只订了一个房间，纪春生心里多多少少觉得有点抵触，他不是一个习惯和别人睡在同一个房间的人。
    但毕竟不是他出住宿的钱，颜今野想要节约旅行经费也无可厚非。
    第4章 坚持
    进了电梯之后，颜今野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道：“你放心，房间很大。”
    岂止很大，简直是大得不可思议。
    房间里面有好几个小房间，就连浴室都有两个，里面放置着两张床，分别在不同的房间。
    纪春生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觉得有点惭愧，他介意和别人睡在同一个房间，说不定颜今野更加介意。
    颜今野从行李箱里拿出好几瓶药装在自己随身背的背包里面。
    “待会儿酒店会送餐过来。”
    “哦，好。”
    简单吃过饭之后，颜今野一边检查有没有忘拿的东西一边说：“等会儿我们去爬金岭山。”
    金岭山海拔一千六百多米，没有车能行驶的道路，也没有索道，只能全程徒步上去。
    纪春生皱了皱眉，梁筝之前提醒过很多次颜今野不能做一切劳累的事情。
    但是爬金岭山就是一件很累的事，就算是身体健康没有疾病的人去也会觉得累，何况是颜今野？
    纪春生提醒道：“你的身体不适合爬金岭山。”
    “没事，”颜今野自信道，“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刚开始在山脚的时候，颜今野并没有任何不适，但是走到中途颜今野身体就出现了明显的不适，他一只手拄着登山杖，一只手在包里摸止疼药。
    纪春生帮他打开了药瓶，道：“你怎么样？要不我们别爬了。”
    颜今野脸色惨白，但他坚持道：“我没事。”
    纪春生继续和他沿着石阶往山上面走。
    一路上颜今野都没有再说话，纪春生猜他应该是在保存体力。
    纪春生很佩服颜今野的胆子，在明知随时都有意外出现的情况下，还敢冒这样的险。
    往山上走的途中，纪春生越来越累，同时他也越来越悬着心，一直注意着颜今野的情况。
    虽然吃了止疼药，但是颜今野腹部还是不断地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痛，纪春山分明看见了他握着登山杖的手都在颤抖，可是他脸上仍然是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
    纪春生想去搭把手，扶着他走完剩下的山路，但是刚伸出手他就缩回去了。
    颜今野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自己的手废了虽然觉得难过，但是他不会逢人就说这件事，因为他不想被别人同情，也许颜今野也是同样的想法。
    纪春山收回手，默默地陪着颜今野往山上走。
    颜今野呼吸声变得越来越重，但是他从未停下过脚步。
    等终于到达山顶的时候颜今野才喘了一大口气，他偏过脸露出虎牙对纪春生笑了，然后拍了拍胸口，得意道：“我就说我能爬上来吧，不会有问题的。”
    看到他的笑容纪春生愣了愣，原先他不知道颜今野为什么非要非要费这么大的劲爬到山顶上来，可是就在看到颜今野笑容的时候，他觉得好像一切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纪春生也跟着笑了，颜今野俯瞰着山下，然后扬起嘴角，他觉得在和病魔的对抗中他又赢了一次。
    旁边有拿着相机拍照的人，看到结伴而行的两人，道：“小哥拍照吗？可以免费送一寸的照片。”
    颜今野：“不用送免费的照片，我要洗出来的高清照片。”
    拍摄的小哥笑道：“可以，你们站过去吧，很快就拍好了。”
    颜今野带着纪春生站到山石旁边，颜今野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纪春生依旧是一张死鱼似的脸，好像对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
    摄影师朝他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道：“好了，可以了。”
    颜今野果断地买下了照片，纪春生见他买了，自己也买了一张，尽管照片上的他非常垂头丧气。
    之后颜今野站在山顶人群忽视掉的角落大口大口地喘气，然后又从背包里拿出止痛药吃了一粒。
    纪春生递了瓶水给他，道：“喝点儿水吧。”
    “谢谢。”
    回去之后颜今野发了高烧，一直想吐，他跑到浴室去吐，吐了一洗手池的血。

 第7章

    他洗了个脸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重新坐回沙发上。
    纪春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颜今野仍然坐在沙发上，根本就看不出他哪里不舒服。
    纪春生问：“还不睡吗？今天应该挺累的了。”
    颜今野：“打个电话之后就睡，你先去睡吧。”
    颜今野打电话给梁筝说了自己一切安好。
    尽管如此，梁筝还是放心不下，在电话那头提醒他要注意安全，不能做剧烈的运动等等之类的话，颜今野一一应着。
    休息一天之后，颜今野的情况好了许多，半个月之后他们换了目的地，去了历史悠久的温情古镇。
    就连住的酒店都带着浓浓的古镇气息。
    傍晚，他们漫步在青石板上，河畔柔柳轻摇，纪春生脑子里飞快地浮现出诗情画意四个字。
    纪春生突然就很想画下这个温情小镇，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下意识地蜷起了手指，这种想法很明显就是在白日做梦。
    前面的一个摊铺有许多人，都在买了的莲花纸灯上写字，纪春生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人们会在莲花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放进河里面。
    颜今野挤进人群，也问老板买了两个灯，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给了纪春生。
    纪春生以为颜今野会在灯上写下病情好转之类的字。
    颜今野刚拿到笔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写什么，他看了看旁边的纪春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写在灯上了。
    纪春生问：“你写了什么？”
    颜今野：“愿纪春生天天开心，身体健康。”
    身体健康这种祝福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也许只是寻常问候，但是从颜今野口中说出来，好像分量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个身患重病的人说的身体健康，一定是诚诚恳恳的祝愿，连同自己的那一份一起。
    纪春生说不清为什么，感觉胸口闷闷鼓鼓的。
    许久，纪春生也在灯上写下——祝颜今野心想事成，永远年轻。
    纪春生的字写得很漂亮，颜今野忍不住夸赞了一句：“你的字写得很漂亮。”
    纪春生莞尔，然后跟着颜今野一起把灯平稳地放进河里，灯随着河流满满地远去，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祝愿会飘到哪里去。
    晚上回到酒店之后，颜今野借口说自己有点咳嗽，故意支开纪春生让他去帮他买感冒药。
    灯纪春生买完药回来之后，房间里的灯变成了昏黄色的，不是很敞亮。
    颜今野坐在落地窗旁边的桌边，桌子上还放着一瓶红酒。
    纪春生疑惑地走过去，道：“不是感冒了吗，这么还喝酒了？”
    颜今野：“逗你的，没有感冒，一起喝点儿吗？”
    纪春生坐到颜今野对面，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颜今野把一个玻璃杯放到纪春生面前，给他倒了小半杯酒，纪春生不解道：“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还不等颜今野回答，房间的门铃就响了。
    “等我一下。”颜今野说完之后就去开了门，酒店服务员推着一个餐车进来，车上摆着一个生日蛋糕，上面插了好几支蜡烛，蜡烛上的火光摇摇晃晃的。
    纪春生更懵了，什么情况？
    服务员把蛋糕放到桌子上之后就离开了，颜今野拿了一个礼物盒子。
    纪春生：“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颜今野笑了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不会日期都忘了吧？”
    纪春生还真给忘了，从出发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没怎么关注时间了。
    颜今野把礼物盒子推到纪春生面前，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出发之前就买好了，希望你喜欢。”
    纪春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钢笔。
    纪春生：“谢谢。”
    颜今野提醒道：“该吹蜡烛了，再不吹都要燃到底了。”
    纪春生这才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喝完了玻璃杯里的酒水之后，颜今野和纪春生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这电视上播放的无聊综艺节目。
    颜今野手肘搭在沙发的靠背上，手背支撑着自己的下巴，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纪春生，道：“谢谢你陪我一起出发，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纪春生也偏过脸去看他，明明是自己占便宜了，他却成了说谢谢的那个人。
    颜今野眼神有些飘忽，身体也逐渐失去了着力点，直直地朝着纪春生倒去，差一点就会碰到纪春生的嘴巴。
    纪春生心脏在在心口猛烈地来回撞击，关键时刻颜今野恢复了一些意识，即使别过脸去，只是脸颊擦过了纪春生的侧脸，颜今野想一瞬间就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倒下去下巴靠在了纪春生的肩膀上。
    纪春生的心脏仍然跳得很快，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问：“你没事吧？”
    颜今野疲累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困，睡一觉就没事了。”
    “好。”纪春生费了些劲才把颜今野扶到床上去睡。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纪春生仍然没从刚才的惊慌中缓过神来，若不是关键时刻颜今野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很有可能那个吻就会发生。
    第5章 生活助理
    温情古镇接连下了好几天雨，颜今野的身体变得更差了些。
    因为长时间服用止痛药的原因，止痛药药效大打折扣，颜今野痛的死去活来。
    这天梁筝打了电话过来，颜今野一整天往浴室跑了好几趟，每跑一次就会吐一次血，身体上的疼痛让他的牙齿都在打颤，他无法用这样的状态去接梁筝的电话。

 第8章

    没办法，他只能拜托纪春生接了梁筝的来电。
    纪春生也是悬着一颗心，但他还是照着颜今野要他说的那样说，说他一切安好。
    颜今野以为这样可以瞒住梁筝。
    但是母亲的直觉让梁筝发现了异常，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了颜今野的状况不对，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让别人来接这通电话。
    可是他们相隔这么遥远，就算担心梁筝也什么都做不到。
    梁筝：“今野的身体只能静养，不能做太过剧烈的运动，麻烦你替我照顾他了。”
    纪春生非常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梁筝的话。
    颜今野觉察到了自己的身体无法让他撑过长达三个月的旅行，在春天结束之后，他和纪春生就返回了肃青。
    回去的途中，颜今野承诺道：“你放心，虽然这次旅行没有达到三个月的时间，但是报酬不会改变，等一回到肃青我就会把钱打到你卡上。
    颜今野是个很守信用的人，回到肃青的第一天他就把二十万打到了纪春生的卡上。
    但那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纪春生再次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迹，那次匆匆发生的旅行就像是一场美好而短暂的春日梦境。
    纪春生偶尔会想起那个险些会发生的吻，虽然他真的有些期待，但同时他也很清楚当时颜今野是因为身体出了问题才会那样。
    纪春生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点了支烟来抽，他控制不住地会去想颜今野。
    为什么这样明媚的一个人，这么年轻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纪春生很明白自己不应该花费太多的精力去想颜今野，他们之前在一起的那些时间只是出于工作而已，现在这样才是他们应该保持的距离。
    提前结束旅行回到肃青之后颜今野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直线下滑，不得已住进了医院，医院无聊得他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寂寞难捱。
    医生面色凝重地提醒他：“你真的不能再做任何强烈的运动了，散散步之类可以，但是当身体感到疲累的时候就应该停止，否则你的抵抗力会变得更差。”
    颜今野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梁筝坐在颜今野的病床旁边，道：“你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但是没有人照看的时候你还是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颜今野把输液管上的调节器速度调快了些，道：“我真记在心里了，医生让我戒烟，我已经很久不抽了，我真的有把医生的话记住，你就别担心了。”
    梁筝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他，道：“我希望你一切都好好的。”
    颜今野：“我知道，我会好好的。”
    周六这天，纪春生骑着电瓶车去了超市，买了够他吃一个星期的食物。
    骑车回去的路上，有经过医院，隔得老远纪春生就看到了梁筝。
    梁筝的身板很直，很有气质，她走得很快，看上去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还有一种可能，她不是去看病的，而是去找人的。
    纪春生立马就想到了颜今野。
    颜今野住院了吗？
    纪春生把车开到医院门口，大步走过去追上了梁筝。
    梁筝很意外他会出现这里，她问：“你是来看今野的吗？”
    “我就是路过，刚好看到你了，”纪春生问：“颜今野他还好吗？”
    梁筝如实道：“自从旅行回来之后，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了，现在在住院。”
    纪春生皱紧了眉头，上次从机场分开的时候他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就住院了呢？
    梁筝去医院看了颜今野之后还要去公司开一个会议，短暂地和纪春生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匆匆地往医院里面走了。
    得知颜今野住院的消息之后，纪春生一整天都有点恍惚。
    半夜做梦的时候纪春生梦到颜今野死了，他立马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等他清醒过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打开手机给颜今野打电话，但是现在都已经凌晨三点过了，颜今野肯定早就已经睡了。
    纪春生打消了给颜今野打电话的念头。
    等到第二天，纪春生直接骑车去了医院，到了医院门口之后他才打颜今野的电话。
    但是没打通，纪春生只能去问医生颜今野住哪间病房，问了好几个人纪春生才成功找到颜今野住的病房。
    颜今野刚才医院楼下散步，回病房的时候刚好碰到前来找他的纪春生。
    颜今野顿时眼睛都亮了，道：“纪春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纪春生：“我是来找你的，我昨天在医院门口遇到你妈妈才知道你住院了。”
    “这样啊，”颜今野笑问：“那是你专门来看我的吗？”
    跟上次见面相比，颜今野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脸色很苍白，纪春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颜今野好像瘦了些。
    纪春生：“对啊，专门来看你的。”
    颜今野又笑了，这样的笑容让他惨白的脸变得很有生机，他问：“你工作忙吗？”
    纪春生：“还行吧，怎么了吗？”
    “我想让你做我的生活助理，”颜今野脸上突然露出有点可怜的表情，道：“我不想住院了，但是我妈觉得我住的地方太远了，怕没有人照顾我。”
    纪春生为难道：“可是不住院的话，万一出了什么事，距离医院太远应该会来不及吧。”

 第9章

    颜今野：“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请医生到我家来给我诊断，每天都来一次，这样我妈应该会同意的。”
    纪春生：“如果你妈妈同意的话，我也没问题。”
    “真的吗？”颜今野笑得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道：“我真的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医院里面了。”
    纪春生一下就被他的笑容感染了，也跟着笑了，他点点头，道：“真的。”
    原本梁筝是不同意颜今野回去的，但是颜今野在医院的时候总是闷闷的，好几次梁筝来医院看他的时候，都看到他坐在病床上盯着玻璃窗发呆。
    让颜今野生命最后的时光浪费在医院中，梁筝实在是于心不忍，在心里苦苦挣扎了很久，最终松了口，同意了颜今野出院。
    出院当天纪春生也过来帮忙了，梁筝本来打算先送颜今野回去然后再回公司的。
    颜今野问：“春生，你有驾照吗？”
    纪春生：“有，上大学那会儿考的。”
    “行，那待会儿你来开车，”颜今野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催促着梁筝去忙自己的事情，“我跟春生一块儿回去就可以了，你先去忙吧妈。”
    梁筝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从医院到海边别墅开车的话来回差不多两个小时，确实很赶。
    梁筝捏了捏颜今野的胳膊，点了点头，道：“等我空了就来看你，你自己好好的，要记住医生的话。”
    颜今野笑道：“好了妈，我全都记着呢，你别操心我了，我都这么大人了。”
    起了一阵风，颜今野额前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梁筝抬手帮他整理一下头发，道：“那行，你们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
    纪春生先开车回了一趟自己住的地方，拿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就下来了。
    颜今野坐在副驾驶坐，时不时就会把手伸出窗外感受咸湿的海风吹过皮肤的触感。
    纪春生提醒道：“你把手伸出车窗外很危险。”
    “我都看着呢，没有车。”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颜今野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纪春生和颜今野认识才不过短短两个月，但是却有一种认识了很久的感觉。
    纪春生感叹了一句：“真奇怪啊。”
    “什么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认识你很久的感觉？”
    “是吗？”颜今野打开了车载音乐，随机播放了一首歌，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吧。”
    纪春生扬起嘴角笑了笑，道：“我想也是。”
    车开到别墅之后，纪春生打开了后备箱，刚才抬手刹的手费了点劲，右手腕骨有点使不上力了，自从他的手受伤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开过手动挡的车了。
    拿行李箱的时候，纪春生换了左手去提。
    颜今野察觉到了他右手的问题，自己拿过了行李箱，道：“走吧。”
    到了门口之后，颜今野拿出钥匙利落地开了门。
    刚进屋，纪春生隔着玻璃窗又看到朝着别墅飞来的海燕，很明显它们是奔着面包来的。
    纪春生道：“这些海燕好像经常飞到你别墅这边。”
    “它们是来看外面的桌子上有没有面包的，”颜今野笑了笑，继续收拾行李，道：“厨房靠墙的柜子里还有些吐司，你帮我喂一下吧。”
    第6章 超市
    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之后，颜今野戴着耳机看书，他习惯了带着耳机看书，全然没有想起来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良久，颜今野眼睛有点不舒服，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纪春生在门口逗鸟。
    纪春生人长长瘦瘦的，侧着身子的时候看上去非常单薄，颜今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身上的气质，忧郁的，绝望的，平静的。
    平静的忧郁，平静的绝望，他好像被困在这样的平静中出不来。
    纪春生拿着一块吐司撕成条，然后喂海燕吃面包，海燕也是有点儿心眼的，不敢整个身体都靠近纪春生，只敢一点点试探性地往前靠去够他手中的面包条。
    颜今野看着他的手指有些出神。
    如果他的手没有受伤，应该能画出很漂亮的画吧。
    海燕吃面包条的时候啄到了纪春生的手指，纪春生甩了甩手，然后把面包撕成小块放在桌上的盘子里面。
    没一会儿就被海燕分食干净了，纪春生突然还有点佩服颜今野了，这些海燕明明是野生的，被搞得好像被颜今野圈养的了似的。
    吃饱后的海燕再次飞向海面，纪春生看着吃饱喝足飞走的海燕笑了笑。
    等他准备收拾盘子去洗的时候，一转身就隔着落地窗和颜今野对视上了。
    纪春生愣了愣，他不知道颜今野看了他多久，他的眼神都是坦坦荡荡的，除了好奇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虽然颜今野的眼神很干净，但是纪春生的想法有些不太纯粹，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躲开了颜今野的视线，而且心脏还怦怦怦剧烈地跳不停。
    纪春生用力地咽了咽口水，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拿着盘子走进室内。
    颜今野关怀道：“外面很热吧。”
    纪春生佯装平静道：“还好。”
    “冰箱里面有饮料，”颜今野笑了笑，道：“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没有的话先将就喝点儿，明天我们一起去趟超市，买点儿我们都能接受的食物。”

 第10章

    “好。”
    纪春生拿着盘子走到厨房，把盘子放下之后，他双手扶着洗碗池边上的花岗石壁，然后快速地呼吸。
    直到现在他的心还是跳得很快，而且还是因为颜今野的一个眼神，这让纪春生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
    “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打开电视看。”
    颜今野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纪春生吓得心脏差点砸出心窝，他惊吓地转过身看着颜今野，道：“什么？”
    颜今野：“我说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看电视。”
    纪春生现在一整个魂不附体的状态，道：“哦，哦，好的。”
    等颜今野走出厨房之后，纪春生懊恼地摸了摸后脑勺，他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了。
    纪春生心里不断暗示自己要保持冷静。
    许久，纪春生才走出厨房，坐在颜今野旁边。
    颜今野看的是一本和智能机器人相关的书，纪春生看到了一点点书封和机器人的字样。
    纪春生无所事事地坐在颜今野旁边，时不时地会往颜今野看的那本书上瞄一眼，纪春生对机器人了解得很少，但是颜今野却看得非常认真。
    纪春生有点疑惑，机器人而已，真有这么好看吗？
    好一会儿颜今野才察觉到旁边无所事事的纪春生。
    颜今野放下手里的书，偏过脸看他，然后把自己的耳机分了一只给他，道：“听歌吗？”
    纪春生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耳机，耳机里立马就传来了“怦怦怦怦”的声音，很像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怦怦声音的是节奏感非常快的英文歌词。
    不知道为什么，纪春生觉得这首歌很适合颜今野。
    虽然颜今野生病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一个生命力很蓬勃的人。
    纪春生瞥了一眼颜今野放在一旁的书。
    纪春生问：“你怎么对机器人这么感兴趣？”
    “随便看看，打发时间，”说到这个颜今野倒是想起来了，“我楼上的书架有些书，要是有你觉得感兴趣的你都可以看。”
    纪春生点了点头。
    吃过晚餐之后，他们在傍晚的海滩上沿着海水边散步。
    纪春生觉得跟颜今野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静的感觉，他经常自怨自艾觉得自己失去了关于美术的梦就失去了一切，生命也不会再有其他的意义了。
    但是和颜今野待在一起的时候，他突然就没这么痛恨自己手受伤的事情了，也许是因为颜今野失去的更多，所以相比起来自己失去压根不算什么。
    颜今野问：“你早上一般几点起床？”
    纪春生：“七八点左右吧。”
    “明天吃过早餐之后我们就出发吧，我们可以去距离这里稍微近一点的超市，这样就不用大老远开车跑到市区了。”
    “可以。”
    第二天早上纪春生还不到八点就醒了，等他洗簌完下楼的时候发现颜今野已经在海边散步了。
    而且桌上的早餐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水煮玉米，两个水煮鸡蛋，一杯牛奶和两片面包。
    纪春生不知道颜今野是什么时候醒的，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准备好了，明明自己才是他的生活助理，但所有的活却都被颜今野承包了。
    恍惚间纪春生产生了一种他是来享福的感觉。
    等颜今野散完步回去之后，纪春生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颜今野不禁感叹了一句：“你太厉害了。”
    纪春生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转移了话题，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颜今野还记得纪春生右手受过伤，为了防止他抬手刹的时候再次对右手造成伤害，颜今野拿了车钥匙，道：“好，我来开车吧。”
    颜今野很少去逛超市，生病之前是忙着工作抽不出时间去，生病之后梁筝几乎帮他安排好了一切。
    把车停到超市的地下停车场之后，两人乘坐电梯往楼上走。
    纪春生问：“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我想想啊，”颜今野打开了手机备忘录，“买些可乐，然后是零食，土豆，番茄，对了，你会做煮鱼汤吗？一直想再试试来着，一直拖到现在才来。”
    纪春生觉得煮鱼汤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而已，他问：“为什么会拖到现在？”
    “之前试过一次，失败了，之后就一直没尝试过了，花了我一两个小时呢。”颜今野的语气带着一点点埋怨，不仔细听还听不出来。
    纪春生被他有点委屈的语气惹得笑了一下，道：“那今天再试试吧。”
    颜今野：“好啊。”
    颜今野对选鱼没有什么经验，同样品种的鱼，有两个价格，颜今野小声地问：“这鱼不是长得一样吗？怎么价格不一样？”
    纪春生压低了声音说：“应该是个头不一样的原因，而且价格低的那些看上去死奄奄的，估计没几口气了，鱼死了之后放不了多久就发发臭，所以就会降低价格尽快卖出去。”
    话一说完纪春生就后悔了，他可以和任何人都毫无负担地说出和死有关的字眼，但是当着颜今野的面说这个，好像有些不妥当。
    但是颜今野脸上并没有很复杂的情绪，他盯着面前的鱼，道：“那就买便宜的吧，反正都是要杀的，老板，来一条鱼。”
    “好嘞，”老板熟练地揪起颜今野指着的那条鱼，一边称重一边说，“这鱼是才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可新鲜的嘞。”

 第11章

    颜今野笑了笑，道：“这鱼煮汤能行吗？”
    老板：“那肯定行啊，煮汤的话可鲜了。”
    颜今野偏过头去看着纪春生，凑到他耳边耳语道：“今天的鱼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喔纪老师。”
    纪春生甚至还能感受到颜今野湿热的气息停留在他耳朵的皮肤上，纪春生心头痒痒的，无法形容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颜今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爱些。
    “老师？”
    “对啊，老师，”拿过老板称好的鱼之后，颜今野推着购物车往前走，脸上还是挂着一副好像什么忧愁都没有的笑容，“会得多的就是老师。”
    从超市回到海边别墅之后，纪春生把处理好的鱼装进加了生姜和盐的水中浸泡，他问：“你这里有料酒吗？”
    “有啊。”
    料酒在纪春生头顶的柜子上，颜今野走过来，站在纪春生身后，一只手撑着前面的桌台，然后去拿柜子上的料酒。
    颜今野比纪春生高出半个头，这个姿势就好像他被颜今野从背后抱住了一样。
    纪春生觉得很不自在，脸也特别烫，他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暧昧，但是又隐隐希望这一刻可以持续久一点。
    很快颜今野就把料酒放在了他面前，道：“不知道过期了没有。”
    颜今野离得很近，他说话的每个字都让他的耳朵麻麻的。
    纪春生的神经更紧绷了，他用力地吞咽口水，道：“应该没有，料酒的保质期挺长的。”
    “这样啊，”颜今野爽朗地笑了两声，“今天有没有口福就看你了纪老师。”
    第7章 随时有可能失去
    纪春生：“那我真是任重道远了。”
    颜今野一边给他打下手一边给他打气道：“加油。”
    他们动作还算利索，中午就喝上鱼汤了，颜今野看着桌子上又白又鲜的鱼汤，忍不住发出“哇”的一声赞叹。
    颜今野：“你也太厉害了纪老师。”
    颜今野的反应让纪春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分明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但是颜今野的夸奖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做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样。
    “夸张了不是。”
    “丝毫不夸张，”颜今野拿起勺子喝汤，“小时候我爸经常做鱼汤，我和我妈都很喜欢，每次我爸煮完鱼汤，我妈都会像看到了宝藏一样，一个劲地夸我爸。”
    说到这个颜今野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幸福笑容。
    不过话说回来认识颜今野这么久了，纪春生还从来没有见过颜今野的父亲。
    纪春生：“那你爸爸人呢？认识这么久我只见过你妈妈。”
    “我爸已经不在了，因为他也生病了，和我一样的病。”颜今野又舀了一口汤喝，虽然他脸上没有过多的复杂情绪，但是刚才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纪春生心头一颤，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颜今野，应该说是不敢去安慰，如果他是颜今野的话，可能早就自暴自弃了。
    这么一想，纪春生再一次觉得颜今野是个内心很强大的人。
    吃完午饭之后，颜今野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纪春生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颜今野睡觉的样子很乖。
    纪春生看得愣了愣，落地窗外有蓝天白云，大海和海燕做背景，室内是安静熟睡的颜今野，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幅很温馨的画，这样的画面柔柔地撞击着纪春生的心脏，给了他极大的视觉冲击。
    趁着颜今野睡着的间隙，纪春生去了楼上的书房，书架上摆放着各种类型的书，但是最吸引纪春生的是一本厚重的相册。
    纪春生拿过相册，坐在窗边翻看。
    相册里面几乎涵盖了颜今野从婴儿时期一直到现在的照片，还有他家里人的照片。
    颜今野和他父亲长得很像，都是一副笑相，即使不笑也给人一种他们在笑的感觉。
    纪春生看着照片的颜今野，发现他是个从小到大都非常爱笑的人。
    起初纪春生以为颜今野经常笑是因为想要掩饰自己内心的悲伤和恐惧，可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颜今野从来都是一个明媚的人，即使恶病缠身，也没有击垮他。
    纪春生突然鼻子有点酸酸的。
    还有一张照片是颜今野的父亲抱着年幼的他，两个人站在阳光底下眯着眼睛笑，颜今野脸上糊满了泥巴，但即使这样也能看出他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儿。
    纪春生看着颜今野的照片有些出神，同时他突然想起来颜今野以前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我们都是被命运苛待的人。
    没一会儿颜今野就上来了，纪春生一抬头就看见他了。
    颜今野问：“在看什么呢？”
    纪春生还没来得及合上相册颜今野就已经走过来了。
    纪春生心虚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看你的相册，我……”
    “没关系。”
    相册停留在梁筝那一页，颜今野蹲下来，指着相册上的梁筝，笑道：“这是我妈二十多岁的照片，很漂亮吧。”
    纪春生：“嗯，很漂亮。”
    颜今野双手靠在纪春生的大腿上，然后把相册翻到最后一页，道：“这是我们在金岭山上的照片，回来之后我就放进相册里面了。”
    纪春生很喜欢颜今野这样靠着他的感觉，他说不出来心里一阵一阵飞快闪过的暖意和酸涩是怎么回事。

 第12章

    颜今野修长的手指指着照片，乐此不疲地给他介绍照片是在哪儿拍的，当时发生了哪些事。
    纪春生听得认真，同时他还意识到了一件不太妙的事情。
    ——他好像，有点喜欢上颜今野了。
    颜今野翻到一张大学时期和系主任一起拍的照片，道：“他很喜欢我。”
    “什么？”听到喜欢两个字纪春生立马就紧张起来了，以为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破了。
    颜今野解释道：“应该说他很喜欢机器人研究社的成员，因为我们设计出了一款医疗型的治愈机器人。”
    “医疗机器人？”
    “对。”
    颜今野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个本子，上面有机器人的数据和外观设计的草图。
    颜今野指着草图，笑道：“这是以前陪我表妹玩捏捏乐的时候得到的灵感，然后想出来把这个作为机器人的外观了。”
    纪春生看到机器人的外观图忍不住笑出了声，斗鸡眼，小短腿，蓝色的香肠嘴和绿色的泡泡头，蠢萌蠢萌的。
    纪春生：“外观很别致。”
    “真的吗？”颜今野眼睛亮了一下，道：“不过当时大家都挺嫌弃这个机器人外观的，他们之所以同意制作这样的机器人完全是因为看中了它的功能。”
    纪春生仔细地听着他讲，难怪他总是会翻看和机器人有关的书，原来他就是这个专业的。
    “对了，下个月有个大学同学聚会，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
    “你想去吗？”
    “一点点吧，要是去了，他们可能会问我身体怎么样之类的问题，我不是很想回答。”
    “这样啊，”纪春生继续道，“没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你慢慢考虑。”
    颜今野：“那如果决定要去的话，到时候你愿意陪我去吗？”
    纪春生毫不犹豫，道：“可以，只要你想的话。”
    在海边这些日子，纪春生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拿着面包条去喂海燕。
    因为投喂得太过频繁的原因，以至于傍晚和颜今野在海边散步的时候，也会有海燕在他们头顶盘旋，有些看到他们手里没有面包便飞走了，有些则是不死心在原处打着圈儿地飞。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气温非常不稳定，时冷时热。
    颜今野咳嗽不止，吃了感冒药之后也没有任何好转，最要命的是他还起了热。
    梁筝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立马就听出了颜今野的声音不对，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就往郊外赶，顺道联系了他的一个医生朋友李滔。
    等赶到别墅的时候，纪春生正在照顾生病的颜今野。
    梁筝走到颜今野旁边坐下，伸出手去摸了摸颜今野的额头，她问：“今野，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颜今野想笑一笑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但他还是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坚强，“我没事妈，你不用特地跑一趟过来，早上医生已经来看过了，没有太大的问题。”
    颜今野脸色非常不好，没有一点血色，梁筝凑过去抱了抱他，道：“我刚才联系了一个朋友，他是个阅历很丰富的中医，让他给你看看。”
    “好。”
    自从生病之后，颜今野的免疫力就越来也差了，就是寻常的小感冒他都养十天半个月才能慢慢复原。
    梁筝对此非常担心，但是又无能为力，她很明白这种无能为力的感受，之前他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身体一天天消瘦，却没有任何办法，就连替他分担一点点痛苦她都做不到。
    梁筝把空调被搭在颜今野身上，然后握着颜今野的手，苦口婆心道：“雨季来了，这雨估计要持续一段时间，你这些天尽量不要外出，不要淋了雨。”
    颜今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有气无力道：“我知道的妈。”
    李滔给他检查过之后，给颜今野开了几副中药，嘱咐颜今野一点要静养，还要避免着凉。
    纪春生在一旁默默记着李滔说的话，颜今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梁筝语带抱歉道：“真是麻烦你了，这么大的雨还让你来一趟。”
    李滔：“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有事我肯定是要帮忙的，你不用跟我客气，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医院还有人。”
    梁筝拿了两把伞，道：“我送送你吧。”
    出了别墅，走到路边之后，梁筝才问：“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跟我直说，我儿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李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梁筝，你得慢慢尝试着，接受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你儿子的风险了。”
    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听了这话梁筝一下就红了眼眶，她想起了之前她丈夫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医生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你得做好你丈夫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的准备。
    梁筝抬手抹了抹眼眶里溢出来的眼泪。
    李滔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递给她，道：“你不用这么要强梁筝，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我车上待一会儿再回去。”
    “嗯。”
    一上车梁筝就忍不住哭了，李滔全程都等在车外。
    许久梁筝才整理好情绪从车上下来，李滔看到她情绪平静了许多，道：“梁筝，你自己要好好保重，照顾你儿子的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你现在看上去很不好。”

 第13章

    梁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
    第8章 同学聚会
    梁筝撑着伞回到别墅，在门口掸了掸伞面上的雨水，颜今野问：“你怎么出去这么久才进来？”
    “我跟李滔好久没见了，就多说了几句话，”梁筝故作轻松道，“他刚才都跟我说了，你这就是普通的感冒，按时吃药好好养着，过几天感冒好了就轻松了。”
    颜今野点点头。
    一直到六月底，伴随着天气的炎热，颜今野的感冒症状才好了些，但是这次感冒加速了颜今野的身体变差。
    这天晚上，他们坐在别墅门口的长椅上，吹着夏日晚风，看着远处黑沉天空零散的星星。
    颜今野问：“你以前画画的时候，画过夜空吗？”
    “画过，”纪春生道，“画过很多次，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颜今野疑惑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能画了吗？”
    纪春生下意识地想去摸包里的烟来抽，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带烟来别墅里面，当时是因为怕烟味刺激到颜今野导致他免疫力下降才没带的，不知不觉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纪春生把手从兜里探出来搭在腿上，道：“也没这么严重，能进行简单的速写，但是做不到太精细的细化了。”
    颜今野问：“那你能为我画一幅画吗？”
    “你想画什么？”
    “画我。”颜今野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以前就超想找画师给我画一幅像的，但是在学校的时候忙着搞研究嘛，工作之后又老是做项目，就一直耽搁了。”
    纪春生有些为难，道：“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画过了，我不知道能画到什么程度。”
    颜今野：“没关系，你就按着你的想法画就行。”
    纪春生：“等过段时间吧。”
    “嗯，不急，”颜今野思索了一会儿，道，“等到冬天的时候再画吧，我喜欢冬天。”
    “好。”
    ——
    再有一天就是颜今野的同学聚会了，颜今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犹如鬼魅，脸色一片惨白，颜今野自我打趣道：“我现在的样子，好像以前恐怖片里面才会出现的&lt;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gt;僵尸啊。”
    纪春生也看向镜子里面，道：“不像，一点都不像。”
    颜今野捏了捏自己日渐清瘦的脸，转过身巴巴地看着纪春生，道：“真的不像吗？”
    “真的不像，”纪春生安慰道，“你比僵尸好看多了。”
    纪春生安慰人的方式非常蹩脚，比僵尸好看算什么好看？但是颜今野还真有被安慰到。
    颜今野又去衣柜里面找了几身衣服，他试了试一件白色的衬衣和黑色长裤，然后走到纪春生的面前问他的意见：“春生，你觉得这身衣服怎么样？”
    纪春生正在门口逗鸟，听到声音之后才去看颜今野，道：“挺好的，像还在上学的大学生。”
    “啊——那不行，太幼稚了。”
    颜今野又三步并两步跑到楼上去准备再换一身衣服。
    看到颜今野跑上跑下的样子，纪春生忍不住笑了笑，颜今野是真的很可爱啊。
    颜今野又在衣柜里找了一件休闲的黑色中式衬衫，衬衫上还有丝线绣上去的云纹，很别致，随后他又换上了一条运动短裤。
    换好衣服之后颜今野又从楼上跑到楼下，还带了一阵风，把正站在桌子上美滋滋吃面包的海燕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颜今野问：“我穿这身衣服怎么样？”
    “很别致，看上去稳重多了。”纪春生从上到下地大量着他，他穿黑色看上去稳重了许多，但是那条运动短裤又让他看上去很有活力，很奇怪的搭配，但是穿在颜今野身上却一点也不违和。
    “那我就穿这身去同学聚会了。”颜今野这才消停了下来。
    纪春生问：“你肚子饿不饿？”
    纪春生不说的时候还好，他这一问颜今野还真觉得有点饿了，“有点儿。”
    “行，你先喂喂鸟，”纪春生把撕好的面包条递到颜今野手上，道：“我去弄点吃的。”
    “好。”
    颜今野拿着面包条，等海燕凑近的时候，颜今野坏心地拿手指弹了弹海燕的嘴，这一幕刚好被纪春生看见了。
    难怪海燕防备心这么重，每次喂它们吃面包的时候都不敢凑得太近，原来是因为被颜今野“欺负”怕了才会这样的。
    同学会那天下了小雨。
    纪春生看着窗外犯了愁，倒是颜今野完全没有因为这雨受到困扰。
    纪春生忧心忡忡道：“要不然我们不去了吧，淋了雨就不好了。”
    “没事，”颜今野也往窗外看了一眼，道：“雨下得不大，没关系的。”
    纪春生担心颜今野会再一次感冒，但是看着颜今野脸上开心又期待的笑容，他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见纪春生没有说话，颜今野用手指戳了戳纪春生的胳膊，道：“春生，你生气了吗？”
    “没有，”纪春生一看到颜今野那双期待的眼睛就一句扫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那我给你拿一件外套，我们带两把伞吧，一把伞怕两个人遮不住。”
    见纪春生答应了，颜今野窃喜，笑道：“好呀。”
    纪春生细心地把外套披在颜今野身上，贴心道：“待会儿你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我带你回来。”
    “好的，谢谢你春生，”颜今野低头看着帮他扣外套扣子的纪春生，“你居然还帮我扣扣子，你对我真好。”

 第14章

    纪春生耳朵一下就红了，觉得自己的举动好像有点暧昧了。
    “这没什么，”纪春生飞快地把他的扣子扣好然后缩回手，“我们走吧。”
    还是颜今野开的车，车内有点热，颜今野把外套的袖子卷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
    纪春生觉得自己中毒了，颜今野随意的一个举动他都觉得非常性感。
    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唐国胜一眼就认出了颜今野，朝他招了招手，道：“今野，这边！”
    颜今野这才看到唐国胜，带着纪春生一起走过去，唐国胜疑惑地看着纪春生，道：“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颜今野说道。
    纪春生客气地说了声：“你好。”
    “你好啊，”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唐国胜就搂住了颜今野的肩膀，边往里面走边说：“可以啊你小子，又变帅了。”
    颜今野笑说：“哪有？”
    到了包间之后，颜今野和纪春生坐在里面的沙发上，和颜今野打招呼的人很多。
    颜今野应付自如，唐国胜递了一只眼给纪春生，然后又递了一支给颜今野。
    颜今野摆了摆手，道：“我现在已经不抽烟了，戒掉了。”
    “厉害啊，还真戒掉了，”唐国胜道：“诶，对了，我之前听说你们在做一个仿生机器人的项目，进展怎么样啊？”
    颜今野喝了点儿水，道：“那是其他部门的项目，我没有参与，具体的进度我也不知道。”
    谢萍疑惑道：“不应该啊今野，以你的能力，这种重要的项目应该是交给你才对吧。”
    本来这个项目确实是要交给颜今野来做的，但是当颜今野被检查出了癌症之后，公司临时开会把这个项目交给了其他人来负责。
    “能力比我强的人有很多，”颜今野挑了挑眉，道，“只要最后能研发出来，谁来做都是一样的。”
    谢萍拍了拍颜今野的肩膀，道：“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谦虚？”
    “哈哈哈我就是实话实说啦。”颜今野把桌上的果盘往纪春生那边推了推。
    纪春生这才拿着果盘里的水果吃，真是多亏颜今野在和众人交谈的过程中还能想得起他来。
    唐国胜知道颜今野生病的事情，但是他谁也没说。
    唐国胜压根就没有把颜今野当病人来看，给他杯子里倒了些酒，道：“得了吧你，都认识这么久了，谁不知道你厉害啊，要不然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主任能为了跟教授抢你吵起来吗？”
    一说到这件事颜今野也没忍得住笑了出来，以前有一回教授想让颜今野和他一起做一个微型机器人项目，但是主任那边也想让颜今野加入他的项目，于是两个人就开展了一段长了一个星期的“争辩”。
    正当他两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颜今野跟导员请了好几天假溜了。
    颜今野：“他们就是看我勤快让我去打杂的。”
    “你可拉倒吧，好歹人家也是德高望重的名师，能为了找一个打杂的吵成那样吗？”说完之后谢萍端起酒杯在颜今野的杯子上碰了一下，道：“喝点儿？”
    “好啊。”颜今野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在他们的对话，纪春生仿佛看到在校时期那个意气风发的颜今野。
    那时候的颜今野，或许比现在还要乐观还要有活力。
    室内有些闷热，喝了酒之后就更热了，颜今野脱下外套一旁，然后解开了衬衣上面的两个扣子，顺手扯了扯领口，动作一气呵成。
    颜今野穿黑色的衬衣本身就很好看，扣子扣到顶的时候是中规中矩的小少爷，解开扣子漏出锁骨之后，多了点儿性感的意思。
    纪春生也喝了点酒，试图把脑子里面莫名其妙的想法全部浇灭。
    第9章 意味不明
    喝了酒之后纪春生脑子里的想法反而越来越杂乱，他忍不住地想去看颜今野，也控制不止地在想颜今野少年时代是什么样的。
    纪春生看着颜今野的锁骨发愣。
    颜今野也在看他。
    纪春生的视线逐渐上移，从锁骨转移到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然后是他的嘴巴，鼻子。
    视线再往上移看到颜今野的眼睛时，纪春生险些魂飞魄散，颜今野端着玻璃酒杯，一边和旁人说话一边盯着他看，脸上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纪春生心虚地移开视线，心脏狂跳不止。
    他刚才看颜今野的眼神，不是看朋友的纯粹意味的眼神，是夹杂了欲的。
    那颜今野呢，他看了自己多久？他看到自己那些不清白的眼神了吗？
    纪春生懊恼不已，不敢再往颜今野那边看一眼。
    唐国胜突然想起了之前有一段时间颜今野在学打麻将的事情，他问道：“诶今野，你之前学麻将学会了吗？”
    “一般般吧，也会也不会，”颜今野打趣道，“我那些表哥表姐一看到我就想跟我打麻将，说看到我就像看到胜利了一样。”
    唐国胜哼笑了一声，道：“你这是师傅找得不对啊，没学到真本事。”
    颜今野抬眼看向纪春生那边，纪春生还在因为偷看被自己抓包而感到懊恼。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纪春生这个样子，颜今野觉得心情还蛮好的。
    而且颜今野明明看到了他眼神里那些不纯粹的东西，但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反感纪春生这样看他。

 第15章

    颜今野一边用余光去看纪春生一边回应唐国胜，道：“谁说不是呢？玩麻将这种事，找个好的师傅至关重要。”
    颜今野的很多同学都抽烟，室内浓重的烟味让他有些头晕，他凑到纪春生耳边，沉声道：“春生，我想去外面透透气。”
    “我陪你去。”
    纪春生心里还抱着点儿侥幸，刚才颜今野应该只是恰巧转过头来才和他对视的，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这样一想纪春生顿时好受多了。
    两人走出室内，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里还夹杂着浓重的湿气。
    迎面而来一阵温和的细风，纪春生以为颜今野是身体不舒服，他问：“你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啊，我很好，”颜今野弓起身子，双臂靠在马路边的的护栏上，“就是里面太闷了，想出来透口气。”
    纪春生应和道：“是有点闷。”
    颜今野捋了捋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随即偏过头看纪春生道：“你刚才在里面看着我的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完了！完蛋了！
    当颜今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纪春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几个节拍没跟上。
    纪春生觉得全完了，颜今野什么都知道了，说不定过了今晚他就不能继续住在颜今野的别墅了。
    还没等纪春生作出回应，唐国胜就出来找人了。
    “今野，你怎么跑出来了？大家都找你呢，”唐国胜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搂过颜今野的肩膀。
    颜今野：“准备透透气就进去。”
    唐国胜：“走吧。”
    “好，”颜今野扯了扯纪春生的袖口，道：“走吧春生。”
    纪春生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跟在颜今野身后，他的脑子乱做一团乱麻，等到了室内之后，他安分守己地坐在原处，一眼都不敢往颜今野那边看，生怕再次被颜今野抓包到自己在看他。
    纪春生觉得自己越活越没出息了，之前被颜今野盯着的时候他觉得心虚，自己盯着颜今野看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虚，怎么样都不成。
    等到晚上，聚会才散了。
    颜今野和纪春生都喝了酒，开不了车。
    颜今野打电话找了一个代驾。
    上车之后，两人分别坐在后座的车窗两边，中间隔了一个位置。
    纪春生不知道该继续刚才在室外因唐国胜的到来而终结的话题，还是该转移话题说点儿别的。
    正当纪春生烦恼之际，颜今野问：“你肚子饿不饿？刚才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纪春生：“有点饿。”
    “我也有点饿，”颜今野继续道，“我记得冰箱里面好像还有昨天没有吃完的鸡翅，待会儿我们把鸡翅全都吃完吧。”
    纪春生点点头，道：“好啊。”
    回去之后，两个人都非常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同学聚会上发生的事情。
    等到了第二天，吃过早餐之后颜今野如常地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看书，也会平常语气和纪春生说话，偶尔会去门口逗逗海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周六这天，天黑沉沉的。
    颜今野整个人都没有精力，冰箱里面已经空了，纪春生让颜今野好好休息，然后让颜今野拟了一份购物清单，自己独自开车去了超市。
    梁筝手头工作一忙完就开车来了颜今野这儿。
    颜今野安静地看着一个他不知道名字的综艺节目，梁筝把来的路上买的水果放在桌上，环顾了一下客厅，道：“春生没在吗？”
    颜今野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些，道：“他刚才去超市了，应该还要一会儿才回来。”
    “哦，”梁筝坐到颜今野旁边，道：“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有哪里不舒服吗？”
    颜今野摇了摇头，道：“我挺好的，估计是因为天气原因才这样的吧。”
    梁筝揉了揉颜今野的脑袋，道：“下个月你表哥订婚，你要去吗？”
    颜今野：“看情况吧，要是身体撑得住就去。”
    梁筝很意外颜今野的回答，一般来说，只要是亲朋好友家里有重大的喜事颜今野都不会错过，就算是生病之后，他也很少会缺席。
    梁筝直言道：“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喔。”
    颜今野问：“有这么明显吗？”
    梁筝点点头，道：“非常明显。”
    颜今野无奈地笑了笑，道：“妈，我好像，喜欢上纪春生了。”
    别墅的大门没有关，纪春生从超市买完东西回来，走到门口刚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纪春生的脚仿佛被强劲的胶水粘在地板上了一样，此时他的双腿沉重得像巨大的石头，一步都走不开。
    梁筝皱了皱眉，道：“谁？纪春生？”
    “嗯，”颜今野继续道，“上次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纪春生和我一起去的，当时喝了点儿酒，我差点就跟他告白了。”
    短暂的震惊之后，梁筝就冷静下来了，她问：“那你跟他表白了吗？”
    “没有，”颜今野把手里的遥控器放到一旁，道：“还好关键时刻唐国胜出现了，所以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我明明知道自己没剩多少时间了，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儿自私啊？”
    “……”
    颜今野的语气闷闷的，脸上也没有了他平常浅浅的笑。
    梁筝抬手把他的头发往旁边理了一下，道：“不自私，你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跟自私没有关系。”

 第16章

    颜今野：“可我明明知道自己的结局。”
    “知不知道结局你都有喜欢别人的权利，”梁筝道：“就算你的生命还剩最后一秒，你都可以喜欢别人，这不自私。”
    纪春生脑门嗡嗡的，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听到屋内的脚步声，纪春生逃也似的躲到别墅旁边，没一会儿梁筝和颜今野就从屋内走到了门口，在海面上盘旋的海燕一看到有人站在别墅门口，以为有面包条就飞了过来。
    纪春生深吸了几口气，然后装作刚从超市买完东西回来的样子，看到提着塑料袋走过来的纪春生，颜今野笑道：“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纪春生佯装冷静道：“嗯，开车去的，所以比较快，对了，你想要的那款饼干已经卖完了，我换成了威化饼干。”
    “可以，”颜今野笑道：“威化饼干也很不错。”
    梁筝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她今天才见识到他儿子的本事，她还以为颜今野是个诚实的人，没想到也能面不改色地说胡话。
    颜今野从小就不喜欢吃威化饼干，却能当着纪春生的面儿说出威化饼干也不错这种违心的话。
    等纪春生提着大包东西走进屋内之后，梁筝打趣道：“威化饼干也很不错。”
    颜今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可以尝试。”
    下午颜今野自然而然地在厨房给纪春生打下手，纪春生脑子还在回想颜今野和梁筝说的那些话。
    纪春生不可思议地想着：“颜今野真的会喜欢我吗？”
    为什么？
    纪春生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哪一点是可以吸引到颜今野的。
    颜今野把清洗好的蔬菜递给纪春生，但是纪春生没有任何反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
    颜今野抬手去摸了摸纪春生的额头，被纪春生条件反射地打开了，两人大眼对小眼的。
    似乎是意识到了气氛的尴尬，颜今野率先开口道：“你刚才在发愣，我还以为你感冒了。”
    “啊？哦，我没有感冒，”纪春生这才接过颜今野递过来的蔬菜，道：“我刚才就是在想一点事情。”
    第10章 爱情的幻觉
    梁筝一直等到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才离开，颜今野送她到路边上了车。
    纪春生一整天都处于神游状态，他不停地回味着白天颜今野对梁筝说的那句话。
    ——妈，我好像喜欢上纪春生了。
    很快颜今野就回来了，他问：“春生，要出去走走吗？外面挺凉爽的，还蛮舒服。”
    “好啊。”
    两人沿着公路的外沿慢悠悠地走着。
    纪春生：“过几天我得回家去一趟。”
    颜今野：“出什么事了吗？”
    “家里有点事，我爸前几天摔了一跤，我得回去看看他，先跟你请个假。”
    “这样啊，那行，我同意。”
    两人走到前面拐弯的地方就折返回去了，纪春生心里憋不住事儿，犹豫许久，他还是说了白天的事情。
    “今天我从超市回来的时候，听到了你和阿姨的对话，”纪春生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想听你们说话，只是那个时候进去的话我怕会有点尴尬。”
    颜今野愣了愣，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角，道：“所以你要回去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真的是因为家里有点事，”纪春生道：“等事情一忙完我就会回来。”
    颜今野点了点头，“哦哦，那我等你回来。”
    纪春生看着他们倒映在地上被拖长的影子，如是说道：“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上你了。”
    颜今野不可置信地偏过脸看了他一眼，但很快这种不可思议就消失了。
    颜今野知道自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所以他并没有正面回应纪春生说的那句话。
    “好，我知道了，”颜今野语气一如往常，道：“你先回去忙你的事情吧，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谈。”
    颜今野觉得他们现在的喜欢，或许是一种错觉，因为最近这两三个月他们几乎朝夕相处，一起散步，一起听歌，一起逛超市，一起做饭……
    这样无时无刻的相处很容易让人产生爱情的幻觉，说不定等分开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会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一种爱情的错觉，然后再重新回到自己的轨迹。
    离开那天，是颜今野开车送纪春生去的机场，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等到达机场，颜今野该返回的时候，纪春生才开始担忧，道：“我给你找个代驾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没事，我带了止痛药的，”颜今野的脸上仍然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朝纪春生做了个推手的动作，道：“你快去办理登机吧，不要错过时间。”
    “好。”
    一上飞机纪春生就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一路上他都在想颜今野会不会给他发消息。
    等到飞机平安落地之后，他立马关闭了飞行模式，但是他并没有收到颜今野的电话和短信，反而有沈青青的未接来电提示。
    纪春生立马就给沈青青回了一个电话，沈青青问：“春生啊，你到了没有呀？”
    纪春生：“刚下飞机。”
    沈青青：“你王叔就在机场那边，你给他打个电话，你坐他的车一起回来。”
    “好。”
    纪春生挂断电话就给他王叔打了个电话，然后在机场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老实说他其实并不是很想搭王叔的车。

 第17章

    王叔那个人只要一见到纪春生就会跟他说各种考试的事情，而且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也不止是他王叔，这里的很多长辈都会这样做。
    果然，一上车王叔就说：“春生，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就留在这边好好找个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纪春生递了一支烟给他王叔，道：“到时候再说吧，都还没决定呢。”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留在这边你还能照顾好你爸妈，”王叔握着方向盘老练地驾驶着汽车，道：“等你工作稳定了，叔再给你介绍一个对象，过几年再生个孩子，你的人生不就圆满了吗？”
    纪春生点燃了烟深吸了一口，之前因为担心抽烟会影响到颜今野的身体健康，所以他忍了好久都没有抽烟，要是再和颜今野待上一段时间的话，他都怀疑自己能把烟戒掉了。
    纪春生：“以后再说吧，不着急。”
    王叔把烟含进嘴里，等红绿灯的间隙点燃了烟，哼笑了一声，道：“你都25岁了还不知道着急呢，比你小的都已经结婚快要生娃了。”
    “是吗？”纪春生客套地笑了两声，道：“那挺好的。”
    隔得老远沈青青就看到了他王叔的车，就咋家门口等着了。
    纪春生一下车就看到等在门口的沈青青，沈青青上前想搭了把手帮纪春生拿行李，道：“你终于回来了春生。”
    纪春生没让她拿行李，道：“不重，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也行，”沈青青道：“之前过年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回来啊？你爸老念着你呢。”
    “工作有点儿忙，”纪春生把行李放进房间，“爸他身体怎么样了？”
    沈青青道：“上回摔了一跤，摔到骨头了，躺了好几天，医生说要静养才好得快。”
    纪平威下午才拄着拐杖回来，沈青青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消停？都摔伤了还一天到晚往外面跑，医生都说了要静养，你怎么一点也不记？”
    纪平威把拐杖放在一旁，看到纪春生之后道：“春生，你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
    纪春生：“过几天得回去一趟，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肃青那边有的工作我们这边也有哇，”纪平威手扶着腰缓慢地走到纪春生旁边坐下，“你不能一直因为手受伤的而消沉了，又不是只有搞美术这一条出路，你也该往前看了。”
    “我知道。”
    纪平威还以为他是答应留下来了，道：“下个月有事业单位考试，你赶紧报个名，等考上之后就在这边安安稳稳的工作，这样我和你妈也不用担心你了。”
    纪春生敷衍道：“到时候再说吧。”
    “马上报名就要截止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纪平威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敷衍，道：“跟你同一年毕业的小冷去年都已经当爸了，你还一天不务正业。”
    纪春生觉得有点窒息，只要一见面他爸妈从来都是相同的话题，纪春生每次听到他们说这个话题都会觉得非常窒息。
    晚上，纪春生躺在床上，时不时就会拿出手机看一眼，但是他依旧没有收到颜今野的消息。
    短短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好像自己已经从颜今野的世界里面消失了一样，这让纪春生觉得有点挫败。
    可能是他太高看了自己在颜今野心里的分量，也许那次对话只是颜今野随后说的而已。
    ——
    天色暗下来之后，颜今野一个人坐在门口听音乐吹海风，嘴里还时不时地跟着耳机里面的旋律哼了几声。
    等气温慢慢降下来之后，颜今野才回了屋内。
    他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一部电影来看，他习惯性地想问，“春生，一起看电影吗？”
    但是话还没到喉咙他就意识到纪春生已经离开了。
    颜今野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来喝，尽管他努力地表现得很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他的心里空了一处。
    纪春生离开的第一天，他就已经觉得很寂寞了。
    这天纪春生和沈青青一起外出，去参加了邻居家孙子的满月宴。
    沈青青熟练地抱着刚满一月的小婴儿，道：“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真好看啊，春生小时候也是这样白白净净的。”
    李欣拿了染红的鸡蛋和米花给沈青青，道：“诶，你家春生有对象了没有啊。”
    沈青青：“还没听他说呢。”
    “春生都25岁了还不着急啊？我记得陈四儿家不是有个快要大学毕业的闺女吗？”李欣抱过孙子，道：“回头我帮你问问，要是她也没对象的话，两个人可以试着相处相处的啊，年轻人肯定有共同话题。”
    沈青青点了点头，道：“是这样，就是不知道春生是怎么想的。”
    吃饭的时候，很多人坐在一桌，基本上所有的人纪春生都很眼熟，但真要在一起说话的话他也没什么想说的。
    纪春生本身就不是一个多开朗的人，甚至有点内向，手受了伤之后性格就更孤僻了。
    陈四儿递了支烟给他，道：“春生，你现在在肃青那边做什么工作啊？”
    纪春生接过烟，如实道：“也没做什么，就混口饭吃。”
    陈四儿继续道：“肃青是个大城市啊，工资比咱们这儿高很多。”
    纪春生尴尬地笑了两声，没再继续接话。
    “肃青工资再高，也比不上在家里好啊，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李欣道：“要我说春生还是应该留在这边好好找个工作才是真的，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肃青吧。”

 第18章

    纪春生觉得这顿饭吃得比他上一天班都要累。
    沈青青当然也是希望纪春生留在家乡的，他和纪平威就只有纪春生这么一个儿子。
    沈青青道：“春生啊，我觉得你李阿姨说的对，肃青再怎么好总归是比不上家里的。”
    第11章 窒息之前
    纪春生只觉得无比窒息，他埋头吃饭，所有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全都一笑而过。
    纪春生并没有任何回到家乡的快乐，相反，他觉得非常沉闷。
    直到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收到了颜今野的来电，纪春生呼吸骤停了一秒，随后他非常紧张又期待地接通了颜今野的电话。
    纪春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喂。”
    颜今野声音闷闷道：“春生呐——”
    不知道为什么，纪春生觉得自己的名字从颜今野嘴里说出来，变得很好听了似的。
    纪春生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一直在心口柔柔地晃。
    纪春生声音也变得柔软了很多：“怎么了？”
    颜今野不确定地问：“你还会回来吗？”
    “……”
    见他不说话，颜今野继续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你说过要画我的画像的，我一直很期待来着。”
    颜今野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电话的原因，纪春生觉得颜今野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像是在撒娇。
    纪春生捡起一块石子，朝着很浅的一片水里面扔去，道：“我记得的。”
    颜今野接着问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纪春生答道，“等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那我等你。”颜今野的声音顿时变得喜悦起来，因为突然变得有些兴奋的原因，颜今野嗓子特别痒，咳了好几声。
    纪春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道：“你感冒了吗颜今野？”
    颜今野：“没有啊，刚才就是喉咙有一点痒。”
    纪春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问：“今天医生来检查过吗？”
    “早上来过了，说我的情况挺稳定的，”颜今野开朗道：“你就放心忙你的事情吧，不用担心我。”
    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纪春生只要一闲下来，就会不受控制地去想颜今野。
    颜今野一个人在海边，会感到寂寞吗？
    肃青今天的风这么大，颜今野出门散步的时候穿外套了吗？
    上次离开的时候，冰箱里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了，颜今野去超市买了吗？
    因为经常吃止痛药的原因，止痛药的药效越来越弱了，病发疼痛的时候，颜今野是怎么撑过去的啊？
    颜今野继续道：“我妈今天有空，说要和我一起去拍照，我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合适。”
    纪春生：“你就按照平时喜欢的风格穿就可以了。”
    颜今野在电话那边摇了摇头，道：“这个不一样，这次拍的，很有可能是我的遗照。”
    听到颜今野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么绝望的话，纪春生有些懵。
    也许是因为颜今野平时表现得太过开朗的原因，以至于纪春生常常会忘记颜今野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的事实。
    纪春生飞快地眨了眨眼睛，他不想给颜今野增加精神上的负担，故作轻松的语气道：“那就穿浅色的衣服吧。”
    “好啊，”颜今野笑了笑，道：“等你回来之后，我也想和你一起去照相馆拍照。”
    纪春生说：“好，我们一起去。”
    挂掉电话之后，纪春生险些没喘上气来。
    原本他对颜今野即将死去的事实除了同情并没有太多其他情绪，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无比窒息，颜今野还这么年轻，他这么明媚，怎么会快要死了呢？
    绝望笼罩着纪春生，就像一张不透气的网死死地缠着他，他觉得再过不久他就会窒息了。
    纪春生摸出打火机和烟，他在河边一连抽了好几支烟，直到天色全然暗去，他想着：“在窒息之前，我要离开这里，回去颜今野身边。”
    ——
    纪春生并没有在家里停留太长时间，离开的前一天纪平威发了很大的火，他觉得纪春生在肃青能做的事情在这边也可以做。
    而且这么久了，纪春生一直因为手受伤的事情而消沉，虽然他没受伤之前也不是一个很热烈的人，但是起码能在他身上看到类似希望和活力的东西。
    而现在的纪春生身上，是肉眼可见的郁郁寡欢和意志低沉，再加上从来没有听说他谈女朋友的事情，纪平威就更觉得他是在得过且过地混日子。
    纪平威不悦道：“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这个家是留不住你了。”
    纪春生面不改色，并没有出言和纪平威争辩。
    沈青青见纪平威红脸，连忙劝了劝，道：“春生在肃青那边还有工作，是签了合同的，毁约肯定是要赔钱的，你就让他去嘛。”
    “他一去还知道家里有人吗？”纪平威看了一眼纪春生，越看越来气，以前人在身边的时候看不出来，人一离开之后才知道他是个白眼狼，毕业两年一次也没回过家，就连大年三十都不回家吃团圆饭，电话也不爱打，每次都是他们当爹当妈的给他打过去。
    沈青青道：“老纪，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纪平威：“好好说不了，别人家的孩子再忙过年都会回家看看，我家的孩子只要我们不主动打电话就连个信都没有，要不是我这次摔倒了，你是不是打算等到我和你妈死了才回来啊？”

 第19章

    这话可以说说得很不客气了，但是纪春生无法反驳，因为纪平威没有说错。
    “平威，”沈青青打断了他，道：“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纪平威这才消停，但他也不愿意再看到纪春生，于是把自己关进了房间，眼不见心烦。
    纪春生仍然平静地坐在客厅，沈青青道：“你爸爸说那些不是他的真心话，你没回来之前他天天都盼着你呢，你别把他说那些糊涂话记心里去。”
    纪春生点点头，道：“我知道。”
    第二天，纪春生早早地起了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出发去机场，快要出门的时候纪平威才黑着脸从房间里面出来，道：“你等会儿，我收拾收拾送你过去。”
    纪春生：“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纪平威不容置喙道：“让你等你就等，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纪平威和纪春生一起打车去的机场，纪平威还是觉得纪春生是个混蛋白眼儿狼，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就是再怎么白眼儿狼也是自己的种。
    等到了机场之后，纪平威道：“你在肃青那边有空的时候就往家里打个电话什么的，别一到大城市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家。”
    纪春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嗯，”纪平威道：“赶紧进去吧，没事儿就多回家看看，别一年到头都待在外头。”
    “我知道了。”
    办理好登机手续之后，纪春生突然就有点好奇颜今野现在在做什么，明明前几天都没有这种感觉，但是现在越到快要去肃青的时候，他反而越期待见到颜今野。
    飞机穿过云层，纪春生觉得自己的心也飞了，飞得比飞机的速度还要快，他的心比飞机更先到达肃青，更先到达颜今野身边。
    下了飞机，拿到行李之后纪春生就步履匆匆地走出了机场，然后打了个车前往郊外的海边，平时如果不是坐颜今野的车的话，他都会选择乘坐公交车慢慢地摇过去。
    但是今天他没有心情再去慢慢地等公交车到来，他只想快点见到颜今野。
    坐在车上，看着道路旁的树一棵接着一棵被掠过的时候，纪春生已经开始想象再次见到颜今野的时候他会有多快乐了。
    纪春生不停地看手机上的时间，他恨不得时间能快些，车也能开得快些，这样他就可以更快地到达颜今野的身边。
    车行驶到一半，纪春生给颜今野打了个电话，但是无人接听，纪春生以为颜今野是在海边散步，没有带手机出门。
    但与此同时，他也想到了别的可能性，一种他不敢也不愿意去面对的可能性，他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去想，好像只要他不想一切不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等车就快要行驶到海边别墅的时候，隔得老远纪春生看到路边停了好几辆车，一辆是医院派过来的救护车，还有两辆车分别是梁筝和颜今野的。
    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个医生抬着担架从颜今野家的别墅出来，隔得有些远，纪春生没有看清担架上的人，梁筝飞快地跟上医生的脚步，她精致的脸上满脸是泪。
    医生抬着担架上了车，梁筝紧随其后，很快救护车就开走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纪春生还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司机开口说话才拉回了纪春生的思绪。
    “看来是住这儿的人出事了，”司机随口说道，“有病还住这么远，万一救护车赶不及的话可就完了。”
    说话间司机已经把他的行李拿下来了，纪春生机械地说了声谢谢，刚才那个担架上的人，肯定是颜今野。
    纪春生错愕地在原地站了好几秒，随即把行李箱放在别墅门口，然后让司机带他去了市区的医院。
    司机问：“刚才救护车上的人，不会是你的朋友吧？”
    纪春生茫然道：“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第12章 借一点时间
    路上纪春生不停地拨打梁筝的电话，试图知道颜今野的位置，打了好几次才打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梁筝沙哑的声音：“喂，哪位？”
    纪春生：“我是纪春生。”
    “春生啊，”梁筝吸了吸鼻子，哑声道，“你是打电话来找今野的吧。”
    纪春生：“嗯，我刚才在路上看到他被医生抬上了救护车。”
    梁筝：“今野现在在市区医院抢救，是因为重度感染而引发的休克。”
    听到梁筝的话纪春生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颜今野的情况已经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步了吗？
    等纪春生赶到医院的时候，颜今野已经脱离了危险，他躺在病床上睡觉，梁筝则是在一旁守着他。
    看到纪春生之后，梁筝和他走到病房门口。
    梁筝的眼睛都哭肿了，尽管她很努力地再让自己看上去没这么伤心，可是躺在病床上的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就是再坚强也无法控制现在的情绪。
    她还没有开口说话纪春生就已经知道了颜今野的情况很不好了。
    纪春生道：“今野他还好吗？”
    梁筝摇了摇头，痛苦道：“他的内部器官正在加速衰竭，今野很有可能……很有可能撑不到明年了。”
    他们一走出病房颜今野就睁开了眼睛，梁筝说的每个字颜今野都听得非常清楚。
    之前医生说过，最乐观的情况就是能撑到明年年底，可是现在连明年年初都很有可能撑不过去了。

 第20章

    颜今野呆滞地看着头顶上雪白的天花板，前年刚检查出癌症晚期的时候，他郁郁寡欢了好几天，但是很快他就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现在距离死亡越来越近，颜今野才觉得恐惧，他很难想象他还有这么多想做但是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自己就要死了。
    他才26岁，没有结婚，没有伴侣，没有孩子，他的人生都还没有进入最关键的时刻，却就要死了。
    颜今野的眼泪夺眶而出划过他的脸颊，但是在听到开门的声音之后，他迅速偏过脸去把眼泪蹭到了被子上面。
    颜今野闭着眼睛装睡，梁筝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些，没一会儿梁筝的电话又响了，是公司打过来的电话，有一个紧急会议需要梁筝在场。
    一边是情况危急的儿子，一边是紧急的工作会议，梁筝左右为难，似乎是看出了梁筝的为难，纪春生小声道：“你先去忙吧阿姨，我在这里看着今野。”
    梁筝感谢道：“那就麻烦你了。”
    颜今野原本是假寐，没想到居然真的在假寐中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到了绚烂的春天，他去看了樱花。
    他走在樱花开满的小径，起风时，樱花的花瓣如雪般簌簌下落，落满了他的肩。
    然后他再一次回到海边，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海里。
    ……
    等颜今野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守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纪春生。
    颜今野手撑着病床坐了起来，纪春生这才注意到他醒了。
    纪春生：“你醒了，肚子饿了吗？”
    颜今野摇了摇头，道：“不饿，你吃过饭了吗？”
    纪春生：“刚才点了外卖，估计就快要送到了。”
    “这样啊，”颜今野看着窗外已经暗下去的天色，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纪春生抬手抹了抹他的脑袋，道：“你要是困的话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里。”
    颜今野被纪春生摸他头的这个举动愣了愣，纪春生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举动过于亲昵，于是又缩回了手。
    好在这个时候外卖小哥来了，打破了刚才微妙的气氛。
    纪春生打开瘦肉粥的盖子，然后递给颜今野，道：“你已经好久都没吃东西了，先吃点儿东西。”
    “好。”颜今野乖巧地结果纪春生递过来的粥。
    纪春生剥开一颗水煮蛋的壳，放进颜今野的碗里面，道：“吃个鸡蛋，可以补充蛋白质。”
    颜今野笑了笑，道：“好啊。”
    等吃完东西之后，颜今野起身走到窗户旁边，纪春生寸步不离地陪在他旁边。
    从这个角度往外面看，能看到一部分城市的夜景。
    颜今野道：“春生。”
    纪春生：“什么？”
    颜今野想起了刚才做的那个梦，道：“春天是宜出行的好日子，等到了春天，我们一起去看樱花吧。”
    纪春生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他的提议，道：“好啊，等明年春天，我们就去看樱花，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
    颜今野不自觉地就湿了眼睛，他是真的很想和纪春生去看看樱花，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明年春天。
    纪春生继续道：“在春天到来之前，我们也可以一起做很多的事情。”
    颜今野凑过去，把头靠在纪春生的肩膀上，道：“春生，我想借你一点点时间。”
    “……”
    “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颜今野的语气里面是不加掩饰的歉意，“但我还是希望，剩下的日子你可以陪在我身边。”
    也对，没有人会比颜今野更加坦诚了，他开心的时候就会无所顾忌地笑，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藏着掖着。
    纪春生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落寞，但他还是答应了颜今野。
    纪春生：“好，我陪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
    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颜今野就办理了出院。
    这一次梁筝一点都没有反对，尽管她很希望她儿子可以待在医院这样医疗设施齐全的地方。
    但是梁筝知道她儿子最想要的是自由，所以她再次做了让步。
    回到别墅之后，颜今野上楼去换了一身衣服。
    自从入秋之后温度就降得特别快。
    颜今野穿了一件卫衣和牛仔外套，下楼的时候看到纪春生又拿着面包在外面投喂海燕。
    颜今野走出门外，道：“春生，待会儿我们去一趟超市吧，我想买点饮料。”
    纪春生：“可以啊，顺道可以买点吐司，吐司已经被鸟吃完了。”
    “好啊。”
    颜今野很喜欢和纪春生一起逛超市一起散步的感觉，和纪春生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个病人，而是和别人一样在经营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晚上，他们准备一起在客厅看电影。
    颜今野拉上了客厅的窗帘，开了一盏昏黄的灯，然后才打开投影仪。
    颜今野问：“春生，你喜欢看什么电影？”
    纪春生掰开了饮料上面的拉环，把吸管插进去，道：“我都可以，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颜今野选了很久，道：“那我们看七号房的礼物吧，之前有朋友给我推荐过，一直没有看。”
    纪春生：“好啊。”
    纪春生泪点很高，看电视或者电影之类的基本上都不会哭，这部电影也不例外，纪春生全程都很平静，时不时地就会喝口饮料吃块饼干。

 第21章

    颜今野哭的稀里哗啦的。
    纪春生递了一张抽纸给他。
    “谢谢。”颜今野哽咽地说着，然后用纸巾擦拭眼泪。
    纪春生觉得颜今野还蛮有意思的，生了这么严重的病都没有见他哭过，没想到居然会因为一部电影而哭得这么伤心。
    颜今野红着眼睛问：“你怎么一点触动都没有啊？”
    纪春生如实道：“我看影视剧之类的很少会哭，我泪点有点高。”
    颜今野道：“不是一般的高，我每次看电视一看到催泪煽情的情节，就完全忍不住，你太厉害了，纪老师。”
    纪春生笑了笑，道：“怎么又是老师了？”
    “我要向你学习，”颜今野擦掉眼泪，道：“和你一样当一个稳重的人。”
    “这不是稳重，我是天生泪腺就不怎么发达，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啊，想哭就哭，不用忍着。”
    颜今野发红的眼睛看着纪春生，道：“真的吗？”
    颜今野的眼神直勾勾的，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眸色比平时还要动人。
    纪春生有些受不了他的眼神，但是颜今野还是直直地盯着他，眼睛都没带眨一下。
    纪春生用手掌覆盖着颜今野的眼睛，手心还能感受到颜今野湿湿的睫毛在颤动。
    纪春生鬼使神差地在颜今野嘴巴上亲了一下。
    两个人皆是一愣，纪春生更不敢松开颜今野的眼睛了。
    颜今野小声道：“春生，你的嘴巴好软啊。”
    “……”
    在确认颜今野不反感这个吻之后纪春生才敢松开他的眼睛，颜今野眨了眨眼睛，道：“你亲我了春生。”
    “嗯。”纪春生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颜今野继续问：“那你觉得怎么样？好亲吗？”
    这个直球得近乎赤/裸的问题让纪春生有些发懵，他怎么能这么坦诚地就问出这样的问题？
    颜今野往纪春生那边凑了些，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跟刚才因为电影而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判若两人。
    颜今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非要磨出一个答案来，“诶，纪老师，问你话呢，你觉得怎么样？”
    纪春生下意识地往后推了推，颜今野步步紧逼，双手撑在纪春生身体两侧，像一只野兽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第13章 忙到没时间谈恋爱
    纪春生喉头疯狂攒动，颜今野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伸出手摸了摸纪春生的头，道：“你的反应太可爱了春生。”
    话音一落颜今野就重新坐了回去，纪春生觉得自己的心脏都险些跳出心窝子砸在地上了。
    纪春生也坐回原处，拿过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来掩饰心虚。
    颜今野嘴角还挂着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容，他把手移到了纪春生那边，试探性地用手指勾了勾纪春生的手指。
    纪春生面上镇定自若，好像天塌下来他都会面不改色一样，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风暴。
    见纪春生没有退缩，颜今野得寸进尺地把手继续伸过去，直到他的手掌完全覆盖住了纪春生的手掌。
    谢天谢地，还好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灯，要不然纪春生细微的表情变化和红透了的脸就会出卖掉他的情绪。
    颜今野另一只手也拿饮料喝了一小口，道：“纪老师，你会讨厌我吗？”
    怎么可能会讨厌？
    就算讨厌自己也不会讨厌颜今野。
    “当然不会，”纪春生偏过脸看他，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颜今野：“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想理我。”
    纪春生翻过手掌和他十指相扣，道：“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不是讨厌你。”
    颜今野很意外纪春生的回答，他问：“你以前没谈过恋爱吗？”
    “……”对上颜今野疑惑的眼神，纪春生很想说自己谈过很多次恋爱，毕竟他也是要点儿面子的，但是一对上颜今野的眼神他就说不了谎了。
    纪春生：“我以前很忙。”
    颜今野：“忙到没时间谈恋爱？”
    “很稀奇吗？”纪春生装作很正常的样子，道：“没谈过恋爱的人有很多，又不止我一个。”
    颜今野笑了笑，道：“那我是你的初恋啊？”
    纪春生脸更红了，烫得随时都有可能会滴出血来似的，他没有正面回答颜今野的话，反而问了一个和颜今野差不多的问题：“那你呢？你以前谈过很多次恋爱吗？”
    颜今野脱口而出道：“两次。”
    纪春生挑了挑眉，道：“两次？”
    颜今野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连忙改口，道：“好吧，是三次，不过都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有一个是高中的时候谈的，有两个是大学的时候谈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联系了，真的。”
    纪春生自认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但是听到颜今野说他以前谈过三次恋爱之后，他多少是有一点点介意的。
    纪春生：“你以前也经常和他们接吻吗？”
    “怎么可能？我们连手都牵过，”颜今野道：“高中的时候学校管得严，不敢牵，一直到分手都没牵过，大学谈的两次恋爱都没怎么见过，基本上每次联系都是一起打游戏，不到一个月就结束了。”
    纪春生笑了一声，道：“那也太可惜了。”
    “一点都不可惜，”颜今野盘起双腿，靠着身后的沙发，道：“以前很好奇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好多人都说死去活来嘛，就有点想尝试，但是谈了之后感觉跟自己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第22章

    “哪里不一样？”
    “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死去活来，也没有一不见面就想得肝肠寸断的感觉。”
    不管颜今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纪春生都觉得有被安慰到，他笑了笑，道：“好吧，死去活来肝肠寸断的爱情确实很少见，文艺作品里面倒是很常见。”
    颜今野问：“对了，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啊？是受伤了吗？”
    纪春生也靠着身后的沙发，道：“大三的时候，跟朋友去外面吃饭，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高空坠物，有个女生就站在那下面，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就拿手帮她挡下了，然后腕骨骨折了。”
    颜今野并不意外纪春生会帮那个女生挡那一下，纪春生可是在第一次见面以为自己要跳海义无反顾来救自己的人。
    颜今野用拇指轻轻地揉了揉纪春生的腕骨，道：“还疼吗？”
    “不疼，”纪春生道：“频繁使用右手的时候才会疼，有时候阴雨天也会有点疼，但是还能忍受。”
    颜今野凑过去抱了抱纪春生，惋惜道：“怎么这么可怜啊纪老师？”
    纪春生觉得有点想笑，自己只是手受伤了他就遗憾成这个样子，他自己的情况明明更糟糕。
    ——
    梁筝在家里面找到了一个机器人模型，好像是他大学时设计的那款医疗机器人的样品，之前颜今野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没想到今天居然找到了。
    梁筝打电话跟颜今野说了这件事，颜今野惊喜道：“真的吗？是绿色泡泡头的机器人吗？”
    梁筝不懂什么泡泡头，但这机器人的头确实是绿的，梁筝道：“反正头是绿的，嘴巴是蓝色的。”
    梁筝抽了个时间把机器人样品拿过来给了颜今野。
    颜今野拿过机器人仔细打量着，道：“还真有啊，我还以为早就不见了，以前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纪春生之前在书房看到过这个机器人的设计图，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实物。
    纪春生道：“这个机器人和你设计图上的一模一样。”
    “这只是一个样品，”颜今野把机器人样品放在桌上，道：“实物不在我这儿。”
    梁筝道：“今野大学的时候是学机器人设计的，设计过很多微型机器人，还拿过奖，特别厉害。”
    纪春生点了点头，道：“确实很厉害。”
    “春生也很厉害，”颜今野笑道：“春生以前是肃青大美术专业的，也拿过很多奖。”
    梁筝有些意外地看向纪春生，道：“肃青大的？那确实很厉害。”
    纪春生：“没这么厉害。”
    颜今野：“我觉得很厉害啊，肃青大很难考的。”
    纪春生总是拿着那个机器人样品观察，颜今野居然会设计出一个外形这么抽象的机器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喜欢颜今野的原因，纪春生竟然出奇的觉得这个抽象机器人也越看越好看了。
    梁筝离开的时候，颜今野站在别墅旁边目送着她。
    梁筝知道颜今野在看着她，但是她一次都没有回头，一旦回头就会舍不得，谁都走不开。
    在颜今野不知道的地方，梁筝也如现在这样目送过他离开很多次，颜今野和她一样，都不会回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留给彼此最多的竟然是一个不会转身的背影。
    ——
    下个星期市区会举办音乐节。
    照理来说，颜今野现在的身体情况应该尽量远离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
    但是颜今野对音乐节非常感兴趣，无论如何他都想亲自去现场看看，纪春生觉得这对颜今野来说有很大的风险，劝说了他几句，但是都被他有条有理地一一驳回了。
    纪春生架不住颜今野的坚持，只能让步，道：“如果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你就马上告诉我，不要自己硬撑知道吗？”
    颜今野乖巧地笑了笑，道：“放心吧，我都知道，只要一有不对我就马上告诉你好不好？”
    颜今野乖巧的样子让纪春生拿他没有一点办法，纪春生疼惜地看着他，道：“好，你要是不舒服了，我就带你回家。”
    颜今野一个劲地点头，看上去就像一只温顺的大狗狗。
    音乐节现场非常热闹，颜今野坐在最前面的位置，视线非常清楚。
    舞台上是一个唱摇滚乐的青年男子组合，炸裂的音乐让纪春生的心脏都跟着音乐的节拍在跳动。
    纪春生好像知道为什么颜今野会喜欢摇滚乐了，因为在这样的音乐中，有一种心脏复活的感觉。
    颜今野翘着二郎腿，身体跟着音乐小幅度地摇晃着，纪春生偏过脸看他，只见他明亮的眼睛专心地看着前方。
    看得出来此时的颜今野真的很快乐。
    纪春生也跟着快乐起来，陪颜今野听着以前不感兴趣的音乐，做着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
    一直到音乐节结束颜今野的状态都非常好，完全看不出来是生病的样子。
    看着颜今野的笑脸，纪春生在想，如果他没有生病的话，应该会更快乐更明媚才对。
    回去的路上颜今野还是很高兴，途中一直都在哼在歌曲的调调。
    纪春生也被他的快乐感染了似的，整个行程都很轻松愉快，他问：“你哼的是什么歌？”
    颜今野答道：“是一首纯音乐，没有歌词，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遥。”

 第23章

    纪春生：“你哼得很好听。”
    颜今野握着方向盘，笑着解释说道：“我是之前在看一部电影的时候听到的，很喜欢，就多听了几次。”
    听他这么一说纪春生也对这部电影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问：“什么电影？”
    “闻香识女人，这部电影对生命残缺的人来说有奇效，”颜今野突然提议道：“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看，里面有一句话，我一直很喜欢。”
    从颜今野口中说的以后，让纪春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受，他那么平静又自然地说着以后的事情，就好像他们会在一起度过很长很长的时光。
    第14章 我也想要礼物
    纪春生疑惑地问道：“哪句话？”
    颜今野：“灵魂没有义肢。”
    “哦，”纪春生继续开车，在前面一个卖花集市停下了车，道：“要去看看花吗？放在客厅里面的话应该会很好看。”
    “可以啊，”颜今野利索地解开安全带，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卖花的地方。”
    纪春生：“可能是一个鲜花批发市场吧。”
    花的品类太多，颜今野觉得有些眼花缭乱，根本看不过来，纪春生问：“今野，你喜欢什么花？”
    “啊？我啊？”颜今野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话，在他看来，所有的花都是差不多的，“都挺喜欢的，你呢？你喜欢什么花？”
    纪春生：“玫瑰吧。”
    “玫瑰好啊，”颜今野笑道：“玫瑰象征爱情，你挑吧，我送你一束。”
    纪春生笑了笑，他明明感觉到了颜今野对花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陪在自己身边。
    “真是个善良人呐。”纪春生在心里默默地感慨着。
    纪春生拿了好几只玫瑰，等店员包装好之后，颜今野非常大方地付了钱。
    纪春生拿过玫瑰就和颜今野往回走。
    突然颜今野喊了他的名字：“春生。”
    纪春生：“嗯？怎么了？”
    颜今野凑到纪春生耳边，有些难为情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个礼物了。”
    纪春生没有懂他的意思，道：“嗯，是第二个了。”
    颜今野看着纪春生撇了撇嘴，过了好几秒才说：“我也想要你送的礼物。”
    纪春生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颜今野怎么这么可爱啊？
    看到纪春生在笑，颜今野就更难为情了。
    颜今野皱紧了眉头，嘟囔道：“不许笑。”
    “好好好。”纪春生嘴上说着不小，但是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颜今野假装生气道：“你还笑。”
    “不笑了不笑了，”纪春生自然而然地去拉住颜今野的手，道：“那你想要什么啊？我送给你。”
    纪春生这么一问颜今野还真想不出来，他没什么缺的东西，也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颜今野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反正我想要你送给我的礼物。”
    纪春生又倒回去花店，给颜今野买了一束玫瑰。
    颜今野拿过玫瑰，不满道：“春生，你太敷衍了。”
    纪春生：“没有吧。”
    “你有。”颜今野闷闷道。
    颜今野郁闷的样子都像是在撒娇一样，纪春生下意识地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你等我好好想想，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给你送一个特别的礼物。”
    颜今野挑了挑眉，道：“你没有敷衍我吧？”
    “没有，”纪春生再一次握紧了颜今野的手，道：“绝对没有。”
    上车之后，纪春生越想越觉得有意思，颜今野这么大的个子，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可爱这么会撒娇的啊？
    发动车子之后，纪春生突然笑了一声。
    颜今野抱着玫瑰花坐在副驾驶座，道：“你笑什么啊？”
    纪春生嘴角依旧是上扬的，道：“没笑什么。”
    回去之后，纪春生把玫瑰花插进了客厅的透明玻璃花瓶里面。
    颜今野趁着纪春生插花的间隙，拧开了止痛药的瓶盖，然后往后手心里倒。
    纪春生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颜今野在拿药，颜今野的手抖得特别厉害，等数清楚药之后他才吞下了药，甚至都没有就水喝。
    嘴巴里面溢满的苦味让颜今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纪春生接了一杯温水递给颜今野，凑近之后才发现颜今野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谢谢。”颜今野接过水杯一口就喝完了。
    纪春生问：“你从什么时候觉得疼的？”
    颜今野躺到沙发上，蜷缩起来，道：“买完花上车之后。”
    纪春生拿来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道：“怎么不早一点说？”
    “出门的时候有点赶，忘拿止痛药了，”颜今野双手捂住肚子，道：“我怕说了你会批评我。”
    听了他的话纪春生觉得既心疼又好笑，“现在好些了吗？”
    颜今野摇了摇头，他肚子上的每一处都很痛，他说不出具体是那里，“没有，还是很痛。”
    纪春生一坐下，颜今野就把脑袋靠在了纪春生大腿上。
    颜今野摁着他的手心，道：“以前我肚子痛的时候，我妈就会这么按我的手心，按一会儿就不痛了。”
    纪春生明明知道按手心对于一个癌症晚期的人来说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但是他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就连医生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第24章

    颜今野安静地靠着纪春生，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被活生生痛死，他想到了之前李滔给他的安眠药。
    颜今野有气无力道：“抽屉里有安眠药，每次只能吃半颗，春生，我想睡一觉。”
    纪春生点了点头，道：“我去给你拿。”
    纪春生把药丸掰成两半，然后接了一杯温水，扶着颜今野坐起来。
    颜今野把药片含在嘴里，纪春生为他喂了喝了点水。
    颜今野上半身虚虚地靠在纪春生身上，纪春生伸手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部，道：“睡吧今野，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春生，你真好……”
    颜今野靠在纪春生身上，越来越困，他觉得自己变成胆小鬼了，止痛药失效，便开始打起了安眠药的主意。
    没一会儿颜今野就睡着了，纪春生小心翼翼地把他平放到沙发上，然后拉过被子严丝合缝地给他盖上。
    颜今野就连睡着了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
    纪春生用手把他皱紧的眉头一点点碾平，他无法感同身受颜今野的痛苦，但是能让这么一个坚强开朗的人示弱的，肯定是很难承受的痛。
    纪春生从楼上的书房找到一张空白的纸，他用颜今野送他的那支钢笔作画。
    纪春生坐在客厅距离一米多远的地方，照着颜今野的样子画。
    他画出了大概的轮廓，然后进行了粗糙的细化，没多久手腕就使不上力了。
    还好颜今野已经睡着了，自己还可以中途歇口气了再继续。
    纪春生画了许久才画完，最后在背后留下一个日期和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一大早颜今野就醒了。
    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纪春生，纪春生靠在另外一张沙发上睡着了，而且还没有盖被子。
    虽然室内开了空调，但是深秋的肃青，即使开了空调也还是有些冷。
    颜今野拿了被子过去盖在纪春生身上。
    一挨到被子纪春生就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看着颜今野，道：“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颜今野蹲下去靠着纪春生在的那个沙发，道：“你再多睡一会儿，我去弄些吃的。”
    纪春生确实很困，就刚才睁开眼睛说那两句话的功夫就困得要死，他含混地“嗯”了一声，然后再一次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颜今野起身之后才看到桌上放着的纸张，是纪春生画的他的画像。
    颜今野拿过画纸仔细看着，是用钢笔画的，线条非常流畅，轮廓很清晰，但还是能看出细节部分有很多瑕疵。
    颜今野会心一笑，随后附身在纪春生脸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小声道：“辛苦你了春生。”
    紧接着颜今野就仔细把画收起来放好了。
    天越来越亮，纪春生还在熟睡，颜今野不忍心叫醒他，就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自己拿着面包去门口逗鸟了。
    说来也怪，按道理来说，海燕也到了该往南迁徙的季节了，但今年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许是现在天气越来越热的缘故吧，颜今野这么想着。
    喂海燕吃了面包条之后，只要一逮到机会颜今野就会往它们嘴上弹一下，仿佛这是他独特的乐趣来源。
    纪春生醒来的时候，盯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微微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外面逗鸟的颜今野。
    纪春生走到门口，靠着墙盯着颜今野看，道：“明明是野生的鸟，看着像是你喂养的一样了。”
    “哈哈哈是吗？”颜今野把面包条放进盘子里面，然后起身走到纪春生旁边，双手穿过他的腰间把他抱紧怀里，下巴软软地搭在他肩膀上。
    颜今野柔声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已经睡饱了，睡不着，”纪春生觉得这个样子的颜今野简直乖得无可救药，完全让人无法拒绝，他回抱着颜今野，道：“肚子饿不饿？”
    颜今野点点头，道：“有一点，早餐已经做好了，一起吃吧。”
    纪春生：“好。”
    吃饭的时候颜今野提起了画像的事情，“春生，你给我画的画，我看到了。”
    昨天画完之后纪春生就困的靠着沙发睡着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纪春生：“那是昨天临时画的，再加上很久没有画过了，有些粗糙。”
    见他不自信，颜今野认真说道：“我觉得画得很好啊，我很喜欢，今天早上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高兴，谢谢你春生。”
    第15章 闻香识女人
    纪春生笑了笑，道：“你真的很会夸人。”
    颜今野：“实话实说呢，你真的比你自己想象中的厉害很多，你应该自信一点的。”
    纪春生当然也自信过，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自傲，他曾经在学校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他的长辈朋友，谁提到他都会说他有本事，在艺术方面天赋极高，是难得一遇的好苗子。
    可是自从变故发生之后，他那引以为傲的天赋便只能作废，他身上所有的光环也全都随之消失。
    现在的他，跟自信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纪春生只觉得自信两个字用在他身上简直可笑，但是看到颜今野开心的样子，他又实在舍不得泼颜今野冷水，低沉道：“我尽量。”
    颜今野喝完了杯子里面的牛奶，道：“马上就要十一月了呢。”
    纪春生：“嗯，十一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第25章

    “有点重要吧，”颜今生手肘撑着桌子，双手撑着下巴道：“我的生日在十一月，没几天了。”
    这叫有点重要？
    纪春生拿食指在颜今野脑门儿上弹了一下，道：“这明明就很重要好吗？什么有点儿重要？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颜今野：“春生呐。”
    纪春生：“什么？”
    颜今野欲言又止，看上去十分为难，纪春生看到他这副有点憋屈的样子忍不住想笑，颜今野为什么老是这么可爱？他是吃可爱药长大的吗？
    纪春生伸手去揉了揉颜今野软软的头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怎么还犹犹豫豫的呢？”
    “如果我能撑到生日那天的话，”颜今野思索许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你可以把自己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我吗？”
    “……”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纪春生脑子顿时嗡嗡作响。
    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颜今野是什么意思？
    在认识颜今野之前，纪春生完全没有一丁点恋爱经验，他不知道颜今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把自己的心送给他，还是把身子送给他？
    见纪春生好久都不说一句话，颜今野一下就慌了神，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春生，我就是，我就是脑子不清醒胡说八道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别讨厌我行吗？”
    “我没有讨厌你，”纪春生把手伸过去握住颜今野的手，十指慢慢地碾过颜今野的手指与他十指交握，道：“我就是有点懵，没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颜今野问：“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纪春生：“我不知道你说的送给你，是把身体送给你还是把心送给你。”
    “如果我两样都要呢？”颜今野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体情况，不应该这么贪心，可是他天天都和纪春生待在一起，他喜欢纪春生，他对纪春生是有欲望的。
    颜今野凑过去，额头抵住纪春生的额头，如实道：“我喜欢你春生，虽然我生病了，而且还是无法逆转的，可同时我也是个正常男人，我喜欢你，我对你也会有身体上的冲动。”
    颜今野的话说得非常直白，纪春生有些招架不住，只能不停地咽口水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颜今野眨了眨眼睛，柔声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绝不会强求你什么，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喜欢你，我不是因为生理上的冲动才喜欢你的，你不用感到为难，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颜今野越说越乱，但是纪春生能懂他说的全部的意思。
    他和颜今野一样都是男人，颜今野说的那些冲动，他也会有，颜今野说的喜欢，他的也不少。
    见纪春生久久不答，颜今野有些紧张，继续解释道：“真的，我没有骗你，你要是不相信的话……”
    颜今野话还没有说完，纪春生就打断了他：“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今野，你不需要做任何承诺。”
    听到纪春生这么说颜今野才如释重负般地送了口气，就连纪春生都感受到他原本紧绷着的身体一下就放松下来了。
    纪春生抱了抱他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是一样的，我也会因为你而冲动，而不理智，所以你不用因为这些而感到紧张。”
    颜今野不可思议道：“真的吗？”
    “真的。”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纪春生坦诚道：“比知道你喜欢我之前还要先喜欢你。”
    颜今野有些惊诧地回抱着纪春生，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有种被幸福击中后昏昏然的感觉。
    纪春生继续道：“我答应你，你生日的时候，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给你。”
    颜今野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真的吗？”
    纪春生：“真的，我答应过的事就不会变。”
    颜今野傻笑道：“我也太幸福了吧春生，我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这天下午从外面散步的时候，纪春生突然记起了颜今野之前跟他提过的那部电影，道：“今野，你上次说的那部电影叫什么名字来着？”
    颜今野：“闻香识女人。”
    “对对对，就是这个，”纪春生牵着颜今野的手走在路上，道：“回去之后我们就看这个电影吧，我也想看你喜欢的电影。”
    颜今野笑了，道：“好啊，我们一起看。”
    走到距离别墅不远的地方，纪春生看见了远处海面上盘旋的海燕，道：“海燕不用迁徙吗？”
    颜今野摇了摇头，道：“要迁徙，之前都是十月份就已经看不到它们的影子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停留在这里。”
    纪春生道：“可能是因为全球变暖的原因吧。”
    颜今野点点头道：“有可能。”
    回去之后，颜今野就开始调试投影仪了。
    纪春生拿了两罐饮料和一袋薯片过来，颜今野捣鼓投影仪的时候非常认真，不知道为什么，纪春生觉得认真起来的颜今野非常性感。
    这不禁让纪春生联想到了颜今野设计和制作机器人的样子，肯定比现在还有认真好几倍，若是自己早些认识他的话，就可以见识到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了，说不定自己会更早地被他吸引从而喜欢上他。
    调试好投影仪之后，颜今野一抬头就看到纪春生愣愣地站在一旁打量着他，颜今野笑了一下，道：“你在看什么？”

 第26章

    “在看你，”纪春生递了一罐饮料给他，直言道：“我觉得你认真做手里的事情的样子很性感。”
    颜今野有些不好意思，他搂过纪春生的肩膀，飞快地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笑道：“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播放了。”
    纪春生笑道：“随时准备着。”
    电影开头，纪春生只觉得那个眼瞎又固执的男人是个非常难搞且讨人厌的人，但不可否认他有些本事确实令人佩服，比如他灵敏的嗅觉，他的嗅觉在很大的程度上弥补了他视力的缺陷。
    纪春生嚼着嘴里的薯片，道：“这年轻人挺倒霉的，假期兼职居然遇上这么粗鲁又喜怒无常的客户。”
    颜今野莞尔，并没有做评价，喝了一小口饮料，继续看电影。
    影片越到后面纪春生对这个讨厌的男人的反感就越少，尤其是那次飙车，看得纪春生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这让他觉得弗兰克胆子大到有些狂妄。
    纪春生放慢了咀嚼薯片的速度，完全投入到了电影之中，在弗兰克和女子跳探戈的时候，纪春生听到了之前颜今野哼过的那个调调——一步之遥。
    当钢琴声出来的时候，纪春生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这段旋律而颤了一下，让他产生了灵魂震颤的错觉，好像有什么已经死去的东西在一点点地苏醒过来。
    短短的几分钟纪春生就像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灵魂冲洗，他想他应该知道为什么颜今野会喜欢这首曲子了。
    之后在查理学校弗兰克讲的话再次让纪春生为之震撼，也是在这里纪春生看到了颜今野之前跟他说过的那句台词——灵魂没有义肢。
    所以灵魂的残缺远比身体的残缺更可怕。
    电影结束之后纪春生还有些意犹未尽，颜今野喝完了易拉罐里面的最后一点饮料，这才把手搭在纪春生肩膀上，语气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得意道：“怎么样纪老师？”
    纪春生点了点头，道：“真的是一部很了不起的电影，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部电影了。”
    颜今野扬起嘴角道：“为什么？说来听听。”
    纪春生道：“因为我们都是生命有所残缺的人。”
    “这部电影我看过很多遍，第一次看的时候只觉得很有意思，而且那首一步之遥真的很让我着迷，那时候我还没有生病，”颜今野把玩着手里喝空的易拉罐，道：“生病之后又看了几次，每次看完之后都觉得没这么害怕了。”
    纪春生不解道：“害怕？”
    “对啊，我刚被查出生病的时候才24岁，”颜今野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也怕死啊，我知道人活着最终都是会死的，可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死去，我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我真的很不甘心，也很害怕，每次特别害怕的时候，我就会听听那首曲子或者再看一遍这部电影。”
    第16章 思绪万千
    颜今野每次都表现得这么轻松，脸上时时都浅浅地笑着，以至于纪春生经常会忽略掉颜今野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面对死亡这样不可逆转的事，即便是生活阅历丰富的人也会感到害怕，何况是颜今野？
    纪春生觉得自己有些蠢，他怎么会因为颜今野的开朗而觉得他是个不惧死亡的人呢？
    开朗是颜今野的个性，他从小就这样，可是开朗并不代表无所畏惧，颜今野肯定已经在尽他最大的努力让自己保持乐观了。
    纪春生不敢想象，之前颜今野一个人待在别墅里面感到害怕的时候都是怎么度过的，仅是靠着一部电影和一首三重奏的曲子就撑过了这么多提心吊胆的时光吗？
    纪春生再次看向颜今野的时候，只觉得无比的疼惜，颜今野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道：“不至于吧纪老师，你怎么看电影还看愣了？”
    颜今野话音刚落纪春生就抱紧了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颜今野有些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伸出手抱他。
    颜今野不解道：“怎么了纪老师？”
    纪春生沉声道：“没事，我就是想抱抱你。”
    “哦，”颜今野下巴靠着纪春生的肩膀，道：“我也觉得你抱着我的感觉挺好的，你想跳舞吗春生？”
    “跳舞？”
    “对啊。”
    “我不会跳舞。”纪春生就没跳过舞，就连以前学生时代做广播体操都肢体不协调。
    颜今野道：“没关系，我教你，你只要跟着我的步子就好，我不会让你绊倒的。”
    纪春生有些难为情，但是他很信任颜今野，最终他还是答应了颜今野，道：“那试试吧。”
    纪春生根本都没有怎么思考，全程都是颜今野在引导着他，他感到很惊诧，居然真的可以仅是跟着颜今野的步子转圈，然后跟着颜今野教他的步伐踩着一些关键的步子。
    颜今野贴近纪春生的耳边，夸赞道：“你做得很棒春生。”
    纪春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在颜今野的夸赞下他慢慢地的就没这么难为情了，反而真的在每一个颜今野引导的步子中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纪春生：“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跳舞。”
    “跳得很好，”颜今野握着纪春生的手，双眼柔和地看着他，道：“今夜的海边，不会再有什么比你更让我心动了。”
    颜今野的双眼温柔得纪春生都有些不太敢与他对视，纪春生垂下眼睛，道：“别说了今野，我都有点紧张了。”

 第27章

    颜今野笑了笑，轻柔的语气道：“纪老师，爱在我脑中徘徊，令我思绪万千。”
    话音一落颜今野就猛地把踩错步的纪春生拉进自己怀里，纪春生短暂地发出一声惊叹，紧接着尴尬地笑了笑来掩饰自己刚才的分心。
    颜今野：“纪老师，你有些不集中喔。”
    这要人怎么集中得起来？
    纪春生脸有些发烫，颜今野的话在他脑子里不断反复，他怎么会这么坦诚的说出这么让人羞涩的话来啊？但不可否认颜今野真的浪漫死了，以至于纪春生根本就没有喝酒却产生了莫名其妙微醺的感觉。
    难道爱情跟酒一样，会让人醉得这么厉害吗？
    纪春生话都说不连贯了：“抱，抱歉。”
    纪春生抬头看向窗外，接着外头屋檐底下的灯光照明，他清楚地看见几只傻鸟站在外面的桌子上歪着头盯着他们看，这让纪春生脸红心跳得更严重了。
    ——
    这天下班之后，梁筝开车去了商场，他去店里买了几个玩偶公仔，然后去蛋糕店定制了一个蛋糕。
    回去的路上正逢堵车，前面车辆后车尾亮着的红灯就像无数野兽的眼睛，梁筝在等待车辆行驶的途中打开了车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明天就是她儿子的生日了，但是梁筝的心情非常复杂，因为有很大的可能明天将是她陪她儿子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以前她经常因为繁忙的工作而错过颜今野的生日，颜今野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这是遗传了他爸的。
    颜今野基本上没跟梁筝发过火，唯一一次发火就是因为梁筝答应了陪他一起过生日，却再一次的因为公司里忙不完的事而辜负了颜今野的期待。
    梁筝抬手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企图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但是这样的动作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让濒临破产的公司起死回生，她带领着自己的团队创造过无数辉煌的业绩，是名副其实的商业精英。
    可同时她也是一个女人，是一位母亲，而且很多时候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这么坚强。尤其是在失去丈夫之后，又面临着即将失去自己儿子的悲痛时刻，她却束手无策，只能茫然应对。
    “嘟——”
    电话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就把梁筝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了，看到电话屏幕上显示的今野二字，梁筝飞快地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接通了电话。
    梁筝问：“今野啊，有什么事吗？”
    颜今野笑道：“我就是打电话过来确认一下，你这次应该没有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梁筝当然知道他所说的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颜今野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有什么心思基本上都是写在脸上的，很轻易就能猜得到。
    梁筝不由得因他儿子的小心思笑了笑，道：“放心吧，全都记着呢，没有忘。”
    颜今野这才放下心来，道：“那你明天一定要过来，因为……”
    颜今野说不下去了，他无法平静地对梁筝说出那句——因为明天很有可能是我活着度过的最后一次生日了。
    见电话那头没声音了，梁筝疑惑道：“因为什么？”
    颜今野：“因为我明天真的很想见你。”
    前方的车开始往前行驶了，堵车的高峰已经过了，梁筝再一次发动了车子，扬起嘴角微微笑了，道：“放心吧，明天我会好好陪你过生日。”
    纪春生为海燕吃过面包之后，一进屋就看到颜今野在看着手机发呆，纪春生走过去，熟练地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道：“在想什么？”
    颜今野这才把手机摁熄屏，道：“刚才和我妈打了个电话，想确认一下她会不会又把我的生日忘记了。？
    纪春生问：“怎么用上又这个字了？”
    颜今野：“我妈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所以她才能这么厉害，但是也因为这个原因，她经常会错过我的生日，以前她不给我过生日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我像她从外面捡回来的儿子一样。”
    纪春生：“那现在呢？”
    “现在我也还是很期待她陪我一起过生日，但是如果真的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的话，我希望她以大局为重，”颜今野笑了一声，道：“生日是很重要，但是也没有重要到要推辞所有一切只为了过生日地步，毕竟能和重要的人在一起就已经很幸运了，可惜我知道这些知道得太晚了，以前还因为我妈错过我生日的事和她吵过架呢，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后悔。”
    纪春生揉了揉颜今野的头发，道：“今野，你好像天使啊。”
    颜今野偏过脸去看他，挑了挑眉道：“你取笑我是吧？”
    纪春生笑道：“怎么可能？我实话实说。”
    颜今野道：“待会儿一起去一趟超市吧。”
    “去超市做什么？”前天他们才去过一趟超市，要买的东西基本上都已经买好了，再过几天去也是完全充足的，“你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
    颜今野笑了笑，眼神还带着点儿意味不明的意思，他拍了拍纪春生的肩膀，道：“买明天要用到的东西。”
    纪春生起身跟着他走，道：“什么东西啊？”
    颜今野没答，纪春生的好奇心一下就上来了，坐到副驾驶座边系安全带边问：“你要买什么东西啊？怎么搞得这么神秘？”
    颜今野认真地看着前面的路，不敢往纪春生那边看，道：“安全套，还有……润/滑剂。”

 第28章

    “……”
    纪春生的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也不敢偏头往颜今野那边看，两个人都很默契地保持沉默。
    等把车停到停车场之后，颜今野牵着纪春生一起乘坐电梯去了商场日用区。
    颜今野的手指时不时就会在纪春生的手心里面摁一下，他问：“你怎么不说话了春生？”
    “啊？我，我在说啊，”纪春生脸还是有些发红，道：“我刚才在想事情。”
    颜今野继续道：“想什么事？”
    当然是在想明天的事情，但是纪春生没有直接说，这种事怎么开口都会觉得让人很害羞。
    纪春生：“没什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来到货架前面，两个人皆是一愣，牌子太多，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买哪个牌子。
    颜今野蜷起手指在纪春生手心挠了挠，道：“春生。”
    纪春生：“嗯？”
    颜今野装作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道：“你喜欢什么牌子的？”
    第17章 草莓味
    我靠，这个问题简直是……纪春生当即就觉得脑子跟爆炸了似的，颜今野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很了解这东西？
    颜今野用手摇晃了一下纪春生的手臂，道：“问你话呢春生。”
    “我不知道，我也没用过啊，”纪春生的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丢脸了，他沉沉地问了一句，“那你呢？你喜欢哪个牌子？”
    颜今野撇了撇嘴，道：“我也没用过，本来还想问问你的意见的。”
    纪春生都不怎么敢自己看货架上的商品，随便指了其中的一款，道：“就要那个红色的吧。”
    颜今野拿了一盒红色的，道：“这个还是草莓味的，我还挺喜欢吃草莓的，你喜欢吃吗？”
    纪春生觉得脸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偏偏颜今野还在问什么关于草莓的问题，要不是颜今野，纪春生都不会把草莓和安全套联系在一起。
    颜今野遗憾道：“可惜吃草莓的季节已经过了，要不然一边吃草莓一边用草莓味的安全套应该还蛮有意思的。”
    纪春生被颜今野的话说得越来越羞耻，他用力揉了揉睛明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啦。
    颜今野继续道：“春生，你以前听说过草莓味的安全套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不觉得很神奇吗？草莓味的安全套不会是甜的吧？唉，春生……”
    纪春生实在受不了了，飞快地捂住颜今野的嘴巴，颜今野眨吧着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在问他在干什么。
    纪春生深吸了一口气，简直是败给颜今野了，他怎么这么活跃？对安全套这种东西也能这么感兴趣。
    “拜托，不要再继续说什么草莓味了。”纪春生耳朵连着脖子都红透了，好久他才松开颜今野，额头抵在颜今野的肩膀处靠了一会儿。
    颜今野以为纪春生不喜欢草莓，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好好好，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那我们是买草莓味的还是其他味道的？”
    纪春生眼睛都有些热了，闷闷道：“就草莓味的吧。”
    颜今野摸了摸纪春生的头，道：“都听你的纪老师。”
    回去的路上还是颜今野开的车，颜今野嘴里还是哼着一步之遥的调调，他问：“春生，你为什么不喜欢草莓啊？”
    纪春生疑惑道：“啊？”
    颜今野：“就刚才在超市啊，我提起草莓的时候你好像情绪蛮激动的，我还以为是因为你不喜欢草莓。”
    天呐，真是一个单纯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小少爷啊。
    纪春生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不喜欢草莓，而是没想到草莓可以和安全套联系在一起，再加上一直在说这个，我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样啊，”颜今野挑了挑眉，道：“我也是觉得很新奇，所以才多说了几句，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救命，颜今野能不能不要在这种事情上面也这么可爱？
    纪春生用力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满脑子都是草莓味，以后提起草莓他第一想到的或许就是安全/套。
    ——
    第二天一大早，梁筝就开车去蛋糕店拿了蛋糕，然后开车去颜今野那儿。
    等车子开到的时候，纪春生和颜今野搭了把手去拿梁筝车里的东西。
    颜今野道：“妈，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我买了些吃的，你和春生可以吃一段时间，”梁筝拿着生日蛋糕，道：“我还特意让人把蛋糕弄了一个机器人的图案，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肯定会喜欢的。”颜今野笑着答道。
    梁筝一进门就看到了桌上插着玫瑰的玻璃瓶。
    自从上次在花店买过一次花插在玻璃瓶之后，只要花一枯掉，颜今野就会开车再带纪春生去花店买一次，然后拿回来重新插进玻璃花瓶里面。
    梁筝道：“玫瑰花还挺漂亮的。”
    “是吧，我也觉得很漂亮，”颜今野道：“这是我和春生一起选的。”
    梁筝点了点头，道：“挺好的，看上去很有生机。”
    颜今野道：“待会儿我要和春生一起做饭。”
    梁筝意外道：“你还会做饭？”
    “就会简单的，觉得蛮有意思跟春生学了些，”颜今野得意道：“之前还成功过好多次。”
    梁筝是真的有点意外了，她以为颜今野应该会每天叫人送餐过来，没想打他现在已经学会做饭了。

 第29章

    梁筝欣慰道：“你现在越来越像你爸了，你爸做的饭也很好吃。”
    一提到这个颜今野还真有点想他爸了，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去找他爸，到时候梁筝就真的变成一个人了，这让颜今野觉得有点难过，尤其是距离死亡越近，他就越舍不得了。
    颜今野自信道：“我现在应该比老爸会的还要多一些。”
    梁筝笑道：“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颜今野在厨房帮着纪春生打下手，纪春生道：“今天是你生日，你可以好好休息，不用帮忙也可以的。”
    “我喜欢和你一起做饭，”颜今野凑到纪春生旁边，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道：“就好像我们是结婚很久的夫妻一样。”
    纪春生笑了笑，道：“不是有很多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你怎么反而还很期待一样？”
    “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爱情的坟墓，”颜今野搅拌着碗里的鸡蛋液，道：“你有没有想过？说出这话的人，可能在婚前经历的其实就不是爱情，而是一场爱情的幻觉，但是他们把这种幻觉当成了爱情本身，结婚之后发现了这些，所以爱情幻灭了，然后才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还有这样的说法啊？”纪春生道。
    颜今野把搅拌好的蛋液放在一旁备用，道：“我觉得有这种可能。”
    等到下午吃饭的时候，梁筝递给颜今野一个礼物盒，道：“这是昨天路过商场买的玩偶公仔，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那些动漫里面的人物造型。”
    颜今野拆开礼物盒，里面是很多玩偶公仔，全都是动漫里的角色。
    颜今野惊讶道：“你居然还记得我看过的那些动漫。”
    梁筝其实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店员说店里的公仔基本上都是比较出名的动漫里的。
    吃完发之后不久，梁筝的电话就响了，梁筝直接挂掉了电话。
    但是挂断没多久，电话就又响了，梁筝再一次挂断，她是铁了心地想留下来陪颜今野好好过一次生日。
    但是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梁筝的心都飘到公司去了，但她还是再一次地挂断了电话。
    颜今野道：“是公司打过来的电话吧？”
    “没事儿，”梁筝翻过手机让屏幕的那一面朝下，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纪春生听到不断打过来的电话都觉得一定是什么紧急的事情。
    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的话那边根本就不可能一下子打这么多通电话过来，颜今野道：“要是有事的话你就先去忙吧。”
    梁筝看着颜今野，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此时的她非常纠结，她不想做在生日当天丢下儿子走掉的狠心母亲，但同时她又没办法不去关心公司里面的事情。
    颜今野道：“你能来陪我过生日我已经很开心了，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耽误了公司里面的事情，要是有急事的话你就先去处理吧。”
    梁筝：“你不会怪我吗？”
    颜今野：“不会。”
    梁筝握着颜今野的手，道：“最近公司出了点事儿，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地工作，我还是想去看看公司的情况。”
    颜今野点了点头，十分善解人意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颜今野送梁筝走到路边，上车之前，梁筝帮颜今野整理了被风吹乱的衣领，道：“赶紧回去吧今野，外面风大。”
    “好，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颜今野目送着梁筝的车消失在前面拐弯的路口，这才返回了别墅。
    纪春生拿了件外套披在颜今野身上，道：“你妈妈已经回去了吗？”
    颜今野点了点头，道：“嗯，她公司有事情，这也是不得已的。”
    两个人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吹风，颜今野道：“真奇怪啊春生，都已经十一月份了，怎么一点儿冷的感觉都没有呢？”
    “明年应该会冷很长一段时间了，”纪春生道：“估计五六月份都不会很热。”
    “五六月份啊……”颜今野喃喃道，五六月份的话，他估计是等不到了，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就说过，他有很大的可能是活不过明年的。
    但颜今野暗自抱着一点点侥幸，万一老天开眼，自己真的撑过了明年呢？
    天色越来越暗，风越来越大。
    颜今野鼻子有点痒，咳了一声，纪春生拍了拍他的大腿，道：“起风了今野，我们进屋去吧。”
    颜今野放下了跷着的腿，道：“好。”
    颜今野打开灯，屋子里有一股股淡淡的玫瑰花香，道：“春生，你有闻到玫瑰的香气吗？”
    “闻到一点点，”纪春生道：“肯定是从茶几那边传过来的，这次买的玫瑰好像比之前的都要香。”
    第18章 我的礼物呢
    纪春生把梁筝买来的蛋糕拿过来放在桌子上，道：“蛋糕都还没有吃，你也还没有许愿呢。”
    颜今野：“对哦。”
    “我们现在吃吧。”
    纪春生把蜡烛插到蛋糕上面，逐一点燃，然后关掉了室内的灯，道：“生日快乐今野，许个愿吧。”
    颜今野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道：“我想明年春天，和春生一起去看樱花。”
    说完颜今野就吹灭了蜡烛。
    屋内一片漆黑，纪春生道：“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颜今野惊讶道：“啊——真的假的？”

 第30章

    纪春生道：“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那不行，”颜今野抓住了纪春生的胳膊，道：“那我要重新许一次，你帮我点点蜡烛春生。”
    “好好好，我帮你点，”纪春生再一次点燃了蜡烛，道：“来吧，重新许愿吧。”
    颜今野再一次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然后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生日愿望，好一会儿之后才吹灭了蜡烛。
    纪春生打开了灯，笑道：“你刚才是不是许了好多个愿望？”
    颜今野：“你怎么知道？”
    纪春生：“因为你第二次许愿的时间明显比第一次许愿的时间长很多。”
    颜今野赞叹道：“你也太厉害了春生，这都能被你发现。”
    “我也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纪春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就学了颜今野那种得意的语气，道：“什么我都能看出来，我们先切蛋糕吧。”
    “好啊。”颜今野把水果最多的那块蛋糕给了纪春生，然后给自己切了一小块蛋糕。
    纪春生吃东西的速度向来很快，吃蛋糕也不例外，他的嘴角沾了些奶油，颜今野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看。
    纪春生不解道：“怎么了吗？”
    颜今野像只小狗狗一般凑到纪春生旁边，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嘴角沾到的奶油。
    纪春生立马就僵住了，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颜今野一点点地舔过他的嘴角，然后又舔了舔他的嘴巴。
    纪春生喉头疯狂攒动，想往后躲一躲，但是很快颜今野的手就拦住了他的腰，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些。
    颜今野：“春生，我想和你接吻，可以吗？”
    纪春生飞快地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可以。”
    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颜今野才去吻他。
    颜今野的吻极具攻击性，热烈的，不容抗拒的，跟他本人温柔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纪春生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作势就要推开他，但是颜今野单手握住了纪春生两只手的腕骨。
    颜今野嗓音非常低沉，和平时非常不一样：“纪春生，不要推开我。”
    完了，没救了。
    颜今野说不要推开，纪春生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推开他了，就好像他的话有某种魔力一样。
    颜今野再次吻了过来，还是和刚才一样令人窒息又让人沉溺其中的吻，纪春生感觉自己的气在被一点一点地抽走，即使喘不过气来他也还是坚持着。
    许久，颜今野才松开他。
    纪春生双手撑着身后毛绒绒的地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颜今野抵着他的额头，气息也同样不稳，他问：“春生，我的礼物呢？”
    “啊？哦！”纪春生立马就意识到了颜今野说的是什么，许久他乱烘烘的脑子这才稍微平复了些，道：“你等我一下。”
    纪春生这才起身往二楼跑去，像只受惊后仓皇逃走的小兔子。
    颜今野从冰箱里面拿了一罐果酒，草莓味儿的，颜今野看到草莓味三个字没忍住笑了一声，还真是跟草莓味过不去了，怎么什么都是草莓味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纪春生就又从二楼跑下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盒子。
    颜今野眼睛都亮了，视线一直跟随着纪春生。
    “春生，你拿的是什么啊？”
    “是我之前买的，”纪春生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极小，道：“希望你能喜欢。”
    “只要是你送的我肯定会喜欢的。”颜今野满怀期待地打开了礼物盒子，里面是两枚银色的指环，颜今野原本亮着的眼睛暗了许多。
    颜今野当然知道指环象征着爱情和承诺，但是颜今野知道自己是个没有以后的人，他不希望纪春生对他做出任何承诺，对他而言，纪春生能陪他度过生命最后的日子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
    颜今野好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纪春生只觉得莫名的紧张，这样的沉默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纪春生在心里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打破这尴尬的沉默，道：“那什么……这是我之前在商场看到觉得好看就买了，没有别的什么意义，你不用觉得有太大的负担，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换成别的礼物。”
    说完纪春生就想去拿颜今野手里的盒子，被颜今野躲开了。
    “我很喜欢，这对指环我很喜欢，”颜今野道：“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但是……对不起春生，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纪春生凑过去抱住颜今野，道：“我们可以在一起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我们只需要珍惜当下，不需要任何关于未来的承诺。”
    颜今野笑了，随后戴上了其中一个指环，然后把另外一个指环放在纪春生手心里，道：“春生，我觉得你需要重新考虑一下，我很确信我喜欢你，我希望你永远开心，包括我离开以后，我也希望你是开心的。”
    纪春生毫不犹豫地就戴上了和颜今野一对的另外一只指环，他懂颜今野的意思。
    颜今野那些话，无非就是想说他迟早都是要死了，不如在彼此的感情还没有进一步之前就停在此处。
    可是人是没有办法在靠近一团火的时候是完全没有知觉的，他喜欢颜今野，或许比颜今野的喜欢还要多一些。
    纪春生亲了亲颜今野的嘴巴，道：“今野，我懂你的意思，我不需要考虑。”

 第31章

    颜今野握紧了纪春生的手，他手指的皮肤能清楚地感受到纪春生手指上那枚有些冰凉的指环。
    纪春生又亲了亲颜今野，道：“你的嘴巴，是草莓味的。”
    颜今野：“刚才喝了点儿果酒，草莓味的。”
    “为什么喝酒？”
    “壮壮胆子。”
    纪春生还没来得及问颜今野壮什么胆，颜今野就已经翻身将他带到了自己身下。
    随后颜今野脱下了身上的卫衣，纪春生脸刷的一下红了一片。
    纪春生：“你还生着病呢今野，你……”
    颜今野轻笑了一声，道：“我有病，所以你怕我不行吗？”
    纪春生有点不敢去看颜今野，眼神一直在躲闪：“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颜今野俯身去亲纪春生，手搭在他腰间一下的位置，然后凑到他耳边，低沉道：“纪老师，我可以吗？”
    湿热的气息洒在纪春生耳廓上痒痒的，仿佛触电了一般，纪春生偏过脸去不看颜今野，道：“这种时候不要叫老师啊。”
    许久两人都平躺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纪春生用手指去碰了碰颜今野的手指，颜今野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手指，随即握紧了他的手。
    颜今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纪春生由着颜今野握紧他的手，道：“感觉这一切，就像在做梦一样。”
    颜今野笑道：“对啊，就像在做梦一样，一个草莓味的梦。”
    草莓啊……纪春生以前从来没想过草莓会是一种如此让人浮想联翩的水果。
    半夜，颜今野被身体的剧痛折磨醒了。
    颜今野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飞快地起身跑到楼下去拿止痛药。
    他一起身纪春生也跟着醒了，也跟着颜今野去了楼下，颜今野手颤抖着拉开了抽屉，然后把止痛药倒在手心里面，还是没有就水直接就吞下去了。
    但是止痛药对他而言就好像完全失去了作用一般，颜今野还是觉得痛，骨头和皮肉都是痛的。
    颜今野实在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他想再撑一撑到沙发那边去歇一会儿，但是刚迈开脚步他就摔倒在地上了。
    纪春生见状连忙跑过来扶住他，可是颜今野已经痛得使不上一点力气了。
    纪春生摸了摸颜今野的脸，湿湿的，被细密的汗水打湿了。
    “今野，你感觉怎么样？”
    颜今野非常想说自己没事，可是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口，他很痛，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痛死了。
    颜今野痛苦道：“我好痛啊春生，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听到颜今野说这样的话纪春生觉得自己心都碎了，就像被人往心上捅了一刀一样。
    纪春生紧紧地抱着颜今野，耐心地安抚道：“不会的不会的今野。”
    颜今野以为他永远都不会被病痛打败，可是每次身体上的疼痛都能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他既想即刻死掉又想继续挣扎。
    他靠在纪春生肩膀上哭诉：“我真的不想死，我怕，我也想长命百岁春生。”
    第19章 合照
    纪春生头一次从颜今野口中听到这样恐惧又可怜的语气。
    颜今野越哭越厉害，像是在埋怨命运的不公平，自己明明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却要在正值壮年的时候步入死亡。
    纪春生费了些劲才把颜今野扶到沙发上去，颜今野痛得蜷缩成一团，脸上还有没有完全干掉的眼泪。
    纪春生接了点儿温水给他喝，颜今野极力在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但是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到，身体上的疼痛让他的很多行为都受到了限制，此刻就连像别人一样正常地站立他都做不到了。
    纪春生不忍心看颜今野遭这样的罪，道：“今野，抽屉里面还有安眠药，要试试吗？”
    颜今野费劲地点了点头，服下安眠药之后没多久颜今野就睡着了。
    即便睡着了颜今野脸上也还是一副非常痛苦的表情。
    纪春生拿了一床厚实的被子盖在颜今野身上，随后和他一起在沙发上睡的。
    第二天的温度明显冷了很多，一推门就忍不住哆嗦。
    纪春生照常拿了些吐司条去门口喂海燕，但是今天连海燕的身影都没有看到。
    莫非它们已经迁徙去了南方？
    颜今野看到他手里的吐司条，从背后抱住了纪春生，解释道：“这附近应该已经没有海燕了，这几天降温的幅度太大，它们已经飞走了。”
    纪春生叹了口气，道：“昨天还在呢，没想到这么突然。”
    “动物感知天气的能力比我们强很多，毕竟稍有不注意可能就会被冻死。”颜今野歪着头凑到纪春生耳边，笑道：“春生，待会儿我们去照相馆吧，我想拍一张我们的合照。”
    纪春生点点头，道：“好，吃点东西了就去。”
    纪春生基本上都是使用手机来拍照，很少会跑到照相馆里面。
    去照相馆的路上是纪春生开的车，他怕颜今野中途会出现疼痛的症状，如果这样的话，也太危险了。
    颜今野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地就会哼几首曲子的调调。
    突然，颜今野像是想到了什么事，道：“我们专门跑去照相馆拍照，好像人家拍结婚照的。”
    纪春生继续看着前方的道路，笑了一下，道：“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这么想。”

 第32章

    颜今野：“那你呢？你愿意吗？”
    “我当然是愿意的，”纪春生左右握着方向盘，空出一只手在颜今野手背上拍了拍，道：“那我们就当成是拍那样的照片吧。”
    颜今野本来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纪春生还当真了，颜今野笑了笑，道：“春生，你也太好了吧。”
    到了照相馆之后，纪春生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起初他和颜今野站得很远，中间都足够再战两个人了。
    摄影师道：“你们两个是要单独拍还是一起拍？”
    颜今野：“一起拍。”
    “那就不要站这么远嘛，”摄影师朝纪春生做了个手势，道：“小伙子，你站近一点呐，站这么远一张相片就装不下你们两个人了。”
    纪春生这才往颜今野那边挪了挪，摄影师继续道：“再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
    纪春生又往颜今野那边凑了些，摄影师举着相机道：“诶对，就是这样，笑一笑。”
    颜今野从头到尾都笑得非常开心自然，但是纪春生就像被胁迫了一样，笑得非常勉强。
    摄影师：“小伙子，你不要笑得这么僵硬，笑得自然一点就好。”
    颜今野拍了拍纪春生的背部，道：“不用紧张春生。”
    本来纪春生都没这么僵硬了，颜今野突然凑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除了你和我，没人知道我们拍的是结婚照。”
    听了这话纪春生就更不自在了，他明明没有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但就是心虚得要死。
    “对对对，”摄影师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道：“就是这样，保持一下下。”
    很快摄影师就拍好了一组照片让他们选。
    照片上的纪春生有些愣愣的，颜今野没忍住笑出了声，道：“我觉得都还挺好看的，春生你来选选。”
    纪春生看到照片上的两个人有些恍惚，所有的照片都只有他和颜今野两个人，就好像真的是结婚照一样。
    纪春生：“我选不出来。”
    颜今野：“那就全都保留吧，这些照片我都很喜欢。”
    拍完照之后，两人在肃青街上闲逛着散步。
    天色沉沉的，路过通风口还会被一阵妖风吹得瑟瑟发抖，颜今野把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顶上。
    纪春生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围在颜今野脖子上，道：“今天风太大了，你围上这个，就不会被风吹到了。”
    颜今野蹙眉道：“可是你把你的围巾给我，你的就没有了。”
    “没事，我身体很好，吹了风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纪春生帮颜今野把围巾往上拉了些，道：“倒是你，可千万不能感冒了。”
    颜今野皱了皱眉，小声道：“春生，你是不是嫌我了？”
    纪春生不解道：“啊？什么嫌你？”
    颜今野闷闷道：“你是不是嫌弃我给你拖后腿了啊？”
    纪春生继续往前面走着：“没有啊，我为什么要嫌你？”
    没走几步纪春生就发现颜今野没有跟上来了，他回过头，看见颜今野还站在刚才的地方不走了。
    纪春生又倒回去，道：“你愣在这里干嘛？”
    “……”颜今野埋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平时颜今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脾气也很好，情绪很稳定，很少会耍小脾气。
    纪春生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意识到了颜今野是在因为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在闹别扭。
    纪春生弯下腰去看颜今野的表情，察觉到纪春生的动作之后，颜今野立马就转过身去背对着纪春生不让他看。
    天呐，颜今野平时闹别扭的样子都是这么可爱的吗？
    纪春生非常想笑，但是颜今野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这么一想纪春生就咬了咬嘴皮子把笑给强制憋回去了。
    纪春生绕到颜今野面前，道：“我没有嫌弃你，我就是担心你感冒才会说那样的话，真的，我要是嫌弃你的话我干嘛还要跟你在一起啊对不对？”
    颜今野觉得纪春生说得好像也有道理，但他还是有点埋怨地看着纪春生。
    纪春生被他哀怨的眼神给整笑了，拽着他的胳膊，连哄带骗的语气道：“行了，祖宗，我错了我错了好吧，别在通风口站着了，我不嫌你，永远都不嫌你。”
    颜今野这才继续跟在纪春生旁边走，道：“这是你自己说的，不会嫌我麻烦。”
    纪春生笑道：“对对对，是我说的。”
    ——
    十一月底，颜今野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撑不过这个冬天，提前去了医院，纪春生一直陪在他身边。
    无论工作多忙，梁筝几乎每天都会抽空来医院看他，可是梁筝并没有因为颜今野主动来医院治疗而感到欣慰，因为她了解颜今野的性子，若不是真的撑不住了，他是不可能主动来医院接受治疗的。
    他这么懂事地自己就来了医院，只能说明一点——他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这天颜今野从病床上醒来，脑子还不是很清醒，有些发懵，不管多少天他都还是没有办法习惯在医院里醒来。
    颜今野想去外面透透气，手刚碰到门把手他就按不下去了，因为他听到了门外面传来的哭声，是梁筝的。
    梁筝泣不成声，但是却无能为力，以前她没有办法从死神手中救回她的丈夫，现在她还是不能从死神手中救回她的儿子。

 第33章

    尽管早就已经知道颜今野迟早会离开的事实，可是当颜今野的病情不断恶化的时候，梁筝还是会感到深深的恐惧。
    听到梁筝的哭声颜今野皱了皱眉头，握着门把手的手指不自觉地缩紧，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听到声音之后梁筝飞快地抬手去擦脸上的泪，颜今野也被这样的动静吓了一跳，飞快地想跑回病床上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母子二人都想逃，可是谁都没有办法逃得掉。
    梁筝推开门进了病房，和颜今野打了个照面。
    梁筝的眼睛都是红肿的，颜今野喉咙发紧，他用力颜了咽口水，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愧疚又小声道：“对不起妈。”
    梁筝觉得自己这事做得不对，她不应该在病房门口哭，不然的话也不会让颜今野这么自责，她握住颜今野的两条胳膊，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今野，不要道歉。”
    生病之后颜今野性格或多或少都会变得有些敏感，尤其是当他的病情越来越不可控的时候，这种敏感就变得尤为清晰。
    颜今野内疚道：“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可以照顾好母亲的好儿子……反而还要你一直为我担惊受怕。”
    梁筝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只觉得血肉都被刺破了，她的儿子从小就阳光自信，即便真的做错了什么也有自信可以弥补，从来没有过这么束手无策只能不停道歉的时刻。
    第20章 寂寞的季节
    梁筝心痛得险些无法呼吸，病魔从她身边带走了太多她所珍视的东西。
    梁筝抱住了颜今野，道：“你不需要道歉今野，你只是生病了，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即使生命如此艰难，妈妈还是希望你可以一直是那个有自信面对所有难题的孩子。”
    颜今野比梁筝高出许多，可是被梁筝抱住的时候，颜今野还是从他瘦弱的母亲身上获取了强大的能量。
    颜今野哽咽道：“好，我知道了。”
    “对了，郁宁他们学校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梁筝道：“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你舅舅说起了你的事情，郁宁一起记挂着你，说是等考完试就来看你。”
    颜今野笑了笑，道：“她这么小一个小丫头，懂什么记不记挂的？”
    梁筝：“挂念是不分年纪的，你是她哥哥，以前只要有时间都是你带着她玩，她当然是想着你的。”
    上次工资结算时有一笔账算错了，纪春生得去一趟家政公司签字确认，他一来胡泽兰就看见他了：“春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啊？”
    纪春生解释道：“工资结算的时候出了点儿问题，我过来修改后签字确认一下。”
    “这样啊，”胡泽兰听说纪春生认识大老板发财了，忍不住八卦道：“诶，春生，我听说你和之前那个客户在做生意，还挺有起色的。”
    “啊？”纪春生自己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生意，道：“我没做什么生意啊。”
    胡泽兰半信半疑道：“不能吧，上次我还听小张说看见你从豪车上下来，我们都以为你做生意挣了大钱了。”
    纪春生笑了一声，道：“没有，那不是我的车。”
    胡泽兰疑惑道：“那是之前那个家政客户的车？”
    纪春生并没有否认，道：“对，是他的车。”
    听了纪春生的话之后胡泽兰有些悔不当初，本来那天去海边别墅的活儿是派给她的，但是那地方实在是太偏远了，胡泽兰嫌麻烦，找了各种理由跟老板推掉了这个活儿，老板这才让纪春生去的。
    纪春生突然想起之前胡泽兰曾经提醒过他别墅主人很难搞的事情，道：“对了，你之前说那个客户很难搞是怎么回事啊？我和他的相处的期间并没有觉得他是个很难搞的人。”
    当时胡泽兰是因为把这么偏远的活推给纪春生觉得有些愧疚，所以才会提醒纪春生千万要注意，对方是个很难搞的人。
    但胡泽兰其实完全没有接触过那个人，对那个人一点都不了解，仅仅是出于揣测和那一点点想弥补愧疚而随口说出的话。
    胡泽兰面上有些挂不住，找了一个潦草的借口道：“他家住得实在太偏了，一般住在这么偏的地方的人都很难搞。”
    “……”纪春生对她这个敷衍的借口感到有点无语，道：“并非如此，难不难搞的得自己亲自相处之后了才知道。”
    胡泽兰点了点头，附和道：“是这么个事。”
    离开之后，纪春生刚拿出手机就看到很多外卖订单的提示，和颜今野住在一起的时间太久，颜今野已经很久没有接过订单了。
    看到一条街着一条的信息提示，纪春生有些恍惚，刚毕业的时候他不想回去家乡，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在肃青做他喜欢的工作，没有哪家画室愿意照片一个手废掉的人。
    为了留在肃青，纪春生做了过许多与他的理想背道而驰的工作，觉得活着的每一天都无比漫长而沉重。
    认识颜今野之后，他慢慢地看到了一些除了理想以外更重要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对待生命的态度，也或许是生命本身。
    但是纪春生并没有在和颜今野的朝夕相处中变得完全放松，而是另一种沉重，他憎恨颜今野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的既定事实，可是却没有办法挽回。
    他的恋人还这么年轻，却每天都在忍受死神的威胁。
    纪春生站在一处通风口，眺望着不远处灰蒙蒙的海面，点燃了一支烟来抽，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和颜今野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他一次都没抽过。

 第34章

    他现在也每天都会和颜今野见面，可是看到颜今野日益憔悴的面容，纪春生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而且这么难过还不能说给颜今野听，他已经够难过了，自己总不能还要让颜今野拖着这样的身体来安慰自己吧。
    纪春生乱糟糟的脑子里面全都是颜今野，以至于烟什么时候燃到底了他都不知道，直到他的指根被烟烫出一个小小的疤他才条件反射地扔掉了手里的烟。
    纪春生看着自己被烫伤的手指，伤处并不明显，但却是无法忽略的火辣辣的痛。
    也许颜今野每次身体疼痛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状态，表面上看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但是疼痛却并不因为这个而减少分毫。
    天色暗下来之后纪春生才买了些吃的去医院，看到他颜今野的双眼一下就亮了，纪春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颜今野现在真的很像一只一直在家里等主人回家，终于等到之后的可爱狗狗。
    纪春生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颜今野十分好奇地凑过去看，好奇道：“春生，你买了什么好吃的啊？”
    “蛋炒饭，还有小笼包，”纪春生把买来的牛奶递给他，道：“还有你喜欢的牛奶，我拿回家去煮过的，有点烫，你别喝太快。”
    “好。”颜今野熟练地打开了蛋炒饭的盖子，炒饭的香味立马扑面而来。
    颜今野直接舀了一大勺蛋炒饭来吃，被烫得张大了嘴巴，连忙用手往嘴边扇了扇，但是一点儿风都没有。
    纪春生笑道：“这是刚买的，你慢点儿吃。”
    许久，颜今野才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了，他夹着一个肉包子慢吞吞地吃，但事实上他完全没有一点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但是他也不想纪春生因为一些这么琐碎的事情来为他操心。
    纪春生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照理来说，应该是自己来照顾他才对，但实际情况却恰恰反了过来，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得上是拖了纪春生的后腿，颜今野绝望地想着这些。
    下雪了，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但是能非常清晰地看见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黑与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冬天才刚刚开始肃青已经下了好几次雪了，每一片快要落到地上的雪花都会往上奋力挣扎一下，像是知道自己一旦落到地上就完蛋了的命运。
    颜今野看着窗外不断下落的雪花，没来由地愣了愣，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春生，冬天的话，你会感到寂寞吗？”
    纪春生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冬天会不会感到寂寞这个问题，在认识颜今野之前，他觉得每一天基本上都很寂寞，不分季节，尤其是受伤之后，这种寂寞的感觉就变得更加强烈，有时候甚至会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他已经习惯了寂寞，他的寂寞并不是季节导致的，而是因为他的个性使然。
    纪春生摇了摇头，随后有点了点头，道：“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
    颜今野盯着玻璃窗喃喃道：“我觉得冬天是个沉默得让人感到寂寞的季节，因为阳光短暂地抛弃了我们。”
    纪春生好像能体会到他说的这种感觉，因为他也曾经被命运抛弃过。
    纪春生拿过一旁的外套披在颜今野身上，道：“阳光总是会有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这只是时间问题。
    颜今野脑子里一直在重复纪春生说的这句话。
    时间对有些人来说，漫长得像是怎么都过不去了一样，但是对颜今野来说，时间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确切的还有多少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瞬间会突然毫无预兆地死去。
    所以能不能撑到阳光洒满地的好日子对他来说是一个未解之谜。
    颜今野笑了笑，道：“对啊，阳光总是会有的，也许明天就有了也不一定。”
    纪春生道：“等哪天出了太阳，我带你去外面散步晒晒太阳。”
    “好啊，”颜今野满怀期待的语气道：“好希望太阳快一点出来。”
    纪春生顺着他的话说：“会的。”
    但是他们并没有如愿，连续好几天都是阴郁的雨夹雪天气。
    在医院的每一秒钟颜今野都觉得无比难捱，但是他没有办法跟旁人说自己内心的煎熬，因为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留在医院接受治疗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天，梁筝和梁郁宁一大早就来了医院，梁郁宁手中还拿着一小盆芦荟的盆栽。
    “阿野哥哥。”一看到颜今野梁郁宁就小跑着过去凑到颜今野的病床旁边，一双硬币大小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颜今野。
    小孩子的眼神总是这么纯粹又带着点儿无知的傻气，颜今野被她这样的眼神给逗笑了，道：“你这么看着我是要做什么啊？”
    梁郁宁道：“阿野哥哥，你的脸好白啊。”
    颜今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是吗？”
    第21章 你真的要死了吗
    梁郁宁点了点头，道：“就像书里说的白雪公主一样。”
    来医院之后颜今野几乎没怎么照过镜子，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弱了，不用看镜子颜今野都能猜到他的脸肯定就像鬼一样没有一点点血色。
    颜今野笑了几声，道：“那我是白雪公主啊？”
    梁郁宁摇了摇头，道：“不是，白雪公主是女孩子，阿野哥哥是男孩子。”
    颜今野摸了摸梁郁宁的头，这么久不见，这小丫头好像长高了点儿。

 第35章

    颜今野看着她手里抱着的芦荟盆栽，不解道：“郁宁，你抱一个盆栽做什么啊？”
    “这是芦荟，”梁郁宁把盆栽递给颜今野，道：“上课的时候老师说过，芦荟是生命力很顽强的植物，在很恶劣的环境里也可以生存下去，我希望阿野哥哥也能和芦荟一样顽强地活着。”
    颜今野拿着盆栽看了一圈儿，道：“我也希望能这样。”
    梁郁宁趴在病床边上，突然就嘟着嘴巴不说话了，颜今野垂眼看着心情低落的她，道：“怎么了呀这是？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
    “那怎么还一副被欺负了的表情啊？”
    梁郁宁：“爸爸说你很有可能活不过明年，明年过年的时候很有可能我就见不到你了。”
    梁郁宁年纪还太小，有什么心事也藏不住，颜今野一问她就说出来了。
    听到这话颜今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梁筝也注意到了颜今野的反应，上前去拍了拍梁郁宁的背，道：“郁宁，你忘了来的时候答应姑姑的话了吗？”
    因为怕颜今野会难过，来的路上梁筝不止一次地和梁郁宁说过，等去医院见到阿野哥哥之后，千万不要提他生病的事情。
    梁郁宁有些心虚，埋着头小声说道：“我没有忘记，我就是不想失去阿野哥哥。”
    梁筝：“那也不能……”
    还不等梁筝把话说完，颜今野就打断了她，道：“没事的妈，郁宁还是小孩子，再说这也不是秘密了，我没什么的，真的。”
    梁筝这才没有继续阻止梁郁宁，看到梁郁宁委屈巴巴的样子，颜今野双臂一用力就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旁边了。
    梁郁宁摸了摸颜今野的脸，带着稚气的语气道：“阿野哥哥，你真的要死了吗？”
    颜今野点点头，柔声道：“对啊。”
    梁郁宁抱着颜今野的脖子，声音也带着明显的哭腔，道：“我不要你死阿野哥哥，我还想你带着我去玩，去吃广场的冰糖葫芦。”
    颜今野拍了拍梁郁宁的背，道：“别哭了，再哭鼻子的话该被别的小朋友笑话了。”
    在梁郁宁的认识里面，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人死了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去害人，她不想让颜今野变成可怕的鬼魂。
    梁郁宁没哭多久就靠在颜今野身上睡着了，脸上还有清晰的泪痕，颜今野拿过一旁的抽纸擦掉她脸上的泪渍。
    明明是他要死了，他都没有哭，梁郁宁却哭成这样。
    梁筝在外面接了个电话进来，就发现梁郁宁已经睡着了，梁筝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道：“真是的，说好是来看你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颜今野：“估计是才放假还没来得及休息才这样的吧。”
    这天，沈青青和纪平威轮流给纪春生打来了电话，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让他回去相亲找工作，把人生大事给落实了。
    纪春生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就是不想回去，以前他不想回去，是因为放不下面子，现在不想回去，除了面子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想陪在颜今野身边。
    沈青青对纪春生找的借口有些不耐烦了，作为一个母亲，她能体谅自己儿子的不容易，也知道纪春生自从手受伤了之后心里难受，所以这几年一直都很照顾他的情绪，不会去提纪春生手受伤的事情，也不会去逼他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是沈青青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小心翼翼纪春生也还是一副消沉的样子，在沈青青和纪平威眼里，纪春生没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一直都在做着浪费时间浪费自己生命的事情。
    沈青青决定捅破那扇窗户纸，直接说起了纪春生不能画画的事情。
    “我知道自从受伤之后你一直都很难过，但是那些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你也该走出来了，人活着就是要往前看的，你不能老是活在过去啊，”沈青青道：“你不能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了，要是你自己都放弃了，我和你爸为你想再多的办法又有什么用？”
    纪春生含着烟，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边洗袜子边听电话，道：“你们不用为我想什么办法，我现在挺好的，真的。”
    沈青青叹了口气，道：“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你爸爸托了好多关系请人吃饭才为你争取到的工作的机会，你连回来一趟都不做不到吗？”
    烟灰掉了些在纪春生手臂上，纪春生打开水龙头冲掉了，道：“这段时间挺忙的，抽不开身，等一有空了我就回去。”
    沈青青还想继续说什么，纪春生道：“妈，我得赶紧洗完袜子出门上班了，今天挺忙的就先不跟你说了，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沈青青：“你……”
    还没等沈青青把话说完纪春生就挂断了电话，电话一挂断纪春生才松了口气，他不是没考虑过他爸妈说的话，找一份工作然后去相亲结婚生个孩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但是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比死了还难受。
    纪春生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把袜子晾好就出了门。
    来到医院的时候，颜今野正躺在病床上睡觉，纪春生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他的病床边，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床头的柜子上摆放着的芦荟小盆栽。
    小小的，看上去还挺别致的，已经在家里沈青青也种过芦荟，都没怎么管过，但是长势却特别好，在纪春生的印象里，芦荟是一种不需要人太操心的植物。

 第36章

    纪春生拿手指去拨了拨芦荟的叶片，若不是以前家里也有，他也很难相信这么小的一株植物能迸发出这么蓬勃的生机。
    颜今野突然咳嗽起来，纪春生连忙帮他把被子盖得严丝合缝，感受到动静之后颜今野一下就醒了，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纪春生。
    颜今野脸色苍白，嘴巴也没多少血色，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憔悴。
    他一看到纪春生就笑了，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纪老师？”
    纪春生：“刚来。”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颜今野双手撑着床坐起来，血管里的血回流了些到输液管里面，纪春生连忙把输液管往上面提了些，防止血液继续回流。
    “没事，你多睡一会儿，”纪春生温柔道：“睡饱了才有精神。”
    颜今野打了个哈欠，道：“我在医院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再睡下去我都要变成睡美人了。”
    听到颜今野的话纪春生没忍得住笑出了声，颜今野继续道：“要是我真的变成睡美人的话，你下次来的时候，吻我一下我说不定就能醒了。”
    纪春生摸了摸颜今野毛绒绒的头发，道：“那我是王子吗？”
    颜今野笑道：“如果我是睡美人的话，你就是货真价实的王子。”
    纪春生看着颜今野的笑容有些恍惚，他是突然产生了想和颜今野安安稳稳生活在一起的期待。
    如果未来一直有颜今野在自己身边的话，肯定会幸福得无可救药。
    光是这么想想纪春生都已经觉得很幸福了，为什么偏偏他就只剩下这么一点时间了？为什么快要死掉的偏偏是颜今野？偏偏是这么热爱生活的他。
    颜今野抬手在纪春生面前晃了晃，道：“你在想什么春生？”
    纪春生这才回过神来，道：“没想什么，我刚才看到桌上的小盆栽还挺别致的，你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我买的，”颜今野解释道：“是我表妹来看我的时候带过来的，说芦荟是生命力很顽强的植物，希望我也能这样。”
    “这样啊。”
    这么一说纪春生也觉得颜今野其实和芦荟蛮像的，他们身上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征，都很坚韧地想要活下去。
    之后的时间里纪春生一直很细心地照料着这株芦荟，他希望颜今野的生命也能和芦荟一样越来越强韧，可是芦荟的长势很慢，不知道是不是花盆太小限制了它的生长。
    每次看到这株芦荟的时候，纪春生其实都是有些私心在的，他希望颜今野的生命也能和芦荟一样越来越好，直至完全康复。
    尽管他知道这种可能性近乎等于零，但他还是会抱有这样的侥幸。
    可是很快他的这点侥幸也被狠狠地掐灭了，这天半夜，纪春生还在熟睡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是梁筝打来的电话——颜今野病情急剧恶化，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引发休克，就在刚才被送进了手术室抢救。
    第22章 立刻死掉
    听到这话纪春生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他立马起身，摸着黑穿上外套，拿了钥匙就急匆匆地往外面走，忐忑和不安死死地缠着他，让他透不过气来。
    坐在车上的时候纪春生一直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颜今野不会有事。
    但即便纪春生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做“不会有事”的心理暗示，他也还是觉得非常恐惧和煎熬，万一……万一命运就是这么残酷呢？纪春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到了医院门口之后，纪春生一下车就腿软了，他甚至觉得医院的大门口就像怪兽的嘴巴，正在毫不留情地一点点地吞噬着生命。
    纪春生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医院，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了，每往医院里面走一步那块石头就压得越紧。
    等走到手术室门口，空荡的走廊上就只有梁筝一个人坐在那里哭。
    纪春生走过去坐在梁筝旁边，递了张纸给她。
    梁筝接过纸，擦掉脸上的眼泪才抬起头来，道：“你来了春生，很抱歉这么晚还打电话给你，我就是怕……”
    说到这里梁筝又没忍住哽咽了，随后继续道：“我就是怕今野可能撑不过今晚了，所以才打电话给你的，他很喜欢你，如果你在的话，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纪春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也想陪着他。”
    短暂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纪春生双手握在一起搭在腿上，手指之间不停地摩挲着，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减少恐惧，但是事与愿违，恐惧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一直在增加。
    万一颜今野没有撑过今晚怎么办？
    爱情才刚刚开始，却要以这么残酷的方式结束吗？
    纪春生埋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分一半给颜今野。
    梁筝和纪春生都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差点崩溃，他们就像在等待判决书的罪犯一样，被这仿佛经过延长处理之后的一分一秒折磨得体无完肤。
    良久，手术终于结束了，当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梁筝和纪春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门口的椅子上站起。
    当听到医生说出那句患者已脱离危险的时候，梁筝腿一下就软了，跌坐在地板上，见状纪春生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纪春生也同样感到如释重负，万幸，颜今野还活着。

 第37章

    颜今野被送回病房时睡得很沉，梁筝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上，就差这么一点，她或许就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了。
    梁筝拿纸巾擦掉了颜今野脸上的薄汗。
    纪春生看着梁筝疲倦的身影没来由地觉得难受，梁筝是个以工作为重的女强人，这一点从她的外表上就能看出来，可同时她也是一个母亲，当自己儿子徘徊在死门关时，她也会像其他母亲一样感到恐惧。
    对母亲来说，子女的健康就是她们最大的安慰。
    梁筝道：“现在太晚了春生，你明天还要忙自己的事情呢，赶紧回去休息吧。”
    “没事儿，”纪春生道：“我再陪陪今野吧。”
    梁筝摇了摇头，道：“这些日子你天天都来医院陪着今野已经很辛苦了，反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抽不出时间来好好陪陪自己的儿子。”
    见她难过纪春生拙劣地安慰道：“你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了，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梁筝道：“今天晚上我来守着今野吧，我也想花时间多陪陪他，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之后等今野醒过来你们还可以好好说说话。”
    纪春生架不住梁筝的劝说，他总不能这么没眼力劲地去打扰人家母子的温情时光吧。
    回去之后，纪春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一连抽了好几支烟。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悲伤起来，他总是会在潜意识里刻意回避掉颜今野生命将尽的事实，可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强调颜今野随时都有可能死掉，这让纪春生没有办法继续在潜意识里进行自我隐瞒。
    纪春生把手伸到床外掸了掸烟灰，他觉得自己挺可悲的，努力了这么多年的梦想，在一个平平无奇的艳阳天因为手受伤而完全终结，从次与这些再无机缘。
    因着梦想的幻灭，纪春生绝望得近乎麻木，他生命中的光就这么暗淡下来。
    可是命运并没有完全抛弃他，在他险些就要崩溃的时候，他遇到了颜今野，一个乐观开朗又热爱生活的人。
    颜今野的出现让纪春生早已暗淡的生命再次有了光亮，可是与此同时他心里又如明镜般地清楚，这样的光亮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也许是明年，也许是明天就会再次暗灭。
    纪春生并不是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在感情上就更是如此，他也和大多数正处于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渴望着和自己恋人有细水长流的未来。
    如果按照正常的节奏来，他们会一起去旅行，一起去看世界各处不同的风景，相互打气一起做着日常生活中无聊的小事，或许还可以一起养一只小猫或者小狗，一起度过很多很多的时间。
    可是他和颜今野注定是没办法按照正常节奏来的，属于他们的恋人时间非常紧凑而有限。
    可是这一切的痛苦纪春生只能照单全收，在命运面前，他的梦想他的期待他的渴望都是这么无足轻重。
    纪春生还想继续点一支烟来抽，但是烟盒已经空了，他这才作罢。
    命运居然把两个诉求完全相反的人凑在一起，颜今野努力地想要活着，而纪春生早就已经对生活失去的信心和期待，更令人费解的是这样的两人居然能产生共鸣并且相爱。
    纪春生后半夜几乎是完全处于失眠的状态，但是第二天他却出奇的很精神，或许是出于想快点见到颜今野的原因才会这样。
    在医院大门口纪春生用力吸了一大口气，随即扬了扬嘴角想让自己脸色看起来好一点，可是等他到颜今野病房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办法让自己保持良好的状态。
    颜今野痛苦地蜷缩在病床上，浑身都在大幅度的抖动，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哭出了声，两名医生用力地按住了颜今野，安抚道：“你冷静一点先生，打了镇定剂之后你的痛苦就会缓解很多。”
    “我不打，”颜今野用力挣扎，手臂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可是慢慢的他的力气越来越小，就连呼吸都有些使不上劲，他崩溃大哭道：“我不治疗了，让我去死……我真的，想现在立刻死掉。”
    但是医生并没有依着颜今野的话做，而是强行给他注射了镇定剂。
    纪春生整个人犹如石化了一半僵在病房门口，颜今野刚才说的话不停地在他脑海里重复。
    ——我真的想现在即刻死掉。
    纪春生很难相信这样的话居然会是从颜今野口中说出来的，他这么努力地想要好好过完生命中剩下的日子，可是病痛的折磨却让他说出来想即刻死掉的话，难道病魔真的已经打败他了吗？
    一次颜今野说他真的不想死，可是这一次他又说他想立刻死掉。
    很快颜今野的情绪就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只觉得累，非常非常累，精神上和肉体上都是一样的累，生命在此刻，变成了一片模糊混沌的白。
    颜今野眨了眨沉重的眼睛，还没等到纪春生走近他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医生离开病房之前，嘱咐了纪春生一句：“病人有任何情况的话就随时按铃。”
    纪春生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惊愕中缓过神来，他木讷地点了点头，道：“他的情况还好吗？”
    “他现在情绪不太稳定，这是正常现象，癌症晚期的病人或多或少都会出现烦躁的现象，”医生提醒道：“你们作为他的家人，尽量多陪陪他多和他说说话吧。”

 第38章

    纪春生并没有医生的解释而感到多欣慰，他坐在颜今野旁边，看着颜今野熟睡的脸。
    纪春生突然想起了上次颜今野开玩笑说如果他是睡美人的话自己就是他的王子，纪春生脑子像是抽了一般，真的凑过去亲了亲颜今野的嘴巴，可是颜今野并没有想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一样清醒过来。
    纪春生重新坐回椅子上，恍惚间他瞥见了一旁桌台上的那株芦荟，前几天还是好好的，但是现在却是很明显的精神不济，叶片也是蔫蔫的。
    纪春生给芦荟浇了些水，他看着芦荟有些出神，芦荟这样顽强的植物在医院里居然蔫成了这样，仿佛预示着颜今野生命的走势一般。
    颜今野和芦荟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以至于纪春生把自己心里的侥幸和自我欺瞒全都寄托在了这株芦荟上，如果芦荟也能起死回生的话，颜今野是不是也一样可以在和病魔的对抗中取得胜利。
    纪春生把芦荟带回去精心养着，他魔怔了一般，偏信芦荟要是能重新恢复生机的话颜今野就不会死。
    第23章 出院
    这天下了大雪，颜今野刚醒过来就看到外面大片大片的雪花，纪春生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垂着头闭目休息。
    颜今野以为纪春生睡着了，拿了一条毯子披在他身上，一挨到纪春生他立马就醒了，抬起头看向颜今野。
    纪春生活动了一下坐得有些僵硬的胳膊和腿，睡眼惺忪，含混道：“你醒了啊今野。”
    颜今野隔着毯子抱紧了他，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纪春生抬手去摸颜今野环住他的手臂，道：“来的时候还下了大雪。”
    颜今野：“冷了吧？”
    纪春生：“是有点冷。”
    颜今野掀开了被子，道：“你别坐椅子上了，躺着会暖和很多。”
    纪春生和颜今野躺在一起，两个大男人在医院狭窄的病床上显得格外拥挤。
    颜今野侧过身，他和纪春生之间的距离非常近，是呼吸都能被彼此清晰捕捉到的距离。
    梁筝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他们两个一起躺在病床上睡觉，梁筝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走出病房之后梁筝没忍得住笑了笑，这两个人简直像是长在一起了一样，老是腻在一起。
    还有几天就是圣诞节了，一打开手机几乎全是各种软件推送的圣诞节通知。
    颜今野在医院总是会有一种时间混乱的感觉，要不是手机上的推送通知，他甚至都不知道圣诞节快要到了。
    颜今野以前从来不过圣诞节，也不会刻意去关注这个节日。
    但是现在他非常在意这个节日，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他过的最后一个节日了，他需要圣诞节。
    颜今野还是不愿意一直待在医院里面，在医院的每一天都让他觉得生命是这么的艰难且没有意义。
    这天他和梁筝认真商量了一次，梁筝非常为难，因为颜今野现在的身体状况，其实完全就是靠药物在吊着命，如果离开医院，无疑会加快他死亡的速度。
    梁筝非常痛苦，一方面她不希望颜今野处于危险之中，另一方面，她又不想颜今野最后的时光被困在医院里面。
    似乎是看出来梁筝的痛苦和矛盾，颜今野握紧了梁筝，费力地笑了笑，道：“妈，马上要圣诞节了，我不想在医院里度过，上次进急救室的时候，谁也没有想过我能活着出手术室，对我来说，现在的日子已经是上天的馈赠了，我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医院虚度最后的时光。”
    梁筝眼睛湿湿的，但是他却极尽全力地克制着让自己没有哭出来，如果这就是颜今野想要的，梁筝也希望可以在颜今野这里继续保持着一个体面的母亲的形象。
    梁筝再一次对颜今野的决定做了让步。
    得知颜今野办理出院之后，纪春生飞快地跑来医院找他。
    颜今野就撑着伞站在医院门口，漫天的鹅毛大雪对此时的颜今野来说有一种极具震慑的美，他不自觉地就摊开手心去接空中的落雪。
    雪花落在颜今野的手心，很快就融化成了一小滩水。
    纪春生隔着一条马路看着对面的颜今野，就这一幕，纪春生鼻子一下就酸了。
    纪春生知道这些对于颜今野来说并不是单纯的雪花，而是他想要的自由，他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被困在医院里面？就算他每次面对他人都是温暖的笑容，也不能掩盖他心里的痛苦。
    没一会儿颜今野就注意到了马路对面的纪春生，颜今野立马就朝他招了招手。
    纪春生这才过了马路。
    颜今野头上还带着一个白色的针织帽，是梁筝给他买的，帽顶尖尖的，还挺可爱。
    颜今野把伞往纪春生那边偏了些，纪春生道：“我们现在回去吗？还是？”
    “先随便走走吧。”颜今野道。
    街道上许多商店都已经开始售卖圣诞节相关的商品了，有小型的圣诞树和麋鹿，还有贺卡。
    颜今野看着红色的圣诞帽有些出神，以前他上小学中学的时候，学校门口也会有这样的周边，但是他一次也没有留意过，因为小时候的他觉得圣诞节又不放假，那就证明算不上什么重要的节日。
    但是现在，他却对圣诞节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纪春生也看到了很多商店门口的圣诞节周边，道：“对了，还有几天圣诞节就快要到了，我们可以一起过圣诞节。”

 第39章

    “好啊，”颜今野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道：“春生，这是我过得第一个圣诞节，以前我都不怎么过圣诞节的。”
    纪春生有些惊讶，道：“这样啊，今年我陪你过。”
    没走多久的路颜今野的呼吸就变得有些急促了，有点使不上力，他没想到仅仅是走这么一小段路就可以累成这样。
    颜今野微微张开嘴巴缓慢地喘了几口气。
    “春生。”
    “什么？”
    “我们回去吧，”颜今野觉得有点抱歉，道：“我觉得有点累了。”
    纪春生一偏过脸就看到了颜今野苍白的脸，他笑了笑，道：“好啊，那就回去，正好我也觉得有点冷了。”
    他们打了个车去纪春生家里拿东西，然后才开车回去，别墅门口堆积了许多沙子，想必是风把海滩上的沙子吹过来的。
    纪春生打开了门，一进去就打开了空调，道：“今野，你冷不冷？”
    颜今野点了点头，道：“有一点。”
    纪春生搓了搓手心，把手搓热之后贴在颜今野冰凉的脸颊上，道：“我已经开了空调，马上就会暖和起来了。”
    颜今野抬手握住了纪春生贴在他脸上的手，道：“春生，你的手软软的，好舒服啊。”
    “……”
    纪春生再一次被颜今野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道：“你先去坐一会儿，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颜今野点了点头，非常听话地坐到沙发上去了。
    纪春生把带过来的那株芦荟放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柜台上，颜今野认得这株芦荟，道：“你居然把芦荟也带过来了。”
    “对啊，”纪春生道：“等过几天去换一个大一点的花盆，这样芦荟应该可以长得更好。”
    圣诞节的前一天，沈青青打了电话过来，纪春生以为她又是要说什么让自己回去相亲靠事业单位的事情，他都已经开始在脑子里面构思推脱的借口了，可是沈青青却没有提任何一句跟工作和相亲有关的话题，而是跟他说了圣诞节快乐。
    这让纪春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的印象里，他妈妈不是个很浪漫的人，更不会去关注圣诞节这种无聊的节日，他很难相信圣诞节快乐这样的话会是从自己母亲嘴里说出来的。
    纪春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想再确定一遍，道：“你说什么？”
    沈青青：“我说圣诞节快乐。”
    纪春生挠了挠后脑勺，不解道：“妈，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沈青青：“你是不是觉得妈妈这样的中年女人落伍了，就不会过圣诞节了？”
    纪春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有点惊讶。”
    “不光是我，你爸爸也让我跟你说，我和你爸批发了好多圣诞节要用的东西，就在附近支着摊卖，还挣了点儿钱呢。”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会突然说什么圣诞节快乐。
    纪春生猜，说完圣诞节快乐之后，他们应该很快就要进入正题继续说工作和感情的事儿了，但是他又猜错了。
    沈青青忙得不可开交，道：“好了春生，妈不跟你说了，买东西的人多，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纪春生震惊得差点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是自己的爸妈？
    挂断电话之后纪春生仍然觉得非常惊奇，他们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想的开了？
    颜今野睡醒之后从楼上走下来，看见纪春生在盯着手机发呆，道：“怎么了纪老师？在看什么？”
    纪春生这才收起手机，道：“没事儿，就刚才我妈打了电话过来。”
    “这样啊，”颜今野走过去坐在纪春生旁边，下巴靠在纪春生肩膀上，道：“那阿姨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纪春生：“也没说什么，就是她和我爸在卖圣诞节要用的东西，听她语气还挺忙挺开心的。”
    “那很好啊，开心是最重要的，”颜今野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话说回来圣诞节明天就圣诞节了呢，纪春生，待会儿我们一起去买圣诞节要用的东西吧。”
    纪春生依着他道：“好啊。”
    颜今野：“那我们要买圣诞树，还有帽子，我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看别人故事圣诞节都有圣诞树。”
    两人都是十足的行动派，纪春生拿了钥匙，给颜今野戴上帽子之后就出门了。
    颜今野一直记挂着纪春生受伤的伤，道：“我来开车吧春生。”
    “没事儿，你坐好就行，”纪春生道：“我手上的劲挺大的，放心吧啊。”
    颜今野没多说什么，坐到副驾驶座上，车开始行驶之后，颜今野再一次哼起了一步之遥的调调，纪春生握着方向盘笑道：“我记得这首曲子。”
    第24章 躁动不安
    颜今野偏过头去看他，随后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记得，我们还一起看了那部电影，我记得很清楚。”
    颜今野继续哼着调子，纪春生就在他哼小调的过程中把车开到了商场，商场里面有圣诞树的挂牌，一楼的中间还布置了雪景，很浓厚的圣诞节氛围。
    纪春生和颜今野挑选了一颗大概一米多的圣诞树，店铺中还有很多外观设计很精致的贺卡，纪春生仔细地挑选着贺卡。
    颜今野也凑到纪春生旁边了，道：“纪老师，圣诞节用哪种贺卡比较合适啊？我没什么艺术天分，选不出来。”
    纪春生拿着两张绿色和白色相间的贺卡，道：“就这个吧，和圣诞节的氛围很搭。”

 第40章

    “好啊，”颜今野道：“那就要这个。”
    从商场回去之后，天已经黑了，颜今野和纪春生一起装饰圣诞树，把一些小挂件挂到圣诞树上。
    纪春生拿了一条暖黄色的小灯围着圣诞树绕了好几圈，颜今野拿过一袋白色的泡沫，道：“春生你看这个，这是不是用来模拟雪景的泡沫？”
    纪春生：“应该是吧。”
    “我觉得我们应该用不上这个了，”颜今野又把这袋泡沫放在旁边，道：“窗外就堆了很多雪啊，我们完全可以看真实的雪景，不用去模拟雪景了。”
    “也是，”纪春生笑道：“真实的雪景更好看。”
    忙活了好些时候两人才装饰好圣诞树，纪春生把刚才买来的两张贺卡拿了一张给颜今野。
    颜今野接过贺卡，道：“我还没有写过贺卡呢。”
    纪春生：“我也不经常写这个，你可以把自己想说的话写在上面，想写什么都可以。”
    颜今野：“那我们就把想对彼此说的话都写在卡片上，等晚上的时候再交换怎么样？”
    纪春生：“可以。”
    回到各自的房间之后，纪春生看着贺卡发了好一会儿愣，他最想对颜今野说的话就是可以留住他，可是这是一件困难程度不低于制造长生不老药的事情。
    纪春生思索了许久，才在贺卡上写下了一些他以前读过的诗。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纪春生以为圣诞节一整天他都会和颜今野在一起度过，可是等到第二天他就被家政公司的一通紧急的投诉电话打乱了计划。
    有客户举报他在家政期间勾引女客户，骗取了对方二十多万的钱财，涉及电信诈骗。
    纪春生必须要去一趟，因为电话里说对方准备要报警了，虽然纪春生一头雾水，但他并不想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和警察扯上关系，从而耽误和颜今野在一起的时间。
    走之前颜今野十分不安地跟在他后面，纪春生道：“我先去把事情处理了，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
    颜今野忧心忡忡，且心里面非常烦躁，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样的暴躁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这样不对，但是他完全没有办法克制这样的烦躁。
    颜今野的心情就写在脸上，不高兴非常明显，但他一句刻薄的话都没有说，而是在问：“春生，你今天还会回来吗？”
    “当然，”纪春生道：“只要把事情处理好了我马上就回来。”
    听到纪春生的答案颜今野也并没有变得开心起来，他还是觉得非常失落和郁闷。
    纪春生很明显地感受到了颜今野难过的情绪，他双手捧着颜今野的脸，飞快地亲了亲他的嘴巴，道：“好了，不要生气了今野，我只要一忙完了就马上回来。”
    颜今野点了点头：“嗯。”
    “冰箱里还有些饺子，你要是饿了就自己煮一下，”纪春生拿手指刮了刮颜今野的鼻子，道：“不要自己生闷气了，等我回来一起过圣诞节。”
    颜今野的心情这才稍微变好了些，嘟囔道：“我知道了。”
    纪春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干了涉嫌电信诈骗的事情，等到了公司之后他也还是一脸懵，胡泽兰大老远就看见了他，随后连连摇头。
    胡泽兰觉得自己眼拙看错了人，原本他觉得纪春生是个有才华但是却非常不幸的可怜人，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能为了钱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纪春生看到了他眼里不加掩饰的鄙夷和憎恶，但是纪春生丝毫不关心，他不想卷入这么复杂且麻烦的事情中去，只想赶紧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回到颜今野身边去。
    等经理带着女客户到一楼来和纪春生碰面之后，纪春生就更懵了，他都没见过这个女人，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怎么可能会和她有什么金钱上的往来？
    女人也是一脸懵，她举报的纪春生和面前的纪春生完全就不是同一个人。
    经理一看到纪春生就开始破口大骂，道：“我看你做事勤快为人也算老实才同意你在公司兼职的，你居然能干出这么没皮没脸的事情来，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品行也太差了。”
    女人疑惑地看着纪春生，道：“你什么时候去整容了？”
    纪春生冷冰冰道：“我没整过容，你是哪位？”
    “不对啊，”女人一头雾水，道：“你以前不长这个样子啊。”女人偏过头去看向经理，道：“你们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叫纪春生的员工。”
    “没有啊，”经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道：“员工手册就在这儿，我们公司就只有他一个叫纪春生的员工，别说名字了，就是姓纪的也都只有他一个。”
    女人怎么看纪春生都跟骗自己感情又骗自己钱的那个男人长得不一样，女人皱紧了眉头，道：“不可能，两个人也长得不一样啊。”
    纪春生脸色非常难看，冷冰冰道：“你到底有完没完？谁骗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很忙的，能把事情搞清楚再说吗，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闲。”
    女人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员工的照片？”
    “有有有，”经理去前台拿了一个黑色文件夹过来，道：“我们这里是正规公司，无论是全职员工还是兼职员工都是基础信息备案。”

 第41章

    女人翻看着员工相册，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陈志生。
    女人指着陈志生的照片，道：“就是他。”
    “陈志生？”经理问：“你确定骗你钱财的人长这个样子对吗？”
    女人点点头，道：“是的我确定，而且他告诉我他叫纪春生，而不是陈志生。”
    “这王八孙子，可真不要脸。”经理朝纪春生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本来纪春生就憋着一肚子火，看到经理这样的态度就更来气了，就为了这点破事自己一大早就把颜今野晾着跑到市区来，还被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纪春生不耐烦道：“我操你妈你有病啊？大清早让老子大老远跑着一趟，还他妈听你发半天的牢骚，就这么就把我打发了？”
    平时纪春生都是话挺少的人，经理有些意外他会说脏话，但是他也不示弱，道：“我说你两句怎么了？纪春生，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老子不干了，”纪春生一把拽过经理的衣领子，道：“我他妈不干了你能拿老子怎么样？你要是再敢当着老子的面指手画脚骂骂咧咧，老子弄死你。”
    纪春生本来想一个巴掌给他招呼过去，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爽地把经理推开之后转身就走。
    走到公司大门口纪春生一脚踹倒了门口的垃圾桶，真晦气。
    纪春生很少会这么情绪失控，他从小到大都算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人，但是刚才他真的有一种想掐死那个混账东西的念头。
    本来这个圣诞节他可以一整天都可以和颜今野相守在一起的，却来这里浪费时间受这种窝囊气。
    纪春生深呼吸了好几次，等冷静下来之后才重新上车，开车之前纪春生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笑了笑，这才开车返回，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属于他和颜今野的。
    纪春生就抱着这样甜蜜的想法行驶在路上。
    等回到别墅的时候，一楼的客厅空无一人，纪春生去厨房和浴室找了一遍，没看见颜今野。
    纪春生又跑到二楼去，颜今野就坐在书房里面翻看他和纪春生的合照，当书房的门被打开之后，颜今野的心脏明显地往下坠了一下，抬头看到纪春生之后，颜今野几乎是立马就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大步走到纪春生面前抱紧了他。
    纪春生拍了拍他的背部，道：“怎么了啊今野？”
    颜今野：“我好想你春生。”
    纪春生没忍住笑了，道：“我们每天都会见面，现在也不过才分开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有这么严重吗？”
    颜今野心里是怕的，他怕纪春生离开别墅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当纪春生要离开别墅的时候，他又舍不得把纪春生强留下来。
    第25章 失落圣诞节
    颜今野坦诚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纪春生问：“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和我待在一起，很无聊吧？”颜今野难过道：“而且我还生着病，比很多人都要麻烦，即使是恋人，肯定也会觉得我是个专门制造麻烦的人。”
    听到颜今野说这样的话纪春生觉得特别心疼，颜今野这么自信的一个人，居然会说出这么不自信的话来。
    纪春生不是很确定，是病情压弯了他的脊梁骨，还是爱情让他变得患得患失？
    “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是麻烦今野，”纪春生不停地拍打着颜今野的背部，道：“相反，我觉得你是非常耀眼的存在，遇见你之前，我觉得生命是沉重的包袱，可是因为你，现在的每一天都让我非常期待，因为你，我原本绝望的人生才重新拥有了光亮，这么好的你，怎么会是麻烦呢？”
    颜今野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纪春生问：“你刚才吃过东西了吗？”
    “还没有。”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吃？”
    今天早上纪春生一离开颜今野就像被抽走了魂一样，与此同时他的胃部仿佛也丧失了原有的功能。
    颜今野道：“我不饿。”
    “不饿也是要吃的，”纪春生道：“你收拾收拾就下来吧，我给你下饺子。”
    “好。”
    吃过饺子之后，两人都穿上了厚实的棉衣去海边散步，风特别大，周围没有什么可以挡风的东西。
    海燕迁徙之后，昏暗的海面上空无一物，显得空旷了许多。
    纪春生道：“等到春天的时候，海燕就会飞回来了吧。”
    颜今野：“往年差不多二月份就会陆陆续续地飞回来了，不知道明年会不会回来得晚一点，毕竟今年它们离开得这么晚。”
    纪春生笑说：“到时候又要经常备些面包条了。”
    颜今野也跟着笑了，道：“之前我只是坐在门口吃面包，然后突然有海燕凑过来偷吃面包，慢慢的胆子就越大越大了，明目张胆地来要吃的，一点儿都不怕人。”
    风越来越大，吹了风之后颜今野鼻子特别痒，没忍住咳了好几声。
    纪春生道：“我们回去吧今野，风越来越大了，再不回去的话就要感冒了。”
    颜今野突然半蹲在纪春生面前，道：“你上来春生，我背你回去。”
    “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想背我了？”纪春生有点发懵，迟迟未动，他担心会压垮颜今野的身体，因为颜今野病情加重的原因，纪春生总感觉颜今野有些柔弱不能自理。

 第42章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颜今野道：“放心吧，这点路我还是可以背着你走完的，你不用担心。”
    纪春生这才爬到颜今野背上，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受累。”
    “不累。”颜今野把纪春生往上面掂了掂，背着他慢慢地朝着别墅的方向走去，道：“我以前就一直在想，等我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背着他回家去，今天终于实现了。”
    纪春生笑道：“我们家那边有一个结婚习俗就是这样，结婚当日，新郎要把新娘子背回新房。”
    闻言颜今野也笑了，道：“我喜欢这个习俗。”
    等天完全暗下去之后，纪春生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灯，然后把圣诞树上的灯也打开，顺便打开音响放了一首《last christmas》，单曲循环。
    颜今野拿了两瓶果酒来，递了一瓶给纪春生，道：“圣诞节快乐春生。”
    纪春生：“圣诞节快乐。”
    随后两人一边喝酒一边看电影，颜今野搂着纪春生的肩膀，道：“春生，以前我觉得冬天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季节，但现在我觉得冬天是最甜蜜的季节。”
    纪春生不解道：“为什么会觉得冬天不适合谈恋爱。”
    “冬天太冷了，很多事情都不适合在冬天做，”颜今野喝了一小口酒水，继续道：“总觉得冬天是拿来休息和复盘的，不适合工作，不适合恋爱，不适合做决定，但是我现在觉得在冬天热恋比其他季节都要甜蜜。”
    纪春生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冬天你需要冬眠。”
    “如果你愿意陪着我一起冬眠的话，那一定会很美妙，”颜今野偏头靠在纪春生肩膀上，道：“春生，我有圣诞节礼物吗？”
    “你猜。”
    “我猜不出来。”
    “有。”
    纪春生拿了一个礼物盒子过来，颜今野立马就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颜今野拆开礼物盒子，里面是一张贺卡和一件白色的毛衣。
    颜今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贺卡，卡片上面是纪春生有些潦草的字迹。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颜今野睫毛飞快地颤动，他知道这首诗，也知道纪春生想表达的意思，没有人能接受在处于热恋期的时候自己的恋人突然离去，如果可以，他也很希望可以尽可能更长时间地留在纪春生身边。
    随后颜今野折叠起卡片放回盒子里面，然后套上了那件白色的毛衣。
    “春生，我穿这件毛衣好看吗？”颜今野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看向纪春生。
    “好看。”
    颜今野很开心可以收到纪春生送他的毛衣，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提要送纪春生礼物的事情。
    纪春生一直在等颜今野送他圣诞节礼物，毕竟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他也很看重，可是他等了很久颜今野还是没有提起圣诞节礼物的事。
    许久，纪春生才鼓起勇气问：“今野，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颜今野知道纪春生是在说礼物的事情，道：“对不起春生，我还没有来得及准备你的圣诞节礼物。”
    没有圣诞节礼物，这让纪春生多少有点失落。
    纪春生眼里的失落飞快地闪过，听到颜今野的话之后纪春生第一反应就是替他找借口，颜今野一定是因为生病太累了就没有时间准备礼物，一定是这样。
    可是这个借口根本就不能说服纪春生，尽管他很努力想要去相信这一点，可是同时他又非常理智无法心安理得地进行自我欺骗。
    或许在颜今野心里，自己并没有这么重要，所以才会忽略掉圣诞节礼物。
    纪春生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自己对颜今野来说到底算什么？
    ——
    第二天，纪春生去给芦荟浇水，发现芦荟的叶片都已经变成了浓褐色，蔫蔫的，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纪春生皱了皱眉头，但是他并不知道芦荟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明明该浇的水都已经浇了，为什么不但没有往好的方向长，反而越来越没有精神气了？
    中午梁筝和李滔一起来了颜今野的别墅，李滔道：“其实你可以让你儿子住在市区，这样你每次想去看他的时候就不用开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今野从小就喜欢大海，那个别墅是以前他和他爸爸经常来的地方，每年寒暑假几乎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梁筝解释道：“这个别墅对他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
    李滔：“可是住这么远不方便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可能都没有办法及时送到医院。”
    这一点梁筝也考虑过，也和颜今野商量过，但是颜今野的态度非常坚决，梁筝便也由着他去了。
    梁筝继续道：“我已经联系好医院了，会有专门的医生上门给他检查，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听梁筝这么说了以后，李滔也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
    这一次见到颜今野，李滔吓了一跳，颜今野躺在沙发上，被子只盖了一半，他的脸色非常不好，跟上次见面相比，明显他的病情又加重了许多。
    看到他们两个之后，颜今野费劲地扬起嘴角笑了笑，道：“妈，李叔叔，你们今天怎么过来了？”
    梁筝帮他把被子往上面拉了些，道：“今天正好你李叔叔有空，我就顺便带他过来给你看看。”
    颜今野说了句谢谢，他的眼皮非常沉重，由着李滔给他做身体检查，一点力都使不上来。

 第43章

    纪春生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梁筝无暇去喝水，一颗心都在他儿子身上。
    纪春生也同样忐忑，李滔全程的表情都很严肃，更让人觉得害怕。
    许久李滔才停止了检查，梁筝并没有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去说颜今野的身体状况，他不说梁筝心里仿佛已经有底了。”
    颜今野问：“李叔叔，我身体怎么样了？”
    李滔这才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道：“挺好的，你不用太担心了。”
    李滔的话并没有安慰到颜今野，因为颜今野自己都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了，他已经开始在渐渐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了。
    李滔去外面透了口气，梁筝紧随其后，道：“今野听不见，你说吧，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
    李滔摇了摇头，道：“今野他就只有这几天了。”
    “……”
    这句话犹如一记闷雷，炸得梁筝脑子嗡嗡的，她不可置信道：“什么叫只有这几天了？”
    第26章 不可逆
    李滔知道梁筝的心情肯定不好受，但这是事实，就算她再难受也不得不去面对，“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他的时间的确不多了，也许今天，也许明天，随时都有可能……”
    看到纪春生从里面出来之后，李滔立马就停下了要讲的话。
    梁筝还沉浸在痛苦之中，这个沉重的事实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还想着，起码颜今野是可以撑到年底的，起码还可以一起过大年夜。
    可是现在，她的儿子居然就要死了。
    纪春生轻轻地掩上了门口的大门，道：“今野已经睡着了。”
    此时听到睡着两个字梁筝都有些恐慌，按照李滔说的话，或许颜今野睡了一觉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想到这个梁筝实在是绷不住哭出了声音，看到梁筝这个样子，不用问纪春生都知道是颜今野出事了。
    纪春生微微皱起眉头，道：“今野的情况……还好吗？”
    李滔摇了摇头，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道：“他的情况非常不好，就这有这几天的时间了，随时都有可能会死。”
    纪春生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尽管他早就已经做好了随时都有可能失去颜今野的准备，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快要到来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办法平静地接受。
    梁筝完全崩不住，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纪春生还是头一次在梁筝脸上看到这样夸张的表情，之前她在医院哭的时候，最多也就是眼眶变湿变红了，从来像现在这样过。
    纪春生心都凉了半截，他都还没有做好要和颜今野告别的准备，可是命运并没有因为他的不舍而有一点点慈悲。
    李滔提醒道：“梁筝，你真的要做好心理准备了，今野的情况，无论使用什么药物都已经没办法了。”
    梁筝哭得不能自已，好半天都没有回应李滔的话，她根本就不敢回应，只要自己回应了就等于承认了这几天就会失去颜今野，可是即便她不回应，也依旧改变不了颜今野会离开的事实。
    颜今野下午醒来的时候梁筝还在别墅里面，这让颜今野觉得有些意外，照理来说，梁筝应该不会这么闲才对，可是今天她居然在别墅停留了这么长的时间。
    颜今野有些疑惑道：“妈，你今天不忙吗？”
    颜今野的嗓子特别痒，声音也很沙哑，梁筝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喝，道：“公司里面都没什么事，这几天妈妈留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颜今野当然是希望梁筝可以留下来的，但是同时他又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道：“真的假的？”
    梁筝莞尔，随后点了点头，道：“真的。”
    公司的人打了无数个电话给梁筝，可是梁筝把手机关机了，一个电话都没有打通。
    颜今野觉得非常不对劲，梁筝可是天大的事情发生都不会打乱工作计划的人，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很快颜今野就想通了，他问：“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颜今野自嘲地笑了笑，道：“要不然你不会抛下工作留在别墅，所以我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
    “……”
    梁筝很想安慰他说不是，可是看到颜今野的眼睛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悲伤如同暗夜的潮水包围着她，让她恐惧让她窒息。
    梁筝实在是控制不住，眼睛就像被打开了闸门的水龙头一直往下淌水，她埋头痛哭，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到梁筝这样的反应，颜今野就什么都懂了。
    颜今野凑过去抱了抱梁筝，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没事的妈，没事的，这段时间每天我都觉得很开心，起码我的人生没有白费。”
    梁筝额头抵在颜今野肩膀上，道：“阿野，我不是个好妈妈，从小到大老是忽略你的感受，我……”
    梁筝声音哽咽，无法继续说下去了，颜今野拍了拍梁筝的背部，道：“可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没有人规定母亲必须要围着自己孩子转，我喜欢你因为工作而闪闪发光的样子，也因为你取得的成就而觉得非常自豪，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值得我跟所有人炫耀的妈妈。”
    颜今野越是坦然梁筝反而越是自责，她甚至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回颜今野小时候，这样的话她一定要把自己缺席的颜今野的生日和家长会全部都补上，可是时间是一条只会往前流淌的河流，是不可逆的。

 第44章

    纪春生觉得有些沉闷，海边的一切别墅里的一切突然间都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第一次产生非常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好像逃离这里就能逃避死亡，逃离这里就能逃避全部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真相。
    纪春生开车到市区转悠了一圈，最后把车停在下着雪的路边抽了好几支烟。
    他满脑子都是梁筝刚才说的那些话，颜今野就只有这几天的时间了。
    那这几天之后呢？自己该何去何从？自己这段才刚刚开始升温的感情又该安放在哪里？
    命运是一场冷酷绝望的游戏，纪春生是这场游戏里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纪春生习惯性地担心颜今野可能还没有吃晚餐，于是打算给他打个电话问他想吃什么。
    可是电话并没有打通，颜今野不是一个经常不接电话的人，再加上今天梁筝和李滔说的那些话，纪春生心里头骤然升起一阵快要将他淹没的恐惧感。
    对于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人来说，打不通电话意味着什么？
    纪春生掐灭了烟头，根本就顾不上要吃什么了，他只想赶紧回去别墅，确认颜今野的情况。
    一路上纪春生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晚一步就再也见不到颜今野了。
    等回到别墅的时候，梁筝和颜今野都在，纪春生这才松了口气，刚才走得太快的原因，纪春生有些气喘，颜今野问：“春生，你去哪儿了？”
    纪春生：“刚才开车去市区逛了一圈。”
    颜今野指了指自己头顶上毛绒绒的帽子，笑道：“这是我妈今天给我带过来的帽子，好不好看呀春生？”
    “好看。”纪春生头一次觉得颜今野脸上的笑容这么扎眼，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
    梁筝道：“这是之前看同事戴的，觉得很适合你，就顺便让他帮我也带了一个。”
    颜今野道：“我很喜欢。”
    ——
    晚上，梁筝睡了之后，颜今野轻手轻脚地走到纪春生房间门口敲响了他的房门。
    纪春生根本就没有睡着，所以一听到敲门声他立马就过去开了门。
    纪春生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颜今野当然是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他根本就不敢闭上眼睛。
    颜今野：“我想和你睡春生，可以吗？”
    “可以。”纪春生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了位置，方便他进来。
    两人平躺在床上，都是完全没有睡意的状态，但是他们都没有说话，让原本就寂静的房间显得更加寂静。
    许久，颜今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春生，你睡着了吗？”
    纪春生：“还没有。”
    颜今野侧过身去看纪春生，夜太沉，他看不清颜今野的脸，只能大概看清楚一点轮廓。
    “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
    颜今野握住纪春生的手，道：“春生，我可能快要死了，应该就是这几天。”
    纪春生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了，他努力地想要瞒着颜今野，却没想到居然是颜今野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情。
    纪春生心里非常不好受，又酸又苦又涩，怎么会有人能这么平静地说出“我快要死了”这种话？
    颜今野继续道：“我想在死之前去看看冬天的日出，我只看过几次日出，都是春天和夏天看的，从来没有看见过冬天的日出。”
    纪春生鼻子酸酸的，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柔声道：“好，我陪你去。”
    纪春生总是会无条件地答应颜今野的要求，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因为圣诞节没有收到颜今野的礼物，纪春生心里一直有一根小小的刺。
    明明自己在颜今野心里可能根本就没那么重要，可是纪春生还是会心甘情愿地陪在颜今野身边，就像他明知他和颜今野最后的结果是绝望，还是甘心前往。
    颜今野死死地握着纪春生的手不放，他从来没有告诉过纪春生，最近他的耳机里重复得最多的一首歌是——《如果我变成回忆》。
    颜今野长这么大，向来坦荡，却惟独对纪春生心中有愧，他在生命最无能为力之际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纪春生，诱导着他跟自己一同坠入爱河，却无法给他一个未来。
    颜今野自知对不住纪春生，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弥补。
    颜今野经常在想，或许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和纪春生签订那份旅行合同，这样的话他们之间就再也不会有别的联系了，也不会相爱，自己也不会如此放不下，纪春生也是。
    第27章 日出之后
    纪春生也侧过身去看颜今野，道：“那等我们看好天气预报就出发吧。”
    “我已经看好了，”颜今野声音有些虚浮，好像说话对他来说都变成了一件非常费劲的体力活，“后天很大概率可以看到日出，在青肃半山对面的海岸就能看到。”
    也对，颜今野怎么可能没有做好计划就跟自己提起看日出的事情呢？自己简直是多虑了，纪春生这么想着。
    纪春生：“行，那我们后天就去看日出。”
    第二天，纪春生本来想在芦荟的盆子里加些小石子铺在表面给它保温锁水，但是那株芦荟已经没有了生命力，根部都已经烂透了，手指稍微一用力去摸芦荟的叶片，叶片就变成了恶心粘哒哒的东西。

 第45章

    梁筝也注意到了那株芦荟，道：“看来这株芦荟是无力回天了，已经死掉了。”
    纪春生不知所措地看着已经完全失去生命的芦荟“尸体”，他那些自欺欺人的小把戏也被命运无情地摧毁了。
    芦荟死掉了，纪春生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断了。
    听说颜今野要和纪春生一起看日出之后，梁筝十分忧心，半山对面的海岸距离这里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颜今野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差到了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两个小时的车程，肯定会被折腾得够呛，梁筝不是很愿意让他们去看日出。
    梁筝劝说道：“今年的冬天冷的很，就是全副武装出门，也很有可能会冻感冒，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今野。”
    颜今野缓慢又疲累地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和春生约定好了，我还从来没看过冬天的日出，不知道和以前看到过的是不是一样的。
    梁筝知道这一次她也没有办法阻止颜今野。
    出发当日的凌晨，颜今野换上了圣诞节纪春生送他的那件白色毛衣，戴上毛绒绒的白色针织帽就准备要出发。
    纪春生拿了一件外套过来给他披上，道：“今天很冷，不能只穿一件毛衣，得穿厚一点。”
    颜今野道：“你也要穿厚一点。”
    纪春生拍了拍颜今野的胳膊，道：“我知道的，放心吧。”
    外面仍旧是黑沉沉的，一开门寒风就刷刷地往脸上刮，寒气逼人，纪春生浑身都不自觉地跟着抖了好一会儿，倒是颜今野非常淡定，并没有太多特别的反应。
    纪春生发动车子之后就出发了，他和颜今野从来都没有在凌晨起来外出过，道：“今野，你要是困的话就先睡一会儿，等到了目的地我再叫你。”
    颜今野摇摇头，道：“我不困。”
    梁筝根本就放心不下颜今野去看日出，她远远地开车跟着他们，也联系好了医院那边，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也来得及。
    颜今野非常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以前他们一起开车出门的时候颜今野嘴里总会哼着一些纪春生从未听过的小调，可是这次没有。
    纪春生知道他是太累了才会这样。
    纪春生单手握着方向盘，空出另外一只手覆盖在颜今野的手背上，道：“我已经开了空调了，空调马上就热了。”
    颜今野的声音非常虚浮，很轻地说了一个“好”字。
    纪春生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他极尽全力地把这种不太好的预感往下压，可是那些东西就像长了脚一样拼命地想要跑出来。
    等终于到了目的地之后，纪春生加开安全带，凑过去帮颜今野把外套的扣子扣到最顶上的一颗，然后拍了拍颜今野的肩膀，笑道：“走吧今野。”
    纪春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递给颜今野，道：“今野你帮我拿一下，我去后备箱里拿点东西。”
    “好，”颜今野举着手机给他照亮，道：“你要拿什么啊春生？”
    “我记得之前去商场的时候买了些烟花放在后备箱，”纪春生把烟花拿出来，道：“反正天也还没亮，我们可以先放烟花玩一下，等着太阳出来。”
    颜今野开心道：“好啊，可以看烟花，还能看日出，今天肯定会是圆满的一天。”
    “会的。”纪春生递了几根烟花给颜今野。
    他们在空旷的海边放烟花，烟花在黑夜中非常耀眼，颜今野握着烟花在空中画圈，火光在空中飞快地呈现不规则的形状又飞快消失。
    天色慢慢澄清，颜今野在灰蒙蒙中看清楚了纪春生的脸。
    纪春生扬起嘴角笑了一下，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能给我一支烟吗？”
    “什么？”
    “你是要抽烟的吧，我之前闻到过你身上的烟味，”颜今野和纪春生一起坐在车后备箱的边沿上，道：“我也抽烟，只不过生病之后医生说要少抽，就没怎么抽过了，现在我不想顾及这么多了。”
    纪春生犹豫了几秒，可是想到梁筝和李滔的话，纪春生顿时间就打消了一切顾虑，递了一支烟给颜今野，自己也拿了一根烟含在嘴里。
    纪春生拿出火机点火，一只手挡住风，颜今野也含着烟凑过来蹭了个火，两人的距离非常近，纪春生愣了一下，抽烟的颜今野跟以前的他非常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纪春生又说不上来。
    颜今野熟练地掸了掸烟灰，突然笑了一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抽烟的原因，我居然觉得有点晕。”
    听他这么一说纪春生立马就警惕起来了，道：“那就不抽了今野。”
    “没事，我第一次抽烟的时候也是晕乎乎的，”颜今野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缭乱，他弯起眼睛笑，看向纪春生，道：“你别紧张我，在死亡到来之前，我们都洒脱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纪春生总觉得好像在他的笑容和眼神里看出了终于能解脱了的意思来。
    天色越来越澄明，远处天边也越来越亮，能清晰地看到山背后橙红的天际。
    颜今野头靠着纪春生的肩膀，道：“春生，太阳快要出来了。”
    “嗯，”纪春生看着远处的天，道：“没想到冬天也能看到日出。”
    颜今野突然握紧了纪春生的手，他们手上还戴着一对的情侣指环，他们都是自从戴上之后就没有再取下来过，就连洗澡的时候也不曾取下。

 第46章

    “我好希望我可以再拥有十年的时间，”颜今野的声音非常温柔，比平时还要低沉一些，他像是再讲故事一般缓缓道来：“不，一年，就一年也行，我有好多事都想和你一起做，我想和你一起去很多地方旅行，一起在春天的时候去看樱花，我还想去你的故乡，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这些，全都是我的梦想……”
    许久，太阳才漫不经心地从山背后冒出头来，直至完全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颜今野突然笑了，道：“日出的过程，真有些像邀请琵琶女出来的过程。”
    纪春生和颜今野想的一样，刚才他也想到了琵琶行，“是很像，千呼万唤始出来。”
    很快太阳就变得非常亮，颜今野的眼睛越来越累，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他垂眼疲惫地看着近处的海面。
    颜今野始终握紧纪春生的手，道：“春生，虽然我的梦想要落空了，可是我这一生能认识你，和你相爱，我已经觉得很幸运了。”
    颜今野的声音越来越弱，道：“和你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如置身天堂，像是神的梦境……”
    纪春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眼睛一热，鼻子酸了，喉咙也涨得生疼，他用力地咽了咽口水，才让自己尽量平静地说话：“我也一样，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神的恩赐。”
    颜今野浅浅地笑了一下，他现在非常非常困，只想睡一觉，没一会儿他就闭上了眼睛。
    颜今野手上的力气也渐渐被抽走了，刚才还紧紧地握着纪春生的手，可是现在却松开了。
    纪春生心头一颤，心空了，双腿也跟着麻了，他知道颜今野的生命已经完全逝去了。
    纪春生固执地去握住刚才颜今野松开的手，看着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亮，亮得再也无法直视他才收回视线。
    颜今野在日出之后死去，此时天光大亮，却仿佛失去了所有意义。
    许久，纪春生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臂，当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手背上，他才发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他和颜今野约好了等到春天要一起去看樱花，但是颜今野并没有撑到春天。
    所有悬而未决的期待和自欺欺人的侥幸都在此刻尘埃落定，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颜今野刚才所说的那些梦想，同样也是纪春生的梦想，他也想和颜今野一起去很多地方旅行，一起买菜，一起看电影，一起看书，一起听歌，一起过完所有的节日，早上在门口拿面包条投喂海燕，傍晚漫步在沙滩上说说话。
    可时间对人的梦想漠不关心，相反，它穿透一切，最终把生命变成死亡。
    风雪带走了颜今野，永久地把他留在了沉默里。
    第28章 联觉
    颜今野的葬礼上，梁筝从头到尾都在接待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就连悲伤的空隙都没有。
    纪春生把买来的白色花束放在颜今野坟前，墓碑上颜今野的黑白照片也和他平时一样挂着灿烂的笑容。
    纪春生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扔再多的东西都无法将其填满。
    离开海边别墅的时候，属于颜今野的东西，纪春生只带走了一件外套。
    大概一个星期之后，纪春生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了肃青，回去了自己家乡，正巧赶上邻居家的儿子结婚，纪春生过去随了份子钱。
    沈青青和纪平威都对纪春生的回来感到非常欣慰，以为是他们的儿子终于稳下心来准备要好好过日子了，但是并没有，纪春生变得比以前还要消沉还要颓废。
    纪春生乱糟糟的生活一直持续，麻木得听不见任何人的话，也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他把自己锁在了一个谁都无法进入的躯壳里面。
    每次沈青青去他房间的时候，都会被浓烈的酒气和刺鼻的烟味熏得头昏脑胀，而且纪春生房间里的窗户都没有打开，空气不流通，就更让人觉得眩晕。
    沈青青不知道他这是在肃青又遇到了什么糟心事，问他他也不说。
    听到沈青青进来的动静之后，纪春生缩进被窝里面把整个人都埋了起来。
    沈青青打开了窗户，边收拾地上东倒西歪的酒瓶边念叨：“你都回来好几天了，天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酗酒抽烟，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跟我们说说，别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这样下去你人迟早都得废了。”
    沈青青的话纪春生听得很清楚，但他并没有回应，心里破罐子破摔道：“早就已经废了，还不如完全毁灭。”
    纪平威实在是无法忍受纪春生的堕落消沉，把人臭骂了一顿，道：“早知道你回来这么没个人样，还不如就死在肃青算了，回来搞得一家子都因为你鸡飞狗跳的，老子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生了你这么个报应儿子。”
    死这个字对现在的纪春生来说非常敏感，就在不久前颜今野就死在肃青了。
    听到纪平威的话，纪春生黑着脸从床上爬起来，衣服都没有换就出门了。
    纪平威破口大骂，道：“妈的，你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了。”
    沈青青忧心道：“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说你骂他做什么？”
    “他哪里是回来了？”纪平威道：“他的心还在肃青，他会俩就是给我们添堵的，还不如不回来。”
    纪春生换了个地方喝酒，喝到大半夜神智不清了才东倒西歪晃晃悠悠地回去，还没回到家里，倒在家门口就昏睡过去了。

 第47章

    纪平威端了一盆冷水泼在他身上，纪春生被突如其来的水一激灵给吓醒了。
    纪春生皱紧了眉头，这才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还有点重心不稳，他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沈青青看到他这副样子实在是没忍得住难过地叹了口气，纪平威愤怒地一巴掌打在纪春生脸上，纪春生立马就开始流鼻血了。
    纪平威恨铁不成钢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觉得我和你妈太闲了，你非要给我们添点堵心里才舒服才过得去是不是？”
    纪春生抬手抹了抹鼻血，他无话可说，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对，对于父母来说，他是个非常差劲的儿子。
    可是纪春生根本就没有办法积极地面对生活，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消减心里巨大的悲伤，他再次回到了从前的状态，不，比从前还要消极，对现在的他来说，生命不仅是沉重的包袱，还是毫无意义的挣扎。
    看到父子俩变成这样，沈青青一下就忍不住哭了，可是他不想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哭，立马就跑进了屋内。
    纪平威指了指纪春生，道：“你要是真觉得待在家里这么委屈你，就回你的肃青去，以后都别再回来了。”
    说完纪平威就进屋去安抚沈青青的情绪了。
    这之后纪春生就没再去喝酒了，他麻木地去找工作，麻木地跟人交谈，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他已经完全从悲伤中走出来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一直都被悲伤所笼罩着。
    这天纪春生下班回家，听到了从邻居家里传出来的音乐声，纪春生认得这首曲子，是一步之遥，以前颜今野经常哼这首曲子的调调。
    几乎是立刻纪春生就想到了颜今野以及他们一起看过的那些电影，就连纪春生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颜今野和这首曲子在他这里产生了联觉。
    还没等纪春生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来自那对新婚不久的夫妻。
    女方很喜欢在家里放音乐，但是男人喜欢安静，不喜欢这么吵吵闹闹的环境。
    今天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争吵，“你能把你那些破音乐关掉吗？实在不行就戴个耳机，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音乐。”
    “你什么意思？”女人的不乐意了，道：“结婚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以前天天都说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喜欢，这才几天就原形毕露了？你要是做不到就别随便乱做承诺啊。”
    男人也并不让着她，道：“那是结婚之前，结婚了你就得听我的，要不然就滚。”
    女人：“你还要不要脸了？你这样跟骗婚有什么区别，当初也不是我求着要跟你在一起的，是你求我，要不然的话，追我的人一大把，你算老几？”
    “老子现在不伺候了行不行？”话音一落男人就把女人新买的音响摔到地上，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噼里啪啦的刺耳声音。
    “你敢摔我的东西，”女人尖叫道：“离婚，我要跟你离婚。”
    男人赌气道：“离婚就离婚，我怕你啊？”
    前几天纪春生跟着沈青青一起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的时候，沈青青还非常羡慕这个小伙子完成了人生大事，还说他们又多么相爱以后会有多圆满幸福。
    但是住在一起之后他们几乎三天两头就会爆发激烈的争吵。
    纪春突然想起了以前颜今野跟他说过的话，婚姻之所以是爱情的坟墓，或许是因为人们错把爱情的幻觉当成了爱情本身，在结婚之后才可悲地发现了这一点。
    或许自己和颜今野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也只是一场爱情的幻觉呢？
    纪春生开始在心里进行疯狂的自我暗示，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一场幻觉，所以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了一场幻觉的消失而感到伤心。
    纪春生不但自我麻痹，而且还在不断地想找出颜今野没有爱过他的证据，有证据，一定是有证据的。
    圣诞节！对，就是圣诞节！
    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节日，颜今野却连圣诞节礼物都没有为他准备，这就已经很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有爱过自己，或许他只是太孤单了，才会需要自己陪在他身边，但是这种陪伴并不能和爱情划等号。
    因为没有收到圣诞节礼物，纪春生开始不停地在心里挑颜今野的刺，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强迫自己忘掉颜今野。
    连续好几天，纪春生每次一想到颜今野，就会用圣诞节礼物这个借口来让自己“讨厌”颜今野，但是这种刻意并没有让他变得有多好受，相反，他觉得更窒息了。
    如果颜今野爱他，他会觉得难过，如果颜今野不爱他，他还是觉得难过。
    他不敢承认，爱与不爱其实根本就不是他难过的原因，真正让他感到难过的是颜今野的死亡。
    这天沈青青说起了想让纪春生去相亲的事情，沈青青压根就没有抱希望纪春生会去相亲，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个性，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任凭别人说破了嘴他也不会去。
    但是令沈青青感到震惊的是，纪春生居然同意了。
    相亲对象是一个年轻女孩，24岁，话不多，但是见面吃过一顿饭之后两人就非常默契地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虽然相亲结果并不太圆满，但是沈青青还是觉得非常欣慰，起码纪春生迈出了那一步。
    沈青青和纪平威再和纪春生说哪里哪里招考让他去试一试的事情，纪春生也没这么抵触了，他已经麻木到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做什么工作，参加什么考试，和什么人见面，对他来说统统都没有任何区别，反正他也没有可以拥有可以失去的了。

 第48章

    这天，纪春生在家里的阳台抽烟，却接到了梁筝的电话。
    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今野妈妈的字样，纪春生有些恍惚，就好像他们之间有联系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
    纪春生掸了掸烟灰，接通了电话，道：“喂阿姨，打电话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梁筝解释道：“我收拾今野的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他留给你的东西，你有空过来拿一下吗？”
    纪春生问：“是什么啊？”
    第29章 海燕飞走了
    纪春生乘坐了早上的航班飞往肃青，飞机一落地他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强烈的窒息感。
    肃青是颜今野从小长大的地方，只要来到肃青，纪春生就会避无可避地想到颜今野。
    纪春生打了个车去颜今野以前居住的别墅，在路上和梁筝取得了联系，梁筝道：“我现在就在别墅，你直接过来就可以了，我等你。”
    “好的。”
    纪春生坐在副驾驶座，他看向窗外一棵一棵往后掠过的椰子树，隐隐还能透过树木之间的间隙看到海的样子。
    纪春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坐公交车来别墅的时候的情景，那时他也是这么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看的，但那个时候他和颜今野之间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没有其他多余的联系。
    而现在，就连纪春生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再次回来这里的，是朋友吗？可是他们之前做过的事情远远超过了朋友之间会做的事情。
    可是如果以恋人的身份回来，纪春生也觉得不恰切，他们之间的甜蜜时光实在太短了，短暂得像是根本不值一提。
    车开到前面的公交车站牌附近停下，下车之后纪春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周围的一切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全，跟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今野不在了。
    纪春生走到别墅门口敲了敲门，打开门之后，梁筝笑道：“你来了春生！”
    纪春生点点头，道：“嗯，刚到。”
    梁筝拿了一个有点大的纸盒子过来，看上去很像快递盒子，梁筝道：“盒子上的胶带上有写着给春生的字样，我觉得应该是今野留给你的。”
    梁筝递了把手工刀给他，道：“你拆开看看吧。”
    纪春生接过手工刀，沿着盒子密封的地方切开胶带，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档案袋和一张圣诞贺卡，下面还有一个精致的圣诞礼物盒子。
    纪春生看到礼物盒子上的圣诞图案心头颤了一下，所以这是颜今野给自己准备的圣诞节礼物吗？
    纪春生看着迟来的圣诞节礼物有些出神。
    他还以为颜今野忘记了给他准备圣诞节礼物，没想到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直到今天自己才收到。
    梁筝疑惑道：“这不是圣诞节礼物吗？圣诞节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孩子在搞些什么？”
    纪春生也觉得非常疑惑，他打开了贺卡，贺卡上面赫然是颜今野的笔迹，上面写着：春生呐，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好希望一辈子都可以和你在一起过圣诞节，无论是你的一辈子，还是我的一辈子！
    纪春生鼻子顿时一酸，颜今野怎么能这样？如果事实是他没有给自己准备圣诞礼物，纪春生或许还能骗自己说自己是可以放下颜今野的。
    纪春生继续手抖着拆开了档案袋，里面装着的颜今野早就已经签下的财产赠与书，纪春生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他的身后财产于情于理都应该留给梁筝才对，纪春生把文件给了梁筝，道：“这个我不能收。”
    梁筝不明所以，看了文件内容才知道情况，但最终她再次把文件给了纪春生，道：“这是今野留给你的，那就是你的，他能把这个留给你，肯定早就已经做了打算，这些钱你收下，你自己支配就行，我不过问。”
    纪春生大概知道颜今野为什么不选择在圣诞节把这些交给他了，如果在圣诞节收到这些，那圣诞节就会变得非常沉重，颜今野最不希望的就是这个。
    纪春生咽了咽口水，颜今野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他为什么到死都还在为别人想？
    梁筝接到公司的电话必须要去一趟，临走前她贴心地提醒道：“春生，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待会再看看今野有没有给你留下别的东西。”
    纪春生点了点头：“好。”
    梁筝走了之后没多久，纪春生打开了那个圣诞礼物盒，里面放着一个萝卜头形状的机器人，萝卜叶上还有樱花的图案，看上去很像是发夹。
    这是颜今野自己设计制作的机器人，纪春生仔细地观察着，很快他就发现一个触摸屏的开关。
    纪春生轻按了一下，开关启动之后，很快颜今野的声音就从机器人内幕传来。
    ——“春生，谢谢你送给我的毛衣，我很喜欢。我其实知道你也想收到圣诞节礼物，对不起，我之前一直没敢送出去，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收到这个机器人。”
    一听到颜今野的声音纪春生的眼泪立马就夺眶而出，他握紧手里的机器人，就好像颜今野就住在机器人里面了一样。
    ——“对不起春生，对不起，对不起……我其实不是很擅长道歉，这段时间总是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自己喜欢你，就让你陪在我身边，却不能给你想要的未来，对不起……”
    颜今野几乎每说一句话都会跟纪春生道歉，但这些重复的道歉却让纪春生加倍心痛，颜今野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一直道歉。

 第49章

    ——“春生呐，我知道你因为手受伤的事情一直都不是很开心，但是活着没有什么是比开心更重要的事，我喜欢你开心的样子，你一定要快快乐乐地活下去，连同我的那一份一起。”
    颜今野的声音就跟他平时的声音差不多的轻快，只有道歉的时候能听出一点他悲伤的情绪来。
    ——“春生，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去爱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
    什么样的人能对自己的恋人说出“你可以去爱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这种话？
    纪春生整个人就如同掉进了水里一样，他完全被水包围没有办法呼吸，颜今野就是那些包围着他的水。
    没一会儿机器人的肚子上出现了一段视频，是颜今野录下来的，纪春生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仔细地盯着屏幕上的颜今野。
    颜今野身上还穿着纪春生送给他的毛衣，颜今野坐在沙发上，浅浅地笑了笑，道：“纪老师，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到这段视频，可能是我死后的几天，可能是你结婚之后，也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之前太任性一直不愿意接受治疗的话，也许春天，我就能陪你去看樱花了。”
    ……
    没敢送出去的机器人，重复无数次的道歉，让纪春生之前做的心理暗示和自我麻痹全都在此刻失效，他很想念颜今野，不可遏制地想，即使知道他再也不回来，他也还是想念。
    纪春生去了二楼颜今野经常待的书房，书房里面很整齐，桌上摆放着基本和机器人相关的书和一本相册，还有好几张机器人设计图。
    那些图上面画的机器人就和纪春生收到的机器人是一模一样的，有好几张草图，纪春生都不知道颜今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但他知道颜今野一定费了很多的精力才能制作出一个这样的机器人来。
    纪春生放下图纸，随后打开了旁边的那本相册，相册很新，不算厚，里面全都是纪春生和颜今野的照片，还有他们的合照。
    纪春生一看到这些照片就有些忍不住了，之前去拍照的时候，他们还调侃说就当是拍结婚照，这些回忆就像长了脚一样飞快地跑了出来。
    死亡只是一瞬间，回忆却还很长。
    纪春生在书房待了好久，他第一次来这个书房的时候，在窗边翻看颜今野和他家人朋友的相册，当时颜今野就蹲在他旁边，双手搭在他腿上给他介绍照片哪些是他的家人，朋友和师长。
    纪春生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可是再也不会有人过来蹲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翻看相册了。
    许久，纪春生把机器人的图纸和那本属于他和颜今野的相册一并收起来放在纸箱里，然后带着颜今野送给他的圣诞节礼物出了门。
    一开门就有一股强劲的海风朝他吹过来，冷得直打寒颤，门外的那张桌子上没有海燕的影子，谁也说不准那些海燕明年还会不会回来。
    纪春生轻轻地带上了大门，他决定无论生命多艰难，他都要连着颜今野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纪春生抱着纸箱走向路边，很快一辆出租车就开过来了，纪春生报了自己要去的目的地，商量好价格之后司机一口就答应了：“可以，把东西放后备箱就上车吧。”
    把行李搬到车上之后，纪春生利索关上了后备箱，他点燃了烟，风太大了，卷着些沙子吹进了他的眼睛。
    上车之前，纪春生回头看向不远处灰蒙蒙的海面以及和颜今野居住过的房子。
    大海和那幢独一栋的别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纪春生的心却多出了一个空得无底的黑洞。
    生命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纪春生深深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深吸了一口烟，随即揉了揉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就上了车。
    他沉默地看向窗外被路边的椰子树遮挡后时隐时现的空旷海面。
    海面上没有海燕，也没有颜今野。
    海燕飞走了，颜今野也飞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