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温》 含温 第1节 书名: 含温 作者: 回环冬 简介: 正*wen*完,周一开始更番外,专栏预收文欢迎收藏。盗文错漏严重,概不负责 **开篇重逢| 半强制爱| 寄养| 主甜** 温书晗十四岁住进陈家,初遇陈言肆。长辈让他帮她拿行李,他只轻蔑散漫地扔她一句:“麻烦。” 相看两相厌,彼此永远不会有更深的交集。 直到那天傍晚她主动吻了他,他眉眼冷淡,转头却将她压在椅上加倍讨罚。 如今一场地下恋情早已结束,她以为彼此人前装不熟,人后也应该井水不犯河水。 但没想到,陈言肆会变本加厉再犯一次,犯到他尽兴为止。 那天她想走,回身却猝不及防撞进他漆黑眼眸。 “在找身份证?”他目光逡巡,懒散道,“不巧,你的身份证和护照,都在我这儿。” 原来爱她这件事,在他眼里根本没有尽兴那天。 #纯爱但疯批,反之也成立 ** ●温柔明媚舞蹈演员x冷痞腹黑上位者;sc,彼此的唯一,he;年龄差2,寄住关系,无血缘无法律关系。轻微伪骨元素。男主超爱但是会发疯,强制爱一词划重点。 -文案2023.5.20,10.8修-初始名《他与晨曦时》 「千万次碰撞,灵魂间生命里,听见漫长回响。」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甜文 主角视角温书晗陈言肆 一句话简介:纯爱但疯批,反之也成立 立意:自由、热爱 第01章 含温 《含温》 2024.9.26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 秋雨淋湿暮色,剧院外雨丝成雾。 场内正在进行古典舞剧正式彩排,舞台中央,她在曲调迂回中演绎最后一幕独舞。 光影明暗间,一袭玉水色长裙袅袅出尘,动姿里形神交汇,薄纱下若隐若现的纤细腰身,似古画里刚柔并济的一笔。 最后一秒,身韵酣畅定格,大剧场内明灯乍亮。 掌声热烈。 “天呐,太美了吧......” “果然是天赋型选手,一招掀身探海都够我苦练三年了。” ... 彩排结束,后台亮如白昼。 官方媒体今天到场,她作为主角跟群舞演员一起拍了些幕后花絮。 采访结束,她提起裙摆小跑前往更衣室,半路在一众赞美声里谦逊鞠躬,笑容温柔伶俐,整个人精灵似的明媚,连额角的小汗珠都被衬得灵动。 ——“书晗!又有你的礼物!” 温书晗循声回头,一双清月水眸顾盼生辉,笑里含情。 礼物单看是一捧精致花束,她接到手里,温柔清冷的粉白色系,花朵中间放置了一个巴掌大的丝绒礼盒。 打开来,一对小巧的羊脂玉耳坠躺在中央,温润剔透的水滴形状,光泽是肉眼可见的细腻,拿在手里仿佛将要融化。 这质地不是市面上普遍流通的料子,想必送礼物的人费了不少心思。 正琢磨着,给她递东西的舞团好友凑过来开玩笑:“嘿嘿,又是那位匿名死忠粉啊?连彩排都要送礼物,不简单哦。” 温书晗低眸端详耳坠,过了会儿,她把东西小心放回盒子里,不经意地问:“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是谁送的?” “没有诶,还是跟以前一样,东西是保安转送的,我问了,保安也说不知道。” “好吧,谢谢啦。 ” ... 换好衣服卸完妆,储物柜里手机响动,她欣然接起电话:“喂?棠姨。” “晗晗!雨下大了,我让言肆去接你哈,你俩正好顺路。” 闻言,别在耳后的一缕长发悄然滑落,她默了会儿,轻声应“好”。 挂了电话,她把今晚收到的礼物一并放进储物柜。 柜子深处已经堆了十几份礼物,连同今天这份,很难不让人猜测是同一个人送的。 风格主打一个一掷千金。 ——“大手笔啊,真把咱们公司收购了。” 团里的同事在谈论微博热搜。 文艺圈一向是资本加注的博弈场,旭昇传媒在半温不火的时候被屹松收购,股价一涨再涨,真有背靠屹松起飞的架势。 “屹松啊——”舞团里一道熟悉的嗓音插进来,“我闺蜜是总部hr,他们新上任的一把手前段时间刚回国,很帅,诶对了,你们知道我闺蜜说什么吗?她说幸好我这个身段混的是舞蹈圈,不然在屹松工作的话,肯定会跟上司纠缠不清,毕竟职场最忌讳美貌,你们懂吧?” “......”对面的女生像看傻子一样看她,“谁问你了?” “切,你不问我还不能说了?酸了吧,你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个身份阶层的人,而我只要牵个线搭个桥就能见上。” 周围七言八语,温书晗安安静静,自顾靠在墙上捣鼓微信。 指尖在键盘上来回点按,她纠结片刻,发出一句:[棠姨说你来接我,你到了吗?] 彼此太久没联系,她又换了新手机,两人连聊天框都是空的,仿佛刚加上联系方式的陌生人。 屏幕顶端的备注是他全名,温书晗用食指百无聊赖敲了两下。 十几秒后,手机震动。 陈言肆:[图片] “......”他真是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点开看,图片是在车里随手拍下来的,位置是剧院侧门。 温书晗抿唇回他:[来了,等我一下。] ... 中心大剧院坐落金桐路,中西融汇的格调,剧场外绕了一圈淮京古建筑,一派流光溢彩浮在雨幕中,化作碎金摇曳。 温书晗拾级而下,踏着轻盈步调经过门前两只耀武扬威的石狮子,迎着冷风裹紧浅色披肩,向不远处一辆黑色库里南走去。 雨意绵绵,邱助理及时下车帮她撑伞,为她拉开后座车门。 温书晗带着一丝犹豫低身入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一丝阔别两年的杜松香辛冷泛起,夹杂着苦橙叶气息萦绕鼻尖。 她刻意不去看身边的人,默默整理好裙摆。 车子发动,后座空气微微凝滞,一层昏薄月色流映其中。 一旁的男人懒洋洋闭目假寐,搭着二郎腿,一身深色西服还没换下来,外套衣扣随意敞开,没什么温雅感,倒衬出一丝半熟的落拓不羁。 温书晗并了并膝盖,下意识将身体靠向车门一侧。 邱助理一边开车一边偷瞄后视镜,总觉得后座气氛有点怪异。 几分钟后,助理接完一个电话,及时向后座转述:“陈总,曹先生说想约个时间请您吃饭,关于那边改组董事会的事儿,他想请您给他拿个主意。” 陈言肆眼皮都不掀一下。 车里冷森森静了几秒。 “哪个曹?” 微含倦怠感的声音近距离落至耳畔,熟悉却又暌违已久,尾调低沉沙哑,仿佛绕着她的神经末梢兜来转去勾了一圈。 无意识地,温书晗抬手捻了捻耳垂,目光移向窗外。 助理答:“是旭昇传媒的曹先生。” 闻言,陈言肆兴致不高,一身懒骨在后座的昏暗光影里浸了会儿,淡笑一声,语气慢条斯理:“旭昇财报的窟窿比他脸还大,想着吃饭,吃什么,牢饭?” 顿了顿,助理正色点头:“明白了,我会提醒曹先生。” 温书晗暗自揣摩,自己是听到什么商业机密了吗?如果旭昇有经营风险,为什么要收购? 算了,与她无关,资本下棋步步为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车窗玻璃印着模糊雨痕,窗外霓虹掠影,成排的梧桐树飞驰而过。 “外面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 温书晗愣了下。 他在跟谁说话。 “跟你说。” “......没什么东西。”她轻声细语应他。 阔别两年的第一次对话。 含温 第2节 但比起他们认识的十年,这两年实在不值一提。 陈言肆气定神闲,像乏闷时随意找了个人闲聊,打发时间的语气:“脖子不酸?” 顿了几秒,温书晗收回落向车窗外的目光,勉强把脑袋转正,硬着头皮说:“不酸。” 他笑了下。 低沉短促的,带着一丝嘲意的笑。 她悄然看他一眼。 陈言肆依旧靠着椅背小憩,侧脸轮廓倒映在窗玻璃上,一种足够惹眼的俊然硬朗。 这个人身上总有一份和谐的矛盾感,表面有二十六岁的男人应该具备的成熟,但一晃眼,又总能看到他十八岁时纯粹的少年感,那些肆意洒脱与桀骜不羁,总像锋芒一样透出。 年少时的顽劣化作淡漠沉淀,他大部分时间不爱说话,懒傲里有几分清冷自持,似乎永远向前看,从不会分神留恋过往的一切。 温书晗再次扭头看了眼窗外,发现距离回到老宅还有一大段路程。 第一次觉得车速太慢。 不知不觉,两道似有若无的香气各自弥漫,在后座里无声交缠。 手机贴着掌心震动。 温书晗点开“有福同享有难退群(3)”,群聊界面跳出一条链接。 是社交平台上一张高糊的远拍照,短短半小时内评论数和点赞数激增。 环境是中心大剧院,画面里是一张熟悉而冷淡的面孔,他坐在昏暗观众席,松散的目光落向舞台中央。 颜控的时代,楼中楼都在好奇他是谁,跟楼风格统一为“有消息了踢我一下”。 温书晗呼吸放慢,下意识攥紧了手机。 群里又蹦出消息。 [这脸好像前夫哥啊!他去看彩排了?他下雨天专门去看彩排??] [不一定是今天拍的吧,前夫哥不像会干这事儿的人。] “......” 她跟陈言肆那些隐秘的过往,只有两个最亲密的朋友知道。 二人有眼力见,但不多,八成是发完才想起来这是群聊,温书晗也在,于是连忙撤回了消息。 界面清空,她脑子里紧跟着白光一闪。 身边的人会不会看见她屏幕了? 这么想着,她睫毛微颤,视线缓缓落到一旁。 幸好,虚惊一场。 然而就在她收回视线的前一秒,陈言肆顺着她注视的轨迹,悄无声息睁眼看了过来。 昏暗里视线相撞,温书晗微微一怔。 目光交织,他偏额看着她,眼皮懒散半阖着,眼神里恍然滋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幽深。 像盯着猎物。 她莫名心紧,匆忙挪开了眼。 雨势渐小,车子通过警卫例行检查开进崇园,沿着半宽敞的小道一路直行。 前方有稀疏灯光一字排开,别墅之间隔得稍远,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在夜幕里透出一丝清寂。 几分钟后,助理平缓刹车,温书晗准备打开车门,不料披肩滑落,堆在座椅上。 下一秒,一只手勾着轻薄布料为她拎了上去。 屏息间,微凉指尖擦过她纤瘦肩膀,她条件反射性轻微瑟缩了下。 陈言肆微垂视线看着她,替她勾起披肩的手越过她身前,帮她行云流水按开车扣。 车门开了一条缝,温书晗短暂回神,镇定道:“谢谢。” 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里,她刻意回避着视线,陈言肆保持慵懒坐姿,谁也没动。 片刻,他漠然不语,抬手靠近,骨节清晰的手指绕起她耳边垂落的一缕长发。 她呼吸紧了紧。 一秒钟过分漫长,知觉放大数倍。 柔软发丝绕指半圈,他动作缓慢,替她将长发别到耳后,压迫感无形而有声,沉哑地落至她耳畔:“到家了。” 第02章 含温 因为过于熟悉彼此的身体,一个细微动作就引起她波动的心潮。 无数个荒唐日夜掠过脑海。 起点是十四岁那年,温父心脏病去世,葬礼在亲戚操办下潦草结束。 众人关心温父留下的那家小诊所和一些未整理的遗产,没人关心角落里迷惘无措的小姑娘。 直到一个电话打进来:“晗晗不怕,爷爷来接你啊!” 祖辈之间那份几乎被遗忘的战友情分,带来一场及时雨。 陈慈远当天从淮京出发,由北到南跨越近千公里,亲自来接她。 江城火炉般的夏季还未结束,社区里光线炙烈。 路过的邻居看见温书晗家门口停了一溜豪车,稀奇道:“哎哟,这是老温家的远房亲戚?不简单哦。” “不是吧,是不是他前妻挣了钱,回来接女儿了?” “怎么可能,人家早就嫁到国外享福了,连女儿都不要了。” “唉,多好一小姑娘,我都心疼。” ... 杂论声逐渐远去,院子里树影摇曳,一团燥热凝在半空浑然不动。 陈家带来几个穿黑西服的男人,负责搬送打包好的行李,来回进出好几趟。 小洋楼的过道和楼梯都偏窄,众人搬着东西经过,温书晗正好下楼,停在楼梯中央侧身避让,他们对她礼貌一笑。 她对陌生面孔有淡淡的不适应,眼含一丝茫然原地站了会儿,视线落向不远处的拱形窗,看向院子外。 一辆深色宾利添越停在树荫下,车窗半透,后座的少年靠着椅背神色倦淡,自顾吹空调划手机,一手撑额,低颈时白t后领轻微下移,露一条清瘦流畅的棘突弧线。 大少爷两耳不闻窗外事,陈慈远叉腰走近,用力叩了叩车窗。 少年气定神闲降下玻璃,抬眸时被烈阳光线刺了下,浓眉一拧,好像全世界都惹了他。 爷爷眉毛倒竖:“别闲着!进去帮妹妹拿行李。” 行李已经搬完,要说还剩什么的话,就只有温书晗怀里的粉色书包了。 不过他真的来到她面前,神情说不上情愿。 楼梯中央,两人一高一低站立,隔着半个影长四目相对。 “这个......我自己拿就行。”她抱着书包,轻柔语调像窗外一抹薄云。 对方没应声,倦懒目光打量她。 十四岁的小姑娘,穿着灰白配色的校服裙,并着一双纤细的腿,眼神轻微藏怯。 以他的身高往下看,对上她一双水凝的大眼睛,巴掌大的白皙脸蛋,仿佛他面前长了个会说话的......棉花。 陈言肆微挑眉梢。 温书晗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觉得这人的身高极具压迫感,话很少眼神又冷,她在街上看见了都得绕道走。 两人都没说话,她按兵不动,他插着兜淡定自若,仿佛等着她动。 僵持片刻,他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突然低身靠近。 凝滞的空气被相撞的呼吸搅动,对视瞬间,他倏然撩起眼皮,温书晗下意识屏息,往后退了两步,正好踏中心跳节奏,一下又一下。 净润瞳孔一阵瑟缩,倒映他顽劣的浅笑。 她喉咙干涩。 日后想起来才发现,原来一种带有侵略性的英俊,在他少年时代已经初具雏形。 他淡然偏了偏额,扯唇一笑。 “原来你会动啊?” 重音在“会”字上,说不清是嘲她还是逗她。 温书晗有点不悦,咬了咬唇内软肉,垂眸快步绕过他。 ——“麻烦。” 身后传来懒散轻蔑的一声,她攥紧书包带,当没听见。 对陈言肆的初印象止步于此,不怎么美好。 她天生性子温,心底又明白自己是寄人篱下,住进陈家之后每天小心翼翼,一下子成了家里最乖的孩子。 对标陈言肆,显然一个天一个地,算命先生来了都要说一句这俩天生不合。 可偏偏,不合的两人日常接触最多,连卧室都挨着,为的是“兄妹”之间近距离有个照应。 爷爷也总是叮嘱她,不要害怕麻烦别人,有什么事就让哥哥帮忙。 陈言肆大她两岁,按理来说,她是该叫他一声哥。 只是第一次喊出口的时候有点别扭。 那天傍晚,她到隔壁敲门,做了三分钟的思想工作,开口前上下唇碰了好几次,才终于说出一句:“哥,吃饭了。” 里面没人应,她又喊了一声。 含温 第3节 “哥?” 门锁咔一声转动。 门开,一个挺拔身影出现在眼前,利落的黑色短发微乱半湿,被他用纯白毛巾随意擦了几下。 动作凌乱间,温凉的小水珠溅到她额头上。 她睫毛一颤,视线茫然上移,一道淡漠眼神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被人打扰轻怠的不悦。 对视几秒,她心如止水地先一步挪开眼。 陈言肆刚洗完澡,黑t领口晕了一圈水迹,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 他身上一定很烫,温书晗想。 两人一道下楼,她跟在他身后。 一路拾阶而下,目光也自然而然往前落,她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一米之外的背影。 常年运动的人拥有极好看的肩背线条,一层薄肌覆在少年清瘦硬朗的骨骼上,被深黑色的轻薄衣料浅浅包裹,背肌线条若隐若现。 半晌,她垂下眼眸,不自觉收敛了步伐动静。 ——“走路连个响都没有,你是鬼?” 陈言肆忽然用背影调侃她。 “......”不想说多错多,索性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是。” 说完继续下楼,不料他倏然回过身,两人差点撞上,她条件反射止步,整个人钉在台阶上不知所措。 距离拉近,陈言肆懒洋洋站定在她面前,毫无预兆地抬起手,她及时往后躲了一下,不料他的动作先她一步,手已经贴上她额头,拇指在她眉上不轻不重抹了一把,擦掉几滴水珠。 方才被他半湿的头发溅上的。 一部分抹不匀的水痕很快蒸发,指纹混合着水液,余下一份湿滑触感,残留在她眉心。 “笨蛋。” 他又嫌弃她。 还有点湿,温书晗自己用手背擦了一遍额头,小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 陈言肆刚准备插兜走人,闻言眉心一动,一记冷眼掠过来:“我耳朵没聋。” “......”温书晗抿唇,心里不高兴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避开视线无辜道,“那就暂时聋一下吧......” 陈言肆脸一黑,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扔到后院泳池。 两人是真的合不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完完全全两个陌生人,连硬凑的半路兄妹都算不上。 但时间是无形的催化剂。 谁也没想到,四年后,在她高考结束那天,两道呼吸会藏匿在阁楼储物室里,随着攀升的温度剧烈起伏。 房门紧锁,傍晚的昏暗角落,温书晗被他缠至沙发椅一角,后背贴着半温不冷的皮革,除了缠在他后背的双手可以用力掐挠之外,整个人动弹不得。 彼此接一个湿漉漉的吻,呼吸如胶似漆地紧缠,克制全无。 陈言肆出了很多汗,锁骨泛着一层水淋淋的光,难以忍受的热意让人短暂停下来,短袖被他双手交叉从上方褪去,腹肌在动作里伸展收缩,勾勒出更清晰的线条。 眼前模糊重影,温书晗恍恍惚惚汲取着氧气,听见上衣被不管不顾扔在地毯上的声音。 陈言肆再度迎上来,接吻时膝盖用力抵开她双腿,一滴汗水被动作震了下来,浸透她褶皱交叠的裙摆。 晦暗里有压抑又放肆的悉索声,他体温滚烫似铁,相拥时几乎把她融化,她愈发喘不上气,在接吻间隙里同他求取一些薄氧,而他强势攻占,不肯留一分温柔余地。 “温书晗......”他沙哑含喘的声音闷在吻里,一遍又一遍唤她名字,问她,“喜欢我吗?” “温书晗,你喜欢我吗?” 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干涩的喉咙被津液滋润,转眼又被肆意烧干,索性用舌尖勾缠的方式回应他,动作是有样学样,其实不得要领,却激起他一声沉重喘息。 这个吻开始变得横冲直撞,他手掌强烈而真实的触感带着一丝凌虐意味,覆在她心口。 他掌心纹路嚣张而略微粗粝,力道毫无章法,她无所凭依,只能紧紧攥着他充血的手臂,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 指尖陷进肌肤时微微泛疼,搓揉时燃起无形火焰,烧撩着彼此蓬勃炽热的体温。 彼此第一次瞒着全世界酣畅淋漓,将清醒抛之脑后,接吻也能颤抖出一身青涩的汗意,湿腻潮热。 她像一只被灼浪拍打上岸的鱼,空气里没有她需要的氧气。 最后声音都哑了,含着淡淡的哭腔:“陈言肆......” “我在。” 沉哑的回应声刚刚落至耳畔,门外忽然有轻微响动。 是一阵正在经过的脚步声。 温书晗瞬间紧绷,控制不住地慌张一咬。 陈言肆倏然退开,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眉心拧了拧,用力扣住她下巴:“还没教会你怎么接吻?” 他嘴角破了一道小口,渗了点血,她无辜地盯着那一处,目光澄软:“不小心的......” 陈言肆全身发烫,整个人几乎被她的眼神看化,成一滩岩浆。 他喉结滚了一遭,疯长的欲望此刻意犹未尽,被迫归于平息。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 温书晗微张着嘴唇小幅度吸气,脑海那根弦还没彻底缓下来,下一秒他倦怠舒然地闭上眼睛,整个人沉着一身硬骨压下来。 短硬的发茬蹭过她耳垂,热意未减的呼吸深埋进她颈窝。 她微微一怔,空茫的目光越过他肩膀,看向昏暗的天花板,心跳在他吻向她颈侧时泛起波澜。 “喜欢我吗?”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哑得不行,好像得不到答案就不甘心。 “温书晗,你喜欢我吗?” ... “晗晗!” 不远处一声长辈呼唤,将她扯回现实。 车窗外雨幕似雾,温书晗手腕一紧,及时收拢思绪开门下车。 发丝不知不觉滑过身后人的手指,背影却依旧倒映在他漆黑瞳仁里。 第03章 含温 细雨拂面。 温书晗关上车门,呼吸雾气散在眼前。 “棠姨。” 陈知棠撑着伞快步走来,一袭格纹裙装沉稳雅致,不像是小姑辈的,倒像家中严而不厉的长姐。 “哎哟,快让姨看看。”陈知棠太久没见她,最后几米加快脚步,心疼地捧起她脸蛋,“怎么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呐?” 温书晗乖觉点头:“放心吧棠姨,我很健康的。” 简单寒暄几句,身后有人下车。 雨伞在他手中自动撑开,声响清脆利落,雨水顺着锋利伞骨,落了几滴飞溅到她脚踝。 有点刺凉。 “诶,正好。”陈知棠往她肩后的方向挑去一眼,“言肆,你跟妹妹先进去,我去门口等那臭小子。” 身后传来一声冷淡的“嗯”。 棠姨离开,温书晗头顶的伞面换成黑色。 暖融的路灯光线罩着两道交叠一半的影子,漫过浸淫在雨水中的落叶。 原地站了会儿,温书晗垂眸迈步。 两人的步伐并不同频,他身高腿长,走路总是比她快一拍。 温书晗练了一天的舞,小腿在湿润雨气里隐隐泛酸。 离大门还有一段路,她边走边叹,很小声:“慢一点......” 陈言肆插兜止步,他听见了,但似乎没把她的恳求放在心上。 他回身,她也跟着停下来。抬眼,倏然撞进他静无波澜的眼眸。 他沉静看人的时候,总有一种居高临下审视的压迫感。 空气僵持几秒,他手指别有深意敲了敲伞柄边缘:“要不你来?” “......那你给我。” 她上前攥住伞柄中段,用力,试图从他手中取走。 不料他反向一扯。 她整个人往前踉跄,属于他的辛冷气息扑鼻而来。 陈言肆毫不费力地扣住她肩膀,雨声仿佛一瞬间戛然而止,温书晗失神一秒,立刻找回重心。 他松手。 “温书晗。”倦懒嗓音从头顶落下,含着似笑非笑的讽意,“这两年你也没什么长进。” 温书晗刚被他戏耍了一下,本就不高兴,这下更有点气闷。 但语调习惯了温柔,生起气来也乖得不行:“嗯……我每天就跳跳舞,没时间到地球另一头欣赏极光,也没时间去瑞士滑雪,当然没什么长进了。” 她话里提到的,都是他在欧洲读研时跟那些纨绔朋友的日常消遣。 彼此的距离一旦拉近,刻在记忆里的熟悉感瞬间被带回。 月色在他脸庞投下一层晦涩光影,他腕边一枚袖扣泛着冷调,手背筋骨明显,衬得细棱伞柄不堪一折。 含温 第4节 他轻笑了声。 “你很关注我?” 稀松平常的语气,却莫名像在审问。 温书晗隐隐诧异,轻抬眉眼:“你想多了。” 雨已经小得看不见,她绕过他错身往前。 如果不是要定期回家吃饭,她跟陈言肆怕是再无正面交集。 定期举行家宴是陈家不成文的规定。 虽说世家大族都有些明争暗斗的不雅八卦,但陈家算得上一股清流。 屹松是陈氏根基,集团八几年在纽约成立,历经泡沫经济带来的多轮碾压,旁人败阵,它稳胜,千禧年顺利敲钟上市,内陆总部设在淮京,旗下产业覆盖甚广,从科创到医疗,再到娱乐服务,没有屹松啃不下的,更没有它吃不透的。 虽然分支众多但权力集中,家族里默认,话事权传到谁手里就是谁的。 毕竟那么大的盘,哪怕咬住一块边角料都够一辈子吃喝不愁,没什么好抢的,在冲锋陷阵的人后面当个无名小卒也无妨,反正只要关系打理好,沾到就是赚到。 陈言肆在欧洲待了两年,回来顺势把位子坐稳,算是意料之中。 年轻是年轻了些,但没人敢话是非,毕竟没人比得过他的脑力和手段。 陈言肆接管集团,意味着家里大小事,他可以决断。那帮表亲小屁孩儿是最高兴的,一个个机灵得很,父母不支持的事情,只要到陈言肆边上撒个娇,他转头就让助理安排了。 但温书晗知道,他看着很好说话,其实是他烦透顶了才应得爽快。 反正钱多,能用钱打发的事,他不想多说一句废话。 温书晗进门换鞋,几个小孩子在主厅追逐打闹,其中一个小堂妹扑过来抱她:“书晗姐!” 她迎着这个拥抱,轻轻摸了下小孩的头。 身后大门关上,耳边有雨伞收拢的声音。 一帮孩子眼睛一亮:“表哥!” 陈言肆懒得应声,自顾脱下西服外套,露出里面垂感极佳的黑绸衬衫,扣子解了两颗。 他不爱戴首饰,脖子没有项链,只有锁骨中间一个深陷的小窝,被下颌投落的一片淡影覆盖,喉结也浸在暗影中。 温书晗近距离闻到带有侵略性的香味,下意识想走,简单哄了哄小孩子,借口要上楼看爷爷,顺理成章先一步离开。 刚走没多远,一帮小碎钞机迎上陈言肆。 “表哥!爱豆在新加坡的演唱会我想去前排!还要单独合影!” “表哥!有一款绝版香水可以帮我弄到吗?” 陈言肆不知有没有在认真听,他把脱下的西服外套递给年轻雇佣,一边划手机一边往里走,一帮孩子就跟上了发条的玩具似的,屁颠屁颠跟上他。 有几个小孩懂得察言观色,觉得他今天神情不对劲,都有点怵他,纷纷闭嘴,不敢再提别的要求。 但还是有人反应力慢,以身试险:“表哥!我想坐晨曦号出海捕鱼!” 听见“晨曦号”,温书晗上楼的脚步忽然一顿。 “其他可以。”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在偌大客厅泛起回声—— “晨曦号不行。” - 温书晗敲了敲书房门。 里面传出和蔼的一声:“进来吧。” 门开,书房里燃了半根线香,温浅雾气萦绕在各类古董摆件之间,檀香里浮一丝禅意。 陈慈远前两年做了心脏搭桥,之后就不怎么出门,平时喜欢抄些佛经修养心性。 和往常一样,温书晗帮他整理抄好的经文,站在书案一旁陪他说说话。 老人家提笔落墨,开门见山:“晗晗呐,要不要搬回来长住?” 温书晗慢动作将宣纸叠摞,思衬片刻,柔声说:“不了爷爷,我住公寓挺好的,平时练舞也方便。” 陈慈远沉吟几秒,无奈笑了笑:“唉,言肆当年一出国,你就搬出去了,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次好不容易他也回来了,你们都多住一段时间吧。” 温书晗顿了顿。 她一向顺着老人家的意,只好收拢那些杂乱思绪,应下来:“嗯,听您的。” 陈慈远似乎觉出她神情不对,关心道:“你跟言肆,关系还是不好吗?” 空气静了几秒。 “我们......挺好的。”温书晗隐约心虚,补充道,“只是不是很熟。” 闻言,陈慈远意味深长道:“言肆越长大,越像他爸爸,性格不好相处,今后你跟他正常接触就行,要是他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温书晗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书房门半掩,楼下有动静传上来:“裴嘉彦你出息了!那东西是你能玩儿的?” 回声旷然,陈慈远沾了下笔墨习以为常地问:“又闯什么祸了?” 温书晗叠好宣纸。 “我下去看看。” 旋梯边上,裴嘉彦正被母亲大人揪得原地打转,扭着脸脖颈涨红:“妈妈妈!我没玩儿真的!那是假的!仿真.枪!表哥才玩儿真的!” 陈知棠烦死这倒霉孩子了:“你还跟你表哥比?!好的不学净学野的!” 温书晗顺着旋梯边沿拾阶而下,看见不远处静立的颀长身影。 陈言肆换了件轻薄的棉麻衬衫,身下是垂感宽松的浅色西装裤,正站在壁龛前,微垂眼睫点一支线香。 都彭打火机蹿起橙焰,舔上倒置的线香,他捻着香尾轻轻一甩,火灭,白烟绕在他手腕边缘,模糊他腕表的金属光泽。 ——“书晗姐!” 裴嘉彦摸着劫后余生的耳朵,乐呵呵跟她打声招呼。 温书晗倏然回神,移开视线。 不多时,家宴开始。 她正对面空了两年的位置,今天等来了原主。 饭桌上的话题不外乎时局和商海,剩下的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诙谐,比如裴嘉彦在学校里跟人掐架。 叔辈打趣:“哎哟,小孩子嘛,都有个性,合不来很正常,磨合磨合,说不定还能成朋友呢。” “什么呀,跟他掐的是个女孩子。”陈知棠嫌得很,“你说你,有没有点儿气量,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裴嘉彦大呼草民冤枉:“什么啊,明明是她打我!” 胳膊一伸:“你看!都留印了!” “你让让人家不行啊?”陈知棠心直口快,揶揄道,“别学你表哥,净欺负小姑娘。” “小姑娘”貌似特有所指。 大家下意识看向面对面坐着的两人。 空气莫名安静,温书晗拿勺的动作一顿。 陈言肆对这个模棱两可的话题充耳未闻,温书晗也没有抬头看他,若无其事捏了捏勺子柄,默默喝汤。 局内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局外人一叶障目,大家一直觉得这两人关系别扭,如今一定是闹了更加难以调和的矛盾,才会在饭桌上毫无交流。 尴尬并未持续,陈慈远在主位轻咳一声:“好了,别拿小孩儿开玩笑。” 大家立刻会意,都当是年轻人脾性不和,话题就这么轻飘飘地转了。 桌上有亲戚问到市里一个重点项目,跟陈言肆打探进展。 他拿手机回了个消息,简单回应:“那个项目是红头招标,没那么快。” 亲戚点点头,跟他聊起其他。 温书晗就这么静静听着,偶尔夹菜给邻座的小堂妹,跟对面的人毫无眼神交汇。 当她低头喝汤时,脚踝附近泛起一阵轻痒。 触感是滑腻微凉的西服裤,布料包裹着的是一双很长的腿,轻易就能伸过来。 在桌底看不见的地方,那双腿的肌肉必然也匀称有力,无论是强势压制还是松弛引导,她都见识过。 温书晗呼吸节奏乱了一拍,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陈言肆无动于衷,跟亲戚聊着项目招标的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未作停留,自顾拿起已经醒好的红酒,轻懒散漫的姿态,与叔辈谈笑风生。 无意的? 她抿唇斟酌片刻,以退为进,把自己的腿收到最里。 不料对面也顺着她的轨迹而来,鞋尖抵着她纤细脚踝,温凉触感似有若无。 温书晗心跳加速。 他是不是有病! 桌上一派和谐,没有人知道桌底的隐秘勾缠。 ——啪哒。 裴嘉彦的筷子不小心掉地。 他哎哟一声,陈知棠跟着啧一声:“怎么吃饭的?捡起来。” 第04章 含温 裴嘉彦鼓起腮帮子准备捡筷,脑袋还没低下去,陈慈远已经护短:“要什么紧,再拿一双吧。” 雇佣依言递上一双新筷,利索地捡起那双掉落的筷子。 含温 第5节 饭桌气氛依旧,温书晗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大家悦然说笑,缠上她脚踝的暧昧触感不知在哪一刻悄然消失。 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她慢半拍扬起眼睫,目光带着一丝杂念和自我怀疑,在一桌谈笑声的掩护下落向他。 陈言肆不再参与话题,只是垂落眼睫静静听着,嘴角挂着敷衍意味的浅笑。 从少年时代就练就的一身反骨。 反正没人能管他,想分他的神亦或是做他的主,更是难上加难。 他自顾自耳根清净,偶尔举杯饮酒,宽阔肩膀靠着椅背,散漫松弛但又算不上浑不正经,更像一种居高临下的习惯,在任何场合都毫无紧绷感。 烈酒入喉,他面不改色放下酒杯,筋骨分明的手背牵扯着一层浅淡光影,好像连光线都被操纵。 温书晗分不清他刚才到底是无意还是故意。 这个人太难琢磨。 夜深,数不清的话题终于聊尽,晚宴结束,本家亲戚都陆续驾车离开。 温书晗想到又要跟陈言肆一起住在老宅,不由得做了一堆思想工作。 结论是,没事的。 他跟她早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卧室每天都有人打扫,空气里弥漫淡淡馨香。 洗完澡,她趴在床上看舞团经理发过来的彩排录像。 不经意间,在手机屏幕里捕捉到一个转瞬即逝的身影。 下一秒,“有福同享有难退群(3)”也有了动静,蹦出一张从另一个角度拍摄的照片。 这回能清晰看出是谁了。 徐伊然:[我的眼睛就是尺] 许悦:[破案了破案了!这肯定是前夫哥!] 八卦的盖子就这么掀了起来。 许悦艾特她:[下面让我们有请当事人上台讲两句.jpg] 徐伊然:[竖起耳朵.jpg] “......” 一场彩排而已。 陈言肆出国之后,国外发生过几次恐怖袭击,那边短时间平息不了动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导致他连续两个除夕都没能回来。 如果从分手那个夏末算起,两人分开正好两年,期间一面也没有见过。 这么久,彼此没有任何联系和接触,而且他又不缺人喜欢。 至于那段旧情,他肯定早忘了。 温书晗收拢思绪,在群里回一个表情包:[当事人拒绝采访.jpg] 手机一关,睡不着了。 她忽然很想喝一杯热牛奶。 窗外雨声渐小,老宅里的人都睡了。 她隔壁的卧室没有光亮从门缝里透出来。 他没这么早睡,应该是出门了。 温书晗心不在焉下楼,打开冰箱找到一盒短保质期鲜奶,拆开保鲜环,倒进杯里。 手机在岛台上震动,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打进来。 她拿起来接通:“喂?” 对面嘿嘿一乐:“还没睡呀?明天有时间吗,一起去玩滑翔伞?”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温书晗已经心累了:“盛帆,我已经说过不想去了,你问了好多遍。” 盛帆知道她耳根子软,开始撒娇:“哎呀,一起玩儿嘛,给我个追你的机会啊,你不接触我怎么了解我?是吧?” 她心里叹气,打开身边一盏小的落地灯:“但是我不想了解你,我——” 话没说完,一个影子缓缓从身后罩下,黑影边缘突然出现,她瞳孔一震差点叫出声,手误挂了电话,迅速转过身去。 在暖光里看清对方的脸,她一颗心忽起忽落,凝着眸倒吸一口气。 宅子这么大,他不出现在别的地方,偏偏出现在这儿,不讲道理。 “你吓到我了......” 她以为陈言肆已经离开老宅,这会儿却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外面又下着雨,这突如其来的影子简直要把人吓死。 陈言肆对她受了惊吓的深呼吸无动于衷,兀自打开冰箱取了瓶冰水,行云流水关上箱门,语气波澜不惊:“吵到你深更半夜联络感情了?” “......?”哪儿来的感情。 她抿唇转过身,把牛奶放进微波炉,设好时间温度,淡然解释:“你别乱说,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音落,陈言肆鼻腔里冷哼一声,自顾拧开瓶盖。 好冷嘲热讽的态度,谁又惹他了。 臭脾气。 她暗自吐槽他。 暖灯下,微波炉倒计时一秒又一秒闪跃。 陈言肆在一旁微仰起头喝水,手指附近有冰雾凝成的水珠,举起的手臂隐隐泛着青筋,黑色长袖薄而宽松,动作之间勾勒出一层结实的背肌轮廓。 他居家时的模样跟西装革履的样子,有着微妙差别。 在学生时代,那些女同学们好奇但又看不见的模样,温书晗全都见过。成熟之后,他私底下的模样也只有她最熟悉。 忽然发现自己想得太远。 温书晗抬眸看向一旁,陈言肆刚喝完半瓶冰水,喉结滚动,拧瓶盖的动作轻微放慢,顺着她的注视斜斜看过来。 四目相对,她眨眼斟酌片刻,开门见山:“你去看我彩排了吗?” 陈言肆最后看她两秒,漠然收回视线再次拧开瓶盖,喝下最后半瓶冰水。 瓶空,他心无旁骛扔进垃圾桶,不冷不热瞥她一眼:“邀请函都拆了,不去是不是不太礼貌?” 她反应几秒。 “哦......”是这么个道理。 这场舞剧是跟市里舞协合作的重点剧目,彩排不对外公开,一般是舞蹈演员的亲属或特邀嘉宾才能入场观看。 他现在已经是旭昇股东,没理由不被邀请,生意场上门道颇多,他也不是喜欢故意撂人面子的人,该给的尊重还是会给。 温书晗垂眸理清思绪,指尖点了点台面,没头没尾说了句:“那场演出对我很重要。” 顿了顿。 陈言肆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插兜靠着冰箱打量她,语气懒散嘲弄:“怎么,你觉得我会给你使绊子,所以特意给我提个醒?” “温书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坏?” “......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确实觉得他挺坏的。 陈言肆淡笑一声,不置可否。 “我回去了。” 刚转身迈步,微波炉“叮”了一声。 “牛奶不要了?” 她尴尬回神:“要。” 转过身,热好的牛奶已经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放在台面上。 “自己加。” 他把另一侧的透明糖罐推过来。 温书晗拿起小圆勺,默默往热牛奶里加一勺糖,搅一搅。 算是补充糖分的小习惯。 她本来就因为体重过低有点低血糖,还总是生病,棠姨每次见她都说她瘦得让人心疼。 余光里,陈言肆看她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她分不清他视线里的欲说还休,因为转瞬即逝,她又一次以为是错觉。 “我要睡了,谢谢你。” 她拿上牛奶转身离开。 距离拉远,身后响起打火机清脆的一声。 他点了根烟,耳畔落入他淡淡的吐息声。 她脚步一顿。 工作让他很苦恼吗? 杯子的热意从掌心扩散,她想了想,回过身说:“那个......你也早点睡吧。” 陈言肆背靠着中岛台,闻声撩起眼皮,夹着烟的手微微一动,猩红火星忽明忽暗。 他静静看着她,半张脸隐在被雨雾模糊的月光下,喉咙里毫无波澜沉下一声:“嗯。” - 第二天一早,温书晗照常回艺术中心练舞。 含温 第6节 出发时又是跟陈言肆同一辆车,陈慈远让他送她。 他很少亲自开车,今天似乎给邱助理放了一天假。 早晨放晴,黑色欧陆行驶在细碎阳光下,离开崇园。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直到抵达艺术中心正门。 温书晗解开安全带,不忘说声谢谢。 两人一下子又生疏起来。 陈言肆手指点着方向盘,另只手臂抵住窗沿撑着额头,懒洋洋目视前方,一言不发,旁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高中的时候,他也这样冷森森不爱搭理人,尤其是开全校教育大会的时候,他就拿个笔记本自顾自地写,周身一股冰块气场,把那些暗中观察的女孩子迷得五迷三道七荤八素。 别人都以为他在做竞赛题消磨时间,只有温书晗知道,他一定是在纸上画了台上校领导的涂鸦。 思绪落回现实,温书晗开门下车,回身小心翼翼关上车门,将云朵包的包带别到肩上。 ——“书晗!乖乖!” 有人大老远喊了她一声。 “......” 是盛帆。 盛帆一身奢侈品logo,像只应季吉祥物一样跑过来,只剩最后几步的时候,他侧眼往车窗方向看。 显然没看到里面坐的是谁,但车牌号暗示出车主身份不一般,他傻愣了下,亮着眼睛好奇道:“谁送你来的?” 盛帆这个脑子一根筋的小纨绔,不知道温书晗的家世背景和人际关系,加上她日常比较低调,他一直以为她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她也不想在他面前过多解释,不然会让这家伙以为自己和她很熟,什么都能打探。 于是简单答:“一个普通朋友。” 不是前任,更不是十四岁就认识的“哥哥”。 而是普通朋友。 她的“普通朋友”还挺多。 温书晗说完那一句,身后传来车辆离开的声音,起步时的引擎声有点噪闷。 “.......” 他好像心情很差的样子。 谁又惹他了。 一天到晚,臭脾气。 - 午后阳光大好。 南洱山庄落地窗外,一片高尔夫球场绿茵延绵,室内偶有几声保龄球滚撞的声音。 半山观景台,陈言肆搭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椅上,软质黑绸衬衫松开顶上两颗扣,晦涩不明的目光落向整片绿色草坪,面上冰窖一样的神色。 路过的侍者对此见怪不怪,但也时刻警惕,生怕这是发飙前奏。 梁煜泽玩腻了保龄球,游荡到台球桌附近,搭上周纪的肩膀抬了抬下巴:“诶,他怎么了?” 周纪嚼着口香糖,给球杆擦粉:“我哪儿知道,一回国就跟个阎罗似的,谁能猜得透他。” “唔......”梁煜泽剑走偏锋猜测,“该不会是因为女人吧?” 圈里一直有消息在传,说陈言肆貌似有个小心肝儿,但连个脸都没露过,名字也没人知道。 消息传来传去,大家更是分不清,他是谈过一个,还是谈了很多个,又或者正在谈很多个。 所有联想都把陈言肆往浪子的方向引,大家不敢在明面上提,只敢私底下调侃,说陈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没有任何一个异性能占据他情绪里的一亩三分地。 周纪也嗤鼻:“你觉得可能?哪个女的能让他这样,我叫她一声姐姐好吧!” “姐姐?”一道女声慵懒轻媚,伴着一阵细高跟踏地的声音,鱼尾裙甩着风姿绰约的绸缎光泽,从酒柜方向绕过来。 “哟,咱们路柠大明星来了。”周纪没个正形地挽着台球杆,对着老熟人笑了笑,“您可别把狗仔给我带来了,我懒得应付啊。” 路柠一手夹着烟,侧身往台球桌上一坐,浓黑的波浪卷堆在肩膀上。 “准备玩儿什么,多我一个不介意吧?” “你来啊。”梁煜泽吹了记口哨,“正好,陆承昊放咱鸽子,今晚输的全算他头上,加码往死里加啊。” 路柠勾唇浅笑,掐了手里的女士烟,淡淡嘲弄:“陆承昊是大忙人,可不敢指望他。” 烟灭,她朝不远处的背影轻抬下巴:“那位呢?不参与?” “他啊?”周纪弓腰瞄准最后一球,蚊声低语,“不敢惹啊,这火要是烧我身上我上哪儿灭去。走呗,先玩儿着,跟我的局包赢不亏啊。” 路柠望着那人周身寒气,觉得这是百年难得一遇,颇有意思:“他这是,被小心肝儿气到了?” 音落,周纪一杆黑8进洞,烦得哭笑不得:“哎哟我去,怎么人人都问我啊?我又不是他小心肝儿!” 第05章 含温 艺术中心大厦。 这间最大的练舞室占据高层一角,黑色避光帘同时拉开就是双面环景,远山云雾和大道通衢尽收眼底。 此刻乐声近尾,帘子拉开单面,透净光线盈满一室,随着舞者的发丝盘旋闪跃。 镜前一人独舞,其他女孩子围坐而观,满眼的倾慕与欣赏。 温书晗基本功扎实,高难度动作信手拈来,别人要花心思刻意练就的个人风格,在她这儿是水到渠成,灵气远远大于匠气。 那么纤瘦轻盈的身躯,却将每一个动作演绎得淋漓尽致,力量浓时像河海奔流,潮水顺着净润指尖淌过观看者的眼眸,缓时又像流苏摇曳,几簇轻盈末梢拂过人心尖,留一阵悸动的痒。 即将结束时,角落一个女生忽然起身,慢腾腾地往饮水机方向走。 正对舞蹈镜的位置,赵妍正醉心于给温书晗拍视频记录,不料有个身影硬挤进手机镜头,搅乱了整个片段。 她烦闷:“廖晓雨你干嘛啊?走来走去的,挡我拍视频了。” 廖晓雨拿着水杯盘腿坐回原位,白她一眼:“干嘛,渴了还不让人喝水啊?又不是正式彩排,有什么好拍的,跳来跳去不还是那样。” “你——” 赵妍刚要发作,身边一个女孩子小声劝她:“算了,别跟她计较,这人三天两头发神经,想跳a角想疯了。” “我想?”廖晓雨莫名恼怒,“少自以为是了,我可不稀罕当a角。” 室内乐声缓缓而止,温书晗收束完最后一节动姿,小幅度喘气,从舞中抽离。 “太棒了宝!”赵妍上前给她递一瓶水,兴致勃勃给她看刚才拍摄的视频,“快看,太漂亮了,每一帧截下来都能当壁纸。” 温书晗喝一口水,漾开一抹清甜的笑:“哪有这么夸张。” “有!”赵妍双眼亮晶晶看着她,“你还记得大学的时候吗?表白墙上天天有人发你的照片,氛围感一绝,不知道被多少人偷去当壁纸了。” 温书晗回想,隐约有点印象。 聊起往事,赵妍话锋一转:“不过那些照片通常十分钟后就翻不到了,好像有人特别讨厌别人看你照片似的,还专门让表白墙删掉,霸道得有点变态。” “......”温书晗默默喝水。 是有点变态。 ——“大家辛苦了!” 经理走进练舞室,众人齐声打招呼,她笑了笑,拍拍手掌示意大家竖耳听:“通知一下,下午管理层开会,顺便给大家放半天假,好好休息吧!” “好耶!谢谢于姐!”大家喜悦散开,各自收拾东西。 于荷扭头寻找温书晗的身影,特意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辛苦了书晗,又进步了。” 温书晗浅笑:“谢谢于姐,大家都很用心。” “谦虚了,回去好好休息,别太累。” 于荷带着笑意离开,另一旁的廖晓雨循着身影转头,不知想到什么,后脚跟了出去,紧随于荷身畔说了些话。 悉索声渐行渐远:“最后一幕独舞不太......应该......更适合,或者......来得及......” 赵妍啧声:“那家伙又想作什么妖......” 温书晗没太在意,她侧身对着阳光,眉目淡然地俯瞰大厦之下首尾相连的渺小车流,将有点松散的丸子头放下来,手指随意梳了梳,重新挽一个低马尾。 赵妍瞬间被她吸引,觉得她连扎个头发都美得令人失语。 赵妍愣了会儿,像蜜蜂循着花蕊香气贴过来,注意到她空落落的耳垂:“咦?上次你收到的那个耳环怎么不戴呀?真的特别适合你!” “啊,那个......”温书晗绕着最后几圈发绳,分心笑了笑,“不知道是谁送的,先放着吧。” 赵妍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忽然提到:“诶!你说,会不会是那个追你的公子哥送的啊?叫盛帆的那个。” “他吗......”温书晗暗自思衬,茫然摇了摇头,“不清楚。” 不太像。 赵妍有事先走,温书晗单独留在舞室练了会儿软开,刚准备换个动作,一张笑脸突然闪在面前。 她吓一跳,站直后退两步:“你......来这儿干嘛?” “嘿嘿!”盛帆乐呵呵杵在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递给她,“上次你彩排,我没去成,补给你一个礼物。” 又破费,温书晗摇头:“不用了,你自己留着。” “哎呀,拿着嘛,我好不容易在拍卖会上抢到的。”盛帆委屈巴巴,半转身背靠着舞蹈把杆,抠了抠礼盒边缘咕哝道,“本来有一款耳坠特别适合你,羊脂玉的,但......我竞价竞不过,就只能给你这个了。” 温书晗轻微一怔。 小纨绔虽然不务正业,但零花钱多得数不过来,居然还有他竞不过的东西吗?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从容地问:“你说的那款耳坠,长什么样子?” “那个啊......” 含温 第7节 盛帆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正好对应上她脑海里的轮廓。 她心底隐动,进一步探问:“那,你有看到那个竞拍人长什么样子吗?” 盛帆回想,说那人看起来很敦厚平和,也很低调,像是帮自家老板代拍的助手。 温书晗眉心一蹙。 难道是邱助理? “知道了,谢谢你。”温书晗拿起挎包快步往外走。 盛帆目光追随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跟上来:“诶!乖乖你礼物没拿!” 盛帆穷追不舍,都到大厦门口了还粘着她。 “乖乖,你就收下嘛......” “真的不用了,你快回去吧。” 温书晗一个头两个大,顶着大太阳快步过了马路。 正走着,一辆车缓缓停在身边,车窗降了下来,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妹妹。” 她应声止步,微微诧异:“承昊哥?” 陆承昊朝副驾偏了偏额,一头短寸毛刺又利落:“上车吧。” 上车? 陆承昊见她不解,刻意瞥了眼她身后呆巴巴的小男生,视线移回她身上,温和又煞有介事地提醒:“不是要一起去南洱山庄吗?” 温书晗瞬间了然,配合道:“哦......对。” 她转过身:“盛帆,我有约了,你早点回家吧,不要给我送礼物了,我真的没有跟你发展感情的想法,抱歉。” 说完便绕过另一侧开门上车。 盛帆一脸沮丧。 “好吧......”看来自己的竞争力还是有点低了,他想。 银色保时捷驶离艺术区,温书晗暗自松了口气:“承昊哥,谢谢你。” 陆承昊打开车载音乐放了首抒情摇滚,爽朗一笑:“不谢,正好在附近谈生意。听说你回崇园住了?” “嗯,暂时住一段时间。” “挺好。” 两人算得上熟络,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陆承昊虽然外表上有点凶痞,其实为人温和可靠。记得学生时代,她第一次融入陈言肆的社交圈,其他朋友都精神大条,只有陆承昊绅士,懂得把她面前的冰酒换成热橙汁。 现在他自己创立了一家制片公司,业务上跟屹松时有往来,但在生意面前,他们几个人的友情依旧纯粹,私下常聚。 南洱山庄是屹松产业,那几年,陈言肆经常带她去玩,冬天时雪满山岭,缆车平缓地划过严寒空气,俯瞰飘雪之地,他在缆车里吻她吻得尽兴,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半宽不窄的座椅承着两份重量,她被迫往后倒,身后的玻璃聚满雾气。 她在吻里战栗,推不开他,哪怕濒临缺氧他都不停,舌尖灼热放肆地往她领域里探,他一手撑着玻璃,另只筋骨突显的手捧起她的脸,拇指在她耳旁摩挲。 呼吸纠缠,他低哑含情的声音闷在吻里,粗喘含混:“温书晗,专心点儿。” 她已经足够专心,奈何他步步紧逼,太过强势。 在她呜咽时,他温热的手悄然往下移,不轻不重掐住她的脖子,假意警告里含着藏不住的怜惜。 她耳垂红透,一个吻终于藕断丝连分开,她轻轻咳了下,皱着眉细声软语:“陈言肆,你真的很过分......” “我过分?”他痞坏地扬起眉梢,跟她额头相抵,吻她微蹙的眉心。 正经不过一秒,他又用突如其来的恶趣味使坏逗她:“怎么不叫‘哥’了?” “......”她别过脸,不想理他。 陈言肆抚过她微烫的脸庞,指尖碰了碰她颤动的羽睫,惹得她轻哼一声闭上了眼,他趁机吻她。 她心尖一颤。 他轻笑了声,气音缱绻:“我们晗晗,好漂亮。” ... ——“书晗?” “嗯?”她冷不丁回神。 陆承昊握着方向盘,饶有兴味地看她一眼:“刚想什么呢,喊你几声你都没听见。” “......没什么。” 陆承昊从容一笑:“既然你刚才没回话,我可当你默许了。” 温书晗怔了下:“什么?” 陆承昊胸有成竹:“带你一起去玩两局,你给我当个吉祥物。” “......”失策了,陈言肆一定也在那。 不过转念一想,她正好有事情要问他,便没有拒绝。 不多时,她已经被陆承昊带到了南洱山庄。 秋季落叶漫山,远远看去层林尽染,不知道今年第一场雪将会何时降临。 乘电梯上到私人观景层,金属门开,她踏出电梯,跟陆承昊一起走向不远处的感应门。 时隔两年再次来到这儿,不免有些恍惚。 在旁人面前保持“兄妹”身份的代价就是,没人知道他们在一起过,哪怕分手了都摆脱不了共同的社交圈。 一层休息区没人,陆承昊扬起音量吸引那帮朋友的注意:“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音落,复式跃层的栏杆边上突然探出几个脑袋,周纪和梁煜泽同时眼睛一亮:“妹妹!” 温书晗站在琳琅溢彩的吊灯下,一手别了别肩上的包带,浅浅一笑,打了个招呼。 周纪一乐,转头冲她看不见的地方抱怨了声:“言肆你算哪门子哥啊?真是不把咱妹妹放心上,瞧瞧咱陆少,多体贴,时刻想着晗妹妹。” 被吐槽的那人似乎没有应声,反正楼下的人是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正好路柠走了,缺人呢这会儿,上来啊妹妹!”周纪逗猫似的在上面勾手催她。 陆承昊把车钥匙甩桌上,不经意问:“她走了?” 周纪嘲他:“拜托,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人家亚区代言人在巴黎有场秀啊,早飞了,这会儿在云上呢。” 陆承昊“哦”了声,贴心地把温书晗带了上去。 他们在玩牌,而她牌技一般,暂时没有下场跟局。 大家还是像以前一样宠着她,给她要了杯热牛奶,让她在一旁自己玩,有事再叫他们。 这下真成吉祥物了。 她看了会儿手机,有点无聊,自顾走到台球桌旁,取出一根球杆,不太擅长地捣鼓几下。 在这个最佳的观测区域,她悄然抬眸在屋里扫视一圈,没有陈言肆的身影。 他不是在的吗?走了? 正想着,不知不觉,身后一丝杜松和苦橙香笼了下来。 她屏息凝神,回头,恰好撞上一双近距离淡漠的眼眸,漆黑瞳仁里倒映她微微惊诧的面孔,半垂的眼睫有点倦怠意味,却在看向她的瞬间多了一分强势。 两道呼吸搅混了一瞬,她连忙将脸扭转回去,一只手的掌心抵着球杆顶端,压出隐隐的痛感。 有点不知所措。 陈言肆站在她身后微弓上身,两手随意地搭在球桌边缘,以一个懒散姿态将她圈在怀里,宽阔胸膛不松不紧地贴着她后背。 他偏额看着她侧脸,目光缓缓审视而下,停在她淡红的耳垂上。 她感觉到他呼吸很淡,语气平缓,像一片薄羽,有意无意地划过她脸庞:“学会了?” 顿了顿,温书晗心不在焉答:“不太会。” “那就继续学。” 不远处有叠摞筹码的动静,大家沉浸在输赢对峙的热络里谈笑风生,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一隅的暗自交锋。 陈言肆不由分说将宽热的掌心覆上她手背,整只手将她包裹住,教她用正确姿势握杆,身体牵引着她往下弯腰,她整个人几乎被他操控着,摆出了一个弓身瞄球的姿势。 两个人的体温近乎交叠,温书晗听见他匀淡的呼吸声,一阵又一阵,缠住她垂落的发丝。 他一只膝盖抵在她大腿后侧的位置,肌骨之间隔着一层软薄的棉麻裤料,她莫名吞咽了下,心跳闷在胸口,忽然快了起来。 长杆隔空对准一球。 她手里不动,他也还未发力。 远处竖着一面宽大的落地窗,午后温融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落,带着湿涩的绿茵气息,模糊地填满彼此之间几乎不存在的间隙。 盯着玻璃看久了,能看到两人以近似依偎的姿势印在上面的倒影。 他侧脸几乎贴上她的耳朵,下巴虚空压在她肩上,淡金色的光晕散在他脸庞周围,让他眉眼神色有些失真,愈加难以捉摸。 “手别这么僵。” 他沉声提醒,热气拂在她耳廓,她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下。 “紧张什么?”他从近旁掠来一眼,唇角微勾,莫名含讽地说了声,“不就是普通朋友。” “......” 早上在盛帆面前,她随口说车里的人只是她普通朋友。 所以他现在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温书晗思绪杂乱,手腕又僵了一分。 陈言肆短促笑了声,气音沉出一丝饶有兴味。 “温书晗,专心。” 含温 第8节 第06章 含温 ——砰。 一记直击。 陈言肆控着她的手发力击球,霎那间,她本就不稳的身体重心被扯了一下,柔软垂落的长发碰到他鼻尖,暖香缠绕。 球杆支点抵在他起伏紧硬的拳峰一侧,被利落击出的白球贴桌疾旋,迎上一颗黑球,撞击声清脆短促,像心跳在她胸腔里撞出一记暗响。 目标球踉踉跄跄直奔球袋而去,她手腕里一根隐形的弦倏然受到牵扯,被迫使出的力气竟然有些收不回,整个人僵了一瞬。 而罪魁祸首波澜不惊,手掌不动声色覆着她的手背,长指趁虚而入,扣进她前一秒还在并紧的指缝,她忽然屏息。 又一击。 一杆清台。 撞击声浮满一室,盖过这一边筹码的叠盖声。 几个女伴率先看过去,眼神好奇。 成串落下的条形灯饰遮挡着一双前后重叠的身影,陈言肆直起上半身,宽肩阔背将他身前的姑娘遮得严严实实。 陆承昊坐南出一张红方二,目光不偏不移,放松随意地问:“你们说他今早不对劲?” 周纪蹙眉咬着烟,拿不准主意,跟了张同花色:“废话,他哪天对劲过,我寻思也没谁惹他啊,你没惹我没惹,是吧,在座还有哪个活物能撬得动他?” 陆承昊整理手中牌阵,意味深长展了抹笑:“那得看看那把杆子在谁手里。” 彩球各自入袋,只剩孤零零一颗白球定在绿板中央。 温书晗不露声色拿着球杆,跟着身后人的动作一同站直。 体温还若即若离地贴着,她的手心不知何时沁出一抹薄汗,一层温热的湿腻蹭过他指间。 她忽然很想把手攥紧,抵挡这无孔不入的侵略感。 下一秒,他松开她的手。 距离拉远。 不知是室内没开净气系统,还是另一边的烟味飘了过来,她喉咙一阵干涩,握拳抵着唇边,小声咳了一下。 “下来。” 她应声抬眸,陈言肆已经走下旋梯。 她慢半拍跟上。 他好像知道她有事找他,插着兜在旋梯中央停了下来,回身看她,眉眼不染一丝在社交场里久浸的烟酒欲,目光极淡,有种不乐意主动说话的懒怠。 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温书晗直愣愣停在两级台阶之上,一手扶着栏杆,看他的时候依旧要仰着脖子。 一个很近的距离,彼此对视几秒,她直入正题:“我过来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一字利落答复,却让她小幅吸了一口气。 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自作多情,她只好将语气沉得很平:“那副耳坠,还有之前那些礼物,都是你送的吧。” 他挑眉:“怎么?” 据她了解,陈言肆反问就是默认。 温书晗缓慢眨了眨眼,虽然是意料之中,仍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送我那么多?” 洗钱吗?不至于,他再怎么浑也得遵纪守法。 陈言肆丝毫不避她直视的目光,甚至还可能捕捉了她某些小心思。 他耷着眼皮应对自如:“为了跟前女友两不相欠。” 她一怔:“......嗯?”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 “我懂你的意思。”她有点狐疑,“但是......我之前送你的礼物,真的有那么值钱吗?而且真的要算起来的话......” 我欠你比较多。 心里想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陈言肆神情不变,一双眼漆黑漠然,有种谈及陈芝麻烂谷子事的轻微反感。 他说:“有一种现象叫通货膨胀。” “......”彼此间的空气石化了一瞬,温书晗接着话茬勉为其难地问,“所以你还要继续‘还’吗?” “不然?”应得理所当然。 温书晗暗自揣摩,照他的说法,这种严重程度的通货膨胀早该被载入史册了。 不知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她想了想,索性快刀斩乱麻:“不要再送了。” 话音落地,陈言肆嘴角轻扬,胸腔闷出笑来,语气嘲谑:“以防你以后结了婚,想起跟前男友还有结不清的债务,拖家带口来找我打算盘,早点两清对你我都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亏他想得出来。 温书晗被他随意编排了一通,有点郁闷。 她情绪摆在脸上,他笑了下:“逗你你也信。” “......”真是烦不胜烦,“那你到底想干嘛?” 音落,他难以琢磨的目光打量她,语调有一丝强势:“那些东西,不是都很适合你?” 适合她? 来不及思考回话,陈言肆已经转身下楼,话题终结。 温书晗站在原地,抿着唇眉心一拧,抬手,虚空对着他的背影梆梆捶了两拳。 这人果然跟以前一样烦,他到底要干什么。 明明分手时都说好了,今后谁都不会打乱对方的生活。 但他现在已经破坏规则了。 跃层之上,一个常跟周纪接触的小网红往下眺了一眼,回头问:“那个女孩子是谁呀?没见过,是陈少的女朋友吗?” 牌桌边立刻有人纠错:“嘴皮子严谨点儿,那是人家妹妹。” “哦......”女生面露悦色,心里盘算着什么。 温书晗离开后,陈言肆回到牌桌坐庄,自顾撑着额头神情恹恹,别人跟他说话他就点点头应几句,全然没有聊天的欲望。 几局下来,他毫不留情地扫了一桌人的积分,自己倒跟输了钱似的全程冷脸。 三分钟前,他收到一条消息。 [那些礼物我都没拆,到时会一起还给你的。] 他没回。 周纪输腻了,换了个女孩跟局,是方才问话的小网红。 女孩子两颊打着淡淡的腮红,长发披散在肩,一副十分招人疼的清纯相,公子哥主动让她跟局,她还有些怕生,摇头推脱了几句。 周纪插科打诨惯了,什么话都随兴而至:“别害羞啊,我坑你干嘛,拿你当吉祥物呢。” 上一个被打趣是可爱吉祥物的人,半小时前已经离场了。 陈言肆眉心一动,本来准备点烟,闻言忽然耐人寻味地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扔,没了下一步。 一旁的陆承昊端起杯子饮茶,细细品味。 女生扭扭捏捏上了牌桌,神色有些慌张:“那个......我真的不太会......” 身边有人发牌,陈言肆眼皮都不撩一下,靠着椅背轻描淡写:“要我教教你?” 女生受宠若惊般顿了一下,眨着一双恳切的眼问:“可以吗?” “不可以。” “......” “衣服领子拉上去。”他忽然命令。 “啊,好......” 女生被吓了一记,连忙照做,内心却有点惋惜。 好不容易才扯这么低的,这下子一招打回解放前。 虽然不知原因,但也只好把薄毛衣的领子拉到最顶,不经意间挡住了锁骨边上一颗显眼的痣。 陈言肆神情晦暗,身边的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示意气氛不对,你们最好谁都别蹚雷。 一局下来,红心二和红方四在牌桌上来回出现。 都是红色。 像温书晗胸口一颗淡红色的小痣。 - 一连几天过去,温书晗照常练舞,在老宅里待的时间不多。 陈言肆近期也忙着工作,除了在饭桌上,两人平时很少碰面。 年尾将至,屹松三天两头开会。 大屏幕上一堆树状图和分析报告,陈言肆坐在主位静静听着下属分析,半垂的眼睫投落一小片淡影,指骨关节牵引着钢笔墨迹,笔尖偶尔在纸上划出轻微的沙沙声。 会上完全没人敢开小差,个个挺直腰杆,老板动笔时大家绝不停笔。 部门发言人讲到一半,陈言肆淡然撩起眼皮看着他。 下属一愣,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会上其他人抬起头,嗅到一丝不妙。 含温 第9节 下一秒,陈言肆沉声问:“你觉得你分析错了吗?” 空气倏地寂静。 “啊......这个......”台上的人猛然被问倒,说话紧张兮兮打磕巴,“应该,有吧......有的应该。” 陈言肆不说话,就这么沉静看着他。 一股无孔不入的冷滞气场缓缓罩下来,下属被迫进行脑内风暴,硬着头皮找出三四个错。 又静了会儿,他确认自己没有其他要说的,嗯一声点了点头:“大概就这些了......” 陈言肆简单扫了眼大屏,钢笔尾端点了点桌面。 “存量产能监控这部分,谁在负责?” “是rick和我。”下属又严谨补一句,“他在港城出差,后续有一小部分是我在负责。” 钢笔又百无聊赖地叩了一次桌面。 “知道了,你们一起改。”陈言肆收回视线,又在纸上划了划,“针对你说的第二项错误,时限三天。” “好的!” 会议继续,原先僵持的空气松泛不少。 陈言肆身上看似情绪平稳的一针见血和高效率,在下属眼里成了一种带有松弛感的严厉。 他不说话自顾低眸写字的时候,这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会更强烈一些。 看似格外专注,其实只是在打发时间。 邱助理会后帮他整理文件,经常能看见他的草稿纸上东一笔西一划的涂鸦,像猫又像狗。 有的还像小太阳。 今天开完会已经晚上九点,陈言肆跟秘书对了一下日程表,半小时后还有个线上会议要开,连线洛杉矶分部。 他在办公桌前抽完一根烟,手机跳出一条消息:[回家吃饭吗?] 发消息的人顶着一个朝阳初升的水彩头像,没有备注。 肯定是陈知棠让她来问的。 他简短打字:[不回。] 对面“正在输入”一会儿,似乎在斟酌语气,最后温柔回了句:[那我们不等你了哦] 陈言肆的手指摩挲手机边缘,回一个“嗯”,把手机倒扣放回桌面。 线上会议按时进行,陈言肆靠着椅背一心二用,神情懒怠地在屏幕之外写写划划。 不知不觉,一张新的空白草稿纸又快满了。 ——“mr.levin?” 扬声器里有人轻声唤他。 陈言肆撩起眼皮,若无其事在小太阳图案上多画了个圈,流畅地接上会议话题。 ... 顶层落地窗灯光透亮,温书晗到达集团大厦的时候,特意往上面看了一眼,猜测那是他的办公室。 她拿着陈知棠给她的保温饭盒,不紧不慢通过感应门,到达大厅前台。 手里的东西没有权限直接委托前台转送,她只好先跟接待人员说明来意。 对方听完,欣然拿起座机听筒:“好的,您稍等,我先帮您通知一声。” 温书晗手指点着保温盒边缘,静静等待。 时间分秒流逝,电话线都快自动挂了,那边才接。 工作人员恭敬道:“陈总,有一位温小姐有东西带给您,说是您家里给您送的晚餐。” 温书晗手指顿了顿。 她轻抬眉眼,看着座机话筒的小圆孔,隐约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她人在哪?” 工作人员答:“就在a栋大厅,您方便的话我让alan给您送上去。” “alan下班了。”那边忽然来一句。 “是吗,那我给您——” “你也下班。” “......?”工作人员握着听筒一头雾水,呆愣愣又小心翼翼问,“我现在就......下班吗?需、需要在oa系统报备吗?” 温书晗眨了眨眼,贴心地问:“您要下班了吗?” 工作人员暂时无法回答她,先听电话里说了一两句,而后认真应下来,默默把座机听筒按回原位,茫然看着她,点点头。 “那我自己拿上去吧。”温书晗怕耽误对方下班,拎起保温盒,复又谨慎地问,“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工作人员按上司最后嘱咐的话,把一张权限卡片递给她,“给您梯控卡,前面右转,刷卡上直达电梯。” “谢谢。”她拿上卡片,浑然不觉地往电梯方向走。 第07章 含温 叮一声,电梯门开。 温书晗第一次来他办公室,确认过门牌无误后,她叩了叩半掩的单面玻璃门。 里面没人应,她侧眼往里瞄了下,看到电脑显示屏背对着门的一角。 没看见人。 “我进去了?”她稍顿几秒,推门迈出一步。 门开,室内亮着一盏落地灯,陈言肆在书案前处理工作,温融光线模糊他原本落拓锋利的眉眼。 身后整片落地窗敞着纱帘,cbd商厦灯火通明,成串的光晕在道路交汇间漱漱而落,在他身后聚成静滞明亮的一片。 他撩起眼皮看过来,她错开眼,若无其事将饭盒放到另一侧的圆几上,取出几个密封严实的白瓷碗,一一打开,温热雾气散在半空,萦绕几分鲜甜。 “先吃饭吧,都是棠姨亲手做的。”她背对着他说。 不远处有皮革转椅往后移的声音,陈言肆起身走过来,黑色衬衫挽起衣袖,扣子没有全系,坐下时领口微敞。 葱烧海参和虾饺他只简单尝了个味,一碗参鸡汤也只喝了几口。 温书晗见他没坐多久又回到了办公桌前,她目光跟随他转过去,有点担忧地问:“你不吃了吗?还是......觉得不好吃?” 陈言肆面对电脑屏处理工作,分神应她,平静里掺了点不太明显的嫌意:“咸了。” “咸吗?”她有点自我怀疑地端详菜肴,回想在厨房里帮忙的场景,越想越不对劲。 “我只加了一勺盐,怎么会——” 突然间,她把话咽了回去。 随便挖出来的坑她还真就往里跳,陈言肆再一次胜之不武,懒笑了声:“果然是你做的。” “......是我帮忙做的,但也没有很难吃吧?” 除了葱烧海参之外,其他都是她做的。 他居然一口都没动,不给面子。 算了,味道确实一般,她认栽:“你不吃的话,那我全部收起来了。” “谁说我不吃?” “......”不是说咸吗?还吃。 “那你现在吃吧,待会儿凉了。” ... 陈言肆吃饭的时候也一心二用,一手拿着筷子索然无味地吃,另一手查看手机里的工作邮件。 没人主动说话,室内微冷的空气恒温不变。 温书晗坐在另一边的沙发椅上,微微弯腰,两只手肘搭在膝盖上撑着下巴,漫无目的看着窗外夜景。 不知不觉,玻璃倒映出室内景象。 桌上躺着一盒开封过的烟,都彭打火机搭在边上,黑檀烟灰缸积了一层薄灰。 他没什么烟瘾,心烦才抽烟,一天不会超过一支。 但缸里那些烟灰应该不止一支。 玻璃杯里还剩三分之一深棕色液体,浮着半化的冰块。 他又把山崎威士忌倒进咖啡里了。 虽然威士忌咖啡这种品类确实存在,但真正一杯摆在眼前,她看久了,仿佛真的尝到那股苦呛的泥炭烟熏味。 实在难以接受这种极端的提神法。 这么喝,胃能受得了吗? 温书晗心下微闷,眨了眨眼,失焦的视野刷新一回,再次被夜景覆盖。 陈言肆回完一份邮件,喝着半凉的汤,在沉静中抬眼。 像电影里一个斜切镜头,她半侧的脸只有巴掌大,小巧莹润的鼻尖有点泛红。 微翘的睫毛垂了下来,眼神直定又模糊地看着远处,清澈里有淡淡的空茫,像一片远山雾。 那颗淡红色的小痣藏匿在针织衫领口,顺延而下的是一道深影。 陈言肆喉结隐动,很快收回视线。 温书晗发了很久的呆,回神时又断了几秒的意识。 “温书晗。”他沉声喊她。 含温 第10节 “嗯?” 一时间辨不清方位,她抬头,发现陈言肆就站在她面前。 她心下一怔,发现退无可退。 陈言肆一手撑着沙发椅边缘,整个上身低下来,另一手忽然很轻地掐住她脖子。 她在突如其来的紧张和懵然里抬起脸,露出最脆弱的一片肌肤。 受制于人,她生涩吞咽一下,睫毛颤动:“你要干什么?” 陈言肆耷着眼皮看她,眸色沉得很深,慢慢低头,呼吸迎上来。 “你别——”她心脏清晰跳动,陈言肆忽然停了下来。 一点微凉的触感随着他的指腹压下来,覆在她脖子某处。 有一点湿,是舒缓类药膏的味道。 她呼吸一顿。 “怎么弄的,都红了。”他保持着居高临下姿势给她抹匀药膏,声线倦哑地说,“这么不小心。” 温书晗避开他的视线,慢半拍回答:“在厨房的时候,被热油溅到了一点。” 他眉梢微动。 “不疼?” 她小幅度摇头:“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没感觉了?” 她攥了攥空无一物的手。 “没有了......” “是吗?”陈言肆的呼吸拂在她脸颊,手还掐在她脖子上。 一阵手机震动。 温书晗连忙接通,借机把他推开,快步走到落地窗边,语气镇定:“棠姨...嗯...他应该加完班了,我们待会儿就回去...嗯,好,拜拜。” 电话挂断,她攥着手机回身,陈言肆正背对着她慢条斯理穿外套,一双长腿闲适地站直,微垂的深色裤料被动作牵扯,印出几根很淡的褶皱。 温书晗移开视线看向圆几,发现他把虾饺和参鸡汤都吃完了,只有那盘葱烧海参原封不动。 真浪费,她忍不住碎碎念:“早知道就不来送饭,饿死你算了......” 他冷森森:“你真把我当聋子?” “......” 不理他。 - 凌晨回到老宅,各回各的卧室。 陈言肆一开门,看见地毯上堆了一个牛皮纸箱。 里面都是他之前送给她的礼物。 陈言肆不紧不慢走上前,拿起一个丝绒礼盒摩挲片刻,眸色暗了一瞬,面无表情把东西放了回去。 一墙之隔,温书晗正在洗澡。 雾气适合放空,她想了很多。 那些礼物除了项链手链之外,还有十七世纪的鸽血红项圈,本来是要对外展出的孤品物件,现在被他拍下了。 全都是独一无二的贴身首饰。 像某种藕断丝连的牵扯,正一圈一圈地往她身上缠绕。 她把礼物归还之后,陈言肆什么反应都没有。 以他的性子,要是别人做了他不情愿的事,他可以明面威胁,也可以暗中操作,总之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完全断了她的想法。 但他没有,只是原封不动收下了。 温书晗不让自己多想,默认这事翻篇,两人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隔天照常练舞。 傍晚下班时间,她和赵妍一起走出大厦。 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廖晓雨。 对方停在一辆迈巴赫后座车门前,被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摸了摸脑袋。 不等赵妍好奇,身后已经有舞团里的人议论:“那男的谁啊?” 另一人说:“是她舅舅吧,之前也来接过她。” “想起来了,听说她舅舅是公司高层。” ... “听见了吗书晗?”赵妍怼怼她胳膊,“我说呢,大家都是签的旭昇,就她趾高气昂的,天生一股仗势欺人的小人得志感。” 温书晗很少议论无关紧要的人,赵妍正欲跟她八卦几句,她恰好接起一个电话:“喂?” 听筒里是温柔平实的女声:“您好,请问是温书晗女士吗?” “是我,有什么事吗?” “温女士您好!本次来电,是为了感谢您给中心动物园捐的一笔维护资金,它将用于给动物们改善居住环境,并且购买医疗用品,救助一些没有野外生存能力的受伤动物,将它们收治在我们动物园里。” 温书晗整个人都愣了:“您说,那笔钱是我捐的?” “是的,捐赠人填的是您的名字,手机号也是您的。为了表示感谢,我们将以邮寄方式给您赠送一些纪念品,请问您方便签收吗?” “......什么纪念品?” 听筒里欣然一笑:“是我们动物园最新一季的文创周边哦,您看您是喜欢背小书包的水豚玩偶,还是毛茸茸款水豚叠叠乐,还是卡皮巴拉佛系顶橘子?还有骑乌龟的,您喜欢吗?” “......” 温书晗觉得头顶有一百只水豚在走来走去。 事实上也真的是一百只纪念品。 肯定是陈言肆的手笔,不然谁会以她的名义一口气捐一千万。 上次她把礼物还回去,这次他就换了种方式跟她斡旋,好一记拉扯不清的回旋镖。 虽然像个恶作剧,但又实打实做了件好事,让她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分手时订下的互不打扰规则又被破坏了。 所以他到底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陈言肆正在领勝国际大厦顶层,同另一集团的话事人周旋。 “南湾新区的开发项目,尾款结清期限可以给你们再延。”陈言肆搭着二郎腿,指尖在放松的膝盖上轻轻一叩,“条件是,航拓百分之七的股份。” 对面人一听,紧绷的神情多添了一分为难,赔笑道:“谢谢陈总替我们着想,但是股份这事儿......可以是可以,需要一些时间,然后你看看,能不能......降到百分之三?” 陈言肆神情冷淡,不做心慈的退让:“李总,没有人会无条件给你当靠山。” 一局将胜,桌面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陈言肆懒得分神瞥向屏幕,不知是谁打来的,一旁的邱助立刻会意,拿起手机到远处替他接通。 听筒里立刻传出有点郁闷的柔嗔:“陈言肆!是不是你干的?那么多只水豚我哪里需要?” 邱助理连忙战兢,安抚地回:“是温小姐吗?您先别激动......” 那边顿了顿,平静了许多:“抱歉。陈言肆在忙吗?他忙完的话您让他给我回个电话,麻烦了。” “好的。” 邱助理回到谈判桌旁,借着服务生上茶的间隙,他将手机还回,弯腰低语:“陈总,是温小姐。” 陈言肆眉稍一动:“她说什么?” “她说水豚太多,她不需要。” 闻言,陈言肆鼻腔里哼笑一声。 “那她要什么?” 邱助理支吾片刻,挠挠太阳穴:“要......要您?” 第08章 含温 陈言肆微眯了下眼,半信半疑里掺了一丝嘲弄和轻挑:“要我?” 邱助理立刻回过味来,忙解释:“不不不,她的意思是,让您空了给她回个电话。” 顿了顿。 “哦。” 陈言肆索然无味拿起手机,屏幕恰好一亮。 微信跳出消息,一只[猫猫探头.jpg] 0.1秒后:【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显然是她点错了,连撤回都很慌忙。 但很不幸,还是被他看见了。 对面的李总觉得他神情松泛不少,心想是不是自己说动了这尊冷面罗刹。 他悟到有一丝争取的机会,折中恳求道:“陈总,如果是百分之五的话......您意下如何?” 陈言肆眉间有一丝松散和从容,仿佛心情极佳,他把手机掷回桌面,答得爽快:“可以。” 李总喜笑颜开,心想我可真牛,居然真的能让屹松妥协让步,以后在饭局上吹牛都不愁站不住脚了。 含温 第11节 ... 十月秋意渐浓,傍晚一丝凉意浸透微茫暮色。 温书晗打车去了金桐路附近一家小清吧。 推开玻璃门,幸运风铃清脆作响。 “哈喽,欢迎来到三三得酒。”吧台一个齐肩发女生笑脸相迎,“哇”了一声,“好美啊,是明星吗?可不可以留个签名?” “......许悦你够了。” 温书晗有点郁闷,刚一坐下就趴在吧台上。 微卷的黑色长发散在双肩,被暖色光线温柔笼罩着。 许悦凑近调侃:“所以一百只卡皮巴拉真的送货到家了?” 温书晗换个方向趴着,睫毛慢悠悠扑闪着说:“没有啦......后来工作人员说可以换成一盏积木台灯,我就换了。” “哦......”许悦憋笑,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吧,前夫哥肯定在逗你玩儿。话说回来,你们当初分手是闹得有多不愉快啊?分开这么久了还要暗戳戳欺负你。” 温书晗无精打采轻叹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本来就爱欺负人。” 许悦有点好笑地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忽然间,被突如其来的光亮闪了一下。 不远处有相机镜头正对着温书晗,那男人一身黑衣黑裤猫在门边,帽子口罩全副武装,模样不像正经摄影师。 许悦扬声呵斥:“喂!你是不是在偷拍?把照片给我删了!谁允许你偷拍的?” 那男的忽然掩耳盗铃般收起了相机,低着头快步离开。 许悦气得牙痒:“什么啊,跟个变态似的。” 温书晗完全状况外,抬头往身后看了看。 没看见那个“偷拍变态”,倒跟不远处卡座区的几个潮牌男对上视线。 那帮人眼神油腻,温书晗漠然移开视线,不作搭理。 其中一个男的吹起口哨:“哟呼,大美女一个,这么漂亮还不让人拍啊?清高什么呀,真够装的。” 话音落地,许悦一下就炸了:“怎么,漂亮就应该被偷拍被骚扰?那你这么丑岂不是天生该去下水道当老鼠?长两条腿还真以为自己是人了,在我店里犯贱的全都给我滚出去!没脸的东西。” 清吧里其他人纷纷看过来,潮牌男一桌无言以对,讪讪闭上了嘴。 许悦是个暴脾气侠义使者,从大学当室友时开始就爱给温书晗据理力争,不让她吃一点亏。 温书晗心底泛暖,像以前一样劝她:“没事的,不生气。” “不气。”许悦从手边的加热器里端出一杯,递给她,“给,热牛奶,加了糖的。” “嗯,谢谢悦子。” “跟我还这么客气。话说回来,你最近出门要注意安全,神经病太多了。” “放心吧,没事的。” 在酒吧里待了会儿,棠姨让家里的司机接她回老宅。 晚饭过后,动物园寄送的积木台灯正好到了。 块头挺大,温书晗在二楼会客厅打开快递箱包装。 里面一堆待组装零件,光说明书就有四五张a4纸。 有点像乐高,需要很多时间和耐心。 她试着拼了一点底座,刚起步就有点入迷了。 研究半天,没注意到一侧的旋梯有人上来。 片刻,身后传来带着笑的声音:“晗妹,捣鼓什么呢这么认真。” 温书晗应声回头。 “承昊哥?”她莞尔一笑,杏眸弯成一对水凝的小月牙,“没什么,一个积木灯,我正在拼。” “积木灯?我看看。”陆承昊扬着他的招牌笑容,上前蹲下来瞧了瞧那堆小块积木,觉得有意思似的,目光越过她肩膀,对不远处上楼的那人说,“诶,你不帮我们晗妹拼一拼?这玩意儿难度挺大吧。” 温书晗猜出他在跟谁说话,也就没有回头,慢悠悠继续拼着手里的半成品。 连半成品都不算,只拼了一个巴掌大。 她刚洗完澡没多久,头发没有彻底吹干,垂落的发梢还有点湿,几处不起眼的水渍晕成花瓣形状,缀在她背后一片薄薄的衣料上。 别墅地暖恒温,她赤着脚蜷坐在地毯上,月白色睡裙在腿间散开一圈荷叶边,一双纤细脚踝微微陷进地毯短绒里,白得惹眼。 不远处一道视线因此停留了一瞬。 这边,陆承昊拿起一块积木抛了下,体贴地问:“要不要我帮你?”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承昊哥,我自己拼。” 音落,陈言肆已经插着兜上楼,慢条斯理路过她,莫名其妙冷嗤一声:“你‘哥’还挺多。” “......?” 就差了两岁,不叫陆承昊哥,难道要叫叔吗? 无法理解。 她干脆不理他。 陆承昊爽朗一笑,对她说了声加油,起身跟上陈言肆,两个男人一同往另一个会客隔间走去。 应该是要聊制片公司投资的事,因为私下关系好,就索性到家里来聊了。 温书晗没有过问,专注地继续拼积木。 半晌,陆承昊都聊完事情离开老宅了,她还窝在原地认认真真地拼。 终于,最后一块积木嵌进整体,她插好电路插头,打开开关。 灯亮了。 她疲倦又喜悦地揉了揉干涩的眼。 模糊的视线里,隐约出现陈言肆的身影。 他刚洗完澡,一手拿毛巾随意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另一手拿着一瓶刚在楼下取出的冰苏打。 他向上踏完旋梯的最后一级台阶,转身前一刻,在她看向他时,他也撩起眼皮看过来,目光很淡。 台灯闪了闪。 温书晗揉眼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下有一刻的摇颤。 那一次他出现在面前,灯光也是这样闪了一下。 高中时代,陈言肆大她两届。 同样在十五中,他是高三部的学长,名声响得很,一天到晚总有女生借着广播站点歌台,向他暗戳戳表露心意。 所以温书晗从入学那天起,就不知被迫听了多少遍《有心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句,“模糊地迷恋你一场,就当风雨下潮涨。” 国庆假期前一天,放学后,这首歌在校园里循环了无数遍。 歌声停止的时候,校园也归于寂静。 大家都马不停蹄回家迎接假期,只剩温书晗一个人在舞室结束练习,换下练功服准备离开。 陈家司机已经在校门口等待,她背着书包抓紧时间下楼,却发现教学楼底的金属拉闸门已经锁上了。 她出不去,喊话也没人应。 闸门外的校园空荡荡,连夕阳都所剩无几。 她攥着校服衣角,有点慌了。 倏地,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她连忙接通,听筒里的嗓音低沉不悦:“你觉得别人很有耐心?” 她眉心微蹙。 “高一楼锁门了......我出不去。” 电话里静了片刻,那边挂断。 她有点沮丧,转身抱着膝盖坐在楼梯台阶上。 几分钟后,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倏然抬头,穿黑色冲锋衣的少年停在门前,一脸戾气地拿钥匙捅开了门锁,唰一声拉开闸门。 动静太大,头顶的声控灯随即亮起,暖光照在他身上,让他原本冷厉的眉眼柔和得有些失真。 他生得高,被光线拉长的影子直直落下来,边缘碰到她鞋尖。 温书晗呆愣愣看着他,一双漂亮的杏眸倒映着点点光亮,像一层薄而碎的眼泪。 小小声问:“你跟保安亭借的钥匙吗?” 陈言肆没有答她,眉眼一压:“温书晗,你是不是笨蛋?” “......”温书晗有点惭愧地耷拉下眼睫,“对不起,我不知道放假前一天会这么早锁门......” 陈言肆貌似是跑过来的,胸口还隐隐起伏着,说话也带着轻微换气的喘。 “你到底走不走?” “......走。”她乖觉地站起身,拍了拍校服裙的灰。 刚迈出一步,忽然踉跄一下,她惊觉要摔,陈言肆眼疾手快扯住她,差点把她拎起来。 他很不耐烦:“怎么回事?” 他没有松手,几乎掐住她肩膀。 有点疼,她生涩吞咽一下,轻声解释:“练习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没事,能走的。” 陈言肆烦躁地扯了扯嘴角。 “麻烦。” 嫌弃完,他转过身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冷飕飕命令她:“上来。” 含温 第12节 温书晗犹豫片刻,心里有无数句话交叠泛起,像汽水里不断浮漫碰撞的泡泡。 她几近失神地斟酌着,嘴唇微微张合几下,说一声:“谢谢......” 当时校园里种了很多梧桐树。 叶落满地,他背着她踩过时,耳边总能响起脆涩的落叶声。 ... 积木台灯的插头有点松,电流不稳定,光亮又闪了一下。 陈言肆擦头发的动作耐人寻味地停了下来,淡嘲:“你打算在这儿坐一晚上?” 温书晗回过神,视线飘忽地吸一记鼻子:“哪有。” 说着,她抱起自己拼好的积木灯,快步回到自己房间,匆忙关上门。 她离开时一路光着脚,毛绒拖鞋被她落在地毯旁边,就这么不管不顾。 看着鞋子前面两只可怜巴巴的毛茸猫耳,陈言肆下意识动了动嘴角,很快又被他压下弧度。 - 隔天,艺术中心里按部就班排练舞蹈。 温书晗早上第一个到,换好练功服,她打开个人储物柜找东西。 柜门一开,几个信封滑落出来。 她低身拾起,信封上什么字都没留。 心下疑惑,她打开其中一封。 瞳孔一震。 里面装着一张照片,是她在大剧院排练那天,在后台换衣服的画面。 画面中心是她半裸的后背,上衣搭在臂弯将褪未褪。 她眉心拧紧,把其他几封信也快速拆开。 无一例外,都是类似的偷拍照。 她手腕颤抖,屏息凝神四下查看了一圈,更衣室里空无一人。 到底是谁在暗中偷窥她? 她心里发毛,连忙给储物柜的密码锁换了新密码,把照片塞回最里,做好报警的准备。 之后几天,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样,没有特殊情况发生,也没有新的匿名信出现。 温书晗没有把事情告诉别人,自己默默消化,夜里时常做噩梦。 她梦见一个陌生黑影向自己压过来,无数只触角朝她延伸,将她束缚得喘不过气。 早上她猛地惊醒,额头沁了一层冷汗。 “晗晗?”陈知棠在卧室外敲了敲门,“吃早饭了哟,起床了吗?” 温书晗缓了缓呼吸,佯装若无其事回应:“嗯,我马上就起来啦。” 今日又是一个晴天。 陈慈远已经吃过早饭,照常前往后山竹林晨练,陈知棠在露台浇花,裴嘉彦开学住校不常回来。 餐桌上只有她和陈言肆面对面而坐。 温书晗埋着头,小口咬着一个奶酥包,半晌只吃了三分之一,最喜欢的甜牛奶甚至一口没喝。 这几天她总是心不在焉,陈言肆掠她一眼,片刻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催促:“赶紧吃,我不等人。” 温书晗慢半拍抬头,反应几秒,问:“今天你送我吗?” 他眉眼冷淡:“嗯。” ... 陈言肆之前都只是送她到马路对面,今天却把车子开到了大厦楼底的花坛前。 温书晗神游似的解开安全带,陈言肆一手搭着方向盘瞥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今天什么时候结束?” 她回话迟缓:“可能五点多吧,怎么了?” “老爷子让我顺路接你。” “哦......那我结束的时候给你发消息吧。” “嗯。” 一天很快过去。 赵妍发现她不对劲,走之前关心她:“怎么啦?要不要我再陪你一会儿?” 温书晗靠着舞蹈把杆发呆,应声回神,勉为其难笑了笑:“不用了,你早点回家吧,一会儿我来关灯锁门。” “那我先走咯,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拜拜。” 温书晗简单整理好练舞室,锁好门窗,往走廊另一边的更衣室走。 衣服还没换下来,手机就收到消息:[三分钟。] 陈言肆在说等待时限,只给她三分钟。 他来得好快。 她回复:[马上了,等我一下。] 发完消息,她打开储物柜。 一堆照片涌了出来,零零散散飞落在地。 全是关于她的偷拍照。 这次连信封都没有了,明目张胆又恶心至极。 她浑身泛冷,一阵眩晕感兜头而下,她无助地后退一步。 没发现身后有人。 “你好......”一道粗里粗气的男声幽幽传来。 她惊慌转身朝后跌去,后背砸在储物柜上,砰的一声巨响。 男人二十出头,高高瘦瘦一身黑衣,棒球帽下面那张脸堆着意味不明的笑。 他伸出双手,向她靠近,音量压得很低:“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想抱抱你,可以吗?你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温书晗心脏狂跳,随手拿起一个东西砸他:“你别靠过来!我报警了!” 反抗似乎让他更加兴奋,他笑意更浓,带着近乎失智的痴狂:“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知道吗?你跳舞的时候好美,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梦见我们在一起,一起牵手在海边,你说你也很爱我,离不开我,要跟我白头偕老......” 温书晗浑身木僵,呼吸剧烈震颤,整个人被逼得毫无退路可走。 男人缓慢靠近,距离只剩不到一米。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她决定不顾一切推开他逃离时,男人突然停止了前进。 她来不及抬眼,只听见他大叫一声,衣领貌似被什么人死死扯出了,不到一秒,男人被狠狠掼摔在地。 紧接着又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她惊慌抬眸。 是一台相机,它被正正砸碎在男人脑袋边上,机身四分五裂,镜头散落了一地玻璃碎片。 陈言肆半跪在地,一手将碎片全部抓起,另一手狠戾地揪起那人头发迫使对方抬脸。 下一秒,他眼神一暗,将镜头碎片全部塞进男人嘴里。 男人一连惊叫数声,嘴角渗出的血沾在陈言肆虎口处。 那人在挣扎里剧烈咳嗽,碎片肯定已经卡住他喉咙,让他话都说不出来。 陈言肆手一发狠,把人面朝下狠狠摔到地上。 他站起身,血迹模糊的手垂在身侧,手臂肌肉充血紧绷,青筋乍起。 偷拍者一头冷汗,嘴里含着血沫口齿不清,连声音都带着痛:“你、你谁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不要命了!......” 陈言肆盯着他,晦暗目光居高临下,沙哑平静的声音里似有岩浆喷薄而出,被戾气沉沉压住—— “想死就再狗叫一声。” 第09章 含温 男人抖成筛子,手臂撑在地上烂泥似的匍匐,糊了满脸的稀脏汗泪,急喘着往外咳出几口血沫。 没等咳完,人就被门外两个保镖架了出去。 温书晗惊魂未定,下意识侧身避让。 男人已经不敢跟她对视,仿佛再贪看她一眼,就会再咽一嘴玻璃。 人一走,空气倏地寂静。 她深呼吸,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抬眸,猝不及防撞进陈言肆视线里。 他神色冷黯,一双漆黑眸底静如深谭。 温书晗看着他,心里那根弦似乎被人沉沉一拨,回声漫长。 她记得,陈言肆遇事永远不会亲自动手。 懒得动,更嫌脏,从小到大都是一股懒痞的矜贵劲。 没想到真正动起手来却是把人往死里逼。 含温 第13节 一件深黑色的休闲款西装外套躺在地上,陈言肆拾起来随意抖了下灰尘,从外套口袋扯出一条帕子,三两下把手上的血污擦净。 弄脏的帕子他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团起来直接丢进垃圾桶。 沾灰的外套拿在手里,他眉眼一压,手往前一甩,索性也丢了。 “......” 果然还是老样子,再贵的东西也说扔就扔。 温书晗收回视线,埋头靠着储物柜,起伏的心跳慢慢缓下去。 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 正心有余悸,陈言肆已经上前把她按进怀里。 他身上有蓬勃热意。 她心里咯噔一下,难以适应这么近的距离。 “怎么在抖。”他抚摸她头发,“怕他死吗?” 温书晗抿唇思衬,小幅度摇头,又意味不明地点了点。 陈言肆低头,下巴蹭过她头顶,喉结随着声音震动:“那种东西,死了也是活该。” 她心一跳:“我不是那个意思......” 谁会心疼一个偷拍狂呢,只是万一出了事,陈言肆会被人命官司扯上。 她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那你怕什么。”陈言肆波澜不惊,那股戾气似乎还没散,“一条命而已,赔得起。” “......”这话经不起细想。 他这一次真的好生气,哪怕现在平静下来也冷让人发怵。 她思来想去,格外柔软地对他说:“谢谢你。” 话音落地,气氛又生疏了。 和以前一样,她好像特别喜欢对他说谢谢。 陈言肆退开一点拥抱的距离,有些不悦地注视着她。 距离太近,她甚至看得清他眉骨里的那颗痣,黑色的一小点,掩在浓眉之中。 曾经她犯累的时候,就会软着指尖抚摸上去。 他觉得痒,又怪她分心,下一秒就使坏地往上狠顶一记,害她在难捱中倏地清醒。 ... 眼前,陈言肆的呼吸浅浅拂落,像有意靠近。 心脏清晰跳动,温书晗挪开眼。 陈言肆神情一凛,顺势掐起她下颌。 在他手指的钳制下,她脸颊微鼓,说话有点毫无威慑力的含糊:“你......松手。” 陈言肆眉眼间沉着淡淡冷戾,看她半晌说:“你欠我个人情。” 低沉尾音倦哑地绕在她耳畔,织出一片无形的暧昧。 她心下微滞,抬眼看着他,杏眸凝起一片让人心软的水雾。 “你想要我怎么还?” 陈言肆低着眸,不知想到了什么,泛起轻懒笑意:“之前怎么还,现在就怎么还。” 她杏眸一怔:“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陈言肆耐人寻味地注视她,“都是帮了你的忙,你也对我说了谢谢。” 温书晗不合时宜地想起高考结束那天,那个一时冲动,仿佛受到蛊惑的吻。 “不一样的。”她又重复了一遍。 陈言肆指腹游移,不轻不重摩挲她脸颊。 她感觉到他眼神有一刻的变化,沉了许多,有点琢磨不透的意味。 “我不喜欢勉强别人。”他说,“所以她最好自愿。” 这话模棱两可,她有点不解。 陈言肆拿起她手腕看了看,好像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他掌心好烫。 她吸一记鼻子,心虚地把手抽回:“我没事。” “没事?”他目光往下一掠,抬手,微曲的指背叩向她心口。 一个分寸感犹存的动作,不算越界。 她稍一怔,他轻笑了下:“没事心还跳这么快。” “......”她偏头解释,“被吓到了而已。” 余光里,他手背有几道渗血的伤痕。 刚才被镜头玻璃划伤的。 为了她。 - 第二天,温书晗请了半天假,在警局做笔录配合调查。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已经炸锅了: 许悦:[喂人吃镜头碎片,前夫哥是有点狠的] 徐伊然:[太护了,你们真的分手了吗?] 温书晗心下滞顿。 许悦回复徐伊然:[这你就不懂了,好歹算是一起长大的,总不能不管吧] 有道理。 半天过去,事情传得更广。 当时,一滩烂泥似的偷拍者被私人保镖架出去按进警车,前前后后几分钟,引起路人一阵不小的骚动。 大厦保安全程目睹,于是这件事以八卦聊天记录和小视频的形式,从大厦物业群一路传到了各个舞团聊天群。 隔天回到练舞室,大家都知道了温书晗被变态偷拍狂盯上的事。 傍晚练习一结束,女孩们纷纷围上来,都来问她是怎么脱险的,有没有受伤,那几个黑衣保镖又是怎么回事。 温书晗不方便透露太多,只好一本正经地扯:“我没事,当时报警了,来的那些人是,便衣警察吧......” 围在她身边的女生深刻领悟般“哦”了一声,赵妍也松了口气:“好可怕,幸好被抓了,你没事就好!” “嗯,不用担心的,谢谢你们。” 太阳已经落山,舞室地板铺了一片暖绒绒的橘光。 大家收拾东西回家,温书晗也准备离开。 没成想,在走廊碰见狂奔而来的盛帆。 耳边脚步声噼里啪啦,温书晗心下无奈,在想要不要掉头就走。 “乖乖!”他目光早已锁定她。 “......”走不了了。 小纨绔今天把刘海梳上了去,做了个更帅的新发型。 可能想让自己显得更可靠吧。 他也听说了偷拍狂的事,上来就是一句诚挚誓言:“乖乖你别怕,我来保护你!” 温书晗轻叹一声,止步回身:“谢谢你,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你不要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盛帆气喘吁吁停下来,十足开朗:“没关系啊!我心甘情愿对你好!” “......”劝不动了这是。 盛帆一路跟她到了大厦楼底,全程左瞄右瞄,脑袋上长了个三百六十度探头似的,时刻注意她身边的人。 两人前后走出旋转门,温书晗刚想劝他早点回家,一晃眼,看见大门停了辆深色轿跑。 熟悉又抢眼的京a连号车牌。 她回过身,有点不胜其烦,但还是语气温柔地对盛帆说:“你回家吧,有人来接我了,我很安全的。” 盛帆谨慎地竖起耳朵:“有人接你?谁啊?” “......普通朋友。” 小纨绔太过于执着,非要见见她那位“普通朋友”。 温书晗试图婉拒。 下一秒,不远处的车子有了动静。 陈言肆靠着椅背降下车窗,偏额,轻描淡写往外看了一眼。 他一手搭在窗沿,指间转着一根还未点燃的烟。 “温书晗。”他沉声喊她,“过来。” “......”他是等得不耐烦了吗?声音听起来有点凶。 盛帆眼尖,比她先看见人。 四目相对,盛帆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陈言肆静无波澜,视线隔着几米远落在温书晗身上,自动忽略了她身边的男生。 陈言肆回国之后,参加商会都有代发言人出面上台,他本人一般不在大型公开场合露面,外人一般认不出他。 含温 第14节 虽说圈子边界之间总有些不起眼的交集,盛帆的身家背景也算是数一数二,但依旧够不到那一层。 盛帆自顾在记忆里搜索,突然灵光一闪。 “乖乖你等我一下!” 他往前迈步,大胆地跑到车窗边,低身端详陈言肆的脸。 陈言肆懒得搭理他,他忽然恍然大悟一般,食指兴致勃勃举起来点了下:“陈言肆!levin!我见过你!去年剑桥举行网球联谊赛,你不是带着团队拿了个决赛冠军吗?那场比赛我也在!你还记得我吗?” 陈言肆眉眼松散,指间香烟漫不经心转了一道,他不甚在意地问:“你哪位?” “我是游客!” “......” 他嘴角动了下。 有点无语。 温书晗没怎么听清他们说话,以为他俩认识,要叙旧。 于是很自觉地避开,自己拿着小挎包在花坛边上站了会儿,踢一踢脚下的小石头。 盛帆自认是个高情商,心想这会儿在温书晗亲友面前,肯定得好好表现自己:“嘿嘿,不管怎么说,一面之缘也是缘嘛!对了,书晗前段时间遇到了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我在负责保护她!” 闻言,像听见什么笑话,陈言肆眉梢一挑。 他在车里打量对方片刻,短促笑了下。 “你,保护她?” “对!”盛帆斩钉截铁。 音落,陈言肆手里的烟悄然弯折。 他不动声色,语调沉了几度,状似饶有兴味:“怎么保护,说来听听?” 话题开启,盛帆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最后才想起来友好地问一句:“对了,你是书晗的......朋友?” 空气稍一静。 他懒洋洋掀起眼皮,眸里泛起一丝倦意,平静反问:“你觉得我是她什么人?” “唔......”盛帆搔了搔鼻梁,拿不准主意,“应该就是朋友吧?” 陈言肆从容一笑,语调恣意随性又有点轻挑:“不如去问她?” 第10章 含温 ——不如去问她。 温书晗眉心一跳。 问题就这么莫名其妙抛到了她头上。 再一抬眼,盛帆已经跑回来站在她面前。 小纨绔满脸期待,仿佛在说:‘快告诉我快告诉我,你们一定是普通朋友吧,是吧?’ 温书晗还未作答,他已经默认,并借此勾画美好愿景:“如果你们是普通朋友,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每天接送你?毕竟我们也是朋友!” “......”她的耐心值已经告急,“我们——” “你放心!”盛帆坚定打断,“反正,只要你还单身,我就会继续追你,继续保护你的。” 温书晗暗自叹气。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必须彻底断了他的念头才行,不能让他为了无望的事情继续耗下去。 “盛帆,我有男朋友了。” 此言一出,盛帆原地呆愣。 “啊......”他回过味来,苦笑着搓了搓头发,“原来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啊,难怪......” 温书晗都没说男朋友是谁,没想到他自动配对。 只好将错就错,用最小的音量谨慎道:“不过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保密好吗?” 盛帆鼻梁一热,咬牙挤出一个笑:“放心,我一定听你的!以后我不会再追你了,你跟他在一起一定要开心啊......” 说完便转身,怒搓了把脸。 天杀的,他好想哭啊。 温书晗松了口气。 盛帆太轴了,但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只是她真的不喜欢他。 让他越早放弃越好,不然浪费他的时间,她会感到愧疚。 ——滴。 一记刺耳的车喇叭声,在催她。 温书晗回过神,向着陈言肆的车小跑而去。 开门上车,她若无其事系起安全带。 “可以了,走吧。” 十几秒过去,迈凯伦引擎久久未动。 陈言肆点了点方向盘,偏额看着她。 幽深视线在她眉眼无声描摹,松散笑意里含了一丝漠然的审视。 “温书晗。” “你利用我啊?” 空气一滞。 “你说什么?”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又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比别人多一只耳朵吗?刚才那么小声他都能听见。 陈言肆倏地勾唇,忽然倾身迎过来,一手不由分说攥起她手腕。 距离突然拉近,她一愣。 失神之际,她软若无骨的手指在他掌控下,不知所措地碰向他耳朵。 触感有点凉,耳软骨脉络清晰。 他耳边浓黑的短发发茬有轻微刺感,有点叛逆地扎在她指尖。 半温的晚霞漫入车厢,两人在微滞的空气里长久对视。 陈言肆漫不经心盯着她,拇指摩挲她微微凸起的腕骨。 她呼吸乱了节奏:“怎么了?” 他不着痕迹地笑:“摸摸看,有没有多的一只耳朵?” “......”一点吐槽的小心思也能被他看透。 她心虚又认栽地把手抽了回来,小声解释:“我就说说而已,只是想让他放弃。” “哦,所以你未经我同意,让我平白无故成了你男朋友。”他眼神似明似暗地审问她,“温书晗,你就是这么还我人情的?” 她差点哑然:“不是,你别当真,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哦。”陈言肆沉吟片刻,倦哑语调像极了威胁,“那我是不是能告诉他,温书晗在骗他?” “......”她杏眸一怔,“不行!你要是不高兴的话,我道歉就是了,就算你多帮了我一个忙,我会好好还你人情——” 话音未落,陈言肆再次靠近,最后一点距离所剩无几,两道呼吸倏然相撞。 她连忙往后躲,却被他按着后颈往前一带。 气息几乎碰到他鼻尖。 暌违已久的,一个要吻不吻的姿势。 她耳根染红:“你——” “别说话。”陈言肆微微低头,两人额心相抵,他忽然有点兴味盎然,拖着慢悠悠的语调对她说,“没发现?他在偷看啊。” 温书晗呼吸骤停,视线顺着车窗外悄然一偏。 果然。 不远处的小花坛,盛帆正鬼鬼祟祟猫在那儿。 他还是不死心,眼泪汪汪地从矮丛叶旁探出个脑袋,势必要看他们是不是真情侣。 温书晗再一次心累。 陈言肆呼吸略沉,淡嘲地“啧”一声:“做戏做全套,既然你不怀好意利用我,那我就勉为其难牺牲一下。” “?”怎么感觉他在颠倒黑白。 距离近到极限,还没反应过来,他微凉的嘴唇已经贴上来,似吻非吻地擦过她嘴角。 温书晗身形一滞,无意识攥紧他柔软的黑绸衬衫。 亲密无间的回忆开始翻涌,一颗心脏清晰跳动。 三秒过去,他没有退开。 反而轻轻地在她唇角摩挲着,动作缓慢,熟练而刻意,暧昧又怜惜。 呼吸绵长,夹杂着微沉的喘意,缠上她的。 温书晗喉咙生涩,防线开始迷失。 完全降下的车窗定格这一幕。 含温 第15节 像宣誓主权,陈言肆一手捧着她脸颊,极尽温柔地吻着她,她眼下泛起一抹红晕。 不远处的盛帆真要哭了。 陈言肆一边半真半假地跟她接吻,另一手往后一伸,果断按下按钮,车窗玻璃慢慢升起。 空间全然隐蔽,他轻微退开一点距离。 恍惚对视,她惊觉他眼里有动荡不安的欲望,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一场肆意掠夺。 他阔热手掌缓缓下移,指腹摩挲她颈侧,低喃道:“温书晗,第一次。” 她反应力慢了半拍,呼吸由紧放缓,眼神带有一点迷离,声音微颤:“第一次什么?” 他沉声说:“第一次,不用在别人面前装不熟。” 音落,温书晗彻底从暧昧中回神。 她闷闷地抬眸瞪他,没什么震慑力,像在给他挠痒痒。 她把脸偏到一旁:“好了,他已经信了,不用再演戏了。” “演戏?”他嗤笑一声,“谁说我在跟你演戏?” 温书晗心一紧,忽然有点百口莫辩:“明明是你刚才说的!” “有证据么?” 陈言肆恢复以往的顽劣,一手用力扣住她下巴,逼她转过来跟他对视。 “温书晗。”他饶有兴味道,“我当真了。” 第11章 含温 温书晗心平气和端详他。 下一秒突然憋足一股劲,掌心按住他额头,像抗拒人类接触的猫科动物一样推开他。 “你不要耍无赖!” 两人以一个漫画分镜里常见的古怪姿势对峙着。 陈言肆耷着眼皮佯装沉思,神情蛊惑地“啧”了声:“是我耍无赖,还是你趁火打劫剥夺我的单身权?” “?” 太欠了。 越想越气,忽然鼻梁一痒,她收回手,掩住口鼻小声打个了喷嚏。 陈言肆眉心一动,从中控台附近拿了件叠好的西服外套,敞开披在她身上,打开车内暖气。 “出门也不多穿一件,自己什么体质心里没个数?” 温书晗吸一记鼻子,默默盖好外套。 肚子咕噜一声。 他眼风扫过来:“又没吃午饭?” “嗯。但我不饿。” 舞蹈这行讲究身韵,尤其是古典舞,体态轻盈是最基础的门槛。 温书晗算是入门早的那一批,在青春期之前就已经忘了“完全吃饱”是什么感觉,再好吃的东西也只是浅尝辄止。 加上最近舞剧公演临近,更需要控制体重。 《寻芳》是大型叙事型古典舞剧,民国背景,演出组过半都是女生,通过抑扬顿挫的舞姿,展现在变革时期里聚散分离的友谊,诉说战乱之下难能可贵的勇气与坚韧。 群舞结束之后最后一幕就是她的压轴独舞,a角要挑大梁,到时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身姿自然也要呈现更好的状态。 但是长时间营养不均衡,身体就会发出一些指令,勾出一点馋。 深灰色迈凯伦从主干道绕进一条捷径,路过一个烟火气十足的老居民区。 温书晗看向窗外,发现沿街有一家炒货小铺,在卖糖炒栗子。 过了几秒,陈言肆忽然在路边停车。 温书晗以为遇上了红绿灯,转头却看他若无其事下了车,迈着一双长腿往炒货铺走去。 店铺老板正乐呵呵刷抖音,看见有客人来了赶紧起身招呼:“您好!来一份?” 陈言肆身高腿长地停在小铺柜台前。 靠外侧的炒锅里堆着满满的乌棕色栗子,颗颗饱满,糖渍晶亮。 锅沿热腾的雾气染着甜香,水汽白蒙蒙地在一阵秋风里打旋,模糊他锐利眉眼。 “来半份。”他说。 老板见他气质不凡,肯定是个不缺钱的主,立刻打包票推销:“来两斤嘛,我家的板栗很好吃的!” 陈言肆浅笑:“下次吧。这次就半斤,多了她不吃。” “好嘞。”老板爽快地秤好半袋,多套一个透明食品袋递给他,“给!冬天要到啦,给女孩子买点儿热乎的,让她身体好,心情也好。” 温书晗趴在车窗,从马路对面看见陈言肆接过袋子,跟老板说了句什么,嘴角挂着疏浅的笑。 聊什么呢究竟。 半分钟后,陈言肆不紧不慢折回来。 车门打开,一阵烘炒后的焦甜气息扑鼻而来。 好香。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 陈言肆关上车门坐进驾驶位,袋子不轻不重甩在仪表台上,打开车斗拿湿纸巾。 他边擦手边扫她一眼:“看什么?” “......没什么。” 虽然她挺想尝一个,但这肯定不是买给她解馋的。 她虚空看了会儿道路前方,身边一阵动静已经干净利落地结束。 一颗剥好的栗子莫名其妙摆在她眼前。 她泛着浅棕的琥珀瞳仁倏地往边上一转。 陈言肆手里举着栗子,像逗猫一样逗她:“不要?” 她肚子里的小馋虫蠢蠢欲动。 “要!” 他往她嘴里塞了一个。 她目光茫然地嚼啊嚼,他懒散地问:“再吃一个?” 她眨眼:“嗯,最后一个。” 最后真的只吃了两个。 剩下还有很多,于是带回老宅,给周末回家的裴嘉彦哐哐解决了。 小少爷最爱吃糖炒板栗,他喜滋滋地剥着温度尚暖的栗子,心想,表哥对我真好啊!专门给我买的。 - 第二天就是周六。 温书晗起床后下楼,看见餐桌上安静刷平板查看工作邮件的陈言肆。 她不禁开始琢磨,他到底要在老宅住多久? 两人目前都只是临时短住,他这个亲孙子不走,她也不能先开口说要走。 毕竟人情世故最难打理,爷爷又太疼她了,让她不好意思不在家待着。 吃过早饭,温书晗在挨着露台的藏书室里,在陈慈远的教导下温习书法。 书案正前方一整面落地玻璃,晨光洒进来满室敞亮。 她手里这只毛笔,是拍卖会里竞得的竹雕紫檀兔毫,也是陈慈远送给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百年前的文房物件份量不轻,第一次用的时候总觉得沉,现在已经格外趁手,她执笔稳,运笔也简明制胜。 “嗯,不错。”爷爷夸她,“一个‘永’字就能见功夫了,进步很大。就照这么练,挺好,千万别被言肆那小子带偏了,他写的字行不行草不草,乍一看入眼,细看太失分寸,没规矩。” 高中那会儿,两人时常在老爷子眼皮底下一起练字,陈言肆的毛笔字她是知道的,怎么潇洒怎么来。 其实很好看。 她小声“嗯”了下。 管事的吴伯来叩门:“老先生,客人到了。” 陈慈远退休之后依旧是市商会的名誉会长,平时总有人带着些珍稀古玩来拜访。 “好。”老人家搁下毛笔,离开藏书室。 温书晗自己沉下心练,临《楷书六言联》。 其实她的书法技巧有一半是爷爷教的,另一半,是陈言肆曾经旁敲侧击,让她进一步悟出来的。 落墨时,裴嘉彦悄默钻进来,搬个红木小凳在她旁边乖巧坐着,神秘道:“书晗姐,我发现一个秘密!” 她专注写字,分心问:“什么秘密?” “我好像要有表嫂了!” 一笔勾岔,像笔尖打了个滑。 她攥了攥紫檀笔杆,佯装镇定地问:“是谁?” “嗐,还不知道呢。我就是发现吧,表哥最近经常看手机,而且心情指数明显向好,有上涨趋势。”裴嘉彦老神在在,十六岁的高中生硬是凹出了六十岁算命大师的口吻。 “哦......是这样啊。” 含温 第16节 温书晗淡定自若地给毛笔沾了沾墨。 再次下笔,稳当许多。 裴嘉彦有种得不到捧场的失落,着急道:“姐!真的,你信我,我那个早恋的同桌就是这么被我发现的!” “......”她抿了抿嘴角,姑且算个笑,“原来你是个侦探小天才。” “是吧?”裴嘉彦自认天才,“他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觉得吧,表哥也真该谈恋爱了,他母胎solo多久了都,男人老了是没人要的!” “......” 弟,宇宙再爆炸一次他都不可能母胎solo。 “姐,悄悄告诉你。”他蹬蹬蹬地连人带椅一起挪近,小声说,“其实我觉得你跟我表哥最配。” 她手腕一顿。 裴嘉彦浑然不觉地往下分析:“但是吧,爷爷肯定不同意,他都把你当成亲孙女了,到时肯定又要说什么分寸啊,规矩啊......” “唉,大人的事情真复杂,就不能简单点吗?就像我妈我爸,离婚又复婚,复婚又离婚,麻烦死了,一直离着多好,我能领两份零花钱呢。” 青春期男孩的心思过于丰富,温书晗哭笑不得:“弟弟,你的卷子写完了吗?” 裴嘉彦神情一变。 小少爷再怎么金贵,也要老老实实写作业。 在她的吓唬下,小少爷哀嚎一声,带着对作业的憎恨愤然下线,离开藏书室。 温书晗潜心落笔,不一会儿,又听见双扇门被推开的动静,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绕过了屏风,向她而来。 她以为是裴嘉彦。 “卷子这么快就写完了吗?” 身后一声淡笑。 “写什么卷子?” “......”怎么是他,不是说今天有应酬吗? 陈言肆从身后贴过来,两手自然而然撑在桌沿,圈住她身体两侧,低身,热意微浅的呼吸拂在她耳旁:“温书晗,我今年二十六,不是十六。” “哦。”她笔尖悬空,“裴嘉彦说,男人老了是没人要的。” 他偏额看着她侧脸,挑眉:“你赞同?” “赞同。” 他笑了下。 鼻尖不经意蹭过她耳垂,轻笑时带起一缕热意。 “卷子做不来,别的倒是可以做一做。”他说。 温书晗不理他,取了张空白宣纸,提笔落墨。 他低头,呼吸浅浅埋在她颈侧,嗅她发丝间的暖香。 “这回是你二次招惹我,我可以决定什么时候暂停,什么时候继续。” 唯独没有“结束”。 她小幅度吸一口气,反驳:“上次是意外,我都说让你别当真了,还有,第一次不是我招惹你,是......” “是什么?”他慢条斯理追问。 她生涩吞咽一下,快速答:“是你蛊惑我。” 陈言肆忽然亲吻她颈侧,气音低缓:“我怎么蛊惑你,说来听听?” 这一吻轻而浅,带着酥麻的痒意,她心跳滞顿。 连忙搁下毛笔,回身推了他一下,一双水眸盯着他:“你到底要怎么样?” 陈言肆纹丝不动,依旧低身靠近,逼得她后退一步,他双手再一次撑在桌沿,不动声色“困”住她。 一双狭长眼眸晦暗而深邃,与她视线交缠半晌,他带着松散笑意说: “要你啊。” 她心一跳。 “你发什么疯?” 心下纠结,扔一句:“我还有事,要出门了!” 说完便绕过他快步离开。 他语调散漫:“去哪?” “拜访苏令贞老师!” 人走了,桌上留了幅字,秀气飘逸的楷书。 八个大字:「豺狼虎豹衣冠禽兽」 “......” 好像在骂他。 字倒挺好看。 - 其实拜访苏老师是过两天的事,今晚是聚会。 温书晗傍晚离开老宅,打开手机再确认一遍地址。 徐伊然:[性感美少女在线轰趴,来此一游~] 徐伊然:[ulive-地址定位] 许悦:[好猥琐,踢了你] 徐伊然:[我买单] 许悦:[好的姐姐] ulive是金桐路新开的一家夜场,规模甚大。 开业前各平台账号齐唰唰预热,主打dj嗨场和男模热舞,光是那几个宣传短视频就赚足了眼球。 今天正式开业,据说老板请了个当红的选秀男团来暖场,一大群粉丝闻风而动,排着队凭限量预约码入场,正门堵得水泄不通。 温书晗和许悦同时到,两人看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简直萌生打道回府的冲动。 “没事,我们排队进吧。”温书晗耐心道。 “唉,行吧。”许悦牵着她往前挤。 在一众朋克打扮里,温书晗一件浅灰色开衫搭月白色长裙,乌黑的微卷长发恰好及腰,暮色在她身上镀了层半透明的柔,清冷里自带一丝古韵。 气质实在惹眼,不少人打着街拍旗号靠近她,最后全被许悦打发了。 打发完又有一人走过来。 男人一身板正的黑西服,别着工作耳麦,像夜场特聘的安保。 对方问她:“您好,请问是不是温书晗,温小姐?” 温书晗点点头,对方微笑:“好的,二位请跟我来,走另一侧的贵宾通道。” 两人:“?” 群里正好蹦出消息。 徐伊然:[我订的卡座显示已经现场核实了,你们到啦?] 许悦噼啪打字,由衷敬佩:[姐姐,怎么不早说啊,您是真有人脉啊!] 徐伊然:[?] ... 进到场内,纷乱射灯一阵又一阵迷人眼睛,声浪炸耳。 方才那位保安把她们领到卡座,给她们桌上放了一个专属按铃,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他。 许悦看了一圈,别人桌上都没有这玩意儿。 体验到了被优待的快乐,她大喇喇把包甩在沙发上,愉悦一瘫:“宝啊,这个世界终于对我好了!” 温书晗也坐下,越想越不对劲。 直到后方卡座,有人在嘈杂音乐里大声对话: “啊?没听清!你说这家老板姓什么?” “不清楚啊!我只知道股东姓陈,是陈家那个陈吧?” 温书晗隐约听得一耳朵,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们能走贵宾通道。 她谨慎抬眸,从客人半满的二层挑台,一路观察到专属于svip的三层挑台。 终于,在第三层的玻璃围栏中央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他特别讨厌喧闹环境,嫌吵,炸得耳朵疼。 这次能来,应该也是给了合作伙伴一点面子。 裁剪利落的黑衬衫挽起衣袖,他背靠围栏,跟周围的几个男人聊着什么。 时不时懒散一笑,点燃的烟夹在指间,火星忽明忽暗。 这根烟应该是别人献殷勤给他点的,他没抽几口。 陈言肆一向分得清工作和生活。 工作时一副冷飕飕的冰山样,回归生活就还是眼前这副懒散松弛的样子。 他这样引人艳羡的出身和相貌本就少见,行为举止越是云淡风轻,就越让别人觉得他随时可能纵欲。 一副好皮囊浸在这声色场里,再疏离也品得出一丝蛊惑的浪意。 温书晗看见有人隔老远拿着手机拍他。 含温 第17节 他应该是发现了,不躲也不避,只是随意抽了口烟,在烟雾浅淡里朝摄像头掠去一眼,不甚在意。 仿佛在说,你们从哪个角度看我都好,或者从哪个方面分析揣摩我都好,我不会为此多分一个眼神。 于是从高中时起,身边所有人都觉得,陈言肆做什么事都很酷。 温书晗暗自腹诽,那你们一定没见过他在纸上画涂鸦的样子。 画得丑死了,一点都不酷。 不仅如此,这人早晨还有糟糕的起床气,只要她一动,他就拦腰把她捉回怀里,呼吸深埋在她肩窝,抱着她继续睡。 很烦人,很霸道。 “我去躺洗手间。” 温书晗起身离开卡座,避开他可能看见的区域。 不能让这混蛋发现自己。 出门前,她说要去拜访苏令贞老师,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他要是发现了,肯定会揪着这点不放。 陈言肆低眸侧眼,轻描淡写扫了眼挑台之下。 哦,在躲他。 他掐了烟,身子离开围栏。 几个朋友好奇:“诶?去哪儿?” 他轻懒道:“捉只兔子。” 第12章 含温 安全出口标识幽然闪绿,温书晗避开舞池中心区,专挑偏径走。 声浪逐渐消淡在耳后。 她循着头顶的卫生间标识,弯弯绕绕不知拐到了哪条走廊,灯光亮了许多。 稍作思考,侧前方忽然有个女生冒出来,目光四下搜索,叫住她:“哈喽?” 温书晗定在原地,对方走上前:“嗨,看你有点眼熟哦。” 温书晗看着眼前陌生的棕发黑眸,礼貌一笑:“抱歉,我不认识你。” “是吗?没关系,跟你打听个事儿。”女生拿出手机,屏幕面向她,“你在里面看见他了吗?” 屏幕亮出一张照片。 温书晗迟疑片刻。 照片里的人明显是陈言肆,环境在一个装修复古的小酒吧,周围都是些金发碧眼。 应该是在国外拍的。 女生晃了晃手机:“没有看见吗?” 温书晗回神,平静道:“看见了,他在三楼。” “这样啊,谢谢喽。”女生友好一笑,兀自离开。 温书晗觉察到一丝微妙,但很快消散。 她继续往前,忽觉好像绕错了方向,再往里应该是工作人员休息区了。 正想原路返回,一晃眼,看见走廊转角处两个亲密相拥的身影。 女方身材高挑,一袭黑裙背靠着墙,身前的男人蛮横地将她拦腰抱着。 两人面对面相贴,热吻辗转,距离退得藕断丝连。 她抬眸对他媚然一笑,几根乌黑发丝沾上唇角凌乱的口红。 “你大哥会杀了你吧?”她问。 “你就盼着我死?”男人勾走她嘴角的发丝,嘴唇又急迫地压下去,闷喘吞含。 是陆承昊和路柠。 温书晗装没看见,转身快步离开现场。 刚要转弯,砰一下撞到一个胸膛。 “......”好熟悉。 头顶一道慵懒含笑的声音:“往回走?” 陈言肆正低眸看着她。 她下意识为刚才看到的事情保密,耿直道:“前面不能走。” “哦。”他低身,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端详她脸庞,“那你又怎么肯定,从我这儿就能走?” 温书晗默不作声想法子,趁机从他边上矮身避过去,下一秒却被他勾着衣领捉回去。 “不是要去卫生间?带你去。” 她几乎被他拎着走,好郁闷:“你怎么知道?” 他冷哼一声:“不然你转来转去是要选个风水宝地打兔洞?” “......” 陈言肆带她走私人通道,进到一间装饰风格清冷而贵气的套房。 ulive没有酒店业务,这间套房好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门后的树干型衣架上挂着几件他的衣服,专人熨烫完送过来的。 这里完全是他的领地,温书晗暗自觉悟,自己在这儿多待肯定没好事。 于是只在卫生间洗了个手就出来了。 出来顺手把门带上,转身看见陈言肆的背影。 他站在窗台附近的圆几旁弄着什么小物件。 “嘶——” 一声很轻微的吸气声。 她缓慢眨眼,从他声音里听出点不寻常的痛意。 主动靠近问:“你怎么了?” 陈言肆神色淡然地转身,把修长食指竖给她看。 她一怔。 指腹划了道很大的口子,血都流到掌心了。 她又看向圆几。 原来是在给剃须刀换刀片。 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心了?换个刀片都能被划成这样。 陈言肆收回手,拿起剃须刀在手里转了一道,递给她:“过来帮我?” 她一脸莫名:“帮你什么?” “刮胡子。”他理所当然地说。 “......” 他好像没有长出来的胡子? 这人究竟是什么极端细节主义。 她正暗自腹诽,他又波澜不惊补了句:“手受伤了,动不了。” 她头冒问号:“那另一只手呢?” 陈言肆微微偏额,语气含讽:“温书晗,两年而已,就忘了?右手不是我惯用手。” “......哦。”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伤口先消毒吧,有医药箱吗?”她问。 “柜子里。” “哦。” 她找出医药箱。 陈言肆敞着腿躺坐在沙发椅上,她搬了个椅子坐在一边,先给伤口擦了一遍消毒药水,再用小一点的绷带慢慢包扎。 “刀片没有生锈吧?” 她问完,谨慎地把头一抬。 一下撞进他沉静眼眸,情绪在细枝末节里无声颤动。 空气滞了一瞬。 “没有。”他看着她,很平淡地说。 “哦......”她很快把头低下去,缠完最后一圈绷带,小声应他,“没有就好。” 处理好伤口,剃须刀真就莫名其妙到了她手里。 陈言肆不爱用电动,更习惯细柄手持。 在顶部安插好刀片,她坐回原来的位置。 按理来说,新生的淡色胡茬要靠得很近才能看到,半米距离只能估算个大概。 她事先提醒:“我看不太清,你别乱动,不然伤到你。” “嗯。”他喉咙里沉出一个单音节。 她挪了下椅子,发现还要往前靠近一些,才能碰到他的脸。 含温 第18节 但再往前,就会硌到沙发椅的矮扶手。 正思衬着如何调整位置,他突然伸出手臂,将她拦腰一夺,她瞬间瞪大了眼眸,整个人跌坐在他身上。 呼吸暂停一秒,她双手在他胸膛撑起来,耳垂一热,有点不知所措的气闷:“你——” “腿岔开,坐我身上。”他打断她的抱怨,腔调近似于命令。 又或许在这种情形下,是一种友好的指导。 她已经无心揣度,只觉得别扭。 慢慢地把腿分开,大腿根压着他硬邦邦的胯骨。 他松开手,鼻腔里笑了声:“脸红什么,这样不是更方便?” 她咬牙揩了一手泡沫,加了点打击报复的力道抹在他下半张脸。 语气冷淡:“再说话你就自己弄。” 几秒后,两人都安静下来。 刀片贴上肌肤,迎上一层薄薄的泡沫,她手腕小心翼翼地动着,试图用锐利刀片刮去一些肉眼难见的胡茬。 男人身上有成熟而无形的荷尔蒙,他在利刃之下纹丝不动,倦怠地半阖着眼皮,目光长久不移地看着她。 温书晗觉察他的视线。 她不想被他盯着。 他的眼神时常让人猜不透,她不知这双眼眸里,最深处到底是喜还是嗔,究竟是空茫的,还是掺了不知名的念想。 她心一横,空出的一只手覆上他眉眼。 “可以把眼睛闭上吗?” 他没说什么,闭上了眼。 敛下的睫毛擦过她掌心。 有点痒。 终于,泡沫刮净。 余下一些微凉的白色软沫沾在她手指,被她用纸巾擦拭。 “好了,很干净。” 温书晗冷淡提醒完,刚想从他身上下去,他突然圈住她纤细腰身往回一抱。 “着什么急。”他目光更为幽深。 她避开他视线,一本正经道:“许悦她们该担心了。” 陈言肆笑了下。 “不见得。”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段疑似现场安保人员给他发的小视频。 点开竖到她面前,音画同时呈现: “分分分!你们肯定要分的啊,你看这张牌,他明显外面有人了!” ... “不要心急嘛,我给你解释一下这张命运之轮...下个月,最迟下个月就有一笔财要进!” 原来徐伊然到场带了副塔罗牌,吸引了一堆女孩来排队占卜情感和财运。 卡座热闹得几乎被围,许悦在一旁帮忙添加微信,拓展线上占卜业务。 “......” 徐伊然不愧是互联网大厂里的金牌销售,在哪儿都能赚钱。 手机息屏放到一旁,陈言肆把她抱回怀里,声音沉哑得有点泛空:“陪我休息会儿。” 温书晗的侧脸贴在他颈侧,感受到他蓬勃跳动的脉搏。 他回国之后,集团一大半的事情都是他全权负责。 这人表面高效率,好像什么都能完美扛下,但他是人,不是机器,终究都会累的吧。 基于柔软的同理心,她挣扎离开的欲望缓缓消弭。 渐渐的,听见他匀浅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 室内地暖让空气升温,暖意包裹住裸.露在外的寸寸肌肤。 倦意来袭,她也跟着闭上了眼。 ... “晗晗。” 陈言肆似乎在叫她。 脸颊有被宽热手掌抚摸的微妙感,她慢慢睁眼。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挣扎着身子想要退开,他手一按将她拧回来。 距离近到极限,她呼吸紧促,与他面对面。 他眸底有动荡不安的欲望。 他眼中的她像十八岁时一样含怯,他目光沉冷地缠住她一双温润眼眸。 终于忍耐不住,他倾身吻她。 两人的温度都是烫的。 他含住她嘴唇,一个吻从唇角游移到脸颊,到柔软的耳垂,再到颈侧,在属于他的白皙细腻之间流连忘返。 她被吻得微微颤栗,仍然有一点倔,拧着清冷的眉,脸庞随着身体偏到一侧。 她心下凌乱。 明明在外人眼里,陈言肆对欲望轻视且淡漠,但在她身上,欲念却开始嚣张跋扈。 他亲吻她颈侧,轻轻吮咬。 动作里有放浪形骸,也有怜爱。 他舒然喘息着,声音染着久困兽笼的欲念,喑哑微颤,坚硬的喉结随着嗓音震动:“好乖。” 她深呼吸,突然推开他。 一个吻戛然而止,他看着她,锋利眉眼像有沉沦之意,深邃迷离。 杜松和苦橙气息浮在半空,很淡的烟草香和剃须泡的柠檬香悄然混杂。 “晗晗。”他克制地抚摸她脸颊,拖着暧昧语调问她,“你不怀念吗?” 每一个动作都牵出细微的痒,她呼吸颤抖:“怀念什么?” “怀念以前,我们瞒着大人在家里接吻,你在浴室里帮我——” “陈言肆!”她慌张打断,“当初分手是你果断同意的,而且我好像......也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 他置若罔闻,抚摸她柔软的发丝,继续低喃着:“你不怀念吗,我可是特别怀念。” 她慌张想走,却被他死死按住。 “自己脱。”他突然态度冷硬。 她咬牙不动,下一秒,他一手强硬地褪下她肩上的衣料,她身躯一滞。 “陈言肆!” ... 温书晗倏地惊醒。 心跳还没缓下来,她小幅度张唇呼吸,扫视身边的一切,确认这是现实。 陈言肆也还在睡。 是梦。 幸好是梦。 ——咚咚。 谁敲门?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人心慌,她晃一晃他:“陈言肆,有人敲门。” 陈言肆正闭着眼,呼吸均匀。 “陈言肆?”她又晃一下。 “温书晗,别乱动。”低沉倦懒的一声。 “......”原来没睡着。 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漠不关心,眉心拧了拧,压下轻微的起床气。 她稍微一动,他手臂一勾又将她强势圈紧,手掌很轻地抚摸她头发,气音沉哑松散:“好了,乖点儿。” 第13章 含温 陈言肆的手臂搭在她背上,将她整个人满满当当环抱着。 两份体温严丝合缝。 她本来就轻,压在他身上一点多余的重量都没有,好像他要多使出一分力气,她才不会从他掌心里悄悄逃走。 很久没有像这样安静依偎过。 含温 第19节 陈言肆大学的时候也喜欢抱着她小憩,最后她真的被哄睡着了,他还醒着。 然后他就很轻地,用鼻尖蹭一蹭她莹软的耳垂。 她睡觉特别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闹不醒她,就拖着懒散语调,沉着气音骗她:“温书晗,你怎么打呼噜啊。”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撩拨她耳垂,有点痒。 她没听清,但也快醒了,轻软呜咽一声埋进他怀里,猫一样。 他捏一捏她小巧鼻尖,胸腔里闷出一声低沉笑意:“怎么这么乖啊。” ... 以前她觉得,陈言肆挺能烦人的。 虽然他现在也很坏,但骨子里多了一份沉淀已久的稳重,挺阔肩膀撑得起更大的重量。 陈言肆静下来的时刻变得越来越多,休息时更是眉目舒展,那股懒傲自恣的气质淡了不少。 像久浸猎杀场的头狼回归树林深处,在片刻宁静中卸下所有防备。 她仿佛感觉得到,他青筋里的血液正舒张涌动着,体温隔着衣料传递给她。 那些久别后的轻微生疏正在慢慢消融,分手时约好的“互不打扰”,在这一刻全然被破坏。 终于等他呼吸有了变化,她脑袋稍微抬起来。 他半阖着眼接过她的视线,她一动不动看着他,一双雾蒙蒙的眼眸惹人怜而不自知:“我要走了。” 他神情微动,声音依旧沉懒:“去哪。” 她眼睛一眨:“当然是回家。” “一起回。” 不容置喙。 他倦意仍在,似乎还想把她留在这儿。 力量差距悬殊,只要他不松手,她就会被强制性贴在他身上。 碰巧,陈言肆的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他看着她:“帮我接。” 终于有了起身的机会。 她一手撑住他肋骨,坐起来,拿起手机滑向接通,将听筒贴到他耳朵边。 电话那边有了声音。 他眼底划过一丝索然无味,目光依旧定在她身上。 “谁。” “我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吗?我是郑遥啊。” 听筒里的语调,跟她在走廊上遇到的那个女生很像。 “今天ulive开业,你到底在不在啊?我到套房敲门了,一直没人应。” 陈言肆眸光变冷,话里有点匪夷所思的嘲意:“没人还要敲,指望有鬼应你?” 那边无言以对几秒,声音大起来:“什么态度嘛,我可是特意回国找你的,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今年打算怎么过?” “活着过。” 郑遥被他三个字噎住。 温书晗趁他听电话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一只脚轻轻点地。 刚要溜之大吉,却被他单手往上一拎。 她几乎被颠了一下,喉咙里无意识软溢出声,她一下子抿紧嘴唇。 陈言肆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眉梢挑了挑,一只手臂揽得更紧。 听筒里又问:“不办生日宴啊?” 他还是那个态度:“管好你自己。” “切。”郑遥话锋一转,“我去东湾市游艇港看了一眼,‘晨曦号’真的好漂亮啊,看来你也不是不解风情。” 再次听见熟悉的字眼,温书晗眉心一动。 陈言肆对那人有点爱答不理,回话很慢。 虽然在通话中,他的手却贴上她身体。 手指很轻地,掐着她后颈,慢慢往下移,像爱抚一把滑腻精致的琴。 她耳垂倏地泛红。 陈言肆的体温总是偏烫,只有沉静时指尖会凉一些,像冰块将化未化的棱角。 每在她肌肤上点一下,她呼吸就慢一拍。 听筒又有声:“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曦曦,而且还最喜欢出海玩啊?这份礼物好浪漫,它的首次出海是特意给我留的吗?你朋友们说你一直没用它。” 闻言,温书晗神思一顿,心里似乎有节树枝,硬生生被掰了一下。 所以‘晨曦号’到底是给谁的。 那边喜悦完,陈言肆淡笑了声,手里轻抚着的,依旧是温书晗脆弱白皙的脖颈。 她稍微屏息。 很痒,但又不能发出声音。 她肩膀微微拱了一下,一对好看的锁骨在他眸底深陷。 终于,他漠然回应对方:“与你无关,少做梦。” 音落,温书晗看他一眼。 电话已经挂断。 她小幅度吸一口气,眉心轻拧,抱怨道:“很痒。” 憋了这么久,心情也郁闷。 陈言肆果然和以前一样,私底下总是喜欢折腾她。 尤其喜欢在“公开”和“隐秘”之间那道模糊不清的缝隙里,肆意无度又游刃有余地主导。 比如在打电话时蛊惑她跟他接吻,又比如,她在卧室阳台晾内衣时,他从身后走过来,说是给她帮忙,其实手臂已经环上她的腰,偏头吻她耳垂,过分时还会轻轻咬一下。 明明卧室门都没反锁。 ... 温热黏糊的记忆在脑海中交缠,温书晗微微蹙眉。 陈言肆的手游移向前,托起她下巴,眼神饶有兴味:“想起什么了?怎么这个表情。” “想起——”她脑海中画面闪回,突然改口,“没想起什么。” “哦。”陈言肆很故意,顽劣地只听见她上半句,淡然打趣道,“我以为你忘了。” 她没忘。 关于那些隐秘的过往。 大学时,旁人对于陈言肆“有女友”这件事,态度是一致认同。 只是不知道,那个占据他每一寸生活细节的人究竟是谁。 一个众星捧月的人,上课时会用手机发私人消息,一聊就是一整节课。 还有手腕上时不时出现的黑色小皮筋,指关节疑似蹭到口红的痕迹,肩上带有一点酸甜樱桃香的沐浴露气息......数不清的暧昧征兆。 任谁看都是有了女朋友的状态。 越神秘,越让人想掘地三尺。 然而暗中关注他的女生们几乎把整个京大掀翻了,都找不到一个疑似对象。 或许是他藏得太好。 但真正在藏的不是他,而是温书晗。 陈言肆或许在配合她,但时不时还是会在她身上留下一些“专属印记”。 吻痕是,配饰也是。 有一次在更衣室换装,同学盯着她手腕上的物件观察了大半天,惊呼:“哇塞,温书晗你深藏不露啊?” 她一头雾水:“什么?” “你的手表啊!”对方挺爱研究奢侈品,一眼就断出品类,“这不是江诗丹顿的fiftysix吗?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么有钱啊。” “......”她攥了攥手指,没解释太多。 这块表是陈言肆让她戴着的,说要时刻提醒她注意时间,不要让他等太久。 她一心练舞,平时也很少注意这些配饰,没想到他给的,跟他那一块是同个系列的。 在他眼里不算值钱的一块,但已经够惹人注目了。 不想太招摇,之后她就把表放到了包里,见他的时候就戴在手上,不然他又不高兴。 当时他那个脾气,难哄得很。 京大舞蹈学院是单独分出来的,跟主校区隔了一条街。 附近有家咖啡厅,她经常跟她的复习搭子坐在靠窗位置,苦背文化课。 偶尔听见邻座的女孩们聊天。 十八.九岁正是情感丰富的年纪,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要至死不渝地爱某位当红明星,又提及爱着分手后无法挽回的恋人。 每每听见类似话题,温书晗就会疑惑。 爱是什么样的? 含温 第20节 温绍德经常对她说:“爸爸很爱你。” 但如果爱她,为什么要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轨另一个女人,把妈妈气走呢? 难以理解。 她好像没见过真正坚固不摧的爱,也难以想象它是什么样子。 咖啡厅里人来人往,玻璃门开了又合,风铃声清脆作响。 她拿荧光笔划着中国文化史的重点,下一秒,周围泛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低着头浑然不知,复习搭子立刻提醒她:“看,穿黑色卫衣那个就是陈言肆,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是不是很绝。” “......哦,我好像不记得了。”她埋头画线,直直的一条。 搭子打趣她一心学习,顶级帅哥都入不了她的眼。 当时是下午两点过,陈言肆好像午觉刚醒。 他带着他那糟糕的起床气,一副倦懒的顽痞样,插着兜跟朋友来买咖啡,一句话不超过五个字。 好拽。 拽什么呀,十分钟前刚睡醒的时候,头发肯定炸毛了,乱糟糟的,一点都不酷。 她暗自腹诽,下笔稍重。 不多时,陈言肆拎着一杯冰得沁雾的黑咖,冷淡地从这一桌经过。 视线未作任何停留。 空气里波澜微动,她想起昨晚在一起荒唐时,那份微甜的香气。 两人身上是同一个味道,但无人知晓。 无数道目光暗自追随着他。 这样出众的人,一辈子都不一定遇得上几次。得益于top名校里什么人都有,给人一种差距淡化的错觉,偶遇才显得理所当然。 然而等学业一结束,他又会回到属于他的金字塔顶端,到时连背影都够不着了。 不如趁现在多看几眼。 只有温书晗头也不抬,专注划重点。 桌上的手机响了声。 新消息。 陈言肆—— [今晚带你去南洱山天文塔] [看流星] 第14章 含温 深秋将至。 ulive开业那天温书晗消失一整晚,许悦和徐伊然从塔罗牌客潮中回过神来,惊觉,温书晗呢? 她们以为她被掳走了,一个电话慌慌张张打过去,等了半天,却是陈言肆接的。 说人已经到家了。 许悦差点把一声“前夫哥”叫出口,被徐伊然掐了一下才及时咽回去:“那个,她没事吧?” 陈言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平淡道:“已经睡了,不用操心。” 说完就挂了。 这一茬给了许悦她们一记暴击。 两人浮想联翩,在群里潜伏许久,终于在一周后把温书晗约出来“审问”。 周六晚上的商圈热闹非凡。 许悦挑了一家热火朝天的烤肉店,座位选在临街的户外区。 刚坐下,肉都没烤熟,两人坐在对面直直盯着她。 好诡异的眼神。 徐伊然拍案一审:“老实交代!不是说去卫生间吗?” 许悦横眉二审:“是不是和前夫哥天雷勾地火了?” “咳!” 温书晗喝了一口柠檬水,差点被呛到。 “......没有,那天晚上有点意外情况,他一会儿手受伤,一会儿又说累了,我就陪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 对面两人半信半疑。 “真的这么单纯?” 温书晗被她俩盯得浑身别扭,打岔道:“你们究竟想到什么方面去了?” 许悦:“当然是成年人该想的方面。” 徐伊然:“是的,而且你知道吗,前夫哥帮你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里隐约透露出一种......” 两人对视一眼,转头怪笑着看她,异口同声:“你懂的。” “......” 温书晗一下就猜到了。 那是一种餍足的事后感,有点懒怠,也有点沉磁的性感。 其实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两人独处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对视,他身上的纵欲气息也总是很足。 然而面对别人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许悦她们没打听太多,见好就收,开始吃肉。 这家烤肉味道不错,她俩大快朵颐,只有温书晗时不时从面前一盘拍黄瓜里戳起一块,心如止水地嚼啊嚼。 许悦啧一声:“舞蹈生好辛苦,每天吃得没滋没味的,不会觉得人生没意义吗?” 她说:“没事,我习惯了。” 徐伊然侥幸道:“幸好没学舞蹈,这专业简直不是普通人能学的。” 当时的大学女寝是专业混住,她们寝空了一个床位,只有三人。 许悦是英专生,徐伊然是广告专业,温书晗是唯一一个舞蹈生。 刚认识的时候,她俩觉得温书晗特别矫情,外卖不吃奶茶也不喝,天天啃沙拉。 她们好意分给她的饼干她也不吃,一直放在桌上,最后都快过期了,温书晗才想起来,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忘记了......” 她是真的忘了,因为大部分时间里,她食欲很低,零食在她眼里自动隐形。 于是许悦她们就不给她分零食了,觉得她不怎么领情。 她长时间吃得少,身体就差,三人关系转折的那次,是她低血糖昏倒在食堂,一睁眼,自己已经在医务室躺着了。 许悦和徐伊然各坐在病床一边,担忧地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喝水。 总之,态度忽然变得很好。 后来温书晗才知道,是陈言肆听说她昏倒,第一时间联系了她们,让她们平时多照顾她。 不过以他的语气,在电话里说话时肯定没什么好态度,不礼貌,但胜在他钱多。 礼物是每人一只走秀限量版lv。 这大手笔一出,许悦和徐伊然立刻就猜到了他们的关系。 但一直为她保密,非常靠谱。 三人友谊的起点,虽然是因为许悦她俩都是小财迷,但过程却是真的在交心。 ... “前夫哥是真大方啊。”徐伊然感叹道。 温书晗暗自叹气:“他花钱一直大手大脚的。” “何止啊!”许悦大口咬下一块烤牛肉,“听说他还造了一艘私人游艇,我之前刷到照片了,好大啊,连泳池都有,这个世界多我一个有钱人会死吗?” “‘晨曦号’是吧?我也看见了。”徐伊然猜测,“这个名字起得挺微妙的,是不是跟书晗有关啊?” 温书晗手腕一顿,黄瓜戳歪了。 “跟我?” “对啊,晗这个字,就是‘天将亮’的意思,那不就是晨曦或黎明吗?” 烤炉里的炭火滋滋作响,温书晗的脸颊被烘得有点热。 晗,晨曦。 她思绪有点飞远。 正发着呆,远处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她被吓了一下。 “我靠!出车祸了!” “哎哟,那车不便宜吧,叫阿什么来着?” “阿斯顿马丁啊。” 周围一群食客纷纷放下筷子,起身探脖。 “我的天,真的出车祸了。”许悦睁大了眼。 含温 第21节 徐伊然皱起眉毛:“妈呀,车头都变形了,车主该不会已经......” 温书晗转头看去。 出事地点是一个十字路口。 昏黄光线下,一串车牌号倏然闯进她眼里。 她心下一震。 顾不上许悦她们的疑问,她已经起身快速跑过去。 事发现场有点惨烈,小货车撞上了阿斯顿马丁,两辆车的车头被迫相嵌,后者的引擎盖已经开始冒起白烟。 小货车司机应该是酒驾了,这会儿跌跌撞撞下了车,整个人又醉又慌,绕着那辆被撞的黑车不知所措。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有人立刻报警,警车比救护车先到一步,现场拉起警戒线。 温书晗站在警戒线外,完全看不清车里的人。 心慌如潮水疯涨。 她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陈言肆。 那边一直没接。 她眉心拧紧,一连打了好几个。 心灰意冷时,一个电话回了过来。 她果断接通:“你在哪?” 那边顿了一秒,语气很淡:“在开会,你闹什么?” 这句话没有生气的意味,倒有点说不清的纵容和宠溺。 她听着他淡然无谓的声音,又看着眼前几乎报废的车辆,仿佛身处两个世界,人都快傻了。 “你、你在开会,不在开车吗?” “什么?” 她急得声音都颤了:“这辆深色的db11不是你的吗?车牌号跟你那辆一模一样。” “哦。”他波澜不惊道,“陆承昊借去开了。怎么了?” 温书晗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攥紧手机说:“他出车祸了……” 陈言肆静了片刻,声音变沉:“在哪?” “馥宁路。” “你跑那边做什么?” “我们来这儿吃烤肉。” “我看你是去吃拍黄瓜。” “……”能不能不要这么一针见血。 “喝没喝酒?”他问。 她老实答:“没喝。” “我喝了。” “……?” “来接我?”他尾调轻微上扬,听上去有点微妙的蛊惑感。 她今天确实是开车来的,馥宁路离公司也近,可以去接。 但为什么一定要她去。 她追问:“邱助理呢?” “下班了。” “......但是承昊哥出车祸了,我要先去医院看看。” 陈言肆一副司空见惯的语气:“他命大,死不了。” 温书晗还是很担心,回过神抬头看去,才发现救护车早就到了。 担架上被抬走的确实是陆承昊,但不是躺着的,是坐着的,甚至一只手还在打电话,看着一点事都没有,只有额头流了点血。 ......果真是命大。 听筒里的声音再度响起,沙哑沉磁中泛着一丝游刃有余:“所以能来接我了?” 温书晗已经没有其他拒绝的理由,柔声道:“那你等一会儿吧。” 挂完电话,她跟许悦说明情况,自己开一辆低调的白色沃尔沃前往屹松总部。 陈言肆已经离开办公室,整个人身高腿长地靠在大门前一根路灯杆上,沐着昏蒙月色。 夜风将他的黑色大衣吹得猎猎作响,他一手夹着烟,指间猩红明灭。 他轻掸烟灰,淡淡抽了一口,神情沉静而轻傲,眉眼之间染着疏离的清醒,不像是喝了酒的样子。 温书晗暂时靠边停,下车喊他一声:“陈言肆?” 他看过来,目光很淡。 一阵冷风起,温书晗裹紧毛衣开衫,小声催他:“走吧,好晚了。” 陈言肆掐了烟,扔到垃圾桶,不疾不徐走上前。 温书晗刚要转身拉开车门,他忽然靠过来,手臂环住她腰侧,强势地将她往前一揽,低头,脑袋埋在她肩上。 她慢半拍反应过来,心尖一颤。 两人身形相贴,她双手不知道放在哪,索性抬起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你......怎么啦?” “温书晗。”他声音哑得过分,“你担心我。” 她一时无言,斟酌道:“如果是其他朋友出事了,我一样会担心的。” “我是你朋友?”他淡嘲地问。 她抿了抿唇:“......也算吧。” 音落,他轻微含讽地懒笑一声,暧昧的热气拂在她颈侧。 “温书晗,我现在很累。” 他声音的确有点困倦,低低的,有点含混,听上去更加磨人。 她吞咽一下,安抚道:“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一直在开会。” 陈言肆抱着她,力道紧了一分。 属于他的温度席卷而来,带着很淡的烟草味,和他身上冷冽醇厚的杜松香。 她心跳有点快,又有点闷。 他气息越来越烫,又问她:“那你知道我累的时候最想干什么吗。” “什么?” 他沉声回答:“跟你做.爱。” 第15章 含温 这句话像骤雨突降,轰的一下避之不及。 温书晗心一跳,怀疑是她听错了还是他疯了。 气氛有点脱轨,她勉为其难镇定下来,转移话题:“累就快点回去休息。” 陈言肆呼吸很烫,埋在她颈侧哑声呢喃:“想在你里面休息。” 语义暧昧又露骨,侵略感笼罩而下,她耳垂逐渐燥热。 他抱得太紧,挣都挣不开,她后悔没多吃点饭,郁闷道:“早知道就不来接你,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陈言肆从她肩上抬起头,手臂用力揽紧,她纤薄的身体又被迫往前一贴。 温度将她彻底裹挟。 他下巴搭在她发顶,声音沉冷落下:“远离我,你很高兴么?” 霎那间,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言肆呼吸变沉,骨节清晰的手指陷进她乌黑长发,声音怅然又强势:“我让你高兴了两年,你是不是也该让我高兴高兴?” 温书晗不知道他说的“高兴”具体是指什么。 只觉得他变了。 变得越来越极端。 陈言肆退开一点距离,低着头看她,温热的手抚上她脖子,指腹缓缓摩挲。 “温书晗。” “我想要你。” 直白如冷锋过境,她眉心一紧。 连忙后退一步,却被他掐着后颈往前一带。 呼吸紧促。 她勉强理清思绪,无奈道:“这段时间,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能不能不要说这些很奇怪的话,我们已经分手了。” 陈言肆眼眸黑沉,看不出情绪。 对视半晌,他忽然松开了手,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安静地注视她。 温书晗喉咙有点干涩,转头避开他视线。 “你让秘书室的人送你回去吧。” 含温 第22节 白色沃尔沃急忙离开。 片刻,黑色欧陆迎着夜色闪了下车灯,没有追上去,只是云淡风轻掉了个头。 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不急这一时。 两人在夜色里分道扬镳。 陈言肆独自驾车去了希莱会所。 大厦在夜里傲然伫立,表面一派正经,其实就是个私密性极高的会员制声色场。 他对风月消遣一向无感,今晚也不是奔着那些来的。 走特殊通道下到地下一层,大堂内光线通明,半空围着中心区绕了几层观景挑台,层内卡座之间遥遥相隔,众人的视线聚在下方。 八角笼中正在进行一场拳击赛。 选手一对一搏杀,此时正是精彩时刻。 陈言肆坐在顶层挑台的沙发椅上,一手撑着额头,一副懒散闲适的姿态,目光淡然垂落,看着台下血沫横飞,他神情若有所思。 整场对局牵扯到各方利益,周围那些在圈里叫得上名号的看客都等着跟局,以求稳胜。 于是都暗中观察着陈言肆。 但他好像并不打算下注,似乎只是一时兴起,过来解个闷。 年轻酒侍上前,恭恭敬敬给他倒了杯路易十三。 酒刚倒完,梁煜泽从另一侧的看台荡了过来:“哎?还以为你跟承昊待在一块儿呢,你听说了吗?他从医院逃出去了,陆伯担心得半死,你说为了个女人至于吗?追得死去活来的,命都快没了。” 梁煜泽在他身边坐下,陈言肆支着下巴沉静几秒,冷嗤一声:“傻子。” “是吧?我就说,让他早点放弃得了。”梁煜泽吐槽。 八角笼中激烈交锋,输赢未定。 陈言肆的目光没有一个具体焦点,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只是忽然空茫地低喃一句:“不如把她锁起来,让她爱上你为止。” 一阵清脆的比赛敲钟声正好把声音盖了过去,梁煜泽没听清:“啊?你刚才说什么?” 陈言肆晦暗不语。 ... 温书晗心神不宁地回到老宅,发现家里的雇佣阿姨正在一楼侧厅,铺一张新的波斯地毯。 她上前问:“阿姨,爷爷不在家吗?” 阿姨柔声说:“老先生傍晚就出发去东京了,受邀出席一个讲座。您有事要找他吗?” 她顿了顿:“没事,爷爷要去几天?” “一周吧。” “好。” 陈知棠也旅游去了,那这一周她可以先回自己公寓待着。 第二天早晨,陈言肆一边扣好腕表一边下楼。 雇佣阿姨正往桌上端早餐,来来回回两趟,看上去只有他和裴嘉彦的份。 裴嘉彦一脸单纯地喝着海鲜粥,抬头:“表哥你醒啦。” 陈言肆拉开椅子坐下,平淡地问:“你书晗姐呢?” “她说这几天不在老宅住呀,没跟你说吗?” 音落,他脸色有点暗。 “她跟你说了?” “说了呀。”裴嘉彦乖巧道。 陈言肆嘴角一扯。 可以。 又在躲他。 - 温书晗回到自己公寓住了两天。 工作日照常来到练舞室,中午休息时想起来,有一份资料要去于姐那儿填写。 于是单独前往办公室。 门一开,却看见廖晓雨在桌上翻些什么东西。 四目相对,对方眼神飘忽地将东西归位。 温书晗没说话,若无其事走向书案,寻找需要填写的资料卡。 彼此错身而过,廖晓雨不经意地问:“你老家是江城的?” 温书晗手一顿。 原来这人是在偷偷查她的基础信息。 她嗯一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也没什么。”廖晓雨背靠书案,抱起胳膊问,“对了,前段时间看见有人开车来接你,是你男朋友?” “你很好奇吗?” 温书晗不给对方答案。 彼此又不熟,她也不需要老老实实回答。 廖晓雨有点吃瘪,没有再问。 傍晚她开车回去,没发现有辆红色宝马一路跟在她后面。 不多时,两辆车同时抵达公寓。 廖晓雨靠路边停车,暗自观察,看见温书晗的白色沃尔沃开进了公寓地下车库入口。 她又瞥了眼公寓名字:万城国际。 平平无奇的中档小区。 她心里冷笑了下。 原来温书晗真的就是个普通女生。 还以为有多大的背景呢,既然没人给她撑腰,那以后无论别人怎么对她,她都只能吃哑巴亏了。 廖晓雨敛了笑意,扭转方向盘掉头离开。 温书晗从地下车库坐电梯,回到自己的公寓。 像往常一样插钥匙开门。 下一秒,门开,她全然愣住。 家里......空了?! 她脑子里白光一闪,已经猜出是谁的手笔。 立刻拿起手机打电话,那边接得很慢,她第一句就问:“陈言肆你是不是疯了!” 一阵轻微电流声过后,听筒里只有冷淡的两个字:“下楼。” 无可奈何,她攥着手机快速下楼。 单元楼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黑色宾利。 暮色昏茫,她站在几米之外迟迟不上车,气闷目光盯着后座里的人。 车窗玻璃全然降下,陈言肆靠着座椅闭目假寐,气定神闲,西服外套的扣子全然敞开,好像某些欲念也跟着释放。 空气停滞几秒,邱助理无奈从驾驶座下车,上前压低音量劝她:“温小姐,您还是上车吧,不然我也很为难......” 温书晗攥了攥拳,最终还是上了车。 后座里无言半晌,她先开口问:“我公寓里的东西呢?” 陈言肆懒洋洋睁开眼,一手抵住窗沿支着额头,偏额看着她,另一手抚上她脸颊。 轻声慢语:“在我那儿。” 这平静的态度,反而更能把兔子逼急。 温书晗呼吸重了些,眼眶有点红:“因为我那次跟你提分手,所以你想报复我吗?” 音落,陈言肆轻笑一声。 “想多了。”他倦怠地在她耳垂上揉了揉,说,“我怎么舍得。” 邱助理听出气氛不对,赶紧一脚油门加速。 很快到达颐彰公馆。 陈言肆私人住宅的其中一处。 他先是带她来到二层的衣帽间。 里面大得惊人,比老宅里属于她的衣帽间大了快十倍,迷宫一样,每个精心设计的隔层都被奢侈品填满,有的甚至说不上名号,是定制品,也可能是拍卖会里竞得的孤品。 前方嵌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镜,温书晗看见自己呆滞的身影。 她心下沉闷:“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言肆从身后抱过来,幽深目光看着镜子里的她:“留下来陪我。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再谈一次恋爱。” 说得这么好商量,语气却跟威胁没什么两样。 她咬着下唇,沉着心拒绝:“不行。” 音落,陈言肆抱得更紧。 他鼻尖蹭过她耳垂,呼吸沉了一瞬,像在叹气,忽而话锋一转,沙哑嗓音里多了一份灼急的恳求:“温书晗,我有点难受。” 他侧脸轻轻碰上她脸颊,她指尖一颤。 含温 第23节 他额头真的有点发烫。 她下意识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不知道。”他半阖着眼皮,垂落的眼神暗沉如井,语调贴着她耳畔轻轻上挑,“不放心的话,帮我量个体温?” 镜中的他眼角泛红,好像真的很难受。 温书晗莫名郁闷。 思绪都这么混乱了还要保持人道主义,她觉得自己的素质有待降低。 她挣脱他的怀抱,把他往沙发椅的方向轻轻一推:“好了,你先去躺着。” 陈言肆照做。 她在最近的柜子里找不到体温枪,只发现一根传统的水银温度计。 将就着用吧。 她拿消毒湿巾把温度计全身擦了擦,小心翼翼塞他嘴里。 他敞着长腿半躺在沙发椅上,黑色衬衫解开两颗纽扣,隐约逸出一丝恣意和野性。 温度计松松散散搭在他嘴角,他看着她,微醺目光有点蛊惑,嗓音浑哑:“含多久?” “几分钟就好。” 她说完便转身,他忽然攥住她手腕,指尖不经意划过她掌心,转了一圈。 意识到危险含义,她倏地收回手。 突然怀疑他连生病都是装的。 这时一个电话进来,她心不在焉接通。 “呜呜,书晗你终于接电话了,我们好久没联系了,你还好吗?” 她心里连连叹气,耐着性子:“盛帆,你真的很好,但我们不合适,我说过很多遍了。” 陈言肆撑着额头掠去一眼,咬在嘴里的温度计像根将燃未燃的烟。 她夸那个人“很好”。 却从来没夸过他很好。 温书晗背对着他接电话,听筒里哽咽一下,仪式感十足地说了几句挽留话。 她刚想回一句,下巴却被人用力一扣。 电光火石间,她被迫转过半个身子,唇上倏地一热。 “唔!” 一个吻突如其来,她大脑宕机,手机一下子被她攥紧。 陈言肆疯狂吮吻着她,原先用来压制人的冷冽化作岩浆,在她唇舌间急转而下,狠厉勾缠。 她越挣扎,他越用力,细腰不赢一握,她在缺氧中浑身发软。 ——“书晗?你在听吗?” 听筒里有了声音,她心跳如擂鼓,喉咙溢出一声呜咽,无法回应,只能在吻里被席卷,被吞没。 她每紧张一次,他的欲望就被剧烈搅动。 一种在山巅汲氧的快感,陈言肆久违地在她身上品尝。 发烫的手掌抚上她肌肤,一片宛如新生的细腻,让人着迷。 陈言肆放纵着,沉哑声线卷着热意闷在吻里:“挂电话啊,晗晗。” 她眉心拧得死紧,手机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差点砸向那根水银温度计。 红色指示线没过37度。 他根本就没发烧! 温书晗脸颊红透,各种情绪杂糅涌起,气得在他唇上用力一咬。 陈言肆这次没有吃痛退开,而是痴迷地又吻了她一会儿。 终于,彼此藕断丝连地分开,他嘴角弧度微微向上,傲戾含讽中带着餍足的色欲。 温书晗眼角噙泪,红晕从耳垂蔓延到颈侧。 她呼吸很乱,拧眉瞪着他。 陈言肆低眸,轻轻抚摸她脸颊,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饶有兴致道—— “怎么连生气都这么漂亮。” 第16章 含温[入v二合一] 陈言肆轻曳而下的尾音缱绻浑哑。 好像身体里有瘾, 被她勾起来了。 然而他再怎么夸,温书晗也只是瞪着他。 觉得他莫名其妙,坏得没边了。 她生起气来眼角鼻尖都会泛红, 一双杏眸含着泪光。 常年在舞台上面对镜头的人, 瞪人挑衅时也媚眼如丝,没什么嚣张气焰, 反而惹人怜爱。 这样一双含情眼,确实什么好听的词都配得上。 陈言肆又掐住她下颌吻了一下。 方才经历过热吻辗转, 她舌根都要麻了,这会儿他再次倾身而下, 她立刻咬着唇,死守防线, 不让他探进来。 有点扫兴。 但更能撩拨起火。 陈言肆微睁开眼, 盯着她清冷脸庞。 其实有无数种强硬手段可以直驱而入, 破开她的防线,让她无法反抗。 温书晗也已经做好负隅顽抗的准备。 但他没有那么做。 下一秒,一个吻淡然分开。 她微微一怔, 抬眸迎上他降至冰点的视线。 他整个人的气场冷了许多,晦涩不明的目光落向地面。 温书晗的手机掉在地上, 屏幕还亮着。 盛帆还没挂。 有这份毅力,干点儿什么不好。 陈言肆心里冷嗤。 他拾起手机, 懒洋洋放至耳边,气定神闲地问:“找她有事?” 听筒里怵了一下, 登时改口:“啊......原来你们在一起啊,我没、没什么事。” “哦。”陈言肆善解人意地应了一声, 语调慵懒含笑,“那就挂了?” 字面意思很有礼貌, 其实语气里威胁意味十足。 好像那边再敢打过来,他就会干出一些非人道的事情。 温书晗早就见识过他的刁钻。 这个人真的很坏。 在听筒回话的前一刻,陈言肆稍微侧点身子,抬手抚上她脸颊,指腹在她耳旁摩挲。 有点痒,她下意识躲开,他就玩她的头发,柔软发丝一圈又一圈绕在他指间。 静了半晌,盛帆恋恋不舍又有点怂兮兮地说:“好,那我挂了,再、再见!” 电话蹭一下挂断。 温书晗眼皮直跳。 虽然“托他的福”少了一个困扰,但摆在面前的这个人,显然是更大的麻烦。 陈言肆把手机放回她手里,挑起她下巴,冷嘲道:“那家伙脑子是空的,身高是垫的,学历是砸钱水出来的,家里一个破集团还欠了好几笔烂账,随时可能破产清算。就凭他那点儿资本,也配追你?” 就那么点资本,跟蚊子肉没差,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温书晗不想替盛帆说话,也不想顺着陈言肆,索性调侃道:“本来你瞧得上的人也没几个,自傲狂......” 虽然是有傲的资本。 “你知道就好。”他语气温和又危险,视线打量着她,说,“尤其是那些不自量力往你跟前凑的,我一个也瞧不上。” 温书晗后知后觉,发现他好像在......宣誓主权。 “陈言肆你发什么疯,我们已经分手了,说好分手之后井水不犯河水的!” 陈言肆低眸看着她,目光不算锋利,但也称不上温柔,拖着懒散语调模棱两可地问:“陪我再犯一次?” 温书晗眉心一跳:“我不愿意!” “不愿意,那就让你愿意为止。” 温书晗呼吸紊乱,再待下去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一门心思逃离,陈言肆却轻而易举擒住她手腕,强势倾身将她抵在墙上。 她踉跄几步往后一靠,后背砸到的不是墙,而是他护在身后的手。 姑且不疼,但反应不及时,她喉咙里还是溢出了一声轻吟。 一副脆弱至极的倔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好欺负。 陈言肆目光忽沉。 含温 第24节 她对谁都那么好,说话温温柔柔,做事也礼貌得体。 偏又生得这么漂亮,软得像只新熟的蜜桃,谁都想捏一下。 太温和了,不行。 如果能在他手里调教出一点獠牙,他会更满意。 “温书晗,你太乖了。”陈言肆用另一手曲起指节,叩了叩她心口位置,“被别人缠上的时候,这里要狠一点,我之前怎么教你的,忘了?” 他叩一下还不够,手掌还要覆上来,坏得要死。 触感清晰又暧昧,她脖颈逐渐发烫,没好气地说:“你不就是缠我的那个,先放开我啊。” 陈言肆居高临下,一手压制住她,眉梢一挑:“你试试看,挣不挣得开?” 她双手被他一只大手锁着,贴墙交叉上举。 血液倒流,她手臂都快麻了,立刻皱着眉开始挣脱。 想要四两拨千斤,现实却适得其反,两只交叠的细瘦手腕被紧缚在他掌心之下,纹丝不动。 她怪他太使劲,郁闷死了:“你故意的!” 陈言肆得逞地笑了下,恶劣至极:“小祖宗,我根本没用力啊。” 说完又补了句:“我真正用力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不是最清楚?” “你!” 面对他浑不正经的撩拨挑逗,她鼻尖和脸颊同时变得更红,眼底细碎泪光惹人怜惜。 她眉眼间的情绪变化细微又柔软,陈言肆神情一动,手里忽然松了力道。 就这么放了她。 明明把她接回来之前,预计到她肯定会反抗,于是他什么阴狠手段都想到了。 但不知为什么,只要现实里她一皱眉,他连力气都收敛了九成。 温书晗顺利挣脱,小幅度倒吸一口气,靠墙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 快被他气昏了,胃也开始不舒服,一抽一抽的。 陈言肆看着她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默了片刻,他拿起她手腕,毫无章法地帮她揉。 “以后就住在这儿。如果不喜欢,房子还可以换,你自己挑。” 温书晗揣摩片刻,忽然把手抽回来,瞪他:“你疯了,我又不是你的金丝雀!” “你当然不是。”他眼神倏然一暗,“但你一直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让你是。” “?”这是人说的话吗,简直刁钻至极。 她呼吸发紧:“你越来越过分了!” “是吗?”陈言肆微微偏额,耐着性子沉声说,“害怕我,当初就不应该招惹我。” 他双眸沉戾,温书晗以退为进:“是不是陪你玩腻了这段时间,我们就可以结束了?” 音落,他淡笑一声:“我说过要‘结束’吗?” 温书晗被他气到,眉心一蹙。 表情里的细微痛意被他捕捉,他目光往下一掠。 “胃疼了?” “嗯......” 她下意识弯腰捂着左上腹,说话有气无力的。 真是在哪儿都让人操心,三天两头犯病,饭又不好好吃。 陈言肆太阳穴也跟着疼。 于是干脆利落地她抱到卧室里,主动给她找药,倒温水。 温书晗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跟他对着干。 她蜷着身子窝在被子里,看见他拿着一杯水进来,快速拧开药瓶,往瓶盖里倒了颗奥美拉唑。 陈言肆贴着床沿半蹲下来,催她:“起来,把药吃了。” 温书晗艰难挪动几下,拥着被子半躺起来,病恹恹地靠在床头。 陈言肆一手扣着她下巴,把胶囊喂进去,再贴着她嘴唇倾斜水杯,喂她喝水。 一个平常的关心行为在他手里变得如此强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强行给她灌了什么违禁药品。 她忽然觉得很别扭。 陈言肆放下杯子,一只手朝她伸过来。 她下意识往后躲。 他掌心贴上她额头。 ......原来是检查体温。 是她想多了。 她身体温度正常,没生病。 陈言肆脸色不佳地收回手,似乎知道自己刚才被她当成了变态。 他耷着眼皮问:“好点了?” 温书晗点点头。 嘴角沾了点水渍,他指腹轻轻抹去。 “晚餐想吃什么?” 她垂着睫毛,抱着被子无精打采地说:“没胃口。” 他嘴角一扯:“你是想成仙?” “......对,你管不着我。” 她气人的话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句,从来不说脏话,横竖都像给人挠痒痒。 回味还有一丝柔嗔,像猫尾巴软乎乎地扫在人心上。 很快,药效开始发挥作用。 她痛感减轻,人却开始犯困。 陈言肆看她耷拉着眉眼,指节刮了刮她脸颊。 “困了?” 她慢半拍点头。 他懒散道:“困就睡觉。” 音落,她扬起睫毛睨他一眼,眸底闪过一丝自卫似的怀疑。 好像怕他趁她熟睡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对视片刻,她手指往门外一指:“你出去。” 让他出去,但这里明明是他家。 陈言肆兀自笑了下,对她不经意间露出的小小锋芒感到满意。 温书晗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走了。 她松了口气,困得倒头就睡。 温书晗睡觉时安安静静,连呼吸都很轻,但总喜欢乱动。 中途有好几次,被子被她踢开,而她陷在睡意里浑然不觉。 夜色降临,房间门从外被打开。 陈言肆不疾不徐走到床边,漫不经心停下来,帮她重新盖好被子。 片刻,他低身半蹲下来,漆黑眼眸注视着她,手指撩起她耳边碎发。 果然很乖,一点警惕心也没有。但凡他现在做点什么,她根本无法反抗。 陈言肆半阖着眼,目光疏懒又深沉,在床边看她许久。 她呼吸匀浅,一点都未察觉身边人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他淡然站起身。 离开了房间。 ... 温书晗睡得意识昏蒙。 一觉醒来,落地窗外天都黑了。 她睡眼惺忪,摸黑开了一盏台灯。 发现床头柜上放了一杯姜茶,杯沿还在冒着热气。 姜茶边上是一份桂花糕,上面淋了花瓣糖浆,甜香四溢。 她陷落已久的胃口忽然被拯救。 卧室连着一间书房,陈言肆坐在书案前对着电脑屏幕,二郎腿上搭了一本涂鸦本,他靠着椅背,拿钢笔随意勾画着图案。 他懒得戴耳机,线上会谈的声音绕在书房里。 今晚参会的都是几位话语权不小的商界人士,各方之间或合作或竞争,虽然此刻的谈话风格近似聊天,实则暗流涌动,人人都在下棋设局,搜寻对自身最有利的一手信息。 有一位中年董事想要套话了解屹松的项目进程,陈言肆听他说完,笔尖依旧在纸上涂涂写写。 他眼睛都不抬一下,语气闲适地回话: “贵集团的ipo报告似乎有一些问题,审计那边解决了吗?” 含温 第25节 这东西要是被查出问题,是要追责坐牢的。 此言一出等于一招制敌,那边顿时有点哑口无言,尴尬地笑了一声。 “哈哈,谣言,那都是谣言......” 温书晗正好路过书房门口,听见了谈话声。 刚开始还以为他在跟下属开会,现在才发现不是。 聊这么敏感的话题,耳机不戴,门也都不关严实。 好像一点都不怕被她这个局外人听见。 门外有一道踌躇不前的影子,陈言肆撩起眼皮瞥了下。 放下笔迹恣意的本子,他沉声说:“家里有点事,不奉陪了,你们继续。” 说完就关闭麦克风下线。 他撂人面子不是第一次,然而那帮人一向无言以对,毕竟一堆棘手项目需要仰仗屹松的资金支持。 但大家忽然很好奇,他以“家里有事”为借口离开会议,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 ——“进来。” 书房里低沉出声。 “......” 温书晗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安了摄像头。 隔着一扇门都能看见她。 躲躲藏藏更显得有问题,她揉了揉有点睡懵的脸,坦然把门推开。 探出个脑袋问:“你讲完了?” 从陈言肆的视角看去,她这个动作,跟她微信里那个“猫猫探头”表情包一模一样。 他不经意挑了下眉,看着她:“刚才鬼鬼祟祟干什么?” 她反应几秒,力证清白:“什么啊,你才鬼鬼祟祟。” 陈言肆浅笑一下,锐利眉眼在暖灯光线中变得有些柔和。 “过来。” 倦懒低沉的嗓音顺着空气,缠到她耳畔。 她还没完全睡醒,一时忘了这人白天里是怎么恶劣强制她的,只凭着记忆里的依赖和熟悉,习惯性迈着忽大忽小的步子走到他身边,停下来,揉了揉困倦的眼。 “姜茶喝了?” “嗯,喝了。” “桂花糕呢?” “吃了一点,没吃完。” 她回答完,他面无表情将她看着,一手状似无意地牵起她的手,指腹按了按她柔软的掌心。 习以为常的小动作。 陈言肆还挺喜欢她刚刚睡醒的模样,浑身都是软的。 她没有抽回手,掌心被他按得有点泛红。 他低眸端详片刻,掀起眼皮看她,语气轻缓地问:“就不怕我在茶里加了东西?” 她羽睫一颤,倏地清醒:“你说什么?” 他眉眼松散,漫不经心说:“等半小时,药效上来之后就知道了。” 温书晗立刻往后退,神情慌乱地攥着书案边角:“陈言肆你疯了吗?” 对视几秒,他嘴角展了抹淡笑,移开视线打开电脑,一边查看工作邮件,一边哄她:“好了,骗你你也信。” 这份温柔来得有点突兀,不合时宜。 不知今晚会怎样度过,她忽然有点思绪纷乱。 书案边角被她捂热,书房里淡淡的檀香混入她每一次呼吸里,她又开始犯困。 这么晚了,她那间公寓的租约已经被陈言肆处理,完全住不了。 要是回老宅,又跟住在这儿毫无差别,都会被他盯着。 进退两难,索性先顺着他。 “我要洗澡睡觉了。”她谨慎道,“你安分一点,不要进来吓我,不然我立刻出国,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陈言肆掠来一记冷眼:“我有那么畜牲?至于你费那么大功夫躲我。” 温书晗瞪他一眼。 不躲他躲谁? 分开两年,他一回来就在她面前发疯,说想要她。 还说累的时候,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她...... 那么直白露骨,又胜券在握。 好像他终有一天会让她心甘情愿一样。 很难不怀疑是分手后的报复。 毕竟当年,是她放弃了他。 - 当天晚上,温书晗反锁了卧室门,门后还抵着一张书桌。 桃花心木沉得要命,鬼知道她搬了多久才把它拖到门口。 一番折腾下来,累得手都要脱臼了。 书房里,陈言肆慢条斯理翻着一份股权协议,隐约听见一墙之隔外乒乒乓乓的动静。 书柜玻璃倒映他淡漠脸庞,不知想到什么,他嘴角扯了扯,勾起一丝浅笑。 不像嘲讽,像是拿她没办法。 温书晗在卧室里防备半晌,确认不能被轻易闯进来之后,她才带着一身疲惫安心睡下。 没有意识到,其实陈言肆有钥匙。 但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打开这扇门。 相安无事一晚。 第二天一早,别墅里也不见陈言肆的身影。 温书晗松了口气,计划出门拜访苏令贞老师。 刚走出别墅,一辆车已经慢悠悠开到她面前停下。 她面露疑惑,只见驾驶位下来一位青年,是陈言肆秘书室的一名助理。 对方帮她打开后座车门,恭敬道:“温小姐,您要去哪?陈总交代我送您过去。” “......”至于吗,出个门都要盯着她。 她不想耽误时间,果断上车,说了个地址:“钟明胡同15号院,芳浦昆曲传习所。” 二十分钟后,车辆抵达目的地。 不远处,棕红色的双扇门大方敞开,深色牌匾下的路面积了一层落叶,有个十岁出头的学生正拿着扫帚打扫。 温书晗开门下车,那孩子看见她,亲切地喊:“书晗姐姐!”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儿的学生都认识她。 她笑了下,问:“苏老师呢?” 孩子指了指大门里头:“在院子里呢。” “好,谢谢啦。” 温书晗踏上台阶,往院子里走。 芳浦昆曲传习所最早建在苏城,后来赶上千禧年政策变化,传习所在淮京建了分院。 师资力量都是从国家戏剧院里特招而来,这里每年都能培养出十几个好苗子,供市剧团定期过来选拔。 苏令贞今年四十出头,是当年最早的一批特招教师,为了更好地教学,她把长期住处都安置在这儿了,格外屈尊。 中国古典舞和传统戏曲有艺术互通之处,苏令贞是二者都精通的老牌艺术家,在艺界里是个说得上话的人物。 大学时,苏令贞作为青年舞蹈赛评委,看过温书晗一场参赛演出。 她一直很敬仰苏令贞,从没想过能在赛后被对方主动收为学生。 而且当时她只在台上跳了十分钟。 后来二人逐渐熟识,温书晗时常来传习所拜访老师。 大院里,苏令贞正聚精会神,拿园艺剪刀处理一株矮树丛岔开的枝叶。 老师一身素雅旗袍挽着端庄发髻,打眼看上去清柔温婉,有种刚柔并济的艺术家气质。 “苏老师。”温书晗拎着一袋礼品上前,喊了一声。 苏令贞回头,放下园艺剪刀。 “来啦。唉,不用带东西,我这儿的礼物已经够多了。” “是茶叶,看您喜欢大红袍,我上次去武夷山的时候就多带了些回来。” “哎哟,这孩子。”她每次来都很有心,苏令贞只好把礼物收下。 茶叶礼盒交给助手,对方接过去,正好来提醒:“苏老师,陈先生已经到了。” “......”温书晗有点头大。 怎么哪儿都避不开这个姓。 含温 第26节 苏令贞思衬片刻,扶着她肩膀说:“走吧,来了位重要的客人,你跟我一块儿去见。” “......好。” 到了前院,传习所的主负责人秦伯已经在跟陈言肆谈话。 今天要聊的是建筑修复的事。 秦伯和陈言肆一道站在红墙下,前者指了指头顶的砖瓦:“您瞧,最近极端天气多啊,安全也有隐患,这砖要是掉下来,砸到孩子们就不好了。” 陈言肆一身挺括正装,双手抄着兜看了眼对方指的位置。 墙体的确裂得有点严重。 传习所受政府扶持,教学场地用的是上世纪一位实业家的家宅,占地面积广,又是个经历过朝代风云的老古董,大门外挂着文物保护铭牌,里面一砖一瓦都价值连城。 这次修缮项目公开招标,属于城建类,干好了不一定有高回报,但干毁了一定砸招牌。 资质不足的公司不敢投,大集团又很少愿意分出精力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回也不是屹松旗下有建筑子公司看中这个项目,而是负责人主动找上门,希望屹松的少东家能亲自点头,给这个项目投标,早点把问题解决,上头也更好交代。 “陈先生。”苏令贞打了声招呼。 温书晗跟在苏令贞身后止步。 秦伯笑着看过来:“哟,小晗也来了。” “秦伯好。”说完,又佯装不熟地喊了那人一声,“陈先生。” 陈言肆回头,眉梢一挑。 似乎是淡嘲地笑了一下,但她没看清。 他先略过温书晗,礼貌回了声:“苏姨。” “......”姨? 苏令贞瞧出温书晗有点疑惑,笑了笑解释说:“我们很早 就认识了。” “.......”怎么都没听陈言肆提过。 “正好,介绍一下,这是屹松集团的陈先生。”苏令贞说,“这是我的学生,温书晗。” 陈言肆伸出手:“你好。” 温书晗把手迎了上去。 两人象征性握了一下。 下一秒,陈言肆在她掌心使坏挠了一下。 她不服地掐回去。 苏令贞注意到他们暗中使劲的手,视线在上方停留片刻,淡淡移开。 既然来都来了,秦伯尽地主之谊,带陈言肆参观教室和校舍。 温书晗也跟在一旁充当个解说员,转了一圈之后,秦伯邀他们进办公室休息。 刚坐下,发现沙发旁的桌案上摆了个铜炉子。 秦伯正在倒茶,陈言肆坐在沙发上懒洋洋支着下颌,扫了一眼那个炉子。 三足炉,敞口,上方有一对栩栩如生的兽型耳。 秦伯注意到他的视线,喜悦地笑了笑,主动介绍说那是正儿八经的宣德炉,是先前一位华侨亲戚赠的礼,放在家里怕小孩子砸坏,就摆到这儿了。 看似很宝贝它。 陈言肆没说什么,自顾收回视线。 温书晗坐在一旁,觉察到一丝微妙,凑近他耳边,特别小声地问:“是假的?” 他惜字如金:“嗯。” 她小声“啊”了一下,更靠近一些,用气音谨慎地问:“那要不要跟秦伯说?” 她没有意识到,彼此的距离格外近。 要是他转过脸来,她差一点就能吻到他。 她说话时拂落的热意,还余留在他耳朵上。 第二次比第一次更暖一些,带着浅浅的香气。 陈言肆无动于衷,沉下一声回答她:“不用。” 温书晗心领神会,低低地“哦”了一下。 彼此拉开距离。 他好像从来不干涉事情发展,至于一个东西的命运,无论是价值连城还是一文不值,只要与他无关,他就永远不会插手。 所以有时候,他会给人一种没什么执念的清风霁月感。 就连分开时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口就答应了。 既然当时那么洒脱,那现在为什么要强行把她留在身边呢。 温书晗越来越看不透他。 苏令贞老师已经回教室看孩子们练功,办公室里只有三人,秦伯还在处理茶叶,背对着沙发这一隅。 温书晗忽然意识到,自己坐在陈言肆身边是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 她悄然往边上挪了挪。 陈言肆瞥来一眼,突然伸手揽着她的腰,往回一带。 她呼吸漏了一拍,整个人被他掳回原位。 秦伯泡好茶转身的前一刻,陈言肆忽然凑到她耳边。 她躲闪不及,刚想把脸拗到一旁,陈言肆已经浑不正经地按住她后颈,说话时的疏懒热气烘烫她耳垂:“其实是真的。” 只是为了诱哄她靠过来,贴着耳边多问他一句。 第17章 含温 “......” 无聊! 温书晗攥了攥拳。 手边一个沙发抱枕好想扔过去砸他。 太阳缓缓落山, 传习所大院门口停了两辆车。 邱助理在其中一辆车里专心工作,用平板给自家老板安排好接下来一周的日程,订好出差航班。 另一辆车的助理是送温书晗过来的那位。 他二十来岁, 正是摸鱼心旺盛的年纪, 觉得等待时间无聊,悄咪咪下车, 上前敲了敲邱助理的驾驶位车窗。 邱助理降下玻璃:“有什么事吗?” “有!”他憋半天了,扒着车窗开始打探, “前辈,我有点儿好奇, 那位温小姐是什么来历呀?” 邱助理面无表情眨了下眼。 心想,虽然自己在老板身边待了很久, 自然了解他大部分私事, 但该有的职业操守还是要有。 毕竟这份工资太高了, 炒鱿鱼都得配金锅。 于是很严正地说:“你不要问太多了,总之老板交代的事情,只要是跟温小姐有关的, 你办的时候不要出差错就是了。” 对方沉默几秒,福至心灵, 点头:“哦......好的!” 顿了顿,邱助理再次强调:“记住, 是千万不能出差错。” 对方又是一愣,领悟之后点头如捣蒜。 ... 离开传习所的路上, 温书晗跟陈言肆同一辆车。 她问:“你什么时候认识苏老师的?” 陈言肆在一旁闭目假寐,气音懒散:“很早的时候。” “......”说了跟没说一样。 温书晗别过脸, 看车窗外飞驰的梧桐树。 “饿了。”他忽然说。 “饿了就——”话没说完,他突然伸手将她一把揽了过去。 她犯懵, 回神动了下,他却揽得更紧,让她安分靠在他肩上。 他依旧闭着眼,眉间染着久浸名利场的倦怠,说不清是累了还是乏味。 温书晗看着他微垂的睫毛。 其实他真的......很好看。 她轻咳一声:“饿了就吃饭,你抱我干什么?” 他沉出一声:“乐意。” “哦。”温书晗隔了很久又问,“你是认真的吗?” “什么?” “让我住在你那儿的事。”她忐忑道,“你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又在吓唬我、逗我?” 陈言肆一手抚上她脸颊,手指不动声色勾起她垂落的发丝,微微睁开眼,低眸黯黯看着她:“是不是我对你太温和了,让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温书晗被他看得有点心里别扭。 含温 第27节 每当她暗示到“要走”,他浑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就会越来越强。 温书晗恍惚想起了过往,那些年,他有对她格外好的时候。 那些好毋庸置疑都是真的。 虽然现在的他性情有点变化,但她还是相信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两人熟悉对方,也了解对方。 面对他那些突如其来的强硬手段,她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疑惑和担忧。 温书晗斟酌片刻,以退为进提醒道:“如果你最近有什么无法纾解的压力,我可以陪你一段时间,但不是谈恋爱,你也不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陈言肆不置可否,再次闭上了眼。 手里抚摸她脸颊的力道格外怜惜,语气却有点强势。 “说过了,少惹我生气。” “乖一点儿。” 指腹微凉,她倏地倒吸一口气。 忽然有点怕他。 - 晚上回到颐彰公馆,温书晗接了个电话,是赵妍求她帮忙。 说是有一个摄影师朋友,对方最近开了家设计工作室,卖原创的新中式服饰,需要拍一组产品宣传照。 但资金有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模特,只能借个人情,恳求温书晗出镜。 能帮则帮,温书晗一口就应下了。 为了更有氛围感,赵妍的朋友选择夜间拍摄,地点在希莱会所顶层的观景天台。 这里旷然冷清,高度对恐高症极其不友好,胜在景色绝佳。 在天台中央放眼望去,夜幕下,一边是现代城市的浮灯繁华,另一边是沉淀已久的庄严肃穆。 夜景好看是好看,费用也不便宜,一上来就要按小时计费。 为了节约时间避免钱包大出血,赵妍帮温书晗提前做好妆造。 朦胧月色下,她穿一件改良款的浅色旗袍,胸前做了镂空裁剪设计,腿侧一道撩人的高开叉。 乌黑长发半挽着,小巧的白玉耳饰坠在她耳垂上,柔媚而纯净,整个人像浸过冰的翡翠,一颦一笑风情万种,衬得身后一整片大厦霓虹黯然失色。 摄影师眼睛都看直了:“好美......突然觉得我五万块的镜头不值钱了。” 赵妍哼一声:“我说的吧!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温书晗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有点不适应。 她吸一记鼻子,温柔一笑:“开始拍吧。” 这里还挺冷的,早点拍完就能换衣服了。 这边咔嚓声不断,柔光灯换着方位不停地摆,温书晗配合着摄影要求摆出各种姿势。 长期练舞蹈的,身韵没话说,随便一动都是一道惹人注目的风景线。 天台上其实没多少人,不远处只有几个抽烟的女人,她们很早就注意到这边,一连看了温书晗好几眼,面上带着和善好奇但又耐人寻味的笑。 赵妍的朋友一连拍了好几组,没有一张是废片。 对方看着取景框感慨:“真是惊呆了,这要是进娱乐圈肯定大杀四方。” 赵妍啧声:“别了,娱乐圈的水多深啊,大染缸一个,太黑暗了。” 温书晗忽然想起,她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有好几个星探联系她,问她想不想进圈拍电影。 她当时并没有考虑好未来要走哪条路,一时拿不准主意。 陈言肆就从身后抱着她,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你喜欢,哪条路都可以。” 她沉思片刻,开玩笑问他:“娱乐圈也可以吗?” “嗯。”他时轻时重地吻着她耳垂,哑声对她说,“有我在,谁敢动你。” ... ——“小晗?” 一道男声在喊她。 她回神,扭头看过去。 疑惑地皱了皱眉:“薛明成......学长?” 薛明成正跟友人聊天,此时跟对方比了个暂时失陪的手势,闲适地端着杯红酒,一身正装朝她走了过来。 前段时间,她正巧在财经资讯上看到关于他的消息。 说是他手里的科技公司开发了一项特殊专利,已经成功凭技术拿下港区一个海洋工程项目。 公司股价涨了一波,他身价也跟着涨,今年风头正盛。 薛明成在她面前止步,风度翩翩,展一个英俊的笑:“真好,你还记得我。” 她礼貌点头,也笑了下:“记得。” 高中时,薛明成跟陈言肆是一个班的,也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 那时候他们几个玩得很好,薛明成还跟周纪他们一起来过老宅。 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薛明成好像单独退出了他们的私交圈,不再跟陈言肆来往了。 时隔多年再遇,温书晗有点恍惚。 对方成熟了太多。 “今天......”薛明成深沉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她,有点欲言又止。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嗯?” 薛明成的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神情里有点被惊艳到的压力感,下一秒如释重负地笑—— “太漂亮了。” ... 天台之下一层之隔,是筹码声不断的私人包间。 “啊?游艇生日宴?”牌桌边的周纪咬着烟,听陈言肆提到这个,他立刻来了兴致。 陈言肆是天蝎座,十月底就是他生日。 周纪一锤定音:“搞起来啊!我来操办!” 陈言肆懒散坐着,一手支着额头,淡淡“嗯”了声,没说什么,随意出了张牌。 梁煜泽好奇:“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么闹腾的娱乐活动了?之前我们说给你弄,你都懒得搭理我们。” 周纪耍宝:“啧!这叫物是人非,你懂什么?” 一旁的女伴笑:“我的周少爷,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切。” 周纪说干就干,一个电话拨过去。 东湾游艇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接到消息,知道是屹松的少东家办生日宴,必须得置办周全,于是有条不紊地开始张罗起来。 事情安排完,周纪忽然想起一茬,自顾靠着椅背搓了搓脸,问:“对了,到时候办宴会,咱们请不请薛明成啊?” 音落,空气倏然安静下来。 梁煜泽看了眼陈言肆。 陈言肆神情淡然,拿起手机随意划了划。 周纪来不及察言观色,继续叭叭:“还别说啊,他现在风光得很,两三年就在港区混开了,还是挺有本事。” 闻言,陈言肆嘴角动了动,一个转瞬即逝又略微嘲讽的笑。 梁煜泽断定气氛不对。 他假装整理手中牌阵,借机在桌下踢了周纪一脚,示意他少说几句。 周纪“啊”一下叫出声,后知后觉闭上了嘴。 一屋子人眼神微动。 其实除了梁周两人,其他人完全不知隐情。 但互相接触久了也就上道了,众人一致默认,管他什么原因,只要气氛紧张的时候,观察陈言肆就对了。 但他这次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流露。 大家看他波澜不惊,都稍微放松了警惕,慢慢地恢复说笑。 空气松泛不少。 周纪话最多,一下说哪家正在起内讧,一下又说某某某想拔他老爹的氧气管争夺家业。 众人一唱一和,陈言肆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有搭腔。 直到底牌掀开,又一局全胜。 桌上一个阔少输得最多,帮他整理筹码的女伴眨眨眼,示意不够了。 反正是浪费光阴豪掷千金,什么都能拿来抵。 他只好大大方方把表脱下来,嘿笑一声自嘲:“手气背啊今天,言肆你放过我吧,再这么玩儿下去我底裤都没了。” 近百万的腕表当作筹码放在桌上。 陈言肆瞥了一眼,根本不稀罕这些劳什子。 不知不觉,闻到一点甜腻的香味。 他淡漠眼神往边上一掠。 沙发椅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眼神含怯的女孩子。 含温 第28节 看着年纪很小,也不知道是谁带来的女学生,意图不清不楚的,一直往陈言肆这边靠。 他收回视线,鼻腔沉下一份不耐烦的呼吸,指节在那块表旁边轻轻一叩,偏额看着她:“喜欢这个?” 女学生呆了一瞬,连忙摇头。 他语气偏温和,但她还是不敢跟他说话。 陈言肆也没有在等她回应,他漫不经心,把毫无用处的腕表往她手里一放:“拿着吧,去另一边坐。” 金属冰冷,份量很重。 女孩子接过腕表的手忽然颤了颤,像心跳一样。 “谢谢陈先生......”她受宠若惊,声音都有点发虚。 耳边甜腻软糯的一声,陈言肆没有注意听。 只是忽然很想念,某只兔子生闷气时,碎碎念吐槽他的声音。 不多时,包间双扇门由外推开,声音飘进来。 “哎哟,刚刚上天台透气,又有名媛速成班的来这儿拍朋友圈精装照了,相机打光板齐全得很。” 女人风姿绰约地走过来,红唇轻勾,补充一句:“不过人倒是漂亮。” 周纪甩出一张牌,“嚯”一声:“有多漂亮?” “形容不出来。”女人指了指胸口正中央,“对了,她这儿还有一颗痣,红色的,特别勾人。” 周纪是个缺心眼的,眸光一亮立刻站起来:“说得这么吊人胃口,那我得去会一会!” “行啦。”女人一只手把他按回椅子,“已经有人在搭讪了,你别去坏人家好事儿。” “啧!”周纪也就是开个玩笑活跃气氛,没有真正要去瞧的意思。 下一秒:“我靠,他人呢?” 梁煜泽笑:“你太吵了,被你烦走了呗。” 陈言肆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房间。 ... 天台上冷风回旋。 温书晗体质一般,今晚又穿得少,在冷空气里浸久了有点感冒。 偏偏她一感冒就流眼泪,两眼水汪汪的,让人一看就心疼。 她抱起胳膊取暖,靠着围栏吸了几记鼻子,正犯懵,面前忽然来了个人。 熟悉的倦哑声音落下来:“哭什么?” “......”她慢半拍抬眸,撞进陈言肆琢磨不透的视线里。 她声音散在晚风里,轻而柔,像兔子耳朵一样软:“我没哭,只是鼻子难受。” 陈言肆沉了沉呼吸,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指腹替她揩去一点清泪。 “一天到晚让人操心。” 不远处,方才那个女学生正神情怅惘,看着远处一对相配的身影。 她是特意跟上来的。 这会儿打眼一看,那哪里是名媛速成班出来的女生,明明就是一位气质绝佳,身份也特殊的人。 一定是陈先生喜欢的人。 刚刚那几秒,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疼和克制,不会错的。 女学生抿了抿唇,攥着那只手表默默离开天台。 ... 皎洁月色下,陈言肆瞧她这一身精致打扮,喉结淡淡动了一瞬。 懒洋洋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温书晗鼻尖都冻红了,声音也泛哑:“朋友要拍一组照片,我来当模特的。” “他们人呢?” “柔光灯没电了,他们下楼换电池。” “哦。” 陈言肆看了眼她放在围栏台面上的手机。 屏幕亮着。 好像是一条好友申请。 他眸光倏然一暗,问她:“刚才谁来找你?” 第18章 含温 “是薛明成学长, 他正好来这边应酬。”温书晗眨眨眼,“怎么啦?” 陈言肆从手机屏上收回目光。 “没什么。” “哦......”她扯了扯搭在肩上的衣服。 深黑的华达呢夹克,款式偏向休闲西服, 他穿起来特别好看, 人衣相衬。 但对她来说就有点太大了。 她整个人被衣服裹着,又时不时吸一记鼻子, 显得有点无助。 陈言肆低着头,一双漆黑眼眸直直看着她, 情绪欠佳:“出门也不带件外套,给你留在车上那件你扔哪儿了?” “......忘记拿上来了。” 说完就起风了。 陈言肆默不作声, 伸手不急不慢给她系好单排扣。 他神情很淡,不像是被她的回答惹生气了, 而是有点拿她没办法。 衣扣系好, 温书晗转过身去, 迎着晚风面对夜景。 眼前一片浮明闪烁,像海岸边聚集的渔灯。 好久没看海了。 回过神,赵妍她们已经拿着柔光灯跑过来。 天台上已经没有陈言肆的身影。 看得出来, 他今天又有点不高兴。 一天到晚的,谁又惹他了。 温书晗暗自吐槽, 片刻,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打开新消息。 薛明成申请加她为好友,她点下同意。 想起薛明成来崇园老宅那一次, 她刚上高二。 那时正值暑假,盛夏阳光明媚。 温书晗前往后院绕过游泳池, 正好撞见他们。 那几个男生都在水里嬉闹,只有陈言肆在泳池岸上逗一只杜宾。 不知道是他哪个朋友带来的狗, 模样异常凶悍。 她害怕大型犬,停在原地不敢往前。 陈言肆给杜宾扔了个飞盘,杜宾狂奔过去一跃而起,犬牙叼起飞盘迅速折回来,老实巴交蹲在他面前。 他低身取回飞盘,手往前一甩假装再扔一次。 杜宾信了,猛然窜出半米才知被耍,飞盘还在他手上。 杜宾不满地呜咽一声,又灰溜溜蹲回他面前。 陈言肆顽劣得逞,他轻笑一下,弯腰伸手拨楞拨楞狗头。 他只穿了条灰色的运动短裤,半裸上身,游泳时沾上的水珠坠在他背上,滑落时反射晶莹透彻的阳光。 二十出头的男生,早已褪去少年的青涩,体格已经发育成熟,肌肉线条精壮流畅,手臂和人鱼线附近的青筋清晰可见。 温书晗回过神来,突然发现泳池中央定住了两个脑袋。 他两个朋友全都在看她,眼神像在路边发现一只猫似的,惊喜又好奇。 她顿了顿,乖觉出声:“你们好......” 十六七岁的姑娘,脸蛋和身材比例都好得过分,一头乌黑顺柔的披肩发,一袭纯白的居家睡裙,手里还抱着一盆多肉盆栽,打眼一看乖得不行。 两个男生顿时眉飞色舞:“我去!陈言肆你金屋藏娇啊?” 陈言肆回头瞥她一眼,索然无味收回视线。 声音懒懒落下:“有病,她是我妹。” “哦!想起来了,从江城来的小青梅。你好呀小青梅,我是梁煜泽。” 青梅。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 陈言肆平时都怎么跟他们介绍自己的? 另一人则叫她“妹妹”:“你好啊妹妹!我叫周纪,目无法纪的纪。” “......” 含温 第29节 温书晗不知该怎么回话,只好轻轻点头。 刚想离开,水下哗啦一声冒出一个人。 她毫无设防,硬生生被吓一跳。 眼看着要摔,陈言肆及时拎着她衣领,她堪堪站稳,呼吸乱了几秒。 周纪拿水枪狂射那人:“薛明成你要死啊?吓到妹妹了!” 薛明成站在近岸的水面里,歪头扯下潜水镜,看着她温温一笑:“抱歉,你没事吧?” 温书晗心有余悸地摇头。 陈言肆忽然把她往后拎了一下,她不痛不痒撞到他身体。 “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他冷淡地问。 “......因为我要弄盆栽。”她转身,水灵灵的眼睛仰起来看他,双手把多肉端起来给他瞧,“要把它移到后院那个大一点的土盆里,方便晒太阳。” 顿了顿,陈言肆看向她手里。 是一盆正处于生长初期的碧光环。 还没拇指大,土里零零散散冒了好几朵,每一朵都是小小的两只绿芽,像兔耳朵。 “晚点弄。”他乏味地说。 “......哦,好。” 肯定是觉得自己打扰到他们了,所以他要把她打发走。 真霸道。 她心里哼了一声,抱着盆栽原路返回。 周纪和梁煜泽一直在夸妹妹真好看,只有薛明成闷不吭声,重新下到水里。 泳池泛起波澜,陈言肆的视线漠然一掠,手里漫不经心甩出飞盘。 杜宾急急开始追接,爪子差点在地上磨出火星,一直汪汪叫:不对啊!这次怎么这么远! 那天应该是温书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近距离碰见薛明成了。 当晚,她带着自己还未栽好的碧光环,重新前往后院。 她蹲在土盆前,正认真着,身后忽然有脚步声。 她温吞回头,疑惑道:“你来干嘛?” 陈言肆在她身边半蹲下来,看着她满手的土,嫌弃道:“你弄你的。” “......哦。” 她埋头继续。 倏地又抬头,一脸认真道:“你不要在我旁边抽烟哦。” 陈言肆淡淡瞥她,嗤笑一声:“你一个未成年管我一个成年人?” “......” 十九岁了不起吗,她也快高考了,很快就要满十八。 陈言肆不悦道:“而且你摸摸良心讲话,我哪次在你旁边抽烟?” “......没有,我只是提醒一下。” 半晌。 他沉声喊她:“温书晗。” 她低头处理盆栽,慢半拍回应:“嗯?” 陈言肆眉眼倦淡,下巴朝草丛里冷淡一抬,说:“看那边。” “萤火虫。” - 记忆里的点点光亮,在梦里多次出现。 回到现实,很快到了月底。 早晨,温书晗半梦半醒,身体突然腾空。 被子滑落在地毯上,陈言肆不知何时开锁进了卧室,将她打横抱起。 她瞬间清醒:“你干嘛啊!” 陈言肆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抱下楼,语气淡定自若:“起床收拾,准备出发。” “去哪啊?!”她一头雾水,气得郁闷,“而且不是说好了你不能进我房间吗!” “谁跟你说好了?” “?” 强盗逻辑,土匪行为! “陈言肆你到底发什么疯!你再逼我,我立刻就走!” “别闹。”他一路将她抱进衣帽间,沉声说,“带你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她一直想去的地方,是飞鸟盘旋的海港。 - 驱车数小时,到达东湾港。 助理下车准备打开后座车门,却发现温小姐还在补觉,脑袋靠在老板肩上。 陈言肆降下车窗玻璃,做了个噤声手势。 助理很上道,立刻点头。 温书晗醒来时,午后阳光已经洒满海岸。 她有点懵,揉了揉眼睛。 坐直,看向车窗外。 不远处是游艇俱乐部的私人停泊区,一艘白色的庞然大物傲然停在岸边,气派而沉静,等待主人出海。 是她照片里看过的。 「晨曦号」 她心下一动。 今天是陈言肆生日。 “你把我肩膀靠麻了。”身边人幽幽冒出一句。 温书晗一愣。 “我睡了多久?” “很久。” “我一直靠着你吗?” “推都推不开,你觉得呢?” “......”她轻咳一声,“我太困了,谁让你那么早拉我起来。” “两码事。”陈言肆靠着椅背,懒散又颐指气使,“给我按按肩?” 温书晗看他片刻。 算了。 自认理亏,她伸手在他肩上捏了捏。 陈言肆闭着眼,待她捏完几下,他心情不佳地说:“没感觉。” 温书晗又没给人按过肩,哪里懂得掌握力道。 “那你要我怎么按?” “伸进来按。” “......” 他的黑色衬衫已经解开三颗衣扣。 如果她的手顺着衣领边缘伸进去,掌心贴住蓬勃体温游移,那他的锁骨,肩膀,甚至每一寸肌肉与骨骼,她都可以清晰碰到。 温书晗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 陈言肆瞥她一眼,笑了下:“不敢?以前不是抓得挺熟练的?还给我挠了不少印子。” 音落,她倏地收回手。 他记性有点太好了。 ... 傍晚,游艇驶离停泊区。 晨曦号首次出海,阵势实在气派。 游艇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万全准备,所有通讯和导航设备启动,船体引擎声缓缓升鸣。 码头聚了一群人正在拍照。 暮色中,游艇在宽阔海面划开两道翼状波纹,迎着水平线的一轮滚烫夕阳遥遥驶去。 受邀参加游艇宴的朋友不算太多,小部分是熟识的私交,一部分是陈言肆留学时的朋友。 另一部分是周纪随意邀来暖场的,各有各的路数,有诚心拓展人脉主动恳求来的,也有靠着不太体面的越位社交法,侥幸捡了一个邀请名额,沾沾自喜来的。 第四至第五层船舱是娱乐区,酒吧棋盘室游泳池等区域一应俱全。 众人各展身手嬉闹耍宝,气氛热络。 一通闹下来,唯独不见今天的主人公。 含温 第30节 生日礼物专门放置在一处,也无人问津。 似乎再热闹也有点怅然若失。 天际处,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海平面,天色将暗未暗,一层幽蓝月色浮在海雾中,逐渐浓重。 温书晗在船尾的甲板上待了大半天,一直倚着护栏看海。 她专门挑的这个地方,隐蔽又冷清。 她披着羊绒披肩,穿一件抹胸缎面长裙,一身流光的皎月白,裙摆在海风里自由摇曳,似帆动。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薛明成? 她回头,果然是他。 “学长。”她礼貌打了声招呼。 薛明成一身白衫黑裤走过来,停在她身边,手臂搭在护栏上,笑着问:“是不是没想到我也在船上?” “......”确实没想到,她问,“你不去跟他们玩吗?” 他摆摆手:“不了,我跟陈言肆差不多,不太喜欢热闹。” “哦......”温书晗若有所思。 “本来想跟他说句生日快乐,但好像找不到他。”薛明成说。 温书晗支着下巴很自然地答:“他在船舱会议室里谈生意。” “哦——”薛明成沉吟片刻,挑眉一笑,“他现在是很忙。对了,他前段时间刚回国,你们有两年没见了吧?” “嗯。”她点头。 “哦,那关系应该生疏了不少吧?” “......还行。”在外人看来,她和陈言肆一直都不熟。 薛明成默了片刻,望向近处一间舱房的窗户。 里面摆了一架钢琴。 他忽然扬起音量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会弹钢琴。你就站在这儿,我在里面弹给你听,好吗?” 还没等温书晗回话,他已经迈步前去。 “......” 薛明成胸有成竹走进琴房。 刚在琴凳落座,眼前倏然一暗。 莫名其妙断电了。 连琴键都看不清,这还怎么弹。 一抬头,窗外的温书晗也不见了。 他摸黑走出去,一看,竟然只有这间琴房单独断电,其他几层船舱灯火通明。 搞什么? - 另一边,温书晗被助理带到了船舱会议室。 室内清一色暗色调装饰,压迫感稍重。 大门一关,她站在原地按兵不动。 陈言肆套着宽松的轻质衬衫,身下一件垂感极佳的浅色亚麻裤,挽起衣袖的手插在兜里,一副闲适散漫的掌控者姿态,不疾不徐朝她走来。 距离拉到最近。 他停下来,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眉眼间,语气半冷不热:“不是说过让你别乱跑吗?” 温书晗攥了攥手指,直直看着他:“我只是想透透气。” 空气沉滞半晌。 不知不觉,陈言肆一手掐上她脖子,力道很轻,指腹在动脉上摩挲。 “温书晗。” “听话很难吗?” 他眼眸深暗,沉戾的欲念正无声翻涌。 她心里咯噔一下。 斟酌许久,反驳说:“你不能指望我什么都听你——!” 话尾倏然卡住,她瞳孔一震,毫无防备地被他分开双腿强势抱起。 身体骤然腾空,陈言肆轻而易举往前一压,她被迫坐上他冰冷书案,手腕被他分开在身侧牢牢扣在桌沿,浑身动弹不得。 而他严丝合缝嵌在她身前,淡然目光锁住她。 空气里有迷蒙沉香,淡淡的苦橙叶气息向她裹挟而来。 她呼吸慢下来,每一次吸气都愈加沉重。 “你不要乱来,我可以走的。”她声音有点颤。 陈言肆注视她许久,在她唇上轻轻啄一下,浅笑着问:“走去哪,这里是海平面,难不成你要跳下去?” “你逼我我就跳!” 她喉咙干涩,被他周身的压迫感吓得喘不过气来,声音越来越小:“我们现在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你让我留在你家陪你,我答应了,你还要怎样?” “我要你听话一点。”他指腹摩挲她手腕,气音含混地说,“别讨厌我。” “也别怕我。” 音落,他低头吻了上来。 霎那间呼吸交缠,她微微一怔,他没有直捣而入,而是缱绻游转,吮吻着,轻喘着。 不同于上一次的气焰嚣张,这一次是温柔绵长,亲密而强势,冷硬却又体贴。 一阵酥麻感顺着脊柱蔓延而上,很快将她攻陷。 身体本能地有了一点回应,舌尖相互触碰,暖意交融翻涌。 陈言肆微微睁开眼,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她不经意的一点温顺反馈,似乎让他膨胀的野心找不到方向。 温书晗手指微颤,在他短暂的沉滞里主动退开距离。 视线交织,他眼里的冷戾正在缓缓消失,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始浮现。 好奇怪,明明刚才还很强硬。 他刚才说,让她听话一点。 不要讨厌他,更不要怕他。 但她已经开始怕他了。 温书晗想从书案上下去,身子刚一动,他立刻将她按回去。 她心跳好快:“你又要干什么?” 陈言肆低头看着她,眉间染着一丝欲念未尽的畅然迷失。 半晌,他脑袋慢慢栽下来,灼热呼吸埋进她颈侧,手臂抱着她,力道慢慢收紧。 温书晗霎时恍惚。 拥抱到体温互融时,他鼻腔里逸出一阵舒然的呼吸,哑声低喃道—— “好乖。” “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第19章 含温 温书晗被他缚得喘不过气来, 费劲地用手肘抵开他,下意识绷紧的指尖不小心划到他脖子。 “说好不睡一张床的!” 陈言肆配合她的力度往后退了一下,抬起头, 漆黑目光又缠上来:“怎么, 可以跟别人在甲板上谈笑风生,就不能陪我共度良宵?” 他平时惜字如金, 话少得很,现在不合时宜地蹦出两个成语, 配合他懒散倦淡的语气,嘲讽值拉满。 这人故意的。 温书晗平静应对:“你说薛明成学长吗?他只是过来跟我聊聊天。” 陈言肆微眯了眼:“聊天?我们睡一张床上, 也可以聊天。你想聊什么?” “......” ——叮咚。 门铃响。 温书晗警觉,立刻推开他。 周纪站在门外, 疑惑地按了好几下门铃。 陈言肆半晌才来开门, 衣领多了几道莫名其妙的褶皱, 脖子上还有一处诡异的......指甲划痕? 他抄兜倚在门边,神情静无波澜:“有话就说。” 周纪嗅出一丝微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么久才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在——” 周纪下意识探头往里一瞄,看见温书晗正坐在沙发上翻阅一本杂志, 脊背挺得格外直。 含温 第31节 不愧是学舞蹈的,仪态真好。 他感慨完, 又有点想不明白,扬起音量问:“妹妹, 你怎么在他房间啊?” 温书晗看向门外,镇定地把人糊弄过去:“我来......祝他生日快乐。” “哦。”周纪毫不怀疑, 咧着嘴开朗一笑,“正好正好, 带你一起玩儿。” 温书晗有点犹豫。 周纪哎哟一声:“走嘛走嘛,一起玩才有意思。” 音落,陈言肆回头看着她,挑起一边眉毛懒洋洋问:“同不同意?” 温书晗放下杂志,硬着头皮说:“同意。” 这个混蛋,就是不想让她远离他视线,哪怕一步。 ... 第三层棋牌室里檀香萦绕,船舱窗户外浮着一片浓重海雾。 里面大多是她没见过的人。 扫视一圈,薛明成也在。 看见他们到了,他主动走过来打招呼:“好久不见。” 这话是对陈言肆说的。 他淡嘲地回应:“也不久,见不见都无所谓。” “......” 气氛不对劲。 除了温书晗有所觉察之外,其他朋友都对这针锋相对的暗流浑然不觉。 周纪又开始耍宝,氛围很快热络起来。 棋牌室里清一色的暗棕色长形沙发,客与客之间可以并列坐。 温书晗坐在陈言肆旁边,一手支着下巴,有点犯困地看他出牌,连赢几家。 薛明成本来在对面待着的,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边坐着。 她没怎么注意,眼皮倦倦地合了几下,一直在看陈言肆拿牌的手。 “我坐在这里旁观,不介意吧?”薛明成问。 “嗯?”她回神,茫然点了点头,“没事。” 陈言肆眼风往边上一扫,没说什么。 身后一个端着酒盘的服务生路过,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岩石杯砰然掉落在沙发上。 动静不小,温书晗倏地清醒,正要回头看怎么回事,腰身突然被陈言肆揽了过去。 她位置被迫挪动,歪打正着避开了一场小意外。 酒杯贴着沙发滚动,液体流洒出来,正好在薛明成和她中间。 薛明成及时站起来避开。 服务生被吓得不轻,一通手忙脚乱:“对不起对不起!” 他已经做好被丢进海里喂鱼的准备,没想到陈言肆只是淡淡扫来一眼,并不计较,收拾完就让人走了。 沙发面上留了一滩酒渍,薛明成皱着眉继续落座。 温书晗刚想劝他到另一边坐,腰侧就又有一股力量圈上来。 “过来。”陈言肆再次把她往身边一揽,远离那滩酒渍。 他气场冷的时候,说话从不看着对方,只对空气出声:“老同学,建议你坐远点儿,免得弄脏你衣服。” 薛明成:“......” 温书晗犯困地想,他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为他人考虑了? 玩了半晌,陈言肆有点乏味,逗猫似的摸摸她头发,让她来代打。 但她玩得最差的就是德扑。 “输了算我的。”他撩起眼皮,对她说,“赢了算你的。” 屋子里有不认识温书晗的人,他们相互对视几眼,心觉奇妙。 陈言肆可从来没对谁说过这种话。 直到梁煜泽开腔:“都什么表情?那是人家妹妹,当然得让一让。” 众人领悟般点了点头。 原来是妹妹。 ... 凌晨散场,薛明成跟她说再见,她礼貌地回:“学长再见。” 陈言肆脸色一沉。 温书晗回到自己单独的舱房,把门关上,一时忘了反锁。 她困倦地往里走,没想到房门再次被推开。 熟悉的气息从身后裹挟而来,她转身避之不及,身后只有一张圆几,她往后退,陈言肆就顺势紧逼。 她后腰撞到桌沿,陈言肆一只膝盖抵开她双腿,整个人挡在她身前。 温度相贴,他同时扣住她两只手腕压在桌上,眉眼狠戾:“薛明成就薛明成,非要加个学长,不嫌拗口?” 温书晗实在是困,已经没有力气跟他对着来。 再说,这个称呼哪里拗口了,这么叫不是更礼貌吗?本来就不熟,直接叫名字只会显得更怪。 她勉强打起精神,反问:“哪里拗口了?” 恐怕她怎么称呼对方,他都会觉得拗口。 明明不是恋爱关系,却不允许她身边出现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男性。 这么强的侵占心理,比以前过分了不止一点。她一时适应不了,话里话外开始反抗,少不了剑拔弩张。 “温书晗。”他忽然捏住她下颌,牢牢注视着她,嗓音沉得浑哑,“你好像特别喜欢惹我生气。” 他手臂肌肉结实而流畅,用力时青筋虬结,手指骨节逐寸绷紧。 指尖陷进她颈侧肌肤,压迫脆弱血管,泛起细微的疼,她浅浅皱眉,呼吸加快。 差点忘了,他本来就不好惹,而她却在雷区上三百六十度旋转跳跃。 陈言肆逼她仰起头看他,另一手轻描淡写地按下来,顺着一片白皙滑腻,撩起她裙摆。 她心跳一紧:“你别——” “别什么?” “别那样......” “哪样?” 他轻挑眉梢明知故问,阔热手掌越过堆叠而上的裙摆,从茶几一角扯过一张湿巾。 手指在清凉里认真搅动了几道,他注视着她,手里依旧动着,而后漫不经心将纸张任意折叠、舍弃,带着酒精蒸发后的干燥温热,贴上来,手指返回他预想的轨道。 闻到湿巾淡淡的薄荷味,她浑身开始紧张升温。 ... 船舱窗外,海域深邃静阔。 耳边是细碎柔腻的波澜声,她心跳加速,难以自控。 陈言肆抱着她,侧脸与她交颈相贴,在她耳边哑声说:“别忍着,出声。” 尾音轻然下曳,缱绻又蛊惑。 ...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有点神思昏乱,仰头换气时,感觉船舱顶灯一直在晃,思绪摇摇欲坠,把她晃进深海。 陈言肆低眸扯起一张纸巾擦拭手指,不紧不慢地,将她抱到一旁的沙发椅上,整个人撑在她身前。 他湿意犹存的手指随意勾起,撩走她额头边上微微汗湿的发丝。 好像把人欺负狠了。 她双目失神地望着他,喉咙生涩吞咽一下,两手空空地攥了攥沙发扶手。 陈言肆注意到她无助的小动作,嘴角勾了勾,手指摩挲她下颌,沉声诱.导她:“想不想抱抱我?” 明明刚才还那么恶劣,现在却温柔得不像话。 温书晗浑身无力,又无所凭依,此刻被他哄了哄,她本能地想寻求一点依靠。 于是成为一株趋光的植物,无意识抬手搂住他肩膀,上身微微朝他的方向挺起,脑袋埋进他温热的肩窝。 还是很想骂他,但已经没了力气,只能声若蚊呐:“你能别这么坏吗......” 陈言肆抚摸她头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我们晗晗,能别惹我生气吗?” 已经很久没听到,他像这样轻唤自己。 温书晗浑身发热,打击报复似的,在他脖子边上轻轻咬一下。 杜松香有点成熟的迷离,混入他一声难耐的鼻息。 她报复不尽,齿 尖还抵住他血管周围磨了磨,好像从他身上沾染了一份嚣张。 他教她的恶劣招数,这时候全用来对付他了。 陈言肆燥火攻心,声音沉磁泛哑:“温书晗,你动不动就咬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她退开一点距离,委屈反驳:“那你动不动就欺负我的毛病能不能一起改了?” 含温 第32节 能肆无忌惮跟他谈条件的人,她还是第一个。 陈言肆沉了沉呼吸,偏头,若即若离地吻她。 沉迷间,他手机贴着裤兜震动。 他置之不顾,电话却一直打过来,一连三个。 温书晗逐渐清醒,别扭地松开他,抱起膝盖挪到沙发椅一角,提醒他:“你不接吗?” 拥抱就这么退开。 怀里没了温度,陈言肆直起身子,拿出手机,视线在屏幕上顿了顿,眉眼沉戾地挂了电话。 几秒后,温书晗的手机响了。 她愣神。 看着一串亮起的陌生号码,她犹豫片刻,拿起来接通:“喂?” “喂?是小晗吧,我是陈叔叔。”听筒里的声音温和醇厚。 温书晗茫然一顿。 是陈显钟,陈言肆的父亲。 她下意识抬眼看了看陈言肆,发现他已经走到另一边。 暖灯下,他颀长背影带着一丝沉郁,拿起金属打火机点燃一根烟,火星忽明忽现。 他淡淡抽了一口,侧脸被灰淡雾气模糊笼罩,淡然目光落向船舱窗外一片静阔的海面。 温书晗缓慢收回目光,问电话那头:“叔叔好,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陈显钟平缓地说,“我就是想请你,帮我跟言肆说一句,祝他生日快乐,可以吗?” 安静几秒,她应下来:“嗯,我会告诉他的。” “好的,谢谢你了。” “没事。” 电话温然挂断,她看向不远处,轻轻喊他一声:“陈言肆?” 他神情淡漠地侧身,将半根烟掐到烟灰缸里,手指抵着在烟灰缸底部熄灭的烟头,转了半圈,垂眸说:“下回别接他电话。” 温书晗不说话,也没问为什么。 住进陈家以来,她从没听到过他谈论自己的父母。 老宅举办家宴的时候,陈显钟也一直缺席,好像被家族除名了一样,从来没人提起过他。 至于陈显钟的妻子,也就是陈言肆的母亲,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长什么样。 温书晗默了片刻,对他说:“生日快乐,陈言肆。” 他神情微动。 眼风扫过来:“这是你的祝福?” “......”不论是不是她的祝福,反正帮忙传达了就好,“嗯。” 她又重复一遍:“生日快乐。” “所以今晚能一起睡了?” “......”什么逻辑。 她拒绝:“不可以,你出去。” 陈言肆淡笑一声:“我要是不出去呢?” 他又开始了。 温书晗攥了攥拳,手指紧张片刻,又怅然地松开,无奈道:“陈言肆,我们现在不是在谈恋爱。” “温书晗,你搞错了。”他抄着兜不疾不徐走上前,冷硬道,“决定权在我,不在你。之前是,现在也是。” 温书晗躲不开他坦荡而强势的目光。 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上一次全仰仗他放过她,她才有了两年的空窗期,而现在,他是要把她完全套牢,让她再也没办法离开吗? 她心一沉,小幅度倒吸一口气:“你这么过分,总有一天爷爷会知道。” 陈言肆低身靠近,一手撑着沙发椅边缘,另一手撩起她耳边碎发,不甚在意地问:“为什么那么怕他?” “因为——”她轻咬下唇,解释说,“爷爷对我很好,没有他接我回陈家,我一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爸去世之后没人管我,我也没有家。” 她低下头,小声说:“我不想让爷爷失望。” 陈言肆不解地嗤笑了声:“为什么跟我谈恋爱会让他失望?温书晗,你搞清楚点儿,你也就是在床上求饶的时候喊我几声‘哥’,我们压根儿不是真兄妹,也从来没人把我们当成真兄妹。退一万步说,你跟我谈恋爱顶多算青梅竹马,老爷子凭什么不同意,他高兴还来不及。” “不是这个原因。”她皱眉道。 陈言肆有点不耐烦:“那是因为什么?” “你不要问了,本来我也不喜欢你的。” 音落,他目光暗沉如海,仿佛将人吞噬。 温书晗心累,不想跟他对峙了。 “你要是不出去的话,那我出去。” 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陈言肆怎么可能放她走。 她一站起来,他就揽着她腰身往回一带,她毫无防备撞回他身上。 他力气太大,浑身又硬邦邦的,她肩膀都被撞疼了,一门心思挣开他:“陈言肆你放开我!我要走!” 他单凭一只手臂就牢牢锁住她,让她背对着,严丝合缝贴在他身前。 “走去哪儿,去找薛明成学长?” 她一愣:“你胡说什么啊?” “严格来说,我也是你学长。”陈言肆低头,微微狠厉地咬住她耳垂,不痛不痒,只是很热。 他威胁道:“如果你再那么叫他,我不介意把他除掉,让他再也没机会听见你说话。” 温书晗心底一怵,顿时哑然。 陈言肆从身后抱住她,一只手掐着她下颌,强硬地让她目视前方。 不远处竖着一面全身镜,倒映出两人前后重叠的身影。 她呼吸紧促起来。 陈言肆看着镜中的她,声音沉静而滚烫,落下来,在她耳边烧燎:“我们晗晗,以前不是最喜欢对着镜子?” 第20章 含温 记忆里的情动画面霎时翻动。 往往是她双手撑着镜面, 掌心沁出一层热汗,撑又撑不稳,总是往下滑。 她把嘴唇咬得殷红, 他就在身后扶着她的腰, 手指伸进她唇舌间让她含吮,哄她乖一点, 脚再往上踮一点...... 脑子里轰的一下,温书晗回过神来, 面色已经是羞耻难当。 陈言肆低头蹭过她侧脸,注视镜中眼角泛红的她, 沉声低喃:“怎么要哭了?” 温书晗眼角噙泪,脸庞倔软地往旁边一拗, 避开镜子里的景象。 陈言肆松开点力道, 揽着她肩膀将她转过来。 两人面对面, 他抬手抚上她眼角,揩去一点生理泪水,低眸看着她, 语气里带着怜惜和亲昵。 “别哭,别怕我。” 温书晗极力缓着呼吸, 颤声说:“明明是你吓唬我!你问问你自己,你回国之后做的这些事情, 有哪件是正常的吗?” “正常?”陈言肆轻浮反问,“怎样才算正常, 是不是这艘船上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你才觉得正常?” 按照陈言肆原本的想法, 是只带她一人出海散心。 但感觉到她有点怕他,所以才让人邀请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宾客过来。 比起跟他在这么大的船上单独相处, 热闹的气氛更会给她安全感。 她才不会一心想着逃。 温书晗咬了咬唇,误会他话里有一层威胁意味。 接着又想到自己身处辽阔海面,除了这艘船之外她哪儿都去不了。只要陈言肆想使坏控制她,她连反抗躲藏的余地都没有,除非跳进海里喂鲨鱼。 思绪混乱,呼吸又紧张起来,她眉心一蹙,本就防线微低的泪腺开始酸胀。 一滴眼泪像涨潮一样堆积起来,从眼角滑落,掉到他手腕上。 陈言肆一时错愕。 几分钟前刚刚掐灭一支烈烟的修长手指,被她眼泪沾湿。 他喉结滚了一遭,抬手给她擦泪,无奈又纵容:“好了,哭什么?不哭了。” 温书晗鼻梁更酸,明明是他惹自己难过,现在又这么温柔地哄,让人不知所措又加倍委屈。 她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声音哽咽颤抖:“怎么、怎么不继续威胁我了?你威胁吧,想做什么就做好了,反正你一直无法无天的,我顺着你就是了,你不是最满意别人顺着你吗......” 温书晗越哭越凶,水汪汪的一双眼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陈言肆呼吸渐沉,索性把她揽进怀里抱着,揉着脑袋哄:“好了宝宝,不哭了。” 温书晗呜咽得嗓子疼,含糊地怼他:“喊别人学长有什么问题吗?学长多了去了,这你都要管,那我今后都叫你学长好了,你高兴吗?” 陈言肆目光忽沉,嘴唇抿成一条线。 轻叹:“行,随便你怎么叫。” 她一时止不住眼泪,他就低头吻她,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含温 第33节 花了很大功夫才让她镇静下来。 她眼睛哭红了,视线里浮着一层朦胧雾气。 陈言肆给她轻轻拍了拍后背,又挑起她下巴吻了一阵,尝到一点眼泪的咸甜。 温书晗哭完就会犯懵,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被迫仰头接纳他轻细的喘息,和一个无比绵长的吻。 她鼻梁一阵酸热,忍不住在酥软细密的亲吻声中呜咽一下,又想哭了。 陈言肆一下又一下含吮着她柔软的唇,半阖着眼皮,一个欲气十足的神情,低垂视线看她颤动的睫毛。 吻至深处,她轻喘欲泣,陈言肆喉结一动,腹肌周围无端地有点发紧。 下一秒,他退开点距离,粗砺指腹抚过她微湿的唇角,无奈又轻懒地笑:“好了,不哭了,这不是在哄你吗?” 温书晗吸一记鼻子,好郁闷:“欺负我的也是你啊......” 陈言肆偏了偏额,轻佻又理直气壮:“我怎么你了?” 她瞪着他:“你明知故问!” “哦,忘了。”他浑不正经,脸庞迎上来,“要不你亲我一下,说不定能想起来。” “......”还有比他更坏的人吗? 她蹭一下别过脸,不想理他。 陈言肆看了眼腕表,意味深长道:“明早不是想看日出吗?再不睡就起不来了。” 她警觉:“那你可以走了吗?我要睡觉了。” 陈言肆注视着她,眼神耐人寻味。 对她说:“一起睡。” 温书晗恨不得再哭一次给他看,声音里余留淡淡哭腔:“堂堂一个集团话事人,穷到要跟前女友挤一张床了吗?” 音落,陈言肆顿了一秒,鼻腔逸出一声闷笑。 她体内的小獠牙好像冒了个尖。 有进步。 “行,那你一个人睡。” 陈言肆出乎意料地没再为难她。 ... 大型游艇行驶在幽暗海面,窗外风浪平静。 温书晗洗完澡就有点头晕,在床上躺了很久,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是低血糖还是晕船,她越躺越头疼,甚至开始胸闷耳鸣,有点想吐。 实在受不了,她慢腾腾挪到床沿,握起床头柜的座机听筒,拨通后勤服务。 接线员很快接听:“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她有气无力:“你好,我需要一盒晕船药......” “好的。”接线员确认完房间号,低低“啊”了一声,安抚地说,“抱歉,因为您的房间离医药室比较远,刚才又有一位薛先生反映房间里断电断网没热水,我们值夜班的服务生都去给客人搬运衣物换房间去了,可能需要稍等一下,可以吗?” 温书晗窝在被子里缓慢眨眼,轻叹一声:“好吧。” 挂完电话,十几分钟过去了,晕船药还是没能送过来。 温书晗无可奈何,软着身子下床。 客厅柜子里应该有药,她想自己找找。 她步子虚浮地走出套房卧室,一晃眼,发现陈言肆还在。 客厅亮一盏暖灯,他搭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使用笔记本电脑,一手支着额头,神情淡漠,好像在处理工作。 温书晗扶着卧室门原地站了会儿,闭了闭眼,想缓和一点眩晕感。 下一秒,他倦淡目光落过来,问她:“睡不着?” 温书晗吞咽一下,难受地点点头。 她什么都没说,陈言肆已经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向另一侧的茶几柜,取出一盒药,又倒了一杯温水。 温书晗多走一步就晕,不太想动,陈言肆就拿着水杯和药走过来,停在面前命令她:“搂着我。” 她慢半拍反应过来,双手迷蒙乖觉地往前抱,纤细手臂圈住他劲瘦腰身。 陈言肆纹丝不动地站着,任她贴靠。 成熟男人的身体坚硬而温热,她借力靠在他身上,舒服很多,还有点安心。 陈言肆不轻不重掐着她下巴,让她仰头,把晕船药放到她嘴里,再慢慢喂她喝水。 送服完药片,温书晗舔了舔唇角水渍,眼皮沉沉一合,脑袋困倦舒然地埋在他胸膛,意识越来越轻。 陈言肆低眸看着她,喉结滚了下。 她也只有生病的时候会这么依赖人。 陈言肆捏她后颈:“听话,去睡觉。” 温书晗反应很慢,细声细气“嗯”了一声,好像下一秒就要抱着他睡着了。 陈言肆无奈,迁就地低下半个身子,单手勾起她两只膝弯,另一手圈在她腰上,将她打横抱回卧室,放在床上。 温书晗一沾床就迷迷糊糊抱起被子,蜷成小小一团。 陈言肆干脆利落地给她掖好被角,没打算趁火打劫占她便宜,关了灯就要离开。 昏暗在室内蔓延,身后响起她轻软迷惘的梦呓:“爸,你不要再把那个阿姨带回家了......” 陈言肆眉心一动,面无表情转回身去。 温书晗侧躺着,小小一张脸陷在枕上,柔软长发披散开,几缕碎发滑落在她莹巧鼻尖,被呼吸浅浅拂动。 一向沉静乖巧的睡颜,此时却皱着眉,泛起淡淡的不安。 片刻,床上的软绸被套泛起一阵悉索动静。 陈言肆身高腿长地在她一侧躺下来,自身后抱着她。 体温相融。 海面倒映月光,夜色沉寂而温柔。 温书晗后背贴着熟悉的心跳,潜意识里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渐渐地,好像有人在给她拍背,力道很轻。 她梦里漫入一段熟悉的哄睡童谣,和他低哑沉磁的气息。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海波流动,月隐星落。 舱房窗户没有落下遮光帘,温书晗被光线扰了一下,意识逐渐回笼。 天亮了。 刚想翻个身,发现腰上搭了条结实有力的胳膊。 “......” 她微微一动,身后的人立刻有感知,手臂强势一揽将她抱紧,脑袋有点烦躁地拱到她肩上,呼吸深埋。 温书晗心里一叹。 他这糟糕的起床气什么时候能消失? 彼此的身体前后紧贴,他周身一股蓬勃热意,睡意惺忪的呼吸拂落她颈侧,又沉又烫。 她手肘往后顶了顶,耐着性子催:“你快放开我,我要下床。” “别动。”他浑哑出声,抱得更紧。 “......” 怎么感觉有什么...... 她脸颊倏地一热,烦闷道:“你别占我便宜,快下去。” “到底是谁占便宜。”陈言肆无动于衷,声音带着晨起时沉闷撩人的倦哑,在她耳边呢喃,“你半夜说梦话,喊我daddy。” “......?”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温书晗借机挣开他,回头把被子愤愤一掀,蒙住他那张蛊惑人心作恶多端的脸。 陈言肆:“......” - 温书晗洗漱完,套了件羊绒开衫独自上到甲板。 远处朝阳初升,海面一片浮光粼闪。雾气散开,金色柔软的光线取代雾霭。 无限的开阔明朗,让人心静。 温书晗深呼吸,微微冷冽的深秋空气沉进肺里,带着一丝海潮气息,再缓缓吐出,散进迎面而来的海风。 她双手倚着围栏,望向炙热辽阔的天际线,目光逐渐空茫。 安静片刻,她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算了算时差,美国加州正好是晚饭时间。 那边很久才接,一开始并没有同她打招呼,先自顾自叮叮琅琅了一阵,像锅碗瓢盆的声音。 沈文芸似乎在忙着做晚饭。 含温 第34节 温书晗攥了攥手指,嘴唇轻微张合。 她小幅度吸一口气,一声“妈妈”还没叫出口,电话里已经有一个小男孩软糯糯地叫了声mommy。 温书晗心下一滞,准备说出口的称呼咽了回去。 电话里,沈文芸哎哟一声,用带着点祖国口音的英语哄了哄混血小儿子,说待会儿就能吃饭了,让他乖乖把玩具收拾好,一会儿记得给爸爸开门,他快下班了。 温书晗沉默不语,直到电话那边忙完了,彻底安静下来,沈文芸的声音才从听筒传出:“书晗?” 她愣神片刻,笑了笑:“是我,妈。” “诶。”沈文芸应了声,跟她寒暄,“我们家准备吃饭了,你吃了吗?” “没有,我刚起床呢。” “哦,对,国内现在是早上。” “嗯。”温书晗低头,捏了捏被自己手掌捂热的围栏,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今年过年回国吗?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你也可以......带上弟弟,我们三个人一起。” 听筒里沉吟几秒。 “唔......我想想,看情况吧,到时不一定有时间。哦对了,你之前的舞剧演出我都在网上看到啦,好漂亮,妈妈为你骄傲。” “嗯,谢谢妈。”温书晗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又感觉没什么可说的,只好语气平静地结束对话,“那你们先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那好,下次聊,冬天到了记得多穿点啊!别感冒了。”沈文芸叮嘱她。 “嗯,放心吧,你也要注意身体。拜拜。” 下一秒,听筒里嘟的一声。 沈文芸总是挂得比她快。 温书晗漫无目的地划了会儿手机屏幕,翻到一条没回复的新消息。 [经理于姐:书晗,下周六有件事情要通知,关于《寻芳》的演出变动,你记得来一趟。] 温书晗没问是什么事情,只简短回复:[好。] 手机放回口袋,刚一抬头,脸蛋碰上一阵温热。 有人拿玻璃瓶装的热牛奶碰了碰她脸颊。 “......陈言肆你好无聊。” 她一手接过牛奶。 陈言肆懒散一笑,转身背靠着甲板围栏,侧过脸看向另一边的海面。 温书晗正垂眸拧着牛奶瓶盖,忽然听见他喊了自己一声。 “温书晗。” “嗯?” “看海豚。” 第21章 含温 温书晗循声看去。 有几只海豚跟船前进, 鱼身翻跃而起,晨光下浪花四溢。 她莞尔一笑:“好可爱啊。” 她小时候有个心愿,想和家人在游轮上看日出, 最好可以看见海豚迎着朝阳跳起来的瞬间。 但后来, 温绍德出轨,父母争吵、离婚, 沈文芸改嫁到美国,组成一个幸福的新家庭。 没过几年, 温绍德突发心脏病去世,从那之后, 她好像真的没有家了,当时许下的心愿也一直留白。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喜悦之外不免有些怅然。但终究是快乐多一点。 阳光下, 陈言肆转头问她:“愿望实现了没?” 温书晗沉默片刻, 点点头。 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愿望?” 陈言肆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眉梢轻轻一挑:“我们不是做过很多次了?” 那些事情,都是她事后迷迷糊糊窝在怀里告诉他的。 温书晗轻咳一声, 转过脸去,耳朵有点热。 肯定是太阳晒的。 陈言肆指尖轻点围栏, 饶有兴味道:“看来你记性不太好,以后要多提醒几遍。” “......” 看了十几分钟的日出, 陈言肆返回舱房开线上会议,让她先到下一层的室外餐厅吃早饭。 终于舍得放她离开视线外了。 陈言肆一有空就出现在她眼前, 导致她以为他平时很闲。 实际上他的日程安排很满,按理来说甚至没时间出海。 其实她挺希望他忙一些的, 这样才不会每天盯着她。 温书晗早起没什么胃口,只想尝点清淡的, 坐下来要了一份蔬果沙拉,特意跟服务生说不要放芒果。 服务生收起菜单,欣然一笑:“陈先生吩咐过了,说您芒果过敏,后厨已经记下了。” 温书晗怔了一秒:“......好的,谢谢。” 都分手这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这些零碎的小细节。 不多时,服务生把餐品端上来。 她坐在靠近甲板的位置,迎着海风细嚼慢咽。 片刻,身边的空椅子坐了个人。 她转头,刚纠结要不要打声招呼,薛明成就开门见山地说:“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你应该离陈言肆远一点。” 温书晗拿叉子戳了块牛油果,淡然问他:“为什么?” 薛明成耐人寻味道:“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人。” 薛明成说起,自己的确暗恋过她,在她高考前,他从十五中的匿名表白墙上存了不少照片。 但是被陈言肆知道之后,只隔了一天,薛明成所有电子产品全都被泡进了京大后门的水池里,成了一堆废铁。 是一个很直白的警告。 薛明成自然是生气的,也想过报复。 但他不敢冒险。 陈言肆在熟识的人眼里一向是不好惹的主。 家世好,相貌好,往上倒三代全都功勋显赫,自身交往的又都是些权贵子弟,只要旁人动什么歪心思,吹个风就到他耳朵边儿了。 薛明成真要下手的话,未来的路肯定不好走,更别说他想自己创业了,到时候资金链和人脉都不一定保得住。 温书晗听完,呆了一瞬:“所以你们就不再往来了吗?” “嗯。”薛明成试探地问,“你和他的关系,是不是不一般?” 温书晗神情一顿,捏了捏叉子柄。 “为什么这么问?” 薛明成善意地笑了笑:“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 “哦......”温书晗没再说什么,垂眸吃沙拉。 薛明成一手撑着下颌望向海面,真诚道:“话说回来,你算是我的初恋呢。我这次来淮京不止是出差,也是为了当面跟你聊聊憋在心里的事儿,当作补一个表白吧。至于追求,我就不敢想了,毕竟环创是我的心血,我不敢拿我的事业去赌。” 顿了顿,他又说:“总之你要小心一些,如果他伤害你,你可以联系我,至少我现在还有点本事,可以帮你。” 温书晗埋头吃着一小节紫甘蓝,眉心缓缓拧起。 陈言肆到底做过多少过分的事情? 她了解的他,难道只是表面吗? 这人的内心究竟有多疯? ... 傍晚,游艇缓慢回航。 晨曦号回到停泊区,宾客们陆续下船,到岸上的游艇俱乐部组织一场轰趴。 陈言肆没去,他跟温书晗待在一起,两人最后下船。 岸上,周纪一脚踩着礁石抽了根烟,看着不远处并肩下船的两人,一脸疑惑:“兄妹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是不熟吗?” 梁煜泽虚虚踢了他一脚,打发他快走:“行了,别好奇了。” 港湾浸在暮色中,靠岸的船舶亮起数盏明灯,空气里有一丝寂静与昏茫。 落地有种踏实感,温书晗抱着胳膊在码头站了会儿,吹吹风,陈言肆从身后给她披了件外套。 四下无人,他从身后抱着她,亲昵地问:“在想什么?” 温书晗看着远处晚霞,悠悠道:“在想你是不是疯子。” “......”他嘴角一扯,“如果是呢?” 她正色道:“报警把你抓起来。” 陈言肆笑了声,不置可否。 温书晗被他抱着,周身暖烘烘的。 “陈言肆。” “嗯。” 含温 第35节 “你到底想要什么?” 静了几秒,他呼吸埋到她肩上,气音松懒道:“要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 - 隔天,温书晗回到舞团,前往艺术中心会议室。 门开,里面只有于荷一个人。 温书晗愣了下。 是她来早了? 于荷抬头看她,浅浅一笑:“来啦,坐吧。” “好。”温书晗坐下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问她,“于姐,不是说今天开会吗?” 于荷有点欲言又止,保持微笑说:“是的,我跟你开会。本来想在微信跟你说的,但总觉得不够正式,还是当面告诉你吧。” 温书晗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今天通知的事情是,《寻芳》正式演出的主角已经更换。 换成了廖晓雨。 她神情一凝:“这是......谁决定的?” 于荷避重就轻地答:“总之,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舞团里本来就存在竞争,你们还很年轻,没有谁永远是a角,也没有人一直当替补。” b角就是a角的替补,二者要在舞剧中熟悉同一套舞蹈,当a角出现意外情况无法登台的时候,b角就要及时顶上。 但其实登台机会少之又少。 而现在,她成了角落里的b角。 于荷看出她情绪低落,安抚道:“大概的意思你也清楚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再努力吧,不要太在意。” 温书晗咬了咬唇。 明明准备了那么久,正式公演也快到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被刷下来。 如果是实力不够的原因,那她心甘情愿不跳主角。 但如果是被人暗箱操作,那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温书晗调整呼吸,坚持道:“于姐,我想知道原因。” 于荷看她许久,轻轻一叹,面露难色道:“书晗,你现在是舞蹈演员,不是舞蹈专业的学生。你已经走出象牙塔了,社会里的规则比你想象中复杂,不是实力好就能一直拿第一的,你明白吗?”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尽管她大学时,大大小小的演出都是她挑大梁跳主角。 但现在不一样了。 于荷隐晦地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劝了她几句就离开了。 温书晗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心里有一块地方隐隐作痛,彻底陷了下去。 落地窗外,日头已经偏斜。 温书晗离开会议室,在走廊里遇上迎面而来的廖晓雨。 对方一身黑色练功服,挺胸抬头大阔步,俨然一副得利者的姿态。 温书晗放慢步伐,对方也跟着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走廊就这么点宽,对方故意堵在路中间,她也不好走。 温书晗耐着性子:“你有事吗?” 廖晓雨挑衅道:“当然有,我是来祝贺你的。” 看着温书晗清冷又有些倔强的表情,她忽然心生喜悦。 她自认家庭条件很好,从小到大也算个大小姐,学舞之后一路顺风顺水,靠着家里的关系,干什么事情都有优待。 现在进了舞团却遇到一个这么优秀的竞争对手,处处都压她一头。 她特别不服。 现在好了,使了点小计谋,对手被逼退场了,她再也不用担心了。 “接受现实吧,你也给我当一回替补不好吗?体会一下那种无人问津的滋味,多好啊。” 音落,温书晗觉得有点可笑,嘴角轻微弯了下。 “你知道你之前为什么总是替补吗?”她平静道,“因为你的实力也就那样。” 廖晓雨表情一暗,防线被击垮。 “那又怎么样?”她死鸭子嘴硬,气汹汹地说,“我现在已经是主角了,今后也不会有你成为主角的机会,你认了吧,除非你不要在这个舞团待了,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 说完便愤然离开。 温书晗与她擦肩,忽然觉得现实有点荒唐。 走廊空寂,她独自靠着墙,拿出手机给沈文芸拨了个电话。 嘟声响起时她才意识到,那边好像是凌晨,天还没亮。 于是又挂了电话。 打车去三三得酒,许悦外出不在店里,她一个人点了杯特调,在吧台索然无味地划着手机。 温书晗酒量很差,一杯喝完,有点头昏脑涨的不适感。 她耷拉着脑袋,醉醺醺的,遵循习惯的驱使,点开微信里一个熟悉的聊天界面。 手指在界面下方随意按了几下。 [猫猫探头x1] [猫猫探头x3] ... 一连串表情包发了过去。 那边一直没回。 她醉了,有点犯困。 在吧台上趴了会儿,将睡未睡时,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她恍恍惚惚接通,听筒贴到耳边,喝过酒的声音微醺轻软,像兔子尾巴一样晃了晃:“喂......” 听筒里有轻微电流声,陈言肆似乎对她喝醉的语气有点感知,半冷不热地说:“刚在应酬。你喝酒了?” “嗯......” 应完,她忽然鼻子一酸。 也不知为什么,每次难过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得有点兜不住委屈。 听筒里顿了顿,语气更沉:“温书晗,说话。” 她睫毛湿漉漉的,小声抽泣着,声音有点颤:“你好凶。” “......” 陈言肆那边有快速拿起车钥匙穿外套的声音,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温书晗鼻梁酸热,一时说不出话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时候哭了还有沈文芸哄她,现在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强烈的无助感将她淹没,她眼泪掉得更多,一连串打湿衣袖。 沉默哽咽时,电话里传出轿车引擎发动的燥闷,陈言肆的声音强势而沉哑地撞至她耳畔—— “傻瓜,哭什么。” “有人给你撑腰。” 第22章 含温 酒劲上头, 温书晗趴在吧台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拎起她胳膊。 她轻得像片纸,陈言肆手里收着劲儿把人抱起来, 仿佛力气再大一点就要把人折碎了。 温书晗晕乎乎起身, 一下没站稳,膝盖磕到凳角。 好疼。 她眉心一蹙, 眼里余存的泪星闪了闪。 陈言肆神情微动。 别人要费尽心思博得他一点在意,而她只用一个眼神就足够让他心疼。 两人的身体面对面贴在一起, 温书晗只要一喝了酒就不省人事,看都没看他一眼, 胳膊已经顺势搂了上去。 陈言肆身形一滞,喉结伴着欲念涌动。 半天没见, 抱得这么顺手。 他眼底划过一丝不悦:“换个男人来你是不是也这样?” 温书晗根本没听清, 窝在怀里不明不白地应他:“嗯......” 陈言肆眼神更暗:“温书晗,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闭着眼,慢半拍点头:“知道的......” “知道就说话,我是谁?” “你是......”她在怀里蹭了蹭, 无意识喊他,“哥......” 陈言肆呼吸一沉:“你故意的?” 含温 第36节 从前只在床上喊他“哥”, 现在喝醉了就肆无忌惮,欠收拾。 一声温柔绵软的“哥”落至耳畔, 算是她硬生生起的头,陈言肆不会轻易放过她:“刚才喊的什么?没听清。” 温书晗充耳未闻, 困倦地靠在他身上,不说话了。 一切戛然而止, 陈言肆有点燥热。 心火已经顶到肺,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把她接回颐彰公馆, 抱进卧室,嘱咐雇佣阿姨照顾她。 温书晗在车上已经睡着,回来一沾床就抱着被子蜷成一团。 她侧躺着,醉意朦胧的脸庞微微泛红,眉心的神经末梢在熟睡里轻轻跳动。 似乎做了噩梦,她喉咙里溢出轻微的梦呓,收紧的手指抓着被角,莹润指尖陷在一团软绵里,像淋了雨的小动物,无助而乏力。 陈言肆半蹲在床沿,眉目深沉地看着她,一手撩起她耳边碎发。 她单薄衣衫下透着一对纤薄的蝴蝶骨,隐约使人萌生出一股凌虐的欲望,让人克制不住,想掠夺,想侵占,想不顾一切让她在身下双眼泛红地求饶。 陈言肆喉结发紧,压抑的情绪从眸底一闪而过。 片刻,他将滑落的被子盖回她身上,注视着她,嗓音浑哑:“一点都不乖。” ... 夜幕昏沉,一辆深色宾利慕尚停在别墅院前。 陈言肆一身黑色大衣从正门出来,深秋寒风将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上了车,邱助理把调查清楚的事情复述一遍。 陈言肆坐在后座支着额头听完,神情没什么变化。 越是没反应就越是反常。 邱助理顿觉气氛不妙,小心翼翼提醒:“对了,曹先生邀请您今晚到霖山俱乐部。” 音落,陈言肆沉沉应了一声,示意助理开车前往。 助理心怀忐忑踩下油门。 第六感告诉他,今晚一定有人要撞上老板枪口了。 自从旭昇出乎意料地被屹松收购之后,股权结构有极大变动。 陈言肆作为第一大股东,虽然一直懒得插手这点蚊子肉的内部决议,但话语权早就旁落到他身上。只要他想用这份权,旭昇大事小事都是他说了算。 曹鸿是旭昇高层之一,跟董事会里另一帮人一向不和,最近高层内部反复内讧洗牌,他不想被踢出局,为人又有点小精明,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于是锲而不舍地想跟陈言肆见一面,想借此打好关系。 这次终于如愿。 他知道好酒好烟用处不大,送了也白送,于是私底下做了点研究。 听闻陈言肆对射击感兴趣,所以他今晚投其所好,专门把人邀请到霖山俱乐部。 俱乐部坐落在城市西郊,占地甚广,有点狮子大开口的意思,包揽了大部分中产及以上的户外运动。 射击是主营业务,前段时间俱乐部刚把证件办齐全,还没正式开业,目前只对小部分会员开放。 上千万资金一鼓作气投进来,俱乐部里自然都是一等一的靶道和设备。 无论是小型手持,还是十米气步.枪,用着都很趁手,说契合赛事标准也不为过。 射击室内灯光明亮。 陈言肆接过服务生递来的一把黑色手持,粗砺指腹抚过一层冰冷滑润。 他掂了掂重量,笑道:“曹总,有心了。” 曹鸿见他满意,站在一旁暗喜:“那是当然!都是为了您准备的。要不咱,现在就试试?” “可以。” 陈言肆漫不经心戴好护目镜,举臂的动作轻巧而熟练,他眉眼压低,锋利视线顺着枪口直直往前延伸。 下一秒,指腹扣动扳.机,膛内压力值达到最顶。 “砰”一声,子.弹撞破空气,正中靶心。 动静很大,曹鸿没防备地被吓了一跳,仿佛那枚子.弹是擦着他耳朵边过去的。 他勉强回神,在一旁鼓掌应和:“好!不愧是陈总,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陈言肆低头看了眼发烫的枪口,冷械在指间转了一道,他偏了偏额,忽然说:“感觉没什么意思。” “啊?”曹鸿问,“那要不,试试别的型号?” 陈言肆神情淡然,取下护目镜,看着远处已经中弹的靶心,状似不经意地问他:“曹总是不是有个跳舞的外甥女,姓廖?” 曹鸿一愣。 “是,怎么啦?” 陈言肆浅笑一声:“外甥女年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闻言,曹鸿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这话,是在暗指他利用手头权力,帮外甥女抢到舞剧主角的事? 但这事......跟陈言肆有关系吗?他怎么会在意这个? 而且那又是小事一桩,他怎么会在这个场合提起? 曹鸿琢磨不透,呆了半晌。 陈言肆并未多言,重新拿起那把余温尚存的黑色冷械,云淡风轻邀人入局:“曹总,陪我试试准头?” 曹鸿顿了顿,心头疑虑烟消云散,回神笑道:“当然可以!” 他转头,刚想跟服务生再拿一把同型号的用来陪玩,陈言肆就低声命令:“站过去。” 曹鸿心下一惊,忐忑席卷重来:“啊?您的意思是......” 陈言肆瞥他一眼:“没听清楚?” 曹鸿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可能没听清楚。 他吞了吞口水,面露难色地应下来:“听、听清楚了。” 室内所有服务生大气不敢喘。 曹鸿在众人视线里战战兢兢,穿着一身体面西装,跨越射击禁区进到实弹靶道中间,一动不动地站稳。 陈言肆让人将玩法升级,开启靶道设备,让靶盘开始快速地左右移动,在曹鸿身后晃出无数道残影。 一切就绪。 如果子.弹直奔靶心,而曹鸿的身体又不幸跟靶盘重合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空气危险沉滞时,不远处一道感应门忽然应声打开。 一名服务生拦不住,急得一直在身后喊:“郑小姐!您别进去!” 郑遥踩着细高跟快步往前,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道:“陈言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办游艇生日宴都不叫我,今晚你可算被我逮到了,看你还怎——” 话没说完,郑遥猝不及防看着眼前一幕,步伐倏地一顿。 “陈言肆你......” 她原地捂着嘴巴,眼睛瞪得发僵。 陈言肆对突然闯入的人置之不理,他慢条斯理抬起手臂,保持着标准的射击姿势,枪口瞄准移动的靶盘。 砰一声,一枚灼热金属瞬间出膛。 正中靶心。 这回是真的擦着曹鸿耳边过去的。 他吓得冷汗直冒,想恳求对方制止,但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用力都喊不出声。 灵魂仿佛离家出走,他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郑遥作为旁观者都快吓傻了。 这明显是在处理一桩私人恩怨。 但有什么事情值得陈言肆这样? - 温书晗醒来时,已经是凌晨。 酒醒后脑袋发沉,意识有点犯懵。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手机正好在床头柜上荧荧发亮。 点开,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消息。 [定位-霖山俱乐部] [快过来!] 她沉静几秒,疑惑地打开视频。 呼吸霎时一紧。 画面里射击声不断,陈言肆神情漠然,一记接一记地射中靶心。 每一环都避开了那个中年男人,但戾气又毫无节制,好像直接是冲着对方去的,一下又一下,以作警示。 ... 温书晗紧赶慢赶到达俱乐部的时候,陈言肆已经换了另一种型号的小型手持,正凝着目光蓄势待发。 “陈言肆!” 她紧张地喊了一声,整个人衣着单薄地站在感应门旁边,小幅度喘着气。 话音落地,陈言肆举起手臂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见她,眸底神情微微一动。 含温 第37节 “谁带你来的?” 她一身白色睡裙,外头只套了一件浅色开衫。 温柔又纤薄,跟这暗流涌动的射击场格格不入。 曹鸿面色苍白地待在靶区里,早已经浑身发软。 他神志不清地晃了晃,一屁股跌坐下来,整个人如蒙大赦。 看得出不远处的姑娘是陈言肆在乎的人,或许就跟今晚的事情有关。 他虽然不认识对方,但求饶就是了。 “姑娘!帮帮我,我知道错了,你帮我说几句话!让我出去吧!” 温书晗暂且顾不上对方,她得先让陈言肆冷静下来。 下一秒,她快步上前夺过他手里的冷械,看着他:“好了,不要这样,我们回家吧,我不跳主角也没关系的,你不要冲动。” 陈言肆面无表情注视她,不动声色道:“不玩一把试试?” 这么静无波澜的语气,好像冲动放肆的不是他,而是温书晗。 “陈言肆!”她皱着眉唤他,手腕有点颤抖地牵住他冰冷的手,轻声劝,“回家了,我们回家好不好?你答应我不要乱来,我就好好待在颐彰公馆陪你,好不好?” 虽然她知道他做什么事情都无法无天,事后也有强硬的手段可以解决。 但她不希望看见任何意外发生。 陈言肆不置可否,指腹贴上她紧锁的眉,轻轻一抚。 “温书晗,你今晚很听话。” - 凌晨一点,深色宾利离开霖山俱乐部。 温书晗魂不守舍,在后座一言不发。 陈言肆转头看她一眼,仿佛今晚什么都没发生,他语气淡然道:“回去洗澡睡觉。” “乖一点。” 她垂眸沉默,迫于压力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回到颐彰公馆。 别墅里四五间浴室,温书晗选了顶楼最角落的一间。 浴缸里热气萦绕,她坐在水里意识放空。 心有余悸。 她从没见过陈言肆今晚这般冷厉的模样。 这次是曹鸿惹了他,那下次呢? 如果她真的决定离开,他又会失控成什么样? 正想着,浴室的双扇门被缓缓推开。 温书晗睫毛一颤。 半裸在水面的身体白皙细腻,晶莹水珠挂在她肩上,几缕打湿的长发绕在她脖颈后方。 曼妙曲线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眼底。 她下意识想抬手挡一下,但对上他淡然目光,她又觉得多此一举。 之前在一起那么久,全身上下他哪儿都见过了。 她只觉得不适应。 现在又很怕他,她深吸一口气,声若蚊呐道:“你想干什么?” 陈言肆走上前,不露声色半跪在浴缸旁,看她半晌。 其实他不希望她怕他。 但现在,他好不容易引诱出来的兔子脑袋又缩回了窝里,只露个兔子尾巴对着他。 空气一片沉静,危险信号无声蔓延。 温书晗别开脸避开他的视线,很快从浴缸里站起身。 水滴簌簌落下,属于她的馨香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陈言肆眸光忽沉,幽戾如丝地黏在她身上。 温书晗看不见他表情,她心下忐忑,干脆把他视为空气,迅速将挂在一旁的浴巾扯过来,严严实实裹在身上。 刚想踏出浴缸,陈言肆忽然将她打横一抱。 水滴四溅。 “陈言肆!” 她慌张挣扎,陈言肆无动于衷,不紧不慢将她抱回卧室。 靠近床沿,陈言肆手一松,她整个人不痛不痒地跌在床上。 室内暖光充盈,她后背贴着一片柔软,湿润的长发滑落水珠,泅湿白色绸缎。 明明是无比温馨的场景,她却心跳如擂鼓。 顿了顿,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慌乱又无措,双手撑着床面迅速往后退。 床上的动静悉索仓皇,陈言肆眉眼深暗地看着她,默不作声,突然伸手捉住她脚踝,往回一扯。 温书晗攥紧床单,毫无反抗的机会。 “陈言肆你不要逼我!” “过来。” 他声音沉哑,无比强势地把她拖回身前。 她脚踝红了一圈,眼眶也红了。 泪水在眼里打转。 下一秒,陈言肆一手撩开她腿上的浴巾,抚上她白皙细腻的肌肤,指腹缓慢摩挲。 她吓得不行,噙着满眼的泪水想要逃开,身子刚一动,陈言肆忽然低眸问她:“疼不疼?” 什么? 温书晗又怔又怕,回神看了眼自己的膝盖。 上面有一块显眼的淤青,是她今天傍晚喝醉酒,不小心在酒吧磕到的。 陈言肆在问她疼不疼。 不是想强行跟她发生关系,而是问她,疼不疼。 她心尖一颤。 抬眼,猝不及防地,撞上他一双漆黑冷戾却又莫名温柔的眼眸。 第23章 含温 一小块淤青暴露在空气里, 带着沐浴后的温热水汽,肌肤周围泛起一圈红晕。 陈言肆一手压着床沿,整个人若即若离地撑在她身上。 视线一上一下无声交织, 他微凉的指腹从淤青周围轻轻抹过。 氛围越紧张, 温书晗就越是身体敏感,难以自控地, 在他的触碰里轻微瑟缩了一下。 他动作很轻,有种诱哄的意外。 仿佛想让她平静下来, 别这么怕他。 温书晗呼吸渐缓。 陈言肆居高临下看着她,忽然整只掌心覆上来, 压着一片滑腻白皙。 又问她:“不疼?” 温书晗攥了攥床单,小幅度摇头, 声音含怯:“没什么感觉......” 她从小就练舞, 一路摔摔碰碰走过来的, 吃过那么多苦,这点小伤算什么。 陈言肆看她半晌。 忽然冷声唤她:“温书晗。” 她应声抬眸,心底闪过一丝慌张。 陈言肆再一次摩挲她腿上的淤青, 动作随意而慵懒,不太走心地问:“还记不记得,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温书晗怔怔看着他。 她怎么会忘记。 那段欲气弥漫又隐秘至极的关系,从她十八岁, 一直持续到二十一岁。 四年。 那四年里,他对她的确很好, 好得没有坏处可挑。 除了偶尔霸道一点、不爱讲道理之外,从来不会像今晚这样, 玩得这么过火,在射击场里折磨曹鸿折磨了足足四个小时。 温书晗以为上次他强行喂偷拍者咽下碎玻璃已经够过分了, 没想到他越来越变态。 就算是为了给她撑腰才玩得这么大,她也难免被他吓到。 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她甚至怀疑过去认识的那个他,并不是真实的他。 现在的他可以用变本加厉来形容。 床上,陈言肆意味深长的视线掠过她微颤的睫毛,停在她殷红的嘴唇上。 含温 第38节 他伸手一碰,她就下意识地往后躲。 他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力道有点重地捏住她下颌:“怕什么,难不成在一起那四年我对你很凶?” 温书晗心跳一紧,立刻摇了摇头。 似乎得到了一个满意答案,陈言肆眼里多了一丝温存,追问道:“那为什么怕我?” 温书晗咬了咬唇:“因为你变了,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他不着痕迹地笑了下,“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不希望你怕我,但只要你脑子里还有离开我的念头,那我不可能让你安心。” 片刻,他又引人遐想地威胁说:“你也知道,我手段多得是。” 音落,温书晗好不容易降下去的心跳又开始怦然作响。 两人现在是一段紧绷又有点扭曲的关系,让她紧张又无措。 她眼眶又开始泛红,心里没底地问:“你本来就这么不正常吗?” 陈言肆不动声色,手指探进她浴巾边缘:“想知道的话,可以试试。” 她面色蹭地涨红,立刻并紧双腿,拗过脸说:“我不想试。你可以出去吗?我要睡了。” 顿了顿。 “行。”他动作刹车,语气沉得格外体贴,“舞团那边给你请了假,好好休息。” 她身前罩着的影子缓缓退去。 陈言肆起身,不疾不徐离开卧室。 门关上,一室冷清。 温书晗被他又吓又哄,仿佛坐了一轮剧烈颠簸的过山车,整个人有点失魂落魄,躺在绵软的床被上也觉得硌得慌。 根本睡不着。 被酒精烧撩过的胃开始抗议,她拧眉翻了个身,心想还是吃点东西垫一垫。 后半夜,她悬着一颗不想碰见陈言肆的心,踩着毛绒拖鞋轻声下楼。 别墅没有开灯,她借着几缕淡蓝月光,走到一楼的开放式厨房。 智能冰箱在不远处亮起提示灯,她刚想走过去,头顶的玉石吊灯霎时亮起。 温书晗被光线刺了一下,不知所措地抬手遮了遮眼睛,下一秒,听见从身后靠近的脚步声。 她呼吸漏了一拍。 温书晗原地站着,陈言肆从身后抱过来。 他好像在熬夜处理工作,一夜没睡,呼吸倦淡地沉了沉,低头轻轻吻她颈侧。 “饿了?”他声音平静低哑,在这寂静深夜里,竟有一丝不合时宜的怜惜。 温书晗茫然道:“有一点点......” “想吃什么?” 似乎是月光的错觉,这一刻的他忽然变得无比温柔。 她心底的恐惧悄然淡化,回答他:“想喝粥。” “行。” 片刻,陈言肆松开怀抱,走到另一旁挽起衬衫衣袖,慢条斯理打开水阀洗手,似乎准备下厨。 温书晗默默坐到餐桌旁,远远看着他宽肩窄腰的背影。 其实陈言肆很少下厨,曾经他选择进入厨房的目的,应该都是为了......跟她做.爱。 温书晗越想越耳热,兀自晃了晃脑袋,不让那些零碎画面继续浮现。 不多时,陈言肆给她煮好一小碗牛奶燕麦粥。 空气里浮起淡淡馨香,挑起她沉眠已久的味蕾。 温书晗捻着白瓷勺,埋头舀粥。 陈言肆就在不远处的沙发椅上坐着,二郎腿上搭着一块平板,他淡漠垂眸,一手点点划划,似乎又在忙工作上的事。 他身旁的圆几上放着半杯山崎威士忌,冰块像山棱一样浮在面上。 色泽澄澈的烈酒,看着就让人胃疼。 温书晗下意识担忧地问:“你要不要......也来喝一点粥?” “不用。”他神情很懒怠,好像不愿在工作中说太多废话。 温书晗若有所思,悄然收回视线,没再打扰他。 回想起来,好像一切有迹可循。 高中时代也是这样,她在一旁吃饭,而他就冷冷地坐在一旁处理自己的事情。 也正是那一次,她隐约体会到他身体里埋藏的强硬。 那时她高二,暑期开始舞蹈集训。 女孩子正值青春期,平时又严格控制体重,体质很虚,生理期也混乱。 于是陈知棠就想法子给她补身体,一是不让她吃食堂,隔三差五给她开小灶,二是让中医制了调理身体的药丸,叮嘱她饭后按时吃。 那天,陈知棠熬好一份参鸡汤,而家里的雇佣阿姨又正好请假,她便让陈言肆顺道给温书晗送来。 于是温书晗傍晚练完舞,手机蹦出一条消息。 [陈言肆:下来喝你的汤。] 温书晗愣了下。 没想到会是他来送。 校园里四下无人,夕阳温融。 陈言肆懒洋洋地等在教学楼后门一片深色树荫下,指间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视线低垂着,看着一只满地打滚求人摸摸的小白猫。 他已经高中毕业,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透出日益成熟的体格,气质懒散地出现在景色质朴的绿化区里,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温书晗快步下楼。 虽然暑假的校园里已经没有学生,也就一些刻苦的艺术生游走在教学楼之间,但温书晗依旧小心翼翼,四下张望着。 毕竟陈言肆毕业之后风头依旧很盛,十五中的荣誉栏还贴着他的照片,旁人多看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温书晗不想因为他而引人注目,更不想被人私下议论,便停在远处,轻轻喊他一声:“陈言肆?” 陈言肆神情恹恹扫来一眼。 温书晗勉强一笑,乖觉道:“你过来吧,我们到顶楼的楼梯间。” 他神情不悦:“怎么,我很见不得人?” “......”那倒不是。 是太见得人了,反而惹人关注。 片刻,两人来到暮色昏蒙的楼梯间。 楼梯台阶有点窄,两人在同一级台阶上挨着坐,温书晗被他挤得就剩一点位置。 那时的关系还没越界,莫名贴得这么近,她挺不自在的。 她抱着保温饭盒小心打开,拿出盛汤的小碗和餐具,默了半晌,终于憋不住了,小声别扭道:“你可以坐过去一点吗?” 陈言肆正百无聊赖划着手机,填一份国际商赛的资料。 闻言,他不情不愿往另一边挪了一下,一双长腿依旧大喇喇敞着。 这个距离好多了。 温书晗慢慢喝汤,小口吃着已经去好皮的鸡腿肉。 这次份量合适,吃饱也没有剩下太多。 她拿纸巾擦了擦嘴,轻手将餐具装回盒子里。 动静悉悉索索,陈言肆瞥来一眼,停止划手机的动作,手散漫一抛,不露声色地往她怀里扔了个东西。 温书晗匆忙接过来,是用专用药纸包着的,一颗圆不溜秋的中药丸。 她咽了咽喉咙,一时间如临大敌。 又是每日必吃的“伸腿瞪眼丸”。 顿了片刻,她委屈巴巴地展开药纸包装,递到嘴边,一点一点地咬。 眉心拧得死紧。 苦死了。 下一秒,陈言肆不知从哪给她找来一瓶喝的,漫不经心塞她怀里。 她起初还以为是什么甜味饮料。 一看,是瓶矿泉水。 果然,不能指望他真把自己当成值得上心的妹妹。 太苦了,她一边喝水一边吃药,半晌,这么大颗药丸才被她消灭了一小点。 视线一晃,陈言肆忽然起身下楼,不知道要去哪儿。 脚步声渐远,温书晗心思一动。 既然没人看着她,那她今天少吃一颗药也没关系吧? 于是她重新包好药纸,快速塞进裙兜。 陈言肆回来时,她乖乖抱着膝盖坐好,扭头看向通风窗,佯装观察半空中掠过的小鸟。 她没发现,陈言肆视线一掠,扫向她微鼓的裙兜。 他嘴角扯了扯。 脚步声靠近,温书晗掩耳盗铃一言不发,直到陈言肆停在一旁,往她脸上贴了一瓶热牛奶。 含温 第39节 他懒洋洋道:“半小时后再喝,免得影响药效。” 温书晗微怔。 “好......”她心虚地接过瓶子,低眸说,“谢谢。” 通风窗外,橘调浓厚的夕阳肆意洒落进来,每一级台阶都铺了一层毛茸茸的霞光。 牛奶瓶身贴在她掌心,扩散淡淡的暖意。 陈言肆保持原有距离坐在一旁,忽然一阵风吹进来,十七岁少女柔软的发梢拂过他结实的手臂。 他划着手机,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视线不经意对上,她先一步错开。 两人久久不说话。 她刚想拧开牛奶瓶盖,陈言肆忽然沉冷出声:“把药吃了。” “......”被发现了。 她觉得还可以挽救一下,坚持道:“我已经吃完了。” 陈言肆冷嗤一声,转头盯着她:“温书晗,你少在我面前耍花招。” 语气有点凶,她心底怵了一下。 只好把药拿出来,掰成小小的几块。 舌根开始泛苦,她不想吃,但为了身体好,又必须要吃。 正纠结着,陈言肆忽然拿起她喝剩的半瓶水冲洗手指,转身强势地压在她面前,一手掐住她下巴,另一手拿起一份掰好的药。 近距离视线相撞,她来不及反应,霎时间双眸惊恐,陈言肆神情淡漠地捏着她下颌,指骨用力,漆黑眼眸盯着她:“张嘴。” 温书晗心跳加速,慢慢地,在他的逼迫下张开嘴唇。 陈言肆毫不留情地把药塞进来。 苦味冲撞舌苔,她生理泪水忽然涌出眼眶。 温书晗艰难地嚼着药,表情脆弱不堪,眼眶渐红,一滴泪水滑落他手腕。 陈言肆眸色一动,喉结突然生涩地滚了一遭。 他紧紧捏住她下颌,强制她把药咽下去,指腹无意识地在她脸颊摩挲,嗓音冷硬沉哑: “温书晗,不准哭。” “哭了我也不会哄你。” ... 记忆的画面开始发烫,温书晗倏地清醒。 从前在她面前,陈言肆也就是稍微霸道一点,在她接受范围内。 但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把这人琢磨透。 原来只要有人觊觎她,或者不顺他的意,他就要彻底折损一个人的尊严,巴不得断人筋骨。 手段越来越锋利。 她忽然有些后怕。 怕陈言肆迟早会对她做出类似无底线的事。 回过神来,一碗粥已经见底。 陈言肆依旧坐在沙发椅上处理工作,支着额头轻描淡写地说:“我明早飞洛杉矶。” 温书晗默了几秒。 “哦......好。” 陈言肆冷飕飕掠来一眼。 她看上去怎么挺高兴的样子。 片刻,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有事就给邱助打电话。” 温书晗没应声,埋头看着见空的碗底,不知在想什么。 陈言肆指尖点了点平板边缘,远远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还是说,你想跟我一起去?” 她倏然抬眸:“......当然不要。” 说完便离开厨房,溜得飞快。 陈言肆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 - 这次去洛杉矶处理集团事务,陈言肆跟陆承昊一道。 商务舱内,陈言肆靠着椅背闭目假寐。 安静半晌,他懒散道:“她有点儿怕我。” 陆承昊在另一边座椅翻电影杂志,心如止水地应:“正常,因为你现在很不正常。” “我在给她出气。” “是,但你有问过人家,愿不愿看见你用那种方式处理吗?” “不需要问。” “所以啊,你吓到她了。” 又静了片刻。 陈言肆缓缓睁开眼:“那要怎么哄?” 陆承昊摊手:“你问我我问谁。” “总之.......”陆承昊无言几秒,意味深长道,“你别像你爸爸那样就好。” 音落,陈言肆眼底的情绪缓缓沉降,暗得深不见底。 许久,他望着机舱顶,低喃道:“她说她一直都不喜欢我。” 陆承昊十分平静:“这也很正常,让她真正喜欢上你不就行了?喜欢到离不开的那种。” 陈言肆微眯了下眼。 “是不是锁起来就离不开了?” “......”陆承昊暗骂他有病。 ... 傍晚,温书晗观察了别墅一圈,外面没有暗镖盯着。 她想了想,订了一张回江城的机票。 已经很久没去墓园了,她想回去看看。 但是没发现,自己的行程账号早就被关联。 另一边,转乘的飞机还未起飞,陈言肆的手机收到一条航程通知。 眸色一凛。 这是又想躲他? 第24章 含温 第二天一早, 飞机落地江城。 深秋已至,南方城市没有北方的肃杀感,空气依旧暖热澄明。 出了航站楼, 温书晗直接打车去墓园。 出租车司机一路跟她闲聊, 时不时瞥一眼后视镜里的她,目光带着善意和欣赏, 对她赞不绝口:“太漂亮了,还以为你是明星嘞, 真的不是吗?” 温书晗有点无言以对,礼貌浅笑:“不是的。” 司机啧声:“不是啊?哎, 气质是真的不一般呐,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小孩儿。” 闻言, 温书晗若有所思, 偏头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树影。 她今年二十四岁, 从十四岁算起,她已经在陈家待了整整十年。 十年里,爷爷那么疼她, 棠姨又对她那么好,她除了姓氏不一样之外, 早被陈家当成了亲生孙女。 爷爷知道她性子温静,不喜欢受人关注, 所以没有给她改档案。 监护人那栏填的一直是沈文芸,父母职务则是引人联想又平平无奇的“个体户”。 从青春期开始, 她表面是个安静低调的好学生,课余生活却跟旁人差距极大。 同学们假期去外省旅游, 她却被陈知棠带去瑞典看极光,有时也会去北欧跟萨米族人一起喂驯鹿。 放学回老宅经常能碰见来访的客人, 都是在政界商界运筹帷幄的人物,而她只要喊一声“叔叔阿姨好”,对方就会给她回一份更礼貌的微笑。 逢年过节,那些人还会安排秘书专程上门送礼,附有赠言,祝陈老先生的小孙女快长快高,万事胜意。 上大学之后,同学们私下传她背景很特殊,不熟的人跟她问个专业课教室都是恭恭敬敬的。 不过大家都比较有边界感,没人会当面过来打探她家世,只是有时候她单方面很困扰,因为平时接触的事物比较特殊,开上帝视角的时刻也很多。 比如课间有人夸某某明星聪明帅气高素质,温书晗就不免想起,某一次她在头等舱碰到过那个男明星,对方还调戏空姐来着。 又有同学吹嘘某某爱豆敬业宠粉无绯闻,她就又想起,有一次陪陈知棠参加艺术协会晚宴,离开时走的地下车库特殊通道,看见那个男爱豆跟素人女友亲得难舍难分。 她心里叹气,一律装作不知道。 再后来跟陈言肆关系越界,他带她进入他的私交圈,那些背景扑朔的太子爷对她好得不得了,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玩个游戏都会主动让着她。 ... 含温 第40节 温书晗心想,她真的得到了很多难以想象的好。 如果温绍德没有去世,她现在还只是一个诊所药剂师的女儿,一生按部就班,过平凡普通的生活。 又如果不是陈家祖宅修缮,陈慈远碰巧整理祖辈遗物,发现一张上世纪的陆军学院合照,和那句未能实现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遗言,爷爷就无法在温书晗丧父时及时赶到,把她接到陈家生活。 机缘巧合丝丝串联,她当下拥有的生活无比真实,却又像梦一样恍惚。 ——“姑娘,到啦。” 温书晗回神。 “谢谢师傅。” 她开门下车,在墓园附近买了一束小洋菊,前往保安亭登记。 签字时,发现来访簿上已经记了一个人的名字,来访时间是前几天。 杜苒。 温书晗最不希望看见的名字,此刻还是看见了。 想起温绍德出轨杜苒的时候,她才四五岁。 沈文芸性子要强,得知真相之后毅然决然要离婚,而温绍德既要又要,放不下情人,又舍不得原配,跟沈文芸纠缠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候,温书晗的生活里就是无止境的争吵。 后来,争吵终于停止,结果是沈文芸放下一切出国,把她留给了温绍德。 温绍德开始把杜苒带回家。 印象中的杜苒染着红指甲,一头长卷发,眼角眉梢有一丝刻薄。 温书晗感觉得出,这位阿姨不太待见自己。或许是因为小孩子的存在,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温绍德觉得她还小,解释太多也没用,只对她说:“晗晗,以后杜阿姨跟我们一起生活。爸爸已经不爱妈妈了,更爱你杜阿姨。” 当时她好疑惑。 难道爱是一种可以随时随地转移的东西吗?那也太不牢固了。 后来她一直很难分清什么是爱。 如果要让她爱一个人,似乎也有点无能为力。 小学时要写一篇关于爱的作文,同桌看完之后天马行空道:“喜欢和爱,或许都跟包容感激类似吧?” 温书晗的小脑瓜子转了转,觉得有点道理。 比如她并不感激杜阿姨,也不想包容她第三者的行为。 所以她不喜欢杜苒。 温绍德去世之后,她到了淮京,跟杜苒不再联系。 直到艺考前夕,杜苒给她打电话,理所当然道:“江城那套小洋楼,是你爸爸留给我的。” 温书晗愣了半晌,平静道:“但是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啊。”杜苒在电话里笑了笑,势在必得地说,“但温绍德早就给了我字面承诺,说要在我怀孕之后把房子转到我名下,只是手续一直没办。现在我女儿,哦,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长大了,这房子总该归我们母女俩了吧?” 温书晗用力攥着手机,掌心发烫。 她从小就乖顺,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也不觉得一间房子要费多大力气去守,那太狼狈,也不体面。 但那是她的家,是她记忆里尚且完好的童年。 凭什么要给一个第三者。 在她拒绝对方的要求之后,杜苒就经常发信息来骚扰她。 话术颇多—— [我什么都没有,就剩这么一张底牌,我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错,而且这本来就是他答应要给我的。] [要追根溯源,你就怪你爸爸吧,谁让他非要沾花惹草,在我肚子里留下他的种,死了还欠我一个承诺没兑现。] [再说了,你不是已经住进陈家了吗,那么显赫的背景都让你攀上了,你可真是走大运,陈家老爷子那么疼你,今后也不会亏待你的,就这么一套小房子,你不会跟妹妹抢吧?] [我跟你说这么多,你肯定也嫌烦吧?不是快高考了吗?大方一点,早点把手续办了,我就不会来烦你了。] 温书晗看着手机里一连串的信息,心底百味杂陈。 她咬着唇,硬邦邦回了两个字:[不办。] ... 墓园里光线充盈,空气里有生涩的草木气息。 温书晗不动声色将登记簿翻了一页,在新一页空栏里写上自己的名字,不紧不慢前往墓碑,放下花束便离开了。 她一边走下墓园台阶,一边用手机订返程航班。 视线一晃,不远处停了一辆深色轿跑。 阳光下,熟悉的京a车牌号。 ......这人不是去洛杉矶了吗? 下一秒,轿跑气定神闲朝她闪了闪车灯。 温书晗刚想转身换条道走,手机就蹦出消息: [眼睛瞪这么大,别装没看见。] “......”他是侦察兵视力吗? 无可奈何,温书晗朝着车辆走过去。 片刻,她矮身坐进后座,陈言肆突然伸手揽住她腰身,一把将她抱到身前。 她猝不及防撞到他胸膛,下意识推开他,陈言肆就整个人压下来,她双眸一怔,身体朝座椅一栽,他手掌垫在她脑后,膝盖狠力抵开她双腿,漆黑目光锁住她:“别动。” 助理轻咳一声,决定下车看看墓园风景。 很快,车里只剩两人。 车窗紧闭,空气有点燥闷。 彼此呼吸交缠,温书晗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两手攥拳抵他,因为太用力有点缺氧,面色泛起红晕。 陈言肆这人私底下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一动不动地撑在她身上,目光牢牢黏住她。 温书晗快速喘气,实在有点累,挣扎的动作停了片刻,撩起乏力颤动的眼睫,对上他沉静黢黑的视线。 她负隅顽抗:“你先起来!” “不起。”陈言肆恶劣至极,居高临下审问她,“让你待在家里休息,你跑这儿干什么?” 她眉一拧:“你没看见吗?这是墓园,我来这儿还能干什么,跟鬼魂谈心吗?” 陈言肆沉着眼眸不说话,温书晗越想越不对劲,眼眸一瞪:“你给我手机装定位器了?陈言肆你是不是有病!” 顿了几秒,他冷嗤一声:“只要我想找你,你在哪儿我找不到,用得着装定位器?” 她一时哑然。 突如其来的安静,反倒让呼吸倏然升温,本来宽敞的车后座变得无比狭小。 温书晗刚想趁机推开他,陈言肆突然掐着她大腿将她往后一拖,视线一上一下直直撞上,她心脏猛跳。 还未看清他脸庞,一个吻横冲直撞落下来。 她呼吸骤停,陈言肆已经撬开她唇齿,一番席卷辗转,攻池掠地,她皱起眉心眼角噙泪,在缺氧中喉咙生涩,俨然是另一种燥渴,呼应他汹涌欲念。 男人充血的手臂坚硬滚烫,被她掐出几道红痕,他突然擒住她负隅顽抗的手腕,一只燥热手掌顺势抚上她那颗红色小痣,粗暴又爱怜地揉捻着。 温书晗艰难换气,全身难以自控地软下来。 陈言肆沉闷急喘,一身蓬勃热意裹挟着她,听见她喉咙里溢出一声轻软,他的狠厉冷硬忽然化作丝丝柔情,接吻的动作慢下来,捧着她脸颊轻轻碾磨。 他声音闷在吻里,哑得过分,轻颤着问:“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吗?” 唇温若即若离,湿漉漉的,缠绵又温存。 温书晗脸颊红透,一时说不出话来,轻轻咬他一下。 她记得。 起因是高考前一周,温书晗独自到商城看手表,想买一块合适的,到时考试可以看时间。 导购贴心地走过来帮忙挑选,问她需要什么。 “唔......我看看。” 她低着头,观察玻璃下整齐陈列的款式,食指跟随视线,贴着玻璃平面移动。 很快,她看中一块很简约的银色机械表。 刚想说要这个,身边就有人抢先一步:“这个我看中了。” 声音很熟。 温书晗转头看过去,身边站了一个女人。 对方也冷冷回眸看她,身上是一成不变的卷发和红指甲,手里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女孩子目测刚上小学,看人时一双丹凤眼瞪得死直,稚气里竟有一脉相承的尖酸刻薄。 温书晗早就料到,杜苒迟早会带着孩子来当面扰她。 她心下一沉,忽然不想买表了。 转身想走,杜苒一闪身堵住她去路,假惺惺道:“阿姨跟你有商有量,你怎么就这么倔呢?一套房子而已,你就这么宝贝?” 温书晗身上还穿着校服裙,一股温润乖巧的学生气,商城里来往的人都以为是家长在教育女儿,都只简单扫一眼,不做停留,柜台导购也默默走远。 对峙间,杜苒把身边的小女孩推上前,莫名其妙打起感情牌:“来,婉欣,叫姐姐。” 温书晗静无波澜地看着面前的小矮个,对视片刻,杜婉欣突然大喊:“你才不是我姐姐!妈妈说你抢我的东西!你是个坏蛋!贱人!” 声音在偌大商城里泛起回响,仿佛一盆冰水兜头而下,她浑身僵寒。 从小到大,没有谁这么骂过她。 而眼前这个龇牙咧嘴给她泼脏水的小孩子,竟然还跟她有血缘关系。 含温 第41节 太荒唐了。 ——“你嗓门很大啊,小杂种。” 身后一道懒散低沉的声音悠然落下。 温书晗羽睫微颤,反应几秒,回身看过去。 陈言肆手臂一伸,将她护到身后。 他周身一股低气压漫不经心罩下来,杜苒神情一顿。 陈言肆微垂视线,扫了眼杜婉欣,懒笑一声:“小杂种,是哪个大杂种教你这么说话?” 他就是这样,肆意又漠然,管你男女老少,只要他看不爽,谁都照伤不误。 小孩子忽然面露惧色,往母亲身后躲,杜苒护女心切,咬牙盯着陈言肆:“你再说一遍?” 陈言肆眉目松散,淡然偏了偏额:“哦,上赶着找骂是吧?” 杜苒双目圆睁,一时哑口无言。 他抄着兜上前一步,轻蔑道:“我们家晗晗不喜欢仗势欺人,但我不一样——” “我很喜欢欺人。” 温书晗心尖一颤。 我们家晗晗。 他第一次这么亲密地称呼她。 “不是想要钱?”陈言肆看着杜苒,敛了不达眼底的笑意,冷声说,“既然当乞丐当上瘾了,那我满足你一回。” 说着,他拿出一张色泽通黑的银行卡,甩在对方脸上。 杜苒面色一僵,卡片啪嗒一声滑落在地。 陈言肆轻浅一笑:“自己捡啊。” 音落,顿了片刻,杜苒竟真的厚着脸皮去捡。 温书晗第一次明白,原来有人可以为了金钱,卑劣无耻到这种程度。 陈言肆回身看着她。 她怔怔抬眸。 一时恍惚,觉得他眼里有情绪回温,这个总是教她耍狠的人,在此刻看向她的眼神里,竟有少见的柔软。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淡淡然眉梢一挑,温声问她:“表买好了?” 温书晗摇头:“没......” 陈言肆扫了眼不远处的柜台,嫌弃道:“别买了,这种表又不准。” 说完,他将自己腕上那块江诗丹顿取下来,轻描淡写地牵起她手腕。 她腕间一暖,紧接着又是一阵温凉。 陈言肆已经把腕表扣到她手上。 “用这个。”他看着她,漫不经心说,“好好考,什么都别管。” 温书晗鼻梁一酸。 “嗯。” 接下来一周,她忙着复习。 她很专心,但在密密麻麻的文化课字眼里,却总是能想起他那双漆黑肆意的眼眸。 高考结束当天,老宅里没人。 司机按时把温书晗接回家,她如释重负地快步上楼,看见陈言肆插着兜慢悠悠下来。 两人狭路相逢,她攥了攥书包带,轻微喜悦道:“我考完了。” 陈言肆垂眸看她几秒,冷淡地“嗯”了一声。 又扫了眼她手腕,倦懒地问她:“表准不准?” 温书晗眨眨眼,说:“今年严格了很多,考场不让带手表进去,我看的是墙上的钟。” “哦。” 安静片刻,她想把手表取下来还他,刚一动,大牙最里侧突然泛疼。 她眉心拧了拧,陈言肆注意到,靠近她问:“怎么了?” 温书晗抬手揉了揉脸颊,用温软至极又含着一丝痛意的声音,不确切地说:“我好像......长智齿了。” 陈言肆眸色一动。 他微微低身,一手抚上她侧脸。 距离近到极限,温书晗呼吸放缓。 陈言肆云淡风轻地哄她:“张嘴,我看看。” 音落,视线一丝一缕交织。 温书晗闭合着的嘴唇微微颤动。 陈言肆温热的呼吸拂在她面颊,深邃眼眸里倒映着她。 温书晗忽然记起,小学时对喜欢和爱的理解。 是包容,是感激。 她好像,对他产生了这种感情。 但是,是喜欢吗? 应该不是吧。 她只是,很感谢他。 感谢他帮自己解围,感谢他捡起自己破碎的安全感。 下一秒,她忽然踮脚。 吻了上去。 陈言肆眉心一动。 一个吻蜻蜓点水,很温柔,带着少女清甜的香气。 他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高考结束了。 温书晗成年了。 - 车厢里热意涌动。 陈言肆被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于是心照不宣,知道她的答案是“记得”。 温书晗面色潮红,小幅度吸气,紧张地望着他幽暗双眸。 他喉结滚动,一边在她唇上轻柔地吻着,一边喑哑沉倦地问:“分开两年,想过我吗?” 第25章 含温 温书晗湿润的唇颤了颤, 贴着他的温度,小猫一样往上探了探,再次轻咬。 一个利于深吻的距离, 湿意缠绵。 她嘴唇软得过分, 呼吸里带有樱桃似的甜香,勾人暗瘾。 陈言肆胸腔燥热, 耐心值早已告急,反咬她一下:“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唇瓣微疼, 温书晗眉心一蹙。 刚才一番激吻,就算心脏不沦陷, 身体也动了情。 她的声音因此变得更加柔软,模棱两可地回答他:“想起过。” 想起和惦记, 是有点区别的。 她说的“想起过”, 大概只是在闲暇时想起, 就好像,想起一支没练完的舞是“想”,想明天早餐吃什么也是“想”。 目前看来, 她不止有点怕他,好像还有点讨厌他。 连话都不想认真回应他。 陈言肆喉结轻滚, 有种被敷衍的烦躁:“就这样?” “嗯,就这样。”温书晗微阖羽睫, 不动声色别开脸,不厌其烦地告诉他, “我不喜欢你。” 陈言肆眸色深黯,冷意又多了一分。 他脾气一直很差, 此刻也有点怒气和焦躁交叠的不爽,但不知为什么, 他话里反而多了一丝克制:“你说不喜欢我,怎么证明?” 温书晗抿了抿唇,默不作声。 其实那段关系,就像青春期夏季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本质是热烈又短促。 其实她不知道那张银行卡里到底有多少钱,总之在那之后,杜苒像是收到了什么强厉警告,再也没敢来打扰她。 而她在江城的“家”,也完好留了下来。 都是陈言肆帮了她。 她对他说“谢谢”,心想欠了人情就要还。他却说如果想还,那就在一起。 毕竟那一个主动的吻,已经是覆水难收,他也因此失了控,在储物间跟她纠缠至浑身滚烫。 于是彼此糊里糊涂地接吻,顺理成章地在一起,谈了一场......不怎么像恋爱的恋爱。 两人在一起时,从来没对彼此说过浪漫情话。 似乎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他会温柔又顽劣地问她到底喜不喜欢他,然后在情迷意乱时一直吻她。 含温 第42节 陈言肆真的特别喜欢亲人,还喜欢咬人。 咬耳垂,咬手指,哪里都咬,直到留下色欲满盈的红痕,他才善罢甘休,好像非要在她身上刻下一些属于他的印记。 ... 回过神,陈言肆又想吻她,温书晗两手一抵,扭开脸没好气地问:“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难道全世界都要喜欢你吗?” 陈言肆捏住她下颌把脸扳回来,彼此直勾勾对视,他很气人地说:“你要改名叫全世界我也不拦你。” “......” 他真是,自有一套霸王逻辑,不讲道理。 温书晗皱眉推他:“你起来!” 他眉梢轻抬:“着什么急?” “你压得我难受!” “哦。”陈言肆擒住她手腕,“那就换过来。” 音落,他直接揽住她腰身强行翻了一道。 一阵天旋地转,她轻飘飘待在了上面,长发散落在他黑色衬衫上,有几缕发丝勾住了他冰冷纽扣。 车里就这么宽,两人重叠着这么一躺,空间莫名更小了些,陈言肆这样身高腿长的人被迫曲着腿,挺憋屈的样。 温书晗脸颊微红,被热的。 “放我下去。” 她不安地动了动,陈言肆不顺她意,一手捏住她后颈。 她侧脸被迫贴在他胸膛,而他就这么闭上了眼,懒散道:“睡会儿。” 温书晗回过味来,才知道他要补觉,惊讶道:“你又通宵了?” 陈言肆哄睡似的抚摸她头发,但明明要睡的人是他。 对于通宵这件事,他好像早就习惯了,稀疏平常道:“事情多,时间不够用。” “......”那也不能一直不睡觉啊,人又不是机器。 温书晗有点不忍心吵他了。 “那我下车,你好好休息。” “别动。”他手臂一压,将她扣在怀里,直白道,“没你睡不着。” 空气倏然一静。 暌违已久的温柔兜头而下,温书晗的反应力似乎慢了一拍。 两人就这么紧紧贴着挤在车后座,呼吸缓慢相融。 防窥玻璃隔绝大部分室外光线,车里有一点昏茫的暧昧,也有舒然不动的安心。 她发丝缠在他指间,温度蔓延,陈言肆感受着怀里乖顺的柔软,阖着眼,眉头逐渐舒展。 其实那晚在射击场,他是真的很想杀人。 直到她出现在眼前,他才恢复了那么一刻的平静。 当时那把深黑色冷械被她夺走,取而代之的是她搭上来的手,温热柔软,指尖微微颤动,在害怕他,同时也在安抚他。 他需要她的体温。 一直都需要。 - 第二天,温书晗一回京就被许悦她们薅到了三三得酒。 店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温书晗平静得有点生无可恋地坐在吧台,含着吸管嘬果汁。 酒吧里空荡得有点异常,许悦愁眉苦脸地撑着下巴,对着大门口叹气:“所以,你能让那两个保镖别站在门口吗?把我客人都吓跑了。” “......”没办法,温书晗也叹气,“他们不会走的,除非陈言肆放话让他们走。” 结果当然是不会放话。 上次她一声不吭订机票回江城,虽然没有真的要走,但陈言肆好像被她刺激到似的,开启了什么失控阀门,从此不再给她任何自由出行的机会。 许悦搓了把脸,决定大义灭友:“那我下次不让你过来了,呜呜呜......” 徐伊然盯着那俩古铜色肌肤的外籍保镖看半天了,啧声:“所以,你跟前夫哥是在上演什么十八禁剧情吗?居然还要派人专门盯着你。” “......”温书晗一言难尽。 许悦理智道:“前夫哥是想跟你旧情复燃吗?” 温书晗低眸搅了搅果汁沉淀,说:“不可能了,我和他不适合在一起的。” ... 温书晗今天是开车出来的,下午回舞团讨论编舞细节,结束时去地下车库取车,她不小心听见,廖晓雨靠着柱子打电话。 对方一边通话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似乎被骂了。 车库里沉闷又旷静,听筒里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回荡:“你是想把你舅舅害死是不是?!到时候全家跟着你一起完蛋!” 那边似乎是长辈的呵斥,骂完就毫不留情地挂了。 只剩廖晓雨攥着手机抹眼泪,哽咽得有点可怜。 温书晗没有泛滥的善心去安慰她,默默移开视线,朝前方走去,准备去拿车。 彼此错身。 “温书晗!”对方愤愤不平地叫住她。 温书晗耐着性子回身:“你又有什么事吗?” 廖晓雨双目通红,强行压下哭腔,一脸鄙夷地审问她:“你现在,是在给男人当金丝雀吧?” 温书晗不会掉进自证陷阱,反问她:“是吗?我不知道这件事,你听谁说的就去问谁吧。” 廖晓雨表情古怪,要哭不哭要怒不怒的,憋闷道:“少装清高,你干不干净自己心里有数,我查过了,你资料里写的明明白白,家里之前是开诊所的,爸爸已经去世了,妈妈又在国外,嫁的白人老公顶多算个中产,这么普通的背景,到底是谁在给你撑腰?” 温书晗平静看着她。 看来曹鸿对上回在射击场发生的事守口如瓶了。 不知是自愿还是被迫,或许被人折磨几个小时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总之他没有跟外甥女透露她跟陈言肆的关系,只是警告廖晓雨在舞团里安分一些,不要动歪心思惹是生非。 说真的,但凡廖家人再有能力一些,够得到那层社交圈的话,就会知道平时那些有身份的人士都是怎么尊重温书晗的。 可惜对方够不上。 像井底之蛙,又像被厚重屏障挡在园林之外的小苍蝇,廖晓雨一直不知道,她在某些权贵眼里,是被陈家老先生放在心尖上疼的孙女。 加上温书晗平时安分又低调,从来没想过利用陈家的背景捞好处走偏门,她一直踏踏实实练舞,考上顶级舞校是她过关斩将拿到的录取通知书,后来作为主角正式登上剧院舞台,也是实力所致。 难怪廖晓雨一直觉得她好欺负,就算已经被家里人警告了一番,对方也还是坚信她是可以随意被踩扁的人。 温书晗不想跟这种人解释太多,转身迈步:“你要是真的好奇我,就去公安局查吧。” 她越是情绪平稳,廖晓雨就越是气得咬牙,冲上去拦她:“走什么走,你先说清楚!” 下一秒,身边突然闪来两个彪形大汉。 廖晓雨直直愣住。 两人挡在温书晗身前,眸光熠熠,说着不太标准的中文,警告廖晓雨:“小姐,请您自重。” 温书晗也茫然了片刻,下一秒突然回神。 这两个保镖居然还跟着她! 不多时,白色沃尔沃加速驶出地下车库。 温书晗立刻连上耳机打电话,郁闷得要死:“陈言肆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是说过让你把那两个保镖撤了吗?” 听筒里静无波澜,陈言肆应该在办公室里,听得见他慢悠悠翻阅纸质文件的声音。 “哦,不满意?”他懒散道,“那再给你换两个。” “......”温书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攥紧方向盘放慢车速,“陈言肆你无不无聊?” “路口转弯,该打灯了。”听筒里慢条斯理沉出这一句。 他怎么知道自己该打转向灯了? 温书晗立刻踩下刹车,看向后视镜。 原来那两个保镖开着一辆黑色越野,一直跟在身后,她一停车他们就跟着停,车上似乎还装有远程共享的视频记录仪。 她真的要烦透了:“你还用视频监视我?你是不是变态?!” “认真开车。”陈言肆一点情绪波澜都没有,淡然补充一句,“要是不想开的话,让司机替你开。” 温书晗咬了咬唇,愤愤然挂了电话。 她气性已经很小了,能让她生气的人,恐怕也就陈言肆这个百无禁忌的神经病了。 谁会喜欢一天到晚被人盯着? 这种无孔不入的侵略感,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她在车里静了半晌,心思一动。 中途路过一家超市,她进去买了一袋东西,特意让店员用深色袋子装,不让保镖知道那是什么。 回到颐彰公馆,她把大门关上,又把所有窗帘拉严实,避开院子里两个保镖的视线。 温书晗走到厨房岛台,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份饺子皮和馅料,还有一管特级芥末。 ... 日落时分,陈言肆回到家,远远地,看着一个纤瘦小人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着什么。 他眉梢一挑,脱了外套走过去。 温书晗已经包好一盘饺子,整整齐齐码放在白瓷盘里。 她对他的靠近不闻不问,自顾自捣鼓剩下的一些食材。 含温 第43节 陈言肆站在身后,一手懒洋洋撑着台面,稀奇地问:“在包饺子?” 温书晗还在气头上,眼睛都不抬一下,闷闷道:“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难道是汤圆吗?” 陈言肆从盘子里随意拎起一个,端详几秒。 锐评:“好丑。” “......”温书晗伸手去夺,“你拿来。” 陈言肆善解人意地把丑饺子还给她,似笑非笑地问:“什么馅儿的?” “三鲜。” “哦。” 温书晗继续弄,陈言肆就在一旁站着看,时不时用无名指挑起她头发,在指间松松柔柔地勾了一圈。 捣乱他最擅长。 温书晗拍开他的手:“不要烦我,走开。” 陈言肆轻笑一下,被撵了反而来兴,他靠过来,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搭在她发顶,嗓音沉倦:“你知道吗,英国菜很难吃,我两年都没好好吃饭。” “......”这人,怪会装可怜的。 可怕的是她好像真的有点共情,无意识问:“那你每天都吃什么?” “白人饭。” “......那边没有正常的中餐吗?” “有,也难吃。” 温书晗无言几秒,停下捏面皮的动作:“所以你后来就干脆不吃了?” “没有。”他悠悠道,“我让厨师做饭。” “......”想打死他。 温书晗气闷地烧开一锅水,把饺子扔进去煮。 陈言肆还在抱着她,她动作有点不便,锅盖调整了几下都没盖稳。 她手肘往后顶他:“你松开我。” “好想你。”他忽然说。 温书晗怔了怔。 芥末味的饺子已经下锅了,她可不能心软。 片刻,丑不拉几的饺子出锅,温书晗先给他盛了一碗:“你试试味道。” 陈言肆若有所思地看着碗里漂浮的、隐约泛着绿色的东西,嘴角动了动。 “行。” 说着,他拿筷子夹起一个。 温书晗正期待他咬下去,他忽然放下碗筷擒住她手腕,将她捉到怀里。 四目相对,她心跳怦然,陈言肆静无波澜半阖着眼皮,眸色幽深道:“那个不够辣——” “这个才够。” 音落,他掐着她后颈吻了下来。 “唔!”温书晗避之不及,整个人朝后栽,被他压在岛台上。 陈言肆纵情地在她唇舌间勾缠扫荡,沉喘的声音闷在吻里—— “今晚要回老宅吃饭。” “现在不用吃太撑,一点就够了。” 第26章 含温 温书晗身形一滞。 回老宅吃饭? 脑袋啪一下接上线路, 她条件反射性咬他一下,暗骂他混蛋。 深吻戛然而止,陈言肆兴致缺缺退开一点距离。 他好像不觉得痛, 反倒有点无可奈何的纵容:“你咬上瘾了?” 温书晗有点着急, 双手将他往前一推,自己撑着台面坐起来, 整理歪斜的毛衣领口,好烦闷:“我都忘了今天要回去, 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陈言肆又靠过来,没安好心地帮她抻好领口, 兴师问罪:“是谁一言不合就挂我电话,我有机会提醒?” “......”温书晗不想跟他掰扯这些。 回老宅是当务之急, 她拍开他作乱的手:“快走了, 要来不及了。” 她抓紧时间离开岛台, 薄薄一片身子轻易就顺着缝隙绕过他。 陈言肆站在原地,手臂漫不经心一勾,揽回她纤细腰身。 这个混蛋, 根本不放她走,他又从身后抱着她, 低头将下巴压在她肩上,一块硬骨头硌得她疼死了:“跟我一辆车。” 温书晗犹豫几秒。 “不要, 会被怀疑的。”她坚持保险起见,“我自己开车。” 陈言肆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 顺势偏额贴上她颈侧,咬住她耳垂, 含混道:“由不得你。” 他这次咬得有点重,温书晗轻微倒吸一口气。 讲道理, 到底是谁咬上瘾了? 她闷哼一声:“陈言肆你是狗吗?” “跟不跟我一辆车?”他还在逼她妥协。 温书晗耳垂湿热,他只要一咬住就不肯放了,坏得过分。 算了,说是顺路也行。 她刚不情不愿“嗯”了一声,陈言肆很快松口,手臂一圈就把她抱起来掳走了,不准她反悔。 ... 车程近一个小时,温书晗在副驾昏昏欲睡,终于赶在天黑时分回到崇园。 今天不是正式家宴,只是回家陪老爷子简单吃个饭。 饭菜还没备好,开放式厨房里有几名雇佣阿姨在忙活。 陈知棠也没闲着,她一向对厨艺有极大热情,先把一份鲜牛奶倒进杯子里放进微波炉加热,转头就折回另一边,掀开砂锅盖检查即将煲好的汤。 微波炉叮了一声,陈知棠分神使唤儿子:“裴嘉彦!过来把牛奶拿出去,你晗晗姐要到家了!” 温书晗进门正好听见,快步走过去:“棠姨,我来弄吧。” 裴嘉彦一个闪现:“没事儿姐!我来!” 小少爷自觉接受指令,早已经冲到前头,生怕被母亲大人唠叨。 然而一时心急忘了戴隔热手套,裴嘉彦啪一声打开微波炉,另一手直接抓起玻璃杯。 “啊烫烫烫!”裴嘉彦被烫得手舞足蹈嗷嗷叫,杯子啪叽一甩。 一大片牛奶白花飞溢在半空簌簌落下,大部分溅到温书晗裙子上。 她离得太近躲闪不及,带着一阵湿热触感往后一退。 低头一看,玻璃杯碎在光洁地砖上,毛衣衣角已经湿了一大块。 温度已经融散开,不是很烫,但衣料湿漉漉地贴在腰上,有点不适感,她小幅度吸了一口气,有点茫然无措。 陈知棠一惊,连忙扔了锅盖上前:“没事吧没事吧?让姨看看!” 温书晗缓过神,宽容一笑:“没事的,我待会儿换件衣服就好。” “啧,这倒霉孩子...裴嘉彦你给我滚回来!” 陈知棠已经三天没打他了,下一秒愤然迈步,裴嘉彦见来势汹汹,耷着耳朵转头就溜,陈知棠逮着他追。 厨房只剩下几名雇佣阿姨,继续专注备餐。 温书晗站在原地,扯了几张纸巾擦拭衣角,觉得擦得差不多了,刚要转身,脑袋突然撞到一个坚硬胸膛。 她朝后一踉跄,陈言肆捉着她胳膊让她站稳。 “......干嘛?” 陈言肆微垂视线,深暗眸光落向她衣摆,短绒深处晕着一圈浅色水渍。 “这么不小心,湿成这样。” 话里别有深意,温书晗一时哑然。 身后就是岛台,她一手攥紧台面边沿。 好郁闷,眼前这人明明毫无动作,眼神却像一把薄刃挑起她裙摆,刻意又露骨。 两人平静对视,温凉纯白的牛奶痕迹暴露在空气里,水分子无声蒸发,隐约闻到温热甜腻的香。 片刻,陈言肆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盎然。 温书晗总觉得他有点病。 她耐着性子冷声催他:“走开,我要上楼换衣服了。” “一起。” “陈言肆!”她极其小声地警告,凝眸瞪着他,“你不要乱来,家里这么多人,爷爷还在书房。” 陈言肆眉梢微挑,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对她说:“又不是去书房换,你慌什么?” “你——”温书晗跟他根本无法沟通,索性踩他一下,用力把他推开。 含温 第44节 烦死了。 她快步上楼进了衣帽间,陈言肆慢条斯理跟进来。 他手指一勾,反锁了门。 温书晗不想在老宅闹出太大动静,心想他进来就进来吧,反正全身上下他哪哪都见过了,待会儿一换完衣服她就走。 这么想着,她打开其中一面衣柜,随意挑出一件薄毛衣,拿在手里准备换上。 陈言肆忽然从身后揽住她肩膀,手臂横在她锁骨前。 突如其来这么一搂,温书晗手里的衣服倏然掉在地毯上。 被他怀抱束缚着,捡都捡不了,她真的有点生气了:“你讲不讲道理,连衣服都不让我换吗?” “急什么。”他懒散道,“先吃点儿东西。” 温书晗疑惑,他以前可不会主动表达“饿”,饭菜摆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看一眼。 她在他怀里艰难转身,抬眸盯住他:“不是马上就要吃饭了吗?” 音落,陈言肆眸色沉了几分,视线再次往下游移。 一片蕴着温度的衣料贴在她身上,他不动声色,修长手指挑起边角,撩起来。 温书晗警觉,原来要吃的不是饭,而是...... 她脸颊霎红,推他:“不行!” 陈言肆神色如常,只是眉间多了一丝克制的欲,他不由分说锁住她手腕,一翻身将她抵在镜子上。 语气危险又从容:“又不是没弄过,像以前一样,有什么不行?” 记忆不合时宜地闪回,温书晗呼吸紧促,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垂,更加殷红的嘴唇上下张合了一瞬,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陈言肆的目光逐渐变得露骨又恶劣,一手捏住她下颌,指腹摩挲:“我们家晗晗,想要喊人?” 温书晗生涩吞咽一下。 在老宅里喊人,怎么可能。 此刻进退两难,后有悬崖前有狼,这只恶狼还虎视眈眈,幽黯视线一动不动地黏在她身上,缠得她心跳发紧。 他掌心逐渐升温,掐在她下颌的手松了几分力道,缓缓向下轻抚。 指关节之间,有在射击场消遣时留下的薄茧,粗砺,磨人,贴着她脖颈的白皙滑腻缓缓游走。 痒而热,温书晗有点受不住了。 松弛懒散的姿势昭示着风雨欲来,陈言肆一手掌控她,另一手撑住镜面,随意曲着一条腿站立,肩背压低,气息随之低埋。 片刻,他似乎觉得这个身高差不太便利。 于是又直起身子,在她扭过脸抗拒时,他掐住她后颈,呼吸贴上来,强势又蛊惑,同她接一个温软湿热的吻,一边吻,一边往后退,带着她坐到沙发椅上。 她挣扎,他就硬生生擒住。 几番回合对峙,湿吻辗转,他勾缠着,诱哄着,胜之不武,她终于败下阵来。 轻盈柔软的身躯化成一滩水,她坐在上,陈言肆的吻游移而下,手臂用越来越紧的力道搂住她。 陈言肆呼吸沉闷,嗓音也沉沦:“我们家晗晗,今晚这么乖,奖励你一个选择权。” 男人的体温紧紧禁锢着她,温书晗掐着他双肩,指尖难捱地陷进他衬衫衣料里。 迷乱时,听见他问:“先左,还是右?” 她喉咙里浅浅软咛一声,陈言肆已经吻上来:“不回答,那就右边。” 灼烫的呼吸一阵又一阵,深埋在白润与殷红明晰的脆弱领域,舌尖软硬兼施,激起她一阵又一阵战栗。 ... “书晗姐?” 突然一阵敲门声。 温书晗慌张一动,陈言肆抱着她的力道顿时更紧,整个人像锁链一样缠住她,变本加厉,绯红落满山。 裴嘉彦单纯地问:“你还在里面换衣服吗?可以吃饭啦。” “我——”她死死咬着唇,喉咙被什么堵住似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吗?” 裴嘉彦问。 陈言肆气息混乱,也问她:“好了吗?” 温书晗面色红透,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怎么看都是软若无骨,媚眼如丝。 陈言肆加倍放纵,她仰着头呼吸换气,整个人浸在由他主导的欲念里,对他掐也好,挠也好,哪里还有威慑力,分明是一把温柔刀,让他更加起兴。 “好了......”终于,她声线虚浮地告饶。 “好了怎么还能说话?”陈言肆对她了如指掌,指尖拨弄, “之前可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一直掐我,一直哭。” “陈言肆......够了......” 求饶反而助兴。 根本不够。 - 花很长时间降温。 下楼时,温书晗借口称门锁坏了,所以才这么久。 陈言肆一句也不解释,反正他平时也是不会轻易被人找到的。 饭桌上,温书晗心神不定喝汤,对面的人却淡定自若。 有一瞬间,仿佛回到几年前,彼此瞒着长辈放肆淋漓的时候。 事后已经镇定出习惯了。 陈知棠浑然不觉地给她夹菜,问她:“晗晗,你是不是搬家啦?寄到你公寓的樱桃怎么没人收啊?” 温书晗抬眸,捏紧勺柄扯谎:“我......换房子了。” 陈知棠诧异:“换房子了?” “嗯......” 陈知棠刚想问她搬到哪了,陈慈远就感慨:“你俩又一走,家里就只剩裴嘉彦叽叽喳喳了。” 裴嘉彦躺枪:“外公你嫌弃我!” 陈慈远和蔼一笑,淡然喝着汤,继续翻看纸质晚报。 陈言肆看似没什么食欲,他懒洋洋划手机,爷爷瞥他一眼,问他:“最近还顺利?” “嗯。”陈言肆淡声,“您老不用操心,我不像那一位。” 温书晗悄然看他一眼。 他口中的“那一位”,是他父亲陈显钟。 他好像从来不称呼对方为“爸爸”。 陈慈远兀自点点头,意味深长:“但愿吧。” “爷爷。”陈言肆声线沉缓,貌似不喜欢老人家这种无缘无故猜疑的态度,他保持最后一点尊重说,“下次不用拿我跟您儿子相提并论。” 陈慈远面色沉静,慢慢翻阅晚报,不再应声。 温书晗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或许是在说集团的打理方式。 略微复杂,她也不想多问,默默埋头吃饭。 饭后,陈慈远准备刻一些印章。 老人家在后院石亭里亮起一盏明灯,坐下来,对温书晗轻声道:“来,给爷爷搭把手。” “好。”她走上前,看见圆桌上摆着各种珍稀石料。 顿了顿,她拿起一块玲珑剔透溢出红韵的石头,端详几秒问:“这是瓜瓤红吗?” 陈慈远一边整理着刻章工具,一边笑道:“认出来啦?” “嗯。”温书晗坐下来,微微骄傲道,“之前您教过我的,寿山石和青田石我都能认清了。” 高中时,陈慈远会把陈言肆薅过来刻章,磨他心性,温书晗也跟在一旁学了很多。 陈言肆对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儿没兴趣,但又天生学得很快,好像他越觉得索然无味,刻出来的东西就越是无可挑剔。 而温书晗弄半天差点划伤手,撇嘴咕哝:“不公平,你怎么做什么都这么简单。” 陈言肆气人一流:“很难吗?” “......”温书晗不跟他置气,反而从善如流,“那你教教我。” 陈言肆已经不想捣鼓那堆石头,慢条斯理站起身,手指轻弹她额头:“以后有的是时间教。” ... 思绪落回现实。 灯下,陈慈远耐心地跟她讲述其他石料种类,教她辨认各种纹路的名称和特征。 温书晗仔细听,认真记,注意到老人家愈渐深刻的皱纹。 连这样暖融的光线都无法抚平。 心想,她获得爷爷这份至亲似的爱是有多么幸运。 听话和孝顺,是她今后能给的,最切实的回报了。 - 在老宅待了很久,直到凌晨才准备离开,谎称两人顺路,要一道返回。 崇园傍山而建,周围都是疏密有致的天然护林,离开老宅少不了要走一段山路。 深色欧陆沿着蜿蜒坦道行驶,半晌,车子冷不丁停在半路。 含温 第45节 温书晗一愣:“怎么了?” 陈言肆没应,下车打开引擎盖看了一眼,折回来十分平静地说:“引擎烧了。” “......烧了?”温书晗一头雾水,怎么会烧了,难不成加错汽油了?不可能啊。 她皱了皱眉,无措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可以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吗?” 陈言肆靠着驾驶座椅背,不动声色拿出手机。 半点信号都没有。 附近的通讯基站最近在维修,一到晚上就歇菜。 要等白天才行。 温书晗探出车窗外看了眼,远处树林一片漆黑。 她叹气:“那我们今晚睡哪儿?” “睡车上。”陈言肆把手机甩到仪表台,气定神闲,“要么等其他车经过,拦下来搭个顺风车。” 温书晗气馁。 崇园的住户都不是普通身份,平时经过这里的车少之又少,尤其是晚上,更是难见一辆。 不过,如果现在走回老宅,应该也可以吧? “第二天你的腿就废了。”陈言肆貌似能读懂她在妄想什么,懒洋洋一句断了她的念头。 温书晗若有所思,轻轻掐了掐手指,纠结道:“那我们真的睡车上吗?” 她话里有很不情愿的意味,陈言肆一记冷眼扫过来:“是不想跟我一起睡,还是不想睡车上?” “......”当然二者都有。 她挑了其中一个更客观的理由,免得他又乱发脾气:“不想睡车上。” 安静片刻,陈言肆意外地善解人意,轻懒一笑:“是么,那去草地搭个帐篷。” “......” 后备箱是真的有野外应急帐篷。 第27章 含温 温书晗暗自腹诽, 这混蛋怎么一天到晚阴恻恻的,心里究竟藏了多少龌龊想法。 经过这段时间过山车似的情绪波动,她警惕心比以前强了许多。 心知一旦他放肆起来, 她必定很难招架。 她胸口一整片还晕着斑驳红痕, 今晚被他在衣帽间里强行弄出来的。 事实上,失控的身体本能骗不了人, 当时确实尝到了一丝异样的愉悦。 毕竟这人技巧一流,事前无论有多么汹涌强硬, 等到真正放纵起来,他一向优先考虑她的感受, 要她潮水泛滥才罢休。 不过当时失控沦陷,事后回想, 又少不了让她有点丢脸的委屈。 现在这混蛋又说要到野外搭帐篷, 话里的意味昭然若揭, 坦荡露骨又放浪狂妄。 鬼都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温书晗面颊微烫,不是很想搭理他。 她别过脸不说话,有点不安地看向窗外。 这漫长的蜿蜒山道和茂密树林, 四下无人,路灯间隔很远, 光线带着昏黄暖意。 白天有太阳的时候明明正常得很,晚上开车路过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但一停下来,这沉寂氛围无孔不入, 莫名地让人汗毛倒竖。 手机没信号,只能干坐着, 发动机故障又开不了暖气,车里越来越冷。 温书晗抱着胳膊, 心生寒意。 陈言肆坐在一旁划手机,神情淡然不知在想什么。 顿了会儿,他打开应急双闪灯,而后脱下外套,不在意地盖到她身上。 一份踏实的余温覆盖而来,温书晗回神,垂眸看了眼身前突如其来的外套,转头就听见他下车的声音。 车门啪一声关上,她倾身扒着车窗快速叫住他:“你去哪儿?” 陈言肆身上只有一件薄绸衬衫,他一边划着手机,漫不经心停在副驾车窗前,抬眸辨了辨方向,随意答:“找信号。” ......还以为他真要去野外搭帐篷。 温书晗仰头望着他,一双澄明眼眸浸在皎洁月霜里,温柔乖巧,又让人想起那个“猫咪探头”表情包。 她眨眨眼:“找信号大概要多久?” “不知道。”陈言肆一手撑着车门顶,平静目光望着远处某个方向,似有筹划地说,“可能十五分钟。” 说完他弯下半个身子,看着车窗里的她:“你在车上乖乖等着,别乱跑。” 温书晗思衬几秒,点头:“好,那你快点回来。” 陈言肆保持低身跟她说话的姿势,垂眸划了下手机,又不经意间看向车内座椅,顿了顿,一手伸进来。 受动作牵引,他上半身也探进车窗,呼吸擦过她脸颊,她怔了一瞬。 很快,他从中控台附近取了个东西,彼此恢复几秒前的距离,他把东西强行塞她手里。 “拿着。” 温书晗低头看。 是一把硬冷小巧的芬兰匕首,属于军用的野外生存刀,刀鞘是略微粗砺的深色皮革,拿在手里有点份量。 她抬眸,对上他平静视线,他耐心教她:“有车经过你就拦,要是有陌生男的想碰你,别跟他废话,用这个直接动手。” “......” 手里这把匕首是凶飒利落的直拔型利器,一进一出能把大动脉捣毁。 她小心翼翼吞咽一下,兀自低语:“万一下手重了......”就是防卫过当了。 “怕什么,没人看见是你杀的。”陈言肆注视着她,低哑声线沉稳而阴冷,别有深意地对她说,“这是我的刀,上面是我的指纹,跟你无关。” 音落,温书晗心底泛起波澜,情绪轻微摇颤。 她默然几秒,攥了攥手里的冰冷刀具,垂眸点了下头。 “好了,乖乖等我。”陈言肆掐住她柔软的脸颊肉,捏了捏,“听话。” 夜色沉静,温书晗略带担忧的目光跟随他离开的方向,看着他,直到他高挺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温书晗恍神片刻,把车窗升上去。 玻璃隔音,但依旧可以听见树叶婆娑声,还有自己沉闷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车前灯倏地变暗。 眼前只剩微薄的路灯光线,温书晗下意识绷紧呼吸。 有点害怕。 手机电量告急,她看了眼锁屏,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她心有不安,又等了会儿。 快半小时了,陈言肆还没回来。 温书晗深吸一口气,快速做完心理建设,掀开外套开门下车。 她循着他先前走的方向,一手拿着防身匕首,用最后一点电量打开手机电筒,照着道路谨慎往前。 如果陈言肆这时候正好返回,两人应该可以碰上。 但她走了一段路,前面一直没出现他的身影。 温书晗想打道回府,但又担心他的安危。 纠结又害怕,她停在原地进退两难。 忽然,听见树林深处传出危险的索索声。 林子里有一大片未开发区域,人迹罕至的地方,必然有野生动物隐栖。 她心跳加快,正努力调整呼吸,猝不及防,身后一阵脚步声压迫而来,她心一紧迅速转身,用力朝前送出刀刃。 不料那人反应比她还快,一手在半空中死死擒住她手腕,她瞳孔瑟缩,吓得喊不出声,视线混乱颤动,手腕在他钳制下顿时酸软无力,利刃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别闹。”陈言肆嗓音沉冷,捉着她手腕把她扯过来,“是我。” 温书晗闻到熟悉的气息,一颗心瞬间落地。 她呼吸稍缓,抬眸看清他的脸,一时安稳下来,但还是心有余悸,说话声音微微颤抖:“你吓到我了......” 陈言肆看她要哭不哭的样,眉目有些紧绷。 “好了,没事儿了。”他揽着她肩膀,将她按进怀里。 温书晗心跳好闷。 这个人,夺她刀刃时活生生像个凶飒悍匪,现在哄起人来又温柔得过分。 安全感涌上来的瞬间,她先是觉得委屈。 “你刚才应该喊我的......”她脑袋蹭在他胸膛,鼻梁一酸,“这么黑,我都看不清你,你还故意来吓我......” 陈言肆眉心一动。 他想喊的时候她已经转身了,再一晃眼,她就惊慌失措地拿刀冲他而来。 果然,教她的那点儿招数,到头来她全拿来对付他了。 实在让人伤脑筋,他哄她:“好了,真不是故意吓你,你信我一回行不行?” 温书晗攥紧他衬衫衣料,不知该说什么。 他在她眼里几乎成了十恶不赦的混蛋,她一点儿也不信他。 含温 第46节 但她擅自离开车,他却不怪她。 她又有点愧疚,心里百味杂陈,不由自主地将他抱紧。 陈言肆摸摸她头发:“乖了,没事儿。” 温书晗在他怀里闷了会儿,乖觉抬头,问他:“那我们......今晚回得去吗?” “嗯。”陈言肆捏捏她后颈,“跟陆承昊联系上了,他来接。” 温书晗悬着的心再次落地:“好......” 昏暗中,身体有本能的依恋,隔阂悄然消失,她像以前一样,纤细手臂无意识环住他腰身,默不作声抱着他。 陈言肆低眸,看着怀里的她。 刚才他走了很远才在树林里探到一点信号,一番折腾下来,实在有点烦躁。 但此刻嗅到她一点清甜香气,感受到她释放出的这么一点点信任和依赖,他莫名心静。 两人回到车里待了很久,温书晗都犯困了,陆承昊终于驾车抵达。 温书晗困倦又心安地坐在后座,听见他们谈话,说起上次,他们直接把车子开到赛车俱乐部疯了一转,难怪汽车发动机会出问题。 很快又聊到并购的事,都是一些生意上的话题,温书晗听着听着,脑袋逐渐耷拉下来,在后座盖着毛毯睡着了。 陆承昊关心地瞥一眼后视镜,确认温书晗已经睡着。 他收回视线,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带着调侃的笑意小声说:“还以为你真要实践什么特殊癖好,要跟晗妹在林子里睡一晚。” 陈言肆靠着座椅视线放空,淡嘲:“睡什么睡,光在车里待一会儿她就吓成那样。” 陆承昊闷笑一声,了然揭露他:“得了吧,凭你这无法无天的作风,本来是想在野外欺负人家吧,但到了最后还是心疼了。” 陈言肆耷着眼睫,支着额头看向窗外,另一手玩转那把芬兰匕首。 半晌,他唇角轻轻一扯,不经意道:“什么时候不心疼。” - 一周后就是《寻芳》的正式公演。 这一周里,温书晗忙着排练,而陈言肆频繁出差,彼此交集甚少,她忽然感到一丝放松,因为没人盯着她了。 公演当天,演出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半,温书晗所在的舞团一大早就已经到达中心大剧院。 从早到晚,后台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演员们更换舞蹈服,陆续化妆,时不时和编舞老师一起复盘舞台动线,确保演出万无一失。 温书晗已经换好第一幕的舞蹈服,此时正安安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师认真给她化上舞台妆容。 许悦和徐伊然在后台给她拍照记录,一边鼓励她,一边小声聊天。 许悦:“我还以为前夫哥要包场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万般风情只为一人~” 徐伊然:“是吧,我也这么想的,毕竟霸总文里都这么写。” “......”哪有那么夸张。 温书晗看着镜中的自己,结合她俩的调侃对话,不禁心生涟漪。 剥夺她大部分日常自由的人是他,给她撑腰的是他,为她夺回主角资格、让她在事业道路上越走越远的也是他。 陈言肆似乎......很希望她在万众瞩目下闪闪发光,而不是在占有中强行折损她的羽翼。 温书晗收拢思绪,调整呼吸。 之前参演的都是中小型舞剧,现在即将站到中央剧院舞台上,免不了有些紧张。 ——“书晗!” 温书晗回头,苏令贞也来了。 她轻笑:“苏老师。” “真漂亮,不要紧张,放轻松。”苏令贞拿着一束花走到一旁,一手搭着她肩膀,看着镜中的她。 温书晗觉得苏老师的眼神有些说不清的深意,像怀念,像惋惜。 “老师,怎么啦?”是妆容不对吗? “没事。”苏令贞淡然笑了笑,说,“只是想起我年轻时一个很好的朋友了。” 温书晗隐约不解。 想了想,保持一份边界感,没有多问那位朋友是谁。 ... 准备时间很快过去。 大剧场内光线渐暗,观众陆续进场落座,放眼望去座无席虚。 舞台两侧悬空的led大屏提示出舞剧名称,观众席完全安静下来,视线集中到舞台中央,看着第一幕的棕红色幕帘缓缓拉开。 乐声旷然回响,节奏袅袅起伏。 第一幕中群舞先行,姑娘们撑着道具油纸伞,在斑驳柔和的光影中排列、游移,舞姿动人,眉目含情。 古韵中有柔情蔓延,有激荡翻涌。 动线全然散开时,温书晗一袭浅色柔裙单独起舞,短短一瞬间的惊艳之姿,宛如水中莲盛开在追光灯下,观众目光一动,暗自赞叹。 毋庸置疑,她天生就该在舞台上大放异彩。 深度沉浸时,两个小时转眼就过去。 温书晗敛眸收束舞姿,下一秒,掌声同明灯一起乍然涌现。 在这灿烂喧嚣时,一切熠熠生辉,喜悦而盛大。 三层挑台之上,陈言肆懒洋洋搭着二郎腿,眉眼沉静而深邃,视线静无波澜落向她一人。 - 演出结束,亲朋好友前来后台合影送祝福。 一阵热闹过后,温书晗要跟随舞团参加市里筹划的一个演艺圈晚宴。 晚宴在领勝国际大厦的露天宴会厅举行。 来者众多,温书晗作为主角,必须要同几位重要人物说些场面话,走完形式。 一番周旋下来,她觉得有些乏了,独自走到一旁放空。 赵妍找到她,在她耳边小声提醒说:“看见十点钟方向那个秃头没,他就是黄奕升,千万别跟他有接触。” 温书晗朝远处看去。 对方已经中年谢顶了,很好认。 黄奕升是娱乐圈里小有名气的电影导演,表面儒雅敦厚,私下却在京港两地横行霸道。 据传他本人患有严重的性无能,没法在床上施展功夫,最大的癖好是灌女孩子喝酒,最喜欢看漂亮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醉倒在他面前的样子。 至于醉了之后他会对女孩做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老不死的变态。”赵妍暗骂。 正说着,忽然看见廖晓雨端着酒,摇曳生姿地迎上去了。 赵妍两眼一黑:“我靠,她真是不嫌老变态恶心啊,都这样了还想着攀关系。” 那边说了些什么,忽然,黄奕升的视线越过同时回头的廖晓雨,看向温书晗。 黄奕升直直盯着她,笑意捉摸不透,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朝她勾勾手指。 这是让她过去的意思。 温书晗抿了抿唇,一丝不适感涌了上来。 廖晓雨是真的没完没了,非要跟她暗里较劲,平时使绊子也就算了,这次竟然不怀好意把她往恶人面前推。 赵妍也看见了对方的“邀请”,担心得要命,立刻挽起她手臂:“他想干嘛啊,好可怕,我陪你过去吧......” 温书晗淡声:“没关系,我自己去。” 第28章 含温[一更] 温书晗做好心理准备, 落落大方走过去,顺道从服务生托盘里取了杯果汁,端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黄奕升面庞清瘦, 衣着附庸风雅, 又是个货真价实的秃顶,乍一看像个中年太监。 好一个社会余孽。 温书晗抱着时刻自救的打算, 停在一米之外,弯起极淡的笑意:“黄导, 初次见面。” 黄奕升未应先瞧,转着眼珠子打量她。 她今晚参宴穿了件银白色缎面裙。 小众设计师款, 挂脖绸带恰到好处衬出锁骨,加高式抹胸设计媚而不露, 裁剪收腰, 裙摆优雅过膝, 走路时带起垂坠的飘逸感。 确实美不胜收。 但黄奕升的眼神不是欣赏,而是廉价又肤浅的凝视。 像只衰老肮脏的鬣狗,似乎想穿透她衣物, 流着涎水扑过来啃咬。 温书晗捏紧手里的玻璃杯身,微不可察地后退半步。 黄奕升回味一笑, 涎着脸夸她:“今晚演出很精彩,小温前途无量啊。” 想跟她套近乎。 温书晗冷然一笑:“黄导过奖了。” 音落, 黄奕升还在居心叵测地打量她。 眼神像狗皮膏药,一旦被它黏上, 甩都甩不掉。 一旁的廖晓雨蛰伏已久,不怀好意地插话:“书晗, 黄导有一部文艺片正缺女主角呢,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万一你有演电影的想法,不就正好一拍即合了?” 温书晗无语。 含温 第47节 对方要是把针对她的毅力放在事业上,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局促又嫉妒了。 温书晗不跟她兜圈子,一口拒绝:“不用,我没有进娱乐圈的想法。” 廖晓雨脸色讪讪,在她面前阴阳怪气:“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吧,万一有人捧你呢,毕竟你这么优秀,演戏也不差吧。” 温书晗懒得应话。 黄奕升呵呵一笑:“不管有没有,认识一下总可以吧?” 说着,他特意让路过的酒侍倒了一杯香槟,递给她:“小温,能喝酒吗?” 温书晗早就料到这一出。 她心下镇定,微微举杯示意手里的果汁:“抱歉黄导,我酒精过敏。” 黄奕升眼神微妙,似乎识破了她的话术,恶意引导:“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个个都酒精过敏呢?都来参加酒宴了,不喝酒怎么行,小小喝一杯没关系吧?” 温书晗刚想拒绝,廖晓雨就添堵:“她开玩笑呢,什么酒精过敏啊,根本就没有,之前我们舞团聚餐的时候她还喝了几杯果酒呢。是吧?书晗。” 这请君入瓮的戏码,实在太恶心也太拙劣了。 温书晗扯一个笑,好脾气地周旋:“黄导,我真的喝不了酒,要是出问题进了医院,对你我都不好吧,而且附近还有几家央台媒体,在镜头面前还是不要闹出动静比较好。” 黄奕升呵笑一声,显然不把媒体放在眼里。 这个没品的秃头变态,装都装不好,眼里的禽兽.欲望都要喷出来了,盯着她,酒杯再次递过来:“算是咱俩的见面礼,就喝一杯,真的,我不为难你。” 温书晗不接酒杯,对方的手定在半空。 僵持片刻,黄奕升又掏出一张名片,假意反省:“唉,是我唐突了,应该先给名片才对。” 说完,他又看了看她全身:“哦,小温穿的裙子左右没兜,这样,名片给你放这儿吧——” 一只包藏祸心的手突然往她胸前伸。 她眼眸一凝,连忙后退。 ——“温小姐。” 身后有人喊她,她很快回过身,正好躲开黄奕升的动作。 眼前站了两个穿飞行夹克的深肤色男人,普通常服都盖不住一身飙壮体格,一看就是军队出身的私人保镖。 温书晗观察两人几秒。 都是陈言肆身边的人,她认出来了。 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对她说:“温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 这阵势,好像她犯了什么事儿一样。 正沉默着,对方套着皮革手套的手已经隔空将她往后带。 另一男人瞥向面色疑惑的黄奕升,替她扔下撤场话术:“抱歉,温小姐有急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音落,两人一前一后把她带离宴会厅。 全场莫名安静,无数道视线落过来。 众人窃窃私语,猜测她是不是惹到哪位人物,被带去秋后算账了。 毕竟保镖的言行不算粗鲁,但也不太温和。 加上温书晗有一丝抗拒,怎么看都不像是被自家保镖带走的,更像是被掳走的。 廖晓雨正琢磨着,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那边严厉呵斥:“你耳朵是摆设吗?!说了多少遍让你不要惹是生非!” 廖晓雨听见父亲震怒的声音,双腿一软,瞬间怂得像只鹌鹑:“爸,我没......” “闭嘴!我看你是真的想死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家!今晚不收拾你一顿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血脉压制的威力不容小觑,廖晓雨攥着手机浑身哆嗦。 而另一旁的黄奕升还在暗骂有人坏自己好事。 片刻,他前往卫生间,出来洗手时,有几个身份不明的壮汉围到他身后,说想请他喝杯酒。 他懒得搭理,但转过背就被强行架走。 “喂!你们干什么?不知道我是谁吗?!” 可惜无人应他。 几名壮汉一路将他拖到地下车库,管他怎么挣扎,一鼓作气把人塞进车里。 - 温书晗被两个保镖带进电梯。 沉静的金属盒子里,其中一人的手伸进裤兜,掏了掏。 她警觉后退一步。 保镖发现吓到她了,回身主动解释:“温小姐别怕,只是拿个东西给您。” 温书晗半信半疑:“什么?” “是这个,老板交代的。” 保镖毕恭毕敬把东西递到她手里。 温书晗微微愣住。 是一张拍立得。 舞剧谢幕时候拍的,当时她正好鞠躬,起身时笑意明媚,眼里倒映着整个剧场细碎明亮的光。 翻过背面,中间用银色油性笔画了一个小猫涂鸦。 “......” 他能不能放弃涂鸦这项爱好。 画得丑萌丑萌的,跟他平时的潇洒字迹完全两模两样。 其实她完全不知道陈言肆来看演出了。 这周他特别忙,一直在开会出差,彼此都没怎么见面。 电梯门开,到达地下车库。 两个保镖一前一后把她带出去,不紧不慢走了一段,对方打开越野车门让她上车。 她迟迟不上。 “你们是送我回去,还是——” “老板在等您。”保镖说。 温书晗暗自叹气:“他工作忙完了吗?又想搞什么?” 保镖面露难色:“您先上车吧,我们拿钱办事,不会伤害您的。” “......” 片刻,她坐上车,深色越野驶离领勝大厦。 车速平稳地走了一长段,车厢有点闷,温书晗想开窗透气。 然而从后视镜观察,像是她的手触到了车门扣上。 驾驶座悠悠提醒:“温小姐,我们不建议你跳车。” “......”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跳车。 温书晗不动声色把窗玻璃降下来。 冷风扑面,她问:“你们老板怎么交代的?” 对方答:“老板让我们保护您的安全,再把您接到他那儿。” 他那儿? 这混蛋又想把她带去哪儿。 她没好气地问:“把我接过去干什么?” “老板说他自有安排,让您——”说着,保镖忽然轻咳一声,有点别扭又羞耻地,原封不动转述出下半句,“让您听话一点。” “......” 她头好痛。 许久,越野抵达南郊,缓缓地,驶入一处僻静地点的泊车区。 远处一片宽阔草坪,夜色中,几栋单体建筑并列而立,有点上世纪的风格,打眼一看像个偏严肃的交际场所。 温书晗四下看了看。 想起来了,之前听那帮太子爷提到过,这里是他们偶尔来消遣的娱乐场。 跟其他会所不一样,这里一直被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维护,私密性和安全度都很强。 温书晗开门下车,身上还穿着宴会礼服,绸缎裙面在月下温润流光。 保镖带她乘直达电梯,上到不对外开放的第七层。 经过旷然冷清的陈列大厅,来到走廊。 尽头是一间套房,红棕色双扇门沉稳紧闭。 保镖按了按门铃,再按照老板叮嘱,在显示屏上输入一串密匙。 里面及时感应,门锁咔一声自动打开。 “温小姐,进去吧。” 温书晗忽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请君入瓮。 顿了顿,她不疾不徐迈步向里,大门在身后徐徐关上。 保镖自觉离开,温书晗全程像是被押送过来的,但到了这儿,里面的装饰风格和摆件都让她感到熟悉。 含温 第48节 灯具是她青睐的极简风,地毯是她喜欢的配色,空气里弥漫熟悉的杜松香,苦橙叶气息似有若无。 远处的嵌入式灯带附近,还养了一盆多肉。 是她高中时候最喜欢的碧光环,兔耳朵从土里冒出来,一只又一只。 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一样。 殊不知,是套房的主人在刻意让她放低警惕,让她全身心地信任他、依赖他。 屋里是有动静的,温书晗越往里走,越能清晰听见疏疏落落的淋浴声。 地暖一直开着,只有这一隅的温度更暖一些。 她下意识止步,转头看去。 原来身旁就是浴室区。 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模模糊糊,透出男人健瘦结实的身体线条。 淋浴器水流来势汹汹,急促燥乱地,滑过他裸露硬挺的肩胛骨。 他一手随意撑着墙,另一手抹去脸庞上的水,倦怠懒散地仰起头。 热水顺着他喉结蜿蜒而下,注入紧绷的肌肉.沟壑,流过宽肩窄腰,聚成小范围骤雨,从高处簌簌落下,砸在他骨感的足踝边,水花四溅。 陈言肆正在洗澡。 温书晗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 虽然已经没有初.夜时脸红心跳的羞涩感,但此时看见他朦朦胧胧裸露的身躯,她仍然被他日渐成熟的荷尔蒙搅乱神思,心底悸动。 气息悄然弥散,她回神转过脸,视线在另一面墙上停留几秒,总觉得站在这里有点怪异。 正想走远,不料身侧这面磨砂玻璃也是一扇门。 门开,里面倏然伸出一条青筋突显的手臂。 潮湿滚烫的掌心捉住她手腕,她猝不及防被他拽了进去。 “陈言肆!” 她心跳瞬间乱拍,脚下不由得踉跄,高跟鞋踩进淋浴区的低浅水面,水花飞溅。 陈言肆一个翻身将她压在磨砂玻璃上,水流兜头而下,她难捱地呜咽一声,身体瞬间被淋湿。 水声凌乱,他动作粗鲁得毫无怜惜,擒住她两只手腕,整个人欺身而来,她柔软身子骨被他压得快要散架。 水流让她睁不开眼,她眉心紧蹙,挣脱了几下:“你先把水关了!” 陈言肆无动于衷,幽暗眼神勾勒她委屈巴巴的脸蛋,一手掐着她脖子缓缓往上,指腹压着她动脉。 她浑身一抖,他压着火气轻笑一声:“你可以,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晾我一个星期,谁教你的?” 第29章 含温[二更] 雾气潮闷。 男人一身蓬勃燥热压着她脆弱柔软的身子骨, 曲起的一只膝盖刻意顶在她腿间。 湿润裙料勾勒她纤直微颤的腿部线条,她被他顽劣使坏的膝盖抵得有点难受。 一旦分开双腿,她的姿势就有点丢脸, 但夹住又更奇怪。 明明什么都没做, 浴室里却欲气横生。 温书晗呼吸紊乱,脸上全是水, 半阖的睫毛急促颤动。 她憋了会儿,把脸侧到一边避开淋浴水流, 陈言肆顺势低头咬住她耳垂:“说话。” 她艰涩挣扎了几下,陈言肆突然勾起她膝弯彻底分开她双腿, 轻易把人托抱起来。 她避之不及呜咽一声,一对纤薄的蝴蝶骨紧紧抵住玻璃, 后背湿滑滚烫。 动作间, 吸饱水的裙摆被迫往上滑掠, 一层又一层堆叠在她腰前,她白皙腿根被迫压住他坚硬胯骨。 一个亲密无间,又动荡不安的姿势。 欲望开始胀痛。 陈言肆喉结一滚, 目光倏地灼暗。 他是个健康且正常的男人。 温度也好,轮廓也好, 温书晗完全感受到了,霎那间面色涨红:“陈言肆你有病!不是说了演出之前很忙吗, 我在舞团排练的时候你在出差,我回家了你又在应酬, 我们的时间完全是错开的,这也能怪我吗?你讲不讲道理?” 陈言肆等她控诉完, 空出一只手游移到她潮湿后颈,像爱抚琴弦和枪械刑具, 动作轻柔又强势。 逼问她:“手机也用不了?” 她声线颤抖:“谁一天到晚盯着手机看啊?” 陈言肆抚摸的动作倏然停下,指骨绷紧,严惩似的掐住她,在注视里嗤笑一声:“你是看见了故意不回吧?” “......”心虚,她抿唇不说话。 陈言肆把她往前一按,一个吻压迫而下。 她难以挣脱,在噼里啪啦的水声里呼吸全乱。 荷尔蒙剧烈释放,男人的唇舌滚烫湿润,技巧娴熟地碾磨她,非要同她纠缠不休。 温书晗根本无法换气,身心躁动,双手对他又推又打,他愣是纹丝不动,她越挣扎他越兴奋,吻得越来越深,狷狂又粗暴。 他没什么烟瘾,人却像烈烟一样,蜷曲的烟草透出金褐色的醇厉,表面有种在澄明冬季里静眠的松懒,夹杂目中无人的冷淡。 然而一旦燃烧起来,由身至心,一切都呛烈得让人窒息。 她完全招架不住,在接吻间隙里艰难喘息,身子挣扎扭动,刚想把脸别过去,他却牢牢掰正她下颌,逼她抬起头,承受唇舌间的搅缠吞吮,回应他强烈渴求。 短短一周没见,一个吻汹涌澎湃,像真枪实弹打了场仗。 他动作依旧出格,而她浑身发软,已经无力挣扎,陈言肆捏着她下巴,掌控着,诱哄着,从暴烈深吻转为细细密密的吮吻。 他闷喘着,声音在吻里有些含浑不清,哑得色欲淋漓—— “好想你。” 温书晗的意识像被水雾入侵,一片潮湿灼热的空白。 ... 从浴室出来,陈言肆用一件同款的白色浴袍裹着她。 衣服太宽了,领子松松垮垮搭在她肩膀那儿,一动就往下滑,露出一片绯红旖旎。 空气里弥漫难以言说的凌乱,两人站在落地窗前,陈言肆从身后抱着她,下巴蹭过她发顶。 “清醒了?”他懒洋洋问。 温书晗正在恢复体力和意识,双眸视线暂时没有焦点,待他怀里声若蚊呐地骂:“你混蛋......” 陈言肆唇角微勾。 会骂人了,看来是从顶峰愉悦里缓过劲儿了。 他饶有兴味,笑了声:“清醒了,那就看看风景。” 温书晗慢半拍反应过来,低垂视线,看向落地窗之外。 远处是一片寂然无边的草地,中间还有一面沐在月色里的人工湖。 漆黑一片,哪有什么风景可看。 下一秒,她视线忽然定格。 草地中间,有个中年男人衣着体面地站立着,站姿却有点局促不安。 他面前是一座酒宴里常见的香槟塔,杯子层层堆摞,但酒杯里的液体颜色却不像是香槟,而是白酒。 另一边,有人正往酒塔里继续添酒,男人看着眼前的一切,面色逐渐紧张,他趁其不注意,想转身后退,却被另一名保镖按住了肩膀,让他硬生生定在原地。 所谓的风景,是一场独属于那个中年男人的“酒宴”。 温书晗倒吸一口气。 那个秃头男人不是黄奕升还能是谁。 陈言肆呼吸匀淡,气息贴在她耳边,好整以暇地说:“上次吓到你,这次让你自己选。” 温书晗迟迟吞咽一下:“选什么?” “当然是惩罚方式。”他声音里有餍足的性感低哑,微微扬起尾调问,“想怎么教训他?” 音落,温书晗肩膀僵硬,体温都冷了一度。 陈言肆低头,亲昵地蹭蹭她脸颊,低喃着:“上回不是生我气,嫌我冲动么?这次哄哄你。” 温书晗一时哑然。 这就是他哄人的方式吗? 空气微微沉滞,陈言肆的手臂横在她胸前,温热掌心扣在她肩头,手指不经意地摩挲。 “那家伙运气不错,前段时间在澳区赢了一个亿。不过按理来说,实际到账应该只有八千万才对。” 温书晗快速思考,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原来黄奕升通过洗钱手段避了一大笔税,不仅如此,对方应该还是个惯犯。 “要是想把他送进去,很简单。”陈言肆拖着慢悠悠的语调,蛊惑她,“还是你觉得,让他坐牢不够解气,想现在把他教训一顿?” 温书晗闭了闭眼,有点喘不过气。 “看见那片高尔夫球场了吗?”陈言肆说着,在她耳边啄吻,声音像寒暄一样平静,对她说,“在那边挖一个跟他脑袋一样大的球洞,再把他塞进去,也不是不行。还有那片湖,看着很浅,其实很深——” “你别说了!” 她身心凌乱,在他怀里挣扎几下,被他用更紧的力道抱住。 他倦淡笑了下:“这不要那不要,我们家晗晗真是难伺候。” 温书晗有点惧怕地抿了抿唇,缓了片刻,镇定道:“他犯的那些事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把证据提交就好了,不要做其他出格的事情......” 含温 第49节 陈言肆呼吸埋在她肩窝,气息缱绻。 “我们晗晗,心还是这么软。”他贴着她颈侧轻轻一吻,沉声说,“那就听你的,暂时把他放了。” 暂时。 温书晗难以深入思考这个词的含义。 实际上,就算现在放了那家伙又如何,陈言肆私下想做什么,她根本管不了。 “不过那家伙很喜欢喝酒。”陈言肆话锋一转说,“来者是客,至少让他体验一回宾至如归吧。” 他刚说完,下面那几个办事的保镖似乎接到指令,开始取下酒杯,给黄奕升递酒。 所有躲避的方式,那秃头肯定尝试过了,但都无效。 现在终于知道自己惹到不该惹的人,或许他正咬牙坚持着,心想不如先熬过今晚,再溜之大吉,总比半路被人拖回来教训的好。 温书晗全程目睹,身子有点哆嗦。 明明室内暖气已经够足了,他还在抱着她,踏实的体温缓缓传递,她却一阵心安一阵慌乱,情绪两极分化。 落地窗下,黄奕升颤颤接过酒。 一杯,两杯,三杯...... 无休无止。 这是要让对方喝完全部白酒的意思。 要是真的喝完,简直生不如死。 片刻,下方的保镖对黄奕升说了些什么,黄奕升视线怯怯地,抬头看过来。 温书晗知道这是单面玻璃,对方看不见里面的人。 但她还是想知道:“你让他们对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祝他今晚喝得尽兴。”陈言肆善解人意地问,“是不是很友好?” 温书晗呼吸紧绷,不知该说什么。 下一秒,一面宽大的百叶帘倏地落下,隔绝窗外景色。 陈言肆自身后温柔地吻着她脸颊,吐息沉沉:“我们家晗晗,解气了吗?” 话里无限柔情。 他一向见不得她受委屈。 但他太强硬了,哪怕是不愿看她被人欺负,专程给她出气,温书晗也总觉得他在故意吓唬自己。 她抿了抿唇,鼻梁一阵酸一阵热。 顿了几秒,她挣扎着想要逃开他怀抱。 几番对峙下来,陈言肆禁锢着她,两人跌跌撞撞滚到了床上。 陈言肆松弛懒散地靠坐在床头,而她被迫分开双腿坐在他身上。 他一手按在她腰侧,指尖隔着绵软的浴袍,陷入她更柔软的肌肤。 动弹不得,温书晗气闷得很。 “你放开!” 陈言肆耷拉着眼皮缓缓眨眼,锋利五官浸在温然光线里,有点混不正经地意味。 对视几秒,他淡然偏了偏额,嚣张又平静:“给你机会走,你都不一定走得掉。” 他总是无法无天手腕强硬,温书晗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对付他。 但是再怎么捶打他都没用,他根本不放她走。 她脸颊泛红,被气的,也是被暖气烘的。 柔媚的清冷绯红,让人心里一动。 陈言肆喉结一滚,掐住她后颈用力朝前按。 近距离视线交缠,他静无波澜地问:“喜欢我吗?” 闻言,她心底一颤。 纠缠的气氛里,温书晗抿唇不回答,而倔软低垂的眼睫却在默认“不喜欢”。 “不喜欢?” 陈言肆冷嗤一声,目光越来越暗。 温书晗咬唇避开他灼热视线,在他身上频繁扭动身子想要逃开。 视线混乱时,陈言肆突然从手边取出一颗什么东西,手指强行撬开她唇齿塞进嘴里。 温书晗被半苦不甜的味道刺激了一下,瞳孔一震。 他给她吃药?! “陈言肆你疯了!” 她刚想吐出来,陈言肆却眉目狠戾,一手捂住她嘴唇让她吞下去。 过于紧张,药丸滑溜溜地钻进她喉管,她难受地低哼一声,一瞬间眼眶涌泪,他手一松开,她就跌在他肩上剧烈咳嗽。 陈言肆摸摸她头发,神情稀松平常:“咽下去了?” 温书晗咳得难受,双手攥起拳,完全失控似的打他好几下,而他轻而易举擒住她手腕。 他呼吸迎上来,在凌乱中同她接吻。 她委屈得眼泪直掉,连咬他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混蛋,这个混蛋! 半晌,她身体越来越燥热。 怎么办,她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们明明是不能再继续下去的,为什么他偏要勉强,偏要往她身上套上欲望枷锁。 不经意间,陈言肆退开这个吻。 彼此的气息藕断丝连,他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神情莫名一暗。 只要她一哭,他就又开始心软了。 “哭什么,根本没给你下.药。”他手指不轻不重揩掉她嘴角的晶莹水渍,柔声说,“吃的是维生素,防止你感冒。” 温书晗整个人愣住。 他在耍她。 他又耍她! “陈言肆你有病!” 她气得要命,手边所有东西都用来砸他,一边狂打,一边又心生异样。 既然他没给她下药,那为什么她的身体会那么燥热难耐。 “不是药效的关系。”陈言肆任她捶打,指尖放纵地搅动湿润,哑声蛊惑,“是你自己有了反应。” 温书晗微微一怔,而他撩起眼皮,轻懒地笑:“不喜欢我,为什么会有反应?” 气氛开始动荡,温书晗心里乱成一团,生理眼泪还在掉,声音颤得不行:“陈言肆你是流氓吗?!” “随你骂。”他毫不在意,漆黑眼眸里热意涌动,“这里不是老宅,你想怎么就怎么骂。待会儿高兴的时候,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听出他话里的暗示,温书晗心下一震。 陈言肆一把将她扯到身前,紧紧抱着她,呼吸埋在她胸前,语气倦然:“不是说过了么,累的时候,心烦的时候,就特别想跟你做。” 温书晗神思恍惚,像喝醉了酒,在激荡里沉沦又清醒。 太混乱了。 色欲和温柔,权势和偏爱,强硬和纵容,占有她、托举她,欺负她、牵挂她...... 所有矛盾的一切,他一并给予她,由不得她半点拒绝。 凌乱的喘息声里,陈言肆又开始犯瘾地咬她肩膀。 有点疼,她想掐回去,一手攀上他青筋突显的小臂。 陈言肆却跟生了第三只眼睛似的,牢牢攥住她顽抗的手:“想报复我,你受得住吗?” 昏暗中,他加倍讨伐,手指在她腰臀上掐出红色指痕。 她负隅顽抗,陈言肆就吻她,动作极尽温柔。 一边吻,一边字字清晰地审问她—— “在野外摸黑下车找我的时候,不喜欢我?” “在我身上高.潮的时候,也不喜欢我?” 第30章 含温 室内光线昏蒙。 缠绵触碰, 她微微颤抖的曼妙纤柔被陈言肆亲了个遍。 他故意毫无章法,嘴唇温度追逐她颈侧跳动的脉搏,手掌贴着一片白皙细腻不停游走, 拢着、揉着, 掐弄着。 是审问,也是审判, 以情.动为惩罚,将她牢牢禁锢。 然而他问再多, 她也给不出答案。 温书晗默然忍耐,睫毛湿漉漉的, 眼尾绯红。 陈言肆对她了如指掌,知道她所有情不自禁的开关, 就算闭着眼也能探到她每一处敏感领域。 他引导她, 蛊惑她, 取悦她,让她在沉沦中尝到无可比拟的愉快。 含温 第50节 温书晗意识空白,无所凭依地摸到他充血的手臂, 指尖陷入他蓬勃肌肉里。 他感到一丝微妙的痛意,倒也不怎么痛, 而是一把助兴的柴,扔到他胸腔的火里, 一瞬间烧得旺盛。 他怀里有熟悉的安全感,温书晗情难自控时总会无意识跌在他肩头蹭一蹭, 小猫似的呢喃着,像脆弱柔软的梦呓。 陈言肆眉头紧蹙, 喉咙里沉出一声闷喘,突然迎上前吻住她紧闭难捱的唇, 撬开她所有防线。 从最初急不可耐的欺凌审问,不知不觉,变成沦陷的安抚。 他哄着她,温柔地摸着她头发,在她战栗无助时,同她紧紧相拥。 彼此断断续续地接吻,陈言肆紧抱着她,温书晗被他滚烫的体温缠得呼吸困难。 她呜咽一声,像在哭,下一秒,陈言肆睁开一双漆黑眼眸,沉沉盯着她。 温书晗面色潮红,眉心似愉悦又似痛苦地拧着。 她双手攀上他双肩,掐得很紧,手腕一直在颤。 陈言肆掐着她纤薄腰身,看她不情不愿的表情,他莫名心紧,喉咙干涩得要命。 一滴眼泪滑落到他心口,他胸腔那把火逐渐被熄灭,狂燥欲望淡了几分。 他眸光深黯,喉结上下滚动,喑哑含混地问她:“不想?” 温书晗睫毛颤抖,忍着不出声,艰涩地摇了摇头。 陈言肆抿唇深呼吸,沉出一口燥气。 他注视着她,哑声说:“那就不做。” 空气里黏糊糊的缠绵气息悄然散去,温书晗缓缓抬眸,眼底浮起一丝湿润的清明。 说不做,但陈言肆也没打算让她全身而退。 灯光暗下,只剩床头一盏夜灯。 温书晗咬着唇,细声细气地呜咽着,双手攥着床单,柔韧性极强的腰身挺起又落下,僵硬过后迎来颤抖。 陈言肆唇角沾着一丝晶莹,撩起眼皮幽然注视她,眼神放浪形骸,又柔情万分。 ... 许久,攀至云端的意识缓缓落下。 温书晗脸红又口渴,皱了皱眉,还没开始说话,陈言肆已经端起床头水杯,喂她慢慢喝。 水杯放下,他起身抱她去浴室,半路问她:“今晚穿这么少,不冷?” 温书晗的视线越过他肩膀,看见远处那一滩水痕。 一瞬间,脸颊烫得过分,她快速答:“冷。” 音落,她手指攀住他肩膀掐了一下。 陈言肆眉眼一压:“还敢掐我?” 被警告了一句,她还是没松手,脑袋深埋在他胸前,装 鸵鸟。 陈言肆抬一边膝盖顶开浴室门,懒洋洋轻叹:“白疼了。” ... 主卧已经睡不了,陈言肆抱她到另一间卧室睡。 一室昏暗,呼吸沉静。 温书晗有点体力不支,洗完澡就犯困,小小一张脸陷在枕头里,梦呓似的说:“能不能,不要让服务员来换床单......” 陈言肆把她抱在怀里,闭着眼淡淡嘲弄:“服务员又不知道是你弄的。” 温书晗快要睡着了,反应几秒,不悦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好像要翻身逃开。 陈言肆把人按回来,呼吸沉倦,手掌抚上她头发,很轻地摸了摸:“好了,我来换。” ... 深夜,彼此依偎,呼吸和体温亲密无间。 温书晗在梦里恍惚,心底有纷杂情绪无声流淌。 陈言肆总是对她耍狠,却不会真的伤害她。 有时候怀疑,他体内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暴虐因子,在对待其他事情时总是杀伐果断,谁要是得罪他,就等于葬送自己退路。 但他在她面前,似乎总是多了那么一点心慈手软。 放狠话说不哄她,到头来还是哄了。她说不愿,他也停了。她不让他咬,他就暂时戒掉一点瘾,改成吻。 捉摸不透的一个人。 - 第二天醒来,枕边没人。 陈言肆不在套房里。 温书晗拥着被子起身,睡眼惺忪,看见不远处的沙发椅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几个深色礼袋。 应该是品牌方送过来的衣服和鞋。 她昨晚那件衣服已经不能要了,被他撕坏的。 温书晗洗漱完换好衣服,会所工作人员给她准备了早餐,她简单吃完就离开,在泊车区看见熟悉的车辆。 “温小姐。”邱助理站在车旁对她招招手。 温书晗走上前,看了看空荡荡的车后座,疑惑道:“只有你一个人吗,陈言肆呢?” 邱助理解释:“陈总一早就出发去东京了,您有事要找他吗?” 温书晗思衬几秒,果断道:“没有。” 上车之后,她靠着座椅发了会儿呆,忽然轻声喊:“邱助。” “诶,怎么啦?” 她平静道:“你把陈言肆的日程表排满吧。” 音落,邱助理攥着方向盘的手差点打滑。 这叫什么话,就算给钱让他这么干,他都不敢。 他讪讪一笑:“很抱歉温小姐,我只是负责日常的统筹协调,至于老板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忙,不是我说了算的。” 温书晗缓缓眨眼,看向车窗外飞驰的树影。 道理她当然是明白的。 刚才一句请求,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气话。 她心想,陈言肆要是更忙一些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总把她捉到身边,折腾来折腾去的。 但好像,太忙也不好,他总是通宵。 思绪混乱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是沈文芸。 [书晗,妈妈回国了,不是说想一起吃饭吗?你今天有空的话,我们就一起吃顿饭吧。] [- 定位 -] 温书晗垂眸,看着一行字和位置信息,心底不经意起了一圈波澜。 顿了顿才回:[好。] 发完消息,她对驾驶座说:“邱助,麻烦送我去国金吧。” “好的。” 不多时,轿车停在大路旁。 温书晗下车,看见远处喷泉附近站着熟悉的身影。 沈文芸剪了齐肩发,身上套着一件简约优雅的驼色大衣。 她年轻时漂亮高挑,日常也一向很注重仪表,虽然已经四十多岁,面容却没有太明显的岁月痕迹。 沈文芸手里牵着一个混血小男孩,七八岁的年纪,一头金发小卷毛,眨巴的大眼睛里溢满天真。 是温书晗同母异父的弟弟ryan,中文小名叫安安。 沈文芸正蹲下来给安安整理衣领,宠溺地捏捏他的脸蛋,对他说了些什么,安安开朗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单纯的小虎牙。 一阵秋风起,树叶索索作响。 今天阳光还算明媚,只是有点冷。 温书晗原地站了会儿,淡然走上前。 “妈。” 沈文芸扭头看过来,对安安说:“姐姐来啦。” 温书晗之前只是在视频电话里看过这个弟弟,现在当面说话,忽然有点不习惯。 但她毕竟是姐姐,总不能比小孩子还社恐。 于是她大大方方,蹲下来跟小不点平视,笑了笑:“嗨。” 安安有点怕生,扒着沈文芸裤腿,很小声:“hi......” 温书晗想摸摸他脑袋。 顿了半晌,她伸手朝向小卷毛,安安没有抗拒,反而有点开心。 她心下一动,问沈文芸:“安安现在会说中文吗?” 沈文芸貌似挺高兴她接纳这个弟弟,脸上堆起欣慰的笑:“他呀,会一点点,不流利。” 说着,沈文芸扯扯他的小手,示意他跟温书晗说中文。 安安正处换牙期,说话漏风,咬字太认真反而有点可爱:“姐姐,泥蚝。” 含温 第51节 温书晗莞尔一笑:“你好。” 三人到商城里逛了会儿,温书晗走在最外面,安安被沈文芸牵着走在最里。 温书晗问:“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都行。”沈文芸低头问安安,“baby,你想吃什么呀?” 欧美那边叫小孩一声baby是家庭习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隆重的含义。 但疼爱和亲昵是毋庸置疑的。 温书晗抿了抿唇,漫无目的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琳琅满目的商品橱窗。 “mommy!”安安忽然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妈咪,小手指向前方一家冰淇淋店。 温书晗循声看过去。 “哎哟,这孩子,不爱吃正餐。”沈文芸有点抱歉地说,“那书晗,我们先一起吃点儿甜品吧?” 温书晗从善如流:“嗯,走吧。” 店里泛着一股甜而不腻的香气。 三人坐在窗边,沈文芸和安安挨着坐,温书晗独自坐在对面。 安安想吃牛奶冰淇淋,沈文芸点了两个。 但服务员说目前的原料只能做一个了。 沈文芸有点无奈:“唉,真是不赶巧。” “没事的。”温书晗说,“给弟弟吧。” “唔,好吧,那我给你点一份别的口味。”沈文芸在菜单上指了指,对服务员说,“这个...还有这个吧。谢谢。” “好的,请稍等。” 不多时,装饰精巧的冰淇淋端了上来。 温书晗看着面前这份橙黄色冰淇淋,无言半晌,心沉了沉。 “妈。” 沈文芸正在认真给安安戴围兜,迟疑地应:“啊?怎么啦?” 温书晗平静道:“我芒果过敏。” 空气滞了一瞬。 沈文芸无奈地笑:“哎哟,你瞧我这记性。给你换个草莓的吧,我去跟服务员说。” 音落,她连忙起身往柜台走去。 桌上只剩温书晗和混血弟弟大眼瞪小眼。 安安脖子上戴着常见的中式长命锁,一手抓着小勺子挖牛奶冰淇淋。 小孩子眼神清澈,一看就是无忧无虑长大的,温书晗笑,安安就有样学样对她笑。 温书晗一时说不出,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她并不讨厌安安,安安很可爱。 但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觉得闷闷的,心里百味杂陈。 好像她是一个局外人,隔着一面玻璃,看着母子俩幸福快乐。 而沈文芸会主动从里面分出一点快乐,给她阔别已久的亲生女儿。 像有一个人路过一只可爱的小猫,这个人摸了摸它的头,然后继续走远,却再也不会回头看它了。 ... 沈文芸说这次回国,是要回江城办理一些证件,傍晚就要登机了。 航站楼里人来人往,温书晗站在安检区外,看着沈文芸牵着安安走远。 片刻,沈文芸回头,对安安说:“乖乖,跟姐姐说再见。” 安安乖巧地挥挥手:“bye~” 温书晗抿抿唇,淡淡地笑,也同他挥了挥手:“安安拜拜。” 渐渐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安检区。 温书晗站在原地,漫无目的掐了掐指尖,回味着那份草莓冰淇淋的味道。 其实她一直不爱吃草莓的。 温书晗提前告知了不用邱助理来接,这会儿她打开打车平台,一边下单一边前往网约车等待区。 司机给她打了几个电话,两人对了对位置特征,折腾十来分钟,那个司机愣是找不到她。 周围一圈旅客都等到自己的车了,只有她站在一根柱子旁望眼欲穿,对电话里说:“师傅,我真的在d区,你在哪儿啊?” 听筒里已经不耐烦了:“哎哟喂,哪儿呢?啧,我真找不着!您取消订单再打一辆吧!” 说完就挂了。 “......” 有点无语。 明明就是司机自己不熟悉路,没能顺利找到这儿来。 这也能怪她。 烦闷时,一辆黑色宾利停在面前。 驾驶座玻璃降下,一个不太眼熟的助理说:“温小姐,请上车吧。” “......” 温书晗看向车后座。 陈言肆正靠着座椅闭目假寐,身上还穿着西服,喉结之下系着深色领带。 这么快就回国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今天出差的往返时间,加起来不过六个小时。 温书晗开门上车,不说话,安安静静坐着。 出了航站楼,等红绿灯的时候,助理不知从哪儿拎出一个袋子,递给后座的她:“温小姐,这个给您。” 温书晗接过来。 这是......下午那家甜品店的打包袋? 她打开袋口看了眼,里面装了一份包装精致的牛奶冰淇淋。 不是她一吃就过敏的芒果,也不是用来将就的草莓。 而是她喜欢的牛奶。 “还在跟我赌气?” 身边幽幽冒出一句。 新来的助理继续开车,仿佛听到什么八卦,真有人敢跟陈言肆赌气吗? 温书晗抿唇不语,把甜品袋放到一边。 陈言肆漫不经心睁开眼,一只手朝她伸过来。 她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陈言肆心情不佳:“我干什么了你就躲?” 温书晗裹了裹毛衣开衫,垂眸小声埋怨:“不知道,问你自己。” 顿了片刻,陈言肆淡嗤一声。 “小气包。” “是不是我一直不回来你就高兴了?” 第31章 含温 陈言肆坦荡直白的时候, 极其喜欢对她用霸王逻辑,温和的时候就很喜欢搞阴的,专门挖坑给她跳。 好像她只能回答“高兴”或“不高兴”。 但两个回答都挺危险的。 温书晗不上套, 她灵机一动, 偏开视线软绵绵问他:“那你忙的时候,也很长时间见不到我, 是不是也高兴?” 陈言肆虚眯了下眼,饶有兴味反问:“我高兴?” 她吸一记鼻子, 轻声控诉:“对呀,那样就没有人给你做芥末饺子‘陷害’你了, 也不会到处乱跑,让你一个大忙人每天大费周章捉来捉去的。” 陈言肆神情微变, 看着她倔软的侧脸。 她呛人的本事长进不少, 简直把十几岁那会儿的小脾气发扬光大了。 以前乖顺得像只毛绒兔,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把她教成这样。 转念一想,哦,那个杀千刀的好像就是他自己。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助理瞥一眼后视镜, 心想老板这是生气了还是高兴了?怎么一秒钟八百个微表情。 车子转弯带起一阵微偏的离心力,陈言肆手臂一揽, 顺势将她抱了过来。 温书晗躲不及,轻哼一声在他怀里动了动, 他二话不说,手掌轻而易举扣住她肩膀。 她动弹不得, 有点郁闷,抬眸看, 发现他已经懒沉沉闭上了眼。 “......”又补觉。 温书晗很早就发现了,他睡觉的时候真的很喜欢把她捉来当抱枕。 含温 第52节 似乎只有她贴在身边, 他才能睡得舒坦一些。 离开机场,走了一长段路,宾利回到cbd,驶入屹松总部地下车库。 原来陈言肆打算把她捉到公司陪他工作。 听说过陪吃陪玩,没听过陪加班的。 车子慢悠悠拐进专属停车位,温书晗一个头两个大:“我在你办公室能干嘛?” 陈言肆捏捏她脸蛋,理所当然:“有投影仪,可以给你看电影。” 跟哄小孩儿似的。 下了车,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对角线方向,一辆黑武士跑车里瞪着一双眼睛,目光直勾勾地落向那对相配的身影。 梁煜泽坐在驾驶座玩手游,不耐烦地转头:“你侦察兵当够了吧,让我开车要付钱的好吗?” 郑遥心不甘情不愿收回视线,一头砸回座椅,泪汪汪咬牙:“我嫉妒了!我失恋了!” 梁煜泽无语地扯了扯嘴角:“都说了,晗妹真的只是他妹妹。” “明明就不是!”郑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他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别人!” “......” 郑遥抹抹眼泪,话锋一转:“对了,最近有很多人得罪他吗?他手段有点儿过火了。” 梁煜泽又开一局手游,懒声应:“不知道,你去问他。” “问有什么用,问了他也不理我。”郑遥回想,“他以前也不这么大动干戈吧,而且话说回来,他二伯不是准备调职了吗,纽约总部那边也要开始洗牌,明明是多事之秋,他还这么百无禁忌。” 默了会儿,她越想越不对劲:“那晚在霖山俱乐部,要不是我发匿名信息把温书晗叫过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我发现了,陈言肆真的很迁就她,她真的只是从小生活在陈家的妹妹吗?既然是妹妹,那为什么他在剑桥那两年,会拿妹妹照片当壁纸呢?妹妹叫书晗,晗......是黎明的意思,也是晨曦......所以游艇是给她的,我说呢,难怪起这么平平无奇的名字。” 梁煜泽屏幕里的小人被一枪打死了,他烦道:“大小姐,你话真的很多,回英国待着吧。” 郑遥哼一声:“我不。” 她从小在国外长大,这次是特意为了追人才回国的。 从前她觉得,圈子里这帮三代个个玩物丧志,浪得没边,除了姓氏和脸之外没什么可取之处。 直到她在英国遇见了陈言肆。 他脑子好,样貌好,样样都好,一个淡漠眼神就足够让人陷进去无法自拔。 干正经事的时候,身上总是透出一股懒洋洋的精明干练,很惹眼。 话不多,笑起来很好看,一副唇红齿白的矜贵样,像细雪摇曳里透出的一点点阳光,嚣张肆意,又潇洒无谓。 他跟谁都不一样。 不是惊涛骇浪,而是暗流涌动。 郑遥喜欢他那么久,还真没见过他主动为谁披过外套。 她好后悔,早知道就不来当侦察兵了,方才那一幕简直要让她失眠一整晚。 凌晨,办公室里依旧亮着灯。 陈言肆坐在书案前使用笔电处理工作,温书晗在另一旁看一部冗长的科幻片。 她盖着毛毯,窝在沙发一角昏昏欲睡,脑袋慢慢往下垂,突然一耷拉,把自己吓醒了。 她睁开眼,懵懵地问:“几点了?” 陈言肆掠来一眼,平静道:“十二点。” 时间过得好快。 温书晗轻叹:“好晚了,你不要总是熬夜。” 音落,陈言肆默然不语。 她不经意的关心,总像一颗小型陨石,猝不及防坠到他世界里。 难说现在是什么心情,他顿了片刻,不紧不慢离开书案,半蹲下来凑到她面前。 咬她的瘾又犯了,唇齿刚一碰到她颈侧,温书晗啊一声推开他:“不许咬我!” 陈言肆眸光幽熠,盯着她:“再喊,多咬一口。” 温书晗了解他的德性,这种半狠不厉的威胁多半是要成真的。 她索性不动了,偏过视线不看他。 余光里,他锋利五官浸在朦胧暖光里,有一丝温柔错觉。 半晌,他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下来,吮着她唇上乖巧清甜的温热。 温书晗在等他什么时候亲够了就会退开,但他好像怎么都吻不尽兴,即使拉开一点距离,依旧是要吻不吻的姿势。 呼吸藕断丝连,他半阖着眼,指腹摩挲她微微发烫的脸颊,浑哑道:“别跟我赌气。” “别讨厌我。” ... 回家之后,温书晗过了十分安稳的一晚。 第二天中午,温书晗来到三三得酒。 许悦亲手做了个奶油蛋糕,庆祝她舞剧完美收官。 三人在卡座这边切蛋糕,有两个小女生观察这边许久。 终于,两人一起挽着手蹭过来,怯怯道:“请问,是、是温老师吗?我们可以跟你拍张合照吗?不乱发的,只是自己存着。” 温书晗怔了怔,看两个女生的身形和气质,应该都是舞蹈学院的学生。 她欣然道:“可以的。” 拍完照,温书晗还给两个小女生签了名,她们很高兴,连声道谢,说期待她下一部舞剧。 她心生疑惑,原来《寻芳》的影响力有这么大吗? 许悦嗔她网速慢:“你诺基亚冲浪啊?你的热搜排前十诶!” “是啊,你居然不知道。”徐伊然兴致勃勃点开手机,递给她看,“喏!” 温书晗把手机接过来。 原来这几天的文娱热搜榜比以往精彩得多。 no.5#旭昇传媒内讧,高层涉嫌贪污被查 no.4#黄奕升连夜进医院洗胃,住院期间被曝偷税漏税 评论区一片叫好: [死秃头,你也有今天] [得罪人了吧?据说被逼喝了三升白酒,胃都烧穿了] [活该,这死秃头不干不净,拍的片子也三观不正,内娱电影圈就是被这种人搞烂的,早点进去踩缝纫机吧,看见就烦] no.3#舞剧《寻芳》幕后花絮 [温温好美啊呜呜呜,可惜我没抢到票,朋友说现场真的美呆了] [哇,刷到学姐了!她大学时就很惊艳了,真正的天赋型选手,那届桃盏杯她是断崖式冠军,后来很多人模仿她的舞蹈技巧,但都没那个韵味] 评论区画风一片和谐,但也不乏有普信男赛博开屏: [有人知道这个小姐姐的社交账号吗?无恶意,就是想认识认识她,有空一起喝喝酒(玫瑰)(玫瑰)] 温书晗有点无语,点进他头像,发现主页空了,系统提示“该用户不存在”。 原来被精准炸号了。 许悦猜测:“肯定是前夫哥让人炸的。” 温书晗把手机还给徐伊然,半信半疑道:“他应该没这么闲吧,时刻安排人盯着评论区吗?” 徐伊然摸摸下巴,鬼点子乍现:“有了!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徐伊然以身试法,用自己的微博号,在评论区里假装猥琐男,发了句: [小丫头,真让哥哥心动(玫瑰)(飞吻)] 下一秒:“我靠我号没了!!” “......” 许悦哀悼:“节哀顺变。” 转头问她:“所以你和前夫哥现在是什么情况?睡在一张床上的前任?” 温书晗难以形容:“我们......很别扭。” 如果能早点结束的话,她不想拖太久。 ... 温书晗下午回舞团,又碰见廖晓雨。 对方没了先前那股嚣张气焰,在走廊中间憋屈地拦下她,莫名其妙说:“我要跟你道歉。” 温书晗疑心自己听错,站在原地问:“你说,跟我道歉?” “对。”廖晓雨咬咬唇,偏开视线说,“我一直讨厌你比我强,但只有输给你的时候,我觉得我还是不错的,毕竟不是谁都能跟你比,所以我一直针对你。如果有机会,我很想和你跳双人舞的,但你一直不爱搭理我,还总是赢我。” “......”温书晗心生异样,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能温顺到把心里话都一并坦白了。 “造黄谣是我不对,在宴会上把你介绍给黄奕升......也是我不对。”廖晓雨脸色不佳,磕磕巴巴说,“我是很坏,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让我离开舞团?我以后不会招惹你了,真的不会了。” 温书晗从没想过把对方赶走,也没那个权利。 除非某人要为她出气,所以一意孤行...... 她收拢思绪,淡然道:“你别多想,我不会那么做的。” “噢......”廖晓雨松了口气,挠挠鼻梁,善意提醒道,“对了,电影节开幕式的事儿,于姐跟你说了吗?” 温书晗轻轻颔首:“说了。” 含温 第53节 金澜电影节将近,开幕式有节目需求,主办方要遴选一位舞蹈演员表演开场独舞。 廖晓雨沉吟片刻说:“那你记得去试镜。” “嗯。” 几天后就是开幕式选拔环节。 舞蹈演员试镜地点定在领勝大厦,主办方在几百平的大厅里布置场地,搬桌椅、整理档案文件、调试摄影机,忙前忙后,比以往认真了十倍。 单纯的大学生志愿者到场,看着场地里一水儿的金碧辉煌,好像连灯泡都擦了一遍,不禁疑惑:“今年怎么啦?这也太上心了吧。” 同行者说:“你不知道吗?听说屹松那位要来当评委。” “啊?他为什么来?” “不知道,他好像跟承驰制片的陆总是好朋友,所以一起来了吧,还给开幕式投了不少钱呢。” 两天前,主办方听说屹松那位要来,紧张得连夜把红茶茶包换成特级太平猴魁,否则真的容不下这尊大佛。 试镜场内宽阔敞亮,工作人员认真调试设备,给评委席的四五位资本人物和舞蹈家端上热茶。 陆承昊坐下来,翻了翻桌上的舞蹈演员档案,浅笑说:“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你以为而已。” 陈言肆懒洋洋应了一声。 他靠着椅背,手里转着深色钢笔,百无聊赖地在空白纸背画涂鸦。 陆承昊在场内扫了一圈,发现自己的位置正对试镜中心区。 他看向一旁这位冷面阎王,试探道:“咱俩换个位子?” 说完又啧声:“算了,你应该嫌麻烦。” 陈言肆冷不丁说:“换。” “......” 不多时,试镜开始。 报名档案已经提前筛过一遍,今天来的都是专业领域里的优秀者。 调试好场内摄影机和灯光,舞蹈演员按次序进场表演,每人五分钟,自备伴奏和舞蹈,风格限古典或民族。 虽然对外宣传屹松那位少东家要来当评委,实际上他根本不负责打分,旁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 场外等待区里,温书晗已经换好一件简单的垂坠感白纱裙,站在墙边安静候场,脑内温习舞蹈动作。 ——“17号,温书晗。” 她回神,循声轻应:“来了。” 穿过走廊进到试镜场,温书晗把伴奏u盘递给工作人员,落落大方站到中心区,面对评委席鞠了一躬。 起身一晃眼,看见陈言肆。 “......” 他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出差吗? 好吧,这也能算是出差。 他好像挺无聊的,一直在转笔,眼神直直落到她身上。 她偏开视线,等待伴奏开始。 余光里,陈言肆脱了西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一件松懒沉稳的黑绸衬衫,扣子又没好好系完。 ——“可以开始了。” 工作人员提醒。 音落,乐声渐起,灯光集中在表演者身 上。 温书晗很快进入状态。 起舞的身影倒映在远处的白墙上,身姿摇曳。 明暗交叠中,一副纤薄白皙的身子骨软得像水,动作柔韧轻盈,婉转中蕴含无限张力。 像蝶,也像风,更像江南绵绵细雨,落到某人心上,绽起涟漪。 别的评委看的都是监视器里的景象,只有陈言肆眼眸漆黑,一直盯着现实里的她。 短短五分钟,舞蹈结束。 评委席的目光透露着欣赏,点了点头,在表格上打分。 温书晗鞠躬离场,表面上若无其事,但总是忘不了一众目光里,那份最特殊、也最坦荡露骨的眼神。 几分钟后,中场休息。 陈言肆在纸上的涂鸦已经快满了,没人知道他画的是什么。 陆承昊瞧他神情恹恹,好奇地问:“想什么呢?你跟晗妹又闹别扭了?” 陈言肆支着额头不说话。 她如果再往前走,就快摸到娱乐圈的边了,日后要接触的人也更加复杂。 他既要保护她,让她不受委屈,又不能太过声张,免得被不怀好意的人造谣。 顿了片刻,陈言肆稀疏平常道:“她今后在工作上,你帮忙看着点儿,记得拿捏分寸。” 陆承昊很快会意,浅笑应下:“懂了。” 原来是真的想给温书晗铺路。 陆承昊琢磨着,心想,哪怕晗妹要杀人越货,陈言肆这人都能动用全部关系来保她。 “她同意和你在一起了?”陆承昊问。 片刻,陈言肆淡笑一声:“她一直想走。” 洗手间里,温书晗打了个喷嚏。 谁在蛐蛐她呢? 试镜结果以邮件形式通知,先结束的人可以提前离场。 温书晗换好常服,准备离开。 今天到场的人很多,电梯有点挤。 但她已经等了很久,不想等下一波了,于是随着众人脚步小心翼翼踏进去。 身后一个胖子有点急,推了她一下,她避之不及,撞到一个熟悉的怀抱。 抬眸,正对他沉静目光。 四目相对,陈言肆轻挑眉梢:“站不稳?” “......” 按理来说他应该乘坐专用电梯才对。 温书晗咽了咽喉咙,用陌生口吻说:“对不起。” 人多耳杂,温书晗假装不认识他,默默转过身去。 又有一小波人挤进来,温书晗被迫待到角落,后背贴在他身前。 电梯门关上,金属盒子里安静得过分。 忽然间,腰上有温度蔓延。 陈言肆单手从身后搂住了她。 她呼吸一紧,一手往后抵,想推开他。 不料碰到一个冰冷物件。 是他皮带的金属扣。 她瞳孔一震,连忙把手抽开,陈言肆快速擒住她手腕。 身后,落在头顶的呼吸沉了一瞬。 他用含混气音威胁:“你想找刺激?” 第32章 含温 男人的体温蓬勃炙热, 身体又结实坚硬,一旦被贴上就无处可逃。 他说话时的气息绕在她耳边,缱绻尾音带着一丝冰冷戾气, 像鱼钩一样钓起她半悬的心。 温书晗生涩吞咽一下。 手腕已经被他攥热, 泛起细微的疼。 完全挣脱不开,在电梯里又不能闹出太大动静, 只能忍着。 在一起谈了四年地下恋的结果就是,两人已经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暗里传情。 虽然此刻不算调情, 更像是对峙,但大差不差。 彼此熟悉对方每一个细微动作, 听得清每一个沉在气息里的模糊字眼。 像加密通话,只有她能顺利解读。 他刚才那一句其实没有太多存在感, 但说话时总会有气息沉浮, 带起空气里一阵浅浅振动, 不清不楚的,让不少人心生窥探欲。 电梯匀速下降,大家不好意思大张旗鼓转头, 只暗戳戳斜眸,瞥了他几眼。 幸好大部分人认不出他, 只觉得他外貌格外出众,不像普通人。 在被拥挤人群巧妙遮挡的角落里, 他一条手臂还环在她腰上。 众人浑然不觉,朝后方瞥了几眼, 似乎跟陈言肆一双冷眸对上了,他们害怕被发现, 怯怯收回目光。 含温 第54节 陈言肆任意妄为地低头,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她发顶。 温书晗大气不敢喘, 心都要跳出来。 终于,电梯门开。 一波人鱼贯而出。 温书晗趁机拗开他手臂,准备跟着人群逃出电梯,却被他攥住手臂一把扯了回去。 转眼空荡,陈言肆一手按下按钮,电梯门闭合。 碰巧没有新上电梯的人,只剩他们两个待在金属盒子里,继续下到负二层车库。 这下全然没了顾忌,陈言肆一把将她揽到怀里,翻身将她抵在金属墙上,偏头咬住她耳垂。 有点疼,她闭眼瑟缩一下,陈言肆哪还有什么怜惜的心思,此刻俨然像个破戒的瘾君子,技巧娴熟的舌尖顺着她白皙肌肤不停吮吻。 湿热从耳廓蔓延至颈侧,温书晗呼吸紊乱,浑身过电一样酥麻。 不知不觉已经被他逼至电梯角落,她身子挣扎几下,退无可退地推开他:“好了......” 陈言肆抬头,压着怒气沉闷喘息,漆黑双眸凝视她:“错了没?” 温书晗腰肢酸软,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颤颤抬眸:“错什么?” “你说错什么?装不认识我?” 陈言肆目光黏灼,肆意撩起她衣摆,手掌惩罚似的又拢又掐。 她咬唇惊呼一声,他逼得更紧:“用不用告诉他们,你跟我睡过很多次,在我身上湿得像——” “陈言肆!” 她拧眉打断他,他动作倏地粗暴起来。 “早就跟你说过我想要什么。”陈言肆坚硬滚烫,手掌在她身上不停蹂躏,“迁就你这么多年,到头来一声‘哥’都捞不着,叫我大名叫得挺顺口,在床上怎么不叫?” 温书晗双眸噙泪,面色羞臊又倔强。 陈言肆想要什么,她是知道的。 他要坦诚,要见得光。 要她离不开他,要所有人都知道,彼此是形影不离的一对。 他毫不吝啬对她的欲望。 这么一个强硬坦荡的人,却百依百顺地陪她演了那么多年半生不熟的戏码。 那时还住在老宅,陈言肆上了大学自己开车,棠姨觉得两人顺路,早上经常会让他捎上她。 深色gtr停在院子里,温书晗抱着几本专业书匆忙跑上前。 开门一坐上副驾,陈言肆就一个倾身压下来,把她按在座椅上放肆亲吻。 书本啪一声掉在脚边,温书晗躲不及,双手无助地攀上他双肩,在突如其来的深吻里呜咽一声,被他掐着脖子尽数吞没。 她身上有面霜和沐浴露混合的清甜香气,陈言肆嗅得上瘾,愈发起兴,舌尖顶着她不断勾缠扫荡,喉结疯狂涌动。 温书晗面色潮红,在缺氧里轻微呛了一下,双手费劲地推开他,急喘着说:“要迟到了,我今天早八......” “帮你请假。”陈言肆声色染欲,还想靠过来吻。 温书晗偏头躲开:“不要,之前都请了好多次了。” 陈言肆一吻扑空,撑在她身前神情不悦地盯着她。 温书晗艰涩吞咽一下,身子动了动,一手摸到安全带,动作乱七八糟地系上,避开视线慌忙催他:“快走吧,真的来不及了。” 陈言肆呼吸一沉,压着脾气坐回驾驶位,后槽牙紧了紧:“跟我多待一会儿就这么不情愿?” 温书晗轻抬眉眼:“没有......” “证明。” 他冷飕飕丢下一句命令,温书晗只好解开安全带凑过去,主动亲他一下。 亲完还扯了扯他卫衣袖口,语气有点撒娇:“好啦,快走吧。” 陈言肆貌似很受用,偏头回一个吻,在她脸上掐一记。 “装乖。” 她睫毛轻轻一眨,闷闷不乐:“是你要我亲你的。” 他勾唇浅笑:“以后我说什么你都听?” 这人又挖坑给她跳,她不上当,偏开视线软声控诉:“你不讲道理。” 陈言肆掰过她的脸又是一阵亲,语气懒散轻浮:“就是不讲道理。” ... 再后来,是青涩凌乱的第一次,和无数个荒唐燥热的深夜。 昏暗里,软得要命的纤柔骨承受不住蓄势待发的蓬勃。 呼吸纠缠,体温熨烫,意识被挤压成薄薄一片,玻璃一样易碎。 她眼尾一抹潮红,眸底有雾气弥漫,惹得他燥热又怜惜。 陈言肆在外人眼里总是冷傲,唯有跟她在一起时,他像岩浆一样滚烫。 情难自控,他痴迷地亲吻她后背,手指在她腰侧掐住绯艳红痕,气息沉灼地哄她。 “听话。” “再...一点儿。” “乖。” ... 情至深处,身心都不再清醒。 最后一次,陈言肆绵柔细密地吻着她,缠在她耳边哄:“公开好不好?” 温书晗被他磨着,眼底清澈不再,意识迷离而悸动,乖顺地点点头:“嗯......” 那段时间,陈言肆已经准备出国留学。 彼此约定好,在他出国前的私交聚会上公开两人的关系,并且跟长辈坦白。 不巧的是,爷爷在那段时间动了一场心脏搭桥手术,需要长时间住院修养。 那天傍晚,温书晗一练完舞就直奔医院,拿着一束亲手包好的鲜花,小跑向走廊尽头那间专属病房。 房门没有关严,谈话声从里面漏了出来。 ——“言肆出国的事儿,都安排好了吗?” 陈慈远问完,回应他的人是陈知棠:“爸,都安排好了,下周就出发。” “好,好......早该让他出国了。”陈慈远沉吟片刻,忽然说,“我有时候回想......真是后悔把晗晗接到家里来。” 温书晗倏然止步。 后悔......后悔把她接到家里来? 鲜花垂落在身侧,她呆在原地,心跳陡然加快。 仿佛坠入一个天旋地转的世界里,一头雾水,又孤立无援。 病房里,陈知棠低声嗔怪:“爸,别这么说,这话万一传到晗晗耳朵里,她得多难过啊。” 静了几秒,陈慈远愁叹:“不该,真是不该。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我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跟以前不一样了。大概是我多疑吧,但......要是她和言肆之间,真的发生些什么,我决不允许。” 陈知棠啧声:“爸你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啊,他俩根本合不来,不可能谈上,不可能。” 走廊外,温书晗茫然踱步,独自走到安静的拐角,身子贴着墙,慢慢滑下去,抱着膝盖蹲成一团。 她知道了,爷爷不希望她和陈言肆在一起。 不止是不希望,而是坚决反对。 为什么?因为老人家心里已经有合适人选了吗?还是说,单纯不喜欢她呢? 但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又这么疼她? 温书晗丧丧耷着眉,手里的鲜花根茎被她捏得轻微变形。 原来越在乎什么,越不能承受那样东西带来的打击。 她从小到大渴望亲情,渴望家人的偏爱。 但温绍德不爱她,更爱杜苒,甚至连遗产都要留给对方。 沈文芸爱她吗?或许是爱的,但她更爱自己的小儿子安安,更爱她在美国组建的新家庭。 那么陈慈远爱她吗? 她一直坚信是爱的,否则不会把她接回家,更不会在她身上注入那么多心血,甚至把她当成亲孙女,打算养育她一辈子。 但刚才,清晰地听到“后悔”两个字,她整个人像落入冰窖。 是不是她不够乖巧听话,不够孝顺,所以一切疼爱都有可能被收回? 她毫无头绪,只知道自己很难过,好像有人攫住她心脏不肯松手,让她无法喘气。 半晌,心里有声音告诉她: 不要忤逆,要顺从,不要坦白,要隐藏。 要再听话一点。 她既要报答陈家的养育之恩,更不能让爷爷生气。 所以她和陈言肆之间,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 提分手那天,是在机场。 温书晗站在他面前,亲口对他说:“我们分手吧,我一直都不喜欢你,只是很感激你对我的好。” 陈言肆眉目冷淡,微垂视线看着她。 含温 第55节 他有点无动于衷,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或许是她前几天对公开关系的反悔,已经让他觉察出端倪。 总之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混不正经打岔:“是不是昨晚做得太狠,你跟我闹脾气?” “没有。”温书晗平静看着他,不容置喙道,“我们不合适。” 航站楼人来人往,喧闹依旧。 送行的人不止她一个,陈知棠在不远处教训裴嘉彦洒了一杯咖啡,而那些纨绔朋友们聚在另一旁打闹,正要往这边走。 温书晗心里是慌的。 但凡陈言肆当场发脾气,或者为了挽回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吻她,那么一切都完了。 然而出乎意料,陈言肆只是淡淡的,偏开视线。 “随你。” “高兴就好。” 他说完这两句,就拉上行李箱,转身前往安检区。 温书晗没有看见他当时的表情,只记得一个洒脱挺拔的背影,没有一丝惋惜,更没有一丝颓然。 像一场雨,下完就停息,两人不清不楚的关系就此结束。 并且心照不宣地约定好,分手之后互不干涉。 就这么相安无事过了两年,直到他今年回国。 一切都变了。 - 思绪随着电梯下降,沉沉落回现实。 一个吻激烈辗转,唇间溢出他压抑的喘息。 陈言肆浑身紧绷,一手撑着金属壁,另一手掐着她下颌同她断断续续深吻,温书晗掌心沁汗,无助地捏紧电梯里的金属横杆,仰着头艰难换气。 很快,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冰冷响起。 她脑子闪白,突然使出浑身解数推开他,像只惊恐小鱼一样从他身前逃窜走,面色潮红得快要滴血。 温书晗慌不择路往外跑,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她惊慌抬眸,颤着声:“承昊哥。” 陆承昊一脸关心:“出什么事了?” 温书晗喉咙干涩,已经不在乎对方有没有注意到她红肿的双唇,她顾不上解释,只匆忙摇头:“没什么,我去开车。” 说完就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地往前。 地下车库回声沉闷,脚步声渐行渐远。 陆承昊转头往前一望,陈言肆正好走出电梯。 他无奈地问:“你是不是又逼她了?” 陈言肆耷着眼漠然不语,脱下西服外套甩到肩上,有点颓痞地靠着墙,没头没尾地沉声说: “我不是没有烟瘾。” “其实我瘾很大。” “是她不喜欢烟味,我很早就戒了。” 陆承昊上回见他这样,还是他在英国喝醉的那一晚。 陆承昊只是一个知情的局外人,这会儿也不知该劝什么,索性转移他注意力:“先走吧,今晚有个局。” ... 温书晗开车回到颐彰公馆,快速收拾行李。 阿姨看她在卧室忙活,站在门外讪讪问:“温小姐,您要搬走吗?” 温书晗“嗯”了声。 阿姨面露难色:“那......那我跟陈先生说一声。” “不用了。”她斩钉截铁,“不要告诉他。” 阿姨愣了愣,点头。 另一边,会所包厢里烟雾缭绕,谈笑声起伏。 陈言肆玩了几局没兴致,一句话不说,自顾到走廊抽烟去了。 众人被他冷森森撂下,都好奇:“他今天怎么了?” 周纪摊手,梁煜泽也摇头。 另一旁,郑遥闷声已久,从沙发上起身:“我去找他。” 陆承昊瞥她一眼:“劝你不要。” 郑遥不信邪,非要去。 一分钟后,包厢里听到外面气汹汹的抱怨:“陈言肆你没礼貌!推我推这么用力干嘛?!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哥几个歪头朝门外看去,发现陈言肆已经拿着车钥匙阔步离开,背影带着一丝燥郁。 ... 温书晗几天前就已经找好新公寓,但签租房合同需要证件,她一时找不到身份证了。 卧室里翻不到,包里也没有,她心想是不是上回落在老宅了。 于是匆忙驾车前往。 回到老宅已经天黑,过了晚饭时间。 温书晗进门,问管事的吴伯:“爷爷和棠姨不在吗?” 吴伯正在主厅挂一幅字画,回身:“小晗回来啦?老先生他们一块儿出门了,只有小彦在家,有什么事儿吗?” 温书晗放下心来:“没什么,我回来找点东西。” “好,有事儿叫我。” “嗯,您先忙吧。” 温书晗上楼,先到衣帽间找了一转,没发现证件。 到底落在哪儿了? 她想到卧室找找,于是回到必经的走廊。 ——“在找什么?” 身后冒出一道沙哑沉冷的声音。 温书晗心一跳,回身,猝不及防撞进他漆黑幽暗的眼眸。 她攥了攥拳,神情不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言肆没有答她,不疾不徐上前几步。 “在找身份证?”他歪了歪头,懒散道,“不巧,你的身份证和护照,都在我这儿。” 温书晗眼眸一怔,顿时心急如焚:“你还我!” 陈言肆居高临下停在她面前,好整以暇:“你用什么方式求我?” 他插着兜微微低身,注视着她:“像以前一样亲我,还是——” “跟我睡?” 温书晗瞬间气急,想也不想,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声响清脆短促。 温书晗回过味来,霎时怔愣。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打人。 前一秒收回手,手腕甚至有点颤。 陈言肆脸颊微偏,他默然几秒,嘲弄地勾了勾唇,转头静无波澜看着她:“扇这么用力,手不疼?” 温书晗后退一步,呼吸混乱:“陈言肆,你果然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神经病!” 陈言肆照单全收,手掌狠厉地掐住她下颌:“你才知道?” 猝不及防,一个吻急迫而下,呼吸倏然相撞,温书晗连忙往后躲,身心焦急过度,一连碰掉两个庞大花瓶。 声响剧烈。 裴嘉彦正在楼上写作业,被这动静吓一跳。 隔音这么好还能听得这么清楚,家里进劫匪了?! 小少爷吓死了,抄起一个棒球棍破门而出。 走廊充斥着燥热,陈言肆把她压在墙上疯狂掠夺,气势汹汹,温书晗承受不住,被他折腾得浑身酸软。 裴嘉彦刚要竖起棒球棍大吼,突然脚步一刹,呆愣愣站在楼梯上。 看清楚是谁跟谁在接吻之后,他瞬间瞪大双眼。 我靠靠靠靠靠! 陈言肆朝那边掠去一记冷眼,一个转身就将她带进房间。 门砰一下被关上。 温书晗身心燥乱,无所凭依地朝后一跌,摔在柔软的沙发椅上。 来不及反应,陈言肆再次欺身而下,擒住她手腕压至头顶,热吻激荡。 “想跑,你能跑去哪儿?” “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找得到你。” 含温 第56节 “晗晗,你越来越不听话。” “我真的很想把你锁起来。” “在你身上刺青,一辈子都洗不掉。” 第33章 含温 直白露骨的威胁, 简直不堪入耳。 陈言肆黏在她身上索求无度,她薄软的毛衣几乎被他扯坏,领口松松垮垮搭在肩上, 露一片雪白肌肤, 很快又被他扫荡似的激吻染上绯红。 湿漉漉的吻里有压抑的怒火,有淋漓快感, 狷狂得不知餍足。 温书晗被他困在沙发一角,双手怎么锤打都无济于事, 他一边狂吻,手指不忘使坏, 惹得她呼吸紊乱,软塌的腰肢绷紧战栗, 挺起又扭动。 他像一只久困樊笼的饥渴凶兽, 不停地往她胸前拱, 短硬的发茬蹭得她脖子一阵闷痛,她仰头喘气,呜咽一声用力推开他。 身心慌张凌乱, 本以为可以逃离,但脚尖还没点地, 陈言肆充血的手臂已经勾住她腰身,往回狠厉一扯, 她被迫转身,迎面跌坐在他身上。 身体下意识寻找平衡, 双腿不知何时已经岔开,腿根压着他坚硬胯骨。 陈言肆双眸灼黯, 突然掐住她腰臀,一手甩来一记掌掴。 她惊呼一声掐紧他肩膀, 瞬间羞耻难耐,身子扭动挣扎:“你放开我!” 他死死盯住她:“躲什么,以前不是喜欢?” 说完又朝另一边掌了一记。 声响清脆回荡,短暂麻木过后是火辣的灼烧感。 温书晗面色潮红,清冷的眉拧得死紧,一番折腾,她攥着手指伏在他肩上咬唇呜咽。 羞耻感剧烈翻涌,朝她淹没而来。 “答应过好好在家待着,没过多久又想走,还想在我眼皮底下瞒天过海,你有几分本事,嗯?”陈言肆手里没停,另一手强行掰正她下颌,她身子还在抖,只能在迷离里被迫保持清醒,双眸噙泪跟他对视,他眉目冷戾,眼底欲念翻滚,“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你觉得我很好骗?” 温书晗极力忍耐,声音染着欲泣的哭腔:“我没骗你!本来就没答应跟你在一起,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什么?”陈言肆饶有兴味,冷嗤一声,“高考回来跟我接吻,是我逼你的?同意跟我睡觉,一边掐我后背一边喊我‘哥’,让我轻点慢点,也是我逼你的?” 温书晗羞恼不堪:“你别说了!” 他冷然低笑:“之前所有意外,都是你自找的。” 她鼻梁一酸:“对!一开始是我招惹你,但后来呢?明明就说好了,分手之后好聚好散,但你回国之后一直在逼我!” “是你太能惹我生气。”陈言肆手掌拢住,猝不及防掐了一记,她又是一抖,他面不改色,“哪次没顺着你,在我身上哭那么惨,你难受,我就不难受?到头来我……了?” 温书晗眼眶酸涨,骂人没了力气,只剩软绵绵的不甘:“你是流氓吗陈言肆......” 恍惚时,一滴眼泪委屈巴巴掉了下去,陈言肆沉着呼吸看她半晌,粗砺指腹抹去她眼角泪水。 似乎跟以前一样,他就算再生气也会哄她:“好了,乖,不哭了。” 温书晗耷着恼红的眉眼,在他身上细声细气抽噎着。 她哭得无比脆弱,瓷一样一碰就碎,骨子里又溢出天生的柔媚,勾得男人心猿意马,燥欲横生。 陈言肆眼里闪过一丝变态欲望。 下一秒,克制住了。 他没有因为她的哭泣而更加兴奋,但是欲念的胀痛感能把人折磨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在她面前忍耐多久。 半晌,温书晗咬着唇,逼自己止住眼泪。 先前掉下的泪水已经全部滴在他皮带上,滑落到裤子中间,晕开一滩深色水渍。 她无意扫了一眼,耳根一红,倏地移开视线。 陈言肆喉结滚动,沉出一口燥气。 “不想住颐彰公馆,可以,那就搬回来。” 温书晗只当是句商量,快速摇头。 但毫无疑问,这又是她拒绝不了的威胁:“已经跟老爷子说过了,这次搬回来,今后就再也不会搬出去。” 她愣住。 陈言肆的手掌在她轻微红肿的地方揉了揉,指尖慢悠悠点了几下,懒沉沉掀起眼皮,注视她,沉声蛊惑:“你也不想看他不高兴吧?” 温书晗仿佛被人掐住死穴,木然几秒,在定好的结果里负隅顽抗:“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陈言肆无动于衷,低喃着:“要是想看他生气,你就走。不然就老老实实住下来,听我的话。” 温书晗气得又想扇人,不料,手刚抬起来就被他擒住。 他眼里已经有怒火:“怎么,你打上瘾了?” 温书晗从小就乖,哪里擅长打人,还不是被他气的。 她一脸清柔的倔强,用力甩开桎梏,迅速整理好凌乱的衣裳,挣扎着从他身上下去。 她步伐慌乱,一路捡起自己掉落的手机和头绳,还有一根被他强行拽断的蕾丝肩带。 陈言肆耷着眼皮看着她倔软背影,没拦她,索性放她走。 怀里没了温度,他一手烦躁地松开皮带金属扣,舒缓片刻,瘫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温书晗一开门,发现不远处的裴嘉彦鬼鬼祟祟,一脸惊恐呆滞地猫在楼梯角。 看她从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裴嘉彦吓得蹭一下站起来,语无伦次:“我我我、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温书晗有点紧张,但看着表弟虔诚的样子,她又安下心来。 不知道怎么跟十六岁的高中生解释,毕竟说多错多,她干脆缄默不语,只轻轻点了点头,关上门快速离开。 “姐!”裴嘉彦喊住她,用蚊子音量问,“你跟我表哥是在......谈恋爱吗?” 温书晗矢口否认:“不是。” 裴嘉彦以为她害羞,给她打气:“姐,没事的,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支持你们!” 温书晗一时哑然,急需回自己卧室静一静。 下楼时,清晰听见上楼的脚步声。 她心跳如擂鼓,迅速把手里的暧昧物件藏到身后,停在楼梯中央,镇定喊:“爷爷。” 陈慈远抬头,身旁跟着一名家庭医生。 医生正搀着老人家,另一手举着吊瓶的移动架。 温书晗微微一怔:“爷爷您......怎么了?” 陈慈远和蔼道:“没事儿,老毛病犯了。哦对,刚才吴管说你回来找东西了,我寻思怎么没见到人,是什么东西不见啦?” 温书晗淡淡一笑:“没什么,已经找到了。” “哦,好。”陈慈远应完,偏头咳了几声,温书晗及时上前给他拍背顺气,从医生手里接过吊瓶架,“我来吧。爷爷,我扶您回房。” “好。”两人慢慢上楼,陈慈远柔声问,“我看门口有一些你的行李,是要搬回来住吗?” 温书晗顿了顿。 原来陈言肆是假意威胁她,其实没跟爷爷说吗? 这下好,决定权一下子落到她头上。 陈言肆这个神经病,看来是有十足的把握,断定她肯定会住回老宅。 筹码和杀伐权都在他手里,果然是可恶的资本家德性,让人恨得牙疼。 陈慈远见她没回答,沉吟片刻,喃喃道:“你要是回来住,我早晚能看看你,也放心些。” 温书晗攥了攥手指,看吊瓶里不断往下滴落的透明药液,心里微微泛涩,平静道:“对,我是打算回来住的。” “好好,我就是一直放心不下你。女孩子家家,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还是回来好。” 温书晗点了点头。 但愿爷爷不会看出什么来。 激荡犹存的房间里,陈言肆静了半晌,依旧纾解无门。 索性掐了烟,进房间里的浴室冲起冷水澡。 - 深夜很快到来。 陈言肆就在隔壁,但似乎很早就睡了,没什么动静。 两人卧室的阳台是连着的,从她这边阳台看过去,他的房间已经暗了灯。 温书晗确认他房里没有活动迹象后,心有余悸地把脑袋从围栏边缩回来,轻声关上阳台的平推门,折回卧室门边,咔一下反锁。 一切妥当,她顺手关灯,上床睡觉。 一整夜无事发生。 到了早晨,陈知棠按时过来敲门:“晗晗,起床啦!吃早饭啦。” 温书晗已经醒了,这会儿拥着被子坐起来,正要下床,脑子里突然闪一道白光,她即将沾地的脚又缩了回去。 差点忘了,这宅子里还有另一个危险活物。 一想到要跟陈言肆同框出现,她就不合时宜地记起那天家宴,他在桌下用正装鞋尖恶劣撩拨她,隐秘又下流,坏得要死。 她拒绝跟他一起出现在餐桌上。 于是扬起音量说:“棠姨,我有点儿不舒服,你们先吃吧。” “啊?”门外顿了顿,关心道,“怎么啦,怎么突然不舒服啊?” 温书晗快速思考,佯装镇定:“没什么,我......生理期到了,有点嗜睡。” “这样啊,那我给你煮杯姜茶,你乖乖的啊,先睡会儿,一会儿让嘉彦把姜茶给你拿上来。” 她松了口气:“谢谢棠姨。” 含温 第57节 门外脚步声渐远,温书晗重新躺下来,缓了片刻。 手机贴着枕边震动。 [陈言肆:下来吃早饭。] 她装没看见。 新消息接踵而至: [距离你生理期还有一周,少装。] [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想让我当着小姑的面亲你?] “......” ... 餐桌旁,陈知棠把煮好晾温的姜茶倒进杯里,转身视线一晃:“咦?怎么下来啦,正好,来,趁热喝了。” 温书晗扫视一圈,幸好,爷爷晨练去了。 她若无其事拉开餐椅,顺手接过姜茶,道了谢,坐下来慢慢喝。 桌角,裴嘉彦呆巴巴啃着面包,脑内开始星际穿越。 到底是要喊温书晗嫂子,还是叫陈言肆姐夫? 陈知棠路过拍他脑袋:“好好吃饭,发什么呆呢。” 温书晗心虚垂眸,小小半张脸埋进杯子里。 对面,陈言肆靠着椅背懒洋洋划手机,一顿早餐吃得索然无味。 他今天没穿正装,身上是简单宽松的浅色居家服,威慑力淡了不少。 “咳。” 温书晗抬眸。 他感冒了?怎么开始咳嗽了。 印象里,陈言肆定期健身,体质好得不行,一年到头都不会生病。 正想着,陈言肆撩起眼皮看过来,目光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四目相对,她倏地移开视线。 快速喝完姜茶,她开始吃早餐,速度是平时的三倍。 桌上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陈言肆发来消息。 [坐不住了?看来是昨天打疼了。] [下次轻点儿。] 温书晗瞳孔一震,耳朵蹭地变红。 变态! 她气闷地反扣手机屏幕压在桌上,埋头喝粥。 余光里,陈言肆支着额头,有点无精打采,没有平时撩拨她之后那股得逞的顽劣劲。 温书晗心觉异样,但又不想开口问他,吃完饭就自己开车回舞团去了。 练舞时,她忽然有了个坏念头。 觉得陈言肆生病也不错。 毕竟比起身强力壮的他,明显是生病的他更好防御一些。 虽然也说不准。 ... 晚上洗完澡,她照常把卧室门反锁,顺手关灯。 刚准备回到床边,不远处却传来阳台平推门打开的声音。 她踉跄几步往后退,差点被他吓死,压着音量骂:“陈言肆你有病吗?” 昏暗里一个高挺身影颓然站立,温书晗看不清他表情,陈言肆二话不说抱了过来。 他浑身滚烫,身子骨沉得要命,温书晗被他压得站不稳,两人凌乱紧贴,双双跌到床上。 后背摔在床面,又弹起一瞬,陈言肆压下来的重量更沉了,温书晗喘不过气,毫无威慑力的拳头锤他几下:“你起来!” 陈言肆一手抱着她,另一手哄猫似的摸了摸她脑袋,沉闷燥热的呼吸扑在她颈侧,嗓音嘶哑:“难受,发烧了。” 温书晗被他装病忽悠过,这会儿才不信他:“发什么烧,你又想用这招骗我,快起来!你好重!” 身高一米八.九的成熟男人压在她身上,体型和力量相差悬殊,她完全招架不住。 “喂!”温书晗急死了,克制着音量催他,“你起来啊!回你自己房间去!” 陈言肆喘息沉重,抱着她不肯松手。 温书晗挣扎片刻,突然发现他的体温是真的很烫。 这个神经病,平时傲得跟什么似的,做什么事都杀伐果断,此刻竟然赖在她身上又是抱又是拱的,像只无家可归的领头狼收起了獠牙,要她顺毛。 温书晗费劲地捶打他几下,陈言肆纹丝不动,在她耳边哑声低喃:“我不在的两年,那些男人追你,你心动过吗?” 温书晗心下一滞。 “问这个干什么.... ..” “心动过吗?”他追问。 她轻叹一声:“当然没有。” “那我呢?”陈言肆用鼻尖蹭了蹭她耳垂,沉磁嗓音染着病恹恹的倦懒,格外磨人,“你对我,心动过吗?” 温书晗静了几秒,空茫视线越过他肩膀,看着昏暗的天花板。 小声承认:“心动过......” 第34章 含温 她认识陈言肆十年, 从她十四岁到二十四岁。 中间纠缠起伏,四年半生不熟期,四年“恋爱”期, 两年空白期。 如此漫长的时间, 很难说不曾心动过。 尤其在青春期,她和其他女孩子一样, 总有些粉红的少女心思。 不过在她真切体会到心动之前,最先感受到的, 是别人对他的心动。 课间,澄暖阳光照进高一教学楼走廊, 女同学们站在围栏边上,支着下巴望向人声鼎沸的室外球场。 球赛中场休息, 陈言肆一身白色球衣, 挺拔冷厉的身影沐在光线里, 单手接过同学扔来的冰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下去,喉结涌动。 “真帅, 到底吃什么长的啊?” “长这么顶,居然还不谈恋爱, 真不符合常理。” “上周那个谁不是跟他表白吗,后续呢?” “被拒绝了呗, 他说没兴趣。” “好吧,顶级难泡。” “何止啊, 他快毕业了,以后想泡都没机会了。” “谁想泡?走走走, 下去跟他要微信!” “啊啊啊你别拉我!” ... 女同学们在粉红泡泡里说笑打闹,而教室里, 温书晗正被文化课折磨,对着数学题发愁。 -如图,三棱锥p-abc中,......求平面pac和平面pbc夹角的余弦值。 什么东西啊......怎么就算不出来呢? 这个知识点她真的学过吗? 数学能不能退出高考? 悲伤三连问,她郁闷又茫然地把卷子翻一面。 顿住。 居然是高三模拟卷。 姓名栏里潇洒锋利的三个大字:陈言肆。 她啪一下把试卷反扣。 糟糕,早上太急,拿错了。 同桌正好回来,有点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呜呜,以后就看不到陈言肆打球了。” 温书晗悄咪咪把卷子夹进书里,回神问:“嗯?你刚说什么?” 同桌丧着个脸:“陈言肆要毕业了呀。书晗,你不觉得可惜吗?” “......没什么感觉。” 因为他一直睡在我隔壁。 周五没有晚自习,温书晗放学回到老宅,在书房里把卷子还给他:“不好意思,早上拿错了。” 陈言肆搭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椅上画航模图纸,闻言,掀起眼皮掠她一眼,语气散漫:“放桌上。” “哦......”她不紧不慢折回书案前,把卷子放好。 含温 第58节 时常觉得奇怪,家里这么大,那么多书房,他偏偏要在这一间待着,害得两人的书本和试卷总是搞混。 顿了片刻,她轻声问他:“那个,我没找到我的卷子,你是不是也拿错了?” 陈言肆手里转着笔,眼睛都不抬一下:“包里,自己翻。” “......哦,好。” 温书晗在窗台边上找到他的黑色背包。 拉开拉链。 这......他包里都塞的什么? 一对崭新的拳套,一把瑞士军刀。 烟,都彭打火机,钢笔。航模比赛的资料,还有国际商赛报名表。 温书晗小心翼翼,从夹层里取出自己可怜巴巴的卷子。 没有明显折痕,只是背面,被人用铅笔画了几只小猫涂鸦。 “......陈言肆你好无聊。” 她小声嘟囔,坐回桌前拿出橡皮,把涂鸦猫头咯吱咯吱地擦掉。 陈言肆坐姿懒散,低着眸无动于衷,笔尖在纸面上潇洒划动。 他眉骨生得极好,低头时,眉眼间会有不怒而威的凌厉感。 随着他日渐成熟,这份感觉会更加强烈。 温书晗悄默声收回视线。 这周留的作业有点多,还很难。 温书晗力不从心,下意识朝不远处睨了一眼。 她的视线过于明显,陈言肆撩起眼皮,不动声色:“我脸上有答案?” 温书晗轻微吞咽一下。 虽然这人脸上没答案,但他是个行走的答案机啊。 算了,豁出去了,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个,你待会儿有空吗?” “嗯?” 她攥着笔,一本正经恳求:“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教教我?” 问完又有点反悔,连忙找补:“不可以的话就算——” 话音未落,陈言肆已经起身走来。 他微微弯腰站在她身后,两手随意地撑在桌沿,自身后虚虚圈住她,视线落在她空白的卷子上,像漫不经心的审视。 温书晗微愣,快速回过神,一手指了指旁边:“那边,有椅子。” “不用。”陈言肆毫不客气地拿过她手里的笔,点了点卷面,“就这道?” 她慢半拍:“嗯。” 陈言肆连题都不用审,直接在草稿纸上落笔。 思路清晰,步骤简洁。 他把重要的点子列出来,边写边说:“这里,自己推。会不会?” “......嗯,我试试。” 陈言肆继续往下写。 字迹很好看。 他好像哪哪都好。 难怪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不过她现在一想到“喜欢”,就会记起温绍德出轨的事。 她对喜欢和爱的概念一直很模糊。 如果可以,她会避开对这个词的思考。 但免不了好奇,那些女孩子对他心动的瞬间,到底是什么感觉? 不知不觉,温书晗走神了。 笔下有断断续续的沙沙声,空气里浮着略微辛涩的苦橙叶香,和沉稳冷冽的松柏气息。 身后窗户敞着,院子里夕阳渐浓。 他肩上被光线勾勒出毛茸茸的暖边,挺拔俊逸的影子落下来,与她交叠。 初夏,她轻薄的校服短袖下,是一件纯色的棉质内衣,搭扣和肩带透出浅浅凸起的痕迹,柔软,隐秘。 陈言肆执笔列出一节方程式,拳峰有练习格斗时留下的浅淡红痕,凸起的腕骨清瘦硬朗,表带周围是微微虬结的青筋,蓬勃躁动,恣意滚烫。 她视线漫无目的,落在他指关节上。 片刻,被他拿笔轻轻敲了一下脑袋。 他冷声:“专心。” “......”怎么走神了。 温书晗吸一记鼻子,收拢思绪重新看向草稿纸。 突然记起,上回在餐桌上听到大人们说,陈言肆已经拿到英校的录取通知书了。 她抬头看着他高挺鼻梁,小声问:“你是准备出国,还是要留在国内念京大?” 女孩子身上有淡淡的鸢尾花香,抬头时晃动的马尾辫扫到他手臂。 陈言肆微垂视线看她。 “不知道。” 温书晗眨了眨眼,轻轻“哦”了声。 本来也只是好奇,没打算继续问。 周一回到学校,听见同学们议论,大家都说陈言肆要出国了。 温书晗心不在焉埋头写题,琢磨着,他要是真的出国,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应该吧...... 她也不知道。 之后,临近高考的半个月时间里,陈言肆跟那帮纨绔朋友进出酒吧会所,在成年人的灯红酒绿里如鱼得水,一看就不是专心备考的样。 温书晗确信,他肯定不会参加高考了。 直到重要日子到来,温书晗一大早被闹铃惊醒,匆忙起床。 惊觉,哦,今天高考,高一放假。 她放下心来,不紧不慢洗漱换衣,下楼吃早饭。 扫视一圈,没有看见陈言肆。 按理来说,他应该早就起床了。 陈知棠见她懵懵的,笑道:“言肆已经出门了,高考去了。” 她愣住。 “啊?” “对呀,他没跟你说吗?”陈知棠说完,一拍脑袋,“哎哟,差点儿忘了,你俩平时都不怎么交流。” 温书晗不动声色捧起一杯热牛奶,迟迟没喝。 原来他不打算出国了。 高考结束当晚,陈言肆有一个私交聚会。 老宅里,温书晗在侧厅沙发上蜷坐着,翻一本《古典舞基础》,时不时扭头看向大门方向。 怎么还没回来? 十二点了。 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老宅里的人都睡了,只有她这里亮着一盏小灯。 终于,门锁拧动。 温书晗把书一合,循声看去。 陈言肆关上门,一只手还搭在雕花门把上。 他穿着简单的白衫黑裤,有些颓痞地侧身站立着,似乎觉察到屋里还有个活物,他撩起眼皮看过来,眉眼间染着微醺迷离的倦怠,好像喝了很多酒。 温书晗愣愣望着他,他停在原地虚眯了下眼,声音倦哑:“在等我?” 她顿时回神,张着唇小声“啊”了下,解释说:“你没回消息,我怕你出什么事。对了,我们月考成绩出来了,我考得还......挺不错的,谢谢你教我写题。” 陈言肆默然几秒。 “哦。” 毫无感情的一声。 “......” 陈言肆不疾不徐走到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门,取了一瓶冰水。 温书晗迈着小碎步靠近,发觉他身上带着略浓的烟酒气。 她闻不惯,拳头抵唇小声咳了下,看着他背影问:“你难受吗?要不要给你煮点醒酒汤?” 陈言肆不置可否。 含温 第59节 他喉结滚动地灌完半瓶水,扔掉水瓶,慢条斯理折回来,背靠着中岛台,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没开封的薄荷烟,塞到她手里。 “拿着。” 温书晗疑惑,看看手里的烟盒,又看看他:“给我这个做什么?” “保管。”他醺然目光注视着她。 温书晗有些无措:“那你,不抽烟了吗?” “我没有烟瘾。” “哦......” 月光透过一面宽敞的窗玻璃照进来,温书晗穿一件轻薄的白色睡裙,两根细软吊带搭在她锁骨两侧,裙摆落及脚踝,露着一截纤细骨感。 身子薄薄一片,却能撑起所有舞姿。 她低头端详烟盒一侧的英文说明,耳边几缕碎发耷拉下来,贴着小巧白皙的脸蛋。 陈言肆不露声色,半阖着眼睫注视她。 “温书晗。” “嗯?”她抬头。 陈言肆两手撑在身后台面上,懒散地偏了偏额,问她:“今年几岁?” “我......快满十七了。”她捏了捏手里的烟盒,看向他的眼神直白又单纯,“怎么啦?” 陈言肆不说话,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力气长了多少?” “啊?” “喝多了,看不清路。”陈言肆有点混不吝地提要求,“麻烦你带我上楼。” “......” 几分钟后,二楼走廊上响起刻意压低音量的抱怨。 “喂!你好歹自己走一走啊!沉死了!” 温书晗被他搭着肩膀,两个一高一低重叠的身影摇摇晃晃往前,走比跑还费劲。 她快受不了了,这家伙的骨头是水泥做的吗?! 月光下,两道步伐踉跄重叠,高挺健瘦的男人弯腰拱肩赖在她身上,呼吸洒落下来,热烘烘的。 温书晗警觉:“陈言肆你不许在我身上睡觉!” “没睡。”头顶落下他低沉无谓的声音,“都说了,看不清路。” 她好郁闷:“你睁开眼不就看清楚了吗?!” “看不清啊。”他慢悠悠懒散,“要你带着我。” “......”好想拍死他。 终于,卧室门被她乱糟糟的动作打开,两人跌跌撞撞踏进去,她如释重负地把他扔到床上。 累死了。 温书晗站在一旁不住喘气,陈言肆已经大喇喇仰面躺在床上,闲适松散地闭着眼,两条长腿弯曲着垂在床边。 她忽然发觉,这是她第一次进他卧室。 扫视一圈,室内的装饰风格有点性冷淡,不是黑就是灰。 呼吸缓下来,她看着他:“我走了,你自己洗澡睡觉。” 陈言肆阖着眼淡笑一声,酒后的声线莫名蛊惑:“你又不可能帮我洗。” “......?” 温书晗一把掀起被子蒙住他头。 混蛋,憋死你。 “温书晗。”沉哑声线闷在被子里,一样好听,陈言肆第一次对她说,“晚安。” 温书晗指尖一动。 回到自己卧室,她背靠着门,一手捂住心脏位置。 跳得有点快。 一定是累的。 - 如今回想,那一次不是累的。 而是少女时期难以自控的心动。 或许源于那声“晚安”,或许是得知他不会出国,又或许,是他成年后的男性荷尔蒙给了她一丝冲击和蛊惑。 深夜,女孩子的卧室里浮着淡淡馨香。 陈言肆撑在她身上看着她,眼底有高烧时分难愈的飘忽迷惘。 他喉结滚了一遭,确认真伪似的,再次问她:“心动过?” 温书晗偏开视线。 “嗯。但都过去了。” 脆弱脖颈暴露在他眼底,下一秒,一个吻果然落下来。 她连忙躲开,掌心压在他唇上:“好了好了,生病就去吃药!” 不知是不是那句“心动过”让他血液澎湃,陈言肆捉开她的手,有点凶地掰正她下颌,盯着她:“不许躲。” 她喉咙干涩:“你又要做什么?” 他说:“退烧。” 心跳加速时,房门突然敲响。 ——“晗晗,你没事儿吧?屋里什么动静啊?” 门外传来陈知棠的声音。 温书晗佯装镇定:“没,我......我打蚊子呢。” “啊?家里有蚊子?” “......有一只,挺大的。” 她忙着应付,没发觉,陈言肆已经撩开她吊带裙摆。 滚烫的呼吸横冲直撞。 她惊呼一声,急忙捂住嘴。 瞬间惊慌失措,膝骨并也不是张也不是。 她胡乱挣扎几下,被他擒住手腕。 亲吻,顶撞。 敲门声再次响起:“多大啊?我给你拿个电蚊拍,你等会儿啊。” 第35章 含温 眼前是他宽阔肩膀, 坚硬骨骼里藏着放浪和凌厉。 她揪着床单想要后退,被他死死捉住脚踝拽回去。 紧闭的防线瞬间被破开,呼吸覆落而下, 舌尖在, 唇边游转,搅动潮水旋涡, 吮吻出一片靡艳绯红。 鼻尖不经意蹭过,恶劣的连顶带撞, 不像抚慰,更像惩戒。 ... 温书晗浑身酸软, 绷紧的指尖一直在颤。 陈言肆撩起眼皮看她,眼底是束缚已久的情.爱.欲。 高烧不退的滚烫身躯倾过来, 捧着她的脸, 轻柔地吻她。 气息渡过来, 带着她的味道。 她难捱地缓了会儿,闭了闭眼,呼吸时急时慢。 陈言肆亲吻她泛红的眼尾, 指腹摩挲她耳边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他烧得厉害,声音低哑含混, 带着一丝餍足的性感:“还在怕我?” 他好像在哄她,又好像在威胁她。 已经分不清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 她心跳又快起来, 双手无力地推了他几下,却被他强行挤开指缝, 与她十指紧扣。 他掌心烫得像火,骨骼又硬, 半点温柔都不给她留。 温书晗挣脱不开,含泪抬眸, 他正牢牢盯着她,仿佛要她的身心跟他彻底捆绑在一起,他才善罢甘休。 “再动一下试试。” 温书晗面色潮红,偏开视线:“你快走,怎么翻阳台进来的就怎么翻回去。” “赶我走?” 陈言肆在敲门声里注视着她。 俊眉因为难受而微微拧起,双眸依旧幽熠,像暗夜里的兽:“是要赶我走,还是我现在帮你开门?” 她一愣,有气无力瞪了回去:“你别乱来......” 陈言肆喉结耸动,勾起一抹混不正经的笑:“这不是给你选择权么?” 含温 第60节 温书晗有点气恼,但又斗不过这个疯子。 她艰难地扭动手腕,抽离他滚烫湿热的掌心,疲惫妥协:“你别出声,我去开门。” 下床时间是平时的三倍。 有点腿软,她重心不稳地扶着门把手,谨慎开门。 只露了一条门缝,温书晗用身子挡住缝隙,探出个脑袋:“棠姨。” 陈知棠哎哟一声,手伸过来碰了碰她额头:“怎么出这么多汗啊?” 温书晗攥着门边,淡然扯谎:“没什么,我刚......洗了把脸,这是水。” “哦......”陈知棠点了点头,把电蚊拍竖直递过来,“给,打蚊子。” “......”温书晗接到手里,想象着把它拍到陈言肆脑袋上的场景,回神说,“谢谢棠姨。” “没事儿。唉,怎么突然有蚊子呢,明天得让人把后院的草除了才行......” 陈知棠碎碎念走远,温书晗连忙关门。 不远处,陈言肆靠在床头半躺着,微微仰头喘气,下颌线锋利紧绷,脖颈青筋附近沁着细密汗珠。 他难得有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温书晗放下可有可无的拍子,快速在房间里找出医药箱,翻出一盒退烧药。 体温枪怼到他额头上。 39度。 她暗自叹气:“是不是早上就已经不舒服了?” 陈言肆看着她,喉咙深处沉出一个单音节。 温书晗给他吃完药,坐在床边,低头撕开一袋退烧贴。 陈言肆慢悠悠掠来一眼,懒散嫌弃:“小屁孩儿用的东西。” “......” 温书晗坚持把退烧贴粘到他额头上,还贴心地拍一拍,给它摁牢。 “不想贴,那你就一直烧着吧。” 陈言肆不置可否,额头顶着一片冰凉贴,一手不安分地勾起她一缕长发,绕在指间把玩。 几分钟前刚体会过他的刁钻,不知道他下一秒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温书晗攥着床单,暂且坐以待毙。 她面无表情,眉心却因忍耐而微微颤动,一袭白色睡裙比月光还柔,双手搭在身前,乖得只鹌鹑。 陈言肆偏额打量她,半阖着眼淡笑一声。 “抬头,看着我。” 几秒过去,温书晗轻抬眉眼,跟他对视。 他手掌探过来,抚摸她身上被他短发蹭过的地方,意味深长道:“你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温书晗紧抿着唇,半晌,冷冷清清开口:“我们谈谈。” 他眉梢轻挑:“谈什么?” “谈......”她斟酌片刻,说,“我们不合适。” 陈言肆冷嗤一声,神情自若:“偷.情还讲究合不合适?” 她登时羞恼:“谁要跟你偷.情?” “我们晗晗,怎么又生气了。”陈言肆亲昵地捏了捏她脸颊,轻哂, “你没资格跟我生气。” 她唇角颤动:“是你不讲道理。” “哦。”他还挺骄傲,“你第一天认识我?” “......” 无话可说,陈言肆一把揽过她,不顾她惊慌失措,把她拖到身前禁锢怀中。 躺下,盖被。 睡觉。 温书晗累了,不想再招惹他。 她侧躺着蜷在他怀里,身体疲惫,意识却清醒,一直睁着眼,看远处昏茫月影。 她总结出来了。 每当她给别的男人好脸色的时候,她在别人面前受委屈的时候,还有,她说不爱他、想要离开他的时候。 陈言肆都会失控。 他浑身发烫,差距悬殊的体型前后紧贴,谁都睡不安稳。 陈言肆知道她没睡着,片刻,他一手不安分地动,呼吸蹭在她颈间,用很轻的音量唤她名字。 温书晗被他捏来捏去,耳根逐渐染红,肩膀动了下:“你干嘛......” “不是没睡着吗。”他指尖顽劣挑拨着,气息沉沉,“都多大了,还要人哄睡。” “......我快睡着了,你别乱动。” “那就闭眼,闭了我就不动。” 温书晗姑且信他一次,乖乖闭眼。 陈言肆说到做到,没再折腾她。 他从身后撩开她耳边凌乱发丝,在她肩上落一个吻。 - 电影节开幕式独舞的选拔结果已经下达。 温书晗收到中选邮件,主办方通知她三天后参加第二次试镜。 这次的选拔时间安排在早上九点,她试镜序号排得很靠前,必须提前赶到。 老宅离市中心太远,今早她没吃早餐就匆匆出门。 为了赶时间,她到达大厦楼底一路小跑。 起初只是有点累,直到她通过感应门,喘得越来越急,眼前闪起灰色雪花。 方向感忽然没了。 她呼吸不上来,身子一轻,昏倒在电梯口。 电梯门正好打开,几个白领被她吓一跳。 “怎么回事啊?晕倒了吗?” “快快,送医院去!” 拨完120,女孩连忙从她包里翻出手机,拿她的指纹解锁,翻通讯录。 置顶名片是[老公]。 女孩直接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声音挺冷淡,但又有一份难以言说的耐性:“在开会。” 女孩忙说:“您好您好,您的......您的对象在领勝大厦昏倒了,您——” 话没说完,电话啪一下被挂断。 ... 温书晗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病床上躺着了。 窗外有暖阳树影,倒映在病房白墙上。 她靠着床头坐起来一些,茫然抬起手,看了看手背上扎着的吊瓶银针。 哦......护士给她挂了瓶葡萄糖。 那两个送她来医院的女生看她醒了,连忙过来关心:“没事吧?你低血糖昏倒了,现在好些了吗?” 顿了顿,温书晗点头:“嗯,好些了。” 她分神琢磨,既然送来她医院的是路人,那岂不是说明,陈言肆没在她身边安插保镖监视她了? “对了,我们给你老公打了电话,他正在来的路上了。” 温书晗懵了:“我......老公?” 她在做梦吗? “抱歉,我没有老公。” “啊?你通讯录里的老公呀,不是吗?”女孩见她一头雾水,忽然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哎呀我懂的,应该是男朋友吧,还没结婚。” 温书晗一时哑然,自顾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翻开通讯录。 “老公”两个大字赫然闯进视线。 一言难尽,她差点认不清中文了。 陈言肆,肯定是他。 乱动她的手机,还自己给自己设一个这样的备注! 她好郁闷,立刻把备注删了。 ——“呀,你老公到了。我们走啦,拜拜!” 温书晗连忙抬头:“对了,谢谢你们!” “不谢不谢。” 两个女孩挽着手出门,视线被倚着门框一脸淡漠的陈言肆吸引。 身高腿长一身正装,外套又落拓不羁地敞着,反差和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强,两人不禁惊叹出声:“我靠,好顶的一张脸。” 含温 第61节 ......明明是好坏的一个人。 温书晗把脸偏向一边,假装看窗外麻雀。 陈言肆抄着兜注视她倔强的后脑勺,脚下随意一撩,把门关上。 他不紧不慢走到床边,低身,一手撑在床头,另一手在她脑袋上压着,长指陷进她黑发里,这里揉揉那里按按。 温书晗一脸莫名,气鼓鼓抬眸:“你干嘛?” “挺好,没磕傻。” “......”温书晗拍开他作乱的手,有点气闷,“下次不许乱动我手机。” 陈言肆盛气凌人的一张脸迎到她面前,明知故问:“为什么?” 眉眼深邃的人看什么都深情。 温书晗经不起这样的对视,偏开视线小声说:“自恋。” 陈言肆懒笑一声:“不想跟我在一起,不照样要被别人当成我女朋友。” “温书晗,注定的,你逃不掉。” ......什么跟什么。 温书晗没有心思跟他争论虚无缥缈的宿命论。 陈言肆揉揉她脑袋:“饿不饿?” 她摇头:“不饿。” 不饿也得吃。 陈言肆秉持着霸王逻辑离开病房,说是给她带点吃的过来。 房门关上,温书晗在床上坐了半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猛地想起,试镜时间已经过了。 简直当头一棒,她慌忙查看邮箱找主办方联系方式,看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翻找许久,病房外传来动静—— “郑遥,你有意见?” 陈言肆的声音。 没有人回话,应该是对电话那头说的。 语气很硬:“有我在的地方,她不用吃苦。要是她愿意抓着我往上攀,早就进国家舞剧团了,是她想靠自己的本事往前走,我允许了,别说补一场试镜,就算她今后想仗势欺人,我都能举着她让她欺个够。” 温书晗轻微一怔。 下一秒,邮箱进来一封邮件,提醒她后天有一场增补试镜,今天未到场的舞蹈演员,可以后天再去。 她一时恍惚。 不知不觉,一份暖烘烘的温度贴上她脸颊。 她眨了眨眼,回神。 陈言肆给她买了瓶热牛奶,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甜品,给她补点糖。 温书晗简单吃了点,一瓶葡萄糖正好吊完。 陈言肆还要回公司,她下午也要待在舞团修改编舞。 于是出了医院,她自己开车离开,两人分道扬镳。 车上,邱助理问他:“不送温小姐回去吗?” 陈言肆靠着椅背假寐,没什么情绪地说:“她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啊......”邱助理不再多问,认真开车。 陈言肆缓缓睁开眼,偏头看向窗外。 他跟她是朋友吗?不算。 是兄妹吗?更不是。 情.人?勉强,但回国之后又没上过床。 总不能是仇人吧,又没有恨。要仔细算的话,顶多是这段时间里,她多讨厌了他一点。 其实他是有点烦躁的。 两人现在的关系不清不楚,还不如地下恋那会儿,至少吻得心甘情愿,做得酣畅淋漓。 但事到如今,不让她过于害怕他,就已经很好了。 如果她还能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那就再好不过。 虽然这只兔子养不熟,捂不暖。 无所谓,只要他怀里还有她的温度,只要她还在身边。 只要她眼里只有他一个。 ... 温书晗到达艺术中心。 在舞室里练软开时,她总是抑制不住地回想,陈言肆对电话那头说的一番话。 ——“书晗,楼下大厅有个女孩子找你。” 她思绪被打断。 谁找她? 温书晗套上一件针织外套,乘电梯下楼。 大厅休息区里,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坐在沙发上。 潮牌卫衣下是一条格纹裙,耳朵上缀了四五个闪闪发亮的耳钉。头发染着不太规矩的橙色,或许长时间没有补染,发根已经很黑了。 温书晗走近了才认出来,不太确定地喊了声:“杜婉欣?” 音落,这个小她快十岁的“妹妹”回过头,表面有点微妙。 杜婉欣慢腾腾站起来,局促地捏了捏裙边,又挠了挠头发,好像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毕竟多年未见,小时候在商城发生的事情也不怎么愉快。 温书晗看着她,语气平静:“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杜婉欣有点难以启齿,但又不怎么客气,用小太妹的口吻快速说,“我想找你借点钱,交学费。” 温书晗疑惑:“你妈妈呢?” “出事了。”杜婉欣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她不管我了。” 杜婉欣简单梳理了一遍,说杜苒这几年沉迷赌.博,一开始还有得赢,后来风头太大被人盯上,落了套,不仅输个精光,还倒欠两百万。 温书晗不解:“为什么欠这么多?” 杜婉欣扯扯嘴角,有一丝无可奈何的嘲弄:“赌得多,输得就多呗。” 温书晗静了几秒,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答案。 那张银行卡。 那年她问过,陈言肆只说那是他自己挣的钱,里面有商赛奖金,也有那些年跟陆承昊合伙创业拿的分红。 他说没多少钱。 温书晗心里没底,斟酌着问:“当年我......我朋友,他给你们那张银行卡里,到底有多少钱?” 杜婉欣直愣愣看着她:“你不知道吗?” “一共有八百万啊。” 第36章 含温 整整八百万, 甚至是六年前的八百万。 都是陈言肆自己挣的钱。 为了给她换来几年清净,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甩给杜苒了。 甚至短短几年就被对方挥霍光了。 温书晗不知想到什么,眉心拧了拧, 很快转身迈步。 “喂!”杜婉欣闪过来拦下她, 大言不惭,“你是我姐, 你怎么也不管我啊?” 温书晗止步抬眸,耐着性子:“没钱的时候就想起我是你姐了, 是吗?” 杜婉欣登时哑口。 她发现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好像不吃卖惨这一套。 索性示弱,软下语调道歉:“小时候骂你, 是我不懂事。但我现在确实需要学费啊,总不能让我连书都读不了吧, 几千块而已, 又不多, 我会给你打欠条的,又不是不还你。” 温书晗看她这样子,压根不像是执着于念书的模样, 嘴里念念有词的“学费”也不一定是学费。 温书晗一针见血地问:“你现在真的在上学吗?” “我......”杜婉欣眼神闪躲一瞬,突然答不上来了。 温书晗早有预料, 坦然制敌:“我会查清楚你的学籍到底在哪,究竟是在读状态还是辍学状态。如果是在读, 我会想办法先帮你支付欠下的学费,至于其他事情, 不是我该管的,你自己想办法。” “你!”杜婉欣有点气急败坏, 讽刺她,“陈家到底是什么家庭啊, 把你养得这么冷血,明明就有钱,还不给亲妹妹花。” 温书晗没心思跟这个小屁孩耗,偏开视线绕过她,径直往电梯方向走。 杜婉欣不愧是杜苒养大的,骨子里的德性跟她母亲一脉相承:“喂!你要是不理我,你就一直缠着你!” 温书晗头也不回。 如果在十七八岁那会儿,她或许还存有一些泛滥的善心,无论旁人怎么对她,她都能以德报怨。 含温 第62节 但现在,那点无用的善意早就消失殆尽了。 或许是跟陈言肆相处久了,她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他的脾性。 他这个人,天生锋芒毕露,就算是平静的时候,那双深沉眼眸里也藏着慑人的暗流涌动。 他从来不会吃亏,只会毫不留情地让别人吃苦头,坏得很直观,该发的脾气从不憋着,该报的仇从不隔夜。 曾经温存时,陈言肆会捻起她的发梢扫扫她鼻尖,一边逗她一边教她:“长点心,别被人骗了还傻兮兮给人家数钱。” 温书晗被他折腾了一整晚,累得不行,蜷在他怀里点点头:“嗯......” 他捧起她脸蛋,捏了捏:“不过,某些时候也可以心软。” 她困倦地眨眨眼:“什么时候?” 陈言肆二话不说欺身而下,又开始犯浑。 他咬着她发烫的耳尖,在她颤抖时侵略她尚且泛红的领域,煞有介事道:“当然是跟陈言肆在一起的时候。” ... 傍晚,霞光雾霭笼罩落了叶的枫树,白色沃尔沃开进崇园。 温书晗在天黑之前回到老宅,看见后院有园丁在除草。 一个大叔提醒新来的同事:“诶诶,小心点儿啊,那盆兔耳朵多肉可不能动。” 对方看过去:“哎,怪可爱的,谁养的呀?” “小陈总养的,好多年了都。” “哦,那些树桩又是干什么的?上面还有蜗牛呢。” “也是小陈总弄的,晚上可以吸引萤火虫。” “哦......他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吗?我怎么瞅着,像是哄女孩子开心的呢。” 那盆碧光环多肉沐在夕阳里,长势极好,角落还有新生的小兔耳破土而出,晶莹翠绿。 晚上,那一片会有萤火虫环绕,淡绿色的光亮浮在半空,星星点点,修复她记忆里短暂快乐的童年。 学生时代,陈言肆捉住一只萤火虫递到她面前,眼底倒映着浅浅光亮的时候,是他最温柔的瞬间。 温书晗从记忆里回神,转身打开一扇平推门,从露台侧门走进一楼厨房。 陈知棠正把煲好的汤盛进保温桶里,看见温书晗来了,她笑笑说:“下午给言肆打电话,说是今天太忙,晚上可能不回家吃了,一会儿让邱助给他送去。” 温书晗心头被“八百万”压着,这一次主动说:“邱助今晚好像要陪小女儿过生日,我去送吧。” 音落,不远处传来陈慈远的声音:“总部整整六层都是食堂,他还能没饭吃?” 陈知棠望过去,轻叹:“自家做的肯定比餐厅做的有营养啊,爸,您别总是这样,一点儿都不疼他。” 陈慈远双手拄着拐杖,站在原地冷哼:“他都多大了?还要人疼。” “是,现在是大了,一个人都能撑起一个集团了,但他小时候呢?他从小到大,您也没疼过他呀,就说前两年吧,他在国外待了那么久,那会子多乱啊,他回又回不来,您关心过他吗?好歹给他打个电话呢。” 祖孙间的关系一直半温不冷。 陈言肆回国之后,陈慈远也没有像别人家的长辈那样,主动问他过得好不好,想不想家。 陈知棠一通输出,陈慈远横眉竖目地看过来:“关心他?他今后别像他爸那样我就万幸了!” 温书晗很少看爷爷生气,身形僵了僵。 陈知棠看见了,忙护着她,对陈慈远抱怨:“爸,您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啊,吓到晗晗了。” 陈知棠拍拍她肩膀:“没事儿。” 温书晗镇定片刻,小声说:“那我先去送饭了。” 陈慈远气还没消,冷不丁听到这句,忽然没好气地对陈知棠说:“家里没司机了吗,一定要让晗晗送?” 温书晗步伐一顿。 抬头,陈言肆正好站在门边,抄着兜看过来,眉眼冷淡。 应该已经听见刚才的对话了。 他气人的招数,她是领教过的,温书晗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拉住他衣袖,扯了扯,示意他快点离开,不要在爷爷气头上添油加醋。 没成想根本拉不动他,反而被他擒住手腕。 这么显眼的动作,陈慈远早就看见了,压着眉嗔怒:“你拽着妹妹干什么?” 陈言肆无动于衷,气场又冷了几分。 温书晗呼吸紧促,极小声地劝他:“你快放开啊......” 陈言肆攥着她手腕,眼神直勾勾地跟老爷子对峙,情绪里有积压已久的叛逆,尽数化作冷戾的挑衅。 “爷爷。”他再一次直呼父亲大名,“知道陈显钟给了您很大的刺激,在那之后您也一直希望把我养成一个规矩的人。” “不过很可惜,我天生就是让您失望的。” 说完就拉着温书晗往外走。 她惊慌失措:“陈言肆!你放开!” 他力气大得很,根本挣不开。温书晗被他带着一路踉跄,最终被他塞进车里。 引擎一阵轰响,车子带着一股怒气驶离老宅。 陈知棠追都追不了,愁眉苦脸地回身:“爸!您看您,发什么脾气啊,两个孩子都被您吓跑了!哎哟,我做了一桌子菜呢......” 陈慈远恨铁不成钢:“你的眼睛是摆设?看不出言肆喜欢妹妹?” 陈知棠一下愣住:“啊?” 陈慈远沉重叹一口气,摁了摁太阳穴,气得都不想说话了:“你自己去瞧!晗晗卧室的阳台,那栏杆都掉漆了,你猜那臭小子翻了几回?” “......”陈知棠呆滞又佩服,“爸,您眼神真好使。” 陈慈远也是最近才确认的。 万万没想到,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陈慈远压着脾气上楼,扔下一句:“给他找个心理医生。” 陈知棠顿了顿,啧声:“爸,您真的想多了,他怎么可能有病——” “怎么不可能?!”陈慈远停在旋梯中央,怒目回视,“你以为晗晗是心甘情愿搬家的?她那么乖,都是被他逼的!” ... 车子开了很长一段路,完全离开崇园。 温书晗在副驾皱着眉一言不发,半晌,陈言肆忽然停车。 静了许久。 陈言肆看向窗外一个冷清的十字路,忽然淡声说:“就是那条路。” 他冷不丁出声,温书晗心一颤,循声看去。 陈言肆支着额头,懒散道:“我妈就是在那儿出的车祸。” 他语气稀松平常,周身气场却冷得让人发怵。 温书晗有点怕他,攥了攥手指问:“那件事,跟陈叔叔有关系吗?” “嗯。”陈言肆眼神暗了暗,话里没有太明显的惋惜和回忆,只有平静的嘲讽,“如果不是陈显钟拦她的车,她也不会那么着急掉头,更不会撞上一辆货车。” 那天早上,陈显钟和妻子戚林怡吵了一架,戚林怡在歇里底里的气氛里提到分居。 陈显钟以为妻子要离开他。 实际上,那天她开车出门只是为了参加陈言肆的初中入学典礼。 “她本来可以过得很好。”陈言肆耷着眼睫说,“是陈显钟断了她的路,把她困在家里。” 温书晗沉默着,感觉车里的温度降了又降,暖气似乎失灵了。 陈言肆一手撑着额,指尖点了点太阳穴,说—— “老爷子不想我们在一起,不是讨厌你。” “只是担心你。” “他担心有一天,我也会强迫你。” 音落,温书晗忽然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陈言肆总是能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之前我也怀疑过,我是不是有跟陈显钟一样的病。” “现在看来,好像是有一点。” 温书晗生涩吞咽一下,攥了攥拳,清冷道:“我要下车。” 空气滞了一瞬。 “下车去哪儿?”陈言肆掠来一眼,淡淡提醒她,“前面上高速了。” 温书晗默然。 曾经那八百万,完全可以证明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但他骨子里的强硬也是实打实,没办法修正的。 附近道路冷清,暮色渐沉。 温书晗心跳加快,一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车门。 被锁了。 陈言肆气定神闲,指尖点了点方向盘。 “老爷子早晚会知道,正好,我最讨厌躲躲藏藏。” 说着,他不紧不慢伸手过来,碰她垂落的长发,随意勾起一缕,缠绕在他指间。 温书晗呼吸一紧,默默把手从车门扣旁边收回,小幅度倒吸一口气。 问他:“如果还清那八百万,我们之间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闻言,陈言肆眉梢微挑,漆黑眼眸里的温度降至冰点。 含温 第63节 “温书晗,我从来没有拿钱威胁过你。” “不过既然你想,我也可以满足你。” 倏地,他一手掐了过来,力道有点重地捏住她下颌,逼她与他近距离对视。 温书晗被迫仰起头,呼吸有点困难。 陈言肆目光如井,深而暗,静而无底。 “不说话了?” 她下颌被钳制着,眼神有点怯:“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言肆轻勾唇角:“陪我一晚,一笔勾销。” 她睫毛微颤。 没想到他又说:“销的只是钱,不是关系。” 温书晗神情一怔,陈言肆淡定自若,凑到她耳边轻语:“没说要放过你。” 温书晗咬牙别开脸。 “你真的有病!” 这话好像刺激到他了。 他冷着脸问:“你也觉得我有病?” 温书晗眼尾泛红,聚了一层水雾,恨恨道:“没病你就让我下车。” 陈言肆眼眸深邃,静静看着她,笑意很浅。 “你知道那些杀了人的逃犯最喜欢藏在哪儿吗?他们喜欢没有监控的地方,比如山里,林子里。看附近,是不是有树林?” 这话的本意是想让她依赖他,没成想换来她一记捶打。 “陈言肆你真的很无耻!” 他懒笑一声,照单全收:“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讨厌我也无所谓。” 温书晗思绪混乱。 他的爱意已经足够明显了,她不止一次地想过,他是真的爱她。 可是这样的爱总有让人浑身发冷,让人窒息的时候,就像现在。 温书晗的后背已经抵住车门。 其实无论往哪里躲,都逃不出他的视线范围。 他的底色就是强硬的,恶劣的,起初只是初见端倪,现在却完全摊开在她面前。 有人扼制得了他的本性吗?没有,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会得到。 温书晗比之前更了解他了。 “晗晗,想刺青吗?”他浅笑,微凉指尖抵住她胸口痣的位置,撩起眼皮看她,拖着慢悠悠的语调说,“在这儿,刻上我的印记。” 她连忙后退:“不要!” 第37章 含温 退无可退。 陈言肆抵在她红痣上的手指缓缓熨直, 整只手掌跟着覆落,突然拢住掐了一记。 温书晗面红耳赤,拱肩闪躲:“你变态吗?” 陈言肆双眸狠戾又清冷, 眼底闪过一丝餍足, 仿佛在暗示前一秒手感极佳。 他撩起她耳边湿发,对“变态”一词不太满意, 淡嘲:“看来你只会这几句,不如放开胆子, 要骂就骂难听点儿,比如龌龊, 禽兽,孽障, 王八蛋, 畜牲——” 温书晗睫毛颤颤, 红着眼眶瞪他:“你闭嘴。” 他慢悠悠眨了下眼。 “好。” 温书晗偏开视线:“送我回——” 下半截话卡住了。 她能回哪儿呢。 事情已经乱成一锅粥,离开崇园之前一番拉拉扯扯,早就暴露了两人的关系。 她还怎么回老宅面对陈慈远。 出国吗?身份证和护照又不在她这儿。 或许...... “想报警抓我?”陈言肆冷不防揭穿她。 温书晗倔强不语, 陈言肆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界面递到她面前。 余光里荧荧发亮的屏幕刺着她视线。 她迟迟不转头, 他靠过来低声诱哄:“不是想大义灭亲?自己挑一个号码,要抓我还是要一步到位审判我, 都可以,随你高兴。” 游刃有余, 百无禁忌。 纯纯一个混蛋。 温书晗噙着一汪清泪,委屈地皱起眉。 就是不想说话, 不想理他。 但他会引诱她开口。 “后悔了?”他问。 温书晗静了许久,声线虚浮:“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陈言肆浅笑, 掐过她下颌。 视线交缠。 “我在问你,是不是后悔没早点找借口跟我分开?” 温书晗紧抿的双唇隐隐发抖。 当年她离开的原因,正是陈慈远的反对。 陈言肆对此猜得八九不离十,她没必要再解释一遍。 比起后悔没早点结束,她更后悔的,是彼此之间糊里糊涂的开始。 后悔没能早点看透真实的他,反而落入陷阱跟他纠缠这么多年。 她抿唇沉默,陈言肆又一次猜透她:“还是说,你更后悔认识我,后悔住进陈家?” 温书晗鼻梁一热,颤声反驳:“我从不后悔被爷爷接回家,我很感激他。” 音落,陈言肆意味不清地挑了下眉,语气饶有兴味:“你就这么肯定,把你带回家的恩人是老爷子?” 温书晗神情一怔,喉咙瞬间干涩,声音泛哑地问:“你什么意思?” 他勾唇笑了下,懒散又轻浮:“你猜。” 又是意义不明的逗弄。 温书晗愈加委屈,眼里泛起一层浅薄的气愤,噙泪咬牙:“你爱说不说。” 她身子在座位上不安分地挣扎几下,陈言肆忽然倾身抱过来,闷热的呼吸深埋在她肩上,像疲乏时依旧不遗余力地汲取她的气息。 一颗黑茸脑袋拱在她颈窝,整个人被他亲昵无间贴蹭着。 他鬓角短发很刺人,她肌肤又软,脖子被他黑硬的发茬蹭来蹭去,她不太舒服地闷哼一记,动着肩膀想把他蹭开。 但她稍微一动他就贴得更紧。 结实充血的手臂缠在她细腰上,几乎将她腾空抱起,她被他强行赖着,完全找不到重心,只有臀下一点点位置是沾着副驾座椅的。 除了双手能锤他肩膀之外,半个身子动弹不得。 “晗晗,我们结婚吧。”陈言肆埋在她肩上,声音浑哑地说,“正好你欠我一辈子。” 冷不丁一笔“债务”兜头而下,温书晗气闷急了,双手推他脑袋:“一天到晚胡说八道!谁欠你一辈子啊?” “你啊。”他语调懒洋洋的,又有点混不吝的味道,慢悠悠说,“放学路上喜欢摸猫,还喜欢给猫起蠢名字的温书晗,她欠我一辈子。” 温书晗顿了下。 放学摸猫? 她还在江城念初中的时候,放学路上确实会遇见一只大胖橘。 她还挺喜欢毛茸茸生物的,每天路过都会摸好久。 不过来淮京之后她就再也没摸过猫了,因为棠姨猫毛过敏,她怕不小心把过敏源带回家。 但是他怎么会知道? “陈言肆,你到底......”她心头麻木又颤动,愣愣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他手掌在她蝴蝶骨附近摩挲着,不知不觉解开了暗扣。 她后背一凉:“回答我的话!” 陈言肆无动于衷,还是漫不经心的两个字:“你猜。” 温书晗扭动身子反抗他,陈言肆冷森森抬头。 “再动?”他捉住她一只手狠厉按下来,声线克制,“起火了你来灭。” 领教过他的强悍蛮横,她连忙抽回手,拗着清冷倔强的脸蛋避开他视线,生硬道:“送我回舞室,我有东西落在那儿了。” 陈言肆也不问她落了什么东西,只打量她片刻,淡笑一声:“可以。” 环抱松开,温书晗终于能喘口气。 含温 第64节 天已经快黑了。 引擎声再次轰鸣,起步时极强的推背感带来一阵眩晕,她下意识攥紧安全带。 陈言肆打着方向盘掠来一眼,嘴角漫不经心扬了一瞬。 银灰色迈凯伦一溜烟上了高架桥,加速驶至霓虹浮漫的中心市区。 一路无言。 终于,车子停在艺术中心大厦正门。 温书晗解开安全带下车,陈言肆支着额头坐在车里,气定神闲目视前方。 居然不管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温书晗回身,不动声色地问:“你不陪我上去吗?” 陈言肆点着方向盘瞥来一眼,饶有兴致:“要我陪?” 她生涩吞咽一下。 一路上暗自动了点心思,但不能让他知道。 她低眉顺眼地站在车门旁,无辜道:“走廊灯坏了,很黑。你知道我一直很怕黑的。” 陈言肆沉静审视她。 她纹丝不动,一副很乖的样。 片刻,他面无表情拔下车钥匙,推门下车。 这个点,舞室早就空了,大厦里也没什么人。 两人乘电梯上楼。 金属盒子里,陈言肆倚靠着冷壁一言不发,动作慢条斯理,单手把领带解了。 温书晗站在另一边,离他稍远,隐隐感知到他游刃有余的气场。 深色定制领带很快解开,陈言肆把车钥匙和领带一并抛给她。 她慌忙接住,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 他淡然自若:“保管。” “......” 温书晗默默把东西收好。 电梯匀速上行,她掌心不知何时沁了点汗,被她不动声色合掌抹去。 叮一声,电梯门开。 走廊声控灯已经失灵,此刻确实很暗。 温书晗镇定地往更衣室方向走,陈言肆不紧不慢抄兜跟在身后。 月光从通风廊窗洒落,勾勒出一道浓黑的高挺身影,影子从后方游移过来,密不透风地罩住她。 不多时,两人到达更衣室门口。 大门安的是智能密码锁,温书晗不露声色输入一串密匙。 滴一声,她把门推开。 里面比走廊还暗。 陈言肆姿态闲适地倚着另一侧门框,微垂视线,深邃眼眸静无波澜打量她。 温书晗抿了抿唇,转头对他投去求助的目光,轻声说:“你记得我的柜子吗?帮我进去拿一下吧,里面太黑了。” 他淡嘲:“你倒是挺会使唤人。” 说完就掠走一记平淡眼神,不疾不徐走了进去。 彼此错身,温书晗停在门口,看一道挺拔背影融入室内昏暗。 一秒、两秒、三秒....... 砰! 温书晗立刻关门,急忙用智能锁从外反锁,里面开不了。 一切妥当,她拔腿就溜。 这个混蛋,天天威胁她,说要把她关起来。 她才不会坐以待毙。 有本事就自己开门! 更衣室里一团漆黑。 陈言肆站在走道中间,神情淡然,回身看一眼泛着红色亮点的门锁,唇角一勾。 他不紧不慢走到窗边,一手撑着窗沿,指尖懒散地点了点台面。 从几十层高的位置往下看,一切都极其渺小,尽在掌控。 等了片刻,楼下冒出一个瘦薄的女孩身影。 她匆匆跑出正门一路往前,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又快步折回门口。 把他的车开走了。 陈言肆嘴角一扯。 可以,比以前有能耐。 养机灵了。 ... 碎金霓虹下,银灰色迈凯伦自如穿行。 本来车技一般,之前陈言肆亲手教过她一阵,她学东西又挺快,技术突飞猛进。 用他的话来嘲讽就是,他传授的那点儿技巧,全被她用来对付他了。 市中心车流密集,温书晗灵巧驾驶,一连超了好几辆出租车。 逃出来之后心跳如擂鼓,额头都沁汗了。 她筹划了下,现在可以直接赶回老宅,跟爷爷当面沟通,让老人家消消气。 如果,爷爷真的是因为疼她才不让她跟陈言肆在一起,那至少,今后一直呆在爷爷眼皮底下,陈言肆干不了太出格的事。 虽然也不一定。 好郁闷,她不想往更坏的结果推测了。 赶回崇园要紧。 车里充斥着陈言肆的气息,熟悉的杜松香和苦橙叶,满满的压迫感,让人呼吸紧促。 但好歹是一辆可以任她自由掌控的交通工具。 温书晗握紧方向盘,努力保持清醒。 正要减速拐进一条捷径,不远处突然闪出好几辆黑色奔驰,车里齐刷刷下来好几个彪形大汉,耳边绕着深色通讯线,数十道沉戾目光朝她刺了过来。 她瞳孔一震,方向盘猛地回转。 底盘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引擎轰鸣再次乍起。 车子急忙往另一条道迅疾逃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温书晗微张嘴唇调整呼吸,视线一动不动目视前方,沿着宽敞大道一路直行。 方向盘上沾着她掌心冷汗。 果然是陈言肆,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都被她锁在更衣室里了,还能及时派人过来捉她。 不过幸好,那帮人暂时被她甩掉了。 更衣室里,门锁已经被踹开。 大门半掩,陈言肆依旧靠在窗台欣赏夜景,漫不经心接起一个电话。 那边说温小姐被一群私人保镖吓跑了,从车牌来看,他们应该都是老先生派来的。 那帮保镖现在还在穷追不舍,似乎想把温小姐接回崇园。 “哦。”陈言肆望着远处繁华,懒散道,“那就撞上去。” 听筒里静了一瞬。 “啊?”对方难以置信,磕磕巴巴问,“那帮人一共有四辆车,全、全撞吗?” 陈言肆嫌弃地轻“啧”一声:“动点儿脑子,让他们一次性撞在一起不就好了?” 傻愣愣撞人有什么意思。 居高临下看敌人窝里斗,才有意思。 - 温书晗一路观察后视镜,没再看见那几辆黑色奔驰。 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毋庸置疑,陈言肆肯定知道她今晚想跑回崇园。 这么一来,前路肯定还有人在堵,她不一定回得去。 千万不能自投罗网。 她仔细观察路况,暂用缓兵之计,果断打着方向盘驶入另一条繁华道路。 兜兜转转,迈凯伦停在一处商圈泊车区。 一招金蝉脱壳。 温书晗迅速下车,连忙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许悦的酒吧。 又是一阵漫长兜转,出租车停在三三得酒门前。 含温 第65节 温书晗逆着冷风下车,微喘着气快步进门。 许悦这个甩手掌柜正在吧台刷手机,看见她来了,兴致勃勃跟她分享:“看群里小视频了吗?金桐路附近有人开迈凯伦炸街!” 温书晗喉咙干得说不出话,从许悦手边拿了一杯不知是水还是酒的东西,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喝一口解渴。 她正仰头喝着,许悦一脸疑惑:“干嘛了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啊?听见我刚才说的嘛?迈凯伦炸街,车牌还是连号的,不知道又是什么年度大戏上演了,这座城市真是精彩连连,不过按理来说啊,迈凯伦后面不是应该还要再跟一辆迈巴赫穷追猛打吗?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温书晗灌完一杯,渴是解了,但喉咙又辣又呛。 八成是酒了,算了,这么点量又醉不了。 她正色道:“好了许悦,我不解释那么多了,借你仓库用用。” 说完就快步往里。 酒吧仓库堆了点货,整体算一个小型休息室,只有她和许悦徐伊然三个人知道。 许悦看她干完的一杯酒,心想牛啊,刚刚试验出来的魔鬼新品,四十多度,温书晗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喝光了。 看来口感不错,上架肯定卖爆。 ... 温书晗躲进仓库,开灯反锁一气呵成,靠在门后打电话。 老宅的座机打不通,爷爷书房里的电话也接不通,她索性给陈知棠打。 半晌,接电话的是裴嘉彦。 一声惊呼:“姐!” 温书晗攥紧手机:“爷爷还好吗?” 裴嘉彦比她还急:“姐你在哪儿啊?爷爷派人去找你了,你怎么扭头就跑啊?” 温书晗愣住:“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手机黑屏了。 没电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着急死了,连忙回身把多重暗锁打开,打算出去借手机。 门开,一道黑影忽然落到脚边。 缓缓的,靠得更近。 熟悉的轮廓,平静的压迫感。 温书晗身形一僵,想也不想就要关门。 砰一声,陈言肆一手抵住门板,轻而易举扼制住她。 “温书晗。”他冷然笑了下,“你长本事了。” 温书晗全身发烫,不知是被他吓的,还是那杯酒的关系。 她勉强保持清醒,想起身后有扇窗开着,窗框大小正好容得下她,只要跳出去就能到后门小巷了。 她生涩吞咽一下,不动声色后退几步。 陈言肆淡然注视着她,脚下不急不慢,随着她的节奏步步紧逼。 对峙间,房门被他往后一推,自动关上。 温书晗捡着这一秒,突然转过身脚下生风,朝那扇窗跑去。 不料腰间一紧,她惊呼一声,陈言肆单手锢着她细腰把她甩到沙发上。 纤薄后背撞到软绵靠枕,不争气地弹起一瞬。 她起身要逃,他坚硬身躯欺身而下,一只膝盖死死抵在她腿间,手掌掐住她下巴。 近距离四目相对,一个沉戾硬冷,一个慌张含怯。 温书晗紧紧攥着沙发布料,喝过酒的声音含糊柔媚,颤颤威胁他:“你快放开我,爷爷已经让人来找我了。” “是吗?”陈言肆淡然一笑,“你放心,他们来不了。” 温书晗怔住。 她眼尾晕开一抹红,微醺又迷离,勾得他心猿意马。 但还是气的。 他压着怒意牢牢盯住她,声音沉哑:“耍我,还乱开我的车,温书晗你是不是找死?” 温书晗呼吸紧促,越挣扎,他逼得越紧。 突然,耳边响起金属碰撞声。 陈言肆单手解开了皮带扣。 她心一惊。 下一秒,欲气横声的倦哑声线磨进耳畔: “想玩儿是吧?陪你。” 第38章 含温 心跳呼吸乍然混乱。 所有情绪一并沸腾, 温书晗分明想逃离,却难以自控,一度被他深邃目光牵引着, 蛊惑着, 向往他的温度。 对峙,挣扎, 压制。 几个回合下来,她触犯到他蓄势待发的强硬。 过往的悸动一触即燃, 酒精冲上脑海四散翻滚。 温书晗十分后悔喝下那杯酒。 但这一秒,后悔的情绪被另一种情愫疯狂扫荡, 只剩一份久违的渴念占领阵营。 酒后体温上升,她呼吸也发烫, 暖烘烘的气息扑在他面颊, 他喉结滚了一遭, 眼神愈加暗沉。 界线就此破开,压抑的克制瞬间被冲垮。 陈言肆开始无所顾忌地掐揉她,狷狂又放浪:“不是想锁我?现在跟我锁在一起, 满意了,高兴了?” 他毫无章法地欺负她, 温书晗呜咽一声,下唇被她咬出更深的绯红。 醉意让人半梦半醒, 一时分不清是过往还是现在。 温书晗仰着红晕迷离的脸,双眸略微失神。 她双手难以抑制地往上攀寻, 半松不紧地搂住他青筋涌起的脖子。 眼前熟悉的眉眼有些模糊,但依旧锋利惹眼, 承载她内心深处的依恋。 她茫然看着他,清透殷红的嘴唇上下开合, 轻轻一碰,像记忆里极尽温柔的呢喃:“哥......” 音落,陈言肆眸底瞬起风暴。 温书晗正像一只树袋熊一样在他身上寻找重心,纤瘦手臂堪堪将他搂紧。 直到一声软绵绵的“哥”缠上他耳畔,她突然被他疯了似的托住膝弯抱起来,转身往前一压。 她惊慌失措轻叫一声,被浑身滚烫的男人重重抵在库存架上。 架子上整齐码放的密封纸箱剧烈摇晃,酒瓶玻璃清脆碰撞,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狂震。 狠戾冲击的一瞬间,她的脊背先一步撞到他护在身后的手,不痛不痒。 她小幅度换气,陈言肆压抑已久,灼烈的唇温急迫而下,将她汲取的氧气剥夺殆尽。 妄念在细枝末节里灼烧,震颤。 温书晗呼吸困难,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觉自己发烧了,被他吻过的地方全都滚烫难捱。 陈言肆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单手稳稳当当抱着她,一顿凶狠的抽丝剥茧。 温书晗只能无助地攀在他身前,任防备四散零落。 她生病的时候依赖他,喝醉的时候似乎更依赖他。 乌黑凌乱的发丝蹭在他肩头,陈言肆咬住她唇的瞬间,强烈酸软的胀痛感侵略而来,温书晗呜咽一声,死死掐住他肩膀。 他半阖着眼皮,在接吻过程里看她无助又迷失的表情。 一秒又一秒,他紧锁着眉,掌控着轻重缓急,幽暗目光黏在她身上,沉入暌违已久的暖意里。 ... 两年空白期,他在异国他乡度过无数个白天黑夜。 但凡闲下来一点,她轻软的声线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反复折磨他,让他煎熬到底。 温书晗面色潮红,在无尽的吻里迷乱含糊:“陈言肆,我们分手了......” 音落,陈言肆眸色灼燃,一手死死掐住她腰侧,发狠:“我什么时候答应分手?从头到尾,我跟你说过‘同意分手’了?” 他玩文字游戏总是有一套。 温书晗眼眸含泪,在混乱中稍微清醒了些,但已经逃不开,一度陷在由他主导的旋涡里,无法抽离。 她呜咽着讨饶,他半点都不放过她,偏头咬住她绯红欲滴的耳垂,声音哑得过分:“说,喜欢我。” 毫无回应。 半晌,陈言肆在闷喘里冷笑了声:“不说是吧?可以。” 她咬牙沉默,换来他又一记狠戾惩罚。 ... 整整三个小时。 凌晨将至,陈言肆用西服外套裹着她,把软得几乎成水的身子骨抱进副驾。 车辆在夜里穿行。 含温 第66节 车窗玻璃完全降下,他车速快,冷风气势汹汹扑面而来,温书晗酒醒了一半。 她稍微一动就浑身酸疼,胃里又有点翻滚。 她忍着不适,颤颤伸手扯了扯他衬衫衣袖:“停车,我要下车......” 陈言肆偏额看她一脸委屈难受,他沉着呼吸眉眼一压,果断刹车。 迈凯伦轰着一声闷响,靠路边停了下来。 酒后反应力稍慢,温书晗紧绷的后背撞上座椅靠背,轻轻弹起一瞬。 她眉心拧紧,又扯了扯他衣袖,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禁忌称呼张口就来:“哥,我想吐......” 陈言肆喉结一滚。 他烦躁地解开她安全带,把人拖过来抱着,语气跟审她似的:“晚上喝的什么东西?” 温书晗自觉蜷进他怀里,伏在他肩头委屈呜咽,语调含糊不清:“喝了又甜又苦的......酒。” “......”简直没有一刻让人省心。 陈言肆给她拍拍背,缓一缓。 温书晗坐他腿上不安地动了几下,抬起头,目光空茫地四处望了望,双手推推他肩膀:“下车,我要吐了......” 陈言肆胸腔燥闷,太阳穴一阵抽疼。 他一脚踢开车门抱着她下车,走了一段,在公园垃圾桶附近放她下来站着。 也没推开她,只让她靠着自己,好像吐在他身上也没关系。 温书晗双腿酸软地依赖在他身上,莫名有点吐不出来。 陈言肆揽着她肩膀站在冷风里,居然还催上了:“不是要吐吗?吐。” 温书晗闻到他身上让人安心的香味,突然没那么想吐了。 胃底风波平息,她可怜巴巴哽咽一下,挣脱他的怀抱,自顾踉跄几步后退:“不吐了,我不吐了,我要回家......” 她越退越远,陈言肆眼疾手快,一下扣住她手腕把她扯回怀里。 她突然警觉,拧着手笨拙反抗,双脚死死踩地:“混蛋!你又要抓我去哪?” 陈言肆后槽牙一紧,擒住她的力道又重一分,目光狠戾:“我看你是欠收拾。” 她醉意还没散,气鼓鼓的,仰头瞪他:“陈言肆你凶我!” “......” 这边还在想法子哄着,不远处的草丛突然冒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陈言肆一记冷眼刺过去:“滚出来。” 音落,裴嘉彦肩膀一抖,猫在从矮丛叶后面,慢吞吞探出个脑袋。 四目相对,陈言肆的眼神暗得能杀人。 裴嘉彦如临大敌,磕磕巴巴说:“外公让我......让我把书晗姐带回家,他说、他说姐姐必须回家,你的话,就、就随便,爱回不回......” 陈言肆没有搭理他,视线一抬,看见不远处停了几辆车。 车灯快速闪烁着,凶巴巴的假样,实际都不敢开过来近他的身。 他收回视线,冷斥:“滚回去。” 一声令下,裴嘉彦又怂兮兮把脑袋缩回去。 服了啊,他一个破高中生,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写作业,瞎掺和什么啊,后悔死了。 - 温书晗的酒意,是在别墅浴缸里彻底消散的。 一睁眼,自己又回到了颐彰公馆,回到他的领地。 手机也不在她身上,全都被陈言肆收缴了。 她不悦地拿起手边浴巾,从热水中站起来。 雾气弥漫,水滴簌簌落下,她视线一晃,发现陈言肆就倚在门边看着她,眸光沉静幽深。 危险信号蔓延。 “我......”温书晗攥着浴巾,勉勉强强挡住一片无暇,生涩道,“我不是想走。” “哦。”陈言肆扯唇笑了下,“是我草木皆兵了?” “......”就你成语多。 温书晗不想理他,表情闷闷地踏出浴缸。 浴巾还没裹上,就被他打横抱起来。 一旦食髓知味,就会一而再再而三。 陈言肆又一次攻池掠地。 人非草木,总有情难自控的时候,温书晗像猫一样溢出一声轻软,陈言肆喉结一动,吻她泛红的颈侧。 一边哄一边犯浑 : “好听。” “再...一声。” ... 荒唐起伏,月隐星落。 柔软晨光盈满一室。 醒来时枕边没人。 是陈言肆枕边没人。 他没什么太大反应,一手搭在额上,闲适闭着眼。 空气里散逸一丝暖香,不久前余留下的。 他嘴角微微一动。 可以,跑得够快。 陈言肆简单套了件软质羊绒开衫离开卧室,路过开放式厨房,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正好撞见他,表情有点惊怯:“陈先生早......” 陈言肆兀自从冰箱里取了瓶冰水,语调带着晨起的倦懒,漫不经心: “下次她再跑,你们不用拦。” “随她去。” 阿姨愣愣点头,又说:“陈先生,那个......老先生在楼下等您呢。” 陈言肆早有预料,随意“哦”了声,喝完半瓶水,不紧不慢下楼。 楼下,陈慈远正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双手撑在拐杖顶端,严厉目光跟随他下楼轨迹,盯着他一动不动。 陈言肆在另一边坐下,懒洋洋搭起二郎腿:“您来得真早。” 陈慈远面不改色:“晗晗呢?” 陈言肆支着额头,指尖点了点太阳穴。 意思是不知道。 陈慈远懒得跟他废话:“让晗晗回家,要么你俩断干净,要么你到纽约任职,再也别回来。” 这话够狠了,谁家长辈会把亲孙子扔到国外待一辈子。 陈言肆耷着眼睫,淡嘲地笑:“爷爷,您恨陈显钟恨到我头上了。” 陈慈远横眉竖目:“你俩一个样!” “一个样?”陈言肆掠走一记冷眼,语气轻蔑,“您真是老糊涂了。” 陈慈远深吸一口气,额头皱纹都多了几道:“同样的事情,我不想看它发生第二遍。你骨子里是什么样子,我看着你长大的,我还能不清楚吗?” “那您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听话的继承工具吧?”陈言肆平静接茬,补一句,“更何况,现在陈家上下,我说了算。” 陈慈远震怒:“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是。”陈言肆从善如流,“权已经到了我手里,不用白不用。您请回吧,我让司机送您。” 陈慈远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被他气晕。 - 温书晗绕着颐彰公馆所在的别墅区转悠好几圈了,一辆出租车都没看见。 早上走得急,她找不到手机,现在两手空空,仿佛现代人回到原始社会,半点法子都没有。 正郁闷,一辆深色db12慢悠悠停在身边。 驾驶座车窗降下。 陈言肆一手点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窗沿,目视前方语气散漫:“不回家,想流浪?” 温书晗装没听见,向前加快步伐。 他忽然说:“我录了视频。” 她步伐一顿。 车子也停下来。 陈言肆坐在车里转头看着她,笑意轻浅:“你昨晚的样子,很漂亮。” 温书晗定在原地用力攥拳,忍不住往车门踢了一脚:“你有病!” 陈言肆慢悠悠拿出手机。 “接个电话。”他把亮屏的手机递过来,命令她,“就说你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说你喜欢我。完整说出口,我就把视频删了。” 温书晗手腕发抖,气得只想哭。 含温 第67节 他已经龌龊到这种程度了吗? 被逼无奈,电话接通。 “爷爷。” “嗯,我没事。他......” 温书晗攥着贴在耳边的手机,委屈目光牢牢盯住车里的人。 她咬咬牙,口吻镇定:“是,我喜欢他。” “嗯,是真的,不后悔。” 说着说着,她眼眶都红了:“对,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他。” 音落,陈言肆平静深沉的眼底浮起一丝波澜。 温书晗把手机扔给他,一双温柔眼眸里溢满气愤:“快把视频删了!” 陈言肆偏额打量她,眉梢一挑:“什么视频?” 温书晗愣了半晌:“你骗我的?” 他笑了下:“有一句话叫空手套白狼,没听过?” “陈言肆!” 她要气死了。 虽然知道他没那么畜牲,但一股无名火就是下不去。 烦,昨晚就不该喝那杯该死的酒! “不上车?”陈言肆好整以暇,抬起腕表示意时间,“试镜要迟到了。” 温书晗沉默几秒,打开车门上车,啪一声用力关上。 混蛋,神经病。 她在心里骂了他八百遍。 - 车速够快,这次提前到场。 不远处人群躁动。 今天的领勝大厦比之前热闹,貌似是有剧组过来录制扫楼综艺。 陈言肆待在车里,没有跟她上去的意思。 温书晗气闷下车,走了几步又折回去,咚咚锤了两下车窗。 陈言肆降下玻璃,一副闲适懒散的样:“又要我陪?” “......自恋。还我手机!” 陈言肆没怎么为难她。 温书晗如愿拿回手机,发现电已经充满。 即兴舞蹈需要更强的专注力,然而这几天一波三折,让她有点心不在焉,中途做旋转动作时不慎扭了下脚踝。 不过她处理得当,没出肉眼可见的错漏。 试镜顺利通过,等待邮件通知就好。 今天参加增补试镜的舞蹈演员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睡懒觉错过日程的女生。 温书晗的序号排在最后一个,出来时大厅已经没人了。 她连走带蹦地离开试镜室,挪到大厅公共区坐着,弯腰脱下舞鞋,揉了揉红肿的脚踝。 还真有点疼。 人在倒霉的时候,情绪一团乱,看什么都不顺眼。 比如她现在就想往陈言肆脑袋上来一拳。 说曹操曹操到,眼前一道熟悉的影子落了下来。 温书晗怔了怔,抬眸。 陈言肆面无表情,兀自往椅子上放了个奢牌购物袋,人在她身前半跪下来,一手握住她纤白脚踝。 指腹揉了揉。 温书晗倒吸一口凉气,双眸水雾朦胧地看着他:“你轻一点,好疼......” 他冷飕飕掀起眼皮:“知道疼了?” “......还不是怪你。”温书晗把脚缩回来,委屈巴巴撵他,“你走开。” 刚要弯腰换上高跟鞋,陈言肆就捉住她小腿。 她身形一顿。 脚尖都快碰到他衬衫纽扣了,场面有点古怪,她一时羞臊:“你干嘛啊?” 陈言肆漠然不语,从购物袋里取出几样东西。 温书晗又是一怔。 陈言肆半跪在她身前,托着她足踝,小心翼翼给她套上袜子,换上一双舒适的平底鞋。 他很少有认真照顾人的时候。 但他总能体察出她每一样细微感受。 大学时,她每次演出结束,别人给她送鲜花送祝福,只有他会问,我们家晗晗累不累。 恍惚时,不远处的电梯闪了一下灯。 金属门开,一下子涌出一堆人。 应该是综艺录制组的工作人员。 一众年轻男女从眼前经过,好奇又艳羡的目光齐刷刷落过来。 温书晗无所适从,红着脸把头低了下去。 陈言肆若无其事,给她套上另一只脚的袜子。 他似乎早就想这样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她无所顾忌地实践亲昵戏码。 终于,众人远去。 温书晗换上一双白色平底鞋,配上浅色毛衣和半身长裙,莫名多了一丝学生气。 跟他一身成熟的西装革履有点格格不入了。 陈言肆站起身,顺势把她牵起来,让她靠着他站稳。 怪别扭的。 混蛋还挺大方,让她选:“扶着我走,还是要我抱?” 温书晗选择前者。 一高一低的身影紧贴着,慢吞吞往电梯方向走。 她冷不丁问:“你今天不忙吗?” “忙。”陈言肆幽幽说,“忙着把离家出走的人捉回去。” “......” 温书晗转身想跑。 陈言肆及时按住她肩膀,不让她动。 他意味深长地问:“不吃药?” “吃什么......”温书晗脑内闪白,瞬间瞪大了眼,“你没用...?!” 他冷嗤一声:“哪儿顾得上那个。” 温书晗肩膀发抖,不顾一切挣脱他,气得两眼通红:“你疯了吧?!出意外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 “正好,我们结婚。”他平静打断。 “谁要跟你结婚啊!”她泪汪汪地骂,“你这个神经病!” 他又说结婚,之前还说她欠他一辈子,她什么时候欠他一辈子了! 带她回陈家的恩人不是爷爷,还能是陈言肆吗。 太混乱了,她越想越一头雾水。 温书晗拗着脸转身就走,拖着崴伤的步伐一蹦一蹦的。 下一秒,手机贴着掌心震动。 她抹泪点开屏幕,许悦在群里哀嚎:[啊啊啊啊你们在我酒库里做了什么!!] 附图是一个拆过的小空盒子。 温书晗哽咽一下,茫然定在原地。 哭都哭了,冷不丁来这一出...... 混蛋,又逗她! 世界上怎么会有陈言肆这么坏的人啊,她真的好想报警。 温书晗委屈地吸一记鼻子,身后传来他沉哑平淡的声音:“某只崴了脚的兔子,不回家了?” 她好烦,头也不回地往前蹦,语气斩钉截铁:“混蛋!我不跟你回!” “不回?”陈言肆声线一沉,“是想让我用别的方式带你回?” 含温 第68节 第39章 含温 温书晗坚持不懈往前蹦, 巴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糟糕,小腿忽然有点麻。 刚要停下来歇会儿,耳边传来脚步声, 她躲不及, 身子倏然腾空。 一声惊呼:“陈言肆!” 他直接把她扛到了肩上。 强盗行为、悍匪行径! 温书晗气闷不堪,对着他后背捶打反抗, 陈言肆一言不发任她打,自顾阔步往前, 步伐稳如泰山。 进了电梯,她还在乱动, 陈言肆神情稍暗,抬手干脆利落在她臀上掌了一记。 不轻不重, 反而像调情式的惩戒。 她面色霎红:“放我下来!我不跟你回去, 我要回崇园!” 他冷声:“想都别想。” 这回不是对她扔哑炮, 是真的不允许她逃。 陈慈远派来找她的私人保镖吃了一记无妄之灾,现在还组团在医院里打石膏,那些车子也全都报废。 陈慈远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温书晗在电话里说的“喜欢”, 陈慈远当然不信,猜都猜得到她是被陈言肆逼迫的。 老爷子坚信孙子有心理疾病。 于是派人一通调查, 得到秘书回应:“老先生,他在英国那两年, 已经看过心理医生了。” 闻言,陈慈远定了定神。 “报告呢?” 秘书面露难色:“那是患者隐私, 暂时查不到。” 陈慈远无言片刻。 他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没认真关心过陈言肆。 孙子都回国这么久了他才想起来问:“他在那边没有乱搞?” “没有, 什么都没沾。”秘书说,“他在英国的生活其实很健康, 剑桥的各项年度赛事他都参加了,还拿了奖。” 秘书这么一说,陈慈远心里更没底,满面愁容:“他爸之前也是这样,表面再正常不过了,谁能料到......他能干出那样畜牲的事儿来。” 那几年,陈慈远时常夜不能寐,觉得对不起戚林怡。 她不是他最满意的儿媳妇,但无疑是活生生一条人命。 姻缘里造的孽,同样暗藏因果轮回现世报。陈慈远早年就开始信佛,儿媳的死是他心头一道坎,过不去。 他一直后悔,如果当年早点干预,事情就不会发展成那样。 或许是他老了,多了点疑心病,但如今种种迹象都证明,陈言肆跟他父亲别无二致。 陈慈远记得,陈言肆很小的时候,总是很喜欢笑,经常穿一条背带裤绕着院子满地跑,活泼开朗得像个小太阳,生得又俊俏,简直人见人爱。 直到戚林怡去世,这孩子日渐沉郁,平时话很少,要么一直懒得说话,要么一开口就讽人。 表面静如深海,其实内里满身的刺,同情力几乎为零,掌控欲却无比旺盛,又浑又淡漠,谁都管不了他。 但毋庸置疑,这样的陈言肆,长大之后的确是最优秀的继承人。 自从他接手大盘以来,没有难得住他的事。 在商政交叉的领域,他从来就没跌过跟头,年纪轻轻就把直系和旁支治得心服口服,权力在他手里像个基础魔方,他随意拧两下就归位了。 但陈慈远如今想来,自己竟是养虎为患。 - 温书晗待在颐彰公馆这几周,称得上昼夜不分,荒唐无度。 陈言肆最喜欢在浴室里,对着雾蒙蒙的镜子,紧紧掐着她腰身,手指伸进她唇舌里淋漓搅动,让她双眼迷离地抬头看,看他是怎么缠爱她的。 温书晗每次都累得沾床就睡,早上晕乎乎醒来时,身上又莫名其妙多了好几处绯红咬痕,全是陈言肆的杰作。 她又羞又恼,隔着被子没好气地踢他一脚:“下次不许在我身上留印子!” 陈言肆闭着眼,鼻腔燥闷地沉出一口气,狠狠把她拖回怀里抱着,等她挣扎得累了,他闷热的呼吸就从身后埋过来,亲昵地咬她耳朵,拖着晨醒时倦懒慢悠的声调:“我们晗晗,还想着下次。” “......”变态,简直无法沟通。 温书晗也不能每天任他折腾,她也有正经事要做。 最近参与了一个重点项目的编舞工作,她从早开始待在中心大剧院里,跟着团队一起开会、排舞,天黑才下班。 初冬夕阳沉落,温书晗踏下剧院台阶,陈言肆的车已经停在眼前。 她开门上车,陈言肆掐着她后颈吻过来,她偏头躲开,皱眉道:“我涂口红了。” 陈言肆眼神一暗,拇指在她唇上用力摩挲一下,指腹半点湿润红迹都没有。 他淡讽:“借口拙劣。” 温书晗不高兴,拍开他的手。 不能再亲了,腿根红印还在,亲完他又想在车里犯浑了。 陈言肆在她腰侧掐了掐,她觉得痒,扭了下身子:“你干嘛?” 陈言肆神情懒怠,盯着她腰的位置。 就这么几天没盯着她吃饭,又瘦了。 温书晗别过脸裹紧羊绒外套,只觉得他色欲上头,想在车里乱来。 陈言肆一手探进来,又在她腰上捏了捏,显然没掐出什么肉。 温书晗这次没躲。 因为他掌心很暖,停覆在她小腹位置,像冬日里的恒温暖宝宝。 温书晗不能表现出依赖,不然他又要开始得寸进尺。 她面无表情,陈言肆盯她半晌,没什么情绪地问:“讨厌我?” 温书晗最近进一步摸透了他,知道他底线在哪,所以她不会在他阴晴不定的时候招惹他,但会在他平静的时候直言不讳。 她吸一记鼻子,小小声:“讨厌现在的你。” 陈言肆油盐不进:“要是不听话,我还能让你再讨厌一点儿。” “......”温书晗冷不防瞥他一眼,“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关系吗?” 陈言肆懒懒注视她,示意她接着说。 她声线平直道:“像谈恋恨的关系。” 车里静了一瞬。 陈言肆嘴角扯了扯,淡然收回视线发动轿跑,语气十分将就:“好歹谈上了。” “......?”温书晗被他噎了一下。 他真是自有一套逻辑。 半晌,车子停在希莱会所。 温书晗没跟他一起进去。 她在花园里被一只肥硕的阿拉斯加缠上了,狗狗硬是要让她抱抱。 陈言肆一脸烦躁,他拨楞拨楞狗头,又瓷实地拍了下狗背,撵它:“她今天都没抱我,你倒是先蹭上了。” 闻言,温书晗直愣愣看着他侧脸。 这人,怎么还跟狗比呢。 “你先进去吧,我留在这陪它玩一会儿。”温书晗说完,又欲盖弥彰地补了句,“你放心,我不会跑的,反正跑到哪儿你都能找到我。” 陈言肆耷着眼打量她,看她一脸真挚乖巧的表情,挺难得。 他揽着她腰身,把人扯过来吻了下。 会所包厢里的朋友都等着他,但他到了也没什么要玩的兴致,冷飕飕撂下一局,自顾到通风廊窗附近抽烟。 本来都戒了,最近又犯瘾。 烟火猩红明灭,淡白色雾气模糊他锋利眉眼。 他看着楼下花园里,那道跟阿拉斯加玩得高兴的身影,吐息的节奏慢下来。 他明白,她现在算是完全看清他了。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原原本本的模样敞开在她面前,不仅让她害怕,还让她讨厌了。 他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地追问她,是否喜欢他,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 月光勾勒出挺拔身影,陈言肆身高腿长站在窗前,今晚没穿正装,宽松的深色毛衣添了一分松弛不羁,像他大学时的模样。 他一手懒洋洋撑着台面,指间香烟燃了一半。 不多时,身边有个女孩子靠近他。 是很久之前在这里遇见的那个女学生。当时她小心翼翼靠近他,被他发现,最后他随意送出牌桌上的一块腕表,让她拿着几十万的小物件坐到别处去。 陈言肆目光不移,对着空气问:“喜欢我?” 女学生一下被问懵了,隔一米距离停下来,局促地扣着指甲,红着脸耿直回答:“喜、喜欢。” 陈言肆慢悠悠抽了口烟,浅淡雾气散逸开,浸过烟草的声线低哑嘲弄:“就她一个,不喜欢我。” 女学生不明所以,睫毛上下一颤,小声“啊”了一下。 陈言肆没再说话。 - 含温 第69节 隔天早上,温书晗照常前往剧院会议室开会,发现今天苏令贞也在,被编舞团队特邀过来的。 她礼貌打了声招呼,坐在老师旁边。 会议还在准备中,苏令贞偏过头小声关心:“最近都没来传习所,是不是工作很忙?” 温书晗攥了攥手指,淡淡一笑:“是有一点。” 主要是被某人绊住了,她根本没什么自由。 苏令贞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会议很快开始。 大型群舞的编排,需要研究好每一幕的舞蹈动线,大家这几天对着半成品严抠细节,同时又少不了要研究一些过往的编舞案例,挖掘新的灵感。 大荧幕上放映着提前备好的ppt,本来气氛还好好的,直到助手点开一页照片,大家神情一顿。 页面上,一位舞蹈家的照片放错了,贴成了另一位的。 会议室里空气一沉。 年轻的团队成员面面相觑,以为是低级错误让几位年近中年的著名编舞老师不高兴,连忙切了一页。 温书晗也有点状况外,看了看身旁的苏老师。 苏令贞的神情已经暗了下去。 照片里那个女人,是...... 温书晗眉心一紧。 会议结束后,她在走廊尽头叫住苏令贞:“老师!” 苏令贞平静回身,面上依旧和蔼,眼底却沉着一丝凝重。 “书晗,怎么了?” 温书晗开门见山:“老师,您之前提到过的,那位您年轻时很好的朋友,是不是照片上那位?” 温书晗没见过陈言肆的母亲,甚至连照片都没看过。 但当那张舞台抓拍照误打误撞出现在ppt里时,她只凭一个眉眼轮廓就认出来了。 苏令贞静了会儿,点点头:“嗯。” 原来戚林怡也是一位舞蹈演员,精通中国舞,擅长昆曲表演,是一位难得的天赋型艺术家。 但她的绽放仿佛昙花一现,出道短短半年就在艺界销声匿迹,据说是跟一位权贵结婚之后就自愿退圈了。 一年又一年,后起之秀多如牛毛,她的名字也逐渐被人遗忘了。 但苏令贞说,她并不是自愿放弃事业的。 都是因为陈显钟的介入。 戚林怡认识陈显钟的时候,已经有了未婚夫,但是硬生生被陈显钟拆散。 结婚之后,陈显钟不希望看她再出现在舞台上吸引众人视线,于是强行让她怀孕,把她豢养在金丝笼里。 当时陈显钟执掌着家族大小事务,应酬颇多,加上性格原因,他酒后经常情绪失控。 戚林怡并不爱他,被他压制久了,她越来越不服,硬生生熬出了刚烈的性子,三天两头跟他对着干,而陈显钟会借着酒意殴打她,想把她治服帖。 她那时怀着孕,一度精神崩溃。 生了孩子之后虽然好了一些,但夫妻二人一直争吵不休。 戚林怡想重拾事业,陈显钟根本不允许。 儿子初中入学典礼当天,她瞒着丈夫,时隔多年驾车出门,却被他拦下,在距离崇园几公里外的十字路口,酿成车祸。 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戚林怡父母去世得早,没人给她撑腰,她去世之后也孤零零,一捧单薄骨灰埋在老家墓园里,暗无天日。 温书晗听完,身子冷了一半。 这件事情,写在小说里都要被人骂几句荒谬无理的程度。 但它却实打实发生了,让人生起气来都有点力不从心。 温书晗艰涩地问:“那后来......” “你问陈显钟吗?”苏令贞说,“据说是受了刺激,放弃家业,到一个不知名的小镇生活去了。” 温书晗咬了咬唇,心道不平。 这种人......就该被关进精神病院,凭什么可以在小镇里安度晚年。 明明是加害者,装什么深情? 她好生气。 想着,她突然意识到一茬。 陈言肆对她这么执着的原因难道是...... 她心头一颤:“苏老师,难道我跟他妈妈——” “傻孩子。”苏令贞温和打断,“你想多了,你们一点儿都不像。” 温书晗无言半晌。 原来不是因为妈妈的原因。 那又是为什么要一直把她抓牢呢,陈言肆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为什么会知道她在江城念初中时的事...... 恍惚时,苏令贞意味深长地问:“书晗,其实我很早就担心,也很想问,你觉得言肆和他爸爸,是同样的人吗?” 第40章 含温 温书晗站在原地, 神情逐渐空茫。 这个问题,她一时回答不上来。 想了想,她有真正害怕陈言肆的时候。 那是因为他骨子里强硬, 占有欲旺盛, 手段又恶劣,她根本无法预料他的下一步行为是否危险。 但若把事实掰开了揉碎了, 他又根本没有伤害过她。 他不仅没让她在事业上吃亏,甚至事事替她摆平, 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恨不得帮她荡平前路一切阻碍,让她一辈子都在舞台上发光发亮。 再往小了说, 哪怕她无缘无故起了片小红疹,他都会半夜起来给她找私人医生, 生怕出什么大事。 这么多年过去, 陈言肆最护着她, 最心疼她。 心底的情绪无声流动,淌入一片明亮清晰。 温书晗抬眸。 “不是的。” “他跟他爸爸,完全不一样。” 陈言肆很憎恨父亲。 如果是父子俩是一丘之貉, 他就不至于跟亲生父亲断绝关系了。 虽然她只能从浅层判断,但有时候, 最简单的迹象最能说明问题。 傍晚,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停在剧院门口, 朝温书晗闪了闪车灯。 邱助下车为她拉开车门:“温小姐,上车吧, 送您回去。” 温书晗看着空荡的车后座,不经意问:“他今天应酬吗?” “是的, 老板让我来接您。” 温书晗上了车,看着窗外暮色里浮动的霓虹, 问邱助:“他这几天,是不是又开始忙了?” “嗯。”邱助沉吟片刻,有点感慨,“其实老板他......原本可以不用那么拼的。” 温书晗听得懂邱助的意思。 二十六七岁的男人,权力在握,又血气方刚,同年龄段的人里但凡有类似成就的,或许都在享受纵欲带来的淋漓体验,至于在家族事业上,别说正儿八经挑大梁冲锋陷阵,愿意当个甩手掌控都算不错的了。 邱助琢磨道:“其实我感觉,陈总也不像在为家里卖命,反而更倾向为自己创建的事业倾注心血。” 温书晗有点好奇:“不全是为了集团吗?” “嗯,陈总自创的基金会投了不少上市公司,跟屹松其实没有太大关联......”邱助话头稍顿,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太多商业事项,即使在老板的家属面前也要有职业操守。 于是话锋一转:“陈总他,一直有远谋。” 说完又自嘲地补了句:“虽然这么说很高攀,不过从我角度看,陈总目前的工作状态,确实有点像我结婚前那阵子。” 温书晗心头一动:“您的意思是,他在工作上那么拼,都是为了给未来的......妻子或孩子,一个保障?” “嗯。”邱助笑道,“肯定要给爱的人一个足够踏实的未来。” 温书晗安静片刻。 忽然说:“我想去找他,您直接送我过去吧。” 邱助隐约诧异,点头:“好的。” 天黑才抵达目的地。 温书晗让邱助下班回家陪孩子,不用等了。 她开门下车,发现这里是上次来过的南郊会所。 几个警卫见过她,在她踏上大门台阶时对她轻轻颔首,没有拦她。 害怕打扰他谈正经事,温书晗没有上楼,只在大厅休息区坐着等。 灯火煌煌下,一个纤柔身影坐在沙发一角静静等待。 穿深色西服的酒侍路过,上前恭敬地问:“小姐,请问您要找人吗?” 含温 第70节 她回神道:“我找陈言肆。” 酒侍听到这个名字,神情微动,点点头说:“看您在这儿等很久了,我上去帮您看看陈总那边结束没,您稍等。” “好,谢谢。” ... 楼上是商务会议室。 今晚不是死板的商政饭局,气氛略微松弛。 一屋子熟人,各自饮茶点烟,室内烟弥雾绕,谈起给一家美股上市科企进行c轮融资。 陈言肆仍是平时那副懒怠姿态,手里转一根没点燃的烟,看着像在放空,开腔时却一针见血。 手机静音放在桌上,郑遥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懒得接。 不多时,门外来了一个酒侍,对守在门口的秘书说了几句话。 原话又经过两个私人助理,一层跨一层传达到陈言肆耳朵边。 说是有个姑娘在楼下等他,已经等很久了。 陈言肆神情冷怠,以为是郑遥没有眼力见,自作主张找上门来了。 他扔一句:“早点把人打发走。” 助理立刻点头。 这话传到酒侍耳朵里,他暗骂自己眼力差、不周全。 真是难堪,原本以为大厅里那姑娘跟陈先生关系不一般,还想借此邀个功来着。 看来是他判断失误了。 大厅里,温书晗等了许久,终于见酒侍走了过来。 对方说:“小姐,要不您先回去吧。” 酒侍的态度稍稍有变,没有一开始那么恭敬了。 她也不知为什么。 总之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有点犯困,轻声问:“他要很晚才结束吗?” 酒侍讪讪一笑:“陈先生的意思是......早点把您打发走。” 温书晗愣住:“把我打发走?” “对,原话。” 温书晗顿了顿,想也不想就起身往外走。 酒侍暗自腹诽,那么多姑娘不受陈总待见,怎么就这一位有胆子生气呢。 ... 陈言肆让人落实“打发”二字,六根清净。 片刻,对面的梁煜泽接起一个电话。 说了几句,电话一挂他就起身穿外套,无可奈何先行告辞。 陆承昊扫他一眼:“这就走了?” 梁煜泽无奈:“郑大小姐喝懵了,我去接她。” 陈言肆稍稍一顿,眉骨轻抬:“她人在哪儿?” “ulive。”梁煜泽平静看过来,“怎么了?” 三秒后,陈言肆神情一暗,起身抓起外套和手机,大步流星离开会议室。 梁煜泽疑惑:“他怎么了?” 陆承昊扯唇一笑:“他完了,小心肝儿哄不好了。” - 温书晗离开会所大厅,快步经过一片花园,往大路方向走。 她胸口好闷。 傍晚从苏令贞口中得知那些往事,晚上又听邱助说陈言肆最近工作很拼,她心软的阀门彻底被打开了。 这个混蛋,童年和少年时期不怎么快乐,现在又总是熬夜工作,她还想亲自过来等他结束应酬,陪在他身边关心关心他呢。 没想到,这混蛋居然记仇。 或许因为她这几天在他背上挠了好多印子,晨起还愤愤不平地踹了他好几下,他不高兴了。 所以让人打发她。 打发就打发,傻子才来找他。 气死了。 她想自己打车回去,但这破地方一片冷清,根本打不到车。 她止步站在路边,寒风迎面扑来,害她头发丝糊了一脸。 她咬咬牙,拨开眼前乱糟糟的头发,气得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 下一秒,身后有人抱过来。 她吓一跳,以为是哪个变态猥亵,她差点叫出声,但空气里充斥着熟悉的气息,她又立刻愣住。 回神,她连忙挣脱怀抱,回身盯着他。 陈言肆的表情有点复杂,一双漆黑眼眸倒映着她,喉结滚了下,似乎欲言又止。 温书晗抿了抿唇,没好气地把小石头踢到他面前。 “不是要打发我走吗?”她仰头看着他,表情倔强又委屈,“你出来干嘛?” 陈言肆把外套披到她身上,动作里有一丝怕她受凉的心疼,漫不经心说:“要打发的不是你,是别人。” 姑且算个解释,但说多错多。 温书晗还在气头上,抓着关键词不放,更委屈了:“还有别人?” 陈言肆被她噎住。 太阳穴疼。 温书晗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碎碎念:“也是,你就是喜欢跟人发展床上关系,多几个你肯定也不介意。”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陈言肆脸都黑了。 他嘴角一绷,揽着她肩膀把人转过来,捏起她下巴,低身注视她:“小没良心,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十恶不赦?” 温书晗气闷:“你不就是个混蛋吗?” 陈言肆胸腔燥热。 算了,混蛋他也认了。 他把人抱过来一些,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为什么过来?” 温书晗不想回答他。 没想到,这人开始使用厚脸皮招数:“想我了?” “......”她别过脸,“自恋。” 她耳垂微微泛红,被他捕捉了撒谎的小证据。 这么多年,他还是很了解她的。 陈言肆把她摁进怀里,呼吸埋下来,哑声说:“今晚陪我。” “不要——啊!” 陈言肆又把她扛肩上了,简直无赖! 今晚是自投罗网,温书晗被他带到上次那间套房里。 这人浑得要死,甚至直接把她放到了床上。 她起身要走,陈言肆按着她肩膀让她坐好,凑过来吻她嘴角。 语气怪温柔的:“十分钟,马上回来。” 温书晗赌气,轻哼说:“我不等你。” 陈言肆眉梢一挑:“再说一遍?” 她还真的又说了一遍。 换来他把她双手反剪在身后,用一根领带强行把手腕系牢。 温书晗像只搁浅的鱼一样侧躺在床上,姿势丢脸死了:“你放开!” 陈言肆撑在她身上,微凉的指关节蹭蹭她脸颊,还在不死心地逼问:“再回答一次,你等不等?” 温书晗面色通红:“你先解开!我手疼!” 陈言肆这次有点狠心,没给她解,哄几句就离开套房了。 神经病! 温书晗真后悔来这一趟。 不知道是陈言肆故意的,还是忘记把领带 多缠一圈,她发现手腕上系的也不是死结,她蹭一蹭就松开了。 时间分秒流逝。 这个骗子,说是十分钟,其实二十分钟都不止了。 她好困。 凌晨,等陈言肆回到套房,看见的就是她蜷在被子里,小小一张脸贴着白色枕头,乌黑发丝在肩上散开。 含温 第71节 ... 温书晗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这会儿半梦半醒,总觉得有点异样感。 她眉头拧了拧,缓缓睁开眼。 视线逐渐清晰。 一个熟悉的黑茸脑袋蹭在她肩上,没轻没重地吻着她。 突然一记。 她轻叫出声,陈言肆知道她醒了,凑过来撩开她耳边发丝。 “很快就好了。”他嗓音沉哑,有点克制的喘,哄她,“你接着睡。” 她简直想打人:“这要我怎么睡!” 她想推开他,却发现双手又被领带绑住了。 “陈言肆!” “对不起,我错了。”他忽然道歉,双眸溢满柔情。 温书晗懵了一瞬。 陈言肆轻轻咬住她嘴唇。 尽可能地放缓,放轻,没有之前的强厉,而是温柔缱绻,体贴绵长,尽可能地取悦她,让她舒服,让她高兴。 温书晗微微蹙眉,后背沁出一层薄汗,浑身酸软地同他接吻。 他的声音闷在吻里,含混又性感:“原谅我了没?” 领带被他解开,温书晗掐着他肩膀,力道重了一分。 在...的时候哄人,好像渣男一样。 她还是委屈,轻声怼他:“你最会骗人了。” 她不悦地偏开视线,陈言肆就倾身吻她颈侧,她抵不住一阵又一阵的过电酥麻,睫毛颤颤的,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呜呜咽咽地出声。 陈言肆似乎不满意被扣上“骗子”的帽子,他一边吻,一边把手机从床头柜上捞过来,塞给她,语气无谓:“随便查,看谁不爽就删谁。” 温书晗用最后一点清醒,点开他手机。 发现他给她的备注是...... 乖乖。 她脸一热,把手机丢给他。 陈言肆果真是资本家德性,咬了咬她耳垂,恶劣道:“礼尚往来。” 说着就把她的手机夺了过去。 她给他的备注是“衣冠禽兽大混蛋”。 终于很不幸地被他看见了。 她已经被折腾得无力辩驳,陈言肆把手机扔到一旁,冷嗤:“乖宝,你有点儿欠收拾。” 温书晗心一跳,他又重重吻了下来,轻重缓急开始没了章法,全凭他掌控。 他一边疯狂,一边还把备注删了。 简直趁人之危。 陈言肆哑着声,叫她宝宝,乖宝,在她颈侧细细密密地吻着,一直说:“我错了,原谅我。” 温书晗有点抵不住,她双手攀紧,搂住他发烫的脖子。 他似乎开始亢奋,温柔里多了一丝发狠的迹象。 “没有别人,只有你。” 他沉着温柔倦哑的语调,耐心十足地哄。 “乖,只有我们晗晗。” 第41章 含温 暗夜昏蒙, 潮起潮落。 从凌晨相拥至后半夜,最后一个绵长湿吻,迷乱地渡让彼此的温度与气息, 在缱绻柔情中偃旗息鼓。 温书晗细声呜咽几下, 用最后一丝力气攀住他肩膀,咬一下他微烫的唇。 小小的抗议环节结束, 她两只手臂缓缓滑落下去,被浓重倦意驱使着, 闭上了眼,顺手没着没落地搂住一只枕头。 陈言肆使坏把枕头扯走, 她后知后觉轻轻蹙眉,没力气跟他争, 困倦迷蒙地蜷了蜷身子, 小虾米一样埋进被子里, 凌乱发丝之下藏着一双绯红浓郁的耳朵。 陈言肆还依依不舍地沉在她的温暖里,一手撩开她几缕微湿的发丝,贴着她耳畔吻了一记。 她无意识闷哼一声, 软绵绵的,差点又勾起他的瘾。 “倒头就睡。”他捏捏她脸蛋, 轻哂,“小没良心。” 小没良心已经睡着了。 他从亢奋中抽离, 到浴室里收拾几下,用温水打湿毛巾, 折回来为她擦去一层热汗,连吻带抚的, 把该擦拭的地方全都温柔抹净。 清晨将至,陈言肆拉起被子盖住她肩膀, 从身后抱着她。 彼此依偎着,在两道渐缓交叠的呼吸里沉沉睡去。 有她陪在身边的时候,他总能睡得很安稳。 还做了个静无波澜的梦,梦见小时候。 七岁的陈言肆已经迷上玩具枪.械,一些高阶版的型号可以自己组装,当时也没谁教他,他就自己捣鼓着组好了一把,再安上微型弹,把院子里的树木打得千疮百孔。 戚林怡每天都在家,她看着半大点的儿子早晚噼里啪啦搞破坏,自然也担心,他今后会不会养成暴戾性格。 梦里的戚林怡跟她在世时一样温柔,她摸摸他的脸,耐着性子教他:“这种东西,是用来保护别人的,不是拿来伤害别人的,知道吗?” 儿时的他面无表情,小脑瓜里不知想到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戚林怡没指望他能彻底明白,笑笑说:“小言今后呢,会遇到一个很想保护的人,到时候你就会懂了。” 他再次点头。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戚林怡一样理解他包容他。 比如陈慈远,会板着脸把他薅到书房练书法,逼着他学会平心静气,少惦记枪啊刀的。 至于陈显钟,更加简单粗暴,经常把他喜欢的东西砸成一堆碎片,让他自己滚去垃圾桶捡。 一边是平静的压抑,一边是歇斯底里的销毁,一边又是难以多得的温柔。 他在一种混沌的状态里日渐长大。 十二岁之后,戚林怡去世,陈显钟离家,只剩陈慈远继续用怀柔之策培养继承人,从不过问他想要什么。 这么多年,缀着微小弹.孔的树木早已长出新的枝芽,但茂叶之间承接住的细碎阳光,似乎没有机会落到他身上。 清晨云雾散开,一缕柔光溢入窗帘缝隙。 温书晗被光线刺了一下,眉心动了动。 刚要翻身,腰上横着的一条结实手臂很快将她搂紧,陈言肆贴在她身后沉喘一记,倦闷的呼吸深埋在她肩窝,低喃:“我的。” 温书晗犯懵,只觉得腰身被他箍得有点疼,她试图掰开他手臂,下一秒被他咬了一下肩膀。 她轻叫一声,烦不胜烦:“不许咬我了!” 他还咬。 ......这混蛋。 她在他怀里艰难翻了个身,抬手在他脑袋上轻锤两下。 好了,安分了。 继续睡。 - 陈言肆最近得寸进尺,强行要她陪着,两人在南郊会所度过了不分昼夜的双休日。 傍晚离开套房,温书晗换了件高领毛衣,神情困困的。 陈言肆倒是神清气爽,把自己的外套加在她身上,揽着她肩膀带她下楼。 中途遇见先前那个酒侍,对方表情都呆了,在他们路过时恭恭敬敬打了声招呼,帮忙按电梯。 金属门关上,温书晗揉了揉眼,陈言肆借机在她脸上吻了一记,她皱着眉躲开,声音有点哑:“不许闹了......” “生气了?” 陈言肆捏捏她倔强的脸蛋。 看来这两天把人欺负狠了。 温书晗有点气闷,猫一样拍开他作乱的手:“你好讨厌。” 他懒笑一声:“讨厌我还愿意跟我说话,看来也不怎么讨厌。” “......”不要脸。 电梯门开。 会所大厅已经上灯,透明幕墙外落进一层暮色。 他手臂好沉,温书晗不喜欢被他揽着肩膀走,陈言肆就任她勾着自己小指,姑且算牵手。 两人不紧不慢走出电梯。 不远处有争执动静。 ——“哎哟我服了,你快放我上去啊,我真是陈总他亲表弟!” 身形魁梧的警卫拦着一米七几发育期的黑发男生,“嘁”了一记:“得了吧,我还陈总他亲哥呢,你个小高中生,不好好学习,敢跑这儿来认亲戚,快走快走!” 含温 第72节 温书晗神情一顿,远远喊他:“小彦?” 裴嘉彦活像个认亲的小可怜,跑过来呜呜哇哇:“姐!” 温书晗松开手里的温度快步上前。 这手才牵了不到半分钟。 陈言肆嘴角轻扯,一脸平静的怨念。 ... 上了车,裴嘉彦在后座抱怨连连:“哥,但凡你接我电话,我都不至于跟那个破警卫掰扯那么久,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气死我了!” 温书晗在一旁拍拍他肩膀,安慰他:“没事没事。” 副驾空空,陈言肆眉眼淡漠地开着车,目视前方。 后座两千瓦的电灯泡又问:“你们到底在干嘛,怎么都不接电话啊?” 温书晗一时哑然,偏开视线,欲盖弥彰地摸了摸耳垂。 陈言肆懒嗤:“小屁孩少管。” 小屁孩心道我命真苦,我也不想管啊,谁让我是全家最好使唤的人,被迫来当信使了。 陈慈远让他们回老宅吃晚饭,说是有位重要客人要来,他们必须要见。 裴嘉彦转述完,车里莫名安静。 他见势不妙,立刻双手合十:“呜呜,回去吃饭吧,不然我完不成任务,一个月零花钱就没了!” 陈言肆不置可否,打着方向盘,干脆利落拐了个弯。 是回老宅的路。 裴嘉彦松了口气。 温书晗掐了掐手指,垂眸不语。 她一直想回崇园,但陈言肆绊着她不让她走。这下要回去了,她却有点紧张。 夜色沉降,三人抵达老宅。 陈言肆没有进门,自顾倚着车身接一个生意上的电话,等温书晗离开了才开始点火抽烟。 指间猩红明灭,他轻掸烟灰,微眯起眼看不远处驶来一辆黑色奔驰s级。 看清驾驶位是谁之后,他眸色彻底暗了下去。 这一边,温书晗神情镇定地进了家门,吴伯说陈慈远在书房等她。 她上楼敲门。 ——“进来吧。” 书房里的声音沉厚和蔼,一如往常。 出乎意料,今晚没有翻旧账式的盘问,更没有咄咄逼人的审视。 陈慈远只是问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又瘦了些。 温书晗抿了抿唇,收拢思绪道:“最近在准备新的舞蹈作品,所以控制体重了,其实跟以前差不多,体检也是健康的,您放心。” “好。”陈慈远笑了笑,拆一块新的松烟墨递给她,“来,还是你磨的墨最好。” 温书晗接过墨条,站在书案砚台前低眉磨墨。 无言片刻,她大胆问:“爷爷,您现在......后悔接我回家吗?” 陈慈远笔尖稍顿。 两年前在病房里的对话,原来都被小孙女听见了。 他坦然在纸上落墨,心如止水:“傻孩子,我不是后悔把你接回家,只是后悔把你接回家之后,没让他跟你保持距离。” 又说:“言肆跟他爸一样,天生不会处理感情。你待在他身边,迟早有一天要出事。” 温书晗斟酌片刻,想说他和父亲不一样。 但话未出口,又被老人家先一步拦截:“我知道,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你的本意。” 温书晗顿了顿。 “爷爷。” “嗯?” “您把我接回家之前,陈言肆并不认识我,对吗?” 陈慈远看向她:“当然不认识了,怎么这么问?” 她静了几秒,小幅度摇头:“没什么。” ... 不多时,吴伯上楼通知,说客人到了。 陈慈远欣然应好,带温书晗下楼。 到了客厅,看着从沙发上起身问好的人,她微微一愣。 来的人居然是薛明成。 薛明成穿一件羊绒大衣,肩宽腿长,更添一分精英气质。 他跟陈慈远打完招呼,对她笑了笑:“书晗,好久不见。” 温书晗轻轻颔首,有点状况外。 陈慈远心情不错,问她:“你们最近见过?” 温书晗回神说:“两个月前见过一次。” 陈慈远温然一笑:“那正好了。” “......” 今晚到底是什么局。 她心里乱糟糟的。 陈慈远跟薛明成坐下谈话,温书晗趁机溜出院外。 灯盏下,陈言肆倚着车门抽烟,见她来了,漫不经心把烟掐了。 余雾犹存,温书晗掩唇轻咳一声,靠近扯扯他衣角:“棠姨说可以吃饭了,进去吧。” 陈言肆眉眼冷暗,硬邦邦警告她:“你敢叫他一声学长,我就拧断他脖子。” “......”温书晗踮脚,轻轻锤他脑袋,“不许发疯。” ... 今晚用的是小一些的中式圆桌,陈言肆和温书晗面对面坐,陈慈远坐主位,身边是薛明成。 陈知棠假意煲汤,揪着裴嘉彦在厨房忙活。 餐桌上只剩四人,一股微妙的对峙感悄然涌动。 “明成啊,是个好孩子。”陈慈远满眼欣赏,唠家常似的夸他,“你高中来家里玩儿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你。有能力,有胆识,跟那些不成器的亡赖子当真有天壤之别,现在再一瞧,我当年果然没看走眼。” 薛明成浅笑:“老先生过奖了,我不过是正好赶上风口,蹭了点好运。” 陈慈远笑他谦虚,颇为欣赏给他撑腰:“今后如果有需要帮衬的地方,尽管开口。” 薛明成受宠若惊,正色颔首:“谢谢老先生。” 对面,陈言肆一直靠着椅背划手机,神情平静淡漠,许久没动筷子。 温书晗攥着汤勺抬眸看他,安静片刻,陈慈远正好问:“晗晗,你觉得呢?” 她一顿。 都没仔细听他们刚说了什么,她僵着手腕愣了好几秒,像课堂上走神溜号被老师揪住的小学生。 陈慈远神情不变,语气温和地补一句:“你觉得明成怎么样?” “......” 一时骑虎难下,她低眸简单应一句:“挺好的。” 汤勺戳戳碗里。 陈言肆划动屏幕的手指稍微一顿,脸色暗了暗。 陈慈远话锋一转:“晗晗,我已经交代下去,让人在舞室附近给你买了套公寓。” “......?” 温书晗一下懵住。 “过几天你就搬过去吧,否则住在崇园,你的通勤时间太长,不方便。正好,明成最近要回京长住,你们上下两层离得近,有个照应。” 上下两层? 这意思是...... 原来今晚真的是个“相亲局”。 薛明成不说话,表情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温书晗定了定神:“爷爷,不用麻烦的,我自己可以租公寓住......” 陈慈远威严不减:“就这么定了。” 饭桌上的气氛稍有变化,厨房里暗自偷听的陈知棠斗胆吱声:“爸,您这是跟人打商量的语气吗?让晗晗自己选啊!” 温书晗埋头沉思,空气愈加沉滞,薛明成主动圆场:“对,让书晗选吧。” 音落,侧方一声冷嗤。 薛明成表情一凝。 陈言肆撩起眼皮,轻蔑地掠他一眼:“有你说话的份?” “言肆。”陈慈远厉声打断,“来者是客,你这是什么态度?” 含温 第73节 陈言肆淡然一笑,平直道:“让他滚的态度。” 此言一出,矛盾一触即发。 温书晗凝眸看着他,下意识在桌下碰碰他脚踝,想劝他冷静点,别跟爷爷吵架。 没想到他顺势缠了过来,冰冷鞋面勾住她脚踝。 她耳垂微红,怔了怔,试图用力挣脱。 陈言肆在对面纹丝不动,漆黑眼眸牢牢盯住她。 显然他不会放过她,力量悬殊,两人在桌底疯狂对峙一记,害得桌面都震了震。 她身形一僵,心跳倏然加快。 脚下的束缚随着她的安静渐渐松开。 古怪动静一出,陈慈远眉间已经有了点怒意。 老人家一生气就容易高血压,他剧烈咳嗽一阵,粗声对薛明成说:“去吧,带晗晗到新房看看。” “......好的。”薛明成顺从地站起身。 温书晗不想去。 视线一晃,陈知棠在不远处对她使眼色。 她读懂了,意思是爷爷最近心脏不好,不要刺激他,暂时顺着吧,最后搬不搬都是由她自己决定,不要担心。 温书晗思衬片刻,敛眸淡然起身:“走吧。” 陈言肆眼风扫过来,目光冷厉如刃。 ... 温书晗在爷爷眼皮底下上了薛明成的车,坐在副驾一言不发。 奔驰驶离老宅,半晌,进入蜿蜒山道。 薛明成知道她情绪不佳,安慰了几句,但都安慰不到点上。 “那个,今晚是老先生叫我来的,我本来......哎,对不起,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害你们一家人吵架了。” 温书晗思绪混乱,没有回应太多,只对他说:“你半路把我放下吧,谢谢你。” 薛明成的本意不是惹她不高兴,只好点头。 驶完一截漫长山道,在靠近高架桥的地方,温书晗让他停车。 “就在这儿停吧,附近可以打到车。” 薛明成似乎有点不想放她下去。 他面露难色,看她一眼,带着绅士风度,又有点微妙的目的性,恳求她:“要不,我直接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你现在住哪?把地址告诉我,我开过去。” “不用了。”温书晗解开安全带,直白地说,“谢谢你。不管爷爷跟你说了什么,你只要记住,我不喜欢你就好了,虽然你是个很好的人。” 薛明成沉默不语,手掌攥了攥方向盘,有点怅惘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 在陈慈远眼中,他年少有为又踏实可靠,外貌谈吐都极好,是给晚辈定终身大事的满意人选。 但在她本人眼中,似乎不是。 薛明成顿感失落。 温书晗开门下车,快步走到路边拿出手机,准备用打车软件叫一辆车。 手机屏刚刚亮起,余光突然冲出一辆深色db12,猛兽似的撞向那辆静止的奔驰。 她呼吸停滞。 或许是知道她不在车上,db12毫无顾忌,沿一条直线急冲往前,要置人于死地。 车轮子几乎磨出火星,狂兽冲破夜色怒逼而来,奔驰逃无可逃。 电光火石间,一阵急刹。 画面倏然定格,两辆车之间隔着半米空隙。 一切仿佛平静下来。 温书晗站在远处,手机已经掉在地上。 她心跳如擂鼓,被这一幕吓得喘不过气。 空气里浮着淡淡汽油味,她深呼吸,全身缓慢回血。 车里,薛明成抖得厉害,大脑一片空白。 对面的车窗玻璃里,是一双幽深灼暗的眼,刀子一样,直直朝他刺过来。 夜色里,db12折磨人似的停了几秒,突然向后一阵急退。 退了很长一段路,又倏地停下。 随即毫无征兆,引擎震天响,车身如离弦之箭,朝奔驰直直撞过去。 温书晗瞳孔一震,大喊:“陈言肆!” 音落瞬间,车子猛然急停。 仅剩十厘米距离。 没有撞上。 奔驰应急灯颤颤闪烁,db12静静停在它面前,刺眼煞白的远光灯突然照射。 让它滚的意思。 温书晗呼吸紊乱,身体僵滞半晌,强行打起精神,快步上前拍打陈言肆的车窗:“给我下车!” 静了几秒,车门向外推开。 她往后退几步,陈言肆不动声色下了车,高高一个站在她面前。 她咬牙盯着他,刚想上前踢他一脚,他一把将她抱住,呼吸深埋而下,一阵又一阵扑落在她颈侧,一团压抑偏执的燥热。 他似乎真的想解决掉对方,但这一秒终于寻到一针镇定剂。 他紧紧抱着她不松手,任她怎么气闷挣扎,他都无动于衷。 好像在反复确认,她没有跟别人走。 她还在他身边。 第42章 含温 温书晗被他勒得骨头疼, 有点气:“陈言肆!” 混蛋被她轻斥一声反而来劲,一手紧紧掌住她后颈,烫得她一阵哆嗦, 他急促的呼吸很快缠上她发丝, 湿热的吻重重压下来,从耳垂扫荡至锁骨。 温书晗半边身子都僵了, 过电一般又热又麻,思绪百转千回, 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大路上,这家伙真的疯了。 侵略而来的吻得越来越过分, 她一边偏头躲闪一边锤他数下:“放开我!” 声音听上去快哭了,陈言肆顿了顿, 意犹未尽地松了点力道, 温书晗趁机推开他, 往后退了好几步。 堪堪站稳,周围夜色弥漫,两辆安静对峙的车灯交替闪烁。 陈言肆胸腔起伏, 隔着半远不近的距离站在她面前。 他微垂视线看着她,眼里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有强硬,有压抑, 有不安的烦躁,一丝一缕杂糅, 与夜色混融。 视线交织,他喉结滚了滚, 嗓音嘶哑:“过来。” 温书晗倔强沉默,转过背去, 低身捡起自己掉落在地的手机。 不远处,薛明成已经下车,攥着车门顶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们,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主持正义。 片刻,一辆白色小轿车悠悠驶来,打着双闪停在路边。 网约车司机从窗里探出头,扫一眼近似车祸的古怪现场,讪讪地问:“你们谁叫的车?” 温书晗循声看去,随意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我叫的。” 她收拢情绪,头也不回地上前打开车门,矮身坐进后座。 薛明成看一眼不远处的阴郁背影,表情复杂地回到驾驶座开车,跟着网约车一同驶远。 道路一再冷清。 消停下来的db12安然无恙停在路边,陈言肆敞着一双长腿坐在车头抽烟,茫茫然不知在想什么。 偶有几辆车从身旁驶过,车灯映射出的条形光芒扫开月色,掠过他低垂着的锐利眉眼。 半晌,一只狸花猫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大着胆子跳到他腿上,完全觉察不出这人情绪不佳。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但凡这只人类想要发泄怒气,它就很可能被揍。 陈言肆冷飕飕瞥它一眼,一手揪着它后颈把它拎起来。 一人一猫无声对视,它瞪着圆不溜秋的眼睛乖乖看着他,尾巴摇了摇。 陈言肆缓缓眨了下眼,索然无味地,轻手给它放下去,让它走。 但没过多久,它又身轻如燕地跳上车身,粘过来,猫脑袋蹭了蹭他大腿一侧。 陈言肆耷着眼皮看它,手指挠了挠猫下巴。 他眼神微暗,对着一双猫耳朵哑声低喃。 “能耐没多大,乱跑倒是擅长。” “还不是要回来。” 狸花猫团在他身边待了一阵子,陪他抽完一根烟,它又若无其事地走了。 小猫也有自己的世界。 陈言肆看着它悠悠走远,片刻,他偏开视线把烟掐灭,淡嘲一声:“小骗子。” 含温 第74节 - 不知不觉,半个月没联系。 温书晗简单申请了舞团公寓楼,自己住单间。 不知道是不是陈言肆刻意给她独处空间,她每天醒来,消息栏里没有一条是他发来的。 这段时间没人折腾她,她久违地自由自在。 不过好景不长,某人总会不经意地出现在她视线范围里。 今天中午练完舞,温书晗随意套上一件羊绒外套,跟赵妍一起下楼去食堂吃饭。 也就上下两层的距离,不用乘电梯。 赵妍挽着她的手一路跟她聊八卦,她一边听,一边踏下楼梯台阶。 视线一晃,身高腿长的男人就倚靠在楼梯口廊窗的位置,一身简单的衬衫黑裤,懒洋洋单手插兜,另只手臂上搭着一件深色大衣。 一副云淡风轻的清俊模样,漆黑眼神跟她正面交锋。 不过四五米距离,四目相对,温书晗步伐停顿。 赵妍疑惑她为什么不走了,循着她视线看过去,目光微微一亮,凑过来小声问:“谁呀?你们认识?” 温书晗脸色平静,没有正面回答:“走吧,先去吃饭。” “哦......”赵妍下意识把她护在里侧,两人一起下楼。 陈言肆目光暗沉,跟着温书晗的下楼轨迹缓缓移动。 她的羊绒外套里只有一套薄薄的练功服,曼妙若隐若现。 空气里散逸熟悉的暖香,一张倔强清冷的脸蛋避开他视线,从他面前快步走过,侥幸安全地绕过楼梯拐角,消失在他视线里。 有一瞬间,两人仿佛回到大学时期,视线躲闪又胶着,白天毫无交流,晚上却淋漓纵欢。 虽然都是他在诱导她纵。 食堂里,温书晗心不在焉吃着绿叶菜,赵妍在对面看她半晌,忽然说:“书晗,我有个严肃的问题想问你。” 温书晗慢半拍回神:“嗯?” 赵妍一本正经:“你是不是,被什么人强迫了?” “......嗯?” “就是......刚刚在楼梯间碰到的那个男人,不简单吧?”赵妍捏紧筷子,继续问,“不仅他本人不简单,跟你的关系也不简单吧?” 温书晗一时哑然,心虚反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赵妍纠结道:“就是吧,他刚刚看你的眼神,让我想起来,我最近看了一本小说,书里的情节就是这样的,小白花被位高权重的人看上,但小白花不从,于是男主霸王硬上弓......” “......哪有,没有这么夸张的。” 赵妍忧心忡忡,看她的眼神仿佛在问:“我的姐妹,你需要法律援助吗?” 温书晗不知该解释什么好,默默往嘴里塞了一朵西蓝花。 ... 吃完饭返回舞室的时候,陈言肆已经走了。 温书晗松了口气。 下午的练习强度稍大,新的舞鞋不太合脚,结束时脱下来才发现,她脚趾一侧都被磨伤了,隐隐刺痛。 大家陆续回家,温书晗最后一个走。 离开空荡荡的舞室,她独自一人慢腾腾挪回更衣室。 受伤的脚一度红肿,她忍痛坐到沙发上,光着脚,微曲膝盖抬起腿。 裸露白净的足踝有点狼狈傻呵地悬在半空,她侧着身子翻找手边的训练包,取出一管消炎软膏。 拧开盖子,听见更衣室门外有人输入密码的动静。 以为是舞团同事回来取东西,她还下意识问了句:“这么晚还没走吗?” 门开,熟悉的气息蔓延而来。 “......” 温书晗缓缓抬眸,看见陈言肆顺手把门关上,不紧不慢朝她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把脚缩回去。 “你要干嘛?” 陈言肆止步,在她面前半跪下来,面无表情从她手里夺走药膏,趁她不注意又一把捉住她脚踝。 “你——”她下意识躲闪,还没等她完整出声,微凉的药膏已经抹到伤口上。 一阵小面积绞痛,她微微皱眉,等待痛意消散。 陈言肆掀起眼皮看她,什么话也不说,一手在她酸痛的小腿侧方按了一记。 温书晗闷哼一声,他就又按一下。 半天积累下的酸痛感,在他恰如其分的按压下逐渐舒缓。 两人就这么全程无交流,动作却亲密无间。 他低眸给她上药,贴创可贴,按了一会儿小腿,又给她换袜穿鞋。 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 温书晗下意识想说谢谢,但后知后觉,又记起他其实不喜欢听谢谢。 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她两手撑在身侧,姿势很乖地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 陈言肆慢条斯理给她系好鞋带,掠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问:“开车来的?” “走路。”她轻声答,“公寓离这里很近。” 说完她神情一愣。 这不是暴露位置了吗? 这个混蛋,总能凭三言两语套出她的话。 终于系好鞋带,她并着双腿把脚收回。 伤口还是有点痛,起身时感觉更甚,她刚一站就没站稳,晕乎乎朝边上一栽,被他手臂一揽,她平白无故跌到他身上。 陈言肆揽着她腰身,一如既往地不要脸。 “投怀送抱。” “......” 他声线平直,无所谓的态度让人更觉尴尬。 温书晗很快站稳,欲盖弥彰地推开他,声音闷闷的:“我要回去了,你不要跟着我。” 陈言肆今天做了个人,她说不让他跟,他还真没跟着她。 她慢悠悠走到大厦楼底的时候,他的车已经拐上另一条辅路,回公司去了。 温书晗看着远处肆意嚣张的车尾灯,轻轻吸一记鼻子。 忙。 忙点好。 冬天已经到了,初雪飘飘洒洒,月下漫天糖霜。 暮色渐浓,屹松总部大厦逐层暗灯。 大家照常下班,只有顶层落地窗还透着光亮。 秘书下班前来办公室敲了敲门,提醒老板:“陈总,环创的薛先生说要见您,人已经到了,要让他上来吗?” 陈言肆支着额头翻阅文件,忙了一天不太想说话,只用钢笔点了点桌面。 秘书会意:“好的。” 片刻,办公室的门被气汹汹推开。 陈言肆自顾忙着手头的事,眼睛都不抬一下:“沙发可以坐,请便。” 薛明成叉着腰原地气喘一阵,对着空气平静几秒,转头盯着他:“给我个解释。” 陈言肆撩起眼皮看他,上身气定神闲靠向椅背,语气好整以暇:“什么解释?” 薛明成磨了磨后槽牙,耐心值瞬间告急:“你明知故问!” 短短半个月,薛明成在环创的股份被大幅稀释,董事会面临改组。 他一度怀疑,环创那几个股东里面是不是有被收买的内鬼。 陈言肆静无波澜看着他,他尽量控制住脾气,言之确凿:“我才是集团创始人,这件事情没有经过环创董事会的商讨,谁也没有资格入局。” “哦。不过在商言商,那是你们内部管理的问题。”陈言肆眉眼淡然,笑了笑,“跟我有关系吗?” 薛明成神情微顿,仿佛遭闷头一棒。 环创的股份结构本来就不够集中,但凡风头渐盛,任人宰割是迟早的事。 虽然资产重组再正常不过,但屹松恶意增持股份,意味着环创的控制权会逐渐落到屹松手里。 以陈言肆的强盗作派,总有一天要把环创吞了,加上这人看他不爽,迟早有一天,要把他这个名副其实的创始人踢出董事会。 目前还差一点点,屹松就能坐稳第一大股东的位置。 陈言肆对此胜券在握,无所谓道:“你要是焦虑,可以申请停牌。” 又十分气人地补一句:“我愿意给你缓和心情的时间。” 薛明成闭了闭眼,重重按了下太阳穴。 “操......” 生平第一次气得骂脏。 含温 第75节 其实相比撞车来说,商业打压是陈言肆用来解.决.情敌最温和的方式了。 至少不会让温书晗害怕,更不会让她生气。 至于薛明成心情如何,他当然不管。 ... 薛明成讨伐无果,愤然离开办公室。 陈言肆把最后一点工作处理完,关闭电脑,靠着椅背闭目休憩。 片刻,他半睁开眼,目光空泛地看着天花板。 手机贴着桌面震动。 他一手捞过来。 [乖乖:把我的身份证还我。] 他看着屏幕里一行字,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暗。 下一秒,他云淡风轻回了句:[在我办公室。] 又补充:[我人不在,你自己跟前台拿卡上来找,抽屉里。] 温书晗刚在公寓洗完澡,看到他的回复,心里一动,简单吹了吹头发,换好衣服就开车去公司。 到达时她抬头确认了一遍,陈言肆的办公室落地窗没有一丝灯光,室内全暗。 保险起见,她还谨慎地问了前台,对方说他很早就离开公司了。 温书晗放下心来。 刷梯控卡乘专用电梯直达,她轻手轻脚来到他办公室。 推门进去,先顺着墙面摸找灯具开关。 没找到。 算了,打着电筒找吧。 她打开手机电筒,快步靠近书案,把抽屉挨个打开查看。 连续翻了个遍,根本没找到身份证。 有点着急,她给陈言肆打个电话,想问问具体是哪个抽屉。 三秒过去,通话等待音响起。 一阵手机震动也跟着响起。 她呼吸一紧,连忙攥着手机回身。 陈言肆目光平静地站在她身后,黑色衬衫衣袖淡然挽起,肩宽腰窄的样,在月光下竟流露出一丝清风霁月,掩盖骨子里的放纵不羁。 温书晗果断想跑,他忽然欺身而下,把她压在书桌上,膝盖硬生生抵在她腿间,还善解人意地帮她挂了电话。 她慌张挣扎,陈言肆好整以暇倾身靠近,一手捏住她下颌,微烫呼吸洒落她脸颊:“我们晗晗,打算过来偷什么东西?” 偷?! 她气呼呼瞪着他:“明明是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骗你过来偷东西?” 陈言肆漫不经心,指关节蹭蹭她脸颊。 他漆黑视线粘在她身上,不动声色地,用另一手把领带扯下来。 温书晗眼眸一怔,陈言肆二话不说用领带蒙住她双眼。 霎那间呼吸紊乱,突然又在黑暗中被他翻了个身,她轻叫一声,胸口压在书桌上,手腕交叠着被他牢牢擒住,反剪在身后。 她动弹不得,侧脸贴着冰凉桌面呜咽一声:“你放开!” 陈言肆撑在她身后,撩开她后颈上凌乱的发丝,声线平静而饶有兴味:“我们晗晗,跑了这么久,一回来就翻我文件。我在办公室罚你一次,不过分吧。” 第43章 含温 平静之下藏着风雨欲来的亢奋。 陈言肆揽着她的腰, 把她当鱼一样强行捞起来,她被迫站直,后背紧紧贴着他胸膛, 一团挥之不去的燥热将她全然包裹。 领带遮住双眼, 感官在漆黑里无限放大。 温书晗呼吸紊乱,极力忍耐着, 在他怀里动了好几下,但他越锢越紧, 她后背跟抵了堵墙一样,硬得要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力气比不过他,硬刚也没用。 况且这混蛋吃软不吃硬, 坏得没边, 躲闪反而给他助兴。 跟他相处那么久, 温书晗少不了从他身上习得一点招数。 此刻学以致用,她小幅度喘着气说:“你放开我,我就......” “就怎样?”陈言肆低头贴过来, 呼吸蹭在她耳垂边缘。 热气洒在她颈侧,一阵酥麻的滚烫, 她咽了咽喉咙,生涩道:“只要你放开我, 把身份证和护照还我,我就把你之前想让我试的事情......试一遍。” 陈言肆呼吸一顿。 别的事情不见她记得这么清楚, 这件事倒张口就来。 不过说是那么说,事实上, 他可从来没舍得让她跪在他身前做那种事。 再开口时,他声线染了一层欲, 像被她勾住了什么未开发的暗瘾,饶有兴致:“跟我谈条件?” 温书晗紧张挑衅:“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陈言肆似乎被她刺激到,一手狠力拢上来,她霎时一抖。 他手里使坏,胸腔里逸出一声闷笑:“想要你就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 她难捱地咬了咬唇,继续钓他:“......那你要不要,要就放开我。” 反正她决定好了,只要他一放,她就立刻不顾一切开溜。 “急什么?”他忽然又远离她洒下的钩,兴致不减地诱哄她,“先叫声‘哥’听听。” 她呼吸一紧,直想打他:“......变态。” 原来语言和香味都有种神奇功能,一个特殊称呼出现时,会像气味一样瞬间把人拖回过往。 他的体温又近在咫尺,完全躲不掉,她难以自控地被他引导着,陷入一层回忆浪潮,水流在翻涌中弥漫。 陈言肆用完几片消毒湿巾,微凉修长的手指探进她温软的唇里,力道时急时缓,撩搅出潮湿声响。 她蹙眉含住,浑身开始发烫。 陈言肆解开她眼前的领带,她睫毛颤颤,睁开眼,上一秒的漆黑被一室淡蓝色月光取代。 他在身后用另一手掐起她下巴,让她抬头,看向远处昏暗模糊的玻璃幕墙,看上面倒映着的两道亲密交叠的身影,还有她双眸迷离的表情。 她身前抵着书案边缘,而陈言肆堵在她身后,进退两难,前后都是坚硬阻碍。 方才解下的领带有别用途,被他拿来绑住她手腕,末端打了死结,硬邦邦地硌着她。 她双手紧绷地动了几下,顾此失彼,手腕绳结下的窄小缝隙被来回磨蹭,肌肤泛起红痕。 半晌,陈言肆有点亢奋地把她翻了个面,她双目失神地对着他。 领带再次解开,只见他从椅背扯过一件外套甩在桌上。 她被他强势一压,整个人朝后一栽,后背正好压着柔软衣料,陈言肆义无反顾覆下来,一个吻随之侵略而下,倏然咬住她红润嘴唇,微涩的饱胀感堵住潺潺湿热,她呜咽一声,喉咙蔓延着被他撩起的燥渴,她蹙着眉回吻,将他的强硬滚烫缓缓吞没,热意深入心底。 荒唐放纵,肆意疯狂。 桌上的文件钢笔被他一扫而空,身后的单面落地窗下道路繁杂交汇,车流不息。 陈言肆像有发泄不完的精力,锋利眉眼在她视线里有些晃动模糊,她染着一点哭腔同他接吻,他明明恣意放纵着,衬衫却依旧整齐,只是挽起的袖口处多了几丝褶皱,起伏沉落之间盈满昏蒙月光。 他吻得深,爱得狷狂放纵不遗余力,又无比珍惜。 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亲密,彼此之间从来没有生疏可言,仿佛对视一眼就有心跳起跃。 相拥,热吻,居高临下的审视,毫无章法的掠夺。 月光抚上她红透的脸颊,含泪的眼角。 陈言肆百般折腾她,声音闷在吻里,沉哑中淡淡的戏谑,还有几分温柔纵容:“半个月了,我们乖宝消气了么?” 温书晗勉强清醒,看清他眼底浮沉的热意。 动不动就撞车的法外狂徒,他还好意思问。 她掐着他肩膀,含糊地说:“你把证件还我,我就不生气了......” 陈言肆眸色一沉:“是吗,拿了证件想干什么,跟我说说?” 又给她挖坑,她坚决不跳:“干嘛告诉你,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哦,包括大晚上过来偷我东西?” 她好郁闷:“没有偷!” 他漫不经心:“这可不好说,抽屉都被你翻遍了,万一明早找不到机密文件,是不是要把你锁起来好好审一次?” 她气成河豚:“陈言肆你有病!” 她一骂他就更上瘾:“这么会顶嘴,看来没罚够。” 音落突然发狠。 身心激荡,温书晗无所凭依地掐紧他手臂:“你别这么凶!......” “凶你了?”他明知故犯,又浑一记,“这不是在哄你么。” ... 一哄一个小时。 深夜,彼此接一个湿柔缠绵的吻,她被他抱上书桌坐着,双腿似绞若缠地贴在他腰侧。 含温 第76节 陈言肆有点得寸进尺,最终把人欺负得太狠,哄都哄不好了。 温书晗烦闷地推开他,随手抓起一个文件夹扔他,红着脸,自顾自整理凌乱的头发。 陈言肆被她砸了一下,没跟她生气,反而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外套和围巾,给她里里外外裹起来。 比起她的茫然无力,陈言肆显得云淡风轻,全然没了沦陷时的亢奋迷乱之意,只要金属扣一系上,又是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温书晗被他裹上围巾,露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盯着他,坚持不懈:“还我身份证!护照也要,都还我。” 陈言肆看着她,煞有介事地挑了挑眉:“东西不在这儿。” 温书晗鼻梁一热,果然又被骗了。 她被欺负得声音都哑了,还要跟他谈判,简直没天理:“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还我?” “说喜欢我。” “......” 温书晗思绪乱了。 这种奇奇怪怪的关系,他到底还想持续多久。 欠他那八百万都不知该怎么还清,爷爷又被气成那样,他们俩的关系上限早被界定了,最好的结果就是今后各自成家,她还清债务,他抹清过往。 毕竟有些时候,执着反而会把事情引向一个未知的坏结果。 不是谁都有那么多筹码去赌,放手宜早不宜迟,她已经从他身上得到很多好处了。 更何况她根本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欢还是感激,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习惯他的存在。 因为从小见识过的“爱”都过于松散浅薄,没有一个可供参考的模版,也没人教过她如何清晰分辨一种感情。 温书晗垂下眼睫,意味深长道:“你今后会遇到一个很喜欢你的人。” “你。” 他一锤定音。 她倏地抬眸:“不是我。” 陈言肆捏住她下颌,幽暗视线缠住她。 “你喜欢我。” “......你疯了。” “疯了你也喜欢。” “......?”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别过脸:“自恋。” - 休息日,温书晗午后去了趟三三得酒。 许悦在吧台里侧用平板看一部古早青春片,温书晗到达时片子已经演到尾声了。 字幕位置浮着一行歌词:“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许悦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虐恋情深啊!” “......”温书晗在对面坐下,锐评式提问,“是那个渣男电影吗?” 许悦一边擤鼻涕一边看向她,点头又摇头:“感情这东西多复杂啊,渣字不能概括所有。” 温书晗耿直地问:“那那个男主是渣男吗?” 许悦点头:“是啊。” 温书晗淡淡眨眼:“那就对啦。” “啊啊——!”许悦痛心疾首,“你个爱情小木头,真的不能跟你讨论情感问题。” “......”是吗。 温书晗一时陷入了愁闷的自我怀疑。 自己难道真的无法理解“爱”这个东西吗? 正郁闷,身后忽然有人靠近。 一阵劣质烟的味道飘过来,她下意识回头,几个街溜子似的青年忽然围了过来,打头的是个金链子光头。 光头咬着烟打量她,粗声粗气问:“是不是杜婉欣她姐姐?” 温书晗警惕起来:“你们有事吗?” 光头大喇喇地坐她身边,一只脚毫无边界感,噔一下踩在她的凳椅杠上:“那死丫头欠了一笔钱,她还不上,让我们来找你。” 温书晗及时从凳子上起身,远离一团汗臭味,划清界限:“谁欠的你们就去找谁,跟我没关系。” 光头冷笑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一份白纸黑字,怼到她面前:“借款合同上写了,本人还不上,可以找直系亲属。她爸死得早,她妈又欠了赌债逃到东南亚去了,不就剩你一个了?” 温书晗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和一个红色指纹印,攥了攥拳,拍开它:“我说过了,跟我没关系。” 光头有点不耐烦,胡乱折了折合同塞回裤兜,皱着脸警告她:“不管怎么说,这钱你得还。” 说完,他身后两个跟班忽然开腔:“诶,那死丫头片子说她姐姐特漂亮,我还不信呢,一看还真是。” 音落,光头看她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了。 温书晗谨慎后退几步,许悦正好上前将她护在身后:“你们有病吧,再不滚我报警了!” 光头耸了耸肩:“报呗。” 许悦火气上来,温书晗立刻把她拉回来,小幅度摇了摇头,不想连累她。 “行吧,不着急,我们给你时间,过些日子再来找你。” 光头最后打量她几眼,意味不明地嗤了声,带着吊儿郎当的小跟班晃出酒吧,上了一辆小越野车。 车子拖着一股黑沉尾气慢慢开走,许悦气不过地骂了几句,回头安慰她:“不怕,这帮放贷的就爱威胁人,见到警察连屁都不敢放。” 温书晗缓了缓情绪,坐回椅子上,神情有点空茫:“没事的,我没事。” 许悦知道她家里的事情,开始打抱不平:“母女俩真是丧门星。不对,最大的最阔祸首应该是你爸,沾花惹草,还给亲女儿留了一堆烂摊子。” 温书晗敛眸不语。 是亲生父亲,但也是不够爱她的亲生父亲。 难怪别人说百分百的偏爱是最难得的,如果连家人都给不了,就再也没谁能给了吧。 ... 在酒吧里待了一下午,天都黑了。 面前摆了好几个空酒瓶,她昏呼呼地趴在吧台上,把许悦看着急了。 她喝得太多,听力有点下降,起初只是听见许悦喊她,她没应。 直到听到另一道声音。 ——“温书晗。” 音落,脸颊附近有一层温热,顺着玻璃贴过来。 她微微一怔。 陈言肆把热牛奶贴到她脸上,又顺手掐了一记她软乎乎的脸颊肉。 她闷哼一声,把醉醺醺的脸蛋埋进臂弯。 像温绍德刚刚住院那阵子,她每天都闷闷不乐,趴在江城的教室课桌上,马尾辫恹恹地耷下去。 当时她一度以为,自己要没有家了。 后来过了很久,大概一年多,无形之中好像有一只手,在试图把她从孤独中拉出来。 她不喜欢江城的四季不明,那只手就把她带到淮京,让她每年都看一场雪。 她不习惯开口要东西,那只手就把她喜欢的一切都塞给她,无论有多昂贵,多稀少。 她从小到大一直被局限在教室和舞室里,那只手就悄然又刻意地想让她走得更远,让她踏足另一个半球,去看不一样的山川湖海。 ... 陈言肆在一旁支着额头,微垂视线看着她倔强的后脑勺,呼吸沉了沉。 半晌,他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 “傻瓜。” “跟小时候一样,总是不高兴。” 第44章 含温 温书晗埋在用臂弯筑成的小窝里, 一呼一吸,闻到甜涩的特调酒香。 气息像波浪,推着意识的小舟不断往前, 一路飘啊飘, 回到江城潮闷乏味的夏季。 暑假时间属于舞蹈培训班,练完这两个月, 温书晗就该上初中了。 进阶练习期又苦又乏闷,培训班的同学每天都盼着回家, 傍晚一到点就换好衣服鱼贯而出,乐得像出山撒欢的小猴。 只有温书晗喜欢最后一个走。 毕竟待在舞室里练软开, 比回家吃一顿索然无味的饭要好得多。 夕阳沉落,老师像往常一样喊她:“书晗, 你爸爸来接你啦。” “......好。” 温书晗回更衣室换下舞蹈服, 背上书包闷闷不乐下楼。 温绍德傍晚从诊所下班, 在马路对面等了有一会儿。 他人长得高,气质清俊斯文,穿熨整的白衬衫, 身侧夹一个像模像样的公文包。 温书晗乖乖等红灯变绿,攥着书包带快步过马路, 白净轻盈的裙摆摇曳在夕阳里。 含温 第77节 最后几步的距离,温绍德带着笑意走上前, 伸手想帮她拿书包。 温书晗躲了一下:“我自己背就好。” 说完就迈着小步往前走。 温绍德顿了顿,很快跟上来:“怎么又不想跟爸爸说话, 今天练舞不高兴?” 温书晗低头默数踩过的砖,没什么情绪:“妈今年回来吗?” 温绍德一时哑然。 似乎觉得这婚已经离了四五年, 女儿不该这么惦记亲妈了。 他一如既往地敷衍:“你妈她不想回来。” 温书晗默默加快步伐,埋头说:“不是她不想回来, 是你把她气走了,她再也不想回国了。” 温绍德沉叹一声:“晗晗,大人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皱皱鼻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学刚毕业,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 “好了,打起精神。”温绍德轻拍她脑袋,“你杜阿姨已经做好饭在家等着了,她每天辛苦做菜,你回家不要愁眉苦脸的,会让她不高兴。” 温书晗捏紧书包带,不堪回首地问:“今晚又是马铃薯炒土豆吗?” 温绍德诧异:“你不喜欢吃吗?” “......” 温书晗咬了咬唇内软肉,有些话浮到心头,兜兜转转,又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你喜欢吃就好。” 温绍德似乎听出一丝沉闷不悦,拍拍她习惯性挺直的背,教育她:“小孩子不要挑食。” 她乖觉点头:“知道了。” 音落,温绍德又叹一声。 “你呀,平时要活泼一点,阳光一点。别总是闷闷不乐的,又没谁对你不好,是不是?” “......” 她不想说话。 回家路上经过沿街的花鸟市场,摊主在店门口摆了不同品种的多肉盆栽,她一眼就看到那盆晶莹碧绿的兔子耳朵。 温绍德觉察她步伐变慢,看她一眼:“想买小仓鼠?” “不是。”温书晗驻足在摊位前,指着那盆碧光环说,“我喜欢那个。” 温绍德顺着她视线看去,神情变了变:“不行,你杜阿姨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走吧,爸爸给你买别的,小乌龟要不要?“ “我不喜欢乌龟。” “金鱼呢?” “不要。”她隐隐沮丧,直勾勾看着那盆兔耳朵,试图打商量,“爸,我把盆栽放在我房间窗台上,不让杜阿姨看见不就好了吗?” 温绍德对她的请求不置可否,似乎还嫌她任性,牵起她的胳膊带她离开摊位,莫名严肃起来:“听话,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温书晗被父亲拉着走,郁闷地皱了皱眉。 怎么这一秒她就不是小孩子了?上一秒还嫌她是个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呢。 她暗自叹气,恋恋不舍地回头,最后再看一眼兔耳盆栽。 第二天照常去舞蹈培训班上课,温书晗还是念念不忘那盆翠绿可爱的兔耳朵。 中午休息时,班里熟悉的舞蹈老师对她招招手:“书晗,过来。” 她微微一愣。 老师把她带到办公室,给她一个小盒子:“来,有一个男生给你送了礼物。” 温书晗茫然眨了眨眼。 她好像没有玩得好的男生朋友,谁给她送礼物? 她双手接过小盒子,再三谨慎:“老师,真的没有送错人吗?” 老师温柔一笑:“没有哦,真的是给你的。” 温书晗忐忑又好奇,斟酌片刻,慢慢掀开盒子盖。 光线从逐渐扩大的缝隙里落进去,照亮花盆里小巧晶莹的兔耳朵。 她眉心动了动,先是一呆,下一秒止不住地雀跃,睫毛一颤一颤的,清澈笑容缓缓绽开。 老师一直都很喜欢她,此刻捏捏她脸蛋,喜悦道:“书晗笑起来多好看呀。” 她被夸得脸颊微红,十分爱惜地抱着盆栽,怯怯问:“老师,那个男生是谁呀?是别班的学生吗?” 老师实诚道:“不是哦,老师也不认识他,或许是你哪个朋友呢?你可以私下问问。” 温书晗还真记不起来,自己身边有哪个关系好的男同学。 她把盆栽带回家,藏在窗外帘子后面,兔耳朵既能见到阳光,又能陪在她身边。 不过她一直不知道,盆栽到底是谁送的。 那个人似乎想让她开心,想让她笑一笑。 ... “温书晗。” “起来,回家了。” 她呜呜一声,脸颊埋在臂弯里蹭了蹭,含糊抗议:“不回家,不想吃马铃薯炒土豆......” 陈言肆嘴角一扯。 拿她没办法,他单手把她从椅子上连根拔起,顺势勾住她膝弯,把她打横抱着,带走了。 离开酒吧,车子停在对面。 陈言肆抱着她走过去,黑色羊绒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薄薄积雪上落了一串脚印。 寒风回旋,雪花洋洋洒洒落到她面颊上。 她闭着眼,羽睫颤了颤,脑袋不自觉埋进他心口,呜呜抱怨:“好冰啊......我是不是被冰打了......” 陈言肆垂眸掠她一眼,嘴角轻轻一动。 小酒鬼醉得不轻。 他配合她说胡话,反问她:“谁敢打你?” 温书晗在他怀里埋了会儿,呼吸开始憋闷,于是又茫然抬起头。 她头发有点乱,几缕发丝被风一吹,蹭在红彤彤的脸颊上。她垂着眼睫,目光微醺迷离,空茫又澄净,画里走出来似的,让人移不开眼。 陈言肆止步看她几秒,喉结滚了一遭,眼底深埋的情绪不经意地摇颤。 她回神,抬眸看他,语气不情不愿:“又是你......你要捉我去哪?” 陈言肆惜字如金:“回家。” “不要。” “你想被冻死?” 她吸一记鼻子,语气挺骄傲:“冻不死的,我很抗冻的。” 陈言肆耷着眼皮注视她,神情一言难尽。 温书晗闭了闭眼,仰头,看夜色里纷纷扬扬的雪粒,醉呼呼说:“好多糖啊,都掉下来了......” 尽管很无语,但陈言肆从不让她的话掉到地上:“对,都是糖,用不用我拿个袋子帮你装?” “真的吗?”她眼睛笑出月牙,声音轻柔含糊,“你好好啊......” 陈言肆被她气笑:“现在才知道我好?” 温书晗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轻拍他肩膀:“你快放我下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陈言肆无奈又纵容,二话不说放她下来。 她双脚踩上雪地,往前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慢慢蹲下来,抓起一团雪。 昏茫路灯下,陈言肆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偶尔弯下腰轻拍掉她头顶的雪花。 她埋头蹲着,手里搓搓搓,不知捏了个什么东西。 片刻,她回头把捏好的雪团举给他看,献宝似的:“你看,像不像你!” “......” 陈言肆脸色一沉。 这捏的明明是只胖头熊。 ... 陈言肆把小醉鬼和雪团子一起带回颐彰公馆。 一进门,他把雪团子交给家里的阿姨,漫不经心说:“放冰箱里,单独一层。” 阿姨看着许久不见的温书晗闭着眼倒在老板怀里,又看了看手里这奇奇怪怪要化不化的雪团。 直愣愣点了点头:“好的。” 陈言肆把温书晗抱回卧室,给她换衣服盖好被子。 中途一片白皙胜雪暴露在空气里,他眼眸暗了暗,忍不住吻她,又咬了咬她肩膀,被她借着醉意踢了一脚。 等她老老实实睡下,陈言肆折到阳台打了个电话,让人把那帮放贷的一锅端,越快越好,顺便把母女俩也揪过来,他亲自处理。 对面说杜苒已经不知所踪,杜婉欣最近跟一帮混子在江城挥霍游荡,后者倒是可以抓过来。 不出两天,杜婉欣被他手下的人带到他面前。 含温 第78节 希莱会所地下一层,拳赛一如既往进行,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比赛换成了人与兽。 杜婉欣站在他面前,瞥了一眼挑台之下危险弥漫的斗兽局,抿唇捏了一把汗。 酒侍恭恭敬敬过来倒酒,陈言肆靠着椅背一手撑住额头,漫不经心看酒液落下,懒声问:“你跟你姐要过钱?” 杜婉欣眼神躲闪:“你怎么知道?” 陈言肆懒得答,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不给你钱,你就把她推给你的债主?“ 杜婉欣咬了咬唇,憋了半晌,冷哼道:“她是我姐,帮我还钱怎么了?她现在不是很有钱吗,我还小呢,她就该让着我,再说了,都是同一个爸,凭什么她可以过得这么好?” 陈言肆静无波澜:“凭我想让她过得好。” 杜婉欣神情一顿。 陈言肆目光很淡,压迫感却隐隐加深。 对视片刻,杜婉欣有点怵。 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没见识过这人的手段,默了默,不甘心地反驳:“切,她不就是比我运气好点,那时候你们家来接人,要是我也在的话,我也会被接走的,哪里轮得到她一人独享——” “那我会让人提前把你掐死。”陈言肆幽幽打断。 杜婉欣瞪着眼吞咽一下,的确很怕,但又突然想起现在是法治社会,眼前这人一定是随口吓唬她。 于是又恢复了一点不屈气焰,磕磕巴巴说:“干嘛,真要算起来,我、我也算是温家的直系后代,温家对你们家的恩情,应该也有我的一份。” 陈言肆淡嘲地笑了下:“我有很多手段可以把她接回家,祖辈间的恩情只不过是更加顺理成章的一种,你要是非要当真,那也劝你少往脸上贴金。” 杜婉欣眉心一皱,逮着表面字眼妄下定论:“你的意思是......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其实都是假的,根本不存在?” 陈言肆云淡风轻:“你问太多了。” 杜婉欣这个年纪,也接触了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很快听出他话里对温书晗的偏爱。 她顿时诧异,又有点气愤,盯着他:“你们......你们不是兄妹吗?” 陈言肆淡淡接过她视线,不置可否。 平静无波的态度更让杜婉欣生气,她拳头都快攥红了,表情拧巴复杂,既嫉妒又气不过:“你们、你们是□□!狼狈为奸!” 又没有血缘关系,算哪门子□□。 狼狈为奸?地下恋那会儿确实差不多,但主要是他比较奸。 陈言肆还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甚至想听她多说些词语,看哪个更贴切。 杜婉欣皱着脸,一想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有人撑腰,而她负债累累,母亲还扔下她不管,她肺都要气炸了。 陈言肆索然无味地看着台下激烈打斗,指尖点了点太阳穴,慢条斯理警告:“你再出现在她面前,我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再喂你吃下去。” 杜婉欣才不信。 她本性有点坏,脸上却写满未踏足社会的天真。最近跟街溜子混久了,语气也横冲直撞:“你真会吓人,这世界难道没王法了吗?有钱为所欲为吗?我不管,我姐要是不帮我还钱,我肯定会一直缠着她,你要是护着她,那你帮我还吧!” 说完气势汹汹迈步就走。 私人保镖见状想拦,陈言肆曲起指节轻叩两下桌面,示意暂时别管。 既然有人软硬不吃,想换种死法,那他随时满足。 - 这几天雪下得紧。 温书晗在他卧室里酒醒那天,隐约有点懊恼。 舞团公寓住得好好的,这下又要回来被他时刻盯着了。 晚上还要折腾她,她胸前全是吻痕。 傍晚,司机把她接回颐彰公馆,她问家里阿姨陈言肆是不是应酬去了。 阿姨点点头,说先生去希莱会所了,按照以往来推测,今晚应该凌晨才回来。 “好,谢谢。”温书晗琢磨片刻,想清净几天,对阿姨说,“他要是回来,问我去了哪,你就说不知道。” 阿姨想起之前陈言肆交代过,说温书晗要是再走,就不要拦,随她去。 于是阿姨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温书晗出门前,突然想起前两天在冰箱里翻出的雪团。 她的醉酒杰作,捏得怪丑的,也不知道陈言肆留来干什么。 算了,他爱留就留吧。 她快步踏下大门台阶,没走几步,头顶有东西冷不丁出声:“去哪儿?” 她吓一跳。 止步抬头定睛一看,头顶有个三百六十度摄像头。 声音是陈言肆的,夹杂着滋滋电流,低哑沉磁地又来一句:“别这么盯着我看,表情很傻。” “......” 居然在实时监控,他有病吧?! 温书晗手套也不戴,径直抓起地上一团雪,郁闷地搓成雪球,朝摄像头砸了过去。 “陈言肆你神经病!” 一击即中,炸开的雪粒纷然落下。 要是别人这么做,手腕估计要被他折一折。 但扬声器里,混蛋对她的抗议行为无动于衷,反而哄人似的漫不经心说: “别空手玩儿雪。” “会冻着。” 第45章 含温 温书晗看一眼自己微红的手掌心。 确实该戴一副手套了。 陈言肆难得有做人的时候, 她被这份不合时宜的温柔悄然撩拨,身心晃了晃,莫名有点漫无目的。 在大门前原地站了会儿, 她裹了裹羊绒外套, 轻轻吸一记冻红的鼻子,转身回别墅里去了。 刚进玄关, 她倏然止步。 不对。 这招叫什么来着,欲擒故纵? 差点就上当了。 她又毅然决然走出别墅。 进入监控范围, 摄像头冷飕飕出声:“允许你走了?” 温书晗不情不愿止步。 她抱着胳膊抬头,理直气壮:“我要出去买糖炒栗子。” “给你带了。” “......”她目光飘忽一瞬, “还想喝姜茶。” “也带了。” 一时无话可说,她盯着头顶圆乎乎的高科技产物, 闷声抗议:“那你什么时候把摄像头拆了?” 陈言肆欠揍地说:“等你听话的时候。” “......?” 好想打人。 今晚气呼呼洗完澡, 她刻意在十二点之前上床盖被, 制造已经睡着的假象。 凌晨一点多,听见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熟悉的松木和苦橙气息不紧不慢裹挟而来,温书晗紧紧闭着眼, 蜷在被子里安静侧躺着,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里纹丝不动。 片刻, 身旁有陷下去的重量感。 陈言肆似乎刚洗完澡,坚硬身躯带着几缕温热雾气, 懒洋洋撑在她身上,另一手撩开她耳边碎发, 揉了揉她逐渐发热的耳垂。 危险蔓延,温书晗下意识吞咽一下。 身后, 他鼻腔逸出一声轻笑。 “少装,知道你没睡。” 冷不丁被揭穿, 温书晗睁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翻个身盯住他:“今晚不行。” 陈言肆耷着眼睫,平静打量她,指腹揩过她唇角,沉声说:“现在是凌晨,算白天。” “......”什么强盗逻辑。 窗外细雪飘摇,他滚烫体温紧紧覆着她,相拥,热吻,沉入。 她蹙眉掐着他肩膀,陈言肆陷在她似水温暖里,一边闷喘一边吻她,似乎感觉有点寸步难行,他半阖着眼含混道:“以前不是很会吃吗?” 她脸一热:“再说你就出去!” 他懒笑一声,气息纠缠出贪得无厌的哑:“不舍得。” ... 一夜无度,温书晗呜咽半晌,细声细气说明天还要工作,他才勉强收敛。 但混蛋终究是混蛋,食髓知味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晨起时枕边没人,她腰有点酸,还有一丝熟悉的异样感。 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腿根红了,又是吻痕又是齿印,连吮带咬,简直不是人。 含温 第79节 温书晗气得脸热,拿起手机翻通讯录。 之前加了邱助理的微信,她点开聊天界面啪啪打字。 [邱助,他最近出差吗?] [可不可以把他这两周的日程表发我一份?] 消息发过去,那边许久才回:[打字不方便,不如电话里说?] 她想了想。 也是,打字会让邱助留下“背叛老板”的证据,还是直接通话保险。 那边坦坦荡荡打来语音,她快速接通,小小声:“邱助,你悄悄告诉我就好。” 听筒里静了两秒。 一声轻笑。 她呼吸漏拍。 “悄悄告诉你,然后你再趁我出差的时候悄悄逃走?”听筒里声线平稳,尾调扬起淡淡戏谑,清晰沉哑地磨她耳畔。 温书晗心一跳,立刻把电话挂了。 好郁闷。 另一边,陈言肆瞥一眼跳闪切断的通话界面,气定神闲,把手机还给邱助。 邱助双手接过,暗自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捏一把汗。 陈言肆靠着椅背,微垂视线看向桌上一沓文件,不知在想什么。 邱助心惊胆战,以为老板在思考怎么炒鱿鱼,没想到他忽然问:“你那些猫猫狗狗表情包都是从哪儿来的?” 邱助轻轻“啊”一声,一颗心堪堪落地,微笑道:“都是我小女儿发给我的,她刚学会用微信。” “哦。”陈言肆又默了会儿,指尖轻点桌面说,“给我发一份。” “?”邱助慢一拍点头,“好的。” ... 温书晗在浴室里闷闷不乐洗漱。 镜子倒映出她脖子上的吻痕,她越看越后悔早上醒得比他晚,不然就能多踢他几脚了。 混蛋。 正生气,手机放在台面上震了好几下,她慢半拍拿起来看。 [猫猫出现.jpg] [猫猫路过.jpg] “......” 一看备注,是陈言肆。 好惊悚,她差点把手机扔进水池。 这个人不是从来不发表情包的吗? 难道他是觉得,这样她就不会太害怕他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她默默放下手机。 她这边没回消息,陈言肆又来一句:[到剧院了?] 她回:[还没,我在换衣服] 他无理取闹:[换衣服就不能回消息?] 温书晗满头问号,闷闷打字:[你发一堆猫猫狗狗给我,我要回什么给你啊?] 陈言肆:[不喜欢?] 她斟酌回:[表情包吗?喜欢。] [那就回‘喜欢’。] “......” 她才不回“喜欢”,歧义很大。 最后随意挑了个表情发过去。 会议室里,陈言肆看着屏幕里的[猫猫飞踢.jpg],嘴角不经意动了动。 会议刚刚开始,其余几位高层不约而同观察主位,捕捉到某位冷面阎王细微的表情变化。 都猜他是不是在哄女孩子高兴。 ... 温书晗紧赶慢赶到达剧院。 前段时间参与的编舞项目已经修改至第三稿,她今天来剧院,是要把自己负责的编舞部分提交给剧目总导。 提交完毕,中途路过一间专用的大型排练厅,碰见剧组在拍电影。 剧组没有刻意清场,排练厅门口围了一拨前来探班的粉丝头头,还有几个驻足围观的话剧团演员。 温书晗不经意往里一瞥,从人群缝隙里看见里面精心布置的打光设备,聚光灯下是主角路柠,目测在拍一段芭蕾舞戏。 她跟路柠算是半生不熟,以前聚会时见过几次,对方也是舞蹈出身,两人之间有一些共同话题,姑且算普通朋友,有联系方式但不会日常聊天的那种。 温书晗短暂驻足,听见话剧团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 “哇,不愧是女明星,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啧,越漂亮的越有毒,她不是有瓜吗?好像刚出道就被包养了,还脚踏两只船来着。” “假的吧?” “拜托,那可是娱乐圈,越离谱的瓜就越真,知情的大粉已经破防了,上周她电影首映,那帮脱粉的就私下组织了一拨人,往她电影海报上泼墨水,都闹上热搜了。” “啊......” 其实私下再怎么八卦贬低,他们在现实里碰见有魅力的女明星,还是会蹭上去要签名的。 果不其然,这段戏一拍完,他们就上去问路柠经纪人能不能合照。 经纪人摆摆手说不方便,他们沮丧而归。 温书晗正准备走,没想到路柠一眼就看到她。 “妹妹!” 她循声回头。 忽然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在看她,眼神怪怪的,好奇和艳羡混杂。 路柠不顾众人视线,摇曳生姿地朝她走过来:“我收工咯,你等我换套衣裳,待会儿请你吃饭好不好?” 温书晗眨眨眼。 下午也没什么事,她轻轻点头:“好。” 在排练厅门口等路柠换衣服,不远处那帮人又开始八卦。 “那是温书晗吧,《寻芳》的主舞,她居然认识路柠?” “其实我一开始就好奇了,你们不觉得温书晗的背景很不简单吗?” “是诶,我想起来了,每次她一来彩排,剧场后门就会出现好几个外籍保镖,堵得那些偷拍的私生粉根本进不来。” 温书晗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经意瞥去一眼,他们又讪讪闭嘴了。 ... 路柠今天没有行程安排,乐得自在。 两人离开剧院,冬日暖阳映着路边皑皑白雪。 路柠戴上她的小墨镜,上车时问温书晗吃不吃泰国菜。 温书晗坐上副驾,乖乖系好安全带:“都行。” 不多时,银灰色敞篷小跑映上主干道。 路柠一路超车,温书晗下意识攥紧安全带。 路柠冷不丁问:“上次我在夜场走廊跟陆承昊接吻,吓到你了吗?” “......”原来自己当时被发现了。 温书晗淡定摇摇头:“没,都是成年人了,很正常的。” “是吗?”路柠笑了笑,“说起来,我算是小他两岁的......嫂子?” 空气一顿。 温书晗转头看她,几秒之后,又默默收回视线,耿直道:“没事的,只要真心相爱......” 天,她在说什么。 斟酌半晌补了句:“我的意思是,你们自己......处理好关系就行。” 路柠觉得她怪可爱的,带着笑意瞥她一眼,说了一句她没怎么听清的话。 ... 到达餐厅,路柠习惯性坐角落的位置,不想被某些蛰伏的私生饭骚扰。 服务员走过来,一眼就认出路柠:“你是——” 路柠脱下墨镜,做了个噤声手势。 服务员顿了顿,立刻点头,他把菜单递给路柠,路柠又转手给她:“想吃什么就点,我买单。” 温书晗嗯一声,低眸翻了翻菜单。 其实两人饭量都很小,她心想点两份主食应该就够了。 正琢磨着,不知从哪蹿出一个面目狰狞的男青年,硬生生朝她们这桌扑过来:“路柠你对得起我吗?!我这么爱你,你居然爬别人的床!” 含温 第80节 路柠眉眼一压,迅速起身挡在温书晗面前,给那男的来了一脚。 餐厅食客齐刷刷看过来,服务生猛地闪开。 温书晗有点状况外,那男的被踢一脚反而抓狂,眼看着就要扑上路柠,温书晗立刻回神把路柠扯到身后,一手捞过桌上的装饰花瓶用力砸了过去。 砰一声砸中脑袋,男人踉跄倒地,哎哟一声,六神无主却仍要起身反扑,下一秒被及时赶到的保安制住。 场面一度混乱,男人龇牙咧嘴地骂着,被几个保安合力拖走。 温书晗心跳加速,茫然地看一眼手里的花瓶残片。 路柠刚报完警,回身看着她,歪头一笑:“妹妹,可以啊。” 温书晗回过味来,慢慢松开碎片。 其实都是陈言肆教的,让她遇到危险直接上手,不管发生什么,他永远给她兜底。 转眼到了警局。 专用的休息室被空了出来,两人配合警察做了笔录,温书晗砸的那一记属于正当防卫,而那个神经有问题的私生粉即将面临拘留,至于后续,有人处理,她们就不用操心了。 温书晗心有余悸地坐在休息室长椅上,听到门外快速靠近的脚步声。 抬眸看去,陈言肆正大步流星朝她走过来,黑色大衣沾着风雪寒气。 他眉眼冷厉而紧绷,一上来就抓起她的手看,连袖子都要撩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温书晗被他这阵势弄懵了,别扭地把手抽回来,小声说:“我没受伤。” 陈言肆沉着呼吸直起身子,拧着眉心低头看她,语气硬邦邦:“跟你有关吗你就莽上去出头?万一他身上有刀你怎么办?” 温书晗心想那我也不能干坐着吧,私生饭那么可怕,多一份力把人拦下来总是好的。 “温书晗,我跟你说话。” 她委屈巴巴抬眸:“你别凶我。” 陈言肆喉结一滚,被她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得有点失语。 对视片刻,他上前把她按进怀里抱着,控制着情绪,摸摸她头发:“乖,没事儿,没凶你。” 一旁的路柠被视作空气。 她慢悠悠点燃一根女士烟,对他说:“你家小心肝儿太可爱了,还想着保护我呢。” 温书晗的侧脸有点尴尬地贴在他皮带金属扣前,微微一愣。 原来路柠知道他们的关系。 陈言肆一记冷眼扫到路柠手里。 路柠商业微笑:“okok。” 说完就把烟掐了,笑笑说:“ 妹妹,你相信吗?他为你戒烟哦。” 陈言肆脸色一黑:“不说话会死?” 路柠举手投降:“ok,不说了。” 温书晗扯一扯他衣袖,细细出声:“那个,先放开我......” 陈言肆跟没听见似的,紧紧抱着她,在她脑袋上揉一下,警告路柠:“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等着被封杀。” “......” 门外,陆承昊后脚进来,路柠转头看他一眼,冷声:“大忙人,把你炸出来了。” 陆承昊淡然无言,帮她把车开了过来,钥匙放在她面前,话里刻意保持边界感:“大哥在找你。” 路柠笑:“你要送我去见他?” 陆承昊眸色沉沉,两人安静对视,路柠偏开视线冷笑了下,谁也没说什么。 温书晗还在仰头看着陈言肆,让他松开。 陈言肆垂眸睨她:“你长本事了,进局子都不给我打电话?” 温书晗冤枉:“警察说已经打过了......我就没打了。” 陈言肆嘴角一扯,被气到,但又很无奈。 又在她脑袋上揉了一记,力道带着几分怜惜。 温书晗像只面团子一样被他搓搓揉揉,不知不觉,她看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点点难以明说的依赖。 路柠捞起车钥匙起身,慢悠悠走过来,在她面前别有深意地说:“妹妹,意识不到的爱,都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哦。” 温书晗心一颤。 为什么说是......意识不到的爱? 抬眸,又猝不及防撞进陈言肆眼睛里了。 她下意识偏开视线,默然不语。 - 前段时间,《寻芳》送审评奖,今天结果出来,拿了个名副其实的金奖。 周六,电视台邀请幕后主创和演员前来录制一档访谈节目。 后台化妆间里,一名男化妆师给温书晗化妆,没话找话似的跟她聊:“做舞蹈演员是不是很辛苦?” 温书晗平时也会和化妆师聊天解闷,但大都是女生。 今天遇到男化妆师,她有点不习惯,带着一丝陌生冷意说:“还好,习惯了。” “哦。”对方拿着眼影刷扫了扫她眼尾,又问,“晚上是不是累一点?” 温书晗眉心一颤。 “什么意思?” 对方打起哈哈:“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 访谈结束时已经是傍晚。 温书晗待在楼梯间捣鼓手机,想第一时间跟沈文芸打个电话,告诉她舞剧拿奖的消息。 但很快,她意识到时差的存在。 算了,下次再打吧。 她默默上楼,上面一层的通风廊窗传来谈话声。 “像温书晗这种,一晚上是不是很贵?” 她步伐一顿。 是那个男化妆师的声音。 另一道男声应和:“不知道贵不贵,但肯定很累,毕竟要陪不同的人嘛。” “也是,演艺圈嘛,不乱才怪呢,像这种尤物,被金主玩儿坏的多了去了。” 温书晗咬了咬唇,原地站了片刻,想接着迈步时,上方传来一声惨叫。 ——“不是我,是他!是他起的头!” 温书晗心一紧,抬头看去。 被楼梯扶手切割的狭小视野里,一只骨节清晰的手钳制着对方下巴,另一手漫不经心捻着猩红明灭的烟头。 在对方颤抖惊恐时,他把烟头火星朝下,狠狠朝对方嘴巴丢了下去。 下一秒哀嚎连连,夹杂着痛苦的呕吐声,男化妆师跪倒在地,惹是生非的舌头似乎已经被灼伤。 陈言肆居高临下,拍了拍手里沾上的灰,声线平静:“再叫一声,喂你吃个够。” 温书晗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他的恶劣手段,但冷不防来这一下,她还是有点怵。 上前颤着声喊他:“陈言肆......” 他回头,神情平静自若,似乎早就知道她在这儿。 那两个造谣的男人见状,茫然又震惊,腿软得动不了,也不敢溜。 陈言肆下楼朝她走来,一手抚上她脸颊,她皱眉躲了下:“有烟味......” 他轻笑一声,换另一只手轻弹她额头。 “回家了。” 在旁人视角下,是他在百依百顺迁就她。 上一秒狠得毫无底线,下一秒对她说话时又温柔得过分。 两人离开电视台,暮色之中已是雪花漫天。 温书晗埋头踩雪,忽然止步喊他:“陈言肆。” 他抄着兜回身,虚眯了下眼:“又要让我扛你回去?” “......” 他以为她停下来是不想跟他回家,又想对她来硬的。 温书晗摇摇头。 想起他刚才又一次亲自下手摆平烂摊子,她挺想说“谢谢”,但他不爱听。 她吸一记鼻子,讷讷开口:“我是说,我抱抱你吧……” 第46章 含温 陈言肆只稍稍停顿了一秒, 神情微变。 他阔步上前,温书晗做好“友好拥抱”的准备,不料他直接掐住她后颈疯狂吻下来。 含温 第81节 “唔!”她惊得踉跄, 眼看就要朝后栽进雪里, 被他勾住腰身一把捞过去。 体温滚烫相撞,她堪堪站稳, 呼吸乱了节奏,仅存的一点氧气被他掠夺殆尽, 她轻微反抗,他动作倏然激烈, 勾缠挑衅步步紧逼。 周围风雪飘摇,身前却烈焰滚烫, 简直冰火两重天。 热吻激烈辗转, 她觉得自己嘴唇快肿了, 忍不住在接吻间隙里含糊抗议:“你得寸进尺!” 她委屈欲泣地骂,陈言肆愈加起兴,结实充血的手臂紧紧箍着她, 喉结上下涌动,吻出压抑的闷喘。 温书晗被他掐着后颈被迫仰头, 他呼吸的热气尽数洒在她红透的面颊,融化那些细小雪花。 站着跟他接吻简直是种磨难, 他吻得横冲直撞酣畅淋漓,而她脖颈酸痛, 踮着脚站都站不稳,却还要想着怎么换气。 她面红耳赤快要窒息, 愈发承受不住,在他肩上锤打几下, 又连着呜咽几声,气息焦急又轻细,勾得他喉结坚硬。 陈言肆似乎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下一秒终于意犹未尽地退开。 热吻藕断丝连,她几乎昏了神,双目失焦地望着他。 他粗砺指腹摩挲她沾着水渍的唇角,漆黑眼眸注视她,眼底燥欲流淌,恨不得下一秒继续吞噬。 原来不管是牵手还是拥抱,只要她有那么一点点主动,都会成为他亢奋的燃料。 寒风扑面,温书晗拾回一点清醒,气呼呼踢他一下。 他倒好,气定神闲纹丝不动,一手摸摸她发烫的脸颊,嘴角带着餍足意味轻轻一动。 她拍开他作乱的手:“我只说抱抱你!谁让你这样了!” 他煞有介事地狡辩:“风太大,没听清。” “......无赖。” 她绕过他大步往前。 陈言肆三两步跟上来,脱下大衣裹住她,一阵连拎带掳,把他闷闷不乐的姑娘塞进副驾。 车里暖烘烘,温书晗把用来裹她的大衣脱下来,团成黑黢黢一团抱在怀里,当成某人的脑袋往上锤了一记,指桑骂槐:“混蛋。” 陈言肆倾身越过来给她系好安全带,顺势在她脸上掐一下:“小没良心,你也就会这几句。” 那可不止,她别开脸跟他较劲:“坏东西。” 陈言肆照单全收,一手打着方向盘给车子掉头,另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欺负上瘾了这是。 ... 今晚ulive有场局。 周纪那几个太子.党听说温书晗舞剧获奖,专门包场给她搞了个庆祝派对。 实在大费周章。 周纪对此表示小菜一碟:“妹妹,有人永远年轻永远不务正业,说的就是我,嘿嘿,玩就要玩得尽兴,管它什么烧不烧钱,我就喜欢烧钱!” “......” 从高中算起来,这么些年过去,陈言肆这帮朋友还真是没什么变化。 周纪一如既往地浪荡销金,梁煜泽则坚持中庸之道,玩乐挣钱两不误,悄悄摸摸入了不少股份,而陆承昊依旧在制片领域深耕,性子一直很稳。 剩下那帮三代就不必说了,从少年时期开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没顶着姓氏给家里添乱就不错了。 似乎只有陈言肆百无禁忌但又四平八稳,骨子里有种亦正亦邪的气质。 二十七岁的年纪,两万七千个心眼子,城府深手段也狠,坐稳话事人的位子就开始搞独.裁,能力毋庸置疑但也确实很坏。 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温书晗暗自腹诽。 今晚热闹非凡,周纪不知从哪儿薅来一拨性感网红,男女都有,一帮人聚在舞池中央兴奋热舞,扭着扭着就转头跟旁人接吻,在纸醉金迷里纵情声色。 温书晗见怪不怪,毕竟大学时就托周纪的福看过这种盛况。 她坐在沙发一角,默默咬着吸管嘬果汁。 场内声浪喧嚣,节奏跳跃,中间有一首外文歌的歌词很色情,她只听见一句稍微不那么黄的: 「 i walk away but can't escape my shoes. 我明白应尽早脱身,却身不由己地贪恋 」 镭射灯斑斓闪耀,舞池里有帅气男生脱了上衣露出腹肌,收获一波尖叫。 陈言肆刚在外面打完一个电话,不紧不慢走特殊通道进来,指间夹了根猩红明灭的烟,没抽几口,半路给掐了。 周纪玩骰子摇出两个六,欢呼时视线一晃,对陈言肆挥挥手:“这儿!” 场内暖气充足,陈言肆脱了外套,身上一件垂感极佳的黑色衬衫,衣袖挽至一半,露着青筋凸显的小臂。 繁杂光线掠过他锋利不羁的五官,他漆黑视线漫不经心扫视全场,一眼就盯到一个乖巧白皙的侧脸。 她一如既往地岁月静好,不跟别人玩骰子,目光却盯着台上的腹肌看。 陈言肆脸色一沉。 他穿过无数道对他爱慕打量的目光,径直坐到温书晗身边,搭起二郎腿幽幽嫌弃:“跳的什么东西。” 温书晗浑然不觉空气里的酸味,客观道:“他们身材蛮好的,私下练得很辛苦吧。” 他冷嗤一声:“你倒挺会心疼人。” “......”谁又惹他了。 温书晗自顾嘬果汁,不经意间往边上挪了挪。 他身上太热了。 半晌,一帮纨绔酒酣意浓,有人提议玩游戏。 梁煜泽朴实无华:“来个真心话大冒险?” 周纪嫌他老土:“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啊,土掉渣了,玩儿点别的。” 于是让人拿来一条黑色的软绸眼罩。 要玩“识人游戏”,戴眼罩的一方负责猜,猜对可以让对方回答问题或是做一些出格的事,猜错就要被罚酒。 温书晗以前看他们玩过,基本上都是让女孩子来猜。 毕竟全程需要摸来摸去,总不能让男的占女孩子便宜,反过来就好多了。 但本质仍是酒桌游戏,里头那点儿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总是有的,都是成年人,大家都懂,玩的就是一个暧昧。 第一局开始,需要抽人。 酒瓶在桌上快速旋转,慢慢停下来,瓶口直直对着温书晗。 “......”她愣了愣。 陈言肆神情微变,淡淡瞥她一眼。 “哈哈,妹妹开门红!”周纪兴致勃勃把眼罩给她。 今晚本来就是给她庆祝舞剧获奖的,玩个游戏而已,她总不能扫兴。 第一轮就由她来玩。 被猜的几个人需要互换衣服,给辨认者制造一些迷惑选项。 她也不知道被猜的人都有哪些,等他们背对着她换完衣服,她眼罩也戴好了。 玩游戏时大家都很迁就她,圈子里一起玩的女孩子主动扶她到沙发前,笑着提醒她:“开始喽妹妹。” “嗯......” 眼前一片漆黑,她有点不适应。 隐约感觉得出,面前沙发上坐了四五个男生,体温都热气腾腾。 从左到右,她开始依次辨认。 靠近,手伸过去,最先摸到一件带着银链的皮夹克,质感冷硬,有点风骚。 不是陈言肆的风格。 刚要触碰另一位,下一秒,她却从充盈一室的烟酒气里闻到熟悉的气息。 是他的味道。 她指尖一颤。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陈言肆正优哉游哉打量她,幽深视线黏在她身上。 温书晗顿了许久。 其实她很早就已经记住他的味道。 大概是高一,那天是领导检查仪容仪表的日子。 陈言肆没穿校服,直接趁着她体育课脱外套休息的时候,很恶劣地把她的外套顺走了。 她正跟同学聊天,忽然觉得不对,下意识回头一看。 挂在横杠器材上的衣服已经不见了,不远处是一个桀骜不驯与人同行的背影,手里漫不经心甩着她的校服。 什么啊,他穿着又不合适,拿她的干嘛?! 直到第二节 课,衣服被一个不熟识的学姐还了回来,她气呼呼一闻,衣服上都是他的味道。 冷冽的杜松香,辛涩的苦橙叶。 整个上午,她被迫浸在他的气息里。 课间,班上女同学谈论最近看的五花八门的小说,聊起信息素。 她们说,作为“标记”的一种形式,a会让o记住他的信息素味道,以便于后续****。 温书晗埋头写题,被那些色.情字眼搅乱思绪,不自觉耳根一热。 什么东西啊......真是经不起联想。 她好想把衣服脱下来。 但领导会突击检查,在他们来之前,她又必须得穿着。 含温 第82节 终于熬了一天,傍晚回到老宅,她闷闷不乐把衣服丢进洗衣机。 规规矩矩洗了一遍,烘干了再拿出来,她蹲在烘干机前闻了闻。 怎么感觉还是有陈言肆的味道呢...... ——“温书晗。” 她身子一僵。 木然转头,陈言肆正抄兜倚着门框,松散目光打量她,嘴角弧度饶有兴味。 好诡异的场面。 她脑子里白光一闪,立刻把外套扔回烘干机。 但掩耳盗铃毫无用处,刚才她反反复复嗅衣领味道的场面,已经被他看见了。 她蹲成一团默然不语,陈言肆懒笑一声。 “你要是想闻,可以直接贴着我脖子闻。”他大言不惭,上前几步停在她面前,低身看着她,补一句,“不用这么鬼鬼祟祟。” 她避开他视线,生涩吞咽一下。 “......你才鬼鬼祟祟。”她碎碎念,“都怪你,非要把我的外套拿走,都染上你的味道了,洗都洗不掉。” “你很讨厌我?”陈言肆打断她。 “......没有。”她温吞回答。 下一秒,陈言肆半蹲在她面前,一手撑在烘干机上。 冷不丁面对面,温书晗呼吸一顿。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靠近,再靠近。 温书晗退无可退,莫名紧张:“你干嘛......” 陈言肆淡淡出声:“记住了吗?” 她攥着手指:“什么?” “我的味道。” “你......”她瞳孔一震,脸都红了,讷讷开口,“你变态吗?” 陈言肆不置可否,目光幽深平静,盯着她说:“既然你不习惯我的味道,那就让你习惯为止。” ... 耳边炸开新一轮声浪。 温书晗心一颤,思绪猛地落回现实。 漆黑视野里空无一物,而她的手腕不知什么时候被眼前人握着,牵引着。 慢慢地,她的手掌贴到他面颊。 她已经知道对方是陈言肆了,只有他会这么坏。 她脑子一团乱,不顾一切想把手抽回来,刚一动,他就反向一扯。 她不设防地重心一偏,屏息跌到他身上,另一手撑住他肩膀。 周围有起哄的低呼声。 他们不知道她和陈言肆的关系,只把这一刻当成一场游戏。 温书晗呼吸漏拍。 这个混蛋,能不能分点儿场合?! 正气闷着,下一秒,掌心有温热轻啄的触感。 陈言肆居然在......亲吻她的手掌心。 众目睽睽之下,周围人越是没发现,他就越来劲。 跟大学时候一个德性,他就是喜欢这样。 温书晗咬了咬唇,脸颊已经发烫。 彼此近似交颈相拥的姿势,她贴在他耳边低声警告:“你快放开......这里很多人。” 陈言肆偏过头,暧昧呼吸洒在她脸侧,拂动几缕垂散的发丝。 “人多不是正好?”他拖着慢悠悠的语调,哑声威胁,“带你回忆以前,聚会一结束我们就回家做.爱的时候。” “你——”温书晗很想打他,但碍于人多,不好闹出太大动静。 片刻,他忽然审问她:“别人的腹肌好看么?” “......”温书晗紧紧攥拳,压低音量反驳,“他们就在我面前,我扫一眼就看到了,这也怪我吗?你有病啊......” “我有病?”陈言肆轻笑一声,“那我现在吻你,岂不是——” “你别说了!”她整个人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 眼罩遮挡了视线,嗅觉就无限放大。 鼻尖萦绕着属于他的气息,从他脖颈处散逸出来的,带着压迫感的沉冷香味。 半晌,他气音含浑地问:“记住了么,我的味道。” 第47章 含温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 指不定被误会成什么意思。 温书晗应都不想应他。 她紧绷的手指松开他肩膀,憋着一股较劲的意味慢慢往上移,摸到他温热蓬勃的脖颈动脉。 真想掐一记。 场内声乐噪耳, 依稀听见周围有人诧异。 “陈言肆喝酒了?” “没啊, 一口都没喝。” “那他这是?......” 意思是陈言肆今晚极其反常。 以前别说是玩游戏了,围观他都嫌费劲。 毕竟已经厌腻了灯红酒绿, 没什么以身入局的欲望。 不少女生私下嗔他不解风情,别人也没机会跟他这些五花八门的暧昧游戏。 但今晚不一样, 他看起来挺解风情。 情况都这样了,管他什么反不反常, 反正占到便宜就是赚,有人已经跃跃欲试:“早说陈言肆要玩儿啊, 我还会傻了吧唧干坐着?” 边上一男的笑:“待会儿你试试呗, 看他能不能离你这么近。” 他们都猜错了, 这事儿得分人。 只有身前出现的对象是温书晗,他才能兴致不减。 陈言肆怀里的人正在小心翼翼寻找重心,双腿微微岔开, 一条细直的腿原地站稳,另一只曲起的膝盖支撑在沙发边缘。 她以为膝盖周围没什么障碍物, 实则是嵌在了他双腿中间。 她兀自动来动去,好几次碰到他大腿内侧。 他眸色一动, 沉浑气音绕在她耳畔,带着警告意味:“别蹭。” “......你不许说话了。” 温书晗什么都看不见, 浑浊光影隔着一层软绸,在她视线之外模糊游转。 她心思一动, 双手捧住他棱角分明的脸,啪啪拍了两下。 仿佛在公报私仇, 准备扇他。 两下拍完,她已经觉察出陈言肆情绪不佳。 那双漆黑眼眸隔着一层软绸牢牢盯住她,冷森森的视线几乎把她眼罩刺穿。 她假装没猜出来,身子往边上移,准备换下一个。 周纪哈哈一乐:“剩下几个男的,手脚都给我老实点儿啊,别乱摸人家妹妹。” 音落瞬间,温书晗悬在半空准备触摸的手突然被人擒住。 拔萝卜似的,他二话不说把她从沙发上拎了起来。 她躲不及,轻轻“啊”了声,踉跄时取下眼罩,一抬眸就撞进他幽戾视线。 温书晗吞咽一下,皱眉使眼色:“你别在这里乱来。” 陈言肆黑着脸:“想故意惹我生气?” 她偏开视线:“谁让你刚才欺负我。” 看一眼腹肌他就要生气,那不如气到底好了,反正总是要生气的,让这坏东西气个够。 两人冷飕飕对峙,任谁看都像是小情侣闹别扭。 其余人面面相觑,很快从微妙的空气中觉察到了什么。 但又生怕猜错,只好讪讪问:“怎么啦,不玩儿啦?” 梁煜泽踢了周纪一脚:“全是你的馊主意。” 周纪一头雾水:“我又怎么了?关我什么事儿?” ——“有局又不叫我,你们真不够意思。” 郑遥姗姗来迟,把包往沙发上一甩,正好撞上此刻古怪的气氛。 众人嗅到一丝修罗场的气息,全都很上道地闷不吭声,各自挠挠鼻梁,假装刷手机。 含温 第83节 周围全是待机模式,只有郑遥一人独自开机,化身强功率电灯泡,抱起胳膊呵笑一声:“我早就说,你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 陈言肆懒得理她,温书晗也暂且顾不上她。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暗里较劲,温书晗用力挣了挣手腕,瞪着陈言肆:“你放开。” 陈言肆浓眉轻压,眸色暗了些许:“温书晗,你欠我一回。” 她微微一怔。 原来他一直记着。 两年前承诺好,要在他出国前夕对朋友们坦白彼此关系,最后却被她一句“我们不合适”轻飘飘抹去了。 论翻旧账,谁能有他在行。 温书晗闷闷不乐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还你吗?” 陈言肆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说:“原封不动地还。” 两人仿佛在加密通话,旁人听不清也听不懂。 郑遥以为他在生温书晗的气,一时有点幸灾乐祸:“这下好了,惹他不高兴了吧?我就说,他总有一天会腻的,不过是图个新鲜,又不是真的喜欢你,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梁煜泽耳一动,心思缜密地瞥她一眼,示意她别说了。 郑遥不以为然:“怎么了?我说我的,有人不爱听就走呗,我碍着谁了?” ——“我们谈过恋爱。” 温书晗忽然说。 众人齐刷刷抬头。 温书晗破摔子破摔地补一句:“陈言肆是我前男友。” 周纪傻眼:“你们......谈过?” 温书晗刚想点头,陈言肆懒洋洋抢先一步:“在谈。” 她驳回:“分了。” 他压制:“没分。” “?” 她说一句他就堵一句,最后她无话可说,沉着脸挣开他的桎梏,脚下生风离开卡座。 迎面来了个服务生,对方小心谨慎推了个三层奶油蛋糕过来。 温书晗刻意避让。 错身而过,她不知道的是,奶油里面藏了条矢车菊蓝宝石项链。 俗气招数是周纪想的,东西是陈言肆在拍卖会上高价竞得的。 场内喧嚣依旧,陈言肆看着不远处一个倔强离去的背影,腮帮子紧了紧。 下一秒没有追出去,只是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他自顾坐下来,脱下身上这件不属于他的外套,甩到一边。 一股低气压席卷而来,众人顿时噤声。 郑遥还想凑上去说话,被梁煜泽扯着胳膊带走。 服务生把蛋糕推到面前,周纪对他飞一个眼色,他立刻会意,把餐车放置妥当就立刻溜了。 陈言肆低眸给自己倒了杯酒,沉暗目光盯着簌簌流下的酒液,不知在想什么。 空气里浮着奶油甜香,周纪悠悠出声:“那个,里面的项链......” 他神情平静:“扔了。” 空气沉滞。 周纪轻咳一声,临危受命,让人把蛋糕里的项链盒子掏出来,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刚有动作,陈言肆眼风扫过去:“拿来。” “......”又不扔了? - 温书晗全程畅通无阻离开夜场。 她对这一片不太熟,没走太远,半路停下来坐在后门草坪的石墩子上,呼吸缓了缓。 片刻,手机贴着掌心震动。 陈知棠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调整情绪接通。 “棠姨。” “晗晗,你在哪儿呢?” “我在外面......” “哦......”陈知棠温声试探,“上次回来吃饭,爷爷说让你搬家,你决定好要搬了吗?” 她斟酌几秒,轻叹:“棠姨,我不想搬。” 陈慈远送她的那套公寓价格不菲,但用意特殊。 薛明成就在楼下,早晚上下班肯定会碰面,想想就尴尬。 陈知棠也无奈,说起陈慈远最近身体不好,总是担心她的安全,想有个靠谱的人照顾她。 “说实话,爷爷挺满意小薛的,要不你俩试试?” 温书晗低着头,手指揪了揪毛衣上的短绒:“棠姨,我不喜欢薛明成。” 陈知棠像个知心大姐,很温柔地问:“那你喜欢言肆吗?” 温书晗揪起一丝短绒,被风吹跑了。 该怎么说呢。 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他,觉得他坏得没边。有时候又觉得他特别好,好到她整颗心都跟着颤。 她手指冷冰冰的,在寒风中缓缓攥紧。 语气有点怅惘:“棠姨,我欠他好多钱......” “啊?你欠他多少?” “八百万......” 听筒里顿了顿。 “哦,还好,我最近又画了两幅大写意,卖出去也是这个价。” “......”怎么感觉被补了一刀。 她声音更小了:“棠姨,我说认真的,我真的欠他很多钱。” “傻孩子,他又不缺钱,再说了,还有你棠姨我呢,姨帮你还,多大点事儿。” 她攥着手机,鼻梁一酸。 陈知棠听她气息不对,连忙安抚:“哎哟怎么了,别哭别哭,哎,你从小养在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孩子呀,给你花点儿钱怎么了?只要你高高兴兴的,那就是最好的,不哭啊,不哭......” 温书晗眼眶酸涩,啪嗒啪嗒掉了几滴眼泪。 明明也不想哭,但那种心头微涩的感觉就是抑制不住。 一直以来,好像获得越多的爱,她心里就越沉。 从小没有得过这么纯粹的疼爱,现在得到了,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该怎么回报,如果没能力回报,又该怎么办”。 她哽咽几下,哭过的声音软绵绵的,对着电话那头温吞道:“棠姨,谢谢你,我自己还钱就行......至于搬家的事情,我再想想吧......” 陈知棠沉吟片刻,忽然问:“你现在是不是跟言肆住一起?” “......嗯。”她揩了揩眼角泪水,语调绵软含糊地恳求,“棠姨,你不要告诉爷爷,他会生气。” “唉。”陈知棠真是操心,“是不是言肆逼着你跟他同居的?” 温书晗短暂无言,身边突然有人抢走她手机。 她一愣。 “对,我逼她了。”陈言肆十分欠揍地替她回答。 温书晗登时回神,起身夺他耳边的手机:“你还我!” 陈言肆一手摁住她脑袋,对电话那头气定神闲地说:“强扭的瓜也是瓜,我不爱吃甜的,苦的正好。” “......?” 温书晗被他当面团一样扣压在掌心,她脚都踮不起来。 手机还没抢回来,通话已经被他挂了。 她好郁闷,红通通的眼睛注视他,尾音还带着一点委屈巴巴的哭腔:“你今天是故意报复我的吗?” 陈言肆半冷不热看着她,指间随意勾转,把她的手机来回翻了两面:“搞清楚,谁报复谁,你往我脸上拍那两下就这么算了?” 她眉心一拧,被他惹炸毛了:“我又没打你,明明拍得那么轻,你又在这儿夸大事实......” 她气闷地别过脸,陈言肆神情一变,突然掐着她下巴吻过来。 她惊呼一声踉跄往后,这回他故意不扶,两人双双跌在草坪上,一记闷响。 他好整以暇撑在她身上,舌尖追逐勾缠,吻出淋漓尽致的水渍声,吞没她含媚而不自知的几记呜咽。 这人一放纵起来就没完没了,温书晗招架不住,耳根蹭地红了,抬起膝盖用力顶他,在毫无章法的吻里艰难出声:“陈言肆你疯了!这是草地!” 陈言肆半阖着眼,轻微退开一点距离,指腹摩挲她脸颊,气息里滚烫的哑:“我当然知道。” 说完又灼急吻了下来。 温书晗被他缠得腰肢酸软,手腕刚抬起来就被他擒住,连捶打都没了力气。 草地上还有一层未化的雪,在体温交织时快速融散,伴着节节攀升的温度,水流潺潺。 含温 第84节 这片草坪宽阔无边,原本计划是开发成高尔夫球场,远处还连着几座起伏的草坡。 周围寂静冷清,只有几盏孤灯整齐伫立着,沐着野外的月光温然闪烁。 陈言肆掌心滚烫,火苗似的探到她红痣周围,拢下来时狠力揉了一记,她蹙眉闷哼一声,极力忍耐。 他越肆无忌惮,她就越慌,生怕有人过来。 吻到快要窒息,她闭眼躲开他下一步掠夺,急喘着别过脸,声线颤抖:“不能在这儿......” 陈言肆捏住她下颌将她掰过来,眼底闪过一丝风雨欲来的深暗,直直盯着她:“很怕?” 她咬了咬唇,被他气死:“你废话......” 月光下,她面色潮红,眼尾一抹浅晕像酒后微醺,迷离又清媚。 陈言肆目光幽灼,不经意间喉结一滚。 指尖撩起她衣摆。 她连忙伸手去挡,被他扣住手腕压在草叶上。 眼神对峙,他不可理喻地憋着一肚子坏水:“不巧,你越怕我越来兴。” 温书晗心下一怔,立刻抬起膝盖踢他:“你有病!” “是,我有病。”他从善如流。 温书晗耐着性子:“之前欠你的一回我已经还给你了,他们也都知道了,你还要怎么样?” “要你向我保证。” 陈言肆沉声:“保证不跟薛明成联系,不搬到他楼下,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我。” “否则现在就做。” 第48章 含温 谁想平息风浪, 谁就要自觉示弱。 温书晗浑身紧绷,掐在他肩上的手愈发颤抖。 “我保证......” 陈言肆一针见血地揭穿:“说谎。” 她双眸噙泪,无可辩驳地望着他。 潮湿泪雾裹着浅棕色瞳孔, 因惧怕而失措的睫毛上下震颤, 撞向他燥热的心肺,总让他想起她双腿搭在他肩上时那双哭红的眼, 还有攀附在他腰上时那股有意无意的撒娇劲。 她是很乖,但也太难捂热。 他偶尔后悔在她身上培养出的那点獠牙, 让她多了几分本领,学会了说谎, 还愈加擅长逃脱。 一股脑的全用来对付他了。 他太了解她,软硬兼施对她没多大用处, 到头来她只会仗着他的心软越跑越远。 现在好, 又冒出个备受长辈青睐的薛明成, 这狗东西偏偏还是个绅士作派,比他温柔体贴比他通情达理,言行举止茶香四溢。 万一她哪天善变, 心动了就义无反顾奔向姓薛的,那他会在婚礼上一枪蹦了对方脑袋当礼花。 然而他并不会等到那一天到来。 从前她不想惹人注目, 想人前生疏人后纵情,他顺着她。不想忤逆长辈, 想分手,他也顺着她。 但两年过去, 他发现什么都能由着她,唯独分手这件事不行。 他死都不允许她离开。 既然温和手段对她没用, 那不如暴露本性。 让她害怕也无所谓,被她讨厌也无所谓, 如果能一辈子纠缠不休那也如他所愿。 就是要在她心口刻上他的印记,在她脚踝上挂把锁,在她腿根植入一枚跟踪芯片—— 就是要狠到底,她才能服。 ... 短暂的视线交灼,温书晗在他眼底看到隐隐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心跳如擂鼓:“你要是想,我们可以去车上......” “没意思。” 陈言肆微凉的手指探进她唇内,搅出她一声轻柔细碎。 坚硬指骨强行堵住她喘.息的机会,他掐住她下颌重重吻下来,唤醒骨子里的凶狠欲望。 一场风卷残云的讨伐,草叶折断的凌乱声响充斥在耳边,陈言肆在她缺氧的呜咽声里撕扯防备,咬住她颤抖的唇,破开她所有防线。 他粗狂地吻着,没入温热领域横冲直撞。 讨伐者早已做好一切安排,这里根本不会有人闯入。 细碎雪片裹着一阵狂风,飞旋碰撞。 他好像怒火中烧,她越哭他就越狠。 她掐住他紧绷充血的手臂,却找不到任何安稳的平衡,他微阖着眼同她纵情深吻,要热焰在血管里洄游冲撞,要她下一秒就学乖。 她完全失却逃脱的力气,所有细密感官被他掌控着,好不容易重拾一点氧气,又被他吻过来强硬掠夺,成倍的酥麻感缠住她四肢百骸。 煎熬起伏,她双手快要攀不住了,陈言肆没给她走神的机会,狠狠咬住她嘴唇,加重力道让她清醒。 他在疯狂中逼问:“谁说跟你分了?” 她眉心紧蹙,空泛失焦的眼里满含热泪:“那天在机场,你答应分手的......” 他压抑沉喘着,一手掐住她脖子:“迁就你这么多年,你要什么我没给?当时你用那种眼神看我,不就是算准了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你没办法,教你那些拿捏人心的招数到头来全用在我身上,你怎么这么有本事?” “不是......”她颤声呜咽,“是你答应好的,分手之后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现在又要逼我......” “因为你爱我。” “我不爱你......” 他眉眼狠厉:“你再说一遍?” 她浑身颤抖,心跳声传至耳骨,泪眼朦胧地重复:“我不爱你......” 陈言肆漆黑无尽的眼神几乎将她贯穿。 雪花在寒风里剧烈动荡,他停下几秒让人溺毙的狠,手掌抚上她脸颊漠然冷笑:“宝宝,你还真是难教。” 温书晗被他肆虐得缓不过劲,嗓子哭哑,清丽动人的面庞一片潮热。 他乐此不疲掠夺无度,她红着眼眶想扇他一巴掌,却被他擒住手腕吻她跳动的脉搏。 她身心艰涩,他也没能尽兴,最后软若无骨的身子被他用大衣裹着捞起来,回到车里又是一阵耳鬓厮磨,狂吻激荡。 陈言肆根本无法平静地爱她。 平淡都是假的,只要她有一丁点离开的心思,他体内的狂风骤雨就会被及时唤出,刁钻狠戾,没完没了。 不知用什么词语才能彻底归纳彼此的种种,两人之间似乎有青梅竹马的默契,也有情浓意切的酣畅,他霸道凌冽地掌控她,也会柔情缱绻地哄她。 深夜荒唐放纵,他颈侧留下无数道被她任性抓挠的指痕,换来她锁骨周围一片绯红,腰侧被他掐出深浅错落的红印,嘴唇被他吻得麻木。 她双眸迷离空茫,他也情难自控地沉沦,缠在她耳边说爱她,好爱她,她是他最乖的宝贝。 但她一点也不乖,说讨厌他,不爱他。 他逐字逐句地反驳,嗓音嘶哑地威胁她,要把她关起来,关在环海的孤岛上,关在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小屋里,让她清清楚楚地看着,看他每日每夜缠爱她的过程,看她自己凌乱迷失的表情,直到她学乖为止。 陈言肆掌心滚烫,彼此十指紧缠,温书晗挣脱不了,哑声骂他:“疯子......” “对,就是疯子。”陈言肆从不反驳自己有病。 他起伏的胸腔紧贴她后背,喉结焦躁涌动,鼻尖蹭在她耳边闷声喘.息,手指撩开她耳边汗湿的长发。 “宝宝,我们结婚。” 她鼻梁酸热:“不要......” “乖,你要是害怕,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不让爷爷知道。”他痴迷地嗅着她颈侧的暖香,气息闷沉地诱哄,“结婚好不好,跟我私奔,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除了离开我,什么都满足你。” 她心跳加速,整个人像被火烧一样被他紧箍着,动弹不得,只能承受:“你别这样,清醒一点......” 她稍微反抗一下,他就进一步强悍无理:“你怎么还是学不乖。” 无论她怎么求饶怎么劝,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在他狂野强厉的衬托下显得苍白无力。 整夜荒唐辗转,从干涩的草叶,到车内坚硬的皮革座椅,再到柔软的被枕,直到她喉咙干涩,体温直线攀升,昏昏沉沉地跌伏在他肩上,再也无力同他接吻。 ... 中午,温书晗从杂乱的梦中醒来,浑身酸痛不堪。 稍微一动,竟然寸步难行。 右手手腕不知被什么东西钳制住,泛起轻微的痛感。 她睡眼惺忪,深呼吸的同时皱了皱眉,勉强让自己清醒。 半晌,睁开眼转头看去。 她瞳孔一震。 目光所及,手腕被一枚内圈光滑的金属手铐扣住,另一边圆环锁在床头增设的木棱上。 瞬间气血上涌,她用力扯了几下,根本扯不断。 忍无可忍:“陈言肆!” 没人应她,不过很快,卧室门被打开。 进来的不是陈言肆,而是家里的阿姨。 温书晗安静几秒,咽下一点焦灼情绪,不对无关的人发火,开口时声音已经很哑:“阿姨,陈言肆他人呢?” 阿姨面露难色,上前把餐盘放在床头的圆几上,躬身说:“先生出门了,他说......您就在家好好待着,舞团那边给您请了假,您待会儿把午餐吃了,就休息吧......” 含温 第85节 温书晗哪里吃得下,气都气饱了。 她又扯了扯被禁锢住的手腕,问阿姨:“这个东西的钥匙在哪儿?” 阿姨爱莫能助,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温书晗咬了咬唇。 “算了,可以帮我拿把刀子过来吗?” 阿姨愣了愣:“刀......刀子?” “对。”温书晗应完又想了想,这东西这么硬,用刀估计也砍不断。 索性换种思路:“你就跟他说,我要自残了。” “......” 屹松总部。 陈言肆乘电梯下楼时接到电话,听筒里,家里阿姨语气焦虑,说让他快点回去,温小姐想不开要自残了。 陈言肆眸色一沉:“开视频,对着她。” 阿姨领工资办事,不能拒绝,只能照做。 片刻,视频通话里的场景换到卧室。 摄像头离她半远不近,屏幕中央出现她倔强清丽的侧脸。 她专心致志研究手铐,发愁了好长一段时间,耳朵都气红了。 但这副手铐实在是太适合她的手腕尺寸,任她怎么连拉带扯,都无法从手铐里解脱而出。 ——“听说你要自残了?” 声音冷不丁冒出来,温书晗视线一晃,看见阿姨正无可奈何地举着手机拍她。 果然,就知道他不会信。 两人实在是太熟悉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预想范围内。 好郁闷,有时候真的巴不得两人是刚刚认识的状态。 温书晗咬咬嘴唇,顺水推舟:“对,你回来就只能看见一具尸体了。” 扬声器里轻微一顿,静无波澜地设想:“那我得提前安排好,让你的骨灰跟我的装在一个盒子里,我们埋一起。” “......”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无力回天,生无可恋。 温书晗偏开视线,话里一丝心如止水的倦烦:“阿姨,他有病,你把电话挂了吧。” “不准挂。”陈言肆一句驳回。 “......”阿姨心想那我到底听谁的? 见多识广的阿姨斟酌片刻,把手机放到温书晗没被锁的那只手里,默默远离战区,很贴心地把门关上。 温书晗气闷地把手机丢进被子里,不管他。 尽管屏幕里一片漆黑,陈言肆也没挂,百无聊赖地听她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 离开一层的候梯厅,陈言肆划着手机阔步往前,身后跟着的邱助谨慎出声:“一会儿是回颐彰公馆,还是直接去南郊会所?” “回去。”毕竟家里还有人等着他,“其他事情推到明天。” “好的。” 邱助从侧门离开准备去开车,陈言肆独自往正门方向走。 宽阔的玻璃幕墙外光线温热,一丝一缕洒进来,勾勒出大厅里一个熟悉的中年身影。 对方在等着他。 陈言肆凝神止步。 对方早就看见他,此刻从休息区的沙发椅上站起身,隔着几米距离与他对视。 那么多年过去,总部的安保都换了一批,没人认得出大厅里这位白衫黑裤的中年人是上一任话事者。 无言许久,陈显钟温声喊他:“小言。” 陈言肆好久没听见有人这么叫他。 他不动声色,像跟一个陌生人对话:“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陈显钟不知上哪听说了他的事情,言简意赅地提醒他:“强求无用。” 从一个摧残者口中听到这句话,着实有点可笑。 陈言肆扯了扯唇角,嘲弄道:“是无用,因为我妈她从一开始就不爱你。” “我跟温书晗不一样。” 陈显钟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儿子,忽然有种冰冷的陌生感。 小时候,儿子喜欢什么,他就故意毁掉什么。 他极其享受这种操纵感,导致陈言肆在成长过程里,从来都没有真正得到过自己想要的。 后来戚林怡去世,他独自在小镇里浑浑噩噩生活,等他彻底意识到错误时,已经晚了。 妻子被他害死,儿子也因为他的影响,被迫生出一种畸形心理——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拥有自己想要的。 “小言,这是病。” 陈言肆淡笑:“我知道我有病。” “但你没资格提醒我,因为我跟你不一样。” “如果她死,我会跟着死。而不是像你一样,躲在角落里苟且偷生。” 音落,陈显钟低眸,略显无措地看了看地面:“我......我对不起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 “对不起就去死。” 陈言肆简单粗暴扔下一句,掠走一记冷眼与父亲错身。 陈显钟叫住他:“小言,当年是你利用你爷爷,把书晗带回家的?” 陈言肆止步。 声线平直:“是我又怎样。” 她亲生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她失去了家。 而他在暗处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但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还不具备与世界抗衡的能力,只能利用一些计谋,让她跟陈家扯上瓜葛。 他要把她带到自己身边,看着她长大。 他不要让她跌下去,更不想让她平淡地往前走,他要用尽一切资源托举她,让她攀更高的山,走更远的路,让她熠熠闪烁。 世界想破坏她,他非要塑造她。 通话还在继续,一分一秒,温书晗的手腕不知何时从手铐中滑脱,留下一圈挣扎的红痕。 她心脏狂跳。 原来陈言肆没说错。 她真的欠了他一辈子。 第49章 含温[一更] 一番话清晰入耳, 梦醒似的慌乱虚浮。 温书晗连忙把电话挂了。 果然有些真理经久不衰——从天而降的礼物都有标价,世上没有不讨自来的优待。 原来对她来说,被陈家养育的这十年, 本质上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寄人篱下。 她本没有资格得到那么多好的。 这么一想, 她不由得心下酸怔。 爷爷知道这件事吗?万一知道了,岂不是更生气。 半晌, 她随意套一件羊绒外套,准备下楼。 一开门, 眼前一个高挺身影冷不丁杵在她面前,挡住她去路。 “......”这人是坐火箭回来的? 陈言肆姿态懒散倚着门框, 半阖着眼平静打量她,目光明晃晃的嘲弄。 “想跑了?” “谁要跑?”温书晗理直气壮, “我在等你回来。” 这话引人误会, 陈言肆眸光一动:“这么乖?” “你不要自作多情。”温书晗仰头盯着他, “解释一下。” 尾音轻轻往下落,话里藏着意识不到的柔嗔。 这像模像样的阵仗,颇像生气的姑娘逮住偷腥的渣男未婚夫, 气汹汹逼他坦白,解释衬衫上的口红印从何而来。 陈言肆似乎觉得她现在的表情有点意思, 懒洋洋明知故问:“解释什么?” 温书晗耐着性子:“解释你利用爷爷把我接回家的事情。” “哦。想知道?”他企图借此欺负她,“求我。” 一副悠闲散漫又势在必得的调子, 跟他年少那会儿一样浑不正经,平时多出的那么点闲情逸致, 全用来欺负她了。 要不是他长得太好看,温书晗真想叫一辆120把他拉走治病。 她别过脸不予回应:“你别这么无聊。” 含温 第86节 她原地站着, 陈言肆就插着兜低头靠过来,嗓音懒散蛊惑:“或者, 亲我一下也行。” “......亲你个头。” “亲头也行。” “?”温书晗难以置信的目光折回他脸上,心里骂了他八百回神经病,耐心值都被他折腾没了,“逗我很有意思吗?你快点说,不说就算了,不说的话我今晚就走,我搬到薛明成楼下,我们早晚一起上下班,一起——” “你欠收拾?”他倏地掐住她下巴往前逼了两步,她蹙眉闷哼一声,踉跄几步堪堪站稳。 他整个人几乎是撞过来,力道大得把她披着的外套都震掉了。 衣衫可怜巴巴滑落,里面只有一件轻薄的吊带睡裙,她毫无防备,缀着错落红痕的肩膀暴露在他眼前,衬着她清倔的脸。 陈言肆眸光泛冷,看得她心头微怯。 她咬了咬唇,在泛疼的钳制之下用尽全力偏过脸,刻意避开他视线。 像故意磨她,陈言肆半晌才开口。 “接你回家之前,老爷子派人查过资料,祖上确实有交情,这个你不用怀疑。”他指腹摩挲她脸颊,“你曾祖父对陈家有恩,陆军学院的合照是真的,遗言也是真的。” 温书晗生涩吞咽一下。 复又注视他:“那为什么说是你利用了爷爷?” “老爷子信命理。”他稀松平常道,“当年我花了点儿钱,托人找了一个风水师,让他当面告诉老爷子,你八字旺,是个小福星,必须把你带回家。” “......” 难怪。 那年温绍德去世,她孤孤单单的,看着确实可怜。 但权贵家庭出身的人哪来那么多泛滥无边的善心,陈慈远当年若是看在祖辈面子上心疼她,想帮她,其实不用大费周章,简单给一笔钱就够了,根本不用把她当亲孙女一样接回家悉心养育。 温书晗茫然片刻,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不明白陈言肆的执念从何而来,更不知他到底是何时对她动的心思。 此刻只觉得忧心:“你这不是用玄学骗人吗......” 他嗤笑一声。 “你倒是挺会给我扣帽子,我什么时候骗人了?”陈言肆精于算计,总是能自圆其说,“你来家里之后,集团确实蒸蒸日上,二伯也一路升迁,这也能作假?” “......”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这种事情,说也说不清。”他话锋一转,又扯回她身上,“就像你喜欢我,你嘴上说不清,但你就是喜欢。” 温书晗猛地回神,挣开桎梏瞪他一眼:“你又犯病。” 说完转身想走,陈言肆却一把揽住她腰身,几乎是用拎的方式把她扔回床上。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脑子发懵,后背撞向床面,身体在洁白柔软中弹起一瞬,裙摆受重力拉扯,自觉滑至腰间。 惊觉异样,她及时伸手往下扯,陈言肆却先一步欺身而下,一手掐住她大腿,发烫的掌心重重落下,五指收紧,微凉指尖在一片白皙无暇上压出红痕。 地暖恒温,融合他身上特有的辛涩凛冽,一丝一缕蔓延,满含危险意味萦绕鼻尖。 温书晗红着脸颊并了并腿,推开他青筋虬结的手臂:“能不能不要这么变态,手拿开!” 他低眸打量她粉白肌肤,指腹有意无意,随着她轻颤的节奏游移轻抚。 “身上的印子这么难消,要是我每天晚上多弄几回,是不是就一辈子消不了?” “你——”温书晗难得气急,随手揪一个枕头扔他,“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又不是你的试验品!” 枕头在他肩上弹开,他纹丝不动。 陈言肆完美诠释什么叫作食髓知味后的疯狂,他说她当然不是试验品,她是他最爱最疼的乖宝。 肉麻情话张口就来,他一边乐此不疲地摸索她,一边贴在她耳边犯浑。 脖子被他亲了个遍,发丝凌乱交缠。 一番折腾,他又想不计后果地吻过来,温书晗用最后一分清醒推开他的脸,阻止一个急切落下的吻。 两人僵持几秒,陈言肆眼神暗了暗。 危险一触即发,温书晗立刻松开捂在他嘴上的手,身体蹭着床面往后退,呼吸紧促:“为什么一直逼我,难道我很久之前招惹过你吗?” 陈言肆不说话,双眸愈加冷暗,下一秒他狠狠捉住她脚踝把她拖到床边。 她在突如其来的慌乱里溢出一声轻碎,微微张开的双腿被迫嵌着他腰身,他顺势覆下来吻她脖颈,一手在她腰侧又掐又揉,一通作乱。 游移的吻开始加重力道,又热又痒。 温书晗腰肢酸痛,猛然想起昨晚的荒唐,免不了开始紧张。 她挣扎几下,不甘心地问:“我是你计划里的目标吗?” “是又怎样?”陈言肆撩开她肩上的吊带,把她吻成一滩水,“宝宝,别这么怕我。” 温书晗脑子里轰的一下。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想困住她,把她“锁”在他身边。 他用漫长时间布了一张网,而她浑然不觉,以身入局。 从年少初遇开始,每一次近距离对视,每一次他洗完澡从卧室里走出来,发梢滴落而下的水沾在她额头,他假意嫌弃地替她抹去,实则是为了在她心里留痕。 高考结束那天她回到家,按理来说老宅应该没有人才对。 是陈言肆刻意留下,又在她上楼时故意从旋梯上走下来,借着暧昧氛围掐住她脸颊,让她张开嘴,给他看看那颗令她难捱的智齿。 一切都是故意的,故意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她,故意离她那么近,等着她踮脚吻上去。 温书晗越想越焦躁。 过往画面翻飞闪回,一顿抽丝剥茧,记忆逐寸明晰。 原来每一次意外,都是他刻意引诱。 温书晗完全理不清思绪,用力锤打他肩膀:“你先起来把话说清楚......” 陈言肆撑在她身上,一双幽然冷澈的眸里倒映着她:“可以,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她心跳慌张,被他这么一问只觉突兀:“我、我说什么了?” 要论记仇,没人比得过他。 他冷笑着问:“你说,要搬到姓薛的楼下?” “......”这平静的语气反而让人不寒而粟,她嗓子发干,想简单糊弄过去,颤声解释,“我说的是气话。” “他比我好?” “没有......”她又不会无聊到去对比这些。 “他比我温柔,比我绅士?”陈言肆步步紧逼,眼神跟刀子一样,“跟他比起来,我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 温书晗没辙,只能冒着风险见招拆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 “跟我顶嘴?” 沉哑嗓音砸落而下,她眉心颤了颤,硬着头皮跟他杠:“怎么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 陈言肆幽然注视着她,眼底有燥意攀升。 片刻,他顺水推舟,将她薄薄一层遮掩尽数扯落。 她慌张屏息,只听见他慢悠悠说: “现在还没到不讲理的时候。” 随即是淋漓解脱的金属碰撞声。 他半点不饶人,要她全部吞没。 ... 一室凌乱。 陈言肆简单套了件白色浴袍,腰上松松垮垮系一个绳结,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抽烟。 他背靠着阳台围栏,指间有一搭没有一搭地转着金属打火机。 烟雾缭绕,他平静而黏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双眼睛很难得,多情又薄情,眼睫耷下来时偶然流露出一丝阴郁倦恹。 有久居上位的懒怠,也有不上心的散漫。 沉冷冰山隐在海面下的那一截,是他不经意的几分顽劣少年气,在欺负她的时候才会浮出水面。 窗外夜幕落下,他指间猩红闪烁在夜色里,吐息声淡而轻。 温书晗隐隐闻到呛烈的烟草味,跟他发狠时一样令人心跳战栗。 连续两天,她练舞都达不到这个强度。 他太过分了。 温书晗浑身乏力地蜷在被子里,不知不觉眼眶酸热。 半晌,陈言肆神情冷淡,带一丝沉郁的烟草气息走上前,半跪在床边看着她,手指撩开她凌乱披散的发。 她闻不惯烟味,他稍一靠近,她红晕未褪的脸庞就埋进枕头里,不愿理他。 片刻,她脖子上有微凉触感。 头发被撩开,一条项链戴在她脖子上,蓝宝石吊坠跟随她半躺的睡姿一起落下去,贴着洁白枕面。 陈言肆给她戴项链的动作,端正得像个沉稳君子,谁能看出来他两小时前的禽兽行径。 温书晗抬起头,心有余悸地看着他,声音虚浮无力:“你什么意思?” 陈言肆掐了烟,又从卧室保险柜里取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 大概有七八份不动产赠予合同,还有数不清的车钥匙。 东西堆落在地毯上,她整个人都懵了。 陈言肆又不紧不慢折回床边,说不止这些,他办公室还有。 这是什么意思,钱色交易?他们的关系已经降格为这种程度了吗? 含温 第87节 温书晗拥着被子坐起来,往后挪了点距离,怔怔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你图薛明成什么?”他忽然问。 “?”这叫什么话,直接给她来了个有罪推定,她气闷,“我不图他什么啊,我又不喜欢他!” 陈言肆听不进去:“不喜欢他还想搬到他楼下?” 温书晗抿了抿唇。 无法苟同,一言难尽:“我都说了,那是气话。” 陈言肆纯属渣男行为,欺负她两个小时,现在竟然开始在床上循循善诱:“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脸和身材没什么可图的,就算是禽兽,披张人皮也能装好人。” 温书晗诧异:“你在骂你自己吗?” “在教你。”陈言肆抚着她脸颊,大言不惭地给她灌输,“男人全身上下,唯一可图的就是他的钱。” “......” 这算歪理吗?温书晗既不能赞同,但又无话反驳。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陈言肆挑起她一缕长发,勾在指间把玩,撩起眼皮注视她,“你就不能图我点儿什么?” 空气僵了几秒。 温书晗浅浅吞咽一下,一本正经打破这诡异的沉静:“......你先把身份证还我再说。” 陈言肆不置可否,沉冷气场瞬间罩下来。 彼此最后对视一会儿,他不动声色起身离开卧室,把门关上。 咔。 居然落了锁。 第50章 含温[二更] “?” 不干人事。 温书晗气呼呼往门上砸个枕头。 从年少到现在, 她总是斗不过他。 现在又晴天霹雳般知晓,她的每一次主动,其实都是他漫不经心的盘算和引诱。 全都是陷阱, 他一步一步将她哄入预设好的旋涡, 花四年时间等她成年,又花四年时间同她纠缠。 在她短暂自由了两年之后, 他开始变本加厉,恨不得在她身上套条锁链。 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 他甚至不管她是否爱他,就算只是为了钱权选择留下, 他也觉得可以接受。 温书晗望着远处那道紧闭的房门,一阵头疼。 其实落不落锁又有什么关系, 混蛋坏事做尽, 她现在根本下不了床, 腿根又麻又痛,稍微一动就扯着筋。 累得困倦。 算了,天塌下来当被子盖好了。 她索性重新躺下, 蜷着身子陷在软乎乎的被子里,眼睫昏昏沉沉地阖上。 很快就睡着。 深夜迷糊醒来, 她呼吸沉重,好几次翻身都缓不过劲, 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她翻来覆去,房门就在这时被打开。 陈言肆不知抽了多少根烟, 就算洗完澡,身上还浮着一丝烟草味。 他一靠近, 温书晗彻底醒了。 像只疲乏不堪的小虾米,她把脑袋蒙进被子里, 哑着声嗡嗡:“送我回公寓......” 陈言肆停在床边,伸手进被子里探到她微微发烫的脸颊,神情一顿。 “难受?” 她直想踹他,可惜没了力气:“你废话......” 他还好意思问,那晚在草地上折腾那么久,肯定着凉了。 或许是因为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出乎意料地没有拦她。 最后如愿离开颐彰公馆,回到自己的小公寓。 迈凯伦停在单元楼底,温书晗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推门下车,披散的乌黑长发被风吹乱,衬着一张血色微弱的脸蛋,着实让人心疼。 陈言肆压着眉眼,紧绷又淡漠的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几米距离,他漆黑视线跟随她摇摇欲坠的背影,随即下了车,跟她上楼。 电梯里谁也不说话。 陈言肆在一旁凝神看着她,她觉察他复杂的视线,没转头看他,时不时吸一记鼻子,半张脸掩在围巾下,委屈巴巴的。 到了家门口,温书晗一进门就把他堵在门板之外,探个脑袋仰头看他:“你走吧,我要吃药休息了。” 陈言肆不知在想什么,默然片刻,喉结轻轻一滚,哑声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她倦然眨眼,气他:“不回了,你想得美。” ... 头疼鼻塞,连着两天都没好。 冬天生病等于踏入恶性循环,平时稍微不注意保暖,感冒就卷土重来。 幸好住回了公寓。 其实她总在想,陈言肆会不会有些奇怪的癖好,比如在她生病的时候会更想欺负她。 在她休息的这两天,手机群里的消息她一直没看。 今早醒来时打开通知,她掌心都要被震麻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主要是她和陈言肆谈过恋爱的事情被一传十十传百,沉寂已久的高中群和大学群再次活跃起来。 [啊啊啊天杀的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单身!] [有人说他俩是青梅竹马,从高中开始就在同一个屋檐下了,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俩谈了很多年,该发生的肯定都发生了吧,住不住一起又有什么所谓呢(酸了.jpg)] [他在床上一定很顶吧?] [让人下不来床的那种?] 正在床上躺着保暖的温书晗:“......” [你们真是,搞得人心黄黄] [别猜了直接问啊,当事人不就在群里吗,你们谁艾特一下] “......”一群没有边界感的人类。 [@温书晗] 【温书晗已退出群聊】 清净不少。 片刻,她的三人小群里又有新的话茬冒出来。 许悦:[有病啊这pdf谁做的,老娘撕烂他的嘴] 徐伊然:[快出来你被造谣了,人呢人呢??@温书晗] ......好郁闷,又发生什么事了。 温书晗点开一看。 整整十页pdf,排版水平很次,数十排密密麻麻的字眼,还有零零散散几张模糊不清的偷拍照,场景包括但不限于她被陈言肆接回家,以及凌晨她被他揽着肩膀出入会所。 内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车轱辘子话反复转,来来去去都是一个意思,说她傍金主,脚踏多只船。 温书晗潦草看完,心中竟毫无波澜。 她还生着病,打字没什么力气:[什么时候发出来的?] 许悦:[我靠你终于出现了] 徐伊然:[今早就有了,社交平台上传开了,我这份还是大数据给我推的,一帮人在评论区要资源,好多吃瓜博主都在发,我连夜举报了] 清纯明媚白月光落入泥潭,被金主玩弄最后日渐腐烂的戏码,众人简直百看不厌。 不知道是谁的低级手笔,她暂时不想分心去管。 毕竟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解决鼻塞。 与此同时,金澜电影节开幕式的独舞选角公布,主办方官微艾特了温书晗的工作号。 本质是个好消息,但在这档口公布,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果不其然,等她到达剧院继续完成编舞项目的时候,选角的事又被话剧团那帮老熟人拿来做文章。 三人成虎添油加醋:“我就说吧,能跟路柠处成朋友的人能干净到哪儿去,不都是攀着金主上位,独舞选角肯定是内定的,水可真深] 温书晗无心辩驳,只想感冒快点好。 隔天回到舞团,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很怪。 休息时间,温书晗独自坐在角落,心如止水拧开保温杯。 赵妍跟她关系好,不信那些莫须有的谣言,第一个过来关心她:“你还好吗?” 温书晗喝完一口热水,吸一记鼻子:“不太好......” 说的是感冒。 赵妍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她被谣言重伤,顿时打抱不平:“好无语啊,不知道哪个傻逼嫉妒你,造这么low的谣......” 含温 第88节 说着,立刻看向另一边正在练习花式起腰的廖晓雨:“喂,是不是你干的?” 廖晓雨一脸无语:“你没事找事是吧?我有必要造温书晗的谣吗?” 自从上回被亲爹教训一顿,她老实得不得了,就算再怎么看不惯,也不敢私下搞小动作了。 赵妍“嘁”一声:“谁知道呢,毕竟某些人内心阴暗,见不得别人好。” 廖晓雨翻个白眼。 ——“书晗。” 于荷在排练厅门口,意味深长地对她招招手:“你过来一下。” “......好。”温书晗顶着昏沉沉的脑袋,跟着于荷往办公室走。 要谈的果然是谣言的事。 “这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吗?”于荷开门见山地问,甚至还跟贴心地打印了一份pdf,生怕温书晗不知情。 作为在新生代舞蹈圈里小有名气的舞蹈演员,水平极佳,作品又刚拿奖,冷不丁碰上这档子事,不仅对温书晗个人影响不好,对舞团声誉也会造成影响。 温书晗病倦感十足,耷着眼睫摇了摇头:“不是真的。” 于荷不会为难她,只是秉持客观态度追问:“那这些照片是真的吗?这些早晚接送你的车又是怎么回事?是你男朋友吗?合同里虽然没说不能谈恋爱,但也不能私生活混乱,你明白吗?” 于荷知道她档案信息很普通,而照片上的车子落地少说三百万,只有一辆也就罢了,但这明显每周不重样,什么家庭能负担得起这种程度的消费,肯定不是她的车。 温书晗斟酌片刻,刚想说这是亲戚家的车。 话没说出口,办公室外传来风风火火的高跟鞋声。 舞团同事都在办公室门口围着偷听八卦,这会儿冷不防被来者吓一跳。 陈知棠一如既往挽着端庄发髻,神情严肃:“堵着干什么?让开。” 众人诧异,纷纷让出一条道。 “这谁啊?怎么这么眼熟?” 温书晗听见门外动静,愣了愣。 转头看去,陈知棠已经大大方方踏进来,限量款手袋随意往桌上一甩,抱起胳膊挡在她身前:“谁造谣?” 于荷端详她许久,突然睁大眼睛起身:“您是......陈老师?” 办公室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众人猛地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位一幅写意画卖出一辆豪车价的陈知棠吗?美术馆为了展陈她的大型画作,甚至不惜重金把天花板都加高了。 吃瓜欲望进一步燃起,大家都好奇她跟温书晗是什么关系。 陈知棠刚在美术馆处理完事情,中途听高速冲浪的裴嘉彦说温书晗被造谣。 她立刻赶了回来,废话不多说,她拿起桌上打印出来的pdf稿,嗤之以鼻:“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这不都是我们家的车?她平时开的车是很便宜,但也不代表她只有那么一辆。” 那辆低调的沃尔沃是她工作之后自己攒钱买的,是家里最最便宜的车。 本来陈知棠给她买了一辆七位数的rs7,她觉得不太适合自己,就一直没开,放在老宅车库里都快积灰了。 温书晗茫然眨了眨眼,陈知棠接着输出:“这房子也是我们家的。这套,还有这套,这一套也是,写的还是我们晗晗的名儿呢,她回她自己家,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儿?” 于荷一时哑然,表情讪讪:“请问您跟书晗的关系是......” “我是她小姑。”陈知棠把几页废纸甩回桌上,“什么金主不金主的,晗晗是我们家的孩子,是我们陈家养大的,你们不知情就觉得她好欺负?” 门口低语连连。 哪个陈啊,当然是新闻播报员口中频繁出现的那个“陈”。 温书晗是陈家认定的亲孙女,整整十年相处下来的感情,只深不浅。 大家纷纷噤声,八卦以病毒之势继续扩散。 各个群聊里接连出现陈知棠说话时那段录音,大家借着八卦的劲儿,相当于变相帮她澄清。 不费吹灰之力。 “好了,说也说够了,晗晗病还没好,我给她请一天假。”陈知棠一锤定音,“她跟旭昇的合同也快到期了,至于续约的事儿,等考虑清楚了再说。” 下一秒就牵着她推门而出,落落大方破开众人视线。 阴差阳错,她跟陈家的关系就这么被揭开了。 到了候梯厅,温书晗冷不丁止步,陈知棠也跟着停下,回身:“怎么啦?不想请假呀?” 温书晗静了几秒,讷讷开口:“棠姨,谢谢你......” “哎,谢什么谢。”陈知棠摸摸她脸颊,“傻孩子,一天到晚说谢谢,总觉得别人好,怎么就看不清楚自己的好呢?” 温书晗心下滞顿,慢半拍抬眸。 她在原生家庭里没有得到过像样的偏爱,导致她在情感理解这方面稍稍迟钝,也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一些来之不易的好。 宛如心口蒙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韧性很强,胆子也不小。 帮路柠挡私生饭不是她第一次冒着风险挺身而出,她真正铆足了劲往上冲的那一次,是陈知棠被前夫骚扰的时候。 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月,陈知棠在京大国画系担任特邀教授,平时有不少事务要处理,温书晗就给她当个小助手,帮她整理学生交上来的画作,顺便也学点东西。 陈知棠前夫是个如假包换的凤凰男,婚前凹出艺术家气质极尽浪漫,婚后却三番两次出轨。 那天傍晚在教学楼地下车库,前夫来堵人,说要和陈知棠好好谈谈,拿回儿子的抚养权。 陈知棠当然不让步,说着说着,前夫不知被她哪句话刺激到豌豆大小的自尊心,一时气急,竟然动人打人。 曾经朝夕相处的丈夫是这副德行,陈知棠一时吓懵。 眼看着一拳就要落下来,温书晗瞬间上前拦住他。 那男人看着文雅,其实野蛮劲十足,她用来挡他的手一阵生猛钝痛,差点要断了。 最后一番折腾,陈知棠急忙联系私人保镖过来处理,又报了警,心疼死了:“傻孩子,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她忍痛说没事。 哪里没事,实打实骨折了。到医院,医生给她右手手臂打了石膏,叮嘱她未来一个月都不能有大动作,让她借着暑假好好休息。 不过她闲不下来,经常借着卧室落地窗的玻璃倒影温习舞蹈动作。 陈言肆就是那时候第一次翻阳台进来,趁她不注意,气息沉沉地自身后抱着她。 她手上还打着石膏,被他抱得动不了,懵懵的,还有点紧张:“你......你怎么翻阳台啊,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只是吻过一次的关系,他却像破了戒一样,总喜欢跟她肌肤相贴。 他微微粗喘,低头啄吻她泛红的耳垂:“好想你。” 他二十岁,她十八岁,彼此之间仍有青涩的悸动,她小小声问:“你是想跟我接吻吗?” 陈言肆顿了顿,揽着她肩膀将她转过来。 黑黢黢的视线勾勒她眉眼,有点血气方刚的躁动:“温书晗,别把男人想的这么单纯。” 听出他话里的荤腥意味,她快速眨了眨眼,眼神躲闪。 脖子上还挂着石膏带子,模样有点傻气。 陈言肆看着她不说话,她咽了咽喉咙,嗓音温软清澈:“等我......石膏拆了的时候,再看看吧。” 陈言肆看她乖得像只鹌鹑,兀地懒笑一声,掐她软乎乎的脸颊:“另一只手不是没事儿?” “......” 没想到他这么坏。 凌晨,她坐在他身上学着用手。 他喘息沉重,眼尾泛红,神情时而懒散时而紧绷地看着她,直到她面红耳赤对他说累,他的手掌就覆在她手背上,继续。 当时她心跳很快,脑海中全是他忍耐时克制又放浪的表情。 最后他眉心一紧,喉咙深处沉出一记闷哼,脑袋如释重负般垂了下来,呼吸深埋她肩上。 她有点无措,一手搭上他黑茸茸的脑袋,小心翼翼给他顺了顺毛。 “你......还好吗?” 他声线喑哑,闷在她肩上懒懒沉沉地说:“我们晗晗,学东西怎么这么快。” 她好不容易降温的脸颊又开始发热。 那晚,他第一次睡在她床上,从身后抱着她。 男人体温燥热,她不太适应,浅浅动了一下,反而被他箍得更紧。 沉磁嗓音磨她耳畔:“乖一点儿。” - 思绪兜兜转转落回现实,陈知棠已经开车把她送回公寓,叮嘱她照顾好自己,有事就打电话。 温书晗点头说好。 感冒有加重迹象,她昏昏沉沉上楼。 电梯门开,她视线一晃,发现自家门前靠了个人。 她止步,陈言肆顺势抬头,目光很淡,指间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温书晗下意识后退,瞪着一双水凝眸子裹紧围巾,作出防备姿态。 “......”陈言肆有点无语,喉结滚了两下,“我就这么可怕?” 温书晗眨了眨眼,义正言辞:“我生病了,你别乱来。” 他眸光微动:“还没好?” 温书晗登时一愣,这问的是人话吗? “当然没好啊,天又这么冷......” 他揪住关键词:“觉得冷?” 温书晗安静点头。 没成想,那套霸王逻辑再一次借题发挥,陈言肆顺理成章抢夺入住权:“那我在这儿陪你。” “我身上热,暖你正好。” 含温 第89节 第51章 含温 “......但是床很小。” 安静片刻。 她后知后觉, 这话好像正合他意。 床越小,体温就贴得越紧。 正中下怀,陈言肆神情平淡, 带着浓重鼻音“嗯”一声, 好像床大床小都无所谓,只要能把她捉到怀里抱着, 打地铺也行。 他把折了的烟随手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黑色长款风衣一股懒洋洋的矜贵气, 敞着扣子露出高领衫,身体倚墙, 不动声色等着她开门。 温书晗静静看他。 眼前这男人多多少少有点故意的成分。 凹得跟个北欧男模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拍画报。 视线对峙, 她按兵不动, 场面稍显古怪。 “不想开门?”陈言肆没了耐心, 冷森森威胁,“是想让我按着你的手逼你开,还是让人过来撬锁?” “......”温书晗在心里给他来了一拳。 拗不过这个神经病。 她偏开视线, 边掏钥匙边小声骂:“坏东西。” 陈言肆眉心动了动。 他好像很喜欢看她生气,因为她从不骂脏话, 来来回回就那几句,杀伤力为零, 像在给他挠痒痒。 进门,温书晗不情不愿把灯打开, 小小的一居室光线充盈,空气里浮着女孩子特有的清甜香气。 她回身关上门, 陈言肆靠在门上牵过她的手,烙饼似的来回摸了摸。 冷得像块冰。 她想把手抽回来, 他不让。 “给你暖暖。” 说完就把她的手往不可言说的地方伸,被她气呼呼踢了一下。 那些造谣的帖子已经全被清空,陈言肆对这件事只字不提,但温书晗知道是他在善后。 加上半路杀出个陈知棠,谣言不攻自破,她的身份信息逐一被摊开,网上的风向跟着转变。 先前落井下石的人无话可说,毕竟她原本的出身也不差,妥妥的小中产,只是如今被养得更加金贵罢了。 网友好奇心重,纷纷艾特温书晗的工作号让她有空开个直播。 [我也想要这么好的小姑,该朝哪个方向磕头啊?] [我磕磕磕磕,快来一个有钱人把我过继走吧] [别酸了,人家祖上本来就有交情啊,羡慕不来的好吧] [真好,有爷爷宠,有小姑宠,还有异父异母的哥哥宠] [2g了,那是她前男友] 话题度越炒越热,“豪门千金逐梦舞蹈圈”的tag都出来了。 着实有点夸张。 但时常出现在聚光灯下的人,总有一天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习惯就好了。 其实温书晗刚被接走的时候,一度觉得自己在陈家是呆不久的,说不定成年之后就会离家,或者哪天沈文芸心血来潮把她接到美国,让她融入对方的家庭。 最后预想的情况没有发生,反而像被某种命数绊住,日复一日,她跟这个姓氏的联系越来越强。 跟陈言肆的羁绊也越来越深。 他教会她很多事情,甚至严格来说,她成年之后是他在养她。 陈言肆时而以哥哥的身份,时而以男朋友的身份,给她建了一层抵御外界伤害的屏障,又给她筑了一个顺风顺水的乌托邦。 大概是高二那会儿,同桌兴致勃勃推荐她去看《窄门》。 她读得懵懵懂懂,印象最深的是那句: 「通过你,我看到世间万物;如今少了你,我看到的世间万物,都觉着是从你那里窃取来的。」 陈言肆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她在草稿本上抄了这句话,转头就被他画个丑不拉几的小猫涂鸦。 她好嫌弃,埋头拿橡皮擦磨去涂鸦,嗡嗡嘀咕:“你这么混球,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 陈言肆在书房露台外逗一只朋友带来的杜宾,突然说:“那你嫁给我?” 她霎那间脑子断线,抬头看他,一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他眼风扫过来,懒嗤一声:“开个玩笑,吓成这样。” ... 过了这么久,陈言肆的坏她已经见识全了。 他嘴里根本就没有玩笑话,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陈言肆在公寓里住了几天,没碰她,直到她感冒痊愈。 他难得有做人的时候,否则她要继续装病自保。 今天傍晚离开排练厅,温书晗接到邱助的电话,对方让她赶去医院。 她定了定神:“他怎么了?” 邱助为难道:“陈总下午在传习所商讨修缮项目,被砸落的旧砖伤到肩膀了,您过来吧,他......伤得挺严重的。” 不知为什么,她心跳节奏有点失常。 挂了电话及时赶去医院,她推开病房门,看到陈言肆靠坐在床头,衬衫半褪,露着的一侧肩膀上严严实实缠着绷带。 陈言肆优哉游哉划手机,掀起眼皮看她:“这么快,很担心我?” “......本来就离得不远。”她小幅度喘气,直勾勾看着他肩上的伤,没忍住咕哝出声,“好端端被砖砸,肯定是坏事做尽......” 他冷飕飕:“再大点声?” 温书晗不动声色别过脸,护士正好推着小药车进来,说要换药了。 “让她换。”陈言肆下巴轻抬,眼神指她。 温书晗无语:“我又不是护士。” 护士嗅出一丝微妙氛围,叮嘱完一些注意事项便把小药车留下。 私立医院没那么多讲究,花钱就能买到服务,最适合陈言肆这种强盗悍匪。 温书晗坐到床边,硬着头发给他换药。 陈言肆安安静静打量她,她双手有点无措地触到他肩上,小心翼翼解开绷带,将纱布层层剥落。 窗外暮色四合,她微垂的睫毛缀着一丝夕阳暖光,微微颤动。 温书晗剥下最后一层纱布。 他肌肉附近有微微凸起的青筋,伤口在肩骨正上方,皮外伤和筋骨伤重合,正在渗血。 她轻轻皱眉,先把血擦干净,又拿棉球沾消毒药水,抹到他伤口上。 他好像不怎么疼,眉头都不皱一下。 甚至有点享受。 她觉得他有点病。 空气里有微涩的酒精味,陈言肆低声喊她:“温书晗。” 她小心处理着伤口,分神回应:“嗯?” “亲我一下。” “......”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温书晗慢半拍凑上前,轻轻吻他唇角。 蜻蜓点水,像一个小小的奖励和安抚。 “好了吧?” 刚要退开,陈言肆喉结一滚,另一手猛然扣住她后颈。 一个吻倏然加深,她躲不及地闷哼一记,手里的镊子啪一下掉在地上,他喘息凌乱,舌头燥热粗暴地往里探,明目张胆贪得无厌。 他不顾肩上还有伤,一手揽住她腰身狠心将她捞到了床上,她挣扎几下,臀侧突然被他掌了一记,声响清脆,羞耻心轰地炸开,她在强硬的掌控下动弹不得,被迫岔开腿坐在他身上。 病床在碰撞中发出暧昧声响,干柴烈火间,门被敲了敲。 温书晗立刻推开他,陈言肆黑沉着脸,一记冷眼扫向门外。 进门的吴伯撞见一幕,神情微滞,偏头咳了咳。 “那个......小晗,老先生有话要和你说。” 温书晗迅速下床,六神无主地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应声:“好,等一下......” ... 深色宾利停在医院后门,陈慈远等在车里。 温书晗镇定上车,面颊上仍有欲盖弥彰的红晕。 她关上车门,佯装镇定地喊了声爷爷。 陈慈远嗯一声,放下一份纸质报,转头看她:“最近感冒了吗?” “嗯,已经好了。” “那就好。”他点点头, “网上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正好,过几天让人把你的户籍迁过来。” 含温 第90节 她一时诧异:“迁户籍?” 这岂不是意味着......除了做名义上的兄妹之外,陈言肆跟她再也没有别的可能。 陈慈远还是那句话:“每次看到你,我总想起小戚还在的时候。言肆有心理问题,他自己也清楚,你们不适合。” 温书晗斟酌片刻,有点逆反地说:“既然是心理问题,那应该可以治好的......” 又补一句:“他跟他父亲不一样。” 陈慈远目光沉静:“晗晗,你很了解他吗?” 她一时答不上来。 陈慈远收回视线:“小薛挺好,我很满意。至少跟言肆比起来,他是个心理正常的人。” 她暗自叹气:“爷爷,我不喜——” “言肆要调任到纽约去,他跟你说了吗?”陈慈远打断她。 调任? 她茫然摇了摇头:“没有,他从来没说过......” ... 夜幕降临。 温书晗心事重重回到病房,陈言肆正半躺在床头抽烟,也不知在想什么,他眼神微微空茫地望着天花板,锋利五官浸在烟雾里,仰头时喉结明显,上下微微涌动。 受伤要忌烟酒,谁像他这样放纵。 温书晗上前夺过他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不是说戒了吗?又抽。”她皱眉抱怨,“骗子。” 陈言肆轻笑一声:“开始管我了?” “你有病,谁要管你。”她把烟灰缸里的余烬倒进垃圾桶。 东西刚放下,陈言肆突然掐住她下颌将她扯过去。 她心跳乱拍,不堪重负地跌坐到他身上,惊慌抬眸,被他黑黢黢的视线牢牢缠住。 他绷紧的拇指指关节朝内卡住她湿润唇角,语气嘲弄:“嘴这么硬,真适合塞点儿别的东西。” 温书晗呼吸紧张:“你放开......病房有监控的。” 他静无波澜:“这一间没有。” 音落,她生涩咽了咽喉咙,温热的舌头无意收缩,给他的手指带来一丝异样的吞吮感。 陈言肆眸色漆黑,身子不动声色往后靠了靠。 好像在试探她——如果他往后退,她会不会主动靠过来。 而她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他,眸里有一层薄薄水雾,倒映他漠然深邃的眼。 半晌,他被她这副水波滟潋的模样勾得有点失控,眼神和语气一同变得冷硬。 “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给你喂春.药。” “让你哭着求我,离不开我。” 说着,他手指突然往深处探,她喉咙一紧,生理泪水霎时涌了出来。 他死死钳制着她,声音低哑狠戾。 “含着。” “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到底在哪儿,到底有多能撑。” 温书晗极力忍耐着,颤抖的双手撑在他肩上,另一侧掌心碰到他渗血的伤口。 最终撑不住。 她委屈呜咽一声,在他压着眉眼刻意松开手时,她报复似的掐住他伤口,倾身吻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主动,呼吸猛然相撞。 他眸光闪动,瞬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病床上。 一阵天旋地转,她紧绷的目光越过他肩膀,呼吸微颤:“床会坏......” “知道还招我?” 他肩上的绷带已经散开,青筋乍起。 “那就做到它坏,做到你爱我为止。” 第52章 含温 没等她思考明白, 一个吻急切落下。 陈言肆咬住她颤动的唇,没有丝毫犹豫和克制,舌尖追逐搅动, 在体温撩缠中渡让彼此的气息, 滚烫直抵深处。 她下意识掐紧他撑在身前的手臂,喉咙轻溢出声, 他微敛着眸,目光静然幽灼, 动作是与眼神相反的粗狂凌乱。 温书晗面色潮红,别过脸避开他炙热视线, 下一秒又被他掐着下巴狠狠掰正。 眼神碰撞,热意纠缠。 她嘴很硬, 身子骨却很软。 一双小鹿似的眼眸澄净如溪, 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惹得他喉结坚硬。 辗转迂回,她反应比以往强烈,搂住他脖颈的手臂颤得厉害。 半晌, 她眉心微微拧起,轻碎茫然地问:“你要调任了吗?” 陈言肆像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忙着发狠,答得懒散又轻浮:“舍不得我?” 温书晗反应慢拍, 一时招架不住,还得分心思考他话里的含义。 明白了, 这是真要调任的意思。 她手指蜷起,口吻莫名有些较真:“那你什么时候走, 待多久?” 陈言肆眸光微动,故意磨她:“不知道。” 又说:“可能下周, 下个月。也可能明天就走。” 他应得轻松散漫,好像这件事情早已板上钉钉,横竖都得让人坦然接受,没有回旋余地。 他身上好烫,温书晗掐下去的指尖沾了一层热汗。 选择相信他是一件很冒险的事。 她格外谨慎:“你别骗我......” 陈言肆不置可否,微含喘意的声线浑闷燥热:“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思绪不清,缩在他怀里沉默,被他狠狠罚了几下,虎口卡住她下巴。 “说话。” 目光撞在一起,她身心忐忑,心头有无数道声音来回兜转。 不知该说什么,只带着一丝恳切提醒他:“如果真的要走,那你先把证件还我......” 陈言肆兀地气笑。 也不说到底给不给她,反正先欺负了再说。 ... 早晨八.九点,护士按时过来敲门:“陈总,可以进去吗?该换药了哦。” 温书晗陷在被子里,颤了颤闭合的睫毛,以为自己在做梦。 护士又问了一句,她反应片刻,猛地清醒,匆忙坐起来抓起一件外衣胡乱套上。 一切妥当,她立刻扫视一圈。 病房里居然就她一个活物。 他人呢? 心思杂乱地离开医院,邱助忽然给她打来一个电话。 说陈言肆给她留了些东西在办公室,让她有空的话就过去拿一下。 温书晗顺势在路口拦了辆出租,上车问:“他不在公司吗?” 邱助“嗯”一声:“陈总今天出差,您直接过去就行,东西都打包好了,是您要的。” 温书晗轻微一怔。 她忘不了上回被骗,方才听见他要出差,她随即问他出差去哪,是不是要出发去纽约。 听筒里声响微杂,邱助刚说出一个音节,电话就莫名其妙挂了。 “喂?” 没信号了吗? 邱助的语气不像在诓她,她攥了攥手机,对司机说:“师傅,去屹松总部吧。” “好的。”司机掉头。 温书晗看着车窗外细雪飘摇,心里忽然七上八下。 他居然这么快就走了,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 好突然。 或许也是她知道得太晚了吧。 她收拢思绪低头打字,给邱助发微信。 [他要去纽约了吗?如果是的话麻烦您给我回个消息] [另外想拜托您,他肩上伤还没好,您可以提醒他不要抽烟喝酒吗?] 含温 第91节 [谢谢] 另一边,航班亟待起飞。 邱助的手机一连震动好几下,陈言肆鸠占鹊巢似的划着人家手机屏幕,神情微动。 负责起飞检查的机组人员从头等舱廊道经过,温声提醒请旅客调整好电子设备模式。 陈言肆不动声色熄灭屏幕,把手机还给邻座的邱助。 片刻,他闭上眼睛靠着椅背,若无其事问:“你不觉得她挺关心我?' 闻言,邱助为难地挠挠眉毛,心想我觉得她挺害怕您。 ... 不多时,温书晗到了公司。 奇怪的是,从踏进大门那一刻起,安保人员看她的眼神就有点微妙。 这回甚至不用自己按电梯,前台工作人员一看见她,自觉拿着梯控卡带她上电梯。 温书晗暗自叹气。 她是他前女友的事,估计全公司都知道了。 到了办公室,书案上放着一个文件袋。 上前打开,里面装着她各类常用证件,都是之前被陈言肆扣下的。 她一时恍惚,他真的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吗? 正纠结,他其中一位秘书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给她端了一小杯意式浓缩进来。 她借机询问:“请问董事会内部......是前段时间就已经改组了吗?” 秘书浅笑:“抱歉,这方面的事情我无权知晓。” 温书晗心道奇怪。 真要调任的话,公司上下总有些风吹草动才对。 难道还没正式宣布? 她一方面要提防他是否给她挖坑下套,一方面又难以自控地想,他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 温书晗心不在焉离开公司,不远处有人喊她。 ——“书晗。” 她循声转头,薛明成降下车窗玻璃,把车子往前开了一小段,礼貌邀请:“可以上车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温书晗思衬几秒,站在窗边看着他:“直接说吧,我一会儿还要回剧院,就不上车了。” 薛明成温和笑了笑:“其实你不用这么抗拒我,我不像陈言肆,我很正常。” “......” 对方软磨硬泡,温书晗不想浪费时间,面无表情坐上副驾。 车子停在积雪的路边,薛明成把暖气调高一度,平静道:“陈言肆这段时间不在国内,等那边的事情周旋完,再回国处理一些,他就准备在纽约定下了。” “哦......”她反应几秒,淡声说,“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薛明成眼神微动:“他没告诉你吧?” 她怀里抱着薄薄的证件袋,茫然摇头:“没有。” 薛明成高中就认识陈言肆,见识过他异于常人的行事风格,此刻谈起他调任纽约的事,自己也有一分诧异:“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会妥协,因为他一直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温书晗垂眸,不经意捏了捏证件袋边角:“我知道。” 薛明成转头看她:“你不希望他走吗?” 温书晗默然。 如果陈言肆真的在纽约定下来,只逢年过节回来几次,那就意味着他真的不再强求了。 或许他会在国外全身心投入工作,而她继续留在国内坚持舞蹈,再把欠他的钱一笔一笔地还请。 一切都会回到既定轨道,爷爷不会再因此动怒,家族氛围也会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这么一想,好像也算两全其美。 她隔了很久才答:“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如果他早就决定好了,那谁也拦不了。” 薛明成释然地笑:“有时候很羡慕他,不会被任何事情左右。” “嗯。”她看向车窗外,语气空茫,“他一直无法无天的。” 不像她,顾虑挺多的。 “看来你已经习惯了。”薛明成说。 “嗯。” “很庆幸你们能早点结束,否则真的会出事。”薛明成正色道,“他父亲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是。听说他留学那两年看过心理医生,结果好像是......偏执型人格障碍。” 又补一句:“不知道程度深浅,总之隐患很大,你应该离他远一点。” 温书晗没有回应,静了会儿就推门下车:“抱歉,我赶时间,先走了。” “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 ... 一天很快过去。 傍晚,温书晗心思纷乱地回到公寓,把证件袋放在桌上,左思右想,给陈言肆拨去一个电话。 等候音照常响起。 她心下一动。 飞纽约的航程时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短了?居然已经落地开机了。 十几秒过去,那边不紧不慢接通。 她蜷坐在沙发一角,在听筒轻微的动静里无意识挺直了腰,出声问:“你在哪儿?” 陈言肆那边很安静,声音一如既往地浑哑散漫:“你很关心我?” “......”她吸一记鼻子,“我好奇。” “你想我了。” “......想你什么,想你欺负我一个晚上都不道歉吗?” “不是哄你了?” “你什么时候哄我了?” “没哄你?”他不动声色翻旧账,“给你暖手不算哄?” “?” 扭曲事实的头衔非他莫属。 温书晗越想越臊,抱着膝盖闷声反驳:“你那是正经暖手吗?” 陈言肆懒嘲一声:“我看你暖得挺舒服。” “明明是你强迫的。”她闷闷不乐酝酿半晌,想骂点难听的,但脏话硬是蹦不出来,骂人像是调侃,“你不干人事。” “哦。”陈言肆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威胁她,“等什么时候我把你的证件烧了,你就知道什么叫不干人事了。” 条件反射,温书晗立刻看向桌上安然无恙的证件袋。 一天到晚吓唬她,逗她就这么有意思吗。 她抿唇攥拳,认真说:“证件我已经拿到了,还有,我会把欠你的钱分期转给你的。” “随你。”他出乎意料地平静,像当年在机场同意分手一样,毫无执念。 温书晗被他一记反向操作搞懵了,一时无话可说。 他直截了当:“还有事,挂了。” 通话切断,温书晗稍稍怔住两秒。 她好像真的被他“放走”了。 难说是什么心情。 一周后,陈慈远让人带着她,到公安厅办理户籍。 陈慈远态度不变,提醒过她,户籍总要迁的。 至于别的事情,不必考虑了。 这几天一直失眠,她一早就醒了。 下楼看见薛明成的车,她步伐顿了顿,知道是爷爷的安排。 老人家总是有意无意撮合他们俩,她再怎么不情愿,日常来往中也要秉持文明素质,总不能三番两次撂人脸面。 只好继续往前,出了单元楼口,朝车辆走去。 包里装着准备好的证件资料,不轻不重,她一边走一边别了别肩上的包带,眉眼在细雪飘摇中有些失真,隐约流露一丝接受人生轨迹的平淡。 薛明成看着她走来。 她又瘦了些,毛呢长裙外套了件奶杏色羊绒大衣,白晃晃地融在雪里,长发半挽,身影沐在冬日暖阳里,平添一丝明媚动人。 薛明成提前下车,主动为她打开车门,夸她今天很漂亮。 “谢谢。”她矮身坐进副驾,脸上没什么情绪。 薛明成上车,瞥见她耳边垂落的一丝长发,上面沾了一朵雪花。 他目光动了动,抬手靠近:“有东西,我帮你弄掉。” 温书晗下意识躲闪,但他快一步,一只手还是碰到了她头发。 雪花捻落。 含温 第92节 她勉强说了声谢谢。 不远处,另一辆深色轿车安静停靠。 一份幽戾目光隔着冷空气,穿过车窗玻璃,不移不动地落到这一处。 温书晗莫名打了个寒噤。 薛明成贴心调高车内暖气,开车带着她前往派出所。 一路无言。 到了派出所门前,温书晗犹豫片刻,开门下车。 鞋尖刚刚踏地,突然有人扯住她胳膊将她狠心拖走,她吓得踉跄,转眼就被塞进另一辆车里。 温书晗惊恐未定,抬眸撞上一双熟悉狭长的眼。 陈言肆撑在她身上,坚硬身躯覆下来,指关节摩挲她脸颊,眼神冷得能杀人。 “宝宝,你怎么这么狠心。” “真舍得我走?” 事发突然,连薛明成都懵了,他见状急忙跑上前。 “书晗!” 陈言肆直起身,砰一声把车门关上,命令司机:“开车,去民政局。” 薛明成急得踢了一脚车门:“陈言肆你别他妈胡来!” 车子快速启动,温书晗眼睫猛颤。 他人不是在纽约吗? 她身心混乱,一时不明所以地退向另一侧,后背贴着车门,紧紧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陈言肆眼风扫过来,将她连人带包一并拖至怀里。 包里的证件零零散散撞在一起,呼应她震颤凌乱的心跳。 他硬邦邦回答:“结婚。” 第53章 含温 她心脏狂跳, 像被子.弹贯穿。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书晗即刻开始挣扎,陈言肆不给她逃脱机会,几番回合下来, 她被他狠心捞到腿上坐着, 她腿根被迫压着他坚硬胯骨。 一番纠缠动荡,她脑袋差点撞到车顶, 被他拿手护着。 车内及时升起隔板,狭小空间里只剩两道呼吸撞来撞去。 巨浪触礁, 她像只小舟一样被浪潮硬生生掀翻。 她不服,拧着身子乱动, 要从他腿上下去,座椅摩擦出躁烈闷响, 他用力往她臀上掌了一记, 一下就给她摁老实。 温书晗身心凌乱, 在视线晃动中看清他眼眸。 不带一丝克制的熠熠幽灼,像舔舐獠牙期盼撕咬的兽:“再动一下试试?” 她蹙眉喘气:“你轻点啊!” 他力道收敛,搂住她腰将她按到身前, 猝不及防,两人的额头差点撞到一起, 她双手及时撑住他肩膀,堪堪守住一寸距离。 他牢牢盯住她, 微烫呼吸洒落她脸颊:“我不在的这一周,你跟薛明成一共见了四次, 第一次在他车上,待了七分钟, 第二次在排练厅,他给你送花, 第三次在公寓楼底,他右手碰了你肩膀。” 沙哑尾音轻曳而下,旧账一一细数,陈言肆的手也不知不觉抚上她身体。 左手是他惯用手,温度顺着柔软衣料攀游而上,不轻不重掐住她被别人碰过的右肩,拇指抵住她凹陷的肩窝缓缓揉按。 像怜爱又像惩戒,疼痛和麻木交融,她不由得轻微战栗。 “第四次,他为了讨好老爷子,大清早带你到派出所迁户籍,要让你变成我法律上的妹妹。” 他微阖眼皮,语气极淡:“我一直很想弄死他。” “尤其是今天。” 温书晗倏地抬眸,满脑子都是他在射击场里拿人当靶的画面,霎那间呼吸发紧:“你别这样,冷静点好不好,让司机停车,我们下车再说......” “你敷衍我。”他阴沉沉盯着她。 “我没有!” “你不想跟我结婚。” 跟他沟通愈发困难,她太阳穴都疼了:“陈言肆你到底是喝醉了还是嗑.药了!谁结婚是这么结的啊?” 他目光露骨而坦荡,一副势在必得的语气:“反正都要成为一家人,结婚也是一样的效果。” 她驳回:“你别这么霸道,结婚是过家家吗?结婚是我一辈子的事情,谁允许你就这么随便决定了!” 他目光在她眉眼间逡巡,有一丝捉摸不透。 半晌问:“嫁给我就这么不情愿?” 温书晗实在没辙。 竖起一根手指:“这是几?' 他眼神迁就:“一。” 还好,没喝醉。 她又竖起两根:“这个呢?” 他百无聊赖:“二。” 差一点就快清醒下来了。 温书晗收回手:“那我是谁?” 他眸光一动:“我家宝贝。” “......”腻歪死了,她别过脸,“停车。” 他神情遇冷:“想都别想。” ... 弯弯绕绕,车子开到民政局大门前。 今天或许是个吉日,只是九点出头,门口已经有稀稀拉拉的人影挽着手进出,成双成对。 车子停在大门前的小喷泉附近。 温书晗拗着脸硬是不下车,陈言肆陪着她耗。 好像今天领不了证,那就明天来领,明天不行就后天。 反正他每天都逼一次,她总有服软的一天。 温书晗沉着心酝酿半晌,忐忑出声:“逼婚犯法的。” “哦。”他还是一副肆无忌惮的轻狂样,“那你报警抓我?” 温书晗双手抱着自己的包,在车座一旁缩成一小团,埋头不语。 陈言肆坐姿懒散,一派与她相反的游刃有余,微敛着睫毛掠她一眼。 她生气时嘴唇会抿紧,半张脸被几缕零散的头发丝遮住,鼻尖眼尾都有点泛红,又穿一身浅色,像颗白里透红的桃子,一捏就软乎乎。 好像再欺负就要哭了。 陈言肆指关节动了动,抬手抚上她面颊。 她睫毛轻颤,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 这人坏透顶了,难得匀出一点好来,对她说:“给你一周时间考虑。” 还以为他有多理智。 温书晗轻微一愣,作两秒思考状,气呼呼拍开他的手:“你是强盗吗,开这种损人利己的条件......” “半个月。”他居然开始让步。 温书晗不可思议又有点警惕,凝眸看着他:“太短了。” 陈言肆情绪不佳,腮帮子紧了紧。 片刻,他冷飕飕让渡主动权:“嫌短,自己说个数。” 温书晗刚想开口,随即嗅出一丝不对劲。 总觉得自己掉坑里了。 他这么一说,好像只有“答应他”和“晚点答应他”这两个选择。 她另辟蹊径,小声辩驳:“我没答应跟你结婚。” “有的是手段让你答应。” “......你别这么吓人。” 他眉梢轻挑:“你很怕我?” 这个问题反复入耳,温书晗心想他是感受不出来吗?自从他回国跟她轮番纠缠,她怕他的时候就多了去了。 虽然已经习惯他诸多恶劣行径,但依旧觉得他很危险。 “你总这样,谁不怕你。” “我哪样?” 他明知故问,温书晗懒得找词语形容他,只是冷不丁想起一茬,心里没底地问:“你最近还在吃药吗?” 空气里的某种暗流隐隐浮泛,陈言肆眼风扫过来,等她下文。 她转头对上他沉冷目光,仿佛触到一条警戒线,语气缓下来,温吞问:“你不是......在治什么心理疾病吗?” 含温 第93节 陈言肆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提醒我了。” 正说着,民政局门口的人少了些。 他忽然推开车门将她拉下车。 她霎时慌乱,抓着车门抵死不从:“干嘛啊!说好给时间考虑的!” “真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他力道加重,她实在撑不住,整个人晕头转向撞到他身上,一路被他牵着走,“既然知道我有病,那就陪我治。” 一番拉扯,引来不少人注目。 温书晗只能小幅度跟他对峙,没想到他没扯着她往登记柜台走,而是简单填了张表,带她去另一旁的服务厅拍合照。 摄影师刚刚完成上一对新人的合影拍摄,他们喜滋滋挽着出了感应门,下一对紧接着进来。 虽然登对得有点让人惊艳,但总感觉气氛怪怪的。 这俩真的是来结婚的吗? 温书晗跟着陈言肆的步伐三步一踉跄,手腕都被他攥红了,任她怎么挣扎,他硬是不放手。 好像他松开一点点力道,她下一秒就能飞逃而走似的。 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不结婚,拍什么合照。 “早上好呀!”摄影师讪讪问,“二位准备好了吗?” “嗯。”他沉出一声单音节,替她答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拍起“结婚照”。 面对摄像头,她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过程中被摄影师要求露一个笑,陈言肆见她没什么表示,一手捏捏她脸蛋:“笑。” “......” 片刻,在古怪氛围的烘托下,一张红底合照诞生。 看着还挺像八字有一撇的样子。 修图师对着电脑,第一次觉得无处可修,忍不住夸:“太般配了,是待会儿就领证吗?” 温书晗小声嘀咕:“猴年马月吧。” 修图师疑惑地眨了眨眼,陈言肆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照片留着,等她想领证的时候再说。” 音落,她冷不防瞥他一眼,发现他微垂视线看着屏幕里的电子合照,眼神难以形容,有一分温柔,也有一分若有所思的深沉。 好像简单一张照片就能疗愈所有执念似的。 不多时,照片冲洗完毕。 温书晗攥着一小份洗好的两寸合照,快步踏下民政局台阶,顿了顿,没忍住在地上抓起一团雪,回身砸他。 轻哼:“有病。” 音落,雪团砸偏了。 陈言肆顺势上前捧着她的脸一阵柔吻,合适的力道里带着缱绻勾人的技巧,感觉出他情绪极佳。 这个点,大门前人来人往,温书晗下意识推他,被他抱得更紧。 她轻哼一记,闷在吻里艰难出声:“这里很多人!” 陈言肆最后吻了几秒,半阖着眼退出一点距离。 热吻在细雪中勉强分开,她闷闷不乐仰头看他:“合照已经拍了,能暂时安分了吗?” 陈言肆垂眸注视她,原本落拓不羁的目光融在雪里,竟有一丝难得的温柔:“你要是一直这么乖,我也用不着大费周章。” “......奸诈狡猾,衣冠禽兽。”温书晗绕过他闷闷往前,被他烦死了,“一天到晚欺负人,你还是去纽约吧,不要回来了。” 他回身:“行,你跟我一起。” 温书晗呼吸一顿。 步伐随之停下,回头:“不要,谁想被你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他淡笑一声:“你也知道我要用拐的方式,拒绝有用吗?” 散漫又狂妄,温书晗心下一颤,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陈言肆一手插兜,大衣口袋里的合照还带着打印后的余温。 他将小小一张照片攥在掌心,一刻都不舍得放。 温书晗没走多远,陈言肆阔步上前逮住她,将她掳到怀里,在她惊慌无措时把她塞进车后座。 车门还未关上,不远处冒出一阵车辆急刹声。 薛明成一路被不知名车辆拦截,开到这儿几乎是一波三折。 他匆忙下车,懊悔自己来得太晚,冲上前扬声制止:“陈言肆你他妈有病就去治!她说要跟你结婚了吗?你凭什么——” 陈言肆一记冷眼扫过去,面无表情,眼底的怒意却在隐隐翻滚。 是真的想弄死对方。 温书晗惊觉要出事,踢了一下半掩的车门,陈言肆顺势看过来,她坐在车里接过他躁动的目光,深呼吸说:“你们爱吵就吵吧,你要是发疯闹出人命,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这威胁话术没什么震慑力,但她似乎赌定他会听,说得中气十足。 陈言肆冷森森不说话,眼里倒是敛了几分暴戾情绪。 薛明成还想上前问她有没有事,温书晗不想应付了,闹了半天真有点头疼。 下一秒她关上车门,不仅明目张胆顺走了陈言肆的车,还使唤他的司机:“去中心剧院吧,谢谢。” 陈言肆嘴角一扯。 这一次没有发狠将她拖出来,也没有跟着上车。 只是默不作声惯着她。 司机为难片刻,见老板没有出声反对,他便一鼓作气踩下油门。 ... 温书晗回到排练厅,心静了一大半。 为了阻止某人持续给她施压,她果断把手机关机。 傍晚下班,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刚走出后门,看见话剧团那几个老熟人在搬圣诞树。 真快,圣诞节要到了。 院长怪抠搜的,愿意花钱买圣诞树作装饰,却不舍得多雇几个工人来搬,每年都要逮几个免费劳动力来使唤。 将近三米高的仿真树,几个女孩子搬得有点吃力。 温书晗看见小货车后面还有两棵树,她们人手估计不够。 于是她主动上前帮忙。 “小心点儿。”她双手接过快要翻倒的树尾,保持住平衡。 她们看见她来,不禁愣住。 想起之前背后蛐蛐过温书晗,这会儿人家不计前嫌来搭把手,她们还怪不好意思的:“那个......谢谢你呀。” 她平淡回应:“没事。” 一来一回,几人合力很快搬完一棵树。 折回来搬第二棵时,圣诞树顶上的小圆球掉了,温书晗及时发现,止步落在她们后方,独自弯腰去捡。 指尖刚碰到圆球,突然有人用粗糙布料捂住她口鼻,将她往后狂拖,她登时惊慌,拼尽全力挣脱,呼吸倏然窒塞,前后左右都是杂乱对话声。 ——“赶紧赶紧!把人弄上车!” ——“最后干票大的,讹死他们姓陈的!” 她心一紧,这个声音在酒吧里听过,是之前来向她讨债的那帮野徒。 温书晗用力踢蹬,吸气时嗅到刺鼻苦涩。 下一秒她视线一黑,意识全无。 挣扎时,两寸的红底合照落在痕迹错落的雪地上,被车轮快速碾过。 第54章 含温 温书晗头昏脑涨地醒来, 借着模糊不清的视线扫视一圈,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弃厂房。 地面厚厚一层灰,四周斑驳空旷, 有点年代感的白炽灯悬在头顶。 窗格外夜幕降临, 她靠坐在一根水泥柱子前,努力回想昏迷前的一切。 身子下意识动弹, 却发现无计可施。 低头一看,手腕和脚踝都被麻绳绑着。 难闻的劣烟味道飘过来, 她轻咳一声。 ——“老大,她醒了!” 光头转身看过来, 跟她对上视线。 她麻药劲刚过,浑身无力, 攥着拳头想挣脱绳索, 半晌无济于事。 “别搞小动作, 给我老实待着。”光头大喇喇荡上前,叉着腰颐指气使,“待会儿呢, 要你配合我们干点事儿,我们拿到钱就让你走。” 温书晗抬眸瞪他:“凭什么听你的?” 光头呵笑:“嚯, 脾气还不小呢。” 她凝神观察,加上光头, 眼前一共四个男人,其中一个神色忧虑的刀疤男, 剩下是两个手指有纹身的男人,眼神都很凶。 那个刀疤男像是怕惹事, 坐在地上憋了半晌,为难吱声:“老大, 这种背景的......咱们真的动得了吗?要不让她给咱一笔钱,咱就放了她吧。” 光头啧一声,上去就是一脚:“没胆儿就没别出来混!耽误哥几个吃香喝辣,滚蛋!” 含温 第94节 刀疤男挨一记痛击,讪讪闭嘴。 讹这一笔,比他们挨家挨户讨高利贷要划算得多。 光头把她包里的东西抖落在地,捞起她的手机。 开完机,举起屏幕对着她倔拗不屈的脸解锁,开始翻找通讯录。 这帮人像是惯犯,知道讹钱这种事该找当家的。 陈言肆的号码被她改了十几回备注,每次他都要把“老公”改回去,她不让,最后他退而求其次改了个“现男友”。 很好认。 光头把她“现男友”的号码递到她面前,又给她看一张写着特殊网址的小卡片。 一个国外的交易网站。 她暗自腹诽,这帮混子真是与时俱进,还知道用比特币交易。 光头蹲在她面前,教唆她:“待会儿你记着,电话打过去,你就让他登这个网站,把三千万美金转到这个账户上,记得选择混币交易,懂了吗?” 温书晗别过脸闷不吭声。 光头不耐烦,举起一把小型折刀虚空抵住她脸颊,粗声耍狠:“老子跟你说话,你他妈装哑巴?!” 温书晗不慌不忙,给对方掠一记冷眼:“绑了我,让他给你打钱,然后呢?拿到钱就逃出国逍遥自在是吗?你挺好笑的,真以为能拿出三千万美金的人会找不到你们吗?” 光头似乎被她点醒,登时发怒:“你他妈的威胁老子?老子整死你!” “那你也别想活了。” 对方的手眼看要掐过来,被她一句话硬生生呛回去。 光头兀自点点头,冷笑:“倔是吧?行,来点儿前菜让你尝尝。” 说完就对刀疤男使了个眼色。 对方会意,从黑色背包里拿出一台摄影机,架起三脚架,镜头对着她。 温书晗神情微凝,光头怒了努嘴使唤另外两个男人:“你俩,上去把她衣服扒了。” 两个男人应声上前,她下意识往后挪动,后背抵着水泥柱子退无可退。 光头见她有了点惧怕反应,又补一句:“你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录它个半小时,越刺激越好。” 温书晗抿唇攥拳。 这帮人想用龌龊手段抓她的把柄。 两个男人离她越来越近,一脸蠢蠢欲动。 她压下紧张情绪,视线快速捕捉,看见光头手背上有被水彩笔勾画的痕迹。 她突然出声:“你有孩子吧?” 光头冷不丁瞪向她。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光头,没得到下一步指令,他们便原地止步。 温书晗面不改色:“你看着也有四十岁了,孩子不小了吧?你想赚完最后一笔就金盆洗手,带着孩子到国外生活是吗?” 光头定了定神,莫名恼怒:“闭嘴,你知道个屁!” 温书晗自知捏住他命门,继续说:“你要是不希望看见孩子的尸体,就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我是做不出害人性命的事,但陈言肆不一样,你的孩子要是落到他手里,下场只会比我更惨,骨头都不一定拼得齐,你想试试吗?” 光头踌躇不定,后槽牙磨了磨。 “操......”他骂骂咧咧,一脚把摄像机踹开,在她手机屏上噼啪按了两下,快速把听筒怼到她耳边,“少废话,照我刚才说的做!” 温书晗不动声色,听着规律十足的等待音。 半晌,电话接通。 “喂?” 那头居然是女孩子的声音。 温书晗愣了愣,疑心是不是打错了,偏头看了眼屏幕。 没打错。 另一边,郑遥听不见声,索然无味把电话挂了。 牌桌上谈笑起伏,梁煜泽支着额头出了张红桃,瞥她一眼,烦躁出声:“你碰人家手机干什么?” 郑遥理直气壮:“怎么了,是他自己没拿手机出去,又不怪我,我只是好心帮他接个电话而已。” 陈言肆正在廊窗前抽烟。 温书晗手机关机,他哪儿都找不到她,雇人去找也没能得到确切回信。 他抽完半根烟,胸腔里燥意满盈,心火快要顶到肺。 又想给她打个电话,手机却不在身上。 陈言肆快步折回去,一进包厢,看见郑遥在乱按他手机。 他黑着脸夺过来:“少碰!” 郑遥被他生气的样子吓到,舔舔唇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刚才有人打电话过来我才碰的。” 他眉心一动:“谁?” 郑遥不悦轻哼:“你家‘乖乖’咯。” 陈言肆眸色一沉,立即回拨。 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那边很快就挂了。 他低骂一声,捞起车钥匙快速离开。 周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看你看,让你别动他手机吧?瞧他气的,下一秒就要杀人了。” ... 通话被光头迅速掐断,温书晗没办法告诉陈言肆自己在哪。 她手机还在光头手里,屏幕乍然一亮,陈言肆再次打了过来。 光头想挂断,温书晗出声制止:“手机给我,我想再跟他说几句。” 光头神情警惕,当然不给:“别想耍什么花招!” “没有。”温书晗镇定十足,以利为饵,“如果不说清楚,他不会给你们打钱的。” 光头烦躁:“说说说,还要说什么?他一大老爷们儿,舍得让自己女朋友受罪?” “你觉得我是他正经女朋友吗?” 此言一出,光头被她搞懵了。 温书晗知道刚才是郑遥的声音,索性将计就计:“刚刚接电话的明显是个女人,你也听到了吧,他身边的女人不止我一个,你凭什么觉得他很在乎我?” 说完又沮丧垂眸,细声细气补一句:“我跟在他身边,很委屈的。” 空气莫名安静。 光头表情复杂,看她的眼神竟多了一丝唏嘘。 这戏还差点儿火候,温书晗暗自观察对方的神情,继续要哭不哭地演:“大哥,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吧,我要他亲口证明我是他的唯一,要他认认真真答应我,说他一定会拿钱救我。” 她红着眼睛望向对方,一张巴掌大的脸被白炽灯罩着,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光头暗自琢磨。 不管怎么说,他得拿到那三千万美金才行,而且越快越好。 既然这姑娘是个恋爱脑,又被有钱渣男伤透了心,那他干脆利用一下这俩的感情纠纷,间接加快自己拿到钱的速度,岂不是更好。 于是重新把电话拨过去,恶狠狠警告她:“就只说你俩的事儿啊!要是敢让他把警察带过来,我就掐死你。” 温书晗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 电话很快接通。 听筒里电流微躁,夹杂他沉闷焦急的呼吸声,她心头跟着颤动。 在他开口前她抢先一步:“你给我解释一下。” 陈言肆轻微一顿,冷森森问:“解释什么?” 温书晗佯装生气:“你跟郑遥究竟是什么关系?” 陈言肆意外地配合,妥妥的渣男口吻:“不熟的关系。” 光头听见他俩单纯的一问一答,慢慢放松警惕。 温书晗追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陈言肆那边有轻微的风声,嗓音平静:“刚到英国那晚,在酒吧帮她揍了个人。” 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主动出手必然有原因。 温书晗顿了几秒,语气捻酸:“你对她......有过好感吗?” “没有。” “那为什么要帮她——” “因为某人跟我提分手,我很想杀人。” “......” 那晚他刚到英国,独自在酒吧喝酒。 郑遥跟几个小姐妹坐在不远处的卡座,本来聊得好好的,忽然被两个棕发壮汉骚扰。 吵吵嚷嚷,男人的骂声夹杂女孩子的哭叫声,陈言肆嫌烦。 心里本就一团燥闷,他起身拿着一个酒瓶子,二话不说就对着男人脑袋狠狠抡了上去,把那两个老外打得半死不活。 那一晚,郑遥心动难言,从此决定追他。 虽然一直追不到。 “哦......” 含温 第95节 温书晗沉吟片刻,下意识算了算通话时间。 演了这么久,应该足够那边获取定位信息了。 另一边,车辆在高架桥上疾驰,陈言肆收到警局发来的一个“ok”。 温书晗听见电话里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一颗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下一秒,陈言肆用平直而坚定的语气,一语双关:“你相信我吗。” 她心头微颤,像潮水漫过。 轻声说:“我相信你。” 光头不耐烦地搓了把脸,把手机夺过来挂断:“行了!他心里有你,打钱是迟早的事儿!” “嗯。” 温书晗装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安安静静坐在原地。 光头又瞧了她几眼,另外几个男人也定定看着她。 估计在他们眼里,她已经是一个花瓶恋爱脑了。 光头给陈言肆的救赎时限是一小时。 一小时内收到转账通知,这边就放人。 要是收不到,就任由处置。 时限快到了,光头在眼前踱来踱去,一直在刷新手机。 急得不行:“怎么还没到账啊?他还管不管你死活了?” 正说着,不远处炸开一声惨叫。 温书晗瞬间抬眸,撞上那双狠戾幽灼的眼。 霎那间心潮翻涌。 光头猛地回身,负责放哨的小弟已经满头是血,被一股狠力掼到他脚边,尘埃四起。 光头刚一回神,一记重拳砸到他面门,他连喘带叫扑到在地,差点撞到温书晗身上。 她手脚被绑动弹不得,光头含着一口血沫大喊:“愣着干什么!把人带上去!” 伤疤男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两个兄弟,慌忙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刃,要抵住她喉咙将她带上天台。 没等他靠近,陈言肆冲上前空手夺过那把刀。 他狠得像不要命,伤疤男就没见过这样的,立即凭求生本能同他对峙,不料刚一出手就被他掰折了手腕。 伤疤男登时惨叫,龇牙咧嘴挣扎片刻,最终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 陈言肆扔了那把刀,掌心满是血,一部分已经淌到他深色西裤上,晕出触目惊心的一片。 温书晗只觉眼前全是猩红,陈言肆上前给她解开绳索,她惊魂未定看着他,嘴唇轻轻张合几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言肆掀起眼皮看她,对视几秒,这人竟然还有功夫逗她:“傻了?” 她鼻梁酸涩,他一边解着绳,一边她唇上吻一下:“没事儿,我在。” 未曾注意,光头已经歪歪斜斜站了起来,悄然拎起一根长棍。 力量蓄势待发。 他心思全在她身上,绳索完全解开时,只听见砰一声巨响。 回声沉闷。 一棍子下来,后脑遭受重击,陈言肆眉心紧拧,强撑着意识跌到她身上。 “陈言肆!” 她一颗心被人狠狠攥住,他凌乱不定的呼吸落在她颈侧,贴着她慌张跳动的脉搏。 沉滞时,警笛声由远及近。 光头立刻慌神,知道自己逃不脱了,不如带个人质走,还有翻身余地。 于是一眼盯住她,像捉到一只恰好无助的猎物。 温书晗顾不上别的,满心都是怀里受伤的人。 他身子骨沉甸甸的,她咬牙将他带起来,声音颤抖:“陈言肆,起来,我们起来,警察已经到了......” 陈言肆额头沁汗,她以为他陷入昏迷,不料他万分清醒。 光头暗中下手的前一秒,他一个转身夺过对方手里的铁棍,新账旧账一起算,力道悉数奉还。 光头几乎被他狠虐,呕着血沫倒地不起。 陈言肆扔掉铁棍,站姿微微摇晃,回身寻找她的身影。 他后脑勺渗出一滩血,温书晗眼前霎时起雾,跌跌撞撞上前抱住他,他沉沉靠在她肩上,她踉跄几步被他抱稳,心里酸胀。 倦怠声线落下来,磨她耳畔:“他们动你没......” 她双眸噙泪,拼命摇头:“没有,我没事。” 他笑了声:“那亲我一下?” 她掐紧他肩膀:“都什么时候了!” 血液从他黑硬的发茬流经她掌心,黏糊糊地沾在她指缝间,渗进他衬衫领口。 很快,警察进来将剩下一伙人制服,警笛声散在夜色里,裹住飞旋的细雪。 ... 要是早知道跟陈家联系深刻会给她带来不可控的危险,会让她被不怀好意的人觊觎,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把她拖进旋涡。 但转念一想,要是陈言肆能在她面前爱得那么理智,那就不是他了。 深色宾利迎风冒雪,加速上了高架桥。 温书晗强撑着情绪镇定开车,要把人送到医院。 身旁这位伤患像是感觉不到疼,脑袋靠着副驾驶椅背,悠悠问:“要是我死了你会怎样?” 她眉心一拧:“不许提这个字!” “哦。”他气定神闲换个词,“要是我没了你会怎样?” “......你别说话了。” 他微阖着眼,淡笑:“你担心我。” 她鼻梁一酸:“对,我就是担心你。” 没有一刻不担心他。 这个回答让他很受用。 他又很轻地笑了一下。 “你相信我吗。”他多问了一遍。 温书晗沉着心答他:“我相信你。”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原先的迟疑与彷徨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底气。 是一种感受到自己坚定被爱时,才会生出的底气。 陈言肆闭上眼,唇角轻扬:“担心我,相信我。” “证明你爱我。” 爱是骨骼里的燥意喧嚣,是漫长回响。 是她难以察觉的恒温状态。 当手指感受到他血液流淌时,她无端生出一种被积攒已久的情绪击中的错觉。 那一瞬间,她好像感受到了喧嚣与回响,还有温润的绵长。 他话音落下,车厢陷入沉静。 陈言肆似乎心中有数,也不执着她到底能不能给出一个回答。 他依旧懒懒散散:“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我的。” 温书晗心底微动:“第一眼......是什么时候?” 他低喃:“很早的时候。” 无言半晌,他又问:“还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温书晗哑然片刻,小声辩驳:“结婚哪有这么随便的......” 陈言肆淡然看她一眼,转头偏向窗外。 车窗半敞,他发梢迎风,有一丝落拓不羁的凌乱。 忽然沉哑出声:“在你不愿意跟我结婚,被我关起来之前——” 他又威胁人,温书晗刚升起来的一点颤动,被他像打地鼠一样锤了回去。 她轻轻抿唇,双手攥紧方向盘。 没想到他下一秒却是温柔懒散的一句: “我追你。” 第55章 含温 他没有正儿八经追过她。 骨子里纨绔不羁的人, 做什么都讲究一步到位,那点儿温水煮青蛙的耐心,早在等她成年的时候就已经彻底耗光了。 现在却拾回一点温柔, 说要追她。 松散的话语声逸在风里, 温书晗看着玻璃前摇摆的雨刮器,指尖跟随心跳颤了颤。 含温 第96节 心动不过三秒, 陈言肆冷不丁问她:“照片放哪儿了?” 语气跟审她似的。 他问的是民政局合照,温书晗这才想起来。 她眼神飘忽一瞬, 莫名心里没底,匀出一只手摸了摸大衣口袋。 摸了个空。 不确定到底落在哪了, 她有点心虚地说:“现在找不到,我回去再找找, 可能在包里......” 他眼风扫过来:“不见了?” 空气安静一瞬。 温书晗默默挺直腰杆, 目视前方一本正经:“没有, 我只是忘记放在哪儿了。” “是吗?”他目光停在她身上。 她不动声色点点头。 陈言肆惯会给人压迫感,冷飕飕说:“回去找给我看。” 温书晗隐约预感到东西已经丢了,试图含糊过去:“不一定找得到, 我真的忘记放在哪儿了。” 余光见他没什么反应,她有理有据地补充:“他们给我吸了麻药, 记忆力变差了。” 陈言肆缓慢眨了下眼,不置可否。 温书晗转移话题:“今晚你一直在找我吗?” 音落, 陈言肆没有回答。 他眼睫微敛,视线没有完全聚焦, 略显空泛地看着前方开阔道路,还有半空中飞扬的雪片。 慢慢地, 他呼吸变得匀淡,眼皮也沉沉阖上。 温书晗霎时慌张:“陈言肆你别睡!医院快到了, 不许睡!” 受到钝器伤的人,一睡过去恐怕就直接昏迷了。 她喊了好几声,他完全没反应。 她急得不行,一手控制着方向盘,另一手越过中控台扯他衣袖:“醒醒啊!别睡!” 她一连扯了三下,几乎想停车把他拍醒,下一秒他却毫无征兆牵住她的手。 十指紧缠。 温书晗慌忙看他一眼。 这人纹丝不动,依旧闭着眼,闲适懒散地靠着椅背,一副好端端云淡风轻的模样。 温书晗一颗心忽起忽落。 差点要被他吓死。 她挣了挣手腕:“我在开车,你松手......” 他淡定自若,开口时声音像在寒风里浸过,冷澈而倦懒:“不是教过你单手开车?” 温书晗降低车速,嫌他无法无天:“明明是两码事好吗?小学生都会背交通安全守则了,你居然要我知法犯法。” 说完又嘀嘀咕咕骂他:“坏东西。” 他懒笑一声。 “你真是越来越会说。” 时间是种奇妙的东西,被它推着推着,她转眼就长大了。 不再是当年那个抱着粉色书包站在他面前,眼神怯生生的小姑娘。 谁能想到,以前她学个车都要他手把手地教。 其实他也知道,若是教她太多,说不定哪天她就不需要他了。 但她每前进一步,就能收获一份来之不易的雀跃与骄傲。 他不想抢夺那份属于她的喜悦。 “温书晗。”他忽然出声。 “怎么了?”她耐着性子,“你先把手松开。” “叫声‘哥’听听。” “......你有点恶趣味。” 他指尖轻轻划过她掌心:“真不叫?” 温书晗掌心泛痒,这痒还颇有流动性,直勾勾地滑到她心里。 陈言肆一直不松手。 没辙,她声线软下来,就当哄人了:“哥,我要开车了,你快松手。” 喊完有点别扭,她眼睫颤了颤。 陈言肆应声松开手,懒洋洋闭着眼,嘴角浮一丝浅笑。 车程已经过半,他浸血染红的衬衫领口遇凛冽寒风,颜色深了一度。 余光里,他倦怠时嘴角扬起的轻微弧度,要比平时温柔许多,仿佛在她心弦上拨了一下,余音轻响。 ... 匆忙赶到医院。 陈言肆手上有刀伤,后脑有钝器伤,医生接诊时都皱了皱眉。 诊室的门很快关上,他在里面处理伤口。 温书晗坐在走廊长椅上,双手紧紧捏着。 她在车上给他简单止血时,他也不说疼不疼,只是一直敛着眼皮看她,不知在想什么。 今天她一消失,陈言肆满世界找她。 知道她深陷危险之后,他什么都顾不上安排,单枪匹马地赶过来,似乎是想让她看清楚,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加持下,他会拼尽多少力气去保护她。 走廊冷清敞亮,温书晗看着自己沾了血迹的手掌心。 头顶有一根长型灯管,光线在斑驳落错间淌出一条明痕,从她静止的指尖,顺延到心底,照亮一块经年潮湿之地。 恍惚时,陈慈远在吴伯陪同下赶来。 老爷子心急,温书晗简单安抚几句,对他说:“爷爷,我不打算迁户籍了。” 陈慈远坐在身边,神情微顿。 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沉默片刻。 她已经长大了,有她自己的世界,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想走的路。 陈慈远的确很疼她,一部分源于朝夕相处的亲缘情分,另外,或许他看见她时总是想起戚林怡,于心有愧,于是慢慢地,把她当成了亲孙女疼。 还有一部分源于她出类拔萃,乖巧又孝顺。 没有哪个长辈会不想把这样好的孩子留在身边,更没有哪个长辈不想炫耀这样优秀的孩子。 再加上陈言肆当年刻意埋下的心思,投其所好,爷爷还真就认定她是所谓的“小福星”。 在陈家待了十年,温书晗很感激这份养育之恩。 但人生是自己的,当逼不得已面临一些岔路口时,她要自己作出选择。 或许也是从陈言肆身上沾染了一丝离经叛道,如今的她,已经做不到违背本心的乖巧。 陈慈远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忽而语重心长地叮嘱她:“晗晗,你要考虑清楚。” 她反应几秒,转头看向爷爷。 陈慈远斟酌片刻,轻叹:“言肆很小的时候我就管不了他,他妈妈去世之后,他性格又变了很多,跟他爸越来越像。或许是我教育方式不对,没能给他及时掰正过来,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无言几秒,陈慈远正色问:“他是不是逼你跟他结婚?” 温书晗捏了捏手指,轻声解释:“没结成,我跟他拍了个照。” “......唉。” 陈慈远揉了揉额角,真是操碎了心。 诊室的门恰好打开,伤口已经处理好,医生安排陈言肆去做个全面检查。 听说孙子伤得不轻,老人家嘴上不饶人,调侃他“要是一记闷棍给你打清醒就好了”,说完却转过背去,忧心忡忡皱起了眉。 纽约的事情还没处理完,陈慈远这会儿也懒得问了。 孙子还在就行。 老人家一辈子图个清净平稳,如今乱糟糟一摊子事儿,陈慈远也只能宽慰自己,但愿这些坑坑绕绕,未来都能折算成福分吧。 这次温书晗被绑,陈慈远知道后吓得不轻,决定在公寓附近安排一些人手,保护她人身安全。 不过温书晗总觉得,这也是爷爷为了预防陈言肆有什么过分举动。 走廊上,陈慈远恨恨道:“臭小子,简直胡来,胡来!” 这句话被老爷子临走前念叨好几遍,吴伯当个捧哏,一路面露难色点头称是。 将近凌晨,各项检查已经过了一遍。 最后该缝针的缝针,改包扎的包扎,结果没什么大碍。 人被送进单间病房,要住两天院。 温书晗慢慢推开房门。 里面亮一盏小夜灯,病床上,陈言肆已经换上病号服,懒沉沉闭着眼,不知是在休息还是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走上前。 床头柜的手机正好震了一下,她不小心瞄到一眼。 含温 第97节 是邱助发的消息。 [陈总,新的表情包有了,给您发几个] [猫猫抱抱.jpg] [猫猫睡觉.jpg] ... 原来他之前给她发的猫猫狗狗,都是专门跟邱助要的。 温书晗拿着他的手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之前不用手机壳,现在却套了个深色磨砂的。 她下意识翻过一面,隐约看见里面透出的双人合照。 “......”他还真是,居然把它随身携带。 当个护身符吗? 话说回来,她的那一张都不知道落到哪儿去了。 ——“偷偷摸摸干什么?” 陈言肆冷不丁出声,她转头眨了眨眼,平静道:“帮你存了点表情包。” “哦。”他静无波澜。 似乎她想碰就碰了,他不在意这些。 在她面前他也没什么可藏的,他巴不得她学别的女孩子多吃点醋,一天查他手机八百回。 陈言肆靠坐在床头,捞起电视遥控器,随意开一个界面。 轻碎的频道声音盈满一室,从索然无味的球赛,再到抓马的相亲节目。 他一个接一个换,没一个满意的。 温书晗把手机放回去。 桌上还有一本涂鸦本,她百无聊赖翻了翻,悄然看他一眼。 陈言肆敛着眸,懒洋洋看向正对面的液晶屏,光影在他锋利眉眼间流淌闪跃。 她淡声问:“头还疼吗?” “疼死。” “......”她想了想,放下涂鸦本坐到床边,微微歪头,端详他后脑勺的纱布。 冷不丁问:“等伤口好了,你这里还能有头发长出来吗?” 陈言肆的目光不冷不热移到她脸上,被她问无语了。 “有。” “哦......那就好。” 他嘴角一扯:“你不关心我失没失忆,反倒关心我长不长头发?” 温书晗轻微别过脸,指关节蹭了蹭秀挺鼻梁:“当然要关心一下了,毕竟你这副皮囊还是很完美的。” “你图它?”他剑走偏锋地问。 温书晗被他问懵,顿了顿,避重就轻说:“从客观角度出发,你很好看。” “比薛明成好看?” “......你怎么老跟他比。”比起来当然是你好看多了。 陈言肆淡淡收回视线,黑着脸拿遥控器换台。 终于调到一个安静的熊猫频道,他轻抬下巴让她看向屏幕,说那只小的被竹子砸了,呆呆的,还挺像她。 她说才不像。 “对了,你没打薛明成吧?” 他冷嗤:“懒得打。” 她松一口气:“没打就好。” 陈言肆闷闷不乐的时候,无端多了几分少年气。 温书晗又联想起他被鲜血沾染的西服外套,落拓不羁,暴戾又温柔。 不知怎的,她好像真成了一只被竹子砸中的熊猫——一切都是后知后觉。 ... 陈言肆在纽约的事物还没处理完,出院当天他就飞往西半球。 工作很忙,但他只要开完会,就锲而不舍给她打电话。 然而有时差存在,每次他打过来,她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洗澡。 搞得他有点烦躁,发消息来质问:[又想晾我?] 她好冤枉,满手是水地回一句:[我在洗澡啊。] 陈言肆不咸不淡地回:[开视频。] “......”有病! 她不理他。 洗完澡翻开手机日历,发现三天后就是圣诞节。 忽然意识到,是不是可以......跟他一起过圣诞。 这么想着,温书晗提前请了假。 于荷很快就给她批了。 自从上次在办公室被陈知棠一通输出,于荷对她的态度好上一层楼,问话里多了一分关心:“圣诞节到了,是去探亲吗?” 温书晗没有过多解释,嘴角抿了抿,若有所思道:“想见一个人了。” 淮京十二月积雪厚重。 她拎一个黑色旅行袋,登上飞往西半球的航班。 这一趟没有告诉他,就当做一个惊喜。 航程漫长,她提前跟邱助要了他在纽约的住址,夜晚出了机场就打车前去。 纽约也是细雪纷飞,曼哈顿上东区繁华依旧,霓虹中薄霜摇曳。 温书晗用勉强可以顺利沟通的口语跟司机说了位置,司机遗憾地说那个地方不能开进去,只能停在外围一圈,剩下一段路她得自己走。 她说都行。 到了才发现,这是一片寂静空旷的别墅区。 她下车走了一段路。 弯弯绕绕,两侧路灯昏黄,周围都是黑漆漆的绿化草坪,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终于,跟着手机地图到达目的地。 她反复确认门牌无误,迈步踏上单体建筑前积雪的台阶,用邱助提供的密码进了别墅。 里面一团漆黑,陈言肆还在公司没回来。 她有点困了。 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会儿,还没等到主人回家,眼皮就慢慢合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后门打开的声响。 她蜷在沙发一角,应声拧了拧眉心。 片刻,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软绵绵的:“你回来了吗......” 音落,突然几道刺眼白光朝她照过来。 她睁开眼,面前竟然站了三个彪形大汉,各个荷枪实弹,打头的那个已经把枪口对准她脑袋。 她顿时懵了,心跳怦怦加快。 耳边叽里呱啦一通英文,三人在昏暗中盯着她,粗声问她是谁,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温书晗猛地意识到,这三个是他安插的警卫。 她这叫私闯民宅,警卫一枪把她毙了都是有理的。 紧张时语言系统宕机,她慌慌张张“i”了半晌,没i出个名堂来。 枪口越逼越近,她快速说:“你们给他打电话!” “就说——”她在脑海里快速转换出英文,郁闷道,“就说他前女友来找他了!” 深肤色警卫对雇主的表层信息足够了解,听她一番话,警卫压着眉,像是把她识破:“陈先生没有前女友,你到底是谁?” 第56章 含温 在陈言肆眼里, 他俩根本就没分过,前女友压根不存在。 加上纽约总部近期正在大洗牌,多事之秋不宜放松警惕, 保镖一心将差事干好, 脑子里的判定程序非黑即白。 温书晗越是紧绷无措,在他们看来就越不对劲。 深肤色彪汉对她高度怀疑, 拿枪的双臂缓缓举高,身上的黑色夹克发出悉索摩擦声。 温书晗听见子弹上膛的动静, 脑子嗡嗡的,身子可怜巴巴缩在沙发一角, 恳求他们先把枪放下:“我不是......不是想私闯民宅,你们联系他问一问就知道了, 我真的不是小偷, 更不是什么商业间谍......” 她过分紧张, 口语变得磕磕巴巴。 语序有点乱,好在他们听懂了。 最边上的扑克脸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听那边说了几句, 扑克脸眼神微变,同打头那个黑夹克彪汉使了个眼色。 含温 第98节 黑夹克瞧她半晌, 轻轻“oh”了一声。 对准她额头的手.枪快速放下,收回腰后的皮匣里。黑夹克往后退几步, 用蹩脚的中文跟她说对不起。 温书晗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被枪指着,像坐完一轮过山车, 大脑有点缺氧。 身处异国本来就没什么安全感,冷不丁闹这一出, 意识被委屈害怕轮番占据,她生理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几滴泪水啪嗒往下掉, 他们一时错愕,齐齐围上来,稍显笨拙地抽了几张纸巾,弓着身子递给她,让她不要哭。 巨大三团影子同时罩下来,实在吓人,她快速摇头,拒绝他们递来的纸巾,自己拿手擦了擦。 黑夹克微微愣住,没处理过这种情况,这会子跟张飞绣花似的,双手搭在膝盖上非常礼貌地问:“您饿吗?” 她反应慢半拍,眼眶红红的,抬起头小声“啊”了下。 微颤的声线清澈柔软,像窗外细雪轻曳。 黑夹克以为她没听明白,挠了挠毛刺寸头,双手举到嘴边形象生动地做了个吃饭手势:“eat?” 温书晗摇摇头:“no......” 空气僵持片刻,三人貌似收到手机指令,临走前又跟她道了个歉,贴心地为她开一盏灯,陆续到门外守着去了。 室内空得寂静。 温书晗心有余悸,默默扫视一圈,视线越过静然伫立的古典钢琴,看见不远处一个实木挂衣架,上面挂着一件深灰色毛衣。 是陈言肆穿过的那件。衣服版型宽松,线条勾勒得体,细腻沉稳的质感藏匿其中。 她静静望着那件衣服,仿佛在熟悉的肩背上触到柔软和温热,一颗心慢慢沉下来。 被吓过一阵,倦意已经全然消散。 她缓缓起身,走到菱格窗前,透过光洁玻璃看向院子外。 突然很好奇,陈言肆到底把她说成自己的谁了,那三个受雇的警卫居然还会哄她让她别哭。 有点微妙。 正琢磨,没注意到后门被人悄声打开。 一道沉静目光落在她身上,他脱下大衣挂在门后,朝她走过去。 ——“在等谁?” 温书晗猛一回头,对上他深邃眉眼。 他肩上还落了几片雪粒,微冷冽气息混合他身上的沉香逐渐罩下来。 他微垂视线看着她,靠近几步,双手撑在半高的窗台上,不动声色将她圈住。 一天被吓了两回,她惊魂未定,直勾勾望着他。 空气在她雾气满满的眼神中变得柔软湿润。 陈言肆轻挑眉梢:“是在等我?” 她别开视线,闷闷嘀咕:“明知故问,都来你家了,难道不是在等你吗......” “哦。”他饶有兴味,轻笑一声,“等到了。” 音落,他微冷的鼻尖蹭了蹭她的,温热呼吸扑落而下。 要吻不吻的距离,她本就不稳的心跳被他勾了起来。 她小声抱怨,告状似的:“早知道就跟你说我要过来了,差点被他们吓死......” 陈言肆抚上她脸颊,摩挲片刻。 从早忙到晚,本来懒惫冷淡的声音在她面前多了几分兴致,温柔倦哑地缠住她:“所以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吸一记鼻子,耿直道:“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神情微动:“圣诞节惊喜?” “嗯。”她仰头注视他,觉得他没什么情绪波动,以为这趟来错了,微微沮丧说,“你不想见我吗?不想的话,那我明天就走......” “想。” 他倏然吻过来。 她睫毛兀地一颤,反应慢了半拍,喉咙里轻哼一声,混入他炙热的喘息里,被他尽数吞没。 这个吻突如其来,稍显急切,她尽量跟上他或轻或重的节奏,双手攀住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指尖陷进他蓬勃肌肉里,感受他明显的青筋纹路。 他手掌从她脸颊游移往下,轻轻掐住她脖子,虎口卡住下颌往上抬,让她乖乖仰起头。 吻至深处,她换气艰难,他手臂倏地一圈,单手将她捞起来,让她坐在半宽不窄的窗台上,紧绷腰身嵌在她双腿之间,舌尖追逐交缠,逐寸探入,掠夺她每一丝颤抖的气息。 一阵又一阵酥麻沿着她脊骨快速洄游,她逐渐缺氧,掐住他手臂的力道稍微加重。 陈言肆微阖着眼皮,捕捉她眉间浮起的脆弱难捱。 不可告人的暗瘾被她挑起,他兴致又多了几分,滚烫坚硬的身躯将她压在窗前,乐此不疲地欺负她。 等她委屈兮兮呜咽几声,他才稍微分开一些距离。 温书晗双眸失神,手臂无意识环上他脖子,抱住他。 被深吻熨烫过的声音柔软轻碎,不合时宜地问:“他们拿的是真.枪吗?” 陈言肆兀自失笑:“我让他拿过来给你玩玩,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仿佛谈虎色变,她顿时摇头:“不用了......” “他们凶你了?” “也没有。” “明天就把他们炒了。” “......不用,他们挺尽责的。”她垂眸说,“我来得太突然了,他们怀疑我也很正常。” 陈言肆低头看着她,黑沉视线将她锁住,指关节摩挲她脸颊:“几天不见,你胆子这么大了?” 视线交织,此刻的她浑然不觉,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主动来找我,你觉得你回得去吗?” 什么意思,难道他不准备回国了? 温书晗茫然一愣:“你不是过几天就回去了吗?” 他语气平淡:“这可不一定。” “......” 温书晗本来打算过完圣诞跟他一起回国,既然他这么说,她只能自己回了:“你要是不回去,我还得回去呢,舞团那边只请了一周的假。” “谁说让你走了?”陈言肆接过她忽然忐忑的视线,懒洋洋说,“要是把你留在这儿,我每天回来,无论多晚都能看见你在家等我,感觉还不错。” 温书晗指尖一颤,有种掉进陷进的错觉。 “不要,过完圣诞我就回去了......” “别回了。”他轻轻吻她,气音浑闷而蛊惑,“既然来了,就待在这儿陪我,哪儿也别去了。” 他说话时喉结跟着震动,一下又一下撞到她心里。 她气呼呼推他一下:“你有点变态。” 陈言肆坦然接受:“你第一天认识我?” 说着,他擒住她抵抗的手腕,眉眼间泛起几分散漫不羁,占有欲只多不少。 温书晗瞪他一眼:“不许闹了,我过两天真的要走,开幕式那边要上报节目了,我还要编舞,很忙的。” “是吗?”他眼底闪过一丝探究意味,懒声轻嘲,“这么忙还要过来找我,想我了?” 温书晗抿唇眨眼,脸颊不动声色别到一边:“有一点点想。” “哦。”他沉吟片刻,一手扳过她下巴。 目光倏然相撞,他不会轻易放过她,沉声诱哄:“想我什么?” “......”他又不做人,温书晗真觉得她是自投罗网,拗着脸说,“圣诞节要到了,觉得你一个人在这儿应该挺孤单的,就想过来陪陪你,没别的意思。” 陈言肆轻嗤一声:“模糊事实。” 温书晗迟疑片刻,耳根泛起欲盖弥彰的红,转移话题说:“看你这样子,貌似也不需要人陪,不如我明早就走......” 她轻轻挣了下,被他圈住腰身揽紧。 “别动,让我抱会儿。” 陈言肆低头压在她肩上,呼吸深埋而下,将她颈侧裸露的一小片肌肤染烫。 温书晗微微一怔,抬手搭在他脑袋上,很轻地摸了摸。 他头顶的发梢格外柔软,蕴着蓬勃体温,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错觉。 但她清楚地知道,他根本就不温和,反而烈性极强,不会被任何人掌控,更不对任何人低头。 而此刻,他将一部分身心交付给她,倦怠绵长的呼吸落在她肩上,哑着声线叫她宝宝,说这几天好累,要处理一堆破事,还总是担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天冷会不会生病。 她心尖摇颤,小猫似的,脸颊蹭一蹭他略微扎人的鬓角,软声说:“我知道你很累,所以来找你了......好点了吗?” “嗯。”他喉咙深处沉出一个单音节,偏头吻她颈侧,又轻轻一咬。 她肩膀颤了颤,陈言肆忽然直起身子将她抱起来,她反应不及时,堪堪搂住他脖子,双腿攀在他腰上。 他又恢复原先那股兴致不减唯爱欺负人的劲儿,一边走一边吻她,趁她不注意,将她抱到钢琴上。 琴键猝不及防陷下一小截,沉寂中乍现一段凌乱旋律。 脑子里白光一闪,她霎时懵了,双腿立刻夹紧他腰侧,攀着他,身子悬在琴键上。 陈言肆故意弯腰,一只手臂撑住冰冷琴身,她被重力牵引着,又掉了下去。 黑白键此起彼伏,清脆琴声再次响起。 她瞬间掐紧他肩膀,面色潮红:“你要干嘛啊......” 陈言肆眼底染欲,一手探进她衣摆,抚上她白皙后背,托住她。 “在这儿试试。” 含温 第99节 她呼吸一紧:“你说什么啊,在钢琴上怎么可以......你不嫌吵吗?” 他懒散无谓:“一个邻居都没有,吵谁?” 说完又笑了声:“我也没说要做,你在想什么?” “......”温书晗惊觉上了他的套,轻轻皱眉,“混蛋,快放我下去。” 陈言肆目光逡巡,指尖在她蝴蝶骨周围摩挲片刻,语气静无波澜:“既然你很想我,大老远过来找我,在钢琴上做一次也不是不行。” 她默然抿着唇,只觉心口燥热。 不能顺着他,否则真要被他摁在钢琴上放纵一夜。 她轻哼:“才不想你。” 陈言肆看她片刻,没什么不悦的反应,只是敛着眸轻轻吻上来,哄她:“乖宝,你总说不想我——” “我可很想你。” 第57章 含温 凌晨, 钢琴承受了一些它不该承受的压力。 温书晗怀疑这东西根本就不是用来弹的,而是拿来满足他某些特殊癖好的。 好像跟她在一起就总有尝试不完的新鲜,他要完全探索, 彻底占有。 温书晗足够了解他,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她一定逃不掉,陈言肆只要一放纵起来就没个度。 整晚花样百出, 在后面的时候他就蒙住她眼睛,覆下来咬她肩膀, 面对面的时候就疯狂在她胸口留痕,吻痕要完全盖过她的小红痣他才善罢甘休。 陈言肆喜欢用领带绑她, 一边掠夺一边轻哄,喜欢她噙着薄薄一层眼泪直视他双眼, 喜欢她颤着声线说出一些特殊称谓。 折腾得她双眸失神, 他还不甘于此, 手法多了几分别开生面,他知道她每一处弱点,或急或缓由他掌控, 总是疾不可缓地将她送上云端,又在即将攀顶的时候将她倏然放下, 荒唐又恶劣。 ... 过程放浪无度,他浑身最后一点温柔用来吻她, 闷声喘息,为她撩开耳旁汗湿的发。 下半夜, 浴室里终于响起淋浴声。 洗完澡,她被一件宽大浴袍裹着, 神情倦倦的,蜷坐在沙发椅上, 抱着膝盖看窗外雪景。 陈言肆站在她身后,湿润的长发被他举着吹风机熟练吹干。 平板放在身侧的小圆桌上,他另一只手还在滑动屏幕查看工作邮件。 温书晗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脸颊潮红逐渐褪去。 回想自己的练舞时长,忽然觉得两个小时的练舞时间已经算短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累得意识模糊。 她看着玻璃上的倒影,暗自腹诽,真不该在他忙的时候过来见他。他在工作中积累的枯燥乏闷,似乎总能在她身上变成另一种形式的精力充沛。 陈言肆关掉吹风机,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低身靠近她耳畔:“再来最后一次?” “......过分。” 她抓起一个枕头丢他。 床上,她闷闷不乐,被子鼓个小包背对着卧室房门,露个倔强的后脑勺。 陈言肆在书房处理完工作,不急不缓进了卧室,房门打开又关上。 热烘烘的体温从她背后靠近,身侧有下陷的重量感。 他呼吸贴过来,鼻尖蹭蹭她脸颊。 “生气了?” 她倏地将脸蛋埋进枕头里,声音闷软:“黑心资本家。” 他不作辩驳,轻笑了声。 “睡过来点儿。” “不要。” “真不要?” “真不要。”答得很硬气,其实心里没底,她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把她拖过去。 但出乎意料,他就这么盖好被子睡下了。 两人背对背,中间隔的距离能塞下两只大型玩偶。 关了灯,温书晗在昏暗中眨眨眼。 虽然蜷着身子陷在被子里,但总觉得冷。 地暖没开吗?半小时前也没这么冷。 半晌,她悉悉索索翻个身,把遮盖严实的软被往下轻轻刨了刨,露出半张脸,不动声色看着他宽阔后背。 小声试探:“陈言肆?” 他没应声。 按呼吸动静来判断,又不像是睡着的样子。 温书晗缩了缩肩膀,又说:“好冷啊......地暖是不是坏啦?” 他还是不应。 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往他的方向蹭了蹭,体温贴过去。 还没碰到他后背,陈言肆突然一个翻身将她捉进怀里。 心跳呼吸倏然碰撞,她懵了一瞬。 他直接揉着她脑袋将她摁进怀里。 原来他根本就没睡着,暗地里等着这一秒。 还开始循循善诱:“冷也不知道抱过来,占我便宜都不会?” “......”一副懒散得逞的语气,像个渣男一样。 她闷声调侃:“我又不是黑心资本家。” “哦。”他优哉游哉,垫在她身下的手臂绕过她肩膀,意图不轨,“让我看看你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温度在白皙滑腻的脖颈附近肆意游移,惹得她轻微战栗。 身量高的人各方面都天赋异禀,他手臂轻而易举探进来,肆意摸索。 后背一凉,她闷哼一声,肩膀微微拱起一瞬,下意识推他,被他另一手掐住腰身。 不对!到底是谁占谁便宜? 她咬了咬唇,抬眸,颤着眼睫注视他。 陈言肆微敛着眼皮,目光坦坦荡荡,好像作乱的手不是他的。 触感燥热清晰,他手掌上有练习枪械留下的薄茧,换个方式,缓缓摩挲她后背。 她一时有点口干舌燥,攥住他燥热结实的手臂:“你别乱动了......” 陈言肆反其道而行之,手里花样百出,淡嘲:“是你招我。” 循序渐进,力道加重几分,她本来还觉得冷,现在热得不行。 他一边欺负人一边审她:“再说一遍,谁黑心?” 她快招架不住,细声细气暗怼:“某人黑心。” 陈言肆懒笑一声,这会儿还挺较真,揪着她,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她忍不住膝盖乱顶,踢到他,他喉结一滚,掐在她腰上的手移到后方掌了一记:“我看你是欠收拾。” 说完忽然揽着她一起翻了个身。 她想借机逃脱,不料他位置很靠边,她稍微往边上一动,本想在床沿安全着陆,结果偏航,身前霎时没了支撑。 “啊!——” 她稀里糊涂掉到地毯上,差点撞到床头柜,陈言肆神情一凝,眼疾手快把她捞上来,让她坐在他身上。 她懵懵回神,陈言肆靠坐在床头,拨开她凌乱遮脸的头发。 对视几秒,他兀自失笑。 她气鼓鼓瞪他:“你还好意思笑我,罪魁祸首......” 陈言肆懒洋洋看着她,胸腔不时震动。 他扣着她后背将她抱进怀里,距离拉近,他夹杂笑意的声线浑闷又轻柔,手掌揉揉她脑袋:“我家乖宝,别被磕傻了。” 温书晗双手搭在他肩上,眉眼轻抬,看见自己落在他眸底的倒影。 他满眼都是她,温热指腹抚在她脸颊,轻轻摩挲。 “明天没空陪你,让铁牛开车带你去玩儿。” 她一愣:“铁牛?” “拿枪逮你的那个,西班牙人。”陈言肆给她提示。 她想起来了。 是那个黑夹克?怎么起这么个中文名。 陈言肆浅笑:“他自己起的,说听上去特别霸气。” “......”好吧。 他又捏捏她脸蛋,眼神落在她眉眼间,难以言说的柔情缱绻。 她轻轻抿唇,在他温柔又胡乱的动作下闭了闭眼,心脏仿佛被泡在温水里,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用一句话简单归纳两人现在的关系——应该是重逢后的暧昧与胶着。 含温 第100节 不清不楚,藕断丝连。 不知道未来如何,却依旧难以自控地沉溺。 - 晚上闹得太困,她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陈言肆离开得早,醒来时枕边没人。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正好收到消息。 [陈言肆:醒了?] 她神情一怔。 真这么巧合吗?不会吧。 意识到不对劲,她慌忙扫视一圈,茫然顿了顿,快速打字:[你在卧室安监控了?] 他回得很闲适,也不说有没有,反而借此逗她:[自己找找看。] “......?”找他个头。 好变态,难道真想把她关在这儿。 为了试探,她重新躺了下去,闷进被子里。 新消息跟着弹出来:[我看得见。] 温书晗猛地起身,噼啪打字:[你变态吗?!把监控关掉!] 他回:[逗你的,哪儿来的监控] 温书晗看着这行字,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下一句才是真的气人: [你不如找找你护照去哪了。] 她神情凝滞。 果然,证件又被他扣了。 他不允许她说走就走。 不过,跟他斗智斗勇久了,她竟然有种心如止水的感觉。 回复他:[不找了,你拿去吃了吧(猫猫无语.jpg)] 他似乎在忙,隔了许久发来三条语音。 [先下楼吃饭] [厨师到了,想吃什么就让他给你做] [叫他大锤就行] “......”在他手下干事儿的人,中文名都好奇怪。 温书晗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隐约闻见一阵食材香料味。 厨师是位土耳其大胡子,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备餐。 看见她下来了,他微笑着跟她问好,一边忙活,一边跟她闲聊,说陈先生是位特别好的老板,性子干脆利落,从不对员工发脾气。 总之一顿夸赞,吹得天花乱坠。 温书晗岁月静好地喝了一口热茶,心想,重要的是陈言肆非常舍得给钱吧。 人好不好那就另说了,毕竟在她眼里他可是不折不扣的坏。 她不怎么饿,简单吃了一份沙拉。 一个人吃饭有点无聊,饭桌上,她戳着碗里的小块牛油果,分神看了看手机。 想起要给沈文芸打个电话。 其实她一直期待对方会打过来,但这么多年过去,她接到电话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片刻,电话接通。 “妈。” “诶,怎么啦书晗?” 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温书晗心想,他们一家人是不是像往年那样,到纽约过圣诞来了。 她好奇一问:“妈,你们在哪儿呀?” 沈文芸说他们刚到曼城,准备到餐厅吃饭,晚上要带安安到广场玩玩,听说今年的圣诞季灯光秀很热闹。 温书晗攥了攥手机,欲言又止,最后说:“那你们玩吧,我没什么事。” 原本想就此含糊过去,但毕竟是亲生的,沈文芸听得出她话里的犹豫,主动问她:“你在纽约吗?” 她安静片刻,“嗯”一声。 沈文芸语气和缓,关心道:“一个人吗?还是跟朋友一起?” “我......目前是一个人,朋友还在忙,我们现在不在一块儿。” “那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你是在曼城吗?” 温书晗心下微动,考虑几秒说:“不了,还是你们去吧,我待会儿——” “一起来吧。”沈文芸打断她的迟疑,柔声说,“好不容易过节,正好聚一聚,妈妈也想你了。” 她捏紧餐叉手柄,无意识将碗里的东西戳了戳。 “嗯......那我现在过去,很快的。” 挂完电话,院门口已经有一辆车在等她。 铁牛降下车窗,乐观开朗地跟她say hi,说陈先生已经安排了,让他带她去玩儿,她想去哪儿都行。 温书晗点点头,心想,这么一个猛汉,中文名字居然叫作铁牛。 不太可能吧。 她一上车就有点怀疑。 车子离开别墅区,她坐在后座,礼貌出声问起他的名字,对方说自己本名有点绕口,叫他约翰就行。 温书晗点点头。 保险起见,她还是叫他约翰吧,“大锤”和“铁牛”都太不靠谱了,回想起来总觉得是陈言肆在诓她。 铁牛是个话痨,知道她英语不是特别好,聊天时特意降低语速。 “您知道吗?陈先生说您是他的——” “sweet heart.” “......”小甜心。 好腻歪,她下意识眨了眨眼,看向车窗外。 陈言肆似乎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才会发挥那些腻歪哄人的闲工夫。 想起昨晚,她掉在床边被陈言肆捞起来,又被他欺负了一阵,最后他终于舍得放过她。 “睡觉了。”他捏捏她后颈,勉强做了个人,“不弄你了,免得又栽到地上。” “摔了我心疼。” 那一秒,她心跳微滞。 被他深邃眼眸牵引着,她攥紧他肩上的深色软绸衣料,慢慢靠近他面颊,轻轻吻了下。 陈言肆眉心微动。 “晚安。”她快速说完,欲盖弥彰地别开脸,补一句,“祝你......工作顺利。” 陈言肆的目光黏在她身上,忽而笑了下:“就没了?” 她思索片刻,认真道:“那......祝你一切顺利?” 陈言肆看她几秒,一时间哭笑不得。 “完了,真被嗑傻了。”他在她脑袋上搓搓揉揉,轻啧一声。 “我家乖宝,怎么不开窍啊。” 她神情空茫,小小声问:“那你想听什么?” 他眼底欲念流淌,指间缠着她柔软的发,声音染着事后餍足的倦哑。 “想听你说,喜欢我。” ... 半晌,车辆到达目的地。 温书晗下车,关车门时回身,看见约翰正在敲打手机屏幕回消息。 她想了想,绕到驾驶座车窗,弯腰歪着脑袋问:“你今天有朋友需要陪吗?” 约翰腼腆而坦诚:“是的,您猜对了,是我的女朋友。” 温书晗说那就去陪她吧,她大概认识路,一会儿可以自己回去。 约翰挠了挠头。 她心想陈言肆应该不会这么黑吧,连人家过圣诞的时间都要克扣。 约翰纠结片刻,既然她都发话了,他也不好拒绝,尽职尽责说:“ok,您需要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我第一时间赶到!” “嗯,去吧。” 这次跟沈文芸约在一家法国餐厅,在布莱恩公园附近。 到了才发现,沈文芸丈夫不在。 她解释说:“你们不熟,怕你觉得尴尬,我让他先回酒店了,现在就我们三人,感觉是不是好一些?” 温书晗诧异于这份细心,轻轻点头。 三人站在街边说话,安安长高了些,但这孩子似乎没有想起她,依旧躲在母亲身后,怯怯望着她。 含温 第101节 她同他挥挥手,他就抿唇笑笑,目光腼腆。 沈文芸拍拍他脑袋,嫌中含宠:“这孩子,才过多久,连姐姐都不认识了。” 温书晗浅笑:“没关系,他还小。” 不知是不是深冬季节的缘故,人气多的地方总显得温馨。 总之这次见面的氛围,比上一次好很多。 冬季昼短夜长,吃完饭简单聊了会儿,太阳已经落山。 广场附近逐渐上灯,霓虹闪耀。 行人熙熙攘攘,细雪飘摇中伫立一棵巨大的圣诞树,灯串在茂叶间缠绕。 安安想到滑冰场附近的儿童乐园玩,沈文芸由着他,给他戴好小围巾,将他抱上滑滑梯。 一切安排妥当,这边有温书晗看着,沈文芸便放心前往邻街,给他们买甜甜圈。 小孩子看见玩的就走不动道,一个人也能乐得自在。 温书晗守在一边,双手搭在围栏上看着他玩。 男孩子看着小小一只,在滑梯屋里爬上爬下,力气倒是不小。 暮色渐沉,街上有一行cos漫威英雄的青年招摇过市。 估计是拍tik tok短视频的,几人凑齐了五颜六色,极尽一切夸张手段四处跑酷,收获一波新奇目光。 其中一个蝙蝠侠忙着跟路人互动,动作大开大合,一不留神被绊了一下,高高一个撞到温书晗身上。 她屏息往前一倾,被撞得发懵,对方回身一瞧,连忙跟她道歉,她扶着围栏站稳,摇了摇头。 蝙蝠侠看清她的脸,目光一亮,哇哦一声,问她是哪国人,长得真像颗糖。 外国人的夸赞方式有点抽象,温书晗这会儿也没什么聊天欲望,只说自己英文不好,敷衍过去了。 对方依依不舍地离开,温书晗再一抬眼,乐园里已经没有安安的身影。 她眸光一怔。 又确认了一遍。 真的没有。 心下慌张,她连忙去问附近守场的工作人员。 紧张时语序又乱了,她磕巴好几遍才顺利问出口:“请问您记得刚才那个戴着棕色围巾的小男孩吗?他不见了。” 戴围巾的小孩太多了,工作人员一时想不起来:“抱歉,您有他的照片吗?” 她呼吸忽而变沉,眼里空空的,木着脸摇了摇头。 ——“书晗!” 沈文芸喊她一声,抱着一个甜甜圈纸袋过了马路。 温书晗回身看去,只觉眼前一片杂乱。 沈文芸来到面前,小跑止步:“哎,那家甜品店实在太多人了,等了很久。” 说时,对方目光越过她肩膀,看向乐园:“弟弟怎么样?” 温书晗攥着手指,鼻梁霎时一酸:“他不见了......” 沈文芸愣神,直直看着她,诡异的沉默,宛如晴天霹雳。 偌大的曼城中心区,圣诞节更是十成十的热闹,足够淹没一个半大点的小男孩。 沈文芸第一时间联系警察,母女两人先分头找,温书晗几乎跑遍附近所有街道,喊得嗓子都疼了。 结果一无所获。 她眼前倏然起雾,无助时,手机忽然贴着掌心震动。 陈言肆打来电话:“还没回来?” 听见他的声音,她一颗心酸胀不堪,声音泛哑:“弟弟不见了......” 听筒里跟着一顿,不问弟弟,只沉声问她:“你在哪儿?” 慌张夹杂着失落兜头而下,她思绪一团乱,抬眸扫视一圈,竟不知道自己在哪。 只知道周围很吵,灯火格外璀璨,千篇一律的金发碧眼从她身旁经过,说着她听不清的语言。 她心跳时快时慢,紧绷的目光搜寻每一个路过的小孩子,可他们都不是安安。 陈言肆半晌得不到回应,快速说:“给我发个定位,原地等着我。” “但是安安......” “我派人去找!”他沉声打断。 她呼吸一顿,他瞬间意识到刚才有点凶,语气缓下来哄她:“乖,你先呆在原地别动,别人找你说话你别理,记住了吗?” 她眼眶酸涩,双手被回旋的寒风冻红,攥着手机颤声应他:“记住了......” 电话挂断,她被自责情绪困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当时看紧一些,安安就不会丢了。 陈言肆已经安排人去找,她坐在路边长椅上,手腕止不住地抖。 雪落无声,她被风吹乱的长发沾着细碎雪片,愈加泛红的双手攥着手机,十秒就开一次屏幕,等母亲的电话。 情绪即将决堤。 手机在这时震动。 她快速接通:“妈!” “没事了没事了,弟弟已经找到了,我先带他回酒店,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沈文芸语速很快,没等她反应过来,只稀里糊涂“啊”了一声,那边就挂了。 心情潮涨潮落,温书晗颤抖的双手逐渐缓下来。 半晌,她沉沉叹一口气。 呼吸散在寒风里,化成一团雾。 一滴眼泪不知不觉掉在手机屏上,屏幕随即亮起。 陈言肆打来电话,呼吸急闷:“马上到了,电话别挂。” 她埋着头,几缕凌乱发丝糊在泪湿的脸颊。 她许久没出声,陈言肆急得半死:“说话!” 她心底百味杂陈,强忍着一阵泪涌,对他说:“弟弟找到了......” 顿了几秒,他鼻腔轻叹,语气镇定:“嗯,我知道。” 原来安安是被那群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吸引,自己跟了上去。 那帮“漫威英雄”冷不丁被一个混血小男孩跟着,觉得怪新鲜,带着他玩了会儿,直到安安说要找妈妈,他们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将他送回原地。 温书晗揩了揩眼角泪水,情绪好了些许:“是你找到的吗?” 陈言肆漫不经心:“是约翰。” 她一听,莫名更想哭。 “所以他根本就不叫铁牛吗......” 陈言肆兀地气笑:“逗你玩儿的,傻瓜。” 他尾音轻柔,明显在哄她高兴。 但他越哄,她越是难过。 温书晗一时哑然,片刻,在听筒里听到与附近重合的圣诞音乐声。 她心口像被旋律击中,倏地转头望去。 不远处人来人往的街边,陈言肆打开驾驶位车门快速下车。 他身上连件外套都没穿,就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迎面而来是异国的璀璨与严寒,他落拓不羁地出现,在喧闹人群中找寻她的身影。 他呼吸散成雾气,模糊他凌厉眉眼,焦急目光撇开闹市空气里无形漂浮的杂质,穿透一幕飘旋细雪,落到她身上。 温书晗心下一沉,木然几秒,他已经穿过人群阔步上前。 她慢慢站起来,在他靠近的瞬间,她闷不做声抱住他,手臂圈得很紧。 陈言肆眸光微动。 两年了,她第一次这样抱他,薄薄一片身躯几乎是撞过来,让人轻微错愕。 温书晗不想硬撑,呼吸埋在他胸口,眼泪哗啦啦涌出来。 哭泣是一件讨人嫌的事,但情绪满溢,只能化作泪水发泄出去。 其实陈言肆从不嫌她爱哭。 从十四岁到现在,她哭得够多了。 她过分自责,眼泪止不住,声音在他怀里哽咽:“对不起,我没看好他,安安要是真的不见了——” “这不是找着了吗?”他平静打断她,揉揉她脑袋,“好了,没事儿。” “你没丢就行。” 他对她就是极致的偏爱。 谁都可以丢,唯独她不行。 哪怕安安今晚真的不见了,他也能揽下所有责任,为她开脱,替她兜底。 千万种情绪在她心口来回冲撞,温热泪水浸透他衬衫衣料。 不知该说什么,兜兜转转还是那句:“谢谢你......” 陈言肆嘴角一抿,语气有些情绪不佳:“再跟我说谢谢,真把你关在这儿。” 她顿时哑然,冷不丁被他吓唬到,连哭的动静都小了不少。 含温 第102节 等她稍微缓和一些,陈言肆捧起她泪湿泛红的脸,微垂眼睫看着她,对上她委屈巴巴的视线,指腹替她揩去泪水。 他笑她:“哭得像只兔子。” 她小脸一皱,垂下湿漉漉的睫毛,姑且做一个默然的否认。 他勾唇浅笑,摩挲她泪痕凌乱的脸颊,有点玩笑般的嫌弃。 像是用温柔圈出一个无形的牢,他在等她入局,等她心甘情愿说爱他。 这招若是行不通,他手段还有很多。 耗得起。 周围喧嚣璀璨,陈言肆前一秒还在嫌她哭得傻气,下一秒却低头吻她。 缱绻气音散在风里,拥住她起伏不定的心跳。 “要是真想谢谢我——” “这辈子都归我吧。” 第58章 含温 细雪将低语融碎, 揉成一串温柔情话。 一辈子实在太远了。 她不长不短的二十四年,已经被他占据一大半,但他从未善罢甘休, 仿佛要占个一百年才足够。 陈言肆在哄人过程中流露出几分执念, 漫不经心牵引着她,让她往前走一步。 而她不知是哭懵了还是下意识的回避, 软声说:“你怎么,有点贪心啊......” 她鼻尖红红的, 像颗不解风情的桃。 他虎口卡着她下巴让她仰起头:“怎么,一辈子归我就这么不情愿?” 他冷森森的, 有点吓人,温书晗吸一记鼻子:“你不是说要追人吗......” 她还记着这茬。 “追人还这么凶, 我都过来看你了, 你还有事没事吓唬我, 下次我再也——” 他突然吻过来,堵住她絮絮低语。 一个被泪水和亲吻淹没的圣诞节。 陈言肆叫司机过来开车,半路停下来买了杯热牛奶, 给她拿在手里暖手。 他今天挺累,一上车就靠着后座椅背闭目养神。 疲惫之余透出几分懒散闲适, 他一手牵着她,指尖在她掌心轻点, 百无聊赖画了个圈。 她今天化了淡妆,哭完之后脸都花了。 有点窘, 她低着头发呆。 下一秒,手机贴着掌心震动。 备注是妈妈。 温书晗稍作迟疑, 陈言肆微阖着眼皮扫来一眼,慢条斯理夺过她的手机。 她睁大眼睛:“你干嘛?” 陈言肆没个正形, 径直滑向接通,将听筒贴到她耳边。 她被迫出声:“妈......” “诶。”听筒里声音柔和,“你回去了吗?” “嗯,路上了。”她不动声色斟酌语言,心想该怎么道歉。 沈文芸在上一通电话里说得太急,直到回了酒店确认小儿子安然无恙,这才静下来把事情说开:“对不起书晗,都怪我,是我没有教好他。” 事发突然,难说到底是谁的错。 小孩子确实贪玩,哪怕紧抓在手里,他也能从指缝中溜出去。 温书晗已经尽力在看管他,当时也没料到会被别人撞一下,更没想到小孩会跟着陌生人走。 温书晗本来于心有愧,沈文芸反过来跟她道歉,倒让她有些无措。 她以为沈文芸会责怪她。 其实沈文芸从没这么想过:“傻瓜,妈妈怎么会怪你。你长这么大,妈妈很少回去看你,连你对什么东西过敏我都忘了,该愧疚的应该是我才对。” 话音绕在耳畔,压在她心上的石头被人悄然拨动。 小时候最期盼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杜苒不要再趁父亲不在家的时候针对自己,二是沈文芸能主动回国看她。 但愿望总是落空。 十岁那年小学期末考,她数学破天荒拿了个满分,因为温绍德对她承诺过,只要考得好就能见到妈妈。 于是她一放学就直奔自家诊所,拿上卷子兴冲冲兑现诺言,温绍德正在柜台配药,忙碌间瞧她一眼,敷衍说沈文芸今天就回来了,傍晚飞机落地,让她乖乖在家等。 哄小孩的话,温书晗还真信了。 夕阳落下,她凭着记忆,独自一人乘地铁前往机场,一路跑啊跑,到航站楼接人。 半大点的乖巧小学生,穿白色连衣裙背小书包,后脑勺扎个软乎乎的马尾辫,在偌大的航站楼里转来转去,画风有点格格不入。 她茫然许久,突然想起自己没问清楚,沈文芸到底从哪个口出来。 那一年她还没能拥有自己的通讯工具,只好跟机场安保借手机,打电话给沈文芸。 那边好久才接。 声音模模糊糊,像刚从梦中醒来被人扰了神思,但依旧温柔:“怎么啦书晗?我这儿天刚亮呢。” 温书晗愣愣眨眼,局促地攥了攥书包带:“妈,你没有回国呀?” “没有呀。”沈文芸无奈地笑,“谁跟你说的?” 空气默然几秒。 “......没什么,我记错了。”她鼻梁一酸,若无其事说,“妈,你睡吧,我刚放学呢,要回家了。” 电话挂断,她把手机还给安保。 安保看她有些怅然,蹲下来问:“小妹妹,在等妈妈吗?” 温书晗摇了摇头,把委屈往肚子里咽,笑笑说:“不等了,谢谢大姐姐借我手机,我要回家吃饭啦。” 没什么大不了,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就怎么回去。 她迈着大步离开航站楼,埋头走了一段,不知不觉眼泪涌了出来。 她抬手用力擦掉,马尾辫甩出一丝倔强。 真气人,温绍德不守信用,大人全都不守信用。 离开机场,她在冷清的道路边挑个石墩子坐着,哭完再回家。 不经意抬头,看见几辆前后相接的黑色轿车停在大道边上,后视镜都系着红丝带。 温绍德教过她,这是家里有人去世了,参加葬礼才会系的。 其中一辆车与她正对面,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里面的人缓缓升起副驾车窗。 温书晗微微一怔。 刚才没注意,里面的人是在看她吗? 她也不确定是不是,总之在陌生人面前哭,被盯着看,好像不太好。 于是她默默擦干眼泪,起身离开了。 这一秒,通话还在继续—— “书晗,虽然我们不在一起生活,但你永远是我的女儿。你现在长大了,在新家也过得很好,妈妈为你感到高兴。陈家真的是好人家,你爸刚去世的时候,妈不是没有想过把你接过来,但相比之下,那种家庭能给你的,都是妈妈给不了的,既然他们选择留你,又那么疼你,妈自然更希望你越过越好,你能理解妈妈吗?” 温书晗不知该说什么,在母亲含义复杂的话里,轻轻“嗯”一声。 沈文芸沉吟片刻,心有预料地问:“你跟陈家儿子,不是一般的关系吧?” 空气安静一瞬,她缓慢说:“我们的关系,比较难形容......” 话音刚落,陈言肆将听筒抢走,贴到自己耳朵边。 懒散开腔:“她说愿意嫁给我。” “?”温书晗忙去扑手机,“我什么时候说了!” 陈言肆一手摁住她脑袋,将她按在原位,身子朝车门方向偏了偏,拖着气定神闲的语调歪曲事实:“对,她亲口说的...嗯,我先带她回家,具体的之后再联系。阿姨再见。” 电话挂断,他善解人意地归还手机。 温书晗哭过之后眼眶红红,这会儿又有点气闷,脸别到一边,手机也不要了。 怪可爱的,像只气饱的河豚,鼓起腮帮子呛他:“你这是造谣,胡作非为,惹事生非,兴风作浪......” 陈言肆靠着椅背偏额看她,唇角一扬,胸腔闷出笑来。 “成语这么多啊。”他揪住她一缕头发,拿发尾搔搔她鼻尖,“不高兴了,回头给我寄张律师函?” 鼻尖泛痒,她被惹得闭了闭眼,想打喷嚏,皱眉说:“先报警捉你。” 陈言肆笑意加深。 很神奇,她生气的时候反而显得更乖。 他巴不得再逗她一下:“怎么这么可爱,在跟我撒娇?” “......你好自恋。” 好像在他眼里她哪哪都有意思,简单说几句话都能被他当成撒娇。 温书晗没再理他,抱起胳膊缩成一团,脑袋靠在车窗边上闭眼休息了。 陈言肆在另一旁支着额头,一手伸过来,轻揉她泛红的眼尾。 含温 第103节 轻哂:“爱哭包。” ... 圣诞节很快过去。 陈言肆早出晚归,偶尔凌晨才回来,带着一身烟酒气。 他回得太晚,温书晗已经洗过澡,身上散逸甜香,被无处停泊的他当成上岸的小岛。 他扯开领带,沉甸甸的身子骨压在她身上,抱着她,赖在她身上不肯走。 温书晗承着他的重量,稀里糊涂往后退,被他压到玄关一角,差点喘不过气来,双手推他:“你太重了!起来!” 他酒后微醺,脑袋在她肩上一阵乱拱,喘息声倦怠沉乏:“没想到你会过来找我。不怕我了?” 她要怎么回答呢,只能说:“你最近不是挺正常的吗......” 陈言肆闷笑一声,些许自嘲:“我正常的时候你就喜欢,不正常的时候你就想离开我?” 温书晗被他压得难以动弹,她只能将下巴蹭过他肩膀,仰起头,先把气喘顺了,再出声:“你知道你不正常的时候有多可怕吗?你吓到我了,我当然会往后退......” 他油盐不进:“你就是想离开我。” 跟喝醉的男人难以沟通,温书晗深呼吸,试图让他清醒:“你先起来,到沙发上去。” “我看过心理医生,两年,每天都看。” 空气安静几秒。 其实他明白,温书晗跟少女时期别无二致,本质上,她喜欢可靠的,温和的。 那年在旋梯上,一个蜻蜓点水的初吻,是他用温柔诱惑来的。 凭借扭曲的占有欲织成的温柔网,终有一天会七零八落。 像一颗定时炸.弹,他骨子里全是强硬和偏执,但凡她眼里装下别人,他就必然失控。 温书晗抿了抿唇,喉咙逐渐干涩,一时哑然。 陈言肆蹭在她肩上,呼吸很沉:“那个卷毛专家问过我,他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决定不要我,而我抑制不了内心的冲动,会不会像我爸那样——” “失手杀了你。” 温书晗身形一滞。 指尖在他平静无波的话语声里微微颤动,她艰难出声:“所以......你会吗?” 第59章 含温 “你觉得我会吗。”他静无波澜。 问题抛回她头上, 呼吸热意占据耳畔。 温书晗忐忑两秒,静下心说:“你不会。” 他低笑一声,轻飘飘的语气, 掠过她波动的心潮:“这么相信我?” 她喉间微微哽了几秒, 抿唇一应:“嗯。” 陈言肆最希望的事,不就是她能相信他吗。 但她这么一答, 他好像并没有多高兴。 不知他在想什么,沉默不过三秒, 他结实充血的手臂收了又收,将她牢牢圈紧。 心跳严丝合缝地相贴, 余音在胸腔里震荡。 他力道太重,她呼吸愈发困难, 在他怀里挣了几下, 无计可施地攥紧他衣袖:“有话好好说, 你别抱这么紧......” 陈言肆无动于衷,兀自埋在她颈侧深呼吸,汲取她发间的香味, 平淡出声:“万一我真的是个坏种,你会不会后悔。”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 他这么一说,温书晗有短短一秒真的怕了他。 但她很快听出他话里的乞求意味。 他微醺但也清醒, 态度足够冷硬,心思却有些怅惘, 仿佛在说,如果有机会可以剖析出一个完全真实的自己, 他也不希望自己是坏种,更不希望被她当成坏人拒之千里。 温书晗上下唇碰了碰, 轻描淡写说:“你不坏。” 话音刚落,他不安分的手掌探进她衣摆,指腹抵在她轮廓明显的腰窝上,缓缓向上摸索。 后背忽冷忽热,她轻微颤抖,陈言肆偏头含住她耳垂,轻轻吮咬。 气息浑闷蛊人,一字一顿:“即使我是坏种,你也不准爱上别人。” “这辈子都是我的。” 温书晗恍然片刻,突然被他不轻不重掐住后颈。 一个吻急切而下,她闷哼一声,被迫仰起头同他接吻,承受他唇舌间灼人的滚烫。 呼吸疯狂碰撞,他恨不得将她全部吞没。 昏柔月光里泛起黏腻湿热的接吻声,她时而战栗的身躯令他亢奋,他浑身涌起燥热的血,不遗余力地吻着她湿润的唇,舌尖勾缠搅动,粗喘淋漓。 只有她乖乖待在他身边、眼底只倒映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最畅快,最愉悦。 最情难自控。 - 回国前一天,温书晗接到爷爷的电话。 “晗晗,你到纽约找他了?” 冷不防这么一问,她只好说实话。 “嗯,我前几天就来了。” 听筒里万分警惕:“是你自愿的,还是他强迫你?” 这误会可大了,她忙解释:“不是的爷爷,是我自己决定要来的。他伤口刚好没多久就要忙工作,又是一个人在国外,我怕他孤单,所以就......” 陈慈远轻叹一声,好像在说陈言肆都那么大个人了,又坏得透顶,哪里用得着心疼,温书晗不被他欺负就不错了。 老爷子语重心长:“晗晗,你从小就善良,总把别人想得太好。上次他把你救回来,我知道你很感激他,但你要想清楚,靠近他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空气静下来,温书晗埋头斟酌。 太阳快落山了,她背靠着阳台围栏,肩上落了几缕深冬暮色,顿了许久说:“爷爷,我想过了,我对他......或许不是单纯的感激。” 在他为了保护她连命都不打算要的时候,她已经很难形容内心的波动。 但陈慈远是老一辈,同她立场不一,思维逻辑也不一样。 他经历得多,心里又有戚林怡那道坎,总觉得年轻人考虑不周,担心她走错了路,更怕她一不留神,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 “孩子,你还年轻。他真正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你真的了解吗?另外,他的底线究竟在哪儿,你真的有把握吗?” 温书晗眼睫微垂,不知该说什么。 似乎在爷爷眼中,陈言肆只适合在冰冷的名利场里游刃有余,那些强硬手段也只适合用来党同伐异,不应该拿来处理感情。 对待感情的方式有千种万种,归纳而言,有人在伴侣离开之后选择衷心祝福,默默疗伤,有人则因爱生恨,借着爱的名义无恶不作,最终两败俱伤。 陈言肆的父亲是第二种。 可怕的是,父子竟有几分相像,都学不会用一种冷静安全的方式去爱,去挽留。 这种病态的占有,好像早已被刻在基因里,无论如何都治不好。 陈慈远对此担忧,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除非她以身为饵,触犯禁区,用试探的方式完全激发他的本性,才能看清他体内的獠牙究竟有多锋利,借此决定自己是去是留。 虽然这样的方式过于危险,但只有把迷宫打碎,才能找到唯一的出口。 ——“跟谁打电话?” 身后传来陈言肆的声音,她连忙挂断。 镇定回身,陈言肆正懒洋洋倚着阳台门框,目光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隔着一团冷冽空气跟她对上。 温书晗眸光闪了闪,避重就轻:“爷爷说想我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明天就走。” “哦,是吗。”陈言肆不疾不徐走上前,微垂视线看着她,一手抚上来,拇指摩挲她脸颊。 语气亲昵万分,实则图谋不轨:“别走了,留下来。” 她当然不能留:“不行,机票都订好了,我还要工作呢。” 陈言肆淡嘲,说以他目前的能力,养她十辈子都绰绰有余。 虽然是句剥夺她工作权利的玩笑话,但他真的很想把她拴在身边,每时每刻都能看见。 温书晗睁着澄澈净软的眸子看他,酝酿半晌问:“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别人,你会怎么样?” 他脸色一沉:“谁?” “......没谁。”她对他这份认真感到诧异,找补说,“只是一个假设。” 陈言肆不屑跟她谈假设,黑着脸说:“你想都别想。” 温书晗浅浅吞咽一下,在危险边缘试探:“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呢?” 他眼神一凛,仿佛下一秒就要掐住她脖子。 “那你就等着。” 温书晗莫名一怵。 移开视线绕过他:“不理你了,我收拾行李去了。” 走几步又折回去,伸手:“护照还我。” 陈言肆表情恹恹:“亲我就给。” 亲个头,她穿着毛毛居家鞋踩他一下:“还我!” 陈言肆不动声色掐她后颈,手掌力道牵引着她的身子,在她一声“哎啊”里,方向冷不丁转了一道。 她背对着他懵了一瞬,陈言肆手一松,不轻不重把她推进卧室:“柜子里,自己找。” 含温 第104节 “......”哦。 温书晗默默去翻床头柜。 拉开最底下一层,她的护照安然无恙,但只露了个角,中间被十几盒计生用品淹没。 她无话可说,抓起一个小盒子砸他:“不做人!” 离得太远,没砸中。 陈言肆敛眸淡笑,拿起手机划了划。 隔着一道阳台门玻璃,她收拾东西的身影在房间里晃来晃去,陈言肆长久不移地盯着她,一边拨通助理的电话:“订明天最早的机票,回国。” “啊?”助理觉得突然,“可是您明天有日程安排,确定要回国吗?” 话音刚落,陈言肆突然没声了。 助理意识到情况不妙,不敢往下说了,硬着头皮应下来:“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 温书晗顺利登上回京的航班。 一觉过去,又转了一次机,第二天傍晚飞机落地。 出了航站楼,熟悉的车牌就在不远处。 温书晗不紧不慢走过去,邱助下车为她拉开后座车门:“走吧温小姐,陈总让我接你回颐彰公馆。” 她思衬几秒说:“抱歉,我暂时不回去,可以送我去我朋友的酒吧吗?” 邱助有些许为难,温书晗无所谓道:“没关系的,你照常跟他汇报吧,不用替我瞒着。” 邱助这才心安。 兜兜转转到了酒吧。 许悦正在调制几款新品,没看见她进来。 温书晗悄默声走进吧台里侧,坐在她旁边,双手撑着脸颊茫然道:“悦子,我打结了。” 许悦被她吓一跳,猛地回过身:“你打劫了?!” “......不是。”她一本正经地问,“你觉得陈言肆很喜欢我吗?” 许悦大惊:“我的天呐,你自己听听,这是一个二十四岁且谈过四年恋爱的姑娘该问的问题吗?” 温书晗知道是自己理不清思绪,有点愧疚,指节蹭了蹭鼻尖:“不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我想认真听听旁观者的说法。” “他当然喜欢你啊!”许悦一锤定音,“谁会对一个不喜欢的人付出那么多啊?举个例子,大学宿舍定期查寝写检讨,就我们401藏了个小冰箱还安然无恙,你猜为什么?” “......宿管阿姨没查到我们?” “当然不是啊!因为他打点过了,所以宿管阿姨完全不管。” 温书晗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愈加好奇:“还有呢?” 许悦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讲,毕竟当年有很多事情,都答应过陈言肆要保密的。 温书晗羽睫颤颤,满眼单纯地恳求:“没关系的,你说吧,我一定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我靠我靠!”许悦怒搓一把脸,“我是铁直女啊,你不要跟我撒娇,你撒娇真的没人受得住。” “......我撒娇了吗?” 许悦说她撩人而不自知,紧接着开始抖落往事。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期中考考差了,我们陪你到附近的电玩城解闷,你抽奖抽中了一台新手机。” “其实根本就不是抽的,是陈言肆买好之后交代店家的,他还让我们跟店家打配合,哄你开心,夸你运气好,下次考试一定扳回一城。” “还有,你不是一直很介意爸爸出轨的事吗?陈言肆就又安排人给我们送了些礼物,交代说哪怕我们谈恋爱失恋了,也不要对你倒情绪垃圾,更不要在你面前提‘出轨’两个字。” ... “还有好多事儿呢,我也说不清,你空了自己问问他吧,其实他真的很在意你的情绪,背地里费了好多心思。” 温书晗安静片刻,心头有波澜泛起。 藏在细节里的爱意最容易被忽略,但也最真实。 这一秒,她心底已经积蓄好足够多的筹码。 她定了定神,果断说:“悦子,你帮我个忙。” 许悦放下手里的调酒器:“干嘛?” 半分钟后,酒吧休息室里传出一声痛呼。 许悦练过拳击,手劲不是一般的大,单纯在她脖子上掐一记,温书晗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许悦啧了啧,拿起小镜子照给她看:“这样行了吧?” 温书晗偏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颈侧落了一朵红印。 等淤血再凝一层,就跟吻痕大差不差了。 许悦替她捏一把汗:“你确定这么一搞,陈言肆不会发狂吗?” 温书晗也担心过。 但是—— “我想知道最终答案。” “如果他真的伤害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他。” ... 夜色降落。 温书晗回到颐彰公馆,准备跟陈言肆打个视频电话,刻意把痕迹露出来,试探他底线。 没想到刚一进客厅,陈言肆就搭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稳稳当当坐着。 几米距离,他气定神闲,目光直直落过来,眸底黯然又沉静,难以琢磨。 这感觉跟见了鬼似的,她整个人愣在原地,眼神诧异:“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言肆不动声色:“又去酒吧了?” 她抿抿唇,眸光刻意躲闪:“嗯。” “酒吧有谁?” “......酒吧除了许悦还有谁。” 陈言肆起身上前,温书晗稍稍往后退一步,被他按住肩膀钉在原地。 她呼吸紧绷。 陈言肆捕捉到她的反常,冷声问:“喝酒了?” 她神情不定:“没喝。” “没喝酒,身子怎么这么烫。” 陈言肆低眸注视她,摸了摸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动作慢条斯理,逐寸游移,手指抚到她脖子上。 她披散的长发不经意被撩动,露出那处显眼的红痕。 霎那间,他眼底像落了颗石头,波澜四起。 她心跳也快了一拍。 陈言肆眉心一阵猛跳,指腹果断按下来。 疼痛乍起,她倒吸一口凉气。 像隔着肌肤即将贯穿她血管的子.弹,他指关节紧绷,在痕迹中央用力摩挲。 语气是风雨欲来的平静:“怎么弄的。” 温书晗故意演出一丝欲盖弥彰:“不小心磕到了吧。” 说完,她慌忙推了推他:“好冷,我先去洗澡。” 没能迈出完整的一步,陈言肆喉结涌动,目光牢牢黏住她,突然擒住她手腕狠力一扯。 她猛地踉跄,视线剧烈晃动,陈言肆怒气暴涨,不顾她出声挣扎,一路将她拖着走。 她方向感尽失,整个人被他拎着往前,心脏狂跳:“你放手!” 陈言肆一脚踹开书房门,混乱之间,他手一甩将她扔到沙发上。 她身心凌乱,后背跌在靠枕上,勉强缓了几秒,再一抬眼,陈言肆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东西。 她瞳孔震颤,眼底倒映着物件黑冷的光泽。 而陈言肆一步步靠近,她越慌张,他眼神越暗。 她明白他身处异国时总要防着意外情况,所以会备着一把。 但现在都回国了,他手里的东西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惊出她一身冷汗。 他怀疑她跟除他之外的人发生了关系。 温书晗僵着身子往后退了退,视线被一涌而起的泪雾彻底淹没,声音颤得不行:“你什么意思......” 陈言肆眼眸漆黑,淡然低了低身,一手撑在沙发靠背上,黑沉沉的影子完全罩住她。 另一手拨开保险栓,冰冷枪口对准她心脏。 她脑子轰的一声。 难道她赌输了吗? 或许她忘了,没有人可以凭借理智和温柔成功挟持一只烈兽。 她是他上岸的岛,但海平面之下深不可测,突发一阵猛浪也能将岛屿掀翻。 陈言肆呼吸平稳,眼底却暗流涌动。 他撑在她身上,圈出一个不可撼动的囚牢,紧绷的指骨近乎泛白,声线喑哑:“温书晗,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温书晗紧紧攥拳,心跳声传至耳骨,汹涌澎湃。 含温 第105节 他下一秒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偏偏,她就是有多出的几分勇气跟他对峙。 书案上放着一沓文件,是待签的婚姻协议书,和好几份不动产赠予合同。 白纸黑字安安静静,承着他偏执翻涌的爱意,衬着这一隅剑拔弩张。 “你别发疯!”温书晗凝眸盯着他,试图唤醒他的理智,扬起音量,“陈言肆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把枪拿走!” 第60章 含温 陈言肆微敛着眸, 目光在她颤抖的唇边淡然逡巡。 空气安静几秒,黑械的冰冷触感顺着她狂跳不止的心,缓缓滑向她喉咙, 抵住一小片脆弱肌肤。 她耳朵里混乱鸣响, 被它卡住下巴里侧。 硬物向上轻顶,她屏住呼吸被迫仰起头, 对上他一双幽戾灼热的眼。 短短一瞬,他眼中的滚烫化作无尽严寒, 穿透她四肢百骸。 她彻底打开了他失控的开关,在他眸底窥见暴雨天里千万道闪电。 陈言肆静静注视她, 淡定自若的神情倒映在她眼里,被一层薄薄泪水悄然淹没。 “晗晗。” 他声音很轻。 沙哑尾调晕在这昏蒙空气里, 散逸格格不入的亲昵与偏爱。 可是那东西还牢牢抵着她。 她身子僵硬得快要被冻碎, 颤声脱口:“离我远点, 我不想陪你玩这种病态游戏......” 陈言肆依旧平静,尽管胸腔里的燥怒早已沸腾。 他曲起一只膝盖往上抬,压住沙发边缘, 狠厉抵开她并紧的双腿,她溢出一声负隅顽抗的轻哼, 被他坚硬的骨骼攻破防线。 她羞恼不堪:“疯子......” “是,我从没否认过。”他轻描淡写, “心理医生问我的问题,我回答过。我说, 如果她很乖,我不会伤她一根头发。” 温书晗颤颤抬眸。 下一句话锋一转:“要是她真的惹我生气, 那另当别论。” 话音落下,温书晗只觉心里没底, 眼眶愈发酸胀,一滴热泪顺着脸颊滑落,沁入黑冷的口径边缘。 陈言肆眉心微动。 委屈感无以复加,她睁着一双泪雾朦胧的眼,哭腔轻碎,却又不服输:“好,随便你,想动手就动手吧,正好我们早点结束,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 陈言肆静了许久,眼底情绪万般杂糅,强硬里忽然涌出一丝栖遑不安。 声音哑得不行:“你很讨厌我?” 温书晗纹丝不动,拗着清冷泪湿的脸庞,一句话都不想说。 陈言肆紧压着眉,视线牢牢黏住她颈侧的小块红痕。 克制所剩无几。 “他到底是谁。” 顿了一秒。 “与你无关。” 陈言肆眸光微动,紧绷的指关节随之轻颤。 像短短一瞬的恍神。 凡事稳操胜券的人,此刻在万般压抑中失去理智,竟因为一记半真不假的吻痕失控到这般境地。 温书晗咬唇静默。 掌心忽沉。 低头看去,那把冰冷枪械居然在她手里。 她心跳一滞,扬起不安颤动的眼睫看着他。 陈言肆把东西交给她,微凉指尖轻划过她细腻的掌纹。 他眉眼低垂,脸上没有多过情绪,嗓音却压得很沉。 “你爱我吗。” 霎那间,周遭寂静。 温书晗呆滞许久,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 恐惧感烟消云散,另一种波澜取而代之。 出乎意料,他将弱点交给她。 让她成为无往不胜的赢家。 “温书晗,我让着你。” 陈言肆不轻不重握住她手腕,教她拿稳,转过来,余温淡淡的口径对准他喉结。 仿佛刚才对她的威胁不是威胁,实则是在循循善诱,告诉她,就有样学样地对他吧,无所谓,教给她的狠招全用他在身上也无妨。 温书晗六神无主,心口像被暴雨冲刷,泛起湿腻的痒。 陈言肆静然看着她,拇指摩挲她跳动的脉搏。 他呼吸压抑,口吻却像哄小孩一样温柔轻懒:“上次到纽约找我,不是想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吗。” “现在给你玩。” “只要你高兴。” 不合时宜的温柔,正无孔不入地侵袭她。 指尖麻木。 这座微小的岛屿没有被他制造的巨浪掀翻,而是被浪潮包裹,浸透出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 陈言肆撩起眼皮注视她,视线交织,他眼底没有一丝躁动,只是平缓而远静,开口时字字温沉—— “数过吗,我们认识十年了。” 温书晗木然几秒,点了点头:“嗯......” 她一直都知道。 窗外是浮在暮色中朦胧不清的雪,飘飘摇摇,像他平淡目光。 “这么多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他在索求一个答案。 温书晗鼻梁一酸,轻轻点头。 陈言肆淡嘲地笑。 他好像什么都不信了:“不用因为怕我而故意骗我。” “我没有骗你......” 她手腕被他攥麻,举械的姿势还定着。 潜藏的危险被他尽数包揽,她成了掌控决断权的一方。 陈言肆眼底的情绪无人能看透,甚至比以往更加稀松平常,沉声对她说:“如果你心里的位置被别人占了,如果你更喜欢他。”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只要你把答案告诉我。” “我放你走。” 温书晗诧异:“你说什么?” “不是讨厌我么。”他微阖着眼说,“只要你的选择足够有说服力,我可以让你走。” 她抽泣一声,一头雾水:“什么是有说服力的选择......” 想要说服他比登天还难,这世上就没有几个他看得过眼的男人。 不出所料,他摊牌说—— “要看你喜欢的人,能不能入我的眼。” “如果不能,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他。” “......” 他总能用万分平静的语气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然而他宁愿犯法杀死别人,都不愿动她一根头发。 甚至还会嘲讽批判:无论是哪个后来居上者,都做不到比他更爱她。 从始至终,陈言肆给她有恃无恐的偏爱。 那些危险的占有欲,比不上他爱意的千分之一。 爱她是本能,是比他骨子里的偏执傲戾埋藏更深的本能。 这场试探的结果出乎意料。 温书晗以为自己会被他锁进暗无天日的阁楼里,没想到他却为她让步。 她心思杂乱,抵在他喉前的东西看得她心慌,她连忙把手收回来。 他攥得有点紧,肌肤摩擦出一丝疼痛,两人同时卸力,冰冷物件没了承托,自顾自掉在地毯上。 动静浑闷,听得出它的沉重,或许里面的暗匣真的是满的。 含温 第106节 她心有余悸,湿润的睫毛可怜巴巴地耷着,软声说:“我不想看见它了,可以拿走吗?” 温书晗埋头缓和,哭过之后喉咙疼得发干,她抱着胳膊蜷在沙发上,时不时哽咽一下。 陈言肆看着她哭红的双眼,眸色闪了闪。 下一秒他直起身子,同时用双手托住她腰侧,轻松将她抱到书案边上坐着,挺瘦腰身嵌在她双腿之间,指腹揩走她眼角泪水。 “哭什么。” 从刚认识她的时候,陈言肆就看到她在哭。 第一次是她被温绍德骗了,以为沈文芸真的要回国,于是自己傻兮兮跑到机场接人。 结果没接到,只能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掉眼泪豆子。 相隔一条街的距离,陈言肆坐在车里,不经意瞥见对面一个哭唧唧的小姑娘。 他从不心疼无关紧要的人,更讨厌看女孩子哭。 只淡淡扫了一眼,两秒后升起副驾位的车窗玻璃。 驾驶座是陈显钟当时的助理,对方悄然看他一眼,心想自家小少爷好像一天比一天阴郁,这样下去真没问题吗? 助理轻叹一声,很快接到电话,说是墓园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可以下葬了。 陈言肆怀里抱着母亲的骨灰盒。 戚林怡祖籍在江城,人死后讲究落叶归根,一家子千里迢迢过来办后事。 钱砸进去只能听个响,换不回一条命。大费周章,活着的时候也没见待她这么好。 前排陈慈远的车子已经开始移动,助理紧跟着踩下油门。 开了半晌,助理笨拙地安慰:“小言,不要难过,人去世之后会变成星星,太太会在天上一直陪着你的。” 陈言肆冷嗤:“死了就死了,扯这么多。” “......”助理讪讪闭嘴,暗叹这小少爷算是没救了,才十二岁,血就冷透了,再这么下去,迟早跟亲爹大差不离。 不知是哪个风水师算的这个鬼时间,到墓园下葬时天都快黑了。 骨灰顺利封入,死者的长辈和平辈要对墓碑鞠躬敬酒,小辈要下跪磕头。 陈显钟眼圈浓重,周身一股要死不活的气场,话也不想说,只用眼神示意,让陈言肆过来。 十二岁的少年,身形抽条挺拔,他不动声色站在墓碑前,膝盖未落地,先看着碑上的照片对父亲冷嘲:“你怎么不陪她一起死。” “虐待狂。” 结果是当着众人的面挨了父亲一巴掌,嘴角都破了。 年纪小,没有资本同长辈抗衡,只能咽一肚子气。 葬礼结束之后陈言肆就不见了,助理找不到人,急得半死,陈显钟却发话,说别管这小子,让他赌气赌个够,赌完自己就回来了。 纨绔少爷气得骂脏,没打算回去。 脸颊留了印,嘴角有淤血。 他嫌弃自己挺狼狈。 幸好是深秋,可以用围巾遮一遮。 他漫无目的游荡街边,又到便利店买了盒烟。 包装是英文标识,抽起来有股巧克力味。 并不熟悉这个城市,却在陌生之地抽了两支烟。 晚上下了一场暴雨,他身上没伞,衣服被淋湿大半。 幸运的是马路对面就有一家亮着灯的诊所,他也不讲究什么客不客气,径直推开玻璃门。 里头没有大人,只有一个在柜台上愁眉苦脸写作业的小姑娘。 跟他下午在机场附近看见的是同一个。 陈言肆止步在门口,眉梢微动。 温书晗就在这时抬起头,茫然眨了眨眼。 “你好,要看病吗?我爸爸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了,不能给你看病,只能买药,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陈言肆懒得应声,随意在药品柜台看了看。 温书晗只能看清他半张脸,剩下的都被围巾遮着,深灰色羊绒上沾着不少水珠,衣服也是湿的。 穿得还......挺好看呢。 但警惕心很快占领审美,她暗自琢磨,觉得这人挺奇怪。 一心二用,她怀疑的目光跟着他的行动轨迹,一边观察他,一边算题。 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可能要找药吧。 温书晗不再多想,默默收回视线,认真算题。 片刻,她在括号里胸有成竹写下一个c。 ——“选a。” “......” 她冷不丁抬眸,男生正懒洋洋撑在柜台前,眼睫恹恹耷下来,目光嘲弄。 他比她高,年纪估计也比她大一两岁,轮廓优越的影子浅浅罩下来,还挺有压迫感。 她轻哼:“不要,我就要选c。” “错的还选。”他懒笑一声,“你挺倔。” “......你挺烦。”她小小年纪也不示弱,轻声呛他。 室外还在下雨,伴着电闪雷鸣。 温书晗看了看外头,又瞄一眼黑发微湿的男生,不怕他是坏人,反而一针见血地关心他:“你是离家出走了吗?” 他顿了几秒,眼神还是那个冷样。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是离家出走?” 温书晗咕哝说:“很明显呀,看你好可怜的样子。” “......”他有点无语,指节轻叩桌面,“有伞没?” “伞吗,有的。”她好单纯,把自己的卡通伞双手奉上,声音柔柔的,“给。” 他拿到伞,垂眸静了几秒,又撩起眼皮扫她一眼:“明天你还在?” 她歪头:“嗯?” 目光相撞,他莫名其妙滞了一秒。 突然移开视线散漫道:“我是问,到时候怎么还你。” “哦......”她耿直地说,“明天周六,我要去舞蹈培训班,星光舞艺你知道吗?就在附近,你可以到那里还我。” “哦。” 他没待多久,雨小了些就离开了。 诊所空气里浮着他的气息,冷冽中藏匿一丝辛暖。 温书晗又把那道题算了一遍。 结果还真是选a。 陈言肆打着那把幼稚的伞行走在雨中。 这雨下了一夜,温书晗把伞借出去,当晚又没人来接她,她只能歇店之后自己跑回家,差点感冒。 那天她不经意,替他遮住了一点阴霾。 他开始期待明天,期待雨过天晴的晨曦。 对陈言肆来说,事情的发展不在他预料范围内。 他也不知道,原来第二天会远远看见她在镜前跳一支舞,他眸光随之颤动。 更没想到之后会看见她频繁地哭,有时是在自家院子里,有时是在她父亲病床旁。 别人哭,他理都不想理。但她一哭,他好像能体会到什么是共情力。 家里人总说他骨子里缺少共情,是个冷血胚,但他却想用自身为数不多的温度去暖她。 起初是一种好奇。 他总是跟踪她,尤其是假期,他整整两个月都可以待在江城,看她背着书包在培训班楼梯跑上跑下,看她路过一只大橘猫就蹲下来摸它,裙摆都掉到地上了还浑然不觉。 她很可爱,温柔里透着一丝天真,时而钝钝的,时而又颇有棱角。 陈言肆越来越关注她。 他承认自己很阴暗,不可告人的企图也早已埋在他心里——他想拥有她。 一开始或许算不上爱,只是占有欲居多。 从小他想要的都得不到,唯独这一次,冥冥之中让他查到故去的一丝渊源,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她注定会跟他扯上关系。 但还不够,他想,如果有一种一劳永逸的方法,能让她一直高兴就好了。 如果能让她这辈子都跟他有断不了的牵绊就好了。 最好把她带回家,最好看着她长大。 做不了情人,也要做家人。 时间还长,你总有一天会跌进我怀里。 爱我,依赖我,冲撞我,挥霍我,怎样都随你。 反正我注定是你的。 ...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纠缠有过,争吵有过,彼此间的牵绊日益加深,最终斩不断理还乱。 含温 第107节 也算是如他所愿。 可惜她喜欢“别人”了。 书房里空气沉寂,只听见她浅浅的呜咽声。 好像没哭够。 陈言肆再度抚上她颈侧的痕迹。 他指尖冰冷,她不由得轻轻一颤。 书案边开了一盏明灯,光线落过来,他终于能将红印看仔细。 片刻,他眉心微拧。 静下来认真审视,这东西似乎不像吻痕。 温书晗还在调整情绪,陈言肆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动了动,漆黑视线落到她脸上。 “晗晗。”他拖着慢悠悠的语调,浅笑着说,“你知道用这种方式试探我,会是什么下场吗?” 她心一跳。 玩脱了,情况不妙,她转移话题试图先糊弄过去:“待会儿再说吧,我有点饿了,没吃晚饭......” 她掩耳盗铃地往下挪动,陈言肆一把将她摁在书案上。 她整个人定住。 耳边绕着他滚烫呼吸,气音危险而缱绻:“你不如想想,待会儿用什么姿势被我吃。” 第61章 含温 室内灯盏全暗, 月光浮沉。 没人敢骗他,就她敢,防备在惩戒中四散零落, 她像棉花一样被他尽情揉搓, 力气一点点消软。 书案边缘垫着他的戗驳领大衣,余温承住她强烈心跳, 长发如水波般散开,温书晗深埋着脑袋, 呼吸闷在那儿起起伏伏,手指紧攥着衣料, 颤动不止。 陈言肆覆在她背上,撩开她汗湿的发丝, 细细密密地吻她泛红的后颈。 他吻得沉迷, 爱得不遗余力, 热意深深浅浅,纠缠出潮热淋漓。 她觉得痒,下意识躲闪半寸, 换来他一记凶狠讨伐。 “唔!”一声轻叫很快被他欺负碎,陈言肆板过她的脸同她深吻, 一只手掐在她腰侧愤然往下移,突然掌了一记, 她倏然紧绷。 呼吸急促交换,他胸腔剧烈起伏:“拿这种事骗我, 你是不是欠收拾?” 羞热难捱,她呜呜咽咽出声:“我什么都没说, 是你自己没看清楚,以为是吻痕, 还欺负我......” 陈言肆喉结滚动,闷出一声笑:“我们家乖宝真是厉害,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他话里淡淡的嘲弄和明目张胆的偏爱,夸得她脸热,她双眸轻微失神,在沉浮煎熬里以身犯险:“跟你学的......” “再说一句?”他故意咬住她嘴唇,气息闷在吻里相互缠缚,粗燥的喘.息声听得她浑身酥麻,“宝宝,我可没教你耍我。” “但是已经耍了......你要罚我吗?” 说完就后悔了,没等她做好准备,倏然间天旋地转,她正面对着他,被他倾身吻住,舌尖勾缠,轻重缓急毫无节制,呼应他成倍的嚣狂。 “欠*。” 陈言肆懒散轻浮地撩拨,一手垫在她脑后,手指缠住她凌乱微湿的发,温柔又怜惜地抚摸。 哄人的方式跟此刻行径千差万别,一个轻一个重,温书晗被他禁锢在怀里放纵荒唐,氧气被深吻剥夺,她一时间昏然迷离,被他的温柔和汹涌同时贯穿。 “宝宝,你躲不掉我。” “不乖没关系,有法子治你。” “哭了我来哄。” “你只能是我的。” ... 温书晗这才意识到自己明白得太迟了。 陈言肆想要的是她的爱,哪怕只有一点点。 只要她站在他面前,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他就能事事迁就。 只要是她,他什么都愿意给。 - 深夜,陈言肆亲吻她湿漉漉的眼,指腹摩挲她酣红滚烫的脸颊。 温书晗缓了许久才找回正常的呼吸频率,树袋熊一样抱着他,伏在他肩上休息。 长发一丝一缕滑落,露出一点红印。 秋后算账,陈言肆还惦记着这枚造假的吻痕。 他目光沉暗,突然吻上去咬了一记。 她软绵绵呜咽一声,嫌疼。 陈言肆掐住她细腰往下揉,控着力道掌她一记:“你出息了。” 声响短促清脆,温书晗红着脸埋在他肩上,细声细气:“我是不是骗到你了......” 他轻笑:“你还挺骄傲。” 罚也罚够了,怕她冷,他从沙发边上扯一条毛毯盖在她身上。 温书晗稍微抬起头,对上他餍足懒散的视线,她温软清澈的眼眸眨了眨:“你信得也太快了,之前不是让人监视我吗,怎么会不知道我平时接触了哪些人?” 陈言肆不满“监视”一词,明明是保护:“早把那些人撤了,还有,你下回能不能换个说法,我就配不上个好点儿的词?非要这么十恶不赦?” “......哦,好。对了,你以为会是谁?”简单筛选出他稍微瞧得上的情敌,她谨慎猜测,“该不会是薛明成吧?” 他一脸不爽:“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 温书晗默默抿唇。 当她没说。 “姓薛的没这个胆子。”陈言肆哑声低喃,手指在她颈侧捏了捏。 白皙之间已经印有他的痕迹,他格外满意。 但一番放纵过后,仍有些许躁动。 他意味深长地说:“宝宝,我气还没消。” 空气安静几秒。 “啊,这样吗?”温书晗思衬片刻,往后挪了挪,像鱼一样从他身上滑下去,“那我回公寓了。” 陈言肆黑着脸一把将她捞回来,嫌她不开窍,又叹她记忆力不行:“晃晃你的小脑瓜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这是你自己家?” 她满眼疑问,轻扬尾调“嗯”了一声。 这套房子早就是她的,可惜她记性好差,没几年就忘了。 那年陈言肆刚大学毕业,晚上哄她、白天挣钱,情场得意,商场更胜意,他游刃有余,拿到的项目分红已经累出一座小金山。 当时的他比现在更加意气风发,平时没少泡赛车俱乐部,在车上烧钱是他一大强项。 温书晗以为他挣了钱就要买新车,但他没有,而是花掉一大半积蓄,全款送给她一份两周年礼物。 因为在那之前她说过梦话,说好想要一个海绵宝宝的菠萝屋。 于是他就买下这套闹中取静的复式别墅,当成菠萝屋送给她。 记忆回溯,有种在过时的衣服里掏出一笔钱的惊喜后滞感,她微微怔住:“原来是我家啊......” “知道就好。”他还是那句,“我气还没消。” “......”这个人,真是图穷匕见,司马昭之心。 冬天不宜纵欲过度,她适时提醒:“总部那边很忙吧,你什么时候订机票回去?” 陈言肆被她气笑:“恨不得我离你十万八千里?” 她正色道:“工作重要。” “工作没意思。”他扣住她后颈吻过来。 “欺负你比较有意思。” - 新年要快到了,温书晗这几天泡在排练厅调整编舞细节,为电影节开幕式做准备。 陈言肆则待在国内,上瘾似的跟她欢愉无度。 她每次洗完澡都没什么力气,小群里发一堆搞笑视频,她只能陷在被子里回一句:[我明天再看,先睡了好困] 手机震动,许悦抛来疑问:[你在做贼吗我亲爱的晗,总是大半夜喊累] 她迷迷糊糊打字回:[陈言肆还在国内,没走] 对面两人瞬间就懂了,搞得人人黄黄—— [好一个单纯的前任关系啊!] [放纵啊!] [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 什么啊,其实她才是被缠住的那个。 陈言肆糟糕的起床气一如既往,大清早的,她稍微动那么一下下,就会被他狠狠拖回怀里抱着。 腰上搭着的胳膊结实又沉重,她搬都搬不开,反而被他咬了一记耳朵,声音是半梦半醒的倦懒,浑闷至极:“乖,再抱会儿。” ... 含温 第108节 陈言肆好几天不回去,纽约那帮外籍董事只能定时跟他视频会议。 但是远程办公容易出纰漏,众人频繁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说家里有急事,两天后再说。 哪有什么急事,带她玩也算急事吗? 那边老古董估计要气冒烟——原来此男只是披着工作狂的皮,内里是个温书晗至上主义者。 既要掌权,又要被温书晗掌。 今日暖阳充沛。 下午,陈言肆开车带她到南洱山庄,傍山而建的度假别墅里,出现了她那个不省心的妹妹。 杜婉欣从没来过这种会所,好奇又拘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热茶,一边喝,一边观察头顶绚烂繁杂的灯饰。 温书晗不动声色走上前,杜婉欣视线一晃,看见她,下一秒就眼神飘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温书晗停在她面前,平静道:“傍金主的傍不是榜,造谣都有错别字,你该回去上学了。” “......” 那份pdf是杜婉欣做的,本来想借此讹一笔钱呢,没想到隔天一瞧,全网的造谣贴被删得一干二净。 也能理解,这丫头年纪还小,爪牙能锋利到哪儿去,平时学不上学,跟人到处瞎混,造谣都造不明白。 温书晗早就猜到是她,不想跟她计较。 没人说话,杜婉欣瞥她一眼:“之前我看新闻,你被绑架了啊?” “嗯。”虽然是托杜婉欣透露信息的福被绑的,但她也不想翻旧账了,话锋一转说,“那帮放贷的准备判刑了,利息属于非法部分,你不用还,还本金就好。” “......噢。”杜婉欣抠了抠茶杯边缘。 杜苒抛下她之后一笔钱都没给她留,她实在没办法,借了五万高利贷,最后利滚利滚到十万。 利息还不起,本金分期或许勉勉强强。 “可是还钱之后我就真的一点积蓄都没有了。” “我知道。”温书晗面不改色说,“只要你老老实实回去上学,跟那帮街溜子断绝来往,其他的我替你想办法。” 杜婉欣愣住。 其实她这次又是被陈言肆手下的人抓过来的。 一路上害怕得要命,毕竟自己偷偷在网上造了谣,又害姐姐被不法分子盯上,简直罪大恶极。 来时车上那两个黑西装劝她多道歉、少狡辩,不然会被扔下楼喂狼狗。 可现在,她既没有被扔,姐姐还这么温柔平静地对她说话。 她像一个冷不防听到温馨童谣的反派,心情怪复杂的。 不过温书晗没打算就这么放她走。 片刻,温书晗让一名服务生到车库去,从车后备箱拿了一箱东西上来。 服务生动作麻利,很快,牛皮纸箱被放在桌上,打开。 杜婉欣瞪大了眼。 面前整整一箱,是满清十大酷刑之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各科齐全,墨香崭新。 杜婉欣要哭了:“啊啊我不想写题!不想上学!” 温书晗像个冷面审判官,抱着胳膊说:“真的不想上学吗?那就送你到澳区赌场当荷官,发错一张牌就被人挑断手筋的那种。” 杜婉欣手脚蜷缩,待在沙发一角可怜又无助:“我知道我不是你百分百亲生的妹妹,小时候还骂过你,但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啊!” “所以你上不上学?” 杜婉欣磕磕巴巴:“我、我——” “不上是吧,那就去发牌。” 杜婉欣屈服了:“我上我上!” 平时的小太妹作派在姐姐面前烟消云散,可怜巴巴的:“但我没钱交学费啊!” 温书晗淡然从箱子里拿出一本数学五三,一边说:“算我借你的,到时候拿你的考试分数来还。” 杜婉欣哀嚎。 “不许喊了。”温书晗把书和笔一并放在她面前,“先把这本的前十页写了,写完就放你走。” “啊!——” 偌大的会客厅响起被数学折磨的悲嚎。 复式挑台之上,陈言肆懒洋洋倚着围栏,视线垂落,看着温书晗头顶翘起一小缕软毛,无声笑了笑,指尖轻掸烟灰。 周纪没个正形地上来搭他肩膀,啧声:“就是你把咱乖妹妹教成这样的?” 陈言肆不置可否,散漫道:“凶点儿挺好。” 她凶起来,在他眼里也很可爱。 周纪琢磨半晌,冷不丁问:“这叫什么?养成系?” 陈言肆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从十几岁到现在,他一直很努力地在做好一个哥哥,一个男朋友。 以及一个前男友。 未来也有可能是丈夫。 ... 深夜,他以一个膝盖分得很开的跪姿撑在她身前,她身心迷离,双腿缠在他腰上。 陈言肆低身同她接吻,将她无处安放的手臂挂到他肩上,她顺势收紧,搂住他发烫的脖子。 他吻得很深,一边又不遗余力地发狠。 她双手掐紧他肩膀,忍不住呜咽一声,咬住他嘴唇,承住一份湿热不堪。 今天水喝多了,折腾半晌,她红着脸出声:“我想......我想去卫生间。” 陈言肆揩走她唇角水渍,懒声说:“又不是不让你...。” 她指尖一颤。 好羞耻。 陈言肆缠在耳边诱哄:“不是第一次了宝宝,哪次不是我来收拾。” “交给我。” 音落,她浑身开始发烫,一阵抑制不住的颤抖。 再也忍不住了。 ... 中途,爷爷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忤逆不孝,在忙碌中匀出一只手,指尖一滑,直接给挂了。 彼此呼吸紧缠,他撑在她身上,一个要吻不吻的距离,恶劣地磨她。 “要不要?” 她失神地点了点头。 陈言肆收敛力道掐住她脖子:“要就说要。” 他狠戾又温柔,她近乎沦陷,体内像有烟花炸开。 一时间顾不上什么羞不羞臊,她水波滟潋的眼眸盯住他,唇间软绵绵溢出一声:“要......” 陈言肆还在故意拖延,她直接吻上去,声音柔媚颤抖:“给我吧,哥......” 因这一声,他彻底亢奋。 第62章 含温 荒唐的时间没能持续多久。 老宅年底又要举行一次家宴, 这次得规规矩矩回去。 出发前,温书晗在梳妆台前捣鼓半晌,试图用遮瑕膏遮住脖子上的吻痕。 印子是早晨新鲜的, 深深浅浅斑驳错落, 昭示某人衣冠禽兽纵欲过度。 痕迹遮不住,她愁成一只囧眉小熊猫。 陈言肆就在这时推门进来, 她在镜子里看到他靠近,郁闷道:“都怪你, 遮瑕膏都没用了。” 陈言肆低身抱着她,下巴搭在她头顶, 云淡风轻且很欠揍:“你在我背上挠那么多印子,我说你了?” “......衣服遮住又看不见, 难道你平时穿露背装吗?” “你想看我穿?” “不要。” “那你穿给我看。” “?”有病。 吻痕越遮越明显, 算了, 她索性围一条厚围巾,硬着头皮跟陈言肆一道前往崇园。 车程一如既往地漫长,她靠着副驾椅背昏昏欲睡。 深色欧陆穿过熟悉的半山蜿蜒道, 停在崇园入口处。 熟悉的警卫队走上前。 以防万一,见惯的车牌号也得被查一查驾驶证和身份证。 很快, 警卫做好本职工作,躬身将证件归还, 认真同他问好:“陈总,新年快乐。” 含温 第109节 车窗半降, 陈言肆坐在车里轻轻颔首,又闲适懒散地做了个噤声手势。 原来温书晗已经睡着, 半张脸被围巾遮着,睡相安静温软, 看得人呼吸微顿。 警卫会意,微笑着点点头,退一步给车子让行。 暮色四合。 回到老宅,爷爷不在屋子里,温书晗问了一圈,吴伯说老先生在竹林附近的小湖垂钓。 温书晗有话要说,独自前去。 后山竹林深深,空气里有甜涩的草木香。 穿过小径终于豁然开朗,平坦开阔的草岸上暖灯浮明,湖面结着厚厚一层冰,中间被石头砸开一个垂钓孔。 陈慈远持着鱼竿,坐在岸边小凳上耐心等待。 温书晗不疾不徐走过去,停下来,瘦瘦一团蹲在爷爷身边。 陈慈远笑:“小鱼还没过来咧,你先来啦。” 温书晗轻嗯一声,陈慈远望着湖面说:“还记得吗?嘉彦小时候偷偷来这儿溜冰,差点儿掉湖里,是你给他捞上来的。” 她点点头:“记得,那天可冷了。” 陈慈远感慨:“你呀,胆子大起来就什么都不顾,我是真怕你吃亏受委屈。” 温书晗默然片刻,说不会的,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对不起,爷爷,我没办法骗自己。” “我应该早点理清我对陈言肆的感情的,可惜我反应好迟钝,每次提到爱这个字,我就会想起小时候,我爸爸嘴上说爱我,实际上总是说谎骗我。所以我经常回避,害怕最后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 “或许我很早就对他心动了,只是我内心一直逃避,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其实我一开始自卑过,一直觉得,我跟陈言肆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是这么多年,他却把我越举越高,好像想告诉我,我本身就该这么矜贵,本就该得到这么多爱一样。” 陈言肆很坏,总是引诱她,她像一只躲在窝里不愿冒头的兔子,被他用干草诱惑,用胡萝卜诱惑。 但他又很好,最后她怯怯探头,没有被他一口吞没,而是陷入他炙热怀抱。 虽然他有好几次失去耐心,但只要她喊一声他的名字,他就会收起蓄势待发的獠牙,在她心上温柔舔舐。 ... 岸边微风起,爷爷也没说同不同意,只平心静气地问:“他性子改了吗?” “......”好像没有。 温书晗忙说:“他真的不坏,爷爷,你相信他吧。” 陈慈远轻叹。 心想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无法篡改的答案,长辈再怎么反对都没用。 “试试吧。”爷爷温声说,“要是没有你,他下辈子说什么都不愿成家的。” - 又过一天,回到颐彰公馆,温书晗接到电影节主办方的电话。 那边态度极好,称呼她为温老师,说先前提交的编舞作品很完美,细节不用再调整了。 那套舞姿刚柔并济,她给自己的作品起名《破晓》,网上已经漏了些风声,大家对此万分期待,好奇她会以什么妆造登台。 按理来说,正式演出的舞蹈服会由主办方提供,她不用操心太多。 次日早晨,她刚想联系主办方确认服装和彩排事宜,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回身,一个栗发的外国女人带着两位年轻小助理,拿着量尺和记录薄进来。 她轻微一愣。 “hi!”女人用意大利口音的英语跟她打招呼,没有过多解释来意,只让她配合量一下身体数据。 温书晗一头雾水。 是要给她量身定制什么?衣服吗? 但是好奇怪,怎么连手腕和脖子的维度都要量,似乎是什么很贴身的设计。 最近跟陈言肆玩得太过火,她脑子里净是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难道他专门请人过来,是为了给她定制一些不正经的玩意儿? 她脑子里嗡嗡的。 待设计师离开后,她快速推开另一间书房门。 陈言肆在书案前处理工作,这会儿听见动静,他撩起眼皮看她,指间钢笔优哉游哉转了一道。 欲念漆黑的眼神,温书晗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差点忘了说什么,想了几秒快速道:“陈言肆,你别这么变态。” “变态?”陈言肆放下手里的文件夹,起身走过来,“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她后退一步,不知不觉轻轻撞在门上,别过脸说,“我哪知道,你暗戳戳琢磨的事情多了去了,什么变态的东西都想用在我身上。” 他一手抵在门上撑在她身前,混不正经的懒散样,开始装蒜:“听不懂你说什么,不如举个例子?” 她不上套:“举不出来,我可没你变态。” “哦。”他气定神闲,另一手摸到她腰际,指尖往上探,“既然你非要给我扣帽子,那我不玩点儿变态的是不是说不过去?” 她轻微战栗,刚想锤他一记,下一秒就被他突如其来的狂吻浇灭了气焰。 - 金澜电影节开幕式前两天,陈言肆一大早飞往纽约。 难得清净,温书晗专心准备演出。 于荷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不要跟旭昇续约。 她心有打算:“于姐,国家舞剧团明年有一个名额,我想考进去。” 于荷没有劝她留下,反而祝福她,说以她的实力,无论去到哪儿都是团内首席。 之后她又从于荷那儿得到消息,说不知是哪个赞助商,出手阔绰,为她定制了一条月白色丝质长裙作为开幕式演出服。 那位意大利设计师即时发布了一条成品ig,照片被热心网友搬到微博上。 长裙表面镶满碎钻,看着价值连城又沉甸甸,实则裙摆轻盈如风,适合各类高难度舞蹈动作。 图片不加任何滤镜已经足够华丽,微博转发量蹭蹭上涨,掀起新一轮讨论—— [我去,都是真钻啊?] [谁给估个价?看着好绝啊] [手工费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别说这种等级的钻石了,我薅两颗下来就能换辆车了(酸了.jpg)] [很好很好,很衬我家晗宝,期待正式的演出!@温书晗] 演出期待值拉满,她的工作号小红点已经消不掉了。 睡前,温书晗截图给陈言肆,问这条裙子是不是他的手笔,资金投入有点夸张了。 两地有时差,他回得稍慢,画风懒懒的:[夸张?追个星而已。] “?” 她心跳快了一拍,很默契地打字回:[那我们现在算是私联吗?] 下一秒他语音发过来,沙哑里含着一丝笑意,轻哄道:“嗯,是我这个小粉丝肖想你。” 陈言肆越来越会说情话,听筒传出的声音又好听得像加了上瘾剂,温书晗脸颊微热,脑袋蒙在被子里静了好久,有种回到大学时代与他初恋的错觉。 很快,陈言肆的电话打进来。 温书晗接通,最先漫入耳朵的是他起伏不定的呼吸,夹杂几声暧昧闷喘。 异国两地,他憋不了多久。 电话里的动静让人浮想联翩,一阵酥麻顺着耳垂蔓延,冷不丁听到他这种声音,温书晗有种云里雾里的紧张感,攥着被子问:“你在干嘛?” 他沉沉喘了一声,嗓音哑得像磨过砂砾,语气像命令又像哄:“宝宝,出声。” 温书晗呼吸一颤,霎那间,她仿佛能感觉出他喉结的震动,摸到他充血紧绷的手臂。 她生涩吞咽一下,故意问:“出什么声?” 陈言肆似乎轻微仰起了头,喉结上下涌动,沉磁尾音有种濒临极限的压抑:“在床上勾我的声音。” “......” ... 一场体验感尤其深刻的phone s*x。 别开生面的放纵方式,一直持续到开幕式当晚。 温书晗换上一件黑色定制礼服,缎面抹胸款,裙摆很长,公司给她安排了两名助理,负责下车给她提揽裙摆。 刚要低身下车,其中一名助理小苏提醒她:“温老师,您的外套!” 差点忘了。 助理急忙给她披上。 这件外套是陈言肆提前备在车里的,宽大而厚实,此刻披在她身上,有种被他宣誓主权的微妙感。 场馆入口热闹非凡,红毯两侧聚着各家记者。 温书晗作为表演嘉宾先行入场,冷银色细闪高跟鞋刚一踏地,不远处的闪光灯咔嚓作响,直播机位齐刷刷对着她。 室外太冷了,她一边跟两侧的记者和粉丝打招呼,一边加快脚步往前。 晚上寒风呼呼的,冻得她鼻尖微红,她眼里漫着一层澄软的生理泪水,在闪光灯的疯狂照射下显得清冷又柔媚。 开幕式在各平台直播,网友都是颜控,导播画面一切到她,弹幕就开始宠溺: [哈哈哈,我们晗宝怕冷] [呜呜快进去,别冻着我家宝!] 含温 第110节 [宝好,天气坏!] 直播画质清晰,她身上这件宽松的深灰色外套一看就是男款,袖口位置还缀着精巧干练的蓝宝石袖扣。 弹幕开始浮想联翩: [嘿嘿,身上是谁的西服外套啊?] [感谢细节大师,我磕磕嗑!] 她跟陈言肆的过往,经过高中同学和大学校友的刨根究底,挖出一些照片。 大多数都是糊糊的第三视角抓拍照,网友们火眼金睛,认出来这就是他俩,而且画面里,陈言肆还在揉她脑袋,揉完就低头吻了下来。 她快一米七的身高,站在他身边依旧有明显的身高差,他光凭一只手就能丈量完她的腰。 势均力敌的颜值,反差感拉满的体型配置,让一众网友嗑得很舒心。 ... 红毯仪式结束,开幕式演出即将开始。 场馆内升起高台,聚光灯明晃晃打下来,台下坐着一众业界投资方和当红影星,数百道欣赏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各方位的镜头也对着她。 这件舞蹈服很挑人,穿在她身上却是人衣相衬,弹幕清一色的“美”字浩浩荡荡飘过。 末了,场内全然安静。 乐声悠然而起,温书晗沐在光影摇曳中,踏着刚柔有致的曲韵旋转起落。 身姿轮廓倒映在后方巨幕上,或明或暗目不暇接,台下人安静凝眸,被她轻盈舞姿勾起心跳。 以乱切镜头著称的直播导演这次异常开窍,特写和远景配合得恰到好处。 各平台直播弹幕满天飞—— [好绝,神女级的美貌...] [姐姐我找不到我的狗绳了,原来在你手里啊呜呜] [拍综艺吗姐姐,我好想看] [听她们舞团经理说她婉拒拍摄邀约了,更想认认真真跳舞吧,不想进娱乐圈] ... 演出在千万人注目下完美结束,台下掌声酣畅。 她认真鞠一躬,缓缓退至幕后。 紧接着是入围影片展演和颁奖仪式,席间前排有她的座位,她去不去都行,随她的意。 温书晗珍惜这件舞蹈服,打算先去休息室把它换下来。 这种收藏级的设计品,本该好好待在馆内展陈,现在却成了她只穿一次就闲置的舞蹈服。 她一人待在更衣区里,对着镜子捣鼓半天,没能把裙子换下来。 为了动作着想,裙子拉链设计得很紧,还有暗扣,助理小苏上卫生间去了,她一个人不太好弄。 正纠结,休息室的门被轻声打开。 她以为是小苏,下一秒却听见外头恭维的一声:“好久不见啊陈总!” 温书晗一怔。 门外那人试图想借机跟陈言肆多说几句,急中生智的开场白还没念完,很快就被他漫不经心拒绝。 他好像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没等温书晗反应过来,身后的帘子被利落掀开又合上。 他从身后抱过来,带着一身风雪寒气,懒沉的呼吸埋在她肩上,像取暖,又像劳顿过后踏踏实实的充电。 “......”又打飞的回来了。 鼻尖浮泛几丝落拓不羁的辛暖沉香,温书晗在他怀里动了一下,轻声催促:“你先起来,帮我把衣服换下来,我弄好久了......” 陈言肆淡然抬起头,黑黢黢的视线罩住她:“就不能让我多抱会儿?” 他手臂还圈在她腰上,刻意收了收,她被他勒得闷哼一声,软乎乎咕哝:“可是它好贵,穿在身上总觉得不安全。” 陈言肆偏头咬住她耳垂,湿漉漉地吻了一阵,浑闷道:“值钱才配得上你。” 他最近情话颇多,不知道上哪儿学的,温书晗脸颊微热,睫毛颤颤一抬,向后仰头看着他问:“你把门锁了吗?小苏待会儿要回来的。” 陈言肆借机吻她唇角,气音散漫:“被我打发走了。” 音落,他又心术不正地吻下来。 温书晗眉心轻动,闻到很淡的烟草味。 并不难闻,但她不希望他老是抽烟,于是刻意躲开他的吻,嫌嫌推他一下:“你抽烟了。” 陈言肆微敛着眸,柔情缱绻地蹭蹭她鼻尖。 “就一支。”他伸手顺着她心跳探进来,暗瘾浮动,“太想你。” 彼此相处久了,他在她身上稍微蹭一蹭,她就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狭小的更衣区里,他动作越来越放肆,温书晗有点慌张,呼吸急促道:“这里不行......” 陈言肆掀起眼皮掠她一眼,唇角轻微上扬。 “我说要做了?”他轻浮懒散,匀出一只手抚摸她泛红的脸颊,蛊惑又戏谑,“乖宝,你好像被我教坏了。” “......?”颠倒黑白,这下又成她思想不纯洁了。 ... 开幕式还未结束,两人提前离开,走场馆特殊通道。 大厅巨大的玻璃幕墙外,遥遥地看见烟花炸开。 温书晗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往前走了一段,她在漫天斑斓中回身说:“新年快乐!” 说完踮起脚亲他一下。 陈言肆随之止步,他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看她片刻,他忽然捧起她的脸,低头回一个轻吻。 她心尖微颤,吻完退开一点距离,她眨着眼说:“你太温柔,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陈言肆眉梢一挑:“哦,看来你就是喜欢被我强制?” “......我没说。” 这会儿他装也不装了,直接把她抱起来扛到肩上。 她连忙攥紧他肩膀,被他突如其来的凶悍吓得不轻:“放我下来啊你个强盗!” “老实点儿。”陈言肆半点都不心软,她叫出一声他就在她臀上掌一记。 暧昧声响在偌大清冷的馆内泛起回音,她浑身发烫,差点想咬他。 陈言肆扛着她阔步往前,温热手掌摁在她腰上,另一手拎着她的高跟鞋。 温书晗生怕被人看见,她一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终于碰到他坚硬的喉结。 仿佛掐中命门,她不轻不重捏了它一记:“变态,放我下来。” 陈言肆喉结一紧,略带克制地闷哼一声,硬邦邦威胁她:“你出息了,今晚等着。” 她有点后悔招惹他,果断自保:“我不!” “没你说不的权利。” ... 夜色温柔,呼应他彻夜汹涌。 她终于跌进他怀里,而他也收起一副坚硬羽翼,降落在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