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崛起[丧尸]》 第1章 《女帝崛起[丧尸]》作者：鹰飞九天【完结】 文案：虽然她生在武学世家，身材修长，根骨奇佳，还是个十足的武痴，但父亲说：“你是个女孩儿。” 后来，末世了。 他被丧尸感染，她把他一刀噶了。 女孩儿的刀，也可以很快。 在同学眼中，谢铭瑄是个怪咖，明明是个女生，却不热衷于穿衣打扮，把自己练得肌肉嶙峋，一人能撂翻数个壮汉，过于强大的武力值一直是她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后来，末世了。 天才医生对她一往情深，基地少帅为她魂牵梦绕。 爱情，不过是生活的点缀。 在旁人眼中，谢铭瑄拥有的东西很多，超群出众的金系异能，身怀绝技的拥趸，位高权重的交往对象，很多人以此贬低她的成功。 后来，她站到了权利的巅峰。 这些人又成了谢铭瑄忠实的信徒。 成功，最重要的是野心和信念。 这些道理，十八岁的谢铭瑄不懂，她只知道，无论如何，拿稳你手中的刀。 声明： 1、本文与现实世界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2、本文有感情线，女主认真爱过，但最后都没什么好结果（大概是通过恋爱明白自己的真爱唯有事业吧），随便磕一下，别太真情实感^_^ 3、因作者本人毫无贞操观，并且对洁不洁这个概念深恶痛绝，不想回答任何一个角色是不是处这种问题，故本文对洁党非常不友好，为了别给洁党大人们添堵，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4、成长型女主，非圣母，武力值爆表，智商基本在线，有正常人的情感需求，享受爱情带来的快乐，但大体是个事业脑。 内容标签： 女强 未来架空 正剧 主角：谢铭瑄 周如海 配角：火吻梁英哲周如海 一句话简介：丧尸我一刀砍十个！ 立意：无论顺境逆境都要努力生活 第1章 第 1 章 2023年4月7日周五 灾变日 巢市。 谢铭瑄把刚剪辑好的武术视频上传到社交平台，网页显示在审核中，不出意外这个过程总得磨蹭一两个小时，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顺手提现了当月的播放收益。 短视频的钱是越来越难赚了，实习期已经过一个月，谢铭瑄居然才赚了两千多的收益，要是再接不到广告，她都想退网给她爸打工去了。 虽然对老谢的人品各种看不上，但好歹在她爹的武术学校代课，老谢每个月得给她开六千多的工资，总比现在要宽裕点。 谢铭瑄一边腹诽，一边漫无目的地点着屏幕上的网页，论坛上的一篇帖子引起了她的兴趣。 《如果末世马上降临，你会怎么做？》 最近几年末世论甚嚣尘上，相关类型的影视作品也陆续上映，导致互联网上经常有类似的讨论，谢铭瑄也是个末世迷，看到这类的讨论总忍不住点进去品鉴一番。 下面回复什么的都有，有的网友问楼主是什么类型的末世，极端天气还是丧尸围城；有的说当然是囤货，粮食、水、石油、各种生活物资，还列了满满一张表格；还有的说应该建立防御堡垒，用钢结构围栏抵御有可能出现的丧尸。 难得整栋楼都是老实人，居然都在认真讨论，谢铭瑄敲着键盘正准备发句“无所谓，我会出手”犯个贱，忽听到手机响了。 是她爸的好哥们儿，也是她的“仙女教父”，冯平。 她咧了咧嘴，快速按下了接通。 “冯叔！” “喂，瑄瑄，”冯叔不疾不徐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你定的刀我做好了，有空过来取吧。” 是她掏空钱包定的斩马！她的梦中情刀！ 谢铭瑄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有空啊，我有空！” “咱能淡定点儿吗，它又不会长腿跑了。” 谢铭瑄无视他的奚落，自顾自道：“我现在就去取！” 冯平是巢市锻刀技艺的非遗传承人，在国内也是排得上号的锻造大师，想排一次他的手作订单可不容易，谢铭瑄凭借着和他多年亦父亦友的交情，也等了两个多月才排到。想到她的梦中情刀，谢铭瑄练功服都顾不上换，手机钥匙往兜里一揣，三步并作两步出了西厢房门。 行至天井处，她脚步一顿，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平时出门，不是打车就是坐地铁，但今儿是去取那柄两米多长的斩马&刀，地铁肯定是坐不了了，打车也怕把出租车师傅吓着……看来只能偷偷开她爸的车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正房，很好，老谢不在。 谢铭瑄从门口斗柜上捏起车钥匙，长舒一口气，转头要溜。 “鬼鬼祟祟！”谢茂典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拿我车钥匙想干吗？” 谢铭瑄头皮一紧，干笑着转过身去。 “爸，您没去学校啊。” 她爹穿着件黑色练功服，那脸色和衣服也差不多黑了：“我自己的学校我还得到点儿才能下班吗？” “哦……”谢铭瑄心思急转，悻悻道，“我还以为您不在家呢，我，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出去玩儿呗，好久没和朋友聚聚了，我开车去和她们玩玩。” “哪个朋友？” “哎，您不认识。” 她爸皮笑肉不笑道：“你说的这个朋友该不会就是冯平吧？” 第2章 得，图穷匕见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半晌，谢铭瑄破罐破摔道，“我去找冯叔玩，有什么问题吗？” 谢茂典没好气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成天往锻造铺跑，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您要问我，我肯定觉得挺合适。” 去锻造铺算什么，他爹要是知道她用全部的存款定了一柄十斤重的斩马，估计会当场崩溃。 想到她爹愤怒的表情，谢铭瑄居然有点儿莫名的成就感。 “不是我说你，”谢茂典坐到一旁沙发上，拿手指点了点她，“瑄瑄，你这样下去，哪个男孩子敢娶你啊？” 谢铭瑄听着这番老生常谈，不耐烦地小声道：“不敢娶就别娶了呗，谁稀罕啊。” “不孝女！”谢茂典提高了声音，“你说得叫什么话？你都大四了，眼看要毕业了，还不想着成家立业？我们谢家刀法四十九代单传，你难道要看着老祖宗的绝学断送在你爹这一代吗？” “您传给我，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 “你绝了这门心思吧，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谢家祖上这门陌刀刀法是真正的喋血之术，不适合女流之辈学习，作为谢家子孙，你应该做的是早些给我生个外孙，好趁我还能动弹，将谢家刀法传承下去，这才是正道儿。” 又来传男不传女这套？谢铭瑄六岁开始习武，就没见过哪套功夫女的真练不了的！谢茂典可能这辈子都意识不到，他这女儿一身骨头是逆着长的，他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就越要干什么。 十来岁时候谢铭瑄情窦初开，还憧憬过恋爱，可自从让她爸念着传宗接代以后，她对这档子事儿敬谢不敏，恨不得剃了头出家当尼姑去。 她缓缓踱步至谢茂典面前，嘴角噙起一抹淡笑，悠悠道：“那您且等着吧。” 她说罢大步走出门去，抬头望向这四方天地。 四月的巢市仍旧透着几分阴冷，天空中云卷云舒，时而阴云蔽日，时而又露出几缕浅金色的日光。 在这间四合院里，她和老谢经历了漫长的较量，甚至她的人生过到现在，每一步都像是为了专门和她爹作对而走的，仿佛这已经成了她最深的执念。 谢家刀法，她非学不可，她倒要看看，她和老谢谁能熬得过谁。 —— 谢铭瑄一进冯氏锻造的店里，便见着个老熟人。 “小睿哥！” 冯叔的儿子冯睿正在招待客人，见她进来，连忙叫了掌柜替他招呼客人，自己则迎上去和谢铭瑄搭话。 “瑄瑄，你是来取刀的吧？” “对啊，”谢铭瑄一边往后院走，一边道，“在仓库还是锻造室？你是不是已经看过了？成品怎么样？” “在锻造室，我带你去。”冯睿殷勤道，“我刚才去看了一下，特惊艳，我爸也很满意，但比我们预想的要重，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能挥动吗？” “开玩笑，”谢铭瑄瞪他一眼，抬起胳膊道，“老娘我这肱二头肌白练哒？” “是是是，谢大小姐肯定没问题，”冯睿连忙作揖讨饶。 行至锻造室门口，就听到冯叔在里面训人。 “朽木不可雕也！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苗刀，你们打得也太草率了！徒有其表，真要砍起东西来，立刻崩断信不信？” 看来又是被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气着了。 谢铭瑄和冯睿对视一眼，抬步进屋。冯叔正捏着把半成品的刀胚，站在锻炉旁，面色不善。 “谁又惹我们冯叔生气了？”谢铭瑄笑道。 冯叔抬头看到他俩，面色稍缓，挥手打发俩徒弟去里屋接着工作。 他将手套扔到一旁，对谢铭瑄道：“跑得够快的。” “那是！”谢铭瑄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眨眼道，“开我们家老谢的车来的。” 谢铭瑄平时在她爸前面都是左口一个“您”，右口一个“您”的尊称，出来则立刻变了副嘴脸，不屑地称之为“老谢”，可谓是把两面三刀发挥到了极致。 冯平笑道：“他知道你在我这儿定了斩马吗？” “当然不知道，他要知道我还出的了门吗！”谢铭瑄说着已经走到屋子正中间的展台处。 斩马&刀硕大的刀身被盖上了一层黑色丝绒幕布，但仅从它优雅笔直的线条上，就能想象出幕布下的巨刀是多么华美的一件杀器。 谢铭瑄从小便知道，谢家祖传刀法是一门陌刀刀法，一刀下去，人马俱碎，是以，后人通常以斩马&刀称之。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柄斩马，她已经等了它太久太久。 谢铭瑄上前一步，屏住呼吸，“唰”地掀开了盖布。 通体乌木的剑鞘像一位锋芒内敛的优雅绅士垂手恭立，黄铜色的镂空玄鸟花纹点缀出盎然古意，随着它露出真容，似乎整个锻造室都静了一瞬。 “现在冷兵器管辖严格，唐制的斩马&刀已经多年未现世了，”冯叔迈着四方步走至谢铭瑄身后，“我用折叠锻打的工艺复制了乌兹钢的水波花纹，使之韧性和硬度都到达了现代工艺的极限，它不光是一件冷兵器藏品，更是一柄真正无坚不摧，能用来实战的饮血钢刃。” 谢铭瑄伸手握住被粗糙魔鬼鱼皮缠绕的刀柄，虽然她1米78的身高在女生里算是高个儿了，但要将刀刃完全拔出来，却不是她的臂长能做到的，竟要往前走一步才能完成这个动作。 第3章 她将刀立于身前，刀面上遍布着大马士革刚特有的纹理，刀尖开反刃，利于挑刺，是她在资料里看过无数次的正宗斩马&刀。 她不禁有些着迷：“它真美。” 冯叔笑道：“帮你开刃了，出去试试吧。” 谢铭瑄握紧刀柄，随手一挥，刀刃从一旁桌上的矿泉水瓶中间穿过，水瓶却好似毫发无伤。 冯睿凑近去看，才发现瓶身已上下分家，中间接口处溢出了几滴水，可上下之间的接缝却几乎没有错位，水体仍稳稳地装在水瓶里。 “过瓶如无物。”他感叹，“绝世利刃。” “哎呦，”冯叔挥了挥手，“院儿里试刀去，甭祸害我的锻造室。” 谢铭瑄吐了下舌头，乖乖扛着她的宝贝斩马&刀出去，在院里又劈又砍，耍了一套她从小练到大的《辛酉刀法》。 她穿着件带偏光的白色练功服，海藻般的黑色长发用一根金色锦带缠绕着高高扎起，天空中夕阳和阴云时不时交汇，让这幅画面有种忽明忽暗的动态美感。 冯平一转头，便见身侧的傻儿子正望着那道倩影出神。 冯平轻哼一声：“喜欢瑄瑄就去表白，你这样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谁说我喜欢她了！”冯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脸慌乱道，“尽瞎说，我去前厅看店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冯平无奈摇了摇头。 没出息！ 谢铭瑄一套刀法练完，蹲在院儿里狼狈地把刀往鞘里收。 显然这柄刀对她来说还是太长了，收回去和拔出来都很困难，想要实战使用并不现实。 作为锻造师，冯平本不该将给谢铭瑄的定制佩刀锻造成这样庞大的尺寸，但作为她的长辈，他不能仅从实用性的角度去锻造这把刀。 斩马是谢铭瑄的执念，她必须真正拥有过，才可能放下。 所以他严格按照唐制的古典标准复刻了这柄陌刀。 “瑄瑄，给你的新刀起个名字呗。” 谢铭瑄想到刚才试刀时，刀刃破开空气时产生的嗡鸣声十分动听，于是随口道：“叫破空吧。” “诸法皆空，一力破之。”冯叔欣然道：“好名字。” 谢铭瑄爽朗一笑。 她唇红齿白，五官英气，一个恍惚，冯平忽然会议起谢铭瑄小时候的样子。 那时她常常因为练武被谢茂典揍，每次挨了揍就会往他这儿跑，撇着嘴跟他抱怨自己老爸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一个人。 她常常说：“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爸，冯叔，你要是我爸就好了！” 她说得次数多了，冯平在心里竟也真把她当个小女儿看了，甚至打破自己的原则，频频介入谢家的家事之中。 这些年，瑄瑄给他带来了很多不同于养儿子的柔软心情，只是一转眼，小丫头也长大了。 亭亭玉立，英姿飒爽。 难以想象，在谢茂典那老派的育儿观念下，她竟也成长的这般美好坚韧。 他忽然觉得，小睿要是真能追到瑄瑄，于他而言，也算是真正实现了儿女双全，此生无憾了。 那时他们的生活简单且富足，未来似乎就在既定的轨道上，一眼便能看到。不曾想，瞬息之间，会有天翻地覆的惊变席卷整个世界，将每个人既定的轨道撞得支离破碎。 —— 谢铭瑄在夕阳里伸了个懒腰，背起她的破空准备进屋，毫无预兆地，天色忽然一暗！ 原本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的夕阳顷刻间消失了，这座古典小院儿里似乎蒙上了一层青灰色的冷光，怪异的阴冷感顿时爬上她的脊梁骨。 云翳深浓的天空之中响起“轰隆”的雷声，一股阴风骤起，地表的灰尘被卷起，形成一簇簇青灰色的微小的旋风。 “嘶——”谢铭瑄浑身一麻，仿佛有什么重物忽然排山倒海地向她压来，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原地，手里的破空也没握住，直接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 她艰难地抬头看向冯叔，对方比她更惨，整个人都扑倒在地面上，磕了一嘴的血，闭着眼睛生死不知。 “冯叔！” 谢铭瑄心急如焚，尝试着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但似乎……她不知该如何形容现下的状况，就仿佛地心引力忽然暴涨百倍，她仅仅是抬个手都艰难无比，所有引以为傲的肌肉力量在此刻都是杯水车薪。 她向来不是坐以待毙性格，凭借着多年练武打磨出来的意志力，咬着牙艰难地往前挪动着，手指几乎全部陷进了干燥坚硬的泥土地面里，因用力过度，指甲和手指关节处竟都渗出血来。 身旁的灰青色旋风快速转动着，发出诡异的风鸣声，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她蓄力片刻，伸拳一挥，打散了面前一缕叫嚣的旋风。 她勉强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然而下一刻，灰青色的旋风再次在她身侧聚集起来，旋转着从她脑袋旁划过。 她原本没将其放在眼里，可随着旋风碰到她的额头，一股尖锐的刺痛扎进了她的脑子里，疼得她大叫了一声，抱着脑袋，再次脱力倒在了地面上，这股风就像是吹进了她的脑子里，吹得她眼前天旋地转。 那感觉像是地震，可她压根分不清是自己头晕还是地面真的在晃动，她只觉得想吐。 雷声、旋风、重力失常…… 第4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地震？火山爆发？小行星撞地球？ 在大脑排山倒海般的刺痛中，一个绝望的念头从谢铭瑄千万个猜想中冒出来，然后瞬间占据了她全部的意识海。 刚刚在网上看的末世帖子！ 不会吧？ 冯叔微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瑄瑄。” “冯叔！”谢铭瑄惊喜道：“你醒了！没事儿吧？” 冯叔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他似乎想擦拭一下脸上的血痕，却被重力压制，连抬手都做不到。 谢铭瑄忍着脑海里凌迟般的痛苦，捏着拳头想继续往冯叔的方向爬。然而刚才除了风声和雷声，一丝别的声响也没有的小院里，忽然突兀地传来一阵叮铃桄榔的响声，间或掺杂着类似野兽的嘶吼。 那是……冯叔身后，锻造室的方向。 谢铭瑄和冯叔眼神对上，彼此都是毛骨悚然，他们都清楚，那间锻造室里只有冯叔的两个徒弟，即便他们此刻遭遇和他俩一样的重力压制，怎么会发出动物的嘶吼声！ 谢铭瑄浑身紧绷，死死盯着锻造室的大门，索性这种迷茫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有了答案。 冯叔的两个徒弟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嘴里不停地发出她刚刚一直听到的那种类似动物的嘶吼。 待室外的天光照亮他们的脸，饶是谢铭瑄这般胆大妄为的心性也吓得一个激灵。 这两人大半张脸都没了，只剩下了骷髅架子，眼球只剩浑浊的浅灰色，这哪里还能称之为人的脸！ 这是……丧尸！ 第2章 第 2 章 谢铭瑄隔三差五就要来趟锻造铺，对冯叔的两个徒弟很熟悉。 这两人天赋都不算高，经常让冯叔十分郁闷，觉得自己的一身手艺要后继无人。但他们性格跳脱，倒不在意冯叔的冷脸，经常来和谢铭瑄讨教刀法，似乎他们的理想并不是当位优秀的锻造师，而是成为一名武艺高强的刀客。 这样与她相识日久，活生生的两个人，就在刚才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变成了如她看过的众多影视剧里那样，干瘪的、血腥的、没有人性的丧尸。饶是谢铭瑄这样心大的女生，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去消化眼前的景象，两人……不，两只丧尸走出来后，首先注意到了门口躺在地下的冯叔，像是看到什么美味似的，鬼气森森的僵硬脸庞上似乎露出了垂涎欲滴的表情，蹲下身子，张口就要对着冯叔的脖子咬下去。 谢铭瑄心急如焚，如果是平时，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两只行动迟缓的丧尸伤害冯叔，可如今她看着离自己不到两米远的斩马&刀，竟连抬个手都做不到！ “嘿！傻子！”她大声叫道：“有本事来找你姑奶奶啊！” 冯叔沉浸在两个徒弟尸化的震惊中，这时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他低声对谢铭瑄斥道：“你闭嘴！” 两只丧尸动作一顿，头颅僵硬地在二人面前转动了一圈儿。似乎并不打算舍近求远，低下头继续享受眼前的美味。 谢铭瑄牙齿都快咬碎了。 她妈很早就去世了，她爸满脑子封建思想，从小就和她不对付，这世上唯一理解她，陪伴她成长的，只有冯叔了。 如今她的刀就她身旁，要她眼睁睁看着冯叔死在她面前，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刀来！ 破空！ 诸法皆空，一力破之！ 在她绝望的暴怒中，意识海忽然陷入了一种非常玄妙的境界，谢铭瑄觉得她和斩马&刀之间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一人一刀就像被拴在一根绳上似的，她似乎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她来不及多想，地面忽然小幅度地震动了一下。 刹那间，天空中阴云退散，阳光倾泻了几缕出来，照在小院儿的地上，青灰色的旋风倏然消弭，似乎刚才的一切压力都在瞬间消散了。 与此同时，谢铭瑄一个猛子跳了起来，伸手在空中一够，破空便落在了她掌中，她捏紧刀柄，奋力一挥，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两只丧尸的头颅一起应声落到了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谢铭瑄单手撑了一下，灵巧地落回地面上。 重力压制消失后，冯叔挣扎着坐了起来，她一个箭步上前，想检查对方有没有被咬伤。 冯叔摆了摆手：“我没事儿。” 谢铭瑄刚扶着他站起来，就听门口方向传来了一声惨叫。 “是小睿！” 谢铭瑄想起冯睿还在前厅，赶忙扛起破空，和冯叔一前一后跑进前厅。 前厅已经人去楼空，掌柜不知所踪，只有冯睿躺在地上，他的腿被一个尸变的客人咬住，鲜血已经浸湿了他的整条裤腿。 他见二人进来，用最后的力气道：“别过来！快走！” 冯叔目眦欲裂：“小睿！” 他扑上去想和丧尸拼命，可有人比他更快。 谢铭瑄踩了脚一旁的椅子，借力高高跃起，快速拉近了距离，挥刀精准地从后侧切下了丧尸的头颅。 那尸首分家的丧尸顿时失去了活动的的能力，可是…… “小睿哥……”谢铭瑄立起刀柄，拧眉看着面前的人。 冯睿和谢铭瑄一样，都是资深的末世爱好者，平时两人没少讨论这类的影视剧，他对自己此刻的情况再了解不过，绝望地摇着头道：“瑄瑄，快走！” 第5章 冯叔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身边，抱住他急道：“小睿，没事了，没事了！” “爸，别碰我！”冯睿面如金纸，眼神涣散，“我要是尸变了！带瑄瑄走，替我保护好她！” 冯叔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被咬伤的腿，心念急转：“我们带你去找医生，一定有办法的！” 冯瑞艰难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杀了我……活下去……” 他的瞳孔已经开始发白，身体僵直，皮肤渐渐失去活人的颜色，谢铭瑄捏紧了刀柄，但却迟迟动不了手。 她知道小睿哥说的是对的，可她现在动手，冯叔必然会恨她，她不怕别人恨她，但想到冯叔憎恨的眼神，她无法不感到迟疑。 谢铭瑄咬了咬牙，猛地从身后把冯叔的两只手缚住，强行拖着他往后院走去。 “不！”冯叔挣扎着不想放弃，“小睿！小睿！” 凭借蛮力，谢铭瑄不管不顾地将他拽进了后院儿，然后快速关上了通往前厅的铁门。 在门缝里，她最后看了一眼。 冯睿已经拖着断腿站起来，它瞳孔灰白，呲着牙冲他们的方向嘶吼着，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丧尸。 谢铭瑄心中一痛，这是她的青梅竹马，就这样死在了她面前。 她眼眶发酸，心防失守，脚下一软，贴着门板坐了下去。 失去她控制的冯叔这时再次冲了过来，对方显然已经失去理智，竟试图从里面拧开门锁。 谢铭瑄抵住门板，双目血红地看着他。 冯叔怒吼：“小睿还在外面！瑄瑄，你让开！” “冯叔！看着我！”谢铭瑄拉住他的衣袖，眼神灼灼，声音似远似近，似乎凭空生出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关门时候确认过，小睿哥已经尸变了，您是希望他进来把我们都咬死，还是希望我一刀斩了他？” 冯平像是被当头敲了一棒，理智瞬间回笼，可这现实太过残忍，他无措地张了张嘴，靠着门板滑到了地上。 他的眼泪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小睿他……为什么是他……” “也许我能早过去一点就好了。”谢铭瑄低声喃喃。 “怪不到你身上，是我没保护好他，我不该让他去前厅。”冯平抹了把脸，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冯叔，店里只有我们两个活人了，不出意外的话，整个古玩街估计都是丧尸了。”谢铭瑄长舒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必须冷静，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像从小你教我的那样。” “你说得对，”冯平甩了甩头，他尽量不去想刚才发生的惨剧，用逃避迫使自己思考，“按照惯例，我先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大概十八分钟前，陆续发生了阴霾、雷声、重力暴涨三种自然现象。” “还有旋风，你昏过去之后从地底刮起来的，到处都是，一簇一簇的，有一簇似乎钻进了我的脑子里，当时很疼，头晕恶心，但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那就是四种自然现象，持续了大概十五分钟，我们俩暂时没什么变化，但大个儿和小风变成了丧尸，他们应该属于自然尸变，这是第一种变成丧尸的原因，自然现象。” “那第二种，就是像……小睿哥那样，被丧尸咬到，类似于一种感染？” 冯叔嘴唇微颤，沉默片刻，低声道：“是，现在我们已知的尸变途径，就这两种。” “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吗？” “也许只是人类的末日，”冯叔迷茫地抬头看了看挂在天边的最后一缕夕阳，“不知道自然尸变的概率是多少，也不知道这世界上像我们这样的幸存者，还有多少。” “冯叔，”谢铭瑄缄默半晌，忽然道：“我想回家看看我爸。” “希望茂典兄没事。”经谢铭瑄一提醒，冯平这才想到自己的这位好哥们儿，可如今外面危险重重，他们还有太多没弄清楚的事情，瑄瑄这一去，两人很可能就天人永隔了，就像……他和小睿那样。 他如今年过半百，已经失去了儿子，不能再失去瑄瑄了。 冯叔思忖半晌，下定决心：“我和你一起去。” 谢铭瑄点点头，冯叔的决定早在她意料之中，她提议道：“我们多带些武器吧，如果外面都是丧尸，我们只能杀过去，刀枪剑戟都是重要的物资和倚仗。” “你说的对，还有食物和水，我们分头收拾，尽快出发。” “好。” 冯叔去锻造室挑了些开过刃的趁手刀剑以及轻便的锻造工具，用绳子拴起来捆成一堆，再用黑色盖布包住，他尽量把自己生平的得意之作都带上了，毕竟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回来。 谢铭瑄则找了个背包，把冯叔的工作室扫荡了一遍，找到了一些招待客人的水果、零食、 点心、茶叶、高度白酒等，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谢铭瑄把一切能入口的东西都通通扔进包里，装了满满一包，又去库房搬了箱瓶装矿泉水拎在手里。 这个量估计也就够他们吃两三天，冯叔除了偶尔加班，一般不住在店里，能整理出这么多物资，已经很幸运了。之后的食物和饮水来源，只能等回家找到她爸后再做打算了。 想到她爸，谢铭瑄的心就想飘在空中似的，没着没落。 即便她平时和老谢再不对付，此刻也只希望他能平安。 几分钟后，两个各自收拾好了需要带的东西，在锻造室会和。 第6章 “瑄瑄，”冯叔从口袋里拿出条九节鞭地给她，“再过几个月就是你生日了，本来想等那个时候再把这个礼物送给你，如今看来也没必要再等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吧。” 谢铭瑄放下手上搬着的矿泉水，接过那条鞭子。 那是一条分量十足的铜制九节鞭，显然是按照她的喜好制作的，通体都是她最爱的金色。 她捏着鞭把隔空挥了一下，卷住角落的盆栽，然后右手一提，那盆栽就被她拽到了自己面前，稳稳落在她左手上。 “九节鞭不愧是抢对手武器的神器！” “我知道你平时是用便携峨眉刺防身的，但这根九节鞭也很方便，”冯叔讲解道：“我设计了一个搭扣，你平时可以把它伪装成一条腰带扣在腰间，需要时候再抽出来，紧急情况下也能当个暗器使。” 谢铭瑄捏着九节鞭的首尾一看，果然藏着个暗扣，她用九节鞭在腰间缠了三圈，正好首尾相衔，牢牢扣在腰间，明显是特意设计过的长度。 “好方便！有了它和破空，近战和远程我都不担心了。”谢铭瑄笑了笑，看着冯叔认真道：“仙女教母给辛德瑞拉送来了水晶鞋，而您给我送来了斩马&刀和九节鞭，对辛德瑞拉和我而言，这都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礼物，谢谢您，冯叔。” 第3章 第 3 章 在回家前，有一个问题他们必须先解决。 那就是还在前厅徘徊的冯睿。 谢铭瑄提议：“我可以用九节鞭把小睿哥拉到后院儿，然后我们关上这扇铁门，对它而言，这样也比较安全。” 冯叔想了想，沉声道：“我来吧。” 他从一旁巨大的物资包袱里抽了根剑棍出来。 这是一种明制冷兵器，外表由纯铜打造，呈棍形，但将桐棍从中间抽开，里面还藏着锋利的剑刃。 冯平准备用桐棍把前厅的冯睿驱赶到后院去。 他背起身后将近两米的黑色包袱，面色肃然，紧握着手中的剑棍，对谢铭瑄道：“开门吧。” 谢铭瑄将右手放在腰间的九节鞭上，用左手拧开了门锁。 随着铁门被缓缓推开，门口丧尸化的冯睿注意到这边的声响，转动着僵硬的身体扑了过来。 他腿上的伤口急速腐烂，整条腿上皮肉绽开，露出森森白骨，而他却恍然未觉，灰青色的脸上表情木然，灰白的瞳孔再也看不到曾经那个羞涩少年的影子。 冯叔虎目含泪，低声道：“瑄瑄，拿着东西先冲出去。” 谢铭瑄仍有些不放心，但此时容不得拖延，只好抱着矿泉水，背着破空的刀鞘和背包，快速冲到前厅门口处。 丧尸被她的动作吸引，转身就要追她。 冯叔用剑棍一横，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近距离看着尸化的冯睿，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失去了自己在这世上最爱的人，他的儿子，他唯一的亲人。 面前的丧尸冲着他嘶吼一声，嘴巴张到了一个人类不可能张开的角度，仿佛想一口吞下他。 冯平心如刀割，他竖起剑棍，对着丧尸的胸膛用力一捅。 那力道几乎将它的胸膛捅得塌陷下去，同时也顺利将它推至了铁门后的小院里。 他一脚把门踹上，氤氲已久的泪水倏然落下。他呜咽着道：“小睿，对不起。” 谢铭瑄见他顺利将铁门关上，这才松了口气，把自己之前落在前厅的破空拿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破空似乎轻了不少。 她之前挥动破空时，虽然外人看着使出的招式行云流水，但她自己却清楚，十来斤的重量确实不是现在的她能长时间驾驭的，她挥不了多久就会脱力，但此刻，她却觉得仿佛只是拎着柄三、四斤的苗刀似的。 她心里有一丝疑窦，但现下不是多想的时候，她一手抱着矿泉水，一手拎着破空，轻手轻脚地走到虚掩的大门处，透过门缝观察店外。 这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古玩街，如今目光所及，全是游荡在街上的行尸走肉，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享用一摊属于人类的血肉。 冯叔走到她身边，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全是丧尸。” 冯叔惊讶道：“一个活人都没有？” “我没看到。”谢铭瑄握紧手中的破空，沉声道：“冯叔，你的车停在街角的停车场，开老谢的车走吧，就停在马路对面，只要砍几只丧尸就能冲过去，冯叔，你……” 冯叔虽没练过武，但常年从事锻造工作，体力并不差，但他们之间最根本的区别在于，谢铭瑄是个心狠的人，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知道对方变成了丧尸，她必然会毫不留情地挥刀斩杀，在她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冯平向来是温和随顺之人，杀丧尸这种事，对他来说不会容易。 谢铭瑄不确定他是否做好了心理准备。 “放心吧，”冯平面容憔悴，但语气很坚定，“我知道该做什么，哪怕是为了你，我也会做我该做的事情。” 天光已经暗淡，若是拖到天黑，又不知是什么情况，谢铭瑄不敢拖延，一把推开了前厅的大门。 门口的几只丧尸被惊动，伸着青灰色的手，嘶吼着冲了上来。 谢铭瑄横刀一劈，如同砍瓜切菜一般，齐齐斩下了几只丧尸的脑袋，清理出一片真空区域。 第7章 “走！”她招呼冯叔一声，快步向马路对面跑去。 冯叔拔出剑棍，紧跟其后。 新鲜人类的气味儿就像肉包子吸引流浪狗一般吸引着周围的丧尸，很快这条街上的丧尸都反应了过来，朝着他们逼近。 谢铭瑄左劈右砍，将离他们最近的几只丧尸都快速解决，和冯叔顺利上了车。 可密密麻麻的丧尸群围了上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真让它们围住就彻底出不去了，哪怕是谢铭瑄这样武艺高强之人，也不可能不眠不休地对抗大片的丧尸群。 人力有穷尽，刀有卷刃时，可丧尸是不知疲倦，甚至无穷无尽的。 谢铭瑄用最快的速度发动了车子，感谢悍马优越的性能和动力，他们接连撞飞了四五只丧尸，前挡风玻璃上血肉模糊几乎看不清路，但好在大型auv的的底盘够高，车从堆成小山的尸体上，如履平地地碾了过去。 谢铭瑄这才松了口气，用玻璃水冲洗了前挡风玻璃。一路上目光所及全是丧尸，令人欣慰的是他们碰到了一辆匆匆出行的车辆，会车时谢铭瑄隐约能看到对方司机惊魂未定的表情，但他们都没有停车交流的意愿，于是各自往不同的目的地驶去。 冯平道：“看来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幸存者，对我们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这最起码代表着，谢茂典很可能还活着。 谢铭瑄勉强地冲冯叔笑了笑，仍是心事重重。 很多路段因为堵车已经成为丧尸的乐园，谢铭瑄不得不绕了些远路，才终于在天黑前开回了谢家四合院。 远远便看到门口聚满了丧尸，似乎在围着什么人。 “冯叔，你在车里等我。” 谢铭瑄停下车，拿起破空，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她不管不顾地劈砍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丧尸，破空被她舞得密不透风，终于在丧尸的包围圈中打开了一条缺口。 当她看清里面的人，心下一松，惊喜叫道：“爸！” 谢茂典此刻如她一般，手持一柄硕大的斩马&刀快速挥舞着，将他周身三米处斩出一圈真空的安全区，只是他身后站着个穿校服的十一二岁小男孩儿，正捏着他的衣角，脸色发白地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场面。 “瑄瑄！”谢茂典看到她也是眼前一亮，“太好了！你没事儿……可你这刀是哪来的？” 这时竟还在意她的刀？ 谢铭瑄用刀鞘拍烂了一只丧尸的脑袋，黏糊糊的血渍溅了她一身，她身上的白色练功服已经染成鲜红，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先把丧尸杀完再说！” 谢茂典眸光一暗，手上的动作挥得更快。 相比于谢铭瑄的蛮力，他的招数显然更讲究，借助腿部力量踢刀，完成空中丢刀和接刀的动作，使这柄3米左右的巨刃看上去灵巧无比。 谢铭瑄分神瞄了一眼，暗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谢家刀法？ 她一边想着，跃起侧劈，将面前的一片丧尸劈成了两半。 父女二人都是武学的行家里手，又辅以神兵利器，杀丧尸的速度快得难以想象，半小时左右便清掉了围在门口的几百只丧尸。 索性谢铭瑄家的四合院在巢市郊区，人流量不大，所以聚集的丧尸不算多，还在他们能解决的范围。 等到丧尸几乎都倒下后，谢铭瑄才发现冯叔不知何时从车上下来，手持两把苗刀，对着一具倒在地上的丧尸一顿乱砍。 “冯叔！”谢铭瑄汗毛都竖起来了，后怕道：“我不是让你在车上等我吗！” 冯平看丧尸都解决了，冲她笑了笑，收起了刀。 “车上也未必安全，我这两柄苗刀削铁如泥，帮你们砍几只丧尸还是没问题的。”他看向谢茂典，“茂典兄好俊的刀法，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谢家刀吧？” “是，真没想到此生会有用它杀敌的一天。”谢茂典收起自己的祖传斩马&刀，打开了身后的房门，“进屋说吧。” 那穿校服的小男孩亦步亦趋地跟着谢茂典进了院子。 谢铭瑄皱眉道：“你是谁？” 男孩儿被她吓得一个机灵，整个人藏到了谢茂典身后。 “你凶什么凶！”谢茂典斜睨她一眼，“刚才我在家练刀，忽然被一股巨力按在地上动不了，等我能动弹了想出去找你，可一开门就见这孩子被丧尸追得乱跑，我这才把人救下来。” 谢铭瑄挑眉，“您就为了救他，引了几百只丧尸围攻？” 谢茂典面子上挂不住，怒道：“几百只丧尸怎么了？你不来，我一个人也杀得完！” 谢铭瑄看着藏在她爹身后的那个穿校服的身影，总觉得不放心，坚持道：“那我检查一下总行吧，万一他被咬到了呢？” “你先看看自己多吓人吧，浑身都是血，你先回房间洗洗去！” 打从谢铭瑄小时候，她爸就希望她当个每时每刻都漂漂亮亮的淑女，别成天舞刀弄枪，每次看她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都要发顿脾气，谢铭瑄没想到的是，都这时候了，人类都快灭绝了，她爸对她的要求还是亘古不变的“漂漂亮亮”。 “您先让开，我今天必须确定他没被咬过！” “谢铭瑄！你这是什么态度？” 居然在这和个时候臭来劲！ 谢铭瑄懒得和他废话，干脆走过去强行想拉那小男孩出来。 她这人有股莽劲儿，对面要是换个人，凭她的功夫早就得逞了，可偏偏那是武学宗师谢茂典，两人你来我往地过了几招，谢铭瑄终究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很快落了下风。 第8章 “别打了！”一旁的冯叔觉得不对，忽然大叫道：“你们听！什么声音！” 谢茂典闻言收了招，谢铭瑄被他的力道推得后退了两步，捂着被他震麻的肩膀一脸不服气地看着他。 随着两人停手，冯叔所说的声音似乎清晰起来，隐隐从谢茂典身后传来。 三人寻声望去，只见谢茂典身后忽然探出一个熟悉的灰青色脑袋，暮的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往他胳膊上咬去！ 谢茂典立刻一脚将人踹了出去，然而为时已晚，他胳膊上被咬开的伤口汩汩流着发黑的鲜血。 望着那伤口，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第4章 第 4 章 刚经历过冯睿的尸变，谢铭瑄再清楚不过眼前的一切代表着什么，可她根本无法承受。 哪怕她回来看到的是家里自然尸变的谢茂典，她都不会像此刻一般崩溃。 明明她已经找到他，明明他就在自己眼前，可他们父女这样的练家子，居然让一只小小的丧尸得逞了！ 她面色狰狞，悲愤地哀嚎一声，从身后抽出刀，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那小丧尸剁成了肉泥！ 不知反复砍了多少刀，她才恢复几分神志，隐约听到了冯叔的声音。 “瑄瑄！瑄瑄！别砍了！谢铭瑄！” 谢铭瑄回过头，双目血红，胸腔快速起伏着，显然还没从刚才疯狂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冯叔拍了拍她的背：“你爸爸有话和你说。” 谢铭瑄恍惚了片刻，立刻扔下刀，连滚带爬地跑到她爸身边。 “爸！” 谢茂典练了一辈子武，身强体健，连病都很少生，可此刻，他却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额头滑下。 他握住谢铭瑄的手，低声道：“瑄瑄，轻敌是兵家大忌，今天爸爸因此而死，你切不可再犯这样的错误。” 谢铭瑄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委屈地怒吼道：“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要让那小丧尸进门！” “对不起，爸爸以后不能保护你了，但你要保护好自己，”谢茂典伸手帮她把眼泪擦掉，“我知道我的瑄瑄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一直没告诉过你，你是我见过最有武学天分的孩子，尤其是在刀法一道上，堪称百年难遇的天才。” 这句肯定谢铭瑄等了二十年，可她没想到，当她终于听到的时候，会是这样一副情景。 “便是我再有天分，你也不愿把谢家刀传给我。” “我只是希望你能像个平凡女孩那样，安稳顺遂，衣食无忧，可你偏偏这般要强……如今我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传授与你了。”谢茂典忍着剧痛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古籍，“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谢家刀法，你拿去仔细研读，相信以你的天分，很快就能融会贯通，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将这门武艺传承下去，如此，爸爸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宁了。” 谢铭瑄接过古籍，是本线装书，上面写着四个楷体字，谢家刀法。 她一时觉得心中无比沉重，不光是因为武学传承的责任，更多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负罪感，她终于在这场父女角逐中胜利了，她早就猜到自己一定会赢，可她怎么能想到，这代价是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 她付不起这样的代价。 “还有最后一样东西，我需得交托于你，”谢茂典喘着粗气，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巧的漆器木盒，“这是你妈留给你的遗物，本来想等你结婚时候再给你的，如今怕是等不到了……瑄瑄……我的瑄瑄……” “我在！”谢铭瑄紧紧握着她爸的手。 “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吧……”谢茂典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他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杀了我。” 谢铭瑄拼命地摇着头：“不要……不要……” 谢茂典看了她最后一眼，对她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而后整个黑色瞳孔全部涣散，眼珠变成一片浑浊的灰白色。 冯叔提醒道：“瑄瑄，小心！” 尸化的过程不到两秒钟，谢茂典浑身的皮肤都变成了青灰色，失去了属于人类的弹性和光泽，双颊快速凹陷下去，似乎血肉之气被某种力量迅速抽空，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撑着干瘪的皮肤。 尸化后的他一扫之前的虚弱无力，似乎对食物有着无穷的渴望，他猛地坐起身来，朝着离他最近的谢铭瑄扑了过去，已然完全意识不到面前是自己的女儿，张嘴就要对着她的脖子咬下去。 谢铭瑄因极度痛苦，整张脸都扭曲了，她拿破空阻挡着尸化的谢茂典妄图啃食她的牙齿，以破空之利，谢茂典的下半张脸几乎被割了下来，可他就像感觉不到似的，仍旧追着谢铭瑄咬。 冯叔面露不忍，身后举起手上的苗刀，想给这位老友个痛快。 谢茂典想让瑄瑄动手，这太残忍了。如果可以，他愿意当这个坏人。 “冯叔，”谢铭瑄痛苦地一字一顿道：“我自己来。” 冯叔看着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犹豫片刻，他向来尊重孩子的决定，于是最终还是后退了一步。 谢铭瑄眼神坚毅，一掌拍在谢茂典胸口，丧尸清瘦的身体被她震得后退了两步。 她咬牙低吼一声，抡起破空，对着它的脑袋斩了下去。 丧尸的头颅应声落地，再无半分生机。 暮色四合，谢铭瑄持刀而立，微合双目，任眼泪无声滚落。 第9章 从此天地茫茫，她再无归路。 —— 她和冯叔两人在院子里无声地坐了很久，来自丧尸的腐臭味儿弥漫在这间两进四合院里，然而接连遭遇亲朋离世，他俩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和迷惘中，痴傻一般静坐着。 直到一轮血月挂上夜空，谢铭瑄拍了拍麻木的膝盖，起身将谢茂典的尸身和头颅摆在一起，又去主屋取了瓶酒精，洒在尸体上。 冯叔疑惑道：“瑄瑄，你这是？” 谢铭瑄划了根火柴，丢到了谢茂典的尸体上，火苗顿时蹿了上来，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 谢铭瑄看着跳跃的火光，干燥的嘴唇微微蠕动两下，哑声道：“我想把它火化了。” 不多时，尸体便燃烧殆尽，留下一地黑灰。 谢铭瑄蹲在地上，用手将烧尽的骨灰划拉成一堆，装进瓷坛里。 然而装着装着，就忽然摸到了骨灰里有一块坚硬的东西。 她“咦”了一声，拍掉骨灰，对着院里的户外灯观察那类似于石头的坚硬物。 呈不规则形状，质地类似于水晶，整体是透明的，但仔细看，里面又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细线。 “冯叔，”谢铭瑄道：“你过来看，我爸的尸体里，怎么烧出了这个。” 冯叔接过那坚硬物，疑惑道：“这是什么？” 谢铭瑄：“……舍利子？” 冯平被她的脑洞弄得哭笑不得：“瞎说什么！” 谢铭瑄撇了撇嘴，低声道：“他为了救个素不相识的人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烧出颗舍利子也没什么稀奇的。” “舍利子一般是圆形结晶体，各种颜色都有，其中又有佛骨舍利和佛牙舍利等多种类型，但这种尖锐透明，内有黑线的晶体，显然不是其中任何一种。” “您觉得它是什么？” “我想……”冯叔顿了顿，“它有可能是丧尸力量的来源。” “丧尸砍掉头颅就彻底丧失行动能力，”谢铭瑄恍然，“您的意思是，每只丧尸头颅里都有这么一块儿石头，在驱动他们不断进食？” “只是一个猜想。” 谢铭瑄把目光移向院子角落里，刚才被她剁碎的小丧尸。 “我想我们现在就能论证这个猜想。” 冯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两人都是行动派，立刻依样画葫芦，撒了些酒精将那小丧尸的尸体烧了。 果然，在烧完的灰烬里，找到了一颗一模一样的晶体。 “看来您的猜想是对的。”谢铭瑄在手心抛了抛那两块晶体，“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暂时不知道，在重力暴涨的那十来分钟里，这个世界到底产生了什么变化，我们可能得慢慢弄明白。” 谢铭瑄试图用刀劈开那晶体看看内部结构，可哪怕有破空这样的利刃，竟也撼动不了那晶体分毫，两人又试着用火烧了烧，仍是毫无反应，于是只能暂且放弃。 一番折腾，已是月上中天，血月散发的妖异的红光，似乎预示着这世界即将覆地翻天。 二人一整个白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压根感觉不到疲倦，此刻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倦意才猛烈袭来。 “时间不早了，”谢铭瑄将装着她爸骨灰的小瓷瓶放至正房的供桌上，“冯叔，您在东厢的客房睡吧，之后的事情，我们明天再从长计议。” 冯叔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呗。” “瑄瑄，节哀。” “嗯，”谢铭瑄凄凉地笑了笑，“您也是。” 冯平默然。 —— 谢铭瑄回房冲了个热水澡，终于将一身血污都冲洗干净。 她身上有多处擦伤，大都是重力暴涨时候留下的，还好她平时没少受伤，家里别的不好说，但各类跌打损伤药是管够的。 洗完澡她给自己上了药，躺进了熟悉的小床上，乳胶床垫和柔软亲肤的蚕丝瞬间被将她带回了自己的舒适区。 这间屋子她住了二十年，一砖一瓦都是她熟悉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变，她仍是那个天天想着怎么和她爸作对，但也渴望父亲认可的女孩儿。 可她又清楚的知道，一切都变了，明天她从这个房间出去，她不再有亲人，不再需要考虑从前烦恼的一切，以后她需要想的，只有怎么活下去。 谢铭瑄闭上湿润的双眼，可明明身体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辗转反侧了几次，复又打开台灯，拿过床头柜上那个漆器盒子。 老谢说是她妈留给她的遗物，她觉得很陌生。 老谢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她妈，每次她问起妈妈，都会被斥责，后来冯叔告诉她，她妈是因为生她难产而死的，她才惊觉，原来老谢一直因此在恨她，后来她便不问了。 她妈为她付出了生命，这件事她永远弥补不了。 她撑起身体，打开了那个漆器盒子，里面是一块儿长方形的深绿色的玉佩，上面竟雕刻一条栩栩如生的游龙，刚硬的线条半点不像是女性佩戴的饰品。 谢铭瑄将玉佩放在手心摩挲，她妈留给她的遗物竟然是这个？ 一块龙牌？ 这样想着，她忽然觉得意识一阵刺痛，类似失重的眩晕感让她眼前一黑。 第5章 第 5 章 恍惚间，谢铭瑄来到了一个迷蒙的空间之中。 第10章 她低头伸出手来，手指修长，骨节明显，掌心有细微的伤口。 确实是自己的手，可令她觉得疑惑的是，那双手压根不像实体，而是微微透明的。 这本应是十分惊悚的一幕，可末世降临后，再惊悚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了，如今倒是淡定不少。 她抬头望去，隐约看到前方十来米处摆放着桌案和柜子之类的东西，于是快走几步，来到近前。 那是一张古典雕花梳妆台，右边放着两组红木大衣柜，左边是一张实木软塌，再过去则是一张书桌。 都是些符合她爸审美的古典中式家具，而她没什么艺术审美更偏爱现代风格，因为柔软的羽绒填充沙发坐起来明明更舒服！ 她查看了一番，衣柜里面挂得满满当当都是女孩子穿的衣服，有连衣裙、洋装、改良版的旗袍、古典汉服，甚至还有几件貂皮大衣。 梳妆台里除了谢铭瑄看不太懂的各类化妆品，还整齐地放着项链、耳环、手镯、发簪、胸针等等饰品，基本涵盖了女孩子会用到的各类首饰，美轮美奂地摆满了一整个抽屉。 要是换个喜爱珠宝首饰的女生，此刻估计会兴奋无比，然而谢铭瑄对这些毫无研究，顶多在心里暗道一声看着挺值钱的。 书架上放着些诸如《二十四史》、《昭明文选》、《花间词》之类的古籍，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正中间居然放着一封信。 信封上用娟秀的小楷写着：谢铭瑄亲启。 她把信拿起来，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因为冥冥之中，她已经猜到，这应该就是她未曾谋面的母亲留给她真正的遗物。 她指尖微颤，小心地将信封拆开。 瑄瑄： 展信安好！ 我是你的妈妈，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过世很多年了，你爸爸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将龙牌交给了你。 现在的你，应该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不知道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有没有好奇过关于我的事情？很抱歉，只能以这种形式和你交流了。 给你写这封信时，我已经怀孕九个月，身体笨重不堪，内心也很惶恐。 在怀孕六个多月时，医生告诉我，这个孩子我生不出来，如果硬要生产，很可能会因为难产而死。 你爸爸和医生都建议我把孩子打掉，可我天生是不易受孕的体质，结婚三年都没能怀上孩子，我和你爸爸到处寻医问药，才在极度幸运的情况下有了你，这要我怎么甘心放弃？况且你已经在我身体里生长了六个月，与我血脉相连，我做不到扼杀自己的孩子。 于是我不顾你爸爸的反对，执意要冒险生下你。我知道，你很可能一出生就没了妈妈，这对你的成长来说，同样是残忍的事情。 可人生所谓的选择，从来不是在“好”和“坏”之间选，而是要选“坏”和“坏”，这是我如今唯一能做出的选择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把能为你准备的所有东西，都装进了龙牌空间里，希望你会喜欢，如果不喜欢，也可以拿去卖掉，给自己添置些别的东西。 说起龙牌，这是妈妈的家传玉佩，也是我最大的秘密。 龙牌空间只有拥有我们霍氏一族血脉的人，才能打开，所以就连你爸爸都不知道它内有乾坤，只当是普通的玉佩，还向我抱怨过它外形太过粗犷，不适宜女儿家佩戴。 他不知道，龙牌之中，是霍氏先祖留下的神迹，在这个空间里，摆放任何东西，都会像放进真空一般，永远保持鲜活，极适合存放食物之类的生存物资。这也是霍氏一族虽然几经乱世，但却绵延至今的原因。可惜后来，霍氏一族内斗不断，人丁凋零，传到我手上，已经再没有别的继承人了——这也是我必须选择生育的原由之一。 现在，它是我们共同的秘密了。 如果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将龙牌继续传给他（她），可如果你不幸和我是一样的体质，希望你是一个聪明理智的孩子，千万别和我做一样的选择。对妈妈来说，龙牌的传承，当然没有你的生命重要。 瑄瑄，妈妈不能陪伴你的成长，所以有太多话想嘱托，但想来想去，我只是希望你独立且自由，希望你有幸福快乐的人生。 愿我的女儿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妈妈霍芮佳 2001年4月11日 这竟是一封绝笔信……霍芮佳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比谢铭瑄如今大不了几岁。她难以想象，妈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的这封信，面临死亡倒计时，她该是多么的无助和绝望，可她的字里行间，有的只是对还未出生的女儿的爱。 这份爱对谢铭瑄来说十分陌生，是她这么多年人生从不敢奢望的东西。她捏着那张信纸，心神巨震，一个恍惚，意识再度跌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 谢铭瑄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她缓缓睁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昨晚的一切是她做了个梦，还是真实发生过。 可当她抬起手，却发现自己左手捏着龙牌，右手攥着几张信纸——正是那封她妈留给她的信！ 难道她昨晚是昏睡了过去，所以意识自动出了空间，将这封信带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的龙牌，闭上双眼，想象着那迷蒙的龙牌空间。 眼前斗转星移，她的意识再次回到了空间之中。 第11章 她将手中的信纸叠放整齐，重新装进信封里，拉开书桌的抽屉，珍而重之地放了进去。 而后睁开双眼，意识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只是手中的信纸已经不在了。 这龙牌空间，果真是远古神迹！ 若是和平年代也就罢了，可在这丧尸横行的世道，它的作用是难以想象的。 因缘际会，霍芮佳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安排，隔着漫长时空，在骤然巨变的世界里，竟依旧保护着她的女儿。 谢铭瑄收拾了一番自己的心情，从床上起来。 她从抽屉里拿了根绳子，将龙牌挂到自己脖子上，闭眼试了一下，依旧能顺利进入到空间里面。 她想探索一下空间具体有多大，但里面雾气弥漫，她很难得出具体的尺寸，只能大概估算，肯定比一个足球场要大。 她试着把房间里的东西都装进空间去，发现只要她的皮肤贴着想要收进去的物品，无论大小都能在顷刻间轻松收进空间里，而她的意识也并非一定要跟着一起进入空间，完全可以直接丢进去。 她把房间里的电脑桌、笔记本电脑、椅子、沙发、衣柜、武器架一股脑地丢进了空间里，整间屋子几乎被她搬空了。 这让她觉得安心不少，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可以说走就走了，不必为各类生活物资担忧。 她忽然想到什么，赶忙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接了一大桶清水放进了空间里。 丧尸末日爆发，所有的公共设施即将崩溃，供水不知还能持续多久，虽然她家院子里有水井，但也不能保证地下水没有受到污染，会不会干涸，只能趁着还有水的时候多储存一些。 可惜她的洗手间只有一个储水的塑料桶，是她为了应对偶尔停水准备的，但要为后续长期考虑，这点水不过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她和冯叔之后生活用水的问题。 她正烦恼着，忽而听到房门响了。 是冯叔来叫她吃早饭。 谢铭瑄看着几乎被自己搬空的卧室，心里有了一丝犹疑。 龙牌是霍氏一族的秘密，她该把空间的事情告诉冯叔吗？ 这份犹豫很快就被她按下去了，末世已经残忍地夺走了她爸，曾经的同学朋友估计也再难相见，冯叔已经是这世上她唯一亲近且相信的人了，这份信任是漫长岁月陪伴带来的，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能陪伴她成长的冯叔了。 此时此刻，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也唯有依靠着彼此，才让他们不至于在这样的巨变中崩溃。 所以她当然得据实已告——而且随身空间这种事情，日日相处必然会发现，此时隐瞒也实在没有意义。 谢铭瑄推开房门，只见昨天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清扫整洁，餐厅的门开着，冯叔的身影在里面忙忙碌碌。 见她进来，冯平笑道：“我在你家冰箱里找到了不少半成品，加热了一下，你快趁热吃吧。” 谢铭瑄扫了一眼餐桌，两笼小笼包、两个卤鸡腿、两碗豆浆、两颗茶叶蛋、一盘蔬菜沙拉，营养搭配得还挺丰盛。 之前脑子里一直想着事儿，也没觉得饿，此刻看到热乎乎的饭菜，肚子竟突兀地叫了一声。 谢铭瑄尴尬地笑了笑，赶紧去厨房取了碗筷，和冯叔两人一起大口吃了起来。 冯叔看她风卷残云的吃相，问道：“够吃吗？” “呃……”谢铭瑄想了想，“我等下再用微波炉热个三明治吧。” 冯叔顿了顿，起身道：“已经断电了，我用煎锅帮你热一下吧。” “别介，现在不差那一口，”谢铭瑄赶紧按住他，“先吃吧，吃完我有事儿跟您说。” 第6章 第 6 章 吃过早饭后，谢铭瑄把餐桌收拾清爽，取出茶具沏了壶飘雪。 “冯叔，”谢铭瑄将冯叔面前的茶盏添满，“昨天突然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我知道您一定也很痛苦，但只要还活着，日子终究要往下过，之后您有什么打算吗？” 冯平沉默良久，才道：“我昨晚仔细想了想，我应该和你做一样的事情，回店里结束小睿的痛苦，然后火化了他。” “我跟你一起去。”谢铭瑄立刻道。 “昨天是我太软弱，下不了手，这是我的问题，我自己开车去解决就行。” “这件事您当然需要自己做，但我得跟你一起去，”谢铭瑄目露哀伤，“我再也承受不了任何失去了，所以我们必须得一起行动，死也得死在一块儿，冯叔，我没办法想象，如果连你也不在了，我和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关联，我又要怎么活下去。” 谢铭瑄一向是不愿示人以弱的性格，从小哪怕被她爸揍得再狠，也咬牙挺着，不肯哭一声，低一下头，哪怕是离家出走去冯平那儿，她也总是愤愤说着她爸的坏话，从不提自己的脆弱和委屈。 就好像她从来不会被伤害。 这还是冯平第一次看到她软弱的眼神。在这样的境遇下，他们是撑着彼此不至于轰然倒塌的那最后一根支柱。 冯平深深看着她，良久点了点头。 谢铭瑄心下微松，这才呷了口茶，便将空间的事情和盘托出。 她大概讲了一下母亲遗物的原委，冯叔有些难以置信，于是她便起身给他演示了一番。 “比如说现在断电了，冰箱里的食物肯定保存不不久了，但我可以把它收进空间里。”谢铭瑄起身走到冰箱旁边，把手贴在上面，想象着龙牌空间里的某一个位置，放置。 第12章 两米多高的四开门冰箱就这样瞬间消失了，只留下冰箱底部因长久不挪动而积攒的一地灰尘。 冯叔不禁瞪大了眼睛，这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如果是昨天之前谢铭瑄这么做，他肯定以为对方在变戏法，但如今再不合常理的事情都发生了，他的接受能力显然也得到了质的提升，只是惊讶了一会儿，便反应过来，叮嘱谢铭瑄务必不能在人前显露这个空间的神奇之处。 “放心吧，我有数。”谢铭瑄道：“因为有了这个空间，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去附近的超市多囤积一些生活物资，虽然家里的存货足够我们生活一段时间，但我们必须为之后考虑。这座四合院四面围合，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挡丧尸的围攻，又处于郊区人流量较少的地段，所以我认为，我家这院子咱们可以先住着，同时打探巢市有没有幸存者组建的生存基地，之后可以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和别的幸存者结伴。” “你的想法很成熟。”冯叔欣慰地笑了笑，“瑄瑄，你真的长大了。” “无论什么时候，理性思考，这是您教我的。” 冯叔想了想道：“小睿的事儿可以迟点再去，但水资源是个问题，我们得在自来水断供之前储存至少一到两年的用量。” “问题是容器不够，可以去附近的超市找些容器，但那也还是不够。” “巢市南郊有个塑料容器厂，我陪市里的领导去参观过，他们的流水线会生产一些塑料水塔，用来作水处理和储存化工原料，容量……我印象中大概在8到10吨左右，作为大量的储水容器再适合不过了。” 谢铭瑄眼睛一亮：“那我们今天就去取这批容器！” “还有一个问题是燃料，天然气目前还没停，但我猜用不了几天就会断供了。” “燃料……”谢铭瑄右手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忽然一拍掌，“我想起来了，我们这片儿有好多院子没接天然气，还用的是燃气罐，他们都是从附近一家燃气站定的，那里应该有不少存货！” “看来顺利的话，我们今天能把这两件事都解决了。” “是三件事，”谢铭瑄眯了眯双眼，“我们先去超市，如果这附近有幸存者，肯定会先光顾超市和便利店，我们得在他们把东西抢完之前拿到足够的生活物资，尤其是食物。” 冯叔点点头表示赞同。 谢铭瑄把厨房和储藏室里囤积的食物都收进了空间，又把家里的重要物资，比如各式冷兵器，包括谢茂典的那柄三米长的斩马&刀，还有她们父女之前练功用的一些长枪、苗刀、龙泉剑、狼牙棒、铁尺，还有正房储藏室里的谢茂典收藏的露营帐篷、鱼竿等等一一收好。 最后换了身皮实耐造的藏蓝色冲锋衣，下身则穿了牛仔裤和平底长靴。 靴子其实穿着并不舒服，弹跳时会限制脚踝的灵活性，但一方面是这玩意儿确实结实，能很好地保护小腿，另一方面是它方便藏谢铭瑄的另一对随身武器，峨眉刺。 虽说在有破空的情况下不一定用得上它，但有备无患是她的习惯。 她和冯叔修整之后在正房碰了面，冯叔递给了她了一只鹅黄色的卡通保温杯。 “应该是你的吧，我在橱柜里找到的，给你灌好了热水，路上喝。” 谢铭瑄接过来拿在手里，保温杯沉甸甸的。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去冯叔家，临走时他都会给她带一兜吃的，生怕她饿着自己。谢茂典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谢铭瑄从小习惯于饿了自己去便利店买吃的，生病了自己去挂号，几乎没怎么感受过被照顾的感觉，仅有的这一丝柔软，都是从冯叔身上体会到的。 她略有些感慨，不过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他们今天面临的是一场硬仗，稍加不慎就会命丧当场，容不得丝毫懈怠。 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第一次迈上了在末世寻找物资的旅程。 谢铭瑄有些亢奋，但也有些说不出的伤感，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开始踏上了一条残忍的资源争夺之路。 门口他们昨天砍倒的丧尸已经被冯叔清理干净，附近几乎没什么聚集的丧尸群了，两人顺利钻进了谢茂典的那辆悍马里。 老谢作为一个小有资产的老鳏夫，没什么不良嗜好，烧钱的爱好就两个，买车和露营。他对那些流线型优美的跑车不感兴趣，觉得内部空间狭窄，坐着不舒服，唯爱大型suv。 谢铭瑄以前还挺看不上他这些爱好的，但现在她由衷感谢老谢愿意在这上面烧钱，这辆两米多高的悍马在末世所向睥睨，见到丧尸直接一路撞过去，简直像个无敌路霸。 唯一的缺点就是油耗太高，油表已经显示只有半箱油了，谢铭瑄暗下决心，趁着末世初期资源丰富，他们必须想办法把燃油问题解决了。 —— 他们的目的地是巢市南郊区最大的一间会员制仓储式超市，以品类齐全，食材品质好闻名。这附近的住宅区以别墅和四合院为主，家庭采购的首选都是这家超市，一般会一次买一周左右的量，为了支撑这么大的购物需求，超市的物资存量当然也是格外丰富的。 在谢铭瑄的判断里，在末世后这里也应该是附近幸存者收集物资的第一站，但她把车开到门口时，却发现似乎还没有人来这里取过物资，停车场的栏杆竟然还完好无损地横在空中。 如果要来超市收集物资，必然得开车来，不然没有空间的人，怎么可能把取到的物资带走？只靠背包装的话完全没必要来大超市冒险，去便利店风险明显更小。 第13章 谢铭瑄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再次下了决定。 因为有空间的存在，她必须来大超市扫荡一遍物资，这关系到未来几年内她和冯叔的生活必须品问题。她面不改色地撞开了停车场已经断电的栏杆，把车停到了写着禁止停车的超市门口。 超市门口居然还有个丧尸保安在游荡。 谢铭瑄拎着破空下车，那保安丧尸嘶吼着冲了上来。 谢铭瑄手起刀落，斩掉了丧尸的脑袋，戏谑道：“怎么变成丧尸还在加班啊？” 随着她的动作，超市里的丧尸闻到活人的气息，迅速涌了出来。 那密密麻麻的数量，让谢铭瑄这样自持武艺高强的人都不禁“嘶”了一声。 难怪一夜过去还没有幸存者敢打这座超市的主意，这里的人流量可不是开玩笑的，昨日异变突起，重力暴涨之后，如果大部分的人都尸化，那没有尸化的幸存者，几乎不可能逃出来。 这间超市一共四层，地下一层是停车场，一层是餐厅和服饰店铺，二层是超市的食品区，三层是日用品和服饰区，四层加起来人流量估计近万了。即便丧尸行动力不算快，也没有什么格斗技巧，不考虑被咬伤的风险，可他们两人今天就算是把手臂挥断了也不可能把这里的丧尸都杀完。 况且人精力十足时候能攻守兼备地作战，疲劳之后总会露出破绽，武功再高的人也不例外，谢铭瑄虽然自信，但她从来不是一味贪功冒进的莽夫。 她收起了眼角的笑意，一个出刀式，转身进右步，背砍一刀，将两米内的丧尸齐齐斩成两半。 冯叔也跟着下了车，双手各持一柄苗刀，神情肃穆，连着砍了两只闻到活人气味儿围上来的丧尸。 谢铭瑄和冯叔对视一眼，挥手将悍马收进了龙牌空间，快速道：“我们杀进去，拿了物资就走。” 冯叔微微点头，两人背靠着背，尽量减少防御死角，一路挥舞着锋利的长刀，直直冲杀进去。 然而卖场里的情景却让两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7章 第 7 章 电力断供后，卖场里只剩少量应急灯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和末世前这里的光线不可同日而语。此刻只隐约能看到黑压压的、无边无际的丧尸群，此起彼伏地发出丧尸特有的嘶吼声，那声音像怨鬼悲泣，在封闭的室内不断回荡着。 饶是谢冯二人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忍不住心里发毛。 无论心中再怎么打鼓，行至此处，已经不可能后退。谢铭瑄双手持刀，一马当先杀了进去。 冯叔也不再犹豫，捏紧手里的两柄单手刀，紧随其后。 他虽没下苦功夫练过刀法，慌乱之下出刀更没什么招式可言，但这对苗刀是他生平的得意之作，锋利程度丝毫不逊于谢铭瑄手上的破空，说是削铁如泥也不过分，砍杀这些腐肉和枯骨堆砌的丧尸，单靠蛮力竟也十分有效率，不多时便砍杀了十余具丧尸。 谢铭瑄更是生猛，一把破空舞得密不透风，几乎将三米内清出一片真空区域。更夸张的是她像背后生了眼睛一般，时不时一个藏刀式接后刺，帮冯叔把没顾及到的丧尸捅个对穿，而后横刀一划，将那丧尸切成了两半！ 冯叔惊讶：“你怎么看到的？” 谢铭瑄勾唇一笑，低声道：“听声辨位。” 谢铭瑄经常光顾这家超市，对里面的布局十分熟悉。 卖场一层进去，左右都是饮品和小吃店，平时这里经常能看到排成长队买奶茶的人群，店里肯定有饮品的原料存货，但谢铭瑄没打算把宝贵的时间花在翻找那点原料上。 她熟悉地形，是此行的决策者，必须趁着两人体力充沛，收集到最多、最刚需的物资，将有限的时间收益最大化。 两人一路砍杀，直奔一层最大的一家户外运动品牌店。 短期内纺织类生产线不可能重建，水资源有限，也不一定随时会有洗衣服的条件，大量舒适抗造的衣物是他们必须准备的。 店里的丧尸大概三四十只，然而被他们活人气味吸引过来的丧尸已经把整个过道挤得水泄不通。 两人且战且行，终于冲进了店里。 乌泱泱的丧尸群如跗骨之蛆般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向店内涌来。 谢铭瑄踩着脚下一具丧尸的尸体，用力向上一跃，优越的弹跳力使她跳起了一米多的高度。她低喝一声，在空中挥刀侧劈，一大片丧尸的身体被她直接砍成了两段，纷纷倒地不起，在店门口形成了一瞬间的真空区域。 谢铭瑄身形灵巧一转，迅速闪进门后，喝道：“关门！” 冯叔早有准备，在她进门的一瞬间，快速合上了店门口的两扇玻璃门，并迅速用门口的回形钢锁将两只门把手紧紧扣在了一起。 丧尸们立刻扑了上来，隔着一层钢化玻璃，在暗淡的光线中尽情地挥舞着他们干瘪的手臂，一张张血盆大口夸张地张着，活像一幅地狱恶鬼图，令人多看一眼都心惊肉跳。 冯叔面露忧虑，他看着那钢索的尺寸，直言道：“撑不了多久” 店里游荡的几具丧尸闻到活人的气息，此刻也快速聚拢到了二人周围。 谢铭瑄手腕一翻，砍掉了离她最近的那只丧尸的脑袋。 冯叔背靠着她，低声道：“别浪费时间，你先拿东西，我给你掩护。” 谢铭瑄点了点头，伸手将左右两侧的衣物连同货架一起收进空间里。 第14章 仗着龙牌里的空间够大，昏暗的灯光下，她也顾不上看品类，无论货架上摆的是什么，一律收进了空间里。 冯叔则在身侧帮她快速解决掉聚拢过来的丧尸。 两人一左一右，配合得十分默契，不到两分钟便将那间上千平的店里全部搬空，只余下最后几只丧尸在骤然空荡荡的店铺里，奋力追赶谢冯二人的脚步。 谢铭瑄这时终于腾出手来，提着破空由下至上挥砍两下，解决了店里最后几只丧尸。 冯叔来不及感叹空间的神奇，只是看着玻璃门岌岌可危的回形锁，担忧道：“我们怎么出去？” 谢铭瑄眨了眨眼，似乎早就打算。 她从店里搬了个半米左右的空置展台，摆在离门口两米处的位置，用藏刀式将破空收至身后，后退了几步，活动着手脚关节，幽幽道：“冯叔，等下跟紧我。” 冯平不明所以，只见她身体前倾，右腿上前一步，左手放至胸前，做了个起跑的姿势。 谢铭瑄低喝一声，蓄力完毕，整个人像箭一般窜了出去。 她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展台，借助弹跳力整个人腾空跃起，一脚狠狠踹在了玻璃门上方。 回形锁尚能支撑，但门两侧的五金合页却是不堪重负，应声断裂。 因为下方的丧尸在拼命将门往里推，谢铭瑄却在上方施加了一个向外的力量，于是合页断裂的瞬间，防弹玻璃下方被推了进去，上方却向外倒去。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玻璃门直直倒下，离的最近的丧尸被那骤然拍下的钢化玻璃几乎压成肉泥！ 谢铭瑄踩着压在丧尸身上的钢化玻璃落地，身形顺势一转，藏在背后的锋利钢刃划断了面前几只丧尸的脖颈。 冯叔紧跟而上，填上她身后的防御死角，两人继续如法炮制，在一楼陆续扫荡了几家服装店、茶叶店和白酒店。 一路边砍边走，终于看到了上二楼的扶梯。 电梯已经因为停电停止运行，两人快跑几步跨上去，谢铭瑄立刻从空间掏了一组刚才收进去的钢结构货架卡在电梯口，暂时阻挡了一楼被他们引来的大量丧尸，两人得以在高强度的体力消耗间隙稍微喘口气。 过了扶梯就是二楼的超市了，完全是开放区域，他们不可能再复制一楼一家店一家店的扫荡方法。 谢铭瑄的视线快速扫了一圈超市入口处的情况，视线停留在超市的手推车上，忽然心生一计。 “冯叔，我们等下一人去推辆手推车，超市里面的货架排布很密集，前后两辆推车就可以把丧尸隔绝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好。”冯叔略缓口气，重新握紧了手中的苗刀。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入口，挥刀砍掉了几个穿着员工制服的丧尸头颅，成功拿到了手推车。 电光石火间，谢铭瑄心思一转，忽然想到了个绝妙的点子。她的手快速在身旁三列整齐排列的手推车上拍了一遍，将这些手推车全部收入了空间之中。 于此同时来自活人的气味吸引到周围丧尸的注意，齐齐转过脸来，灰白色的眼珠子幽幽盯着他们。 哪怕通过刚才的实战，谢铭瑄已经确定这些丧尸没有视力，只能通过气味和声音锁定攻击目标，此时也被盯得心中一紧。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冲过去。” 冯叔已经蓄势待发，听到她的指令，两人齐齐推着手推车，撒丫子往前狂奔而去。 下一秒，他们刚才站的地方，数个丧尸已经扑了过去，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而谢铭瑄和冯叔已经推着手推车，撞开了拦路的丧尸，跑出去七八米了。 超市门口处是零食区，谢铭瑄基本没动，留着这几组货架还能阻挡一下门口丧尸的活动，他们在路上已经计划好，目标是靠后一些的米面油和生鲜区，这些才是刚需。 当然，那些在路当间摆成一堆做促销的零食，她也没放过，跑过去时候用手搂了一把，全扫进了空间里。 十来秒便冲到了米面油区域，谢铭瑄大肆将整片货架和展台全都收进了空间。货架消失的同时，聚集的丧尸会涌到他们近前，谢铭瑄就立刻从空间中放出几辆手推车，将丧尸再次隔离到安全距离。 她干脆收起了破空，砍死的丧尸尸体会堆在路中间，拦住手推车的路径，索性放弃斩杀丧尸，专心收物资。 因为悟到了空间新的使用方法，谢铭瑄竟有惊无险地和冯叔把二楼超市的粮油、速食、酒水、肉类、水果、蔬菜、烘焙制品以及装着酸奶、牛奶、黄油、奶油、冰淇淋、饮料、冷冻肉、速冻水饺等等食品的冷柜全部收进了空间里。除了门口的零食区还有几组货架，剩余的都被她端完了，连肉食区后面的冷库都没放过，整个二楼如今只剩下了空荡荡的一根根承重立柱。 与此同时，他们也被二楼的大量丧尸包围了起来，有周身十几辆推车格挡着，包围圈里面的两人还算安全，只是手推车已经开始被海量的丧尸挤得变形，显然撑不了了多久了！ 还好谢铭瑄早已计划好了路径，离扶梯很近了，她和冯叔交换了个眼神，从空间里再次掏出破空，和冯叔后背相对，再次摆出了他们在一楼拼杀的队形。 随即，谢铭瑄将朝向扶梯的几辆推车收进了空间，被隔开的丧尸立刻涌来，谢铭瑄抡起破空，一个侧劈，大片丧尸应声倒地。 第15章 她和冯叔配合，杀出一条血路，快速移动到了扶梯口。 谢铭瑄如法炮制，从空间取出个六米多的钢结构货架，正好卡在扶梯口，暂时隔绝了二楼妄图追来的丧尸。 第8章 第 8 章 在狭长的扶梯上，二人暂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尤其是冯平，正扶着电梯扶手喘粗气。 短时间内精神高度紧张，体力消耗过大了。 好在只剩最后一层了，谢铭瑄感叹道：“手推车真是个好东西，我之前压根没想到，还以为得硬着头皮杀过来。” “鬼灵精，”冯叔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三楼继续这个方案吧，我们也许不需要作取舍，可以全部装完。” “必须的，”谢铭瑄歪着脑袋看他，“我现在有点后悔放弃门口的零食区了。” 冯叔笑了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两人不敢多耽误，快步上了三楼。 一上去便是琳琅满目的个护区，洗发水、护发素、发蜡、沐浴露、香皂、洗面奶、面膜、剃须膏、以及各类护肤品摆满了货架。 谢铭瑄一个箭步，挥手将整个货架全收了起来。 三楼的丧尸闻到人类的气味，立刻围拢了过来。谢铭瑄依样画葫芦，快速放出了四辆手推车，阻隔了丧尸的进攻，他俩又各推了一辆手推车，快速往下个货架前进。 一路走过个人卫生类用品、纸类、厨房用具、户外用品、家居卫生、收纳、床品等区域，靠着手推车的逆天用法，谢铭瑄鲸吞一般扫荡着三楼的海量物资。 然而正当她准备往服饰区冲时，忽然传来了一阵令人胆战心惊的响声。 谢铭瑄和冯叔互看了一眼，就在这转眼的时间里，那声音再次“哒哒哒”地响了起来。 谢铭瑄张了张口，不敢置信道：“这是……枪声？” 冯叔皱眉道：“你能听出来在哪个方位吗？” “一楼，刚进门。” “怎么会有人持枪？难道是幸存的警察？” “不是警察的配枪，”谢铭瑄摇了摇头，凝神细听，“这声音是步&枪，至少有……八，九，十，十一……至少有二十支步&枪……还有冲锋枪！” 冯平和谢铭瑄的面色都凝重起来，丧尸或者普通人，来的再多都好说，他俩手里的冷兵器几乎是无敌的，整个巢市也找不出比他们手里的刀更锋利的了，可如果对方有热武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冯平分析道：“末世才过去一天，普通人不可能这么快拉起几十人的队伍，还去洗劫了军械库，楼下应该巢市的驻军。” 谢铭瑄看着冯平，认真道：“无论对方是谁，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有空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况且现在末世降临，和平年代的社会秩序崩塌瓦解，楼下的军队是会保护他们，还是掠夺他们，谁也说不好。 冯平立刻反应了过来，他们赌不起，只能暂避锋芒。 “可他们进来看到二楼的情况肯定不会罢休，就一个扶梯，我们从哪儿走？” 谢铭瑄也正在考虑这件事，她心思急转，忽然眼睛一亮，勾唇道：“不是只有一个扶梯。” 冯平疑惑地看着她，谢铭瑄眨了眨眼：“跟我来！” 推着手推车左冲右撞，两人跑到了超市三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冯叔这才明白谢铭瑄在打什么主意，她竟然想利用超市的直梯逃生？可电梯早就断电了！ 谢铭瑄头也不回，手往后一挥，放出了七八辆推车挡住身后狗追肉似的丧尸，而后用一根钢管别在直梯门口卡住了推车，给他们留出了四十公分左右的活动空间。 从龙牌空间里取了把刚从超市厨具货架上搜刮来的菜刀，谢铭瑄从中间别开了直梯门，幽深的直梯通道显露在他们面前，电梯早已停止工作，此刻正停在负一层。 她挑眉看着冯叔：“抓着安全绳滑下去，您行吗？” “别这幅口气，要单纯比手臂力量，你这身板儿未必是我的对手。”冯叔活动了两下手腕，“现在下去？” “不，”谢铭瑄闭着眼睛专心听枪声，“等他们上二楼，现在还在一楼。” 忽然想到什么，她从空间里拿了两双户外手套出来，一人一双带上了，这个能很好的防止往下滑时候伤了手，也能增加摩擦力。 随后又闭上眼睛，全力辨析着枪声的位置。五六分钟后，她忽然睁开眼睛，伸手抓住电梯钢丝绳，招呼了一声：“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滑了下去，身手敏捷得不可思议。 冯平也紧跟其后，顺着钢丝绳慢慢滑了下去。 黑魆魆的电梯井里，谢铭瑄单手抓着钢丝绳，悬空吊在一楼电梯口，借着门缝里的一丝光线，再次取出那把菜刀，将电梯门别开了一道口子。 她立刻伸出双脚，卡住那道口子，用双腿的力量将两扇不锈钢门生生拉出一条一人通行的缝隙，然后灵活一闪，迅速钻了出去。 一楼的丧尸刚被那支真枪实弹的小队清理过，只剩下了零散的几只，此时都离电梯口有些距离。 她拉了冯叔一把，两人迅速往出口跑去。门口天光大亮，让已经在室内适应了黑暗的谢冯二人不由齐齐眯起了眼睛。 谢铭瑄远远看到门口停了整整七辆军卡，楼上果然是军方的人！准备了这么多车，他们估计也是奔着搬空超市来的，但却注定要失望而归了。 第16章 谢铭瑄手心冒汗，精神紧绷到了极致。此刻里面的丧尸已不足为惧，但真枪实弹的士兵们却马上就要发现他们留下的残局了，她的刀能砍翻丧尸，可和热武器短兵相接，她毫无胜算。 她将速度提升至极限，几乎是飞一般跑出了商场，挥手从空间里取出了那辆悍马，和冯叔一左一右上车，将油门一踩到底，扬长而去。 此时刚冲上二楼的几十个士兵却是面面相觑。 其中一名士兵对为首的高大年轻男人道：“长官，这里已经被收集过了！” “你觉得是收集吗？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年轻男人表情阴鸷，对着朝他们压来的丧尸扫射了一梭子子弹，枪枪爆头，“就算昨天发生了哄抢，哪有抢物资的会把货架全端走，这不正常。” “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么大个超市，就剩下这么点儿零食了！” “先把丧尸清了，然后整个卖场搜一遍。” 几十号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快速行动起来。 然而，等到这队人马搜索到三楼角落时，周如海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玩味地看着被推车堵住的电梯井，咬牙道：“别让我逮住你小子！” 手下追问：“长官，这电梯井？” “把三楼剩下的纺织品和二楼的零食打包搬上车，我们去下一间超市。”周如海一边下达指令，大步往外走去，顺便好心地和手下解释了眼前的情况，“第一，刚才有个幸存者在三楼，但他很怕我们，趁着我们上二楼时候，从三楼电梯井滑下去跑了。第二，他手上有能把超市一口气搬空的东西，或者……异能。” —— 直到开出二里地去，谢铭瑄看着身后无人追来，才长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她心有余悸，“巢市的驻军居然活了下来这么多人，我以为在群居的环境里，大部分人发生自然尸变后，幸存者很难逃出来。” “军队的纪律严明，如果上层的指挥官没有自然尸变，能快速整顿残余的幸存者。” 谢铭瑄握着方向盘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巢市驻军的幸存者不止刚才那些人，甚至保留有相对完整的组织架构？” “当然，”冯叔活动了一下使用过度的手腕，“从装备来看，幸存者们一定掌握着军械库，而且他们上层的军官已经有效地发出了针对末世的第一道指令，收集物资。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基本清除了生活区域里的丧尸，解决完了最基本的生存问题，开始着眼未来了。” “您觉得我们要投奔他们吗？” “不着急，”冯平沉吟片刻，“我们现在物资充足，四合院暂时也是安全的，可以先观望一下这位部队领袖的行事风格再做打算。” 谢铭瑄微微一笑：“老谋深算啊，冯叔。” “我看你现在主意比我多。” “我那是肾上腺素飙升时候的急智，真正分析时局还得靠您啊！” “怎么还恭维上了，”冯平笑道：“你以前可没这么虚伪。” “以前我以为自己差不多出师了，”谢铭瑄眨了眨眼，“但今天才发现，我还嫩着呢。” 冯叔挑眉：“难道你想投奔军方吗？我看你在超市里就想得很清楚了。” “我当然不想，在超市里想溜是因为不能被发现空间的事情，出来之后更多的是一种直觉，觉得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可更深层的东西就没想到了。” “不想投奔他们还问我？”冯叔佯怒，“合着在这试探我呢？” “怎么叫试探呢，多见外啊，”谢铭瑄一本正经，“了解每位团队成员的看法，是我作为一个决策者必须做的事情。” “得，”冯叔嘲讽道：“就俩人你也得过把官瘾是吧？” “那可不。”谢铭瑄美滋滋道：“您就说，在我的领导下，咱俩是不是顺利从超市出来了？” 冯平好多年没这样超负荷运动过了，此时只想靠在头枕上闭目养神，随口敷衍道：“啊对对对！” 第9章 第 9 章 塑料容器厂的厂房在郊区，几乎没有外人来，据冯平估计，里面的工作人员不超过一百。 谢铭瑄停好车，交叉双手向前推出，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转头对冯叔道：“准备好了吗？这次您指挥。” 冯平拿起放在一旁的苗刀，正准备开车门，忽然转头疑惑道：“我刚才就想说了，这刀怎么……好像轻了不少。” 谢铭瑄惊讶道：“您也有这种感觉？” “你的刀也轻了？” “当然，我早就发现了，”谢铭瑄也收回了开门的手，“十几斤的斩马，按我正常体力，高强度使用半个小时，手腕和胳膊肯定已经酸得不行了，但我们在超市缠斗了有一个小时左右吧？几乎没什么感觉。” “我没高强度练过刀法，不好说自己的极限在哪儿，”冯平将两柄刀叠在一起，单手掂了掂，“但这三斤多的苗刀平时我是当双手刀用的，可昨天我从车上拿出来的时候，觉得比印象中的轻了不少，这才又抽了一柄，当单手刀使。” “难道是因为末世降临，上天让丧尸出现，毁灭人类的同时，也给了幸存的人类进化的机会，让幸存者的力气都变大了？”谢铭瑄也拿过冯叔手里的刀掂了掂，觉得苗刀更夸张，简直轻得像片纸，“可是我拿别的东西没觉得重量有变化。” 第17章 冯平拿车里的木质小摆件掂了掂，确实没变化。 难道这种身体的增幅只对武器类有用？这会是什么原理？ “算了，”他说着打开车门，“别浪费时间了，先把我们的容器搞定吧。” 谢铭瑄也暂且放下了此事，跳下车去，顺手一拍悍马，将其收进了空间里，又掏出破空，反握刀柄，和冯平并排走进了厂房的大门。 塑料容器不算是热门产业，此处虽占地面积不小，工厂规模却不大。令人惊讶的是，在巢市断电的大背景下，厂房里居然有照明！ 谢铭瑄和冯叔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小厂房居然有备用电源！ 虽然室内仍有股丧尸特有的腥臭味儿，一只只僵硬的丧尸发出鬼哭般此起彼伏的嘶吼，但比起昏暗的超市，有正常照明，阴森恐怖的感觉倒是退却了不少。 谢铭瑄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还挺强的，面对照着她面门扑来的丧尸，她竟开始产生驾轻就熟的感觉，挥刀便将其斩成了两半。 进门处是一处类似接待室的大厅，大概有五六只穿着蓝色员工制服的丧尸，谢铭瑄和冯叔很快解决了它们，两人穿过一条幽深的走廊，进入了生产车间。 车间里的丧尸就多了起来，目测大概有五十多个，散布在车间的各个角落，缓慢地挪动着，闻到有活人进来，齐齐转过了头。 忽然被这么多双灰白的眼睛齐齐盯着，还是让刚觉得自己适应现状的谢铭瑄心里发毛。 她将破空横在身前，与冯叔成背对背站立的队形。 这个队形或许不是杀丧尸最快的，但却最能保证他俩的安全。 两人转头对视了一眼，齐齐往车间里摆放的大型机械处移动，生产水塔的巨型模具能为他们阻挡一侧的丧尸，不至于腹背受敌。 凭借默契的配合，二人十分钟左右就解决完了车间内的丧尸。 谢铭瑄腾出手来，这才好好打量起车间里堆放的塑料水塔。数量不多，大概80个左右，最小的2吨，最大的那个居然有15吨，整整3米多高，直径就2米多，看上去十分有震慑力。 厂区里应该还另有仓库，不过生产线上的这些谢铭瑄也没放过，一一收进了龙牌空间。她不禁畅想，这些容器里如果全接满水放进空间，那她和冯叔在末世的生活用水暂时不用发愁了，停水以后洗澡都不成问题。 收完物资，她一转头，看到流水线上那个15吨的水塔模具里，还有个未脱模完成的水塔，于是便想去把它拽出来。 冯叔劝她：“这个别要了，去找找仓库，仓库里面肯定更多。” “这不是脱模到一半了，”谢铭瑄把破空放在一旁的台子上，已经开始动手了，“您帮我一把就拽出来了。” 冯叔无奈，和她一起把水塔拽了出来。没成想脱模完成后，机器震动了一下，竟将放在一旁的破空震进了3米多深的模具里。 谢铭瑄将脱模完成的水塔收进空间后，已经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抓她的宝贝破空，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破空！”谢铭瑄心下一紧，差点跟着跳进去！ 破空的刀鞘是木质的，磕坏了她得心疼死！ 没想到的是，已经落到半空的破空，竟然随着她的这声呼唤，反重力地在空中停了两秒，而后飞回了她的手中。 谢铭瑄不敢置信地握着手里的刀，缓缓转过头去，对冯平道：“不是我眼花吧？它飞回来了？” 冯平也面露惊骇，怎么会这样？ “难道……”谢铭瑄脑洞大开，“它生了灵智？能听懂我说话？” “怎么可能！” 谢铭瑄向来不受打击，当下觉得自己的思路十分正确，兴致勃勃地实验起来。 她把破空放在地上，伸出手来，掐着嗓子道：“破空，来这里找妈妈！” 破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谢铭瑄尴尬地看了一眼冯叔，对方正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她更尴尬了。 怎么这样？刚刚明明可以控制的！ 谢铭瑄抱着双臂，手指在胳膊上一点一点地琢磨。 这是末世后发生的转变，与之相关的另一个转变，应该是她和冯叔都觉得刀变轻了。 她忽然一拍脑门——灾变发生时，她曾一度觉得自己和破空建立了某种联系，那时冯叔的两个徒弟差点杀了他，在情急之下，她没有去捡掉在地上的破空，而是心之所至，破空就飞到了手中。 原来那时她就有了这种能力？当时情况危急，她竟然完全忽略了。 谢铭瑄闭上双目，试图再次感受破空的存在。 在无尽黑暗之中，她先是看到了自己——用“看”来形容并不准确，应该是感受到了自己。 她的意识体由无数淡金色的粒子聚合而成，端坐于广袤的意识海中心，仿佛这里尽是她的领地。紧接着，无数金色的粒子汇成了一柄和破空一模一样的金色斩马&刀，这刀与她的意识体牵绊着丝丝缕缕的金色细线，似乎她一个念头，这柄刀就能为她所用，破空而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她在意识海中尝试着指挥破空向前劈去—— “吧嗒！” 木板碎裂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谢铭瑄猛地睁开眼，就见破空凌空而立，刀旁是刚被它劈成两半的一张木头凳子。 冯叔看着那悬在空中的两米长刀，不禁“嘶”了一声。 第18章 “您看，”谢铭瑄用胳膊肘碰了碰冯叔，“我能控制它吧？” “怎么？”冯叔斜睨她，“难道它真生了灵智？” “那应该不是，”谢铭瑄笑了笑，伸出手来，破空又乖巧地飞回她手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说，在意识海中，我能感觉到它，如果我的想法能形成清晰的路径指令，它就会按照我的想象去移动，比如刚才它掉下去的时候，我叫它的声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脑子里想抓住它的想法够强烈，所以它被我的意志影响了。” 冯平若有所思：“只对破空有这种操控力吗？” “不知道……”谢铭瑄的目光移到了冯叔手中的苗刀上。 “打住！”冯平捏紧自己的刀，这丫头啥都好，就是看上别人有好刀就忍不住馋得慌，“先干正事儿，回家再实验！” 谢铭瑄讪讪收回了眼神：“那好吧。” 厂区后面还有些零散的丧尸，都被二人轻松解决，很快找到了两间仓库。 都上着锁，不过那锁子自然扛不住破空这样重量级的利刃，挣扎没两下就被砍断了。仓库里堆放的是2到8吨的水塔，没再见到15吨的量级。谢铭瑄有些遗憾，但略微想了一下便明白了，15吨的水塔造价高，仓储成本大，估计有订单才会生产。 两个仓库加上车间里收起来的，他们此行共收集到约500个大小不一的水塔，容积大概在4000吨左右。 即使按照末世前的用水标准，一个人每年用100吨，也足够他们使用20年了，现在就看自来水供应还能持续多久，能让他们蓄多少水。 无论如何，今天塑料容器厂之行还算顺利，二人满载而归。 路过工厂办公区时候，谢铭瑄皱了皱眉，拽住了冯叔的胳膊。 “怎么了？” 冯平以为有危险，立刻将苗刀横在身前，做出戒备的姿势。 “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冯叔凝神细听，不确定道：“好像有人，在……哭？” 第10章 第 10 章 “那我没听错，”谢铭瑄指了指办公区的走廊尽头，“应该在最后面的办公室里。” “居然有幸存者，”冯叔有些惊讶，“我们去看看？” 有谢茂典的前车之鉴，谢铭瑄有些犹豫，她道：“去看看可以，但要视情况决定要不要救，以我的判断为准。” 冯平知道她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一定要自己掌握全局才能安心。他向来是随顺的性格，也相信谢铭瑄会做出正确的决断，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轻手轻脚行至那哭声发出的办公室门口，离得近了，能听出那是属于成年男性的哭声。门外没挂着锁，谢铭瑄尝试着推了一下，没推开，应该是被从里面锁上了。 她推门的动作惊动了里面的人，哭声戛然而止。 谢铭瑄道：“里面有人吧？你需要帮助吗？” “你们是人？真的是人？”门内立刻传来了喑哑的声音。 “是，外面的丧尸已经基本清理干净了，你可以出来了。” 大约过了半分钟，一圈锁芯转动的声音后，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黑眼圈浓重，面容憔悴，脸上仍有泪痕的男人从里面小心地向外观察着。 他听到门外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觉得自己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然而开门一看，却见那女孩长得比自己还高，漂亮的脸蛋儿上挂着星星点点飞溅的血液，手上还拎着一柄两米多的长刀！ 更别提她后面还跟着个手持双刀的男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年纪，但一米八几的块头，体格看上去比他健壮得多！ 男人吓得“嘭”一声将门快速合住。 谢铭瑄和冯叔对视一眼，哭笑不得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听到声音过来看看，如果你想继续待着，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两人便转头离开。谢铭瑄自认已经仁至义尽，现在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不，金钱已经没有意义了，时间就是一切，他们今天还有燃气站要去，去晚了燃气站储存的煤气罐很可能就被附近反应过来的幸存者瓜分完了，不可能把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这里。 “等等我！”那男人听到二人说走就走，又着急了，赶忙开门追了出来。 “想通了？”谢铭瑄回头，“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男人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想回家。” 谢铭瑄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对方大概三十来岁，一米七出头，身材消瘦，对她和冯叔来说不构成威胁。心里的警惕心稍稍放松，只是她没想到对方的衣服上竟也有一片明显的血渍。 她怀疑道：“你没有被丧尸咬到或者挠到吧？” “没有！”男人赶紧解释，“这是血迹我同事的……昨天他忽然变成丧尸，我吓坏了，就用凳子把他脑袋砸破了……可是我没有杀人！当时他要咬我，还有好多人也变成了丧尸，我真的吓坏了，只好把自己锁在办公室，我不知道我们厂子怎么会忽然发生这种事儿！” 看来这位幸存者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谢铭瑄围着他转了一圈，确定他身上没有被咬伤的痕迹，道：“不是你们厂子发生了这种事，整个世界应该都是这样了……至少整个巢市都是丧尸横行，你也可以放心，尸化的人已经不是人了，你杀了它，不会有人追究你的责任。” 男人脸色煞白，虽然他心里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测，但此刻被告知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人间炼狱，还是吓得浑身颤抖，哆嗦道：“那我的老婆和孩子……” 第19章 “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想找些容器，”谢铭瑄耸了耸肩，“你家里的情况，得你自己回家看看才能知道。” 她话音刚落，旁边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从里面扑来了一只穿着员工制服的丧尸。 男人吓得连连后退，谢铭瑄却像早有准备似的，漫不经心地挥了一下手中的破空，那丧尸顷刻间便尸首分家，失去了行动能力。 男人瞪大了双眼，“你你你……你不是说丧尸已经清干净了吗！” “我说的是‘基本’！”谢铭瑄翻了个白眼儿，“大面儿上已经没了，我怎么知道犄角旮旯里是不是还有猫着的。” 男人这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眼珠子在谢铭瑄和冯平身上转了一圈，重新评估了这两人的武力值。 他是厂里的后勤负责人，本就是善于钻营的性格，此刻很快就抓住了重点，想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活着出去，必须得抱紧这俩人的金大腿！ “是，是这个道理，我刚才就是吓坏了，您别介意啊，您刚才说你们是来收集容器的，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谢铭瑄这才想起，他们刚把人家仓库搬了个底朝天。 她面不改色：“嗯，你们厂子已经被幸存者洗劫过了，我们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容器。” 竟然已经有人来过了？ 男人眼珠子转了转：“我们厂后面的货运卡车他们应该还没发现，车上装的都是第二天要运货的货，不比仓库里的库存少，我可以带你们去！” 谢铭瑄和冯叔对视了一眼，其实他们现在不缺容器，但为了不让男人怀疑，她还是做出惊喜的表情：“太好了，那你带我们去吧！” “可是那么大的水塔，你们就是去了也拿不走几个，”男人挠了挠头发，“不如我们先去司机办公室拿卡车钥匙，直接把装满货的卡车开走，倒也省事儿了。” 谢铭瑄不置可否：“司机办公室在哪儿？” “就在前面拐角，我带你们去！”男人殷勤道。 三人走到门口，男人讪笑道：“女侠，要不您来开门？” 谢铭瑄被这个称呼搞得一言难尽，不可否认，作为习武之人，她没少做过武侠梦，但现实中被人这么叫，还是让她有种被雷劈了一下，外焦里嫩的感觉。 她皱着眉上前一步，一脚把门踹开。 里面果然有两具员工丧尸，听到声音齐齐转过头来。 破空在小空间里巧妙地翻转了两下，两具丧尸便直直倒下，动作快得男人甚至都没看清她的招式。 “车钥匙在哪儿？”谢铭瑄转头问男人，“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那人显得更殷勤了，绕着丧尸的尸体，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大串钥匙出来，恭敬地递给谢铭瑄，“全部卡车的钥匙都在这儿了！” “成，”谢铭瑄将钥匙放在手里抛了两下，“带路吧。” 两人跟着男人走过厂区后一片荒芜的空地，在一处简陋的塑料雨棚下，终于看到他们工厂的货车。一共五辆，每辆上面都装着满当当的白色塑料水塔。 男人小心翼翼道：“就是这儿了，两位是想拿这些水塔做储水的容器吧？我想你们也开不走这么多卡车，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一辆？一来我之后也需要一些储水容器，二来我一般是坐厂里的班车来上班的，所以需要一辆车回家。” “当然，”谢铭瑄从那串车钥匙上卸了一把，将其余的都扔给了男人，“我们要一辆车就行，剩下的都归你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 “甭瞎客气了，”谢铭瑄按了一下车钥匙，找到了自己的车，“赶紧回家看你老婆孩子去吧。” 想到自己的家人，男人不再犹豫，道了声谢，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那辆卡车的车门。 “唉！”看着他的背影，谢铭瑄忽然福至心灵，“内什么，你们厂子，是不是有备用电源啊？” “没有啊……”男人想了想，“不过我们厂去年做了电路改造，加装了光伏发电板，功率不大的日常用电都是太阳能供给的。” 居然有太阳能板！谢铭瑄内心狂喜，但她还是尽量按捺着情绪，询问道：“在屋顶吗？” “对，”男人也想明白了他们在打什么主意，笑道：“屋顶的检修口就在我办公室后面，你们想去拆太阳能板可以从那里上去，但那个东西安装还挺麻烦的，我得先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就不和你们去了。” 对方此举正合她意，谢铭瑄心情大好，从身后用来掩饰的背包里掏了两袋面包、一捆香肠、一包方便面、一瓶矿泉水出来。想了想借着背包的掩饰，又从空间里拿了一把菜刀出来，一块儿递给了对方。 “遇到丧尸该砍就砍，保护好自己。” 男人愣了愣，眼中原本略带算计，此刻居然眼圈儿红了。 “女侠……” “我就是感谢你把太阳能板的信息告诉我，咱也不熟，肉麻的话就别说了，”谢铭瑄挥了挥手，“赶紧去看你的家人吧，希望他们还活着！” 男人泪汪汪地开着卡车离开了厂区，谢铭瑄则和冯叔重新返回了办公区。 按照男人的提供的信息，很快找到了一个检修口，墙上焊着一排钢结构梯子，顶部用一块木质盖板扣着。 谢铭瑄搓了搓手，一马当先爬了上去。 第20章 屋顶空无一人，目光所及全是架设的太阳能板，谢铭瑄被这种遗留的现代文明图景震撼了一下，不过没影响她干活儿，已经上手准备收太阳能板了。 冯叔随后爬了上来，见谢铭瑄抬手就要把身旁的太阳能板往空间里收，连忙阻止道：“小心把线扯断，我先研究一下是怎么安装的，我们现在拆回去，可不像以前有安装人员上门&服务。” 谢铭瑄很听劝，“哦”了一声，从空间里拿出纸笔，蹲下来对着太阳能板的接线琢磨了一会儿，在纸上画了张电路图，回去按图索骥就能再装到她家屋顶上。 冯叔小心地把接线一根根拆开，谢铭瑄负责把他拆出来的太阳能板收进空间里，这一拆就拆到了日落西山。 虽然比他们预计在此处花费的时间超出了不少，但收获也是超乎预料的，他们拆走了一百多块太阳能板材，得到了近5000吨容器外加一辆卡车。 在有空间的前提下，出行当然还是开悍马方便，但卡车体积庞大，作为备用车收进空间里，为以后出行可能遇到的意外提供了多一层保障。 最重要的就是太阳能板。有了这些太阳能板，他们就能在断电的大环境下最大程度上保持末世前的生活质量，即便没有抢到燃气罐，也能用电磁炉烹饪热食。 夜幕降临时，谢冯二人才赶到他们今天的最后一站，燃气站。 果然，就像谢铭瑄担心的那样，已经有人盯上了这里。 第11章 第 11 章 砖红色的中型卡车刚拐过弯道，隐约看到两个人影正在燃气站的库房门口，一趟趟搬着煤气罐。 正在搬运的两人发现直射过来的汽车大灯，也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戒备地看过来。 谢铭瑄这才看清了二人的脸。 对方一男一女，男的大概二十来岁，身材瘦削，皮肤白皙，按照谢铭瑄的话，那就是“长得和麻杆儿似的”；女的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长发利索地盘在脑后，穿着身瑜伽服，前凸后翘，身材绝佳，不过据谢铭瑄听到的传闻，她应该有五十了。 二人是对母子，而且这女人是巢市一号传奇人物，邓瑜英，人称邓姐。 据说邓姐年轻时，是威震好几个游戏厅的大姐大，脾气火暴但长得极美，隔三岔五总得有几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可惜后来一时恋爱脑，被渣男骗走了全部的积蓄。这位姐也是个狠人，警察都说追不回来了，她愣是锲而不舍地追踪了渣男三年，最后亲手把他送进了监狱。 这结局虽然大快人心，然而钱早就被渣男花完了，损失已经无法挽回，但她也不在乎，转手和以前熟悉的几个老板借了笔钱，自己创业。 据说是在追踪渣男的路上无意间吃到一家巨好吃的小饭馆，她花钱去学了手艺，又回巢市开起了小餐馆，再后来小餐馆成了大饭店，甚至成立了公司，在末世前邓氏餐饮的连锁店已经开得满巢市都是了。 而这位经历传奇，身家不菲的邓姐，前两年刚在南郊区豪掷千万，买下了一座四合院作为养老居所，和谢铭瑄勉强能算个邻居——之所以说是勉强，是因为他们这片独门独院的住宅区占地面积极广，两人的院子离得得有三里地，平时也没什么机会碰面，她能认出邓姐，还是因为老谢和邓姐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她在武术学校见过她几次。 谢铭瑄将破空握在手里，推开门跳下了车。 “邓姐，”谢铭瑄笑着说：“没想到在这儿见到您。” “是瑄瑄啊，”邓姐说着将她儿子拉到了身后，“你爸呢？” 谢铭瑄垂眸，沉默片刻道：“他不在了。” “怎么会这样？”邓姐捂住嘴，一脸悲伤，“他身体那么好，怎么也没撑过来！” 冯叔这时也熄了火，双手各拎着一柄苗刀从车上下来。 邓姐眯了眯眼睛，柔声道：“这位是？” “这是冯叔，我爸的好朋友。”谢铭瑄介绍道。 冯平点头和对方问好。 邓姐钩子似的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逡巡了一圈儿，呵呵一笑：“也是，这世道，不抱团取暖，怎么活得下去。” 谢铭瑄感觉她意有所指，但她懒得管她怎么想，直接道：“你们也是来取煤气罐的吧？” “是。” “先到先得，无可厚非，”谢铭瑄说着往仓库里看了一眼，目测还剩半个仓库的40l煤气罐，大约100多个，“不过你们一家应该也用不了这么多，不如分我们一些？” 这话她要是灾变前说，对方肯定会匀一些给她，权当做个顺水人情。可现在是末世，燃料这种生存刚需，当然是多多益善，即便自己用不了，也可以拿去和别人换其他物资，邓姐这样的老狐狸怎么会撒开到嘴的肥肉。 “瑄瑄，如今末世降临，资源是用一点少一点，你怎么知道我们用不了呢？” 谢铭瑄面色一沉，从身后抽出破空，玩味道：“您应该没兴趣跟我们过招儿吧？” “那我猜，你们不会没有……”邓姐讥讽一笑，伸出手掌，五根手指来回搓了几下，就见她掌心猛地冒出一股小火苗来，“异能吧？” 这是……魔术？异能？ 这样一团火在她手心燃烧，她竟面不改色，一点儿不觉得烫？ 谢铭瑄和冯叔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意有所指地往她的破空处看了一眼。 第21章 谢铭瑄立刻反应了过来，原来这玩意儿叫异能！ 她也有啊，她的破空顷刻就能取人性命，怕个人形打火机干嘛？ 她顿时底气足了，将破空往空中一抛，用意念控制着它在空中挽了个刀花，而后停在两人之间，抱着双臂老神在在道：“是这种异能吗？邓姐。” 对方云淡风轻的表情僵在脸上，双目阴沉地看着谢铭瑄。她执掌公司多年，积威深重，寻常人让她这样瞧着，不免会心里打鼓，然而对面的小丫头仗着武力值碾压，完全不吃这一套，只是挑衅地看着她。 半晌后，她勉强笑了笑：“我们已经拿走的不算，仓库里剩下的，五五分成。” “成交。”谢铭瑄眨了眨眼，隔空挥了挥手，破空便自行钻回了刀鞘里。 谈好资源分配问题，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和。邓姐带着儿子，谢铭瑄带着冯叔，井水不犯河水地搬着归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煤气罐。 期间有几只丧尸闻着味寻摸过来，无一例外被谢铭瑄控制着破空，干脆利落地一刀斩了。 邓姐看她的眼神愈发忌惮，暗自踌躇了一会儿，看谢铭瑄和冯叔很快将属于他们的煤气罐搬完，竟又主动匀了几罐给他们。 谢铭瑄自然是毫无负担的笑纳了，毕竟对方先来一步，此时卡车里已经塞爆了煤气罐，他俩就是用半辈子也不见得能用完。 见谢铭瑄毫不客气，扛起煤气罐就要走，邓姐连忙拉住了她，快速道：“瑄瑄，你是金属异能者吧？” 谢铭瑄哪儿知道自己是什么异能者，她几个小时前才发现自己能指挥破空而已，不过在外人面前不好露怯，她也就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卡车处走。 “你这异能可厉害了，我白天碰到了一个土系异能者，他说金属异能是他目前见过攻击性最强的，”邓姐追着她，满脸堆笑，“姐今天可是把大头的物资都让给你了，我们邻里邻居的，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以后姐要是有事儿求到你跟前，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不愧是能白手起家，绝地翻盘的女人，看看人家这脸皮，好像刚才一罐儿煤气不舍得给他们，还拿异能威胁他们的人不是她似的，这柔柔弱弱地，嘴巴一闭一张，就把自己说成他们的大恩人了。 “当然了，邻居就是要相互帮助嘛。”谢铭瑄似笑非笑，“你们慢慢搬，我就先走了。” 说罢把煤气罐往卡车上一扔，转头跳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和冯叔二人扬长而去。 邓姐被留在原地，略有不甘地看着逐渐消失的卡车。 —— 等到两人终于回到谢家四合院，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光怪陆离的事情，二人已经体力耗尽疲惫至极，身上的衣服不知被汗水还是血水浸透，只想立刻洗个澡睡觉，无奈的是有些事儿不得不干。 自来水断供的危机近在眼前，拿回来的海量塑料水塔却还空空如也，身体更是饥肠辘辘——除了在车上赶路时塞过几片面包，他们已经一天没好好吃饭了。 “冯叔，您弄点吃的吧，”谢铭瑄先从空间里取了根蜡烛点上，又取了些泡面、青菜、菌菇、豆腐、鸡蛋、卤味儿和香肠，“简单煮点面就行，我去处理水塔。” 冯叔知道她肯定饿坏了，接过食材就进了厨房。 谢铭瑄把水塔和太阳能板各拿出了一些，先堆放在院子里，又从卧室洗手间的水管上接了根在超市拿到的浇花用的软管，另一端甩进了院里水塔里。她干活手脚利索，没多久就把家里的五个水龙头都好上了软管，正式开始蓄水大业。 冯叔的饭还没做好，她就站在院里盯着水塔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效率也太低了，一个水龙头一小时也就能蓄2吨的水。她今天可收集了500多个水塔，4000多吨的容量，就靠这五个水龙头，蓄到明年都不知道能蓄满吗。 谢铭瑄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主意。从空间里划拉了一只手电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拎着破空出了门。 外面的路灯已经因为断电不再工作了，只有天空中的血月散发着微弱的光，谢铭瑄轻手轻脚地走到左边邻居家门口，附耳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里面隐隐透着丧尸特有的嘶吼声，她哀叹一声，果然已经没有活人了。 谢铭瑄和这户邻居来往不多。前两年她爸想撮合她和这家的儿子在一块儿，被人家父母给拒了。也没直说原因，就说高攀不起，不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人家是嫌谢铭瑄这性格太野了。反正弄得她爸挺没面子，回来之后莫名其妙把谢铭瑄给骂了一顿，给她气得两天没和她爸说话。 不过如今都是过眼云烟了。 谢铭瑄收回思绪，后退一步，准备用破空把门劈开，可忽然想到，她的宝贝斩马&刀万一劈崩口了可没处说理去，又换了把以前练功用的砍刀，对着门锁一顿砍。 “嘭！” 她这边动静太大，随着门锁崩断，谢铭瑄一脚踹开大门，里面的两具丧尸也冲着她面门扑来。 幸而她早有准备，砍刀打横一挥，将两颗丧尸头颅齐齐砍下。 谢铭瑄松了口气，转身拴住大门，打着手电往内院走去。 她检查了一圈，确定这栋房子已经没有别的人或丧尸，这才将塑料水塔从空间拿出来，摆在院子里，如法炮制用软管接通了房子里的八个水龙头。 第22章 从厨房的水槽接水时，她看到储藏室里堆了不少蔬菜、水果、糕点、牛奶、干果和腊肉，原本觉得拿人家东西不太好，但转念一想，这些生鲜放着也是放着，没几天就会腐烂，如果之后没有条件继续种植，以后估计再也吃不到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那她把这些留在这里就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这户人家的儿子在新港城念研究生，大不了以后他要是没有尸变回来了，她在不暴露空间的情况下，给对方提供一些生存物资，也算是等价交换了。 这样想着，谢铭瑄把厨房搜刮了一遍，冷冻柜里有不少鸡肉、猪肉、羊肉、牛肉还有几条小黄鱼和白虾，虽然都化冻了，但谢铭瑄闻了闻，还没变质，于是将整个冷冻柜都收进了空间里。 将储藏室里存放的食物都收进空间，这才发现储藏室里还挖了口地窖。 她拿手电照了一圈，没什么异常，便跳了下去。 地窖四面由红砖砌成，左边摆着几坛酸菜，右边是一面墙的红酒。 这组合，还整得挺中西合璧。 第12章 第 12 章 冯叔做完饭，发现小谢同学人不见了，正满屋子找呢，就见她拎着只手电不紧不慢地进屋了。 冯叔赶忙问她干嘛去了，谢铭瑄也就把自己干的好事儿讲了一下。 冯叔听完沉默半晌：“当你们家邻居也不容易。” “哎呀，”谢铭瑄洗了洗手，“甭说那些的没用的了，我都要饿死了！” 冯叔无奈笑笑，把面端上了桌，鉴于二人饭量都不小，于是冯叔给他俩每人煮了整整三包泡面。 那面煮得，和泡面外包装上印的图片似的。左边盖着两个煎蛋，右边用纯肉香肠铺了一圈，周围用香菇和几颗小油菜装饰着，上面还撒了几粒葱花，看得人食指大动。卤味也热了一下，摆在盘子里，喷香扑鼻。 谢铭瑄甩干手上的水珠，迫不及待地端着碗猛吃起来。 泡面是真好吃，她也真是饿狠了，舌头都差点吞进去。 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小谢同学极为罕见地绕过了这个时代几乎每个女孩子都不可避免的难题，减肥。 她当然不是中了基因彩票，怎么吃也不胖，事实上在大部分人眼中，谢铭瑄绝对不算是个苗条的女生，甚至以前有男同学用“壮硕”这样的词去形容她。原本以为谢铭瑄会羞愤欲死，没想到她直接当夸奖听了，还拍拍男同学的肩膀，鼓励他也加油练。 在崇尚0码身材和“好女不过百”的风尚之下，谢铭瑄体重常年在65公斤上下浮动，但她本人一点儿没觉得自己胖。她身体健康，身材紧实，体脂率偏低，她一直觉得再重点才能达到她想要的状态，如果能涨到70公斤，她的力量等级绝对能再上一个层次。 可惜每天运动量太大，摄入量赶不上消耗，始终没能如愿。 两人埋着头把一海碗的面吸溜完，缓过这阵儿饿劲儿，才啃着卤鸡腿商量起明天的事情来。 “虽然在超市里拿到了不少东西，但我感觉还是不够，”谢铭瑄吃饱之后思维又活跃起来，“我们还是缺生鲜，蔬菜、水果、红肉、海鲜，如果我们不能在一两天内收集到，这些东西放在外界很快会变质腐烂，之后也不太可能再得到了。” “你是怎么想的？” “我家附近有个农贸市场，但我没怎么去过，”她低头吐了块鸡骨头，“今天跑了一天，车已经快没油了，明天我们先去找家加油站，搞些汽油。然后去农贸市场，那里面丧尸应该也不少，但不会比超市更多，相信我们能应付得了。等办完这两件事儿，我们就去锻造铺，把小睿哥……接回来。” “你准备去加油站收集汽油？” “不然呢？” “你有龙牌空间这样便利的储存条件，在街边加油站收集汽油并不适合，首先路上视野开阔，难保不会有幸存者看到你使用空间存放汽油，其次在末世发生的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加油站很可能已经被光顾过了，还剩多少存油可不好说。”冯叔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叠，“所以，我建议，我们可以直接去油库。” “油库？”谢铭瑄压根儿没听过这地方。 冯叔点了点头，“是给加油站供给汽油的单位，一般我们在路上看到的油罐车就是它们单位的。”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直接把油罐车收进空间里带走？”谢铭瑄兴奋了。 冯叔笑了笑：“也许你可以把巢市油库的立式油罐整个带走。” “立式油罐？那有多大？” “巢市油库的油罐应该用的是大型油罐，5万方，高20米，直径60米左右吧，你空间能放下吗？” 谢铭瑄被这个尺寸震了一下，随即闭目内视了一番龙牌空间内部，不确定道：“60米的直径应该没问题，但20米的高度我不太确定，明天去试试吧。” “嗯，实在不成，收几辆油罐车也行。” 谢铭瑄本来只想洗劫个加油站解除燃眉之急，此刻也被冯叔说得胃口大了起来，要是能搞到一个油库的油罐，他们这辈子算是不用再为石油发愁了。 她将最后一只鸡腿啃完，抽了张纸巾擦手，起身道：“我再去找找别的邻居家有没有能用的水管，先把水源问题解决了。” “才刚吃完，歇会儿吧！”冯叔起身将碗筷扔进洗碗池，“你准备一家一家地搜？” 第23章 “八点了，现在开始蓄水，到十二点就蓄满了，我定几个闹钟，一晚上能蓄好几轮呢。”谢铭瑄一翻手，手电筒和砍刀就已出现在她的左右手里。 冯叔追问道：“万一人家家里有幸存者呢？” “那我就说是去找吃的。” “你揣着一超市的物资，还好意思问别人要吃的？” “他要是把我赶走，就算了，”谢铭瑄狡黠地笑了笑，“可他要是给我，那我就成倍地再还给他。” 冯叔哭笑不得：“你这奖善罚恶呢？” “我才没有那个闲情，我一来是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周围有没有幸存者居住，二来，如果一个人愿意再这个时候把食物分给别人，那他大概率是个有悲悯之心的人，和这样的人结个善缘，在末世里也能守望相助。” 冯叔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谢铭瑄就是想加快蓄水进度，没料到她想得还挺远。 他擦了擦手，从门上取下他挂着的苗刀，道：“我和你一起去。” —— 谢铭瑄站在她家右边那户人家的门外，凝神听了片刻，不出意外，里面的人已经尸化。 她依样画葫芦，用砍刀劈开了门锁，快速解决掉了里面的几只丧尸，然后找到了屋子里几个水龙头，用软管连接到8吨的水塔上面，开始蓄水。 最后驾轻就熟地收走了屋子里的物资，关上门再去下一家。 原本冯叔非要跟她来，谢铭瑄好说歹说才让他留在家里休息。毕竟他老人家今年也五十了，跟着她东奔西跑，高强度对抗了一天丧尸，她真怕他累出个好歹。两人现在不生病一切都好说，真要得了什么大病，现在这条件她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医生。 半个小时左右谢铭瑄就撬了十来座四合院，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没有一个幸存者，这一片慵懒闲适的南郊富人区，仿如死城。 谢铭瑄从超市收集到的一百多条软管用完了，她便也打道回府，准备先洗个澡，然后抓紧时间睡几小时，她这一天风里来血里去，身上都馊了。 进家绕过垂花门，竟看到冯叔正闭目坐在院儿里的石凳上，两把苗刀正漂浮在他面前，缓慢地翻飞着。 谢铭瑄：“靠！” 冯叔被她吓了一跳，两柄刀失去意识控制，直接从空中掉了下来。 谢铭瑄眼疾手快地一个箭步接住，笑嘻嘻地递给了冯叔。 “冯叔，你也有异能啊！” “差点让你给吓没了。”冯平没好气道。 “吓不没，吓不没，”谢铭瑄兴奋道：“邓姐说这是金属异能，我当时就觉得能被控制的应该不止是破空，您感觉怎么样，说说呗。” 冯平想了想道：“她说的应该没错，刚才试了一下，这两柄苗刀，只要我花些时间，都能和它们建立联系，这之后就能自由地控制他们了，只是我做不到像你控制破空时那么灵活，甚至比你本人挥刀时更加自如。” “那就是说，我也可以和除了破空之外的武器，或者说金属建立联系，从而控制它们？” “应该是这样，只是能控制多少东西，控制到什么灵活程度，那应该和天分或者身体条件有关，我现在的极限就是同时控制两柄苗刀，但需要非常专心，在实战中可发挥性并不大。” “那我也试试！” 谢铭瑄放了几柄冷兵器到院子里的地上，站在中间，双目微阖，试图用意识去感受这间四合院内的金属制品。很快，这间她熟悉的四合院里，一砖一瓦都一金色颗粒的形式浮现在她的意识海中。 强大凝实的精神体端坐于王位之上，所有金属元素，都是她最忠实的臣民。 红橙色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微微抬掌，只见一阵微风拂过，包括地上的那一堆刀枪剑戟在内，她腰上的九节鞭、她靴子里的峨眉刺、整个家里的金属门把手、户外设施上的螺丝、门槛上的包铜、厨房里的铁锅、钢铲、菜刀、不锈钢备菜盘……所有金属制品全都缓缓升到了空中！ 冯平瞪大了眼睛，他刚才自己反复实验过，所以很清楚，虽然他也是金属异能者，但这根本不是他能够理解和想象的力量。 那些金属制品缓慢地绕她转动着，如同行星绕着恒星转动，缓慢而永恒，隐约中似有古老的梵唱从远方传来。这一切太令人震撼，哪怕谢铭瑄此刻穿着件毫无美感的户外冲锋衣，一身血污，面色苍白，但这一幕仍旧充满了神性的和谐，有种令人想要臣服的威严。 只是这威严并没有持续太久，一直紧闭双目的谢铭瑄忽然膝盖一软，直直往地上倒去。与此同时，被她控制着的金属制品纷纷落在地上，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刺耳响声。 一直在身旁的冯叔赶忙扶住了她，低头一看，只见她眉头微蹙，双目紧闭，唤了几声都不见醒来。 竟是彻底昏了过去！ 第13章 第 13 章 “嘶——” 谢铭瑄悠悠转醒，忍不住揉了揉隐隐抽痛的脑袋。 她的记忆还留在自己昨晚调动了家里所有的金属，意识海因为超负荷调用异能微微颤动，但那种尽在掌握的感觉太好了，所有金属都乖顺地跪地臣服，仿佛她是这一方天地中唯一的规则，她舍不得停下来，尽情地让意识海中的金色粒子狂欢着起舞——直到一切忽然陷入黑暗。 谢铭瑄低头一看，得，冯叔就把她浑身脏污和血渍地扔上床了，这套床品算是废了。 第24章 窗外天光已大亮，谢铭瑄从床上弹起来，快速将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先进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 一边洗一边暗下决心，洗完出去就把太阳能板安好。哪怕巢市四月已经春暖花开，可冷水澡真不是人洗的！ 待她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了西厢房，就见冯叔正蹲在房顶上，叼着根烟按太阳能板。 见她出来，冯平手上的动作不停，“你醒了？早饭在餐厅，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谢铭瑄还没反应过来，愣怔了两秒，忽然道：“卧槽！水塔！” “水我昨晚十二点帮你关掉了，容器都在你空间里，吃完饭自己去换一批吧。” 谢铭瑄仰着头，用手掌挡着阳光，道：“我和您一起装吧，早装好早吸收太阳能！” “你先把饭吃了去！” “噢。”谢铭瑄低下头，讪讪进了餐厅。 她昨天昏过去得突然，没留早餐的食材，冯叔用她昨晚从空间里取的蔬菜炒了香菇小油菜和香肠，又用她家橱柜里的面粉摊了张鸡蛋灌饼，还不知道在哪儿找到她大促时候囤的豆浆粉，冲了杯豆香四溢的黑豆浆。 不知是不是遗传原因，谢家父女在厨艺上毫无天赋，煎个蛋都能糊一锅底，煮个面不是不熟，就是煮过了头软得夹不起来。谢铭瑄厨艺的极限就是把超市买来的半成品放进电蒸锅，一键启动，二十分钟之后来取。因此虽然冯平的厨艺只是做些家常菜的水准，但在她眼里那都是美味珍馐，吃得狼吞虎咽。 饭后她先把自家院子里的水塔收进空间里，又出门将十几个四合院儿里蓄满水的水塔收起来，替换上空的大容量水塔继续蓄水。为了防止在他们回来之前蓄满溢出来水漫金山，她在五金区的物资里找到了百十来个转接口，可以分流水龙头的水流，让一个水龙头同时蓄两座或三座水塔。 这样算算今晚他们回来就能收集到够他们用很长时间的生活用水了，之后能蓄多少水就随缘了，有这些存货一时也不怕自来水忽然断供。 谢铭瑄忙完这些，看着那两扇老榆木双开大门思忖片刻，从超市的物资里划拉了些安全系数高的门锁，挨个儿把她撬开的门锁了起来。虽说附近这十来座院子都没活人了，但难保没有幸存者搜到这里来——比如同在一个住宅区内的邓姐。 等她回到自己院儿里，冯叔已经把东厢房上的太阳能板搭好了，正蹲在她的西厢房上搭板子。 谢铭瑄：“冯叔，我看已经八点了，要不甭搭了，咱先出发去油库？” “晚一个小时去也来得及，”冯叔面无表情，“今天太阳好，能蓄不少电，搭好了等你晚上回来就能洗热水澡了。” “哦。”谢铭瑄想到早上洗冷水澡的滋味儿，不禁打了个寒颤，爬上梯子帮冯叔一起装起了太阳能板。 “冯叔，”谢铭瑄从空间里又取出几片太阳能板，对着自己的笔记研究怎么安装，“我昨晚是不是昏倒了？” 冯平凉凉看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呢？” “应该是昏倒了吧……”谢铭瑄讪讪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为什么哈，早上起来就没事儿了。” “还能因为什么，只有三种可能，”冯叔低着头，手上的动作不停，“一是太累了，二是异能使用过度，三是太累了又异能使用过渡，你觉得是哪种？” “……” 谢铭瑄尴尬地笑了笑：“我昨天就是想试试自己最多能控制多少金属制品，没想到还挺多，嘿嘿。” “还笑！”冯平白了她一眼，“昨天把我吓坏了，知道吗？” 紧接着又道：“有天分是好事儿，但也不能过度追求极限，你昨天幸亏是在家里昏过去，要是在外面会多危险？” 冯平喜欢用交朋友的心态和小辈相处，对他们的提出的要求总愿意设身处地去思考，在合理范围内给予满足。也正因如此，谢铭瑄每次面对她爸的百般责难会忍呜呜喳喳地反驳，但对上冯叔这样严肃的时候，她便忍不住有些犯怂。 “知道啦，”谢铭瑄低着头小声道：“下次注意嘛。” 冯平面色稍缓，递了个改锥给她，两人分工合作，一个小时就将西厢房屋顶上的太阳能板架设完毕。 等到下来把电线都接好，家里功率不大的电器就能正常使用了。 谢铭瑄把她家原本的冰箱从空间里拽了出来，又往进添了不少新鲜的时蔬和水果，既然不会做饭，那后勤供应总得给冯叔他老人家保障好。 二人修整一番，换上了耐磨的深色户外服，踏上了今天的物资收集之路。 —— 巢市数得上号的油库有八座，都建在郊区人迹罕至的地方，幸运的是他们所在南郊区就有一座，普通人——比如谢铭瑄这种，如果不是因为灾变，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 冯平也是因为早些年有个哥们儿想开家加油站，所以陪他去油库考察过，才知道有这么一单位。 进门后一路向前，两侧都是些管道和看不懂的器械，开了段路程，才看清前方矗立的一座座巨型白色油罐，简直像一座座小山似的。 谢铭瑄看到前方小腿高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她皱了皱眉，靠边停了车，从靴子里抽出峨眉刺，戒备地下了车。 然而等她看清那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忍不住瞳孔微缩。 第25章 草里躺着的是一具丧尸的尸体，如果末世爆发后，有幸存者杀掉丧尸逃出来并不奇怪，令谢铭瑄脑中警铃大作的是，那丧尸额头正中有一个黑红色的血窟窿，分明是被子弹一枪爆头而亡。 她右手手掌在空中一勾，那丧尸头颅内的子弹便飞入了她手中。 5.8mm，95式步&枪的子弹。 谢铭瑄拉开车门，重新坐上了驾驶座，摊开手心，给冯叔看了那枚子弹。 “军方的人来过！”冯叔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谢铭瑄皱眉道：“如果只是来过倒还好，怕就怕他们还没走。” “继续往油桶那边开吧。”冯平拿过那枚子弹，放在手中思忖片刻，“我们毕竟不像昨天那样留下了空间的破绽，只不过是两个在末世里收集物资的普通幸存者罢了，即便碰上军方的人，他们也没有理由把我们怎么样，在末世，人心中的道德底线会崩坏，但那也还需要一些时间。” 经他这一分析，谢铭瑄才意识到她这是身怀重宝，过于心虚了，其实正常情况下，别人是不可能想到谁身上会有空间这种bug的存在的。 想通这一点，她便大摇大摆地开车在油库里兜了一圈儿，路上到处是三三两两的丧尸尸体，谢铭瑄用心感受了一番金属元素，发现这些丧尸体内倒是没有子弹残留了，估计是怕在这里开枪引发爆炸。 “别兜了，直接去拿油罐吧，这里面没人了。”冯叔用手指了指前方的空地，“看见那儿没，那是停油罐车的地方，已经全部被开走了，军方没有空间这种能把五万方的立式油罐运走的设备，他们只能开油罐车运输。” 既然军方的人已经扫荡过一遍，那丧尸应该被清完了，如果有幸存者也肯定被带走了，油库里暂时是安全的，但这也代表着军方的人随时可能去而复返，开着油罐车再次来运油。 谢铭瑄不再犹豫，一脚油门轰下去，悍马“嗡”得一声窜了出去。 等她真正站在油库的白色立式油罐面前，才对这座巨型铁罐的大小有了清晰地认识——人类在它面前简直就像一只蝼蚁。 油罐周围绕着一圈圈白色扶梯，人如果想上去，竟要爬上许久才能登顶。 谢铭瑄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却生出一种奇怪的感受，人类曾经无所不能，但此刻，竟也走入不可预知的末日，不知道一百年后，还会有人记得人类曾缔造过巢市这样神奇繁华的城市吗。 她按捺下思绪纷纷，闭上双目，将手掌贴到了油罐的铁皮上。 龙牌玉佩微微发烫，她感觉大脑有一瞬间的酸胀感，而后“唰”的一声，那座十来米高的巨大油罐便消失在了她面前。 她内视空间，发现它正静静矗立在空间的地面上。 龙牌空间内的地面并非实体，而是由一根根经纬线交错形成，不受重力的影响，稳稳当当地承托住了那巨型油罐。而它的内部空间显然没有被填满，仍然看不到边界。 谢铭瑄放下心来，重新睁开双目，勾唇一笑，悠悠道：“一切顺利，我们去下一站？” 冯叔想了想，指着左侧一坐小号油罐道：“你能把那个也收起来吗，那个应该是500方的柴油罐辅罐，以后如果开卡车，得用柴油。” “我试试。” 谢铭瑄从台子上跳下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小号油罐面前，伸手贴在罐身上。这次就容易多了，并没有感觉到刚才那种大脑酸胀的感觉，油罐就凭空消失在她面前。 第14章 第 14 章 油库之行绕了路，他们舍弃了原本计划中四合院附近的农贸市场，换了一家顺路的。 市场里的商贩和顾客早就变成了丧尸，密密麻麻挤在里面。如果是昨天，谢铭瑄可能会想些智取的办法，但昨晚控制金属的经验让她决定换一种更安全的方式。 “冯叔，”她跳下车去，空间抽出破空，对着车里的冯平道：“您在车上等我就行。” “我跟你一起去。” “给我一点表演时间呗。”谢铭瑄眨了眨眼，“我就在车附近，有危险您再下来保护我也不迟。” 冯平猜到她是想试试自己的异能，只好摇了摇头，随她去了。 谢铭瑄笑了笑，把门关上，一人横刀立在车前。 市场里的丧尸闻到活人的气味纷纷涌了出来，谢铭瑄将破空抛至空中，手腕一转，破空便跟着她的动作，快速略过了离得最近的那排丧尸。 顷刻之间，十几颗丧尸头颅纷纷落地，身体随后齐齐栽倒在地面上。 如果对面是人类，他们一定会四散逃逸，但它们只是失去自我意识的丧尸，于是悍不畏死，踩着同类的尸体朝着附近唯一鲜活的血肉之躯扑了过来。 谢铭瑄感到血液沸腾，意识海中的精神体也亦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享受这嗜血的杀戮盛宴。 她快速转动着手腕，破空跟着她的动作不断收割丧尸的头颅，很快门口的尸体就堆得像座小山似的。 她几乎杀红了眼，犹嫌不够，从空间里又取出了谢茂典留下的那柄家传斩马&刀，顷刻间便与之建立了精神链接，而后控制着双刀左右开弓，竟将整个农贸市场门口杀出了一片血雾！ 冯叔在车里看得瞠目结舌，这才是金系异能真正的威力吗？她简直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杀戮机器。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1——他莫名地想起了这句诗。 第26章 在他印象中，谢铭瑄一直是个倔强拧巴的小姑娘，身边的人对她的容貌和性情挖苦、讽刺、贬低，她从不为此怀疑自己，也不屑于改变自己融入人群。他觉得她就像一匹被拴在方寸之间的草原烈马，坚定地用自己的不合时宜反抗着来自社会的规训，然而一晃神，她竟已挣脱牢笼，驰骋于天地之间。 冯平的心情很复杂，他为她开心，因为他知道她是一颗明珠，此刻终于尘尽光生，但更多的其实是落寞，就像一位老父亲忽然意识到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不再需要他的庇护了。 不到半个小时，谢铭瑄就解决完了整个农贸市场的丧尸。 她挥了挥手，门口的铁栅栏晃动两下，脱落下来，将丧尸的尸体扫到一边，空出条小道来。 谢铭瑄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前方道路已扫除干净，您请下车！” “促狭鬼，”冯叔把车里的保温杯地给她，“感觉累吗？有异能使用过度的感觉吗？” 谢铭瑄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感受着自己意识海里的情况。 金属粒子因为战斗而欢欣鼓舞着，精神体端坐于王座之上，整个意识海凝实而稳定，虽然略感疲惫，但据她估算，也就消耗了三分之一左右的异能储备。 “放心吧，我对自己的能力心里有数，再打一轮不成问题。” 冯叔心下稍安，跟着她下了车。 农贸市场有种和超市截然不同的烟火气，它乱七八糟但品类齐全，从水产海鲜到鸡鸭牛羊应有尽有。谢铭瑄迈着四方步一路走过，将身侧摊位上的东西连带下方的隔板一并收进了空间里。 冷柜里的肉虽然化冻了，但因为里面的陈年老冰不少，所以仍旧处于低温的环境，看着都没什么问题；时蔬和水果状态都还不错，比昨天在超市里收集的种类齐全不少，不光有草莓、樱桃、菠萝、西瓜这些本地常见的应季水果，莲雾、枇杷、榴莲之类的外地水果也不少；蔬菜更是有芥蓝、茭白、马齿苋、扫帚苗、小根蒜、洋槐花等超市没见过的品类。 就是收海鲜时候出了点小意外，竟然收不进去？ 谢铭瑄这时才意识到，龙牌空间是不能进活物的，连她也只能用意识体进入。她勾了勾手指，摊贩上的菜刀被她控制着飞了起来，手指翻转，那菜刀便跟着她的指挥，划过水面，将里面的鱼虾都噶了一遍。 再用手贴在玻璃水箱上，这次很顺利，连在一起的整个鱼摊瞬间被挪移到了空间里。 二人将农贸市场翻了个底朝天，除了生鲜外还有各类米面粮油、调料干货也一并收了起来，几乎将能带走的全带走了。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谢铭瑄顿感底气十足。有了这些生鲜，他们未来十年算是彻底不用为食物发愁了。 收集完物资已经下午2点，二人没敢耽搁，直奔锻造铺而去。 想到即将要处理冯睿的事情，谢铭瑄和冯平内心都很沉重。一路无话，绕着丧尸密集的区域行驶了一个来小时，终于再次看到了冯氏锻造的牌匾。 明明只是过了两天，可再到此地，竟已是室迩人遐，仿佛已经过了两辈子似的。 古玩街上不似他们那天冲出来时丧尸那么多，只剩三三两两的丧尸，佝偻着身子在街上游荡。 谢铭瑄和冯叔一起下了车。 附近的几只丧尸愣怔片刻，扑了过来。破空飞了一圈，重新回到谢铭瑄手上时，丧尸已悉数被屠戮殆尽。 她捏紧手中的刀，行至店门口，微微吐出一口气。 正准备开门，她敏锐的听力却捕捉到了一阵稀疏的脚步声。 有人？ 她示意冯叔靠后，猛地踹开了掩着的店门—— 里面赫然站着三个手持刀剑的年轻男人，都是身强体健，穿着清一色的运动服，似是砍杀了不少丧尸，衣服上星星点点尽是血污。 三人围成个半圆形，手上的武器都对着门口，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过来的动静，在这儿摆好架势迎接他们呢。 为了避免腹背受敌，冯平关上了背后的店门，皱眉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中间那留寸头的男人不屑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叫冯平，”冯叔戒备地看着他们，“是冯氏锻造的老板。” “老板？”三人哈哈大笑，“都这时候了，你来干什么？做生意吗？” “我再问一遍，”谢铭瑄不耐地将破空横在身前，“你们是什么人？” “嘶，”左侧男人小声对寸头男道：“哥，这刀不错啊。” 寸头男眼珠扫视一圈，忽然笑了笑，道：“小妹妹脾气倒是不小，我们是附近一家健身房的教练，过来搜集物资的，没想到店主……还健在。” 原来是健身房的教练……难怪三人肌肉嶙峋，凭他们的身体素质，杀丧尸肯定不成问题。 “你手上这柄砍刀，还有他俩手上的龙泉剑，这三件武器和装在你们背包里的东西都可以带走，”谢铭瑄顿了顿，沉声道：“但我们现在有事儿要办，你们必须马上离开。” 寸头男和另外两个同伴交换了个眼神，快速达成了共识。 其实他们本来已经打算离开了，毕竟通往后院儿的铁门锁着，前厅已经搜刮了一遍，除了这些刀剑匕首没别的了。但谢冯二人冒着被丧尸咬的风险特意赶到这里，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后院儿里藏着丰厚的物资。 第27章 “着什么急啊，”光头男活动了一下肩膀，上前一步，俯视着谢铭瑄，“见者有份嘛，不如这样，你打开门，后院儿的东西分我们一半儿，我可以带你们回我们健身房，那儿有不少幸存者，都是身强体健的肌肉男，你提供了物资，我们肯定保护好你。” 他黏腻的眼神暗示性地扫过谢铭瑄胸前的位置，笑容猥琐。 谢铭瑄咬紧牙齿，一字一顿道：“我说，马上离开，听不懂？” “臭娘们儿，”寸头男啐了一口，“别给脸不要脸啊！” 谢铭瑄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不愿和人起冲突，所以一再让步。一来在丧尸横行的末世里求生，每个幸存者都不容易，虽然资源争夺不得不为，但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二来她杀丧尸虽然没有心理压力，但习武之人，第一便是不可滥杀无辜2，所以她不愿刀兵相见。 可对方如此步步紧逼，便也怪不得她。 她将破空猛地往前一挥，直抵对方面门。 寸头男连忙拿砍刀格挡，可前厅摆的不过是些样子货，未开刃的砍刀怎么敌得过无坚不摧的破空，顿时就被砍出了个豁口来。 若她使了十成力气，对方的砍刀此时大概会被破空斩成两段，但她不想杀人，只用了三分力，双方僵持在前厅中间，谢铭瑄冷峻的眼神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淡道：“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离开。” 对面的女人虽然身高和他们差不多，体格也算不上纤细，但要跟他们仨的块头比，那还差得远了去了，三人这时哪里甘心就这样离开。 单看这女的手里拿到两米长刀，通体水波花纹，散发着微微幽光，一刀下去，威风凛凛的大砍刀竟都被砍出豁口来，定然不是凡品。若自己能拿着这样一把刀回去，那健身房里所有的人，都不再是他的对手，以后收集到的资源都得由他先享用，包括……女人。 寸头男此时歹念已起，哪肯放弃，他邪笑一声，只见其右手衣袖里，竟探出条布满尖刺的荆棘，直冲谢铭瑄脆弱纤长的脖颈处而来！ 第15章 第 15 章 谢铭瑄瞳孔微缩，余光看到另外两人也在这时发难，提着龙泉剑劈了过来。 “小心！”冯平举起苗刀，帮她挡住了左侧那人的剑锋。 谢铭瑄不再保留，掌中用力，将那人手中的砍刀和刺过来的荆棘一并砍断！ 与此同时，靴筒里的两根峨眉刺和腰上的九节鞭齐齐飞出，峨眉刺停在了两名同伙的咽喉前不到半厘米的位置，九节鞭则缠在了寸头男的脖颈上——就像他想用荆棘藤条对谢铭瑄做得那样。 此时，只要谢铭瑄一个念头，三人顷刻间便可殒命当场！ 形势瞬间逆转，几人都顿住了身形，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只见她将破空悬空立于身侧，俯身捡起了地上断掉的那根荆棘藤条，似笑非笑地问道：“木系异能者？” “是……”寸头男冷汗直流，他用手试图掰开脖子上缚紧的九节鞭，但非但没成功，还将整个头颅都憋得通红，“女侠，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是金系异能者……不知者无罪，您放了我吧！” “不知者无罪是这么用的吗？”谢铭瑄笑了笑，忽然气势暴涨，低喝一声，“跪下！” 虽然形势比人强，但给这样一个黄毛丫头下跪？ 寸头男目露挣扎，他若是这般妥协了，让他两个兄弟以后怎么看他？ 谢铭瑄懒得跟他废话，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眼神却格外狠戾，伸出手来，慢慢收拢五指，紧握成拳。 寸头男脖子上的九节鞭骤然紧缩，卡得他呼吸困难，眼前发黑，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活活勒死！ 所有面子和尊严在求生欲面前烟消云散，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艰难地恳求着：“别……杀我……” 谢铭瑄将手掌慢慢摊开，寸头男这才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像条濒死的鱼。 “早这么听话多好，”谢铭瑄在他脸上侮辱性地拍了拍，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能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放了你们。” “您尽管问，”寸头男喘着粗气，焦渴道：“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健身房一共有多少幸存者？” “现在有8人，6个教练，2个会员。” “4月7日灾变发生时候，健身房里有所少人？” 寸头男皱眉想了想，道：“大概100多人。” “大概？”谢铭瑄凌厉地眼神扫了过去。 “118人！”左侧的男人颤声道：“我看过前台电脑上的记录，当天下午四点左右上班员工15人，在店会员103人！” 谢铭瑄看了那人一眼，问道：“有多少人是自然尸变？又有多少人是感染尸变？” “这我真的不知道，当天太乱了，”那人艰难地思考着，“我只记得大部分会员都是自然尸变，但我们九个教练只有一个是自然尸变的，另外两个是被会员咬了之后变成丧尸的。” 118人，最终竟只存活了8人。人类的存活率比谢铭瑄想得更低。 会员基本都发生了自然尸变，身强体健的教练却几乎没有，难道自然尸变和身体素质有关？谢家父女多年习武，又都逃过了自然尸变，似乎也佐证了这一点。 第28章 “你们8个幸存者里，有几个异能者，都是什么异能？” “我是木系异能，”光头男指了指左侧的男人，“他是水系异能者，另外我们还有一个教练是土系异能者，一个会员是火系异能者。” 参考的样本并不多，但进化出异能的比例仍旧让谢铭瑄吃了一惊。似乎只要能从这场天灾中活下来，大部分的幸存者都有机会进化出异能。 “你是水系异能者？”谢铭瑄上下打量了一番左侧的男人，对方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皮肤很白，头发乱糟糟的，“水系异能有什么作用？” “我、我可以变出干净的水。”他说着伸出手掌，掌心处凝结出一枚核桃大小的水球。 “土系异能呢？” 光头男道：“可以改变地形，召唤出防御土墙！” 这些异能听上去有些用处，但攻击性却都差强人意。在已知的各类异能之中，顷刻间取人性命的金系异能确实有着其他类型无法比拟的霸道，怪不得眼前这三人和邓姐都对金系异能十分畏惧。 谢铭瑄挥了挥手，收回了抵在三人命门处的峨眉刺和九节鞭，淡淡道：“把背包里的东西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三人对看一眼，都是一脸肉痛。 背包里不光有他们从锻造铺前厅搜集到的刀剑和匕首，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从便利店里搜刮到的食物，这些可是他们忙了一天的成果，是他们今天仅有的晚餐！ 寸头男抬起头来，想说些软话，求求那煞星网开一面，让他们把吃的带走，然而对上谢铭瑄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她身侧凌空而立的那几件冷兵器，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将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作为一个身材出众的健身教练，哄女会员是他除了健身之外的第二项看家本领，各式各样的女人他见过不少，一向以“巢市万人斩”自居，可面前这个煞星，却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他压根不用开口便能猜到，她绝不会为男人的恳求心软。 罢了，物资没了可以再找，可小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寸头男卸下后背的背包，打开拉链，将收集到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左右两个同伴也有样学样儿，纷纷将背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几人携带的物资堆在一起，也不过是几柄藏刀、七八袋泡面、十几块面包、五包榨菜和两盒巧克力。 寸头男小心翼翼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谢铭瑄随意地挥了挥手，三人如蒙大赦，推开门便要离开。 然而还没迈出门槛，就听背后那女人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 三人头皮发炸，但也不敢抱怨，连忙回过头去。 “您还有什么吩咐？” 谢铭瑄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们健身房的幸存者里，有女人吗？” “有两个，”寸头男谨慎地盯着那煞星的表情，“一个是我们的同事，教瑜伽课的老师，另一个是健身房的会员。” 只见那煞星忽然身体前倾，她身侧的武器也跟着她身体的角度微微摆动。 谢铭瑄冷峻的眼神扫过他们三人，像是要把他们从头到脚都看透似的：“你们，有没有侵犯过团队里的女人？” “当然没有！”三人答得很干脆。 她面色稍缓，但很快便意识到，以之前寸头男的轻佻言行来看，这所谓的“没有”，也不过是暂时没有。 灾变之后，文明崩塌，最先遭难的就是身体力量处于弱势的女人。 谢铭瑄心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外面丧尸横行，为了生存，大部分人类终究只有群居一条路。她就是杀了这几个人又能如何呢，反而可能导致队伍里的两个女人连顿饭都吃不上了。 在和平年代，她可以把骚扰女同学的男人扭送到派出&所，可在末世，她能做什么呢？ 意识海中，金色的精神体居高而立，像威严的君王俯瞰自己的臣民，也是在这时，谢铭瑄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异样。 原本黑暗无垠的世界里，在王座之下，竟凭空多了四处淡蓝色的光点！ 这四个光点与她精神体脚下的王座牵连着一条细细的金线，似乎她一个念头，就能影响这四个光点。 王座之上，她伸出手来，将其中一个光点召至手心处细细感受，半晌后惊讶地张了张嘴，这里面竟然有冯叔的气息！ 她心里有个了骇人听闻的猜测，于是又召唤了另外三个光点至手心之上。 果不其然，她感受到了寸头男与其两个同伙的气息。 这是……他们的精神体！ 别人的精神体，进入谢铭瑄的意识领域——在这里，她就是规则本身，现在只需要她对这几个精神体进行些许干涉，就能轻易地控制他们！ “我需要食物，”谢铭瑄目光灼灼，声音悠远，“但如果你们能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可以让你们把它们带走。” “您说！”三人顿时露出喜色。 “回去之后，公平地分配物资给团队里的每个幸存者，遵守灾变之前的文明秩序，不能仗着武力恃强凌弱，更不能侵犯女性。” 三人互看了一眼，虽不明白她为什么冷不丁地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又不可能跟着监督他们，但能拿回食物却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于是立刻点头道：“我们答应。” 谢铭瑄打了个响指，连接王座和三人意识海的金线回缩，紧紧缠绕在了那三个蓝色光球之上。 第29章 她将意识海中三人的精神体排斥了出去，但此刻的承诺，已经镌刻进灵魂，成为他们此生不可违背的约定。 而一无所知的三人，只是兴奋地冲回去装好了他们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物资，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16章 第 16 章 “冯叔，”谢铭瑄目露担忧，“我跟您一起进去！” 冯叔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看了谢铭瑄一眼，低声道：“瑄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该相信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当你想自己处理你父亲的事情时，我尊重了你的选择，我希望你也尊重我的选择。” 冯平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他平时什么都顺着谢铭瑄，可但凡他提出反对，必然让谢铭瑄找不到一点反驳的机会，甚至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谢铭瑄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我在前厅等您。” 冯平微微颔首，捏紧了手中的苗刀，转身拧开了通往后院的铁门。 谢铭瑄坐在前厅的雕花木椅上，环视着一片狼藉的锻造铺，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的童年，以及……那个陪伴她成长的男孩子。 冯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谢铭瑄好像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想去尝鲜哪家饭店，一个电话他就会赶来；习惯了无论自己讲再无聊的笑话，他总是捧场地哈哈大笑；习惯了踏进锻造铺的门，他总是言笑晏晏地待在里面，温和地叫她一声“瑄瑄”。 往事如同一杯倒得过快的汽水，百般滋味儿刹那涌上心头，谢铭瑄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目。不会再有了。 意识海中的金色精神体高坐于王座之上，俯瞰众生，悲喜难辨。 ——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天色已经微微发暗，冯叔才从后院出来，手里抱着一坛骨灰，眼眶微微湿润，但显然他已经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了，招呼了谢铭瑄一声，让她去后院将他们上次没能带走的锻造器材和冷兵器收进空间，二人便离开了店里。 汽车的引擎声轰鸣，街道两边熟悉的牌匾渐渐远去，冯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为传承祖上的手艺，这家铺子他开了三十多年，常常有种自己早已在这小小店铺里扎了根的感觉，但一切终成梦幻，他此生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 明月高悬，夜色沉沉。 谢家四合院中支了一张四方形的户外折叠桌，有别于近几日的凑合，冯平下厨置办了一桌丰盛无比的菜肴，香卤牛肉、白切羊肉、芥末鸭掌、青柠海蜇皮、清蒸多宝鱼、百花羊肚菌、鲍鱼焖鸡、上汤娃娃菜、西芹炒百合交叠摆满了整张桌子。 冯平与谢铭瑄二人分坐于桌子两端，摆了四套餐具。 他起身将四只酒杯一一斟满白酒，拿起酒杯和对面的谢铭瑄碰了一下。 “敬茂典兄和小睿。” “敬爸爸和小睿哥。” 亡者魂兮归银河，惶惶阴阳永相隔。 那天他们喝了很多酒，不停地说着话，无关灾变和丧尸，只谈往事，谈谢茂典和冯睿。 最后他们都喝多了，冯平问谢铭瑄是否知道小睿喜欢她，谢铭瑄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如果他跟我说了，也许我会和他在一起，可他始终没说过，我就觉得自己不用有所回应。” “你不喜欢他。”冯叔肯定道。 “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喜欢呢？”谢铭瑄抬头看向上空发着盈盈冷光的孤寂寒月，“我和他在一起很自在，可我们太熟悉了，熟到我无法想象，真当了情侣会是什么样子……想象不到，便也没有冲动去改变现状。” “什么算喜欢？等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时，你自然会知道。”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又道：“瑄瑄，你觉得后悔吗，以前都没有好好和你爸相处过，总是在斗气。” “斗气就是我们父女的相处方式啊，”谢铭瑄笑了笑，仰头干了杯中酒，“我从不后悔。” —— 2023年5月6日星期六 立夏这天，巢市格外炎热，气温飙升到了30度。 早上八点左右，谢铭瑄在院子里练习《谢家刀法》，刀势一招强过一招，抛刀、踢刀、接刀一气呵成，竟已融会贯通，混熟于心。 虽然掌握金系异能的使用方法后，她很少自己亲自拿着武器一刀一刀砍丧尸了，但每天清晨练功已经坚持了16年，早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如果真偷懒休息了，反而会浑身不得劲儿。 一开始她只是出于对《谢家刀法》的执念在练习，后来倒是大有收获。如果说金系异能就像一门内功，异能的强弱决定着她能控制金属兵器的多少和时间长短，那各门刀法剑术则更像外功，提供灵活多变的招式，在刺、扎、斩、劈、扫、撩、推、割1之间达到事半功倍的奇效。内外相合，则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一套刀法还没耍完，谢宅便迎来了一位客人。 那人眼角有淡淡的细纹，但面色红润，穿着件淡紫色冲锋衣，长发盘利落地在脑后，正是谢铭瑄现在唯一的邻居，邓姐。 邓姐是出了名的交游广阔，即便现在通讯瘫痪，但她仍旧神通广大地联络到了不少幸存的旧友，靠着在不同人之间交换消息，在末世倒也过得丰衣足食。 谢茂典虽然死了，但谢铭瑄靠着霸道的金系异能，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一闯，攒下不少物资，算是邓姐如今最大的一个主顾。自从一个月前在燃气站交锋后，她便时常来这里用情报换取生存物资。 第30章 “上次问的事儿，有信儿了。”邓姐在客厅坐下，略带艳羡地环视了一圈儿，谢家屋顶上架满了太阳能板，所以大白天也毫不吝啬地开着室内的氛围灯，不像她，好不容易和谢铭瑄换了几块太阳能板，只够勉强维系家里冰箱的运转，几乎从不舍得开灯。 端起谢铭瑄倒好的茶抿了一口，道：“鲜亮明黄，醇厚滑口，这生普不错。” “比不了邓姐的收藏，随便喝喝。”谢铭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想换什么？” “5块太阳能板，8吨清水，10斤牛肉或者15斤猪肉。” 谢铭瑄双目微敛，考虑了半晌，才道：“东西我有，但得看你的消息值不值这个数目。” 邓姐微微一笑：“瑄瑄，你听完再决定要不要买单喽。” 谢铭瑄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可以开始讲了。 “我有个朋友在部队，你上次问了关于巢市军方最高长官的事情之后，我就让他帮我打听了，昨晚刚刚回话。灾变前后，巢市驻军的一把手没变过，一直是周向明。在和平年代，刚50岁就当上巢市这么大一个军区的总司令，背景当然也不简单，他背后站着整个周家，你听过周家吗？” “听我爸提过几句，周家是武将世家，三代从军，亲缘关系盘根错节，在巢市只手遮天。” “看来不用我多解释了。” “他的异能是什么？” “这是军区的大秘密，一般人可真不知道。幸亏周家有个警卫员，下班之后喜欢小酌两杯，我朋友跟他套了一礼拜的近乎，才打听出来一点儿眉目……”邓姐说至此处停了下来。 谢铭瑄叹了口气：“你要的物资，我随后开车给你送去。” 邓姐神色自得，嫣然一笑，继续道：“现在我们已知的异能有金系、火系、木系、水系、土系，以及最近被证实存在的变异风系，其中金系、火系和风系攻击性最强，这三类异能者也是杀丧尸的主要战斗力。军区里人人都传，周司令是火系异能者，因为在灾变当天，有人见他用火烧过丧尸。” “这算是什么很难打听的事情吗？” “别着急啊，”邓姐呷了口茶，身体前倾，“你要知道，灾变日那天，所有人都毫无准备，自然尸变的丧尸几乎攻陷了所有人流密集的场所，商场、学校、警局、市&政府……即便有几个苟延残喘的幸存者活着，但丧尸太多了，十个人里最少有九个发生了自然尸变，那十分之一的、毫无经验的幸存者，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组织起有效地反击？”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但偏偏，周向明做到了，在灾变日当天，他带着幸存的士兵们，屠戮了将近九万丧尸，这才把巢市军区的形势稳固下来，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凭刚刚觉醒的，那比打火机强不到哪儿去的火系异能吗？” “他不是火系异能者吗？” “不全是。”邓姐眨了眨眼，“根据那警卫员话里透露的意思，火系异能不过是周司令最无足挂齿的能耐，他真正令人畏惧和臣服的，是精神操控，或者说……精神异能。” 谢铭瑄拿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茶水差点撒了出去。 她在邓姐面前一向端着深不可测的沉稳人设，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邓姐暗自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据说当周向明下令时，被他操控的人是不可能反抗的，哪怕眼前的丧尸上一秒还是骨肉至亲，他们也会眼睛不眨地开枪……是不是很可怕？这世上竟有人能同时拥有两种异能，既掌握力量，又掌握人心。灾变给大部分人带来了灭顶之灾，但却给少部分人带去了强大到可怕的能力。” 她略有些伤感：“普通人在这样的力量之下，真如蝼蚁一般，连自己的身体和意志都无法主宰。可他们能怎么办呢？并得人人都有能力保护自己，为了在丧尸横行的世道活下去，已经有近两万的幸存者去军区寻求庇护了。周家已不是只手遮天，周家就是巢市的天。” 谢铭瑄手肘撑在下巴上，沉吟不语地看着她。 意识海中，精神体端坐于金属王座之上，无悲无喜地看着她脚下由金色细线连接着的蓝色小球，只需她一个念头，便可对其生杀予夺。 邓瑜英半生跌宕，穷途末路和富贵显荣，什么都见过了，可她怎能猜到，此刻就坐在一个精神异能者对面？ 第17章 第 17 章 一个月前，谢铭瑄第一次意识到她的精神体与别人是不同的。 在意识海中，金属粒子构成了与她本人无二的等身精神体，可别人的精神体，却只是一团指甲盖大的蓝色发光小球。她能轻易地将身边人的精神体拽入自己的意识海里，对其肆意改动。 比如她用连接精神体之间的金色细线为媒，给那三名健身教练打上封印，无论本性如何，他们此生都不可违背向她许下的诺言。 在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后，谢铭瑄曾惶恐过一段时间，这种异能太过诡谲逆天，她甚至没敢和冯叔坦白，因为她难以想象，如果易地而处，她知道身边的人竟能暴力干预自己的意志会是什么感觉。 即便再清楚对方没有恶意，她也一定会如芒在背，坐立不安，这种命运掌控在他人手上的感觉，是最让她崩溃的。 面对邓姐时的失态，与其说是畏惧周向明在危急中操控大军的能力，不如说她终于感到松了口气。这不过是一种变异异能，她有这种能力，别人也有，没什么稀奇的。 第31章 谢铭瑄进屋换了身外出的深色户外服，去了东厢房。自从的异能彻底觉醒，冯叔就很少和她一起外出了，但他也找到了自己的追求。 随着时间推移，异能者们渐渐卸下了神秘的面纱，人们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畏惧金系异能。异能的发展因人而异，即便同为金系异能，冯平和谢铭瑄的发展方向也截然不同。谢铭瑄能轻易指挥各式冷兵器进行战斗，冯平做不到，但他却能改变金属制品的形态，曾经复杂困难的锻造工艺，他现在随手在金属制品上捏几下就能完成，种种曾经认为不可能达到的技术壁垒，此刻借助异能，竟都一一突破了 作为一个坚持手作的老派匠人，冯平几乎将一生都献给了锻造艺术，没有什么比这项异能更让他感到自我价值的实现。锻造如今已成了冯睿死后他的精神寄托，几乎整日沉浸其中，寻求冷兵器工艺的极限。 东厢房隔间里原来的书房改成了锻造室，像曾经在冯氏锻造一样，墙面上挂满了冯平打造的作品。 谢铭瑄进屋时，他正在打造一柄蛇形弯曲的藤蔓剑，分神看了她一眼，道：“来取破空？” “嗯，”谢铭瑄点了点头，“今天又是阴天，只靠光伏发电还是太勉强了，我准备去城西的五金机电厂走一趟，那里应该有发电机，顺便也可以弄些金属零件当锻造原料用。” 五金机电厂这类地方人流稀疏，以谢铭瑄的实力，去取个发电机难度不大。 冯叔点点头，嘱咐了一句：“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随即放下手中打磨到一半的藤蔓剑，去墙上取下了蒙着黑布的破空，双手递给她。 “上此被你斩出了豁口之后，我结合你现在的使用习惯重新锻打了一遍，它的韧性和锋利度都有了长足的提升，长度也有所改变，所以我又重新配了刀鞘。现在它和你家传的那柄斩马&刀的尺寸都是三米二，相信你用起来会更加趁手。” 谢铭瑄接过来，刀身果然重了不少，可能是为了她控制方便，刀鞘做成了纯铜的。拔出刀刃一看，刀体上的水波花纹依次递嬗，似乎比从前更加诡秘莫测，令人移不开视线。 “技近乎道！”谢铭瑄感叹。 “还差得远呢，”冯平摇了摇头，“越是了解道，越明白自己离它还有多遥远。” —— 谢铭瑄开着卡车将邓姐要的物资送到了她家四合院门口，别的还好说，那装着8吨水的水塔实在不是正常人能搬动的。以前都是靠着空间直接收取和拿出，但这招在人前不方便用，还好冯叔做了个金属底座，她靠着异能，将水塔帮邓姐抬进了院子里。 邓姐谢过她的帮忙，谢铭瑄则让她继续留意军区和周向明的消息。 军区作为巢市最大的幸存者基地，如果生存情况持续恶化，他们终有一天得投奔那里。但据邓姐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军方目前很难解决几万人的居住、用水、用电和食物问题，人数不断增多，生存环境却极其恶劣，投奔的幸存者们甚至要十几个人住一间宿舍，显然不如现如今独门独户的四合院住着舒心。 巢市如今有实力的幸存者几乎都选择小团体求生，没有自保能力的幸存者才会去军区寻求庇护。谢铭瑄和邓姐暂时都没有加入军区的打算，但了解巢市的时局是她们在合适时间做出决断的重要依据。 双方告别后，谢铭瑄开着车向西出发，去往今天的目的地，五金机电厂。 绕过丧尸密集区域，下车解决丧尸，拿东西走人。 一个月过去，这套流程谢铭瑄已经无比熟悉，她一边往机电厂里走，一边控制两柄斩马&刀，快速清除着所过之处迅速包围上来的丧尸。 清理完毕后，两柄斩马&刀飞回了她背后，呈十字形交叉悬浮。 谢铭瑄将库房里功率最大的几个800千瓦的柴油发电机、小型汽油发电机以及各类零件都收进了空间，保证即便用坏了也有替换的；离开前又光顾了一圈金属材料和通讯设备的区域，带走了各类稀有金属、五金配件和数百套无线电对讲机。 她鸣金收兵，将斩马&刀收进了空间里，换了悍马，独自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为自己放了首《everything will flow》。 路过一家街角的披萨店时，忽然看到里面跑出来了个衣衫不整的红头发女人，口齿一张一合，似乎在惊呼着什么。 她身后跟着5个拎着餐厅里铁质凳子的男人，呈包夹之势将那女人团团围住。 谢铭瑄生平最痛恨这种事儿，见状脑子“嗡”得一声，一脚刹车急停了车。 几个男人已经将女人逼到墙角，那女人咒骂着想要反抗，手心冒出一股橙红色的火焰，但立刻别其中穿海魂衫的男人召唤出来的水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一头蓬松的卷发都贴在脸颊上。 “干得漂亮小老弟，早他妈不爽这臭娘们儿仗着自己是火系异能者耀武扬威的德行了！” “哈哈哈哈小弟我还没尝过洋妞儿的滋味，一会儿可得让我先来！” “那是，那是……” 那穿海魂衫的男人眼看就要碰到女人白嫩的皮肤，肩膀却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他第一直觉是引来了丧尸，惊恐地回过头去，却见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头黑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双目狭长，眼距微宽，鼻梁高挺，一眼看过去并不惊艳，但英气十足，令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第32章 她穿着件薄款的藏蓝色冲锋衣，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十分唬人——但也就是个小姑娘罢了，手无寸铁便想冲出来救人，除了小姑娘谁还会这样不自量力？ “在大街上做这种事儿，是不是太不讲究了？”谢铭瑄目光森冷地看着几人，“武者不可滥杀，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离开。” 几人愣了片刻，忽然发出一阵爆笑声。 “这叫什么来着？girls help girls？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爷了，女人，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吧！” “来的正好，一块儿让哥儿几个爽爽！” “小丫头挺野啊，爷就喜欢这种带劲儿的哈哈哈哈……” 海魂衫自负异能，伸出手来便要捏谢铭瑄的脸，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 她看着几人，露出了个阴恻恻的笑容。 “我的机会给过了，看来你们并不想珍惜。” 只见她弯曲双肘，手腕向前一挥，靴筒两侧寒光一闪，飞出两根锋利的峨眉刺，对着海魂衫男人的脖颈，一左一右扎了进去，须臾间整根没入，又从对侧穿了出来——杀丧尸和杀活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活人的伤口会喷出大量的鲜血。 谢铭瑄不想毁了她这件衣服，遂后退一步，躲开了血液喷溅的方向。 海魂衫就这样，连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困惑地睁着眼睛，似乎难以理解自己毫无征兆地死亡。 “金系异能者！” 伴随着海魂衫轰然倒地，刚才和他一起嘲笑谢铭瑄的4个同伙倒吸一口凉气，用最快的速度四散奔逃。 他们大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如果连海魂衫男人对上这女人都毫无还手之力，那他们更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唯一的生路就是分开逃散，这女人再强也只有一个人，不可能都追得上。 谢铭瑄冷冷一笑，伸出手来，靴筒里再次飞出两根峨眉刺，四根峨眉刺在她手掌上方齐聚，她将其向空中一抛，四根峨眉刺便向着四人奔逃的方向追去。 四人才跑出去□□米，便齐齐被两端尖细地峨眉刺从后脑勺处穿过，自眉心飞了出来，带出一道血雾。 谢铭瑄瞳孔微缩，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四根追击的峨眉刺。她俯下身，顺手用脚边尸体的海魂衫擦了擦带血的短兵。 这时她的注意力才放到角落里那抱着自己上半身，缩成一团的女人。对方是典型的凯尔特人长相，红发绿眼，脸颊上有明显的瘀痕和灰尘，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反倒衬得她像电影里的落难公主。 对上谢铭瑄的视线，她浑身抖了一下，似乎有些畏惧。 “别害怕，这也是我第一次杀人，”谢铭瑄将擦干净的峨眉刺重新装回靴筒中，“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放他们离开，我怕他们会再来找你麻烦……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对方墨绿色的眼珠直直盯着她，半晌才道：“谢谢你……我能听懂。” “那就好。”谢铭瑄看了一眼她裸露在外的肩膀，连忙将自己的冲锋衣脱了下来递给她，“衣服送给你，以后保护好自己。” 女人连忙将衣服披到自己身上，掩住了裸露的身体。 谢铭瑄想了想，又跑到街边自己车上，借着车子的掩饰从空间里拿了提五连包的泡面、十盒压缩饼干、一大盒菠萝包、两大瓶nfc果汁、一柄冯叔打造的弯刀，将这些装进无纺布购物袋里，提着放到女人身旁。 “这些东西你拿着吧，应该够吃一段时间，”谢铭瑄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男人尸体，“你是火系异能者吧？记得把这些人的尸体烧了，免得引来丧尸。” 那女人还是呆呆看着她，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总之她人事已尽，之后的路，终究要对方自己走。 谢铭瑄狠了狠心，转身决定上车离开。 “他们一直在折磨我，我的异能已经耗尽了，”身后传来那女人颤抖的声音，“我能跟着你吗？” 第18章 第 18 章 “我男朋友死了，我在这里也没有亲人，你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现在只是被那个畜生的水系异能耗空了，但只要睡一觉，恢复过来……火系异能很有用的，我可以帮你烧饭，也可以帮你杀丧尸，我不会拖累你的。” 在丧尸横行的末世里，谢铭瑄不是第一次救人，也不是第一次收到组队请求，但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很难去信任一个陌生人，出于理性，她从没同意过。 但谢铭瑄这人有个致命的弱点——面对好看的女人时，总是容易心软。 她转过身去，那双深邃的墨绿色双眸正如泣如诉地望着她，眼中充满着恳求。 谢铭瑄为难地看着她：“你叫什么？” “matilda valerie！”她面露惊喜，“你可以叫我的华文名，火吻。” “火吻，”谢铭瑄蹲在她面前，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你想当我的队友，便要承诺，永远听从我的命令，保守我的秘密，永不背叛。你想好了吗？” “我同意！” 谢铭瑄叹了口气：“你根本没想。” “我想了！”火吻提高声音，指着身旁的尸体，“你让我做什么我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被这些男人轮&奸！下次我不可能再有今天这样的好运了！” 谢铭瑄深深看着她，意识海内的金色女王也看着面前属于火吻的精神体，内心无比挣扎。 第33章 最终理智战胜了怜悯之心，她以金线为媒，在火吻的精神体上打上了誓言封印。 她必须将风险降到最低，才有把握去信任一个陌生人。否则她没办法拿自己和冯叔的安全去赌。 “我叫谢铭瑄，目前跟我叔叔一起住在南郊区，”她将手伸到了火吻面前，“欢迎你加入我的队伍。” 火吻手指微颤，但坚定地从握住了她的手。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好了，别哭了，”谢铭瑄看向她身后的比萨店，“这里不宜久留，你有需要拿的东西进去收拾一下，我在车里等你。” 火吻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道：“……你不会丢下我，自己先走吧？” 谢铭瑄无奈：“我想走你拦不住，但我答应了等你，自然会信守承诺。” 对方还是不放心，提起谢铭瑄刚从车上拿的购物袋，果决道：“没什么需要拿的，我直接跟你走就行！” “你想好了？”谢铭瑄打开车门，“回头要是后悔，我可不会再跟你回来一趟。” “想好了！”火吻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人长得这样美，性格却这么莽撞。谢铭瑄摇了摇头，也跟着上了车。 回程路上，伴随着《everything will flow》悠远孤寂的音乐声，火吻讲述了她的故事。 —— 两年前的冬天，因为和挑剔的食客在餐厅里起了冲突，火吻辞掉了厨师的工作，独自一人来到巢市散心。 为了抵充旅费，她去应征了平面模特儿的拍摄工作，像她这样美貌的异国面孔很受服装和化妆品行业的厂商青睐，收入比她预想得要丰厚不少，以至于她一直逗留在巢市，迟迟没有回国。 最后使她作出定居巢市决定的，是她在音乐节上遇到了一个意大利男人，franco。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异性，有趣的灵魂和美丽的□□，两人很快陷入了热恋。franco希望能在巢市开家正宗的意大利比萨店，于是两人东拼西凑，艰难地在巢市西区这片儿冷僻的路段开起了这家小店。起初门可罗雀，只吸引到了一批同在异乡的老外，后来依靠回头客们口耳相传口碑，生意终于是渐渐火热了起来。 今年刚把本钱赚回来，甚至略有些盈余。火吻和franco前一天还在计划着年底可以去旅行，之后回国和朋友家人们聚聚——然而2023年4月7日，也就是灾变日当天，franco发生了自然尸变，差点要了火吻的命。她无意中触发了刚觉醒的火系异能，亲手将与自己相依为命两年的男友烧成了焦炭。 当她走出厨房，外面已然成为人间炼狱，幸亏当时不是饭点儿，食客不多，她靠着主厨刀和火系异能，将店里的丧尸一一解决，然后彻底锁死了大门。 那时她是真以为世界末日了，独自蜷缩在厨房旁的隔间里，饿的不行了就吃几口店里存放的食材，漫无目的地活着。 后来有幸存者砸门，试图进来收集物资，她才如梦初醒——原来这世上还有活人！ 她将厨房里的食材简单烹饪，招待了到访的两名幸存者，对方千恩万谢，火吻刚刚走出手刃男友的绝望，在末世的大环境下，同类的存在让她觉得安心，于是纵容他们在店里住下，没想到幸存者越聚越多，且都是男性。 火吻觉得不对劲儿，但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他们将餐厅当成了自己的地盘，言语猥琐，行为轻佻，势单力薄的火吻只能靠着火系异能勉强与之周旋。 然而这最后一点平衡，还是被那个穿海魂衫的水系异能者打破了。他为了逃避丧尸闯进店里，却迅速与其他幸存者达成同盟，给火吻带来了灭顶之灾。 火系异能本身破坏力极强，火吻更是其中翘楚，她能在一秒内放出大量火焰，将丧尸瞬间烧成焦炭，至少在谢铭瑄了解的火系异能者里，邓姐远没有这么强的爆发力，如果说邓姐的能力类似于一个打火机，那火吻就像个大型火焰喷枪，杀伤力可想而知。 然而火系异能者却有个致命的弱点——怕水。水系异能属于是辅助型异能，原本能力平平，几乎不可能靠异能杀死丧尸，但对上火系异能者，却能将其克制得死死的。 那海魂衫男人，便是靠着这一点异能的克制性，折磨了火吻一天，将她的异能耗空后才对其下手。 谢铭瑄听后十分义愤：“让你烂好心！” 没想到对方非但不安慰，还这样斥责她，火吻委屈地吧嗒吧嗒掉眼泪。 “别哭啊，怎么又哭了，”谢铭瑄有些无奈，“我的意思是，善良当然没有错，但你也得分时候啊，现在可没有文明和法律保护你，你得先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嗯。”火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闻到谢铭瑄衣服上传来的洗衣液香味儿，不知怎么，哭得更委屈了。 谢铭瑄一时头大如斗。 待二人终于回到谢家的四合院，火吻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说来可笑，她决定和谢铭瑄走得时候，只是因为身上的这件藏蓝色冲锋衣外套。当它包裹住自己身体时，她终于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全感。联想到谢铭瑄杀人时的强悍以及出手的阔绰，火吻意识到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机遇，如果错过，她怕是再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队友了。 冷酷、强大、有怜悯之心，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女人。 经历过差点被侵犯的事情，火吻现在不可能再信任任何一个陌生男人。 第34章 然而等到她来到谢铭瑄的老巢，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在末世，任何人看到这座四合院都会忍不住嫉妒。 院子四面围墙高耸，比隔壁几座院子的围墙都高，至少有五米左右，看粉刷的痕迹，应该是在末世后加高过。墙外用铁丝围了层防盗电网，并不美观，但安全感十足。 跟着谢铭瑄走进层层叠叠的院子后，火吻才真正被震惊了，这里居然有电！而且奢侈到户外都开着灯！虽然只断电了一个月，但现代文明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然而这里看上去几乎和灾变前没什么区别——这几乎就是末世里的桃花源！ 行至内院，只有东厢房灯火通明。谢铭瑄在门口敲了两下，里面很快就将门打开了。 “可算回来了！”那男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穿了件棉质居家服，面相极为和善，这应该就是谢铭瑄所说的叔叔，但火吻骤然见到男性，仍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心里不太舒服。 忽然见到这样一个外国人，冯平也十分愣了愣：“——这是？” “这是火吻。”没经过冯平的同意就带人回来，谢铭瑄也有些惴惴，“她是火系异能者，我在路上看到几个男人欺负她，就出手把她救回来了。” 又对火吻道：“这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叔冯平，你跟我一样叫他冯叔就行。” “您好，冯叔。”火吻怯生生地说。 “您好，”冯平笑了笑，“你们跑了一天，洗漱一下准备吃饭吧，我菜都切好了，下锅一炒就能开饭。” “行，那我先领火吻去她房间。” 灾变后没多久，谢铭瑄就搬到了主屋居住，西厢房一直空着，这时倒是正好让火吻住进来。 她外面套着谢铭瑄的外套倒是看不出来，可里面的衣服都被撕烂了，谢铭瑄让她先去洗个澡，她给她找身干净衣服去。 火吻又震惊了：“你们这儿有自来水可以洗澡？” “自来水早就断供了！”谢铭瑄指了指放在院子里的白色水塔，“水管接在那里，是断供前蓄的水。” “可这是做饭用的吧？用这个洗澡……会不会太奢侈了？” 谢铭瑄扑哧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第一天来嘛，让你奢侈一把。” 第19章 第 19 章 厨房里。猪油在铁锅里滑了一圈，融化成液体，切成碎丁的蒜末下进去，再加上青红辣椒圈翻炒两下，香味儿顿时扑鼻，最后下已炒至八成熟的黄牛肉，开大火爆炒，火焰直接从锅内冒了出来。 “冯叔，”谢铭瑄站在一旁，察言观色，“你有没有生气？” “生气？”冯叔手脚麻利地快速向锅内淋入生抽、耗油和鸡精，“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没和您商量就带了人回来。” 冯平将锅一颠，黄牛肉乖乖翻进了炒勺里，一并被乘进了洁白的瓷盘中。 “世道艰难，想跟着你的应该不在少数，为什么偏偏带了她回来呢？” 谢铭瑄就等着他问，赶忙将装好盘的小炒黄牛肉端到餐桌上，又抱着胳膊站回炉灶旁。 “一来，火吻实在可怜，她是个外国人，天灾已经绝了她回家的路，在巢市唯一亲近的男朋友也死了，而她这张脸，又太容易被那些好色之徒盯上，看她遭受这样的命运，我确实有些狠不下心；二来，她是个火系异能者，能力强大，心思单纯，我认为她能成为我们的助力。虽然带她回来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我们的物资也会加速消耗，但我仍旧认为此事是利大于弊的。” 冯叔笑了笑：“你看，你都想得这样清楚了，显然不是一时冲动做得决定，我又为什么要生气呢？” “我怕自己擅自做了决定，您心里不舒服嘛。” “瑄瑄，我本就是个随顺之人，侥幸活到现在，余生唯一的追求，不过是传承先人的技艺，在锻造一道上继续突破，”冯平用鬃毛刷快速刷了锅，重新起锅烧油，“而你已经长大了，你已经足够成熟、聪明和理智，我相信你会做出对我们最有利的决定，所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放开手脚去做吧，不需要顾虑太多。” “您觉得我已经长大了吗？” “当然，”冯叔看了她一眼，将虾仁滑进锅里，“以前是我们两个人，现在是三个人，而你就是这个小团体毋庸置疑的掌舵人，我永远支持你。” 谢铭瑄鼻子有些发酸，即便她亲爹还活着，也说不出“我永远支持你”这种话。 —— 火吻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认真打量起自己被分配到的房间。西厢房是狭长的套间，从南至北依次分布着卧室、会客间、书房和盥洗室。 书房和会客间不大，装修也很简单，摆放了几张古典实木桌椅；卧室是面积最大的房间，摆了一张双人床、两个床头柜，床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墨宝，上书“娟好静秀”四个笔力遒劲的大字。右边墙角是一排红木衣柜，左边则是个休闲区，铺了块毛茸茸的象牙白地毯，上面放着张风格迥异的单人毛毛虫沙发、小边几和一组哑铃。 床品是灰蓝色的纯棉面料，上面放着整齐的一摞衣服。 火吻原本以为是谢铭瑄准备的肯定是些不穿的旧衣服，没想到都是新的，吊牌还在，而且都是她的尺码，甚至里面还有几件运动内衣和一包一次性内裤，竟是从里到外都有了。 第35章 她心下一暖，将衣服换好，站在穿衣镜前审视着自己。 被吹风机吹得柔软蓬松的长发披在肩膀上，藏蓝色短袖，军绿色冲锋衣，深灰色工装裤，没有任何搭配可言。在灾变之前，她一定不会买这样的衣服，但现在没什么比这身衣服更好的了，只有在末世里过得十分体面的幸存者，才可能穿上这一身专业的户外服。 衣服原不过是身外之物，可当它得体地穿在人身上时，却能让人平添几分从容。至少此刻，当火吻穿着这身舒适的户外服时，她心里的惊惧和惶恐终于渐渐消散。 吃晚饭时，火吻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仍被吓了一跳。 灾变已经发生一个多月，所有超市、菜场的生鲜蔬菜早已腐烂，可她居然在饭桌上看到了绿油油的蔬菜！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蔬菜和新鲜肉类了，这一个月来她几乎都是靠着面粉和罐头维生，此时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餐菜，即便心情仍旧忐忑，但口水疯狂分泌的生理反应却不受控制。 “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想吃西餐以后自己做吧，食材都在冰箱里，”谢铭瑄随意地将乘好的米饭递过来，“今天就先跟着我们吃吧！” 火吻呆愣愣接过米饭，没敢多问，只是愈发觉得眼前的人深不可测。 三人坐定后，冯叔取了瓶白酒出来，为三人一一斟满。 冯叔端起酒杯：“火吻是吧？” “是。”她赶紧跟着举起酒杯。 “不用紧张，瑄瑄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仓促之间，没什么好送你的，只能先聊备薄酒，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火吻连忙道谢，三人一起碰了杯，喝下这杯迎新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火吻才大着胆子问道：“冯叔，您平时不和瑄瑄一起出去收集物资吗？” “我跟着她出去，已经帮不上她什么忙了，说不得还得拖她的后腿，”冯叔笑了笑，“所以就搞搞后勤工作，在家把饭给她做好就行了。” 火吻积极道：“灾变前我是个厨师，可以帮您做饭。” 谢铭瑄“啧”了一声：“年轻力壮的火系异能者，在家做什么饭，跟我出去收集物资！” “噢……”火吻讪讪地低下了头。 —— 火吻的到来为谢冯二人单调的末日生活带来了不少烦恼和乐趣。起初她有点怕儿谢铭瑄，觉得对方浑身都是秘密，每日任劳任怨地跟着她去找物资。谢铭瑄在前面屠戮丧尸，她就跟在后面放火清理掉那些尸体，蹲在地上把烧出来的丧尸晶核一颗颗地捡起来，装进袋子，一起交给谢铭瑄。 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既然谢铭瑄说有用，她自然尽心尽力把这点小事儿完成好，以此证明自己虽然没少消耗物资，但还是有点价值的。 很快她就发现了谢铭瑄有空间的事情——主要对方也没想瞒着她，自然而然地把4米多长的柴油发电机变出来。 真是不可思议的能力，难怪她能在末世吃到绿色蔬菜！ 二人渐渐熟起来后，谢铭瑄才领教到火吻那令人又爱又恨的性情。她是个与谢铭瑄截然不同的女孩子，浪漫，开朗，爱说爱笑，甚至还有点儿爱作。 以前谢铭瑄收集物资都是以实用为主，在农贸市场之后，她陆续囤积了常用药品、医疗用品、净水器、滤水壶、加热器等等生存必需品，她甚至从警局里的丧尸身上扒下来几套防弹衣和手&枪。 但火吻常常有些让她理解不了的奇思妙想，她缠着谢铭瑄磨了好几天，想去洗劫巢市的一家高档商场。 谢铭瑄自己都没想到，她最后居然同意了！ 当天她们将商场里的丧尸清光，开始享受“扫货”的乐趣……谢铭瑄压根儿理解不了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过在火吻的再三鼓动下，最后从柜台里拿了只潜水表给自己戴上了，十分嫌弃道：“也就这个还有点儿用。” 火吻崇拜地看着她：“不愧是你啊瑄瑄，随便一拿就是最贵的！这块表在天灾前至少要七位数！” “疯了吧，七位数买这么个破玩意儿！”谢铭瑄难以置信。 天灾前谢家也算是小有资产，但她爸对她的叛逆很不满，成年后一毛零花钱都不带给她的，谢铭瑄好不容打工赚点辛苦钱，最后全买冷兵器了，压根儿没接触过奢侈品。 “就这还要排队配货呢，也不是有钱就能买着的。”火吻也从专柜里拿了块精致的女款手表给自己带上，“咱一人一块儿，再给冯叔带一块儿，这不白赚几百万吗！” “白赚几百万有什么好高兴的，钱现在和纸有什么区别？” “咱就当过回有钱人的瘾嘛！”火吻拽着谢铭瑄的衣袖一顿摇晃。 “行行行，你看上什么拿什么吧。”谢铭瑄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撇了撇嘴，“我给您拎包行吧？” “瑄瑄你真好！”火吻眨了眨眼，拿自己那一头卷曲的红发在谢铭瑄脖颈处蹭了蹭，“我回去一定好好练功！争取下次出来多杀丧尸！” “最好是。” 最后两人带着一堆奢侈品衣服、鞋子、包包、首饰，还有彩妆回了家。要不是在商场里发现了一间进口零食商店，拿到了不少糖果、巧克力、饼干、坚果、肉干、果干和罐头，谢铭瑄真觉得这一天毫无收获。 当然，火吻也有十分秀外慧中的时候。谢铭瑄手上的物资已足够充足，就算是加上火吻这位新成员，现有的物资供他们三人吃个七八年也不成问题，为了避免生病，天气不好的时候谢铭瑄从不外出搜寻。 第36章 她会在院子里练习刀法和异能，倚在主屋的贵妃榻上看她妈留给她的古籍，或是巡视家里的物资和储水，一一补充。每当这时火吻便也闲了下来，热心地接替了冯平做饭的工作，下厨烹饪一顿丰盛的西餐。她从前是专业的厨师，又自己在巢市开过饭店，所以清楚巢市人的口味，哪怕谢铭瑄和冯平这种对西餐无感的人都吃得赞不绝口。 生活便在这样的柴米油盐中过了下去，时间进入六月，巢市最难熬的酷暑如期而至。 气温飙升到将近四十度，人在白天的户外待着，不出一会儿就会中暑。谢铭瑄停止了每日物资搜集行程，三人整日在屋子里吹空调，冯平研究他的锻造技法，谢铭瑄看她的古籍，火吻天天研究怎么做点解暑甜品，倒是各有各的充实。 直到邓姐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第20章 第 20 章 晨练结束后，谢铭瑄在正房的软榻上盘膝而坐。双手中各握了一颗丧尸晶核，不多时，两颗晶核便失去了透亮的光泽，化作齑粉从紧握的拳头里流出。 谢铭瑄与意识海中的精神体一同缓缓挣开了双眼，晨练时消耗的异能已悉数被补齐。 前不久，她终于弄明白丧尸晶核的用处。一次心血来潮用精神体连通时，发现里面有着驳杂的能量。她尝试着汲取，惊喜地发现它与自己异能的力量是相通的，晶核能使消耗掉的异能快速恢复至巅峰期——只是没想到，这功效只对她一个人有用。 她分别让火吻和冯叔试过，他们能隐隐感受到晶核内部的能量，但无法吸收为己用。谢铭瑄想来想去，他们之间的区别，只有她是变异精神系异者能这一点了。 精神系异能确实很特殊，可她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异呢？ 谢铭瑄忽然想起，灾变发生时，曾有一缕灰青色旋风钻进了她的脑子里，疼得她差点崩溃。会是这个原因吗？ “瑄瑄，”火吻敲了敲门，撩开帘子，“邓姐来了！” 谢铭瑄点了点头，火吻便引着邓姐进了屋。 今日她的穿着打扮略有些奇怪，脸上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水，漏出来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惶。 “出什么事儿了？”谢铭瑄直接道。 邓姐在她对面的软榻上坐下，顾不上感叹谢家一大早就奢靡地开着空调，颤声道：“军区出事儿了……我需要一台发电机和两桶医用酒精。” “行，”谢铭瑄双目微敛，“你继续说吧。” 没想到谢铭瑄真有这些东西，邓姐喜出望外，咽了口唾沫，尽量条理地讲起了她得到的消息。 “军方一直没能解决幸存者们的用电问题，和你们一样，他们用光伏发电和柴油发电两种办法蓄电，可基地人太多，地方又小，仍旧是杯水车薪，军方选择优先保证他们自己人的用电需求，至于那些贫民区的幸存者，每天发点干粮也就打发了，毕竟末世里有口吃得就不错了。可进入六月后，连续高温之下，陆续有人脱水和中暑，现在医生和药品都是稀缺资源，生病的人根本得不到有效地治疗，很快便撒手人寰了……” “死个把人，军方应该还没放在眼里吧？” “是，如今这世道，除了死者家属，哪儿还有人把死人当成一回事儿，但死人的后果不仅仅是几条人命……没能及时处理的尸体在高温下变得腥臭无比……引发了瘟疫。贫民区的很多人都开始发热、咳嗽、最后浑身溃烂而死……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疾病，通过气溶胶和飞沫都可能传播，军方将之命名为尸腐病。” 谢铭瑄握紧双拳，已经预想到了这些人的命运。 “你接触过军方的人？” 邓姐点了点头，又赶紧解释道：“但军方早已和疫区隔离开了，他没有染病，我和他接触时也带着口罩，之后进行过全身消毒，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把口罩戴上，等我走后彻底把屋子消毒一次。” 谢铭瑄没客气，借着茶几抽屉的掩饰，从空间里拿出口罩戴上。 “军方高层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临时电台发布了招募医生的公告，但没几个人去应征，即便巢市真有幸存的传染病医生，人家躲都来不及。” 谢铭瑄看着邓姐，目光如炬：“军方的人是不是想跑？” “现在高层还没下决定，”邓姐表情踌躇，“瑄瑄，你手上物资应该够用一段时间，我只能和你说，最近别出门。” 谢铭瑄点了点头，话说至此处，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进屋把两桶酒精和一台小型汽油发电机准备好，谢铭瑄帮邓姐把东西一一搬上了车，想了想，又给了她一台短波对讲机。 “如果遇到难处，或者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以用这个联系我，不过我不一定随时都在监听，只能碰运气了。” 邓姐谢过她，匆匆离开了谢宅。 看着她的越野车消失在街角，谢铭瑄转身回去，将邓姐碰过的地方全部喷撒了一遍酒精。又与火吻、冯叔说好各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隔离观察几天。 三人都不是医生，现今对尸腐病也不甚了解，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索性一周后，三人的身体都没有出现不适，这才恢复了正常生活。 虽说物资充足，但谢铭瑄却愈发觉得重重危机，一次又一次地加大训练量，每天必将意识海中的异能耗得一干二净，再用丧尸晶核徐徐补充，和体能训练一样，不断探寻极限的过程中，异能也一日比一日浑厚精纯；她要求火吻和冯叔也必须保持每日的基础训练，确保三人的身体机能都维持在巅峰状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面临的挑战。 第37章 六月底的一个深夜里，短波对讲机里传来了邓姐久违的声音。 “瑄瑄，疫&情失控，军方决定连夜撤离，去一千公里外的金城基地，据说那里是目前最安全的幸存者基地，而巢市……即将沦为病毒和丧尸的乐园，我也准备跟着他们走了。” 还不到一个月，军方居然就做出了弃车保帅的决定。 “收到，”谢铭瑄顿了顿，情绪不由得低落，“一路顺风。” “你不走吗？” “暂时不走。” 邓姐的声音有些嘶哑：“瑄瑄，你是有本事的人，你还耗得起，可我耗不起了……我答应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军官，以军属的身份跟着他们撤离……我这辈子从不屑于依靠男人生活，如今却不得不这么做……”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际遇罢了，”谢铭瑄顿了顿，“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能屈能伸，无论什么境遇，你都有办法活得很好。相信去了金城也是一样的。” 邓姐心下微松，笑了笑道：“借你吉言。”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对了瑄瑄，这次军区的疫情，让他们发现了一样东西，或者说一件事情。” “什么？” “我们都知道，丧尸的脑子里有透明的晶核，但却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但他们在焚烧因尸腐病而死的患者时，发现人类脑子里也生了晶核。” “和丧尸一样的晶核吗？” “不，人类的晶核是彩色的，有红色，黄色，蓝色，绿色，棕色，根据判断，晶核的颜色是由异能属性决定的，但哪怕是生前没有异能的人，脑子里一样生有晶核，只是比异能者稍显暗淡罢了……最重要的是，只要彩色晶核和自己的异能属性一致，便可以用它恢复异能者消耗的异能。” 谢铭瑄沉默半晌，长叹道：“岂不是要人吃人了。” “这个消息还处于保密阶段，不过随着部队离开，病毒肆虐下，人越死越多，相信他们很快会发现……我不想做坏人，但我必须提醒你，人类晶核一定会是以后的硬通货，如果你之后打算来金城，最好囤积一些。” “我明白，”谢铭瑄躺在床上，呆呆看着正房古色古香的天花板，“谢谢你，邓姐。” 当晚谢铭瑄久久无法入眠，闭上眼睛，眼前便是军区几万条人命哀鸿遍野的模样。 她一时觉得，从一开始这些人就不应该去寻求军方的庇护，将自己的安全交在他人手上，又如何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一时又觉得，世如焚炉，人似柴薪1，并非人人都有龙牌空间这样的秘宝，也并非人人都有强悍的体力和异能，天灾之下，普通人根本没得选。 翌日。 早餐时，谢铭瑄说了邓姐传来的消息，询问火吻和冯叔的意见。 “即便病毒肆虐，但只要我们不出去搜集物资，暂时也威胁不到我们，不是吗？”火吻说着看了看谢铭瑄，“瑄，咱的物资够用吧？” “物资是够的，哪怕我们几年不出门也饿不死。” “那我就放心了，咱就这么待着呗，真去了金城，也不一定就安全啊，不说别的，路上就得走一千公里吧？” “一千公里是高速路的距离，但天灾之后，以自然尸变的概率来看，高速上一定发生了连环车祸，大概率是堵死了，”冯叔若有所思：“邓瑜英说金城是目前最安全的幸存者基地，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 火吻：“您别卖关子了，给我们讲讲呗！” 冯平抿了口咖啡，缓缓道：“金城没有巢市这么繁华，是座工业城市，但后来产业结构转型，走了文旅的路子，他们大手笔地复建了古代城池，包括这座边塞重镇十九米高的古代城墙。当时有很多争议，觉得金城政府在浪费钱建假文物，但现在看来，那蜿蜒几十里的古城墙，就是末世里抵御丧尸入侵最好的屏障。” “所以金城甚至不是个生存基地，”火吻惊呼，“它几乎还是一座城市！” “是，”冯叔笑了笑，“不过我也同意火吻的观点，无论金城再好，贸然过去，都不是明智之举。即便路程顺利，进入金城之后的生活条件，也不会比现在更好。如果巢市的情况继续恶化下去，我们不可避免要转移，但这应该是做好万全准备之后才考虑的事情。” “看来在是留是走这一点上，我们不谋而合了。”谢铭瑄笑了笑，将桌上最后一口三明治吞下，“我个人做了个决定，准备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就在隔壁。” 冯平和火吻异口同声：“为什么？” 谢铭瑄垂眸，半晌才道：“我打算去趟疫区。” 第21章 第 21 章 “为什么？” “那儿还有很多在挣扎的人，而我手上有不少药，也许他们能用得上。” 冯平脸色难看，破天荒道：“我不同意！” “上次从医院拿了些专业防护服，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出事儿的。” “军方都放弃了，你根本都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冒险啊，”火吻拽着她的胳膊，一脸要哭的表情，“你不是最讨厌烂好心了吗！” “这不是烂好心。”谢铭瑄笑了笑，将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我已经做了决定，不用劝了。” “即便防护做得再好，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有可能发生意外的！” “想过。”谢铭瑄平静道：“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能做的唯有‘尽人事’三个字，如果天命不在我，那我认了，可我接受不了没试过就放弃。” 第38章 “行，你有你自己的决定，我尊重！”冯平瞪着眼睛道：“我跟你一起去！” “冯叔，你这是干什么，”谢铭瑄叹了口气，“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我们再也承受不了失去了，往后死也得死一块儿，这不是你自己说得吗？” 火吻也在一旁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凑什么热闹呢！”谢铭瑄猛然转头，毫无征兆地对着火吻吼了一声。 她平时虽然习惯冷着一张脸，抓着火吻训练时更是严肃，但还真没发过脾气，一时吧火吻吓着了，缓缓低下头，发出轻微的啜泣声。 谢铭瑄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是脾气是发给冯叔看的，却让她受委屈了。 “我们没必要做无意义的事情，”谢铭瑄沉声道：“我用金系异能完全可以在无接触的情况下给他们送些物资，他们之中，大部分可能都没救了，但也许有些人会因为这一点点物资就活下来。如果我谢铭瑄今天没有这个能力，我绝不揽这瓷器活儿，但如今我伸伸手就能帮他们一把，我做不到心安理得躺在家里，假装不知道这个城市里有上万人正在等死。” “现在仅仅是疫区的问题吗？里面的人饿急了不会出去找吃得吗？尸腐病也许已经在全市蔓延了，没有人清楚具体情况！”冯平把头转过去不看她，梗着脖子道：“我没有你那么高尚的情操，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谢铭瑄心中一软，面上却是丝毫不让：“我出门就会把防护服穿好，全程不会接触任何人，回家之后也会严格消毒，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即便退一万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需要你们的照顾，所以你们不能跟我去。” 冯平不吭声了，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谢铭瑄。他看着她长大，原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但他真没想到她会一意孤行去干这种螳臂当车的事情。而自己甚至无法阻止她。 火吻小心翼翼道：“瑄，你带上我吧，疫区一定很有多尸体等着焚烧，你会需要我的。” 这其实是最好的选择，近两个月来，火吻每天被谢铭瑄抓着练习，异能越发浑厚，喷出火焰强度也有了长足的进步，瞬间就能将丧尸烧成焦炭。但谢铭瑄不喜欢让别人为自己的决定买单，即使疫区的人无法处理尸体，她也可以想别的办法。 然而冯叔却道：“让火吻跟你一起去吧，多个帮手，至少我能放心点。” 谢铭瑄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儿，冯叔一副做了天大让步的样子，火吻则一脸可怜巴巴，等着她宣判。 谢铭瑄踌躇片刻，最终点头同意。 —— 这是谢铭瑄第一次来军区，她和火吻穿着从头到脚包裹住身体的防护服，脸上带着口罩和护目镜，然而甫一下车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恶臭。 门口摆放着两块白色木板，上面用红色油漆分别写着“疫区”和“请勿靠近”。 透过巨大的黑色铁栅栏大门，她们看到了那臭味儿的来源——广场上堆放着堆成小山的尸体，数不清有多少人，像是被屠宰的动物，四肢从尸山中四仰八叉地溢出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隐隐能看到有溃烂的红疮，红黄相间的脓血黏糊糊地糊在身体表面，黑色的蚊虫围绕着那座尸山，啃噬着死人的血肉，形成一片浓浓的黑雾。 火吻干呕了两声，转过头去想吐，却被谢铭瑄拉住：“忍一忍，不能摘口罩，想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都是从文明时代过来的，看到这幅活地狱的场景，谁能忍得住，但火吻怕谢铭瑄直接让她回家，脑子里努力回想那天她们逛奢侈品店时的畅所欲为，硬生生忍了下去。 谢铭瑄站在两米开外，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路边警戒带上的钢管，那钢管凌空飞起，“嘭”的一声砸在了黑色的铁栅栏大门上。 巨大的声音惊得远处的蚊虫“嗡”得飞了起来，却没见到一个人影。 不会已经没有活人了吧？ 谢铭瑄控制着钢管，接连又砸了几下，才看到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自右侧的单元楼里走了出来。 那人举着手&枪，戒备地走到了大门后。离得近了，谢铭瑄才看清他的样子，来人一米八几，肩宽背阔，看上去孔武有力，只是腐烂的红疮从他左脸一直蔓延到勃颈处的衣服里，令他原本坚毅的面庞平添了几分狰狞。 “什么人？”他问。 “我叫谢铭瑄，天灾前是遵纪守法的巢市市民，现在是末日幸存者。” 听出对方是年轻女性，罗毅的警惕心微微放下，低声喝到：“看不到门口的警示吗，跑来这里干什么，赶紧离开！” “我想知道你们这里有医生吗？还有多少活人？” “不干你的事儿，快走！” “别紧张，”谢铭瑄叹了口气，“我手上恰好有些药品，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们。” 罗毅眼睛一亮，将手&枪别回了腰间：“什么药？” “退烧药、消炎药、维生素、酒精，或者你们还需要什么，我可以再想想办法。” “有、有多少？” “几箱子吧。” 谢铭瑄挥了挥手，身后的卡车里飘出了五个80x60cm的纸箱子，越过铁栅栏门，缓缓落在罗毅身侧。 他吓了一跳，不过转眼看清箱子下面垫着铁板，便想明白了：“金系异能者？” 看着对面的谢铭瑄点了点头，罗毅不禁大喜过望。 第39章 他也是金系异能者，所以很清楚，同时用异能托举五个这样的大箱子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一般的金系异能者能操控一件金属制品就不错了，即便是他，也顶多控制两三件金属制品。 虽然对面只有两个人，但实力却是出乎意料的强横——这意味着对方不是在说大话，她有能力杀进被丧尸包围的医院弄来物资！ 罗毅俯下身，撕开封口的胶带，里面整齐地码放着2000ml装的酒精，整整一个箱子都是！他赶忙又拆了另一个箱子，里面是满满的退烧药！真像她说得那样！ 饶是他一向心志坚毅，此刻也不禁手指颤抖，双眸湿润。这不光是药品，更是整个疫区的幸存者的命。只是……医药物资在末世是千金不换的东西，她就这样明晃晃地给他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解地看着被防护服从头到尾包裹住的女人：“你……想要什么？” 谢铭瑄笑了笑：“我想要你们活下去。” 他看不到她的脸，但此刻对方略带笑意的沉静双眸，隔着护目镜，就像地狱里的一束光，让罗毅重拾了希望。他眼眶里的泪水暮的涌了出来，赶忙用袖子擦掉，语无伦次道：“你等等……我去找医生来，他知道该怎么办……我们有医生，但他也生病了……你等等我好吗？” 谢铭瑄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罗毅快步跑回了单元楼，因为病痛而日益沉重的身体里，似乎凭空长出了无尽的力气来。 不多时，罗毅便扶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来，身后还跟着几名青壮年，只是无一例外，几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多多少少有着狰狞的红疮。 穿白大褂的男人显然就是罗毅说的医生，他看上去四十岁左右，面色苍白，双颊微微凹陷，瘦得脱了像。 他行至铁门前，先是拉开几个箱子看了看，感叹了声“太好了”，随即很快收敛了情绪，看向门口的谢火二人。 “哪位是谢小姐？” “我是。” “您好，我是巢市传染病医院的院长卞鸿德，我代表疫区所有的患者感谢您的仗义和慷慨，太感谢，太感谢了……”他泪眼婆娑地将手掌向身侧划了一下，“这位是巢市军区的罗毅中尉，他原本能跟着部队离开，但为了家人留在了疫区，他只是想保护我们，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您别介意。” 谢铭瑄笑了笑：“我理解。” 虽然情绪激动，但卞院长显然比罗中尉更善于交涉，言简意赅地向谢铭瑄说清了疫区的情况。 疫区现有幸存者九千余人，其中重症患者占大多数，约有六千人，他们基本陷入了昏迷，浑身溃烂，无力回天，卞院长已经将这部分人隔离了起来，虽然还剩一口气在，也不过是等死罢了。 现在还有机会挽救的是剩下的三千轻症患者。 谢铭瑄：“您还需要什么？” “我们对尸腐病知之甚少，除了消毒、退烧、消炎，其实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更多是依赖人本身的免疫力在战斗。所以我们更加迫切需要的是干净的水，蛋白质、脂肪、维生素等等营养物质，这些在天灾前其实随处可见，但如今想要得到，真是千难万难。” 卞院长叹了口气，瘦弱的身体佝偻起来，病痛日夜不休地折磨着他，作为唯一还活着的医生，他似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第22章 第 22 章 谢铭瑄心里不是滋味儿，虽然早已预料到了军方的选择，但亲眼看到这被他们遗弃的人间炼狱，仍旧对当权者生出了一股无言的愤慨。 周向明能在灾变后的第二天便组织起队伍全城掠夺物资，却处理不好几具贫民窟的尸体，酿成今时今日的大祸。说到底，无非是不在意罢了，这些平民百姓的死活，他压根儿没放在眼里。 谢铭瑄往远处空地上堆砌的尸山上看去，问道：“这些尸体为什么没焚烧？” “是应该尽快烧掉的，”卞院长无奈道：“疫区有几个火系异能者，之前都是靠他们焚烧的，但尸体越积越多，他们却一天比一天虚弱，根本积蓄不起能够焚烧尸体的异能。” 谢铭瑄转头看了火吻一眼，她点点头，上前一步道：“我是火系异能者，可以帮你们把这些先烧掉，方便打开门吗？” 听到对方竟是火系异能者，卞院长惊喜了一瞬，但神色很快便暗淡了下去：“军方为了防止我们跑出去，把门焊死了。” “啊？”火吻懵了，“这怎么办？” 把门焊死确实能防止他们出去传染别的幸存者，但这也直接宣告了他们的死刑。谢铭瑄心头沉重，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意识海中的金色女王自王座之上起身，伸手向前轻轻一点，建立起与面前铁门的精神链接。 谢铭瑄双拳在胸前相对，用力在虚空中一拉——将近五米高的大铁门晃了晃，门缝处被焊死的部分软化成了液态，变成铁水顺着门侧流了下来，大门就这样被她拉开了！ 疫区的几人面面相觑，金属异能者见过不少，但没见过能这么用得！别说是液化金属，就单单是控制五米高的铁门，也是闻所未闻！ 穿着防护服的二人却十分淡然，只见谢小姐对身旁的火系异能者叮嘱了句什么，那人闪身进了大门，小跑着往广场方向过去。 卞院长道：“谢小姐，尸体积累得太多，估计一时烧不完，你这位朋友需不需要火系晶核——哦，就是灾变后人类脑子里长出来的晶核，可以快速恢复异能。” 第40章 话还没说完，他身后已是火光冲天。 几人惊讶地回过头去，只见火吻双掌倾斜向前，半米粗的巨量火焰从她手掌处倾泻而出，橙红色的高温外焰轻易点燃了尸山，来不及飞走的蚊虫瞬间被燃烧焚化，发出诡异的烤肉香味儿，和尸臭混合在一起，差点让火吻没忍住吐在当场。 她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面前可怖的场景，将体内的异能全部灌注在双手间，一时间火光更胜，尸油燃烧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炸。 火系异能作为主流的战斗型异能，当然也有强弱之分。强者如军区司令周向明，挥手便能将丧尸烧成灰烬，弱者则常常被戏称为“人形打火机”，其火焰强度比打火机也强不到哪儿去，但眼前的年轻女人，比之周向明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卞院长和罗中尉对视一眼，心中无比震惊，这两人听声音甚是年轻，但异能却一个比一个强大逆天，巢市幸存者中竟有这样的高人，简直闻所未闻，真如怪物一般！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整座尸山便化作灰烬，黑灰色的骨灰中，有星星点点的彩色晶核藏匿其间。 卞院长赶忙道：“你们把这些晶核带走吧，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但你们有了这些晶核，会大大提高战力的！” 火吻看向谢铭瑄，见她点了点头，才卸下背后的背包，蹲下身，在骨灰里一颗一颗地刨晶核。 趁着刚才焚烧尸山的空当，谢铭瑄在空间里打包了些不扎眼的物资，此时借着卡车车厢的掩护，取出来给了卞院长他们。 二十箱矿泉水，十箱牛奶，十箱果汁，十箱真空包装的面包，五箱真空卤蛋，五箱真空牛肉，五箱真空鸡腿，五箱香肠，五箱灌装八宝粥，三箱挂面，两箱泡面，两袋大米，两袋面粉，一袋绿豆，一箱压缩饼干，一箱油盐酱醋，另有些虾皮、木耳、香菇、干贝之类的干货。 “暂时只有这些，三千人吃，估计是不够的，之后我会再想办法，”谢铭瑄又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短波对讲机递过去，“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用这个联系，如果恰好我没听到，就多发几次。” 卞院长看着堆了满地的物资，嘴唇微张，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太久了。从灾变之后，这里的饥民们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一开始卞院长在军区担任军医，那时他尚能在部队食堂吃到些正常的肉食、米饭和面条。自从患病被关进了原先属于平民区的疫区，军方每天只给他们发一块儿杂面饼或者一小包炒面粉，根本吃不到任何有营养的东西。可眼前的这些，即便在灾变前也说得上丰盛了，虽说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吃饱，但把那些肉类煮进粥里，便能让所有人都补充到蛋白质。还有绿豆，煮成绿豆汤，就是缓解暑热的好东西…… “我们……活了……” “请尽量活下来，尤其是您，”谢铭瑄目光如炬，“您活着，他们才有希望活。” “这些物资您自己留着，往后怕是不用再为食物发愁，可您却把它们送来给我们这些将死之人……”卞院长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卞鸿德必竭尽所能救治疫区的幸存者，不让您的苦心白费！” “您别这样！”谢铭瑄吓了一跳，这院长也就比她爸小几岁，跪在她面前像什么话，“天灾之下，你我其实是一样的，尽力而为，求个无愧于心罢了。” 又对罗毅道：“还不快扶卞院长起来！” 待罗毅将颤颤巍巍地卞院长扶起来，火吻那边也打扫完战场，装着满满一大包晶核出来。 谢铭瑄目光在几人面前逡巡一圈，沉声道：“为了防止疫情外扩，我得重新将大门封住，但之后我还会过来送物资的，直到疫情彻底被控制住。” 几人对视一眼，重重点了点头。 直到目送谢铭瑄和火吻驱车离开，几人才搬着物资往库房走去，想到终于要有吃了了，几个年轻小伙子兴奋地边走边聊着天。 “谢小姐和军痞子们都封了我们的门，可我恨毒了那些军痞子，但却觉得谢小姐做得没错。” “谢小姐给了我们这么多物资，还有肉呢！那些军痞子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 “军爷们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哪管得了我们的死活！” “就是！谢小姐是异能了得，但那些军爷们难道没有物资吗？他们一卡车、一卡车地，全拉走了，要我们在这里等死！” “真希望灾变之后，我跟着的是谢小姐，而不是那些军痞子！要不是他们，我们何至于如今落得这般模样！” —— 因为冯平不允许她们搬出去，表示自己可以个把月不出房门，他醉心锻造，压根没有出门需求，所以谢铭瑄和火吻当天还是回了谢家四合院。 今天谢铭瑄送出去了大量的物资，虽不至于让她的空间储备伤筋动骨，但为了供给这些人到痊愈，从明天起她得继续外出搜集。 原先认为足够的米、面、油、药品、燃气等等东西都需要补充，然而大型超市被军方扫荡过，便利店之类的小型商店又几乎被民间幸存者小团体洗劫一空，谢铭瑄和火吻只能挑些不知名的小型商超下手，顶着酷暑的气温鲸吞巢市的剩余物资，时不时送去疫区，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之下，纵使是谢铭瑄这般心志坚毅之人，也不免心浮气躁，但火吻却是个奇人。 第41章 一日她们路过商场的家装区，火吻看上了里面的梳妆台和收纳柜，缠着谢铭瑄给她带回去。 谢铭瑄不解：“现在每天穿着防护服，又不可能化妆，要梳妆台干什么？” 火吻掰着手指道：“以后可以化啊，上次从商店拿了好多彩妆和包包，我都没地方放！” 谢铭瑄叹了口气，她不服别的，就服火吻这个心态，挥手将梳妆台和收纳柜收进了空间。 火吻开心地在她身后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 —— 转眼就是七月，气温又爬升了几度。疫区的死亡人数节节攀升，有的人死于尸腐病，有的人死于热射病。谢铭瑄送了两台柴油发电机和太阳能板过去，希望能维持空调的运转，但作用有限，仍是没能遏制住死亡率。 这是最凶险的一个月，甚至罗毅中尉这样身体素质强健的人，都陷入重症，濒临死亡，卞院长透支异能才将他拉了回来。 说起卞院长的异能，谢铭瑄有幸旁观过一次，不禁啧啧称奇，他的存在是疫区能撑到现在的关键。 他是木系异能者，但与谢铭瑄以往见过催生草木的木系异能者不同，他管自己的异能叫“生生不息”，竟能像催生草木一般，催生人体内的细胞，修复坏死的肌肉和骨骼，可以说只要他的异能够用，受再重的伤都能被他治好。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截至七月底，疫区仅剩下重症患者200余人，轻症患者900余人。短短一个月，将近8000人死于非命。 直到八月初，才传来了第一则好消息：在卞院长的努力下，疫区终于开始出现痊愈的患者。 这意味着尸腐病并非不治之症，这场劫难终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第23章 第 23 章 八月中旬，疫区的死亡率终于降了下来，大量罹患尸腐病的幸存者开始好转，火吻不再需要时常去帮他们焚烧尸体。 然而游荡在巢市的丧尸，却像闻着健康人类的味儿似的，开始冲击疫区的大门，将五米多高的铁栅栏门挤得变形。即便有罗中尉这样实战经验丰富的军官带领，失去了武装部队的庇护，虚弱的幸存者们终究没有足够的能力抗衡成千上万的丧尸大军。 谢铭瑄和火吻驰援了几次，帮助他们暂时解决了被包围的困境，但遏制不住丧尸对此地浓厚的兴趣。她不明白那些没有神志的丧尸为什么一窝蜂地挤到了这里，疫区一位生物学家肖文瑞为她解答了疑惑。 “其实在军队撤走前，这里就已经岌岌可危，每天都有大量的丧尸围攻，但那时部队的人会清理丧尸，所以基地尚能勉强维持。我们猜测，丧尸大脑萎缩成一个小团，失去了神志后，它们靠简单的本能活动——也就是对健康人类血肉的无尽食欲。打个比方，每个人都像是一块磁铁，聚在一起会形成巨大的吸力，而丧尸就像小铁片，永远被磁铁吸引，且优先被磁场更大的磁铁吸引。” “难道说，合则死，分则生？”谢铭瑄立刻又否定了自己，“即便不说疫区尚有大量未康复的患者，巢市的大宗物资已经被军方掠夺一空，剩下那些风险稍低的地方也被幸存者小团体们翻了个七七八八。现在让疫区的人分散，只能是九死一生。” 灾变前，巢市有两千万人口，那它现在就有将近两千万丧尸。在没有大型防御工事的情况下，普通幸存者几乎没有活路。 似乎摆在这些疫区幸存者面前的，只有一条活路——金城。 对于迁移的事情，巢市驻军商讨了不下数十次，罗中尉尚未感染时，参加过前期的几次研讨会，当时这是军方的最高机密，但此时罗毅被留在巢市等死，自是将这所谓的最高机密抖了出来。 灾变之后，无数强大的异能者们纷纷涌现，其中金、火两系异能者因其强大的破坏力，成为了正面灭杀丧尸的主力，但在这么多异能者中，最为神秘和稀少的，当属变异的风系异能者。 巢市驻军，两万多幸存者，也只有十来个风系异能者。其中最为强大的，是周司令的儿子，周如海。他的两项能力都极为逆天，一是风刃，化风为刃，无须任何兵器，便可杀人于无形；二是御空，利用风力将自身送至空中，在复杂地形中快速移动，类似于武侠片中的轻功。 借助这些来去如风的异能者，军方在极短时间内获取了全国幸存者基地的大致情报。现如今规模较大的生存基地，共计四处。分别是东边的金城基地、西边的古蜀基地、北边的塞北基地以及南边的滨城基地。其中古蜀与金城是离巢市最近的两处生存基地，但入蜀的几条道路已经全部堵死，而金城又号称是目前最安全的幸存者基地，所以它无疑是巢市幸存者最好的选择。 当然，也有不少人想去滨城，毕竟那里临海，气候温润，物产丰富，路程也比金城远不到哪儿去。但滨城地势平坦，又没什么有效的防御工事，安全性上终究差了很多，最终周大司令拍板儿决定，大军开拔，直指金城。 —— 2023年8月23日，处暑。 天地乾坤始渐肃，鹰隼捕鸟稷乃登。1出了三伏天，气温终于从40度降下来，维持在38度左右。 谢铭瑄一身轻便户外服，两柄斩马&刀交叉悬于身后，缓步行至军区大门前——这还是军区幸存者们第一次见到她不穿防护服的样子，不禁齐齐发出“啊”的一声感叹。 第42章 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感叹什么，是为这位神通广大的女英雄竟这般年轻貌美而感叹，还是惊讶于这么厉害的人，竟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肉体凡胎。 意识海中的金色女王自王座之上起身，隔空拉动面前被她亲手封死的铁门，伴随着连接部分的金属液化，这座被封禁数月的鬼蜮终于重见天日。 十几个幸存者一涌而出，将门口写着“疫区”和“请勿靠近”的木板砸碎——最后一名尸腐病患者恢复了健康，他们终于战胜了这场曾被认为不可战胜的疫情。 可惜没有人笑得出来，从六月初尸腐病出现到八月底结束，短短两个月时间，军区基地数万平民化作尘埃。到如今，曾经浩浩荡荡的巢市军区，仅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五百余人。 随着病毒消失，他们身上的红疮开始愈合，但留下了永久的疤痕。丑陋的红疤会永远提醒着疫区的幸存者们，他们在这次浩劫中失去的一切。 人群中陆续发出低声的啜泣，罗毅站在谢铭瑄面前，缓缓将军帽摘下，忽而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再造之恩，罗毅永世不忘！” 人群之中静默了一瞬，很快他身后的五百多幸存者便跟着齐齐跪了下来。 “再造之恩，卞鸿德永世不忘！” “再造之恩，肖文瑞永世不忘！” “再造之恩，薛曼珠永世不忘！” …… 他们衣衫褴褛，浑身红疤，但眼中熊熊忠悃之心却似薪火一般，点燃谢铭瑄平静的内心。 意识海中的金色女王凌空而立，她脚下是数百个渴望效忠的蓝色光点，这些精神体主动地将控制权向金色女王递上。 汹涌而来的信仰之力令谢铭瑄的精神体变得从未有过的凝实和强大，无尽的力量让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而王座之下的普罗大众，只能任她与求与予，再无反抗之力。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吗？权利的快感充斥在她的每一根血管里，像世上最甘甜的美酒，令人飘飘欲仙，难以抗拒。 同为精神异能者，周向明统帅军队，执掌基地时，便是这种感觉吗？ 谢铭瑄用力捏紧拳头，双目圆睁，强迫自己从意识海中的飘飘然中醒来。 “都站起来！”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因众人刚与她建立了精神联系，所以这一声低喝显得无比清晰，振聋发聩。 众人陆续站了起来。 “我帮你们送物资，杀丧尸，你们谢我，我受了原也无妨，”谢铭瑄大声道：“但我更希望你们感谢勠力同心，相濡相呴的彼此，感谢无论再艰难困苦也不曾放弃的自己，永远不要忘记你们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灾变后炼狱般的生活一一浮现在眼前。有的人失去了父母，有的人失去了爱人，有的人失去了孩子……同伴的尸体化作无情烈火，将曾经幼稚与懦弱的自我燃烧殆尽，此刻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不屈的灵魂，都是从地狱的尸山火海中爬出来的，他们的心掰开，比任何人都苦，但他们对生的渴望，也是任何群体都比不了的！ “往后再有人想轻易决定你们的命运，你们便要让他知道，有些人是杀不死的，你们是从阎罗手中逃出命来的人，老天杀不死，同族更杀不死！” 有些人是杀不死的！ 众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谢铭瑄，眼眶湿润，神情坚毅。 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杀死他们！ 后来这同生死，共患难的五百多个命运共同体，经历了化零为整，也曾化整为零，无论在何处，他们都是一柄无坚不摧、令人胆寒心惊的利刃。 他们自称为，不死者。 然而无论他们之后建立过如何辉煌的战绩，如今，他们仍旧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丧尸时不时地围攻便足以让他们承受灭顶之灾。 经过多次讨论，卞院长终于做出了整体迁移金城的决定。 对于一支缺少战力的队伍，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谢铭瑄和火吻、罗毅以及精挑细选的数十名青壮年一起前往满是丧尸的汽车站，从里面开出了十来辆大巴，解决了代步工具的问题。 搜集口粮前，罗毅找谢铭瑄谈了一次，表示他们不可能永远活在她的庇护之下，终究要自己面对这个世界。 于是谢铭瑄不再跟着他们外出搜集，转而在基地训练起了那帮幸存者。即便武学不是一日之功，但能多学一点，危急之时便多一分自保的能力。 “都说如今是异能者的天下，但我并不认同。虽说异能者控制自然元素，确有诡异莫测之处，但那些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的异能者终究是少数，大部分异能者的能量十分有限，比普通人强不到哪儿去。我敢说，一个训练有素的普通人，照样能斩杀无数丧尸，甚至能战胜异能者，你们信不信？” 台下众人异口同声：“信！” 谢铭瑄微微一笑：“信就跟我练！” 她将身后漂浮的破空拎在手里，站在高台上演示自己烂熟于心的《辛酉刀法》，持刀式、藏刀式、拔刀式、对刀式2…… 台下的老弱妇孺握着树枝或木棍，跟着她的动作比划，虽不像曾经她在武术学校任教时看到的那般整齐划一，但都格外认真。 他们眼中有信仰的光。 第24章 第 24 章 2023年9月2日，周六，天有微风。 第43章 清晨雾气朦胧，晨练过后，谢铭瑄冲了个澡，携冯平、火吻去给军区的532名幸存者送行。车刚开到百米外，便见隐约看到干瘪的丧尸身影攒动。 谢铭瑄已习以为常，低叹道：“丧尸潮最近日日来光顾，连今天都不例外。” “你该庆幸这只是数千丧尸的小型丧尸潮，还在我们能解决的范围内，”冯平面露忧虑，“他们在这个时候离开，避免了今后更大的祸患。” “您认为我们也应该尽快离开吗？” “三五人的小队暂时安全，”冯平想了想，“我们修整一段时间吧，最近你和火吻都太累了。” 谢铭瑄点了点头，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两柄三米多的斩马&刀紧随其后，交叉悬于身后，显得威严而神秘。 火吻也紧跟着她跳下去，她今天穿了条绿裙子，手持一柄弯曲的藤蔓剑，愈发衬得她雪肤红唇，不可方物，全然不像是末世中的女人，倒像是文明时代拍摄杂志封面的模特儿。 冯平也亮出了久不见血的两柄苗刀，他虽然几个月没出门搜集，但每日的例行训练确是没断过的，此时身姿魁梧，体能状态与灾变之初，已不可同日而语。 原本挤压着军区大门的丧尸们纷纷回头，伸着狰狞的双手，向着三人扑来。 谢铭瑄双手举起，向前一挥，两柄斩马&刀凌空出鞘，露出幽深的水波纹刀刃。她双手握拳，用力推出，双刀呈剪刀状在面前交叉，快速向前飞去——前方十来米处的丧尸头颅皆尽被她整齐地切下，失去头颅的身体依靠惯性继续向前挪动了半米，随后齐齐倒下。 火吻站于谢铭瑄右侧，两人身体呈60度夹角，她伸出左手调动异能，将近半米粗的火柱自手掌发出，前面四五米的方向烧成一片火海，丧尸顷刻间化作焦炭。时不时有漏网之鱼，她便用右手中紧握的藤蔓剑一刀切断丧尸的喉管。 冯平立于谢铭瑄左侧，两把苗刀舞得密不透风，结合金系异能，时不时让武器脱手，在稍远处转个扇形回来，杀丧尸的效率倒也不低。 三人用后背围合成一个三角形，以谢铭瑄为主，两侧为辅，在兼顾安全的同时，像个战争机器一般快速收割着丧尸的人头。 铁门内站着一圈用钢管隔着栅栏门捅丧尸脑袋的幸存者，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三人杀丧尸的情景，却每一次都震撼于这个三人小队恐怖实力。 虽是三人，可抵千军万马。 似是受到鼓舞，铁门内的幸存者也加快速度，一个个捅爆丧尸的脑袋。 双方夹击下，不过半个小时，数千丧尸便被他们消灭殆尽。火吻捏碎了一块红色晶核，挥手间，大片的丧尸尸体陷入熊熊烈火。不多时，尸体燃烧殆尽，只剩下满地灰烬，镶嵌着透明的晶核。 门内的幸存者们急忙打开门，出来蹲在地上帮忙捡晶核。这些透明晶核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但谢铭瑄说她需要，他们便也不问缘由，每次丧尸潮后都收集起来，清洗干净后装在袋子里送给她。 谢铭瑄挥了挥手，从卡车车厢里取了几箱东西堆放在空地上。 罗毅忙摆手道：“谢小姐，我们不能再要您的东西了！” 谢铭瑄控制着破空将箱子挑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不要？” 罗毅低头一看，箱内冷光一闪，竟是满满一箱子冷兵器！ 自四月上旬，冯叔便一直在改进锻造工艺，迄今为止已打造出了三百多柄各类刀剑，练习之做虽说不上鬼斧神工，但对于一直拿木棍练习的这些军区的幸存者们来说，这几乎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有了这些冷兵器武装，此番金城之行便有了倚仗，真是一件难以拒绝的礼物。 罗毅尴尬地笑笑，随后整肃表情：“这份礼物我代表基地的幸存者们收下了，我们的命是谢小姐救的，今后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基地532名幸存者，但凭谢小姐驱驰！” 谢铭瑄微笑看着他：“还真有一件事情要罗中尉来做。” “您说！” “带领这532名幸存者平安到达金城，尽量别漏下任何一个人。” 罗毅愣了愣，对着谢铭瑄郑重敬了个军礼：“必不辱使命！”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挤到谢铭瑄面前，殷勤地将清洗好的一大袋子透明晶核递给她。 “薛曼珠？对吗？”她笑了笑接过来，“谢谢你。” “对，对，”女人惊喜道：“您记得我的名字？” “当然，你刀法学得不错，我印象很深。”谢铭瑄转头对罗毅道，“记得给她一柄苗刀。” 罗毅点头，默默记下了她的吩咐。 薛曼珠眼眶湿润，“我真希望能继续跟着您学习……我会想您的！” “我也会想你们。” 一堆人闹哄哄地话别，谢铭瑄却感觉到有人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转头一看，是个皮肤白皙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头发有些微卷。 肖文瑞，基地幸存的生物学家，据说灾变前是巢市生物科学届有名的青年才俊。 “谢小姐，我有些话想跟您说！” 谢铭瑄有些疑惑，但还是从人群中抽身离开，走到稍远处问道：“什么事儿？” 对方十分踌躇：“我不清楚自己的判断是对是错，但我必须提醒您，小心动物。” “动物？” 谢铭瑄这才猛然想起，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动物了。巢市碧空万里，却连只麻雀都没有。 第44章 “对，”肖文瑞道，“灾变之后，动物已经远离城市很久了，这绝对不正常……我认为动物和人一样，也发生了变异。” “它们难道也变成丧尸了吗？” 肖文瑞摇了摇头：“它们与人类的进化方向是不同的，但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始终没机会去好好研究，所以无法下定论。” “这事儿我记下了，谢谢你。”谢铭瑄看着他顿了顿，“相信去了金城，你会有机会去研究这些的。” “但愿如此！”肖文瑞郑重道，“感谢您为我们做得一切，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在金城再见。” “会的。” 话音刚落，谢铭瑄又被卞院长拉走，罗毅抱着一大箱彩色晶核放在她面前。 卞院长道：“这些是这几个月来焚烧疫区尸体得到的晶核，请您一定要收下！” “这怎么行？”谢铭瑄忙道：“这东西在金城也用得上，之前已经给了我不少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您放心吧，我们自己留了一些，够用的。”卞院长诚恳道，“受谢小姐大恩，我们没什么能给您的，只这一点同族的晶核，您就收下吧！” 谢铭瑄原是不需要彩色晶核的，但火吻和冯平日后总会用到，推辞几番无果后，她也就收下了。 幸存者们依依不舍，然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趁着云开雾散，日头大好，浩浩汤汤的十几辆大巴车驶离了巢市。 自尸腐病危机解除后，军区五百多幸存者在丧尸围攻中，艰难地筹措着离开的物资。时至九月，千里之行，终于始于足下。 —— 伴随着军区幸存者的离开，谢铭瑄和火吻、冯平三人在提心吊胆两个月后，生活终于归于平静。 谢宅小小的四方院落里，冯平摆了桌家宴，庆祝他们平安度过尸腐病危机，三人喝得酩酊大醉。 火吻抱着谢铭瑄哭得像个孩子，一会儿说如果自己没有遇到她，她肯定就像那些被焚烧的尸体一般，死在病毒肆虐中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人命如此轻贱？ 谢铭瑄忘记自己说了什么醉话，只记得冯叔打着酒嗝对她说：“瑄瑄，你是对的。” 这句话让她觉得很满足。就像是很多年以来，未曾在谢茂典那里获得过的认同感被代偿了，她心里那股莫名憋着的气，似乎不知不觉地散掉了。 她不想再证明什么了，只想过自己的人生。 经此一役，火吻也成熟了不少，她明明天赋上佳，但往日谢铭瑄让她训练异能，总是想着法儿地躲懒，如今倒是每日乖乖将异能耗尽，再用红色晶核补充，如是反复，进步飞快。 军区基地的幸存者走之前，谢铭瑄将冯平这段时间锻造的刀剑全送了，冯大师面上点了头，心里却是十分心疼的，在锻造室里闭关了几周，锻打了上百柄刀剑压箱底，这才心安。 至于谢铭瑄，她的生活一如既往，练《谢家刀法》，精进异能，看书，规律的不像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唯一的改变大概是，她开始喜欢看那些母亲留给她的古籍，曾经觉得看不懂的《道德经》、《论语》、《孙子兵法》等，如今因生活简单，有大量的闲暇时间，倒也看得进去了。 水电自由，吃喝无忧的平静的生活过得很快，时间一晃，日历便翻过九月。今年巢市的气温降得很快，至十月末，气温已到了个位数。 2023年11月13日，伴随着猛烈地寒潮，安逸的巢市南郊区终于开始沦陷。 第25章 第 25 章 灾变前，巢市东部是金融中心，最繁华，人流量也最为密集；北部次之；西部是老城区，现已逐步凋零；南部被称为南郊，也叫新城区，近些年才发展起来，商业体较少，地广人稀，土地以住宅用地为主。 这也是谢铭瑄迟迟没下定决心前往金城的原因，谢宅位于巢市南郊，又是独门独户的四合院，周围游荡的丧尸不多，在灾变后是处十分安逸的居所。 她原先对住的地方并不上心，觉得有处睡觉的地方就行，但这半年来，他们三人对谢家四合院做了种种改造。 冯平将东厢打造成了他的卧室、工作室和作品展示间。之前因为尸腐病肆虐，三人彼此隔离时，谢铭瑄还在他房间里放了电磁炉和冰箱，这倒方便了他专心锻造，有时研究得入迷，连吃饭都在自己房间解决了。 当然，作为一个天命之年的半大老头儿，他是这个家里唯一对院子里的花池感兴趣的人——冯平将原先谢茂典种植的竹子和梅花都砍掉，换了小葱、辣椒、番茄、生菜和草莓种子栽种下去，誓要在末世种出个家庭菜园来。 火吻每天只对两件事感兴趣，打扮和做饭。西厢房原先的书房已经被她改成了衣帽间，塞满了奢侈品衣物。卧室也被放上了她软磨硬泡求谢铭瑄带回来的梳妆台，台面上用收纳盒琳琅满目地码放着口红、眼影之类的彩妆——她每天会在这里花费大量的时间，然后化着精致的妆容去做饭。 欣赏她那出众美貌的，除了谢铭瑄和冯叔就剩街上的丧尸了。谢铭瑄完全想不通花时间打扮的意义，但她乐此不疲。 冯平作为三人中起得最早的，承包了家里的早餐工作，而火吻一般负责中餐、下午茶和晚餐三顿饭，其中下午茶是她强烈要求吃的。冯平坚决拒绝了这顿加餐，于是她只能去烦谢铭瑄，端着自己研究的小甜点，邀请她品尝，顺便给出改进意见。 第45章 有一天她甚至连着端了四五趟去正房，谢铭瑄再好的胃口也吃不下了，木着一张脸看她：“你以为自己在喂猪吗？” “瑄瑄！”火吻捶桌，“你怎么说自己是猪啊！” 谢铭瑄气得咬牙。 不过她本人的住所也做出了种种调整。从原先的西厢房搬出，住进谢茂典曾经住的正房，将卧室也设在了正房的东耳房里。原因无它，只是以前谢茂典曾说她是女孩儿，不能住东边，只能住西厢。于是她便习惯性地和已故的父亲唱起了反调。 这种感觉竟十分亲切，似乎自从谢茂典去世，不知不觉成为团队的决策者后，她变得沉稳了不少，曾经的叛逆和鲁莽，都被埋葬在灾变之前了，但是那个叛逆的她，也会偶尔冒出来，提醒她自己曾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曾觉得这座四方院落是谢茂典对她的束缚，事事处处透着老派的规矩，但如今却越来越喜欢这里了。 喜欢和冯叔、火吻在餐厅吃饭，喜欢在院子的空地里练功，喜欢倚在软塌上看书。火吻聒噪，冯叔理性，他们让谢铭瑄觉得，这般与世隔绝的日子，竟也丝毫不会寂寞。 可人生似乎总是无常，当你开始喜欢上一样东西时，往往便是你不得不放手的时候。 —— 11月13日清晨，谢铭瑄一睁眼，鼻尖是浓重的腥臭味儿，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嘶吼声。 燕安怠惰太久，她竟睡得这样沉！ 谢铭瑄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用院子角落武器架上的几柄砍刀在空中垫了几下，跃上了倒座房的悬山顶。 她极目远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晨光熹微，入眼处尽是黑压压的丧尸！ 自从有了龙牌空间，为了随时随地拿取方便，谢铭瑄便将自己惯用的几件武器放在空间里，方便随时取用。此时自是顺手拿出两柄惯用的斩马&刀，用力向前扔出——双刀排列成剪刀状，斜飞了十来米，将路径上的丧尸尽皆剪成了两半！ 这是她结合《谢家刀法》和金系异能自创的招式，是目前杀伤面积最大的一招，谢铭瑄将之命名为，巨剪杀。 这招她在驰援军区基地时曾用过数次，每次都有立竿见影的威力，然而此刻丧尸的密度显然已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她一招刚剪下去，四周的丧尸立刻补了上来，刚刚打开的缺口又合上了。 谢铭瑄面色凝重，收回双刀，跃下了房顶。 她拍了拍西厢房门，将迷迷糊糊的火吻叫醒。 居高临下，对付这样密集的丧尸群，火系异能更能发挥奇效。 火吻穿着件吊带睡裙，揉着眼睛问怎么了。 “还问？”谢铭瑄赶紧帮她套了件保暖的长款抓绒外套，“你听外面什么声音？” “丧尸？”火吻愣了愣，这才清醒过来，“不会吧？” “不然呢？” 火吻讪讪地穿好鞋子，跟着她走出房门。 谢铭瑄揽住她的腰，凌空点了两下砍刀借力，再次跃上了倒座房的屋顶。 火吻还没反应过来，就站在了陡峭的悬山顶上，重心不稳，差点顺着屋顶滑下去。 “小心点！”谢铭瑄赶紧扶住她。 平时让她好好练下盘功夫，非要躲懒，关键时候连站都站不稳。 火吻低头一看，黑压压的丧尸仿佛就在她脚下，腿更软了。 “瑄，我……我恐高……” “赶紧干活儿，”谢铭瑄板起脸道：“不然就下去喂丧尸！” 火吻紧紧搂着谢铭瑄的脖子，用力咽了口唾沫，看也不看地伸出手来，对着屋檐下的方向放出一阵橙红色的火焰。 倒座房下瞬间陷入一片火海，火焰中的丧尸不过几秒便被烧成了焦炭，天干物燥之下，火势并未止熄，还在继续蔓延。周围的丧尸陆续被点燃，淹没在火海里。 谢铭瑄满意一笑，就见火吻正把脸埋在她脖颈处，浑身抖如筛糠。 “看你那点儿出息，异能都白瞎了！” “呜呜呜我真的恐高！” “……” 火吻窝囊起来就像缩进壳里的乌龟，任别人怎么刺激都不出来，而且这人现在认准了谢铭瑄不会真把她怎么样，半点没有刚来时候的小心翼翼，怂得心安理得。 谢铭瑄只好抱着这个怂货辗转在倒座房、东西厢房和正房屋顶上灭杀丧尸，需要放异能时候，捏着她的手腕说声“放”，她闭着眼睛，手心便是一阵烈焰喷出。 谢铭瑄觉得自己仿佛抱了个人形喷火&枪。 两人在房顶上一番折腾，把睡梦中的冯平吵醒了，他走到院内，看着谢铭瑄抱着火吻在房顶上窜来窜去。 不过以他的智商，自然不会像火吻那般没有没脑地问怎么了，直接问道：“瑄瑄，外面有多少丧尸？” 谢铭瑄正操控着双刀施展巨剪杀，闻言回头道：“可能是几千只，也可能上万了。” 冯平想架梯子上去帮她们，但被谢铭瑄拒绝了。 房顶离地面少说有五六米，冯平虽是金系异能者，但他并不善于武器操纵，在这个距离很难形成有效的杀伤，上来也没什么用。 “院墙和大门都做过加固处理，它们暂时进不来，我俩慢慢杀就行……您没事儿做点吃的吧，我饿了。” 冯平：“……” 行呗，数万丧尸围剿，两个年轻小姑娘奋力杀敌，他一大老爷们儿在厨房做饭。 第46章 冯平觉得他们这个小团队的分工略显魔幻。 但还是去做了，毕竟孩子说饿了。 谢铭瑄和火吻在屋顶上不计成本地释放异能，耗空就用晶核补充，奋战了三个多小时，捏碎了七八颗晶核，才堪堪将大部分丧尸清掉。 火吻不知是异能使用过度，还是恐高吓得，脸色发白，直冒虚汗。 眼看就剩收尾工作，谢铭瑄大发慈悲地将她送下去，自己则再次跃上屋顶，控制着四根峨眉刺刺穿一只只丧尸的头颅，清理最后的残兵败将。 将丧尸潮彻底消灭后，火吻打开门，挥手将剩余的尸体全部燃烧殆尽。三人把谢铭瑄要用的晶核捡回来，这才算是打扫完战场。 冯平将昨晚剩的米饭混着香菇、鸡蛋、香肠、玉米炒了，撒了点盐和黑胡椒，大米粒粒分明，泛着油光，看着十分诱人。他特地给火吻煎了几片她爱吃的培根，又弄了碗牛肉羹，热气腾腾。 谢铭瑄一口气将蛋炒饭扒拉了一整碗下肚，又把盛好的牛肉羹喝了，这才缓过酣战一早上的饥肠辘辘。 放下碗筷，她的眼神在餐桌上的二人身上游弋了一圈，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开口道：“准备去金城吧。” 火吻手一抖，扎起的培根又掉回了盘子里：“啊？” “今天早上的事儿，绝不是偶然。”她在吃饭时已经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根据肖文瑞的那套丧尸磁铁论，我猜巢市东部应该没有活人了，所以挤在那边丧尸们开始转移，或是向西边的老城区，或是向南边的新城区。就连我们这样三人规模的小队都能吸引到丧尸潮，可想而知，巢市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什么程度了。” “真要离开吗？不能不走吗？”火吻皱着眉，看样子是不大情愿。 “今天是一万丧尸，明天就可能是两万、三万甚至是十万，早走一天便多一分安全，我们不能因为习惯，就一直留在原地。”冯平长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走？我准备些路上吃的东西。” 谢铭瑄：“后天。” 第26章 第 26 章 谢宅厨房的岛台上，冯平和火吻一左一右站着。 冯平在竹席上垫着张防油纸，铺上紫米、肉松、咸蛋黄、黄瓜丝，挤上层沙拉酱，然后裹着竹席卷紧，一个饭团便卷好了。整齐地码放进藤编的篮筐里，渐渐堆满了整整一筐。 火吻拿着烤好的吐司面包，在第一层夹上满满的卷心菜和紫罗兰，第二层依次铺上了西生菜、番茄片、培根片、芝士片、牛肉片，然后用防油纸包成个规整的方块，一个三明治大功告成，被她收进了藤编篮筐里，里面已经放得满满当当。 似乎提起来就能直接去野餐。 身后的烤箱发出“滴”的一声提示音，火吻拍了拍手：“我的牛肉烤好了，瑄，这筐芝士牛肉三明治可以收起来了！” 谢铭瑄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看书，随手在篮筐上拂过，满满一小筐三明治被她收进了空间里。 火吻麻利地取了防烫手套，将烤好的牛里脊端了出来，换了熟肉板，用料理刀切成均匀的薄片，火候正好，牛肉切开汁水四溢。 “好香啊！”谢铭瑄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火吻用夹子夹了一片牛肉喂到她嘴边，有点儿烫，她囫囵吞枣地吞了下去。 牛里脊用橙汁、青柠汁、酱油、橄榄油、香菜、大蒜、辣椒粉、孜然粉和食盐腌制过，外层焦香，内层软嫩，滋味十足。 火吻是真喜欢做饭，对再复杂的食物都耐心十足，总是能平衡好食材的风味儿，掌控火候和时间，在这一点上谢铭瑄是望尘莫及的。所以她有时候会想，也许正是因为火吻对烹饪的热情，才使她的异能如此强大。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道，她的道是武学，冯叔的道是锻造，而对火吻来说，烹饪就是她的道，也是她修炼的方式。 谢铭瑄最偏爱肉食，意犹未尽，又拿筷子夹了片牛肉，火吻拿着玉米饼道：“别给我吃完了，我要拿来做塔可的！” “好吧，”谢铭瑄讪讪放下了手，把冯叔推过来的饭团篮筐也收进了空间，“你们有必要做这么多吗？去金城而已，哪怕是走山路，再慢一个月也到了。” “当然得多做点，到了金城是什么情况可说不准，”冯叔将醒好的面从盆中拿出，分成一个个小面团，刷油擀开成长方形，快速摊到加热的铁板上，“而且这一路上还不知会有多少凶险，我一把年纪了能力有限，你俩可是主力，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丧尸啊！” “我可不行！”火吻忙摆手，“咱靠瑄瑄吧，我等下再准备点儿你爱吃的巧克力泡芙、贝果、华夫饼还有可颂！” “甜不拉几的，我可不爱吃！” “不，”火吻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爱吃！” 到底是谁爱吃啊？ 谢铭瑄一脸嫌弃：“我只爱吃肉，牛肉多烤点，还有上次你做的那个，那叫什么，什么精灵牛排，那个给我整点。” 火吻墨绿色的眼珠子里写满了迷茫，半晌才不确定地问：“……你想说的不会是‘惠灵顿牛排’吧？” 谢铭瑄对西餐毫无研究，闹了个大红脸：“你非得纠正吗，自己知道不就行了！” 冯平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三人忙到凌晨，才将路上要吃的食材准备完毕——当然，作为厨房杀手，谢铭瑄就负责两件事，品尝和趁热把饭菜装进空间里。 第47章 冯叔做了五种口味的饭团、紫菜包饭、鸡蛋灌饼、煎饼、驴肉火烧、水煎包、小笼包、各式卤味儿，为了对抗日渐寒冷的气温，还煮了一大锅鸡汤，方便他们随时喝几口暖暖身子；火吻做了三明治、塔可，汉堡、玛格丽塔比萨、黑松露和牛比萨、恺撒沙拉、炸薯条、炸鱼排、各类甜点、海鲜饭、奶油蘑菇浓汤，还有谢铭瑄点名要的惠灵顿牛排。 他们另外清洗了一些蔬菜，腌制好肉类，方便在路上想吃别的也可以现做。准备得东西太多，谢铭瑄不得不在空间里收拾出了一组超市货架，专门用来摆放食物。 也许是因为人类本性中对摄取热量的渴望，看着满满当当的美食，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翌日，三人一同出门，解决此行至关重要的东西，交通工具。 他们如今就两辆车，一辆是谢茂典灾变前开的悍马，一辆是在塑料容器厂开回来的卡车。日常在巢市内活动当然是足够，但要出远门，为了防止爆胎、抛锚等问题，肯定是要多备几辆车的。 火吻提议去附近的4s店找找，冯平和谢铭瑄也觉得是个好主意，4s店人不多，风险小，选几辆越野车也很方便。 出发前，谢铭瑄忽然想起什么，翻出自己久未充电的手机，插上电源——手机早就没有信号，但短信还是能看的，谢铭瑄滑动着手机，从已读短信中找出了一条信息。 “第十五届巢市国际房车展将于2023年4月8日在会展中心盛大开幕，届时将有近千款品牌房车亮相巢市，期待您的光临！——巢市房车协会。” “4月8日？”火吻惊道：“不就是灾变日的第二天？” “虽然灾变前展览还没开幕，但作为展品，房车应该已经入场了。”谢铭瑄微微一笑，“去不去？” “当然要去！” 虽说会展中心位于巢市东南，这个区域人流不少，但展会还没开幕，会场内布展的工作人员肯定多不到哪儿去。最重要的是，他们原本准备在路上搭帐篷休息，如果有房车，那无疑会让路途中的夜晚安全舒适不少！ —— 会展中心门口游荡着十来只丧尸，谢铭瑄放出两柄斩马&刀，快速解决后，一刀劈开了玻璃大门上挂着的钢锁，三人推门进入了展厅内部。 被锁在里面的丧尸已饿了半年，闻到活人的气味儿，瞬间扑了过来，谢铭瑄的双刀左右开弓，眼睛不眨地将一个个丧尸头颅干脆地割了下来。 “哇偶！”火吻在一旁恭维，“太帅了！” 谢铭瑄白了她一眼，要不是怕她的异能把室内的房车烧毁，才不会让她干看着。 见丧尸被清光，火吻毫不在意她的冷眼，兴冲冲地走进展厅，积极投身选购座驾的大业中。 “瑄瑄！”火吻挥着手大叫，“你快来看这辆！” 那是一辆红白相间的a类房车，从外面看像辆大巴，但进去几乎是个五星级酒店。起居区配套了象牙白的真皮沙发、电视、冰箱、厨房和盥洗室，后方是个卧室，里面放着宽敞的双人床，车顶设有6块太阳能板，供给车内的基础用电，另外车内还设有小型发电机，在电力不足时也能补充供电。 谢铭瑄也是第一次参观a类房车，不由叹为观止，这几乎就是把房子搬到车上了！ 火吻一屁股倒进柔软的真皮沙发里，憧憬道：“卧室给瑄瑄睡，以后我就睡这个沙发！这也太舒服了！” 冯平这时也从车门处的楼梯走上来，环视一圈，满意道：“你们两个女孩子住这辆车正好。” 谢铭瑄挑眉：“那您呢？” 冯平笑道：“我看上了一辆越野房车，虽然没有a类房车舒服，但车前安了防撞钢梁，车窗带防护网，底盘也高，方便应对极端的路况。” “反正放这儿也没人没用，过几年都报废了，”火吻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们都带走吧！” 谢铭瑄耸了耸肩，来都来了，自然不能让这些明珠蒙尘。 她将场馆内仅有的两辆a类房车都收入了空间，另外带走了五辆冯叔看中的越野房车，b类和c类房车也挑着顺眼的各带走了十辆。 火吻还想再挑几辆，然而陆续有丧尸闻着味儿摸进了展厅，一两只虽然打不打紧，但就怕这周围的丧尸都聚过来，把他们堵在展厅出不去，那就危险了。这儿可不像四合院，有围墙保证他们的安全。 三人快速撤离了展厅，开车离开了这处人流密集的区域。 几分钟后，数千丧尸围住了人去楼空的会展中心，寻不到新鲜血肉的踪迹，丧尸们失去目标，复又缓慢散开。 —— 11月15日清晨，巢市雾气弥漫，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谢铭瑄带着火吻和冯叔在院子里完成每日例行的晨练，各自回房冲了个澡，换了身防寒防水的加绒冲锋衣。 火吻坐在梳妆台前，化好精致的妆容。 冯叔煮了馄饨、灌汤包和茶叶蛋，三人在厨房略显沉默地吃了早餐。 饭后谢铭瑄在房间里将他们三人的家具和日用品一一收入空间，火吻在一旁叮嘱，生怕她忘记了自己的梳妆台和衣物，冯叔则分外不舍得剪掉了那些，他种植的还没来得及成熟的蔬菜。 因为龙牌空间的存在，加之末世早期收集到了不少物资，他们在谢宅这半年多的生活，是外面那些幸存者难以想象的安逸。 第48章 只是这份偏安一隅的安逸，终究要结束了。 谢铭瑄最后一次关上被他们加固过的对开大门，扣上合金u形门锁，离开了这座她生活了二十来年的住所。 身后一草一木皆是旧情，身前大雾茫茫不知归处。 冯平开着越野房车，谢铭瑄坐在副驾驶，火吻靠在车厢内的卡座里，三人便这样心情低落地驶出了巢市的迷蒙大雾。 第27章 第 27 章 军区基地的那五百多幸存者离开时，带着谢铭瑄给的短波对讲机，他们在路途中曾多次传来消息——高速路已经被连环车祸彻底堵死，想去金城，只能走山路。 越野车性能良好，绕在崎岖的山路之上，如履平地，偶尔碰到游荡的丧尸，直接碾过去，车前的防撞钢梁便将丧尸撞得七零八落。 火吻是个随遇而安之人，既然离开了，自然要整理好心情，迎接之后的旅程。她用手肘撑在卡座靠背上，试图活跃车内的气氛：“瑄，给我们的小队起个名字吧！” “为什么要起名字？” “以后去了金城，我们跟别人介绍时候，就能说‘我是某某小队的谁谁谁’，多酷啊！” 谢铭瑄嗤笑一声：“蠢死了。” “才不蠢呢！”火吻半点儿不受打击，“我想了一个，你和冯叔听听怎么样呗？” 谢铭瑄不想捧场，看着窗外不吱声，冯平给她递了个台阶：“你说。” “叫‘鲶鱼小队’怎么样？”火吻自顾自道：“你们有没有听过鲶鱼效应？传说挪威人喜欢吃活的沙丁鱼，可沙丁鱼被捕捞上来之后极易死亡，渔民们为了带回鲜活的沙丁鱼，便会在鱼槽里放入一条鲶鱼，沙丁鱼为了避免被鲶鱼吃掉，便会奋力躲避，这样一来，渔民回到渔港时，沙丁鱼们反而都还活着！这趟去金城，我们不就像那条进入沙丁鱼槽的鲶鱼吗，搅乱一池春水。” 谢铭瑄不客气地指出：“一池春水指的是少妇怀春的心情，不是这么用的。” “我只是个外国人，哪儿知道你们这么多典故！” 火吻反应了半晌，道：“唉？你是不是在报复‘精灵牛排’的事情？瑄，你也太记仇了吧！” “你想多了。” 火吻兀自生了会儿闷气，又忍不住道：“以后瑄瑄当队长，冯叔当左护法，我当右护法——鲶鱼小队右护法，火吻！太帅了！” 谢铭瑄扑哧一笑：“咱这个队伍是不是有点领导过剩了？” —— 三人绕山路而行，夜幕低垂时，正好开进山下一处平坦的村庄，村口处竖着块石碑，上书三个大字：泗山村。 此处位于山凹，被四座大山环绕，一条小溪从村中间横穿而过，因此得名。谢铭瑄从没来过这里，但这个名字她从对讲机里听到过。军区那些幸存者曾在这个村子修整，整村已没有活人，为了在此过夜，他们曾清理过村庄里游荡的丧尸。 此时村庄内一片寂静，稀稀拉拉立着几处土胚房，房顶上已是杂草丛生，杳无人烟。 谢铭瑄和冯平、火吻决定在这里安营扎寨，明早再继续出发。 因为准备充分，三人一路上没少吃东西，此刻倒是不饿，就是坐了一天车，骨头都坐得僵了。谢铭瑄第一个跳下车去，伸了个懒腰，转动几下脚腕后，凌空翻了两个跟斗，又原地蹦跶了几下，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火吻和冯叔没她那么好的精力，在地上跺了跺脚，缓解旅途的僵劲。 虽说这里有民居，但年久失修的土胚房显然没有房车住着舒服，谢铭瑄挥手将那辆红白相间的a类房车放出来。今晚她和火吻就要在上面过夜了。 山中空气沁人肺腑，三人也不急着进车里休息，在村口的小溪边生了摊篝火，摆了三张户外椅，围着火堆商量明天的行程。 “嗷呜——嗷呜——” 幽静的山谷深处忽而传来阵阵悠远的嚎叫声，三人不由得脸色一变。 火吻双手握拳放在胸前，紧张道：“这、这是什么声音？” “狼嚎。”谢铭瑄肯定道。 “不会吧？这里有狼？可是军区的人没告诉我们啊！”火吻惊恐道：“我听说狼是群居动物，碰到了就不是一两只的，最起码得有几十只！” 伴随着她的话音，几声“嗷呜——嗷呜——”的狼嚎越来越近。 “怎么办？要不我们跑吧？” “跑去哪儿？”谢铭瑄斜了她一眼，“方圆百里都是山，就这么一处村庄。” “那我们要……”火吻有些不敢置信，“正面迎敌？” 谢铭瑄起身，伸出双手，两柄斩马&刀凭空出现在她手里。 “在巢市时，肖文瑞提醒过我，动物可能也发生了进化，可我一直没在城市里见过动物，连只流浪狗都没有。今天倒是正好试试，是我的斩马&刀硬，还是它们进化出的铜皮铁骨硬。” 这是要正面硬刚了。 狼可不是丧尸那种死物，行动迟缓，没有招式可言。狼是天生的狩猎者，更何况这还是进化过的狼！火吻心里是一千个不愿意，但她和冯平都见识过谢铭瑄的臭脾气，她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火吻咽了口唾沫，硬是把“我们还不快跑”的心里话咽了进去，硬着头皮从身旁拔出了她的藤蔓剑。 这剑是冯叔送她的，剑刃虽锋利，剑身却不长，杀伤力很一般，胜在轻便灵巧，适合她的力气。以前谢铭瑄那三米多的斩马&刀放在武器架上，她曾试图想拿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差点给自己脚指头砸了。 第49章 冯平也默默起身，拔出他的两柄苗刀，摆出了备战的姿势。 谢铭瑄低声道：“狼的速度很快，你们没有武功底子，别硬来，见势不对就先上车，我跟它们周旋。” “嗯！”火吻点头如捣蒜。 三人以谢铭瑄为首，如临大敌地看着山谷方向，等着那代表狼群的绿色荧光出现，然而率先等来的，却是一辆黑色商务车。 那车开着远光灯，疾驰过弯道，直奔谢铭瑄他们三人的方向而来，车后跟着十几条巨型灰狼，眼看就要追上。 这些狼竟是被人引来的。 “呲——” 商务车猛地刹车，车门拉开，上面涌下来五个形容狼狈的男男女女，其中穿卡其色风衣的女人和肌肉嶙峋的壮汉跑得最快，眨眼间就到了谢铭瑄面前。 “救救我们！”女人惊慌失措地喊着，“救救我们！” 谢铭瑄皱眉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女人想抓她的动作。 无论有没有对付狼群的本事，她都不喜欢对方这种祸水东引的做法。 紧跟着女人的是个留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快速道：“我们车上有不少口粮！几位帮帮忙，一同杀死这几头畜生，我胡某人不会亏待大家的！” 另一个瘦猴般的男人这时也到了谢铭瑄面前，眼神在两辆房车上滴溜溜地转，理所当然道：“十万火急了！丫头，快叫你们队友都下来帮忙啊！” 谢铭瑄嗤笑一声，正想招呼火吻和冯叔上车走人，却无意中对上了跟在队伍最后那男人的眼神，她不禁微微一愣。 那是一双柳叶眼，眼球里黑白分明，温润干净。 他略带歉意地对谢铭瑄笑了笑，很快又垂下眼眸。 愣神间，速度最快的灰狼已扑至近前。离得近了才能直观地感受这灰狼体形，它们身长至少三米，和普通成年女性差不多高！ 谢铭瑄瞳孔一缩，上前一步，抡起破空就冲灰狼的脖颈劈去。 那狼十分灵活，身形一转，避开了要害——刀劈在了它的前腿处，以破空之利，竟没将它的前腿削掉，只破隔开了表皮，溅出一股狼血来！ “好硬的骨头！”谢铭瑄感叹道。 “这可不是一般的狼！”瘦猴双手一推，筑起一道防御土墙，堪堪抵挡了狼群的攻势，“快让你们队友下来帮忙啊！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哪有什么队友，就我们仨……哦，不，是我一个，”谢铭瑄看向火吻和冯叔，低声道：“上车等我。”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是不放心她。若是一般动物，她便让二人留在下面历练一番了，但这灰狼的骨骼强度超出了她的预期，不可能一击斩杀，而且数量又多，她身法灵活，自保无虞，却顾不过来他们。 谢铭瑄又重复了一遍：“上车等我！” 冯平何等聪明，一个眼神便明白她的顾虑，拽着火吻上了车。 瘦猴不敢置信：“就你们三个人开这么大两辆车？” 小胡子和风衣女人等人也脸色难看起来，原本将车停在此处，就是看到这两辆巨大的房车，想着里面肯定有不少人能帮忙，此刻就剩一个黄毛丫头，能顶什么用！ 小胡子是这只小队的队长，刚才也是他决定停车求援的，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还不如开车继续跑呢！最起码还能多活一会儿！ “嘭！” 狼群撞破了防御土墙，灰狼迎面向几人扑来！ 风衣女连忙躲到了小胡子身后，小胡子硬着头皮向前伸出手掌，一道火柱从他掌心喷出！ 竟和火吻是同行，火系异能者。只是他的喷出的火柱显然比不上火吻的那么粗壮凝实。 然而更令谢铭瑄没想到的是，天性畏惧火的灰狼居然丝毫不惧，浓密的皮毛泛起星星火光，迎着火焰向小胡子扑了过去，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一口咬掉小胡子的脑袋！ 第28章 第 28 章 “扑哧！” 一根峨眉刺凭空飞出，穿透了灰狼的左眼，它吃痛哀鸣一声，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将小胡子和他身后的风衣女撞得倒飞出去！ 那灰狼痛苦地嘶鸣一声，左眼已被鲜血浸染，冒着绿色荧光的右眼却仍旧瞪视着面前的几个渺小的人类，试图找出是谁暗算的自己。 它身后的狼群也警惕地停了下来，呲着尖利的牙齿，隐隐和几个人类行成对峙之势。 谢铭瑄丝毫不惧，五指在面前紧握成拳，那深陷在灰狼眼眶里的峨眉刺凭空拔了出来，停在灰狼完好的右眼前。 “还不退！”谢铭瑄低喝道：“这只眼也不想要了？” “金系异能者！”一旁的瘦猴惊呼一声，略带惊喜，只是这惊喜转了个弯儿，语调又失望下来。 金系异能者又能如何，他们队伍里的壮汉也是金系异能者，可一个金系异能者，怎么对付得了十几头巨型灰狼？ 绿色的狼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幽光，龇着牙发出“胡噜……胡噜……”的喝声，身后群狼的一同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和声，竟是悍不畏死，想一拥而上，将谢铭瑄这个大麻烦先解决了！ 瘦猴两股战战，不禁连退两步，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不知死活！” 谢铭瑄冷哼一声，穿着皮靴的右脚在地上一跺，另外七根峨眉刺自靴筒里飞了出来！ 八根峨眉刺一字排开，直指面前的狼群。篝火打在两端枪头一般的尖刀锐刺上，更显得这冷铁无坚不摧。 第50章 商务车上下来的五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同时控制八件金属兵器的异能者，闻所未闻。 狼群明显的迟疑了，呼和声渐小，不甘地和谢铭瑄对视着，企图找到这个人类的弱点。 谢铭瑄的冷峻的目光也在几头灰狼之间游弋，空中的峨眉刺对准它们的喉咙、口腔和眼睛三处要害。 意识海中的金色女王负剑而立，威压释放，身体像一根紧绷的弓弦。 那头独眼灰狼竟觉得被这摄人的气势被压制住，动物和人不同，前方哪怕是刀山火海它们也敢闯，但若是气势被压制，便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绿莹莹的眼中讳莫如深，权衡片刻，竟是不忿地冲小胡子几人龇牙嘶吼了一声，又立刻警惕地盯着谢铭瑄，后退两步，转身跑走，陷入无边夜幕。 片刻后，它身后代表狼群的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也相继消失。 这来时声势浩大的狼群，竟如微尘一般退场了。 瘦猴刚才强撑着身体，此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口中喃喃：“走了……就这么走了……” 谢铭瑄望着狼群消失的方向，凝神细听，确定它们已经走远，这才挥了挥手，将峨眉刺收回靴筒里。 小胡子不愧是能当首领的人，虽然被灰狼顶飞到一边，此刻居然忍着疼痛，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到谢铭瑄面前。 “感谢您出手相助，我是烈焰小队的队长，胡永康，”小胡子伸出手来，“我们车上有不少泡面和大米，等下给您送过来！” 谢铭瑄有些尴尬，她还真没打算救这几个人，实在是刚才晃神，错过了溜之大吉的机会。 想到那双黑白分明的柳叶眼，谢铭瑄忍不住又往小胡子身后看去。 那人正扶着队伍里唯一一个女人站起来，低声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真奇怪，这人身上有种极为罕见的绅士风度，和这个急功近利的小队格格不入。 小胡子看谢铭瑄不接他的茬儿，也不恼怒，自然而然地把手收了回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这是我们队里的梁医生，他的异能可以帮助伤口恢复，您刚才有没有受伤，我可以让他来帮您看看。” 帮助伤口恢复？谢铭瑄想到了卞院长的异能，生生不息。原来这不是独一份，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队伍里，竟有会生生不息的木系异能者。 她把目光收回来，淡道：“不必了，几只畜生而已，还伤不了我。” 小胡子还待再说些什么，谢铭瑄已经转头离开，敲了敲越野房车的窗户，将火吻叫了下来。 二人正准备上她们的那辆房车，小胡子再次过来拦住了她们，这次他身后跟着瘦猴和一直没说过话的壮汉，瘦猴搬着两箱泡面，壮汉背着一袋大米。 “二位留步！”小胡子仍是那副自来熟的样子，“我们烈焰小队只有五个人，实在不是那些灰狼的对手，情急之下祸水东引，实在抱歉，这些我胡某人承诺的物资，希望两位小姐看在这些东西的份儿上原谅我们。” 这几人心性存疑，谢铭瑄自是不会要他们的东西，不耐烦道：“我们不缺吃的，本姑娘今天心情好，救了你们，偷着乐就行，不要纠缠。” 说罢转身就走，只留下火吻在原地，饶有兴趣地对小胡子道：“你们叫烈焰小队？” 接连碰了几次钉子，终于有人让他打开突破口，小胡子忙道：“是！这位小姐是外国人吧？华文说得真好。” “我喜欢你们小队的名字。”火吻伸出手，认真道：“我叫火吻，是鲶鱼小队的右护法。” 小胡子脸上的笑僵了僵，但还是快速伸出手去和火吻握了握：“火吻小姐，不知这右护法是什么？” “就是和左护法平级的官儿啊，”火吻一脸理所当然，“除了我们队长就我们俩护法最大了！你们队里没有吗？” 瘦猴凑趣道：“有啊，咱们队嫂子就是右护法，我就是左护法！” “啊……对，对。” 谢铭瑄打开车门，看着火吻还在那儿聊得热火朝天，语气不善道：“还上不上车？” “来了来了！”火吻冲几人挥了挥手，小跑着上了房车。 透过打开的房车车门，小胡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车辆的内部。这不是一辆简陋的大巴改造的房车，里面内饰精美，窗明几净，竟是一辆真正的豪华型a类房车。 因为高度限制，这种车在国内并不多见，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瘦猴小声道：“头儿，她们不要怎么办？” 小胡子脸上堆着的笑意渐渐散了，阴狠之色一闪而过：“那证明她们车上有的是物资。” “您不会是想强抢把？”瘦猴苦着脸道：“可那丫头的异能太厉害了，我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同时操纵8件金属武器！” 小胡子冷笑了一声，转头往他们的商务车上走去。 —— 月上中天，山林幽静。 泗山村的两支幸存者小队都已睡下，鲶鱼小队三人睡在房车里，烈焰小队则支了两顶帐篷。 负责开车的壮汉睡在商务车里，小胡子和风衣女是一对儿，睡在一个帐篷里，自称“左护法的”瘦猴和梁医生睡在一个帐篷里。 待到瘦猴睡得鼾声如雷时，一直闭着眼睛的梁医生却在黑暗中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轻手轻脚地出了帐篷，来到了谢铭瑄的房车门前，轻敲了两声。 第51章 不多时，便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机械声，电动车门从里面打开了。 谢铭瑄高高扎起的一头长发因睡觉散了下来，令她看上去柔和了不少，完全联想不到白日里那个面不改色刺穿灰狼眼睛的女战士。 “有事儿？”她问。 梁医生严肃地点了点头：“胡永康，就是烈焰小队的队长，他想害你。” 谢铭瑄上下打量他半晌，侧身道：“进来说吧。” 梁医生上了房车，里面开着空调，在寒夜中格外温暖。火吻抱着被子坐在沙发上，一头红卷发炸得像只钢丝球，呆愣愣的，似乎是刚被谢铭瑄叫起来，还没彻底清醒。 谢铭瑄示意对方在沙发另一边坐下，倚着对面的橱柜道：“说说吧，你们小队的人想干什么？” “他们想要你们的车和物资。” “房车确实容易招人眼红。”谢铭瑄耸耸肩，“但他们想怎么得到呢？不会是想跟我正面抢吧？” 梁医生觉得她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听到别人要害她，她表情没有丝毫担忧，反而看上去十分嘲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梁医生加重语气道：“他们手上有氰&化物。” “下毒？” 想到他们刚才积极送物资的样子，谢铭瑄了然地笑了笑，转而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大概二十七八岁，一米八五左右，身材略有些瘦削，皮肤白皙，柳叶眼，鼻梁高挺，一张优雅的薄唇。在人群中打眼看过去，也许没那么显眼，但越看却越觉得这人生得极好，无一处不好看。 “你不是他们的队友吗，为什么来给我这个外人通风报信？” “坞城沦陷，基地的幸存者不得不仓促组队离开，我跟着烈焰小队是为了去金城，但这不代表我认同他们的做法。” 谢铭瑄暗忖，坞城与巢市相邻，但人口远没有巢市多，竟也陷落了。 她问道：“他们什么做法让你不认同？比如？” “比如你救了我们，他们却想毒杀你，”梁医生直视着她的目光，“再比如他们偷了灰狼的幼崽野炊。” 原来这才是灰狼坚持追击他们的原因！谢铭瑄心头微惊，越发后悔管了这几个烂人的闲事儿。 不过也并非没有意外收获，比如——眼前这人。 “你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深夜来找我，不会无所求吧？” 梁医生安静地看着她，眼中露出权衡利弊的算计，但这种算计并不讨人厌，反而令人心安——至少对谢铭瑄来说是这样。如果对方真要什么都不图，无缘无故来给她报信儿，那她就不得不怀疑对方的用心了。 良久后，他终于开口：“你们队伍人不多，应该也没有木系异能者，我想你们需要一个医生。” 第29章 第 29 章 朝露凝于山野杂草之间，晨光微熹，旭日初升。因缘际会相遇在泗山村口的两支幸存者小队也陆续起床。 鲶鱼小队三人在小溪旁支了张户外桌，放了四张克米特椅。 冯平在卡式炉上做饭，有外人在场，他没拿太扎眼的新鲜食材，简单煮了锅挂面，切了两盒黑猪午餐肉，又扔了几块紫菜蛋花汤的冻干块进去，就算是今天的早餐了。 对三人来说算是简陋的餐食，但也足够让远处烈焰小队众人看得口水直流，手里的泡面都不香了。小胡子盯着他们餐桌上的黑猪罐头，眼中的贪婪几乎掩饰不住。 这种罐头的含肉量极高，天知道肉在末世有多金贵，这三人一顿早饭就切了两盒，可想而知他们绝对有不少存货。他又看了远处的两辆房车一眼，心中涌出一股深深的怨毒。 他们团队里五个异能者，被灰狼追得东奔西窜，挤在一辆小小的商务车里，为了多带些物资，每个人都被挤得伸不开腿，晚上也只能睡没什么防护能力的帐篷，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可面前的三人小队，却过得如此悠哉体面，他没住过房车，但灾变前曾参观过，他知道里面地方宽敞，又能做饭，又能洗澡、洗衣服——所以这三人才能看上去如此从容，头发没有一丝油腻，面容干净，衣着整洁，甚至那个外国妞还化了妆！ 看昨天的情形，他们队伍里也只有那扎着高马尾的女人是个狠角色，其余二人不过是酒囊饭袋，只要自己能杀了那女人，抢了他们的车，凭借这些东西，他可以招募更多异能者，在末世闯出一番事业……小胡子越想越觉得，今天就是改变他人生的转折点，灾变以后受了这么多罪，都是为了今天。 他安耐住心中的兴奋，推了推身边的女人，低声催促道：“还不快去！” 风衣女面露难色，又被他推了一下，才放下碗筷，转身从行李箱里拿出三杯冲饮式速溶奶茶。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去招惹对面的几人，尤其是那个扎着马尾辫的金系异能者，她总觉得那人深不可测，昨天亮出的八根峨眉刺也未必就是她的全部实力。 起身时，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低头吃泡面的梁医生，却正好撞上对方那双黑白分明的柳叶眼，心中的不安像水中的墨点般化开。 她不由得想起昨晚，她从商务车上下来，正好看到了梁医生行色匆匆，不知从何处回来。 她先发制人：“大晚上的，梁医生这是去哪儿了？” 他从容以对：“我去解手，你呢，去车上干吗？” 第52章 风衣女掩唇而笑：“你胡哥的呼噜声太大，吵得我睡不着，去车上取副耳塞。” “哦？”梁医生也笑了，“耳塞你带了几对儿？瘦猴也是鼾声震天，我正愁睡不着呢，嫂子要是有多的，分我一对儿呗。” “走得匆忙，就带了一对儿。” “真不凑巧。”梁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过现在风餐露宿的，只能凑合一下了。” 他最后的那一眼，让风衣女觉得，自己就像没穿衣服似的，所有的小心思都被他看透了。 只是文化人便是这点好，看透了便看透了，不会大惊小怪地叫唤出来。其实梁医生长得帅，谈吐也优雅，如果是在灾变前，她一定会选这种男人，只可惜如今文明凋敝，梁医生不过是个没什么攻击手段的木系异能者，而她，一个没什么屁用的水系异能者，也得先保证自己能活下去。 风衣女将衣服上的系带整理好，压下紧张的心情，重新挂上人畜无害的笑脸，将三瓶奶茶抱在胸前，婷婷袅袅地朝着鲶鱼小队三人走了过去。 小胡子盯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女人，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搜罗来的好吃好喝都紧着她，办点儿这样的小事儿还推三阻四。要不是看她徐娘半老，尚有几分姿色，而且是水系异能者，能供应队伍里的日常用水，他早懒得搭理她了。 等他得了这两辆车和物资，以后再漂亮的女人还不是任他挑选，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看向一大早就画着精致妆容的火吻，他还真没尝过洋妞的滋味儿呢…… 陷入对未来美好畅想的小胡子没注意到，队伍中的另一人也紧盯着风衣女的方向。 梁医生全名梁英哲，加入烈焰小队时，他曾自我介绍过，不过末世之中，人们常常记不住对方的名字，后来大家还是习惯叫他梁医生，似乎每个人已经失去了他独特的意义，只剩下功能性。 在末世前，梁英哲是坞城人民医院心外科的医生，父母都是老教师，从小品学兼优，一路念到博士毕业，连节课都没逃过，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再正直不过的人，可从昨晚到今天，却颠覆了他一贯的自我认知。 这礼崩乐坏的末世，真能逼得人颠倒性情，搁以前，他打死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不动声色地背叛队友——虽然他不认为烈焰小队这些人能称之为他的队友，这些人只是他的选择，是他在坞城沦陷之时，唯一找到的一支武力值尚可的去往金城的队伍。 如今他有了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赌一把呢？ 在末世之中，医疗资源难以想象地紧缺，没有任何一个队伍会拒绝医生的加入，这是他敢去找她们的底气所在。 只是他没想到，鲶鱼小队那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竟格外沉得住气，面对他的投诚，她只是平静地笑了笑，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考虑一下。” 对方浑不在意的态度，让他觉得十分被动，昨晚风衣女还发现了他的行踪，虽然她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大抵不会说出去，但今天的事情不知会如何解决——总之那武力值恐怖的小姑娘不会让他们好过，可之后呢？如果鲶鱼小队不愿意接纳他，他该如何自处？哪几个人会猜到自己反水的事儿？ 想来想去，最好的结局只有一个——做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他必须得跟着鲶鱼小队走。 但愿那小姑娘只是想吊着他拿拿乔。 真是个可恶的小姑娘。 “早上好啊！”风衣女言笑晏晏地行至鲶鱼小队的户外桌旁，指着空余的那张克米特椅，小心翼翼道：“我可以坐这儿吗？” 有昨天小胡子几番碰钉子的经历在前，风衣女原本以为对方不会搭理她，但没想到昨天那冷冰冰的女人却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将椅子往外拉了拉：“当然可以，请坐。” 风衣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了半晌，才诚惶诚恐地坐下，将三杯瓶装奶茶放到桌上，搓了搓手道：“昨天谢谢您救了我，我们也没什么稀罕东西，正好行李箱里还有三杯冲泡奶茶，这个很好喝的，大家尝尝吧。” “这可是好东西，”谢铭瑄将几杯奶茶往前一推，“冯叔，还不烧壶水，冲开我们尝尝。” 冯平愣了愣，谢铭瑄明明最不爱喝这种甜不唧唧的东西，平时火吻用鲜果、茶叶和牛奶做得新鲜奶茶，她都嫌弃得很，大多时候都是被火吻磨得烦了，捏着鼻子硬喝下去的。 不知道她这又是唱哪儿出，但还是依言拿出茶壶，倒了两瓶瓶装水进去，放在卡式炉上开了大火。 火苗在微风中忽明忽暗，恰如风衣女的心情，她将头发往耳后顺了顺：“那三位喝着，我回去收拾行李了，等下要上路了。” “着什么急啊，”谢铭瑄一把按住她的手腕，不疾不徐道：“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我就觉得很亲切，再坐会儿，我们聊聊？” 风衣女干笑道：“一会儿大家都收拾好了，就我最慢，队长该骂我了。” 谢铭瑄脸色一沉，在木质桌板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不给我谢某人面子？” “没有，没有，”风衣女连忙摆手，“我怎么敢！” 谢铭瑄忽而又笑了，拉过风衣女的手——那是一双白皙漂亮，柔若无骨的手，与谢铭瑄常年拿刀，骨节突出，布满老茧的手截然不同。 看来这女人在灾变后过得不错。 第53章 她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雨微。”风衣女答得战战兢兢。 “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1。这名字像你的人一样美。”谢铭瑄顿了顿，“灾变前你是做什么的？” 张雨微咽了口唾沫，尽量平静地说：“以前在证券公司上班。” “体面的工作。”谢铭瑄向远处小胡子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有点儿好奇，你跟他们原先就认识吗？” “胡永康……就是我们队长，他以前是我的客户，灾变后在基地碰到了，就一起走了。” 谢铭瑄笑了笑：“你们是一对儿吧？” “……是。”她顿了顿，又道：“末世里讨口饭吃罢了。” 茶壶盖子被水蒸气顶的上下翕动，冯叔伸手将火关了，提起茶壶，往那三杯纸质奶茶杯里倒满了水。 “哦？”谢铭瑄始终盯着面前的女人，“你也是异能者吧？” 张雨微却不自觉地想把目光移到冲好的奶茶上去：“只是水系异能，没什么用的。” “上善若水，水系异能者才是团队的核心，人不吃饭也许能活一个月，但若是不喝水，恐怕一周都撑不下去，你说呢，雨微？” “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在抖？怕我？”谢铭瑄将桌上冲好的奶茶端了一杯，送到张雨微面前，笑意盈盈道：“别害怕，把它喝了。” 第30章 第 30 章 她知道了！ 张雨微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明明是个位数的气温，她的额头却瞬间冒了一层冷汗。 “我，我拿来给你们喝的。” “没关系啊，”谢铭瑄优游不迫地看着她，“我请你喝，你应该很久没喝过这种甜丝丝的饮料了吧？不喜欢喝吗？” “喜欢，喜欢，”她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嘴唇却抑制不住地颤抖，“但……这太珍贵了，我想拿来感谢您！” “用这个感谢我？”谢铭瑄脸上的笑意缓缓淡了下去，她握着张雨微的手，不容拒绝地将之放在奶茶杯子上，“喝了。” 她的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张雨微看着她，丝毫不怀疑，自己再推拒，她下一秒就会抽出峨眉刺，给自己来一下。 她忽然想到昨天小胡子让她来送奶茶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她对我们有防备心，但你是女人，这么柔弱可怜，她不会防着你的。” 她甚至忍不住想发笑，这男人总是喜欢自作聪明，自以为了解女人，了解人性，了解一切。 其实他什么都不了解，他只是了解自己，便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能在末世中坐拥这么多物资，活得这样体面的女人，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角色。 她忍不住为自己悲哀，明知道不该这么做，心中明明有判断，却还是听了胡永康的话。此时此刻，便是她优柔寡断的报应——可是凭什么呢？从以前到现在，她只是想活而已！ 灾变前，她没有殷实显赫的家庭背景，想在金融圈里出头，不得不辗转在各个男人之间，在金钱世界里当一只供人赏玩的解语花，灾变后她偏偏又是个没用的水系异能者，于是再次过上了这样仰人鼻息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比起面前从容强大的女人，当然是没滋没味儿，但她不想死，她也想活出个让人高看一眼的样子来！ 张雨微猛地用力，往外一扫，将手中的奶茶推到了桌下，撒了一地。 谢铭瑄面色一寒：“我谢铭瑄端的茶，你也敢泼？” “我是被逼得……”张雨微只说了一句，声音便哽咽了，眼眶中盈满的泪水也漱漱掉了下来。 “跪在地上，”谢铭瑄靠在椅背上，靴筒中的峨眉刺骤然飞出了一根，停在了半空中，“舔干净。” 张雨微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抓着谢铭瑄的衣角呜咽：“这是毒药……谢小姐，我知道恩将仇报不对，可都是他们逼我的，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我没有您这样的本事，我反抗不了，我真的反抗不了，您饶了我吧，求求您饶了我吧……” 火吻昨晚已得知烈焰小队几人想要下毒的事情，此时喝着保温杯里的鸡汤，津津有味儿地看着谢铭瑄逗弄张雨微。 倒是一向稳重的冯平吓得一个激灵，瞠目结舌地看眼前梨花带雨的柔弱女人：“这可真是‘农夫与蛇’！” “你如果真觉得良心不安，却又无法反抗，昨晚大可来找我求救，可你并没有。”谢铭瑄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一条狗，“若我听信了你的话，喝了这杯奶茶，此刻便是您这位队长夫人端坐高台，嘲笑我这蠢人空有一身异能，却防不住你们的狡诈心思。” 张雨微吓得直摇头：“我怎么敢这么想？我不敢的，真的不敢！” 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自然是惊动了远处烈焰小队的众人，小胡子表情晦暗不明，猜想到事情并不顺利，但权衡片刻，仍是向后一招手，带着队员们走了过去。 这氰&化物若是没喝下去，断然不可能发现是毒药，张雨微也不可能蠢到主动招供，可若是已经喝了，那谢铭瑄此刻不过就是强弩之末！ “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小胡子皱着眉问道，那表情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无辜的第三人。 谢铭瑄嗤笑一声，双手抱胸，抬头看着他道：“你女朋友跟我说，你逼她给我下毒，但她并不愿意这么做。” 第54章 小胡子快速看了眼桌上的情景，一杯奶茶被泼洒了一地，另外两杯满满当当放着，看样子是没动过。 这蠢女人！平日里巧言令色，关键时刻这么点小事儿都做不好，还想拉他下水！ “怎么会呢？”小胡子顿了顿，连忙道：“她拿什么下毒？我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谢铭瑄似笑非笑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张雨微，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多漂亮的一张脸啊，我这人对漂亮的女人一向是很心软的，”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可是怎么办呢，你男朋友不承认，这该不会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张雨微不是个笨人，恰恰相反，灾变前在名利场中左右逢源，她无疑是聪明的，尤其擅长揣摩人的心思，此刻她拼命地发挥自己的特长，快速思考着。因为工作，她见过很多上流社会的名媛淑女，她们都举止优雅，高贵得体，但却没有一个人像面前的谢铭瑄这般，给她如此强烈的压迫感——她是那么从容，那么傲慢，那么高高在上，仿佛他们不过是她逗趣的几条狗。 这样的人，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就是他！除了他我们没有人有氰化&物！”张雨微忽然大声道：“他叫胡永康，是坞城化工的大股东，灾变前他家就藏了不少氰化&物！他用这东西害死过很多人！” 张雨微向来是个聪明人，所以她很快想明白了谢铭瑄想要什么——无非是狗咬狗罢了。 胜出的那条狗，才有机会活着。 “啪！” 小胡子猛地一巴掌将她扇得别过脸去，张雨微的鼻血瞬间就冒出来了。 “贱人！我让你瞎说！”男人尤不解气，又一脚踹在她肚子上，疼的张雨微倒在地上，蜷缩起来。 胡永康甚至没用火系异能，紧紧凭借着男性的体力优势，就将她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鲶鱼小队三人都不禁皱起了眉，谢铭瑄是想让他们狗咬狗，但她并没有兴趣看男人借着体力优势打女人。 眼看小胡子还想继续打，谢铭瑄身旁的峨眉刺无声地调转了方向，正对上胡永康的胸口。 地上的张雨微却忽然冲着人群中大骂道：“俞承安，你他妈就看着他打我，你是不是男人！” 谢铭瑄循着方向看去，才注意到那里站着烈焰小队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壮汉。他穿着件破旧的棉袄，一米八出头，肩膀练得很宽，长相并不出色，但也不丑，搁在人堆里就是找不着的背景板。 这种不起眼的气质也有好处，哪怕谢铭瑄这样机警的人，都没有注意过他，此时才发现这人紧咬着腮帮子，发狠地看着小胡子，一副随时准备冲上去拼命的样子。 张雨微这句话就像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像一根蓄势待发的箭一样冲了上去，拎着小胡子的衣领给了他一拳！ 这反转来的太惊人，梁英哲昨晚已经猜到了张雨微的小秘密，此时倒是尚算淡定，一旁的瘦猴确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呼道：“安子，你疯了吗！” 小胡子用手背擦拭掉嘴角流出的鲜血，阴狠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了一圈儿，忽而明白了过来，不禁哈哈大笑：“张雨微啊张雨微，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婊&子！连我的司机你都勾搭，你是真不挑食！” “对！”张雨微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我就是宁愿跟一个司机好，也看不上你这只会打女人的废物！” “贱人！” 小胡子气得发狂，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冲上去撕烂这贱人的嘴！ 然而壮汉这次却死死挡在前面：“胡总，我不能让你伤害雨微姐。” “你他妈反了是吗！”小胡子咬着后槽牙道：“俞承安，你忘了是谁把你从山沟里带出来的？没有我你现在还在老家种地呢，张雨微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会多看你一眼吗？” “为什么不呢？”没等壮汉说话，张雨微就把话头抢了过去，“我不光看了，还睡了，胡永康我告诉你，”她笑得带着几分邪气，一字一顿，“你就是个银样镴枪头，小安比你好得多！” 没有任何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嘲讽，小胡子所剩不多的理智瞬间就被怒火焚烧殆尽，低吼一声，眸中红光乍现，抬起手就要释放异能！ 俞承安此时也亮出了自己的武器，悬浮在两人之间，竟然是一支破旧的改锥！ 堂堂金系异能者，竟过得如此磕碜，难怪他一直不敢反抗小胡子。 “啪——”谢铭瑄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够了！” 两人均是一愣，这才想起他们小队真正的心腹大患就在身边。 “下毒的事儿，我心里有判断了。”谢铭瑄目光移向小胡子，身旁悬于半空的峨眉刺也跟着转动方向。 她轻声宣判：“胡永康是吗？你的话已经说得太多了。” “不，您不会相信他们这对奸&夫&淫&妇吧？”小胡子后退两步，脸色刷得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被这女人带了绿帽子，我也是受害者啊！” 谢铭瑄双眼微眯，峨眉刺猛地向前飞去。小胡子以为她要杀自己，吓得大叫了一声，却发现那枪头一般的尖头锐刺只是斜斜划破了他鼓囊囊的上衣口袋，灵活地从里面挑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来，挂在峨眉刺中间。 “这就是传说中的氰&化物吧？”谢铭瑄玩味地笑了笑，“要不你吃一口，自证清白。” 第55章 小胡子浑身颤抖，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心中只剩下了绝望。 但人在绝望中，却常常能鼓起孤注一掷的勇气。 只见他眼中狠戾一闪而过，快速举起手，橙红的火焰自手心喷涌而出！ 电光石火之间，谢铭瑄的峨眉刺已是用最快速度刺入他的脑门儿，但却仍没能阻止对方异能的释放—— 第31章 第 31 章 灼热地火焰猛地袭来，谢铭瑄本能地向旁边一闪，却还是没能躲开小胡子临死前的全力一击，从肩膀到衣袖都被恐怖的外焰烧着了，火焰几乎顷刻间便点燃了干燥的衣料，露出里面的大片肌肤！ 与此同时，被峨眉刺贯穿眉心的小胡子也直挺挺地朝后倒去，双目圆瞪，眼中写满了不甘。 小胡子靠着强横的异能在队伍里作威作福已久，如今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死了，烈焰小队众人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冯叔离谢铭瑄最近，赶忙拧开瓶矿泉水，泼到了谢铭瑄燃烧的衣服上，连倒了几瓶，才止住了蔓延地火势。 谢铭瑄面色不变，只是裸露在外的左肩到小臂上，快速爬起来了一个个被烫伤的水泡。 火吻愣了几秒——她几乎是被吓蒙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谢铭瑄居然受伤了！ 她那么强大，头脑聪明，功夫厉害，异能更厉害，火吻一直有种莫名的错觉，那就是她无坚不摧，当然也不死不伤，包括知道对方想毒害她们时，她都没放在心上，在她心里这些跳梁小丑怎么可能伤到谢铭瑄？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再强大的人也是个人啊，她也会受伤，受伤了也会疼，会流血，甚至会死。 短暂地失神后，一股暴怒席卷了她的意识海。 一个火系异能者，竟就这样在她面前伤了谢铭瑄，她明明有机会出手阻止，可她在干什么，她在看戏？在愣神？ 这个事实像一记响亮的巴掌抽在她脸上，让她觉得面皮火辣辣的，火吻紧咬着后槽牙，用英文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咒骂，而后走上前去，对着小胡子的尸体，释放出一股半米粗的火柱。 烈焰小队的人都吓了一跳，昨晚对面灰狼时，谢铭瑄第一时间让她的两个队友上了车，他们都默认这意味着鲶鱼小队剩下两人是没有异能的。然而面前精致漂亮得好似只花瓶的女人，居然是个火系异能者，而且能力绝不在胡永康之下！ 火焰瞬间将尸体吞没，血肉之躯，几秒便被烧成焦炭，火吻墨绿色的眼眸中红光一闪，手中异能更胜，直到将小胡子的尸体烧成灰烬，才堪堪收回了手。 她蹲下身，从灰烬中拾起了一粒鲜红的晶核，冷冷看了烈焰小队围观的烈焰小队众人一眼，几人不禁毛骨悚然。 原本一个金系异能者便够难对付了，谁承想这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谢铭瑄若有所思地看着火吻，忽然感觉有人碰了她手腕一下，她猛地回头，三根峨眉刺已经从靴筒飞出，停在半空中蓄势待发！ 竟是梁医生？ 他被峨眉刺吓得往后耸了下脖子，但还是低声道：“我看看你的伤口。” 谢铭瑄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将三根峨眉刺收了回来。 梁医生捏着她的手腕，凑近了观察伤情。她从小臂到肩膀都裸露在外，靠上的部分都基底苍白，间有红色斑点，整条胳膊密密麻麻都是鼓起的水泡，是深度烧伤。看一眼都能想象到会有多疼，但她却只在一开始着火时略微皱了皱眉，之后便恢复了从容。 梁英哲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很难说那感觉是什么。他双目微阖，一股带着苍翠之意的清凉感从指间溢出，流向谢铭瑄受伤的整条左臂。 那火辣辣的，疼得有些麻木的左臂上，痛感逐渐退却，水泡依次消融，新生的肌肤替换掉被烧成深红色的皮肤，不过几分钟，那条伤痕累累的胳膊竟就恢复如初！ “生生不息，果然名不虚传。” “生生不息？” “哦，是一位故人起得名字，”谢铭瑄收回手，“他管这种有治疗能力的木系异能叫‘生生不息’。” “很贴切。”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她光洁的左臂上扫了一眼，恢复健康后，这是一条极具美感的手臂。肩膀后有恰到好处的斜方肌，手臂上三角肌、肱二头肌、肱肌交错相连，即便是不用力，随便放着时，都能保持完美的线条，意味着对方有着极低的体脂率，显然是个极其自律之人。 张雨微定定地看着梁医生，叹了口气道：“原来是你，昨晚你去找了谢小姐，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梁英哲笑了笑，坦然承认：“是。” 烈焰小队其余几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们应该是恨他的，梁医生入队后，除了偶尔帮他们治疗伤势，并没有出过什么力，可因为医生在团队中的重要性，他们没有亏待过他，食物和水，都公平地分配，从没有缺过他什么。 可眼下的局面，队长已死，尸体烧成了一地灰，晶核沦为别人的补给品，背叛者占尽优势，他们无法恨他，至少没办法将这恨意表露出来。 谢铭瑄认真地看着梁英哲，小声问道：“你想好了，愿意跟着我们？” “不应该是你想吗？” “不，是你要想好。”意识海中金色女王端坐于王座之上，手中拎着一条闪光的金线，线的另一端，牵着梁英哲的精神体，“我们和烈焰小队这种草台班子不一样，你加入了我们，就要永远听从我的命令，保守我的秘密，永不背叛。你想好了吗？” 第56章 对方的表情十分严肃，这让梁英哲有些踌躇，这个队伍似乎比表面看上去更复杂。保守秘密还好说，毕竟自己是反水之人，对方有这个疑虑，想要一个保证，这很正常，但永远听从命令，永不背叛，这样的要求就显得有些莫名和空泛了，难道即便对方的命令是让自己去死，也得执行吗？ “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去金城。” 谢铭瑄面上没有丝毫波动：“看来你并不适合我们的团队。” 连一句争辩或挽留都没有，更别说退步。 梁英哲深深看着她，实在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翻脸不认人的女人，就算不提他昨天的通风报信，他甚至才刚治好她的伤，这人竟能毫无愧色地将自己拒之门外！ 他根本没有回头路，他当着众人的面给她疗伤，就是要她知道，他没有回头路！ 他压低声音道：“无论你的秘密是什么，我当然会为你保守，不会背叛你，可难道你的任何命令我都要听从吗？难道你让我去杀人放火我也得去吗？” 谢铭瑄乐不可支，咯咯笑出声来：“我要杀人自己会去杀，要放火也会找火吻，轮得着你吗？”她傲慢地哼了一声，“如果你对我谢铭瑄的判断如此不堪，没必要这么费尽心思跟着我们！” 梁英哲在灾变前是天之骄子，不到三十岁就做到了副主任医师，整个坞城人民医院再没有比他更出色的青年医生。哪怕灾变之后，社会秩序错乱，凭借医生的身份和生生不息的神奇异能，从没有人这样奚落过他。 优秀的人总是有着一身傲骨，或者说，恰恰是这一身傲骨，迫使他事事争优，严格要求自己，然而谢铭瑄轻描淡写的一句嘲讽，让他觉得自己这一身傲骨，被她漫不经心便折了。 她说得轻巧，在有限的观察和判断中，他认为谢铭瑄即便谈不上人品上佳，也是个有底线的人，所以他才上赶着想跟着她的队伍，但他们毕竟才认识两天，正常人怎么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全身心地信任另一个人？ 可她偏偏不讲这个道理，将破损的衣服拢了拢，转身就要往房车走去。 张雨微等人已在原地窃窃私语地看起了笑话，梁英哲脑中天人交战，如果不能顺利加入鲶鱼小队，张雨微不可能再接纳他——即便接纳，他也绝不敢再跟着他们。一个人留在这座无人村落，他只有一个结局，暴尸荒野。 梁英哲做过很多决定，择校、选专业、选导师、选工作单位，无一不是深思熟虑，多方比较的结果，他明明是这样谋而后动，小心谨慎的人，可命运偏偏如此弄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必须在短短几秒内做出。 “我想好了！”梁英哲拉住转身要走的谢铭瑄，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愿意听从你的命令，保守你的秘密，永不背叛。” 意识海中，金色女王将手中的金线放开，闪着金光的线绕着蓝色精神体转了数圈，形成一个复杂的誓言封印。 “表情别这么不情愿，”谢铭瑄心里有些不爽，“这是你求来的，不是我逼你的。” 梁英哲：“……” 感觉刚被折断的傲骨又被碾了一次，碎成渣了。 谢铭瑄看向烈焰小队剩下张雨微、壮汉和瘦猴三人，不耐烦道：“梁医生我要了，你们没意见吧？” “没有！”三人异口同声。 这才是求人该有的态度，谢铭瑄满意一笑：“胡永康死了，无论你们每个人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起了什么样的作用，我一概不追究了。”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她接着道，“我现在要去换件衣服，希望我下车之后，你们队伍的人已经走干净了，没人再碍我的眼。” “我们这就走！”张雨微说着就要去收拾行李。 谢铭瑄也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回头道：“等一下！” 烈焰小队三人身影一僵，回过头来，勉强地笑着：“您还有什么事儿？” “嗖”的一声，一根峨眉刺从她靴筒中飞出。 三人具是面色大变！ 第32章 第 32 章 谢铭瑄挥了挥手，只见那根峨眉刺缓慢地飞到三人中间，直直落在俞承安手里。 他不敢置信地握住手中锋利的峨眉刺：“这……” “送你了！”谢铭瑄没好气道：“堂堂金系异能者，混成这幅鸟样子，真给我丢人！” 俞承安这才反应过来，连声说着谢谢。 谢铭瑄想了想，又借着上衣口袋的掩饰，从空间里拿了把英吉沙小弯刀，走过去递到了张雨微手里。 她深深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上了自己的房车。 她想告诉她，善事可做，恶事莫为1；也想告诉她，她是个聪明的女人，靠自己会比靠男人更厉害。但想来想去，这些话怎么说，都带有浓浓的说教意味，她无意于当任何人的心灵导师。 不得不说，她对张雨微的感觉是复杂的，最开始是厌恶，后来觉得她也挺可怜的，但最后又对她迸发出的强烈求生欲感到惊讶。 在她身上，谢铭瑄看到了一股强烈的、顽强的、极具韧性的生命力。 张雨微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她就是希望这个人能好好活下去。 谢铭瑄换了件深色的高领毛衣，从卧室一出来，就见火吻坐在门口，要哭不哭地看着她。 她眯起眼睛，用手指点了点她：“憋回去。” 第57章 “瑄瑄，对不起……”火吻努力吸了两下鼻子，拉过谢铭瑄的手臂，将袖子挽上去，确认皮肤已光洁如初，“还好没留疤，还疼吗？” “疼啊！”谢铭瑄佯怒着说完，又忍不住笑了，“你受了这个教训，长点心也是好事儿……只是这次不能怪你，是我自己轻敌了。狗急跳墙，困兽犹斗，我该早点杀了他的。” “我明明能挡住他，以火灭火，他伤不到你！”火吻心有余悸，“还好有梁医生在，不然你要是因为我的疏忽留下这么大片的疤痕，我这辈子都洗不清自己的罪孽。” “他不在又能怎么样，”谢铭瑄想起那人起誓时不情不愿的样子，心中十分不痛快，并不像承这份人情，“不就是留块儿疤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没考虑周全，自然会自己承担后果。” 火吻被她冷冰冰的口气惊了一下，讷讷道：“那我们现在出发吗？” “出发什么？”谢铭瑄斜了她一眼，“你今天的基本功夫练了还是异能练了？” 火吻讪讪道：“这就去练。” 谢铭瑄跟她前后脚下了车，烈焰小队的三人已经奔逸绝尘，甚至十分讲文明地将生活垃圾都带走了。 两公里外的山路上，张雨微正坐在商务车副驾驶的位置，皱着眉喃喃：“我总觉得谢小姐有话想对我说，但她又没说，为什么呢？” 俞承安笑呵呵道：“雨微姐你都猜不到，我就更不知道了，但我知道谢小姐是好人。” “好人？”张雨微若有所思，“她是吗？从结果来看，应该是，可……即使我们不是主谋，她放过我们便罢了，为什么要给我们武器呢？”她看向后座的瘦猴，“猴子，你怎么看？” 瘦猴脸色苍白，似乎还没缓过神来，闻言愣了片刻，语气不善道：“我怎么知道那女人在想什么，胡哥就这么死了，你们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冷笑一声，“也是，你俩怕是早盼着他死了好逍遥快活！” 张雨微嗤笑一声，凑近他，暗含威胁：“瘦猴，你知道吗，我和小安两个人也能去金城，并不是非得带你。” 瘦猴咬着腮帮子地看她，脖子上青筋直冒。 “你要是能认清形势，我带着你也无妨，”张雨微刚被胡永康扇过巴掌，半边脸还肿着，但眼神却有种十拿九稳的从容，“可你要是还想着你的胡哥，那就滚下车去！” “安子！”瘦猴拍了一下驾驶座椅，试图给自己找个外援，“你就看着你的姘头这么对我？” 俞承安沉默片刻，为难道：“猴哥……我不知道……我听雨微姐的，而且谢小姐还给了雨微姐弯刀，可见她也觉得雨微姐是有能耐的。” “你还能再没出息点儿吗！”瘦猴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儿，他就没见过这么没囊性的男人，跟在女人身后的应声虫！ 张雨微却因为小安的话陷入了沉思。是这个原因吗？在他们剩下的三个人中，小安是个没主意的，而且他一定会和自己站在一边，所以她给了他们二人武器，却没有给瘦猴，因为她希望在胡永康死后，由自己统领烈焰小队。 顺着这个思路思考，她希望自己怎么做呢？小安说她是个好人，一个好人对她施与恩惠，出发点会是什么呢？所谓的善良吗？她对自己抱有这样的期望吗？ 可能是谢铭瑄给她的压迫感太强，她实在很难把她和善良二字联想到一起。但如果这是谢铭瑄的意思，她不会违逆。 “瘦猴，”张雨微面色微冷，“胡永康对你呼来喝去，你仍旧像条狗一样舔着他，我好声好气对你说话，你却看不起我，你无非觉得我是一个女人，听我的命令让你那根本不存在的男性自尊心受伤了！” “我像狗？”瘦猴瞠目结舌，“跪在那女人面前摇尾乞怜的人可不是我！” “那你为什么不去送毒药！”张雨微像是忽然找到了个发泄口，转过身怒吼，“梁医生那小子早就把我们干的事情抖出来了！从我走过去那一秒她就知道我是去干什么的！峨眉刺就停在我脑袋旁边，她一个念头就能杀了我，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你会忠心耿耿地为你的好大哥去送死吗？” 瘦猴也提高了声音：“至少我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表面楚楚可怜一本正经，享受胡哥弄来的物资，背地里给他戴绿帽子，我们兄弟走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你在中间搅和，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张雨微哈哈大笑：“他胡永康为我做过什么？在坞城时候，他想知道隔壁的物资是从哪儿来的，就让我去勾引那个牙齿都快烂光的老头儿！在泗山村，明知道一个不慎就会血溅当场，他逼我去给谢小姐送毒药！你瘦猴现在有情有义了？我做这些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你的好大哥哪点儿对得起我？我凭什么为他守身如玉？” 瘦猴说不出话了。 张雨微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手指握拳，用力在扶手箱上锤了一下：“小安，停车，把他给我扔出去！” “张雨微！”瘦猴又惊又怒。 俞承安依言踩了刹车，商务车滑行了几米，停在了路边。 “安子！”瘦猴瞪着眼，“你真要为个女人抛弃兄弟？” 俞承安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脸色晦暗：“猴哥，你和胡总从没把我当兄弟。” 把他当兄弟吗？哪个老板会把司机当兄弟？ 想到他和胡永康平日里的种种，瘦猴才真正开始害怕，俞承安是金系异能者，真要动起手来，他一个以防御见长的土系异能者绝不是对手，更别提他手上现在还有锋利无比的峨眉刺。 第58章 他忍不住想，他们刚才还相安无事地坐在车上，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因为一个女人。 “张雨微，”瘦猴深吸一口气，“你真是好本事！从前我真是小看你了！”他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安子听你的，以后我也听你的，你满意了吗？” “不太满意。”张雨微歪着头看他，表情略带嘲弄，“你胡哥当队长时候，你也连名带姓地称呼他吗？我印象中不是这样。” 瘦猴想骂她给脸不要脸，然而眼神在眼前的张雨微和车外虎视眈眈的俞承安身上转了两圈，终于认清了形势。 “……张姐。” 张雨微冁然一笑，她好像忽然站到了一个从没想过的视角，原来俯视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滋味儿。她终于开始理解谢小姐的想法。 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拥有那样强悍的个人实力，但她也有自己的长处，她聪明，会揣摩人的想法，能认清形势，做出正确的决断——她一早便窥见了小安和胡永康、瘦猴之间长期不对等的关系带来的隔阂，所以才乘虚而入，给自己选了这条后路，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不过要说果断，烈焰小队原本的另一位成员，才是真正的杀伐果断。 能在己方败像未露前就不动声色地叛变，这样的前瞻性，张雨微自认望尘莫及，也难怪人家现在已经跟着鲶鱼小队过好日子去了。 —— “欢迎加入……鲶鱼小队，正式向你介绍一下我们的队员，”谢铭瑄的手掌指向身旁，“这位是冯平，金系异能者，擅长兵器锻造，我们在灾变前就认识，他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叔，你可以和我们一样叫冯叔。” 冯平和梁英哲彼此点了点头。 又指向火吻：“这是火吻，如你所见，是个凯尔特人，火系异能者，灾变后一个月左右加入我们的。” 火吻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最后指了指自己：“我是谢铭瑄，金系异能者，鲶鱼小队的队长，擅长……使用冷兵器吧。我们队伍没什么规矩，听我的就行，尤其是你。” 梁英哲原本还在暗暗吃惊队伍里竟还有一位金系异能者，闻言皱眉道：“为什么尤其是我？” “因为除了你没有人会质疑。” 梁英哲：“……” 好像把新团队的老大得罪了个彻底，他到底是哪里惹到她了？ “我叫梁英哲，当然你们可以和烈焰小队的人一样，直接叫我梁医生，木系异能者，灾变前是坞城人民医院心外科的医生。” “梁英哲，”谢铭瑄将这名字在唇齿间咀嚼了两遍，点点头，“我记下了。”她活动了几下手腕，“多的废话就不说了，我们做完今天的训练再出发，争取天黑前赶到下个村子。” 冯平和火吻闻言便开始了每日例行的训练，压腿、俯腰、压肩…… 梁英哲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谢铭瑄斜睨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动？” 梁英哲不解：“我也要练吗？” 谢铭瑄更不解：“你为什么不练？” “我是医生。” “医生怎么了？” “医生难道还要参与战斗？” “当然！”谢铭瑄双臂抱胸，抬着下巴，一字一顿，“我们鲶鱼小队，不养闲人！” 第33章 第 33 章 梁英哲觉得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什么叫“闲人”？队伍中每个人的分工不同，医生耗尽异能救人时候，别人不也帮不上忙吗？那为什么要求医生去做他根本不擅长的事情，杀丧尸？打架？ 他有一大堆的理由和道理，可惜鲶鱼小队这个四人小团体里，实行着比烈焰小队更夸张的独&裁制，完全就是谢铭瑄的一言堂，压根儿没他说话的地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练就练吧，梁英哲认命了，赶鸭子上架地跟着他们做所谓的训练。 只是当他看到谢铭瑄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腿直直搬到头顶时，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这怎么可能？”梁英哲后退了一步，连连摇头，“这个我不行，我没经过专业的训练！” “没关系，一开始都不行，”谢铭瑄把腿放下来，笑容可掬地都向他，“你需要一点外力辅助。” “开什么玩笑！” 谢铭瑄的手腕压在他膝盖上方，把梁英哲的腿往上一凑—— “——呃！” 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太过夸张的惨叫，梁英哲整张脸都憋红了。 谢铭瑄自顾自摇了摇头：“柔韧度太差了，得加练。” 火吻从侧面压着腿，在一旁偷笑。 她刚开始训练，和梁英哲半斤八两，那时候谢铭瑄也把她折磨得够呛，不过对比梁医生的惨状，谢某人还是对她手下留情了。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结束早上的训练后，四人开着两辆房车离开了泗山村。 冯叔和梁英哲开的是那辆越野房车，谢铭瑄和火吻则开着她们的那辆a类房车。 梁英哲被谢铭瑄折磨得一瘸一拐，冯叔就把车内的卡座放平，让他躺着休息。 他浑身酸痛，也就没推辞，躺了一会儿，又不好意思了，让一把年纪的冯叔开车，自己在后面睡大觉，怎么都觉得不得劲儿。 于是又钻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和冯叔闲聊起来。 “冯叔，您今年贵庚啊？” 第59章 “四十九，虚岁五十了。” “您身体挺硬朗啊！”梁英哲想起早上冯叔压腿时，能从容地用手掌够到脚尖，半点儿不像五十岁的人。 “之前也不行，我这人胃口好，年轻之后还好，老了代谢慢了，就有点三高。”冯叔看了他一眼，“我这也是让瑄瑄逼着锻炼，练出来了。” 梁英哲略带抱怨道：“她也那样扳您的腿吗？” “那不能，”冯叔笑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住这种刺激。” 那就是针对他呗？梁英哲叹口气，不说话了。 冯叔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别放在心上，瑄瑄家以前是开武术学校的，她自己也带过课，每个人的体能她心里有数，不会胡来的。” “哦？”梁英哲惊讶道：“她是武术老师吗？” “算不上，”冯叔想了想，“灾变时她还是个大学生，没毕业，还没来得及找正经工作，不过……如果没有发生灾变，想必她爸是不会同意她做武术老师的。” “那她爸爸呢？” 冯叔沉默良久，才道：“变成丧尸了。” “哦……” 冯平又道：“瑄瑄以前也是个爱说爱笑的小姑娘，只是这场灾变夺走了太多东西，而她又必须负担我们每个人的安全，所以有时会显得不近人情，但是相信我，”他顿了顿，“梁医生，你的选择是对的。” “我没有怀疑自己的判断，从面对灰狼时，她让你们先上车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个好人，也是个好队长，”梁英哲无奈道，“我只是觉得她一直在针对我。” 冯叔笑了笑：“她不是个难讨好的人，她只是不喜欢别人违逆她。” 不喜欢别人违逆她？梁英哲无奈一笑，一个末日独&裁者。 越野车里在谈论谢铭瑄时，另一辆车里却在讨论梁英哲。 火吻第一次开a类房车，有些兴奋——按照她的驾照等级，她是不能开这种车的。 谢铭瑄凉凉瞥了她一眼：“我跟你保证，没有交警会来拦你。” 火吻早已习惯了她时不时地讽刺，眨了眨眼：“嗳，我发现你对梁医生很不同。” “怎么不同了？”谢铭瑄挑眉，“我没像虐他那样虐你，皮痒痒了？” “不是，不是，”火吻肯定道：“你对他是不同的，你有点……怎么说，过于在意他的看法，我昨晚就该发现，可是我昨晚太困了。” “我有在意他的看法吗？” “当然有，哪怕是张雨微这种来毒害你的人，你都能好好和她说话，甚至能体谅她的身不由己，但梁医生只是在承诺时犹豫了几秒，你就忍不住一直挤对他，瑄，”火吻有点激动，“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瞎说什么！”谢铭瑄一下毛了，要是火吻在开车，她都想给她一下。 “那你为什么这样？总之你很反常！” 没完了是吧？谢铭瑄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承认，我对他有点刻薄，但那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而是因为他长得……” “长得怎么了？他很帅啊！” 谢铭瑄不情不愿道：“长得有点儿像我前任——但这有个前提，我非常讨厌我前任。” 火吻兴奋道：“你居然有前任！” “你这话什么意思？”谢铭瑄眯着眼睛，十分危险地看着她。 火吻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很难想象你会喜欢上哪个男人，想到你也会像怀春少女一样在爱情中犯傻，我就觉得很……割裂。” “谢谢，”谢铭瑄没好气道：“我只是谈过恋爱，并没有在爱情里犯过傻。” “那你讲讲呗！为什么讨厌前任？” “懒得讲。” “讲嘛，讲嘛！”火吻拉着她的袖子晃来晃去。 谢铭瑄不耐烦道：“你好好开车！” “你讲，你讲我就好好开！” 谢铭瑄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火吻这厮是越来越会耍赖了。 其实一定要说谢铭瑄谈过恋爱，也不太准确，在她心里，那也许算不上一段恋爱。 但确实是她唯一的一段关于爱情的经历——一段令人无语的初恋。 那时谢铭瑄还在上高中，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女孩一样，她开始期待一段恋爱关系的降临，甚至试着去思考，哪种类型的女生是更受男生欢迎的。 她观察了学校里很多受欢迎的女生，将她们的特质一一记录下来。她得到的答案是：漂亮、白皙、清瘦、文静但开朗、乖巧、长发、穿裙子、成绩中上。 而她符合的只有两点，长发和成绩中上。 谢铭瑄觉得适合她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放弃。 她就在那时遇到了汪湛，一个成绩优异的转校生，皮肤白皙，文质彬彬，一双温和无害的柳叶眼，身上有种翩翩贵公子的气质——那是一种在当时很受女生欢迎的类型。 高中时候实行小组学习，老师让他加入了谢铭瑄的学习小组，他坐到她旁边时，谢铭瑄第一次知道害羞是什么感觉，脸颊毫无预兆地红了，红得烫人。 那时就像忽然被打了鸡血似的，原本放弃的事情都被她拾了起来，她开始减肥，每天只吃蔬菜，对着镜子练习温柔的笑容，甚至穿起了从来不愿尝试的裙子。 她笨拙地拿着习题册去找汪湛请教，只是为了找机会和他说几句话，仿佛说了这几句话，她就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第60章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追到了这个在学校里炙手可热的转校生。那时真是在学校里出了一把名，连从走廊里经过，都能听到女生们议论纷纷的声音：看啊，就是她拐走了我们的新校草。 “后来呢？”火吻问。 “后来？”谢铭瑄没好气道：“后来他去武术学校找我，碰到我在训那帮小崽子，一个人把几个男的打得嗷嗷乱叫。汪湛好像吓着了，但他当时没说什么，还和我出去吃了个晚饭，没事儿人似的，结果第二天就跟我提了分手，理由是我们不合适。” 火吻忍了又忍，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 “对不起，对不起，”火吻乐不可支，“我真没想到是这样的展开，我还以为他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 谢铭瑄眉毛一掀：“他敢？” “他估计就是想到，以后万一对不起你，估计能被活活打死，所以才连夜溜了。” “怯，”谢铭瑄不屑道：“我们习武之人，向来不恃强凌弱。” 火吻又笑了一会儿，等终于笑够了，才道：“不过，瑄瑄，你这样强势的性格，肯定是会让男人有压力的。” “那是因为他太弱了。”谢铭瑄看向窗外，“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的喜好。他怕我，不是我的问题，是他的问题，是他们的问题。” 火吻沉默了良久：“你说得对，我也曾为了爱情改变自己，减肥，忍耐脾气，委曲求全，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最终都没什么好结果。”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烦梁英哲了吗！” 火吻莞尔：“那为什么还要让他加入队伍？” “烦他是我的个人情绪，”谢铭瑄看向火吻，“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需要一个有治疗能力的木系异能者，这是团队需求，我分得清轻重。” 第34章 第 34 章 2023年12月1日，气温已过零度，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夹雪，山区的地面上泥泞难行。为了安全，谢铭瑄收起了更为舒适的a类房车，四人挤在越野房车里，轮流开车前行。 梁医生渐渐适应了鲶鱼小队的生活，见识过谢铭瑄神奇的空间和几乎取之不尽的物资后，他倒也没了怨言。毕竟灾变后还能吃到精心烹调的肉和蔬菜，甚至还能天天洗澡，有干净的衣服穿，对于每个幸存者来说，这都是不敢奢求的。 每日遵循谢铭瑄的要求，晨间进行身体的基础训练和异能练习，习惯了倒也没那么痛苦。灾变前他偶尔也去健身房，后来工作越来越忙，近两年去得少了。现在虽然有些丧失人权，但他很会安慰自己，权当是在健身房请了个私教。 冯叔送了他一柄剑棍，遇到丧尸时，他也会抽出剑刃，跟着队伍里的其他人杀几具丧尸，虽然看过谢铭瑄和火吻杀丧尸的效率后，他觉得自己出不出手，压根儿没什么意义——但他已经摸索到了和新队长的相处之道，别抱怨，别质疑，她怎么说就怎么做。 梁英哲性格随和，他不是个谄媚的人，也不过于清高，待人接物十分得体，这样的人很难让人讨厌，灾变前他就是医院里最受欢迎的年轻男医生。在他的有意缓和下，他和谢铭瑄的关系终于松弛了下来，起码队长大人没再继续针对他。 火吻刚被冯叔替换下来，正靠在床上吃炸薯条。谢铭瑄盘腿坐在卡座里，盯着桌上的地图，皱眉道：“我们天黑前赶不到林崇了。” 林崇是去金城的必经之地，他们原本准备在那里过夜。 “反正我们住房车，”火吻耸了耸肩，“找片荒地休息呗。” “只能这样了。”谢铭瑄有些烦躁。 梁英哲看了她半晌，问道：“你在担心动物吗？” 谢铭瑄点了点头：“城市里只是丧尸多，但丧尸毕竟没有智力，受本能驱动的死物罢了，没有动物那么难缠。” 灰狼之后，他们又遇到过一次野猪的袭击，那些野猪和成年男性差不多高，身长更是达到了恐怖的三米多，几乎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火吻的火焰已是精纯至极，竟也对它造不成致命伤害。最后靠谢铭瑄诡异莫测，速度可怕的峨眉刺，专挑要害刺，也耗了一个小时才将它耗死。 在野外，动物的威胁确实很大，但它们的活动一般会避开丧尸较多的城市——似乎它们厌恶城市里丧尸的味道，偏爱人迹罕至的密林。 自从摸清动物的行动逻辑，谢铭瑄便极力避免在野外过夜，只是长途行车，不免有意外发生，比如天气异常。 随着夜幕低垂，能见度急速降低，气温也降至零下，路面结冰，湿滑难行。谢铭瑄远远看到路边有个破旧的加油站，便和冯叔说了停车，决定今晚在此安营扎寨。 站内有几只丧尸在游荡，为了避免它们扒房车，四人套上雨衣，下车将站内的丧尸清了一遍。 一天没下车活动，四人都坐得浑身僵硬，此时也就把砍丧尸当成睡前运动了。谢铭瑄甚至专门取了柄天权剑，在那儿教梁英哲该怎么劈、砍、挎、挂，才能用更小的力气达到砍杀丧尸的目的。 “精准比力气大更重要，你得先冷静，得看准了它的脖子再劈，你是医生，肯定清楚，这儿是最脆弱的——”她话音未落，剑刃划过丧尸喉咙，便将整个丧尸头颅劈了下来，谢铭瑄看向他，“试试！” 第61章 梁英哲学着她的动作，看着最后一只扑过来的丧尸，瞄准喉咙奋力一劈，竟也一剑将丧尸的头颅劈了下来！ 他不禁成就感大涨。 “嗯，”谢铭瑄满意点头，“还算有点儿悟性，不像以前，剑都快砍崩刃了，也没见杀死几只丧尸，糟蹋冯叔的好东西。” 梁英哲无奈：“我就是再进步，也不可能比得上你杀丧尸的效率。” “你们也不能总靠我啊，”谢铭瑄顿了顿，“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你们身边，你们总要有自保能力才更加安全。” 天色灰暗，雨越下越大，落在加油站的罩棚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梁英哲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隐隐看到轮廓。 但不知道为何，他觉得她好像在笑，而且笑得有些柔和。 这种想象让他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感受，好像这个人，也不是那么专治，或者不可理喻，她做的事情总有她的理由，她只是不喜欢解释。 “小心！” 梁英哲忽然听到谢铭瑄尖锐的声音，然后黑影一闪，他被一股巨力推开，猛地撞在加油站的立柱上，一时头晕眼花。 “瑄瑄！”冯平和火吻齐齐惊呼。 梁英哲茫然地看过去，就见谢铭瑄用天权剑撑着身体，一条腿半跪在地上，八根峨眉刺已经在她面前一字排开，背后两柄斩马&刀交叉悬浮，而与她对峙的，是一只巨大的秃鹫！ 通体黑褐色，沾了雨雪，毛发隐隐透着黑亮的光泽，身体立在地面上，竟有三米多高！ “你们，上车！”谢铭瑄说着，歪头将口中的血沫吐了出去。 “你受伤了……”梁英哲这才意识到，刚才是谢铭瑄把他推开的，不然这巨型秃鹫撞上的就是他了。 “我不走！”火吻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那秃鹫就要放异能，被谢铭瑄拦了下来。 “加油站里放火，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谢铭瑄怒吼道：“还不快上车，别让我说第二遍！” 话音未落，秃鹫就伸着脖子，张开那带着倒钩的黑褐色鹰嘴攻了上来，一米七八的谢铭瑄在它巨大的身形面前如同一粒微尘。 谢铭瑄再顾不上其他人。从腰间扯出九节鞭，“啪”地一声甩出，将鹰嘴捆住，八根峨眉刺猛地戳向秃鹫的两只眼睛！ 可惜这秃鹫智商奇高，竟然双眼一闭，峨眉刺未能攻入它坚硬的眼皮，但激怒了它。 只见它猛地仰起头，在空中甩了几下。 抓着九节鞭的谢铭瑄被它带飞到空中，她赶忙踩着天权剑稳住身形，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跃上了秃鹫背上。 意识海中的金色女王面色凝重，凌空而立，威压倾泻而出！ 秃鹫显然不是灰狼之辈可比，不受威压影响，嘴巴一动一动地想张开，却被九节鞭死死卡主，它愤而振翅，一飞而起。 谢铭瑄赶忙扎住了它后背的羽毛，控制着两柄斩马&刀不断攻击它的脖颈处，如此锋利的刀刃，竟只是擦破了点皮毛！ 秃鹫吃痛，怒嚎一声，竟将嘴上的九节鞭崩断了！ 她转着圈在空中飞舞，试图将后背渺小的人类甩下去，但谢铭瑄何许人也，死死抓着她的羽毛，双腿夹住秃鹫的脊骨，浑身每块肌肉都在用力，紧紧贴在它的背上。 那秃鹫见一计不成，又扭着脖子，想用铁钩似的嘴巴将谢铭瑄钩下来。高空之中，谢铭瑄行动受限，被它从肩膀处撕下一块肉来，但她也借机将峨眉刺送进秃鹫嘴里，在它口腔内部一顿猛搅，将它口中搅得血肉模糊！ 秃鹫黄褐色的眸中恨意森然，只得往更高处飞，即便它得不了好，也要摔死这小小的人类！ 快速上升时，雨雪突突地往脸上砸来，谢铭瑄几乎睁不开眼，手指被冻得僵硬，左肩处血水汩汩得冒，已疼得开始发木，但因为肾上腺素飙升，谢铭瑄的身体保持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仍旧紧紧抓着秃鹫的羽毛！ 她控制着两柄斩马&刀齐齐往秃鹫的喉咙处刺去，一回刺不破就两次，两回刺不破就三次，铁杵尚能磨成细针，她就不信这秃鹫当真刀枪不入！ 渐渐地，秃鹫喉咙处也渗出血来，它体内的峨眉刺顺着食道钻进内脏，将五脏六腑搅了个稀巴烂！ 秃鹫哀鸣一声，飞行的速度降了下来，双目半阖，似乎已是强弩之末。 眼看就是胜利在望，谢铭瑄控制的两柄不断攻击的斩马&刀却停了下来。 这秃鹫现在还不能死，此时已是百米高空，若是从这里直直落下，她一个没翅膀的人类，必死无疑。 秃鹫不断变换着飞行的姿势，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始终不能将谢铭瑄从背上甩下来，最终不甘地滑向了一处密林。 只是失血过多，在空中便失了生机，直直坠落而下。 还好此时已经离地面不远，谢铭瑄踏着两柄斩马&刀在空中不断借力，有惊无险地落了地。 环顾四周，竟是重重密林，半点地标没有，丝毫看不出所在何地。 她看了远处的秃鹫尸体一眼，这厮皮肉坚硬无比，她那根峨眉刺还能感应到，只是却无法突破表皮的屏障召回了。还好因为她爱用这玩意儿，冯叔打了几十根给她，丢一根倒也不必心疼。 只是她肩膀处的伤口深可见骨，又在半空中缠斗许久，此时失血过多，已是意识模糊，怕是撑不到去找冯叔他们了。 谢铭瑄挥手从空间里取了辆房车出来，跌跌撞撞地走上去，将风暖打开，冻得僵硬的身体这才渐渐恢复了知觉。 第62章 她靠着最后的意识将湿透的衣服脱下，咬牙用酒精对着伤口冲洗了两遍，拧开矿泉水吃了两颗消炎药，一头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第35章 第 35 章 “这道题啊……很简单的，”汪湛看了谢铭瑄一眼，眼波流转，似笑非笑，“我们可以这样，以坐标原点为极点，x轴正半轴为极轴……得出l的直角坐标方程……若l与c有公共点，那m的取值范围就是1……” “……这样就算出来了，懂了吗？” “嗯，”谢铭瑄有些紧张，连连点头，“汪湛，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汪湛笑了笑，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是你太笨了。” “我才不笨！”谢铭瑄忍不住反驳，可是反驳完又觉得自己的口气太凶了，连忙转了语气，“放学去打球吗？” 那时汪湛刚转学，和班里的同学还没混熟，正是努力融入集体的时候，于是欣然接受了邀请，下课后背着书包和谢铭瑄去了篮球场。 “瑄瑄！接球！” 谢铭瑄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将球捞过来，在□□运了两下，然后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的对手，趁机一个三分球投出——进了！ 几个队友兴奋地过来和她击掌，谢铭瑄也玩嗨了，也忘记要装温柔那套，怪叫一声，冲着对手做了个挑衅的手势，身旁的队友跟着她哈哈大笑。 下半场，对手知耻而后勇，攻势强劲，双方你来我往，火药味儿十足。 “啊——” 对方带球撞人，将一个倒霉蛋撞倒了——恰好就是被谢铭瑄拉来的汪湛。 谢铭瑄连忙和众人一起围了上去，她简单检查了一番，骨头应该没事儿，只是学校的篮球场条件简陋，还是水泥地面，汪湛的膝盖蹭破了一大片，伤口上有鲜血渗出，还沾着一层灰尘。 “没事儿吧？”撞人者十分愧疚，“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快七点了，医务室早关门了！”谢铭瑄伸手就在那人胳膊上拧了一把，“让你没轻没重的，知不知道伤口感染后果很严重！” “啊疼疼疼！”那男生夸张道，“错了，错了，瑄姐饶命！” 最后还是谢铭瑄用背包里的酒精帮汪湛把伤口冲干净的。 他坐在篮圈的架子后面，谢铭瑄蹲在他面前，帮他处理伤口，随口问道：“疼吗？” 酒精的刺激性强，肯定是疼的，但汪湛只是皱着眉说：“还行。” 他问谢铭瑄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酒精，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干笑了两声，快速把伤口包扎好。 天色将暗，篮球场上的人渐渐少了，最后一缕夕阳照在谢铭瑄脸上，因为运动，她鬓角的碎发汗湿了，有几丝粘在脸上，少女红润健康的脸庞散发着青春期独有的魅力。 汪湛就那样静静看着她，感叹：“瑄瑄，你真的很特别。” …… “瑄瑄！瑄瑄！” “怎么会这样？” “她没事儿吧？” 火吻略带哭腔的声音将她从久远的梦境中拉回，谢铭瑄忍不住皱了皱眉。 “伤口已经感染了。”属于男性的声音从极近的地方传来，“她在发烧。” 谢铭瑄猛地睁开眼睛，入眼竟是一双和记忆里那人别无二致的柳叶眼——是梁英哲。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忘了，可曾经的一切，回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甚至因为无疾而终，她在记忆里给这段感情塑上了名为“遗憾”的金身，让它人生殿堂里熠熠生辉。 见到梁英哲的第一眼，她就因这双过于相似的柳叶眼而失神，那一瞬间就像打开了记忆的潘多拉魔盒，陈年往事纷至沓来，令她难以招架。 其实梁英哲和汪湛长得并不十分相似，更像的，是他身上的那股气质。文质彬彬，学富五车，笑得时候如同春风和煦。硬要谢铭瑄形容的话，她只能干巴巴地说出“知识分子”这种老气横秋的字眼——但不可否认，这种气质确实恰到好处地对上了她的胃口。 在努力走出失恋的挫败感时，她试图分析过自己迷恋汪湛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从小习武，总怕给人一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刻板印象，所以她和老谢都很喜欢用学识包装自己。老谢会花时间练自己压根儿不喜欢的毛笔字，她也会努力学习自己并不擅长的科目，迷恋那些胸中万卷的男人——甚至都不需要真的胸中万卷，只需看上去胸中万卷，就足以让她心弦微动。 这是他们父女极少数相似的地方。 火吻长舒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谢铭瑄清了清嗓子，张口声音仍是沙哑得不像话：“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火吻连忙从保温杯里给她倒了杯热水，竹筒倒豆子般汇报起了她消失之后的事情：“我们看着你被那大秃鹫驮走，站在地上干着急，冯叔发动了车子，跟着天上秃鹫的身影追你。可云层时隐时现的，不一会儿就跟丢了，我们在附近绕了将近两个小时，梁医生忽然说看到了一个小白点儿，我们顺着开过来，才在这片密林里看到我们的房车。敲门你不应，我就用备用钥匙上来了，结果看到你半裸着倒在床上，血流了一摊，吓死我了……” 谢铭瑄这才意识到，之前为了冲洗肩膀处的伤口，她把上衣脱了，此时只裹着一条被子，整个人几乎被梁英哲搂在怀里！ 哪怕她平时日再冷酷，这时也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起身。 第63章 只是牵动了肩膀处的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别动！”梁英哲正颜厉色，“你已经失血过多了，伤口还没恢复！” 她侧头看去，梁英哲纤长的手指正搭在她肩膀的创口旁，浅绿色的木系异能丝丝缕缕地牵引着烂掉的皮肉，正在努力修复——可惜肩膀不像上次只是表皮破损，而是生生被秃鹫撕下来一块儿肉，伤口深可见骨，想要恢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梁英哲脸色发白，额头上冷汗直冒，有异能使用过度的前兆。 “谢了，”谢铭瑄不再挣扎，从空间里掏出几颗绿色晶核，“给你。” 梁英哲接过晶核，异能快速得到补充，精纯的木系异能从他指尖倾泻而出，溃烂的伤口渐渐被新生的血肉填补、收拢，终于在十来分钟后恢复如初。 谢铭瑄这才挪开了自己的身体，靠在真皮床头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怎么还这么疼？” “你在发烧。”梁英哲顺手将她扔在地板上被血浸湿的衣物收进了袋子里，“我把需要吃的药放你床头柜上了，冯叔正在做饭，等下就能开饭了，吃完再吃药。” “哦，知道了。”谢铭瑄抓了抓仍旧湿乎乎的头发，“要不你先出去，我想洗个澡。” 梁英哲点头，提着那袋脏衣服准备出门，忽而顿了顿，回头问道：“在加油站的时候，为什么救我。” “不然呢？”谢铭瑄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难不成我把你们丢下，自己逃命吗？” 梁英哲不说话了。各自逃命虽不好听，但末世里大部分的人都会这样做的，况且凭谢铭瑄的本事，只要她想逃，自然是能逃得了的。 这世上有几个人在骤然看到巨型秃鹫时，想的不是逃命，而是迎上去一战呢？梁英哲不知道这个答案，他只是有些难过。 做医生的，本以为早已见惯了生死，可看她躺在血泊里的那一刻，仍是遍体生寒。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勇敢无畏的女人，她站在秃鹫背上飞向苍穹时，简直就像一团炬火，让别人忍不住成为扑向火焰的蝇虫。 “别太感动，”谢铭瑄笑了笑，“我们队伍里，无论是谁站在那儿，我都会推开的。” “那……”梁英哲抿了抿嘴，“至少我是你在乎的人……之一，对吗？” “当然。” “嗯。”梁英哲点了点头，开门快步走了出去，只隐约能看到他白皙的皮肤上浮上了一层红霞。 “哇，”火吻在一旁怪腔怪调，“至少我是你在乎的人之一，对吗？” 谢铭瑄心中羞赧，一枕头砸了过去：“滚出去，我要洗澡了。” “瑄瑄！”火吻接住柔软的羽绒枕，冲她眨了眨眼睛，一字一顿，“他、爱、上、你、了！” 说完不能谢铭瑄发作，迅速从门缝中溜出去，“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干净的热水从淋雨喷头中哗啦哗啦地流下来，谢铭瑄将一身的泥泞冲洗掉，高烧令她感觉头晕目眩，梁英哲和汪湛的脸交替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团乱麻。 她22岁，懂兵器，懂武学，懂天文地理，懂人心难测，却唯独不懂爱情。 “瑄瑄！”梁英哲在外面敲门，“出来吃饭。” 谢铭瑄胡乱用毛巾抹了把头发，从空间里拿了套干净的睡衣换上，唰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梁英哲皱眉看着她：“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再出来？” “你不是叫我吃饭吗？”谢铭瑄边说边往出走，“我饿了。” 梁英哲无奈摇了摇头，快速从洗手间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出来，递到谢铭瑄手上：“头发再擦擦，还滴水珠呢。” 谢铭瑄敷衍地接过来，压根儿没听他说话，自顾自往前走，被梁英哲一把拉住。 “我是医生，你是现在是病人，你得听我的。” 餐桌处冯叔和火吻正将电磁炉煮着的姜母鸭端上桌，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鸭心、鸭肝、鸭胗、鸭肠、粉丝、蘑菇、绣球菌等，喷香扑鼻，谢铭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行行行，擦擦擦。”她无奈地把毛巾罩在头上，用手垫着毛巾来回搓了几下，“行了吧，梁大医生？” 梁英哲不禁有些想笑，这样不耐烦的语气，竟让他觉得有些亲切。 第36章 第 36 章 谢铭瑄虽然叫着饿了，但因为高烧，吃东西没什么味道，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梁英哲劝她：“你流了那么多血，再加上发烧，肯定没胃口，但还是得吃点儿，不然身体更没有抵抗力。” 冯叔附和道：“对对对，听梁医生的，他可是新港医大的博士生，听他的准没错。” 新港医大是全国排名前三的医科大学，比谢铭瑄在巢市念的那家二类综合学校有名多了，她略带惊讶地看了梁英哲一眼，低头又勉强自己吃了几口。 火吻看着他俩，时不时露出贼兮兮的笑容。 谢铭瑄精神不济，没搭理她，淡淡道：“今晚就在这儿安营扎寨吧，明天一早出发去林崇。” 冯叔道：“我们在林崇找栋房子，修整两天吧，至少等你病好再出发。” 谢铭瑄点了点头，又开始犯困，她打了个瞌睡：“你们慢慢吃，我去睡会儿。” 梁英哲提醒道：“记得吃药。” “知道了。”谢铭瑄挥了挥手，关上了房车卧室的门。 翌日，雨夹雪下了一夜，气温又下降了两度，幸运的是天空终于放晴，今天的路程想必不会太艰难。 第64章 一大早六点多，火吻还没起床，就听到车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她抓了抓乱糟糟的红发，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起来。 “我。”门外传来梁英哲沉沉的声音。 火吻打开门，骤然吹进来的冷空气冻得她一个哆嗦，连忙裹紧了外套道：“这么早，有事儿吗？” “我来看看瑄瑄退烧了吗。”梁英哲穿着件藏蓝色户外服，手上提着个便当盒，另一只手放在唇边哈着气，显然也被清晨的气温冻得够呛。 火吻连忙闪身让他进来：“我昨晚进去看了两次，凌晨两点左右就退烧了。” “可能还会反复，”梁英哲上了车，随手关上了车门，隔绝掉外面的冷空气，“得再观察两天。” 他在卧室门前敲了两下，里面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半晌后，谢铭瑄略带睡意的声音响起：“进。” 梁英哲推门而入，谢铭瑄正穿着件棉质睡衣坐在床上，漆黑的长发像墨一般垂在后腰上，他笑了笑，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根体温计。 “量一下。” 谢铭瑄接过来，夹在腋下，恹恹道：“头不疼了，我感觉已经不烧了。” 梁英哲把便当盒放在床头，帮她倒了杯热水：“总要量一下才能放心，而且低烧有时候感觉不到的。” 谢铭瑄耸了耸肩，靠在床头上，小口小口地喝着。 “喝完吃点东西。”梁英哲将便当盒打开，拿出里面的鸡蛋羹、皮蛋瘦肉粥、酱牛肉，还有一小碟酸黄瓜。 火吻倚在卧室的门框边上，戏谑道：“就带了瑄瑄的，没有我的啊？” “这是病号餐，有什么好吃的，”梁英哲扭头看她一眼，淡道：“冯叔做了早饭，你去越野车上吃吧。” 这是在……赶她走？ “好吧。”火吻摊了摊手，转身过身去，撇了撇嘴。 某些人目的性不要太强。 金属勺子在不锈钢餐盒里搅了搅，下面的皮蛋和肉丝被带了上来，谢铭瑄尝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梁英哲：“这不是冯叔做得吧？” “嗯，”梁英哲坐在床边，坦然承认，“我做的，味道怎么样？” 谢铭瑄点点头，又舀了一勺：“还不错……没想到你居然会做饭。” 梁英哲掀了掀眉毛：“做饭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对我来说还是挺难的。” “哦？你不会做饭啊？”梁英哲想了想，“那不是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终于有件事情，是没有输给你的，挽救了一下我岌岌可危的自尊心，这不是挺好吗。” 谢铭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结果被粥呛了一下，连咳了好几声，梁医生无奈地帮她拍了拍后背。 “干嘛这么说，”她无奈道：“我只是擅长打打杀杀而已，你当然有你自己的专长，你会治病，我不就不会吗？” 梁英哲眨了眨眼：“要不然，我好好发挥自己的专长，治病救人得了，别练你那肩功、腰功、腿功，还有什么《太极剑法》了？” 谢铭瑄的脸立刻板了起来：“你想得美！” 梁英哲看着她，呵呵笑着，谢铭瑄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故意逗她，佯怒道：“把你的花花肠子收起来，进了我的队伍，就得守我的规矩。” “是是是，练，您说练什么就练什么，”梁英哲伸出手来，“体温计拿出来我看下。” “37.2度，”他举着水银体温计，对着室内的灯光看，皱了皱眉，“还在低烧。” “37.2算什么低烧啊？” 梁英哲瞥了她一眼：“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您是。”谢铭瑄皮笑肉不笑，“还有什么指示吗？” 梁英哲扫了一眼被她吃干净的便当盒，眉眼含笑地指了指床头柜：“把药吃了。” 谢铭瑄做了个“ok”的手势，一口把床头柜上摆着的药送进了嘴里，问道：“没事儿了吧？没事儿我下车活动活动去。” 她所谓的“活动活动”，自然是照例练她的《谢家刀法》和异能。 “今天不行。”梁英哲正色道：“你需要休息。” “我已经躺了很长时间了！” 梁英哲拿过她吃完的便当盒，放在水槽下仔细清洗着：“你知不知道，你昨天不只是肩膀被撕下来一块肉？你的肋骨也折了两根，无名指关节也断裂了，指甲缝里都是溢出的血，腿上、胳膊上都是被尖锐的翎羽划伤的痕迹，要不是你身体底子好，我们又及时找到了你，这条小命说不得就交代在这片无名的密林中了。身体的外伤我用异能帮你续上了，但终究是亏损严重，元气大伤，要是不好好修养，以后身体可不会像从前那么皮实了。” 真够能念叨的，谢铭瑄生无可恋地倒在沙发上，无奈道：“不练了，今天休息一天，成吗？梁大医生？” “成。”梁英哲将碗筷洗好，一一装进便当盒里，“这边儿路不好走，得开越野车出发。外面很冷，你换件羽绒服，把这车收起来，我去越野车上等你。” “嗳！”谢铭瑄忽然叫住他，“你这么尽心照顾我，是不是……” 梁英哲扶着车门，转头看她：“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啊？” 梁英哲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是！” 说完噔噔噔从楼梯走下去，猛地将车门关上。 第65章 “是就是呗，”谢某人不明所以，嘀咕道：“这么大声干嘛？” 她把自己拾掇利索，在车里压了压腿，略微活动了一番，这才从车上下去。 冯叔的越野房车停在离她十来米的地方，她收起那辆a类房车，正要往越野车的方向走去，忽然听到远处出来一阵极为怪异的尖锐叫声——谢铭瑄一瞬间放出了两柄斩马&刀和八根峨眉刺，戒备地看着那叫声传来的方向。 越野车窗打开，冯叔问道：“怎么不上车？” “嘘！”谢铭瑄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一步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等她走到近前，才终于看清那声音的来源，竟是一只二十公分左右的杂毛小秃鹫，正围着昨天那只死去秃鹫的尸体，叽叽喳喳地叫着。 这是……它的孩子？或者仅仅是另一只幼年秃鹫？ 冯平、火吻和梁英哲此时也赶到了现场，只见那小鸡崽子似的秃鹫冲着谢铭瑄叫唤，而她手持破空，举刀而对。 无论它是什么，杀了它，以绝后患。谢铭瑄在心里对自己说。 只是对上它倔强的眼神，手中的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1。她有些厌恶自己此时的恻隐之心。 梁英哲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道：“传说很久以前，猎户打猎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杀怀孕的雌性和幼崽，谁若是坏了规矩，就会招来灾祸。所以……放了它吧。” “现在放了它当然容易，”谢铭瑄转头怒道：“可按照如今动物生长的速度，几个月它就能长到两三米高，到时候来找我们寻仇，谁能遭得住？” “半个月，我们已经到金城了。” 杂毛小秃鹫站在地上，“呃，呃”叫了两声，似乎在附和梁英哲的话。 谢铭瑄看向小秃鹫，有几分被说动了。只是当她收回刀时，忽然福至心灵，意识海中的金色女王自王座上起身，手中刀锋向前挥出，恐怖的威压倾泻而出。 一阵凄风吹过，那小秃鹫蹲在地上，瑟瑟发抖，雄赳赳，气昂昂的叫声也变了调，化为求饶的哀鸣。 谢铭瑄闭眼内视，只见那属于小秃鹫的意识体上，颤颤巍巍伸出一条代表臣服的细线，缓缓抵至金色女王手中。 谢铭瑄手指握拳，抓紧了那条细线，随后，细线一闪，竟是消失不见了！ 只是那小秃鹫的精神体，就此乖乖待在王座之下，一动不动。 她尝试在那精神体上戳了一下，它竟还在她手指上蹭了蹭，十分依恋的样子。 谢铭瑄睁开眼，只见刚才还和斗鸡似的小秃鹫，如今竟蹲在她脚边，小眼睛里竟隐隐透露出几分孺慕之情。 “哎呀！”火吻惊道：“瑄瑄，它不会把你当成它的妈妈了吧？” 第37章 第 37 章 “瞎说什么？”谢铭瑄一挥手，将地上巨型秃鹫的尸体收进空间里，转身往越野车的方向走去。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做了什么，精神异能本就玄之又玄，就像某种本能一般，她在意识海中接过了小秃鹫递出的那条细线，原本只是想要利用精神体的力量牵制秃鹫，以防巨型秃鹫的事情重演，可没想到，这只小秃鹫的精神体竟留在了她意识海中，与她心神相连。 谢铭瑄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做得是对是错。 越野车行驶在去往林崇的路上，这是巢市到金城中间最大的一座城市，希望它还没被丧尸彻底占领。 “瑄瑄！”火吻盯着窗外，“那小杂毛还跟着我们！” 谢铭瑄闻言将车窗打开，探出头去，只见那只杂毛小秃鹫顶着寒风，跟在车后艰难地飞行着。 她伸出手来，秃鹫奋力挥动两下稚嫩的翅膀，落在了谢铭瑄的手掌上。 谢铭瑄将手收回车里，摸着它的羽毛：“你想跟着我？” 小秃鹫竟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 火吻激动道：“它好像能听懂你说话唉！” 谢铭瑄双眸微敛：“那就暂且留下吧。” 其实不是它能听懂谢铭瑄说话，只是它的精神体和她链接在一起，所以它明白她的指令。 谢铭瑄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精神系异能令她感到惊悚，她就这样靠着强横的精神力，完全控制了这只小生命。 ——这简直像武侠小说里反派修炼的魔功。 火吻就没这么多烦恼了，坐在卡座里，脚搭在另一边的卡座上，头靠在谢铭瑄的肩膀上，没骨头一般在逗小秃鹫：“你怎么这么丑啊，一根黑毛一根灰毛的，以后就叫你小杂毛吧？” 谢铭瑄双手抱胸，看着桌上的地图思考进城的路线，结果被脸颊被火吻的头发扎来扎去，一直分心。 “干嘛一直靠着我啊？”谢铭瑄皱眉，“你平时不都卧在床上吗？” “靠靠怎么啦！”火吻看了正开车的梁医生一眼，意有所指，“以后万一轮不着我呢，我得现在靠个够本！”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铭瑄无奈摇头，帮她顺了顺头发，继续看她的地图去了。 金乌西斜，四人终于赶到林崇，在郊区找了处人烟稀少的别墅群。谢铭瑄还病着，火吻主动拦过了杀丧尸的活儿，手持藤蔓剑，下车将附近的丧尸烧了个精光，然后捧着一袋子透明晶核给了队长大人。 养兵千日，今天终于用上了，谢铭瑄十分欣慰。 这是一片造型繁杂的欧式别墅，绿化做得不错，即便入了冬，社区里依然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各式各样的丹桂、香樟和松树。门口写着“法尼庄园”四个大字，一看便是个富人区，火吻是个占便宜没够的，为他们选了间最大的别墅，室内装修得和宫殿似的，洛可可风极尽奢华。 第66章 只是无论再好的装修，放置了半年，都是一层灰尘。 谢铭瑄将床品一掀，里面的浮灰荡起，刺激得她忍不住咳了两声。 她刚从口袋里掏了个口罩带上，就听到身后门框上传来两声“咚咚”的敲击声。 一回头，梁英哲双手抱胸，脸上带着谢铭瑄给他们发的口罩，靠在门框上：“你去楼下歇着吧，我帮你收拾。” “为什么？” “你是病人，”梁英哲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病人就应该好好养病。” 说话间，他已经将原屋主的床品卷了起来，连带着枕头一起扔到了地上。 还有这等好事儿？谢铭瑄是真觉得自己这病早好利索了，但还是耸了耸肩，背着手出了门。 如果要选出除了做饭之外她第二讨厌的事情，估计就是收拾家了。这活儿实在是浪费时间，但她爸一直奉行“自己的事情自己干”的原则，请了钟点工也只打扫公共区域，从小到大她都是自己收拾屋子的，没想到末世来临，反而有了躲懒的机会。 她倒也没闲着，下楼帮冯叔把电路接好。这么大的房子，光伏发电一时半会儿带不起来，她直接掏出了柴油发电机，天黑前整栋别墅就亮起了灯。 火吻拖着吸尘器将屋子里的灰尘打扫干净，冯叔则在厨房准备晚餐，谢铭瑄无所事事，又溜达到二楼，自己的房间竟已焕然一新。 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床品换了她睡惯的纯棉磨毛，地板刚拖过，隐约能看到水渍，窗玻璃都擦得亮晶晶的。 “嚯，”谢铭瑄比了个大拇指，“收拾得太干净了吧，你这效率够高的。” 梁英哲正在洗手，闻言笑道：“我用84全屋消毒了一遍，还和你的心意吗？” “太牛了，”谢铭瑄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儿，随手在桌面上一摸，手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还全屋消毒，你们医生都有这个习惯吗？” “想多了，”梁英哲擦了擦手，“有的医生也很邋遢，只是我有这个习惯而已。” “你不会还有洁癖吧？” 梁英哲叹了口气：“我想说你这是刻板印象，但是，好吧，我确实有。” “那之前你跟烈焰小队他们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岂不是很痛苦。” “对呀，”梁英哲挑眉，“所以我这不是弃暗投明了吗？” “我怀疑你就是看上我们房车能洗澡了，”谢铭瑄笑着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走吧，下楼吃饭去！” 冯叔准备了铜火锅涮羊肉，羊肉是手切的，每片肉都切得极薄，夹起来几乎能透光。配上切成丝的酸菜，在二八酱里一沾，当真是鲜美无比。 房车再舒服，住起来没有终究没有房子的踏实感，今天再次住进房屋，哪怕是暂时停留，鲶鱼小队众人心中也大感熨帖，连小杂毛都高兴地在栏杆上蹦来蹦去。 谢铭瑄开了瓶陈酿的白酒，举杯道：“恭喜我们四个全须全尾地到了林崇，希望之后也能全须全尾地顺利到达金城！” 冯叔道：“希望瑄瑄早日康复！” 火吻道：“希望去了金城我们也有大房子住！” 梁英哲看了谢铭瑄一眼，道：“希望瑄瑄早日康复！” 火吻小声吐槽：“学人精。” “谢谢大家的关心和照顾，”谢铭瑄笑得很开心，“能在末世里遇到你们，我觉得是很幸运的事情，希望我们鲶鱼小队的众人能相互扶持，彼此照顾，越来越好！” “越来越好！” “干杯！” 羊肉锅的热气腾腾向上，将那六米多的落地窗都打上了一层细密的水蒸气，林崇寒冷寂静的夜里，血腥佝偻的丧尸缓慢行走，繁华都市的街头巷尾尽是森森死气，唯有法尼庄园这栋别墅，散发出暖黄色的光亮。 —— 法尼庄园的时间过得很快，谢铭瑄和火吻每天会将聚集到附近的丧尸清理干净，保证他们住所的暂时安全，同时也收集了不少透明晶核，谢铭瑄手中大概已积攒了十万块儿晶核，不出意外够她用到老了——不过反正有空间，这东西也不嫌多，有她就收着。 转眼就是两天后，她身体已经平复如故。经过和秃鹫的对战，她对金系异能又有了新的领悟，对异能的掌控力隐隐又上了一个台阶，她希望能在出发前将身体状态调整至巅峰，这两天一刻没松懈过，一直在不断练习异能，陆续捏碎了五六块晶核。 离金城越来越近，眼看目标就要达成，她也第一次尝到了压力的滋味。 不过冯叔给了她个惊喜。 这两天他一直在兀自忙着什么，今天才舍得将成果给谢铭瑄看，她还以为又是什么绝世神兵呢，结果竟是她放在鞋柜里的两双靴子。 “这靴子？” 冯叔避而不答，卖起了关子：“穿上试试。” 难不成冯叔他老人家改行修鞋了？谢铭瑄不明所以地拿起一双，穿在脚上，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啊……她忽然愣了一下，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 “这……这鞋底？” “以前我们面临的对手只有丧尸，从没想过会遇到来自空中的敌人，”冯叔背着手道，“我是从你和秃鹫打斗时得到的灵感，不影响舒适度的前提下，在鞋底里加了几块金属，以后即便是在空中，你也能借助金系异能稳住身形，只是异能消耗应该会很大，谨慎使用吧。” 第67章 谢铭瑄感受着鞋子底部的金属块儿，兴奋地在空中踏了几步。一开始没能适应骤然变化的高度，在空中晃悠了几下，但她下盘功夫扎实，平时走个梅花桩不在话下，很快便适应了她的新装备，在空中跳来跳去，一个跟斗翻到了冯叔面前。 “以后我岂不是会飞了？再碰上什么秃鹫猫头鹰的，来一只我揍一只，来两只我揍一双！”谢铭瑄拉着他的胳膊，激动道，“冯叔，你真是个天才！” 冯平笑呵呵地将手从背后伸出来，手上拎着一条流光溢彩的黄铜鞭子。 “九节鞭？”谢铭瑄伸手接了过来。 “十三节鞭。”冯平道，“你不是说，之前的九节鞭被秃鹫崩断找不回来，我正好重做了一条，更适合现在你的使用习惯，长度有三米多，韧性和坚硬度也升级了，不会像之前那么容易崩断了。” “之前那根也很好用，只是那时我们都没想到，会用它来缠巨型秃鹫的嘴巴。” 想到当初冯叔送自己九节鞭时的情景，谢铭瑄少有地生出了几分感慨，那时他们骤然失去至亲，当真的内心凄惶，前路迷茫，一转眼，竟已在这光怪陆离的末世中走到了今天。 虽然这世界仍旧满目苍凉，但至少他们有了新的目标，即便不清楚金城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只要她手中有刀，身边有队友，就不会再迷茫和恐惧了。 第38章 第 38 章 谢铭瑄踩着自己的新装备出了房门，碰上火吻穿着件红色丝绒连衣裙，正哼着歌儿上楼，香喷喷的，像一只怒放的玫瑰——路途不便，她已经很久没这么隆重地打扮过了。 “嘿，美女！”谢铭瑄用胯骨倚着楼梯扶手，冲她吹了个口哨，“我带你去兜风吧！” “真的？去哪儿啊——” 火吻话还没说完，谢铭瑄忽然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猛地离开地面，顺着落地窗飞出，单手抱着她一飞冲天！ “啊啊啊这是在干嘛！”火吻紧紧环着谢铭瑄的脖子，闭着眼睛欲哭无泪，“呜呜呜呜呜要死了！我恐高！恐高！” “兜——风——啊——”高度直线攀升，谢铭瑄笑得有些恶劣。 “呜呜呜呜我不兜了……你放我下去呜呜呜呜……” 火吻的胳膊越锁越紧，手脚并用地扒拉着谢铭瑄，谢某人被她卡得差点出不上气，轻咳两声道：“轻点，要被你勒死了。” “呜呜呜呜呜那你放我下去！” 谢铭瑄笑道：“你看那是什么？skp（高端百货公司）？” “哪儿呢？”火吻立刻睁开眼睛。 “呦，不恐高了？” “恐，”火吻吸了吸鼻子，眼角含泪，“但为了skp，我可以忍！” 谢铭瑄嗤笑一声，体内异能正在疯狂消耗，她捏碎了一块透明晶核，庞杂的能量飞速涌入，异能再次充盈起来。 “抓稳，我们要加速了。” “啊——”火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林崇的skp位于市中心，人流密集，但她们可以直接从窗户进去，倒是不用在街上过五关斩六将，直接将商场内的丧尸清干净就行了。 这活儿她俩已经是驾轻就熟，只是火吻怕毁了商场里的衣服和包包，不肯放异能。 “你得学着控制你的异能，不是说放出的火势大就厉害，重要的是收放自如，要精准地把丧尸烧死，但不能毁了商品。” “那我要控制不住怎么办？” 谢铭瑄一脚踹开商场的消防箱：“这不有灭火器吗？” 在谢某人不容拒绝的逼迫下，烧了两家店后，火吻渐渐摸到了其中的窍门，学着收起爆裂的异能，将其分成几股涓涓细流，分别喷洒在几个丧尸身上，火势果然被控制住了。二人迅速清光商场内的丧尸。 “这条绿色和紫色撞色的裙子好复古！” “这件呢？有点偏运动风！” “哇，这个方领也太优雅了，我穿着美吗？” “好看，”谢铭瑄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响指，“买！” 火吻笑着把她拉起来：“快，全帮我收起来！” “全部？”谢铭瑄失笑，“你穿得完吗？” “谁知道去了金城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这样购物了，这些我以后要穿一辈子的！”火吻叮嘱她，“每个尺码都要拿哦，不然我以后长胖了就没衣服穿了！” 谢铭瑄点点头，豪气道：“拿，都拿，今天异能进步很大，你喜欢什么拿什么！” “瑄瑄，你快看，这是限量款的卫衣！”火吻把衣架从架子上拿下来，放在谢铭瑄身上比了比，“你穿肯定好看，啧啧，灾变前这件可是很难买的！” “我穿？”谢铭瑄摇了摇头，“我有户外服够用了。” “哎呀，哪有女孩子天天穿冲锋衣的，”火吻板起脸来，硬塞进她手里，“拿上拿上！” 谢铭瑄无奈地把衣服收进空间里。 火吻自己拿够了，开始疯狂给谢铭瑄挑衣服，知道她不爱穿裙子，嫌不方便，所以看得都是些潮牌的中性款：“这件皮衣的手感真好，铆钉的质感也好，你套上我看看！” 谢铭瑄耸了耸肩，毫无感情地把那件皮衣套在身上。 “哇，瑄瑄，你这身材真是衣服架子！”火吻拍手道，“你这样穿太时髦了，简直就是时装周前排看秀的装扮。” 谢铭瑄虽对穿衣打扮并不热衷，但火吻品味不俗，挑的款式她倒是不排斥。谢铭瑄对着店里的穿衣镜照了照，178的身高将这件街头风格的皮衣撑得十分干练，高高扎起的马尾辫又平添了几分飒爽，她五官英气，竟将这件皮衣穿出了几分潇洒不羁的感觉。 第68章 “好看吗？”她不太确定地问。 “完美！”火吻推着她往货架方向走，“你超适合这件店的风格，我们都拿上！” “行行行，我拿！” 二人几乎将女装区搬空了，火吻还从柜台拿了一堆大牌包袋，装了几件衣服拎在手上，说这叫逛街的仪式感。谢铭瑄难以理解，只是路过一家男装店时，她不自觉地走了进去。 梁英哲最近照顾她十分尽心，虽然这是他作为团队医生的职责所在，但谢铭瑄还是不太习惯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总觉得不投桃报李一下，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火吻惊讶道：“这是男装，你拿男装干什么？” “嗯……我想着，我们应该给冯叔，还有梁英哲带点林崇市中心的土特产……之类的。” “啊？”火吻一手叉腰，指着货架上的衣服，“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这么年轻的款式，你怎么好意思说是给冯叔的？你根本、根本就是要给梁医生带的！” 谢铭瑄把脑袋往后移了移：“你这么激动干吗，我给他带两件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火吻一脸委屈，“你都没有想着给我带点什么！” “可咱刚才不是已经把女装区搬空了吗，那不都是你的衣服吗？” “那都是我主动要的！”火吻怒道，“不是你主动想着要送我的！”说到最后，那双绿色的大眼睛里竟都开始闪泪光了。 这到底是什么逻辑？谢铭瑄敲了敲自己脑门，头疼。 “好了好了，咱不看男装了，一眼都不看，”她双手抱胸，不容置疑，“现在，你跟我去楼下的珠宝店，但是你不准挑，我，”她指了指自己，“今儿要好好给你挑几件值钱的珠宝当礼物！” 火吻这才收住了那险些掉下的眼泪，撇着嘴道：“……这还差不多。” 谢铭瑄有些想笑，但忍住了，绷着脸双手抱胸走在前面，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 最后二人几乎将商场搬空了，除了常规的衣服、包包、首饰、彩妆、洗护用品，最大的收获是发现了一家高档雪具用品店，拿到了不少雪服、雪靴、护具、速干保暖衣、长袜、护目镜等等滑雪装备，有了这些专业防寒装备，即将到来的严酷寒冬便不会太难熬了。 二人“购物”完回到家，已经是日落西山。 冯叔正在做晚饭，火吻进门洗了个手，就去厨房帮忙了。 谢铭瑄看她没注意，冲梁英哲使了个眼色，让他跟自己上了二楼。 她见已经进入了火吻的视野盲区，连忙将两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从空间里拿出来，一把塞进了梁英哲手里。 “这是？” “给你带的新衣服，”谢铭瑄压低声音，“别告诉火吻！” 梁英哲也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为什么？” “……”谢铭瑄一言难尽，“她会吃醋。” “吃醋？”梁英哲不解，“你和她出去，没给她带衣服吗？” “带了一卡车！”谢铭瑄叹了口气，“我和你解释不清楚，反正你就说是自己的衣服，别说是我给你的就行了！” 梁英哲：“……” 为什么感觉像在偷情？ “瑄瑄！”火吻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吃小龙虾吗？” “唉！我吃！”谢铭瑄转头，小声对梁英哲道，“我先下去了，你等会儿再下去！” 她转头就要下楼梯，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谢铭瑄心中一顿，转过头去。 梁英哲将购物袋往上提了提，笑道：“谢谢你的礼物。” “嗯，”谢铭瑄也不自觉地笑了，“不客气。” 她转头下楼，身上还穿着那件在商场里被火吻套在身上的黑色皮衣，紧腿的牛仔裤延伸进皮靴里，显得她双腿格外修长，下楼梯时，及腰的马尾辫混着扎头发的黄色缎带一甩一甩，罕见的露出了几分年轻女孩儿的俏皮。 谢铭瑄在厨房溜达了一圈儿，冯叔起了热油，正在炸小龙虾，火吻在切蔬菜，准备解腻的沙拉，哪儿她都插不上手，只能坐在中岛台旁偷吃卤毛豆。 伴随着火锅底料和红油豆瓣混合的香味儿传来，谢铭瑄肚子叫了一声，忽然道：“想吃烤羊肉串了。” 她跃跃欲试地取出了两包冻肉，是灾变初期在超市里得到的半成品羊肉串。 冯叔瞥了她一眼，“在屋子里只能用烤箱烤，不然油烟太大了。” 烤箱烤出来的羊肉串丧失了羊肉串的灵魂！谢铭瑄失望地摇了摇头：“算了。” “你有户外炉子和木炭吗？”梁英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有啊。” “取出来给我吧，”梁英哲走到她面前，拿过桌上的冷冻肉串，“我去门口帮你烤。” “这……太麻烦了，”谢铭瑄言不由衷地掏出了烧烤炉和一小袋木炭，“外面现在都零下了！” “拿来吧。”梁英哲似笑非笑地从她手中接过炉子和木炭，转身就要出门。 “嗳？”拌好沙拉的火吻回头看了一眼，忽然道，“等等！梁医生，你这蓝色毛衣，工装裤，户外靴，这都哪儿来的？” 梁英哲回头，微微一笑，看上去十分无辜：“我自己的。” “我从来没见你穿过！”火吻眯着眼看向谢铭瑄，“瑄瑄，你给他的？是吗？” 失算了，这人怎么立马就把新衣服换上了？谢铭瑄一掌拍在脑门上，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 第69章 “不是她给我的，是我自己随身带的。”梁英哲耐心解释。 然而他越是耐心从容，火吻就越暴躁。 “胡说！”火吻一拳捶在大理石台面上，“你来的时候就背了个背包，哪儿装得下这么多衣服！” 转头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谢铭瑄，给我一个解释！” 谢铭瑄扶额长叹，头好疼。 第39章 第 39 章 “真是我自己的，你别误会瑄瑄。”梁英哲笑得一脸诚恳，拎着炉子和木炭出去了。 ……已经这么明显就没必要继续撒谎了吧？ 火吻气得饭也不做了，沙拉碗一推，将地板跺得咚咚作响。 冯叔幸灾乐祸地看了谢铭瑄一眼：“还不快去哄哄。” 哄是要哄的，但这到底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啊！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谢铭瑄抹了把脸，勉强撑起张笑脸。 背着手走到客厅的沙发旁，俯下身歪头看着火吻：“大美女？” 火吻“哼”了一声，把脸别了过去。 谢铭瑄又凑到她面前：“大小姐？” “说谁大小姐呢！” “哎呀，别生气了，”谢铭瑄指了指她身上的首饰，“你看咱这新耳环、新项链，还有新戒指，这不都是我送你的吗，就给他了两件衣服，这有什么好吃味儿的？” 火吻面色稍缓，仍是依依不饶道：“那你为什么撒谎骗我？” “我哪儿撒谎了？”谢铭瑄急忙撇清干系，“这纯属梁英哲的个人行为，我可不背锅！” “我才不信呢，这要不是你的意思，他怎么敢当着你的面撒谎！” 谢铭瑄无语地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绿眸，里面隐隐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其实大部分的时候，火吻的脑子都是放空的，因此谢铭瑄偶尔会忍不住逗她，看她半天没反应过来的呆样儿，有种恶作剧的快感。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大美女逻辑极其严密，根本糊弄不过去。 “行，我承认，是我授意的，”谢铭瑄叹气，“可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 “我就知道！”火吻眉毛都掀起来了，“他才来几天，你们俩都有小秘密了！” “这算什么小秘密啊！”谢铭瑄绞尽脑汁，“这顶多只能算是……善意的谎言。” “哼！”大小姐看上去不太买账。 “火吻，”谢铭瑄盯着她看了半晌，语重心长道，“我们毕竟是一个团队，是要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火吻垂下眼眸，不吭声了。 谢铭瑄再接再厉道：“梁医生也是我们队伍的成员，虽然因为异能属性的原因，一般不参与我们物资收集的行动，但他的异能帮了我们很多，也不是个坏人，你之前并不讨厌他，现在是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 火吻犹豫片刻，低声道：“我觉得他要把你抢走了。” 谢铭瑄失笑：“怎么会？” “就是会啊！”火吻撇了撇嘴，眼泪忽然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你以后要是和他在一起，还会管我的死活吗？” 冯平和谢铭瑄有多年亦父亦友的感情基础，梁英哲又一副情场老手的架势攻城略地，也许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成为情侣——只有她什么都不是，不会治疗或锻造，还经常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其实火吻一直是不安的，她找不到自己的不可或缺性。 “首先，这些都是你的臆想，我没有这个打算，”谢铭瑄从茶几上抽了张抽纸，帮她把眼泪擦掉，“其次，我既然把你带了回来，就会负责到底，无论我的感情状况如何，你都是我的队友，我最好的朋友，这点永远都不会变，我相信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对吗？” “当然。” “这不就结了，”谢铭瑄认真道，“火吻，对我来说你很重要，你是被火神青睐的人，异能天赋非比寻常，是我们队伍里不可或缺的战斗力；生活上我也需要你，你做得饭永远那么好吃，无论在我觉得多艰难的时候，你都能保持乐观，认真生活，这带给我很多正面的力量。相信我，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你的地位，你永远是我们鲶鱼校队的……右护法。” 火吻有些忸怩：“你不是觉得这名字很蠢吗？” “那是我当时品位不好。” 火吻这才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终于笑了。”谢铭瑄松了口气，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不计较了，”她忽而又板起脸来，“但是以后不能再骗我了！” 谢铭瑄指天发誓：“绝无下次！” 火吻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把眼泪擦干，在谢铭瑄手背上拍了一下，做出了一副十分大度的姿态：“你去看看门口那人的肉串烤好了吗，好了让他进来吃饭吧。” “嗯，”谢铭瑄笑着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红色卷发，“真懂事儿！” 火吻十分傲娇地“哼”了一声。 别墅外北风呼啸，黑黢黢的，只有门廊下橙红色的灯光散发着微弱的光线。谢铭瑄一开门，混杂着孜然味儿的阵阵肉香铺面而来——梁英哲坐在门廊下，借着这一点儿光亮烤串，杂毛小秃鹫也被香味儿引来，正蹲在房梁上，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 小杂毛虽然跟着鲶鱼小队，但它并不习惯在住在屋子里，大部分时候也就在别墅附近徘徊，只要谢铭瑄不召唤，它玩饿了才会想起回家。 第70章 将皮衣的衣襟拉倒最上面，谢铭瑄双手缩在臂弯里，蹲下身道：“冻坏了吧？” “还好，”梁英哲往旁边挪了挪，“你往这边点儿，挨着炉子就没那么冷了。” 谢铭瑄依言往过靠了靠，炭火的温度果然将身前烘得暖洋洋的，只是后背一直钻风，也够难受了。 她不禁有些愧疚，为了点儿口腹之欲，这种天气让人出来烤串儿，这也太任性了。 “火吻……”梁英哲看着她的面色，试探道，“还在生气吗？” “没，”谢铭瑄笑着摇了摇头，“解决了。” “是我欠考虑了，那身衣服我不该这么快就换上的。”梁英哲眸光沉沉，“只是突然收到你的礼物，有点儿太惊喜了。” 谢铭瑄粲然一笑：“这不是应该的吗？况且又不是掏钱买的。” “可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 他目光灼灼，看得谢铭瑄有些莫名的慌乱，她急忙转移了话题：“肉串儿熟了吗？” 梁英哲神色黯然，不过很快掩盖了过去，从手中拿出一串滋拉冒油的羊肉串抵给她：“不知道，要不你尝尝？” “我尝？”谢铭瑄一脸怀疑，“你都不知道熟没熟，万一是生的怎么办？” 梁英哲耸了耸肩，将那肉串送进自己嘴里：“那我尝尝吧。” 这又给谢铭瑄整不好意思了，“又不着急，你再烤会儿呗！” 梁英哲一脸享受地将整串羊肉吃完，冲谢铭瑄眨了眨眼，“好像没熟，我再尝尝。” 说着又拿了一根送进嘴里，享受地嚼着。 那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吃了生肉。 “没熟你还吃？”谢铭瑄眉毛一掀，从他手上抢走一根肉串，“我才不信没熟！” 说罢就要往嘴里塞，梁英哲笑着拦她：“不能吃，真没熟！” “你真要跟我抢？”谢铭瑄右手手腕用力，将肉串往空中一抛，身形一转，左手在另一边稳稳接住了，她得意地歪着头，略带挑衅，“我就是不用异能，你也抢不过我。” “我是怕你闹肚子。”梁英哲微微笑着，只是话音未落，他就猛地起身，猛兽出笼般去抢谢铭瑄手里的那根肉串。 谢铭瑄身手何其敏捷，怎么可能让他钻了空子，两个踏步，踩着带有金属块的鞋子浮在了空中。 “不用异能？”梁英哲嘲讽道。 还真想跟她抢？那她就陪他玩玩。 谢铭瑄收回了异能对于鞋子的控制，双脚轻盈落地：“不用就不用！” 言罢伸出食指，逗宠物似的冲他勾了勾。 梁英哲一个箭步上前，快速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他清楚谢铭瑄的速度快，但只要距离越近，她能发挥的空间就越小。 怎料谢铭瑄面色不变，矮身一转，像条滑不留手的鱼似的，从他腋下穿过，瞬间滑到了他背后。梁英哲回头，只见她举着肉串，慢悠悠咬下一口，肥美鲜嫩的羊肉烤的外焦里嫩，配上孜然和辣椒粉的风味儿，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手艺不错，”谢铭瑄啧啧道，“我发现你这人蔫坏蔫坏的，睁眼说瞎话时候真是脸都不红一下！” 梁英哲挑眉：“你指哪次？” “每一次，”谢铭瑄晃了晃手中的肉串，“这肉串，还有刚才在屋里骗火吻时候，你哪次不是面不改色？” “瞒着火吻不是你的意思吗？” 梁英哲不动声色地踱着步子，待到二人距离再次拉近，他才猛然发力，再次试图抢夺她手上那根吃到一半的肉串。 谢铭瑄抬腿在他弯曲的膝盖上踏了一下，借力往后退了两步，再次拉开距离：“我可没教你见了棺材不落泪！” 梁英哲理直气壮地踱着步子：“我这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谢铭瑄跟着他的步伐绕圈，确保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两米多的距离，她咬住手上的半根肉串，顺着签字将肉捋了下来，嚼得虎虎生风，双眼戒备地看他。 梁英哲失笑，摊手道：“好了，你吃吧，我不骚扰你了。” “等下！”谢铭瑄忽然抬手，眉心一皱，“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梁英哲不明所以：“没啊。” 二人此时已经走下了门廊，北风呼呼地吹着，寒月被深浓的云翳遮挡，伸手不见五指，仅剩门廊顶上的一盏微弱的灯光，为二人勾勒出一条细细的轮廓光。许是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房梁上的小杂毛“呜呜”叫了两声。 “呼啦——” 伴随着一声迅捷轻微的声响，门廊下黑影一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只是谢铭瑄很快就发现了重点——门口炉子上，她那刚烤好，才吃了一串的两把羊肉串，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第40章 第 40 章 “靠！”谢铭瑄怒道，“我羊肉串呢？” 梁英哲也注意到了光秃秃的户外烤炉，惊讶道：“两把肉，五六十串呢，瞬间就没了？刚才那个黑影，难道是什么动物？” “城里没有动物，连杂毛都会飞去城外觅食。”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谢铭瑄闭上双眼，凝神从漫天的风声中分辨，试图用听声辨位的办法找出那黑影的行踪。 忽而，远处的香樟树枝快速地上下抖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偷串贼，别想跑！”谢铭瑄眯着眼睛冷哼一声，虚空踏了两步，身体快速飞离了地面。 第71章 与此同时，小杂毛受到召唤，“嗷”地叫了一声，跟着谢铭瑄飞了出去。 梁英哲只说了句小心点，一人一鹫便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之中。 看不清具体的人影，谢铭瑄只能依靠听声辨位，捕捉到对方在奔逃中时不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为了加快速度，她自空间中将两柄斩马&刀取出，以藏刀式握在手中，用靴子和两柄刀共同推着她向前。 对方应该是个风系异能者，借着呼啸的北风，逃得极快，谢铭瑄好几次险些追丢，但她晶核充足，和小杂毛左右夹击，死死咬住对方，紧追不放。 这还是谢铭瑄第一次面对风系异能者，她想探探传说中最神秘稀少的异能者的本事。空间里几乎有取之不尽的晶核，而以风系异能者稀少的数量来看，对方手中几乎不可能有同属性的彩色晶核，按说她追这人应该不难，却没想到从城南追到城西，始终没摸到这小贼的一片衣角。 风系异能果然难缠。谢铭瑄猜想，风系借助风力飞行，比她靠控制金属将自己推起来，异能耗费要小得多。 她这种飞行办法只能算是金系异能者中的一朵奇葩，别人即便对金属的控制能力能达到推着人飞行的水平，也不可能像她这样不要钱似的吸收晶核补充消耗，毕竟别的金系异能者得吸收人类的黄色晶核才能恢复异能，而她只用透明的丧尸晶核就可以。 精神异能带来的好处，这点是最让谢铭瑄满意的，可谓是经济环保。 约莫过了两个多小时，谢铭瑄追到一处独栋建筑前，彻底失去了那小贼的踪影。 她收起了一柄斩马&刀，从空间里掏出手电，举着往面前的建筑物照去。 暖黄色的聚拢光线下，老旧的二层青砖小楼依稀显露出来，上面歪歪扭扭挂着几片生锈的铁板，分别写着“林崇青旅”四个大字。 藏进旅店以为她就找不着了？谢铭瑄猜想，这人估计是异能耗尽了。 在林崇市内兜了半宿，终于要见见这偷串贼的庐山真面目了。 谢铭瑄用破空划开门锁，两根峨眉刺自靴筒飞出，将那扇老式对开大门缓缓推开—— —— 客厅的茶几上点着半截蜡烛，杨卉忧心忡忡地盯着地图。 她是林崇一中高三6班的班主任，灾变时正是上课时间，班里60名学生，49人在瞬间变成了丧尸，剩下的11人也陆续被丧尸袭击，完成尸变。眼看乱成了一锅粥，好在他们班的陈伟觉醒了金系异能，在杨卉的指挥下，带着剩下的几名幸存的学生杀了出去。 陈伟时常逃课打架，是学校里有名的问题学生，可偏偏家世雄厚，她也奈何不了对方，常常幻想着自己班要是没这号人物就好了，平均分估计还能往上涨个一两分，不至于回回考试垫底儿了。然而在灾变后，她却无数次庆幸6班有陈伟，如果不是他身体强壮，异能强悍，杨卉和6班的学生们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当时学校里都是丧尸，杨卉只好带他们躲进了物资充沛的食堂，将大门封死，暂时隔绝了丧尸的袭击。幸存的几人在里面住了两个月，然而丧尸越聚越多，食物却越来越少，学生们一天比一天虚弱，走投无路下，杨卉最终决定带着大家冲出被丧尸包围的学校，另谋出路。 因为一直在接收学校里的幸存者，那时他们的队伍已经壮大了不少，大约有100人，可为了从学校出来，竟折损了一半有余。他们辗转在林崇寻求一处安身之所，直到一个月前，发现这处人迹罕至的老旧青旅，才过了几天清静日子。然而最近这里的丧尸也越来越多，每天早晨，他们都得外出砍杀上千丧尸，才能保持住所的安全。 “杨老师，”扎着半马尾的女孩婷婷袅袅地从楼上下来，凑到她面前，低声道，“我刚才看到赵卯卯从二楼窗户跳进来，怀里好像揣着一包吃的，闻着可香了。” “赵卯卯？”杨卉皱眉，“我们的食物都是收集回来统一分发的，她怎么又吃独食？” “可不是，”韩叶彤一副敢怒不敢言地表情，“她那人怪怪的，我也不敢说什么。” 在这支由高中生组成的幸存者队伍，赵卯卯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她不是队伍里最初的那几个高三6班的学生，而是众人挤在食堂时，某天忽然从窗户外跳进来的，没人认识她。 据她自己的说法，她是高二5班的学生，但看上去更像个初中生，一米五几的个子，瘦瘦小小的，几乎从不说话，简直就是把孤僻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但她的异能让所有人为之忌惮——要知道强如陈伟也只是让大家崇拜羡慕，远不至于忌惮，毕竟金系异能不算是多新鲜的东西，幸存者里也不仅仅陈伟一个金系异能者，当然，他是最强大的。 可赵卯卯不一样，她会飞！ 一开始韩叶彤她们几个高三的学生都在私下传她的八卦，比如她是妖怪成精、变异丧尸或者女鬼还魂之类的，五花八门，版本众多，几乎成了末世里幸存者小团体为数不多的娱乐。 后来他们遇到了一些幸存者，得知飞行是风系异能者的天赋能力，才终于解开了这个谜题。但在当时，谣言是从当事人出来回应后，才停止传播的。 那次韩叶彤和几个小姐妹偷偷躲在角落闲聊，赵卯卯的声音突兀地从她身后冒出来。 “这么好奇？”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神却格外阴鸷，令人不寒而栗。 第72章 “没有，”韩叶彤以情商高性格好著称，笑着打圆场，“卯卯，我们开玩笑呢。” 赵卯卯却猛地抓起她的胳膊，骤然将她拎到了两米高空。 她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像条阴冷的毒蛇：“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她顿了顿，“我是你爹！” 韩叶彤是没有异能的，末世之后她没有砍过一只丧尸，一直是躲在众人身后被保护的角色，此时被拎在半空，脸都吓白了。 “陈伟！陈伟！”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救救我！” 她是出了名的漂亮，灾变前就是一中公认的校花，裙下之臣无数，陈伟当然也是其中之一。原本他在韩校花一众追求者中并不突出，家里岁有钱，但却是暴发户，本人也是只知打架斗殴的纨绔子弟，韩校花更青睐那些家境殷实又成绩优异，能和她讨论艺术的优质男。 怎料惊变突至，陈伟摇身一变成了强大的金系异能者，所有的幸存者都要靠他带着探险队外出寻找食物生活，一时间风头无两，连老师都要听他的，韩叶彤自然也适时地抛出了自己的橄榄枝。 陈伟原本正在远处和杨老师说话，眼见女神有难，连忙冲到近前，面色不善道：“赵卯卯，你把彤彤放下来！” 赵卯卯不屑道：“我就不放，你能把我怎么样？” “行！”陈伟怒极反笑，“老子原本看你是个女的，不想跟你计较，这可是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一把展开的瑞士军刀从他手中飞出，对着赵卯卯直刺而去。 她凌空左右躲了几下，眼看不敌，手臂被划了一刀，鲜血汩汩流出。她忽然恶劣一笑，松手将韩叶彤从两米高空扔了下去。 “啊！” 陈伟不顾上控制武器，连忙伸手去接韩叶彤，纵使她身材轻盈，从两米的地方落下，冲击力仍是不可小觑，两人一起砸在了地上。 好在陈伟当了人肉垫背，韩叶彤没受什么伤，抱着他低声地哭着，诉说自己有多害怕。陈伟连忙搂着她安慰。 趁着这个空挡，赵卯卯已经从窗户飞出，躲了出去。 然而拖着受伤的躯体走不远，丧尸像狗追肉一般追着她，到了晚上，她还是悄悄回了食堂。 众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变得谨慎起来，负责食物分发的陈伟也默默扣掉了她的口粮，她虽然仍在一中的幸存者队伍中，却好像是个透明人，被所有人隔绝在一张无形的膜之外。 赵卯卯只能自己出去找吃的，然而她的风系异能看着诡异，却没什么攻击手段，碰上丧尸围堵，也只有狼狼奔逐突的份儿。 —— 一阵微风吹过，青旅的老式对开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屋里窃窃私语的众人一时都禁了声，齐齐向门口看去。 “哒、哒、哒——” 伴随着皮靴踩在地上的声音，走进来个身姿挺拔的女人，烛火一点一点照出她的身形——高马尾，黑色铆钉皮衣，长靴延展至膝盖处，腿长的看上去有些不真实。 那人肩上站着只杂毛小秃鹫，手握一柄三米长刀，两根峨眉刺飞在身旁预示着她金系异能者的身份。 她冷峻的目光在客厅众人身上扫过一圈，略微惊讶：“高中生？”随即又沉声道，“你们这儿应该有位风系异能者吧？” 第41章 第 41 章 这忽然破门而入的金系异能者似乎来者不善，并且，实力强劲。 杨卉还在愣神，韩叶彤凑到她耳边提醒：“杨老师，她说的是赵卯卯！” 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正色道：“我和我的学生住在这里，阁下直接破门而入，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有人，”那人扬起下巴，倨傲道，“有个风系异能者偷了本姑娘的晚饭，一路追到这里，人却忽然不见了，我自然要进来瞧个究竟！” “她偷了你的晚饭？”杨卉惊讶。 客厅里坐着的几个学生齐齐吸了口凉气，交头接耳。 “她居然是个小偷，真恶心！” “不知道她偷了什么吃的……” “她偷了什么也不会分给我们的，自私鬼一个！” “看来你们知道这个风系异能者是谁，”谢铭瑄勾唇一笑，双手抱胸，破空和两根峨眉刺浮在她身前，颤抖着发出阵阵嗡鸣，“这个人我要了，把她交出来！” 烛光照在开刃的冷铁上，幽光一闪而过，昭示着武器的锋利。 同时控制三件金属武器，这人的实力不在陈伟之下。而能在丧尸成群的林崇，独自一人深夜游荡，身上没沾染一丁点的血污，即便是陈伟也做不到。 众人一时都禁了声，眼中隐隐透露出畏惧。 杨卉也对面前的情况大感棘手，但她毕竟是老师，一直以来都是团队的主心骨，此时自不能像学生们一般缩在角落。 “你好，”她上前一步，介绍道，“我是林崇一中的老师杨卉，这栋房子里住得都是我们高中的学生，您说的情况我会去核实，如果属实，她偷了什么，我会赔给你的。” “真是个负责的老师啊，”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但我不认为你能赔得起了。” 杨卉皱眉：“她偷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刚烤好的两把羊肉而已。” 客厅里的几名学生对视一眼，光是听到“羊肉”这两个字，他们就忍不住想咽口水了，灾变后，他们见过的肉制品只有午餐肉罐头或者火腿肠——这些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个月能吃上一次便不错了，平时只能喝点稀粥聊以果腹。 第73章 杨卉却是不信：“灾变半年多了，怎么可能会有羊肉？” “羊肉有什么稀奇的，”谢铭瑄泰然自若，“我从灾变前冷冻到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是没什么问题，可冷冻意味着，这深夜破门而入的女人有发电机！而且有丰厚的能源储备！ 一时之间，面前高挑的女人显得越发神秘莫测。 “羊肉我是没有，可，可我可以补偿些面粉和火腿肠给你……” “面粉？火腿肠？”谢铭瑄嗤笑一声，“你觉得我稀罕吗？” 杨卉语塞，韩叶彤忙道：“杨老师，卯卯这次闯大祸了，我们赔不起的！” 众人聚拢到客厅中部，围住杨卉，七嘴八舌地劝着。 “对呀老师！她偷了别人的东西，可都是她自己吃了，我们没吃一口！” “我们凭什么用探险队辛苦搜集来的物资去帮她赔偿！” “杨老师，别管她了，她这个人就是道德败坏，连偷东西的事儿都能干出来，谁知道有没有偷过我们的东西呢！” 杨卉为难道：“可她毕竟是一中的学生，和我们相依为命这么久了……” “她和我们相依为命？她可什么贡献都没做过，空有风系异能，从来不加入探险队的搜集活动！” “就是，彤彤虽然没异能，还经常帮您做饭呢，她做过什么啊？” “我们拿她当自己人，她可没拿我们当自己人，根本就把这里当成旅店了！” 谢铭瑄听得有些不耐烦，眼神瞟到墙角的楼梯，直接抬步走了过去。 “哎？”杨卉注意到她的动作，连忙道，“你说的事情，我还没核实过，上面都是我的学生，你不能上去！” 谢铭瑄无意伤她，随手一挥，两根峨眉刺拦在她面前。 不料这位中学老师抬手喷出一股水柱，将空中的两根峨眉刺从面前冲开。 “哦？”谢铭瑄饶有兴致道，“水系异能者？” “是。”杨卉惴惴道。 “我一直以为水系异能只是辅助性异能，没想到还可以这么用，”谢铭瑄摇了摇头，“可惜了，你拦不住我。” 谢铭瑄手掌一推，两根峨眉刺猛地向前，用刺身将杨卉及站位靠前的几个学生猛地一推，精纯的金系异能力大无比，瞬间将几人推得向后倒去，摔成一团。 谢铭瑄没再看他们一眼，抬步上楼。 然而，在她上楼的同时，楼梯上传来了“咚咚咚”的下楼声。 谢铭瑄一抬头，看到个185左右的男生，十八九岁的模样，肌肉嶙峋，穿着条破洞牛仔裤，看上去十分精神。 “你是什么人？”男孩问道。 这人正是听到楼下动静，从卧室出来的陈伟。 上个楼梯怎么这么麻烦，谢铭瑄皱眉道：“让开。” 杨卉这时终于狼狈地爬起来，解答了他的疑惑：“她是个金系异能者，她说赵卯卯偷了她的晚饭，要来找她！” 陈伟立刻就信了，杨老师不清楚他私下克扣赵卯卯食物的事情，他自己是清楚地，这小丫头现在只能自己出去觅食，饿得狠了偷别人吃的完全说得通。 “她偷了你的东西，我们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陈伟面色不善，“可你也没必要仗着异能在这儿耍威风吧？以为我们这儿没有能打的人了吗？” “最后一遍，”谢铭瑄可没兴趣和高中生在这打嘴炮，声音中已经隐隐压着怒火，“让开！” 陈伟原本就是学校里有名的大哥，灾变前便是被人捧惯了的，灾变后成为金系异能者，更是队伍里的顶梁柱，哪怕老师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何时受过这种蔑视，一时间怒火冲天，两把菜刀从他身后飞出，照着谢铭瑄的面门而来。 电光石火之间，冷光一闪，破空斜飞而出，竟将陈伟那引以为傲的两柄菜刀齐齐斩断！ 仅过了一招，竟就这样落败了！ 三米长的破空贴在他脖子上，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刀刃发出的森森寒意。 陈伟僵立在当场，命运悬于面前的刀尖之上，无论曾经他以为自己多么厉害，但此刻，人命薄得像张纸，轻轻一划便灰飞烟灭。 “金系异能者之间，也是有差别的，”谢铭瑄慢条斯理道，“看在你们都还是学生的份上，我留你一命，让开。” 陈伟向来以强横霸道著称，此时自是心有不甘，更重要的是，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他实在下不来台。 韩叶彤忙道：“陈伟，快让开啊！我们和杨老师都需要你，卯卯偷东西在先，犯不着用你的命去冒险！” “是啊，陈伟你快让开吧，别管这事儿了！” “本来就是赵卯卯不对，她自己做的事情让她自己负责！” 陈伟松了口气，他像是终于找到了那个台阶，小心地侧过身去。 谢铭瑄将他微妙的心理变化猜了个七七八八，转身看了人群中一直在带节奏的漂亮女生一眼，问道：“你们说的那个赵卯卯，住哪个房间？” 韩叶彤环视左右，发现那女人直直盯着她，显然是在等她的回答，不由心中一紧。 “……走廊尽头最后一间。” 谢铭瑄皮笑肉不笑：“谢谢你的配合。” 众人一时都看向了韩叶彤，她不禁脸颊烧红。 虽然众人都迫不及待地想出卖那个孤僻的女孩儿，但所有自私自利的主张，藏在人群中窃窃私语时便是安全的，大声叫出来，便有些落井下石的意味，人品落了下成。 第74章 往后再提起这事儿，人群中七嘴八舌的学生们，大抵无人会承认自己此时的利己主义，反而还会遗憾地说了句，赵卯卯这人出了孤僻点，倒也没什么大毛病，可惜了。 然而所有人都会记得，是他们温婉可人的校花韩叶彤当众供出了赵卯卯藏身的房间——哪怕即便她不说，谢铭瑄一间间找过去，也总能找到。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们总是需要一个罪魁祸首，最好这个罪魁祸首还是个意想不到的角色。 有谁能比清纯高洁的校花更适合当这个罪魁祸首呢？ 谢铭瑄试图拧开门把手，却拧不动——门锁了。 这都什么没意义的招数？她调动金系异能，直接将门锁破坏掉，一脚将门踹开。 屋内放着四张上下铺，看着是个八人房，但别的床铺都只有光秃秃的床板，只有靠窗的铺位铺着张脏兮兮的毯子。 推拉窗被打开了半扇，北风呼呼地吹了进了，窗台上坐着个极为瘦小的女生，面色苍白如纸，见谢铭瑄破门而入，握紧了双拳，暗骂一声，转身就往窗外跳去—— 好在她踹开门时，身体已然保持了高度警戒，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抽出腰间的十三节鞭，猛地向窗外甩出，三米多的鞭子死死缠住了下落的女生。 谢铭瑄拉着鞭子，缓缓走到窗边，只见那女生正被吊在二楼和一楼之间，手舞足蹈地想把缠住自己的铜鞭解开。 “异能都耗尽了，还敢往下跳，不怕摔死啊。” 那人毫不领情：“摔死也比落在你手上强！” 第42章 第 42 章 谢铭瑄眉毛一挑，十三节鞭反重力地往上飞去，直接将女生拽回了屋子里。 手电照过去，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穿着身脏兮兮的单薄校服，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单眼皮，眼距略宽，鼻梁处有零星的雀斑，一张瓜子小脸，双颊瘦得有些凹陷，唇角还沾着几粒孜然，此时正困惑地看着她：“你不是风系异能者吗？” “并不是只有你们风系会飞。”谢铭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赵卯卯？” “哼，”那小贼冷笑一声，“楼下那帮傻逼迫不及待把我供出来了？” “你横什么横啊，”谢铭瑄都气笑了，“偷了我的羊肉你还有理了？” 赵卯卯暗自腹诽，看你在别墅门口打情骂俏，也不缺这口吃的，至于撵着追她大半宿吗？ “反正已经吃完了，”她无赖地躺在地上，“你想怎么着吧，让我给你吐出来？” 谢铭瑄冷笑一声，将缏子猛地一拽，赵卯卯被她往前拖了一截儿，停在了她脚边。 她蹲着身子，捏着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小无赖，你不会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吧？” 她目光如炬，盯得赵卯卯有些心中发毛，佯作镇定道：“你，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谢铭瑄忽然哧哧地笑了，眨眨眼，悠然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吃人呢？” 她笑得意味深长，赵卯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突突地跳着，传言古代饥荒时，曾有易子而食的惨剧，如今在食物匮乏的末世，会不会再次出现这种事情，这还真不好说……不，眼前的女人异能雄厚强大，肯定不会缺吃得，她才不会饿疯了去吃人肉，但……她也有可能是个纯粹的变态，像是汉尼拔之类的，别说，看着还真有点这个潜质…… “那什么，”赵卯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你有没有听过‘神的禁令’1，就刻在我们的20号染色体上，人吃同类会染上脘病毒的……” “少废话！”谢铭瑄拽着鞭子，大步向楼下走去。 赵卯卯连滚带爬，被她拖拽着向前，本就狼狈不堪的形容更加惨烈，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这小心眼的女人。 一楼客厅聚集的众人正聚在一起讨论着对策，听到楼梯处传来动静，转头看去，只见谢铭瑄迈着四方步款款走来，手上牵着一条流光溢彩的金色缏子，鞭子的另一头捆在赵卯卯腰间，将她的胳膊一同捆着，动弹不得。 众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副模样，真够狼狈的，简直和牵狗差不多了。 赵卯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本就是最不愿示人以弱的性格，尤其不愿在这些欺辱她的人面前出丑，此刻只觉得自尊心像一团火，烧得她脸颊发烫，百爪挠心。她刚才要是能有点决断，早些跳楼，一头摔死便好了，此刻哪用受这份屈辱！ “料想你们也赔不起我的东西，但我这人很好说话，这小贼我就带走自行处置了，”谢铭瑄说着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包压缩饼干、一包巧克力、两块蓝色晶核，两块黄色晶核，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这些就算是给你们的补偿吧。” 一中的学生们在末世中活得足够长，他们清楚彩色晶核是什么。 杨卉不禁屏住了呼吸：“你，你杀过人？” 谢铭瑄莞尔一笑：“这是什么新鲜事儿吗？” 在朝不保夕的末世中，这当然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可她毕竟是个女人，杨卉没想到她竟这么狠。 “你带走赵卯卯，想让她做什么？” “这就不是你们能管得着的事儿了吧？”谢铭瑄不耐烦了，“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她才17岁！”杨卉哀求道，“你不能这么做！” “杨老师真是师德深厚啊，”谢铭瑄嘲讽道，“那你为什么不管好你的学生，要让她来偷我的东西？出了事儿只会劝我这个苦主高抬贵手吗？” 第75章 “我……”杨卉被指责地手足无措，“是，我这个当老师的也有错，可我说了很多次，她不听我的，一溜烟就不见了，我还能怎么做啊！” “杨老师，你不是你的错！”韩叶彤赶忙安慰，“卯卯本就任意妄为，不服管教，换任何人来都不可能比您做得更好了！” “是啊，您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应该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 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着杨卉，她看着那围绕着她的一双双年轻的眼睛，心下稍宽，至少她还是教出了很多好学生的，并不是每个都像赵卯卯这样桀骜不驯。 百人百性，她只是她教学生涯中的……一个意外。 “哈哈哈哈哈哈……”那些害怕丢脸的情绪被压抑已久的怒火烧了个一干二净，赵卯卯放声大笑，“真有意思，你们太虚伪了，虚伪得我想吐！” “卯卯……”韩叶彤皱眉看着她。 “最虚伪的就是你！”赵卯卯向前一步，铜鞭被她拉得绷直了，“说我是女鬼！是丧尸！所有的谣言都他妈是从你这儿传出来的！有本事当面来骂我啊，天天就知道在背后挑拨离间，让你男朋友克扣我的口粮，你算什么东西！没有异能的废物！” 韩叶彤脸色发白，泫然欲泣，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卯卯！”陈伟站出来大声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彤彤！她就是没有异能，在我眼里，也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卯卯笑得眼泪都下来了，“你可真拿自己当瓣儿蒜啊，你怎么看，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韩叶彤的一条狗罢了，她说什么你听什么，狗都比你有脑子！” “你这个贱人！”陈伟咬牙切齿，“现在像条狗一样被人拴着的，可不是我！” “无论被谁拴着，我的精神永远属于我自己，可你就不一定了，肌肉练得再发达，也不过是只没脑子的猩猩！” “卯卯！”杨老师正色道，“你怎么能这么说，灾变之后，一直是陈伟带着探险队去搜集物资，我们才有东西吃，我不要求你心存感恩，至少没必要这么侮辱他吧？” “没说你你还喘上了是吧？”赵卯卯面色狰狞，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每天端着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韩叶彤到处造谣我的时候怎么没看你阻止？陈伟克扣我几个月的口粮，我他妈都快瘦成人干儿了，你是眼睛瞎了吗没看出来？你只是觉得队伍里缺不了他这个伟大金系异能者！至于我，受点委屈有什么大不了的？装瞎了大半年，现在想演恩深义重？呵，我都能想到你们这台大戏会怎么唱，你会怎么摆出一副自责不已的表情，韩叶彤他们又会怎么样贴心的安慰你，告诉你是我罪有应得，然后你特别无辜，半推半就地把我送出去！杨卉，适可而止吧！我嫌恶心！” 阴鸷的目光在众人面前一一划过，这是她这辈子过得最屈辱的一天，也是她最痛快的一天，她不懂那些人际关系的弯弯绕，可她就是要撕下来这些伪君子的遮羞布，哪怕出了门便当场死了，她也要抬起头来，笑着走出去。 “你们这群废物，有句话倒是说得没错，别人的东西我偷了，我就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往后就是横死路边，我也认了，轮不着诸位哭丧！”赵卯卯转头道，“不是要带我走吗，你只管捆了我走便是，有什么好和他们废话的，这里没有一个人真心盼我好！” 谢铭瑄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两秒，转头对神色各异的一中众人挥了挥手，小杂毛在她肩头一脸神气地叫了两声。 “再见了诸位，祝你们好运。” 说罢，她牵着形容狼狈的赵卯卯，带着自己的秃鹫，转身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赵卯卯异能早已耗尽，和个普通人无异，谢铭瑄用鞭子在她身上缠了三圈，拎在手上飞速前行。 “就这么跟我走，你真不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我就这一条烂命，想要你就拿走！”赵卯卯想了想又道，“你要真是什么食人魔，劳驾给我一刀痛快的，别折磨人！” “成，没问题。”谢铭瑄痛快答应。 凌晨一点多，赵卯卯再次回到了她发现羊肉串的那栋别墅，原本放在门廊下的炉子已被收走，只剩一盏暖色的室外灯，散发橙红色的微弱光线。 谢铭瑄将别墅门推开，室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抬眼看去，别墅里是奢华繁杂的洛可可风格装修，只开了几盏氛围灯，电视是最明亮的一处光源，正播放着一部很多年前的喜剧电影。宽大的沙发上各自坐着人。主位上是个年轻女人，一头红发，皮肤白皙，一看便是个外国人，正抱着包玉米片，笑得花枝乱颤。 赵卯卯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里似乎没有经历过人吃人的末世，还是灾变前的模样。 “瑄瑄！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你等地都要饿死了，”火吻放下手中的零食，起身过来，视线转向了被捆着的赵卯卯，“这是？” “偷串贼。”谢铭瑄如是介绍。 第43章 第 43 章 “瑄瑄，”火吻捏着一只小龙虾，犹豫道，“我们真得要这样吗？” 冯平也不忍道：“是啊，瑄瑄，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梁英哲沉默不语，带着塑料手套拨了一颗小龙虾，放进谢铭瑄碗中。 “谢谢。”她用筷子夹起虾肉，扔进了嘴里，犹嫌不过瘾，“给我往虾汤里拌点儿面，追了这小贼大半宿，饿死我了。” 第76章 梁英哲从善如流地将煮好的面条拌进红油满满的小龙虾里，盛了满满一碗给她，面条裹满了汤汁，吃起来鲜香麻辣，滋味十足。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赵卯卯忍无可忍：“给我一个痛快的不行吗？” 她此时正被十三节鞭死死绑在餐椅上，一动不能动，却被迫闻着这满桌子的饭菜香味儿，她想极力表现得有骨气些，但生理性的反应却并不由自己做主，口水不住地分泌——这怎么能叫残忍呢，这应该叫缺德！ “做错了事情，偷了别人的东西，就该负责，这不是你当着你那些同学的面说得吗？”谢铭瑄就了口沙拉解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放狠话容易，真要负起责来又怂了？” “谁怂？”赵卯卯不怒道，“不就是看你们吃饭吗，你吃啊，你们好好吃，老子一点儿都不饿！” “听见了没，”谢铭瑄瞟了冯叔和火吻一眼，“好好吃饭。” 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冯叔炒了三种口味的小龙虾，香辣的、蒜蓉的、十三香的，用瓷盆装着，满满当当。梁英哲重新烤了两把羊肉串，因谢铭瑄迟迟不会来，放得冷了，刚才烤箱里二次加热过，表面滋拉冒油，散发着羊肉特有的浓郁香味儿。火吻准备了莎莎酱和凯撒沙拉作为点缀，看上去清香解腻。 众人因为肉串丢失事件等了半宿，都已是饥肠辘辘，此刻终于开饭，便也顾不得其他，大口吃了起来。 赵卯卯尽量不看他们，抬头看着头顶处的流苏水晶灯，默默在心里背着：“……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1……” 原本是想强调自己对食物的不屑，可背着背着，又觉得不太对，这文章怎么好像在讽刺她偷东西的行为？孟子教人舍生取义，她却舍义取生，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可是她肚子为什么这么疼啊！ 一开始只是不大明显的阵痛，她也没太在意，毕竟末世里有几个健康的人呢，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有点小病小痛都是正常的，忍忍就过去了，还能去医院挂个号不成？可这疼痛越来越严重，还有种想吐的欲望。 这几人吃得正香，她要是现在吐了，不会被那个皮衣女打死吧？死了也挺好，她没有自己单干的本事，又融入不了集体，在末世这样的环境里，注定是个炮灰，死了也是解脱，不用再受这洋罪，就是不知道爸妈还活着吗……如果有机会，她好想回金城看看……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浑身一阵一阵地冒虚汗，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 “瑄瑄，”火吻迟疑道，“她好像不太对劲儿……” “哕——”赵卯卯终于吐了出来，胃部的疼痛似乎缓解了一点儿，她疲惫至极地闭上了眼睛。 “靠，这小鬼怎么了！” “我就说她不对劲儿嘛！” “嘿！醒醒！” 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后，一道突兀的男声响起：“把鞭子撤了，让她平躺在地上。” 赵卯卯感觉身上勒住的束缚骤然一松，随即有人抱起了她，她睁不开眼睛，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臂，入手是绵软的皮革质感，怎么是她？ 有人按压她的胃部，赵卯卯腾地闷哼了一声，那种想吐的感觉又来了，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涌上了嗓子眼儿。 “想吐吗？想吐就吐吧，吐出来会好受点，”那男声顿了顿，“可能是吃撑了，消化不良，有没有山楂丸和电解质水？” “有。” “哕——”赵卯卯猛地侧过身子，又吐了一回，这次她的意识清醒多了。 梁英哲在她背上拍了两下，她猛地又是一顿吐，吐完胃终于没那么疼了。 她有气无力地看了眼面前的几人，擦了擦嘴，悻悻道：“对不起，把你们的地毯弄脏了。” “地毯扔了就行，”谢铭瑄将一瓶电解质水拧开瓶盖递过去，面无表情，“喝了，喝完让火吻带你去洗个澡，脏死了。” 在末世中，饮用水是稀有资源。在团队中，一般由水系异能者供应，但异能者的异能是有限的，每日产出量一般都不会太多，队内人多了就不够用，而像赵卯卯这样的边缘人，几乎没怎么分到过干净的水。她靠自己东偷一点，西蹭一点活着，几乎一直处于缺水状态，比起食物，她对水的渴求是更迫切的。 此刻一瓶干净的水放在她面前，她背了半天的“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全都忘到脑后，甚至自动忽略了谢铭瑄那句“脏死了”，举起塑料水瓶，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甘甜的电解质水滋润了干得快冒烟的喉咙，她的身体像干涸的土地一般，疯狂地吸收着摄入的水分。 “慢点喝！”梁英哲劝道，“小心一会儿又吐了。” 可惜赵卯卯现在就像快渴死的人一样，压根儿听不进去，一口气将那瓶500ml的电解质水喝了个精光。 喝完水她苍白的脸上才有点人气儿，谢铭瑄又给了她颗山楂丸：“吃了。” 她眼睛瞪得滚圆，看了围着她的几人一眼，猛地将谢铭瑄手中的山楂丸拿了过去，快速咬开包装纸，囫囵吞枣地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慢点吃！”谢铭瑄不耐道，“又没人跟你抢！” 赵卯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讪讪道：“还，还有水吗？” 第77章 谢铭瑄看了梁英哲一眼，对方摇了摇头道：“营养不良太久了，得慢慢补，别让她喝太快。” 赵卯卯不悦地瞪了梁英哲一眼，对方耸了耸肩，冲她笑了一下。 这人五官俊秀，皮肤白皙，身上穿着件柔软的蓝色毛衣，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暖融融的干净，她已经许久没有在末世见过这样的异性了，人们大都面黄肌瘦，蓬头垢面，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儿——就像她那样。 她猛地有些不好意思，快速低下头去，只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闯入文明社会的野人，不光衣衫褴褛，行为更是无礼，一时耳朵烧得通红。 “先去洗个澡，洗完我再给你一杯水。”谢铭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至于别的，明天再说吧。” 火吻连忙扶着她起来：“来，小妹妹，姐姐带你去洗香香！” 她身上很香，穿着熠熠生辉的丝绒长裙，手指白皙纤细，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食指上带着颗硕大的祖母绿戒指，每根头发丝都精致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赵卯卯连忙将自己脏兮兮的手缩了回来，小声道：“我自己走！” “好吧。”火吻歪头，盯着她看了她片刻，粲然一笑，带她去了二楼的客房。 这是她灾变后第一次洗澡，热水划过肌肤时，她不禁瞪大了眼睛，自来水断供半年了，这里怎么会有水？可能是接的蓄水桶，可水资源这样宝贵，他们竟然让她用来洗澡？这不是疯了吗？这些人到底有多少物资！ 赵卯卯看了眼浴缸旁火吻放置的小托盘，上面有毛巾、搓澡巾、沐浴露、洗头膏、洗面奶、牙膏和牙刷，赵卯卯挤了坨洗发水在手心，清洗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第一次搓洗时，甚至没起泡沫，冲出来的水都是黑的，连着洗了三次，水才清澈起来。 待她终于洗完澡，裹着浴巾从盥洗室出来时，就见火吻正好端了碗粥进来，看到她眼睛亮了亮，道：“梁医生说你是长期营养不良，而且还有可能有慢性胃炎，要先吃些好消化的东西，慢慢增加摄入，我就给你煮了碗清淡的鸡肉粥。” “给我的？”赵卯卯有些不敢置信。 火吻扑哧一笑：“不是给你又是给谁的？” 她今晚虽狼吞虎咽地吃了不少羊肉串，但后来都吐了个干净，此时正是饥肠辘辘，连忙接过粥，仰头就要往下灌。 火吻连忙阻止：“唉，慢点喝，不然以后不给你做了。” 赵卯卯讪讪看着她，用碗中的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嗳，这就对了嘛。”火吻将她鬓角的头发往后理了理，“洗得干干净净，变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赵卯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兀自低头喝粥。 从小到大都没人夸过她漂亮，听到的都是诸如“你要是没有雀斑有好了”、“你要是双眼皮就好了”或者“你要是皮肤白些就好了”这样的叹息。 相比之下，面前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大美女吧，而对于美女，赵卯卯总是有种莫名的防备，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漂亮的女人总是有心机的，能兵不血刃地将她推向死路。 “已经很晚了，你先休息吧，衣柜里有睡衣和常服，都是你的尺码，你自己看着穿吧。” 火吻说罢就要离开，赵卯卯忽然叫住了她：“唉！你们就这样放我一个人，不怕我跑了吗？” 火吻回头，惊讶道：“你想走，当然可以走，可你为什么要走呢？” “……那个穿皮衣的，说她想吃了我。” 火吻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越笑越停不下来，扶着门框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哈谢铭瑄也太缺德了吧，哈哈哈可你怎么这都相信啊！” “……” 看吧，漂亮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44章 第 44 章 一番折腾已是凌晨三点，严重破坏了谢铭瑄早六晚十的固定作息，她回屋打了套太极拳消食，草草冲了个澡，便睡下了，不料刚关了灯，房门又被敲响了。 “谁？” “我！”火吻穿着条蕾丝睡裙，抱着枕头推门而入，重重跳到了她床上，“瑄瑄，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行吧，”谢铭瑄打了个瞌睡，知道撵她走又得费一番口舌，妥协道，“都快早上了，赶紧睡吧。” “瑄瑄，睡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不能。” “就一个！” 谢铭瑄叹了口气：“问吧。” 火吻翻了个身，用手臂撑着脑袋，精神奕奕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带那个小姑娘回来啊？” “不然呢？”谢铭瑄闭着眼睛，“她偷了我的串儿，我还能轻易放了她不成？” “你才不是这么想的，”火吻肯定道，“你带她回来，明明是想帮她。” 谢铭瑄睁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我发现你的智慧总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闪烁。” “怯，”火吻努了努嘴，“那是因为我了解你。” 谢铭瑄想了想，低声道：“其实也不是出于想帮她这么高尚的动机，只是我看到她，就想起以前的自己，”她笑了笑，“我以前也是一个特别拧巴的人，跟所有人都处不好，也不会妥协和伪装——可能现在依然是，但幸运的是，我有能力保护自己，而她没有。” “怎么会？”火吻惊讶道，“我们就处得很好啊，你明明是一个特别好相处的人。” 第78章 “上大学以后还行，至少能交到一些同性朋友了，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吧，我会尽量克制自己别去讽刺别人，试着多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火吻扑哧一笑：“你的嘴巴有时候确实很毒！” 谢铭瑄也笑了：“但你好像没受影响。” “因为我知道，看一个人，不能用眼睛去看，也不能用耳朵去看，而是要用心去看，”火吻认真道，“我知道你永远都是为我考虑的，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 “真乖，”谢铭瑄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夜聊结束，睡吧。” “没结束呢！”火吻追问道，“你刚才说大学时候只交到了同性朋友，难道没有异性朋友吗？” 谢铭瑄想了想道：“我的异性缘确实很差，能说得上是异性朋友的，好像只有冯叔的儿子，他叫冯睿，可惜灾变日当天，他变成丧尸了。” “哦……” “怎么了？”谢铭瑄瞥了她一眼，“已经过去很久了，没必要这幅表情。” “不，”火吻摇了摇头，“我只是在反省，你这样的大好年华，梁医生的追求对你来说本该是浪漫的体验，作为朋友我应该鼓励你敞开心扉享受爱情，但我好像一直在从中作梗，这不是朋友该做的事情。” 谢铭瑄皱眉道：“你为什么认为他喜欢我呢？” “这不是很明显吗？”火吻瞪眼道，“他就差把喜欢你三个字贴在脸上了！难道你没感觉到吗？” “有一点吧，”谢铭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可我不确定，总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这有什么好困惑的，当然是因为你美丽迷人，自信勇敢，魅力四射！没有人会不喜欢你，我要是男人我也会爱死你的！” 谢铭瑄扑哧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好了，适可而止吧，睡了。” “嗳？你不相信我？” “你的分析个人主观色彩过重，不足以取信，”谢铭瑄闭上了眼睛，“我要自己想想。” “靠，你要说练武的事情，我确实是外行，可说起感情问题，你才是小白！怎么就不能听听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呢！” 谢铭瑄用装睡结束了这场没完没了的夜聊，所幸她已经困极，没一会儿就真睡过去了。 翌日，众人都睡到中午才醒，丧尸已经将别墅围住，空气中隐隐散发着腐臭味儿，谢铭瑄和火吻套了件外套就提着武器出去清理丧尸了。 冯平照例帮大家准备早餐，额外给赵卯卯做了顿病号餐，咸香的排骨粥上上撒了一小把葱花，配上脆爽的酱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梁英哲端去她房间时，她还在睡觉，两颊通红，他测了一□□温，不出意外是发烧了。 这幅身体的抵抗力太差了，气温已经零下，她和谢铭瑄昨晚在室外追逐了半宿，重伤初愈的谢铭瑄没事儿，她却扛不住了。 “醒醒！”梁英哲推了推她。 “谁？”赵卯卯浑身一抖，猛得睁开眼睛，就像触发了肌肉记忆一般。迅速从柔软温暖的鹅绒被里窜出，整个人贴到了墙角。 “是我，”梁英哲无奈道，“我是医生，灾变前供职于坞城人民医院，不会害你的。” 赵卯卯这才反应过来，昨天她被一个漂亮古怪的女人绑到了这座别墅，他们给她吃的，还让她洗澡，甚至为她准备了一柜子的干净衣物——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透着股不真实。 “噢……你……你有什么事儿吗？” “给你送早饭啊，”梁英哲从口袋里拿出一版退烧药，前两天因为谢铭瑄生病，这东西他一直装在口袋里，“你发烧了，吃完饭吃一颗退烧药，盖着被子再睡一觉。” 赵卯卯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热气腾腾的排骨粥，咸香的肉味儿争先恐后地往鼻尖钻去，让人只想立刻端起碗来，大快朵颐。 她咽了咽口水：“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梁英哲笑了笑道：“瑄瑄既然带了你回来，就证明她觉得你对团队有用，我们自然也会好好待你。” “我能有什么用？” “每个人都是有用的，”梁英哲感觉到她有些无所适从，就像他刚到团队里时一样，安慰道，“我听说你是风系异能者，这是很罕见的变异异能，可以帮助团队探路、放哨……当然，具体怎么发挥还得看瑄瑄的安排。” “这样吗……”赵卯卯若有所思，风系异能给她带来的都是嘲讽和孤立，除了偷东西和逃命，她从没发现这异能有什么用。 她有些不敢置信：“我以后可以和你们一起住在这栋房子里？” “当然不是，”梁英哲笑道，“我们只是在这里暂时修整，一两天内就会重新出发。” “去哪儿？” “金城。” 赵卯卯的眼睛突然亮了，大声道：“你说什么？” “他说我们要去金城。”谢铭瑄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二人齐齐看去，她刚清理完丧尸回来，仍穿着那件铆钉皮衣，身上沾染了几片零星的血污。 “你们真要去金城？”赵卯卯嘴唇颤抖，声音竟都隐隐带上了哭腔。 谢铭瑄不耐烦道：“一个问题我不喜欢回答两遍。” “你，你们能带上我吗？”她略风而过，快步奔至谢铭瑄身前，抓着她的衣袖，语气中没了一贯的桀骜，带着浓浓的乞求，“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第79章 “一个忠告，”谢铭瑄捏起她尖尖的下巴，“别对任何人说这种话。” “那你能带我去金城吗？” 虽说金城基地的名头十分响亮，周边有实力的幸存者几乎都在往金城涌，但在没有新闻和广播的末世，消息闭塞，并非每个人都知晓幸存基地的情况，至少在谢铭瑄看来，一直逗留在林崇市内的一中学生们就没得到这个消息。 “你想去金城干什么？” 赵卯卯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我爸妈在金城，我想去看看他们还活着吗！” 原来是想去找父母，她比自己幸运，还有父母可找。 谢铭瑄笑了笑，放开了对她的钳制：“金城号称是目前最安全的生存基地，如果你父母没有因自然尸变丧命，现在很可能还活着。” “真的吗？”末世忽至，密密麻麻的丧尸像一道天险，她甚至不敢想，此生还能有再见父母的一天，“你还知道什么消息？你去过那里吗？” “没去过，正要去。”谢铭瑄眸光沉沉地看着她，“你想跟我们去金城，就要起誓，永远听从我的命令，保守我的秘密，永不背叛。你能做到，我就带你去。” 赵卯卯吸了吸鼻子，竖起三根手指，掷地有声道：“我赵卯卯发誓，永远听从你的命令，保守你的秘密，永不背叛。” 谢铭瑄似笑非笑地看了梁英哲一眼，他知道对方在嘲讽他当初起誓时磨磨叽叽，落了下乘。他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意识海中，金色女王松开手，闪着金光的线绕着蓝色精神体转了数圈，形成一个复杂的誓言封印，终其一生，不得违背。 “欢迎你加入鲶鱼小队，成为我们的第五名成员，”谢铭瑄伸出手来，“我叫谢铭瑄。” 这就，成了？ 赵卯卯怯生生地伸出手同她握了握，蚊蝇似的说了声“你好”。 谢铭瑄拍了下一旁梁英哲的肩膀：“这是梁英哲，木系异能者，我们的队医，养病期间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赵卯卯乖乖点头应着。 “行了，赶紧把早饭吃了，等你养好病，我们就出发去金城。”谢铭瑄招呼了梁英哲一声，二人转身，准备下楼吃饭。 赵卯卯追出了房门：“我没事儿，现在就能出发！” 谢铭瑄看了梁英哲一眼，他道：“正发烧呢，而且长期营养不良，抵抗力极差。” “听见了吗？”谢铭瑄挑眉看她，“还不回屋好好吃饭！” 赵卯卯抿了抿嘴，低下头，悻悻回了房间。 第45章 第 45 章 12月6日，鲶鱼小队的众人终于完成了暂时的修整，重新踏上了去往金城的路途。 临行前，火吻精心将赵卯卯打扮了一番——这是她最近的新爱好，真人美少女换装游戏。 她牵着赵卯卯的手从楼梯上走下来，配音道：“当当当当！” “怎么样？”她献宝似地道。 等了半天的谢铭瑄和冯平、梁英哲齐齐抬头看去，只见赵卯卯带着顶米白色布列塔尼帽，上身穿着件鹅黄色的毛衣，胸前还绣了小兔子图案，外面套着件粉色的羽绒服，下身了条深灰色羊绒裤，脚上穿了双梅子色的雪靴。人看上仍是过于清瘦，风一吹就能刮走似的，但养了两天，面上终于有点血色了，和刚来时那个衣衫褴褛的落魄少女已不可同日而语。 冯平笑道：“这可真是人靠衣装，换上这身衣服精神多了。” 梁英哲：“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瘦了，这样很容易生病的，要多吃点儿。” “花里胡哨的。”谢铭瑄面无表情。 赵卯卯捏住衣角，顿时局促起来，求救般看着火吻：“我就说我穿粉色很难看，我太黑了……” “黑怎么了？黑就不能穿粉色了？只要你喜欢，那就可以穿！”火吻叉腰道，“谁说难看了？” “好看，特别好看！”谢铭瑄立马改口，“可以出发了吗，大小姐？” 自从上次火吻闹过脾气之后，谢铭瑄就喜欢叫她大小姐，拖着老长的尾音，带着几分戏谑。 火吻撇了撇，走到茶几处，拎起了一早收拾好的背包：“走嘛！这不是才九点，又没超过约定时间！” 谢铭瑄最后巡视了一遍别墅，确定该拿的东西都拿上了，这才和众人一同走出房门，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防盗门。 北风卷起花园中的枯叶，吹得人瑟瑟发抖。 谢铭瑄挥手放出了两台房车，打开车门率先走了上去。在这两天的相处中，这收放自如的空间能力赵卯卯已经领教过多次，可每次见到，她都忍不住在心中惊叹，这也太方便，太神奇了，难怪她要求小队成员要永远为她保守秘密。 她跟谢铭瑄和火吻住进了那辆a类房车里，驾驶室上方有个铺位，原先是空着的，如今自然归了她们“女生宿舍”的新成员。这地方虽比不上床舒服，但谢铭瑄准备了厚厚的被子，车里还随时开着暖风，比她曾经住的那间脏兮兮的漏风青旅要好太多了，她很知足。 赵卯卯作为一名高中生，还没来得及掌握开车这项技能，于是依旧由谢铭瑄和火吻轮流开车。 这让她十分忐忑——因为遭受过太多恶意，她心中总是忐忑的，吃东西时不敢多吃，干活儿时候又总抢着去干，生怕自己被其他人嫌弃，尤其怕谢铭瑄嫌弃。 这种微妙的心态谢铭瑄自然是发现了，但她不认为这算是个事儿，火吻刚来时候也有一段儿这种时期，没什么好办法，彼此熟悉了就好了。 第80章 梁英哲心思细腻些，很能理解她初来乍到的困境，于是常在饭后帮她带瓶牛奶或者零食，嘱咐她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把身体养好才能保证不拖大家的后腿。 那天开了一天车，夜幕低垂，鲶鱼小队就近找了个村子过夜。 吃完饭后，谢铭瑄独自去溪边练了会儿谢家刀法——这是她独特的消食方式。 夜色渐浓，她收了刀往房车方向走去，远远便看到篝火旁坐着两道人影。 梁英哲说了什么，赵卯卯惊讶地看着他，两人似乎聊到有趣的事情，一同哈哈大笑，但赵卯卯很快又收敛了表情，低着头瞟了眼火光中男人俊秀的脸，抿起嘴角，腼腆地笑着。 谢铭瑄也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当然知道那表情意味着什么。 她忽然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径直走过去，幽幽道：“聊什么呢？” “没什么！”赵卯卯还是有些怕她，见她过来，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刘海。 “在聊金城的事儿。”梁英哲倒是十分坦荡，“我们是老乡。” “噢？”谢铭瑄挑眉，“你不是在坞城工作？” “那是因为坞城医院给我开出了无法拒绝的待遇，我家乡是金城的，父母都在金城。” 谢铭瑄目光沉沉：“你从没说过这些事儿。” “你也没问过啊。”梁英哲笑着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座椅，示意她坐下，“你终于开始对我好奇了吗？” 二人你来我往，明明说得都是再平常不过的话，空气中却隐隐透着刀光剑影，赵卯卯十分尴尬，站起了说句“我先上车了”，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篝火旁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在山村静谧的夜色中，苍穹如盖，星辰万里，耳边只剩下了柴火燃烧的声音。 谢铭瑄确定赵卯卯已经上了车，这才坐了下来，沉静的眸光上下打量着梁英哲。 “怎么了？” “小姑娘好像对你有意思。” 梁英哲失笑：“你在想什么啊，她还是个孩子。” “最好是我想多了。”谢铭瑄看向火堆，火光在她黑色的瞳孔里不规则地跳动着。 “那你呢？”梁英哲忽然道。 “我什么？” “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眼眸漆黑如墨，有种温柔的力量，不同于她曾接触过的任何同龄男生，他聪明，成熟，泰然自若，像一个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 这样的人，无论他像不像汪湛，于她而言，都是极富魅力的。 “我觉得……”谢铭瑄顿了顿，“你还不错啊。” 这叫什么答案？以前这种时刻，梁英哲总会体贴地换个话题，不让彼此尴尬，今天却不知为何，紧追不放道：“不错指得是哪方面？” “你性格不错，蛮细心的，”谢铭瑄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绞尽脑汁道，“异能也很强大，对我们队伍来说很重要。” “瑄瑄，”梁英哲紧紧盯着她，认真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只想知道你对我有意思吗？” 谢铭瑄终于被逼到角落，避无可避：“我不知道，”想了想，又道，“也许有吧。” 她穿着件黄白相间的雪服，面上未施粉黛，只有刚运动完自然的红晕，为了带毛线帽保暖，这几日她改扎了低马尾，显得温柔了不少，额前有几缕碎发，被风吹得飞来飞去。 梁英哲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笑了：“瑄瑄，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今天。” 像是被什么吸引，他缓缓将身体凑近，停在了离谢铭瑄几公分的地方，低声道：“我们试试好吗？” 谢铭瑄没说话，只是身体绷紧了，似乎有些紧张。 梁英哲不再犹豫，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她的脾气很硬，是天生的领导者，向来说一不二，但嘴唇是软的，像一块儿果冻，让人停不下来。起初她有些僵硬，但梁英哲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地将她打开，让她学着顺从荷尔蒙的指引，享受接吻本身的甜蜜。 良久后，他放开她，呼吸深长：“你觉得怎么样？” 谢铭瑄已不像一开始那么紧张，勾唇一笑，眼波流转：“还不错。” 梁英哲痴痴笑着，搂住她的肩膀继续了这个吻。 星空之下，篝火冉冉，所有年少时遭遇的情感挫败，似乎都消弭在这个灼热的亲吻之中，谢铭瑄想，她也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回到车上，火吻和卯卯正窝在卡座里看电影。 车载电视里有自带的几部片子，不过火吻早就看腻了，这次在林崇法尼庄园中又搜出了几台电脑，她用u盘拷走了上面缓存的本地文件，插在电视上就又有新片子看了。 那是一部很老的电影，两人都没看过，正在猜谁是反派。火吻猜是影片中一个獐头鼠目的角色，理由是相由心生。卯卯猜是片中善良貌美的女配角，理由是好看的女的都不简单。 火吻怒道：“你自己也是美女，你凭什么歧视美女！” 赵卯卯：“我才不是美女！” “你就是！” “我不是！” 谢铭瑄实在不想加入这种幼稚的夜生活，快步就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唉？”火吻注意到她，“瑄瑄，你脸怎么这么红？” 谢铭瑄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是烫的，随口道：“我刚才练刀法去了。” 第81章 “要不要这么刻苦啊！” 谢铭瑄用手撑着门框，回头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1。你以为有谁的功夫是天生就好的吗？” “可我已经乖乖听话晨练了，”火吻对手指，“你不会还想让我晚上加练吧？” 谢铭瑄摇了摇头，这可没敢指望，几个懒鬼！ “瑄瑄姐！”赵卯卯忽然道，“我以后晚上可以跟你一起练吗？” “当然可以。”谢铭瑄瞥了火吻一眼，“学着点儿吧，还没个孩子懂事儿。” “干嘛就单说我，”火吻委屈道，“梁医生和冯叔也没加练啊！” “他俩一个木系，一个主攻锻造，你和他俩比有意义吗？” 火吻郁闷地闭嘴了，不由想到，她要是个辅助系异能者就好了，一时又想到才泗山村遇到的烈焰小队，队里的风衣女张雨微就是个水系异能者，为了在两个强势的攻击型异能者之间左右逢源，可谓是卧薪尝胆，步步为营，连身体都用作了拉拢的工具，她大抵是没有这样的本事的，还是老老实实跟着瑄瑄练武吧。 “对了，”谢铭瑄看她蔫耷耷地，伸手指了指电视，“这个电影我看过，獐头鼠目那个是坏人。” 火吻顿时来精神了，压在赵卯卯身上得意道：“看吧，看吧，相由心生！” 第46章 第 46 章 清晨，火吻将车门打开，入目所见皆是一片耀眼的白色，一夜之间，茅屋石桥尽是银装素裹。 “哇，哇，”她怪叫着冲车里的谢铭瑄和卯卯道，“下雪了！” 谢铭瑄跟在她身后下车，眼见白雪漫天，也不禁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她在巢市长大，那里气候温暖湿润，即便冬天偶尔下雪，也无法形成这样壮观的积雪。 火吻穿着双红黑相间的雪服，兴奋地躺在雪地里画了个雪天使，连卯卯都一改内向沉默，穿着雪靴在雪地里踩来踩去，听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火吻期盼地看向严格的队长大人：“这么多积雪，今天不能训练了吧？” “谁说有积雪就不能训练？” 谢铭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俯身捡起一捧雪，团成个雪球，猛地向火吻砸去。 “嘭！” 准头很好，正正砸中火吻的面门。 “靠！”火吻连忙将不慎吃了一嘴的雪吐出来，怒道，“谢铭瑄！” 言罢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地搓了个雪球。 谢某人双手抱胸，老神在在道：“来啊，你要是能砸中我，今天就不用训练了。” “这可是你说的！”火吻顿时干劲十足。 可惜谢铭瑄本就以身法见长，她的力量可能比不过体格更强壮的人，但敏捷灵活却是别人比不了的，火吻那三脚猫功夫，压根儿不可能碰到她，连续十来个雪球都砸空了。 “加油啊，”谢铭瑄贱兮兮地冲她吹了个口哨，“大小姐。” 火吻被她气得够呛，屡败屡战，却越战越勇。 正在谢铭瑄左右闪躲间，一旁越野车的门开了，梁英哲从里面出来，见她们玩得开心，张口叫道：“瑄瑄。” 谢铭瑄回头看去，一时不查，被火吻一个雪球砸中侧脸，耳朵里一时灌满了雪。 “砸中了！”火吻兴奋道，“老娘今天不训练！不训练！” 梁英哲摇了摇头，赶忙过去帮谢铭瑄把雪清干净。他把她脸颊上粘着的雪擦掉，又让她把塞满积雪的耳朵朝下，在原地跳了几下，这才把积雪抖干净。 “好啦，好啦，”她甩了甩头，“已经没了！” 谢铭瑄平时说话总是带着几分冷冰冰，即使是笑着，那也大多是嗤笑、哂笑和嘲笑，哪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不对，不对，有奸情！ 火吻眉头一皱：“你们……” 梁英哲挑眉，搂过谢铭瑄的肩膀：“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在一起了。” “啊？”火吻没控制好声音，大叫了一声。 冯平从车上下来，笑呵呵道：“瑄瑄没告诉你啊？” “冯叔也知道了？”火吻一脸震惊。 “额……”谢铭瑄耸了耸肩，“这件事还需要特别宣布吗？” “当然需要！”火吻道，“你应该第一时间和我分享的！” 谢铭瑄笑了笑，拍手道：“好了，准备训练！某个靠作弊取胜的人可以原地休息，堆个雪人什么的。” “谁作弊了，我这是靠实力！”火吻哼哼唧唧地搬了把椅子坐下。 开玩笑，谁要堆雪人，她今天必须好好坐着看别人吃苦受累。 “嗖——嗖——嗖——”赵卯卯拉起弓弦，连射三箭，正中靶心。 “不错，学得很快，”谢铭瑄从身后纠正了一下她的姿势，“但在实战中没有这么长的瞄准时间，目标也不是静态的，你得提高你射箭的速度。” “嗯！”赵卯卯认真听着，重重点了点头，再次拉弓。 因为吃过太多亏，她大概是鲶鱼小队里，除了谢铭瑄之外最想增强自身实力的人，自从冯平送了她这把弓箭，她一直练得很刻苦。 “瑄瑄！”火吻端着杯鸡汤，举手道：“梁医生的击步没跳到位，碰击和落步根本不连贯！” 梁英哲不客气地白了火吻一眼。 谢铭瑄看向他，轻咳一声，严肃道：“认真练啊。” 梁英哲：“……” 第82章 晨练结束后，众人吃过早餐，天空中又飘起雪花，雪天路滑，谢铭瑄将a类房车收起，五人乘坐越野车继续前行。才过了中午，路面就结冰了，雪越下越大，哪怕越野车的轮胎有专业的防滑设计，车辆仍是时不时打滑，能见度越来越低。 谢铭瑄隐隐看到前方有片二层小楼，应该是个村庄，果断道：“冯叔，在前面进村，我们别走了。” 冯叔方向盘一转，拐进了岔路，村口处是座石头牌楼，上面写着“张村”二字。一般村子里都有游荡的丧尸，这个村子规模不小，但却极为安静。 “我们把车停哪儿？” 谢铭瑄想了想道：“找找看有没有雨棚，不然雪太大了，停久了输油管会冻住，车不好启动。” 冯平沿着村子七拐八拐，终于是在村委会的后院里找到了雨棚，将车停了进去。 众人一起下车活动了一番僵硬的身体，谢铭瑄忽然皱眉道：“没有活人也就罢了，这村子怎么连丧尸都没有？” “可能之前有人来过，提前清理过呗。”天色灰暗，雪下得人昏昏欲睡，火吻打了个瞌睡，“饿了，今天闲着也是闲着，做点好吃的吧？” “咻——” 空气中银光一闪，谢铭瑄连忙推开火吻，峨眉刺迅速从她靴筒中飞出，打在飞来的东西上，发出“铛”的一声。 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什么，竟是一柄电镀金属餐刀。 那餐刀一击不成，竟在空中转了个弯，朝着谢铭瑄面门飞来！ 金系异能者？ 谢铭瑄快速抽出破空，“铮”的一声，直接将那金属餐刀斩成两半。 她冷笑一声：“藏头露尾，鼠辈！” 半晌后，不远处的村委会大楼里走出了一行人，5男3女，雪雾弥漫中看不清具体模样，但他们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显然在末世过得还不错。 领头人是个戴着猎户帽的中年男人，他上前一步道：“看来阁下也是金系异能者，幸会幸亏，只是不知道您是什么评级？” 谢铭瑄皱眉：“什么评级？” 那人顿了顿，恍然道：“你们没去过金城？” “你是从金城来的？”谢铭瑄挑眉道。 “穿得倒是不错，原来是个乡巴佬，”那人笑得意味深长，“那就留下你们的晶核吧！” 他低声对身后的人道：“我和小黄拖住这个金系异能者，胖子，烧死他们！” 他自身后抽出两把大砍刀，他身旁的黄毛从裤子挂包上重新取了两柄餐刀，四柄武器集结，纷纷朝着谢铭瑄的方向飞去。 她靴筒中再次飞出了三根峨眉刺，与空中的四柄武器短兵相接，金属碰撞发出“铛铛铛”的响声。 “列阵！” 谢铭瑄和火吻站在队伍最前方，冯平和梁英哲靠后站立，形成一个没有死角的四边形，赵卯卯掠风而过，飞至后院的榕树上，张开手臂，将手中的弓拉满。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风系异能者！” “这个月，风系晶核在黑市已经炒到五千块了吧！” “兄弟们上啊，拿下这单，我们发财了！” 人群中又走出了三个人，领头的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他眼睛很小，里面却流露着贪婪的精光：“竟然敢聚在一起？让你们这些乡巴佬见识见识a级火系异能，”他大笑着伸出手，“火来！” 手掌粗的火柱顿时从他手中射出，直奔鲶鱼小队而来，众人只觉一股热浪扑面，雪天的寒意顿时消散了个干净。 火吻双手从胸前推出，半米多粗的火柱自双手中喷射而出，火焰对冲，瞬间将对方的火柱淹没。 “s级！”胖子瞪圆了眼睛。 他后的二人连忙伸出手来，两股稍逊一些的火柱冲出，和胖子发出的火柱合为一体，终于暂时抑制住了被对方异能吞没的趋势。 赵卯卯放开弓弦，金属箭矢向中年男人飞去，却被徒然生出的一面土墙挡住，对面有土系异能者！ 这箭要是射中，那中年男必死，赵卯卯不甘地暗骂了一声。 对面此时已慌了阵脚，队伍后方的三人窃窃私语着。 “怎么会有s级火系异能者？” “怎么办？” “要不我们撤吧？” 已经陷入战局的五人已经无路可退，但站在队伍后方的三个辅助型异能者却还是有机会趁机开溜的，只是这时候跑了，万一这几个攻击型异能者没死，等待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谢铭瑄皱眉道：“他们说的a级和s级到底是什么？” 火吻：“先打吧，打完找个活口问问就知道了！” 谢铭瑄点了点头，破空飞射而出，径直穿透了对方的防御土墙，直奔领头的中年男而去。 男人大骇，连忙抽出身后两柄较小的砍刀抵挡，然而区区两柄砍刀怎么是破空的对手，一时间节节败退，只能绕着村委会门厅下的立柱左右闪躲！ 这女人同时控制了五件金属武器！对面几人不由惊呼。 “一心五用！” “不会吧！又一个s级！” “哪有那么多s级！” “不一定是s级，基地已经证实，有些a级金系异能者也能做到一心五用！” 火吻已经试探清那肥头大耳的所谓a级异能者的实力，即便加上他身后那两个还不如他的，三人也不是她的对手，于是不再保留，将意识海中的异能倾泻而出，精纯庞大的火系异能冲天而起，火光瞬间吞没了苦苦支撑的三人！ 第83章 第47章 第 47 章 “哗——” 三人身上冒起阵阵白烟，原本他们应被火吻的烈焰直接烧成焦炭的，可火焰覆盖的瞬间，身后的蓝衣女异能爆发，凝聚出一个巨大的水球，将三人包裹在其中。 水是火系异能的克星，但火吻今时今日的异能强度早非从前可比，竟将那水球直接气化，遇冷变成阵阵白气。经过水球阻挡，火吻的熊熊烈焰终究没有要了那三名火系异能者的命，只是将他们烫的了一身水泡。 怪不得所有的异能者小队都喜欢带几个辅助型异能者，火吻不甘地“啧”了一声。 对面三人连忙跪地求饶：“我们认输！女侠饶命！” “饶命？”火吻怒道，“刚才偷袭我们的时候不是还让我们留下晶核吗！凭什么饶了你们！” 与此同时，谢铭瑄也控制着破空将中年男人手上的两柄砍刀陆续斩断，逼得他无路可退。 谢铭瑄一步步走上前去，她每走一步，靴筒中便飞出一根峨眉刺，分别扎在了那中年男人的双手和双脚上。空中的另外四根峨眉刺还在和被中年男控制的两柄大砍刀，以及被黄毛控制的两柄餐刀过招，金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一、二、三、四……七、八！” “八根峨眉刺！” “一心八用！” “s级金系异能者，她是s级金系异能者！” “s级金系……简直骇人听闻！” “不要，不要……”破空的剑尖离得越来越近，被峨眉刺死死定在村委会墙上的中年男人低声道，“别杀我，我们认输……” 谢铭瑄冷笑一声，学着他刚才的口吻道：“把你的晶核留下吧！” 言罢，手起刀落，一刀封喉，结束了他的垂死挣扎。 鲜血猛地射出，喷在她金色的雪服上，顺着防水面料流淌下去，谢铭瑄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随手竖起刀刃，从头骨处猛地捅了进去，而后刀剑一挑，飞出来一颗硕大的黄色晶核，被她伸手在半空中抓住。 “首恶已除，”谢铭瑄冰冷的眼神划过剩下的几人，“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 黄毛男连忙收回空中两把餐刀，和剩下三个站于队伍后方的辅助异能者齐齐跪了下去，连声求饶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认输！” “都是队长的主意，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 那肥头大耳的胖子被烫得浑身泛红，脸上都是水泡，却不敢再有怨言，忙从口袋中掏出一捧红色晶核道：“我陈胖子，愿将自己积攒的晶核全部献给诸位！只求换我等一条生路！” 谢铭瑄挑眉看了过去，胖子见她感兴趣，再接再厉道：“诸位北上，想来是准备去金城的，我陈胖子就是土生土长的金城人，诸位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末世后，不知是什么原因，谢铭瑄手上的短波对讲机只能维持几十公里内的通讯，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消息了，关于金城，此时她确实一无所知。 “你倒是机灵，”谢铭瑄将八根峨眉刺收回身边，静静漂浮在周身，忽然手中挽了个刀花，破空架到了他脖子上，悠然道，“那不如，你先说说，异能评级的事情吧。” 见对方投降，火吻和冯平、梁英哲都围了过来，赵卯卯飘然落地，背着弓箭，面色阴沉。 好不容易遇到有点威胁的对手，她的弓箭却全然没发挥出作用，心中十分气闷。 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尖，胖子心中发苦，战战兢兢地讲述起了自己知道的情况。 “异能评级，是金城科研院研发的一种，区分异能者能力强弱的办法，分为s到f，共7个等级。” 谢铭瑄问道：“s级是最高的？” “当然。” “用什么办法评测异能者的等级？” “户籍管理局有个专门评测的机器，能检测出人体异能的强弱，科研院解释过原理，应该是通过晶能共振，让晶核和人类体内的异能相互作用，得出相应数据。” “金城的每个异能者都测过吗？” “是，每个进城的人都必须测，测完临时政府才给发身份卡，有了身份卡才能入城。” 谢铭瑄点了点头：“s级异能者很少吗？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们是s级异能者？” “当然，每个s级异能者都是传奇人物，会在基地引起很大的轰动！”胖子道，“火系异能者，召唤出的火柱超过半米粗，一般便脱离a级的范畴了，所以我们猜测这位红发女士应该s级火系异能者；至于您……迄今为止，金城基地还没出现过s级金系异能者，所以没有人知道所谓的s级金系是什么样子的，但a级却有不少，根据现有数据，a级金系操控金属，极限就是一心五用，所以刚才看您同时控制八件金属武器，我们才会推断您的异能评级应该是s，不过这只是我们的推测，最终还是要晶能仪器的测量结果才算数的。” 谢铭瑄想了想道：“你们分别是什么等级？” 胖子看了眼死状惨烈的队长，低声道：“他是a级金系异能者，我是a级火系异能者，”说着依次指向队伍里的黄发男、卷发女、平头男、黄衣男、长发女、蓝衣女，“b级金系，b级火系，b级火系，a级土系，b级水系，c级木系。” “都很靠前啊，”谢铭瑄疑惑道，“没有d、e、f等级的异能者？” 胖子忙道：“d、e、f是没有异能的！” 第84章 “什么意思？” “我们以前都认为，人分为两种，有异能的和没有异能的，但金城科研院的解释是，所有人都是异能者，只是有些人的异能过于薄弱，无法具象化地显现出来，也就是d、e、f等级的人。这些人死后脑子里也能挖出晶核，只是较之真正异能者要暗淡些，储备的能量稀少一些。” “所有人都是异能者？这倒是个有趣的观点。”谢铭瑄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说说晶核吧，你们之所以偷袭我们，是想拿晶核去卖钱？看来这东西很值钱啊。” 其实自从邓姐告诉谢铭瑄，异能者可以靠吸收彩色晶核补充能量后，她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她异能强悍，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敢打她的主意，没想到在靠近金城时遇到了杀人越货的土匪。 胖子面露尴尬，硬着头皮道：“彩色晶核确实很值钱，临时政府的官方收购价是1000元一颗，但南城黑市能炒到更高，根据属性和品相，好的黄色晶核和红色晶核，能卖到2000多，当然最贵的还是灰色的风系晶核，品相稍微好点，炒到5000块也不稀奇。” “原来你才是最值钱的。”谢铭瑄慈祥地伸手在卯卯毛茸茸的头发上摸了两下。 赵卯卯的脖子猛地缩起来了，像只受了惊的鹌鹑。 “逗你的，”谢铭瑄拍了她一下，“正好我们这些乡巴佬一穷二白的，去把这几个高贵的金城人搜一遍，看看他们有多少家底。” 这可是个好差事，赵卯卯扶了扶肩上背着弓箭的带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当然，这只是她以为的气势汹汹。在对面几人看来，就是个身高一米五几，瘦的和麻杆似的未成年小姑娘，穿着件粉色羽绒服，黄色小兔子毛衣，滑稽地架着胳膊走过来…… 几人连忙将身上的晶核、钞票、玉佩、指南针、手表、压缩饼干等乱七八糟在末世中有点用的东西拿了出来，主动交给了赵卯卯，她不放心，尽职尽责地在每个人口袋里翻了一遍，确定没人耍花招，这才作罢，将收回来的一堆东西用帽子装着，献宝似的捧到谢铭瑄面前。 谢铭瑄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百元大钞，这纸币上印着“金城通宝”四个大字，左边写着纸币的面额，右边则是一张儒雅随和的中年男人的照片。 “这是谁？” “金城临时政府的指挥员，李雪金。” 谢铭瑄将纸币翻过去，背面印着个穿军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不怒自威，即便是印刷在纸币上的照片，都能感觉到他的威严。 只是这人有几分眼熟，谢铭瑄顿了半晌，才想起来是谁。 这个人的名字她听过无数遍，但迄今为止，只在新闻里见过。 周向明，巢市军区的总司令。 胖子见她沉默，主动解释道：“这是周司令，周家军的领导人，金城的军权现在都握在他手里，权势滔天，不比指挥员差。” “周家军？”谢铭瑄嗤笑一声，这人在金城混得还挺好，巢市驻军竟已经成了他的私兵。 “是，金城本身没有驻军，当时灾变没多久，我们被丧尸围困在城里，幸亏周司令带兵将丧尸清除干净，我们这才能正常出城探险。” “出城探险？”谢铭瑄挑眉，“你指的是杀人越货吗？” “我们也不是总干这个，只是最近队长欠了赌债，被赌场的人逼得没办法了，这才铤而走险，”胖子额头上冷汗直冒，“像咱们这种在外面讨生活的，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探险队，出来搜集些物资，杀点丧尸，透明晶核也能换钱，就是少点儿，一颗才一块钱，但多杀点也能攒不少钱……噢，对了，几位第一次去金城，每人需得准备一百块透明晶核作为入城费，当然，这点晶核对诸位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 谢铭瑄点了点头，问道：“一种是探险队，那另一种呢？” “那些……是自由联盟的赏金猎人。”胖子面露敬畏，“他们都是去执行固定任务的，赏金丰厚，一般只要a级和以上的异能者。” 第48章 第 48 章 “a级？”谢铭瑄挑眉，“那你不是也能去吗？” 胖子惭愧地擦了擦汗：“a级与a级也是有区别的，就我这水平，在a级里也就是个垫底的，赏金任务的危险系数高，稍有不慎就丧命了，我是主城的，家里有老婆孩子，没必要赚这种刀口舔血的钱……” “主城？” “哦……您没去过金城，”胖子赶忙用手指在雪地上画图示意，“金城当年为了经济转型，复刻了完整的古代城池，设有一个最大的正方形主城区，本地人基本住在这个区域。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又设有四座小城，其中东、西、北三座小城与主城城体分离，在冷兵器时代的作用是和主城遥相呼应，对来犯之敌行成前后夹击之势攻击。现在金城的东、西、北三座小城仍旧是屯兵之所，是周家军的驻扎地。四座小城中最大，也最为特殊的就是南城了。南城是金城的出入口，和金城主城连在一起，仅以一门相隔，所有进入金城的幸存者，都得从南城入城，南城因此聚集了大量外地来的幸存者，鱼龙混杂，现在是自由联盟，也就是赏金猎人的地盘。” 胖子虽然貌不惊人，但说起话来倒是条理清晰，随着他的讲述，一座繁荣昌盛，秩序井然的末日城市浮现在了鲶鱼小队众人脑海中。 谢铭瑄道：“所以我们想进城，也得从南城进？” 第85章 “是，另外三座城门都是关闭的。为了主城安全，刚进入南城一个月内的幸存者不能进主城。一是为了防止有携带丧尸病毒或者别的传染病的人进入基地，二来这期间户籍管理局会对每个人做一系列的追踪记录，比如有无打架斗殴、偷窃、吃霸王餐、以次充好、毁坏公共或私人财物，甚至排队时插了队，都可能被记录在案，影响信用评级，评级中差无法通过观察期，只能滞留在南城，没有特殊贡献就永远无法进入主城区了。” 谢铭瑄点了点头，抖了抖手中的纸币：“这些规定都是这个人指定的吗？” “是，”胖子目露崇敬，“因为有指挥员在，灾变后，金城的幸存者们才能存活下来。” 谢铭瑄思忖片刻，翻手收回了架在胖子脖子上的破空，面无表情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杀人越货的事情，劝你们以后少干。” 胖子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这煞星是要放他们离开，连忙作揖道：“感谢女侠不杀之恩，往后都在金城讨生活，有用得着我陈胖子的，您尽管开口！” 谢铭瑄笑了笑，没说话。 她放他们，一是因为她不是什么杀人狂，只要除了加害他们的主谋，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就行，烂造杀业乃是武者大忌。二是因为她的问题他回答的还不错，她对此是满意的。至于以后再见，她可不敢指望更多，这人别想着阴她一手就不错了。 待七人搀扶着彼此离开，谢铭瑄卷起地上尸体的衣服，细细讲自己沾血的兵器擦拭了一遍，才对火吻道：“烧了。” 虽然晶核已经被她挖了，但这么具血里胡茬的尸体躺在旁边，实在影响食欲。 火吻伸出手来，汹汹烈焰瞬间覆盖了那具尸体，片刻后化为灰烬，随风而逝，消散在漫天大雪之中。 谢铭瑄伸出手来，接住了一片鹅毛般的雪花，细细看去，是一个个片状的小冰晶，她说：“我饿了，做点羊肉吃吧。” “好呀好呀，”火吻双手一拍，积极道，“下雪天和羊肉最配了，做个麻辣羊排，再炖锅羊汤，泡着饼子吃！” 她说着搓了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刚才还面色凝重的众人都不禁放松了下来。 谢铭瑄刚杀过人，身上不免溅了一身血污，于是将她们三个女孩子住的a类房车放出，上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轻便的深色毛衣。 吹完头发后，半干的黑色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头，她显得有些安静，靠在沙发上，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的掌心。 灾变前她遵纪守法，从没主动伤害过任何人，但才短短半年，她竟已习惯了这般杀人如麻的生活。 有时候她也需要停下来静一静，想一想自己是谁。 谢铭瑄打开越野车门时，饭已经基本做好了。麻辣羊排是用牛油火锅底料炖的，配着软烂的白萝卜和吸满汤汁的粉条，喷香四溢，入口即化。羊汤熬成了乳白色，里面加了豆腐、粉条和香菜，闻起来有浓浓的胡椒味儿，香醇鲜美。火吻还准备了几道利口的有机甜菜头、芥末秋葵、凉拌三脆等小菜。 “好香啊，”谢铭瑄道，“能开饭了吗？” “可以啦！”冯叔将刚烤好的一大盘饼子端上桌，招呼道，“快吃吧，就等你了。” 谢铭瑄讪笑一声，拿起盘中的烧饼，就着软烂的麻辣羊排大口吃了起来。 众人也跟着开动，大快朵颐。 能在风雪交加的末世中，吃上这么一盆热乎乎的羊肉，真是种莫大的幸福，它驱散了寒冬的冷意，也抚慰了路途的艰辛，这种感觉，赵卯卯尤为深刻。 酒足饭饱后，谢铭瑄接过火吻递过来的桃子慕斯当做饭后甜点，边吃边道：“如果顺利的话，大概再走一两天，就能到金城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聚在一起吃饭。” 火吻立刻抱住谢铭瑄的胳膊：“我不管，我可是要永远跟着你的！” 冯叔也道：“我虽然不是你亲爸，但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了，不多看着你点儿，我可不放心。” 梁英哲耸了耸肩：“我们是情侣，到了金城，也许才能像正常情侣那样，过浪漫甜蜜的小日子，所以当然不会分开。” 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赵卯卯身上，她局促地抿了抿嘴唇，怯怯道：“我想先去找我爸妈，如果他们都活着，我就放心了……但如果可以，以后我还想和瑄瑄姐学武，可以吗？” “当然可以。”谢铭瑄微微一笑，“看来去了金城，我们得找一栋大房子。” “对了，”她又道，“我听那胖子的意思，金城的本地人，都住在主城里，卯卯，灾变前你家是住哪里的？” 赵卯卯摇了摇头，“主城区算是金城的旅游区，有一部分居民确实住在里面，但房价太贵了，大部分人还是住在城郊，比如我家……真要到了金城，一时之间，我还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我爸妈。” “没关系，慢慢打听，总能找到的。”她又转头问梁英哲“你呢，你家住在哪儿？” 梁医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主城区，文昌街。” 其他人没听出什么名堂，倒是赵卯卯立刻吸了一口气，道：“文昌街上都是新规划的别墅和四合院，应该是金城房价最贵的地方了！” “看不出来嘛，”谢铭瑄打趣道，“还是个富二代。” “这个真不是，”梁英哲解释道，“我们买的时候，金城的房价普遍不高，也就几百万而已。” 第86章 “几百万而已……”火吻啧啧道，“怎么更像炫耀了。” 冯叔笑道：“这你可就错怪小梁了，几百万一套四合院，确实是很便宜的价钱了，就咱们在巢市住的那套四合院，二十年前买也不止这个价钱。” “哇，”火吻道，“原来瑄瑄才是富二代……可你怎么连件奢侈品都没有！” “因为我爸很抠门，”谢铭瑄叹了口气，“赚那么多钱，最后一毛没留给我，全放银行了——就是留给我现在也没用了，看来我们老谢家是要从我穷起了。” 众人哂然一笑，都知道她是开玩笑。不说那一空间的物资，就单单是谢铭瑄手上的晶核，也足够她衣食无忧了。 “那不能，”梁英哲搂住她的肩膀，捧场道，“据我分析，医生在末世应该也是高薪职业，别的不说，养你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行，”谢铭瑄靠在他肩膀上，呵呵笑着，“那我等着去金城过好日子了。” —— 12月13日，周一，连续阴霾两天，天空终于放晴。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鲶鱼小队不断能遇到从金城出来的车辆，基本是平一色的四驱越野车，他们开的那辆越野房车在其中也不那么显眼了。 谢铭瑄已经收起了过于扎眼的a类房车，几人挤在越野车上，各自收拾好了一只属于自己的双肩包，里面装满了水和方便食物，着装上也换下了鲜亮的雪服，穿上了深色羽绒服——这让他们看上去更像个末世求生的普通幸存者，而不是身怀空间异宝的怪胎。 因为胖子提醒过，每人需要交纳100颗透明晶核作为入城费，谢铭瑄大方地提前给每人发了500颗，以防不测。 万事俱备后，只听火吻道：“你们快看！” 众人循声望去，隔着雾气弥漫的窗玻璃，硕大青砖砌成的巍峨城墙缓慢映入视野之中，三座箭楼高耸入云，在城墙上遥相辉映。 城门处吊桥高悬，护城河水已成坚冰，高大的拱形城门上雕刻着三个大字——“南城门”。 金城，到了！ 第49章 谢铭瑄将手伸出窗外,杂毛落到了她的手上，不过半月时间，它已经长大了一截,有半米高,飞得很快,羽毛也丰美了不少。 她摸了摸杂毛，对方依赖地在她手上蹭来蹭去，低声叫着。 “我要入城了，不能再带着你了。” 谢铭瑄对杂毛的感觉是复杂的，她在无意中获得了驱使它的能力,可一方面她对这种能力有太多疑惑，二来它还是个幼崽，除了吃掉她不少肉,也没起过什么大作用，然而临别在即，她仍不免有些感慨。 她将手往上一凑,杂毛迎风飞出，绕着越野车依依不舍地盘旋了三圈，意识海中,谢铭瑄再次下达了离开的指令,它才依依不舍地飞远了。 雏鹰终须独自翱翔，才能真正长大。 车辆缓速前行，至吊桥处,这才看清,城墙之上,每隔一个墙垛，便有戴着军帽的士兵站岗,秩序井然。城墙之下，护城河对岸城门处，则站着十来个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个年轻男人问道：“该车辆没有过入城记录，如需进城需缴纳200透明晶核入城费，是否缴纳？” 车进城竟比人进城还贵？这可真够黑的。 “放吊桥吧，”谢铭瑄打开车窗，冲那人道，“我们交钱。” 在城门处工作，每天迎来送往，那工作人员见多了长途奔袭而来的外乡人，无不是形容狼狈，面黄肌瘦，可面前的女孩不同，戴着棕色毛线帽，马尾低低扎着，五官虽说不上惊艳，但干净爽朗，尤其狭长双目配上一对剑眉，英气十足，比之主城那些生活优渥的官太太们也毫不逊色。 男人愣神片刻，提醒道：“进城后是不能开车的，只能停在地下停车场，每个月要缴纳20块透明晶核作为停车费，不过以后进出城就不用缴费了。” 车内众人对视了一眼，对金城无耻的敛财手段有些无语，可他们都开到这里了，总不能在众人面前表演大变房车吧？ “交呗，”谢铭瑄撇了撇嘴，“总不能把车扔了吧。” 男人才按下了释放吊桥的按钮，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吊桥机关响动，一条通往金城的木桥在他们面前展开。 谢铭瑄从车窗将装着晶核的袋子递了过去，男人接过后，放入了身旁的一个倒锥形机器中，两秒后，机器响起突兀的电子音。 “透明晶核，200颗。” 男人点了点头，交代道：“进城后跟着指引右转，直接进南城地下车库，放好车后去安检处缴纳人员入城费，这个你们应该知道吧？” “嗯，”谢铭瑄微微一笑，“杀了两天两夜的丧尸，总算凑齐了晶核。” 她身上半点没有异乡人刚来金城时那种瑟缩，说的话也低调自谦，没有过渡夸耀自己的异能，但那种落落大方的神态，反而更让人产生一种“这女人一定不简单”的猜测。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冲身后喊了声“放行”，铁栏杆升起，谢铭瑄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辛苦了，拜拜！” 身旁的同事捅了他一下，男人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男人面露回味：“好漂亮的女人。” “就那样吧？”同事不以为然，“也就是干净利落些，哪有春莺小姐漂亮。” 灾变前春莺就是娱乐圈有名的歌星，自从她来了金城，时不时登台表演，极大地丰富了金城人民的精神生活，现在正是金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第87章 “春莺是很美，但这位小姐同样很美，环肥燕瘦，各有风姿。”男人摇头晃脑，“你啊，思路还是没打开。” 同事扑哧一笑：“合着你都喜欢呗！” 另一边，冯平已经停好了车，车库有两个出口，一个是给金城人准备的，刷身份卡通行，简单检查就能直接入城，另一个则是新人入口，需要做详细安检。 安检大厅门口贴着入城细则，检查前先缴费，无论能不能通过安检，入城费一概不退。 不愧是号称灾变后最安全的幸存者基地，即便是这样的霸王条款，每天捧着晶核排队入城的人仍旧络绎不绝。 鲶鱼小队众人在末世离群索居已久，许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都觉得新鲜，左顾右盼地，观察着周围三五成群扎堆的人群。 大厅中的幸存者都在暗暗彼此打量，区别只是实力强横的队伍目光肆无忌惮，几个看上去实力强横的男性已经往火吻身上瞟了好几眼了，势单力薄的队伍眼神就克制不少，尽量避免和人对视。 谢铭瑄对来来回回的探究目光视而不见，带着众人依次缴了入城费。 第一项是行李安检，安检员看着几人背包里满当当的食物和水，吹了个口哨道：“满载而归啊！” 谢铭瑄笑了笑：“运气好，发现了一间偏僻的便利店。” 金城有本事的异能者不少，更扎眼的物资也不是没有，安检员没放在心上，正常放他们通过了。 谢铭瑄原本还想过可能会被克扣物资，没想到这么顺利，不由对金城的民风刮目相看。 然而一转眼，就看到排在他们身后的一对母女，背包里的物资少的可怜，就一瓶水，一根香肠和一包饼干。 东西从安检员面前滑过，他不着痕迹地伸手拿走了里面的那根香肠。小女孩眼尖，张口想说什么，被她妈妈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只能一脸不忿地发出轻微的“唔唔”声。 中年女人赔着笑，对安检员道：“谢谢您，辛苦了！” 安检员看了小女孩一眼，轻蔑地笑了笑。 谢铭瑄面无表情，心里已经大翻白眼，还以为金城管理严格，没有层层盘剥，原来是欺软怕硬。 重新收好行李后，众人排队进入检查室。 这是一间极为私密的小房间，男女分开，每个进入的人员都必须脱掉衣物，仅能着少量内衣，从一个大型晶能机器中通过，确保每个人的身体都没有携带丧尸病毒。 虽然房间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女性，但火吻和卯卯还是有些迟疑，谢铭瑄微微一笑，率先将外套脱了下去，扔进一旁的衣物检测仪。 “既然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一遭，那也没什么好怕的，”谢铭瑄边脱边道，“谁敢动歪脑筋，泄露影像之类的，我就杀了她。” 这话她是对火吻和卯卯说的，眼睛却盯着几个工作人员。 几人都有些气愤，但年纪大些的组长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几个工作人员的肩膀，眼神示意她们别搭腔。这几人千里奔袭而来，浑身一丝伤口也没，衣着整洁，武器霸道，实力不容小觑，虽说在这个办公室里她们不敢怎么样，可出了这间屋子，会被这帮亡命之徒怎么报复，谁都说不准。 “几位大可放心，金城六十万人口，上到军官下到百姓，都经历过这一遭。” 火吻和卯卯心下稍安，脱了衣服跟在谢铭瑄身后，依次从机器中通过。 机器显示绿灯，接连发出提示音：“恭喜您，身体健康，未检测出病毒感染。” 武器和衣服检测完毕后，被传送带带出，移动到了谢铭瑄三人面前。 工作人员道：“武器虽然可以带进城里，但城内不能械斗，更不能杀人。” 谢铭瑄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放心吧，我们知道规矩。” 最后一项是异能检测，需要先在服务台领张表格，填写自己的基本信息，包括姓名、性别、籍贯、出生年月、灾变前常驻城市、学历、毕业院校、特殊技能等等。 之前在村子里碰到胖子他们时，火吻和谢铭瑄对自己的异能等级有了大概的预判，便也不着急，让冯叔他们先行测量。 赵卯卯率先踏上阶梯，检测异能的晶能仪器是个悬浮的圆球形机器，旁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微微皱着眉，看上去有些疲倦。 火吻低声道：“这人是医生吗？” 冯叔道：“是科研院的科研人员，据说这个仪器操作很复杂，科研院需要派人亲自来操作。” 她将表格递给站在一旁身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深吸一口气，按照白大褂的指引，双手贴在仪器上，调动起手中的异能。 白色球体之上忽然蒙上一层阴云，变成了发青的灰色，云翳深处，隐约有风声呼啸。 “赵卯卯， a级风系，”那男人机械性地报出了等级，说完又顿了顿，看着手中的表格低声喃喃，“祖籍金城， 06年出生，常驻城市……林崇！” “有什么问题吗？”赵卯卯双拳捏紧，戒备道。 “没什么，恭喜你，异能很强大，”男人一扫刚才疲惫的表情，眉头舒展，隐隐压着兴奋，“你测完不要走，在这儿等一会儿。” 谢铭瑄眯着眼睛道：“你想干什么？” 鲶鱼小队众人的手都放到了武器上，摆出了备战的姿势。 男人环视众人一圈，忽然笑了：“在这儿动粗可不是个好主意，别紧张，是好事儿，”他转向卯卯，“你家人在找你而已，不放心的话，你的队友们也可以一起过去。” 第88章 “我家人？”赵卯卯眼睛顿时亮了，“我家人还活着！” 第50章 “当然, 你父母都是南城强大的异能者。”男人道，“等我帮你们小队做完评级，打出身份卡, 就带你去见他们, 好吗？” 赵卯卯重重点头,转身跑到谢铭瑄身边，兴奋地小声道：“瑄瑄姐，我父母还活着，我父母还活着！” 谢铭瑄笑道：“嗯，恭喜你, 一进城就有家人的消息了。” “你们能陪我一起去吗？” “当然，总要亲眼看你和家人团聚，我才能放心。” “在林崇时候, 我真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见到亲人，”卯卯认真道，“谢谢你带我来金城。” 谢铭瑄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搂住了她的肩膀。 另一边，梁英哲已经走上阶梯，将双手一起放在白球上,调动体内的异能——白色球体之上霎时化作一片碧绿,数之不尽的绿色枝叶繁茂生长，令皲裂干涸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新天新地之上,似有隐隐梵音。 “梁英哲, a级木系,生生不息。”男人扶着文件夹，快速在手中的信息表上填写异能信息,问道，“灾变前是医生吗？” “心外科医生。” “怪不得，能觉醒生生不息的，几乎都是医生，”男人热络道，“观察期过后，你可以去主城的急救中心应聘，虽然有些忙，但待遇还不错，以你的异能和专业背景，每个月至少能到手两千多。当然，如果想留在南城当赏金猎人，a级的生生不息也是很抢手的，赚的只多不少，不过就是风险大些。” “知道了，谢谢。” 他神色淡淡地回到队伍中，明明a级已经算是异能者中的佼佼者，可他情绪却有些低落。 赵卯卯道：“梁大哥，你家就在主城区，等我们通过观察期，去了主城，肯定能找到你家人的！” 梁英哲看了她一眼，垂眸“嗯”了一声。 谢铭瑄伸手过去，牵起他的手晃了晃。 梁英哲看向她，谢铭瑄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开心点嘛， a级生生不息，多厉害啊！” 梁英哲脸上的表情这才柔软了几分，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反手握住了谢铭瑄的手掌。 赵卯卯快速看了一眼那两只十指相扣的手，移开目光，看向面前的晶能仪器。 冯叔将双手放在球体上，白色球面缓缓变成金色，橙红色的流光时不时从球体上划过，伴随响起“铛铛裆”地敲击声。 “冯平， a级金系，锻造大师。”男人啧啧感叹，“你们队伍真是藏龙卧虎啊，锻造大师现在可吃香的很，观察期后可以开家冷兵器锻造铺，也可以直接去部队或者治安队的后勤部任职，周家军给的工资要高些。” 这倒是有意思了，科研院按说应该是政府的下设单位，可这人居然推荐他去军方工作。 “多谢提醒，”冯平不着痕迹地问道，“您应该是科研院的吧？不知道科研院现在是归临时政府管，还是归部队管？” “金城都归临时政府管。”那人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下一位。” 火吻和谢铭瑄对视了一眼，将背包卸下，抖了抖腿，摩拳擦掌地走上了阶梯，用两根纤纤玉指夹着信息表，轻飘飘地放在了工作人员抱着的文件夹上。 男人注意到她十根手指上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食指上还戴着块鸽子蛋般的祖母绿戒指，不由暗自好笑，女人这种生物，真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打扮。 “双手放在这里，”男人指了指球体表面，“调动体内异能。” 火吻冲他眨了眨眼，低声道：“别吓到哦。” 随着她手心贴上球体，白色的球体被瞬间染红，橙红的火焰不断在球体表面跳动着，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室内的气温仿佛都升高了，球体内部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男人猛地后退了一步，瞪大了双眼。 “s级……火系！” 火吻将双手收回，球体瞬间变回了纯白色。 她双手抱胸，歪头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男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快记啊。” 那人这才如梦初醒，低头用笔在信息表的异能栏上快速填写。 “基地好久没出现过s级的火系异能者了……您如果想加入治安队或者军队都无须面试，观察期内也可以接几个赏金任务赚些外快，s级异能者在赏金大厅很抢手的。” 这才几秒钟的功夫，都成“您”了。看来s级异能者在基地的地位不低，这位科研院的技术型人才也不得不收起倨傲，小心对待。 火吻走下阶梯，背起背包，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谢铭瑄忍俊不禁，摸了摸她的头发：“不错，看来以后能给家里赚钱了。” 她笑嘻嘻道：“你快去，吓死他！” “我也不一定是s级啊。” “你肯定是！”火吻斩钉截铁，“你要不是，我头切下来给你当球踢！” 谢铭瑄：“……” 倒也不必。 自从鲶鱼小队测出了火吻这位s级异能者，那科研院的男人态度便恭敬了不少，见谢铭瑄走上阶梯，忙主动接过她手中的信息表。 “您请将双手贴在这里，调动体内的异能。” 这流程看了四遍，谢铭瑄已经很熟悉了，依言将双手贴了上去—— 室内一时间金光大盛，那纯白色的球体顿时变得像颗小太阳一般，发出刺目的金色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众人一时仿佛身处某处上古战场，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第89章 金曰从革1，主杀戮。 男人离得最近，此时被金光刺得泪流满面，却仍是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的晶能仪器：“这，这怎么可能？” 谢铭瑄将双手收回：“你没事儿吧？” “没……不好意思，我失态了，”男人抹了把脸，低头在信息表上记录异能信息，“谢铭瑄， s级金系。” “基地从没出现过s级金系异能者，所以我们一直以为，金系是无法达到s级的，没想到这世上真有s级的金系异能者，还是位这么年轻的女性……这是个震荡基地的消息，相信各方势力很快就会抛出橄榄枝来，我就不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谢小姐您自行斟酌就好。” 谢铭瑄点了点头，忽而道：“我有个问题。” “您请说。” “你们科研院应该研究过，这异能等级究竟是天生的，还是说，可以通过后天修炼增强。” “天生的，”男人想了想，又道，“不过后天多加训练，异能也是可以增强的，只是a级便是a级，s级便是s级，只能在等级基础上增强，不可能跨越等级。比如一个注定考80分的学生，他能通过个人努力考到85分或者89分，但他考不到90分，这是天赋限制。”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自己和队友们的异能都是有进步的，如果异能等级是完全靠天赋，那这些进步就无法解释。 “几位跟我来吧。” 男人将五人的信息表摞成一沓，走到房间门口处的一台白色机器旁。 那机器四四方方，看着像个打印机，用法也似乎也和打印机大差不差。只见男人将五人的信息表依次放入上方的狭长入口处，片刻后，机器下方吐出了几张透明的卡片。 男人依次发给了五人：“诸位请保存好这张身份卡片，这很重要，几乎会记录你们在金城的全部行为。” 谢铭瑄拿起手中的卡片，仔细观察。这似乎是某种灾变后的晶能科技，材质不像是塑料，更像是块透明液晶屏。 性质：金城临时身份卡 姓名：谢铭瑄 性别：女 祖籍：巢市 异能：s级金系 通行：南城 编码：609925 赵卯卯将卡片小心地装进贴身的口袋里，期待道：“是不是可以去找我的家人了？” 接连检测出两位s级异能者对男人的冲击太大，他险些忘了这事。 “对，”男人将鲶鱼小队众人环视一圈，喃喃道，“赵骇这次可是捡大便宜了。” “你认识我爸？”赵卯卯惊讶道。 男人笑了笑：“不算认识，不过……我知道他住哪儿。” 从监测大厅的大门出来，就是南城熙攘繁华的主街道。 日头西斜下，商铺鳞次栉比，行人比肩接踵，街道旁第一家是卖包子的商贩，刚端出一屉热气腾腾的包子，吆喝道：“张记野菜包子，一元两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 “哇……”火吻喃喃道，“末世……这是结束了吗？” 卯卯也觉得恍如隔世：“我记得张记包子铺，原先开在城外，是卖羊肉包子的……” 刚来金城的外地人，都是这副模样，毕竟刚经历了尸骸累累，朝不保夕的世界，骤然进入金城这个繁华文明的都市中，总是不免恍惚。 男人侃侃而谈：“如今哪还有羊肉吃，不过张记的老板脑子活络，他研发的野菜包子味道也不错，很受欢迎，有时候赏金猎人们出城，也会买几个当干粮。 ” 他带着鲶鱼小队众人在街市中左拐右拐，城中道路曲折，火吻早就晕头转向，赵卯卯低声对她讲：“看来南城和末世前的布局大差不差，这边是商业区，前面是南城的东耳城……” 男人转头看向她：“你家就在东耳城。” “我家在东耳城？”赵卯卯提高了声音。 火吻忙问道：“东耳城怎么了？” “南城有东西两个耳城，面积很大，以前是办展览的地方……但里面没有住宅区啊。” “现在可不是办展览的地方了，”男人笑道，“东耳城现在姓赵，是你家的。” 第51章 “我家的？”赵卯卯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耳城得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骗你干吗？ ” 正说着，几人已经走到了耳城门口。 八米高的城门旁站着两名身穿皮甲的守卫,手中拿着杆红缨枪,见几人过来,盘问道：“什么人？” 白大褂从口袋里掏出张身份卡，和谢铭瑄她们刚拿到的那张看着没什么区别，只是性质那一栏写着“金城身份卡”，通行区域是“南城及主城”。 “科研院晶能研究局，陶川。”他道, “我要见赵骇。” 守卫怒道：“我们老大是你说见就见的？” 陶川烦透了自由联盟这帮人的土匪做派，沉着脸道：“你只需要告诉他，我帮他找到了他的女儿就行。”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 看向陶川身后的几人，窃窃私语。 “你知道老大女儿长什么样儿吗？” “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 其中一人轻咳一声,道：“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去禀报。” 几人被晾在门口，火吻小声道：“你们家这派头够大的, 藏的够深啊卯卯,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富二代！” “我真不是！”赵卯卯急忙摆手，“我们家条件很差的，而且我爸就是个……” 第90章 她说着顿住了,有些难以启齿。 无论贫富,只要她爸有个正当职业,她都不至于这么难开口。 赵骇，今年四十有八,人称骇哥，早些年开过家信用管理公司——说难听点就是个讨债公司，专门搞人工催收一条龙服务的。 一开始赚了不少钱，但后来上面管得严，因为暴力催收，公司营业执照被吊销，罚了一大笔钱，骇哥本人还进去吃了几年牢饭。 那时候家里连赵卯卯的学费都凑不出来，她妈嚷嚷着要离婚，带她改嫁个有钱的，最后骇哥道上的几个哥们儿凑了些钱，来她家好一顿劝。她妈便又放下了改嫁的心思，专心等骇哥出狱。 其实赵卯卯知道，她就是说说而已，她妈对她爸是有感情的，那感情有时赵卯卯都觉得邪门儿，忍不住问她：“你到底喜欢我爸什么？” 彼时徐念真打着毛衣，看向窗外，惆怅道：“脸吧。” 找男人不能光看脸，这个道理，赵卯卯是从她妈身上学到的。但也许每个人的人生都在不断地重复父母的老路，等到春心萌动的年纪，她喜欢的也还是那些俊秀好看的男人。 一直到她上高中那年，骇哥才减刑出来，只是和社会脱节了几年，他很不适应，一直没找到正经工作，沉浸在郁郁不得志的苦闷中。 一家三口全靠徐念真养着，她有时会和赵卯卯抱怨，你爸还不如在监狱住着算了，至少省点儿钱。赵卯卯对家庭现状束手无策，所以林崇一中开出减免学杂费的条件时，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本地的高中，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林崇。 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妈做的事情。 不多时，耳城内跑出来三道人影，遥遥看去，两男一女，穿着清一色貂皮大衣，看上去富贵逼人。 “卯卯！”只见那女人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快跑了两步，冲到了门口，“卯卯！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妈！”赵卯卯叫了一声，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的宝贝女儿，妈还以为你已经……” 母女俩抱头痛哭，赵骇在一旁也是情绪激动，手足无措道：“真是卯卯，真是卯卯！” “你这王八蛋，”徐念真转过身，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你不是说卯卯不在了吗！” 赵骇苦着脸道：“我和阿浩当时把林崇一中翻了个底朝天，确实没活人了！” “爸，你去找过我？”赵卯卯连忙擦了擦眼泪，解释道，“灾变一个月后，学校丧尸太多，老师就带着我们转移了。” “……怪不得我们没找着，你这老师也是的，瞎动弹什么啊。” “还不是你磨磨蹭蹭，去早些就能找到女儿了！” 眼看这一家人就要唠起家常，陶川忙道：“赵首领，您在赏金大厅发布了寻人任务，现在我把您健健康康的女儿带来了，想必您不会食言吧？” 赵骇看了眼他身上的白大褂，心下了然，科研院的人。这人估计是在城门检测口值班，看到卯卯便顺路带回来了。 他们夫妻二人一直以为赵卯卯已经死在林崇，发布寻人任务，也是病急乱投医，希望万一有人在林崇碰到了他女儿，能看在丰厚赏金的份上，帮他把人带回来，没想到最后竟是卯卯自己寻到金城的。 不过找回了女儿，赵骇心情大好，自然不会计较这白大褂投机取巧，转头对身旁的年轻男子道：“阿浩，拿钱。” 那人身材修长，看着年轻，甚至有些稚嫩，但动作却有些江湖气，掏出钱包，捏了一沓子百元大钞，递到陶川手里。 看数目得有五千多，白大褂草草点了一遍，满意地离开了。 谢铭瑄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蹙了一路的眉心这才舒展开。 她一直在想，这人热心地送赵卯卯回家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钱。 图钱是好事儿，谢铭瑄想，银货两讫，简单明白。 “爸，妈，”赵卯卯吸了吸鼻子，介绍道，“这是我们鲶鱼小队的队友，要是没有他们，我早就死在外面了。” 赵骇抱了抱拳，正色道：“诸位带我女儿来金城，大恩不言谢，几位在南城期间，就住在我府上吧，让我聊备薄酒，尽几分地主之谊！ ” 徐念真也道：“就是，我们别堆在门口让人看笑话了，快进屋吧！” 鲶鱼小队众人都看向了谢铭瑄，赵卯卯走过去拉起谢铭瑄的手，期待道：“走吧，瑄瑄姐！你从林崇把我带到这里，管我吃喝还教我功夫，给我个报答大家的机会吧。” 谢铭瑄这才点了头，赵卯卯松了一口气，连忙簇拥着她往耳城走去。 赵骇和于浩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讶，这个异能小队衣着体面，一眼便知实力不俗，没想到队长竟是个小姑娘。 东耳城里早已不是灾变前空旷的模样，层层叠叠的古典院落分布其间，青砖黛瓦，曲径通幽，倒真像是座韵味十足的古城池。 赵卯卯感叹：“这才半年多，耳城怎么变化这么大！” “如果是灾变前，房子当然不可能盖得这么快，”徐念真伸手一指，面前的土墙一分为二，为众人让开了一条通道，“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 “妈，你是土系异能者？” “嗯，”徐念真微微一笑，带路走在前方，“我是东耳城的总设计师。” 东耳城是赵徐夫妇的地盘，赵家和手下的赏金猎人们都住在这里，赵家别墅位于耳城正中，坐北朝南，是规模最大的一间三进四合院。 第91章 众人进了堂屋落座后，赵卯卯分别介绍了鲶鱼小队的众人给赵徐夫妇，听到他们队内竟有两位s级异能者，其中一个还是前所未有s级金系时，赵骇眼睛都亮了。 卯卯真是他的福星，悄无声息地带回了这样强悍的一支队伍，他们如果能留在南城的自由联盟帮他，他又何愁斗不过西耳城的张军亮。 赵骇命人张罗了一桌豪华的酒席，席上各种罕见的珍贵肉类、农科院新培育的各类瓜果蔬菜不一而足，光是这一桌丰盛酒菜，就砸进去了金城普通人几个月的工资。 可惜鲶鱼小队的人见惯了好东西，都没看出这桌菜的实际价值，奔波了一天，只顾低头猛吃，大快朵颐。 赵骇看几人路途劳顿，便也没多说什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张罗着要为他们安排住所。 鲶鱼小队有不少秘密，自是不想和别人住在一起，这点不用谢铭瑄说，赵卯卯也清楚。 她道：“爸，我们队友喜欢安静，你挑间偏僻点儿的院子。” “偏僻点儿？”赵骇为难，“这太怠慢你的朋友们了吧？” “不会，”谢铭瑄笑道，“我这人毛病多，听不得吵。” 徐念真思忖片刻道：“北边有间四合院空着，地方挺大的，我让盈盈先去收拾一下，等会儿你们吃完之后直接过去就能休息了。” “那就叨扰了。” “怎么会，你们把卯卯带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徐念真笑道，“再给我讲讲你们路上的故事呗。” “阿姨，讲故事这事儿你得找我啊！”火吻说着，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赵卯卯刚到队伍中，因为营养不良发高烧的事情，听得徐念真揪心不已，不住地掉眼泪。 谢铭瑄悄悄在桌下牵起了梁英哲的手，低声道：“等进了主城，我一定帮你找到你的家人。” 梁英哲深深看着她，点了点头，抿嘴露出浅浅的笑意。 那是一个很温暖的笑，像冬天吃的第一口烤红薯，香甜的暖意直抵心间。如果要问谢铭瑄，她喜欢梁英哲什么——可能他一直让她感觉很温暖，这种温暖治愈了她在成长过程中遭遇的诸般不公，让她不再那么尖锐，变得柔软了不少。 第52章 用完餐后,天色已经暗下来，徐念真派了个看着和赵卯卯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送鲶鱼小队一行人去了住所。 那女孩儿笑起来很甜，说她叫盈盈,就住在隔壁,鲶鱼小队在这儿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随时找她。 赵家这座四合院和谢铭瑄在巢市的家差不多,是座一进的院子，厨房和餐厅设在倒座房里，东西两座厢房及正房的东西耳房都是卧室，正好四间，已经打扫完毕,换了新的寝具。 谢铭瑄在东耳房住下，简单洗漱一番，就窝在床上,有一塔没一搭地翻着古籍。 金城像这末世里的一片桃花源，巍峨的城墙仿如天堑，隔开了凶猛的变异动物和丧尸,临时政府统治之下，城内虽然也存在些小问题，但大体是井然有序的,在城中生活,真和灾变前没什么两样了。 赵家在南城势力不小，赵骇有意招揽，这点谢铭瑄自然也察觉到了, 只是她需要多了解一番金城的局势再作决定, 比起素不相识的外人, 她是更愿意信赖卯卯家人的。 谢铭瑄正想得出神，忽而听到一阵敲门声。 “请进。” 她原本以为是火吻, 毕竟半夜骚扰她这事儿，这位大小姐是最爱干的，但来的却是梁英哲。 谢铭瑄微微一愣，急忙坐直了身体，将半敞的睡衣扣住了。 “怎么是你？” 梁英哲拿着个保温杯，似笑非笑地靠着门框：“看来不欢迎我。” “哪有！”谢铭瑄促狭地笑了笑，弯着胳膊，双手示意，“您请坐。” 梁英哲勾了勾唇，依言坐在了她床旁边的沙发上，将手中的保温杯拧开，递了过去。 刚烧好的热水，在寒夜中飘荡着袅袅白气，谢铭瑄怔愣片刻，接了过去：“谢谢。” 今天是她的生理期，其实应该自己烧些热水喝的，只是奔波了一天，终于回到自己房间，往床上一歪，便懒得动了。 她低头抿了一口水，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 “猜的。”梁英哲道，“你今天脸色不太好。” “观察得还挺仔细。” “我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梁英哲双眼斜斜看着她，似嗔似怒，“但你没事儿的时候从来不会看我。” 这话听着竟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谢铭瑄扑哧一笑：“那是因为我得对你们负责，在路上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突发状况。” “现在进城了，你的注意力有空分给我了吗？” “有空啊，必须有空！”谢铭瑄牵起他的手，“我是这样想的，明天不带别人，咱俩去街上逛逛，顺便用晶核换些现金，不然手上没钱总是不方便。” “不带别人？”梁英哲怀疑地看着她，“火吻也不带？” “不带！”谢铭瑄斩钉截铁。 “那我们可说好了，”梁英哲这才笑了，捏了捏她的手心：“你转过去，给你按按腰。” “哎哟，”谢铭瑄笑着翻了个身，“我要是不答应，这按摩服务是不是享受不到了？” “那可不，表现好了才有奖励。”梁英哲修长的手指放在她后腰上，一下下按着，“你平时生理期会疼吗？” 第92章 “疼倒不至于，就是容易累，腰有些乏。” “那还行，正常反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谢铭瑄忽然没了声音，梁英哲歪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这人平时的目光总是犀利的，就像她自己说的，时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像只伺机而动的猎豹，只有这样闭上眼睛的时候，才会让人想起，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梁英哲看了她许久，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帮她把被子盖好，关上灯离开了房间。 翌日，谢铭瑄一醒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阵阵歌声。不知名的山歌，带着浓浓的乡音，由略带稚嫩的女生唱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披上外套，走出房门，就见昨天带他们过来的盈盈正在院子里，一边扫地一边哼着歌。 “怎么一大早在这儿扫地？” 盈盈抬起头，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两个梨涡挂在了脸上，看上去十分可爱。 “卯卯姐说您喜欢清静，我本来没敢过来打扰，不过早上梁大哥出门，正好让我碰上了，我就跟着进来，帮你们把院子扫扫。” 谢铭瑄惊讶道：“梁英哲出门了？” “已经回来了，”盈盈低声道，“他在厨房呢，说是要帮您做早饭。” “哦……”谢铭瑄笑道，“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别您来您去的，叫我瑄瑄姐就行。” “那我就不客气了，”盈盈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凑近道，“瑄瑄姐，梁大哥是你男朋友吧？” “是啊。” 盈盈一脸羡慕：“他好帅啊！” 谢铭瑄想了想，她好像也不是因为长相喜欢对方的，但梁英哲确实有张值得细细品味的脸。 “还成吧。” “这怎么能叫还成呢！”盈盈瞪大了双眼，“而且不光帅，还体贴，自由联盟的这些男人，哪有给老婆做饭的！啧啧，简直太完美了，我以后找男朋友，就得照着这样的找！” 谢铭瑄扑哧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才多大啊，就想着找男朋友，知不知道害羞啊！” “我都十六了！” 谢铭瑄摇了摇头：“小朋友。” 人大抵都是有些双标的，谢铭瑄也经历过十六岁，那时她也知情窦初开，年少慕艾的滋味儿，然而此刻看着十六岁的盈盈，她却只觉得对方是不知世事的小朋友。 盈盈走后，谢铭瑄穿好衣服，径直进了厨房。 “做什么呢？”她把下巴垫在梁英哲肩上，探着头往锅里看，红不拉几的一锅，能闻出甜丝丝的味道。 “三红汤。”梁英哲侧过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特殊时期，给你补补。” “……那是什么？” “红豆、红枣和红花生呗，你没喝过吗？” “没有。”谢铭瑄眨了眨眼，“听起来不太好喝。” 梁英哲瞪她：“补气血的，不好喝你也得喝！” “行行行！”谢铭瑄投降，“我喝就是了，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毕竟食材有限，其实梁英哲什么也没做，就熬了锅汤——这些红豆、红枣和红花生，还是早上和盈盈要的。不过谢铭瑄空间里还有不少火吻做得三明治和塔可，拿出来就直接吃了。 谢铭瑄抿了口热乎乎的三红汤，砸吧嘴道：“其实还行，不难喝。” “趁热都喝了。” 谢铭瑄深吸一口气，仰头把碗里的汤一口闷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惊奇道：“喝完好像是舒服点儿。” “当然了，女孩子生理期都要喝这个的，你居然没喝过。” 谢铭瑄用左手撑着脑袋，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我妈很早就不在了吧，所以没机会教我这些。” 梁英哲看了她半晌，抿唇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顶。 “以后我照顾你，也是一样的。” 谢铭瑄歪头看着他，忽然道：“你懂得挺多嘛。” “还行吧。” “交过几个女朋友啊？” 梁英哲咳嗽了两声，理了理衣服，起身道：“昨晚不是说去逛街吗，趁火吻还没起床，咱们别墨迹了，走吧。” 谢铭瑄哂笑：“挺会转移话题啊，梁医生。” “赶紧走啦！”梁英哲捏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出去。 清晨七点多，深冬的金城，寒风刺骨，好在两人都穿了厚厚的雪服和雪靴，谢铭瑄还带了顶灰色毛线帽，裹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大部分的寒意。 南城的街巷大都很窄，除了一些早点摊子，大部分商铺还没开门。 谢铭瑄手上现在只有从陈胖子手中搜集来的几百块钱，原本想先用透明晶核去换些现金，但路过一家卖油条豆腐脑的早点摊，顿时走不动路了。灾变前这不算什么稀罕的吃食，但灾变之后，她有半年多没吃过了。 门口的黑板上写着：豆腐脑两元，油条一元。 比他们进门儿时看到的野菜包子要贵不少，不过现在豆制品和食用油的成本都高，这价格也还算合理。谢铭瑄掏了四块钱出来：“老板，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 梁英哲惊奇道：“你不是刚吃完早饭吗？” “才吃那么点儿。”谢铭瑄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油条，撕开泡进了豆腐脑里，大快朵颐地吃开了。 “你在家喝了一碗汤，吃了俩三明治。” 谢铭瑄啧了一声：“我胃口好，不行吗？” 第93章 “行，怎么不行，”梁英哲捏了捏她的脸，“能吃是福。” “你真不吃？” 梁英哲苦笑：“我真吃不下了。” 加餐过后，谢铭瑄和老板打听了晶核兑换点的位置，她是不认识路的，不过梁英哲是金城人，听罢点了点头，拉着谢铭瑄从早点摊出去了。 兑换点在主干道上，是南城最宽的一条路，直直通向主城区。等他们走到时，街道上的商铺已经陆陆续续开门了，行人熙攘来往，整座城市都醒了过来。 谢铭瑄手上有十几万块透明晶核，既然要在金城生活，她本打算多兑换一些，他们刚到金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然而看着兑换点出来，行色匆匆低头而行的路人，她忽然意识到，才刚进城一天，她贸然拿出太多晶核，怕是有些扎眼，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53章 在兑换点门口踌躇一番, 谢铭瑄拿出了两千来颗晶核，进去换成了现金。事实证明，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周围人的兑换额, 一般都是几百颗, 两千多颗已经算是大数额了。而且兑换晶核竟然要刷身份卡，就像陈胖子说的那样，每个人在金城的所有行为，都会被记录在这张小小的卡片上。 谢铭瑄顺手塞了五百块进梁英哲口袋里，在上面拍了一下：“一人五百,看上什么买什么。” “这算什么？”梁英哲失笑，“零花钱？” “嫌少啊？”谢铭瑄挑眉，“不少了, 我刚才打听了，兑换点的工作人员，一个月工资还没五百呢！” “不是嫌少, 只是有种……” “有种什么？” “有种被包养的感觉。” 谢铭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什么呢，我们队伍收集的晶核都在我这儿放着，这次一共换了两千多,你五百,火吻五百，冯叔五百，剩下的归我,本队长分配得多公平！” 梁英哲促狭道：“谢队长大公无私, 毫厘不爽。” 谢铭瑄得意地轻“哼”一声,拉着他的手往街上走去。 “贸然兑换太多晶核，怕是会引起临时政府的注意,我们得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赚钱。” “怎么赚？”梁英哲道，“现在又进不了主城。” “在南城也是一样的，”谢铭瑄意味深长道，“南城至少有2万多常住人口，周围的幸存者都在往金城涌，这里每天还会吸收上百的流动人口，有人的地方就有钱。” 说话间，二人逛到了一处狭窄的自由市集，似乎是由幸存者自行组织的，看上去十分简陋，摊主们往地上铺块布，就坐在地上开始售卖东西了。卖的种类也是五花八门，有吃的便携食品，也有动物皮毛、洗漱用品、被褥床品等，甚至还有水系异能者出售干净的瓶装水，现场用异能凝聚，看着倒是挺干净。 谢铭瑄不缺吃穿，自是看不上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也就走马观花，逛个新鲜。路过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摊位时，她停下了步子。 那摊位上放着几条围巾、毛衣和毛呢大衣，款式倒是独特，但这毕竟不是刚需，丧尸环绕的大环境下，没几个人会为这种东西买单，金城之外的商场里，那些免费的衣服也没什么人专门去拿。 她不是火吻，对衣服当然也兴趣缺缺，停下来是因为，昨天在安检大厅，她见过这对母女。 她们背包里的香肠被安检员拿走了，女儿愤愤不平，母亲息事宁人，赔着笑假装没看到。她们让谢铭瑄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她从没感受过母爱，所以只能从别人的生活中观察，试图想象这种温情。 她蹲下身子，翻了翻摊位上的几条围巾。 女人殷勤道：“美女看一看吧，自己织的羊绒围巾，可软乎了，三块钱一条，买两条的话，五块钱就行！” 哪怕是谢铭瑄这种对面料没有任何研究的人，也听过羊绒“软黄金”的大名，知道这是好东西，摸在手里也确实绵软柔滑，丝毫不扎手。而且这价钱真是不贵，一顿早饭钱罢了，灾变前无论如何也没有这样的行情。 “你自己织的？” “是，我以前是干裁缝的，”女人道，“毛线活儿也会做点，您要是有喜欢的花样，也能定制，我肯定给您织出一模一样的。” 梁英哲也跟着她蹲下来，有些惊讶：“你喜欢这个？” “嗯，喜欢啊，”谢铭瑄挑眉，“你要送我吗？” 灾变前，梁大医生也属于是高薪一族，恋爱时挥金如土，送女伴儿奢侈品是家常便饭，可自从认识谢铭瑄以来，一直都是对方送他东西，他倒是没机会表现一把，此时终于等到个机会，别提多积极了，果断抽了张百元大钞——虽然这百元大钞，也是谢铭瑄刚发给他的。 “拿两条。” 对面的女人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又犯了难：“这么大，我找不开啊。” “收起来吧，”谢铭瑄把他的手按了回去，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我有零钱。” 梁大医生一脸郁闷：“好不容易送你件东西。” 谢铭瑄在他脸上捏了一下，笑道：“那你把那张一百给我，我把零钱给你，围巾算你给我买的。” “那好吧。”憋屈的梁某人勉强接受了。 女人将谢铭瑄挑好的两条卡其色围巾恭恭敬敬地地给他。 谢铭瑄直接拿了一条套在自己脖子上，又把另一条给梁英哲套上了，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第94章 女人搓着手，恭维道：“二位看着真般配。” 谢铭瑄笑了笑，看向她怀里的小女孩儿。 “你孩子怎么了？” 女人低下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脸上强撑着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低声道：“天气太冷，孩子可能是冻感冒了，可是吃了感冒药也不见好……南城的医生，光是看诊就要二十块一次，更别说买药了……” 小女孩儿许是听到了女人的说话声，微微睁开眼睛，含混着叫了一声：“妈……” “唉！”女人忙道，“小雪，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小女孩儿面色通红，艰难地呼吸了几次，忽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这可怎么办，”女人急得直抹眼泪，“小雪再忍忍，妈凑够了钱就带你去看医生！” 谢铭瑄对梁英哲使了个眼色，又对女人道：“大姐，我朋友是新港医大的博士生，看病很厉害的，让他帮您女儿看看吧。” “真的吗？博士生，那比南门门诊的医生厉害多了，”女人激动道，“那，那围巾我不收你们钱了！” 谢铭瑄按住女人往出掏钱的手，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东西我很喜欢，你收着吧。” 梁英哲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皱眉道：“发烧了。” “这……”女人面露难色，现如今，退烧药是最贵的，她就是把摊位上的几件衣服都卖了也买不起。 这世道，普通人哪里生得起病啊！ 梁英哲倒是没指望她能拿出药来，简单检查一番后，冲着谢铭瑄道：“消炎药，退烧药。” 谢铭瑄借着随身背包的掩饰，拿了两盒对症的药和一瓶矿泉水、五根香肠出来，递到女人手上。 “快喂你女儿吃了吧，别耽误了病情。” “这……”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但小雪的有气无力的模样就像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她的心，犹豫片刻，还是厚着脸皮把药给女儿灌了下去。 “谢谢二位，”女人有些无措，磕磕巴巴道，“这些围巾和衣服，都送给您吧！虽然不值什么钱，但都是我亲手做的，是真材实料的好东西！” “这些我倒是不需要，”谢铭瑄笑了笑道，“不过我真有一个东西需要你帮忙做出来。” “什么？您尽管说！” 在路上时，冯叔就不止一次说过，想给他们队伍打一套金属铠甲，这东西在冷兵器时代作用极大，有了铠甲，战士在战斗中受伤的概率会大大降低，如今对抗丧尸和变异动物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是工具都准备好了，他却实在对针线活儿一窍不通，一直没做出来。 如今虽然到了金城，不用每天打打杀杀，但谢铭瑄一个金系异能者，日后谋生，怕是免不了外出探险，所以这铠甲仍是少不了的。 “我想定做五套金属铠甲，要能保护身体，但又不能太影响四肢活动，东西我来准备，不知道你能做吗？” 女人想了想道：“可以将铁片和皮料缝制在一起，关节处用皮料，不影响活动的地方用金属保护……虽然我没做过，但可以试试。” “那就成了，”谢铭瑄从兜里抽了两张百元大钞，递给女人，“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三百。” 女人连忙推拒道：“这怎么行，只是做几件衣服，哪用得了这么多钱！” 谢铭瑄捏着她的手，坚定地把钱塞在她手心里。 “我说你的手艺值这些钱，那就是值这些钱。”她顿了顿，又道，“我叫谢铭瑄，住在南城的东耳城。天黑前，你来找我拿材料。 ” 从自由市集出来，二人并肩而行，两侧的街道渐渐宽了，商铺也整洁宽敞不少。 谢铭瑄感叹道：“金城大，居不易，还是得想办法赚钱啊！” “要不我也去开个门诊？南城看诊20块一次，一个月下来也有不少钱了。” “找门面，开诊所，一堆琐事儿，太麻烦了。”谢铭瑄摇了摇头，“我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她高深莫测地指了指街道尽头，立着的一面硕大的红色招牌——赏金大厅。 “去当赏金猎人？” “当然了，你不想见识一下吗？”谢铭瑄摩拳擦掌，“我可是好奇很久了。” 梁英哲皱了皱眉：“好不容易才到金城，又要出去冒险吗？” “就当出去度假呗，”谢铭瑄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反正这个月去不了主城，在南城待着也是待着。 ” 梁英哲被她说得有些意动，挑眉道：“就我们俩？” “对啊，”谢铭瑄道，“冯叔一把年纪了，让他好好歇歇，卯卯刚和家人团聚，这时候肯定不舍得走。” “那火吻呢？” 谢铭瑄理所当然道：“她得留下来坐镇啊！” “那成。” 第54章 赏金大厅是南城最雄伟恢宏的建筑,面阔九间，进深五间，从外看古色古香,出檐深远,窗棂上雕花繁复。走入室内,又现代的过分，进门处一排交接任务的自助仪器，放荡不羁的赏金猎人们来来往往，时不时有人从仪器处领出一沓现金。 房梁上放置着透明晶能大屏，上面滚动播放着赏金任务, 下方一字排开，是一排透明窗口，坐着办理业务的工作人员。 大屏上滚动出一条任务信息： 9号任务,新港大学物理实验室探险，以取回实验室研究成果为任务完成标准，赏金20000元,定三尾七，目前队伍3人，缺一名s级金系异能者。 第95章 “不是说基地还没有s级金系吗, 居然有人挂这样的悬赏任务。”谢铭瑄咂巴了两下嘴, “两万块……真让人难以拒绝。” 梁英哲皱眉：“可我不能跟你去。” “问问看呗，”谢铭瑄拉着他往人工窗口走，“没有队伍不需要生生不息。”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窗口前, 低头道：“请问, 如果要接9号任务, 可以带一名生生不息的木系异能者吗？” “ 9号任务要的是s级金系……”窗口内坐着的中年女人不耐烦地抬头，对上谢铭瑄的沉静眼神,忽然愣住了。 她嘴唇颤了颤，良久才发出声音：“……谢小姐？” 面前的女人一头小卷发，白皙的皮肤上有点点红斑，一双吊梢眼衬出她泼辣干练的气质，很熟悉的一张脸。 谢铭瑄愣了愣，恍然道：“曼珠？” “您还记得我？”女人咧唇一笑，行了个抱拳礼，低头恭敬道，“我们一直在等您……不死者薛曼珠，见过谢小姐！” 这人正是巢市疫区的532名幸存者之一，临别之际，她曾将一袋子透明晶核交给谢铭瑄，那时他们都不知道，这东西在金城可是硬通货。 “我记得你刀法学得不错。” “谨记您的教诲，日日练习，不敢有片刻松懈。”曼珠似有很多话想说，然而环顾四周，赏金大厅里人多眼杂，她和隔壁的同事打了声招呼，转头道，“您请跟我来。” 谢铭瑄微微颔首，跟着薛曼珠从赏金大厅的后门出去，后面是个小院儿，厢房被布置成了会客厅，类似于灾变前的vip接待室，环境雅致，甚至还有香茗供应。 梁英哲捏了捏谢铭瑄的手心问道：“这是？” 谢铭瑄给他们双方互相介绍了一番，她称薛曼珠为“巢市的老朋友”，称梁英哲为“我男朋友”。 曼珠惊讶地将梁英哲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勾了勾唇角，不明不白地说了句：“梁先生真是好福气。” 纵然梁英哲自己也认为，能追到谢铭瑄对他来说是幸运的，但自己这样想是一回事儿，听别人阴阳怪气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不过他向来是体面人，礼貌性地笑笑就过去了。 谢铭瑄在沙发上坐下，问道：“对讲机失灵后，我再没收到过你们的消息，大家都顺利到金城了吗？” 曼珠神色黯然，低声道：“能顺利到金城的，只有518人，14位同伴死在路上了。” 谢铭瑄沉默片刻道：“我相信罗中尉尽力了。” “这自然怪不了罗将军，他为了能把我们带到金城，耗尽了心血，只是那时候我们的实力太弱了，遇到丧尸还有一战之力，遇到变异动物，实在是九死一生。 ”曼珠顿了顿道，“说起来，罗将军回部队去了，他心思缜密，又是a级金系异能者，得周向明信重，月初已经升任周家军的五大上将之一了，他和卞院长要是知道您来了金城，一定很高兴！” 想到那个右脸上带着狰狞红疤的男人，谢铭瑄微微失神：“我还以为，他不愿意再为军方效力了。” “那时我们刚来，没有工作，五百多人的衣食住行都压在罗将军身上，而周向明那时已经把控了全城的安防。罗将军一身的本事，如果不去投奔军方，倒是可以在南城当个来去自由的赏金猎人，只是我们大多数的人都没有异能，想在金城活下去太难了……他是为我们回去的。” 谢铭瑄心中唏嘘，她带着鲶鱼小队的几个异能者一路来到金城，即便有无往不利的s级异能，又有龙牌空间这样的神器，一路都走得殊为不易，很难想象罗毅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都过去了，”曼珠看了梁英哲一眼，低声道，“我们不会忘了是谁把我们从地狱中拉出来的，罗将军将我们安排在城中的各个岗位，就是为了等待您的莅临金城……没想到我是第一个见到您的人，他们一定会嫉妒我的。” 谢铭瑄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做什么，看着你们在金城扎稳脚跟，丰衣足食，我就放心了。” 曼珠低头想了想，眸光一转道：“您想接9号任务？” “嗯，”谢铭瑄笑道，“才说了不用你们帮忙，没想到立刻打脸了。” “不死者永远为您效劳，”曼珠微微一笑道，“看来您就是基地新来的那个s级金系。” 谢铭瑄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户籍管理局昨天上报资料后，临时政府内部已经小道消息乱飞了。”曼珠道，“9号任务已经空挂了一个多月，即便您今天不来接这个任务，我想任务主也会去找您的。” “任务主是什么人？” “原则上我不能透露任务主的信息，但既然您想接，我必定知无不言。”曼珠眨了眨眼，“任务主叫周行，人称周老板，f级进化者，没有显性异能，表面上就是个普通生意人，但鲜少有人知道，他是金城黑市的幕后老板，同时……也是周向明的私生子。” 谢铭瑄“啧”了一声：“来头不小啊。” “是啊，背靠军方这棵大树，他的生意做得很大，也为周向明敛了不少财。 9号任务的内容很隐秘，他指明必须要s级金系异能者，应该是因为有金属类的屏障需要破除，但去新港大学究竟要找什么，没有透露半分。” 谢铭瑄想了想道：“你帮我问问，我要带一个木系生生不息的a级异能者去，任务主要是同意，这个任务我就接了。”她说着笑了笑，“不然他翻遍金城，怕也找不到第二个s级金系了。” 第96章 曼珠点了点头，走到一旁边柜处，拿起个电话模样的机器拨号。 谢铭瑄惊讶道：“金城都有电话了？” “原来的线路被破坏了，这是科研院的新技术，晶能通讯器，和以前的座机差不多。”曼珠忽然想起什么，又道：“您记得肖文瑞吗？他现在就在科研院，从事动物研究方向的工作。” “那个生物学家，戴黑框眼镜？” “对，”曼珠笑道，“您记性真好。” 倒不是因为记性好，谢铭瑄对这人印象深刻，是因为他的那套“丧尸磁铁”论帮她规避掉了多次被丧尸包围的风险。而且临行前，他还特意提醒她小心动物，认为动物也发生了变异，事实证明，他前后提出的两个猜想都是正确的。 巢市一别，已经四个月过去，不知道他的研究有什么进展，谢铭瑄忽然想见见这人，他也许能解开自己关于灾变的很多困惑。 “喂，您好，赏金大厅，是9号任务的任务主吗……” 晶能通讯器接通后，曼珠和周老板说明了情况，那边立刻给了肯定的答复。 曼珠看向梁英哲道：“他愿意付梁先生5000块赏金，定三尾七，只需要负责在任务期间救治团队的伤员就行，无论有没有人员受伤，任务完成后，钱他都照付不误。” 谢铭瑄双手一拍：“那这事儿就成了，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这么着急？” “ 9号任务已经空挂一个多月了，如今s级金系终于现世，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成，明天就明天吧，正好我也想躲躲清闲。”谢铭瑄起身道，“我们逛了一天，也该回家了。” 曼珠麻利地办完手续，从将7500元的定金给了谢铭瑄，将她送出了赏金大厅。 “您住哪儿？”她挽着谢铭瑄的手道，“罗将军和卞院长肯定要去拜访您。” “东耳城。” “赵骇的地盘儿？” “嗯，”谢铭瑄挑眉道，“他不好吗？” “大老粗一个，但风评还不错，只是南城现在暗流涌动，您还是不要轻易站队为好。” 谢铭瑄点了点头：“我心中有数。” 二人正说着话，就见道路尽头沙尘飞扬，伴随着发动机的引擎轰鸣声，一道骑重型机车的身影从沙尘中窜出，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那人戴着副复古墨镜，身材魁梧，面颊线条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军绿色户外服上染了斑斑血迹，手上的黑色皮手套却是锃光瓦亮，纤尘不染。 别说是在缺衣少食的末世，就是灾变前，这身打扮也足够张扬。 谢铭瑄戒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影，随着实力增强，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威胁的感觉。 这人的实力不在她之下。 重机上的男人忽然转头，似乎往谢铭瑄的方向看了一眼，隔着墨镜，她看不清对方的眼神，但仍觉得汗毛直竖。 谢铭瑄皱眉道：“我记得城内不允许开车，更不能骑重机。” “规则是定给老百姓的，”曼珠嘲讽地笑了笑，“他可是周如海。” 第55章 周如海,周向明的长子，也是灾变后，他名义上唯一活下来的孩子,周家军五大上将之一, s级风系异能者。 他是周向明默认的接班人, 在军中地位尊崇，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少帅。这般少年得志，裘马轻狂的人物，向来是整个金城的焦点。 他骑车而过的身影略过街巷，身后几辆军卡才慢悠悠地追着他的脚步开过来,街道两旁的行人都纷纷后退躲避。 被军卡碾死，可没处说理去。 “他前几天带队出城打猎去了，”曼珠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军方的打猎队，专门猎杀动物，城内现在还能吃到的鲜肉, 几乎都是他们猎回来的，虽然变异动物凶悍，危险性高, 但危险与机遇并存, 回来转手一卖，便是天价。 谢铭瑄垂眸不语，待10辆军卡过完, 街道恢复平静, 才道：“曼珠, 我先回住处了，麻烦你转告肖文瑞一声, 等我从新港回来，抽空见个面。” “是！”曼珠道，“谢小姐有任何吩咐，随时来赏金大厅寻我便可。” 谢铭瑄点了点头，拉着梁英哲回了东耳城。 路上梁英哲问起薛曼珠说的“不死者”，她便将灾变初期，巢市尸腐病爆发之事的原委大概讲了一遍。 听完后，梁英哲忽然明白曼珠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在这帮不死者眼里，绝境中带给他们希望的谢铭瑄和神祇也差不多了，他这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行为，对他们来说就是渎神。 他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落差感。灾变前，他年纪轻轻就博士毕业，被院长以优渥的待遇特招入院， 28岁就做到了副主任医师，在整个坞城医疗界，也是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那时快心满志，正是人生得意之时，从没觉得自己配不上什么人。所以在追求谢铭瑄的时候，他并没有考虑太多，不过是心有所动，顺意而为。 然而到了金城，回到人群之中，再次审视彼此，他不得不承认，别人的鄙夷不是毫无道理的。世殊时异，谢铭瑄是惊采绝艳的s级异能者，他却早已不是那个少年得志的坞城才俊。 “瑄瑄，”他状似不经意道，“对你来说，我是不是不够好？” 谢铭瑄惊讶道：“为什么这么问？” 第97章 “没什么。” 谢铭瑄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道：“其实有时候，我会想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灾变，你大概不会找我这样的女朋友。” “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谢铭瑄挑眉道，“像你这种才貌双全，英俊多金的男人，一般都会找那种……很漂亮的女人。” 梁英哲理了理她的鬓发，笑道：“我们家瑄瑄也很漂亮啊。” “你知道'也很漂亮'的潜台词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不够漂亮。” 梁英哲失笑：“你这理解也太偏颇了！” “我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并且很满意自己的外貌，但没有人会用'也很漂亮'去描述那些真正的大美人儿，”她想了想道，“比如火吻，她就是纯粹的好看，你不会想要说她'也很漂亮'，因为她就是最好看的。” “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梁英哲耸了耸肩，“她总是想跟我抢你！” 谢铭瑄笑着摇了摇头：“她只是没有安全感。”顿了顿又道，“可作为男人，你难道不应该喜欢她这种毫无疑问的大美女吗，为什么喜欢我呢？” “我承认，美貌的确是有吸引力的，”他笑了笑，“可能这样说有点儿臭不要脸，但以前我确实见过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对我来说美貌不是稀缺资源。 ” 谢铭瑄拿眼睛斜瞥他：“原来是美人看腻了，拿我换换口味儿？” “你怎么能这么说？”梁英哲反驳道，“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善良、勇敢、沉静、特别，你的身上有种……我从没在女孩子身上见过的力量感，这很有魅力。” “那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什么？” “聪明、文雅、体贴、温暖。”谢铭瑄定定地看着他，“无论如何，我们的感情都和异能等级没有关系。” 梁英哲怔愣片刻，忽然笑了。 “瑄瑄，你太敏锐了。” 他不过随口一句闲聊，她就管中窥豹，猜到了他全部的心思。 她说他聪明，但她其实才是多智近妖的那一个。 二人走走停停，在街边买了些新鲜的小吃，天色擦黑时，才回到东耳城。 进门前，梁英哲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在赏金大厅时，你为什么说想去躲躲清闲？南城有什么事儿吗？” 谢铭瑄冲着四合院的大门抬了抬下巴，卖关子道：“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梁英哲将信将疑地推开门—— “谢铭瑄！你还知道回来！”火吻咄咄逼人的声音迫不及待地窜了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地硬着头皮进了门。 火吻穿着件红色毛衣，气势汹汹地冲上来，撇着嘴质问道：“你们去哪儿了？” “出去逛了一圈儿呗。”谢铭瑄从空间中拿出一块镶嵌祖母绿宝石的胸针，“喏，特意给你带的礼物。” 大小姐这才面色稍缓，抱怨道：“哪有一逛就逛一天的！” “辛苦你看家啦。”谢铭瑄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摸了摸，努力顺毛。 “你还知道我辛苦！”火吻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拽到了堂屋，只见里面满满当当放满了礼盒。 她指着堆成小山的礼盒道：“这一堆，是治安队送来的，那一堆，是募兵处的人送的，还有这个，”她拿起一件包装好的蓝色礼服裙，“自由联盟的人送来的，留的名字叫张什么……” “张军亮？” “对对对！”火吻顿了顿，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又不是白出门的，”谢铭瑄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今天打听到，自由联盟分为东西两派，东派由卯卯她爸赵骇领导，西派由一个叫张军亮的s级火系异能者领导——没错，和你的异能等级完全一样。” 火吻恍然：“原来你早就料到，这些人会来找你？” “在安检大厅时，陶川不是说了，各方势力很快会抛出橄榄枝来。”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火吻不满道，“你倒是清静，一大早躲出去约会，我在家当了一天的接待员，脸都笑僵了！” “怎么就接待员了？”谢铭瑄挑眉，“堂堂s级火系异能者，你就没收礼吗？” “当然也给我发了一份邀请，但我肯定跟着你啊，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火吻道，“说起来，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就是没想好才躲出去的。” “啊？”火吻傻眼了，“那怎么办？” “不着急，”谢铭瑄慢悠悠地抿了口茶，“知彼知己，百战不殆。金城水深，如今我们一无所知，怎么能贸然站队。” “可明天他们再来怎么办？” “明天啊，”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只管与他们说，鲶鱼小队，万事由我做主，有事儿的话，等我回来再说。” “回来？”火吻跟不上她的节奏了，“你要去哪儿？” “我接了个赏金任务，去趟新港城。” “那我也跟你去！” “赏金任务，这我可做不了主。”谢铭瑄从他们在赏金大厅领到的7500块定金中，抽了70 00块给火吻，“这是我刚领的任务赏金，你拿着在城里逛逛，看上什么就买什么，好好玩几天，我很快就回来。” “又把我一个人扔下！” “怎么能说是把你扔下呢？”谢铭瑄抚了抚她的背脊，循循善诱道，“你可是我们鲶鱼小队唯二的s级异能者，是我们的主要战斗力之一，有你在这里保护冯叔和卯卯，我才能放心啊。” 第98章 火吻终究是单纯，让她忽悠了两句，立刻有了主人翁意识，觉得自己无比主要，这个家离了她得散。 “那好吧，你快去快回噢！” 谢铭瑄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就听门口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她感叹道：“来得好快。” 赵骇连着按了两次门铃，心中焦灼不已。 自从听说西边的张军亮往鲶鱼小队的住处送了礼物，他就坐不住了，一直想来找谢铭瑄谈谈，可这人倒好，一大早出门，在外面闲情逸致地逛了一天街，丝毫不知各个势力为了找她，门槛都要踏破了。 终于听门守卫回报说谢铭瑄回来了，赵骇穿上衣服，带着于浩马不停蹄地往北边的四合院赶。 即便他这小庙留不下s级金系异能者这尊大佛，他也决不能让张军亮截了胡。 来开门的是那个外国女孩，卯卯说过，她叫火吻， s级火系异能者——鲶鱼小队里，这s级异能者就跟大白菜似的，左一个右一个的，真是羡慕不来。 “火吻小姐，不知道几位住得还习惯吗？” “这里很好，”火吻礼貌性地笑了笑，“感谢赵首领的款待。” “应该的，应该的。” 简单寒暄了两句，赵骇便没了耐心，单刀直入道：“我听说，谢小姐回来了？” “是。” “我想见见她，不知道方便打扰吗？” 火吻盯着他看了半晌，嫣然一笑道：“恭候多时了，赵首领。” 恭候多时？什么意思？ 赵骇和于浩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个可怕的猜想——谢铭瑄早就知道他会来找她。 第56章 二人跟着火吻进了堂屋,室外寒风刺骨，屋内摆着几只取暖器，进门便是一室温暖。 谢铭瑄和梁英哲坐在主位的沙发上,正端着杯黑茶细细品茗——她其实不懂茶,装装样子罢了。 赵骇和于浩进门后打了个招呼便双双落座,谢铭瑄只是端着茶杯，微笑看着他们，并不言语。 赵骇搓了搓手，笑道：“谢小姐今天在南城玩得怎么样？” “南城热闹繁华，很有意思。” “比起外面, 南城当然算是繁华，但比起主城，还差得远了。” 谢铭瑄挑眉：“赵首领希望我去主城？” “谢小姐的队伍中都是人中龙凤,我当然希望你们能留下，”赵骇神色黯然，“可在南城这半年,我见过太多惊才绝艳的异能者，无论自由联盟开出的条件多么优越，一个月观察期后,他们总是会头也不回地奔向主城的两大势力。” “军方和临时政府？” 赵骇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能当鲶鱼小队的队长，果然有些城府，今日她打扮鲜亮,带着男友出门,一副深陷爱河的样子,恐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原本考虑到大家刚到金城, 舟车劳顿，原本想过几天再谈这些扫兴的事情，不过看样子您已经了解金城的情况了。”赵骇笑了笑道，“不知谢小姐准备去周家军，还是临时政府的治安管理队？想必他们都给你开了极为优渥的条件吧？” “赵首领觉得哪里更好？” “作为自由联盟的首领，我该告诉您，赏金猎人才是异能者最好的归宿，”他顿了顿，言辞剀切，“但您一路把卯卯带过来，对我们夫妻有恩，作为父亲，我得如实相告。对于每个异能者来说，周家军都是更好的去处。” “金城全域都归临时政府管辖，为什么不建议我去临时政府？” “李雪金原本就是金城的市长，在治理城市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金城能有今天这般蒸蒸日上的情景，离不开他的管理手腕。”赵骇笑了笑道，“但我就说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没有军权的政府，能算是什么政府呢？” 谢铭瑄了然一笑，理解了他的意思。 金城名义上是临时政府的金城，但临时政府是动不了周家军的，所以临时政府规定了城内不能行车，周家军少帅却依旧能骑着重机，大摇大摆地在城内呼啸而过。 “那如果我留在南城呢？” 赵骇神情肃然，咬了咬牙道：“那我愿意推您做自由联盟的首领。” “骇哥！”一旁的于浩惊呼道，“你在说什么！” 赵骇低声道：“我心中有数。” 鲶鱼小队的三人也被镇住了，谢铭瑄愣了愣道：“赵首领这牺牲太大了，值得吗？” “那就要请谢小姐听我讲一段旧事了。”他似乎有些疑虑，顿了顿又道，“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火吻和梁英哲闻言，纷纷起身离席，回了自己屋子。 赵骇这才放心，讲起了他的故事。 —— 南城作为外界和主城的缓冲地带，原本就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2023年6月，由于金城人口聚集过多，引来了数百万丧尸围城，纵使城墙巍峨，能将丧尸挡在城外，但几万幸存者在城里得不到补给，最终也不过是守着城池等死罢了。 终于，半个多月后，周向明带着他的周家军，神兵天降，鏖战七天七夜，终于将城外的丧尸群诛杀殆尽。金城市长李雪金亲自开城门，迎接金城的英雄入城。 站在半年之后的上帝视角，李雪金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这是他对金城失去控制的开始。但在当时，金城被丧尸围困半个多月，城中老百姓饿得发疯，为了一碗米粥就能杀人抢劫，到处都在暴动，饥民们都认为城中的达官贵人们必有存粮，早已无视规矩和法律，在群体之中，靠着人多势众□□烧。 第99章 这样的情况之下，不光是李雪金，整个金城的人民都认为周向明就是他们的救世主，有了军队，混乱的社会秩序得到恢复，金城将再次成为末世中最后的文明星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家军的入驻，确实为金城带来了新的秩序——但他们也亲自破坏了新秩序。 孱弱的金城终于有了铁血的军队，但周家军却不是李雪金能指挥动的，外来的军队有自己的领袖，怎么会听他这个土著的领导。 那时他忽然意识到，无论他把金城治理得再怎么文明，可世界已经变了，灾变之后，群雄割据，政治早已不是文明时代的玩法儿，所有的道理和大义，都要建立在坚实的武力基础上才有意义。 昨日的一切都过去了，他不再强调自己金城市长的身份，颁布了《金城临时政府管理条例》，称自己为金城指挥员，以治安管理队的名义招募属于临时政府的武备。可惜他反应得太迟了，那时高级异能者们一旦结束观察期，立刻会被军方招募走，毕竟对于异能者来说，在军方工作要比临时政府享受到的福利更好，也更有前途。 但人各有志，除了那些投奔军方，野心勃勃地想干出一番事业的异能者之外，也有不少信奉自由的异能者。他们有一身本事，不想被约束，不想为了在主城买房置业，勤勤恳恳地为两大势力工作，而是选择滞留在南城，时不时出城探险或打猎，赚了钱就回金城一掷千金，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 临时政府瞄上了南城的这帮亡命之徒。为了有效地利用这些武力值不俗的编外人员，他们在南城建立了赏金大厅，招募所有a级以上的高级异能者执行赏金任务，以丰厚的奖励吸引了一大批亡命之徒。赵骇和徐念真夫妻，就是在那时注册成了赏金猎人。 一开始的赏金任务都是临时政府发布的，比如护卫政府商队去塞北基地完成秘密贸易之类的，赵徐夫妇接到的就是这样的任务。 那时的队伍里，有10名商队人员，5名治安管理队的异能者，6名赏金猎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临时政府就是因为人手不足，才花重金聘请赏金猎人和他们的人一起护送物资。 但治安管理队的人仗着自己是正规军，一路上对他们几个赏金猎人极尽羞辱，克扣他们的口粮，对其中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毛手毛脚，甚至往他们的水壶里吐口水。 有他们这般带头作恶，商队的人自然也跟着看不起这些南城的亡命徒，跟着得意洋洋地起哄，拿赏金猎人吃瘪的样子当茶余饭后的笑话讲。 那时赵骇还不是在南城一呼百应的赵首领，不过是个a级金系异能者。说厉害吧，异能算不得顶尖，说不厉害吧，金系异能霸道无比，在s级的谢铭瑄没有现世之前，a级金系就是金系异能者的天花板了。 然而个人的力量终究太渺小，对上背靠政府的治安管理队，他不得不小心行事，将一路上的欺辱尽皆忍了下来。 对于赵骇这样快意恩仇的性格而言，这是很难想象的，那时徐念真都惊讶于他竟然能沉得住气。 赵骇说：“气沉久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怨气和不甘从来都不会凭空消失，它只是积蓄力量，等着将这世界撕个粉碎。 后来小队遭遇了8米多高的变异灰熊，那灰熊力大无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压根不是人类现有武器能战胜的生物。 他们只能开着大巴车逃跑，眼看就要被追上，治安队的人毫不犹豫地将两名赏金猎人踢出去喂灰熊，以此来拖住它的脚步。 被踢出车外的同伴上一秒还在和他们并肩作战，下一秒就被灰熊咬成两半，生息断绝，至死不能瞑目。 车厢内，同伴们绝望地呼喊着“不要”。 赵骇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他悄无声息地提起砍刀，走到那行凶的火系异能者身后，砍刀抹过他的咽喉。 “挨千刀的治安队，都去死吧！” a级金系异能瞬间爆发，在狼奔豕突地躲避灰熊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突然地发难，3柄飞刀瞬间带走车厢内三人的性命。 “看不起赏金猎人的，终将死在赏金猎人刀下！” 车内商队的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尖叫着乱成一团。 没有任何事先商议，车内几名赏金猎人对视一眼，都在瞬间做出了决定——拔出武器，释放异能，开启了赏金猎人的第一次屠杀。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不能让这辆车上的任何人回到基地，不然等着他们的就是灭顶之灾。 一时之间，整辆大巴车都被染成了血色。 司机死后，车辆失去控制，灰熊转瞬即至，徐念真s级土系异能爆发，连着竖起八道巨型防御土墙阻拦灰熊，却不过几秒就被撞破。 赵骇将车上一十五具尸体，顺着窗户一一扔下了车。 人的血肉有效地阻挡了灰熊追击的脚步，他们终究是跑远了。 “后来呢？”谢铭瑄问。 “阿浩把车烧了。”赵骇道，“念真用遁地术带我们躲了几天，确定灰熊离开后，我们才走的。” 谢铭瑄看向于浩，对方看着比她的年纪还小些，面容清秀稚嫩，行事却带着几分匪气，总是跟在赵骇身后。 “你当时也在？” “被扔下车的那两个赏金猎人是一对夫妻，”于浩凄然一笑，“我是他们的孩子。” 第100章 第57章 赵骇继续道：“虽然我们销毁了全部的人证和物证, 但一趟任务，政府的人全都死了，只剩下我、念真、阿浩还有许红四个赏金猎人, 这无论如何都交代不过去……” 那时赵骇也想过,就此浪迹天涯,不再回金城算了。可一来灾变后危机重重，他们几个异能者虽然实力不俗，但在外求生仍是困难重重，缺医少药，物资匮乏,丧尸和变异动物环饲……说白了，灾变之后，人类只有群居一条路。二来阿浩的妹妹还在城中,他必须回去。 最终四人在外逗留数天，还是决定回了金城。刚一入城，就被治安队的人控制住, 四人统一口径，声称他们遭遇了巨型灰熊，治安队和商队的人都葬身熊掌, 赏金猎人亦折损两人。 此行塞北意义重大, 商队原本要带回大量的北地农作物用以耕种，如今东西没带回来，人还死了个精光, 李雪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四人直接被压到了金城监狱。 为了能把将这几个赏金猎人以杀人罪论处,治安管理队派人去北都城外取证，然而除了城外的累累白骨和爆炸后焦黑的大巴车,一无所获。 司法部给出的结果是证据不足，无法判定杀人罪，但李雪金却直接签了处决令，想要将四人当众绞死，以此震慑南城那些不够听话的赏金猎人，由此引发了震荡金城的“九零五赏金猎人大暴动”。 赵骇他们的遭遇并非个例，几乎所有的赏金猎人在出任务时，都遭受过管理队的欺压，一时群情愤慨，数百名赏金猎人不顾守城士兵阻拦，冲进主城，大喊着李贼无道，猎人无罪！ 主城乱成一团，军方却在此时表示，他们的敌人只有丧尸和变异动物，不会向平民开枪。周家军的态度无疑让赏金猎人得到了不少底气，暴动越演越烈，不过数日，参与人数已达上千。城中刀剑乱飞，战火四起，管理队的几百人压根无力阻挡这场武装动乱。 迫于压力，李雪金签署了赵骇等人的释放书，判决他们四人只能在南城活动，终生不得进入主城。 出狱后，赵骇众望所归，被赏金猎人拥戴为首领，他成立自由联盟，使松散的赏金猎人们拧成一股绳，为每一位赏金猎人提供保护，让临时政府的人不能轻易欺压他们。 “真是一段热血往事。”谢铭瑄话语中带着些神往，她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那张军亮是怎么回事儿？” 按照赵骇的故事，他是毫无疑问的众望所归，一手创立了自由联盟，可如今联盟有两位首领，甚至张军亮那边还要隐隐压过赵骇的风头。 “这事儿还得从卯卯说起……” 九月中旬，南城局势终于趋于稳定，赵骇抽出空来，和于浩带着几名手下去了趟林崇，试图找回在林崇上学的卯卯，然而翻遍了林崇一中，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他失望地回了金城，等他回来，南城却已然变天。 新来的张军亮是s级火系异能者，在南城的赏金猎人中无人能敌。南城是个实力为尊的地方，张军亮不过参与了一次赏金任务， s级烈焰之威就为他收拢了数十名拥趸。他们盘踞在西耳城中，喊出了口号——只有最强大的异能者，才有资格统领自由联盟。 在这片慕强的土地上，他们竟真的吸引到了不少赏金猎人，渐渐发展出不弱于赵骇的势力。 自此，自由联盟一分为二，东耳城归赵首领，西耳城归张首领。 赵骇道：“这话说来可能显得虚伪，可我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创建自由联盟，不过是因为我意识到，在铁拳面前，匹夫之勇毫无意义，一个赏金猎人再怎么强，和庞然大物的政府和军方比起来，就是只小得不能再小的蚂蚁，但如果我们团结起来，即便是在金城的各大势力面前，我们有抬头说话的资格。” “我全部的理想，不过是希望自由联盟能真正掌控南城，让每一个定居南城的人，都不再遭受无端的歧视。”赵骇冷笑一声，“张军亮如果能有这份格局，我绝不与他相争，他是攻击型s级异能者，自然比我更配得上自由联盟首领的位子，我让给他又如何？” “但我不能，”他咬着后槽牙道，“他只是李雪金的一条狗，自由联盟交给他，南城的赏金猎人永远只能过仰人鼻息的生活。” “承蒙厚爱，”谢铭瑄笑了笑道，“可赵首领为什么觉得，我一个黄毛丫头，就能比张军亮的格局高到哪里去？” “赵某不是个多有见识的人，灾变前，不过是个在社会上瞎折腾的小混混，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朋友多点，”赵骇看着她道，“我交朋友有个特点，不需要太久，聊几句天，看这个人做几件事儿，我就知道他是什么路数的。” “看来我做对了一些事情，让赵首领高看了一眼。” “单看您能招募到鲶鱼小队这样藏龙卧虎的队伍，又带着这些人一路披荆斩棘，毫发无损地来到金城，谢小姐的领导能力便无需多疑。而且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卯卯的性格算不上多么讨喜，您不计较她偷东西在先，愿意将她从学校的队伍中带出来，供她吃穿无忧，悉心教她功夫，这足以让我信任谢小姐的人品。”赵骇笑了笑道，“当然，我也不避讳，最重要的还是，您是s级的金系异能者，南城慕强，仅仅是这个名头，就能够服众。 ” 他如今在金城的处境并不乐观，张军亮和临时政府勾结，在南城日渐势大，随时有可能将他取而代之。此番深谈，赵骇算是交了老底，抛出自由联盟首领的位子，如果说谢铭瑄没有心动，那必然是骗人的。 第101章 她向来是野心勃勃的人，这辈子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屈居人下，所以她其实压根没想过要为谁效力，原以为从零开始组建自己的势力会很难，没想到赵骇竟送了她这样一份大礼。 一跃成为南城首领的机会，她自是不会放过，但现在才刚刚入城， s级金系的光环让各方势力的注意力都锁在她身上，贸然接过这位置，怕是会成为军方和临时政府的众矢之的，她得找个合适的契机。 “我接了9号赏金任务，明天出发去新港城，”谢铭瑄顿了顿道，“等我回来给您答复，成吗？” 赵骇皱眉：“9号……那条空挂了一个多月，招募s级金系的人物……” 这应该是军方的人挂出的任务，难道谢铭瑄和军方的人有往来？ 赵骇还在沉思，火吻在门外敲了两下，语调轻快道：“瑄瑄，卞院长来找你！” 谢铭瑄连忙站起来去开门，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站在门口，他两鬓染了霜雪，但人却胖了一圈，看上去比在巢市时的精神头要好多了。 “不死者卞鸿德，见过谢小姐！”卞院长郑重行了个礼，“一别四月，您风采依旧。” “卞院长，快请进，”谢铭瑄笑道，“怎么大晚上跑来了？” “原本不该这么晚打扰的，但听说您明天就要去新港，我只好厚着脸皮过来了。”卞鸿德走入室内，低声道，“听曼珠说您到了金城，罗毅也想过来，可少帅今日回城，连夜召集他们几个上将开会，实在脱不开身，让我给你赔个不是。” “你们这是干什么？”谢铭瑄摇了摇头，“我是天上的哪路神仙吗，不来祭拜就要降下神罚？” “不死者都很想您。”卞鸿德笑了笑，视线转向了赵骇和于浩二人，“这两位是？” “这位是自由联盟的赵首领，我如今正借住在他的地盘上。”她又指向于浩，“这位小兄弟叫于浩，也是自由联盟的赏金猎人。” 卞院长点了点头，分别与二人握了握手，笑道：“赵首领大名，我早有耳闻，在下急救中心卞鸿德，谢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往后如果有兄弟受伤，可以去主城寻我。” 赵骇大喜过望：“多谢卞院长！” 他不能进主城，但卞鸿德的大名他却是听过的，凭借s级木系生生不息，短短一个月就坐上了急救中心院长的位子，医术精湛，传说能生死人肉白骨，引得金城权贵趋之若鹜。 南城是赏金猎人之城，外出受伤是家常便饭，可南城的医疗条件却简陋的可怜，好的医生都被主城的急救中心招募走了。赵骇当初看鲶鱼小队，除了眼馋谢铭瑄和火吻两个s级异能者，最渴望留下的，就是梁医生这个生生不息的a级异能者。 灾变过后，哪里的医疗资源都是紧缺的，他原本以为能笼络住一个梁医生已经够幸运了，没想到谢铭瑄竟还认识主城医术最精湛的医生，听两人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巢市的旧识，只是谢铭瑄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是怎么认识卞鸿德这样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医生的呢？ 赵骇越想越觉得谢铭瑄这人深不可测，自由联盟如果能交给她，张军亮不足为惧，南城也将迎来新的时代。 而他，也不必再苦苦支撑了。 “谢小姐，”赵骇起身道，“您有访客，我们就先告辞了，”他顿了顿，深深看了谢铭瑄一眼，“我等您从新港回来。” 第58章 卞院长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座,火吻则将赵骇和于浩送了出去。 “卞院长深夜来访，想必是有话要跟我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新港繁华,丧尸必不会少,但以谢小姐的身手,这些构不成威胁。”卞院长从大衣口袋里拿了厚厚的五沓子金城通宝，“我知道您手上物资不少，但毕竟刚到金城，贸然出手太多晶核，容易引起注意,于是便想着送些现金过来，无论您要做什么，想必都离不了钱。” 谢铭瑄失笑：“卞院长觉得我接9号任务是为了钱？” “谢小姐自有深意,不是我等能揣测的，”卞院长将现金推到了她面前，“这是不死者的一点心意,比不得谢小姐给我们的万分之一，请您不要拒绝。 ” “拿回去吧，”谢铭瑄将钱推了回去, “我知道你和罗毅现在赚得不少,但要兼顾五百多人的生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卞院长还要再劝，被她挥手打断了。 “我并不缺钱, 这事儿不必再说, ”她顿了顿, 身体微微前倾，“不过我有别的事情要麻烦你们。” 卞鸿德忙道：“您请说！” “新港之行,大概需要十来天，我离开期间，如果南城发生什么事儿，赵骇这里，我希望不死者们能照应一二。” “这是自然，您既然住在了赵首领的府上，想必跟他渊源颇深，您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的。”他顿了顿道，“只是恕我直言，临时政府不会放过赵骇的，张军亮也不过是李雪金的一颗棋子罢了。” “我知道。”谢铭瑄抬起眼眸，笑非笑地看着他，“军方和临时政府，不死者怎么选？” “不死者追随的人永远是您。”卞鸿德言辞剀切，“军方抛弃过我们，临时政府也不值得信任。没有人能忘记巢市的夏天，我们像涸辙之鲋一般僵卧在疫区等死，是您救了我们，我们只相信您。” “我知谢小姐是有大志向的人，不会甘于在金城势力间随波逐流，”卞院长忽然单膝跪地，神情虔诚，“ 518名不死者犹如天罗地网，散落在金城各个角落，任凭您差遣。” 第102章 谢铭瑄端坐于主位之上，窗外天色已是漆黑一团，室内灯光昏暗，打在她棱角分明的脸颊上，一半染上了暖黄色的光亮，一半隐于黑暗之中。 如果赵骇不曾提出将首领之位让出，谢铭瑄并不想利用不死者，她救他们的时候，只是求个心安，没有想太多。但如今，无论是她想接赵骇的位子入主南城，还是一统自由联盟，洗牌南城的权利格局，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都是必不可少的。 “金城发展到如今的局面，军方有十万将士，临时政府亦有数万人管理着全金城的衣食住行，他们在主城根基深厚，不是我能插得进手的，但南城如今还是四分五裂，李雪金虽然想将其收为己用，却仍旧棋差一着……”谢铭瑄缓缓道，“这南城，就是我的机会。” 卞院长欣慰一笑：“谢小姐眼光毒辣，在下佩服。” “你和罗毅对不死者的安排很好，不用特意作调整，需要的时候，我会知会你们的。另外火吻和冯叔会留在南城，我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听他们俩的就行。” 卞院长恭敬低头道：“是！” “起来吧，我不喜欢别人跪我。”她顿了顿道，“钱拿回去，需要的时候我不会跟你客气。” “是，”卞院长将桌上的现金收起来，起身道，“此去新港，您一路保重！” 谢铭瑄点了点头，忽然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火吻道：“瑄瑄，有个女人说她是你雇佣的裁缝。” 这一回家，还真是一刻都不得安闲。 谢铭瑄朗声道：“请她进来。” “谢小姐贵人事忙，我就先告辞了。”卞院长微微欠身，离开了四合院 白天在自由市集见过的女人走进了屋里。这里雕梁画栋，干净雅致，她没到对方竟住在这样华贵的住所，竟衣衫褴褛地过来了，不禁有些瑟缩。 谢铭瑄微微一笑道：“孩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已经退烧了。”女人连连点头，“还要谢谢您和那位医生，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遇到了就是缘分，帮一把也是应该的。”谢铭瑄起身走到她面前，帮她把压在里面的衣领翻了出来，仔细地折叠平整，“自己是当裁缝的，怎么穿这样不讲究的衣服？” “我……”女人羞红了脸，“我刚照顾完孩子，怕太迟了，没拾掇就过来了。” “你现在住在哪儿？” “原本在城西的贫民窟，我们只能付得起那里的租金，不过今天收了您的定金，我带孩子在南城找了处出租屋住，条件好多了。” “那就好，先照顾好你自己，再照顾孩子。” “嗳！”女人小心翼翼地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见个人，他跟你说铠甲的事情。” 谢铭瑄说着走出了屋子，来到东厢房外，窗玻璃上隐约还透着光亮。她敲了敲门：“冯叔，您睡了吗？” “还没。”房门很快被打开，冯平仍穿着工作时的衣服，看样子又在研究他的锻造工艺，“怎么了？” “您上次不是说，想给我们每人做套盔甲，但苦于不通针线，一直没做起来嘛？”谢铭瑄拉过身旁的女人道，“我请来了一位裁缝大姐，她的手很巧，需要怎么缝制，您跟她讲就行。” “我还正在想这事儿呢，你之前给我的秃鹫皮刀枪不入，做内甲再合适不过了，”冯叔将手在工作服上擦了擦，伸手与女人握了一下，“怎么称呼您？” “我叫方景，您叫我小方就行。” 谢铭瑄道：“那这事儿你们商量着办吧，我明天一早去新港，又是外行一个，就不掺和了。” 冯叔挑眉：“你明天要去新港？” “哎哟，”谢铭瑄揉了揉眉心，“忙昏头，忘记和您报备了。” 进入金城之后一直在见各式各样的人，几乎没有停过，此时已是深夜，她神色难掩疲倦，冯平也不好再苛责她，无奈道：“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就知道您最疼我了！” 告别冯叔后，谢铭瑄打着瞌睡往自己房间走。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屋，洗漱完躺在床上立刻昏睡过去。 然而一推门，就见火吻穿着件性感妖娆的蕾丝睡衣，正撑着胳膊躺在她床上，来回翻动着她床边的古籍。 谢铭瑄连忙伸出手来，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我今天说了一天话，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 “不想说也不行！”火吻从床上窜起来，“你明天就去新港，一走十来天，你到底想干什么，总得跟我交代清楚吧！” 谢铭瑄脱了外套，自顾自进了洗手间，拿出牙缸就开始刷牙。 火吻倚在门框上，喋喋不休道：“你赶在今晚连续见了这么多人，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但我没有那么高的智商，猜不到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你走了之后，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我该怎么办嘛？你总得让我心里有数吧！” 谢铭瑄把牙膏泡沫吐掉，挤了洗面奶又开始洗脸。 火吻接着道：“最起码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想去哪儿吧？是去军方还是临时政府？还是就跟卯卯她爸留在南城？你正面回答我，不准打哑谜，我知道你肯定已经想好了！” 谢铭瑄擦了把脸，低叹一声：“别念了大小姐，我告诉你，都告诉你行了吧？” 第103章 “快说！” 明天一走，南城这里，都要靠火吻这个s级火系异能者撑着，有她在，张军亮才不敢妄动。谢铭瑄一边思索，一边接了盆热水，端到卧室，坐在板凳上开始泡脚。 火吻急了：“你快说啊！” “别急啊，我在想怎么跟你说，你能听明白。”谢铭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幽幽道：“首先，你需要先看清自己的价值。” “我有什么价值？”火吻皱眉，“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没有！”谢铭瑄没好气道，“了解自己的价值，就要先了解环境。我今天打听过了，整个金城基地， s级异能者，十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至少明面上是这样，至于军方和临时政府两大势力有没有藏秘密武器，那就不得而知了。” 火吻挑眉：“那证明我们在金城的异能者中，算是最厉害的那一小撮？” “对。”谢铭瑄循循善诱，“在弄清楚自己的价值之后，我们得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你的地盘上，来了两位很厉害的高手，只要她们加入你的阵营，你的实力就增强，对手的实力则会被削弱，反之亦然，你会怎么做？” “不惜一切得到她们？” 谢铭瑄点了点头：“军方和临时政府现在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们选了一方，就会得罪另一方？” “比那个还惨。”谢铭瑄笑了笑，“我们两个都不选，一起得罪。” “那他们岂不是会一起恨我们？”火吻惊呼，“我们完蛋了啊！他们不会派人来暗杀我们吧？” “是啊，”谢铭瑄摊手道，“所以我得出去躲躲，等他们的注意力稍微转移一下，我再找个合适的契机……” “干什么？” “把赵骇的位子接过来。”她看着火吻，眼中闪着自信的光，“金城现在是军方和临时政府两分天下，南城看着混乱，但其实所有的人都是这两股势力的提线木偶。如果我能统一自由联盟，拿下南城的自治权，那以后，金城就要三分天下了。” 她说着依次竖起了三根手指：“周向明、李雪金、我。” 第59章 火吻不知道是哪里听漏了,他们难道不是在研究去哪儿打工吗？怎么就走到炒掉老板，出任ceo ，带领公司上市了这一步了？ “你说接就接啊？卯卯她爸能同意吗？” “他自己提出来的。” “啊？”火吻彻底蒙了, “为什么啊？” “说好听点, 为了理想, ”谢铭瑄抿唇一笑，“说难听点，为了全身而退。” “什么意思？” “很多原因吧，跟你说的个最简单的。”她问道，“赵骇的异能等级是什么？” “a级金系啊。” “张军亮又是什么等级？” “s级火系。” “那么问题来了, ”她摊手道，“你现在是个刚入城的异能者，不认识卯卯,更不认识她爸，只想找个靠山，你会加入谁的阵营？” “……厉害的那个。” “这不就结了, ”谢铭瑄一手向上，一手向下，“西耳城的张军亮日渐做大, 而我们赵首领, 已经走在慢死亡的路上了，你说他急不急？” “急！” “现在赵首领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卖本姑娘个人情,禅位给我,二是等着张军亮把他彻底吞并，然后……”她在脖子上比了个“杀掉”的手势, “你如果是他，你怎么选？” “……禅位给你？”火吻忽然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哀嚎了一声，“啊啊啊我脑子不够用了！” 她反应了一会儿，又道：“不对，卯卯她妈妈也是s级异能者啊！” 谢铭瑄哼笑一声：“赵骇应该庆幸他有个好老婆，不然他哪里撑得到我们来。”她摇了摇头，“ s级土系，终究只能建些漂亮房子，打起仗来只有被动防御的份儿。辅助型异能当然有它的用处，可这世界真正的权利，都是用绝对的武力换取的。” 火吻若有所思：“看来我应该庆幸，自己是攻击型异能者。” “当然，”谢铭瑄帮她理了理碎发，“我们都是幸运的，你还记得张雨微吗？” “嗯。” “我一开始见到她时，很不喜欢，觉得她虚伪，放荡，软弱，甚至邪恶。可是，火吻，如果我们不够强，今天我们都是她，为了活下来出卖身体和灵魂，在末世中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火吻咽了口唾沫：“……你走了之后我也会认真练功的，绝不偷懒！” 人敲打得差不多了，脚也泡好了，谢铭瑄起身把泡脚水倒了。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只需静观其变就好，有事儿多和冯叔商量，需要的时候，可以找不死者帮忙。”她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挥了挥手道，“事情交代完了，出门时候帮我把灯关了。” “正事儿说完了，”火吻转身趴在床上，贼笑道，“下面是girl's ime！” “什么玩意儿？” 火吻叹了口气，问道：“今天带着男朋友出门约会，感觉如何？” “还行吧，”谢铭瑄想了想，“挺新鲜的。” “'挺新鲜'算是什么回答？” “就是挺新鲜呗，”谢铭瑄耸了耸肩，笑道，“上学时候的恋爱像过家家，没有很正式的约会，今天的话……还不错，梁英哲蛮体贴的。” “看来你已经开始享受甜蜜的爱情了！”火吻眨了眨眼：“马上要和男朋友单独出门，你紧张吗？” 第104章 谢铭瑄不明所以：“为什么要紧张？” “这四舍五入就是蜜月啊！” “什么蜜月？”谢铭瑄失笑，“我就是想出去躲躲风头，顺便赚点钱儿，”她捏了捏火吻白皙的脸颊，“毕竟要养你这个大小姐，我压力还是很大的。” 火吻“怯”了一声，凑到她耳旁，低声道：“我提醒你一句，做好防护措施！” 谢铭瑄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猛地抽出枕头砸在火吻身上。 “滚！我要睡觉了！” “怎么还恼羞成怒了……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火吻撅着个嘴，嘟嘟囔囔地走了。 翌日。 谢铭瑄起了个大早，拎着刀走出房门，正准备照例去院子里晨练，就见冯叔和小方坐在正房的沙发上等她。 “什么情况？” 冯叔起身道：“知道你今天要出城，方景一夜没合眼，赶了件皮甲出来，希望能保护你新港之行顺利。”将皮甲递到她面前，“试试吧。” 谢铭瑄视线一转，注意到方景面色憔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冯叔亦然。 她心下微酸，低声道：“您也没睡吧？” “我没事儿，等会儿补个觉就行了。” 在经历过各方人马你来我往的试探后，这样纯粹的关心，令谢铭瑄有种难以言喻的窝心。她从小没见过母亲，所以常常在人们歌颂母爱的时候感到迷茫，不知道那该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儿。 此刻却忽然有些体悟，如果她的母亲还活着，也许也会像冯叔这样，明明生气她擅作主张去新港冒险，但依旧为她挑灯制衣，只求她能平安归来。 “辛苦你们了。” 冯叔笑了笑没说话，方景腼腆道：“应该的，谢小姐帮了我很多，我也没什么能为您做的，就这点手艺罢了。” 谢铭瑄吸了吸鼻子，接过皮甲，转身进了屋。 秃鹫皮是铅蓝色的，弹性很大，像件紧身衣一般，薄薄的紧贴在她身上，这玩意儿的坚硬度谢铭瑄是见识过的，寻常刀剑轻易破不开它的防护。腹部、胸腔、脊柱和肩部镶嵌着金属作为重点保护，也方便她配合鞋底的金属块，在飞行中保持平衡。 她试着在房间里挥了几下破空，十分顺手，几乎对身体灵活性没有影响，鲶鱼小队没有土系异能者，刚猛有余防护不足，但有了这东西，倒是能将他们的短板补齐了。 她在外面套上宽松的雪服，便完全看不出穿了内甲。 谢铭瑄拿了300块钱给方景：“皮甲我很满意，尾款你拿着吧。” “这怎么行！”方景连忙推拒，“说好要做五件的！” “剩下的慢慢做就行，”谢铭瑄直接把钱塞进了她口袋里，“我马上要出城，怕万一有什么变故，不能及时结款。” 她从沙发后面拎了个满当当的购物袋出来，里面装着两盒面包、五块压缩饼干、一小包面粉、两捆香肠、两大袋真空包装的鸡蛋、一袋糖果、几瓶矿泉水和果汁等。 “孩子自己在家，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是归心似箭，就不留你吃早饭了，这些拿回去和孩子一起吃吧。” 方景手足无措，她向来信奉无功不受禄，况且这一袋子里，打眼看去，都是稀罕东西，竟然有的肉肠和鸡蛋，这在末世可是最奢侈的食物。 “这、这也太多了……” “不准再推了。”谢铭瑄虎着脸道，“我马上要出发，得抓紧时间去练功了。” 方景被她严厉的口气吓了一跳，呆愣愣地接住了递到手上的购物袋。 谢铭瑄满意道：“这就对了嘛。” 冯叔本想亲自送谢铭瑄出城，但被她推着回屋补觉去了。 关门前，冯叔略带疑虑道：“昨晚时间太紧，只来及做出一件皮甲，于是只做了你的，英哲的没做出来……” “放心吧，他没事儿的，”谢铭瑄挥手道，“打架不都我在前面冲锋陷阵！” 冯叔摇了摇头：“都谈恋爱了，还这么虎了吧唧的。” 梁英哲和火吻陆续起床，三人完成晨练后，简单吃过早饭，谢铭瑄和梁英哲便背起背包，去了城门处。 因这次是和外人组队，所以谢铭瑄提前将两柄斩马刀拿了出来，背包里也鼓鼓囊囊放了不少吃的，看着和出城的普通赏金猎人没什么两样。 毕竟队伍中人多眼杂，能少用空间就少用。 出城探险的队伍，一般都是在城门处集合，通过安检大厅后，在停车场开车，排队出城。 刚到集合点，就见一个穿黑色户外服，身材壮硕的男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是谢铭瑄，谢小姐吗？” “是我。” 对方微微一笑道：“这边请，我家主人等您很久了。” “主人？”谢铭瑄皱了皱眉，看着他手指的方向。 一辆装甲车般高大的黑色猛士赫然停在路边。 “城中不是不能开车吗？” 男人轻蔑地笑了笑：“临时政府的烂规矩罢了。” 这位雇主看来没想掩饰自己的军方背景，面前的黑衣男人，一身冷肃气质，身姿板正，也有着明显的军人痕迹。 男人走到车边，在玻璃上敲了两下，低声说了句什么，车门从里面打开，下来了个略显瘦小的男人——当然，这瘦小是相对于黑衣男人而言的，这人和谢铭瑄差不多高， 178cm左右，在普通人之中其实算不得瘦小。 第105章 “s级金系！可算等到你了！”那人指了指谢铭瑄，笑嘻嘻地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周行。” 谢铭瑄和他握了握手：“你好。” 周行指了指身旁的黑衣男子，“这位是小陈，s级土系。” “幸会。”谢铭瑄淡淡一笑，“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还不行，”周行无奈摇头，“有一个比你架子更大的人还没到。” 他话音刚落，街角响起了重机呼啸的翁鸣声。寻声望去，街边两侧的行人纷纷避让，一个骑着重型机车的人影由远及近，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60章 重机紧急刹车, 车身猛地倾斜，骑车的男人长腿一伸，抵住地面, 车停了。 他视线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看到谢铭瑄时微微一顿,翻身下了车。 趴在车上时，只能看出这人身材不错，但待他站直身体，谢铭瑄才发现，这人的身形比她想象的还魁梧,目测得有一米九几，肩宽背阔，皮毛一体的黑色夹克之下,隐隐可见他完美的肌肉轮廓。 她竟然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下颌线如刀削般流畅分明，下巴中间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美人沟,鼻梁英挺，唇角微弯，似乎带着笑意。 他将墨镜摘下,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褐色瞳孔，眼型微弯，在眼尾处又挑了上去,看上去十分矛盾,无辜中带着几分风流。 这人的名字谢铭瑄听过很多次, 却不想，竟在赏金小队中与对方做了队友。 “哥！”周行上前两步, 面上露出孺慕之情，“你可算来了！” 一旁的小陈恭敬行礼道：“少帅！” 周如海淡淡“嗯”了一声，视线再次转到谢铭瑄身上，二人目光相撞，他又快速移开。 周行道：“这位就是我们等了一个多月的s级金系异能者，谢小姐。”又指了指身旁，“我哥，周如海，s级风系，这趟新港之行，就要仰仗你们两位攻击型异能者了。” “谢铭瑄，”周如海伸出手来，和她握了一下，抿了抿嘴唇道，“你比我想象中……更漂亮。” 这原本应该是句礼貌性地称赞，但他的表情过于认真，竟有几分暧昧的意味。 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别人当面调戏自己女友，梁英哲当下就面色一沉。 谢铭瑄也收敛起礼貌的微笑，快速收回了自己的手，冷淡道：“谢谢。”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周行还是第一次见他哥吃瘪，不禁暗暗失笑，体贴地转移了话题，指了指梁英哲道：“这位应该就谢小姐指明要带的a级木系异能者，不知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梁英哲。”谢铭瑄补充道，“我男朋友。” “哦……”周行干笑两声，“梁先生，您好，您好！” “小陈！”周如海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丢给对方道，“你骑我的车，我来开车。” 小陈拿着钥匙，犹豫道：“这……” 不等他拒绝，周如海已经拉开了猛士车门，干脆地坐了进去。 他一马当先坐在驾驶位，周行照例坐在后排，梁英哲面色不善地看了周如海一眼，拉开副驾驶门坐了进去，如此这般，就只给谢铭瑄剩下了一个后座的位置。 她倒是不挑，将随身的双刀固定在车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性能优越的猛士直接窜了出去，城门处的守卫看到车牌，纷纷后退，赶忙将吊桥提前放下。 越野车如履平地开出了城门。 繁复冗长的进出城手续，仿佛不存在一般。 谢铭瑄感到有些嘲讽，这就是特权阶级吗？难怪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公路两旁堆放着三三两两的废弃车辆，周如海开着五米长的硕大猛士穿梭其中，左右闪避间，速度竟丝毫不减。 他倒是开得爽了，车里的几人被他晃得直想吐。 少帅屈尊降贵来当司机，周行拉着车窗扶手没敢吱声，梁英哲坐在副驾驶也是面色铁青，但出于一种莫名地较量，强忍着一言不发。 谢铭瑄叹了口气，语气不善道：“少帅，我们应该不用今天就赶到新港吧？” “我开得太快了？”油门松开，车速缓缓降了下来，周如海歉意道，“好久不开车，手生了。” 周行长舒一口气，忍不住默默吐槽，所以你今天是抽了什么风要开车？重机不是你老婆吗？ 周如海抿了抿嘴，忽然道：“我之前见过你。” 谢铭瑄左看右看，在后视镜中对上他的视线，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她说话。 “昨天在赏金大厅门口吗？” “不是昨天。”他笑了笑道，“刻者为铭，瑄者为玉，我今天才知道，刻玉原来是这个意思。” 谢铭瑄怔愣片刻，恍然道：“你看过我发的视频？” 灾变前，她正值大四的实习期，因为不喜欢被朝九晚五的工作束缚，在家做视频博主，id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刻玉。 那时每天在为播放量和收益发愁，如今想来，竟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周如海点头：“你功夫很俊，尤其是刀法，给了我很多启发，”他在后视镜里看了谢铭瑄一眼，浅笑道，“不过你本人比视频里好看，昨天在赏金大厅门口，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他的那句“你比我想象中好看”原来是这个意思，谢铭瑄心下一松，之前还以为是被调戏了，看来是她想多了——这也不能怪她，谢大小姐肩宽腿长，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浑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从小到大几乎没遇到过有胆子调戏她的男人，在这方面属实是没有经验。 第106章 “没想到少帅居然喜欢看短视频。” “你的视频很专业，我给队里的士兵播放过。” 谢铭瑄礼貌性地笑了笑，这些话周如海如果在末世前告诉她，估计她会很得意，但如今看来，都是过眼云烟了。 “多谢少帅抬爱，不过那时我只是一个小博主罢了，没几个粉丝，还成天被骂是武术媛。” “我好像在你的评论区看到过，”周如海皱眉，“武术媛是什么意思？” “呃……简单来说，就是表面上借着武术的名义摆拍，实际完全不懂武学，卖弄美貌博出位，借机炒作带货的女人。” 周如海鄙夷地摇了摇头：“有眼不识金镶玉，品位堪忧。” 谢铭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金城少帅，竟有些键盘侠的潜质。 她忽然道：“你的id是不是一串数字？” 他说话的口气太有辨识度，让谢铭瑄想起了一位粉丝。那人不经常上线，连个头像都没有，打眼看过去像个机器人，但有人在评论区骂她，那人经常留言帮她骂回去，每次都是四个字——品位堪忧。 “嗯，系统自动设定的吧，我没改过。” 居然真是他？ 在谢铭瑄的想象中，这人应该是个笨嘴拙舌的软妹，以至于骂人都骂不出什么新意，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句没力度的嘲讽。 万万没想到，屏幕那边居然是个一米九几的壮硕男人。 网络世界真是神奇。 周如海又道：“我买过你推荐的苗刀……”他放低了声音，“不太好用，灾变后砍了几次丧尸，卷刃了。” 谢铭瑄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禁想起自己唯一一次推荐产品的经历。 那时在锻造铺，冯叔不成器的徒弟小风跟她抱怨，说师父的单子都排到后年了，他一单接不到，穷得裤衩儿都穿不起了。 谢铭瑄让他缠得心烦，就答应他在自己的频道帮忙推荐一下——不出意外，一单都没卖出去。 毕竟一柄手打苗刀也不便宜，大家看短视频也就是图个乐子，谁会真把这么件杀器买回家。 要说谢铭瑄做视频博主赚不到钱的原因，主要就是赛道没选好。人家美妆博主接化妆品广告，汽车博主接汽车广告，哪怕健身博主也能卖卖哑铃和瑜伽垫什么的，她倒好，武术博主，一根鸟毛都接不到。 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小风忽然激动地给谢铭瑄打电话，有人跟他定了一柄苗刀，对方说是在她视频里看到的推荐。 当时小风和她保证，自己一定拿出毕生所学，好好打造这把苗刀，说什么不能砸了谢铭瑄的招牌。 如今看来还是砸了，而且还得她亲自售后。 谢铭瑄：“等回了金城，我重新送你一把，这回保证好用。” 其实她空间里现在就堆了不少冯叔打的苗刀，个顶个的好用，可她也没办法就这么掏出来给他，只能推到回城后了。 周如海笑了笑：“那说好了，你可别忘了。” “我替瑄瑄记得，不会忘的。”梁英哲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眯着眼睛看向周如海，一字一顿道，“我亲自给少帅送去。” 周如海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敛了下去。 谢铭瑄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紧抿着嘴唇，脸上阴云密布。 难道是生气她和周如海聊得过于投机了？ 可这只是他乡遇故知，叙两句旧而已，也没什么暧昧气氛吧？ 无论他是怎么想的，经这么一打断，谢铭瑄也没了聊天的兴致，沉默地望向窗外。 冬天的景色很单调，远山，白雪，丧尸，如此往复。 谢铭瑄能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显然毅力非凡，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周行却是不甘寂寞的，刚才看他哥和谢铭瑄聊得开心才没敢插嘴，这时气氛冷下来，他视线在车内三人身上转了又转，笑嘻嘻道：“谢小姐，你的异能这么厉害，手上应该有些好东西吧，比如彩色晶核之类的。” 谢铭瑄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有。” “别紧张嘛，”周行笑了笑，拿出一张黑金色的卡，“我只是想送你这个。” “这是？” “黑市的入场卡。”周行眨了眨眼，“现在没有也没关系，什么时候有烫手的山芋，可以去黑市出手，保证安全，童叟无欺。” 谢铭瑄想起曼珠说的，这人是金城黑市的幕后老板，没想到拉生意竟然拉到她身上了。 不过她手上倒真有不少想出手的东西，黑市虽然不一定绝对安全，但也是目前仅有的渠道了。 “多谢周老板。”谢铭瑄微微一笑，接过卡片，随手装进了外套口袋里。 第61章 周如海经常带队外出, 金城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一路疾行，天黑前赶到了一处鸟无人烟的村落。 周如海：“这个村子叫黑风村, 狩猎队外出时候偶尔会在这里休息, 丧尸早就清光了,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 “成啊，我听哥哥的！”周行笑了笑，侧脸上露出一颗酒窝，显得乖巧可爱，全然看不出是金城黑市的幕后老板。 周如海在后视镜里盯着沉默不语的谢铭瑄,她若有所觉，抬眼看过去，意识到对方在等她的意见,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周如海方向盘一打，拐进了村子,熟练地将车停在一户小二楼面前。门锁是狩猎队过夜后加的，少帅拿钥匙开门后，打着手电带众人走了进去。 第107章 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放着尊两米多高的关公铜像,后面是副圣母玛利亚装饰画,电视上则是一片花开富贵，可谓是将中西结合发挥到了极致。 装修虽一言难尽，但设施倒是真挺全的, 甚至有台小型发电机, 打开之后, 屋里瞬间明亮了起来。 “这栋房子原来是黑风村村长的家，地方大, 环境也比别的房子好些。” 梁英哲环顾四周，淡淡道：“看来这黑风村的村长，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周如海挑眉：“梁先生意有所指啊？” “白天不做亏心事儿，半夜不怕鬼敲门，”梁英哲微微一笑，“少帅怕是想多了。” 明明是数九寒天，可两人视线对上，空气中似乎都是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谢铭瑄没在意二人言语上的机锋，卸下背包，活动了两下因为长途坐车僵硬的四肢，打了个哈欠道：“饿死了。” 他们一路疾行军，中午就在车里吃了点巧克力、面包和香肠之类的干粮。 周如海立刻从背包中拿了几袋食物：“我们带了自热军粮，十分钟就能吃了。” “不必了，”梁英哲也从背包里取了两个便当盒出来，放到谢铭瑄面前的桌子上，“我们家瑄瑄吃不惯方便食品。” 他将重音放在“我们家瑄瑄”上，意在提醒周如海，这是他的女朋友，要点脸就别上赶着做男小三。 此举效果卓然，少帅果然闭了嘴。 “你昨晚做得吗？”谢铭瑄拿过便当盒打开，里面是香喷喷的南瓜排骨饭，惊喜道，“好香啊！” 梁英哲笑道：“着什么急啊，餐厅有微波炉，我去帮你热一下再吃。” “……那好吧。”谢铭瑄眼巴巴地看着她的饭。 周如海捏着干巴巴的自热军粮，面色不善地扫了眼梁英哲的背影。 眼看军粮那可怜的外包装都要被他捏破了，周行连忙从他手上接过来，低声道：“小陈。” 小陈立刻会意，取了瓶装矿泉水，泡自热军粮去了。 十分钟后，围绕着村长家的人造大理石圆形餐桌，周家兄弟和小陈啃着干巴巴的军粮，谢铭瑄和梁英哲吃着香喷喷的南瓜排骨焖饭，甚至还冲了一碗速食紫菜蛋花汤。 毕竟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对比太过惨烈，谢铭瑄有些不好意思，匀了三袋蛋花汤给对面三人。 “这是灾变前的冻干工艺吧？看着和现做的没什么区别，”周行尝了一口，笑咪咪道，“还是谢小姐会享受。” “在超市里找到的小玩意儿而已。” 周如海低头喝着汤，不着痕迹地给周行递了个眼神。 他心领神会，随口找了个话题：“新港是座大学城，我哥就是在新港念的军校，谢小姐呢？以前去过新港吗？” “没去过。”谢铭瑄自嘲道，“我没考上新港的名校，在滨市随便念了一所二流大学。” “滨市？”周行想了想道，“滨市基地发展的似乎也不错，在南方幸存者基地中首屈一指，不过还是比不上金城。” “毕竟那样雄伟恢宏的城墙，只有灾变前的生产力才能建造得出来。” “即便是灾变前，金城的城墙也建了十年才合龙，耗光了金城的地方财政。”他抿了抿嘴，“不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现如今，我们不就靠着金城巍峨的城墙活下来了吗？” 出身决定视野，周行长着一张娃娃脸，皮肤白皙，笑起来左脸上有颗浅浅的酒窝，一副稚气未消的模样，但毕竟是上层家庭的孩子，谈起政治来如数家珍。 谢铭瑄不认为他这些话是毫无意义的闲聊。 果然，他又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谢小姐的s级金系在金城首屈一指，想必各大势力都抛出了橄榄枝吧？” “ s级金系，不过就是个厉害些的异能者罢了，对你们有那么重要吗？” “有些人只想要这个噱头罢了，”周行收敛了笑容，认真道，“但周家军是真心想要谢小姐来的，我听说谢家灾变前是开武术学校的，想必对传承武学很看重。金城的八万周家军，只要你看上的苗子，都可以收做徒弟，开宗立派，光耀门楣，只要你愿意来，习武之人一生追求的东西，轻而易举就能办到。” 她为了隐藏自己的企图，都躲到城外了，竟然还没躲出军方的势力范围。 “我竟不知道，周老板还兼职募兵处的工作。” “我是军方的人，”周行哂然一笑，“拿谢小姐当自己人，从开始就没想瞒你。” 他目光如炬，静静等着谢铭瑄的答复。 从昨天收到户籍管理处关于s级金系的密报开始，他已经将谢铭瑄这人研究了个底朝天。就像曼珠说得那样，即便谢铭瑄没接9号任务，他也会主动去找她的。 灾变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改变，金城的时局瞬息万变，说不准哪个变量，就会带来西风压倒东风的变故，像谢铭瑄这样强大的异能者，军方绝不会坐视她加入临时政府。 “哇——哇——” 窗外忽然传来两声诡异的叫声，说不来是什么声音，有些像小孩子的哭声，在漆黑的夜色中，听着十分渗人。 “什么声音？” 谢铭瑄和周如海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各自握紧了武器。 谢铭瑄双手持斩马刀，周如海则端起了他的步枪。他从小在部队里长大，用枪就像是他的本能，即使灾变后进化出了异能，他也依旧习惯使用枪械。 第108章 “哇——哇——” “动物。”谢铭瑄耳朵一向林敏，听了两遍，隐隐有了猜测，“……乌鸦。” “哇——哇——哇——哇——” 屋内阴风骤起，窗外的叫声越来越密，一声叠着一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谢铭瑄吞咽了一口唾液，补充道：“——很多只。” 这可真够倒霉的，行程第一天就碰上了这样棘手的群居动物。二人上前两步，挡在众人面前。 周如海低声道：“小陈，保护好小行和梁先生。” “是，少帅！” 小陈双手抬起，从四面八方筑起土墙，将他、周行和梁英哲罩在里面。 土墙漫过眼底时，梁英哲看到窗外黑压压得一片，一只巨型乌鸦的身影隐约出现在窗户外面，“嘭”地一声撞碎了窗玻璃，随后漫天黑色前赴后继地涌进了房间。 黑风村这名字，起得实在不吉利。 第62章 玻璃被撞碎后, 数不清的黑色乌鸦从窗外挤了进来。 灾变过后，动物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从前最多半米长的乌鸦, 此时身长都超过了一米, 带头撞破窗玻璃的头鸦甚至超过了一米五。 不过片刻功夫,鸦群便挤满了村长宽阔的小二楼，张着黑色的尖嘴，发出此起彼伏的鸣叫声。 谢铭瑄和周如海背对而立，八根峨眉刺悬于空中，蓄势待发。 巨型头鸦在空中逡巡两圈,它浑身漆黑，身上的羽毛隐隐发出金属的光泽，圆形的小眼睛里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哇——” 伴随着头鸦的鸣叫号令,鸦群冲着房屋中间的二人一拥而上。 “哒哒哒……” 周如海毫不犹豫，快速射空了一梭子子弹，他枪法极好, 例无虚发，然而曾经畏惧枪支的乌鸦在变异后，浑身像穿了层防弹衣似的, 子弹只阻挡了它们片刻,几乎无法形成有效的杀伤。 仅有一只乌鸦被子弹扎进了眼睛，鲜血喷溅出来，快速退到了鸦群后方。 周如海：“眼睛是要害！” 谢铭瑄双手向前一推, 八根峨眉刺快速飞出, 直指面前飞来的八只乌鸦的眼睛。 鸦群动作灵活,左右闪避间躲开了峨眉刺的攻击，但仍有两只眼睛被刺到,只是鸦群数量太多，受伤后隐入后方，新的乌鸦便会重新顶上来。 眼看鸦群便要冲近身前，周如海将步枪背到了身后，双手向外挥出，空气中隐隐有细微的破空声，“嗖嗖”飞了出去，直指乌鸦那圆溜溜的双眼。 正是s级风系的绝技——风刃。 s级异能者和a级异能者都属于高级异能者，但在基地的地位却天差地别，原因便是s级和a级之间隔着一层天堑。异能等级达到s级，将会收获s级专属的新技能。 比如风系的风刃术，土系的遁地术、水系的冰盾术、火系的太阳神火以及金系的金属液化。 风系在s级以下，只是平平无奇的飞行异能，几乎算是探路用的辅助型异能，但若是达到了s级，在风刃术的加持下，杀伤力大大增强，则变成了攻击型异能，灵活飘逸，杀伤力惊人，在同级别里也是逆天的存在。 还好风系异能者本就稀少，放眼金城，也就少帅周如海一个s级风系而已。 两道风刃破空而至，比子弹的杀伤力更强，不光穿透了靠前的两只乌鸦的眼睛，竟还削掉了它们一截坚硬的羽毛，甚至穿透皮肤，带出一条细细的伤口！ 好强的异能！比之金属武器只强不弱！ 谢铭瑄操纵着峨眉刺，忍不住分神看了身后的周如海一眼。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传说中的风刃术，难怪周如海能在军中有如此威望，除了因为他是周向明的儿子，这放眼金城独一份的s级风系异能才是主要原因。 在风刃术和峨眉刺的不断骚扰下，鸦群迟迟攻不到二人近前，反而频频受伤。 头鸦停在楼梯扶手上，静静看着它的鸦群围猎。忽而，它伸开近两米的双翅，撞向了屋顶的水晶吊灯！ 吊灯忽闪两下，巨型头鸦在半空盘旋一圈，蓄力再次撞了上去！ 脆弱的吊灯勉力支持了两下，最后连接的电线彻底断了，屋内光线一暗，整个吊灯砸了下来！ “小心！”周如海挥手带出一片风刃，另一只手揽住谢铭瑄的腰身，踏着空气跃到了客厅处。 “嘭”的一声，水晶吊灯砸来了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繁复的珠串“劈了啪啦”地滚落了一地。 “谢谢。”谢铭瑄挥刀挡住了紧随而至的乌鸦，借着月光看了周如海一眼，“但是我自己会飞。” 他连发了两道风刃，抬眉道：“金系也会飞吗？” 两道风刃都落空了，只削掉乌鸦的几根羽毛。 两人常年习武，听声辨位的本事不在话下，但失去了照明，通体漆黑的鸦群彻底和暗夜融为一体，想要找出每只乌鸦的眼睛逐个击破，不向之前没那么容易了。 鸦群很快攻入了近身，二人无法再维持进可攻退可守的阵型。周如海借着风系异能，身法灵活地躲过了冲过来的乌鸦，转身跃上了鸦背，拔出腿上挂着的伞兵刀，前踏两步踩在乌鸦脑袋上，俯身将伞兵刀直直插入了鸦眼中！ 谢铭瑄虽然也能飞行，但还是踩着地面下盘稳固，于是在鸦群中左右闪躲，她身法灵活，像条滑不留手的鱼，在两只乌鸦左右夹击之下，仍是趁机操纵峨眉刺，穿透了其中一只的眼睛。 第109章 头鸦冷静地观察着，忽而鸣叫一声，带头冲着餐厅中隆起的土包冲去！ 那是小陈用土系异能筑起的防御土墙，里面包裹着小陈、周行和梁英哲三人。 s级土系异能者筑起的防御土墙坚硬度远非他人可比，但也经不住鸦群多次俯冲，已是摇摇欲坠。 周如海立刻道：“小陈，土遁！” “嘭”的一声，土墙被鸦群撞破，扬起一片灰尘，地面之上却是空空如也。 谢铭瑄惊讶道：“他们在地下吗？” 周如海跃到另一只乌鸦身上，快速“嗯”了一声。 “好神奇的土遁术！” 她之前只在赵骇的讲述中，听闻徐念真用土遁术帮他们躲避过巨型灰熊，此刻亲眼看到，才体会到这项技能的逆天之处，遇到危险时，只需躲到地下，再厉害的对手一时半刻也毫无办法。 然而此刻，地下的梁英哲和周行并不好受。 土遁术并不是没有限制的，只能在地下维持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球体空间，三个成年男性挤在里面，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姿势，三人几乎摞在一起。 土壤里也是有氧气的，但含量较少，如果是小陈一人可能还好些，但他们三个人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憋死爷了！”周行烦躁地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出趟门也太受罪了，等我回去了，就扎在金城，再也不出来了！” 相比起周如海在军中打磨处的冷硬气质，他这弟弟更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不禁手无缚鸡之力，人还娇气得很。 “地下也就是挤点，”梁英哲左看右看，入目皆是黄土，皱眉道，“他们俩在上面面对鸦群才更危险吧？即便你不担心瑄瑄，难道也不担心少帅吗？” “我哥怎么会有事儿？你知道他多厉害吗？”周行难以置信，这话简直就像问一个亿万富翁，他要是不上班怎么养活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金系异能者打开实验室的仓库，此去新港，他和小陈、周如海三人就够了。 “……” 对于这种无脑兄控，梁英哲无话可说。 强如谢铭瑄，当初在面对巨型秃鹫时，也差点没了半条命，末世之中处处都是意外，哪有什么绝对安全。 ——所以他其实并不想当什么赏金猎人，好不容易到了金城，这趟新港之行，如果不是谢铭瑄坚持，他是断然不会来的。 周行笑了笑，又道：“当然了，谢小姐也会没事儿的。” “借周老板吉言。”梁英哲心不在焉。 之前鲶鱼小队中没有土系异能者，虽然战斗时危险些，但至少能看清战况，如今被土遁术埋在地下，安全倒是安全了，可丝毫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他不免忧心忡忡。 “砰！” 谢铭瑄被乌鸦掀飞，眼看就要被拍到墙上，这一下不死也得被拍断几条肋骨！ 周如海本想去救，只见她快速转身，有力的双腿对着后方的墙面一蹬，在空中稳住了身形，出其不意地挥刀扎进了乌鸦眼中，鸦血喷溅而出，呲了她一身。 “原来金系异能者真能凌空站立，”周如海的目光移向她褐色的雪靴，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加了金属块儿？” 谢铭瑄本想装把神秘，没想到被这么快勘破了关窍，不悦道：“屋里太小了，出去打！” 周如海笑了笑，跟她一前一后飞出了窗户。 然而去了户外，两人才注意到为什么这乌鸦杀了半天都杀不完。 黑压压的乌鸦盘旋在村子上空，至少有百来只，像一片浓密的黑雾，源源不断地往屋内涌着，受伤的离开一只，健康的便能补充一只！ 随着他们离开室内，屋内的头鸦也带着鸦群追了出来。 谢铭瑄深吸一口气，讽刺道：“少帅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周如海耸了耸肩：“你同意了，我们才进得村。” 言下之意，你也有一半责任。 谢铭瑄斜睨他一眼，月色疏朗中，他额前一缕碎发因为战斗塔拉了下来，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更显得他从容不羁。她在心里腹诽，号称是粉丝，背个锅被不乐意。 假粉吧。 “这得杀到明天吧？” 乌鸦紧随而至，谢铭瑄身体后仰，躲过乌鸦锋利的尖嘴，挥刀从它腹部划过，可惜以破空之利，不过斩下了几缕黑羽，鸦身之上，也就划破了一层油皮罢了。 周如海在空中踏了两步，伞兵刀眼疾手快地被他按进了鸦眼之中——似乎是为了控制异能消耗，能用伞兵刀的时候，他就不再动用异能释放风刃。 “天亮不利于乌鸦隐藏，鸦群自会散去。” “我可不想在外面杀一晚上的乌鸦！” 不说体力能不能撑得住，光是夜间的低温就够他俩受的。 谢铭瑄凝眉思索，八根峨眉刺聚回身侧，两柄斩马刀成十字形交叉在身后。 “擒贼先擒王，我就不信杀了头鸦，它们还不散！” 说罢脚尖一点，猛地向巨型头鸦飞去。 能在变异动物之中担任头领的，除了身体进化地更为强悍外，智力也不容小觑，不像普通变异动物那样好对付，周如海怕她托大，连忙摆脱了正在缠斗的两只乌鸦，跟着飞了过去。 第63章 “嘿——” 谢铭瑄左手前挥,八根峨眉刺依次朝着头鸦的双眼扎去。 第110章 头鸦呼扇翅膀，向后退去，它身旁两侧的四只乌鸦向前涌来,用身体挡住了锋利的峨眉刺,冲着谢铭瑄俯冲而来。 “哇——哇——” 此举激怒了头鸦,伴随着它的鸣叫声，四面八方的鸦群悍不畏死地涌了上来。 眼看七八只乌鸦成包围之势，要将他们围困其中，黑色的尖利鸦嘴一张一合，只要给它们一点机会,就能从这两个难缠的人类身上撕下一块儿肉来！ 肾上腺激素急速分泌，谢铭瑄浑身的感官无限放大，整个人如同一根绷紧的弦, 蓄势待发。 终于，她在两只乌鸦挥动翅膀的间隙中，偷到了一丝空隙,于是当机立断，整个人像箭一般顺着那片刻的空当飞出了包围圈！ 八根峨眉刺在空中转了一圈，重新排好阵型, “嗖嗖嗖”地飞向了远处指挥战斗的头鸦。 “哇——哇——” 周围的乌鸦急忙驰援,但头鸦似乎被她激起了好胜心，亲自下场，迎着谢铭瑄的峨眉刺飞了过去。 不自量力的人类, 以为凭借这样的手段, 就能战胜它吗？ “当、当、当……” 头鸦双目紧闭,峨眉刺尽皆打在了它的眼皮之上，发出一阵金属般的碰撞声,竟是齐齐铩羽而归！ 谢铭瑄双眼微眯，举着破空一跃而起，对着头鸦的脸便是一个侧劈！ “唰唰唰——” 头鸦脸上黑色的羽毛被破空齐齐斩断，然而对它坚硬的皮肤却毫无办法，而与此同时，它已经离谢铭瑄不到半米！ 尖锐的鸦嘴冲着她裸露在外的脖颈猛地咬了下去，谢铭瑄放开手中的斩马刀，在空中将腰部后仰到极限，险险避过了那要命的鸟嘴。 周如海趁机蹿上了头鸦背部，伞兵刀对准它的眼睛，强壮的肱二头肌蓄起全力，向下一扎！ 头鸦快速合上眼睛，刀刃扎在坚硬的变异皮肤上，一丝鲜血溢了出来！ 谢铭瑄堪堪稳重身型，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暗自思量，区区伞兵刀断然不可能比冯叔精心打造的破空更加锋利，可它却能破开头鸦铜墙铁壁般的表皮，只能是一个原因——周如海的身体力量比她强太多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打架这件事上产生被人压了一头的感觉，哪怕是此刻千钧一发之际，也不禁分神小小不爽了一下。 还是因为肌肉太少了，回去她要猛吃蛋白质！ 没等她多想自己的增肌计划，头鸦吃痛愤怒，颠倒身形，左右摇晃着头颅，发出一声声“哇——哇——”地鸣叫。 周如海看着那鸟喙若有所思，谢铭瑄眸中精光一闪，意识海中金色女王凌空而立，双手向前推出——八根峨眉刺顺着大张的鸦嘴，齐齐送入了头鸦体内！ 周如海死死抓着头鸦的羽毛，不由暗赞一声，好机灵的女孩儿！ 他常带周家军的狩猎队出来，哪怕是最得力的手下，也不见得能与他配合得如此默契，这不光需要足够好的身手，更需要几乎同步的思维。 灾变后，动物的表皮几乎都发生了恐怖的进化，但身体内部的组织却依旧是脆弱的，当初对付那巨型秃鹫时，谢铭瑄仅用一根峨眉刺插入它身体里，便将其搅得声息断绝。 此刻八根峨眉刺尽皆没入头鸦口中，对方瞬间便疼得哀嚎出声，拼了命地甩着头，想将峨眉刺吐出来。 谢铭瑄哪能如它所愿，全力控制峨眉刺，誓要将其彻底绞杀！ “呼——” 隐约的风声从身后响起，只见周如海大惊失色地从头鸦身上一跃而下，落在谢铭瑄身后。 “噗嗤！” 她连忙回头，只见乌鸦尖锐的鸟嘴猛地扎进了他的胸膛中！ “周如海！”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谢铭瑄懵了一瞬，低声骂了句脏话，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根峨眉刺，猛地扎进了那乌鸦的眼睛里！ 乌鸦吃痛后退，尖嘴从周如海胸膛中拔出，鲜血瞬间喷溅而出！ 周如海捂着伤口试图止血，片刻间已是面如金纸。 谢铭瑄连忙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右手扶住他的腰身，左手在空中握拳，头鸦体内的峨眉刺拧成了一团，在它体内横冲直撞，活活将五脏六腑搅了成一团！ 鲜血从它的双目和口腔中洇出，头鸦哀鸣两声，彻底断绝生机，像块黑色破布一般，直直坠落在地面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漫天鸦群像没头苍蝇一般围着空中的二人盘旋，似乎想上前攻击，但失去了头鸦的指挥，不知该如何出击。 此时周如海重伤，谢铭瑄不可能把他扔下，但想架着他保持飞行，异能消耗快得惊人，毕竟他有一米九几，壮得跟头熊似的，和当初带着火吻和卯卯飞行时候的负重消耗压根不在一个量级上。 片刻功夫，金系异能已经见底，谢铭瑄手中连忙捏碎了一颗透明晶核，这才勉强抵消了飞行的消耗。 想要拖着他继续和鸦群厮杀是不可能了，哪怕异能消耗可以用晶核补齐，灵活性也会大打折扣，怎么躲得开乌鸦密集的攻击。 周如海低声道：“放开我，我自己能飞！” “闭嘴！”谢铭瑄瞪他一眼，低喝道，“嫌血流得不够快吗？别再调用异能了！” 她平时总是从容不迫，让人猜不透深浅，此刻急了眼，双眉倒竖，倒显出几分嗔怒的风情来，让周如海不由得笑了出来。 第111章 他还笑？谢铭瑄剑眉微蹙，只剩最后一招了。 金色女王持刀而立，威压倾泻而出，谢铭瑄目光如炬，厉声道：“头鸦已死，还不快退！” 她声如洪钟，似远似近，隐隐带着精神威压，竟然令鸦群齐齐后退半米。 盘旋片刻后，随着第一只乌鸦的退却，不甘的鸦群缓缓散去，黑风村之中，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 还好这招管用，谢铭瑄松了一口气，架着梁英哲缓缓落地。 她没好气道：“你干吗忽然跳到我后面！” 这还不识好人心了？周如海无奈道：“我不去挡这一下，它的鸟喙就从后背戳进你心脏了。” “用得着你逞英雄吗？我听到它飞过来的声音了！”谢铭瑄怒气冲冲地拉开自己的衣服领子，露出里面铅蓝色的皮甲，“我是因为穿了内甲才不躲的，我想趁机先把头鸦杀了！” “我怎么知道你穿了内甲，”周如海捂着胸口轻咳两声，吐了一口血出来，“况且你这种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做法我也不认同，万一内甲防不住乌鸦锋利的鸟喙，你的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她当然是对秃鹫皮制成的内甲有绝对的信心才这么干的，但看周如面色苍白的样子，心知此刻不是争执的时候，架着他往屋内走去。 她知道对方是好意，但如非必要，她这人极不喜欢欠人情，此刻被迫承了这番好意，心中十分憋屈。 她谢铭瑄，何时需要别人搭救？ “梁英哲！快出来！” 听到她的声音，心知危险已解除，小陈连忙用土遁术将三人从地下移出。 这场战斗持续了一个来小时，三人在地下憋得够呛，骤然接触到新鲜空气，都是弯着腰大口呼吸着。 黑暗之中，周行率先发现不对，厉声道：“哥！你怎么了？” “受伤了！”谢铭瑄让周如海躺在沙发上，从大腿挂袋上拿出手电，压着怒气道，“英哲，你快看看他！” 借着手电的光束，众人这才看清，周如海捂着胸口，面如金纸，浑身已被鲜血浸透。 “哥！”周行急得差点哭出来，“怎么会这样！怎么受这么重的伤？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周如海皱眉道，“别吵吵。” 梁英哲快速将他外套的拉链拉开，里面是件套头衫，谢铭瑄直接拿过周如海手中的伞兵刀，“唰”的一声将衣服从中间割开，露出坚实的胸膛。 右侧胸肌处，扎了个核桃大小的血窟窿，正汩汩往出淌血。 “还好，避开要害了。”梁英哲伸手贴在他伤口旁，木系生生不息异能释出，浅绿色的光芒缓慢地修补着他溃烂的皮肉。 周如海的头枕在谢铭瑄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梁英哲给他治伤。 二人心里一个比一个不得劲儿，尤其是梁英哲，他是顶看不上周如海的，觉得此人仗着权势和异能恣意妄为，此番落难完全是之前不守男德的报应，偏偏作为队伍中的生生不息异能者，此刻必须得救他。 几分钟后，表面破损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初，虽然内里的损伤还没修复，但至少把血止住了。 “先这样吧，客厅太冷了，这样敞着怕是要生病，给少帅找间不透风的卧室，我再帮他治疗一次就没事儿了。” “感觉已经好了，”周如海裹紧身上的衣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道，“多谢梁医生。” 梁英哲翻了个白眼儿：“看来少帅身体强健，异于常人，梁某就不多事儿了。” “好什么好！”谢铭瑄瞪他，“恢复的只是表皮组织，里面还被鸟喙啄得稀巴烂呢，不修复好怎么去新港？” 周如海被怼得无话可说，抱着胳膊讪讪看向窗外。 第64章 “对, 对，”周行没搞清状况，不过他是顶关心自己哥哥的, 连忙附和道, “哥, 咱先进屋，让梁医生再给看看！” 说着给小陈使了个眼色，小陈连忙在一楼找了间卧室，简单收拾了一下，把不情不愿的少帅大人迎进了屋。 一楼房间被占满,谢铭瑄便去二楼找了间屋子。灾变后这里有人住过，灰尘并不多，不过洁癖患者梁医生还是拿酒精将屋里整个消了一遍毒。 床品也是别人用过的, 虽然谢铭瑄不太讲究，但用自己的肯定要舒服些，于是从空间里拿了套新床品, 让梁英哲帮她铺好了。 大抵人性如此吧，以前她自己住的时候，这些家务虽然不爱干,但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有梁英哲这个体贴又讲究的男朋友，他对起居环境的要求极高，连一根头发都见不得,非要扫得一尘不染才行,谢铭瑄也就乐得享受,懒得再伸手了。 “下去帮他把伤治好吧，”谢铭瑄起身揽住梁英哲的腰, 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这次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梁英哲拉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圈：“那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谢铭瑄叹了口气，郁猝道，“其实用不着他救，我穿着皮甲，被乌鸦撞一下也不会有事儿。” “你被乌鸦撞到了？” “没，”谢铭瑄比划道，“本来那只乌鸦是从我背后这个位置撞过来的，我穿了皮甲，鸟喙穿不透的，结果周如海跳过来挡了一下，鸟喙扎他胸口了。” 梁英哲大概想象了一下她描述的场景，疑惑道：“以你的耳力，背后飞过来那么大的乌鸦，应该能听出来吧，为什么不躲？” 第112章 “……当时好不容易把峨眉刺送进头鸦嘴里，我想先把它解决了。” “贪功冒进！”梁英哲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你是穿了皮甲，鸟喙也许扎不进去，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可能撞断你的肩胛骨，甚至震碎内脏的。” 谢铭瑄不说话了，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似乎是有些心虚。她当时确实心急了，可她向来是个冒险家，如果受点伤能解决面前的危机，她是愿意赌一把的。 梁英哲笑了笑，在她微微嘟起的嘴唇上捏了一下。 “我下楼看看吧，咱总不能白欠他的人情。” 谢铭瑄笑嘻嘻地揽着他的脖子又亲了一下，左手一翻，从空间里拿了几颗绿色晶核给他：“辛苦你了。” 一楼卧室内，周如海将身上的血污擦拭干净，光着膀子靠在床头上。他和谢铭瑄一样，都是极其自律之人，小麦色的皮肤下，没有一丝赘肉，蓬勃的肌肉像起伏的山峦，勾勒出身体优美的线条，即便是静息时，那种沉默的力量感也令人倍感压力，简直像一尊活着的古希腊雕塑。 小陈在村长家找出了几个取暖器，一起打开，室内温度很快被吹到了20度左右。 梁英哲白皙的手搭在周如海肩膀上，生生不息异能在他体内穿针引线，一点点弥合好那些被破坏的血肉。 “梁医生如此尽心尽力，我还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别想太多，”梁英哲皮笑肉不笑道，“我只是为了感谢你救我女朋友而已。” 依旧鄙视你的人品。 “谢小姐告诉你了？”周如海似笑非笑，“梁医生不会觉得难受吗？女朋友在前面拼命，自己却帮不上忙。” 梁英哲低垂双眸，片刻后，不动声色地用生生不息在他被暴力破坏的肌肉纤维上猛地拉了一下——周如海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 “弄疼你了？不好意思啊，在下异能低微，还请少帅多多担待。” 周如海咬牙道：“无妨，这点儿小伤，我还没放在心上。” 梁英哲笑了笑道：“辅助型异能者也好，攻击型异能者也把，不过是分工不同罢了，我不会因此自寻烦恼。” “梁医生心态倒是好，”周如海讽刺道，“我很佩服。” 梁英哲微微一笑：“少帅为了别人的女友悍不畏死，博爱无私，我也很佩服。” 周如海被噎了个半死，这人，本事不大，嘴倒是挺毒。 半个小时后，梁英哲收回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消炎药扔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断裂的肌肉纤维已经修补好了，今晚如果发烧，自己吃点消炎药。” “多谢。” 交代完注意事项，梁英哲一秒也不想多待，大步往门口走去。 “梁医生，”周如海忽然叫住他，倚在床边，慢悠悠地开口道，“谢小姐很好，但你不觉得，对你来说，她有点太好了吗？”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像是把欠揍两个字写在脑门上，梁英哲再好的教养也绷不住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我们情侣之间的事儿，就不劳少帅费心了。” 梁英哲感觉再带呆一秒，就会忍不住把抄起凳子扔到周如海脸上，趁着自己风度尚在，快速推门而出。 周行和小陈等在门口，见他面色不善地出来，吓了一跳。 “梁医生，我哥怎么样了？没事儿吧？” 梁英哲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没事儿。” 可惜了，祸害遗千年。 周行忙进屋去看，只见周如海已经从床上起来，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拿着块牛肉烧饼在啃。 他松了口气道：“哥，你感觉怎么样？已经没事儿了吗？” 周如海把最后一块烧饼扔进嘴里，摇头道：“就是饿。” “那就好，那就好，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他顿了顿又道：“别光自己吃啊，给我也拿一块儿。” 周如海指了指他身后的简易桌子，周行连忙搬了过来。 他一挥手，各式色香味俱全的喷香饭菜凭空出现在桌上。 周如海拿起热乎乎的鸡汤了喝了一口，感叹道：“要不是折叠胶囊的事情不想被外人知道，刚才也不至于让那医生卖了好去。” 周行就着黑椒牛柳，爬了两口米饭，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道：“哥，你喜欢谢铭瑄啊？” 周如海瞥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周行笑道，“你从没有对哪个女人这样过。” 周如海失笑：“我哪样了？” “就男人想讨好女人的那副样子呗，眼睛盯着不放，抓耳挠腮地找话题，削尖了脑袋地献殷勤！” “我有吗？” “有！” 周如海“怯”了一声：“她很漂亮，也很厉害，我只是……欣赏她。” “她漂亮吗？”周行想了想道，“就那样吧，你不觉得她有点儿太……块儿了？冷冰冰的，眼睛也不大，总之让人没有保护欲，我还是觉得春莺那样的女人才算得上漂亮。” 周如海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品位堪忧。” 另一边，梁英哲心情糟糕地回到二楼，打开卧室门，就看到了让他无语的一幕——谢铭瑄坐在卧室的书桌前，埋头吃着火吻之前煎好的牛排。 “你又饿了？” 谢铭瑄连连点头，囫囵道：“你吃吗？” 第113章 他失笑：“我可吃不下。” “我今天蛋白质摄入严重不足，”谢铭瑄边吃边道，“明天我得在外面放几根蛋白棒补补，不然肌肉都要掉光了。” “怎么可能！”梁英哲在她胳膊上捏了捏，“这不还是很紧实吗？” “不能满足于现状，我之前就是没碰到真正厉害的对手，太满足于现状了。”谢铭瑄痛心疾首道，“我今天忽然意识到，如果真和周如海动起手来，他的力量绝对在我之上，我就算招式略胜一筹，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梁英哲理解不了她突如其来的居安思危，但总的来这算是个好消息，周如海的强大没有迷住她，反而是让她起了攀比心。 “我们不是队友吗，你为什么要想着和他打架？”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谢铭瑄意味深长道，“我敢接这个赏金任务，是因为我当时认为，队伍里不会有比我更强的异能者，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以我的能力保护我们二人的安全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但现在的局势和我设想的并不一样，周行竟然请来了s级风系的周如海，无论是异能还是功夫，他都丝毫不逊于我，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什么？” “这代表我们失去了翻脸的资格，一旦闹翻了，我们很危险。” “那我们不和他们翻脸不就行了？”梁英哲不解道，“虽然周如海这人我很讨厌，但他既然冒险救了你，就证明他没有恶意，不是吗？” “我当然没打算翻脸，”谢铭瑄道，“但如果没有翻脸的资格，我会很难受。” 梁英哲想了想道：“你一定要有足够的武力威慑，才能安心？” “对！”谢铭瑄双手一拍，“就是这个意思！” 梁英哲笑道：“瑄瑄，你很适合当一个政治家。” “我只想保证我们的安全，”谢铭瑄眸光一转，“说起来，你为什么反感周如海，他好像没干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因为我也是男人，”梁英哲撇了撇嘴，“他脑子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哦？”谢铭瑄好奇道，“那你快跟我说说呗，他脑子里想什么？” “想你呗！”梁英哲没好气道。 “想我干什么？”谢铭瑄狐疑道，“不会是想偷学我的刀法吧？我们谢家刀法可不轻易外传的。” 梁英哲：“……” 第65章 翌日,谢铭瑄起床后，先在屋里啃了两个三明治，灌了瓶牛奶,给自己垫了个八分饱,这才提着自己的破空下了楼。 楼下客厅漏风的窗户已经被小陈用木板临时挡住, 梁英哲正在厨房用电磁炉煮挂面，周家兄弟和小陈则坐在餐厅里啃军粮，不过饭盒里今天多了几块午餐肉，在末世中倒也算是丰盛的餐食了。 谢铭瑄推开门，不禁一愣, 回头道：“头鸦的尸体呢？” 周如海快速扒了两口饭，解决完没滋没味儿的早餐。 “烧了。” “烧了？”谢铭瑄瞪他，“那我峨眉刺呢？” 昨天那八根峨眉刺,她可都留在头鸦体内了，只是大半夜的，想要割开这样巨型的动物把武器取出来太费劲儿,她就偷了个懒，谁承想这厮这么快就把尸体烧了。 周如海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走到谢铭瑄面前, 从裤子挂袋里取出了一把纤细锋利的峨眉刺, 递到了她手上。 “放心吧，给你留着呢。” 谢铭瑄惊喜地接过来，八根峨眉刺一根不少,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在太阳光下散发着闪亮的金属光泽。 “谢啦！” 峨眉刺往空中一扔, 尖刺左右排开，环绕在她周身。 她一个飞踏, 跃至户外，双手持刀，以拔刀式起手，左右换防，而后刀出如龙，猛地刺出！ 周如海倚着门框看她练武，面上虽没露出什么表情，但心中却啧啧称奇。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她这一套训练办法，两柄斩马刀轮流使，峨眉刺始终环绕在空中，将功夫和异能一同练习了，每日这般，难怪她对金属的操控力如此细腻，甚至能达到凌空飞行的程度。 金城再往北，是常年被白雪覆盖的塞北基地。那里也有一位s级金系异能者，不过那人是塞北的元帅，负责整座基地的安防工作，周行拿钱是砸不动他出山的，只能在金城硬生生等了一个来月。 但是据周如海所知，那位元帅只能改变金属的形态，没办法做到控制金属，帮助自身飞行，所以昨天看到谢铭瑄居然能凌空飞行，他才那么惊讶，要知道飞行一直被看作是风系的专属天赋。 不过这样看她训练，倒也能猜到些原因，一来她对金属的操控力已是登峰造极，二来比起传统武将，她身体轻巧灵活，平衡力过人，所以能在空中保持稳定的身形。这也就是她了。换别的s级金系，未必做得到。 八万周家军，周如海见过不少天赋绝佳的好苗子，但有的人空有高级异能，身体素质却一般，承受不了高强度的战斗，有的人功夫了得，却对异能使用一窍不通，没办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可谢铭瑄不一样，她是个实打实的高手，即便是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这样的人，绝不能落到临时政府的手上。 周如海：“斩马刀借我一柄，咱俩练练？” 谢铭瑄迟疑片刻：“昨天刚受伤，你身体行吗？” 第114章 这叫什么话？ “少废话，”周如海挑眉，“你不会是不敢吧？” 谢铭瑄知道对方在激她，但没办法，她就吃这一套，不屑地哼了一声，用藏刀式将刀刃收至身后，将刀柄冲着周如海扔了过去。 周如海伸手接住，别说，他这个体形，拿着三米多的斩马刀，甭管水平如何，看着就要比谢铭瑄和谐不少，仿佛这等神兵巨刃，就是给他们这种巨人设计的。 只见他右手握住刀柄，反手做了个上撩的动作——拔刀式。 “《辛酉刀法》？” 周如海勾唇一笑：“以前看你视频学的。” “靠这个可赢不了我。” 《辛酉刀法》她从小练到大，其中的奥妙已经烂熟于心，比别的她未必有信心，但比这个，周如海这种半路出家的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只见她手中破空一转，双手持刀，以对刀式正面对敌。 二人都是向上高高跃起，借着冲力猛地向对方砍去。 “铛——” 双刀相碰，周如海单手持刀，谢铭瑄双手施力，竟是不相上下，谁都奈何不了谁。 这意味着他单手的力量，就能和她双手的力量相抗衡了，谢铭瑄眼神微眯，刀法愈发快了起来。 体形悬殊，拼力量她不是对手，但打架可不是靠蛮力就能取胜的！ 谢铭瑄原本信心十足，但两人过了几百招，她竟一直没能破开对方的防御！ 她这也是吃了没经验的亏，风系异能者最基本的天赋便是御风，是以各个都身姿灵活，在空中辗转腾挪就像他们的本能，哪怕周如海这样一米九几的大块头，身法都轻得像片羽毛，任凭她刀法再快，也抓不住对方的破绽。 而谢铭瑄则是以扎实的武学功底取胜，她的身法可都是自己实打实练出来的，也不是周如海这么个半路出家的武学爱好者能突破的。 二人你来我往，飞沙走石，一时竟是谁都奈何不了谁。 “瑄瑄，”梁英哲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扬声道，“吃早饭了。” 谢铭瑄正是骑虎难下，狠话都放出去了，却迟迟无法取胜，正愁不知如何下台，闻言连忙收刀后退，摆手道：“饿了饿了，吃饭去了。” 周如海正打在兴头上，不痛快地看了梁英哲一眼，手腕一转，将斩马刀收回，打横平举到胸前。 “这斩马当真是绝世神兵，多谢谢小姐赐教。” “宝刀配英雄，原本我应该送给少帅的，”谢铭瑄接过刀柄，负于身后，“只是这柄斩马是我谢家的家传兵器，敝扫自珍，恕我难以割爱，等回到金城，我自当备好一柄新刀，酬谢少帅的相救之恩。” “之前不是承诺要送我苗刀吗？” 谢铭瑄爽朗一笑：“苗刀照送，斩马亦送。” 微风吹过额前的碎发，她脸颊上泛起运动后特有的红晕，有种健康的，朝气蓬勃的美感。 周如海生于权贵之家，自小便是受尽万千宠爱，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儿，此刻却仍有片刻的失神。 她不像萤火，也不是皓月，那不是一种安静的、独自绽放的美丽，而是仿佛烈日当头，倾斜而下，浸透目之所及的每一个角落，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无法躲避她的光芒。 曾经隔着屏幕看，已觉得刻玉是人间少见的英姿飒爽，但见到真人后，才知视频之中，根本不及她本人万分之一的风姿。 周如海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从前他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见过之后，她的言笑便萦绕在心尖，再也无法忘怀。 —— 庞然大物的猛士车行驶在空旷无垠的公路上，后面的路途中，偶有遇到小规模的丧尸和三五成群的变异动物，但再也没见过鸦群这般庞大的团体，众人轻松应对了过去。 队伍中都是年富力强之人，高强度赶路下，三四天便行至宴城。这是到达新港前的最后一座城市，距离新港，仅剩下最后一天车程。 夜宿宴城，几人的关系渐渐熟稔，梁英哲将下午谢铭瑄和周如海打来的野猪肉料理了一番，在他们临时落脚的房屋中就地取材，试图做道猪肉炖粉条，聊以驱散冬日的寒意。 谢铭瑄裹着件披肩站在窗边，看着阴云密布的朦胧夜空，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行端着杯威士忌走到她身旁：“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无人清扫的街道上尽是行道树留下的枯叶，被北风一卷，张牙舞爪地飞了满天。 谢铭瑄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低声道：“下雪了。” 周行循声望去，鹅毛般的雪花漱漱而下，顷刻间在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 周行皱了皱眉：“明天不会走不了了吧？” 眼看新港近在眼前，竟被风雪阻挡在这座小城之中，周行双目微敛，仰头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真是个坏消息。 “周老板，”谢铭瑄转头，探究地看着他，“你似乎很着急。” 周行笑了笑，按下心底的焦灼，摊手道：“我说了，只要谢小姐点头加入周家军，我自会将此行的目的告知，不然的话，”他毫无诚意地歉意一笑，“军方的机密，恕我不方便透露给外人。” 这家伙长得白白净净，人畜无害，内里却说是条老狐狸，变着法儿逼她站队，明明已经临近新港，关于这赏金任务要取的东西，却半点口风不肯透露。 第115章 谢铭瑄自然不会为了一时的好奇心就把自己的队伍打包卖给周家军，但她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周如海这样身份，究竟是什么稀罕的宝贝，能劳动他走这一遭。 “此事我得回金城和队员们商量一下再决定。”谢铭瑄挑眉，“周老板何必急于一时呢？” 周行眨了眨眼，凑近道：“怕你跑了呗！” 他的语气有些轻佻，谢铭瑄不喜欢别人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咚咚咚——” 小陈敲了敲门框：“主人、谢小姐，可以吃饭了。” “来了。”谢铭瑄拢了拢披肩，大步走了出去。 周行面色阴沉，没理会站在门框处的小陈，径直穿过走廊，推开了周如海的房门。 “518、519、520……” 周如海穿着件短袖，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他浑身汗湿，肌肉紧绷着，表情很是专注。 “哥，”周行将房门关上，低声道，“她还是不同意。” 第66章 周如海无奈地中断了自己的体能训练,拍了拍手，站起来道：“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你不是号称最擅长招揽人才吗？” 周行也很委屈：“我擅长招揽人才,是因为每个人,或许有执念,或许有软肋，只要捏住到了七寸，没什么拿不下的，可是她……油盐不进。” “她怎么说的？” “还是那套说辞，要回去和队友商量一下再决定。” 周如海嗤笑一声：“那个住在东耳城的s级火系说要等她定夺, 她说要回去和队友商量，无非都是托词罢了，她不想来周家军。” “那怎么办？”周行道, “我们怎么和爸爸交代？” “你鬼主意多，”周如海挑眉，“有什么好办法吗？” 周行干笑了两声：“要我说,她不愿意来，也没什么，只要她别去临时政府给我们添堵就行。” “金城的池子就这么大,我们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还是不愿意来周家军，很可能是因为，她已经私下被李雪金招揽了。” “想阻止这事儿其实也不难, ”周行看了看他, 摇头道, “算了，说了你该生气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 就别往下咽了，说吧。” 周行犹豫片刻，低声道：“我们只要在回去的路上……”他在脖子上比了个杀人的手势，“周家得不到的东西，李雪金也得不到！” “你想都不要想！”周如海猛地上前一步，将他抵在卧室的墙上，咬牙道，“把这个念头给我从你脑子里打消了！” “知道了！”周行无奈道，“就知道你要生气，我就这么一说，你不同意，我一个没异能的废物，上哪儿结果她去！” 周家两兄弟，就像周家军的正反两面。 周如海看着招摇，但干的都是光明磊落的事情，周行却不一样，表面上人畜无害，内里却是个十足的笑面虎，周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他去做的。 他的手是黑的，心也是黑的，这一点周如海再了解不过。 “你发誓，不准动谢铭瑄！” 周行脖子被他有力的胳膊压着，脸都憋红了，连忙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绝不动你的心头肉！”他顿了顿道，“哥，你该相信我的，你那么喜欢的人，我怎么敢动呢？” 周如海面色稍齐，周行自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唯独对他这个大哥，始终是尊敬有加的，只是因为他私生子的身份，一直养在外面，直到灾变后，周向明才亲自把他带进了周家。 原本周如海是很反感周行的，他的存在就是周家的耻辱，更是他母亲的耻辱，但是他姐和他妈相继过世后，在这世上，就剩他爸和周行两个亲人了，两人的关系才渐渐缓和。 他施施然放了手，周行连咳了几声才缓过来。 “那现在怎么办？” 周如海：“我去和她谈。” 周行抿了抿嘴，没敢吭声，但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他哥这人一贯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是一百个佩服，但对上谢铭瑄嘛，总显得有些呆头呆脑的，不得章法。 这一路上他哥没少献殷勤，但人家那对儿小情侣却是愈发地如胶似漆了，压根没受影响，反观他哥呢，被气得车也不开了，又骑自己的重机去了。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他哥，毕竟他这人眼高于顶，长到25岁，怕是从没主动追过女孩子，一上来便要干撬别人墙角的高难度操作，是有些为难他了。 周家兄弟这里颇有些愁云惨淡，黔驴技穷的意思，然而穿过回廊，另一边的卧室中，初尝禁果的小情侣却正打得火热。 甫一进屋，谢铭瑄就揽着梁英哲的脖子吻了上去。 伴随着她生理期结束，二人之间积压已久的某些东西终于无可阻挡，自从前两天初尝云雨后，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彼此的那种深切的渴望似乎被点燃了，无时无刻不想腻在一起。 谢铭瑄对这档子事儿本是讳莫如深的，在很长时间里，她羞于提及，甚至压根儿无法想象自己会和别人做如此亲密的事情，但它真的发生时，其实根本没那么多条条框框，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地就那么发生了。 没想到这趟新港之行，竟真让火吻说中，过成了蜜月之旅。 幸运的是，谢铭瑄当初搬空超市货架时，没有漏下保险套。 不得不说，她开始享受旅途了。周如海是个可靠的队友，白天与他并肩作战，强强联合，默契十足，即便有些来自未知前路的压力，夜生活也帮她悉数将焦虑的情绪排遣掉了。 第116章 翌日。 鹅毛大雪下了一宿，目光所及，尽是银装素裹。 周如海开着重机在马路上转了两圈，皱眉道：“地面太滑，今天的路不好走。” “太危险了，哥，你坐车里吧，别骑车了。” 周如海点了点头，将重机停在屋子后面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拉开猛士车门坐了进去。 今日小陈开车，为了给周如海创造机会，周行罕见的地提前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谢铭瑄和梁英哲自然是坐到了后排，车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位置，于是周如海只能和情侣档挤在后排。 周家兄弟打得是方便和谢铭瑄说话的主意，只是一上车周如海就傻眼了，因为谁都没想到，谢铭瑄坐在靠窗的位置，梁英哲坐在中间，像条天河一般隔开了他和谢铭瑄。 “……” 最过分地是，梁英哲像宣誓主权一般，搂着谢铭瑄的肩膀，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周如海暗骂了一声小人得志，转而看向窗外的风景。然而一旁的小情侣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一路上腻腻歪歪地聊着天。 “前面那是个村子吗？” “嗯，王下村，我读研的时候来这里做过义诊。” “学医好辛苦啊。” “而且赚得也不多。” “那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你成绩那么好，选择余地应该很宽吧？” “因为医科很有意思，”梁英哲淡笑，“而且它让我遇到了你。” 周如海猛得咳嗽了两声，赶忙打开了窗玻璃。 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梁英哲皱眉道：“干什么？” “不好意思啊，”周如海皮笑肉不笑，“太久不坐车了，有点憋得慌，出不上气。” 壮的跟头牛一样，他还出不上气？梁英哲一个字儿也不信，这人显然是犯了红眼病。 对于周如海的挑衅，一开始梁英哲是气闷的，但当他想明白一件事儿后，心态就平和多了——无论这人怎么不爽，谢铭瑄都已经是他梁英哲的女朋友，有人喜欢她，只能证明他眼光好，而他只要不自乱阵脚，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气死那些眼馋的苍蝇。 不过周行信了，连忙转头关心道：“没事儿吧哥？” “没事儿。”周如海沉着脸关上了车窗，“透透气就好了。” 小陈车技不错，拖越野车性能优良的福，天黑之前，他们竟碾着雪天湿滑的路面，成功驶入了新港城郊。 然而似乎是因为幸存者们溃逃出新港时发生了感染，进城的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全是盖着厚厚积雪的各式车辆。 周如海外出查看，发现大部分是空车，有的车里看着人影攒动，离近一看，不过是被困在车内的丧尸。 尸变后浑身僵硬，没有智力，自然是打不开车门的。 他头也不回，挥手一道风刃射出，身后被血肉之躯吸引而来的丧尸立刻被劈成了两半。 “前面大概堵了一百米，看来我们只能弃车步行进城了。” 众人已经开始收拾随身物品，谢铭瑄想了想道：“我出去看看。” 她打开车门，双脚踩在绵软的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上次下雪时，她还在去金城的路上，兴致盎然地和火吻打雪仗，浑然不知在金城等待着她会是如此复杂的时局。 末世行车，都是避着高速走的，一般不会遇到过这种大型交通瘫痪现场，这是最糟糕的事情，一旦遇到，只能弃车，还好此时已经到了新港城郊，把车留在这里，回程时再取，不算太麻烦。 但谢铭瑄有些不甘心，新港城作为港口城市，灾变前高度发达，人口密集，里面聚集的丧尸必然不会少，失去这辆猛士作为隔绝丧尸的工具，他们的危险系数将大大增加。 周围的丧尸聚拢了上来，她抽出破空，左劈右挥，将围拢的几只丧尸干脆利落地解决掉。 “我想试一下……” 周如海：“什么？” “劳驾少帅保护我一会儿。”谢铭瑄微微一笑，闭上了双眼。 意识海中，金色女王凌空而立，面前车辆的金属零件一一显形。 世间至坚，莫过于金，天下之金，尽归我用！ 周如海站在她旁边，默默用风刃解决了几只丧尸，转头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面前挤成一堆的汽车，竟三三两两得漂浮了起来！ 它们缓缓升起，又叠在周围的车上，缓缓落下，如此往复，竟在道路中央清出了一条可供通行的通道！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能将几吨重的车辆凌空托起？这就是s级金系之威吗？ 不可思议！ 第67章 堵在路上的车辆被谢铭瑄一一清理至道路两旁, 她睁开眼睛，满意一笑：“走吧，开车进城。” 周如海抿了抿嘴, 挥手间风刃发出, 斩下了一旁丧尸的额脑袋——进入大型城市就是这点麻烦, 丧尸数量太多，源源不绝地往上涌，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处理它们。 谢铭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就见周行笑眯眯道：“不愧是s级金系，谢小姐真是手段了得。” 她挑眉看了他一眼, 淡道：“总不能让周老板白花钱。” 周行哈哈大笑：“这两万物超所值，不过，”他顿了顿道, “明天去新港大学，才真正要仰仗谢小姐的神通。” “新港大学物理实验室的情况，周老板是时候透露了吧？” 第117章 灾变前,新港和巢市的人口不相上下，甚至因为新港是港口城市，流动人口还更多,此刻众人虽处于城郊,路上的行尸走肉却一点儿不少，硕大的猛士车在郊区宽阔的街道上呼啸而过，撞飞一片干硬的丧尸。 天色已经擦黑,城郊有大片大片的别墅区,小陈随机选了一栋房子,众人进去快速解决了早已尸变的屋主，梁英哲去厨房准备晚餐了。 毕竟赶了一天路, 中午又没停下来休息，谢铭瑄已经没出息地叫了一路饿，他总是不能坐视不理。 周行则拿出了一沓打印的材料，摊开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这就是新港大学的地图了，”他翻动着那几张纸，一一介绍道，“这是物理学院的地图，这张是物理实验室的构成图。” “灾变半年多了，金城是离新港最近的生存基地，陆续有新港大学幸存的学生和老师逃往金城，能逃的想必已经逃得差不多了，我们认为这里应该已经没有活人了。” 谢铭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大学人流密集，丧尸肯定是不会少的，”周行继续道，“但以谢小姐和哥哥的能力，灭杀这些死物，不成问题。” “你直接说物理实验室的事情吧。” 周行微微一笑：“我在任务信息中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此行需要取回新港大学物理实验室的研究成果，而物理实验室，得仰仗谢小姐的异能才能进去。” 他说着将实验室的地图从底下翻了出来。 “新港大学的这间实验室是保密级的，安防十分变态，根据港大学生的说法，只要不从里面打开，从外面是不可能破开的，因为实验室处于地下，由纯钢筋打造而成，两层钢筋中设计有自毁装置，一旦发现外力破坏，高温金水会直接将整个实验室融化，里面的一切都会被彻底销毁。” 谢铭瑄盯着地图，思索着打开实验室的可行性。 “唯一的办法，应该就是……用金属液化的办法融出入口，同时毁掉自毁装置的阀门，让它无法启动程序。” “对！”周行赞赏道，“关键之处，正是s级金系的特技，金属液化。” 谢铭瑄的异能控制已是炉火纯青，她自然能体会到，所谓异能，其最根本的原理，就是一种控制元素的能力。 s级金系和a级金系之所以有天壤之别，就是因为金系异能到达s级之后，对金属元素操控到达了极限，能突破固态性质，改变金属的形态。 比如一般的金系异能者只能操控个把金属武器，但谢铭瑄却能直接将金属熔成金水，反其道而行，将金水塑成金属也并不是难事，这招她在封锁巢市疫区大门时就用过。 当时她没接触过几个金系异能者，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她看来只要对金属元素足够熟悉，改变金属形态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无论是固态金属还是液态金属，到头来不都是金属元素吗，控制的原理都是一样的。来了金城后听了不少小道消息，才意识到只有s级的天赋，才能将金属元素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实现金属液化。 破开金属防护对她来说是小事一桩，但这整件事却越发让她觉得诡异，谢铭瑄将地图往桌上一放，靠在沙发背上。 “实验室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建造这样极端的防护设施。” “这就是机密了，”周行微微一笑，“恕周某不方便透露。” “行，不该打听的，我不打听就是，”谢铭瑄挑眉道，“但我总得保证我和梁医生的安全吧，万一实验室里有什么有害物质，把我们交代在这儿怎么办？” “物理实验室罢了，没有你想的那种东西。” “我当然相信周老板的为人，但……”她勾了勾唇，“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吗？” 周行的面色终于冷了下来，他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为了大局和谢铭瑄虚与委蛇这些日子已经让他不耐烦到了极点。 “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又何必接这个赏金任务呢？” 谢铭瑄几乎是原话还给了他： “既然你这么不相信别人，又何必发这个赏金任务呢？” 眼看双方就要吵起来，周如海低喝道：“好了！” 见周行闭了嘴，他转眸对谢铭瑄道：“方便单独谈谈吗？” 谢铭瑄撇了撇嘴，双手插兜，起身便往卧室走，周如海紧随其后。 关上门后，她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双手抱胸看着他：“说吧。” 周如海转了一圈儿，给自己也找了个座儿，笑了笑道：“已经走到这里了，我想你也不是忽然决定撂挑子不干的，能说说你的想法吗，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我不相信周行，”谢铭瑄目光如炬，“但我救过我，我相信你。” “这是我的荣幸。” “我想听你告诉我，这趟新港之行不是一个圈套。” “这当然不是圈套，我们只是来取东西而已。”周如海不解道，“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个圈套？” “因为太多巧合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想接赏金任务，便正好有9号任务以巨额赏金招募s级金系，军方想招募我，我就正好加入了你们周家兄弟的赏金小队，最重要的是，我想不明白，八万周家军可供你们驱驰，有什么宝贝是非得你周少帅亲自来取的。” “你认为这都是我们刻意安排的？” “不是吗？” 第118章 “我觉得这是缘分。”周如海走到她面前，屈膝蹲下，认真道，“实验室里的东西确实涉及基地上层的一些秘密，周行没权利告诉你，不是为了害你。” “哦？”谢铭瑄身体前倾，微微一笑，“我还以为，这一路上谢某太过不识好歹，没有答应周老板的招揽，为了防止临时政府又添两名s级异能者，你们准备先下手为强，让我永远留在新港呢。” 周如海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掀起巨浪，他知道他聪明，却没想到她竟能将周行的心思猜得这么准！ “谢小姐怎么会这样想，即便你带着队伍去了临时政府，有八万周家军在，金城的天也翻不了。” “我想也是，”谢铭瑄紧盯着周如海的脸，试图从中看出破绽，“少帅不是这种阴险小人。”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不愿意来周家军？”周如海眸光一转，迎着谢铭瑄的目光看了回去，“我想军方开出的条件不会比临时政府差……我们一路并肩作战，配合默契，从私人感情上来说，我也希望你跟我站在同一个阵营。” “那你能告诉我，新港大学物理实验室里放着的东西是什么吗？” “这算是交换吗？” “当然。” 周如海沉默良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沉声道：“行，我告诉你。” 谢铭瑄略有些惊讶，原本不过是搪塞的托词，没想到竟真能从周如海嘴里逼问此行的目的。 “这件事儿，你得答应我保守秘密，即便是你男朋友也不能说。” 谢铭瑄点了点头，忽而笑了：“你不怕我说话不算数？” “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周如海后退一步，左手一挥，他那台理应被放置在宴城的重型机车出现在了卧室之中，瞬间将整个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空间？”谢铭瑄惊呼一声。 “你管这个叫空间？”周如海失笑道，“好像有些小说中是这么叫的。” “不然呢？你们管这个叫什么？” 周如海从脖颈上拉出条棕色的绳子，上面挂着个观音吊坠。 “折叠胶囊。” 谢铭瑄拉起那条吊坠，在手上摩挲了两下，凑近仔细看着。 纯净的墨绿色玉佩，没有一丝杂质，和龙牌空间的质感十分相近。 她所有所思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经离得极进，几乎呼吸相闻，对方身上的味道很清新，就像积雪压在松针上，呼吸时仿佛把整个北国的冬天都吸进了肺部。 谢铭瑄心脏猛地跳了两下，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太过暧昧，于是往后挪了挪，强作镇定道：“折叠胶囊，这名字倒是贴切。” 周如海将吊坠放回衣领中，维持着半蹲在他面前的姿势，解释道：“这东西灾变前就有，一直是秘密研究的，只是市面上没有，都在各个机密实验室里，金城如今拢共不过五块，新港大学物理实验室里放着的，是第六块。” “折叠胶囊里面的空间有多大？” “每块不一样，大的有足球场那么大，小的大概像教室那么大。” 即便是大的，也无法和龙牌空间相比。 谢铭瑄点了点头，笑道：“这般传说中的逆天宝物，难怪能劳动少帅亲自走这一遭。” “所以你可以放心了吧，这不是什么阴谋，也没有危险，从知道新港大学有折叠胶囊开始，我们就在计划此次出行了，招募到你纯属偶然，”周如海笑了笑，挑眉道，“现在是不是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为什么不愿意来周家军？” 第68章 他期待地等着谢铭瑄的回答,然而她却沉默了。 “怎么了？”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面上悲喜难辩解。 “少帅应该知道，我是巢市人。”她掸了掸对方宽阔的肩膀, “您金尊玉贵, 裘马清狂, 如今在金城风头无两……可我亲眼见过巢市疫区尸鸿遍野的惨状，每次见到您从容地站在我面前侃侃而谈，我总是忍不住想，究竟是谁该为巢市军区的累累白骨负责呢？” 周如海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咬着后槽牙,看上去十分痛苦，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谢铭瑄淡道：“我不认可周家军的行事方式，所以不会加入的,不过我知道少帅想要的是什么，我也不会加入临时政府，这一点您大可放心。” 她原以为自己做出承诺后,周如海会满意，但他却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双目微红,忽而猛地起身,摔门而出。 周行正在客厅来回踱步，见他面色不善地出来，忙问道：“哥,怎么了？” 周如海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关门后又将房门反锁,竟是饭也不打算吃了。 周行与谢铭瑄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她耸了耸肩：“不知道，忽然就这样了。” 这倒是奇了，他哥在谢铭瑄面前向来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梁医生那边很快便将晚饭准备好，用别墅厨房里存放的大米、干鲍鱼、干香菇、木耳，再加上之前打来的野猪肉，做了一大锅喷香四溢的炖菜。 谢铭瑄一连吃了两碗米饭，僵硬的身体终于暖和过来了，只觉得浑身舒坦。 周行就没这么好的胃口了，时不时扫一眼他哥的房门，见始终没有动静，不由得有些担心。 第119章 “你和我哥说什么了？我从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 谢铭瑄端起碗来，将肉汤喝了个精光。 食欲得到满足，头脑也清晰了不少，她想了想道：“我就提了一嘴巢市瘟疫的事情。” 周行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能在他面前提这事儿！” “为什么不能提？”谢铭瑄板起脸道，“你们周家军自己做得孽，还不让说了？” “难道有谁希望瘟疫发生吗？尸腐病又不是我们制造出来的！”周行义正词严道，“当时军方圈定了疫区，为他们四处寻找幸存的医生和药物，希望能将瘟疫消灭，可那些患病的人是怎么做得呢？他们偷跑出疫区，自知痊愈无望，故意散播病毒，造成军区大面积感染，我们为了保护大部分人，才不得不撤离出巢市，这难道是军方的错吗？” “这件事儿的根本原因是你们管理出了问题，”谢铭瑄提高声音道，“你凭什么用少数人的极端行为给这件事情定性，如果你们周家军能让所有投奔的幸存者都吃饱饭，用得起电，及时清理死尸，怎么会发生瘟疫？” “你说得可真好听，”周行冷笑一声，“每个人都吃饱饭，用得起电，你知道要达到这个目标，需要多少物资吗？只要幸存者愿意参与外出探险的工作，他们都能分到足够的食物，但他们不愿意，他们就想待在基地里等着军方养他们，末世之中生产力崩坏，谁有这么多物资去养闲人？”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没有能力负担这么多人的生活，你们接收那么多幸存者干什么？” 周行被她气得青筋直冒，接收幸存者当然是因为可怜他们无处可去，想给他们提供一个安身之所，可人一旦安逸下来，就再也不愿意走出基地冒险，军区空养着几万人，劳动力却少得可怜，再加上巢市不像金城有高耸的城墙作为屏障，随时有被丧尸潮彻底冲垮淹没的风险，这种种苦衷她一概不管，一味指责他们管理失职，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没有站在军方的位置上，没办法想象撤离的决定多么艰难，风凉话谁都会说，但尸腐病真实地带走了我们的亲人，”周行沉声道，“我哥的姐姐和母亲都因为这场瘟疫命丧巢市，这是他最痛苦的事情，你有什么立场去揭他的伤疤？” 谢铭瑄愣了愣，直言不讳道：“你家人的遭遇我很遗憾，但这并不代表你们是无辜的。” 周行气得想杀人，但最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大步离开。 明天还需要她打开新港大学的物理实验室，最重要的是，没有他哥的支持，他杀不了谢铭瑄。 别墅偌大的餐厅一时就剩下了两个人，梁英哲和她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不吃拉倒，”谢铭瑄瞥了撇嘴，将碗往前一推，“再帮我乘一碗米，谢谢。” 梁英哲失笑，果然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她吃饭。 饭后谢铭瑄去院子里练习刀法，顺便解决了附近围拢过来的数百丧尸，她甚至将附近的别墅都搜了一遍，把还能用的物资都收了起来，然而整个人仍是异常精神，没有一丝睡意。 最终她回了屋子，站在周如海房间门口，踌躇了片刻，终于敲响了房门。 “谁？” “我，谢铭瑄。” 里面的人沉默了片刻，门被打开了。 一股浓烈地酒味冲了出来，周如海醉醺醺的，看上去有些憔悴。 “你来干什么？”他嗤笑一声，“想继续来指责我吗？抱歉了谢小姐，我就是你想象中那场瘟疫的始作俑者。” “我没有。”谢铭瑄深吸一口气，“揭了你的伤疤，我只是觉得很抱歉。” 周如海抬了抬眉毛，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良久才道：“小行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站在你们的立场，把那件事情的另一面告诉我而已。” “你又开始同情我们了吗？” “你非得这么说话吗？”谢铭瑄沉声道，“我只是觉得作为队友，你救过我，我不该戳你的痛处。” 周如海在脑袋上揉了揉，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儿。 “进来说吧。” 谢铭瑄走入屋内，差点被熏了个仰倒，浓重的酒气弥散在屋内的，地板上搁着一排乱七八糟的啤酒和白酒，估计是在折叠胶囊里随手拿的。 周如海赶忙去开窗户，尴尬道：“很难闻吧？” 更难闻的她也见过，比如疫区堆成小山的尸骸。 “还行。” 屋内有两张单人沙发，谢铭瑄挑了一张坐下。 “还有酒吗？”她抬头道，“给我一瓶。” 周如海双手一翻，掏出四瓶瓶装啤酒：“喝啤的行吗？” “随便。” 他随手取了根筷子，依次将四瓶啤酒撬开，放在两张沙发中间的小茶几上。 也没那么多讲究，二人碰了一下，直接对瓶吹了。 “少帅——” “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他看向她，双目微红，“我没有名字吗？为什么不能叫我的名字？” “周如海。” “嗯。” 谢铭瑄笑了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在意的。 “今晚，我一直试图不在意你的难过，但……无论我需不需要，你舍命救过我，相信我，把折叠胶囊的秘密告诉我……我好像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伤害一个对我抱有善意的人。” 第120章 周如海忽然问道：“你去过巢市军区？什么时候？” “你们走了之后。” “那里是什么样的？” 谢铭瑄仰头灌了一口酒，缓缓道，“尸体堆成山，患者们无力焚烧，任凭它们腐烂，发出浓重的腥臭味儿，引来黑雾一般的蝇虫，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周如海靠在沙发上靠背上，缓缓闭上了双眼：“如果我说，我曾激烈地反对撤离计划，你会相信吗？” “为什么不呢？”谢铭瑄挑眉，“你相信我，我也应该相信你。” “但我的反对并没有用。”他讽刺一笑道，“我爸强行把我带走了。” “至少你反对过。” “我不是为疫区的那些人，我只接受不了我的家人死在那里，”他吸了吸鼻子，“我母亲曾经很关心他们，但他们却趁着士兵换岗的空当故意跑出隔离区，把病毒传染给她……我当场杀了那个人，但还是不够，我恨他们每一个人。” “听起来你有足够的理由恨他们。”谢铭瑄沉默半晌，缓缓道，“我爸死在一个小丧尸手里，那是一个穿校服的中学生，他被丧尸抓伤了，但还没有彻底尸变，于是他隐瞒了伤势，躲在我爸身后求助，然后在他救了他之后，一口咬上了他的胳膊。” “你是怎么做得？” “我把它剁碎了，”谢铭瑄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谢茂典了，她以为他们父女之间感情不算深厚，但回想起来，一切却仍旧历历在目，“但是没有用啊，我爸就在我面前尸变了，任凭我有再大的本事也阻止不了。” “什么s级异能者，”周如海自嘲道，“在灾难面前，我们什么都不是。” 他顿了顿，又道：“你恨我吗？” 谢铭瑄想了想道：“以前恨过吧，但那不是恨你这个人，我只是觉得你们当权者没有把底层的人当人，而对我这样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而言，今天被放弃的是他们，明天就可能是我，我为什么不恨呢。” “那现在呢？” “现在我依然认为尸腐病的祸端始于管理不善……但我不恨你，也没什么原因，就是……我做不到，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知道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没办法单纯用那些宏大的叙事去评判你。” 第69章 “你说的对,尸腐病的确是因为我们做得不够好，”周如海低垂着眼眸道，“我爸也一度很自责,他带兵多年,但没有管理难民的经验,没想到这些人根本不受控制……后来到了金城，他只想安心当个将军，从没想过要掌权，只是李雪金一直咄咄逼人，妄图控制军队,我们才不得不努力维持着双方的平衡。” 谢铭瑄了然：“我就说……以八万周家军之势，想要灭杀一个李雪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李雪金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哦？”她挑眉道, “愿闻其详。” “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进化方向，叫做主宰？” “什么意思？” “他们能控制别人这里。”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谢铭瑄心下微惊，精神异能的能力过于诡谲,她对此并不十分了解，所以甚少会动用，不过此时忽然想起周如海的他爸也是个精神异能者,他与人群接触更多,对此定然比她了解得深入。 “精神……异能者？” “不，他们和异能者的力量体系是不一样的。你应该知道，异能者的能力在于对元素的感知和应用,其中感知能力算是天赋,很难后天提高,但应用能力却可以通过勤勉地练习增强。等级越高的异能者，感知能力便越强,对元素应用的潜力也就越强，比如b级的金系异能者，一般也就是调用一两把小刀战斗罢了，但a级的金系异能者，通常可以同时使用四件金属武器战斗，哪怕是大砍刀就能指挥地动，俗称一心四用。”他顿了顿道，“至于s级，你比我更清楚，你能随手让几吨重的汽车凌空飞起，也能同时控制八根峨眉刺和两柄三米长的斩马刀，任何含有金属的物品都不过是你的玩具罢了。” 谢铭瑄点了点头：“那所谓的主宰呢？” “他们是主宰人的，几乎每个大型生存基地的首领都是主宰，因为只有主宰才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住大量的幸存者，他们的能力与元素无关，只和人有关。” “你的意思是，主宰能控制人的思想，而他们控制的人越多，他们的能力就越强大？” “没错，”周如海道，“李雪金就是一位强大的主宰，他手下的治安队人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悍不畏死，愿意为他奋不顾命。” 谢铭瑄忽然想到在疫区时，不死者齐齐跪在她面前，那时她曾一度觉得自己无比强大，甚至沉醉在权利的滋味儿里飘飘欲仙，那仅仅只是五百多不死者的信仰之力罢了，如今金城有八万周家军，临时政府有九千护卫队和十数万金城百姓，周向明和李雪金的能力已经不可想象。 是啊，无论个人能力再强，在人类漫长的发展史中，群体的力量才具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关于精神异能，她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布局时，她只觉得自己聪明机警，洞若观火，能将金城各个势力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此刻才意识到，她面对的是一座高山，而她只是高山下的蝼蚁。 周如海看向她，又道：“你不去临时政府是对的，我知道你也不想来周家军，但你身负s级金系异能，终究得有个决断，你是怎么想的？” 第121章 谢铭瑄忽然笑了，问道：“我们算是朋友么？” “当然。” “我相信朋友，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她身体前倾，认真道，“我想入主南城，一统自由联盟，你愿意帮我吗？” 她有一万种办法可以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这一刻，对方给了她坦诚，她也想坦诚相待。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野心惊到了，周如海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wow”地感叹了一声。 “被我吓到了？” 周如海摇了摇头，伸出长臂，越过茶几拉起了她搭在膝前的手，俯身行了个吻手礼。 “乐意效劳。” —— 翌日，此行的目的地近在咫尺，众人一早便来到新港大学门口。 这是一片大学城，梁英哲的母校距此不远，就在几公里外，只是此刻显然没有故地重游的心情。 大学城业态丰富，人流密集，丧尸几乎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车刚开过校门口就被堵死了。 谢铭瑄往窗外看去，车窗上趴着几个皮包骨头的丧尸，脸上已经完全失去肉感，分不清生前是男是女，只剩下一具具裸露的骷髅，大张着嘴巴试图啃食这辆军用越野。 “看来它们已经很久没有饱餐一顿了。” 周如海勾了勾唇：“保护好自己，别给它们打了牙祭。” 车门已被堵死，他打开天窗蹿了出去。 谢铭瑄低笑一声：“管好你自己吧。” 她说罢控制身上的金属块，将自己从天窗里送了出去。 周行狐疑地看着二人，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发生了。 二人背对而立，站于车顶之上，无往不利的猛士车身已被数万丧尸围住，动弹不得。 周如海端起步| 枪，先打完了一发子弹。他枪法一直是部队里最好的，枪枪爆头，快速清扫了离他们最近的那排丧尸——然而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前排的丧尸倒下，不到一秒钟后面的丧尸就能挤到前面来。 谢铭瑄双手一抬，双刀出鞘，在她身前成十字形交叉。 她双手一推，将双刀打横送出——正是她对付大片丧尸的绝技，巨剪杀！ 面前十来米的丧尸都被她齐齐削掉了脑袋！ 后面的丧尸很快补充了上来，张着手往车顶上扑，她找回两柄三米多的斩马，重新列成十字形，向前剪去！ 剪刀状的两柄斩马像草坪修剪机一般，将路径之上的丧尸头颅齐齐剃了个干净！ 周如海吹了个口哨：“你这斩马砍丧尸，真如砍瓜切菜一般啊！” “少帅也别藏着掖着了，”谢铭瑄眨了眨眼，“露一手给我开开眼呗。” 周如海挑眉，双手在胸前交叉，随后向外推出，数道半米左右的风刃齐齐发出，向四面八方的丧尸飞去！ 而且在斩杀一具丧尸后，风刃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继续向前飞去，延续数十米，斩杀几十只丧尸后才缓缓消散！ 以猛士车为圆心，周围数十米的丧尸都被绞杀一空！ 谢铭瑄感叹：“风系不愧是数量最少变异异能者，名不虚传啊。” 她说着，左手再次用巨剪杀送出，右手召出八根峨眉刺，分别从另外八个方向飞出，穿透一只只丧尸头颅。 他们将周围的丧尸一次次灭杀，源源不断的丧尸又一次次涌来，鏖战一个多小时后，丧尸才渐渐少了下来。 趁着近处丧尸被灭杀的空档，小陈重新发动了车子，猛士车蹿了出去，撞飞了一片丧尸。 谢铭瑄和周如海都没再坐车，而是用异能飞在空中，跟着越野车七拐八拐，提前帮车辆情理掉前方的丧尸。 不多时，众人便到了物理学院门口，丧尸又多了起来。谢周二人周旋了半天，才杀出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众人终于来到了物理实验室门口，小陈竖起土墙，护着周行和梁英哲下了车。 新港大学的物理实验室是座不起眼的二层小楼，需要刷卡才能进入。不过末世之后，电力断供，门锁也失灵了，谢铭瑄直接用异能破坏了金属门锁的内部结构，将门强行打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皆尽变成了丧尸，被困在里面半年，此刻终于重见天日，第一件事便是朝着众人扑来。 谢周二人早有准备，自然是快速将丧尸解决了，令周如海惊讶地是，梁英哲竟也拔出手中的剑棍，手刃了两只丧尸。 “梁医生作为辅助异能者，身手倒是不错。” 一般队伍中的辅助异能者都是等着被保护的，不过谢铭瑄比较变态，认为所有人必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摸鱼，硬生生把梁英哲逼成了这样。 他懒得和周如海解释，谢铭瑄得意一笑：“我的人没有孬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行总觉得在内涵自己，阴沉地看了她一眼，想到近在咫尺的折叠胶囊，又移开了目光。 折叠胶囊军方一共有两块，一块在他爸周向明手上，一块在他哥周如海手上，而这即将到手的第三块儿，他爸早已承诺，是专属于他的，他绝不允许这块胶囊有任何闪失。 众人昨天都看过实验室的地图，于是没管地上两层，直奔地下通道而去。 穿过悠长的扶梯，实验室的地下室展现在众人面前。 里面漆黑一片，众人打开手电，才依稀看清里面的场景，并不大，还算干净，摆放着几张操作台，墙角处堆放着一摊实验材料。 第122章 周如海一马当先，将堆放的材料踢开，露出了下面的一个一米见方的金属板。 “这就是入口？” “没错，”周行勾唇道，“下面就得看谢小姐的本事了。” 谢铭瑄环视一周，确定地下室里没什么危险，又给梁英哲使了个眼色，让他提防周行，见他心领神会，将右手握在了剑棍之上，这才放心地蹲下来，双手放在金属门上。 意识海中的金色女王站起身来，手握长刀，感受着这件金属密室的具体结构，双层钢筋内设计精妙的自毁装置，任何人看了这样的结构都会头大，不知该如何下手，但凭借异能优势，谢铭瑄很快找到了关键的启动阀门！ 阀门被她从内部卡死，确保自毁装置不会被触发。 她异能自指尖倾泻而出，面前的金属板材震动两下，中间被缓缓融出了一个洞出来。 正是s级金系绝技——液化！ 第70章 金属液化后, 落在室内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融出的孔洞一开始只有硬币大小，而后越扩越大, 渐渐的有半米左右, 勉强能供人通行了。 周行目光灼灼地盯着那融出的通道,从外向内看去，能看到里面金光闪闪的扶梯，似乎整间实验室都是用金属打造的。 折叠胶囊，近在咫尺了！ “好了，让我进去吧！” 谢铭瑄隐约听到些怪异的响动,皱眉道：“等我把通道打开得大一些再进去。” 她低头俯身往下看去，试图弄清楚那怪异响动的源头，然而“嗒”的一声, 孔洞边伸出了一双灰青色的人手！ 不，那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手了，那只手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皮肤隐隐泛着青灰色。 是丧尸！ 谢铭瑄何等警觉，她右脚一直抵在入口处的台阶下，察觉不对,猛地蹬腿,整个人向后退去，甚至将身后的周行都撞倒了。 她前脚消失在原地，后脚一个白发苍苍的丧尸就出现在了洞口,穿着白大褂,面部已经完全萎缩,只剩下了森森白骨——它已经饿了半年多了。 它的嘴巴张开到极限，猛地向上咬去, 刚好扑了个空。 谢铭瑄一阵后怕，后背瞬间汗湿。要不是她躲得快，即便异能再强大，杀丧尸如砍瓜切菜，可但凡猛不防被这死物咬到，任何人都难逃一死。 谢茂典的前车之鉴，她一刻也不敢忘记。 “嗖——” 挥手间，周如海一道风刃发出，干脆利落地结果了这只被困在实验室里的丧尸。 那白发苍苍的丧尸头身分离，“扑通”一声重新掉了下去。 他转身想去扶谢铭瑄，却见她身边早已有人。 梁英哲正一脸关切地拉着她检查。 “没事儿吧？” 谢铭瑄摇了摇头：“没碰到我。” 周如海眼神微眯，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儿。如果是昨晚之前，他即便心中对谢铭瑄十分欣赏，但仍能克制自己，理智地对待她，但昨晚之后，似乎心中原本努力维持的天平陡然失衡，一切都失控了。 从情感上他看到梁英哲就觉得心烦意乱，十分堵得慌。可从理智上，他又清楚地知道，他们才是情侣，他压根儿没有立场做什么。 这种感觉真是二十五年，生平仅见之糟糕。 “哥，”周行催促道，“下面应该没有丧尸了吧？我们下去吧？” 周如海回过头来，顺着那融出来的半米多的孔洞，俯身查看了一番，道：“我先下去，你跟在我身后。” 他说罢一马当先地从孔洞跳了下去，周行见状冲小陈使了个眼色，也跟着跳了下去。 而小陈双腿开立，直直站在入口处，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梁英哲：“这是什么意思？” 小陈：“实验室里的东西是周家军的机密，两位自然不能进去——我也不能。” 梁英哲默默“怯”了一声，虽然他未必稀罕那里面的宝贝，但总归是过五关斩六将才到了这里，临了最重要的地方却不让他们进去瞧瞧，一种被周家兄弟用完就扔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一向事事都要尽在掌握的谢铭瑄却没说什么，高强度砍杀了一早上的丧尸，此时终于能休息，她随便找了把椅子，坐在上面啃蛋白棒。 梁英哲：“瑄瑄，你不好奇里面是什么吗？” 谢铭瑄：“不好奇啊。” 她早知道了，当然不好奇。 “……行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但这样想又觉得有点像骂自己，毕竟他又不是太监！ 无论如何，既然拿主意的谢铭瑄都漠不关心，他也就不想多事儿了，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从背包里拿了瓶饮料“吨吨吨”地喝了起来。 大约十来分钟后，周家兄弟依次从通道里爬了上来，周如海面色平平，毕竟他这趟过来一方面是帮周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确保这第六块折叠胶囊顺利被军方收入囊中，他爹亲自交代，他不得不走这一趟，如今也不过就是顺利完成任务罢了。 这块折叠胶囊又不是他的。 但周行就很激动了，他极力掩饰着，可眼底的兴奋是藏不住的。 谢铭瑄眼神划过他颈间隐约可见的红绳，知晓他们已经顺利得手，周家军又得一重宝。 不过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没什么好眼红的。 第123章 比起一个龙牌空间平替，军方的支持对她来说更有价值。 “恭喜周老板得偿所愿。” 她说着，将最后一块蛋白棒吞下去，起身双手插兜，顺着楼梯离开了地下室。 此前她一直执着想知道实验室里究竟有什么，这时却忽然漠不关心起来，周行对此十分狐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小声道：“哥，她的事儿怎么办？” “你不用管了，”周如海一边重新装填身边步枪的子弹，一边道，“她不会去临时政府的。” 周行盯着他的表情，有些怀疑他是让美色迷昏了头，这样一个大麻烦放在这里不管，那不是平白给临时政府送牌吗，回去怎么和周向明交代？ 不过周如海已经这么说了，那就没有他质疑的余地，毕竟他是少帅，而他只是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罢了。 众人回到昨晚落脚的别墅，简单修整一番，吃了顿饭，便踏上了回程的路途。 此番新港之行尚算顺利，偶有意外，但也有惊无险地化解了，回程道路熟悉，走得便更快了——除了谢梁二人偶尔在车里说些令周如海感到刺耳的情话。 “好遗憾，这次没去看看你的母校，新港医大也不远吧？” “有什么好看的，里面肯定都是丧尸。” “毕竟是你生活过的地方嘛，我还挺好奇的。” 周如海酸溜溜地想，我的母校也在新港，倒是没见你好奇。 除了少帅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回程一路天气晴朗，因此行目达成，众人都心下大松，哪怕是之前关系紧张谢铭瑄和周行，彼此之间都松弛了不少。 2023年12月22日，下午四点左右，终于行至金城城郊，眼看就能就地解散，各回各家，然而天空中却忽然阴云蔽日，原本大亮的天色顿时暗淡了下来。 狂风乱卷动着大地，将几吨重的猛士车刮得左右摇摆，路上三三两两的丧尸都被刮得飞离了地面。 “这鬼天气！”小陈紧紧握着方向盘，抱怨道，“怎么说变就变！” 谢铭瑄扶着前排的座椅靠背，盯着前方的灰暗的路途，皱眉道：“还好快到了，等进城应该就没事儿了。” 周如海看着窗外的诡异大风，隐约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他双目微阖，凝神感受着——风，无处不在。 异能者掌控元素的力量，当然也受环境的加持，在这样的天气中，他是无比强大的，所以并不担心，只是控制着风，在经过他们车子时，拐了个弯，绕路而行。 车内左右颠簸的感觉顿时停了下来，仿佛这漫天大风吹过时，独独忘记了他们所在的角落。 周行骄傲道：“哥，你的异能应用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谢铭瑄这才反应过来，是他在暗中拨动风的路径。 风系异能竟还能这么应用， s级风系，果然不同凡响。 车行至城门处，车内众人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只见南城城门紧闭，城墙高耸，护城河的吊桥高高立起，无论是城门处，还是城墙上本该整齐排列的士兵，竟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怎么会这样？”周行惊呼，“南城六点前从不关门！” 小陈迟疑道：“难道是因为这怪风？人在风里站不住，所以就提前下班了？” “我去看看。”周如海说罢打开天窗窜了出去。 他越过护城河，飞至那扇对开榆木大门前，握紧拳头对着砸门用力砸了两下。 “有人吗？开门！”漫天风声下，里面听不出丝毫动静，他不甘地又砸了两下，“开门！我是周如海！” 他在门口敲了一分多钟，里面始终没有反应。这也幸亏他是风系异能者，这样的大风下，换了别人在户外，连站都很难站得住。 少帅入城，城门口这些守卫，哪次不是毕恭毕敬地放好吊桥，夹道相迎，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然而此刻哪怕他想发脾气，也没有半个影能承受他的怒火。 如果只是因为天气问题关闭城门，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留在门内待命，这事儿透着股莫名的诡异。 他乘风而动，钻回车里，顺手关上了天窗，对着众人摇了摇头：“里面没有人。” “怎么会这样？”谢铭瑄心中猛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我们进不了城了？” 周行看了眼阴云蔽日的漆黑天色，提议道：“要不先去去城外找处民房凑合一晚，明天再进城？” 谢铭瑄皱眉看向周如海：“我能不能飞进去？” “当然不行！”他吓了一跳，忙道，“你以为金城是怎么抵御变异动物的？上空有晶能御空系统！连鸟都飞不进去，人触碰到晶能层……就和接触高压电的后果差不多。” “那怎么办？”谢铭瑄坚持道，“我今天必须得进城！” 周行嗤笑一声：“我倒是也想回家舒舒服服洗个澡，问题是不开门啊！” 谢铭瑄没理会他的奚落，她知道这辆车里唯一能帮她的人是谁。 “周如海，”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认真道，“南城肯定出事儿了，我的朋友都在里面，我必须回去。” 第71章 周如海深深看了她一眼, 转头对小陈道：“去东门。” “是，少帅！”小陈将方向盘一转，在风系异能地加持下,平稳地驶向了东城门。 第124章 “哥！”周行惊呼, “你不会是想从东门进城吧？” 周如海淡淡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你疯了吗！”他真想掰开他脑壳,看看这女人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东西北三门，非城破不开，这是规矩！” “南城六点前不关门，这也是规矩, 他们不是照样破了吗？” “行，行，”周行被他噎了个仰倒, “但进城没刷身份卡，即便进去了，你也什么都干不了,和黑户没区别！” “我明天出去重新刷一下。” “你明天还要再开东门？”周行难以置信道，“而且东门进去直接就是主城，我们三个进去就罢了, 他们俩还在观察期, 从没有人能在观察期进主城！” 周如海失去了耐心，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我做事情居然需要听你的指挥了？” 周家是个老派的家族,至今仍保留着森严的内部等级。灾变后,周行刚被带进周家,周如海只要站着，周行就没有坐着的份儿,碰上他脾气不好，拿筷子直接扔到周行脸上也是有过的。也就他姐和他妈接连过世后，周如海收到的打击太大，脾气收敛了不少，以至于他竟有些忘形。 周行心中一紧，连忙低头道：“我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就闭嘴。” 谢铭瑄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她原是厌恶特权的，可如今却要求着周如海动用自己的特权，冒险帮她，这让她觉得内心难以自洽。可担忧冯叔和火吻的心情，又盖过了她难以自洽的心情。 “谢谢。”她小声对周如海道。 对方浅浅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猛士车行驶到东城门，这还是谢铭瑄第一次看到金城的东门，它其实不像南城门那么恢弘，但却有种别样的寂静和肃杀之感。 吊桥高悬，护城河被风卷起阵阵浪花，周如海道：“车不可能金城了，我们步行进去吧。” 谢铭瑄皱眉：“护城河怎么过？” 周如海眼神快速略过她和梁英哲，淡道：“飞过去。” 说罢已经一手一个，拎着周行和小陈越过了护城河。 他是风系异能者，在大风之中反而身姿灵敏，丝毫不受恶劣天气的影响。 可谢铭瑄是金系异能者，是靠着脚下的金属将自己推至半空实现飞行的，在极端天气中劣势便显现出来了，几乎很难保持身形的稳定，更别说还要带着梁英哲了。 周如海回头看了一眼晃晃悠悠飞在空中的二人，将周行和小陈扔在护城河对岸，连忙折回去接谢铭瑄。 他看上去十分正人君子，动作规矩，和拎着周行和小陈时无异，谢铭瑄知道现在不是逞强时候，但梁英哲心里却不大舒服。 他其实周行想的一样，既然南城提前关了门，那外宿一晚，明日再进城也没什么，即便南城出了什么事儿，有火吻这个s级异能者在，想要护冯叔周全想必不是难事儿。但看着谢铭瑄焦灼的神情，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的。 周如海想了想，拿出两个一次性口罩递给谢铭瑄：“你俩带上，别把脸露出来。” 见二人分别将口罩戴在脸上，他转身去城门处敲门，三短一长，反复敲了五次。 半晌后，大门晃了晃，缓缓被拉开。 老张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兵，跟着周家军从巢市一路来到金城，在城外曾跟随少帅周如海鏖战七日，肃清了围困金城的丧尸，立过个不大不小的功劳，于是得了个东城门看守的职位。 这是个再清闲不过的工作，因为众所周知，金城的东西北三门，非城破不开，所以老张的日常工作便是喝喝茶，看看书，待遇丰厚，过得好自不在，哪怕是震动基地的九零五赏金猎人大暴动，也没有波及他的生活，悠哉地吃了几天瓜罢了。 只是这两天，整个金城都氤氲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氛，先是南城暴乱，临时政府下令紧急关闭主城南门，避免动乱波及主城，后来天色忽暗，狂风大作，一切的一切都透着股反常的意味。 在这令人七上八下的反常中，老张裹着棉大衣在办公室喝着茶，忽然听到城门处传来了沉闷的响声，他凝神细听，那声音三短一长，整整重复了五次。 是军方高层的暗号。 他连忙放下茶杯起身，一路小跑到室外将门打开，探头出去——只见他的顶头上司，少帅周如海带着四道高大的人影，正矗立在东城门外的瑟瑟北风之中。 “少帅？您怎么……” 周如海打断他，简短道：“我今天有事儿必须进城，但是南门关了。” 老张反应过来，据说少帅一个星期前出城办事儿去了，没想到竟赶在这个时候回来。南城打得昏天黑地，城门处的人定然是锁了门躲起来了，哪有人给这位爷开门！ 他连忙将众人让进门内，城门下有深深的拱形隧道，挡住了狂风大作的天气，被风吹得七倒八歪的几人这才喘了口气，跟着老张进了他办公室。 “您怎么这个档口回来了……” 谢铭瑄敏锐地发现他话里有话，眼神连忙看了过去。 周如海问道：“城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主城是没什么事儿……”老张忌惮地看了带着口罩的二人一眼，周行和小陈他远远见过，知道都是周家军的高层，只谢梁二人身份不明，涉及军方的情报，他不知该不该继续说。 第125章 “没什么需要避讳的，直说就行。” 既然少帅大人都发话了，老张也没什么好避讳地了，忧心忡忡道：“南城的两派势力打起来了，临时政府紧急召开了最高会议，估计是想让元帅出兵帮忙镇压，现在都在仪事大楼，不知道什么情况。” 众人都是大惊，谢铭瑄连忙问道：“那南城呢？” “双方打起来之后，主城通往南城的门就关了，具体情况没人知道，从城墙上看，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即便早有猜测，此时听闻南城的情况，谢铭瑄也忍不住眼前一黑，大脑放空了一瞬。 “现在有什么办法能去南城？” “去那干什么！”老张吓了一跳，“南城的两大势力都有上千异能者，刀剑无眼，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谢铭瑄提高声音，几乎是吼着说：“你只管告诉我，现有有什么办法能去南城！” 老张被她忽然爆发的气势吓了一跳，可转瞬又觉得莫名其妙，现在去南城，这不是有病吗？这事儿明显是临时政府治理不力，他们周家军不看笑话就不错了，还去南城冒险？ 周如海拍了拍谢铭瑄的后背，示意她冷静，而后上前一步道：“真没有办法吗？” 这还真不是他藏着掖着，老张无奈道：“少帅，您也知道，南城两道门是归临时政府管的，那边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周如海沉默了，虽然进了东门，但如果进不了南城，他们此举又有什么意义呢？ “临时政府……临时政府……”谢铭瑄手心整个被洇出的手汗打湿了，但她强迫着自己保持冷静，忽然问道，“刚才说的，最高会议是什么？” 周如海解释道：“用来商议决定金城重大事务的会议，由临时政府、军方和科研院三方组成。” “所以李雪金有可能在会议上说动周元帅出兵，是吗？” “我父亲不会被说动的，”周如海摇了摇头，“但最高会议是投票制的，如果科研院投票支持临时政府的决定，我们只能执行。” 谢铭瑄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说过帮我的，这话还算数吧？” “当然。” “南城此刻正是紧要关头，我要你现在去临时政府，申请带一队人马进南城，帮助协调主持秩序。”谢铭瑄和他离得很近，对方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直视他，但她身上迸发出的气势却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少帅可敢冒这个险？” 竟是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她如今分明已经黔驴技穷，只能指着这个办法混进南城，竟还敢这样和他说话——但十分奇妙的是，周如海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她有种“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1”的胆色，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我去一趟，你们在这儿等我的信儿。” 他说罢就要出门，谢铭瑄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周如海转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现在不适合露面，等到了南城，自有你发挥的地方。” 谢铭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她对周如海有所求，对方自然也对她有所求，各取所需，这是合作能达成的基础。他帮她坐上自由联盟首领的位子，自然也需要她帮军方制衡临时政府的权利。 而她感情用事，只一心想去南城确认火吻和冯叔的安全，压根儿忘了此前双方达成的利益交换，经周如海这一提醒，她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时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少帅一路小心。” 第72章 临时政府最高议事厅是间200多平的会议室, 里面开会的人却很少，通常只有指挥员李雪金、元帅周向明以及科研院院长曲宁。 “南城已经有上千人加入械斗，眼看就要打到主城来了, 周元帅当真不管吗？” “指挥员有指挥员的难处, 可我也有自己的原则, ”周向明端坐在右侧的位置上，神色从容，“灾变几乎给人类带来了灭顶之灾，因此剩余的人才更要守望相助，周家军的敌人是丧尸和变异动物, 不是任何幸存的人类。” 李雪金深吸一口气，将钢笔重重往桌上一搁，眼睛看向了坐在左手边的曲宁。 “既然这样, 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投票吧。” 这两位已然明牌，如果投票,就要看科研院的曲宁怎么选了，她的选择将直接决定周家军是否出兵平乱。 最高会议名义上由临时政府、周家军以及科研院组成，在无法通过商议达成一致时, 可由三方投票决定。李雪金作为金城的最高行政长官, 享有两票的投票权，军方和科研院各有一票。此时李雪金两票出兵，周向明一票拒绝出兵, 如果曲宁投了出兵或弃权, 那周向明必须得出兵, 如果投了不出兵，那李雪金就找不到人帮他平乱。 虽说在级别上,科研院与军方平起平坐，但曲宁自己清楚得很，科研院一个没有任何武装力量的机构，在周家军面前就是个小虾米，她之所以能坐在最高会议的席位上，这不过是因为两大势力需要她这样一个缓冲的调和剂，但她一个搞科研的，一旦陷入政治斗争的泥沼中，无异于找死——所以她实在不想投这个票，这是个死局，怎么投，都注定要得罪其中一方。 正当她左右为难之时，伴随着“嘭——”得一声，会议室的双开大门被推开，周如海穿着件棕色夹克，头发凌乱，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第126章 “何必如此为难？”周如海抬着下巴，走到会议桌前，拉开椅子自如地坐下，“南城动乱，身为周家军五大上将之一，自是责无旁贷，我愿意亲自带一队人马进南城平乱。” 军方对南城的派系斗争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甚至有点李雪金笑话的幸灾乐祸，此次不知少帅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竟主动下场调停，无论如何，曲宁都暗暗送了一口气。 李雪金双目微眯，看向右侧的周向明，只见他眉毛挑得老高，似乎对于自己儿子忽然回城毫不知情。 “胡闹！”周向明拍桌子道，“南城如今烽火四起，里面有上万失控的异能者，你进南城干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啊，”李雪金顿了顿，笑道，“金城谁人不知，少帅异能无双，勇猛无敌，南城那帮乌合之众，哪里是少帅的对手？” 曲宁忙加了把火：“少帅深明大义，曲宁佩服之至！” 周如海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懒得点破她心里的小算盘，转而对他老子道：“元帅，我们将大门一关，自是可以躲在主城中独享清静，但金城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南城又是金城最重要的关隘和屏障，无数幸存者都等着从南门入城，寻求城池的庇护，此事刻不容缓，我周如海愿立下军令状，给我五千人，三日内无法调停乱象，恢复南城秩序，我自请革职！”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当着李雪金和曲宁的面，周向明愣是找不到一个体面的理由反对，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周、如、海！” “好！”李雪金带头鼓掌，“说得好！真是虎父无犬子，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但凡有少帅半点风采，我都做梦都要笑醒了！”他转而又对周向明道，“老周，我真羡慕你啊！” 周向明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从临时政府大楼出来，北风呼啸，将街边的行道树吹得东倒西歪，极端天气下行人纷纷躲入室内避难，两侧商铺都关了门，熙攘繁华的主城也不免染上了几分凋敝萧瑟的味道。 周如海将调兵文件折好塞进胸前的口袋里，神色轻松地对他爸道：“送您回家？” “用不着，”周向明双手插兜，上下打量着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折叠胶囊到手了吗？” “我办事儿，您还不放心吗？” 看来是到手了，周向明点了点头，忽然暴起，抬腿给了周如海一脚。 “小王八蛋，一回来就给我惹事儿。” 猛不防地，周如海被他踹得后退了两步。不过他从小没少挨揍，早习惯了他爸的喜怒无常，倒也没放在心上，笑了笑道：“元帅别生气啊。” “老子迟早被你气死！”周向明指着他，怒道：“就这天气，走路都费劲儿，你要带兵去南城打仗，脑子被驴踢了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周如海从容地拍了拍衣服上的鞋印子，“爸，你不觉得，南城是时候该换个主人了吗。” 周向明面色一顿，眯着双眼看了过去：“你什么意思？” —— 南城。 原本街边整齐的屋舍已经被焚烧成断井残垣，借着风势，火越烧越大，似乎要将南城烧成一片火海。 “哗啦——” 伴随着屋内立柱的倒塌声，陈家父女快速从烧成焦黑色的屋子里跑出来。陈尹身材矮小，女儿却生得高挑，正是十七八岁的花样年华，虽然在大火中熏得小脸儿黢黑，但一头柔顺的黑发，仍能看得出身材姣好，曲线曼妙，是个美人儿胚子。 二人甫一出屋，就被室外的大风吹得东倒西歪。陈家父女是金城人，灾变后在南城开了家馄饨店维生，日子虽不富裕，也还算过得下去。 这几日自由联盟两派势力打得不可开交，陈家父女原以为在家里躲几天，等两派势力争出个胜负便能恢复秩序，没想到异能者打架，远不是灾变前的斗殴可比的，街面上的房子几乎都被烧了，他家的屋子也没能幸免。 身后重金置办的房屋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坍塌，陈希惊慌道：“怎么办啊，爸，咱们去哪儿？” 陈尹左顾右盼，试图找个能暂时躲避的地方，可惜整条街都和他家的情况差不多，一栋栋房子里冒着呛人的黑烟，似乎已是人去楼空。 他想了想道：“往主城方向走吧。” “可进主城的门两天前就关了！” “南城毕竟是出入金城的必经之路，主城的官老爷们总不可能真不管这里，多半是要派人来平乱的，我们运气好的话……”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相互搀扶着往主城的方向走去，然而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不客气地喊叫。 “嘿！” 二人回头，只见两名男子站在他们身后大约两米处，都是一身户外服，防水靴，腿上绑着挂袋，一米八几的身高，体格健壮，几乎一眼看过去，就能确定这是两名刀口舔血的赏金猎人。 陈尹连忙将女儿拉到身后，陪笑道：“二位有事儿吗？” “当然有事儿了。” 其中身穿黑衣的男子向前走了两步，于此同时，两柄匕首从身后飞出，停在身侧。他越过陈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身后的陈希，双目中迸射出兴味十足的光。 “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不会是东耳城的杂碎吧？” 第127章 “不！”对方是金系异能者，顷刻间便能取人性命，陈尹不由手心冒汗，连连摆手，“我们没有异能的，平时就在街上卖馄饨，做些小本生意糊口， ”他指向一旁焦黑冒烟的房子，急道，“我们的店就在那里，刚被烧着了……” “你随便一指，说是你的店就是你的店啊？” 两柄匕首无声地逼近陈尹的方向，吓得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颤声道：“这就是我的店……你，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啊，”那人猥琐一笑，“不过我们兄弟打了两天仗，有些累了，想请你女儿帮我们解解乏。” “你！”陈尹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怒道，“你做梦！” 两个赏金猎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难道我在征求你的同意吗？”黑衣男子眉毛一挑，双目阴森，“既然这么碍手碍脚，那就去死吧！” 两柄匕首飞射而出，冲着陈尹的喉咙而去！ 他护着女儿想跑，却发现压根迈不动步子，低头一看，双足之上，不知何时以缠满层层藤蔓。 另一个赏金猎人，竟然是木系异能者，早就无声地绝了他的后路！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陈尹早有曝尸荒野的准备，只是想到他死之后，女儿将要面临的惨剧，便恨得牙都要咬碎。 “爸！”陈希见状忙从父亲身后钻出，欲要替他挡下这要命的匕首！ “快走！”陈尹用尽浑身力气，将女儿再次推到身后。 匕首已至近前，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锵——” 冷铁相撞之声响起，那本应刺穿陈尹喉咙的匕首，竟被挑飞至半空之中。 陈家父女寻声看去，只见寒芒一闪，刀花翻动，一女子背对他们，负长刀而立，大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第73章 身穿黑衣的赏金猎人不禁一惊,疑惑地看着忽然出现的女人——主要是盯着她手中的苗刀。 灾变之后，热武器短缺，原先属于小众收藏的冷兵器也水涨船高,这削铁如泥的长刀,放在黑市上也是紧俏的尖货,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到的。 他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金系异能者？” 女人没理会他们，而是回头一刀砍断了缠在陈尹脚上的藤蔓，低声道：“快走！” 白皙的皮肤上散落着点点红斑，一双泼辣风韵的吊梢眼，正是在南城赏金大厅工作的不死者,薛曼珠。 陈家父女面面相觑，就听曼珠催促道：“愣什么愣，还不快走！” 二人这才如梦初醒,彼此搀扶着往街巷尽头跑去。 两天前，南城动乱刚起，为了保护赏金大厅员工的安全,厅长下令封了门。薛曼珠跟着同事们在大厅内滞留了两天，已是心急如焚，刚刚才找到机会翻墙跳了出来。 这次两派的冲突爆发在赵首领的地盘, 谢小姐又不在城内, 她只想尽快赶到东耳城，帮她保护火吻小姐和冯大师的安全。 她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过是螳臂当车，但这二人都曾在巢市帮助过不死者,她如今手上捏着的苗刀,保护她无数次死里逃生,正是冯大师所赠，不死者受他们三人大恩才涅槃重生,此时即便是丢掉性命，也要尽这一份绵薄之力。 却不想，才行至半路，就遇上了这一幕。 如果是灾变前的薛曼珠，她一定会默默离开，明哲保身，是她作为一个身无所长的中年妇女不得已的选择。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和谢小姐学了刀法，被她救过，也救过别人，现在她是不死者。 曼珠持刀而立，笑道：“二位都是张首领手下的a级异能者吧？何必跟两个普通人计较呢？” “关你什么事儿？”那黑衣男子不悦地眯起了双眼，“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说罢他身侧的两柄匕首重新飞了出去，直指薛曼珠的面门！ 即便对方是东耳城的金系异能者，他们二对一，也不怕她一个半老徐娘！ 曼珠挥刀格挡，且战且退，一旁的木系异能者却不打算给她周旋的机会，两条藤蔓从手中射出，绑缚在她双脚之上。 下盘受限，曼珠一时动弹不得。 木系异能者一般有两个进化方向，一是生生不息，二是荆棘束缚，一般称做“荆棘”，荆棘植物有一定的杀伤力，但和金火两系没法儿比，在战斗中主要的作用是限制敌方的行动，俗称控制系。 此人便是一名荆棘异能者，这门异能原本不难对付，尖锐些的利刃便可破解，可此时曼珠就一柄苗刀，挡住两柄匕首已属不易，哪里还能抽出空来去破除脚上的荆棘。 黑衣男子看她艰难腾挪，左右掣肘，一柄苗刀舞得密不透风，却不曾离手片刻，渐渐猜到曼珠应该是个普通人，顶多是是有些武功底子。 “不是异能者？”那人摇了摇头，似乎为自己刚才小心的试探感到懊恼。 身后再次飞出两柄匕首，四把匕首如同天罗地网，同时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刺来。曼珠双脚被缚，任凭她身法再巧，刀法再妙，终究是个普通人，长不出三头六臂来反击。 她咬着牙将苗刀舞到极致，用尽全力砍向前方和左右袭来的匕首，锋利坚韧的苗刀宛若游龙，破除一切障阻，竟彻底将那三柄匕首砍断！ 碎片顺势向后飞去，刺破了黑衣男子的衣袖，在空中带出一串血珠！ 然而人力有尽，背后刺来的冷铁曼珠无暇顾及，只听“噗呲”一声，匕首从后腰处刺入！ 第128章 她咬牙闷哼了一声，打了个趔趄，可因为双脚被缚住，无法及时稳住身形，不由得向前倒去！ 陈尹原本已经跑出十来米，可耐不住良心不安，交代女儿不准回头，速速逃命后，悄悄折返回去，刚好看到曼珠倒下这一幕。 “恩人！” 他捏着拳头，心如急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停得滚落。 堂堂a级金系异能者，竟被一个丝毫不懂元素控制的普通人毁了武器，甚至刺伤了右臂，羞愤和气恼混杂在一起，让黑衣男一时怒火冲天，若不能将面前的女人万箭穿心，难解他心头之恨！ 黑衣男左手向上一挥，只听“呲——”得一声，扎在曼珠后腰的匕首猛地拔出，鲜血几乎瞬间就喷了出来！ “区区一个普通人，竟敢砍断我的匕首！” 曼珠轻咳两声，吐出一口鲜血，忍着剧痛，拄着苗刀艰难地爬了起来。 她擦了擦嘴角殷红的血液，嘲讽道：“区区一个普通人，也能砍断你的匕首，如果我是你，我会羞愧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你这老娘儿们，倒是不怕死。” 曼珠目视前方，神情虔诚，似乎已经忘记了身体所承受的痛苦：“有些人是杀不死的。” 荆棘异能者皱眉对黑衣男子道：“这娘儿们是不是有毛病？” 黑衣男子“呸”了一声，不屑道：“我倒要看看你的命有多硬！” 他右手向上一抬，碎成两段的刀刃悬浮至半空——异能者的能力是掌控元素，即便是只剩下了断刃，也几乎对他的战力没有削弱！ 黑衣男子的控制极限就是四件金属武器，于是他舍弃了断掉的三截刀柄，仅凭唯一完整的匕首和另外三截刀刃，对着曼珠的喉咙便要刺过去！ 后腰处的鲜血浸润湿了她黑色的衣物，曼珠几乎无法维持站立的姿势，但她不可能放弃。 寒风猎猎之中，曼珠咬紧牙关，紧紧盯着空中的几片刀刃的动向，她耐心地等待它们飞至苗刀的攻击范围，而后举刀劈了过去！ “锵、锵、锵”的金石之声快速响了三下——只挡住了三片刀刃，这是她的极限。 曼珠心中一紧，绝望地等待着匕首扎心而过。 “不要！” 电光石火间，一个黑影从身后扑来，替她挡下了那致命的匕首！ 曼珠回头一看，只见南城的青石板地面上，躺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脸色煞白，身下洇出了一摊血迹。 正是去而复返的陈尹！ 她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不能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陈尹艰难地摇了摇头，看向黑衣男子，“是我招惹了你们，要杀就杀了我……放了她吧。” 曼珠低声叹了口气，这人真是个缺心眼儿，她冒着性命风险，不就是为了救他们父女免遭毒手吗，如今跑回来，她的苦心不都白费了。 黑衣男子哈哈大笑，匕首从陈尹身上飞了出来，与刚才被曼珠打飞的刀刃碎片在他身前整齐列队。 “急什么，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他看下陈尹，阴狠道，“包括你那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 他一心四用，控制着四块刀片分别向二人射去！ 曼珠失血过多，已经有些头晕眼花，又顾及着躺在地上的陈尹，只好半蹲着身子，横刀试图再次抵挡黑衣男子的攻势——可惜伤势过重，她已经无法积蓄起足够的力道，光是举起苗刀就几乎耗光了她全部的体力。 眼看刀片已飞至身前，曼珠不顾伤势，强行挥刀，苗刀撞到匕首残片，竟直接脱手，飞到一旁的废墟里！ 她牢牢地盯着眼前行凶的二人，试图将他们的模样记在心底，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地狱之下，她将用刀锯将这二人劈成两半，而后生生撕成碎片！ 然而那黑衣男子的三块残片和一柄匕首，将将停在她面门之前，竟止住了攻势。 黑衣男子皱了皱眉，再次将双手推出，试图控制他的武器，然而这四件随他出生入死无数次，与他意识相连的武器，竟像是切断了链接一般，他再怎么下达指令，都无动于衷，就好像……就好像他在一瞬间，失去了异能一般！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黑衣男子不由得心中大骇。 “老贺，你愣着干嘛？”身旁的同伴催促道，“快解决了他们，我们好去追那女孩儿！” 黑衣男子气急败坏道：“我他妈倒是想！” “怎么回事儿？” 二人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呼呼”的北风中隐隐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二人抬眼望去，只见两列绿色的猛士军车飞驰而至！ 黑衣男子和同伴相视一眼，这阵仗，除了周家军，不做他想。 最前面的那辆车的天窗已经打开，从里面钻出来个身穿黄色雪服，黑色雪靴，扎着高马尾的少女。 她身材修长，身姿矫健，像箭一般飞了出来，落在薛曼珠身侧，一把扶住了她。 黑衣男子低声喃喃：“风系异能者？” “曼珠！你没事儿吧？” 薛曼珠有些激动，喉咙涌出一丝腥甜，呛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但她似乎已经不在意了，只是紧紧抓着少女的手，笑着说：“谢小姐……谢小姐……你说得对……有些人是杀不死的……” “我在这，谁能让你死？”谢铭瑄眉头紧皱，转头大声道，“梁英哲！” 第129章 谢铭瑄远远看到曼珠的背影，直接从天窗飞了出去，可惜梁英哲没她那么快的速度，只能拉开车门一路跑至近前。 “救她，快！” 他有些喘，但形势危急，也顾不上别的，急忙蹲下身子，一边查看伤势，一只手搭在曼珠勃颈处，绿色的生生不息的异能从他指尖倾泻而出，快速修补着她受损的后腰和内脏。 看到她止住血，呼吸平稳下来，谢铭瑄这才放心，抬眸看向两名施暴的赏金猎人。 “敢动我的人？”她咬了咬后槽牙，一字一顿道，“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第74章 黑衣男子和同伴对视一眼, 均是狐疑不决。 他和同伴能在赏金猎人这个高危行当活到现在，一靠配合默契的异能，二靠审时度势, 能屈能伸。 眼前若是个普通的风系异能者,他们自然不会放在眼里,然而不到半分钟时间，整条街巷里便塞满了望不到头的猛士车，即便是临时政府的治安队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阵仗，这分明就是周家的正规军。 他二人不过是想趁着如今南城烽烟四起，乱成一团之际捞些便宜,绝没有和正规军对上的打算。 黑衣男子干笑两声，搓手道：“都是误会，我们之前不知道这位大姐是军方的人……” “你们现在也没搞清楚, ”谢铭瑄歪着脑袋看向他俩，“她不是军方的人，是我谢铭瑄的人。” “谢铭瑄？” “没听过是吧？”她微微一笑,沉声道，“明天，这个名字将会传遍金城,可惜你们听不到了。”她顿了顿,左手向外一推，一直悬浮在她面前的那几片匕首碎片猛地向前飞去！ 众人皆惊，黑衣男子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不光是因为对面能够御空飞行的黄毛丫头竟然是个金系异能者, 更重要的是, 他一直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武器, 金系异能者通过意识连通属于自己的金属武器，这本是呼吸一般自然的事情, 然而那几片匕首碎片，却像是木头疙瘩一般，丝毫没有响应。 无法控制金属武器这种事情，只有在异能耗尽时发生过，可他体内如今至少还有过半的异能储备，况且如果是异能耗尽，那匕首碎片理应掉落到地上，而不是像如今似的，悬浮于半空，就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接替他在操控自己的武器一般！ 直到这一刻他才想明白，是有人隔空夺了他的武器！ “这怎么可能！”黑衣男子惊呼道，“这是我的武器！” 通常来说，金系异能者控制金属武器，不是一瞬间发生的。这是一个过程，需要先用自己的意识感知金属，建立连接，而后才能达到控制的目的，至少需要十来分钟。 而且初次控制一件金属，总是不免生涩，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和练习，才能融会贯通，随心所欲地使用。因此每位金系异能者都有自己固定的兵器，从没听说有人能临场抢夺他人已经达成意识链接的武器，这比控制一件无主的金属更加困难。 抢夺他人的金属兵器，需要先暴力切断金属与原主人的意识链接，光这一点就需要抢夺者的精神力量完全碾压原主人——然而根据科研院的测算数据，每个成年人的精神力量即使有差别，也是微乎其微的，根本不可能发生精神力被碾压，导致武器被强行夺走的事情。 当然，科研院的测算数据并没有加入主宰的样本。主宰的意识体比常人大数十倍甚至数百倍，所以对谢铭瑄来说，夺走他人的金属武器，实在是没有一丝难度的事情，甚至在这之前，她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儿对别人来说有多骇人听闻！ 刀刃碎片飞至二人身前，猛地刹住车，停在了二人额头前两公分的地方。 “你的武器又怎么样，这天下的金属，没有我用不得的。” 言罢，只听“噗呲”一声，碎片猛地没入二人额头，顷刻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渗血的创口。 刚刚停好车，拉开车门下来的周如海只来得及“唉”了一声，二名赏金猎人便大睁着双眼，无力地向后栽倒过去，竟是彻底死透了。 “你怎么把人杀了？” 谢铭瑄眉毛一掀，沉声道：“我杀不得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如果是来迟片刻，如今倒在地上的就是我朋友！”谢铭瑄余怒未消，“况且两个异能者既然对普通女人痛下杀手，那他们被我了结，也是死有余辜。” “怎么还生气了？”周如海无奈道，“我只是想问问东耳城的情况，他们应该是从那里过来的。” 这倒也是。 谢铭瑄意识到自己着急了，将头别到一边，讪讪道：“……杀都杀了。” “你说得对，”周如海耸了耸肩，“杀都杀了，无论东耳城如今是什么情况，我们都必须尽快赶过去。” 谢铭瑄抬头望向天空，阴云蔽日之下，暮色四合，能见度已极其微弱，看来终究免不了一场夜战了。 —— 东耳城内，刀光剑影，烟火缭绕。 自两天前，西耳城的林甘死后，双方人马已鏖战两日。 东西耳城自十月起，便一直成对立之势，西耳城的张首领后来居上，不仅自己实力强悍，还招募到了另一位s级木系异能者，可谓是如虎添翼。反观东耳城的赵首领却是日渐式微，整个东耳城只有首领夫人徐念真一位s级异能者，还是防御型的土系异能。 第130章 这原本应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只是前些天，赵骇那流落在外的女儿回来，竟带回了两名s级异能者。 此时虽说谢铭瑄不在，但火吻作为s级火系异能者，实力亦是不容小觑，与张军亮几番交手，丝毫不落下风。 可惜西耳城势大， a级异能者是东耳城的两倍有余，任凭火吻竭尽全力，仍旧无法扭转颓势，西耳城的赏金猎人成包围之势，不断蚕食着他们所剩不多的有生力量。 张军亮联合两个a级火系异能者，一同释放出两米粗的火柱，火吻不敢再保留，连忙调动出全身异能，以火止火。 一时间热浪扑面，离得近的几个赏金猎人躲避不及，直接被卷进了火焰里。 火吻心下一紧，手中的火焰却不敢停下。她的实力和张军亮不相上下，此时对方有帮手辅助，她却孤立无援，应对得十分吃力。但凡她示弱半分，对面的火焰就会直接将他们吞没，卷入这样的热浪之中，任何人都必死无疑。 就这样僵持了十来分钟，双方的异能都消耗一空，张军亮才意犹未尽地收手。火吻的体能已经逼近极限，她眼前一黑，险些向前栽倒，幸亏身旁的于浩扶了她一把，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顾不上道谢，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颗红色晶核，捏在手中快速吸收着里面的能量，与此同时急速退至后方。 掩体是徐念真临时用土墙隔出来的，里面已经躺满了半死不活的伤员，仅有的两名生生不息异能者一边捏着绿色晶核恢复异能，一边快速治疗着重伤的异能者。 几个没有异能的家眷也在帮忙照伤患，卯卯胳膊上挂了彩，盈盈正蹲在一旁给她包扎伤口。 赵骇坐在角落里，紧闭双目，拿着一颗黄色晶核快速吸收着。 火吻环顾一周，走到他身前，沉声道：“赵首领，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南城形式变幻莫测，张军亮绝不是吃素的，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所以在见到谢铭瑄后，才主动提出要推她上位，以求善终。急流勇退，他已算是极为知进退之人，可没想到，终究还是走到了兵临城下这一步。 他很清楚，以东耳城如今的实力，正面硬刚，他们绝不是张军亮的对手，能做得唯有尽量拖延时间。双方打了这么久，临时政府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 想要平定南城如今的动乱，治安队的人手不够，李雪金只能请周家军出山，这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愿他们能等到——只是军队一出，哪怕能平息这场动乱，他们这些赏金猎人的命运，就不知要何去何从了。 遥想他赵骇一生郁郁不得志，直到灾变后进化出了a级金系的异能，又被众人推举到自由联盟首领的位置，似乎才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只是他自以为能够给自由联盟的兄弟们撑死一片天，没想到短短数月，竟要绝命于此。 他深吸一口气，身后四柄苗刀出鞘，悬于半空之中——这是冯平前些天送他的武器，削铁如泥，无坚不摧。 他忽然感到十分遗憾，卯卯给他带来了破除死局的转机，冯大师的价值不在s级异能者之下，他打造的武器可以让金系异能者的杀伤力上一个台阶，谢铭瑄和火吻也都是s级异能者中的翘楚，有鲶鱼小队在，东耳城崛起只是时间问题，可惜时也命也，他终究棋差一着。 赵骇转头看着身旁不断加固土墙防御的徐念真，沉声道：“念真，我们无路可退了，你用土遁术带着卯卯、盈盈、火吻小姐还有冯大师走吧。” 徐念真愣了愣：“你呢？” “我是东耳城的首领，我不能走。” “那我也不走！” “念真，听话！”赵骇深深看着她，“现在只有你能带他们出去了，难道你要让女儿给我们陪葬吗？” “可是你……”徐念真的眼圈儿蓦得红了。 “别可是了，没有时间了，”赵骇伸手抱了她一下，低声在她耳边嘱咐，“带他们走，出去想办法找谢小姐，如果能找到她，一切还有转机。” 他安抚性地在徐念真背后拍了两下，决然地转身出了掩体。 不得不说，赵骇此举确实让火吻松了一口气，毕竟她和东耳城的这些人非亲非故，没想过要和冯叔一起为东耳城战死。 可看着赵徐夫妇如此，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平心而论，赵骇这人不错，又是卯卯的爸爸，如果可以，火吻当然不想看他命绝于此。她不禁想到，要是谢铭瑄在就好了，虽然在战争中，个人能起的作用很有限，但如果她在，此时定然是另一番局面。 至少她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度过此次危机。 “火吻小姐，”徐念真抹了把脸，低声道，“你去找冯大师过来，我们走吧。” 火吻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掩体。 耳城之内，烟尘滚滚。赵骇一马当先，四柄长刀飞舞如龙，试图带领众人冲出包围圈。队伍东侧，冯叔正控制着两柄苗刀，和对方的金系异能者你来我往地斗着，胳膊上有血迹洇出，应该是受伤了。 她微微皱眉，朝着冯平的方向跑去，然而没跑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第75章 “首领！” 明月初升, 风势渐小。火吻回过头去，只能看到一颗颗攒动的人头。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拨开人群, 往队伍最前方走去。 第131章 越往前挤, 似乎越发安静, 待她终于从人群中钻出，不禁“啊”得一声叫了出来。 灾变之后，她自问已见惯生死，巢市疫区，南城鏖战, 太多并肩作战的队友转瞬化作冰冷的尸体，火吻原本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经适应了这样无常的环境，可当她亲眼看到赵骇倒在血泊里, 一条腿却已经飞到了十米开外，她还是觉得寒毛直竖，双腿打软。 “欺人太甚！”于浩手握成拳,仇恨的双目划过西耳城的一众将领，“你们已经占尽优势，竟然出阴招暗算赵首领！” 西耳城的人也停下了攻势,面面相觑。 “谁把他的腿削掉的？” “不知道啊……没看清。” 首领张军亮上前一步道：“小子,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怎么能说是我们出阴招呢？” “且不说赵首领一人对你们两名金系异能者, ”于浩指向掉落在一旁的金属武器, “我就问这圆盘是从哪儿飞过来的？” 众人望去,只见月光之下，一片盘子大小的金属圆片,上面血迹斑斑，正散发着森冷的光。 张军亮定睛看了半晌，摇头道：“我们西耳城没有赏金猎人用这种武器。” 于浩气得牙痒痒：“你这阴险小人！没有赵首领，何来今日的自由联盟？我于浩话就放在这里，我们东耳城的兄弟们即便战到最后一人，也不会服你这个脏心烂肺的走狗！” 张军亮嗤笑一声：“莫说这事儿不是我们做得，即便是又如何，你们东耳城蓄意拖延，害死林甘在先，我张军亮今日就是要用你们所有人的血，祭我兄弟在天之灵！” 双方一时群情激奋，原本陷入颓势的东耳城众人再次士气高涨，众人一口同声地喊着：“为赵首领报仇！” 西耳城那边也毫不示弱：“为林首领报仇！” —— “等一下，”谢铭瑄疑惑道，“林首领是谁？” 曼珠后腰的伤口刚刚被生生不息修补好，但因为失血过多，仍十分虚弱，靠在猛士车的后座上，低声道：“西耳城的副首领，林甘，他是张首领的结拜兄弟，据说二人感情很好。” 谢铭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两天前，林甘出赏金任务回来，受了重伤，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您也知道，南城的医疗条件一直不行，好的医生和生生不息都被主城的急救中心招募走了，而急救中心一向优先服务于主城人，尤其是主城的权贵，如果他们带着林甘去急救中心，恐怕林甘咽了气，也不一定能排着队。”曼珠看向谢铭瑄，“所以张首领带着林甘去求助赵首领，可惜人进了东耳城后，当天就没了。林甘的遗孤认为是赵首领蓄意拖死他父亲，一头撞死在了东耳城门前，由此引发了这场南城暴乱。” “为什么会去求助赵骇？”谢铭瑄问道，“东耳城有厉害的医生吗？” 按照目前的形式，如果西耳城都招募不到好医生，那赵骇那边的医疗资源只会更差。 “原本是没有的，”曼珠无奈一笑，“但鲶鱼小队的事情在金城算是件新闻，很多人都知道有位a级生生不息住进了东耳城，但梁先生和您接赏金任务出城的事情，却没几个人知道，以至于赵首领被认为有所藏私。” “竟然还有我们的原因。” “不光是这个，”曼珠摇了摇头，“您走之前，卞院长去过东耳城，这事儿被有心人看到传了出去，以至于张首领认为赵骇和他有私交。卞院长虽然入主急救中心的时间并不长，但他是金城如今唯一的s级生生不息，能力毋庸置疑，如果能请动他出诊，那林甘自然能活下来。” 谢铭瑄沉默半晌：“这还是因为我，卞院长是去找我的。” 曼珠：“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也是措手不及，被关在赏金大厅呆了两天，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但赵首领不是见死不救之人，我听说林甘死前，他派人去急救中心找过卞院长，但不知为何，扑了个空。” 谢铭瑄合上双目，长叹一口气。 枉她自认举重若轻，安排好一切便放心地去了新港，却没算到自己早早便给他们埋下了祸根。 还是太嫩了……只希望她回来得不算太迟。 —— 卯卯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迟迟不见火吻回来，背上弓箭出了掩体。她是风系异能者，飞行是她的天赋，但大规模的正面战斗中，凌空飞起太容易被当做靶子，所以她一直克制着自己，只是在后方用弓箭辅助战斗。 然而此刻想在密密麻麻的数千人中找到火吻，实在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到的，她轻点地面，凌空而起，一眼看到的，却是人群最前方，血泊之中躺着的人。 “爸！” 卯卯脑子翁的一声，再也顾不上所谓的大局，箭一般射到了赵骇身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赵骇的大腿处做了简易的包扎，可血仍是止不住地往出涌，他喘着粗气，双眸微垂，伸手向卯卯的方向够过来。 赵卯卯连忙握住他的手，触到满手的鲜血，她像是被打了个闷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 他几分钟前还和她们待在一起，从容冷静地规划她们的去向，可现在，他怎么就这样……孱弱的，无力地倒在这里。 卯卯瘪了瘪嘴，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她恨自己不够强大，恨她听从父母的决定准备逃离东耳城，恨她为什么没有时刻跟在赵骇身边，和父亲一起并肩作战。 第132章 理性思考时，当然知道离开东耳城，找到谢铭瑄才是绝地翻盘的唯一办法，但血淋淋的后果摆在她面前时，她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不是什么翻盘，她只想求个心安。 哪怕一家人死在这里，也好过独自苟活的痛苦。 “卯卯，”赵骇有气无力道，“别任性，活下去……” “不，不，”她摇着头呜咽道，“有没有人？有没有生生不息异能者？救救我爸！救救他！” 她的哀痛和无助，令西耳城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本是要和东耳城决一死战的，但如今赵骇即将殒命，他那十来岁的女儿跪在地上恸哭流涕，这仗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打下去了。 他们原本是前来讨伐的正义之师，打到这份上，却像是个横征暴敛之徒似的，张军亮不愿再下令攻击。打了两天，哪儿还有异能充沛的生生不息能治疗如此重的伤势，赵骇眼看是活不成了，东耳城群龙无首，再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他一统自由联盟，眼下来看，收拢人心才是重中之重。 张军亮：“西耳城此行，只是为我兄弟林甘讨个说法，毕竟自由联盟同门相戮之头不可开，如今赵兄废掉一腿，只要大家愿意摒弃门第之争，归顺我张军亮，我愿就此罢手，化干戈为玉帛。” “哈哈哈哈哈，”赵卯卯悲从中来，放声狂笑，“自由联盟同门相戮之头不可开，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天下第一号虚伪之人，你带着上万赏金猎人来讨伐我们，东耳城尸骸累累，你如今说什么同门相戮之头不可开，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你！”张军亮被一个小姑娘当众打了脸，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道火柱打了过来。 火吻眼疾手快，闪身上前，同样射出一道火柱，以火止火，这才两两相抵，挡住了张军亮的袭击。 只是谢铭瑄留给她的红色晶核已经彻底消耗殆尽，再打起来，她没有补给，终究也是垂死挣扎。 正当她心下没底之际，只听“哔——”的一声，汽车刺耳的鸣笛声在西耳城的讨伐者身后响起。 普通人的车是不可能开入城内的，哪怕此时南城已经秩序崩溃也不可能。张军亮心中一惊，转头望去，只见身穿绿色军服，训练有素的军队列队冲了上来。 他们有条不紊地分开人群，清理出一条三米多的道路，一列猛士车沿着道路开了过来。 军方平乱的部队，到了。 这比他预想得要早。张军亮微微皱眉，但转而想到赵骇已经废了，便又觉得没什么，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南城格局已定，哪怕军方平乱后，自由联盟之中，也唯有他这个s级火系能坐首领的位置。 夜色朦胧中，他眯着眼睛，看向打头的军车，试图分辨带兵平乱的人是周向明、周如海，还是周家军的新晋上将罗毅。 然而车门打开，率先走下来的，却是个身穿雪服，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人。 火吻看到来人，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终于回来了！” 卯卯闻言望去，眼泪顿时再次落了下来，声音嘶哑道：“瑄瑄姐！救救我爸！” 第76章 张军亮面色微变, 顿时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s级金系，谢铭瑄。 这人就像从天而降一般，在南城晃了一圈便悄然离开,此后整个金城都在讨论她。短短数日,这个名字他已经听了上百次。 所有人都认为,她将是赵骇翻身的一张重要底牌，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了，最重要的是，她还带着周家军。 谢铭瑄见火吻、冯叔和赵卯卯都还全须全尾，不禁心中一松, 可目光下移，见到赵骇浑身浴血，右腿从大腿处被整个切掉, 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不由得抖了一下，无法抑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英哲！”她转过头去,梁英哲刚从第二辆军车上下来，他皱着眉，脸色苍白。接连救治曼珠和陈尹,显然已经让他透支了异能。 只是情况危急,谢铭瑄顾不得别的，从腰间抽出十三节鞭，猛地甩出,缠住梁英哲的腰部,将他整个人瞬间拉到了自己身边,而后抓着他，凌空飞了起来。 众人顿时一片“嘘”声。 “这就是那个s级金系, 谢铭瑄吧？” “她怎么会飞？” “难道她其实是风系异能者？” “谁说金系就不能飞？”少帅不知何时从车上下来，鹰一般的双目逡巡过暴乱的人群，悠悠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风系能御空。” 周如海是金城唯一的s级风系，他这么说，众人自是信服的，只是这个信息，让从未在众人面前出现过的s级金系异能者显得愈发神秘。 自由联盟毕竟是较为松散的江湖组织，如今军队出动，无论打不打得过，众人心中战意已退，窃窃私语地议论着赵骇还有没有得救。 这么严重的伤势，估计得卞院长那样的s级生生不息才能救得回来，眼前谢铭瑄带回来的男人太过年轻，很难令人信服……不过救不救得回来也不重要了，他本就是a级异能者，如今又痛失右腿，已经不可能再统领自由联盟。 “快！”谢铭瑄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绿色晶核，塞到梁英哲手里，如今也顾不得财不露白的了，只求能把赵骇的命保住。 多年行医，治病救人已是本能，梁英哲手贴在赵骇的断肢处，接过晶核，一边吸收着庞大的木系能量，一边将其快速注入赵骇体内，加速伤口的愈合。 第133章 赵骇已经意识模糊，虽然生生不息异能对付外伤十分有效，然而这么大的创面，眼下又没有无菌环境，感染的风险极大，梁英哲只能不计后果地硬着头皮往他体内注入生生不息的能量。 “止疼药。” 口服太慢，谢铭瑄从空间里找了支注射装，借着口袋的掩饰掏了出来。 梁英哲腾不出手，也没有专业的护士，她包扎个外伤还行，打针实在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一旁的赵卯卯见状连忙接过了针剂，像模像样地推了进去。 “断肢。” 于浩连忙将散落在十米开外，血淋淋的断肢捡回，递了过来。 谢铭瑄用酒精清洗了创面，这才递给梁英哲。 手中的绿色晶核已化作齑粉，体内木系异能再次充盈，他一手搭在赵骇创口处，一手搭在断肢之上，试图趁着断肢坏死前，连接血管和骨骼。 眼下条件恶劣，他的专长也不是骨科，但有生生不息异能促进肌理再生，理论上来说，断肢是可以续上的。 远处的张军亮双目微眯，心中惊讶，这年轻人野心倒是不小，不光想保下赵骇的命，竟还想把他的断肢续上。问题是，他有这般能耐吗？ “梁大哥，”卯卯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位置方便他施展，忧心忡忡道，“我爸会没事儿吧？” 梁英哲皱了皱眉，低声道：“我尽力。” 他说话向来实事求是，不会做过多的保证，行医一道，变数太多，唯求尽力罢了，可这话听在赵卯卯耳中，却是三魂吓走了七魄，抱着身旁的火吻呜呜地哭了起来。 火吻轻抚着她的后背，和谢铭瑄对视一眼。她们之间不必多说，点了点头便已尽在不言中。 血终于止住，止疼药也起了效果，赵骇呼吸趋于平稳，谢铭瑄这才松了口气。此刻于公于私，她都需要赵骇活着。 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谢铭瑄站起身来，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转过身去，目光如炬地看着西耳城黑压压的众人。 当一个人面对多人注视时，往往会感到压力倍增，不由自主地紧张，但谢铭瑄意外地喜欢这种感觉，这让她兴奋，肾上腺素狂飙，整个人都提升到最佳的状态。 两柄斩马出鞘，在她身后成“ x”形交叉，八根峨眉刺“嗖嗖嗖”地从靴筒中依次飞出，悬于她身侧。数目繁多的兵器在月光映照下，泛着幽幽冷光。 人群鸦雀无声。这是众人第一次看到s级金系施展神通，十件金属兵器交相辉映，列阵待发，当真令人震撼。 张军亮心中警铃大作，左手握拳背于身后，悄然捏碎了一刻红色晶核，力求将自己的异能保持在巅峰状态。 “谢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 ” “谁伤的赵首领？” “不是我们的人。” 谢铭瑄冷笑一声：“不是你们的人，难道是东耳城的人干得？” 张军亮挑眉：“听谢小姐这话，难道您已经加入东耳城，成为赵首领手下的一份子了？” 鲶鱼小队入城， 2名s级异能者， 1名a级生生不息， 1名a级锻造大师，这样的配置，就如同热油入水一般，各大势力无不想将之收入麾下，张军亮当然也想。鲶鱼小队入城第二天，他就听从手下建议，送了高级礼服过去。但这也就是碰碰运气，他自己心里清楚，西耳城是没机会的。 论实力他比不过主城的两大势力，论情分他比不过赵骇，谢铭瑄怎么选，都不会选到他。以己度人，他猜谢铭瑄这样的人中龙凤，大抵是会选周家军的，而她和少帅联袂而至，似乎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既然选了周家军，那就没理由再掺和他南城的事务。 “什么东耳城，西耳城？”谢铭瑄下巴微抬，沉声道，“我只知道，赵首领一手组建了南城的自由联盟，这个组织存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守护每一位赏金猎人的尊严和生命。” 这话从正统地位上，彻底否定了他们西耳城的存在，张军亮不由得脸色难看。 “我谢某人前些天注册了赏金猎人，出城执行过赏金任务，理所应当，我就是自由联盟的人，你们这群暴徒无视金城法律，冲进首领府邸，屠戮我自由联盟的赏金猎人，砍伤联盟首领，我自然要为他们讨个说法！” 张军亮怒道：“自由联盟守护每一位赏金猎人的尊严和生命，我西耳城的赏金猎人亦属南城自由联盟，东西耳城本应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可那姓赵的见死不救，害我兄弟林甘一家惨死在前，首领失德，我等为何不能声讨他！” 谢铭瑄上前一步，问道：“敢问林甘可是赵首领所伤？” “不是。” “赵首领可是生生不息异能者？” “……不是。” “林甘遗孤，可应由你照料？” “自然！” “那你为何放任他在东耳城撞门而亡？” “我那侄儿明明是被你们东耳城欺辱致死，你竟还怪起我来了？”好一张伶牙俐齿，张军亮气得发抖，转而看向倚在军车旁边的周如海，“少帅便任由谢铭瑄在此大放厥词吗？” 言下之意，是质问军方是否要插手自由联盟的事情。毕竟此前周家军从不掺和南城事宜，因为一旦插手，普通的南城民间派系斗争，就会升级为军方和临时政府的碰撞，即便是周如海也得掂量掂量是否值得。 第134章 岂料对方耸了耸肩，十分无赖地摊手道：“我只负责护送谢小姐来南城，别的事情我可管不了。” 在张军亮理解中，他这么说，意味着谢铭瑄没有和他达成加入军方势力的约定，二人并非利益共同体，所以他继续保持中立，两不相帮。 若是这样的话，他也不怕这女人。 s级金系固然强大，可没有任何一个异能者，能抵千军万马，他如今人数数倍于东耳城，何愁拿不下一个谢铭瑄！ 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杀掉谢铭瑄的绝佳机会，她这般胆色和实力，若是放任她成长，那赵骇的今天，就是他张军亮的明天。 “黄口小儿，仗着有几分异能天赋，竟敢公然侮辱联盟首领，巧言令色，颠倒是非，将林首领一家惨死之事玩笑视之！”张军亮振臂一呼，“轻狂之徒，我等绝不姑息！” “绝不姑息！” “绝不姑息！” “绝不姑息！” 他是个极富煽动力的演讲者，此时竟再次将众人的士气带了起来，耳城之内，尽是口号之声。 东耳城这边的残兵败将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们也渴望着谢铭瑄能编个什么口号，让他们也能跟着喊几句，壮壮声势。只是她双手背在身后，腰背挺得笔直，一言不发。 周如海却忽然从背上掏出步枪，冲着天空连放了三枪。 沸沸扬扬的众人鸦默雀静，周家军全体士兵，却跟着少帅的动作，集体抽出了枪械，黑压压的枪口直对着西耳城的众人。 “少帅这是什么意思？” 周如海将步枪拍在车机盖上，笑了笑道：“我奉金城最高会议指令入南城平乱，你们如此聒噪，我自然要履行职责。” 张军亮气急：“那为何枪口都对着我的人？” 周如海理所当然道：“你们西耳城咄咄逼人，人家东耳城安静温顺，我是来平乱的，又不是来欺负老实人的。” 张军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铭瑄，忽而讽刺地笑出声来。 这二人一唱一和，分明早就有一腿，周家军是专程来给谢铭瑄撑场子的，可笑他竟没看出来。 “你想怎么样？” “你是你们自由联盟内部的问题，问我一个外人做什么，”周如海一脸人畜无害，“你该问谢小姐。” 第77章 倒也不用他问,谢铭瑄直接道：“我听闻，南城的赏金猎人，向来以实力为尊,张首领便是因为s级火系异能独步南城,所以才独立门户,甚至将赵首领取而代之？” 张军亮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赵骇，他如今残废之躯，难不成还想和他争？随即不屑道：“首领之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那就好，”谢铭瑄呵呵一笑,朗盛道，“今夜旌旗猎猎，英豪齐聚,无非是因为东西耳城之争，搅得自由联盟四分五裂，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换个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 “一战定胜负，”谢铭瑄仰着头，右手向前伸去,破空顺势飞至她的掌中, “不知张首领可敢与我一战？” 她长刀如电，气势慑人，张军亮不禁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她想要的是首领之位？不同于当初他苦心孤诣趁着赵骇离金发展势力,渐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她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邀战。 此战一旦分出胜负，首领之位将再无异议,自由联盟便真要合二为一了，她怎么敢？ 同为攻击型s级异能者，张军亮不认为自己会输，但如果有选择，他是万万不愿应战的。 他已在南城经营数月，是堂堂首领，受人敬仰，而她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罢了，他凭什么给她这个机会？又凭什么要冒这个险？ 只是当他对上少帅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瞳时，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没得选。此时他敢说一个“不”字，恐怕周如海会立刻帮东耳城把他们剿了，那时他们取得的一切成果都要毁于一旦了。 千算万算没算着这个拉偏架的煞星，真不知谢铭瑄这女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不惜与临时政府翻脸，也要抬她这一手。 也罢，就让她心服口服。 “有何不敢？” 张军亮背着手，款款走上前来。 谢铭瑄抱拳行了个礼：“张首领干脆利落，举步生风，谢某佩服。” 张军亮微微一笑，忽然毫无预兆地暴起。手迅速从身后抽出，对着她就是一道半米粗的火柱打了出来。 金系固然厉害，可攻可守，尤其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但火克金之说不是空穴来风，同级较量，火系经常将金系的武器融掉，而没有武器的金系，就是个废物。 可谢铭瑄除了是个金系异能者外，还是个武学高手，自然不像别的金系那样站在原地任由火柱打在她身上。 她早有准备，闪身一躲，那灼热的火焰从她侧腰划过，却连她的衣服都没燎着。 高手过招，一招半式便能看出对方的深浅，张军亮皱了皱眉，意识到对方是个难缠的角色。 此战怕是不会容易了。 但这也勾起了他的好胜心，他不是金城人，灾变前不过是个成日逞凶斗狠的街溜子，灾变后靠着一身强悍的异能一路杀到金城，说句身经百战也毫不为过。只是当了首领后，他专注于自由联盟的内斗，没再接过赏金任务，很少再有机会亲自动手了，如今竟被一个小丫头点燃了斗志。 第135章 他变幻招式，两道火焰分别从双手中射出，呈左右夹击之势逼近谢铭瑄，眼看她无路可逃，却丝毫不慌，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凌空而起，悬浮于半空之中，高不可攀，犹如神祇降临。 “轮到我了。” 八根峨眉刺齐齐射出，张军亮急忙祭起火焰抵挡， s级烈焰之下，普通金属理应被瞬间融化，却见峨眉刺虽小，却冲着火焰来的方向一路俯冲，丝毫没有液化的趋势。 赵军亮大骇，好在他战斗经验丰富，身体本能地一躲，避过了要害，只有一根峨眉刺划过了他的手臂，划破厚实的冬衣。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番较量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双方都未受伤，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张首领竟然落了下风。 “她的武器怎么可能在烈焰下毫发无损？” “据说是冯大师的作品，稳定性不是一般金属能比的。” “连火都不怕，那她不是没有弱点了？” “而且还会飞，她到底是怎么做到飞行的？” “是刀吗？控制刀把自己带起来？” “是鞋，”周如海看了议论纷纷的众人一眼，老神在在道，“刀确实可以帮助金系异能者在空中停留，但只有鞋才能让她如履平地。” 竟然是鞋中嵌套了金属！这种投机取巧的飞行手段和风系实打实的天赋异能不同，对异能的消耗至少是风系的十几倍，张军亮双目微眯，手中火焰再次朝着谢铭瑄打去！ 他就不信，这样超高的异能消耗，她能坚持多久！ 谢铭瑄在空中左右腾挪，身体像一只灵巧的飞鸟，在密集的火焰攻击下，毫发无损地屹立在半空之中。 s级火焰将东耳城炙烤的温暖如春，谢铭瑄却任他攻击，神情冷漠，丝毫不见慌乱。 不知何时，八根峨眉刺已出现在张军亮身后。 谢铭瑄双眸微敛，意识海中的金色女王注视着她的囚徒，蓝色意识体上环绕着一圈金色的丝线。 很像她的誓言封印，但这不是她的气息，她也很确定自己在此之前绝对没有见过张军亮这个人。 无论这是谁干的，此刻她都该收网了。 右手猛地握拳—— “啊！” 只听一声惨叫，张军亮躲避不及，峨眉刺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张首领圆瞪双眼，高举双臂，做着释放异能的姿势，但双手、双肩、两侧大腿、小腿之上，都冒出了汩汩的鲜血。 峨眉刺竟直接将他捅了个对穿！ 他愤怒地哀嚎着，可抵不住剧痛，身体晃了晃，瘫坐在地上。 谢铭瑄从空中飘然落下，手中挽了个刀花，将三米多的斩马架在张军亮的脖子上。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张首领？” 此刻听她叫这句“首领”，当真是耻辱极了。 “你别得意，在南城，没有人能永远屹立不倒，今天是我阴沟里翻船，明天就是你，”张军亮咬牙冲着身旁的手下道，“还不快叫医生！” “是！” 手下领了命就要往队伍后面跑，却听谢铭瑄冷冷道：“慢着。” 那人像是被人提起了后颈的猫，顿时不敢动弹了。 张军亮怒道：“你还想怎么样？” 她已经占尽风头，难不成还敢当众杀了他？ “首领之位，能者居之，这是张首领的原话，”她冷冽的目光逡巡过在场的所有赏金猎人，沉声道，“既然我赢了他，想必这自由联盟的首领人选，便再没有异议了吧？” “我张某人愿赌服输，自然没有异议，”张军亮冷笑道，“但如今自由联盟并非只有我一位首领——赵首领可还没说话呢。”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谢首领才德兼备，智勇双全，实为自由联盟一直等待的明主，我赵骇愿倾力拥护谢首领，统御南城！” 众人这才想起生死不知的赵骇，只见他面色苍白，看上去十分憔悴，但残破的右腿已经重新接上。 张军亮闻言不由哀叹一声，时也命也，今日本该是他张某人独步南城之日，却不想终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东耳城的众人愣了愣，挥舞起手中的兵器，异口同声地喊着—— “谢首领！谢首领！谢首领！” 与之相对的是张军亮带来的西耳城众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谢铭瑄长刀一挥，指向西耳城众人，厉声道：“有谁不服？” 意识海中金色女王自王座上起身，她身上威严的气势瞬间迸发，只等有人敢说个“不”字，她便手起刀落，立刻送那人上路。 明明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却这般霸道做派，比之前两位草莽出身的首领有过之无不及。 众人只觉心中五味杂陈，南城遇主如此，真不知是福是祸。 静默半晌后，渐渐有人带头小声道：“谢首领……” “谢首领！” “谢首领！谢首领！谢首领！” 一时之间，整个东耳城响彻她的名号，无穷无尽的信仰之力向着意识海中心涌来，金色女王凝实万分，犹如实质。 火吻挥舞着藤蔓剑，激动得跟着众人一起呐喊；梁英哲捏着绿色晶核恢复大量消耗的异能，神色难辨喜忧；周如海倚着车门，双手抱胸，鹰隼版的眼睛跟随着谢铭瑄的身影，其中的欣赏不言而喻。 第136章 人群之中，一双双眼睛看着她，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有的欣慰，有的痛恨，谢铭瑄双目微阖，享受此刻。这一刻再也没有别人，只有她无比强大，所向睥睨的自我。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为了自由联盟首领之位，筹谋已久，此刻终于收获甘美的果实。谢铭瑄无法不为这一刻的滋味而陶醉，如此强盛，悍勇，无所不能。 这不是她第一次体会这种滋味儿，但这是她第一次明白这美妙的感受是什么。 这是权利，是滋养她的甘露，是引诱她的美酒。 每一个主宰都无法拒绝这甘美的奖赏，他们是天选的野心家，所以他们不得不不停地争夺权利，谋求更多拥趸。 李雪金如此，周向明如此，谢铭瑄，亦将如此。 第七十八章 自由联盟崛起 她很快从主宰的赏赐中回过神来,右手抬起，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众人呼喊声顿时停滞。 谢铭瑄：“于浩。” “在！” “把张首领带下去，好生伺候着。” 于浩虽然年轻,但性情沉稳,从自由联盟成立,便一直跟着赵骇管理东耳城，闻言立刻会意，抱拳道：“是！” 言罢带着几个手下，就要将倒在地上的张军亮带走。 “你们想干什么？”他如今身受重伤，大势已去,不由面露惊慌，大声道，“自由联盟守护每一位赏金猎人的尊严和生命,谢铭瑄，即便你当了首领，也不能残害同门！” 张军亮余威犹在,一众亲信手下在旁低声帮腔：“是啊……” 于浩习惯了赵骇以和为贵的行事风格，闻言有些犹豫，回头看了谢铭瑄一眼。 只见她背脊挺得笔直,面如寒霜,眼皮一抬，严厉道：“愣着干什么？” 竟是丝毫不顾及张军亮的旧部。 于浩双眸微敛，顶着张首领咒骂声,将其带了下去。这位曾在南城横行霸道,一手策划这次动乱的s级火系枭雄,竟落得如此下场。 于浩心情有些复杂，东耳城绝地逢生, 他本该庆幸，可谢铭瑄实力强悍又喜怒无常，让他不免有些忐忑。作为赵骇的心腹，他一早便知道让位计划，他为赵首领可惜，但他区区一个a级火系，对南城局势无能为力。 赵骇曾十分遗憾地对他说，可惜他们之中没有攻击型s级异能者，否则他也不用将赌注压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如今谢铭瑄携周家的平乱大军回到南城，又以一己之力重创张军亮，一力降十会，再也没有人能与她争锋，她自然也不用考虑那些手下败将的想法。 这个女人就像从天而降一般，忽然出现在南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得了自由联盟的首领之位，可他们根本不了解她，不知道她会将风雨飘摇的自由联盟带向何方，也不知道她借周家军之势上位，是否意味着今后自由联盟将成为周家军的棋子。 前路茫然，哪怕他此刻站在胜利的队伍里，也不免忧虑。 “这两天，诸位在耳城打得昏天黑地，无数兄弟在此受伤……甚至殒命，无辜的贩夫走卒们也被波及，烈火烧毁他们的房屋，金器攘夺了他们的生命……南城有今日之祸，无非是为了林甘首领一家惨死之事。” 谢铭瑄顿了顿，朗声道：“死者为大，此事我会查明原委，三日内，给大家一个交代，如果做不到，我自请退位。这样的处置，西耳城的兄弟们，林首领的亲朋故旧们，可否满意？” 见识过谢铭瑄雷霆手段的赏金猎人们，此时面面相觑，甚至有点儿受宠若惊，形势比人强，他们本以为这事儿要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她竟要彻查！ 众人连连说着满意，首领英明，当然也有质疑的，张军亮的心腹就道：“如果查明真是赵骇所为，谢首领又当如何？” 谢铭瑄唇角微勾，只给了他四个字：“公事公办。” “如果谢首领真能做到公事公办，我等自然心悦诚服！” “这事儿三天后再议，说说当下吧。”谢铭瑄目光灼灼地巡视耳城之内的众人，“此时此刻，我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占了首领之位，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儿吧？” 众人面面相觑，连称不敢。 “不敢？”谢铭瑄嗤笑道，“你们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 不知是被说中心事儿，还是被她狂妄的态度震惊，人群陷入了沉默。 “自由联盟的首领，对很多人来说，也许是个渴望至极的位置，但于我而言，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这时自然无人敢答，她自问自答道：“因为自由联盟，从建立之初，就是一盘散沙，实力本就一般，内部还四分五裂。在这样的组织里当首领，还不如在临时政府或是军方某个一官半职来得受人尊敬。” 赏金猎人多是炮筒脾气，听闻这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嘲弄，当即便有人忍不住道：“那你何苦跑来搅局，重创张首领！” 若不是她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张首领此刻已经整合了自由联盟，西耳城此刻定时扬眉吐气。 “说得好！”谢铭瑄犀利的目光射了过去，盯着那人道，“我来这儿，是因为赵首领曾对我说过，创立自由联盟，起源于他曾经历过不被治安队当人的日子，所以他想守护每一位赏金猎人的尊严和生命。但是，”她话锋一转，高声道，“你们告诉我，今天，就在这里，对着同属联盟的兄弟以命相搏，你们是谁的棋子？在成全谁的野心？你们的尊严和生命有保证吗？” 第137章 众人一时无言。 “我接了九号任务，原本不在金城，可上天安排我回来，不早不晚，恰恰是今晚，这是天命，所以我不想辜负，我要给自由联盟的兄弟们，一个有尊严的未来。”她笑了笑，“你们也许觉得我在说大话，毕竟这话人人都会说，可什么才叫有尊严的未来呢？今天我就告诉你们——” “有尊严的未来，”她伸出一根手指，掷地有声道，“第一个目标，是南城自治！” “南城，拱卫主城安全，庇佑流亡灾民，它是金城的门户，为主城承担风险，它该属于生活在这里的贩夫走卒，属于保卫这里的赏金猎人，这里应该有规则，但这里的规则，应该由我们自己制定，而不是高坐于主城之上的尸位素餐之辈！” 很久以后，在场的南城人仍旧能回忆起当时听到谢铭瑄说这些话的感受。 南城自治这四个字，像一击重锤砸醒了浑浑噩噩的赏金猎人们。随着金城的发展和壮大，自由联盟在南城这片贫瘠的土地之上野蛮生长，逐渐分裂，赏金猎人随波逐流，他们是主城贵族眼中的野蛮人，是战斗中的炮灰，是改变不了命运的底层人。 每个人都想要尊严和体面，可究竟该怎么做，从没有一个人能清楚地指出来。现在，谢铭瑄点出了实现目标的底层逻辑。如果能实现南城自治，他们将成为南城规则的制定者，摆脱临时政府的束缚，成为这里真正的主人。 而南城，也将成为自由联盟对抗主城两大势力的底气！ 赏金猎人们忘记了身体的疲惫，声嘶力竭地喊着：“南城自治！南城自治！南城自治！” 待他们发泄完心中的兴奋，谢铭瑄双手往下一按，人群静默，她才继续道：“第二个目标，我们要——金城最高会议的投票席位！” “南城有五千赏金猎人，常住人口两万，是除军队外，金城总人口的五分之一，我们为什么没有权利参与金城的重大决策？” 耳城之中顿时沸腾了，南城一直被排斥在主城之外，而他们作为金城这个孤岛之中任人摆布的底层，从没想过自己也应该有资格参与金城事物的决策，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永远只能是决策的承受者。 “投票席位！投票席位！投票席位！” “这两个目标，你们相不相信我能做到？” “相信！相信谢首领！” 众人的呐喊犹如山呼海啸，周如海都不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几个小时之前，谢铭瑄才问过他最高会议是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想到要为南城争取最高会议的席位。 他原本只想助她拿下自由联盟，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做联盟首领，本已足够天方夜谭，没想到她的野心比前两位首领大得多。 对谢铭瑄来说，自由联盟从来不是个松散的民间组织，它不过是她统治南城的工具，以南城的名义，她将在平衡已久的最高会议上，撕开一条口子。 慷慨激昂的人群告诉他，她的野心已然将整个联盟征服，此刻他们不是因为她以s级金系强悍的实力战胜了张军亮而拥护她，也不是因为五千兵强马壮的周家军而拥护她，只是因为她给这些金城底层的赏金猎人，指了一条崛起之路。 他们此刻不遗毫发地相信，谢铭瑄将带领自由联盟走向光明和辉煌。 趁着此刻士气正高，谢铭瑄连下了几道命令。 “梁英哲。” 他微微一愣，道：“在。” “整合南城所有医生和生生不息异能者，分配木系晶核，连夜救治伤员，务必最大限度保证每一位伤患都能得到救治！” 梁英哲仍有些不适应女友身份的快速转变，但治病救人对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本能，沉声道：“是！” “徐念真！” “在。” “带领南城所有土系异能者，连夜重建被损毁的屋舍，优先建设伤员的住所。” “是！” “火吻、赵卯卯！” “在！” “各带一队巡查组，维持城内秩序，救助受伤的百姓，遇到恃强凌弱，趁机□□烧的，就地处决。” “是！” 随着众人领命离开，瘫痪两日的南城开始缓慢地再次转动起来。 谢铭瑄和赵骇、冯叔以及几个重伤的赏金猎人都暂时转移到了她之前暂住的四合院，这里因为地段偏僻，侥幸没被战火波及。 会客厅里，谢铭瑄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周如海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骗我？” 谢铭瑄挑眉道：“骗你什么了？” “你只说要统一自由联盟，南城自治和会议席位的事情，你可一个字儿都没透露过。” “刚刚才想到的，”她笑了笑道，“不过这事儿对你也有好处啊。” “我有什么好处？” “最高会议，军方一票，科研院一票，但临时政府却有两票，你们和科研院绑在一起也干不过李雪金，而且科研院未必会和你们一条心，我想这一定让令尊很头疼吧。 ”她身体前倾，循循善诱道，“可如果自由联盟能有一票的席位，最高会议，以后就是我们说了算。” “说得好听，”周如海嗤笑道，“但我可不是南城那些任你忽悠的乌合之众，无论是南城自治，还是会议席位，最大的受益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我受益有什么不好吗？”谢铭瑄意味深长道，“少帅，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受益，不就是你受益吗？” 第138章 第79章 “…… 20号那天,张军亮带着几十号人，抬着林甘来到东耳城门前，他被一只变异白虎重创,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无论和西耳城的分歧再大,同为赏金猎人,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可不瞒您说，如果当时梁医生在，也许能救得回来。可他不在，南城最好的生生不息异能者,也就是b级而已，西耳城的人救不了他，我也同样无能为力。” 谢铭瑄问道：“你没去找卞院长吗？” “当然去找了, ”赵骇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急救中心的人说, 方女士身体不适，卞院长出诊去了。” “方女士？” “方晓柔。”赵骇顿了顿道，“李雪金的……该怎么说呢,情妇？” “李雪金？”谢铭瑄冷笑一声,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 赵骇摇了摇头：“是真病还是假病,就不得而知了,但李雪金的孟辉园守卫森严,我们的人进不去，只能空手而归。当时大概下午三四点钟,林甘失血过多，已经昏了过去，我只好让东耳城的b级生生不息异能者全力救治他，那名异能者耗尽了异能，多次吸收晶核补充，但仍旧没能拉回林甘的性命。东耳城上下为此事以竭尽全力，我问心无愧，但张军亮认为梁医生还在城内，是我为了削弱西耳城的实力，窝藏梁医生，不肯让他救治林甘。随着他的煽动，林甘那十来岁的儿子，忽然一头撞在了城门上，当场就咽了气……后来一切都乱了，西耳城的人群情激奋，听不进去任何解释，誓要为他们的林首领报仇，很快打了起来。” 谢铭瑄微微颔首：“我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赵首领好好养病吧。” 她说完便要告辞，赵骇赶忙道：“谢小……谢首领，您是相信我的吧？” “当然。”谢铭瑄回头，莞尔一笑，“林甘死了，你也不可能解决西耳城的威胁，所以他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尤其是死在东耳城，后患无穷。所以你不用担心，即便我不相信你的人品，我也相信你不会蠢到这个份上。” 赵骇：“……” 虽然她说得有道理，但他更希望听到的是类似于“咱们的关系我不信你信谁”这种话。谢铭瑄给了他肯定的答复，然而这种不讲感情，只谈逻辑的处事方式，显然让他很不适应，一时噎在了当场。 不过贵人事忙的谢大首领没工夫在意他的小九九，她原本是自在闲人一个，如今不光当了自由联盟的首领，还承诺了三天后给大家一个交代，为此她不得不像个陀螺一般连轴转。 出了门，屋外大雪纷飞，于浩长身玉立，肩头落了一层积雪，显然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首领，”他抱拳道，“张军亮已在临时牢狱安置妥当，张党余孽也全部扣押，如何处置，还请您示下。” “张党余孽？”倒也不至于连坐，谢铭瑄抿嘴笑道，“我去见见他们。” 徐念真带着南城的土系异能者，连夜在西耳城中搭建了一处临时牢狱，专门用来安置1220动乱中捕获的罪犯，短短一宿，已经被填满了。 牢房陈设简陋，没有窗户，但还算干净，约莫关了三四十人。 谢铭瑄穿着她身明黄的雪服，双手插兜走了进去，看着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但守卫还是毕恭毕敬地为她摆好桌椅。 毕竟这位主儿，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需得小心翼翼伺候着。 “放我们出去！” “谢铭瑄，就算你现在是联盟的首领，可你凭什么抓人？” “在金城只有临时政府有执法权，你这是滥用私邢！你就不怕临时政府来抓你吗？” 室内光线昏暗，她沉默地坐在红木雕花太师椅上，忽而大笑出声。 众人面面相觑，为首的黑脸大汉不忿道：“你笑什么笑！” “传言说西耳城张首领座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李雪金的走狗，我原本不信，可今天才见识到，原来人也能发出狗叫声。” 于浩站在她身旁，闻言没忍住笑了出来，连忙把脸别了过去。 黑脸大汉愣了愣，低声问身旁的人：“她什么意思？” “骂我们是狗。” “操，”黑脸大汉出离愤怒，指着谢铭瑄道，“你得意什么？你不也是靠周家军上位的吗？周少帅凭什么带兵帮你？听说你从小就练功，我看练得是床上功夫吧？” 牢房中的众人一时哈哈大笑，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此刻，他们仿佛已经在精神上战胜了这个私德不光彩的女人。 谢铭瑄剑眉微蹙，于浩上前一步，厉声道：“放肆！” 他相貌英俊，能力也不差，但年纪尚轻，威望不足，众人对他的呵斥并不买账，仍是自顾自地发出嘲讽的嗤笑声。 “于浩，”谢铭瑄悠然起身，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细气道，“这世上有聪明人，也有蠢人，这蠢人嘛，无论你怎么说，他总是认不清形势，偏偏要找死，你说这时候该怎么办呢？” 于浩没镇住场子，臊得低下头道：“还请首领赐教！” “我只教一次，”谢铭瑄左手微抬，一根峨眉刺已经悄无声息来到身前，“你得记在心里。” 言罢，峨眉刺“嗖”得飞了出去，直直没入了牢房中黑脸大汉的眉心。 那人大睁着双眼，没反应过来，便直直向后栽倒过去。 身旁上一秒还笑呵呵的人都吓得禁声，传言谢铭瑄杀人如麻，喜怒无常，他们原本没人放在眼里，只觉得不过是个女人，能狠辣到哪儿去，此刻才真正见识到她的冷血无情和胆大妄为——她竟真敢在南城杀人！ 第139章 峨眉刺穿过黑脸大汉的身体，转了一圈回到了谢铭瑄手心。她顺手从于浩手上拽下了他的麂皮手套，慢条斯理地擦干了峨眉刺上面的血迹，再次将利刃塞回靴筒里。 那神态从容的模样，仿佛她不是杀完人后擦拭武器，而是吃完下午茶之后，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众人不由得头皮发麻，哪怕是于浩也被她弹指杀人的做派惊出了一身冷汗。 “诸位不必再做被临时政府拯救的白日梦了，”她再次坐回椅子上，“从今天起，南城的规矩，由我谢铭瑄来定，我可以让你们死，也可以让你们生，全看你们表现如何了。”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我要林甘之死的前因后果，谁能说出让我满意的答案，我立刻放了他。” “林首领是被赵骇耽误了治疗时机，拖延致死的！” “这个答案，”谢铭瑄犀利的目光扫了过去，“我就不大满意。” 那人有些不服气，但还是闭了嘴，毕竟黑脸大汉的尸体躺在他们旁边，还没凉透呢。谁也不知道这个疯子什么时候会再次抽出峨眉刺，给他们捅个对穿。 谢铭瑄双目微眯：“我这人脾气不好，建议你们想好了再开口。” 众人不由暗骂，你那是脾气不好吗，你只能叫杀人如麻！ 静默半晌后，一道声音弱弱地从众人身后响了起来。 “……女、女侠，您还记得我吗？” 谢铭瑄循声望去，只见人群最后面，坐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三十来岁的模样，双目狭长，透着几分精明。 她一定见过这个人，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 男人见她搭腔，颤抖着说：“巢市，塑料容器厂！您给过我吃的一把刀！多亏了它，我才活了下来。” “是你啊。” 经这一提醒，谢铭瑄顿时想了起来。那是灾变日第二天，她和冯叔去搜集装水的容器，在容器厂发现了一名幸存者，还意外收获了不少太阳能板。 谢铭瑄上下打量着这人，半年多不见，他倒是没多大变化，虽然身处牢狱，但身上穿着件夹棉的黑色冲锋衣，脚上踩着双赏金猎人标配的户外鞋，还算体面整洁。 “你怎么到金城了？” “我跟着周家军一起来的。”男人环顾左右，忌惮道，“谢首领，关于林首领的事情，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谢铭瑄不置可否，淡淡看了身旁的于浩一眼，对方立刻道：“我这就去安排。” 二人换了个安静的房间，谢铭瑄刚落座，男人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谢首领！当初要不是您留给我的食物和武器，我活不下来，也不可能穿越丧尸横行的巢市投奔军区，更来不了金城！您就是我的恩人！我，我给您磕头——” “别来这套，”谢铭瑄不耐烦地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说林甘的事情。” “是，是，”男人尴尬一笑，继而道，“这事儿您问我，就问着了，整个西耳城，除了我，没人知道真相。” “哦？”谢铭瑄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我要是没看错，你应该……没有异能吧？” 自由联盟由赏金猎人组成，而赏金猎人的最低门槛，也得是a级异能者，除非是极为稀少的进化方向，在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可能会破格使用b级，比如生生不息，或是风系。当然，除了赏金猎人，东西两位首领的地盘上，也生活着不少普通人，但一般无法担任要职，比如曾为他们打扫住所的小姑娘盈盈。 “ d级水系，”男人面不改色，“无法将异能具象化，用科研院的名词来说，叫隐性异能者。” 那不就是普通人？ “我倒是好奇了，张军亮凭什么拿你当心腹重用？” “受谢首领大恩，还未自我介绍过，”男人拱了拱手，“在下李元财，灾变前是巢市塑料容器厂的会计，后来在西耳城张首领手下做帐房先生。”” 灾变前，会计虽是每个企业的刚需，但并不算是多么抢手的职业，灾变后人才凋零，南城又是一片草莽聚集之地，想找个能把账目理清的财会人员，确实不太容易，据她所知，东耳城赵骇治下，至今连个正经管账的人都没有。 “果然有一技之长的人，到哪儿都饿不死。” “勉强混口饭吃罢了，”李元财顿了顿，正色道，“ 12月20日，在林首领重伤回城之前，治安队曾秘密送来一大批彩色晶核，张军亮抬着林首领去东耳城之时，又从库房提走了这批晶核以及部分库存的补给武器。我虽然不知林首领之死的具体情形，但仅凭库房这一进一出，想必以您的聪明才智，足够推断出前因后果了。” 第80章 “张首领, ”谢铭瑄双手插兜，迈着四方步，缓缓行至铁栏杆前, “别来无恙啊。” 黑暗的牢房之中, 张军亮蓬头垢面地躺在牢房的床榻上, 身上昨天被穿出的八个血窟窿，已经恢复如初。 谢铭瑄没打算虐待他，已经让生生不息异能者给他治疗过了。 当事人却丝毫不领情，看着她棱角分明的脸在烛火中一点一点显现出来，咬牙切齿道：“我的异能呢？你对我做了什么？” “别紧张嘛, ”谢铭瑄笑道，“抑制剂而已，从你的库房里找到的。” 于浩为她搬来了椅子, 谢铭瑄顺势坐下，挥手让他出去了。 “我听说，这东西是科研院的新成果, 专门用来对付异能者的，现如今只有临时政府的治安队手里有，不知张首领是从何处得到的？” 第140章 “听说？”这种绝密的信息, 她从哪儿听说去？张军亮嗤笑一声, “李元财这个软骨头，当初我就该让他饿死街头！” “话不能这么说，”她悠悠道, “张首领树倒猢狲散,怎么能怪良禽择木而栖呢？” “良禽？一个没有异能的废物罢了, ”张军亮毫不客气道，“南城的局势, 几个月就另是一番天地，我倒想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张首领大可放心，我的位子稳得很，”她向前俯身，低声道，“因为我谢铭瑄不当任何人的提线木偶，更不会出卖自己的兄弟。” “你什么意思？” “林甘之死，不过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剧罢了。” 张军亮怒极，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你放屁！林甘是西耳城最好的赏金猎人，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有什么理由害他！” “因为李雪金知道，我快回城了。” “你回城又如何？” “我在南城，你有什么资本和赵首领争？” 张军亮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谢铭瑄扑哧一笑：“我也想高看你一眼，可我不过回城一天，张首领就沦为了我的阶下囚，这实在很难让我看得起你。” 要不是被注射了抑制剂浑身无力，张军亮简直想扑上去咬死她，这女人总是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扎心的话，笑眯眯地把人的尊严踩在地上摩擦，这人的异能已是极为了得，但比起她气人的本事还差得远了！ “我承认，我是和临时政府有合作，但你呢？”他质问道，“你就干净吗？要不是周如海撑腰，你以为自己凭什么当这个首领！” “我没你那么龌龊，”谢铭瑄讥讽道，“少帅来平乱，我不过是搭了个顺风车罢了，比不了张首领，残害手足，只为了向李雪金摇尾献媚。” “想把林甘的死扣在我身上，你别做梦了，我张军亮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绝不会害自己的兄弟！” “哦？”谢铭瑄挑眉，“那你告诉我，在林甘重伤回城前，临时政府的治安队为什么可以未卜先知，将用于战斗补给的大量晶核秘密送入西耳城？ ” 张军亮顿住了，像是台卡壳的机器，半晌才皱了皱眉道：“有吗？” “这是入库单，”谢铭瑄从口袋中掏出了两张纸，“ 12月20号早上10点，这批彩色晶核被送入了库房。中午两点钟，林甘重伤回城，西耳城的生生不息无力救治。下午4点，你带着林甘等人前往东耳城求助，出发前，你提走了这批晶核，入库单上有清楚的时间和你的签字。张军亮，我现在只要把这些东西公布出去，你就彻底完了。” “怎么会，怎么会……”他瞪大了双眼，像是不知道自己做过这件事一样，双手颤抖地反复翻看着手中的单据。 “不是的，我不会害林甘，我不会害林甘，我们是兄弟，我们在佛祖金身前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像是疯了似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打滚。 谢铭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害他。” “你知道？”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向栏杆的方向爬了过去，“这些东西是假的对不对？是你伪造的？” 谢铭瑄摇了摇头，忽然觉得他也有几分可怜。 “你的记忆被篡改过。” “篡改？”张军亮没反应过来，“谁能篡改别人的记忆？” “主宰。” 主宰的存在，一般人不清楚，但张军亮能坐到自由联盟首领的位置，对于金城的一些密辛自然是了解的，闻言立刻道：“李雪金？” 昨晚对战时，谢铭瑄就在意识海中发现了异样。张军亮蓝色的意识体之上，缠绕着代表封印的金色丝线，作为主宰，她也在别人意识体上留下过类似的封印，所以看到金色丝线时，联想到西耳城一派一直和临时政府走得很近，而李雪金又是主宰，她便大致猜到了其中的原委。 张军亮又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记忆被篡改过？” 谢铭瑄微微一笑，伸手用食指点在他的额头正中。 “因为我也是啊。” 意识海中，金色女王将面前蓝色意识体上缠绕的金色丝线缓缓抽出，这个过程比她想象中艰难得多，那属于另一位主宰的封印死死地扒着蓝色的意识小球，她几乎将意识海中的精神力消耗一空，才将将撼动那封印。 对方比她强大得多。 如今她手上有出入库单据，足以证明赵骇的无辜， 1220动乱都是西耳城和临时政府的阴谋，张军亮也不是她的什么人，没必要帮他解除什么劳什子封印…… 不！ 谢铭瑄猛地睁开双眼，意识到自己在触碰到金色丝线时，竟被它蛊惑，生出了放弃的想法！ 她顿时冒了一身冷汗，立即摸出了一把透明晶核，快速补充着近乎干涸的意识海，而后顶着意识海的刺痛感，强行将金色丝线艰难地抽了出来！ 谢铭瑄长舒了一口气。 不可否认，自从昨晚顺利坐上自由联盟首领的位子，她一直沉浸在一种扬扬得意的成就感之中，她此前的人生从未取得如此大的成功，也没有掌握过这般千万人之上的权利，因此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此刻才被一脚踹回了地面。 见识到别的主宰的能力，虽然不是面对面，但足以让她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方随手布下的封印，就足够耗干她的精神力。 第141章 虽然在金城这座末日孤岛之中，她仗着s级金系得天独厚的能力，几乎没有敌手，但在主宰的进化群体中，她的能力和威望既比不上李雪金，更比不上和李雪金分庭抗礼的周向明，已然是落于人后。 随着意识海中的金色丝线被抽出，张军亮被篡改过的记忆一点点地涌入了他的海马体。 一块块巨石堆砌而成的暗室之中，李雪金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向脑后，额头光洁，皮肤白皙，丝毫看不出已经四十多岁。 彼时九月，他刚到金城不过两三天，被科研院的晶能仪器检测出s级火系异能，军方、临时政府和自由联盟都在极力争取他，一如鲶鱼小队入城之时。 “张先生正当壮年，又是强大的s级火系异能者，我看您在金城，将大有作为啊。” 张军亮那时还没有成为自由联盟的首领，初出茅庐，一路杀到金城，一身的匪气，吊儿郎当道：“怎么，你临时政府想要拉拢老子？” 李雪金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从容道：“如果我说是呢？” “那你说说待遇呗，条件好的话，我考虑考虑。” “张先生想要什么待遇？” “这话说得，还得我自己提啊？”他不客气地扳着手指道，“高低不得给我安排一套主城的市区房，单元楼可不行，至少得三层小院儿！再给我安排些个保姆啊，警卫员啊，漂亮女秘书什么的，咱好歹是个s级异能者，基本的排面得有吧？还有每月工资至少得……” 李雪金那张从容不迫的脸上隐隐有了一丝裂痕，他实在懒得再听这个小混混再意淫他的美梦，挥手道：“张先生年壮气盛，异能超群，与其在主城屈居人下，何不在南城当个逍遥自在的土皇帝呢？” “土皇帝？”张军亮眼珠转了转，“你是说，自由联盟的首领？可联盟是赵骇亲手创立了，他在赏金猎人中很深。” “赏金猎人以慕强闻名，什么，都比不上货真价实的武力，更何况，比起赵骇的草台班子，你有我的支持。”李雪金倾身向前，握住了他的手，饱含深意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在南城的一只手，替我收拢好南城的势力，让他们为我所用。” …… 12月16日，李雪金召他去密室。 “谢铭瑄出城了，你知道吗？” “我听说她接九号任务，去了新港。” “你知道她是跟谁去的吗？” “……属下不知。” “没用的东西！”对方忽然暴怒，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她是和周如海一起去的，等她从新港回来，只有一个结果——她会带着鲶鱼小队的另一个s级火系，高高兴兴地加入周家军，周向明从此如虎添翼！” 张军亮低着头，颤抖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是时候了，”李雪金眼睛精光一闪，沉声道，“趁她回来前，彻底灭了东耳城，包括她在城内的队友们。” “开战吗？”张军亮为难道，“可我们没有理由，赏金猎人本就自由散漫，即便我下令，他们也不可能乖乖去冲锋陷阵。” 李雪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嘲讽一笑：“我会给你这个理由的。” …… 12月20日，张军亮不顾阻拦冲进密室。 “林甘受伤，是不是你做得？” 李雪金傲慢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有胆子这么跟我说话。” “就是你做得！”张军亮咬牙道，“你甚至提前送来了开战用的晶核，可他受伤又不是赵骇做得，我有什么理由向东耳城开战？他是我在佛祖金身前拜过把子的兄弟！你动他之前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把我当什么？” “你真的太吵了！”李雪金忍无可忍，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张军亮双眼之中顿时没了光彩。 李雪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沉声道：“林甘受伤当然不够，你得让他死在东耳城，还有他的儿子，与你亲如手足的副首领一家惨死，这足以激起民愤，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在这之后我会关闭城门，你有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最高会议召开，为了确保我与此事无关，我会投票请周家军出兵平乱，在这之前，你必须把赵骇等人全部杀掉。” “只要做完这件事，你就是南城的土皇帝，没人能威胁你的地位——不要再像脑残一样问为什么了，照我说的去做！” 张军亮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单膝跪地，低头道：“是，指挥员。” 第81章 谢铭瑄坐在椅子上吸收了一小把透明晶核, 这才恢复了被耗空的异能，张军亮仍旧呆愣愣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一言不发。 此刻他定是痛不欲生, 任谁忽然意识到, 自己一直在受人摆布, 亲手害死了最好的朋友，都会觉得整个人从里到外，被彻底打碎了。 在谢铭瑄看来，这是主宰最残忍的手段，她曾在小秃鹫身上实验过,那感觉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仿佛她可以任意支配别人的思维和生命。 她为这种能力感到心惊，也不认为自己有权利对别人这么做,于是之后再也没有用过这种手段。 此刻，对于被“打碎”的张军亮，恻隐之心是有的,但她可没什么闲情安慰他。 “究竟谁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好好想想吧。” 留下这句话后，她便转身出了房门。 第142章 正好碰上来找她的徐念真,穿着件藏蓝色冲锋衣,似乎是一夜没睡，神色疲惫，双眼中有隐隐的红血丝。 “谢首领, ”她抱拳道, “城中被毁坏的屋舍已经基本修缮完毕, 我们正在抢修东西耳城，只是有件事儿, 得向请示您一下。” “你说。” “您之前在东耳城的住所虽然没被损毁，但一来过于偏僻，二来对首领来说也实在太小了。既然如今自由联盟已重新整合，肯定需要一座新的首领府，只是不知建在东耳城合适，还是西耳城？” 南城坐北朝南，布局像一个人脸，大致呈矩形，另设有东西耳城，像两只耳朵一般挂在南城两侧，与南城彼此相连，又各自独立，之前由赵张两位首领各占一成，成东西鼎力之势。 9月时，金城人口不多，耳城是空置的，赵骇先占了东耳城，张军亮后占了西耳城，有种占山为王的意思，临时政府后来也默认两座耳城归属于自由联盟所有，因此在为谢铭瑄的首领府选址时，她也默认用地范围应该是东西两个耳城之内。 谢铭瑄直视着她的眼睛，半晌才道：“为什么不建在南城里呢？” “南城里的用地……归临时政府所有……”徐念真愣了愣，赶忙道，“我想岔了，谢首领整合东西耳城，统御南城，首领府自然应该建在南城里。” “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谢铭瑄面无表情，悲喜难辨，“记住，南城是我们的。” 当初谢铭瑄初入金城时，她作为东道主也曾招待过她，那时只觉得这女孩子年纪轻轻却性格沉稳，鲶鱼小队卧虎藏龙，却都能被她训得服服帖帖，很有手腕，如何她做了首领，她才由衷体会到谢铭瑄一直以来被诟病的性格特点——喜怒无常。 这种人是最难伺候的。 徐念真低下头，惴惴道：“是。” 足足晾了她几秒后，谢铭瑄才伸出手，对着于浩道：“南城地图。” 于浩连忙将地图取出，摊平了放在她面前。 谢铭瑄扫了一眼，随手指了指正中心的位置，漫不经心道：“就这儿吧。” 徐念真抬头看去，心下咯噔一声。 金城作为灾变后最安全的基地，名声在外，每天至少有上百幸存者投奔来此。早在上个月，人口便飞涨至二十万。如今城中的用地已被占得所剩无几，想要在南城正中这样的核心位置建造一座首领府，就必须拆除掉原本的建筑——而这样核心的位置，原先自然是被临时政府所占据，如今正是南城的晶核兑换处，毗邻赏金大厅。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若是以前她会将难处直言，但刚被警告过，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低低应了声是。 谢铭瑄瞧她心事重重的模样，自然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但徐念真作为南城唯一的s级土系异能者，是眼下负责城建事宜的最优人选，如果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她又怎么能委她以重任呢？ 她忽而放缓了声音，道：“你忙了一宿，还没空去看赵首领吧？” “还没去，不过我听说他的腿已经没有大碍了，这多亏了您。” “是梁医生医术高明。” “梁医生也是看您的面子，如果不是谢首领不惜晶核，一心救老赵，他这条命昨天就交代了，”她真心实意道，“我没什么见识，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 “你已经很好了，只是……”谢铭瑄顿了顿，徐念真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却见对方只是笑了笑，上前一步帮她把鬓边散乱的碎发别到了耳后，柔声道，“也要保重身体，该休息时候，得休息啊。” 徐念真还停留在刚才被训斥的胆战心惊中，闻言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谢铭瑄挥了挥手，放她离开了。 一路出了西耳城，她才长出一口气，后背竟是一片汗湿。谢铭瑄与卯卯有一路扶持的队友情份，他们也重金款待过她，徐念真原以为应付这位新晋首领不是什么难事儿，却不想一个比自己小了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竟让她如此紧张，好像永远都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 谢铭瑄忙着重整南城的当口，周如海带着周家军，打开了南城与主城相连的城门，一路进了政府大楼。 李雪金看着手中的战报，恨不能将手中薄薄的几页纸捏成齑粉。 灾变前，他是金城市长，是标准的体面人，头发永远梳得一丝不苟，说话不疾不徐，条理清晰，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属于精英人群的高素质。 灾变明明让他的权利变得更大，他带着金城屹立在末世之中，庇佑那些朝不保夕的幸存者，这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彪炳史册的功绩，但他最近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失控——他的权利在一点一点地被蚕食。 “张军亮这个没用的东西！”他转头对身边的方晓柔道，“既然已经打完了，南城凭什么不开城门？” 方晓柔身量纤纤，穿着身职业装，站在他身侧，低眉顺眼。 “谢铭瑄说，南城的门，不是主城想开就开，想关就关的。” 李雪金怒道：“那她想怎么样？” “……她没说。” “岂有此理，小丫头片子，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李雪金咬牙道，“叫治安队的何鸿过来！” 方晓柔微微颔首，然而还没等她走出门，就听木质大门发出“叩叩”的敲击声。 她与李雪金对视一眼，均未出声，门却被无礼地推开了。 第143章 周如海身着戎装，一身寒气地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办公桌的对面。他身长体阔，坐在那儿像座小山似的。 方晓柔见状面露戒备，再次走回了李雪金身旁。 李雪金两只手肘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眯着双眼看向周如海：“少帅怎么从南城回来的？” “自然是开车回来的。” “南门打开了？” “那倒没有，”周如海笑道，“我进城后，他们又把门关上了。” “周如海！”李雪金厉声道，“你去南城，究竟是干什么的？” “平乱啊。” “你平的是什么乱？” 周如海拖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这场动乱南城现在有好几种叫法，有人叫它' 1220南城动乱'，也有人叫它' 1220赵张之争'，不知道指挥员喜欢哪种叫法呢？” “赵张之争？”李雪金都气笑了，“那为什么是姓谢的当了首领？” “自由联盟不是一向如此吗，谁厉害谁当首领，谢铭瑄s级金系一出，无人能试其锋芒。” “少帅s级风系，也拿她没办法吗？” “我倒是没试过，”周如海摊手，“但我又不去自由联盟当首领，为什么要掺和人家联盟内部的事情呢？” “周如海！”李雪金提高声音道，“你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签调兵文件，是让你去解决南城动乱的，不是让你去讨好女人的！” 周如海面不改色道：“南城的动乱已经结束了，我自认做到了指挥员交代的事情，特意前来向您报喜，没想到您居然这样误解我。” “什么叫结束了？”李雪金指着南城的方向道，“南城门现在还关着，主城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来，临时政府三百多人都被扣在南城，我看他们是想造反吧！” 他竟扣了这么大顶帽子下来。 “恕我直言，当时南城打起来，您为了主城的安全，直接把南门关死，数万南城百姓被困在兵戈扰攘之中，”周如海嗤笑一声，“如今架打完了，南城的百姓们有些情绪，也是人之常情，这事儿，于情于理，都不是我一个上将能管得了的。” “你管不了？你一手把姓谢的扶上首领之位，如今你倒管不了了？”李雪金金色的意识体猛然暴涨，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如海，可惜他蓝色的意识体上环绕着一层红色的防护网，不然他就可以用主宰的力量控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我懒得跟你说那么多，我只想知道，城门什么时候能开？我临时政府的人，什么时候能正常回主城？” 周如海一脸无赖：“这倒奇了怪了，南城分明是您让我去的，动乱我也平了，如今自由联盟不听话，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是自由联盟归周家军管辖，还是南城归我周家军的管辖？” “你少来这套！”李雪金指着他道，“我知道她南城有五千赏金猎人，但主城也有八千治安队，别把我逼急了！逼急我直接把南门推平，谁也别想好过！” “指挥员好大的脾气，”周如海双臂抱胸，挑眉道，“话说回来，谢首领倒是真有句话，托我带给您。” 忸怩了半天，图穷匕见了吧？李雪金嗤笑道：“说吧。” “无论指挥员有什么要求，她都很乐意坐下来双方协商解决，只是南城穷巷陋室，您贵足不踏贱地，她认为，在最高会议上谈，才能彰显双方的诚意。” 李雪金难以置信：“一个南城的土匪头子，也想坐在最高会议席位上跟我谈判？用不用再给她一份投票权啊？” 周如海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但心里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她想要投票权？ 第82章 动乱过后,南城聚集了大量的伤员，然而医生几乎都被主城的急救中心招募走了，南城的医疗资源聊胜于无。幸亏谢铭瑄手上晶核充裕,梁英哲才能带着几个b级生生不息异能者,昼夜不停地开展抢救工作,让这次动乱造成的损失不至于太大。 月上中天，他才从繁重的工作中抽身，带着一身疲惫回到鲶鱼小队在东耳城的临时住所。 四合院内一片冷寂，火吻和冯叔房间的灯已经灭了，唯有堂屋还是灯火通明,隐隐约约地交谈声从木质门窗处传来。 “首领，南城有两座城门，一是通往主城的,二是通往城外的，现在两座城门都关了三天，城外的人闹着要进城,城里的人闹着要出城，今天已经压了下去，可明天……” 于浩不想挨骂, 没把话说尽, 但谢铭瑄知道他的意思，明天这些闹事儿的人还压不压得住就不好说了。 她食指和中指一下下地敲在木质扶手上，思忖着道：“通往的城外的门,明早可以开,赏金猎人们可以出城搜集物资,城外的幸存者缴纳入城费后，也可以发放身份卡,正常入城。” “那通往主城的城门呢？” 谢铭瑄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斜了他一眼：“当然不能开。” 于浩低低“哦”了一声。 看他那踌躇的表情，谢铭瑄意识到他根本没明白该怎么做。 她不由得有些怀念起少帅周如海来，每次和他说话，点到为止，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浩就不行，少了些灵性，也少了些历练。 不过此时南城正是用人之际，鲶鱼小队的众人都被她派了出去，各自有自己负责的事情，身边能用的也就赵骇留给她的于浩，只能耐心些，慢慢教了。 第144章 “这个节骨眼儿上跟我对着干，非要进主城的，不就是临时政府的赏金大厅、城门管理处、户籍中心南城办事处、治安队南城办事处、晶核兑换点的那些人吗？他们撑死也就三百多人，明天你和火吻带上人，把他们全抓进监狱，我看还有谁敢闹事儿。” “可是城门管理处……还有晶核兑换点，这些地方不能没有人。” “他们愿意干就继续干，不愿意干就换我们的人上，”谢铭瑄反问道，“兑换点晶核，做个安全检查，是什么很难的事儿吗？” “是，”于浩赶忙点头，“我明天安排！” “这事儿都不需要异能者，挑些干活儿麻利的家属们就做了，你提前找曼珠给他们培训一下。” 交代到这个份儿上，于浩人也不傻，该怎么做心里有了章程。 他低着头连胜称是，眼睛不由得向上瞟了新首领一眼。昏黄的灯光下，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抵报，神情若有所思。 起初对于谢铭瑄当首领，他是有些抗拒的，但跟在她身边两天，竟忍不住有些佩服这人了。 谢铭瑄也就比他大两三岁，骤登高位，面对千头万绪的南城，任何一件事情都让他头大，但她连半点迷茫都没有，平静又从容，脑子里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办法去解决问题。 “还在忙呢？”梁英哲跨进堂屋，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 谢铭瑄瞬间将目光从抵报中抬了起来，惊喜道：“你回来了！” 梁英哲点了点头，在软榻上坐下。 “伤员们情况怎么样？” “受伤的人太多，医生又太少，所以不可能让每个人都立刻好起来，”梁英哲叹了口气，“我们只能尽量用异能救治重症和急症的伤患，初步缓解后，再用传统医学的办法辅助治疗。” “你做得很好，”谢铭瑄肯定道，“现在南城正是用人之际，我们需要伤患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你临床经验丰富，我相信你的决定。” 梁英哲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忙着救治伤患，他已经一天没顾上喝水了，嘴角红肿，破了个小口，忙的时候不觉得，回家才意识到隐隐的刺痛。 谢铭瑄看着他道：“说起来，我今天认真想了一下，南城医疗资源紧缺，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主城急救中心的虹吸，而是因为南城本身没有医疗机构，生生不息异能者即便想留在南城，也没有办法获得稳定的收入，自然会选择往主城走，但如果我们在南城建立医院，至少可以留下那些不愿意去主城的医生们，毕竟南城的生活成本要比主城低得多，医生也更加受人尊敬……” 梁英哲小口抿着茶水，没有接话。 谢铭瑄追问道：“英哲，你觉得可行吗？” 他勉强笑了笑道：“瑄瑄，我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你真要继续跟我谈这些吗？” 谢铭瑄被他说得愣住了，这才发现对方脸色难看，眼角耷拉着，似乎已经累到了极点。 于浩也惊觉已是深夜，连忙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谢铭瑄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长舒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抵报扔回了桌子上。 这两天战战兢兢，她也几乎没合过眼，一直在处理源源不断的事情，但说来也奇怪，她一忙起来，好像把身体的疲惫全都忘了，提着那口气，只有一个想法——生怕自己有什么没想到的，被人钻了空子。 如果她还是曾经那个初入南城的幸存者，那她做什么，不做什么，其实差别不大，但如今走到了首领的位置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不停地赢，倘若有一天被人拉下马，她的下场比张军亮要惨得多。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如今的处境无疑是危险的，但谢铭瑄了解自己，命运再给她无数次机会，她也依旧会这么选，没什么好后悔的。 只是她确实忽略了男朋友的感受，他们本应在你侬我侬的热恋期，但原先在路上总是担惊受怕，到了金城又陷入了几方势力的角力之中，几乎没有时间留给彼此。 洗完澡后，梁英哲擦着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 谢铭瑄靠在床头上，对他吹了个口哨。 梁英哲笑了笑，放下毛巾跳上床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谢铭瑄捧着他的脸，愧疚道：“这两天很辛苦吧……我太忙了，没有及时关心你，对不起。” 他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很突然，其实我们救了赵首领就行，你为什么要趟自由联盟的浑水呢？你想要南城自治，这无疑是从临时政府的虎口夺食，他们怎么会善罢甘休？我都不敢想，之后我们要面临什么。” 谢铭瑄剑眉微蹙，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这并不突然，我们走之前，赵骇就想让位给我，但我觉得当时还不是时候， 1220动乱就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你早就决定要当联盟的首领？” “是。” “为什么？”梁英哲不解道，“来金城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找一栋大房子，让我们小队的所有人生活在一起，我们可以像一对正常的情侣那样，过幸福甜蜜的生活，凭我们的能力，完全可以在金城生活得很好啊。” “我们现在不好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的，我一直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努力想保护你们每一个人，”谢铭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放缓了语气，“英哲，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但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的生活必须是我自己做主的，所以我不可能去临时政府或者周家军供职，等待别人安排我的命运。” 第145章 “没有那么严重吧？”梁英哲无法认同她的逻辑，“无论我们选择去哪儿，这只是一份工作，金城的每个人都在做这样的工作，难道所有人都在受人摆布吗？” “普通人的命运本来就不是自己做主的，尤其在末世后，原有的秩序和规则被打乱，新的权利结构还在探索之中……”谢铭瑄忽然感到疲惫，她懒得再争辩，叹了口气道，“我知道金城有太多太多的人讨厌我，甚至恨我，但作为伴侣，英哲，我希望你是理解我的，好吗？” “我……” 梁英哲不是个冒险家，他对生活品质有自己的追求，他希望自己能衣食无忧，有尊严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本质上，他向往的是安稳平静的生活，从前谢铭瑄精准敏锐的判断力让他们小队能够全须全尾地活着到达金城，所以他愿意无条件地听从她的安排，可如今他无法认同她激进的选择。 不过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就像谢铭瑄自己说的，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可能通过口舌之争改变她，继续说下去，只会让两人的关系陷入僵局，所以他妥协了。 谢铭瑄眉头一松，抿嘴笑道：“累了两天了，早点睡吧，明天是关键的一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过等最高会议的事情解决了，我想我们可以休息几天，一起去主城逛逛。” “嗯，”梁英哲顿了顿，忽然道，“瑄瑄。” “嗯？” “我爱你。” 梁英哲不是个滥情的人，他自问每段感情都认真对待过，但到了二十八岁，始终没能定下来。因为他一直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总是坚持自己，从不为别人妥协，因此他没少被前女友诟病过自私。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一个女人妥协，但这一天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 梁英哲不无感慨，原来你也可以为爱情做到这个份儿上。 “知道了，”谢铭瑄笑着亲了他一下，“我也爱你。” 第83章 随着厚厚的石门被推开,黑暗的牢房中射进了一缕刺目的光。 一袭黄衣的女人迈着四方步走近，停在了铁窗前。满身泥泞的男人胡乱滚在地上，他被骤然刺进的光线惊扰,伸出手去遮挡。 “张首领想得如何了？” 张军亮想开口说话, 然而张开嘴巴, 却一时发不出声音——他一天水米未进，喉咙嘶哑，几乎失声。 清了清干涩的喉咙，他低声囫囵：“有什么好想的，反正我已经是个罪人了。” “张首领似乎没搞清楚状况, ”谢铭瑄俯下身看着他，双目幽深，“你是不是罪人,现在由我说了算。” 张军亮爬着坐了起来，拧眉道：“什么意思？” 她在张军亮身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当然不是想要毁了他。 谢铭瑄好整以暇：“只要你死心塌地地归顺我,我可以将林首领的事情按下，甚至可以让你继续当联盟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领。” 张军亮不敢置信：“你要替我隐瞒这件事？” “算不上隐瞒,你受李雪金控制，林首领之事，并非出自你本身的意愿,让你背这口黑锅,我觉得并不公平——当然,若你仍旧执迷不悟地效忠李雪金，我也不介意用你来填联盟中的悠悠之口。” “我当然不效忠李雪金, 一开始就是他强迫我的！”张军亮厉声道，“他这样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谢铭瑄挑眉看着他，沉默不语，但那表情很明确——那你现在要效忠我吗？ 张军亮吞了口唾液：“你想让我怎么做？” “明人不说暗话，”谢铭瑄站起身来，俯视着她的囚徒，“李雪金的手段，本首领不屑用，但我信不过你，所以你得起誓，永远听从我的命令，保守我的秘密，永不背叛。” “这也是主宰的能力吗？” “对，”谢铭瑄直言不讳，“但它是誓言封印，约束你不得违背誓言，不会影响你的意识。” “我能知道，关于林甘的事情，你准备如何善后吗？” “这事儿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谢铭瑄不屑道，“林甘之死，你们之所以认为赵首领见死不救，无非是因为鲶鱼小队下榻于东耳城，小队中又恰好有位稀缺的a级生生不息异能者。但梁医生跟我去了新港， 22号才回来是事实，你们去求救时，城内确实没有a级生生不息，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到了。” “不光是梁医生的问题，”张军亮皱眉道，“赵骇和主城急救中心的卞院长走得很近，大家都认为，他是有能力请来卞院长救命的。” “卞院长不是赵骇的朋友，而是我的朋友。” “所以赵骇其实并没有能力请到卞院长？” 谢铭瑄摇了摇头：“我不在城中，但如果没有意外，卞院长会卖这个面子的，只是他被方晓柔请走了，这件事，等我们和主城和解后，我自然也能证明。” 张军亮不解，既然她自己就能证明赵骇的青白，又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他身上呢？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要你亲自告诉大家，林首领死于意外，而你因为奸人挑拨，误信谗言，才认为赵骇有意拖延，导致林首领遗孤身死，南城生灵涂炭，幸得谢首领宽宏大量，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必不负所望，将始作俑者捉拿归案。” 张军亮自问是个没脸没皮的人，但他也很难面不改色的说出“幸得谢首领宽宏大量”这等自卖自夸的话来，谢铭瑄一介女流之辈，能这么快爬上高位，果然是有些过人之处的，至少脸皮这一点上无人能及。 第146章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儿，收买人心的表面功夫罢了，他还是能看懂的，令他费解的是最后一句话。 “始作俑者又是谁？” 谢铭瑄有些不耐烦了。这人的问题比火吻还多，要不是她刚刚上位根基不稳，南城又没几个可用之人，这当口杀一个s级异能者无异于自断一臂，她才懒得在这儿教一个毫无灵性的大老爷们儿。 “自然是刺伤赵首领的人。”她斜了他一眼，“难不成你有本事去政府大楼把李雪金抓来？” 张军亮虽是个粗糙的老爷们儿，但灾变前也是道上儿混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立刻意识到谢铭瑄发脾气的前兆，忙道：“懂了。” 只是这对他而言终究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尤其是经历过李雪金的控制之后，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谢铭瑄翻了个白眼儿：“问。” “我知道你提出了南城自治和会议席位两个目标，你比我和老赵都有远见，如果有一天联盟无比强大，比临时政府更强大，那我们有没有机会……杀了李雪金？” “联盟组织架构松散，能控制南城这一亩三分地已属不易，不可能比临时政府更强大，”谢铭瑄思忖片刻，又道，“不过我毁了李雪金在南城的布置，他定是恨我入骨的，也许有一天我能根除这个隐患，但如今……我和你一样，无能为力。” “谢谢你这么说……”张军亮似乎做了个重大的决定，挣扎着用膝盖跪了起来，面色肃然，“谢首领待之以诚，我当报之以义。张军亮永远听从您的命令，保守您的秘密，永不背叛。” 谢铭瑄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并无多少惊讶，人性趋利避害，她早就料到他会如此选。 意识海中的金色女王放开了手中的金色丝线，金线顺着面前的蓝色意识体，缠绕成了誓言封印，终生不得违背——当然，谢铭瑄也明白，这封印如今并不牢靠，她能解开李雪金留下的意识扭曲，不出意外，李雪金也能解开她的誓言封印。 除非有一天，她的能力强大到一种程度，别的主宰都无法望其项背，那她的誓言封印才是真的终生不得违背。 从牢房出来，谢铭瑄抬头望向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倾泻而下，她忽而觉得松了一口气。有了张军亮和赵骇两位前任首领的鼎力支持，南城的人心会快速聚到一起去，她的位置才能做得安稳，才有资格去和李雪金谈判。 她正要抬步离开，于浩和火吻一左一右开导，身后压着百十来号人从大门走了进来。 “首领！”二人齐齐抱拳，低头问好。 谢铭瑄点头示意，眼神挪向他们身后的人。有男有女，都被绳索牢牢捆缚着，想必就是今天在南门处闹事儿的刺头们。 她还未说话，就听人群中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呵斥。 “妖女！” 谢铭瑄耳力何等敏锐，立刻就辨别出声音的来源，是人群中一个两鬓微斑的女人，约莫五十来岁的模样，身量不高，眼中的恨意却是货真价实。 她对上谢铭瑄凌厉地双目，立刻便心虚地低下头去，但很快，人群中有人开始附和，谩骂声不绝于耳。 “她要不是妖女，怎么迷惑得了南城的这帮老爷们儿给她卖命！” “乡巴佬，凭什么抓我们！” “城门开了，妖女的死期就该到了！” “等着主城的治安队来收拾你们吧！” 这世间人有百性，各有经历，外人所见不过冰山一隅，怎么可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因此谢铭瑄向来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然而总是因为女人的身份被诟病，甚至攻击她的人明明同样也是女人，这多少让她觉得有些恼怒。 于浩这几日跟在她身边，被她龟毛的脾气训练的伶俐了不少，立即控制长剑出鞘，剑刃直指人群前方几个骂得最起劲儿的人，厉声道：“找死！” 这些临时政府的人，平日里没少在南城作威作福，从没有人敢反抗，以至于他们压根儿没想到，这帮赏金猎人竟真敢杀人，吓得愣在当场。 因在临时政府的人面前留下了杀人不眨眼的印象，于浩还得了个恶名，叫丧门神。 但他实在觉得自己很是冤枉。首先，杀鸡儆猴是谢铭瑄教他的，其次，他当时根本没杀半个人。 “锵！” 伴随着金器相撞之声，长剑偏离了原定的轨道，贴着人群擦了过去，谢铭瑄挥了挥手，召回了自己的峨眉刺。 她看了于浩一眼，将峨眉刺捏在手掌中转了两圈：“不急。” 谢铭瑄上前两步，嘲弄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而过，她双手背后，朗声道：“南城动乱因谁而起，你们不关心，指挥员至今不愿答应我的条件换回你们，你们不怨愤，而我调停了南城的争端，恢复了战乱后的家园秩序，你们却偏偏恨我，叫我妖女，这是什么道理？” “你个女人懂什么！”前排的男人道，“南城是靠我们才有秩序的，你现在紧闭城门，不让我们回家，已经违反了金城基地的公民守则！指挥员不会放过你的！” 谢铭瑄挑眉看过去，那人的身材魁梧，一瞧便是个练家子，应该是治安队南城办事处的警卫——不过无论曾经有多么显赫的身份，此刻他被注射了异能抑制剂，五花大绑，只是个阶下囚而已。 她用峨眉刺抵住了男人的喉咙，贴着皮肤在他脖子上轻轻滑过，一道殷红的血线顿时显露了出来。 第147章 生命此刻便悬于这小小的利刃之上，男人顿时屏住了呼吸，不再言语。 “你对我出言不逊，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谢铭瑄目光如炬，“但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我要你们用这一双双鼠目寸光的眼睛，好好看着我这个妖女，是怎么长长久久地统御南城的，我要你们亲眼见证，你们无所不能的临时政府，拱手交出南城的所有权。” 第84章 12月25日, 政府大楼顶层，指挥员办公室。 方晓柔穿着身职业装，一步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八寸的黑色高跟鞋优雅地划过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李雪金双眼布满红血丝,看上去有些可怖：“怎么样了？” 方晓柔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艰难地开口道：“治安队刚打了内部电话，张军亮倒戈了。” “怎么可能！”李雪金不敢置信的提高了声音，张虽是个烂人,但他的意识被修改过，绝不可能背叛他！ 鉴于金城中有两位主宰，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皱眉道：“难道周向明发现，出手解除了我的精神控制？可他这两天应该没出过主城吧？” 方晓柔摇了摇头：“不清楚他是怎么摆脱的，但他……” 南城, 赏金大厅旁古戏台。 “三日之期已到，不知谢首领打算如何给我们交代？” 谢铭瑄坐在雕花太师椅上，从容一笑：“关于林首领的事情, 我想另一个人比我更适合站出来说话。” “什么人？” “她兜什么圈子呢？” “不会是说不清吧……” 谢铭瑄侧头看向于浩：“请张首领上来。” 他领命下了台, 人群不由一阵骚动。 张军亮三日前被谢铭瑄押入了临时牢狱，自此再也没人见过他，西耳城的旧部们虽不敢公然反抗,但心中都怨怼颇深。即便心中不见得对张首领有几分真感情,但若是谢铭瑄当真秘密处死了张军亮,那他们这些张党旧部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不免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担忧。 “没想到还能见到张首领！” “他的伤好了？” “看来谢首领命异能者给他治疗过了……” 张军亮穿着件黑色的户外服,外伤已经痊愈，只是面色苍白，身体仍旧十分虚弱，被于浩搀扶着走上台。 “张首领！” 阔别三日，再次见到他们曾追随的首领，张党旧部不由得有些激动。 眼神快速划过昔日的弟兄们，张军亮心中五味杂陈。上次他们聚在一起，还是他率众攻打东耳城，那时他多么意气风发，仿佛一下秒，自由联盟就是他的掌中之物，可如今…… 他没有放任自己沉湎于过去的风光，想到被李雪金设计身死的林甘，想到这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半年，他不再犹豫，转身看向谢铭瑄。 她身板挺得笔直，面上从容自信，这人总是这副模样，仿佛什么事儿都尽在掌握。张军亮猜不透她，所以他相信，她可以带领联盟崛起，甚至让他实现复仇的目标。 他微微欠身，单膝跪地，低头沉声道：“见过谢首领。” 人群中传出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这还是那个气势汹汹讨伐东耳城的张军亮吗？谢铭瑄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谢铭瑄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起身，于浩这才扶着张军亮站起来。 “张首领……”他的面容没什么改变，但人却似乎换了副魂魄，曾经的旧部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张军亮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耻辱感，朗声道：“兄弟们，你们过得好吗？” 旧部们面面相觑：“还……行吧？” 除了张党的核心成员被抓了起来，其余的人倒是没有经历什么秋后算账的戏码，就是一个人当两个用，被分派去修复和建设南城，起早贪黑地干活儿，虽然累些，但好在福利待遇是不错的，每天都能分到不少口粮，即便是一家三口也够吃，和出城收集物资的收获也差不了多少。 “联盟有了主心骨便是不一样，看起来你们都过得不错，”张军亮顿了顿，神色黯然道，“可我过得并不好。” “张首领！”旧部们立刻群情激奋，果然来了吧，谢铭瑄不知怎么虐待了张首领，不然他怎么会当众下跪！ “大家都知道，我和林甘是结拜兄弟，我们从丧尸围城的北都一路南逃，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危机，才来到金城。后来承蒙兄弟们看得起，我张某人当了联盟的首领，事务繁杂，便驻扎在了西耳城，为了养活这一摊家业，林首领身先士卒，多次组织人手出城搜集物资，以至于遭遇险境，重伤身死……直到今天，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说得极为动情，泪湿眼角，想来是有几分真心，不过很快他就抹了把脸，话锋一转，“眼睁睁地看着林甘咽气却无能为力，我比谁都恼怒，以至于铸成大错！” “这……？” 众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张军亮大声道：“赵首领一手创建自由联盟，人品有口皆碑，绝不是损人利己，见死不救之人，只恨小人挑唆，让我那十来岁的侄儿就这么跟着他爹去了，只恨我让悲痛蒙蔽了双眼，竟带着大家冲进东耳城，害得自由联盟同室操戈！自家兄弟死于内斗！” 他竟扑通一声，对着众人跪了下来：“我是联盟的罪人！” 这回不光把旧部干蒙了，联盟围观的上千赏金猎人都吓了一跳。张军亮自九月入金城，一直是嚣张跋扈，心高气傲，哪怕败走耳城，也不曾向任何人低头，如今竟当着联盟众人的面，下跪认罪！ 第148章 由林甘之死引发的南城赵张之争，如今由张军亮站出来道歉认罪——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交代了。林甘唯一的孩子已死，如今最大的苦主就是他的拜把子兄弟张军亮，如今他都认为林甘之死与赵骇无关，那别的人就更没有立场质疑了。 “张首领请起，”谢铭瑄起身扶起了他，一脸感动，“古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首领负荆请罪，勇气可嘉，我愿给张首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她转头望向台下，“不知众位兄弟可否愿意？” 台下人面面相觑，不知台上唱得是哪出。不过张党旧部们自然不愿意自家老大落难，东耳城又都支持谢铭瑄，于是很快达成了共识。 “愿意！愿意！” “南城正值用人之际，我需要张首领，你们也需要，”谢铭瑄朗声道，“所以我决定，过往之事，一笔勾销，继续由张军亮担任西耳城首领，主管联盟治安、监察、刑狱等事务，请张首领十日内将挑拨离间，重伤赵首领之人缉拿归案，当众行刑。” 张军亮泪眼汪汪地抱拳道：“谢首领宽宏大量，我必不辱使命！” 谢铭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只听她朗声道：“今天叫大家来，除了张首领之事，联盟中悬而未决的大小事务，我将一一在此宣布。” “第一，继续由赵骇担任东耳城首领，负责联盟纳新、对外交涉、物资管理等事务，鉴于赵首领身体原因，由赵卯卯担任副首领，辅助赵骇完成东耳城相关工作。 第二，成立南城建筑院，全权负责南城土木城建工作，由我直接管理，徐念真担任院长。 第三，成立南城医院，救治联盟的赏金猎人，也接诊南城居民，由我直接管理，梁英哲担任院长。 第四，成立特训武馆，负责教导赏金猎人异能使用技巧和实战武术，提高赏金猎人在野外的生存能力，由我直接管理，火吻担任馆长。 “从今往后，成为一名赏金猎人，你们不需要临时政府的认证，只需要在东耳城登记，缴纳一块晶核的入会费，遵守联盟规则，便可享受联盟的廉价医疗、住房以及特训！” 南城的医疗和住房条件都是出了名的差，如今谢铭瑄竟然在南城成立了医院和建筑院，医院还是由a级生生不息异能者领导的，这至少意味着，林甘之死的惨剧不会再重演！赏金猎人虽是高危职业，但此举无疑大大降低了赏金猎人的死亡率！ 众人还来不及激动，谢铭瑄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表现突出的赏金猎人，都可以免费进武备库，挑选一柄锻造大师出品的冷兵器！” 锻造大师作为金系异能的分支，比风系异能更加稀少，大部分都被主城治安队和周家军高薪招揽，去扩充他们的武备库了。赏金猎人虽然出生入死，不缺吃喝，但能拥有一把锻造大师出品武器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即便有，大多也是在黑市上重金买来，选择极少，未必是适合自己使用的，如今居然可以任由自己在武备库里挑选！ 再多大义，都不如实实在在拿到手里的利益来得实惠，所有赏金猎人都沸腾了：“谢首领！谢首领！谢首领！” 冯平站在台下，和谢铭瑄遥遥对视了一眼，而后快步走上台去。 今天的重头戏，终于要开唱了。 “大家静一静，”冯平做了个双手往下压的手势，“有些人可能不认识我，但有些人也许已经领到了我锻造的武器——” 人群中不少人会心一笑，不少人举起了手中的刀枪剑戟，口中叫着：“冯大师！冯大师！冯大师！” “没错，”冯平笑道，“我就是鲶鱼小队的金系锻造大师，冯平。在谢首领的带领下，过去三天内，我们已经在东耳城的武备库中，向1220动乱中做出杰出贡献的战士们发放了一百多件冷兵器，未来，我相信大家每个人都有机会，领到属于自己的神兵利器。” 南城众人一时都沉浸在装备升级的美梦之中，眼神中露出了憧憬的光。 “在建筑院徐院长的带领下，神奇的土系异能令一栋栋建筑光速拔地而起，不光南城内部损坏的房屋已被修整妥帖，医院和特训武馆都已初步建成，明日就能投入使用！” 众人自是一阵欢呼。 “这般壮举，不仅让联盟受益，更让你们的家人受益！整个南城的百姓受益！”冯平提高了声音道，“曾经，联盟的目标是守护赏金猎人的尊严，如今，我们要的是南城自治，是会议席位，是让整个南城人过上好日子！自由联盟的首领，不单单是联盟之主，更是南城之主，兄弟们说对吗？” “对！”众人齐声呐喊，“谢城主！谢城主！谢城主！” 天色微暗，华灯初上，在一声声拥戴的欢呼中，谢铭瑄终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 彼时政府大楼指挥员办公室内，李雪金猛地站了起来。 “城主？想造反吗？她哪来的胆子！” 第85章 李雪金向来是个极有修养之人,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装也得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此时显然是被气急了, 站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灾变前,他是金城的市长,靠着主宰的能力，让原本政府的核心班子活了下来，苦心孤诣地一步步清除了城墙内的丧尸，几乎是一手在废墟中建造起了金城这座末日堡垒，他都没敢自称一声“城主” ,这初来乍到的黄毛丫头倒是狂妄！ 第149章 “叫何鸿来！直接把门轰开，剿了这帮土匪！” 方晓柔小心提醒道：“指挥员……在城中使用重武器，周家军不会坐视不管的。”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李雪金顺手砸了桌上的烟灰缸,怒道，“我们现在被她关在城里，出出不去,进进不来，周家军还给我从中作梗！” “联盟归心，她已经坐稳了首领的位置, 声望甚至超过了曾经的赵骇和张军亮……我们不能拖了。” “什么意思？”李雪金表情阴鸷, “你想让我答应她的条件？” “指挥员，”方晓柔缓缓道，“主城是我们的地盘, 有我们的规则, 她想来, 我们好好'招待'她就是了。” 李雪金和她对视半晌，忽而大笑出声。 是他想岔了, 按照《金城管理条例》和《基地公民守则》，谢铭瑄干的事情，死一万次都不为过，躲在南城他没办法，可来了主城，就由不得她了。 南城那帮乌合之众，之所以能快速地聚集起来，无非是因为这个新首领太会收买人心，甚至找来了张军亮给她背书，可只要她死了，自由联盟刚刚聚集起的那点人心，立刻又是一盘散沙。 “晓柔啊晓柔，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他捏着方晓柔白皙尖翘的下巴，反复摩挲这指间幼滑的肌肤，“我最喜欢你聪明。” 金乌西垂，火吻从特训武馆回来，活动着酸痛的手腕。 前几日和卯卯一起在城中维持治安，这差事倒是神气，到处修理闹事儿的刺儿头，可也实在太忙了。一会儿是东边的商贩打架，一会儿是西边的居民告状，从早到晚没有一刻清闲的，累得和死狗一般，每天回家倒头就睡。 昨天听说谢铭瑄要重新分派工作，她半夜回家，厚着脸器敲开了正房的门，无视梁医生想杀人的眼神，磨着谢铭瑄给她换个清闲的差事。 城主大人当时满口答应，然而转头就把她调去了特训武馆——好吧，特训武馆的活儿也确实不算忙，朝九晚六，准时下班，可问题教别人练武是真累啊！派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去当武术老师，还有比这更不人道的事情吗？ 四合院内隐约有叮叮当当的响声，想来是冯叔在和他刚收的几个徒弟在锻造刀剑，火吻一阵唏嘘。谢铭瑄的牛已经吹出去了，要给自由联盟的赏金猎人免费发武器，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哪怕他们还有些库存，生产速度也委实难以跟得上消耗，所以最近冯叔一直在加班。 不得不说，看到有人比她更辛苦，火吻心里多少平衡了一点。她看到正房灯亮着，于是走进去敲了敲谢铭瑄的房门，准备控诉一下武馆的工作是多么辛苦，顺便例行撒个娇什么的，博取城主大人的同情。 没想到开门的是梁英哲，穿着件家居服，看到火吻就面色不善道：“有什么事儿？” 二人向来不对付，火吻无视他赶客的表情，推门就要进去：“我找瑄瑄！” 梁英哲用手肘抵住了房门：“她在忙——” 话音未落，里面传来了谢铭瑄的声音：“英哲，让她进来吧。” 火吻得意地冲着他哼了一声，梁英哲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将门打开了。 “瑄瑄，你看他，每天防我跟防贼似的，这不破坏我们姐妹关系吗——” 她一边往进走，一边迫不及待地告状，直到看清了屋内的情况，才止住了话头。 屋内根被扫荡过似的，衣柜大开，床上也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这什么情况？” 谢铭瑄抱着双臂看向火吻：“帮我参谋一下，穿哪件衣服。” 她这人向来不爱在穿衣打扮上费工夫，尤其入冬后，恨不能把加绒冲锋衣和雪服焊在身上，仿佛任何一点不符合实用主义的款式都能要了她的命似的。 火吻这才反应过来：“要参加什么活动么？” 谢铭瑄本就是话少之人，自从当了首领，为了南城的大事小情，不得不每天和不同的人说话，以至于私下时，她越发不爱说话了，闻言只是将一旁桌上的邀请函递给了火吻，简短道：“刚从内门塞出来的。” “尊敬的谢女士，您好！听闻南城秩序已初步恢复，然城门始终封闭，导致城中百姓进出受阻，物资运输彻底中断，对此我司深感忧虑，特举办最高会议晚宴，诚邀您携伴莅临，共商此事，为民解忧！——临时政府秘书处。” 火吻砸吧了两下嘴：“会议晚宴？这唱得是哪出啊？” “还能是哪儿出，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呗。” “鸿门宴？”火吻急道，“那你还去？” “呦……”谢铭瑄上下打量着她，“知识水平有所进步啊，连鸿门宴都知道。” “少小看人了，你去新港时候，冯叔没少给我上课！” “行，”谢铭瑄点了点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古人诚不欺我也。” 火吻得意地哼了一声，随即又担忧道：“你真要去啊？” “当然了，”谢铭瑄斜了她一眼，“你要不给我参谋，我就穿冲锋衣去了。” 别说，这事儿她还真能干得出来。 “千万别，”火吻立刻在衣柜里翻找起来，“我看看你这衣服……” 冲锋衣、速干衣裤、抓绒衣、羽绒服。 “这……”火吻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痛苦地扶额：“我今儿算是知道，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第150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51章 而此时不过短短三日，已是世殊时异。 梁英哲开车走在中心大街上，显得有些沉默。 谢铭瑄透过后视镜观察他：“想什么呢？” 他笑了笑：“我只是在想，灾变前，我曾无数次开车走过这条街，但没有哪次这么沉重过。” 谢铭瑄这才想起他的事儿，问道：“你家在哪个方向？” 他指了指右前方道：“东北角那边。” “呦，”谢铭瑄已将金城地图看过千百次，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哪儿，笑道，“那不就在政府大楼后面，好地段啊。”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梁英哲摇了摇头，“以前那可不是什么政府大楼，是一个国营景点，建得挺气派的，不过现在拆除了。” “别紧张嘛，”谢铭瑄俯身前向，揉了揉他的肩膀，“今天肯定没机会了，但等我料理完这件事，我一定帮你找到你父母。” 梁英哲将车停在政府大楼门口，长舒了一口气：“先过今天这关吧。” 自灾变后，金城倚靠城墙的天堑，一直以来还算太平，梁家人在城内生活，活着的可能性很高，梁英哲虽然担心，但眼下的事情，显然更为惊险。他和谢铭瑄两个人，要独自进入临时政府的地盘，争取南城自治和会议席位的合法化——事实上，自从进入金城，他就一直处于这种命悬一线的惊险之中。 车门打开，梁英哲穿着件深灰色毛呢大衣下来，他行至后门处，拉开车门，谢铭瑄快速从车中跳了出来。 她穿着件黑色长款连帽大衣，里面是蜜蜡色交领上衣，长长的黑色马面裙奔流而下，行走间隐隐能看到翻飞的金色绣样。她极为少见地化了妆，依旧梳着利落地高马尾，只头上带了黑色缎面发箍，上面有一圈小小的金色圆锥，呈放射状分布，看上去像一圈飞射而出的太阳光线，显得整个人金光闪闪，气场十足。 因为交通管制，政府大楼下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抱着文件夹路过的工作人员。他们有意无意地侧目打量着她，不可否认，传说中的谢铭瑄是漂亮的，但和倾国倾城的祸水全然没有关系。 人群之中，她只是个表情疏离，冷艳高挑的女人罢了，远不像传言中那么夸张。 穿着安保制服的工作人员连忙过来招呼：“请问是谢小姐吧？” 谢铭瑄没说话，看了梁英哲一眼，他将口袋里的邀请函递了过去，对方满脸堆笑地带着他们进入了大楼门口。 安检人员拿着金属探测仪过来，请二人身上的金属武器卸下。 谢铭瑄面色不善：“凭什么？” “这是规矩，”安检人员公事公办地拿着一只木头盒子，“任何进入政府大楼的人不得携带武器，请您配合。” 谢铭瑄冷笑了一声，八根峨眉刺从袖口飞出——今天她没穿靴子，峨眉刺直接绑在了小臂上。 几个安保皆是神情一肃，竖起盾牌严阵以待，毕竟这人凶名在外，谁知道会不会忽然发疯大闹政府大楼！ 没想到峨眉刺飞了一圈，却是整齐地停在了安检的盒子里。 她轻蔑道：“给我看好了，锻造大师亲手打造的神兵利器，把你们卖了也赔不起。” “肯定的，”安保连忙打圆场，“等您参加完宴会，我们必会全须全尾地把您的峨眉刺奉上。” 她冷哼了一声，挽着梁英哲的隔壁就要前行，安检却再次拦住了她的去路。 “二位需要进行全身扫描。” 梁英哲怒斥道：“放肆！” “职责所在，请不要为难我们。” 谢铭瑄拍了下他的肩膀，淡道：“跟他们生什么气，无名小卒而已，大不了全都杀了。” 主城最近有太多谢铭瑄杀人如麻的传闻，说出来简直能止小儿夜啼，虽说这些临时政府的工作人员清楚，大部分都是好事之徒的杜撰，但当面听本人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还是不由得冷汗直冒。 不过谢铭瑄很快发出了咯咯地笑声，又对众人道：“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紧张嘛，”又上前一步，对着一脸戒备地安检道，“你扫吧，扫完好交差，我这人嘛，最好说话了。” 众人：“……” 梁英哲不禁有些想笑，他发现谢铭瑄很喜欢用这招，一来一回，虚虚实实，反复地拉动别人心中的警铃，让人分不清真假，无法做出理智的判断。 至少此刻临时政府众人，心情就很是沉重，没人敢信这句“最好说话”的自吹自擂。 扫描仪从脚底拉至头顶，忽而发出了“嘀——”的一声警报。 “这发饰……” 安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铭瑄一掌拍在办公桌上打断了。 她瞪着眼，双眉倒竖，声音陡然拔高，气势瞬间暴涨：“你们邀请我来参加宴会，连个发卡都不让戴吗？” 大姐，您不是传说中“最好说话”的人吗？这表情怎么看着都像下一秒就要拔出刀把他们都剁了的样子！ “没，不是……”安检颤抖着道，“发饰可以戴。” “我就说嘛，”她跟变脸似的，忽而又展颜一笑，“临时政府统御金城，不会这么不懂礼数。” 直到她挽着梁英哲离开，众人的心都是悬着的，生怕她不知何时又杀个回马枪。 这样的祖宗实在可怕，老天保佑她今天别从会议厅出来吧，不然金城以后真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第152章 坐直梯上到顶楼的宴会厅。 梁英哲看向身旁的人，问道：“你好像一点儿也不紧张？” 谢铭瑄自信一笑：“该紧张的是他们。” 随着电梯门打开，她挽着梁英哲的胳膊，昂首阔步得走进了宴会厅。 两百多平的会议室里堆满了鲜花，环形会议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鹅肝、蜗牛、各式甜点以及红酒，角落里唱片机播放着不知名的轻音乐，身穿黑色马甲的侍应生们正在有序地摆放餐具。 会议桌正对面坐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四十看岁的模样，看上去儒雅随和，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是谢铭瑄第二次见到李雪金，第一次还是在金城印发的纸币上。 相较于印刷品上略显威严的形象，他本人看上去更年轻英俊，也更平易近人。 “谢小姐，”他坐着未起身，慢条斯理道，“久闻大名啊。” 谢铭瑄环视了一周，只在左手边看到了个面色苍白的短发女人，对方接触到她的视线，迅速将头低了下去。 想必她就是传说中的科研院院长，曲宁。 据说她是个天才，灾变前还不到三十岁，就拿到了科研院院士的称号，灾变后更是一手组建了金城科研院，对晶能的运用与研究，整个金城无人出其右者，可以说金城基地能在文明崩坏的末日有如此现代化的生活条件，全靠这位天才科研人员，也因此她得到了两大势力的认可，代表科研院在最高会议上拥有一票的席位。 只是……右手边本应由周家军代表坐着的位置，却是空着的。 “周将军呢？” 李雪金嘴角一抽：“南城人都像谢小姐这么直接吗？” 谢铭瑄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在他对面从容落座：“指挥员怕是比我更想直接一些吧？” 言之有理，李雪金深吸一口气，决定结束自己无谓的寒暄。 “关门。” 随着他的吩咐，会议室的大门被重重关上。 顷刻之间，原本忙碌工作的侍应生们，纷纷丢开手中的托盘，拔出了腰间的配枪，呈前后左右包夹之势围住了谢铭瑄。 即便早有准备，坐在会议桌上的曲宁还是被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谢铭瑄循声望去，却见她已经整个人缩进了椅子后面，将自己保护得十分妥帖。 她笑了笑，觉得这人很有意思。 第87章 李雪金觉得她也是个奇人,十几把黑黝黝的枪口对着她，她还有心情去看躲在椅子背后的曲宁。 “谢小姐好像并不害怕？”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谢铭瑄耸肩, “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怎么会有人敢在我面前用枪。” 李雪金觉得这人简直是脑子有病,在如此近距离之下,即便她穿了防弹衣，子弹的冲击力也够她受的，更何况她的头部可没有任何防护地裸在外面呢，到底在神气什么？ 他顿时觉得这女人不过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彻底失去了交流的欲望,对着她的方向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嘭嘭嘭——” 十来声重叠地枪响发出巨大的声音，然而被包围的谢铭瑄却没有像想象中一般鲜血四溅——子弹出膛后就像静止一般，停留在半空之中, 一动不动。 金系异能？ 会议室里的众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基地里金系异能者不少，但热武器始终没有被淘汰，因为通常来说,从扣动扳机到子弹出膛，不过千分之一秒而已，异能者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感知金属,建立连接,控制子弹这个过程——但眼前的事实却突破了他们原本对金系异能的认知。 根据之前的情报，谢铭瑄控制武器最多的记录是十件，两柄巨型斩马刀, 八根改良峨眉刺, 也就是一心十用。 这已经突破了金城众人对金系异能的认知,可他们从没想过，一心十用远不是她的极限……她对金属的掌控力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难怪敢单枪匹马入主城。 谢铭瑄歪着头，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右手向前一点，悬浮在空中的子弹顺着弹道向后飞了回去！ “呃——” 留在原地，来不及闪避的“侍应生”们，纷纷被自己打出的子弹逆向射中，虽然穿了防弹衣，不至于当场毙命，可子弹巨大的冲击力仍旧让他们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虽然没预料到此刻的情况，但“侍应生”们训练有素，很快调整了状态，举枪再次射击。 “砰砰砰——” 十颗、二十颗、三十颗……无论射出多少颗子弹，都无一例外地被谢铭瑄截停，飘在会议室的半空中，像一颗颗定时炸弹。 众人隐隐觉得不安，“侍应生”们停止了射击。 “你们用这种武器，知道对谁最危险吗？”谢铭瑄看着正对面的李雪金，语重心长道，“是你啊，指挥员。” 言罢将漂浮在空中的子弹排成一个巨大的圆锥形，对着李雪金刺了过去—— 众人连忙大叫着回防：“保护指挥员！” 只是为时已晚，即便来得及，也没人能挡得住巨型圆锥的冲击力！ 眼看李雪金就要被巨型圆锥砸穿，他死死盯着谢铭瑄，竟是不闪不避！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他身后冒出了一道娇小的蓝色身影！ 第153章 “冰盾！” 一座两米多高的白色冰墙骤然出现在会议室内，冰面上隐隐冒着白烟，温暖的室内一时间寒意森然。谢铭瑄用子弹拼成的巨型圆锥撞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它们在冰面上撞击处一块块微小孔洞，却没有一颗能穿透厚实的冰层。 那是……？ 她皱眉看着横亘在会议室中间的冰墙，面上显现出一丝疑惑。 她当然不认为此举真能杀了金城的指挥员，张军亮和她交代过，李雪金身边总是跟着个女人，外人都以为是他的情人，但那其实是位极为罕见的s级水系异能者。 水系一般被认为是辅助异能，但如果是s级的超级异能者，则可以做到攻守兼备，瞬间凝水为冰，随心所欲地释放冰盾和冰刃，杀伤不容小觑，保护能力更是无出其右者。 这人叫方晓柔，没人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似乎从她出现在金城的那一天，就总是跟在李雪金身后，为他阻挡一切危险。 当冰墙化水落下，李雪金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从容地坐在椅子上，方晓柔立在他身后，一双美目戒备地盯着谢铭瑄，随时准备反击。 谢铭瑄这时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不禁猛地睁大了双眼，嘴唇微颤：“凌薇！” 方晓柔不解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你不是在滨市吗？怎么会跑到金城来？” “你认错人了，谢小姐。” “不可能！” 她罕见得有些激动，双目快速地在凌薇和李雪金身上扫过，一时难以做出判断。 今天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绝不应该横生枝节，可眼前的人她再熟悉不过，绝不可能认错。 凌薇是她的大学室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一同生活过三年多，直到大四实习期，凌薇回了老家滨市，她也回了巢市，原以为几个月后毕业答辩就会再见，没想到时隔一年，竟在金城见到她…… 和谢铭瑄的离经叛道不同，在学校时，凌薇就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她乖巧，温柔，几乎是当时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以前她脸上有些婴儿肥，谢铭瑄觉得看上去十分亲切，但她自己不喜欢，觉得不够成熟，像小孩子似的，但偏偏这点肉怎么也瘦不下去……如今竟都瘦下去了，人也冷漠了不少，但谢铭瑄很确定，这就是凌薇，不是别的任何人。 “瑄瑄，”梁英哲快速拉了一把她的衣袖，低声道，“冷静！” 她这才猛的回过劲儿来，因为突然出现的旧友，她有些自乱阵脚，这是大忌。 她长舒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别的，凌薇是她很重要的人，她一定会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儿，但不是现在。 李雪金眯着眼睛道：“谢小姐好生无礼。” 谢铭瑄拍了拍双手，不屑道：“指挥员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先动手的，是我谢铭瑄呢？” “s级金系，确实有两下子，难怪谢小姐如此自负，”李雪金双目微眯，“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他说着按下了会议桌上的按钮，会议室两侧的侧门应声打开，无数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卫冲了进来，瞬间将两百多平空旷的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 “指挥员这是要人海战术？” “只是告诉谢小姐一个道理，双拳难敌四脚，超级异能者很强，但匹夫之勇从来敌不过千军万马。”他说着站起身来，“金城基地公民谢铭瑄在考察期内，多次参与打架、斗殴、强行侵占土地、非法扣押公职人员，甚至行凶杀人，严重违反《金城管理条例》和《基地公民守则》，严重干预金城人民正常的生活秩序，严重危及金城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经初步认定，具有反社会人格和严重的社会危害性，现特发逮捕令，即刻缉拿归案，生死不论！” “我谢铭瑄若只是匹夫之勇，指挥员自然无需看在眼里，”她慢悠悠地站起来，“可若是……我有千军万马呢？” 李雪金挑眉看了过去，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着的是什么药。 只见她伸手取下了一块发卡上金色的圆锥形装饰，小圆锥飞至身后门锁的锁眼处，转动了几下，快速打开了金属锁芯。 李雪金眉头微促，金系异能者果然麻烦，为了避免意外，他已经提前收缴了她的武器，甚至餐具都用的是陶瓷的，避免一切金属制品，没想到她借着一个小小的发卡就能搅风搅雨。 会议室大门“嘭”得一声被推开，罗毅带着黑压压的一片周家军走了进来。半年未见，他本就坚毅的脸上多了一丝铁血的压迫感，只是依旧带着尸腐病留下的骇人红疤，看上去有些诡异的阴森感，像刚从地狱爬上来的人。 他行至谢铭瑄面前，敬了个军礼：“谢城主！” 谢铭瑄微微颔首，没有和罗毅叙旧，而是挑衅地看向了李学金。 南城的内门虽然关闭，但南城和主城之间，当然还是有办法交流的——当然，这都要感谢临时政府在南城赏金大厅、治安队、城门管理处等机构装的晶能电话。 昨晚周如海便提醒过她，李雪金原本坚决反对让她参加最高会议，如今忽然同意，甚至还要召开晚宴，敲锣打鼓地欢迎她，其中必然有诈。 “司马昭之心罢了，”谢铭瑄不在意道，“他已经把想杀我三个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那你还去？” “为什么不去？”谢铭瑄道，“如果我不去，我就永远无法合法地管理南城，那我们做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第154章 周如海笑道：“看来你已经有办法了？” “主城是少帅的地盘，您还能让我出事儿吗？” “可李雪金既然想杀你，明天必然会想办法拖住我，让我去不了会议厅。” “所以……”谢铭瑄顿了顿，“我想问少帅借个人。” “谁？” “罗毅。” “为什么是他？” “我在巢市疫区见过他，我信得过他。” 周如海沉默了良久，才道：“好，我让他带五百人在门口策应你。” “多谢少帅。” “瑄瑄……”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我会尽快赶过去，你一切小心。” “放心吧，我有数。”谢铭瑄笑道，“等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不知少帅可否赏脸，让我请您喝顿大酒。” “才过半场就想着开香槟了？”周如海也笑了。 “不喝香槟，”谢铭瑄道，“请你喝茅台，赏不赏脸嘛？” “行，”周如海无奈道，“只要你全须全尾地活着，我们就再喝一顿。” “一言为定。” 第88章 东城门。 城门管理处这个职位, 老张已经干了大半年，因为金城的出入口只有南门开放，东西北常年城门紧闭, 向来是一整天连根鬼毛都没有, 可说得上是个悠闲自在的养老岗。 眼看到了岁末, 却像是要冲业绩一般，三天两头出事故。 这不，一大早听闻南城的谢首领入城参加晚宴，他正准备溜过去看热闹，就被治安队的队长何鸿带人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对方说治安队外出搜集物资的小队遇难了，他们要立即出城救援，南门现在被自由联盟锁了, 只能从东门走，晚一刻就要出人命。 老张平日里虽然散漫些，但脑子还是清楚的, 前几天少帅让他开城门，他二话不说就开了，因为东西北三门本就归军方管辖, 况且少帅还是他顶头上司, 出了事儿也是周如海背锅，可今天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无论何鸿说得再十万火急，可他毕竟临时政府的人, 和军方是死对头, 他拿周家军的俸禄, 今儿要是开了这个门，明儿就能被军方扫地出门。 老张毕竟一把年纪了, 吃的盐比这些小年轻吃的米还多，胸中还是有些城府的，他表面上十分配合地点头，说要去保险柜拿钥匙，然后反手把办公室的铁门锁住，拨了周家军的内线电话，向周如海上报了情况。 得到了明确的指示——“我马上过来，你顶住别开门。” 真是造孽，门口上百号人堵着，这让他怎么顶？ “老张！拿个钥匙怎么这么久？你在里面干嘛呢？” 门口传来何鸿的催促声，这位爷平时在金城也是欺男霸女，横着走的人物，今天算是把他得罪死了。 老张无奈地薅了把头发，他自己就是金属异能者，自然知道折扇防盗门挡不了门口那些神通广大的异能者，赶忙将办公室内的木头家具挪到了防盗门前，尽可能地多挡一会儿。 人事已尽，剩下的就看天意了，希望少帅快些赶来，别让他一把老骨头交代在这儿！ “老张！我最后给你三秒钟，开门！三、二——” 最后一个数还没数出来，何鸿终于将自己本就不多的耐心耗尽，对着防盗门泄愤似的踹了一脚，而后双手燃起火焰，对着门释放出了s级霸道的火系异能！ “靠！”老张感觉到门口传来的高温，不禁暗骂一声，“何队长！你疯了吗！这可是城里，到处都是木结构，烧起来整座金城都要遭殃！” 金城位于北部，本身就寒冷少雨，岁末又是最天干物燥的时候，即便何鸿不在意他会不会被烧死在里面，真要整个金城失火，那即便他是位高权重的治安队队长，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何鸿闻言冷静了下来，后退两步，指挥两个金系异能者上前撬门。 灾变前防盗门是最牢固不过的防护，可如今金系异能大行其道，没多久就被整个卸了下来，裸露出里面木头家具的背板。 何鸿自背后取出长剑，一剑捅穿了柜子！ 老张所在墙角瑟瑟发抖，只恨管理处的办公室被整个封在城墙内部，压根儿没有窗户，不然他真想直接跳窗跑路。 然而管理处的木质家具毕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即便是铜墙铁壁，如今怕也防不住门外的这些异能者，很快，老张便看到何鸿那柄玄铁剑的剑尖出现在了眼前！ 木制家具堆砌成的障碍物轰然倒塌，他几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何队长！” 伴随着“嗖嗖”的风刃声，周如海铿锵有力的呵斥声响了起来。 老张从没觉得少帅大人的声音如此好听过，他睁开眼，只见周如海像一阵风一般窜进了管理处的办公室里，径直挡在他的面前。 风系异能者会飞他知道，可他没想到，少帅竟连人都没来得及带，直接从金城东南的元帅府飞到了东城门！ 没想到少帅大人这么关心他的死活，老张有些感动，但很快又被担忧盖了过去，少帅他老人家异能高强这事儿全金城人都知道，但他一个人就要来和数百异能者对峙，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周如海倒是不担心，他面沉如水，死死盯着何鸿，质问道：“带这么多人来我东城门放肆，何队长，你想干什么？” “少帅误会了，”何鸿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们的搜寻队从城外传了消息回来，他们遇到了丧尸潮，我们必须出去救援，还望少帅行个方便。” 第155章 “行什么方便？”周如海丝毫不买账，沉声道，“东西北三门，非破城不开，你当我周家军的规矩是什么？”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何鸿说得一脸真诚，“如今人命关天，少帅真要让我们搜寻队的几十个兄弟葬身丧尸潮吗？” “少来这套，”周如海冷笑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城，你打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等今日宴会结束，南门自会正常打开，届时你想带多少人出城，我绝无二话！” 何鸿叹了口气道：“少帅好生冷漠，此刻被丧尸潮包围的，如果是您的家人，不知您是否还能如此大公无私。” 家人历来是周如海的禁忌，哪怕知道对方是有意挑衅，此刻仍是怒气翻涌，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周如海的副将吴骁一路小跑进来，急道：“少帅，治安队的几千人从西门冲出去了！” 周如海皱眉道：“元帅呢？” “去了北门。” 便是不问，他也知道北门肯定是和东门同样的情况。周如海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何鸿道：“好一招调虎离山。” 何鸿摊手道：“少帅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那我帮帮你！” 周如海挥手便是两道风刃，一左一右从他脸颊两侧划过，留下两道细细的血痕！ 何鸿“嘶”了一声，伸手去摸脸上的伤口，触手温热，低头一看，流血了。 他顿时大怒：“周如海，你欺人太甚！” “没办法，”少帅冷笑道，“你这张嘴，太欠了。” 何鸿双手冒火，抬手释放火焰，作为s级的超级异能者，他在金城作威作福惯了，从没有人让他这么狼狈。 然而风系对火系有着天然的克制，火焰刚冒出来，就被一股劲风吹得向后飞，冲着何鸿的面门而去。 他眉毛都快被燎着了，连忙收了火焰，不甘地瞪着周如海。 “你不是我的对手，”周如海嗤笑一声道，“滚吧！” 待何鸿带着人怫然而去后，吴骁迟疑道：“少帅，我们要带人往西门外追吗？” “南城的人自己会解决，”周如海沉声道，“今天什么事儿都没有最高会议重要。” 周如海赶至政府大楼，宴会时间还是过了，不过正好在门口碰到他老爹。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面色难看，显然他们父子今天被李雪金耍着在金城兜了一圈。 门口安检的人员拿着金属探测仪走了过来，怯懦地想说什么，直接被周如海撅了回去：“滚！” 这位爷平时就是这幅做派，但周家军在金城屯兵八万，是绝对的武力威慑，他不守规矩，即便是临时政府的人也不敢多言，只好又讪讪地拿着仪器回去了。 在电梯间里，周如海双臂抱胸，焦躁地盯着腕上的手表。 周向明斜眼瞥他：“你好像很紧张那个女孩子。” “我只是担心我们的计划出问题，南城一直是李雪金的后花园，这次独立，他的势力会被大大削减，这对我们很重要。” “你就是在紧张她。”周向明笑了笑道，“你给她留了五百人，能出什么问题？” 他家这大儿子样样优秀，像极了他年轻时候，唯独有一点，就是在男女之事上兴趣缺缺，一直是不开窍，如今终于有红鸾星动的迹象，周向明老怀甚慰，也愿意送这女孩一份人情。 南城之主配他家小海，倒也不错。 “我……” 周如海还想再辩解什么，“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宴会厅门口是黑压压的人头，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周向明的眉心却忽然皱了起来。 里面……不对劲儿。 他们拨开人群走过去，后面的人低声道：“元帅！元帅来了！” 众人连忙让出条道儿，方便二人进入会议室。 里面倒没有像周如海担心的那样打得不可开交，双方安静地对峙着，李雪金面无表情地站在会议桌一端，谢铭瑄站在另一端，曲宁半蹲在椅子后面。 周如海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周元帅已经面色一变，进入了意识海中。 由主宰统治的孤寂意识海分外热闹，蓝色国王手握权杖，用巨大的蓝色水球，将金色女王困在里面，然而她不甘示弱，挥刀而上，试图攻陷水球的限制，然而金色巨剑挥砍到水球之上，却只划出一条淡淡的金色痕迹，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这样下去，她怕是要被困死在意识海中了。 金城两主宰的格局已经维持了很久，没想到这新来的谢铭瑄竟也是位主宰，难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整合南城四分五裂的势力。 红色将军犹豫了一瞬，还是抡起双刃斧，飞身而上，劈开了僵持不下的二人。 周向明统治周家军已久，他的意识体雄浑圆满，瞬间将二人震飞，快速倒退！ 众人只见谢铭瑄猛地跌倒在凳子上，喷出了一口鲜血。 李雪金也被猛地震出了意识海，但他精神力强大，显然不像谢铭瑄那么狼狈，只是身体晃了两下，手快速扶住桌子，稳住了身形。 金城两大主宰的能力深不可测，谢铭瑄还不是对手。 至少现在不是。 第89章 南城外门, 烟尘滚滚，黑压压的数千治安队员列队于外。 带队人声称他们刚完成救援任务，需要即刻入城。 第156章 城门管理处因为部分员工闹事儿, 被谢铭瑄直接关进了牢狱, 更换了不少自由联盟的人进去, 但原先安分的老员工们并没有被彻底清理，仍旧在原本的岗位工作。 南城外门已经正常开启三日，此时大批治安队员要进南城，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核对了带队人身份后就准备撤掉防护栏,大开城门放人进来。 “呲——” 一辆紧急调度车猛地停在城门处，上面下来一男一女，女的是明显的异域长相, 一头红发，肤白若雪，在这朝不保夕啊的末世, 漂亮得有些不真实。男的看上去四十来岁，相貌不算出挑，但肩宽背阔, 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正是城主谢铭瑄的两大心腹, 武馆馆长火吻和副城主冯平。 随着他们而来的，还有数百名武馆的赏金猎人。 冯平大声道：“关门！” 为了争取南城自治，城主今日孤身入主城,在联盟众人心中,这可毫无疑问的英勇之举,此时谢铭瑄的威望已经无以复加，因此冯平的命令十分有效,赏金猎人即刻领命，快速推开了准备大开城门的工作人员，推着那扇三十多厘米厚的老榆木大门就要关门。 治安队费尽心思从西城门冲出，自然不是为了来南城吃闭门羹，他们趁谢铭瑄深陷主城时进南城，为的就是里应外合，趁机夺回南城的控制权，打开内门，瓦解这局死棋！ 此时见无法顺利入城，立刻决定强攻，众人一拥而上，试图强行撞开城门！ 一方关，一方开，这个时候人多人少已经不重要了，厚重的城门里外都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 临时政府在南城设有治安队办事处，里面有上百号a级异能者，他们这些日子蛰伏在南城，任凭谢铭瑄搅动风雨，始终一声不吭，暗暗向主城传递着南城的消息。 此时成败在此一役，也坐不住了，数百人倾巢而出，从赏金猎人背后冒出来！ “冲啊！弟兄们！”一名头目大声道，“接主城的兄弟们入南城！诛杀妖女！拨乱反正！” 他们平时在南城作威作福，这几日却只能龟缩在办事处里，心中早已是纡郁难释，此刻终于扬眉吐气，均是积极响应！ “冲啊！” 他们成内外夹击之势，即将瓦解赏金猎人的防守！ 火吻回过头，冷漠地看向他们，她美艳动人的脸上，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 “南城治安队在此，”调度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他一身劲装，头发剪短了，比从前利落了不少，正是刚从牢狱中出来不久的张军亮，他声如洪钟，怒喝道，“谁敢放肆？” 伴随着他的喝问声，南城主街两侧的小巷子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数百名西耳城的赏金猎人快速冒了出来，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原本战意滔天的主城治安队骤然静默了一瞬。 这些人一直在等，等他们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然后再名正言顺地除掉他们！ 南城不需要两支治安队，他们只有一个能存活下来！ 箭在弦上，得不得发，头目心中一紧，破釜沉舟道：“一群妖女养的狗罢了，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 张军亮冲在最前方，双手燃起熊熊火焰：“弟兄们，南城未来，就看今日了，跟我一起杀光这些南城的叛徒！” “杀！” 异能之战一触即发，才恢复秩序不久的南城之中，土墙林立，刀剑飞舞，火光漫天！ 与此同时，主城的政府大楼顶层。 谢铭瑄制止了梁英哲想要帮她恢复伤势的动作，用衣袖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鲜血，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众人神色各异，梁英哲皱着眉，不认可她这种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行为，周如海大致猜到了什么，担忧地看着她。 只听谢铭瑄沉声道：“人到齐了，我想会议可以正式开始了吧？” 李雪金愣了愣，意识到他的刺杀计划彻底失败了。 他千算万算，算到了谢铭瑄不是那么好杀的，但没算到她竟是主宰，金城的第三位主宰。 他现在不得不和她坐在一张会议桌上，去听她提自己的条件——就像她真有这个资格似的。 “当然。”李雪金道。 周向明看了罗毅一眼，低声道：“带大家出去吧。” “是！” 周家军令行禁止，一众黑压压的军人快速消失在会议室。 治安队的人也看向李雪金，等待下一步指令，他挥了挥手，也叫众人出去了。 仿佛之前的一切厮杀和闹剧都没有存在过，顷刻之间，拥挤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代表临时政府的李雪金和方晓柔、代表科研院的曲宁、代表周家军的周向明和周如海父子以及代表南城的谢铭瑄和梁英哲。 “今天，”谢铭瑄朗声道，“我代表南城而来。” 李雪金打断道：“谢小姐，恕我直言，你只能代表自由联盟，而南城，是金城的南城，不是你自由联盟的南城。” “南城属于金城不假，但南城更属于南城人，”谢铭瑄丝毫不让，“不属于指挥员您。” “少在这里偷换概念，”李雪金双目微眯，“我代表得是金城的临时政府，我有权管辖南城。” 谢铭瑄哂然一笑：“您管辖南城的方法是什么呢？南城作为主城的门户，也是主城接收幸存者的工具，为主城承担了种种风险，可您却区别对待主城和南城人，虹吸南城资源，供养主城贵族，这些日子，主城人过着什么生活？南城人又过着什么生活？” 第157章 “南城本就是个评估幸存者风险的暂居地，幸存者在南城待满一个月后，自可以进入主城，享受主城的繁华。” “说得好听，”谢铭瑄提高声音道，“想要享受主城的繁华，便要在主城置业购房，而您坐视房价涨到了万元每平，即便是a级异能者，不顾危险成为赏金猎人外出搜集，每月能有几千块的进账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那些没能进化出异能的隐形异能者，他们干什么工作能买得起主城寸土寸金的房子？” “金城是一座贸易自由的城市，房价当然也是自由市场选择的结果，谢小姐连这么点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 “自由选择？主城百分之八十的地块都归临时政府所有，您怎么好意思跟我提自由？”谢铭瑄嗤笑道，“也是，毕竟您仗着主宰的能力，操控自由联盟张首领的意志为自己谋利——连这种下三滥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您还能有什么底线？” 李雪金被当众揭了底裤，怒斥道：“谢铭瑄！” 如今倒是不必再猜测张军亮的控制是怎么解开的，是否和周向明有关，随着金城第三位主宰的出现，一切事情都解释得通了。 “哦？”周元帅饶有兴味道，“还有这事儿？” 金城两位主宰之间，相互是有些默契的，你可以收买人心积累声望强大自己，也可以用些无伤大雅的方式保证身边人的忠诚，但操控他人意志为自己谋利，这就有些令人不齿了。 关键是事儿还没干成，被谢铭瑄给截了胡，这就更丢脸了。 李雪金面色微冷，死死盯着她道：“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谢铭瑄道，“第一，南城自治，由自由联盟管理南城的经济、发展、治安、人口等问题；第二，南城有两万五千人口，是除军队外，金城总人口的五分之一，我们要最高会议的投票权，参与金城的重大决策！” “你做梦！” “是不是做梦，这事儿应该是投票决定的吧？” 李雪金冷笑道：“投就投。”他指了指桌上一红一绿两个按钮，“金城最高会议投票，绿色同意，红色不同意。” 言罢直接按下了红色键。 他挑衅地看着谢铭瑄，在最高会议上，临时政府手握两票权，只要他不同意了，这件事儿就不可能通过，任凭她机关算尽，也终究是枉然。 谢铭瑄看向周向明：“周元帅怎么说？” 周向明皱着眉，似乎有些迟疑，周如海低声催促道：“爸！” 明明已经计划好的事情，他不理解他爸在犹豫什么，但李雪金立刻就想明白了，沉声道：“无论你们有过什么协议，放任第三位主宰在金城做大，这绝对是与虎谋皮，周元帅可要掂量清楚！” 周向明被戳中心事，不悦地看了李雪金一眼，有些骑虎难下。 听了李雪金的怂恿，周如海自然也想明白了他爸的顾虑，但他一力将此事推至此处，谢铭瑄这一步如果进不了，等待她的就是万丈深渊，他不可能看着她掉下去。 趁着他爸犹豫之际，他眼疾手快地敲在了绿色按钮之上！ 周向明愣了一下，低声呵斥道：“你干什么！小兔崽子！” “爸，”周如海深深看着他，言语之中隐隐带着恳求，“我们说好的。” 李雪金歪头问道：“这是少帅自己的意思，还是周家军的意思？” 也罢，这决定不好做，小海替他做了，便依着他的意思吧。 周向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周家军的意思，周家军同意南城自治且参与最高会议投票。” 李雪金看了他半晌，忽而残忍一笑：“你会后悔的，元帅。” 第90章 周向明面不改色,心里却着实有些犯嘀咕，他不是犹豫不决，瞻前顾后之人,只是他太明白主宰能力的诡谲之处,主宰是权力的宠儿,等她得到足够的信仰之力后，很快会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足以颠覆金城现有的权利格局。 就像如今的他与李雪金，两厢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 此刻是唯一可以诛杀她的机会，但他亲手放掉了, 这让他无法不感到忧虑。 谢铭瑄却是暗自松了口气，她对主宰的意义和价值仍旧缺乏敏感性，没想到这层身份会令周向明如此忌惮,她能在军方和政府两大势力间灵巧弹跳，皆是因为两虎相争，周家乐见新势力成长起来分薄李雪金的权利,但如果周向明觉得她这枚棋子失控，临阵改主意，那她今日插翅难飞。 幸好周如海推了一把,如果说先前他的帮忙都是为了打破金城两虎相争的格局,如今却是有些私人感情在里面了，她心里是感激的。 只是此时不是道谢的时候，谢铭瑄看向曲宁：“曲院长的决定呢？” 曲宁看了眼谢铭瑄, 又看向李雪金, 最后目光落在了周如海身上。 周如海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曲宁长舒一口气，右手握拳, 一拳砸在了绿色按钮上。 “科研院同意南城自治并加入最高会议。” “曲宁！”李雪金咬牙道，“你疯了吗！” 当初组建最高会议，他同意周向明的建议，让曲宁加入，给科研院投票权，除了灾变后文明覆灭，发展科技才是人类重新崛起的办法这类带着大局观的考虑外，极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曲宁这个人很识时务。 在最高会议中，她存在感不强，除了申请些科研资源，或者问到她相关领域的问题，其余时候很少发言，因为她很清楚卷入两大势力博弈的棋局中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她总是谨慎地保持中立，互不得罪，手腕轻盈地周旋在两大势力中间。 第158章 可如今李雪金已经投了两票反对，即便周向明和曲宁都投同意，这个提案也是悬而未决，无法通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敢一意孤行地支持周家军？ ——这确实是曲宁在成为金城科研院院长之后做过最大胆的决定，世人都以为她胆小怕事，但胆小之人未必不会兵行险着，只是看是看时机，看收益。 不能因为一个人平日里谨小慎微，就判断她不敢悍然出击。无数事实证明，那些能把握时机，一击必杀的冒险者，平日里都是谨小慎微的伪装者。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周如海曾对她说，“最高会议只要再有一票，就能直接破除如今李雪金一票否决的格局，从此以后，权力结构将彻底改变，只要南城、军方和科研院达成一致，那就没有人能撼动我们的决定。” 他的演说极具煽动力，但不足以打动八方不动的曲宁。 她问：“他现在就是能一票否决，少帅有什么办法让这个提案通过？” “李雪金有九千治安队，而我们有八万周家军，”周如海意味深长，“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你想来强的？” “为什么不呢？” 曲宁别过脸去，不看李雪金质问的眼神。 他冷笑了一声，坐下不再说话。方晓柔立在他身后，淡道：“二对二，平票，提案不通过——” “不急，”周如海抬手道，“还有件事儿，我想当面问问指挥员。” 李雪金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儿，面色不善地看了过去。 只听周如海缓缓道：“今天一大早，治安队数千人从西城门强行冲出，指挥员知道这事儿吗？” 他还以为这些人信心满满地投票，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依仗，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是因为搜集队遇险吧？”李雪金懒洋洋道，“我听何鸿说了，可这事儿确实难办，谢首领不顾我们死活，锁死南门，我也没什么办法，就让他自己看着办了，原来是少帅深明大义，打开西门让治安队出城救援。” “这可不是我打开的城门，”周如海失笑，“是治安队强行闯出去的，甚至还打伤了驻守西门的周家军，指挥员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他们竟干出这样的事情？”李雪金一脸惊讶，“人命关天，想来他们也是事急从权，待到治安队回城，少帅自可以带苦主去指认，看看到底是谁打伤的他，我定让那人当众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周如海大笑道，“好一个赔礼道歉！” “看来少帅不大满意我的处置，”李雪金挑眉道，“那不知周家军有何高见。” “周某一介武夫，能有什么高见，”周如海嗤笑，“我只知道，城门关乎整个金城的安危，此事有一不可有二，我能做的无非是调遣重兵驻守东西北三门，还请治安队的人办完事儿，自行想办法回城吧。 ” 周家军此举绝了强行闯门故技重施的后路，但李雪金打得算盘是要趁谢铭瑄不在南城，让治安队一举攻入南城的，自然没想过要从另外三座城门返回，是以对周如海的威胁并不在意。 只是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名身穿治安队制服的男人快步走到李雪金身边，神色焦急道：“指挥员，出事儿了。” 闯入最高会议是极为失礼的行为，只有周少帅这种二世祖会这么干，李雪金一向自诩斯文守礼，却不想临时政府的人竟然也这般言行无状，他一方面有些生气，一方面又清楚必是出了大事儿，咬牙道：“说。” “丧尸潮……真的来了。” “什么？” 男人颤声道：“我们的人还被困在南城外，进不了城。” 灾变大半年后，晶能科技高速发展，异能者崭露头角，基地城墙高耸犹如天堑，丧尸已经无法对金城人构成致命的威胁，但有一种情况是例外的——当他们暴露在野外，数十万、数百万的丧尸将他们围困，稍有不慎就会被咬伤，从内部引发尸变，这是无人可破的绝境。 丧尸潮会被人类活动的气味儿吸引，因此在野外聚集大量的人员有极大风险，治安队此举打的是急行军的主意，只是没想到早已开放外门的南城会将他们挡在门外，谢铭瑄明明不在南城，数千人竟久攻不下，迟迟无法入城，以至于真的引来了丧尸潮。 李雪金瞳孔微缩，片刻后，看向谢铭瑄：“南城外门已经正常开放，为什么不让治安队的人入城？” “忘了和指挥员报告，”谢铭瑄一手扶着桌子，一只手用食指缠绕着一截发尾，慢条斯理道，“今日南城自查叛徒，城门关闭一天。” “放肆！”李雪金怒道，“这是金城的城门，关系到无数幸存者的性命，你以为是你自家的花园，想开就开，想关就关吗？” 谢铭瑄呵呵一笑：“南城的诉求主城毫不在意，指挥员却要求我们这些乡巴佬为主城考虑？” 李雪金眯起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一句话，”谢铭瑄抬眸道，“最高会议可以一票否决我的提案，但南城内外的两扇门，休想让我打开。” 比谁能耗得过谁？李雪金终于意识到这局棋死在哪儿了。 谢铭瑄从来不担心他会投反对票，周家军在主城能保证她本人的安全，而她轻车简从，只身入主城，意味着她的全部势力都在固守南城，保证城门不被攻破。 第159章 乌合之众，亦可覆舟。 治安队不像周家军根基深厚，发展到如今，也不过□□千人，各个都是他花重金从周家军嘴里抢来了，金贵得很。五千精锐，如果就这样葬在南城外，即便他能咬牙承受这样的损失，手下人的信心也打没了，后续的新鲜血液，再没有人敢来临时政府。 这才是动了他的根基。 “看来刚才的决定有些草率，”周如海适时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不如我们重投一次？” 李雪金闭了闭眼，再张开时双目隐隐发红。 他意识到到自己输了，多年宦海生涯教会他如何做一个体面人——在赢不了的时候，最好的应对，就是坦然认输，最大程度为自己保本。 “如果最高会议通过你的提案，你就立刻打开南城城门，这点你可以承诺吧？” “当然，”谢铭瑄颔首，“最高会议给我投票权，我自然也受会议管辖，如果我拒开城门，指挥员完全可以用投票决定此事，毕竟，您有两票。” “投票权我可以给你，”李雪金道，“但南城自治一事，仍有许多细则需要商议，比如城门管理。南城作为金城的门户，南门不仅是南城的大门，更是金城唯一使用的进出城通道，应由主城决定其开关。” 谢铭瑄思忖片刻，道：“城门管理处可由临时政府和自由联盟共同管理，在开关门问题上，具体事件具体协商。” 李雪金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方案：“幸存者有一个月的入城考察期，所以南城人口流动性较大，户籍原先是由临时政府统一管辖的，为保持户籍管理的统一性和连贯性，我认为即便自治，也仍旧应由临时政府管辖。” “这不可能，如果连户籍管理的权利都没有，又谈什么南城自治？”谢铭瑄沉声道，“但我可以承诺，建立南城户籍管理中心，与临时政府的户籍管理处共享信息，考察期满之后的幸存者如果决定进入主城生活，相关档案可移交主城。” 真是个难搞的女人。 只是五千精锐腹背受敌，眼下已容不得他慢慢斡旋，李雪金点了点头，咬牙道：“投票吧。” “关于城南自治与投票权的提案，金城最高会议第二次投票，绿色同意，红色反对。” 李雪金面色铁青地按了绿色按钮，随后拂袖而去，推门离开了宴会厅。 谢铭瑄和军方的胜利果实，他半点不想品尝。 第91章 “……让冯叔开城门,放治安队的人进来，每个人都要在安检大厅仔细检查后才能入城，调派全部人手去维持秩序,你也带着南城医院的人过去,发现有不对的人,就地隔离，千万不能把有尸变可能的人放进来，等所有人都检查完毕，再开内城门，送他们进主城。” 从政府大楼出来,谢铭瑄坐在黑色悍马的后座上，右手撑着扶手，声音微哑,有条不紊地交代着回城后的安排。 开城门这事儿并不好办，迟了恐怕治安队在城外全军覆没——毕竟李雪金能答应他们的条件，都是因为这五千治安队精锐,真要是玩砸了，这位金城土皇帝怕是要掀桌子不认人，但如果监察不利,放进来被丧尸咬伤的幸存者,发生内部尸变，南城所有人都将面临巨大的危险，梁英哲原本以为谢铭瑄肯定要亲自盯着才能放心,却没想到她直接把这事儿交给他来办了。 内心略有狐疑, 不过他还是像以往似地点了点头：“嗯, 你放心吧。” 谢铭瑄这才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浑身的防御, 面色惨白，身形微颤，猛地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水来，霎时弄脏了她蜜蜡色的交领上衣。 梁英哲回头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瑄瑄！” “继续开，”谢铭瑄冷静地用衣袖擦拭掉唇边的血迹，哑声道，“别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梁英哲深深看了她一眼，捏着方向盘，极力控制自己转过头去，目视前方。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能不能让我先帮你看看？” “我没事儿，”谢铭瑄靠在座椅上，目光锋利，隔着后视镜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英哲，务必做好我交代的事情。” 和李雪金在意识海中缠斗得太久，对方比她想象得更强大，因为没有和主宰交手的经验，她差点精神力耗尽，折在意识海中。 但幸运的是，谢铭瑄很好地隐藏了这一点。 忍受伤痛，藏好破绽，不在敌人面前示弱，这是自小习武教会她的本能，时至今日依旧十分有用。 她擦干嘴角的血痕，将黑色披风裹紧，密不透风地遮盖住身上的血迹，只要她不露怯，谁又能知道她早已是强弩之末？ 梁英哲双眸微敛，皱眉道：“……我知道了。” 谢铭瑄爱逞强这一点，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当初面对巨型秃鹫时，她为了救他，义无反顾便冲上去，跟着秃鹫飞上了茫茫天际。他在丛林中找到重伤的她时，她整个人躺在血泊里，那一刻感动和心疼几乎瞬间爬满了他的心脏，那心悸的感觉，时至今日仍旧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来。 然而此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他仍旧想要关心她，想要帮助她，甚至保护她，可她却并不需要这些。 她需要的……似乎只是一个可靠的手下，一个永远能不带感情地去执行她命令的人。 梁英哲不是个没经验的愣头青，他一直很明白自己要什么，无法继续的感情他会果断结束，但他不会放走自己仍旧喜欢的人，他只是不明白，他们之间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还是从一开始，他们之间本就是这样？ 第160章 黑色悍马停在主城南门口，梁英哲三短一长，急促地按了四下喇叭。 里面的人收到了信号，大喜道：“城主回城了！” 随着稀稀疏疏的声音，八根锁死的老榆木拆下，厚重的木质城门被缓缓推开，南城的阳光倾泻而下，欢呼的人群似远似近，谢铭瑄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恍惚中闭上了双眼。 一切归于沉寂。 灾变后，面对危机四伏的环境，她不得不时刻保持警觉，已经太久没睡过一个好觉，然而这次她似乎进入某种龟息状态中，睡得很沉很沉，就好像回到了母体之中，像婴儿一样，无须思考和警戒，长久以来的消耗被缓慢地补充着。 待她终于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甫一睁眼，就听到火吻夸张的声音：“我的天，终于醒了！梁医生快来，瑄瑄醒了！” 她的声音分贝很高，有些刺耳，但不得不说，这熟悉的音色让谢铭瑄顿时安心了下来，她眼珠转了一圈，熟悉的实木大床，古色古香的莲叶雕花，正是他们在东耳城的那间临时住所。 房间里只有梁英哲和火吻，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头。 梁英哲快步走过来，关切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长久不说话，喉咙像是堵着块儿棉花，谢铭瑄清了清嗓子道：“我睡了多久？” 火吻心有余悸：“整整三天！” “治安队的人没出什么乱子吧？” 果然这个人只要一醒来，关心的就是南城的局势。 梁英哲无奈道：“放心吧，城门开得及时，除了个别在丧尸潮中丧命的人，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感染和尸变，隔离了两天后，他们已经回主城了，现在内外两侧城门都正常开放，南城一切顺利。” “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火吻：“临时政府想商议关于南城自治的细则，冯叔已经和他们开了两天会了，军方那边少帅来过，我们本来想搪塞他来着，但他好像知道你受伤，带来了卞院长，所以冯叔就做主让卞院长帮你看了看。” “哦？”谢铭瑄撑着身体坐起来，“他怎么说？” 梁英哲神色复杂：“精神力耗损严重，被动进入休眠，他说……这是主宰之战常见的情况，等你睡醒就恢复了。” 火吻道：“对了瑄瑄，什么是主宰？” 之前周如海带卞院长来的时候，她就想问，但又怕显得南城人没见识，生生忍住了。 谢铭瑄迟疑片刻，道：“你们可以把主宰理解成一种特殊的异能者，主宰的异能作用于人的意识，这种异能十分罕见，金城原本只有周向明和李雪金两位主宰，而我……是第三个。” “哇，这可不是一般的能力！”火吻激动道，“周向明和李雪金分别领导着金城的两大势力，那岂不是意味着，瑄瑄你也可以……不，你已经是南城之主了，你就是金城第三位领导者，你以前说的三分天下计划，已经实现了！因为你是主宰，你注定要成为上位者！” 谢铭瑄想了想，并不认可她的这一番因果论：“无论是不是主宰，我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梁英哲对主宰之事也是一知半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你从没提过。” 他似乎有些在意她的隐瞒。 谢铭瑄解释道：“我之前也不知道这算什么，这个定义还是前段时间周如海无意间说起，我才意识到自己是主宰。” “所以，在入队前，你才会让我们每个人发誓？” 梁英哲立刻想起了曾经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誓言，而这也是谢铭瑄有意逃避的事情。 无论鲶鱼小队这些人是因为什么聚在一起，一路扶持走到现在，她在乎他们每一个人，不愿意让他们认为自己在控制他们，即便知道一切，他们也无法背叛她，但她想要的更多——她想让他们真心喜欢她，不要恨她。 沉默半晌，她微微点头，抬头道：“嗯，那是我的誓言封印，相当于一个契约，既然承诺了，就无法违背。” 梁英哲：“没什么意思？” “就是说，哪怕你们现在想背叛我，想告诉别人空间的秘密，或者写在纸上告诉别人，都做不到，只要你们产生了想背叛我的想法，就会被誓言封印封锁，制止你们的下一步行动。”谢铭瑄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你们可以认为自己是被我控制了。” “才没有！”火吻忙道，“既然入队之初我承诺过，我当然会做到自己的承诺，誓言封印不过就是在我想背叛的时候制止我的行为而已，这算什么控制，顶多算是一种监督！” 谢铭瑄笑了：“你真这么想？” 火吻连连点头：“当然啊，当时你都不认识我，就愿意从那些畜生手上救下我，带我回家，没考虑万一我是个坏人怎么办，你明明是那么谨慎的人，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敢相信我，但现在我知道你有誓言封印，我只会觉得你不愧是我们的队长，你永远有万全之策。” 火吻平时看着有些二了吧唧，但在情感和情绪这类感性问题上，又有种洞若观火的清醒和理智，她不会去控诉谢铭瑄的隐瞒，而是立刻体察到她的用心— —你在保护我们。 被人这样无条件地相信，谢铭瑄有些感动，她拔掉了手上的营养液，顺手揉了揉火吻蓬松的红色卷发，轻声道：“没白疼你。” 第161章 梁英哲却瞪了她一眼，拿过一旁的棉签按压在她手背上，不悦道：“先按一会儿，止住血。” 谢铭瑄低低“哦”了一声，接过梁英哲手上的棉签，坐在床边自己按着。 火吻看了她一眼，贼兮兮地笑道：“哎，怎么立刻就乖了，男朋友说话这么管用哦！” 谢铭瑄横了她一眼：“闭嘴。” “你是该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了！”火吻丝毫没被吓退，喋喋不休地抱怨，“我那天看到你昏迷着回来，都要吓死了！那什么鸿门宴，我就说我要跟你去，你还不同意！” “你去有什么用啊，”谢铭瑄无奈道，“你留在南城更有用，我需要你在南城坐镇。” 火吻嘴一撇，眨巴了两下浓密的睫毛，那双灵动深邃的绿眸中顿时氲满了水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谢铭瑄头皮发麻，连忙搂着她安慰道：“好了好了，不许哭，我这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火吻抽抽噎噎地趴在她肩膀上哼哼，谢铭瑄表情一顿：“你化妆品蹭我身上了。” 对方立刻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呜呜！” 谢铭瑄叹了口气：“蹭吧，蹭吧。” 大小姐这才满意，趴在她怀里可劲儿地撒了一顿娇，梁英哲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们，神色略有些无奈。 金乌西坠，窗外红霞漫天，整间屋子都浸染上了一层暖洋洋的光晕，自从鲶鱼小队进入金城后，各式各样的问题便接踵而至，他们在各方势力的倾轧中艰难求生，似乎直到这一刻，众人才终于放下了紧绷的神经，坦然享受此刻的安宁。 第92章 南城是金城最大的一座附属小城,内外两座城门打开后，南北贯通，是进出金城的必经之路,每天,无数颠沛流离的幸存者从南城进入金城这座安逸的世外桃源,无数野心勃勃的赏金猎人和搜集队从这里离开，去往危机四伏的野外搜寻物资，期待大赚一笔，好品尝金城酒楼里最诱人的佳酿。 它没有主城那么繁华富贵，但绝对比主城更加生机勃勃。 中心大街像一条中轴线,贯穿主城与南城，沿街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得益于异能时代的高效率，此时的南城已经焕然一新，早已看不出数日前,这里还因东西耳城之争闹得烽火四起。 灾变过后，现代文明坍塌又重建，世界格局发生了剧烈的变化,金城这片热土之上,每天都有聪明绝顶的野心家和惊采绝艳的异能者轮番登场，你方唱罢我方休，他们无不积极探索着这个百废待兴的灾后时代的无数种可能性,妄图建立新的秩序,但屡屡失败,赵骇和张军亮两虎相争的时代刚刚过去，如今,南城已是谢城主的天下。 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一队身材魁梧，身穿黑衣的赏金猎人拨开人群来到中心大街的告示牌前，“唰唰”两下撕掉了过期的告示，快速用刷子摸了两笔糨糊，张贴上新的，动作利落中隐隐带着一丝神气。 这些人灰扑扑的装束在末世中并不起眼，唯独肩膀上绣着一片红金相间羽翼，看上去有种令人生畏的神秘感。 人群中有人低声惊叹：“是金焰卫！” 立刻有好事者八卦道：“什么是金焰卫？” “这都不知道？”那人有了谈资，得意道，“这是自由联盟的内部消息，你们不知道也正常。”他假模假式地压低了声音，“据说谢城主组建了南城自己的治安队，都是精挑细选的赏金猎人，各个都配备锻造大师的武器，比主城治安队的待遇丝毫不差，正是肩上绣一片红金羽翼的金焰卫！” 围观者纷纷看向金焰卫的腰间，清一色的乌木刀鞘大砍刀，看上去颇有几分肃杀之意，顿时一片嘘声，夹杂着几声“我们南城如今真是不同了”的感叹，恰到好处地满足了讲述人的虚荣心。 金焰卫没理会周围人的议论，神情漠然，张贴完告示就转身离开。 众人连忙围住了告示栏，只见告示第一行写着《南城管理条例》。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几个小标题，比如治安管理条例、房屋管理条例、户籍条例、卫生管理条例等等，落款是，城主府颁。 《条例》几乎事无巨细地对南城的大小事务进行了规定，虽无法和灾变前文明时代的条条框框相比，但已经极大程度地涵盖了南城居民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此之前南城的种种纠纷一直是笔糊涂账，因为缺乏相应的规章，导致治安队这种执法部门的权利无限膨胀，南城基本是他们的一言堂，比如张三和李四打架，明明是张三先动得手，但因张三提前孝敬了治安队的人，最后李四反倒被治安队关了起来，这种有理说不通的情况几乎每个南城居民都遭遇过，如今见城主府颁布了规范地条例，虽然一部分人仍觉得换汤不换药，当权者没有一个好东西，但也有一部分人开始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乐观的期待。 无论如何，她能实现南城自治，在金城的权利结构中，让南城人第一次“上桌吃饭”，这都是无法抹杀的壮举，不过往后的路，还是得继续走下去，才能知道谢城主这戏，能唱到什么程度，又能唱到什么时候，她是当真能终结南城乱象，还是又一场短暂的赫赫扬扬。 沿着中心大街向北，在南城的中心地段，被无数人惦念的谢铭瑄，此时正拖家带口地搬入刚刚完工的城主府。 由于新上任的谢城主实在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徐念真接了建造城主府的差事后，为了征用谢大城主看上的这块儿用地，顶着压力强行拆除了晶核兑换大厅，临时政府的人简直对她恨得牙痒痒，索性现在临时政府的势力在南城式微，她才不至于太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第162章 整理出空地后她专门去请教过冯叔几次，事无巨细的询问了谢铭瑄的居住习惯，最终决定以她在巢市的居所为原型，扩建一座规模庞大的四合院。 朱红院墙高耸，黛瓦清幽，院门口矗立着两座威风凛凛的汉白玉石狮子，正门处挂着黑漆金字的长方形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城主府。 沿着大门进去，绕过影壁，院内曲水环绕，假山屹立，两侧是镂空连廊，只一排倒座房紧邻大门设立。越过垂花门步入二进院，才终于见到房屋，东厢设做餐厅，西厢设为茶歇室，最大的正方则设为了城主府的议事厅，方便谢铭瑄办公。穿过议事厅，最后一进才是内院的生活区，这里又是一个独立围合的四合院，根据谢铭瑄的习惯，东厢设为书房，西厢设为武器库，正方堂屋则是她的私人会客厅，左右耳房是两间卧室。 另外东西各设两座跨院与主屋相连，分别是冯叔、梁英哲、火吻和赵卯卯的住所。 至此，终于完成了鲶鱼小队曾经的心愿——在金城找一栋大房子，所有人住在一起。 虽然这只是金城的附属小城南城，但它当然也属于金城，而这房子，也确实够大。 这片规模庞大的四合院建筑群比当年谢家在巢市住的地方大了七倍不止，虽然时间匆忙，但做工处处精巧考究，看得出徐念真是下了功夫的。 谢铭瑄参观一圈儿后，背着手转过身来，这才露出了张笑脸，对徐念真道：“徐院长有心了。” 徐念真连忙堆笑：“城主为了南城孤身入主城犯险，我一个妇道人家，帮不上您什么，也就忙忙这些琐事。”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作为建筑院的院长，你主持南城修缮工作，兴建城主府，这些都在为南城帮忙，如果没有你的努力，南城不会是今日这般屋舍俨然的模样，你的功劳我看在眼里，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无须以'妇道人家'这种话自我贬损。” 徐念真是说秃噜嘴了，她从前是赵骇的首领夫人，虽然独当一面，但自我定位一直是贤内助，所以常常用“妇道人家”这种话自我标榜，这样的示弱让她在男人统治的世界里进退裕如，可她忘了眼前这位站在南城权利巅峰的，却是一位强势的女城主。 这样的人，如何看得惯她这般自我贬低的做派。 徐念真是聪明的，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低头道：“城主教训的是！” 谢铭瑄看了她半晌，确定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缓缓道：“徐院长辛苦了，我给你准备了件小礼物。” 徐念真惊讶抬头，就见谢铭瑄拉起她的手，在她手腕上缠了一圈，绑上了一支微型袖箭。 “这……？” “是袖箭，按这个位置就可以发射出去，小心，很锋利的，”谢铭瑄微微一笑道，“你虽是辅助系异能者，平常不会参与战斗，但人生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我还是希望你有张能保护自己的底牌。” 这位新晋城主的脾气太过喜怒无常，徐念真每次对着她的时候，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她出什么幺蛾子，但此刻却愣住了。她忽然意识到，谢铭瑄居然真的在为她着想，这种善意在如今这个世道，实在是太过罕见了。 见她一脸感动，谢铭瑄连忙放开了她的手，转头和一旁的于浩吩咐起了乔迁宴的事情——她不善于处理这种情况，比如对上火吻时不时冒出来的感性，她就常常没办法，她还是喜欢当个没有感情的刻薄上位者。 终于从东耳城偏僻的小四合院搬来城主府，于情于理都该置办一桌家宴，谢铭瑄本想鲶鱼小队几人简单吃桌饭，就像他们在路途中那样，火吻和冯叔准备食材，几人围成一圈，亲亲热热得吃桌饭。 然而如今当了城主，搬家这么大的动作，又如何能瞒得过别人，早在几天前，金城的各方势力就发来了问候，询问什么时候搬家，一定到场祝贺。眼见推辞无用，谢铭瑄只好照单全收，让火吻和于浩二人准备了一场盛大的乔迁宴。 周如海甚至专程打了电话质问她：“谢城主真是用完就丢，设宴庆祝乔迁，也不通知我一声？” 谢铭瑄无奈道：“当天肯定是乱糟糟的，我想你看到那么多鱼龙混杂的人肯定得烦，等我腾出手来，自然是要专程设宴款待少帅的。” 好说歹说了半天，才把人哄好。 时至中午，宾客陆陆续续到位，谢铭瑄换了身衣服，去议事厅迎客。 于浩的妹妹盈盈今日自告奋勇，担任传话人，穿着件肉粉色羽绒服坐在影壁旁，大声念着拜访宾客递过来的请柬，少女清甜的音色听得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西耳城张首领到——” “周家军罗毅上将到——” “科研院肖文瑞院士到——” 听到熟悉的名字，谢铭瑄自应酬中抬起头来，看向垂花门处。 肖文瑞，她早就想见见这位不死者了。 第93章 城主府外院车马骈阗,宾朋满座，火吻穿着条红色丝绒连衣裙，右手捏着只香槟杯,花蝴蝶似的穿梭在衣香鬓影之中,明艳不可方物,特训武馆的几个毛头小子看得眼睛都直了，争抢着在她面前献殷勤，她是容易被取悦的女人——或者说她乐意让男人觉得自己取悦她了，当即笑得前仰后合。 一墙之隔的内院却仿佛两个世界，主屋室内清幽寂静,一抹烟尘从盘龙香炉中悠然而出，谢铭瑄坐在软塌之上，端着杯香茗细细品着。 第163章 她面前站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相貌算不上出彩，一米八左右的身量，略有些瘦削,一身黑西装，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瞧着斯斯文文,正是许久未见的肖文瑞。 八月时,他就向谢铭瑄揭露过丧尸活动的规律，谢铭瑄因此躲过了不少次丧尸潮的包围，她一直觉这人是有两把刷子的,是以刚才金城就吩咐曼珠传话要见他,没想到南城惊变,兜兜转转，到现在才终于见着。 肖文瑞低头抱拳道：“不死者肖文瑞来迟, 还请谢城主恕罪！” “不怪你。”谢铭瑄放下茶杯，“南城乱了这么些日子，你即便能来，我也没空见你。” “是，原本想城门一开就来见您，可我听卞院长说您身体抱恙，就等了几天。”他顿了顿，低声道，“不知您需要我做什么？不死者但凭差遣！” 谢铭瑄抬手，冲着自己对面的软塌示意道：“先坐吧。” 待对方坐定，她施施然道：“上次分别，我和你说过，你去了金城一定会有机会研究生物进化的，前些日子我听曼珠说，你现在果然在科研院进行生物进化方向的研究，不知道成果如何？” 肖文瑞顿了顿，苦笑道：“有一些成果吧，但生物进化方向是个冷板凳，在院里并不受重视，其实已经没人在意我研究的这些东西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转化，”肖文瑞无奈道，“金城能有如今的生活条件，离不开曲院长对晶能的开发和应用，那才是热门的研究项目。” “我倒是对生物进化挺感兴趣的，”谢铭瑄目光如炬，定定看着他道，“或者说，我一直很好奇，灾变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肖文瑞面露惊讶，人类本就是健忘的生物，晶能科技的火热，不就证明金城的人们已经不关心他们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的，只关心之后要怎么活下去了，没想到谢铭瑄却依旧执着于一个真相。 “人知来路，方有归途，城主胸有丘壑，高瞻远瞩，果非常人可比！”肖文瑞眼底隐隐有些热切，“生物进化方面的研究，现如今都是我的一家之言，理论还不成熟，可能有谬误之处，事实究竟如何，还需城主自行斟酌。” 谢铭瑄点了点头：“你说就是。” “那就从灾变日开始说起吧，”肖文瑞想了想道，“我们都知道，2023年4月7日下午16点左右，无数人变成了丧尸，那时我们都认为，这是末日，是神罚，但其实，在那个时刻，人类和动物是同时发生异变的，只是那时人们在丧尸围城的恐慌之中，没有注意到动物的变化而已。我亲眼见到邻居进化失败的宠物当场死去，而成功的，进化出了数倍于以前的力量、韧性和体型，最重要的是，它们摆脱了人类对它们的驯化，咬开绳索，飞驰而去……当然，人类也发生了进化，进化成功的人类成为了异能者，而丧尸，不过进化的失败品而已。” “你是说，”谢铭瑄身体微微前倾，“灾变其实是一场进化？” “没错！”肖文瑞赞赏道，“只不过这场进化的受益者并不是人类，应该说……它是上帝给动物们的恩赐。” “为什么？人类也发生了进化，不是吗？” 肖文瑞自嘲一笑：“城主，根据现有数据的粗略统计，人类能够成功进化的比例，只有十分之一，而就是这十分之一的幸运儿，仍旧随时面临被丧尸咬一口，立刻感染的风险。可是这场进化对动物来说简直是场盛宴，十有八九都能成功，只有极个别的动物会承受不住进化的能量，爆体而亡，您说，这是一场公平的物种进化吗？” “所以，你认为这是一场针对人类的围杀？” “也许只是一种平衡呢？”肖文瑞耸了耸肩，“七万年前，不知名的力量……或许是神，或许是某种法则，它赐予了人类认知革命，将我们一把拉到了食物链的顶端，给人类以文明，可人类却以文明的名义横征暴敛，肆意地破坏这片土地，如今，它同样赐福于动物，但它并没有绝了人类的路，也许它只是想要某种平衡。” “我们知道七万年前它给人类的礼物是认知革命，可如今，它给动物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肖文瑞摇了摇头：“现有的科学手段没办法破解进化的奥秘，但我有个大概的猜测，不知道城主还记得灾变当时的场景吗？” 谢铭瑄想了想道：“重力失常？” “对！大部分人都认为当时重力失常了，”肖文瑞有些激动，“但我认为那不是重力失常，重力失常不会促成进化，更为合理的一个猜想是，当时地心释放出了某种我们无法探知的物质，这种物质的释放会造成巨大的吸力，导致人无法从地面上爬起来，而它释放完毕后，进化已经完成，我们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就是丧尸出现的时候。” 谢铭瑄陷入了回忆之中，她隐约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问道：“你知不知道，灰青色旋风？” 肖文瑞张了张嘴，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了？” “难道，那旋风钻进您脑子里了？” 谢铭瑄挑眉道：“你怎么知道？” “竟真是这样……”肖文瑞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小声喃喃着什么。 “肖院士？”谢铭瑄抬高声音道，“你怎么了？” “哦！”他猛地惊醒过来，看着城主关切地表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图组织语言，“是、是这样的，根据我之前的调查，灾变之时，有一部分人见到了灰青色旋风，另一部分则完全没见过，我一直试图搞清这其中的差别，之前我的猜测是，灰青色旋风出现的地方，代表着引发生物进化的神秘物质更加浓郁，因此见过灰青色旋风的人，大多数都进化成了高级异能者。” 第164章 “那旋风钻进脑子里是怎么回事儿？” “之前，在生物进化方向的研究还颇受关注时，我曾采访过周元帅和指挥员，他们都曾提到过灰青色旋风，而且这股旋风都钻进了他们的脑子里，如今您也这么说，我想……这会不会和主宰的进化方向有关？” 那撮小小的旋风，竟然是她进化成为主宰的原因？谢铭瑄若有所思，低声道：“也许吧。” 她至今仍能回忆起灰青色旋风钻入脑袋时，那种凌迟般刺骨的疼痛，她几乎要疼得昏死过去。 如果当真昏死过去，也许她此刻也是一头丧尸了。 灰青色旋风应该并不少见，可时至今日，主宰的数量仍旧少得可怜，金城二十来万人口，也就出了三位主宰而已，可见灰青色旋风的酷刑，不是谁都能撑过来的，大部分人想必都死在了灾变当时。 谢铭瑄不由得心有戚戚嫣，但凡她意志力差那么一丝半丝，她如今绝不可能端坐在这辉煌奢靡的城主府里。 她拉开门帘走入正厅，只听笙歌靡靡，美酒佳肴，宾客如云。冯叔在左右逢源地招呼客人，梁英哲在和南城医院的几个下属交谈，赵卯卯坐在角落里，视线有意无意地撇像他，火吻身边依旧围满了搭讪的男人，她开始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东瞟西看，于浩则远远靠在柱子旁发呆，看着火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铭瑄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说地抽离感，这尘世男女情爱，大抵都是一般的模样，落花流水，或许有意，或许无心，熙熙攘攘，不过梦幻泡影，她忽然丧失了应付这种场面的心情，转身合上门帘，退出了正厅。 幸好她已是南城之主，在她没心情的时候，可以不必应付这些琐碎的交际。 脑子里仍旧回荡着肖文瑞说得那些话，如果灾变的本质是一场进化，那不被造物主青睐的人类，又将何去何从呢？ 如今的世界，城市被丧尸占据，曾经越大越繁华的城市，如今就越死寂，而野外也成了动物的乐园，它们双方似乎彼此相斥，互不干涉，动物们不会进入城市，丧尸也不会去追逐变异动物——它们就像在执行某件清除计划，只一心吞噬人类的血肉。 在这样的世界里，人类呢？躲在曾经文明的余荫中，依靠着金城城墙这样的天堑，偏安一隅，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吗？ 金色女王默然闭上双眼，似乎看到了人类文明彻底覆灭的模样。 第94章 2024年1月13日,南城的治理陆续走上正轨，鲶鱼小队一行人的观察期也终于结束，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富庶繁华的金城主城,见识这座末日城邦真正的魅力。 自中心大街左拐, 来到主城的东北角, 是金城曾经赫赫有名的富人区——文昌街。 灾变前这里是统一的青砖黛瓦四合院，好大一片建筑群，容积率小得吓人，拢共也住不了几户人家，每一处细节都透着股不在乎钱的清贵。 梁英哲是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所以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从容的矜贵，而在这里度过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就是他身上那种温和的内核来源,然而时过境迁，如今这里已经改建成了密密麻麻的筒子楼，往来都是贩夫走卒,衣着狼狈，神情市侩，喧嚣热闹。 虽然早就听不死者说过文昌街的情况, 但亲眼看到儿时的记忆变得面目全非, 梁英哲心中仍旧升起了几分悲凉。 南城局势稳定后，谢铭瑄曾派人几番打听，至今没有得到他家人的下落, 这让他的心不断下坠, 愈发不安。 与此同时, 谢铭瑄和周如海从政府大楼走了出来。 “怎么了？”周如海侧头打量着她，“心事重重的。” 谢铭瑄想了想道：“还真有件事儿要麻烦少帅。” “说呗。” “我想找两个人。” “原先住在文昌街的一对夫妇,梁鸿声和刘兰，”谢铭瑄从口袋里掏出便签纸，写下两个名字，递给周如海，“喏，就是这几个字儿，您路子广，帮我打听打听呗。” 周如海看着手心的便签，将这两个陌生的名字读了两遍，终于找到一丝熟悉的味道，挑眉道：“帮你那男朋友找家人？” “啊，”谢铭瑄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愣了愣道，“对。” 周如海将便签纸塞入口袋，摇了摇头，低声抱怨：“求我就为这事儿……” “嗯？”谢铭瑄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之前进出主城不方便，李雪金有什么要扯皮的事情，只能派人去南城，今天终于过了观察期，立即被诏了过来。 左右不过是户籍、税收、城门管理那些事儿，谢铭瑄和他吵了一早上，一条一条地死磕细则，谁都不能让谁舒服了。 等终于走出政府大楼，她已经是口干舌燥，头昏脑涨了。 周如海没有重复一遍的打算，只是斜眼看她：“我记得有人说要请我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 “择日不如撞日，”谢铭瑄一拍手，“我听闻金城如今最有名的莫过于鹤归楼，就那儿怎么样？” 他促狭道：“鹤归楼可不便宜，谢城主怕是要大出血了。” 谢铭瑄笑着翻了个白眼儿，莫说她本就家底不薄，好歹她如今也是一城之主，还能差这点饭钱？ 鹤归楼雅间内，服务员将香槟色菜单递到二人面前，谢铭瑄翻开推到周如海面前，豪爽道：“千万别给我省钱，挑贵的点！” 第165章 “成，”周如海也不客气，直接合上了菜单，对服务员道，“既然谢城主请客，那把你们这儿最贵的都给我上一遍。” 谢铭瑄扑哧一笑：“您还是真一点儿不带客气的。” “咱俩这情份，没什么好客气的吧？”周如海身体前倾，低声道，“你欠我的，可不是一顿饭就能还清的。” 谢铭瑄收敛了轻松的笑意：“你想让我怎么还？” “至少得两……”周如海伸出两根手指，想了想又伸出了第三根，一脸慎重道，“三顿吧。” 他眼底露出促狭地笑，谢铭瑄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紧张了，连忙收起了浑身的倒刺，莞尔道：“区区三顿饭，怎么够报少帅的两次救命之恩。” “哦？” 她双手放在身前，拍了两下手掌，包厢门应声打开，四人抱着两个巨大的黑漆木盒鱼贯而入，将盒子放到了一旁的红木矮柜之上，随后又依次退了出去。 谢铭瑄起身走过去，依次打开黑漆木盒的盖子，露出里面的寒意逼人的冷铁。 “这柄苗刀，是我答应过少帅的售后，锻造大师亲手打造，保证物有所值，”她说着又将另一柄武器从盒中拿了出来，“斩马刀刀长三米三，因刀体过于庞大，对使用者的体力要求过高，冯叔没打过几柄，但我觉得少帅的身量很适合使斩马，所以专门央求他打了这一柄，算是我对少帅的酬谢。” 周如海起身接过斩马，乌木刀鞘做得古朴大气，入手沉甸甸地，至少得二十斤往上。 “唰”的一声，他拔出刀刃，冷铁之上莹莹似有水波，令人有些移不开目光。 他举刀向前一劈，刀锋带出浓烈的杀伐之意，面前的座椅纹丝不动，片刻后裂成了整齐的两半。 周如海不禁感叹：“好刀！” “少帅喜欢就好。”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将斩马收回刀鞘后，小心翼翼地放回了黑漆木盒之中。 “谢城主费心了。” 见他似乎对这份礼物还算满意，谢铭瑄心中轻松了不少。就像周如海说的，她欠他的，有些太多，太重了。 如今能有来有回地还上一些，她心里才稍感踏实。 令人遗憾的是，这位金城少帅拥有的太多，以至于她能送的出手的东西十分有限。 鹤归楼各式烹调精美的菜肴依次被端上了桌子，黑松露煎鲍鱼、百花羊肚菌、香煎雪花牛肉、木瓜炖官燕……虽然是在物资匮乏的末世，但这儿的食材却是半点儿不将就，只要付得起价钱，灾变前有什么，灾变后一样能吃到什么，变异动物对他们来说，只是让餐桌上的食材更丰富了而已。 谢铭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道：“周如海，第一杯，我敬你。感谢你在周元帅犹豫不决时的帮忙，不然我今天不可能全须全尾地待在这里，这份恩情，我谢铭瑄一直记在心里。” 她说罢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周如海盯着她修长的脖颈，忽然想起新港城那晚，他们坐在房间里一瓶一瓶地喝着啤酒，那时她也像现在这样，飒爽，真诚，聪明，果决，这样的魅力简直不讲道理，生生搅乱了一池春水。 他笑了笑道：“我们说好的事情，我自然不能让它生变。” 谢铭瑄又斟了一杯酒，再次举杯：“第二杯，敬少帅的人品和情义，谢谢你在南城惊变的时，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她又倒了一杯：“第三杯，谢谢你在黑风村舍命救我。” 说罢又要一饮而尽，周如海却抬手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对着她举了举，仰头灌了下去。 “谢铭瑄，”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想当你的恩人，我只想当你的朋友而已，我想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 “当然。”谢铭瑄肯定道，“在新港时候我就问过你这个问题，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周如海笑了笑，再次仰头干了杯中酒。 他当然记得，只是她急于报恩的态度，并没有把他当朋友而已。 而他心中的妄念，也并不是朋友两个字能够满足的。 “瑄瑄，”他借着酒意道，“我能叫你瑄瑄吗？” 谢铭瑄皱了皱眉，觉得这称呼太过亲昵，但她才刚说过他们是朋友。 “你鲶鱼小队的朋友们都叫你瑄瑄，为什么我不行。” 谢铭瑄犹豫片刻，叹气道：“如果你想这么叫的话，当然可以，只是……少帅，在人前，我还是希望您能叫我谢城主，毕竟这个昵称对我现在的身份来说，有损威严。” 周如海扑哧一笑：“好，没问题，人前是谢城主，私下是瑄瑄，这样可以吧？” 谢铭瑄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也换个称呼呢？” 谢铭瑄从善如流：“没问题，私下我叫你的名字，人前叫您少帅。” 周如海低头笑道：“人前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这话又变得暧昧了，谢铭瑄在会议室和李雪金唇枪舌剑时牙尖嘴利，但她那少得可怜的恋爱技巧，实在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场面，于是生硬地闭上了嘴。 在这种事儿上她始终是笨拙且迟钝的，但再笨拙和迟钝，她此时也不得不意识到了这个她自欺欺人已久的问题。 周如海大概率是喜欢她的。 她并不反感这个人，恰恰相反，他身上有太多让她欣赏的点——但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第166章 她本就对男女之事兴趣缺缺，更不是朝秦暮楚之人，有一个足够了。 只可惜在她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她和周如海的羁绊已经不是她想斩就能斩断的了。 谢铭瑄纠结了半晌，很快便想通了。即便给她机会重来一次，她知道和周如海合作才是她唯一能以小博大，掌控南城的途径，她不会为此放弃的。 感情牵绊是很麻烦，但幸运的是，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两点多，二人酒足饭饱，从鹤归楼出来，谢铭瑄回南城，周如海拉开车门要送她一程。 谢铭瑄原本都坐上车了，周如海正准备帮她关车门，只见她不知看到了什么，愣了一下，又快速地蹿了下来。 她动作敏锐又灵活，几乎是电光石火间蹿下车的，周如海猛不防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 谢铭瑄看着街角的方向，低声喃喃：“……是凌薇。” 而后快步追了上去。 第95章 周如海不明所以：“瑄瑄？” 谢铭瑄已经头也不回地窜出了十来米,周如海一把关上车门，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谢铭瑄却是顾不得身后的周如海，眼中只剩下了那抹蓝色的身影。 自从鸿门宴那天一别后, 谢铭瑄再没有见过她, 这些日子她问过很多人, 都说李雪金身边的水系异能者姓方，名晓柔，在金城没有亲人朋友，而她所说的凌薇，无人知晓。 怎么会呢？虽然这世界天翻地覆,但关于凌薇的一切，谢铭瑄依旧能够事无巨细，清晰地回忆起来。 刚上大学时她是个有些孤僻的人,竖着一身倒刺，闷不作声地练武，不苟言笑,甚至还带着些居高临下。据凌薇形容，她看人的时候，就像在用眼神骂脏话,当时谢铭瑄被她这个形容逗得前仰后合。 其实如今她也依旧是这样的人,只是学生时代，生活在群体之中，她是有些别扭且痛苦的,她无法融入女生们讨论美甲和化妆品的小团体,更不受男生的欢迎,像个无人在意的孤僻怪咖。 但凌薇不一样，她是那种没有人会讨厌的女生。 皮肤白皙,脸上挂着点儿婴儿肥，漂亮，聪明，有主见，性格好，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没有人不喜欢她，所以理所当然地，谢铭瑄也无法拒绝她的示好。 那时谢茂典停了她的零用钱，谢铭瑄捏着一沓子招工传单，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适合的工作。不是离学校太远，就是和上课时间错不开，她心里觉得自己一身的本事，即便不靠谢茂典也能活得很好，但现实是，她连份靠谱的兼职都找不到。 凌薇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铭瑄，”她微笑着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在看招工传单啊？” “嗯。” “唔……这些工作可能都不太适合你，”她坐到她身旁，眨了眨眼，“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你说。” “我看到你每天都会出门练武，说实话，我觉得很酷，我认为你也许可以去当视频博主，应该会有很多人感兴趣，最重要的是，时间和地点都很灵活，不用影响上课。” 这倒真是一个谢铭瑄没想过的方向，她平日里很少用手机刷视频，但多少了解过一些，很多视频博主的收益都十分可观，足以当成一份主业来做。 她思忖片刻，微微皱眉道：“拍摄和剪辑，我不太懂。” “我教你啊，很简单的。”凌薇粲然一笑，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电脑前。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同寝室的这位美人儿，竟然是个小网红。 凌薇的账号叫美人鱼，平时发些她在水族馆做美人鱼表演时的视频，已经积攒了十万粉丝。 她手把手地教谢铭瑄创建了账号，给她讲流量规则，教她拍摄和剪辑，帮她推视频引流。 她是谢铭瑄在大学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让她改变了很多。 比如自力更生赚钱养活自己，比如收起浑身的倒刺，给自己戴上虚假的面具，用城府掩饰刻薄的本性，尝试融入人群。 可以说她糟糕的性格和脾气，都是被凌薇一点儿一点儿磨好的。 她是她成长中最重要的朋友，是她和这个世界和解的一把钥匙，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方晓柔就是凌薇。 街角穿着深蓝色毛呢大衣的女人回过头，冷冷看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谢铭瑄，她皱了皱眉，双目微眯，闪身进入一旁的商铺。 谢铭瑄追了进去，是一家皮革店，里面挂满了皮甲、背包和各式护具，陈列得满满当当，而凌薇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拨开挂着挡路的皮甲，在店内搜寻了一圈儿，发现这是一间东西打通的店铺，东门进去，西门出来，已经是另一条街巷。 谢铭瑄跑出西门，将将看到街角处，深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于是赶忙再次追了出去。 这时她也明白过来，凌薇是故意想甩掉她，虽然她身法灵活，速度比凌薇快些，但对方熟悉地形，每次她快要追上的时候，就会被利用地形再次甩开。 如此往复几次后，谢铭瑄终于把她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 “凌薇！”谢铭瑄大声道，“如果是我认错人了，那你跑什么？” 凌薇淡漠的表情隐隐露出了一丝疑惑，她真的变了很多，莹润的脸颊生生瘦成了一张尖尖的瓜子脸，当然，她依旧很美，有种冷淡而纤弱的美感，可谢铭瑄忽然想起她在水族馆做美人鱼表演时的模样。 第167章 丰腴，健康，阳光，笑起来眼睛里有光，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派天真，那是一种二十岁的女孩儿美的极致，如今不过半年多，她身上那种天真烂漫的气质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又为什么要跟在李雪金身边，改名换姓，假装成另外一个人，”谢铭瑄难掩心疼，“但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你可以跟我说的。” 就像以前那样，她曾把她拉出黑暗，现在她也想为她这么做。 可惜凌薇只是用一种十分费解地表情看着她，忽然，她听到军靴发出地哒哒哒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就见周如海也追到了这个死胡同里。 “瑄瑄！” 谢铭瑄分神回头的空挡，凌薇扯了扯嘴角，一个转身，清瘦的身影便闪进了一旁不起眼的小门之中，再次消失不见。 谢铭瑄气得捏紧了拳头，抬腿就要追进去，却被周如海拉住了胳膊。 “放开！” 周如海无奈道：“这是李雪金的地盘，你不能进去。” “他的地盘又怎么样？”谢铭瑄不服道，“难不成他还敢在金城杀了我吗？” “这是斗兽场……” 凌薇滑不留手，谢铭瑄急着去追她，实在没心思听周如海的解释，直接甩开他的手，推开小门冲了进去。 斗兽场，金城权贵最大的消金窟。 这是个生死不论的灰色产业，她就是本事再大，今晚一个人没带就闯进来，实在是有些冒失，可偏偏这人的倔脾气犯上来，完全拉不住，周如海回头快速放了一只彩色烟花信号，跟在谢铭瑄身后走了进去。 穿过幽暗狭长的走廊，渐渐能听到喧嚣的人声。 “吼——” 一声兽吼猛然响起，二人双双后退一步。看着面前的红色丝绒幕布，周如海一挥手，□□出现在他手中，他捏着刀柄，从中间挑开了幕布。 昏暗的灯光下，人腿粗的钢筋条纵横排布，隐隐发着幽光，而钢筋牢笼之内，正卧着一只十来米高的金色巨狮，正呲着尖牙，怒视着眼前两个闯入者，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他们。 谢铭瑄倒吸了一口凉气：“李雪金居然在城里豢养变异动物！” 要知道这玩意儿可不是灾变前那些野兽可比的，它们的体形和韧性都强悍无比，刀枪剑戟根本拿它们毫无办法，即便是变异小队围剿，通常也是死伤惨重。 周如海看了她一眼，耸肩道：“跟你说了，这儿是斗兽场。” “他们难不成真让动物和人打架？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动物？” “单枪匹马是打不过，但可以安排几十个人一起围剿猛兽，很多人灾变后就困在城中的富贵闲人爱看这种戏码，觉得刺激。” 谢铭瑄深吸一口气，不客气地评价道：“神经病。” 周如海笑了笑道：“我虽然没来过，但这种表演成本太大，不可能天天演，大部分时候都是人和人的对战。” “这帮人就是闲的。” 周如海左右环视，后院除了这只雄狮，再也没有别人，转头道：“你要追的人已经找不到了，走吧。” 谢铭瑄指了指面前发着隐隐红光的对开门：“她肯定进了这里，我想去看看。” 周如海不解道：“你追方晓柔干嘛？” “她不是方晓柔，她是我朋友，她叫凌薇。” “你认错了吧？”周如海挑眉，“方晓柔没有朋友。” “我不可能认错。” “如果她真是你朋友，她为什么躲着你？” “我不知道，但我想弄清楚。”谢铭瑄抿了抿嘴唇，又道：“少帅，这是我的事儿，风险我会自己承担，您没必要跟我涉险。” 考虑到周如海多次帮她的情分，她话说得还算委婉，换了别人，她肯定直接让他自己先回，别烦她。 周如海和她对视片刻，评估自己说服她的可能性，得出的结论是零。 “好吧。” 谢铭瑄原本以为他想通了，要打道回府，结果她刚推门进去，周如海就跟着她的脚步一起进到了室内。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他，随即打量起门后的世界。 这似乎是个后台，室内的光线是诡异的红色，人来人往，地板上脏兮兮的，满是令人作呕的黏液，里面的人各忙各的，压根儿没人注意这两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这应该是参赛选手备赛的房间，二人对视了一眼，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之中，试图寻找凌薇的身影。 然而没走几步，头顶上方的装置上，忽然喷洒下一股带着浓烈化工味道的液体。 二人身法矫健，可惜室内到处都在喷洒，压根儿没给他们躲的地方，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身。 谢铭瑄嫌恶地擦拭着手上沾到的液体：“这什么啊？” 周如海将手放在鼻尖嗅了一下，面色凝重。 “异能抑制剂。” 第96章 谢铭瑄骂了句脏话, 试图调动金系异能唤醒靴筒里的峨眉刺，然而那熟悉地仿佛她双手的八根峨眉刺，却只是微微震颤了两下, 压根儿使唤不动。 “异能抑制剂不是需要注射才能生效吗？” “注射剂会让人身体虚弱, 最近有了新技术, 大面积接触皮肤就可以封锁异能。” 谢铭瑄翻了个白眼儿：“我开始讨厌科研院了。” 周如海劝道：“没异能太危险了，先离开吧。” 第168章 她这回倒是没再犟，谢铭瑄敢冲进来找凌薇，也是自恃异能高强，即便打不过,跑路还是不成问题的，可如今体内异能被压制，她连一根峨眉刺都召不出来,更别提凌空飞行，这时再不放弃，就有些过于莽夫了。 二人对视一眼, 谢铭瑄微微点头，默不作声地往门口走去。 然而刚碰到那扇对开大门，二人只觉红光一闪, 立刻被一股巨力弹了出去, 饶是他俩下盘稳固，也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人, 那人当即骂骂咧咧地回过头来。 这下的动静有些大,室内原本各忙各的众人纷纷侧目看向门口,他们这才注意到，在这个下等人拿命换钱的对抗室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一对儿衣着光鲜，面容姣好的男女。 男的穿着件皮夹克，下身是宽松的工装裤，裤子束在军靴里，看着利落又强悍。女的更是英姿飒爽，马尾辫高高扎起，短款皮衣搭配紧身牛仔裤，一双逆天的大长腿延伸至高筒靴里，看上去相当不好惹。 无论怎么看，这两人都不该出现在这间脏兮兮的对抗室里，他们这样的人，更应该坐在前台观众席的v ip座位上，端着红酒看他们在斗兽场里杀得你死我活。 “你们是什么人？” “好像有点眼熟……”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周如海和谢铭瑄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对抗室中响起了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根据监测数据，对抗室人数达到50人，进入绝杀模式。” “英勇的参赛者们，大家好！欢迎来到金城斗兽场复古之夜，今夜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失去异能的50位参赛者需在对抗室内展开厮杀，确保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死亡或丧失战斗能力，最终只有一位胜利者能离开这间对抗室，他将拿走本场比赛的超级奖金， 5万元！” 谢铭瑄和周如海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眼，这不是什么斗兽场后台，这是一场密室残杀游戏。 对抗室里的众人立刻炸了锅：“怎么会这样？人数明明还不够！今晚应该比不了的！” “都怪这两个人！我们明明是48个人！他们进来才触发的绝杀模式！” “杀了他们，先杀了他们！” 那48个被迫进入绝杀模式的参赛者围着他们叫喊，谢铭瑄和周如海心照不宣地用后背靠住了彼此的后背，快速达成了无死角的防御。 若是二人异能在身，对付这些人不是难事儿，然而抑制剂的封锁让他们不得不小心行事。 谢铭瑄恍惚中有种熟悉感，一切仿佛回到了灾变初期，她还没有发现自己身上进化出了金系异能，只能蛮横地拿着斩马刀，和冯叔二人闯进满是丧尸的超市，以身犯险。 她没有从空间中取自己的斩马，而是抽出了盘在腰间的十三节鞭。一方面她不想暴露自己的空间，另一方面，她并不想杀这些人。 鞭子够用了。 周如海转头问道：“不杀人？” “尽量不杀。”谢铭瑄回答。 “好，”他笑了笑，半出鞘的斩马又合了回去，“听你的。” 二人手中的鞭子和斩马刀十分唬人，参赛者们不禁有些退缩，但他们已经被关在这里数天，每个人都为自己设计了活下来的计策。当然，无论是什么计策，第一件事儿一定是——先结盟杀死最强大的敌人。 于是众人很快鼓起勇气，举着手中的武器，向着二人冲了过去。 “他们就两个人，先杀了他们！” 谢铭瑄看着他们手中的匕首、菜刀、撬棍……她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些金城的底层人，是贵族的玩物，他们对她挥刀相向，她却只替他们感到悲哀。 “叭——” 长鞭向前一挥，离得最近的人被她抽得痛呼一声，向后仰倒过去！ 谢铭瑄自小习武，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平时刀使得更多一些，但她的鞭法也几乎是难逢敌手，不然冯叔也不会九节鞭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 周如海平日用枪和风刃多些，对刀法不算擅长，但对付这些乌合之众也够用了。 既然谢铭瑄说不想杀人，他也就套着刀鞘，将□□当件木棍使，重重砸向冲上来的参赛者们。 二十多斤的□□，砸起人来也不是吃素的，他面前冲得最猛的几个参赛者被砸得鼻青脸肿，满地乱滚。 谢铭瑄侧头赞道：“有点东西啊。” “全靠蛮力，比不上谢城主的鞭法精妙。” 谢铭瑄对自己的功夫很是在意，此刻被恭维得十分舒心，勾了勾唇角，又是一鞭甩出，挥开了络绎不绝冲上来的参赛者。 二人均是身体素质极强，武艺超群之人，有先前新港之行的磨合，此时配合起来，竟是从未有过的默契。谢铭瑄当初和冯叔去收集物资时，还会时刻紧张对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跟上她的脚步，但和周如海配合，则完全不用担心这些，他的身体素质比她更强，战斗意识也丝毫不逊于她，哪怕招式上略显粗糙，体力上也能弥补回来，半点儿无须她担心。 谢铭瑄刚一伸左手，周如海就能明白她的意思，立刻伸出右臂扣住她左胳膊，让她借力完成一个转身连续飞踢，将面前一排人都踹得向后飞去。 整个过程竟连一句话都不用说。 “哎哟……哎哟……” 不过半个来小时，对抗室里已经是哀嚎一片，48位参赛者，一个能站起来的都没有，只能躺在地上惨叫。 第169章 谢铭瑄拍了拍手，不屑道：“不是要杀了我们吗？还有没有人能站起来？” “哎哟……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地上的参赛者们七滚八滚地求饶，谢铭瑄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对抗室里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根据监测数据，对抗室可战斗人员剩余2人，进入对决模式。” “对决模式中，剩余两名参赛者必须立即展开对抗，直至其中一人失去战斗能力或死亡，若参赛者不及时采取行动，则视为消极比赛，全员挑战失败，系统开启高温灭菌功能，对抗室温度将升高至100度，持续时间一个小时，届时本次挑战的所有参赛者将无人存活。” “操，它想让我们死在这！” 谢铭瑄气得牙痒痒，她四下扫了一圈，从靴筒里抽了根峨眉刺出来，对着门锁的位置用力刺了下去！ “嘭——” 不出意外，随着红光一闪，她再次被一股巨力弹得倒飞出去！ 周如海赶忙伸出手臂接了她一下，让她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 谢铭瑄怒道：“这门怎么回事儿？” 周如海刚才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来得及告诉她，无奈道：“是晶能门锁，只能用异能开。” “我恨科研院！”谢铭瑄再次走到门口，举着峨眉刺试图找到一个能出去的突破口。 电子音再次毫无感情地响起：“根据监测数据，对决模式中的2名参赛者迟迟未展开对抗，现在即将开启高温灭菌功能，十、九、八、七……” “瑄瑄，冷静点，”一闪一闪的警告红光之中，周如海拉过了谢铭瑄的胳膊，认真道，“出招！” 谢铭瑄眉毛都掀起来了：“真听它的自相残杀？” “六、五、四……” 周如海：“我们还从没有不用异能切磋过吧，你不想试试吗？” “三、二、一……” 室内气温隐隐开始升高，一颗颗汗珠从周如海俊逸的脸上滑落，谢铭瑄咬了咬牙，一个直拳挥了过去。 周如海欣慰地笑了笑，伸手捏住了她的拳头。 闪烁的红光终于停了下来，电子音响起：“监测到参赛者开始采取行动，高温灭菌暂停，请加油赢得胜利，五万元奖金在等您！” 谢铭瑄对着空中翻了个白眼儿，周如海略带挑衅地催促道：“接着出招啊，谢城主不会没招了吧？” “这可是你激我的。”谢铭瑄挑眉看着他，而后不动声色一个滑步，滑到了周如海后侧。 她原本不想如了幕后之人的意，但她已经太久没遇到一个能激起她斗志的对手了，当初去新港的路上，看到周如海展现出的能力，她无数次技痒想和对方切磋一番，然而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如今周如海主动邀约，哪怕身处险境，她竟也有些难以拒绝，在身后捏着他的胳膊一转，试图控制他。 然而对方的块头放在那儿，一米九几的身高外加一身腱子肉，她再怎么努力，双方力量终究还是存在差距，她的胳膊被周如海反拧了过来。 她早有预料，借着双方胳膊锁在一起的力道，气沉丹田，原地一跃，竟出其不意地直接用腿勾住了周如海的肩膀！ 她身段灵活，核心力量强悍，趁着小腿勾住他肩膀的空当，整个人向上跃去，竟直接用双腿锁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坐在了他肩上！ 谢铭瑄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低笑道：“少帅，你要输了。” 第97章 她紧实的大腿紧贴着他的脖子,平坦的腹部挨着他的后脑勺，即便隔着厚实的冬衣，周如海还是能感到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像一阵阵潮汐, 打在他的心海。 他抿了抿嘴唇, 神色晦暗：“瑄瑄，你这样……让我有点儿下不去手了。” 谢铭瑄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还未等她想清楚那感觉是什么，周如海就在着她的胳膊肘的麻筋儿上用力一捏,顿时半边身体都麻了，直接被他从身上掀了下来。 竟然是在声东击西！ 嘴上说着下不去手，手上倒是一点儿没客气。谢铭瑄不甘地抖了抖胳膊,为自己片刻的失神懊恼不已，作为一个专业武者，她从没、也不该允许自己犯这种错误！ “呵！” 她气得冷笑了一声,照着周如海的面门，一记直拳打了过去。 周如海敏锐地侧身躲过，左手捏住她的拳头,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包裹住她的,同时身形一转，将她按在了一旁的墙上，谢铭瑄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两臂之间,看起来就像被他抱着似的。 谢铭瑄哪吃过这种亏,气得都不讲武德了,抬腿就要往他下三路踢，可惜再次被周如海预判了她的招式,先一步屈膝抵住了她的腿，让她无法动作。 二人离得很近，他观察着她脸上恨不能咬自己一口的表情，忽然扑哧一声笑了，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别这样，瑄瑄，跟你过招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你怎么招招想要我的命啊。” 他的有些悠闲，甚至带着点抱怨，来自他的热气呼在耳边，谢铭瑄觉得有点儿痒，那种让她觉得奇怪的感受又上来了，不过很快被她忽略了过去，因为她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你有办法脱身？” “进门前我放了信号，周家军会来人的。” 谢铭瑄暴躁的情绪顿时被他安抚了下来，她不得不承认，今夜闯入这里太过唐突，凌薇的出现让她有些失去理智，她担心她被李雪金伤害，所以急切地想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不假思索地追了进来。 第170章 她心里是有底的，如果暴露空间，未尝没可能将这对抗室毁掉出去，只是不到迫不得已，她并不想这么做。可周如海的行为忽然让她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更周全一些，可以不必让自己身处险境，暴露底牌。 这种感觉很微妙，她一直是团队中考虑最多的那个人，机关算尽，绞尽脑汁地想让大家平安，其他人已经习惯了谢铭瑄替他们动脑子，安排一切，她自己也习惯了，她自己也确实喜欢这种能够掌控全局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安全。 但是当有个比她考虑的更周全的人出现，在她思虑地漏洞之处默默打上了补丁，她无法不为这种感觉感到新奇，就好像……就好像她习惯了当那个居高临下的人，她发号施令，她安排一切，但现在有个人就在她旁边，不受她控制，带给她意外——这种意外还往往是好的。 这让她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战意，这个人从心智到能力都无比强大，令她感到压力，她会忍不住去和这个人比较，暗暗将他当做对手，但同时也不得不放下内心深处的孤傲，抬起双眼，平视他。 当谢铭瑄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时，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他是不一样的，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根据监测数据，对决模式中的2名参赛者已有30秒未进行过有效攻击，有消极比赛的嫌疑，即将开启高温灭菌功能……” 谢铭瑄猛地弯折腰腹，借力用手肘重重戳在周如海肋骨的位置，他身形稍退，她便像条滑不留手的鱼一般，从他怀中灵活地溜了出来。 周如海捂着被撞疼的肋骨，惊讶地看着她。 “少帅不会真以为我反抗不了吧？”谢铭瑄微微挑眉，“有点儿把人看扁了啊。” 周如海苦笑：“谢城主下手也太黑了，我可不敢小看。”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跃到了谢铭瑄面前，拉住她的手，反身就是一个过肩摔！ 以谢铭瑄的身体平衡性怎会把这种招式看在眼里？被他轮着在空中转了一圈儿，一条腿轻盈地落了地，另一条腿在空中转了个弯儿，一脚踹在周如海肚子上，被他侧身躲了过去。 他们你来我往，打的热火朝天，拳拳到肉，可偏偏连点皮肉伤都没受，更像是在彼此喂招儿。 二人都是从小练出来的功夫，基本的武打招式对他们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一旦他们达成拖延的共识，想要做出针锋相对的样子骗过检测机器，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谢铭瑄甚至觉得有些过瘾，武术是她从小的爱好，然而灾变之后，异能时代来临，她已经太久没有用纯粹的武学和别人对战过了，大部分时候，一个意念，异能就能帮她完成杀敌和震慑的目的，可她明明是个武者，一身龙跳虎拿，飞檐走壁的好身手，总是找不到用武之地，犹如锦衣夜行，内心有种不为人知的失落。 此刻，一个好的对手，就像一坛好酒，让她觉得畅快淋漓，陶然而醉。 二人你退我进，跳跃跌扑，打得战意正浓之际，就听“哗啦”一声，那扇对开大门上的晶能门锁忽然断裂，大门猛地被推开，穿着统一军服的周家军鱼贯而入。 “少帅！”副将昌山一马当先冲了进来，确认周如海全须全尾，没有大碍后，低头道，“属下来迟，请少帅恕罪！” 这时周如海和谢铭瑄正一个扣着对方脉门，另一个跳起来侧翻踢，想踹对方的侧腰，一副要将对方碾死的气势。 周家军突然闯入，二人均是一愣，收了手上的招数。 周如海用拳头抵住鼻尖，轻咳一声掩饰他的尴尬，随后镇定道：“见到谢城主，不知道问好吗？” 昌山忙对着谢铭瑄作了个揖：“谢城主好！” 谢铭瑄已经整理好自己仪容，微微一笑道：“不必多礼了——” 正说着，对抗室里刺耳的机械音又响了起来：“根据监测数据，对抗室内人数异常，对决模式被破坏，参赛者有消极比赛的嫌疑，即将开启高温灭菌功能……” 周如海面色一沉，抬眼看向对抗室内：“这到底是哪儿发出来的声音？怎么感觉四面八方都是？” 谢铭瑄耳力过人，指了指正对着大门的那堵墙，肯定道：“在这后面。” “十、九、八、七……” 周如海语气不善：“把这面墙给我推了！” “是！”昌山低头领命，点了两名土系异能者出列——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有异能办什么都再方便不过，没异能便寸步难行。只见两名周家军隔空调动异能，土元素构成的墙体轰然倒塌，露出了外面的第二层土墙。 原来他们一直处于一个两层墙体包裹的隔间之中，隔间内装着部类似音响模样的长方体晶能仪器，它上方一下一下地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正发出最后的倒计时— —“三、二、一、零！” 室内温度骤然升高，但所幸大门已经被打开，通风的情况下，这间密室的温度不可能提升到一百。 周如海再次从空间中抽出斩马，一刀将面前的机器劈成了两半，沉声道：“继续推！” 他倒要看看，今天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两名土系异能者连忙调动异能，继续瓦解面前的第二层土墙。 微尘翻动间，谢铭瑄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眉头微促，来不及阻止，就见土墙坍塌之后，刺目的镁光灯照了过来，声势浩大地喧嚣声瞬间钻入了她的耳朵，震得她耳膜发疼。 第171章 这是…… 第二层土墙之后，竟然就是金城斗兽场！ 它看起来像个体育馆——也许灾变前这就是个体育馆，约莫篮球场大小，四周围着数不清的看台，台上满满当当都是衣着华贵的看客。 “出来了出来了！” “谢城主！” “周少帅！” 五颜六色的闪片在空中飞舞，人群兴奋着，尖叫着，狂喜着，就像看到了什么千年难遇的猎奇场面。 谢铭瑄看向前方，斗兽场中心是一块360度无死角的巨型晶能大屏，它比灾变前最高级的荧幕都要更清晰——清晰地映出了她此刻略带迷茫的脸。 她几乎瞬间明白过来斗兽场的玩儿法，五十个人被禁锢异能，在密室中像动物一般殊死搏杀，这些“困兽”所做的一切都会被监控实时投放在晶能大屏上，供观众们观看取乐。 极端环境之下，野性的斗争和厮杀，人性的软弱和阴暗，都是这些金城贵族最有趣味的消遣。 而今天，她和周如海，十分贴心地为金城的贵族们，贡献了一场拳拳到肉，噱头十足，甚至带着点桃色新闻的困兽表演。 这应该是斗兽场的新玩法，周如海从没听过这种表演，此刻明白过来，也是面色铁青。 观众席侧面的阶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个穿着贵气西装的中年男人，许是因为心情放松，他的白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看上去有种莫名的闲雅和得意。 他走到被推倒的土墙前，笑得一脸灿烂：“周少帅，谢城主，二位真是好雅兴。” ——是李雪金。 第98章 金城腊月,滴水成冰，寒意森森，冻得人骨头都硬了,做什么都兴致缺缺。 天刚蒙蒙亮,火吻从床上爬起来,连妆都懒得画，仗着自己天生丽质，胡乱洗了把脸，套上件宽松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像裹着一条被子似的,一脸萎靡地出了房门。 鲶鱼小队的几个人，卯卯领了东耳城副首领的活儿，因为正首领是她亲爹,基本上想几点去就几点去；梁英哲领了南城医院院长的活儿，不过还在草创阶段，这个机构迄今也就十来个医生,每天十点左右过去就行；冯叔和谢铭瑄更不用多说，办公地点就在城主府里，出个房门就到了,只有她要九点起来去对付特训武馆那一帮嗷嗷逮虐的小兔崽子！ 真没天理, 哪有要她一个身娇体软的大美女干去干粗活的道理？ 火吻半眯着眼睛，满腹牢骚地往门口走去，压根儿没看路,差点迎面撞上盈盈。 “啊！” “火吻姐姐！”十来岁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双颊冻得微红，双臂抱着一沓刚印刷出来的报纸,还隐隐散发着油墨的味道，“你怎么了？” “是盈盈啊……”火吻打了个哈欠，沮丧道，“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困了。” 盈盈大名叫于盈，今年十六岁，是于浩的妹妹，于父于母死后一直和他相依为命，原先是上高一的，灾变后无学可上，她就跟着于浩在东耳城内干些跑腿的杂活儿。 小姑娘勤快得很，在耳城时就常常帮她们打扫院子，后来鲶鱼小队搬来城主府，她也时常过来串门儿，干些跑腿送东西之类的杂事儿，后来谢铭瑄直接给她开了份工资，让那个她负责分发南城每日的报纸，倒是让小姑娘更积极了，天天亲自来送城主府的报刊。 今日她面色有些古怪，看着火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火吻姐姐，今儿这报纸……” “怎么了？”火吻从她怀里随手抽了一张，打开道，“有什么新鲜事儿…… omg ！” 上面的内容不光把她吓得彻底清醒了，还把她许久未说的母语给逼了出来。 她和盈盈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复杂的情绪。 激动，兴奋，八卦，纠结，恐慌。 一言难尽。 “所以，”盈盈犹豫，“这个要拿给城主看吗？” “当然要！” 盈盈怂道：“……我有点儿不敢。” 火吻嘿嘿一笑，在她脸蛋儿上捏了一把，豪气干云道：“不怕，我来！” 说罢她身姿矫健地跳进了高高的门槛，三步并作五步进了正房，半点儿看不出早起萎靡不振的影子。 “瑄瑄！瑄瑄！” 谢铭瑄正坐在沙发上穿靴子，梁英哲则坐在一旁，体贴地帮她擦拭保养她的峨眉刺，以确保它的锋利和光洁。 听到火吻叫魂一般的声音，谢铭瑄淡道：“都几点了你还不出发去武馆？” “你起来了？”火吻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今天怎么这么早？” 谢铭瑄没好气道：“李雪金让我去趟政府大楼，这小人现在不甘心我进了最高会议，没事儿找事儿地恶心我。” “哦……” “你有事儿？” “有点儿……”火吻尝试着措辞，“但也不是我有事儿，是你有事儿！” “什么事儿你说啊，吞吞吐吐的，不像你啊。” 火吻看了看谢铭瑄，又看了看梁英哲，张了几次嘴，还是没能说出来，原地晃了两下，直接把手里卷成圆筒状的报纸递了过去。 “你自己看吧！” 谢铭瑄疑惑地接了过来，嘀咕道：“神神秘秘的……” 然而等她展开报纸，看到金城日报的头版头条，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即便是以她如今一城之主的从容和淡定，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第172章 那已经不能叫头版头条了，整个版面上只有一张照片，正是昨晚在斗兽场的对抗室里，周如海把她禁锢在墙面上，对着她耳语时的照片。 微弱的红光下，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他微微勾唇，眉眼含笑，她兴味盎然，剑眉微挑。双方之间有种紧张的对抗感，但同时暧昧的气氛也在疯狂滋生，看上去真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最离谱的是它的配文：“金城少帅与南城新主深夜斗兽场密会。” “李、雪、金。”谢铭瑄咬着牙，笑得有些渗人，“很好。” 她还以为这位指挥员有什么手段难为她，没想到就是这些下三滥的东西，他不会以为这种桃色的花边新闻会影响南城和军方的关系吧？ 反正她不在乎，她想周如海也不会在乎。 但显然，有个人是在乎的。 “瑄瑄，”梁英哲皱眉看着被谢铭瑄仍在茶几上的报纸，脸色是极为少见地阴沉，“这照片是怎么回事儿？” 这事儿她自认光明磊落，但她确实欠梁英哲一个解释。谢铭瑄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火气，尽量用耐心的语气说：“这不是真的。” “我知道，”梁英哲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他也清楚谢铭瑄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她要是变了心，她选择的肯定不是出轨，而是先把自己甩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看着这一幕心里堵得慌，语气不善地重复道，“我是问照片是怎么回事儿。” 梁英哲是个有很多优点的人，如果要谢铭瑄选其中一个她最爱的点去说，那一定是温柔。她习惯了他的温柔体贴，事事顺从，所以此刻梁英哲质问的语气让她有些不爽，但她很快克制了自己的情绪，解释道：“为了感谢周如海在晚宴上帮我，昨天中午我请他吃了顿饭，吃完饭回来时，我在街上看到凌薇了，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单独和她谈谈，所以我没多想，直接追了上去……” “……我知道这看起来很暧昧，如果是我可能也会误会，但这确实是我们在对抗室里打架的画面，李雪金把它放出来就是想恶心我。”谢铭瑄忽然觉得这解释有些无力，顿了顿道，“要不你换个角度想，即便我和他真有什么，我也不至于在斗兽场的监控下面发情吧？” 梁英哲只是略带探究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谢铭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偷完腥的渣男，暴躁，不耐烦，虚张声势。 可这种事儿，似乎总是如此，当事人越想解释，就越显得心虚。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深深看着梁英哲道：“英哲，你相信我吗？” 梁英哲沉默了半晌，忽而微微一笑，那双柔和的柳叶眼恢复了往常微微弯曲的弧度：“我相信你。” “那就好。”谢铭瑄松了口气，倾身抱了他一下，“还好你相信我，不然我真要烦死了。” 她低头看了看表，把桌上的峨眉刺穿到靴筒里，快速道：“真得走了，正好我去政府大楼，好好会会李雪金，我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走过火吻身旁，她顺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叮嘱道：“马上迟到了，赶紧去武馆，别在这儿啰唆。” “知道了。” 待谢铭瑄出了城主府，火吻小心翼翼看着梁英哲，她在心里忍不住佩服谢铭瑄的迟钝。 即便连她这种平时和梁英哲不对付的人都看出来他在生气，谢铭瑄竟然真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就这么急匆匆地奔赴工作去了。 “梁医生，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梁英哲勾了勾嘴角，“我能有什么事儿？” 火吻欲言又止：“你看起来不太好……你是不是有点生气啊？” “事情已经发生，她也已经解释了，”梁英哲看向门口，双目失焦，“我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 谢铭瑄这边后院儿起火，烦得想撕了李雪金，深夜密会新闻的另一个当事人却十分悠哉。 周如海坐在餐桌旁，一手端着杯摩卡，一手拿着金城日报，欣赏着横跨整个版面的合照，眼角眉梢说不出的得意。 “照得真不错，”他满意地放下报纸，和对面的周行道，“吃完饭想办法去买个几千份今天的报纸，我要收藏。” 周行无奈道：“哥，你不觉得，李雪金在故意恶心我们吗？” “你被恶心到了吗？”周如海又拿起报纸，端详了片刻，“反正我没有。” “好吧，我去给你买，”周行想了想道，“可谢城主那儿，应该会挺麻烦吧？你保她进了最高会议，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周如海自信道：“我相信她能处理好，她不是那种柔弱的女孩儿。” 周行无话可说，耸了耸肩，一口将桌上的咖啡灌完，起身出了门。 而谢铭瑄，当然也不负众望。她带着于浩和张军亮，进了政府大楼后，气势汹汹地直奔报社。 报社的文职人员压根儿拦不住她，被她的土匪做派吓得花容失色，几个人缩在一起抱团取暖。谢铭瑄搜了一圈儿，发现社长不在。看来是心虚，提前躲了起来，不过他能躲到哪儿呢？ 谢铭瑄冷笑了一声，转身上了电梯，直奔顶层。 推开李雪金的办公室门，就见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个微微发抖的男人。 张军亮在她耳边低声道：“城主，就是他。” 第173章 她抬眼看去，对方四五十岁的模样，戴着黑框眼镜，微微谢顶，大腹便便，眼眶有没睡好的浮肿。 看来昨晚没少忙活。 “啪——” 毫无征兆的，谢大城主一把将手中的报纸拍在社长脸上，厉声道：“你写的？” 第99章 她穿着件黑色双面尼大衣,身姿挺拔，神态倨傲，气势慑人,看上去仿佛随时能从口袋里掏出把杀人不见血的匕首,一刀解决了面前的人——关键她还不是虚张声势,但凡听过谢铭瑄事迹的人，没有人会怀疑她的心狠手辣，杀个把人对于这位南城新主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报社社长吓得立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李雪金怒其不争地看了他一眼,手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怒喝道：“谢铭瑄！你要在政府大楼动手吗？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谢铭瑄没搭理他，指了指盯着缩成一团的报社社长,沉声道：“我警告你，再乱写，本城主亲自撕烂你的嘴,谁拦都没用，不信你可以试试！” 李雪金再次抬高了声音：“谢铭瑄！你要逼我叫保安吗？” “放轻松。”谢铭瑄转过身来，直勾勾盯着他,淡道, “我只是警告一下你的报社社长，又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儿，指挥员紧张什么？” “你这样闯进来,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谢铭瑄嗤笑一声, “我如果真是土匪，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这样一说, 我倒真希望自己是，可惜我这人就是太有素质，惯得有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什么意思？” “有感而发罢了，”谢铭瑄粲然一笑，“指挥员是不是想多了？” 他想多了？李雪金宦海半生，什么样儿的人没见过，谢铭瑄今天这一顿操作，看着是在收拾缩在角落里的报社社长，其实敲山震虎，不过是做给他看罢了。 她手里那张报纸，真正想甩的人肯定不是那窝囊废社长，而是他李雪金。 “咚咚咚——” 门框处传来三声敲门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少帅倚在门框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谢铭瑄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欠揍。 周如海耸了耸肩，语气轻快：“不是说要开会吗？” 谢铭瑄：“关于今天的报纸头版，你没什么要说得吗？” 同样作为绯闻的受害者，即便他不在意这种花边新闻，至少也应该在李雪金面前表明态度。 周如海歪着头想了想，对李雪金道：“对抗室里的视频应该有完整版吧，指挥员给我一份呗。” 当事人还在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谢铭瑄压低声音，略带警告：“周如海！” 他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的意思是，可以用视频证明，我们昨晚只是打了一架。” 证明？这种事儿证明得清楚吗？即便拿出了视频，在看客眼里，那也是打情骂俏的证据，屎盆子已经扣下来了，如今再怎么自证又有什么用？ 在谢铭瑄看来，他们又不是灾变前靠绯闻吃饭的艺人，此事对外无视，对内敲山震虎，杜绝李雪金再用这种手段恶心他们，就已经是最省事儿有效地处理方式了，以周如海的智商，他们本该有这个默契的，可他却偏偏没跟她想到一起去。 “行了行了，”谢铭瑄翻了个白眼儿，转头道，“开会吧，指挥员一大早把我们叫来，有何贵干？” 李雪金一直在静静打量着他们二人，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男女之事，他们小年轻们自以为藏得很好，但他阅历何其丰富，观察一下他们的相处状态，就能看出这两人各自怀抱着什么心思。 他原以为周家军肯倾力帮助谢铭瑄上位，一方面是为了降低他对南城的控制，以削弱他的势力，另一方面谢铭瑄背地里肯定做了什么，勾得周如海乐意捧她，可没想到这竟是一出流水有意，落花无心。 堂堂金城少帅，执掌数万军队，数之不尽的资源和心思砸在这女人身上，竟还落得个单相思的结果。 李雪金唇角微勾，扶了下眼睛：“去会议室说吧。” 昨晚从斗兽场离开前，李雪金叮嘱他们今天一大早来开会，谢铭瑄原以为他只是在没事儿折腾自己，没想到他今天竟真有正事儿要说。 进了会议室，科研院的曲宁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留着齐刘海短发，面容白皙，看上去像个清纯稚嫩的女大学生。 虽然这只是一次普通晨会，但金城最高会议的几方势力倒是都到齐了。最高会议代表着金城基地的权利中心，自从谢铭瑄加入后，金城的权利格局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临时政府和军方依旧是毫无疑问的超级势力，两家争雄，谁也不让谁，因此周向明很少来开会，大部分时候都是少帅代劳，以此显示自己的地位卓然，不会轻易卖李雪金面子。 另外两只小虾米，谢铭瑄得到周家军的支持才得以成功上位，自然是站在军方这边的，曲宁的态度就有些暧昧不清了，时常在军方和政府之间横跳——这导致的后果是，曲宁的态度往往才是决定事情最终走向的关键。 每个人面前的会议桌上都放着一沓资料，封皮上写着《北都城兴建计划》。 李雪金清了清嗓子，直奔主题：“资料大家已经看到了，灾变之后，世界被丧尸和变异动物占据，金城也沦为了一座孤岛，即便是离我们最近的塞北基地，也有将近八百公里，想要彼此通商和互助难上加难，因此很早之前，我们就有计划想要把荒废的北都城修建成一座像金城一般的末日堡垒，与金城守望相助。” 第174章 “只是那时候，资源稀少，金城本身也是百废待兴，因此这个计划一直在搁置，可如今金城人口已经突破三十万，这座城市最大的人口承载量，也不过五六十万，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面临人口过剩的问题，所以我们必须去开拓新的疆土了，作为金城事物的最高指挥员，我认为现在就是启动《北都城兴建计划》最好的时机。” 李雪金说得头头是道，但谢铭瑄和周如海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认可。 从谢铭瑄本心来说，她觉得兴建北都城基地，相当于给金城建了一座附属城池，能极大地解决未来人口过剩的问题，这无疑是件正确的事情，但兴建一座新的基地，涉及的问题太多了，这个方案又是李雪金提出来的，这不得不让她怀疑其中的阴谋。 她可不相信李雪金是什么大公无私之人。 谢铭瑄：“金城有南城、东小城、西小城、北小城，都可以守望相助，为什么需要一座两百公里外的废墟城市守望相助？除了解决未来可能出现的人口问题，北都城又能给金城带来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呢？” 李雪金暗骂一声“头发长见识短”，抬高声音道：“除了解决人口问题？这事儿怎么除？每天各地的幸存者乌央乌央地涌进来，你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解决人口问题？像之前那样，关上城门不要接收？任凭他们死在野外？” 谢铭瑄嗤笑了一声：“南城1220动乱，第一个把城门关上的可不是我谢某人，动乱平定后，反倒是我先打开的外城门。” “谢城主这意思，你关着城门整治南城，趁机独揽大权，致使前来投奔的幸存者无法正常入城，这还成了我的错？”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周如海连忙出来打圆场：“谢城主的意思是，兴建一座城池，所需要花费是难以想象的，它会耗空金城现有的物资。现在金城毕竟只有三十万人，人口问题或许有一天会爆发，但肯定不是现在，如果没有实际的好处，我们有必要付出这个代价吗？况且即便人口问题已经迫在眉睫，我们仍然有别的选择，比如新港城，那里的气候更好，更适宜人类居住。” 李雪金：“新港城比北都城离我们更远，而且正是因为适宜人类居住，所以灾变前新港的人口是北都城的五倍不止，想要清干净新港聚集的丧尸重建城市，比北都城困难得多，所需要的物资也更多，即便是耗空金城财政，我们也办不到！” 基于双方的竞争关系，军方向来是不会同意临时政府的提案的，尤其是设计金额如此巨大的提案，难以想象李雪金会在其中攫取多么恐怖的利益，但他既然拿出了这套方案，前期定然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最起码在明面上，他的理由极具说服力。 周如海思忖片刻：“此事过于重大，不急于一时，还是正式一些，召开最高会议决定吧，我也需要和周元帅商量一下。” 李雪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靠在椅背上悠悠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今天只是叫你们来先了解一下这事儿，这是全金城的事情，如果要干，各方势力必须全力配合，具体细则还有得磨。” 周如海点了点头，谢铭瑄也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李雪金这老小子忽然拿出《北都城兴建计划》是要快刀斩乱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想想其实不可能，这么大的事儿，涉及的问题太多了，不可能在一个晨会上决定。 出了政府大楼，谢铭瑄正要上车回南城，被周如海叫住了。 “瑄瑄，”他大步走过来，小心地瞧着她的脸色，“报纸的事情让你很困扰吗？” 谢铭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莞尔一笑：“没，我在想北都城的事情，李雪金的态度让我有点儿没头绪。” “好吧，”周如海也笑了，“北都城的事情太复杂了，我和我爸商量一下，迟些我们再聊。报纸的事情我让周行去市面上收购了，尽量都买回来，切断传播渠道，希望不会对你造成太大影响。” 谢铭瑄摇了摇头：“已经流通的东西，这么做没什么意义。” 她想了想又道：“这事儿已经过去了，说实话我并不在意，我发作只是想让李雪金明白，我不是他能随便搓圆捏扁的角色。” “我明白。” 谢铭瑄点了点头，转身准备上车，只听“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冲着她砸了过来—— 第100章 她本能地伸手去挡,就听“嘭”的一声，某个柔软的东西砸在她手腕处，而后爆裂开来！ 血浆般的红色液体四溅开来,将她的脸颊溅上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平添了几分肃杀。 “瑄瑄！”周如海原本离她已经有三四米的距离了, 此刻一个箭步奔到她身旁，“没事儿吧？” “城主，没事儿吧？”跟在后面的张军亮和开车的于浩也快速围在了谢铭瑄身旁，戒备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 谢铭瑄摇了摇头，疑惑地看向红色“炸弹”飞来的方向, 那是政府大楼对面的商业街，人群熙熙攘攘，一眼望去, 看不出有可疑之人。 周如海沾了点儿她脸颊上的红色液体，放在鼻尖闻了闻，隐隐有股甘油味儿,应该是红墨水被装在了红色的气球里。 他心下一松，连忙掏出手帕递过去，想让她擦拭一下脸上的墨水, 这不是一场刺杀, 更像是……恶作剧。 谢铭瑄入主南城一事动了不少人的蛋糕，虽说表面看上去南城如今欣欣向荣，她本人也是春风得意,但恨她的人绝不是少数,张军亮也曾执掌自由联盟的大半势力,自然清楚其中的鲜花着锦和烈火烹油，不由得面色凝重：“城主,先上车吧，我们先离开！” 第175章 谢铭瑄没理会他，也没有伸手去接手帕，而是双目快速逡巡着四周的人群，耳朵凝神听着周围的响动。 无论对方意欲如何，她要找出这个人。 “嗖——” 峨眉刺倏然自她身后飞出，未卜先知一般刺向空中，“嘭”的一声，飞在半空中的“红色炸弹”被刺穿，爆裂开来。 周如海张开左臂，一个闪身，迅速挡在了她身前，魁梧的身形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红墨水溅了他一身，却没有碰到谢铭瑄分毫。 她没顾上道谢，反手抽出腰间的十三节鞭，猛得向着“红色炸弹”飞来的方向甩了出去！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一抹娇小的灰色身影被鞭子卷着，硬生生扯到了谢铭瑄身前。 伴随着鞭子收回，那人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是个女人。 她穿着件灰色羊绒外套，里面套着黑白相间的洋装，脚上踩着双纤细的象牙白高跟鞋，衬得一双脚腕纤细优美，仿如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她抬起头来，皮肤白皙，秀眉微蹙，大而圆的眼睛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谢铭瑄愣住了，原以为是李雪金在她这里吃了憋，特意派人来恶心她，抑或者是她在南城的铁血手腕引发了部分人的不满，在此偷偷摸摸地暗算她，却没想到凶手竟是这样一位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 周如海：“陈依依？怎么是你？” 这下轮到谢铭瑄吃惊了：“你认识？” 周如海看了看谢铭瑄，又看了看地上的陈依依，隐隐有些明白这位大小姐是毛病又犯了，他头疼得闭了闭眼，无奈道：“她是陈上将的女儿，性格有些……顽劣。” 周家军自元帅以下，共有五位上将，周如海算一个，但他身为周元帅唯一一个名正言顺地儿子，自然是地位卓然。罗毅也算一个，不过他晋升不久，资历和根基都是五上将中最浅的。另外三位谢铭瑄不大了解，只隐隐听说陈棋上将是跟着周向明最久的，深得元帅器重，想必就是这位小姑娘的父亲了。 只是她不明白，周家军和南城自由联盟如今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尤其她已经正式加入最高会议，周家父子的任何决定都需要她的支持，这个时候军方的人怎么会来暗算她？这怎么想都说不通，难道周家父子有了更好的扶植人选？可李雪金来势汹汹想要启动《北都城兴建计划》的当口，一时半会儿，他们能把谁抬进最高会议呢？没道理啊，南城作为金城门户，如果最近有强势的s级异能者入城，她不可能不知道…… 谢铭瑄的头脑风暴没有持续太久，那小美人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周如海，娇滴滴地开口道：“小海哥哥……” 谢铭瑄：“……” 张军亮想到之前听说过的金城的八卦，凑到她耳旁耳语道：“城主，据说这位陈上将家的千金很喜欢少帅，每次他身边出现什么异性，总不免被她捉弄一番。” 什么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谢铭瑄撇了撇嘴，她真是白浪费那么多脑细胞，平白把这事儿想复杂了。 周如海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声道：“还不快起来，不嫌丢人吗？” 陈依依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坐在地上，执着地指着谢铭瑄问：“你真的和这女人在一起了吗？” 周如海暗暗翻了个白眼儿，他倒是想。 这时街道上的人已经围拢过来，人群之中钻出来几个穿的花团锦簇的小姑娘，瞧着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和陈依依一般的纤细漂亮，喷着奢侈的香水，走过来时，一阵香风扑面。 “依依，你没事儿吧？” “有没有受伤？” “哎呀，这可怎么办，皮都摔破了！” 她们七手八脚地把陈依依扶了起来，而后插着腰，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谢铭瑄，一副讨要说法的姿态。 看来今天的“红色炸弹”投掷计划，还是场姐妹团的合谋。 “你这南城的乡巴佬，竟然敢打伤依依，你知道她是谁吗？” 周如海低喝道：“你们发什么颠呢？还不快回去！” 他一面觉得丢人，一面又为这帮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捏一把汗，她们都是部队军官的掌上明珠，平日里在军中大家都是宠着让着，惯得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就她们那些小学生胡扯头花的伎俩，碰上谢铭瑄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煞星，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虽然谢城主大概率懒得和她们纠缠。 一帮军区的大小姐，她还真不屑计较，冷笑了一声，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红墨水，发现擦不干净，也就无所谓了，转头对周如海道：“既然是军方的人，我卖少帅个面子，你自己处理吧。” “对不起，”周如海尴尬道，“是我没管好周家军的人，以后不会有这种事儿发生了。” 谢铭瑄挥了挥手，转头就要上车离开。南城事务繁忙，她可没有时间在主城陪这些千金小姐们演扯头花的戏码。 “站住！”陈依依从没有被这样无视过，怒道，“你嚣张什么？在南城那种乡下地方称王称霸，以为自己真是什么一呼百应的城主吗，你这种女人，不就是豁得出去吗，长得也不怎么样，靠不要脸爬上男人的床，你算什么东西啊？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臭婊子！你别以为我怕你——” “还不住嘴！”周如海连忙堵住她的嘴，大喊道，“警卫员！把她给我带走！” 第176章 因为今天《金城日报》的头条，南城新主和少帅之间的绯闻本就是人们热议的话题，如今竟能在大街上看到此事的后续，围观群众立刻兴奋了起来，指指点点地讨论着金城顶级权贵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 “看来这俩人是真有一腿啊……” “听说少帅和陈大小姐是青梅竹马，如今被谢城主横插一杠子……” “啧啧，新欢旧爱，二女争一男啊……” “这哪儿是二女争一男啊，少帅可是全京城待嫁少女的梦中情人哈哈哈……” 谢铭瑄停下脚步，嗤笑一声，转过头来，目光如炬，直视着被两个警卫员拉着，仍旧不断挣扎扑腾的陈依依。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女人，她年轻漂亮，有种天之骄女的娇蛮和自信，即便是此刻狼狈不堪，也丝毫不损她的美貌。 漂亮的女人总是会受到世界的优待，更何况她还良好的家世，单看那一双粘着钻石美甲的纤纤玉手，就知道这个女孩是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中，十指不沾阳春水地成长起来的。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却在无冤无仇的情况下，对她说出了最恶毒的话。 谢铭瑄忽然想起灾变前，文明时代，她也常常遭受这样的诽谤，这种恶意有时来自异性，有时来自同性，这让她无法不感到悲哀。 厌女最让人无奈的地方，不是男人讨厌女人，而是女人更恨女人。 “陈依依是吧？”谢铭瑄缓步向前，缓缓道，“你觉得我无视你，看不起你，所以你愤怒，不择手段地想要抹黑我，你觉得我会害怕舆论？小姑娘，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因为挑战我的方式很多，造黄谣无疑使最低级的一种，即便是真的，我的私生活又与你何干？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人，有什么立场来质问我？” 陈依依愣了愣，追问道：“所以你真的和小海哥哥在一起了？” “冥顽不灵，”谢铭瑄叹了口气，“我有自己的男朋友，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没空去玩什么抢男人的游戏。” 她转而看向围观众人，朗声道：“无论如何，我的私生活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它更不会影响军方和南城自由联盟的关系，诸位也不必过多揣测，散了吧。” 说罢她冷冷剜了周如海一眼，那眼神颇有种“你这个蓝颜祸水竟给我找麻烦”的埋怨，而后果断坐上了车。张军亮恭敬地帮她关好车门，随后上了副驾，于浩按了两下喇叭驱散围观人群，而后一脚油门轰然离去。 周如海看着黑色悍马消失的方向，沉默半晌，忽然哂然一笑。 第101章 押着姐妹团回了军营,周如海紧急召集高级军官们开了场会。 “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这些小姑娘都是诸位的掌上明珠，在军营之中也好, 金城之中也罢, 原本放肆些也无妨, 大家上战场舍生忘死，也就求个家人安稳荣华，我本不愿过多干涉，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刁蛮任性地范畴了, ”他顿了顿道，“她们差点毁了周家军好不容易和自由联盟达成的友好关系，如今南城已被自由联盟彻底掌控, 谢城主也进入了最高会议，为了这个盟友，我们付出了无数的时间和精力, 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倒向了临时政府，敢问诸位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这……”陈棋犹豫道, “我想, 谢城主是干大事的人，不至于和几个小姑娘计较吧。” “她是没计较，”周如海抬高声音道, “那是谢城主大度,可她自己也是个小姑娘,凭什么就该让着别人呢？” 少帅的口气已经带着火儿了，他似乎不是召集他们来解决问题,而是来发脾气的，意识到这一点后，陈棋立刻不说话了，一众军官也跟着鸦雀无声。 毕竟灾变后，国家机器彻底崩坏，原先的巢市驻军已经成了周家军，是周家父子的一言堂了，他们要在这对父子手下讨生活，就不得不守他们的规矩。 只是这件事很微妙，谢铭瑄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固然重要，但周家军的人在金城横着走早已是司空见惯之事，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兴师动众地斥责自己人，这种事情实在罕见，他们不由得想到今日的头条新闻，少帅这怕不是真的要红鸾星动了。 周如海继续道：“今天我向谢城主承诺了此类事情不会再发生，厚着老脸把姑娘们带回来了，今后我不管诸位是关禁闭，没收零花钱，还是时刻派人监视，你们每一个人，务必给我管好自己家孩子，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为了平息谢城主的怒火，我只能把各位家里娇滴滴的掌上明珠交给她处置了。” 交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煞神？周家军的人，何时轮到别人审判了？众人心情复杂，面面相觑了片刻，纷纷连声称是。 周如海料理完这些军官，回家一进门便见客厅已经堆满了最新的《金城日报》，周行正在指挥佣人们将报纸一沓子一沓子地搬进储藏室。 这便宜弟弟事儿办得还不错，周如海唇角微勾，坐在客厅沙发上，随手拿起一张报纸，再次欣赏起了他和谢铭瑄的合照。 看起来真像一对亲密拥抱的情侣，他不禁回想起昨日在斗兽场对抗室里的情景，她时而像一头愤怒的猎豹，时而又像狡猾的狐狸，强壮又聪明，即便占据体格优势，他也不得不小心应对。那感觉该怎么说呢，就像在百米高空走钢丝，心脏怦怦怦得跳动着，那心悸分不清是来自高强度的体能对抗，还是与她接触时的心动。 第177章 这样的体验于他而言是新奇的，难以忘怀，忍不住时不时拿出来回味。 彼此之间的化学反应是如此明显，周如海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感觉，难道谢铭瑄真能完全不为所动？她是生命力如此旺盛的人，没有理由不去追求更刺激的体验，这样的对抗的、致命的矛盾吸引，难道她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男朋友也能带给她吗？ “哥！”周行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周如海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 “有事儿吗？” “有啊，”周行在他旁边坐下，贼笑道，“听说谢城主今天在政府大楼门口大发神威，把咱们军区那帮小姑娘好好收拾了一顿！” 周如海放下报纸，靠在椅背上，老神在在道：“瑄瑄已经很手下留情了，不过是讲了讲道理罢了。” “哎哟，你这还没撬到人呢，怎么就护上了，”周行受不了地摇了摇头，“不过话说回来，放着依依这样知根知底，温柔漂亮又一心喜欢你的你不要，非要去追南城名花有主的母老虎，你就不怕真追到了有你受的啊？” “注意你的用词，”周如海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瑄瑄那叫有主见，况且，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惧怕女人强势。” 周行缩了下脑袋，干笑道：“是，也就哥哥能降得住她，一般人还真没这个本事。” 毕竟不是一个妈生的，周如海向来不待见他，可周行偏偏很崇拜他哥，时不时喜欢凑到他身边拍拍马屁，但大部分时候也是不得其法，得不到少帅大人的半个笑脸。但今天这马屁显然是拍对了地方，周如海眉眼弯弯地咧了咧嘴，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对了，哥，”周行献宝似地递过去一张纸条，“你不是让我找原先住在文昌街的一对夫妇吗，我找到了，不过那男的灾变之初就死了，如今只剩下那个叫刘兰的女人了，住在这个地儿。” 周如海倒是不关心这两人的死活，只是眼皮一掀，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快？” 周行十分谦逊：“三教九流嘛，我就干这个的。” “做得不错。”少帅大人十分满意，破天荒地夸奖了他这便宜弟弟，伸手抽过纸条，起身步伐轻快地上了楼。 隐约能听到他自言自语：“正好可以用这个给瑄瑄赔罪。” 周行：“……” 他真不理解，谢铭瑄那女人有什么好，半点女人味儿没有，竟然能把他哥迷成这样。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从小就崇拜他哥，在他眼里，他哥那是样样拔尖儿，哪哪都好，该配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可谢铭瑄别说什么“最好”了，周行觉得她连个“姑娘”都算不上，他每次和这个人交锋，都觉得在面对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他从没在她身上看到一点儿半点儿和柔软或者感情相关的部分。 说句难听的，他觉得这女人压根儿就没有感情，包括对她那所谓的男朋友，也就表面上亲热些，其实压根儿没什么爱情可言，陷入爱情的女人他可见过太多了，绝不是谢铭瑄那副冷漠淡然的模样！ —— 南城医院。 梁英哲从病房出来，路过值班室，就见几个护士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声音很低，但语气中难掩兴奋。 “这也太配了，简直性张力拉满啊……” 柳叶眼淡淡一撇，就见众人聚拢的中间，赫然放着张《金城日报》。 他平常眼神是没这么好的，可偏偏那张报纸，他今天已经看了无数遍，任何一个细枝末节他都已烂熟于心，因此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局部，也足够他认出那是什么。 他轻咳一声，走进了值班室，护士们看见他，连忙七手八脚地把报纸藏进抽屉里，慌张失措地站成一排。 “梁、梁院长，您怎么来了？” 许是他敏感了，他竟从那护士的眼中，看出几分怜悯来。 梁英哲自嘲地笑了笑，淡道：“3号床的病例拿来我看看。” 几个紧张兮兮的小护士又手忙脚乱地翻找病例，她们惊恐地交换着眼神，仿佛在说：“他没发现吧？” 梁英哲也不点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们，就好像他压根儿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半晌后，护士颤颤巍巍地把病例递到他面前，梁英哲微微一笑，接过病例，转身走出了值班室。 他脸上在笑，心中的郁气却是不断翻滚，他想大声地斥责护士们别乱说话，他想痛骂周如海卑鄙无耻，想将全城的报纸都撕个粉碎，可是他不能，他从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然而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想失去谢铭瑄，所以他只能笑。 待回到城主府，谢铭瑄仍在议事厅和张军亮、赵骇还有冯叔商量着什么事儿，他没听明白，也懒得听，本打算直接绕到后院儿去，没想到正专心工作的谢铭瑄竟分神看到了他。 “英哲，你回来了？”她挥了挥手，叫住他道，“我有事儿和你说，你等我一下。”说着转向会议桌上的几人，“今天先到这儿吧，别的事儿明日再议。” 三人都是知情识趣之人，知道小情侣要过二人世界，连忙起身告辞，半刻都没磨蹭。 “英哲，”她拉起他的手，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钟，疑惑道，“你心情不好吗？” “还行吧，”梁英哲自嘲一笑，“你的心情好像很好？” 谢铭瑄脸上的笑意淡了：“你什么意思？” 第178章 “没什么，我没什么意思也没有，”梁英哲咬了咬嘴唇，苦涩道，“我只是觉得，你好像真的很适应这样的生活，快乐且精力充沛……就好像天生就该是个领袖。 ” “你不适应吗？还是在为报纸的事情生气？”谢铭瑄歪着头看他，“你是怎么想的，能和我说说吗？” 自从她当了城主，她已经习惯用发号施令的语气说话，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可今天她少有地表露出温柔的一面，这份温柔像一柄利剑，戳穿了梁英哲的全部防御。 他张了张嘴，说出了他自以为永远不会对谢铭瑄说的话。 他说：“你能不能不要当这个城主？” “为什么？”谢铭瑄的双眼顿时瞪大了。 “因为我不想每次回家你都在忙，不想你因为权力斗争和周如海暧昧不清，我不想所有人都对我们的感情指指点点，不想你的心里装的永远是南城，是李雪金，是周家父子，我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瑄瑄，我喜欢你，我只想简简单单地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难呢？” 谢铭瑄有一瞬间的失语，她不敢置信地说：“可是，如果我不当城主，我们今天怎么可能在南城的核心地段，住着三进四跨院的四合院，我们怎么用得起二十四小时的热水和电力，怎么吃得上农科院刚培育出来的新鲜蔬菜——” “可我不需要这些！”梁英哲打断她，“我只想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像我们在来金城的路上那样，那时我们一无所有，但我觉得很幸福。” “所以你希望我辞去城主之位？” “是。” 谢铭瑄盯着他看了半晌，分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此刻却只觉得陌生。 “你疯了。” 第102章 她曾为了在巨型秃鹫嘴下救他,被秃鹫带上万里高空，他感谢她，照顾她,他们因此暗生情愫。她从没想过,当她展翅高飞的时候,梁英哲会是那个扯她后腿的人。 这样自私的，自以为是的事情，她原本以为只有她爹这种被大男子主义浸入骨髓的男人会做，她没想到自己选的，最温柔也最亲密的枕边人, 会向她提出这种要求。 这一刻，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 伸手扶了一下面前的会议桌，谢铭瑄缓缓站起身来。 “我不否认,我就是个不甘于屈居人下的人，我野心勃勃，渴望权利, ”谢铭瑄直视着他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但我也在尽我所能地保护你们每一个人,努力想让你们都过上更好的生活,我问心无愧。” “如果这样的生活你不稀罕，那是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大可以离开城主府, 去过你梁大医生喜欢的日子。” 她面上决绝之色已现,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梁英哲心脏猛地拽了一下，本能地伸手拉住了她。 谢铭瑄回过头, 刀子般的眼神扫了过去，低喝道：“放开！” “瑄瑄！”梁英哲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指责你，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谢铭瑄质问道：“你不想失去我的方式，就是让我放弃我努力筹谋得来的一切！当城主和谈恋爱难道是什么水火不相容的事情吗？你为什么逼我二选一？” “可它让你离我越来越远……”梁英哲强行止住了自己争辩的话头，长舒一口气，混乱的思绪终于开始有序地排列组合起来，“是我的错，不该说这种话惹你不开心，我承认自己在嫉妒，它让我方寸大乱，口不择言，你实现了你的梦想，我应该为你高兴，应该支持你，我想我只是还没适应我们生活的转变，曾经你的眼里和心里只有我们鲶鱼小队的几个人，可如今你要操心的人和事儿太多了，我为自己得不到你的注意力而感到烦躁不安，这是我自己该克服的心理问题，我不该要求你放弃自己的理想，对不起。” 他放弃了自己的立场，言辞恳切，逻辑清晰，似乎一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温柔体贴，事事顺着她的完美男友。 想到二人相互扶持走至今天，无论他今天说了什么，可他毕竟无数次站在她身后支持她，他不光是她的男友，也是她信赖的，愿意交托后背的队友，谢铭瑄面上的冷意稍退。 她是个有些冷感的人，对自己要求极高，但她深知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像她一样目标明确，她该允许人性有软弱、自私和迷茫的一面。 “瑄瑄，”梁英哲的表情有些哀伤，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他更喜欢用实际的行动去践行自己的感情，但此刻，他仿佛陷在泥潭里，什么都做不了， “我爱你，这份感情让我不安，我从没有像爱你这样爱过任何一个人。” 在刚开始的时候，这明明是一段健康的，相互吸引的爱情，可走到如今，他却觉得失去了自己。曾经他也是天之骄子，享受别人的追逐和崇拜，从不在感情中患得患失，梁英哲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能将其归结为，这是一份不平等的爱。 谢铭瑄爱他，不似他爱她那么多。她更像一个神，神不止爱他，神爱世人。 令人悲哀的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却无法像曾经的自己那样，潇洒地放手，他只能用不断地退让，忽略自己内心的不安，以期望留住这份他难以割舍的感情，因为他很清楚，今天如果不是他退让，谢铭瑄站起来离开他，绝不会有一丝犹豫。她有时理智地让他觉得害怕，他想不明白，她这样干脆果决，究竟是因为她本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她确实不够爱他。 第179章 谢铭瑄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戾气缓缓压了下去。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在恋人心中的地位是特殊的，他经历过很多人，却依旧最爱你，这种话对于谢铭瑄这种理性思维占主导的人来说，比他此生只有过你一个人更能打动她。 因为这代表对方是通过实践和试错最终找到真爱的，而不是靠运气和一时的多巴胺，前者对她来说显然更具有说服力。 她说：“我今天本来想跟你说……我得到你家人的消息了。” “什么？”梁英哲猛地站了起来。 谢铭瑄想了想道：“不全是好消息，但……我不擅长安慰人，我希望你内心是有所准备的。” “他们……我父母……”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液，这个消息他盼了太久，“有人出事儿了吗？” “周如海刚送来的消息……无论你信不信，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谢铭瑄顿了顿道，“伯父在灾变初期就尸变了，伯母还活着，如今独自住在西街口的井巷，这是具体的地址。” 西街那片儿以前是老城区的菜市场，集各种脏乱差于一体，梁英哲只从那里路过了几次，那时他家有专门的保姆负责买菜和做饭，即便偶尔一家人想一同去采买些日用，也是去明亮整洁的大型商超，从没有踏足过老菜场这样的地方。 “我妈妈自己一个人住在井巷吗？”想到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地母亲，梁英哲有些呼吸困难，“现如今，井巷那里的条件……” 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几乎罢工，谢铭瑄知他原先家中殷实，此刻想问的是什么，诚实道：“是主城的贫民窟，比文昌街的筒子楼条件更差。” “我……”他的眼眶里几乎瞬间涌上了泪意，“我想去看看她，我现在就想去看看她。” 他不是情绪外露之人，谢铭瑄看他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伸手抱了抱他，低声道：“今天太晚了，内门已经关了，明天行吗？我派几个人陪你去，有什么事儿也能帮着处理一下，你要是想接她来南城，直接住城主府就行，反正这边地方宽敞，安置在你跨院儿主屋的耳房，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她也自在些。” 寻找亲人的漫长时间里，他在心中早已猜测过最坏的打算，但真听到父亲尸变，母亲独自生活在井巷的消息，还是让他五内俱焚。 慌乱迷茫地痛苦之中，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他用力地抱着谢铭瑄，这个人是这样的坚定，可靠，永远有最妥善的计划和安排，他曾经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离不开她，她明明不是那种魅力四射，蛊惑人心的尤物，这一刻才有些顿悟，她有一种坚韧的力量，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只要她在，他就知道自己不会在崩溃中溺亡。 翌日一早，梁英哲便和几个赏金猎人一同出发，谢铭瑄还特意安排李元财跟着过去了。 这人曾帮着谢铭瑄把张军亮的老底儿翻出来，因此张军亮很讨厌他，没少在谢铭瑄面前说这人坏话，诸如“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或者“这等背主求荣的三姓家奴，城主万不可轻信”，谢铭瑄被他烦的没办法，只好将其调到东耳城帮着赵骇管管物资，他这人别的不行，这方面还是有些本事的。 至于会不会再被他背叛，谢铭瑄倒也不担心，她对人性的预期没有那么高，若她有一天虎落平阳，李元财落井下石，她也能安然接受。别人为她卖命，不求荣华富贵也想求个安生乐业，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魅力，值得别人对她誓死效忠。 眼下，她这座大山还屹立不倒，李元财自然没有胆子，也没有理由搞什么小动作。他不仅擅长管账，难能可贵的是脑子灵活，善于审时度势，通俗点儿说就是会办事儿。梁英哲这次去主城处理母亲的事情，井巷那地方三教九流汇集，谢铭瑄担心会有些难缠的人和事儿，让李元财跟着，她也能放心些。 出门前，谢铭瑄塞了几沓子金城通宝给他，她知道他不缺钱，吃住都在城主府，南城医院每个月正常给他开的薪水也有上千元，但既然要出去办事儿，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他母亲那边要是有些外债什么的，他也能帮着还了。 待几人离开，谢铭瑄也带着于浩出门，开始视察南城。 距离1220南城动乱已经过去了月余，南城如今恢复了它的繁华和热闹，甚至变得比以前更有生机了。 街上时不时能看到巡视的金焰卫，虽然和周家军的将士没法儿比，但经过特训武馆的操练，这些自由散漫的赏金猎人瞧着也像模像样，再加上冯叔带着几个徒弟紧急锻造出的乌木刀鞘大砍刀，唬个外行已经不成问题了。 当然，徐念真也是功不可没，灾变前她就是个城乡规划师，在金城设计院工作，参与过多个城建项目，此次让她主持南城修复工作，原本只是因为她s级土系异能天然的优越性，没想到她带给了谢铭瑄很多惊喜，破败的南城几乎在她手中重生了。 灾变后，金城的主城区在原先的基础上，好好规划过的，但南城作为一个进出主城的临时缓冲，李雪金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以至于街道杂乱，商业区东一块西一块儿，布局规划极不合理，徐念真竟然就接过这样一个烂摊子，一点点地理顺了。 如今南城正中是城主府，城北是特训武馆，城西是集中的商业互市区，里面细分了兵器区、织物区、食品区，城南是固定的居民住宅区，南城的常驻居民基本生活在这里，城东则是医院、旅馆、饭店、酒馆之类的公共设施，可说得上是街道巷陌，井井有条，元元之民，安居乐业。 第180章 她专门去看望了在南城动乱中被曼珠救下的陈家父女，当时他们赖以生存的店铺在动乱中损毁了，陈尹也受了重伤，幸亏谢铭瑄到的及时，梁英哲才救下曼珠和这对父女。 如今陈尹的混沌店在城东已经重新开业，位置不错，正好在东南角，离城门很近，从城门进出的幸存者，路过了总是不免要喝上一碗陈记混沌的，每日流水十分可观，谢铭瑄瞧着他面色红润，想来是过得不错。 他确实过得不错，但谢铭瑄不知道的是，谢铭瑄当初在戏台开会时，他曾撑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和女儿远远看着她在台上高谈阔论。 他在人群中跟着大喊：“谢城主！谢城主！谢城主！” 他原本只想看看救命恩人的脸，可没想到竟见证了南城之主的诞生。而当初她在台上说的那些豪言壮语，如今她都一一做到了。 因为她，南城和南城百姓，都脱胎换骨一般，浴火重生了。 第103章 天色擦黑, 屋外飘起了雪花，谢铭瑄在议事厅和冯叔、张军亮、赵骇等人商议北都城的事情，就听二门处传来了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她心里始终惦记着梁英哲那边,以为是他终于见完家人回来了,眸光一转,才发现是保姆引着周如海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名警卫员，一同抬着什么东西。院落空寂，几人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细碎的脚印。周如海走在最前方，瞧着风尘仆仆，眼睛却十分明亮,应该是刚从城外回来，军绿色衬衫上隐隐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 议事厅内，张军亮还在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反正我觉得有问题, 金城现在常住人口才多少？远远没有饱和，这么急着修建北都城，李雪金那老小子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 赵骇张了张嘴,似是想反驳什么，谢铭瑄忽然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众人立刻禁了声。 她起身走到门口, 迈过高高的门槛儿, 站在屋檐下，屋内暖黄色的光线从她身后照来，描出了一圈淡淡的轮廓, 显得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她浅浅地笑着,开口道：“少帅怎么忽然来了？” 周如海挑眉：“不欢迎？” “我哪儿敢啊, ”谢铭瑄摇了摇头，侧身道, “外面风雪交加，您里面请吧。” 周如海笑了笑，一节一节走上了楼梯，停在了谢铭瑄面前。 他指了指身后两个警卫员抬着的东西道：“今天出门猎到了只变异小鹿，是罕有的变异后肉质仍旧不错的动物，红烧或者炖汤都好吃，在金城还算是个稀罕物种，特意送来给谢城主尝尝。” “谢谢，”谢铭瑄瞥了一眼那两个警卫员抬进来的变异小鹿，三四米的模样，按照变异动物的体型来算，应该还是幼鹿，肉质是最好的状态，“你专程过来，就为了给我送这个吗？” “当然还有别的事儿跟你说，”周如海歪着头想了想又道，“可话又说回来，我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吗，你这城主府落成至今，可还没邀请过我一次呢！” “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谢铭瑄无奈道，“我随时扫榻相迎。” 少帅这才满意地笑了，和谢铭瑄一同步入了议事厅。 “少帅来了！”冯叔、张军亮和赵骇等人纷纷起身。 周家军少帅是何等人物，即便在主城也是不可一世，李雪金的面子都懒得卖，南城这些草台班子可没机会他坐在一张桌子上过，不由得有些战战兢兢，可联想到昨日的新闻，内心的感受又有些微妙。毕竟谢城主微末之时，他们都曾亲眼看见过周如海带兵入城，为她保驾护航，扫清了她的上位之路，若说二人没点什么，似乎很难令人信服。若说二人有点儿什么，本也是珠联璧合的一段佳话，可问题就出在，谢大城主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这二人每日成双入对，真不知道梁医生心里是如何想的。 当然，以谢城主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威望，他们也就想想，没人敢乱嚼这个舌根了。 周如海点了点头，在离谢铭瑄最近的位置坐下，对众人道：“诸位请坐吧，不必多礼。” 众人纷纷落座，谢铭瑄问道：“少帅是要说北都城的事情吗？” “这事儿哪儿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明白的，急不来，”周如海摇了摇头，“我是想来告诉你……一件私事儿。”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和谢铭瑄一样，猜想周如海星夜拜访，应该是为了北都城之事，却没想到他竟直说是私事儿。 在座的都是些人精，闻言纷纷起身道：“少帅和城主聊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谢铭瑄疑惑地看了周如海一眼，感觉有些不自在，她当然清楚这些人心里在如何揣测她和少帅的关系，可她自问光明磊落，觉得没必要多解释什么，也不可能因此和军方终止合作，但他在人前这样说，不免将本就沸沸扬扬的传闻再蒙上一层暧昧的阴影。 踌躇片刻，谢铭瑄对着众人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待议事厅人去楼空后，她面色不虞地看向周如海：“什么私事儿？” 周如海似乎没察觉到她的不悦，身体微微前倾，锋利而浓墨重彩的眉眼直视着她，低声道：“关于你那个朋友，也就是……方晓柔，我想这是你的私事儿，你也许不想太多人知道。” “凌薇？”谢铭瑄顿时忘了刚才的疑虑，比起那些无聊的绯闻，她当然更在意自己最好的朋友，“她怎么了？” 第181章 “她没事儿，还跟在李雪金身边，不过她似乎在故意避着你，每次你去政府大楼，她都不会出现。” “我发现了……可我也不能冲进李雪金的孟辉园去抓人吧？” “避着你可能不是她的意思，或者说，她自己是没有主意的，她现在只是李雪金的一个……工具。” 谢铭瑄瞪大了双眼，想到了一个让她有些逃避的可能性：“你是说……” “我知道你很在乎她，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周如海担忧地看着她，停了很久才道，“其实上次你和我讲的时候，我就有所猜测，但我毕竟不是主宰，无法验证自己的猜测，所以我回去问了我爸。” 谢铭瑄嘴唇微颤：“周元帅怎么说？” “我一问，他就笑了……原来他早就知道方晓柔是怎么回事儿，他说这女人的意识已经完全被李雪金洗过了，她早就忘了自己是谁，只把李雪金当自己唯一的主人，这是主宰进化到特定阶段必然会获取的能力，他们把它叫作，强制洗脑。” 谢铭瑄像是被愤怒燃尽了思维，半天说不出来话，半晌后，她猛地起身，在屋内来回踱了两圈，然后一拳砸在会议桌上！ 十来公分厚的实木桌板硬生生被她砸出块凹陷来！ “瑄瑄！”周如海一个箭步冲上去，检查了一番她的手，关节处已经被她砸出了细碎的小伤口，他心中一紧，加重了语气，“你干吗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 曾经和凌薇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善良，美丽，聪明，独立，没有人会不爱她，她明明该是一条自由自在，傲游深海的美人鱼，可如今她却被削平了所有棱角，被圈养在一个老男人身边！ 八根峨眉刺瞬间从她身后竖了起来，谢铭瑄怒道：“我想杀了李雪金！” “你冷静点！”周如海抬高声音，认真看着她，“李雪金，我们总有一天要解决，但绝不是现在。” “那凌薇怎么办？”谢铭瑄崩溃地喊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看着她自我湮灭，看她用自己的异能和身体去取悦那个卑鄙无耻的老男人？看她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奴隶？” “不会永远这样，我们会解决这件事儿的，我保证，”周如海搬过她的肩膀，沉声道，“前提是你要先冷静！你能做到吗？” 毫无疑问，谢铭瑄是个聪明人，她善于审时度势，揣摩人心，对大局有逻辑清晰地掌控力，但她也有年轻人惯有的通病，那就是当事件超出她的掌握，她便容易被情绪主宰自己，上次追凌薇追进斗兽场是这样，今天又是这样。 她从小便是这样，常常为了赌一口气做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学武，甚至有时候会分不清，她究竟是喜爱武学才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还是仅仅因为谢茂典反对她学武，为了和他作对便咬牙坚持了下来。 无论如何，现在她很感谢曾经那个浑身反骨，十年如一坚持练武的自己，如果没有曾经的叛逆，灾变之后，她不会有能力快速收集到那么多物资，更别说长途跋涉，穿过密密麻麻的丧尸去和变异动物，来到金城这座安逸的末日堡垒。 走到如今的局面，权力的游戏固然有趣，但手中的刀一直带给她最富足的底气。 她连续深呼吸了几次，峨眉刺被她一一收回了靴筒里：“我能做到。” 冷静的好处显现了出来，她的思维运转了起来，又问道：“强制洗脑，有办法解除吗？” “有办法，但你现在做不到。”周如海遗憾道，“如果有一天，你主宰的能力能够碾压李雪金，那你当然可以重塑方……凌薇的自我意识。” 她追问道：“那周元帅呢？周元帅可以做到吗？” “我爸没这个把握，他和李雪金的实力在五五之间，即便能胜过对方半分，也达不到碾压的程度，”周如海顿了顿，补充道，“况且，凌薇对李雪金很重要，她不光是他的情人，更是金城仅有的s级水系，是他保命的底牌，在没打算和李雪金彻底翻脸之前，他不会动凌薇的。” 谢铭瑄无言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谢谢你的坦诚。” 她真是有病乱投医了，自己没有能力，竟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即便周向明愿意帮她，她又能用什么交换呢？ “对你我一向知无不言。” 周如海低头看着她失落的表情，忽然很想抱抱她，他常常产生这种欲望，但此次格外强烈——可惜他不能，他只能这样深深地望着她，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能得体又有效地安慰她。 但很快这种纠结就结束了，因为屋外传来了他最讨厌的声音。 “瑄瑄，我回……来了。” 梁英哲衣衫沾雪，风尘仆仆地走进议事厅，就见暖黄色的灯光下，谢铭瑄和周如海相对而立，她低着头心事重重，而他伸手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心而笨拙地安慰着她。 在他面前，一向强势的城主大人似乎也会露出脆弱的表情，而他高大魁梧，站在她身边，确实更像一对璧人。 终于和母亲重逢的喜悦以及满心的愁绪，他迫不及待想与她分享，可此刻所有的表达欲似乎都被这一幕冲淡了。 第104章 四目相对,梁英哲将满腹的郁气压了下去，状似无意道：“少帅怎么在？” 周如海内心涌现出一股深长的烦躁。 第182章 无论他表现得再若无其事，这个人的存在都会提醒他, 他就是个妄图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他这二十多年人生顺风顺水, 从没有让自己出处于如此难堪的境地，这让他有些恼怒，也有些无力，他有些不耐烦地咬了咬后槽牙，沉声道：“和城主商量些事情罢了, 话我已经说完，不打扰二位，我就先告辞了。 ” 谢铭瑄仍旧在思索凌薇的事情,只淡淡地对着他点了点头，甚至忘记礼节性地请佣人给他拿把雨伞。 周如海深深看了她一眼，某些时刻他觉得自己离她很近, 是可以性命相托的知己，可另一些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离她很远, 远到那些很近的瞬间, 都像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一场幻觉。 他转过身去，干脆利落地出了议事厅，走入无边风雪之中。 梁英哲盯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双目微微失焦,片刻后又转过头来,问道：“刚才聊什么呢？” 谢铭瑄并没打算将凌薇的事情与他人分享，随口道：“没什么。” 梁英哲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他了解她，所以并不像外人那样怀疑她，可恰恰是因为了解她，他才能清楚地看到，谢铭瑄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很多事儿她能和冯叔商量，能和周如海探讨，但唯独不能和他说……也不是不能，只是，没有意义。 他如今唯一能提供给她的价值，就是做好南城医院的院长，帮她在南城建立起规范的医疗体系，在她宏伟的事业版图中，做好自己的那一小块儿拼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谢铭瑄想到他今日去主城寻亲，将关于凌薇的思绪暂且压下，问道：“今天怎么样，顺利吗？怎么没见你把伯母接过来？” “算是顺利吧，”他勉强地笑了笑，“还好去的及时，我妈住的地方是个……临时搭建的棚屋，四面漏风，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住在那种地方，病了半个月了……多亏了李元财，跑前忙后的，帮她租了处临时政府的公租房，两室一厅的楼房，有水电和供暖，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想到她会生病！”谢铭瑄懊恼道，“需要什么药吗？我看看我这儿有没有。” “南城医院成立时你给了我不少药品，南城开放后，医院也陆续收购了不少赏金猎人带回来的药，暂时不缺，进主城前我随身带了几盒常备药，加上生生不息异能的帮助，她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你怎么不把她带回南城？她孤身一人住在主城，日子想必过得很不容易，你把她接到身边照顾，不也放心一些吗？” 梁英哲微不可查地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多去主城看看她就行，她习惯主城的生活了，而且她一个人清静惯了，和我住在一起，她嫌不自在。 ” “这有什么不自在的，”谢铭瑄不理解，“城主府这么大的地儿，你那跨院独门独户的，平时从角门就能出入，你又都住在主屋，压根儿就没怎么回去过，这不比主城的公租房清净吗？” “这让我怎么说呢，”梁英哲腼腆地笑了笑，“我和她说了我们的事情，想到要见你，她可能有点儿……害羞吧。” “害羞？”谢铭瑄没反应过来。 梁英哲无奈道：“这是我第一次带女朋友见她，她怎么愿意满脸病容地见你？” “还有这说法？” “难道你见她，不会有点儿紧张吗？” 谢铭瑄扑哧一笑：“那倒真没有，除非是有生命威胁，其余时候我很少紧张……不过我是不是应该紧张点？毕竟，这也是我第一次见男朋友的家长。” 梁英哲也笑了，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不用紧张，她会喜欢你的。” 谢铭瑄挑眉，怀疑道：“你怎么知道她会喜欢我？我可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儿。” “谁说的？”梁英哲表情有些夸张，“我喜欢啊，我一见到你就很喜欢。” “少来了，”谢铭瑄哈哈大笑，“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喜欢我，还天天跟我作对，我可都记着呢！” “那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吗？这是我喜欢你的方式！” “扯淡！” 两人笑闹着离开了议事厅，走进后院的主屋里。 灯光明灭之中，梁英哲的表情慢慢变得晦暗。 短短一天之内，他接连遭受了太多冲击，母亲衰老的病容，父亲亡故的消息，西街口乱糟糟的井巷，地板上是黏腻湿润的黑色泥泞，专属于贫民窟的腥臭气味儿不住地往鼻间钻去，混乱的信息和情绪就像沸腾的开水一般，在他脑子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他没有好办法去处理它们，只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 再次回到南城玉宇琼楼，雕栏玉砌的城主府，一切都仿佛被割裂了，他忽然想起临别时母亲对他说的话。 “英哲，我不会跟你回城主府的，你说你和谢铭瑄在一起，倘若你父亲健在，我们一家还住在文昌街的别墅里，妈妈绝不会反对，可现在，我们和她差得太多了，你在这段关系中，注定是要受委屈，要被看不起的，你从小就是我们全家的骄傲，我不想你这样。” 他心力交瘁地闭上了双眼，冥冥之中，似乎有只看不见地手，在将他与谢铭瑄越推越远，可他不甘心。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他们都忙碌了起来，忙碌的生活冲淡了二人之间的矛盾，梁英哲白天去南城医院上班，下班后又赶去主城照顾母亲，有时就住在主城，连城主府都顾不上回。谢铭瑄则因为北都城之事和李雪金陷入了漫长的拉锯，每日往返于南城和主城政府大楼之间，希望能多为南城谋求一些利益。 第183章 二月初，她和周如海从会议室出来，迎面遇上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那人抱着沓文件，穿着件藏蓝色的散摆呢大衣，脚下蹬着8厘米的细高跟，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她看了他们一眼，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她依旧是个魅力无限的女人，只唯独不像她自己。 这是谢铭瑄第一次在政府大楼见到凌薇，对方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她不动声色地试着探查她的意识体，然而那蓝色小球却似乎被一层密实的网隔绝了，她的主宰之力无法触碰。 谢铭瑄倒也不惊讶，既然李雪金敢让凌薇出现在她面前，自然是有所倚仗的，毕竟他还要靠凌薇这个s级水系保护他的安全，不可能将她彻底藏起来。 周如海对主宰十分熟悉，看她双目失焦，便知她在做什么，低声问道：“怎么样？” 谢铭瑄摇了摇头：“李雪金做了屏障，我打不开。” “这事儿老周应该知道……”周如海想了想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带你去见我爸，关于强制洗脑和主宰的问题，你当面问他就行。” “方便吗？”谢铭瑄惊喜道。 关于主宰的诸多能力她都一知半解，她早有去拜访周向明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找到好机会，毕竟他和李雪金如今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除了最高会议周元帅不得出现，其余去政府大楼的差事，一概交给了少帅代劳，他本人一直待在城外北小城的营地里。 如今周如海愿意搭这个线，那是再好不过了，虽然自由联盟和军方现在是合作关系，但周向明对她主宰的身份有顾虑，不一定愿意倾囊相授，可有了周如海这一层关系，周元帅自然要多考虑几分。 “方便……”周如海看着她的眼睛，又道，“而且我承诺过，我会跟你一起解决凌薇的事情，我从不食言。” “为什么？”谢铭瑄问出口后又迟疑了，这可能是一个她不愿意面对的答案，她明明不该挑破这层窗户纸的，可……她不习惯别人这样的好意，这让她有些不安。可要她拒绝这个可能拯救凌薇的机会，她又觉得自己做不到。 所幸周如海不是个唐突的人，他很清楚，以他们今时今日的关系，他那些隐秘的心思，是无法摆在明面上说出来的，贸然前进，只会让彼此都陷入尴尬的僵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哪儿有什么为什么？” 谢铭瑄松了一口气，笑道：“行，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周元帅？” 周如海按开电梯门，侧头道：“现在。” 北小城在主城北边，得从南门出城后，绕到城北，靠两条腿走得走到天黑去，谢铭瑄追问道：“怎么过去？坐我的车吗？于浩在车上等我。” 周如海挑眉道：“军营可不对外开放，我把你带进去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这跟班儿就没必要跟去了吧？” “那我让他自己先回去？我们开车过去？” “不用那么残忍，”他眨了眨眼，“谢城主骑过重机吗？” 谢铭瑄愣了愣：“这还真没有。” 她对摩托车这种追求速度和刺激的座驾是向往的，她家也不缺钱，只是因为练武一事，谢茂典十分不痛快，对她的零用钱管控的格外严格，谢铭瑄当年吃饭都成了问题，哪有闲钱去烧这个，顶多偷偷开谢茂典的车出去兜风，过把瘾罢了。 从政府大楼出来，二人快步走入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 周如海挥手从空间中放出了两辆重型机车，有些挑衅地看着谢铭瑄：“敢不敢试试？” 拙劣的激将法。 谢大城主嗤笑一声，拿起安全头盔给自己带上，然后长腿一迈，直接跨上了重机的车座，像条优雅的蛇一般趴在车上。 她捏着钥匙拧了一圈，打着车后松开离合，右手加油，车子直接窜了出去。 第105章 两个骑重机的身影, 一前一后地窜出了主城，引擎声轰鸣，青石板铺就的中心大街上, 往来的路人纷纷避让。 行至南门出口, 城门管理处站岗的哨卫本想阻拦, 然而待看清二人头盔下的半张脸，又大惊失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连忙让开了出城的通道。 “城主！少帅！” 骑在前方高挑的女人点了点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身份卡，快速从晶能扫描机上划了过去, 机器发出“滴”的一声，她的身份信息显示在晶能大屏上—— 性质：金城身份卡 姓名：谢铭瑄 性别：女 祖籍：巢市 异能：s级金系 通行：金城主城及南城 编码：609925 金城居民刷过身份卡后，会留下出城记录, 有出城记录，再次回城时才能直接刷开进城的通道。虽说以谢铭瑄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就是刷自己这张脸回来, 也没人敢把她拦在门外，但她不是飞扬跋扈之人，她清楚是规则让金城能够运转, 所以如非必要, 她不会破坏它。 刷过卡后，闸机自动开启，她头也不回地飞驰向城外,全程没有停车。 周如海紧跟其后,身份卡在晶能扫描机上一划而过,伴随着“滴”的一声，他的身份信息盖过谢铭瑄的,刷新在晶能大屏之上—— 性质：金城身份卡 姓名：周如海 性别：男 祖籍：巢市 异能：s级风系 通行：金城全境 编码：198166 城门外，谢铭瑄优先通过闸机，一马当先过了护城河吊桥，骑在前方，周如海紧跟其后，紧紧咬着她的车尾。 第184章 谢大城主第一次骑重机，表现已经算是可圈可点，但终究和周如海这种玩了七八年的老手比不了，很快就被他超了过去。 她哪肯服气，憋着劲儿想追回去，但左右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不由得有些郁闷，技术这东西，真不是光有一腔孤勇就能弥补的，刚才在城里，周如海肯定让着她了。 少帅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即便隔着头盔，也能感觉到对方此刻肯定正是一脸的不服气，他抿嘴一笑，松了松油门，卖了个破绽给身后的谢铭瑄。 她果然追了上来，急吼吼地质问：“干嘛让我？” 因为带着头盔，她的声音有些不清晰，天寒地冻，头盔内也因为说话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看着有些好笑。 周如海也就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我本来就不是在跟你比赛啊，我只想跟你……骑车散散心。” 谢铭瑄愣了愣，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毛病，每次无论周如海和她一起做什么，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赢过对方，跟只斗鸡似的，明明她和别人在一起也没这么… …幼稚。 可能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谢铭瑄引以为傲的武力方面，让她感到威胁的人，势均力敌的对手能把人的好胜心挑到难以想象的高度，如果不能在拳脚功夫上实打实地赢过他，那就总想在别的地方找回场子。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十分无聊，简直像个小学生，半点没有南城之主该有的稳重，不由得十分唾弃自己。 金城虽然人口密度高，根据肖文瑞的“丧尸磁铁”论，城外应该早就围满丧尸了，事实上去年六月也确实发生了丧尸围城的情况，即便有城墙作为天堑，可丧尸阻断了进出城的通道，就相当于断了金城这座末日堡垒的补给，城内食物消耗光的那天，即便丧尸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只有活活饿死一条路。 不过自从周家军驻扎在金城，丧尸围城的事情就再没有发生过，驻军每天都会清理附近的丧尸和变异动物，防止形成大规模丧尸潮，是以此刻谢铭瑄和周如海骑行在城外，空气干冷，道路空旷，一路上也就碰到了几只零散的丧尸，不是被周如海的风刃顺手带走，就是被谢铭瑄的峨眉刺从眉心没过。 自从南城惊变那日回城后，谢铭瑄一直忙于南城的种种事物，再没出过金城，此刻行驶在空旷无垠的北地柏油路面上，寒风在她耳边呼啸，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就好像一直挤压的胸口的那股郁气，被这北地狂风吹散了一般，她就像一尾游龙，重新活了过来。 她当然爱品尝权力游戏中胜利的果实，爱万人之上的无上权威，但她也爱此刻的放纵。 她好像忽然明白周如海这样的地位尊崇的人，为什么钟爱重机这种并不安全可靠的交通工具，它确实能带给人自由——或者说自由的错觉。 这个时代不会再堵车，二人一路向北，不多时便看到了一座青石砖围拢的城池，城墙约莫比主城要低上两三米，城门上书三个大字“北小城”。 北小城位于主城以北，约一千多米的地方，城外未建造护城河，只挖了深深的沟渠，在城门处放了吊桥，方便进出。谢铭瑄暗自点头，这是很明智的做法，金城虽不像北都城和塞北那么冷，但终究位于北地，一年之中，将近一半时间护城河都是结冰的，真要有丧尸围城，直接踩着冰面就过来了，倒不如只挖一圈沟渠来的实在。 入口的哨兵没认出谢铭瑄，但对周如海的模样却是再熟悉不过，远远见到少帅的重机，便连忙让开了入口。 “少帅好！” 周如海冲他点了点头，那身份卡在晶能扫描机上划了一下，然后冲身后的谢铭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而后头也不回地加油进了城。 站岗的哨兵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谢铭瑄，他只在报纸上见过她侧脸的照片，此时她又带着头盔，确实没认出眼前南城之主，但少帅带来的人，他自不敢多言，低头假装没看到，将谢铭瑄放了进去。 谢铭瑄有些惊讶，这里和南城不同，军营不对外开放，除了周家军的军人和军属，任何人的身份卡都刷不开北小城的城门——当然，除了李雪金，指挥员在名义上是统御金城全境的，但李雪金再想不开也不会孤身一人入军营。 她当然知道周少帅位高权重，自然有办法将她带进军营，可她没想到门口的哨兵连问都没问一句，如果这是她的属下，她不免要斥责几句的，不过毕竟北小城不是她的地盘，她便没再多想，加了油门，紧跟着周如海驶入城中。 北小城比南城要小不少，城内随处可见穿军装的周家军，商贩很少，只有沿街的门面在营业，是军属们在卖些食物的和生活用品，装修都带着股一板一眼地味道，不像南城自由发展，沿街外面外还摆着杂七杂八的地摊儿，从商业区走过去，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周向明和谢铭瑄的偏好十分相似，将自己的元帅府建在了北小城正中的位置，是一座三进四合院，高墙深院，好不气派。古城灾变前是金城的旅游名片，建筑大都以仿古建筑为主，灾变后依旧沿袭了原先的整体风格，许是为了显得和谐雅致些，金城权贵们大抵都住的是四合院。 当然，这不能算是真正的元帅府，只是周向明在军营落脚办公的地方，真正的元帅府在主城东北隅，周家人平日在那边住得多些，毕竟主城富庶繁华，生活便利，真正有权利的人，总是要将家按在主城的，谢铭瑄如今根基不稳，手上的物资她自己用倒是够了，填入百废待兴的南城就有些杯水车薪了，暂时没什么奢靡享乐的计划，不过以后南城若是欣欣向荣，府库充盈，她也考虑要去主城置份家业的。 第185章 似乎是为了方便周如海的小爱好，元帅府侧面设了无障碍通道，可以直接骑着重机进去，谢铭瑄客随主便，跟在周如海身后骑进了元帅府。 二人将车子停在外院，谢铭瑄终于能将卡在她脑袋上的头盔摘下来了，闷了半天，她额前出了一层细汗，碎发乱七八糟地粘在皮肤上。 周如海忍俊不禁，伸手想帮她理理额前的碎发，只是手伸到一半，谢铭瑄便敏锐的退了一步，他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明确的拒绝，她不希望两人之间再有暧昧滋生，所以警醒地躲过了他的触碰，即便这样的举止，仍在朋友关系的范畴，她仍旧想避这个嫌。 谢铭瑄坦然地看着他笑了笑，豪放地抹了把脸，将碎发从额头上拨下来，仍然有些乱，但她也不在乎这些，她来见周向明是为了请教事情，又不是为了参加舞会。 周如海收回手，勉强地笑了笑，忍着心底的酸涩，引着她往二门走：“跟我来吧。” 内院正房外站着个身穿军装的警卫员，见二人进来，行了个军礼，沉声道：“少帅好！” 这应该就是周向明的办公室了。 周如海微微颔首，带着谢铭瑄走了进去。 “小海来了？”周向明听到动静，从厚厚的一沓文件中抬头，就见他儿子领着曾在最高会议有一面之缘的南城新主走了进来，他锐利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两圈，悠悠道，“……谢城主。” “周元帅，”谢铭瑄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锦盒，走上前去双手递给对方，“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元帅不要怪我不请自来。” “谢城主太客气。” 周向明皮笑肉不笑地寒暄着，随手打开了那明黄色的锦盒，只见一柄镶嵌着硕大红宝石的藏刀正静静躺在里面。 他原以为对方会送些中看不中用的金银细软，但确实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女孩子，竟会送他一柄刀，不由得挑眉看了谢铭瑄一眼。 真是聪明的小姑娘，他亦是习武之人，怎么会不爱冷兵器。 藏刀不像斩马和苗刀那么长，类似一把匕首，但刀鞘更加华丽繁复，刀刃也更为锋利尖锐。 周向明拔开藏刀，只见它通体五黑，刀刃上隐隐有水波纹，散发着冷冽的幽光。 他握着刀柄随手一挥，只见桌上的白玉笔筒应声断裂，连位置都没移过！ “好刀！” 第106章 元帅府会客厅内,红木八仙桌上满满地摆着八荤八素，一十六道菜，这样的规格,即便是在灾变前,也是极高了。 周向明命人从酒窖里拿出了他珍藏的30年茅台,开启后酱香四溢，醇香十足。 他兴致不错，拿起酒瓶就要亲自斟酒—— “元帅您歇着吧，这活儿交给我！”谢铭瑄连忙接过酒瓶，依次将周向明、周如海以及她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 “小姑娘, ”周向明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这酒可53度呢,你行吗？” 谢铭瑄提起酒杯，歪头一笑：“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好一个试试就知道！” 周向明举起酒杯,二人碰了一下，谢铭瑄二话不说，仰头便把酒灌了下去,喝完还略带挑衅似的,将酒杯倒过来给周家父子看，示意自己已经“一口下肚，不留点滴”。 周元帅哈哈大笑, 对周如海道：“这丫头对我的脾气！” 说罢仰头将杯中酒干了,二人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地喝了起来，全然忘记了酒桌上的另一个人。 周如海也就撑着脑袋,一边吃菜一边看这俩人相互吹嘘。 “灾变前，就听过元帅的大名，没想到今日竟有机会跟您坐在一起喝酒，实在是我的荣幸。” “谢城主才是令我刮目相看，我原以为女人都是弱不禁风的，却不想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女中豪杰。” 谢铭瑄从小没少跟着她爸应酬，深受酒桌文化熏陶，她自己身体的代谢能力也强，这种度数的白酒，喝个一两斤不成问题，今日要问道于周向明，自然不会扭捏，怎么让他高兴怎么说，不多时便将他哄得眉开眼笑。 “元帅，真没想到我们这么投缘，”她举起酒杯道，“自由联盟能有今天，全仰仗周家军的鼎力相助，对少帅，对您，我心里都是感激的。” 周向明摆手道：“这话就有些客气了啊！” “原来您不喜欢瞎客气，”谢铭瑄狡黠一笑，“那我可就有话直说了。” 周向明微微挑眉，这就切入正题了？ “你说！” 谢铭瑄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缓缓道：“实不相瞒，今天贸然过来，一方面是为了感谢您在最高会议上的支持，另一面，是为了凌薇的事情，少帅应该已经跟您说过了……我想知道，怎么做，能解除她的强制洗脑。” “哦……”周向明恍然，“你是说方晓柔。” 谢铭瑄点了点头：“她是我的朋友。” 周向明想了想，忽然嗤笑一声：“我一直不清楚，李雪金那老小子从哪儿拐回来个s级水系，金城这片地方哪儿都好，唯独一点缺陷——干燥少雨，这儿压根儿不适合水系异能者，所以定居金城的水系很少，超级异能者更是绝无仅有，而方晓柔，也就是你说的凌薇，她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独独一个s级水系，一个人飘在金城。”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谢铭瑄，“ 6月我初来金城，就觉得这人身上疑点重重，所以我探查过她的意识海。” 第186章 “您发现了什么？” “强制洗脑呗，这能力并不罕见，等有一天你的声望足够大的时候，你也能做到，它和誓言封印或者意识干预都不一样，它能让你彻底掌控一个人，我想每个主宰都无法拒绝这项能力，只是他对一个小姑娘这么做，实在让我有些看不上。” 强制洗脑这事儿，就像古代权贵培养死士，如果此刻，一个保护与攻击能力兼具的s级水系出现在周向明面前，他难保自己不会做出强制洗脑的事情，毕竟拥有一名s级水系异能者，就像一张保命符，没有人会拒绝，令他感到鄙夷的是，李雪金并不是仅仅把方晓柔当成一张保命符，他也把她当成一个女人，一个……性资源。 用强制洗脑来做这种事儿，在他看来是十分没格调的事情，走到他们这个位置，金钱和女人，不过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何必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即便是使了，也得做得隐秘些，金城没有别的主宰就罢了，偏偏有他这个主宰，稍加探查，便知道李雪金做了什么，实在是不体面到了极点。 如今谢铭瑄也发现了李雪金干得好事儿，周向明莫名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幸灾乐祸，方晓柔是谢铭瑄的朋友，这实在有些妙，如果谢铭瑄能为了她的朋友和李雪金掐起来，这样的局面对周家军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谢铭瑄：“元帅是光明磊落的真英雄，自然看不上李雪金这等小人行径。” “真英雄不敢当，”周向明笑了笑，倾身向前，“谢城主，我知道你想求什么，但首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解除你朋友的强制洗脑，我现在是做不到的，不然我早就这么做了，毕竟我也不愿意李雪金有这样一张好用的底牌。” “那怎样才能做到？” “解除强制洗脑，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诸多条件，我也并没有达成过这样的事情，只是听古蜀基地来的人说起过，所以我不能保证它一定行之有效。” “您但说无妨，无论有没有用，我总得试试。” “首先，当然就是你得有足够的主宰能力，至少要强过李雪金。”他顿了顿，“其次，你需要找到方晓柔意识挣扎的时候。” “什么意思？” “强制洗脑和意识干预的区别在于，意识干预——就像李雪金之前对张军亮做的那样，那是很容易做到的，相信你自己也试过，它只是改变那个人的几点认知，让他在做一些事儿的时候能够站在对自己有利的立场，但人本身的世界观、记忆和认识，这些东西是不变的，相当在模型上抽了一块儿积木，做小范围的调整而已。而被强制洗脑的人，他们的自我意识已经被格式化了，他们对世界的一切认知，都来自主宰给他们的设定，相当于将整个模型重做了，所以你会觉得你的朋友变了很多，曾经热情开朗，如今冷若冰霜，因为她被重做了，从心理上，她已经是全新的另一个人了。” 谢铭瑄想起凌薇曾经笑靥如花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心痛，她不敢想象对方究竟遭遇了什么，可又总是忍不住去想，每想一次都让她心中恨意翻滚。 她第一次对一个人的杀意如此强烈，而且她清晰地预感到，总有一天，她会杀了李雪金。 周向明：“但人毕竟不是机器，格式化后，她的自我意识像一簇将灭未灭的小火苗，仍旧可能存在小范围的挣扎，你必须找到她挣扎的这个时机，和她的自我意识里应外合，才有可能将李雪金的强制洗脑破除。反之，就像医生救不了一心求死的病人，如果她的自我意识已经不再挣扎，那没有人能唤醒她。” 谢铭瑄终于窥到了此事的一线希望，连忙追问道：“可她的意识体被一层网状的东西隔绝了，我看不到她，我要怎么知道她在挣扎呢？” “哦……”周向明点了点头，“隔绝盾牌，这东西很常见，主宰身边的人，意识体上一般都会加隔绝盾牌，为的就是让自己人不受别的主宰蛊惑，小海他们都有，但如果你的意识体强过布下护盾的主宰，花些时间也是可以打开的。” “原来是这样……”谢铭瑄若有所思，她对主宰能力的探索还是太少了，从没想过精神力还能这么用，“那如果我想布下隔绝盾牌，需要怎么做呢？ ” “看来你还没使用过这项能力。”周向明微微一笑，闭上双眼，沉入意识海中。 谢铭瑄紧跟着进入了意识海，伴随着她双目闭合，金色女王在意识海中睁开琥珀色的锐利双瞳。 魁梧的火焰将军站在她面前，浑身冒着烈烈火光，仿佛一尊战无不胜的杀神，他目光悠远，静静打量着面前的金色女王，她的意识体比一个月前更加凝实了，看来她在南城经营得不错，很得人心。 金色女王微微低头，双手抱拳，做出虚心请教的姿态：“请元帅教我！” 她能尽快掌握隔绝盾牌，就能早些将冯叔他们的精神体武装起来，避免李雪金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她亲近的人，北都城兴建在即，此事容不得她慢慢摸索了。 火焰将军伸出手来，将自己的精神力凝结成一条红色的细线，一定长度后，红色丝线开始在原地绕圈。 “你要尽可能地将精神力凝结得细一些，然后用细密的丝线编制成网，网住你想要保护的意识体，你对精神力地把控越高，凝结的丝线便约细，编制的网便越致密，隔绝盾牌被解开的难度也就越大。” 第187章 金色女王大约三米左右，在五米高的火焰将军面前仿佛一个孩子，她与周向明的主宰之力，仍旧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但谢铭瑄对于精神力地把控一向是不错的，很快便凝结除了细密得几乎看不到的金色丝线，那代表了她意识体的金色丝线绕着圈编织成网，一扇致密的隔绝盾牌就这样被她轻易做好了。 “你学得太快了，”这是怎样惊人的悟性？火焰将军面容复杂，“假以时日，你会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走得更远。” 第107章 谢铭瑄请教了很多和主宰有关的问题,能回答的，周向明都一一为她解了惑，在主宰一道上,她一直缺少一个领路人,今日来拜访周向明也是姑且一试,虽然自由联盟和军方如今是合作关系，但对方如果不乐意另一个主宰成长起来，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搪塞，她没想到周向明竟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她没想明白为什么,但总归此事是有利于自己的，也就坦然受着了，大不了以后周家军有所需,她再将这人情还了便是。 最后三人都喝得十分尽兴，酒足饭饱后，乘着夜幕,坐周向明的车回了主城。 “今日有些潦草，改天来主城的元帅府，我们家厨子是当年巢市酒楼的掌勺师傅, 最会做巢市菜, 我们再好好喝一回！” “没问题，”谢铭瑄点了点头，抿唇一笑道, “多谢元帅送我回来。” 看着谢铭瑄转身进了城主府后,司机缓缓将车开走,周家父子坐在后座，周向明眼中的熏熏然地醉意渐渐散了。 他忽然道：“小海, 你喜欢她吧？” 周如海惊讶地回头看了他爸一眼，沉默片刻，低声道：“是。” “这是个厉害角色，你喜欢她我不反对……说实话，虽然还是很远的事情，但你和小行没人进化成主宰，所以我常常担心，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们会不会沦为别人的棋子，如果你真能追到谢铭瑄，那我们周家，也许还能继续兴盛下去……”周向明笑了笑道，“但你自己需得好好想想，这样的女人，你能不能把握住。” “我当然可以！” “在她身上，我看不到一点儿女人的软弱，虽然我没接触过这种女人，但我想，她这样目标明确的人，不会被爱情绊住自己的脚步。” “爱情为什么会绊住人的脚步？”周如海反问道，“它难道不应该是我们强强联合的黏合剂，让彼此走向更好地路途吗？” 对于他的爱情观，他爹摇了摇头，给了一句欲语还休的点评。 “年轻人啊……” 年关将至， 2014是灾变过后的第一个新年，文明本该随着灾变一同覆灭，可人类建立起了像金城这样的末日堡垒，薪火得以保留，众人也因此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忙碌期。 越是在艰难的时刻，人们越是需要一些仪式感，帮他们建立生活下去的信心，谢铭瑄和冯叔商议后决定，过年期间办一场户外演出，再为南城底层百姓们提供一顿年夜饭，让大家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过这个新年。 火吻最近不忙，主动把这活儿揽了，谢铭瑄知道她也就是对做饭这事儿感兴趣，真要办起事情来，性格实在有些粗糙，于是将李元财派去给她打下手，这事儿才风风火火地办了起来。 南城千头万绪，北都城之事李雪金又虎视眈眈，为了好好过这个年，谢铭瑄几乎日日处理南城事务至深夜，和梁英哲两人住在一间卧室中，却连好好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一直到除夕，她才从繁重的事务中得以喘息。 2月9日，她从议事厅出来，就见盈盈正站在院子里，指挥着几个保姆在往屋檐下挂红灯楼，冯叔和卯卯在门口贴对联，女孩子们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听着倒有几分年味儿了。 她笑了笑，走过去伸手搭在盈盈肩膀上，道：“你怎么来了？” “城主！”盈盈缩了下脖子，腼腆道，“我可没偷懒，报刊处的事情我都处理完了，怕您这边缺人手，就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她生得粉雕玉琢，娇小可人，才十六岁，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儿了，而对于美女，谢铭瑄一向是无法拒绝的，就像她当年无法拒绝火吻一样。 盈盈的漂亮和火吻是不同的，火吻的美有着极强的侵略性，人群之中能瞬间抓住人的眼球，就像被一株箭矢射中心脏，有种惊艳的窒息感。但盈盈是那种温润如玉的漂亮，她像一株灯火阑珊处独自开放的花，初看只觉得小家碧玉，后来越看越有味道，再加上她声音甜美，每次听她说话，谢铭瑄都有一种被萌到的感觉。 她十分喜欢这小姑娘。 “你倒是有眼力见儿，比你哥强多了。” 谢铭瑄亲昵地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而后坐到一旁的木椅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盈盈过来。 小姑娘咬了咬下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她捏了捏自己宽宽的裤腿，在谢铭瑄身旁的位置坐下。 今日全家上下都在紧锣密鼓地布置城主府，先前是谢铭瑄在议事厅处理正事儿，保姆们不敢打扰，如今终于见城主大人从议事厅忙完出来，连忙端着年节紧俏的花生、腰果、开心果、山核桃等等小吃，忙进忙出地布置起了主屋。 食物的芬芳充斥着鼻腔，那是一种糖炒栗子混着柿饼、雪丽球的香味儿，谢铭瑄闭上双眼，忽然赶到了久违的年味儿。 其实她一直不知道所谓的年味儿究竟是什么，可能是因为在她成长的日子里，几乎没感受过所谓的年味儿，那时她和谢茂典相依为命，没人会做饭，每逢过年，家中总是尤为地冰锅冷灶，连外卖都休息了，相看两厌的父女只能煮几袋速冻水饺，聊以果腹。 第188章 如果非让她说年味儿是什么，那可能就是糖炒栗子混杂着柿饼和雪丽球的香味儿——那是她跟着谢茂典去冯叔家拜年时，闻到的味道。她爸和冯叔喝酒，聊生意上的事情，谢铭瑄那时候听不懂，但会撑着脑袋试图去理解他们话中的意思，每到这时小睿哥会剥糖炒栗子给她，他心灵手巧，剥出来的栗子都是一颗颗完整的栗子肉，一点儿破损都没有，金灿灿的，瞧着十分好看，可惜她不是个懂得欣赏的人，总是抓一大把，一口塞进嘴里，牛嚼牡丹一般粗鲁。 但他只是笑，从来没有怪过她。 她忽然忍不住有些想他，这个闸门一旦打开，往事纷至沓来，她想起他在尸变前对冯叔说，“带瑄瑄走，保护好她。” 那时她身处于世界的惊变之中，没心思去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情感，但此刻想来，这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到最后，他都在关心她。 如果小睿哥没有尸变，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改变，但她确定的是，此刻她身边会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包容她一切坏毛病的人。 谢铭瑄忽然觉得有些累，她侧头看向盈盈，道：“我记得你唱歌很好听，能给我唱一首吗？” “当然可以，城主想听什么？” “随便，唱你喜欢的就行。” “那我唱一首……小时候我妈教我的歌吧。” 谢铭瑄点了点头，她清了清嗓子，低声哼唱了起来，那是一首英文歌，旋律很熟悉，但她却觉得很陌生。 “ when i was jus a lile girl ， i asked my moher ， wha will i be will i be prey will i be rich here\'s wha she said o me: que sera ， sera. whaever will be ， will be . he fuure\'s no ours o see. que sera ， sera. wha will be ， will be... 1” 少女清澈的声线带来长久不散的余韵，谢铭瑄若有所思，这是十分经典的曲目，街头巷尾，她一定听过，只是不敢细品。 关于成长，关于未来，也许大部分的女孩都有机会躺在妈妈膝头，去问这些问题，所以这对她们来说只是一句歌词，可她没有这样的机会，在无数个迷茫地夜里，她只能环抱着自己，上下求索。 人性是很微妙的，一路风雪也好，茕茕独立也罢，咬咬牙也就走过来了，最怕的却是窥探到那一抹温暖，却又无法真正拥有的时候——所以她向来不敢听这样的歌。 当然，那是以前的她。现在她已经熬过了最脆弱和迷茫的少女时期，她是自由联盟的首领，是南城之主，她骄傲，自信，掌控自己的人生，被别人爱着，也学着去爱别人。 她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 “你呢？”她看向盈盈，“你将来想要成为什么样子？想富有？还是想漂亮？” 盈盈眨了眨她那双剪水明眸，嘴角露出了小小的梨涡，一派天真烂漫地说：“我想跟着城主，有份稳定的活儿干……”她抿了抿嘴唇，“然后嫁给一个爱我的男人，他主外我主内，最好他有个文职工作，安稳就行，别像我爸妈那样，做什么赏金猎人，用命去博一线生机，结果出了城就再没回来。” 说道亡故的于家父母，小姑娘的情绪明显地低落了下去。 谢铭瑄心情复杂，难怪她第一次见到梁英哲就两眼放光，看来梁医生这种文质彬彬的类型，恰恰好踩中了小姑娘的理想型——他好像一直都很招小姑娘喜欢，卯卯那丫头至今仍会看着梁英哲出神。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事儿，少女情怀总是诗嘛，这个年纪，谁还没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暗恋呢，只是盈盈将嫁个爱自己的男人作为人生理想，谢铭瑄实在不太看好这条路。 她怜爱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报刊处的活儿，我给你留着，你想嫁个爱你的男人，也得等成年之后再考虑，我只能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自己过得不快乐，想要换一种活法儿，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盈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谢铭瑄心中有些可惜，小姑娘虽然没有异能，但聪明机灵，勤快又有眼色，她原本想等她历练一番，放在身边帮她打理些内务的，没想到她志不在此。 “民安国泰逢盛世，风调雨顺颂华年……2”梁英哲的声音从二门处传来，谢铭瑄抬眸望去，只见他正站在门口欣赏刚贴好的春联，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刚从医院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不过人长得帅，穿什么瞧着都是养眼的。 “英哲！”谢铭瑄起身，行至二门处，迈过高高的门槛，自然而然地拉过他的手，“你回来了！” 梁英哲有些受宠若惊，最近一段时间，谢铭瑄忙于工作，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难得有如此热情的时候，他们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亲昵地说过话了，他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嗯，刚去看了看住在医院的几个病人。” “应该的，”谢铭瑄歪着脑袋道，“今天都除夕了，我刚才在想，是不是应该把你妈妈接过来，让她自己在主城过除夕，我心里总觉得不太好。” 梁英哲愣了愣，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108章 看他脸色不太对,谢铭瑄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会忽然，想见她。” “不能说是'忽然'想见吧，”谢铭瑄想了想道, “已经大半个月了, 有你这个当医生的儿子照顾, 我想你妈妈的病应该已经养得差不多了，眼下是灾变后第一个春节，你们是一家人，于情于理，都应该一起过, 不是吗？” 第189章 她是走一步算三步的人，提起要见梁英哲的母亲，当然不是随口一说,这事儿她在心里惦记很久，提前在空间中备好了若干补品和一只水头上好的玉镯子，并且为了空出春节的时间,已经忙碌了整整一周。 梁英哲垂眸，沉默了片刻，微笑道：“你说得对, 是我疏忽了。”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为难？”谢铭瑄盯着他的表情，狐疑道，“难道你妈妈不想见我吗？” “怎么会呢？”他连忙解释, “她很想见你,只是前段时间你太忙了,她怕打扰你而已。” “年前南城的事情是要多一些，”她展颜一笑,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现在忙完了，我们一起去主城拜访她吧？顺便把她接过来过年，等过完年，如果她觉得城主府住着不自在，再回主城去也行。” 梁英哲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似乎这一刻，他才第一次感受到谢铭瑄对他的心意，这让他的内心感到久违的温暖，无论如何，这都应该是甜蜜的时刻。 “瑄瑄，”他牵起她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认真道，“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我很开心。” 谢铭瑄穿着件酒红色斗篷，胸前斜斜坠着几颗金色铜扣，瞧着喜庆又不失威严，是方景特地为她手工缝制的过年新衣，量体裁衣，穿在身上严丝合缝，别有一番干练飒爽。梁英哲穿着南城医院最简单的白大褂，一红一白，都是身材修长，气质卓然，瞧着分外亮眼。 刚贴好对联的垂花门下，二人头顶挂着年味儿十足的红灯笼，金色的流苏随着微风摆动，看着竟有几分像对刚结婚的小夫妻在互诉衷肠。 这是自南城惊变后，谢梁二人之间少有的温馨时刻，眼神相触，似乎所有该属于热恋期男女的旖旎和暧昧，都在这一刻被唤醒了。 来来往往的保姆们都识趣儿地转过了头，盈盈在院内捂着嘴偷笑，私下里怎么亲密都已经习惯，但当着这么多人，谢铭瑄还是有些不自在，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带着几分抱怨的口气嗔道：“好啦，走吧。” 时至今日，面对别人的爱，她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对方划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为他筹谋打算，准备好一切，这是她唯一会的，爱一个人的方式。 黑色悍马在主城一处住宅区停下，小区门口竖着三个瘦金体大字：清雅居。 这是处中高档住宅区，有修剪整齐的花园，24小时执勤的安保，离金城急救中心和临时政府都不远，周围四通八达，超市、饭馆配备齐全，人人都知道这里好，但它那接近五位数的房价让大部分人望而却步，即便是租金每个月也要三四千块起步，在主城有体面工作的人，也很难租得起这里的房子。 为了让母亲安心养病，梁英哲在此租了套两居室，一口气交了半年的房租。有了固定的居所，衣食无忧，不用再为生活发愁后，刘兰病弱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每天几乎都有肉眼可见的变化。 她凹陷的双颊重新长出血肉，饱满的朱唇变得红润，干枯的白发染成了黑色，原本瘦成骨头架子的身材，也渐渐长回了曾经纤腰丰臀的模样。 防盗门打开，谢铭瑄看到她时，她身上已经几乎看不出这半年颠沛流离的憔悴，微微抬着下巴，发型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件夹棉旗袍，踩着小高跟儿，一副贵妇人的模样。 “英哲回来啦？”她脸上的神情兴高采烈，然而视线转向谢铭瑄，挑起的眉尾和唇角又降了下去。 门外的女孩儿英气高挑，穿着干练利落地酒红色斗篷，脚下踩着她标志性的黑色长靴，提着四五个礼品袋，神态自若，微微一笑：“阿姨好！” “妈，”梁英哲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瑄瑄。” @无限好文，尽在 “哦……谢城主。”刘兰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钟，侧身道，“请进吧。” 这个称呼十分耐人寻味，谢铭瑄笑容一僵，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径直走入室内。 刘兰和她想象中别无二致，书香门第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即便遭逢大难，但只要给她们一些时间，她们很快便能精致回来，毕竟几十年都浸淫在衣食无忧，吃穿用度事事讲究品质的生活中。 屋内陈设颇有些南洋风味，带有绿色花纹的壁纸，木编的藤椅，青花瓷的大肚花瓶，桌布是黑色的，手工绣着绮丽的花朵，桌上是用到一半的咖啡和松饼，食物旁摆着今天的金城日报。 这间平米不大的两居室，处处透露着主人的品位，不像谢铭瑄在南城的城主府，虽说当时徐念真也下了大工夫布置，装修家居，样样都用得是顶好的，但谢铭瑄住进去没两天，就从空间里翻出不少自己以前用惯的“破烂儿”，也不管和家里的风格搭不搭配，直接堆在房间里用了，对她来说舒服顺手就够了。 但刘兰，显然是和她截然相反的两种女人，理性分析，她不认为自己能够讨得她的欢心——梁英哲之前果然是骗她的，她不愿意来南城，定然不是因为见她害羞这么扯淡的原因。 “英哲，”刘兰道，“来厨房帮我烧下开水好吗？” “唉，”梁英哲应了一声，拉着谢铭瑄坐到了客厅沙发上，“我去烧水，瑄，你先坐一下，无聊的话也可以随意参观一圈儿，不过房子不大，一眼基本就看完了。” 谢铭瑄点了点头，梁英哲便闪身进了厨房，母子二人似乎在厨房絮絮叨叨着什么，隔着房门，听不真切。 第190章 她将手上的礼品袋放在沙发侧面，目光转向了边几后面的报纸架，她双目微眯，伸手一抽，便抽到了1月14日的报纸。 她和周如海的照片赫然放在头版头条，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谢铭瑄忽然意识到，刘兰刚才盯着她的脸打量了半晌，约莫是在辨认，她是否就是报纸上的绯闻女主角吧。原来她早就见过她，不过是以这种……不太愉快的方式。 她会怎么看她呢？一个不安于室的，放荡随便的，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女人？谢铭瑄轻轻闭上了双眼，她早该想到来见梁妈妈不是个好主意，她从小就不讨长辈的喜欢，除了冯叔，从没有任何人看得惯她，以她对人性的洞察，她本应预见到梁英哲的妈妈对她的厌恶，但上次争吵过后，她一直想修复和梁英哲之间的关系，她希望至少鲶鱼小队几人之间的感情，不要被金城这个快速转动的漩涡所改变，于是轻易相信了男友哄人的花言巧语。 “谢城主，”刘兰端着热水壶，走到谢铭瑄面前坐下，微笑道，“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不必了，我不渴，”谢铭瑄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我和英哲是男女朋友，阿姨这样叫我，有些太生分了吧？” “于私你们是男女朋友，但于公，你是城主，他是你手下南城医院的院长，这个自然是要分清楚的。” “妈！”梁英哲有些着急，连忙道，“这有什么好分的，现在我们是私人见面，您叫瑄瑄的名字就是了。” 他想打个圆场缓和一下气氛，但谢铭瑄没给他这个几乎，直接无视了他的话，盯着刘兰道：“您说得对。” 和人打交道，有时就像过招，点到为止，便足以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不准备再做无谓的寒暄和迂回，直接道：“今天我来，主要是考虑到明天就是春节了，我们全队在南城城主府过年，让您一个人冰锅冷灶地待在主城，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接您一起过去，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多谢谢城主的好意，但城主府我就不去了。”刘兰老神在在道，“首先，这里有热水有煤气，我过得很自在，不存在什么冰锅冷灶。其次，即便现在你们是男女朋友，可将来你们是什么关系可说不准，英哲作为队员主在城主府也就罢了，拖家带口把母亲带去，就有些不合礼数了。” “妈！”梁英哲加重语气叫了一声。 可惜两个女人没人理会他，谢铭瑄问道：“您是觉得我们迟早会分手？” 刘兰反问：“难道你觉得不会吗？”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谢铭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看我的，但我和一个人在一起，就是认认真真地在一起，自然不会考虑什么时候分手这种问题。不过阿姨，您放心，您不愿意去城主府，我绝不会勉强您，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考虑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梁英哲连忙拉住了她：“瑄瑄，你别生气，咱冷静一下，有什么我们可以好好谈。” 谢铭瑄冷冷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如果你没有骗我说你的妈妈喜欢我，我今天绝不会来，更不会在年前加班加点，只为空出今天的时间。 ” 梁英哲被她冰冷的眼神刺得一阵心慌，他手足无措道：“不是，瑄瑄，我妈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谢城主，”刘兰将谢铭瑄带来的几袋子礼品拎了过来，“礼物你带回去吧，英哲没少受你照顾，我才应该感谢你，怎么好收你的礼物。” “看来您把我当他的上司了？”谢铭瑄嗤笑一声，用力甩开梁英哲的手，接过自己带来的礼品袋，轻蔑道，“说得也是，哪有上司给下属送礼的，没有必要。”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房子，任凭梁英哲在身后如何追赶恳求，也没停下自己的脚步。 第109章 悍马飞驰着离开了主城,卷起一阵烟尘，而梁英哲被留在了清雅居门口，一脸焦灼。 刘兰踩着高跟鞋,婷婷袅袅地自他身后走出,凉凉道：“你追这么急有什么用,人家对你，可没有半分留恋。” “妈！”梁英哲忍无可忍地低吼了一声，质问道，“我们讲好的，无论你是否乐见我们在一起, 瑄瑄来都来了，你不能给她脸色看！” 他一向是温文尔雅，百依百顺的孝顺儿子,从没有这样顶撞过刘兰，她不禁一愣，抬高声音道：“我给她什么脸色看了？妈妈哪句话不是客客气气说得？” “我不是在跟您玩文字游戏, ”梁英哲目露哀伤，“妈，我是个成年人了,我这辈第一次这么珍惜一段感情,你非要毁了它吗？你对瑄瑄说那些话，你有为我考虑过吗？” “我就是为你考虑才会这么说！”刘兰指了指谢铭瑄离开的方向，“你以为我亲亲热热地对她,她就会安分得和你在一起吗？她这样的女人,你真觉得自己能降得住她吗？她和那个少帅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你想想吧，你能给她什么,人家少帅又能给她什么？全金城人都在看你的笑话，你自己觉得开心吗？有尊严吗？” 梁英哲眼眸低垂，沉默了片刻，执拗道：“别人怎么说不重要，我相信瑄瑄。” “英哲，”刘兰长舒一口气，平复了剧烈起伏的情绪，换了副语重心长的口吻，“从前你便是我的骄傲，如今依旧是，医生是灾变后的稀缺资源，你又是a级生生不息，即便离开南城，来主城的急救中心工作，同样能过上优渥的生活，你没必要非扒着谢铭瑄不放手。” 第191章 原来他妈打的是这个主意，梁英哲嗤笑一声：“不可否认，当初加入鲶鱼小队，我确实是为了生存，她是一个可靠的队长，加入鲶鱼小队是我当时最好的选择，但我跟她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寻求庇护，只是因为我喜欢她，包括我在南城做得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她，”他顿了顿，低声道，“妈，你也年轻过，你也爱过人，难道你无法理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刘兰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忽而沉默了。 她当然爱过人，也理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只是她没想到梁英哲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自问是了解自己儿子的，他生性凉薄，谈过几段恋爱，总是处不长，似乎爱情于他而言一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从她知道他和谢铭瑄在一起之后，她便知道他们母子之间会有这么一遭，因为这是一段注定不对等的，无望的感情，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只是她没想到，他对谢铭瑄竞有如此深的执念。 这一点儿也不像他。 梁英哲接着道：“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我像您希望的那样，和瑄瑄分手，去主城的急救中心任职，您以为我们母子就能在主城快快活活地过日子了吗？就急救中心千把块的薪资，我依旧付不起清雅居的费用。我能一口气给您交半年的房租，是因为这笔钱是瑄瑄的！” 刘兰瞳孔微缩，只觉得噌的一声，血气上涌，双颊顿时憋得通红。 她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没有这么多钱，你应该告诉我，我可以不住这么好的小区，有件屋子能遮风挡雨就够了，我们家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骨气！” “是吗？那棚户区的集装箱不也能遮风挡雨吗？那样的日子您真的能过吗？如果能过的话您就不会把自己折腾得一身病了！”梁英哲无法抑制地刻薄了起来，“为什么不能承认呢？您就是要过吃穿用度样样讲究的日子，才能健康地活的下来，饥寒交迫的底层生活，您根本无法适应！” 刘兰这些日子，除了养病，每日便是在城中逛街，买东西。金城的主城比南城富庶得多，虽然是灾后时代，文明被埋葬在丧尸潮中，可只要有足够的钱，就会有无数的冒险者出城火中取栗，让你能买到想要的一切，咖啡、音响、首饰、旗袍、皮草、家具，应有尽有。 她就像一朵生于温室的花，经历过风吹雨打后临近枯萎，此刻才终于重新建起了自己的温室，只有在这样衣食无忧的环境下，她才能长出血肉，重新焕发光彩。 梁英哲了解自己的母亲，所以他也知道，刘兰从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果然她立刻就炸了，怒道：“你是在指责妈妈爱慕虚荣吗？” 梁英哲摇了摇头，她胸腔剧烈起伏着，将身上的耳环、胸针，一一扔到地上，用力踩碎。 “这些东西，我可以一件都不要！我告诉你，苦日子我一样可以过，你明天就去找房东把这里的房子退了，我不需要花那个女人的钱！” 梁英哲无力地叹了口气，他心里很痛苦，也很慌张，对于和谢铭瑄的关系，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种不安摄紧了他的心脏，让他抑制不住想刺伤别人的冲动，他们母子之间，除了彼此伤害，已经无法再继续谈下去了。 “对不起，妈妈，做儿子的不该那么说你，”他及时止损，制止了刘兰继续拿首饰撒气的行为，“你先回去吧，清雅居的房租已经交了，签了合同，退不回来的，至于别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我现在必须得去找瑄瑄了，我不想失去她……我也不敢想，失去她之后我该怎么办。” 这段两个人的恋爱，从周如海出现，就变得波谲云诡起来。他当然清楚周如海对瑄瑄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没有男人能不恼火，但他不是个没脑子的莽夫，知道这种时候，比得就是谁能沉得住气，只要他不出昏招给对方机会，以他们一路相互扶持的情份，谢铭瑄做不出背叛他的事情来。 但此刻，刘兰的行为，将让他在这场情感角力中堕入颓势。 除了最高会议的几位地位卓然的特权阶级，金城内是不允许开车的，谢铭瑄的悍马开走了，梁英哲只好步行回了南城，到城主府时，已是夜幕低垂。 府门口的红色灯笼已经亮起，空气中飘动着食物的香气，路边有十来岁的小女孩在燃放仙女棒，远处的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首古早的戏曲， 2023年岁末，金城到处都是一片团圆祥和的气息。 似乎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充满韧性的生物，无论遭逢过多大的灾难，他们永远有力量重新站起来，将日子继续过下去。 梁英哲深吸一口气，推开城主府的大门，走入了内院。 室内灯火通明，却格外安静，连保姆的身影都见不着。 火吻和冯叔他们都去了南城戏台看表演，谢铭瑄独自坐在议事厅内，似乎已经等候多时，她仍旧穿着下午那件酒红色斗篷，面容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只是无悲无喜，没有一丝表情。 梁英哲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慌，他宁愿谢铭瑄能骂他两句，发发脾气，总好过这样平静。 “你回来了。”她先开了口，“我们谈谈吧。” “好。”梁英哲在她对面坐下，“但是有些话，我想先说。” 谢铭瑄点了点头。 “今天你说想去见我妈妈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因为很久了，我似乎总是无法和别的事情去争夺你的注意力，但今天你说想接她来城主府过年，我第一次觉得，你心里是惦记着我的，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惦记，我就觉得很幸福了……瑄瑄，一直以来，我想要的不是别的，我就是想你心里有我。” 第192章 “你是我男朋友，我心里当然有你，”谢铭瑄摇了摇头，“不光有你，我还毫无保留地相信你，可你骗了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这是我无法容忍的事情。” 梁英哲心中一慌，喃喃道：“不……” “所以，我们分手吧。”她长舒了一口气，“这不是一个冲动的决定，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不，”梁英哲感觉自己被敲了一记闷棍，引以为傲的理智似乎瞬间离开了他，他难以组织出什么有逻辑的语言，只是反复重复着，“我不分手，瑄瑄，我不想分手……” 谢铭瑄等他不再言语后，继续道：“说实话，从上次吵完架后，我一直都觉得很累，因为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可我好像也没什么办法能改变这一点。”她自嘲一笑，“其实我心里是清楚症结所在的，你想要的是一个安于现状的小女人，你希望她的世界里全是你，和那样的人在一起你才会开心，才会有安全感，可我……不是。” 她说这话的语气太过平静，就好像……这个决定她早就做了，如今只是通知他一声。 梁英哲的脸色无比难看，他嘴唇微颤，半晌才道：“瑄瑄，你别这样……我，我代我妈妈给你道歉，她不了解你，也不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她才会那样，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本来我不应该让你去见她的，我应该等她态度改变，再大大方方地领你去见她，我不该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可是今天你准备好了一切，我说不出拒绝地话……”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自己把这件事解决后，再装作你妈妈一直很喜欢我的模样，可无论你有多少理由，你都不该骗我。” “我知道骗你不对，可我能怎么说呢？我难道要告诉自己的女朋友，是，我妈妈觉得我们不合适，她不喜欢你？” “你当然应该告诉我！”谢铭瑄沉声道，“在这件事上，我做什么决定和安排，是基于你透露给我的信息，就是因为你把错误的信息透露给我，我才兴致勃勃地去接你妈妈过年，然后落得一身难堪回来。如果你最初就告诉我实话，我自然有她不喜欢我该怎么处理的安排。” 事实上，更让她觉得难堪的是，她本应预测到，刘兰这样的贵妇人，大概率是不会欣赏她这样的女人的，尤其不会欣赏她作自己儿子的女朋友，这种事她已经遇到过无数次，她不应该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可偏偏，梁英哲勾勒的谎言，她迫不及待就信了。 她是有弱点的，她太缺爱了，尤其渴望女性长辈的爱，所以她犯了蠢，这让她对自己感到很失望。 第110章 “……我只是怕你生气,怕因为这件事，毁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我不想失去你。” “你妈妈不喜欢我,这不是你的错,但你骗我，这是你的问题，我无法将感情继续投注在一个对我说谎的人身上，所以，英哲,我仍然将你当做我的队友，但我们之间的爱情，到此为止了。” 她神情冷淡,逻辑清晰地说着自己的决定，无视他手足无措的痛苦，毫无置喙的余地,对这段感情已经没有半点留恋，就好像……这是一个她急于甩脱的包袱一般。 梁英哲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他经历过很多次分手,向来都是女人们声嘶力竭地控诉他不近人情,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被对方像丢垃圾一般丢掉。 在这场感情角逐中，他彻底输了。 沉默了很久,他忽然抬头直视她,那双曾让谢铭瑄迷恋不已的,温润如玉的柳叶眼中，只剩下阴鸷和怨毒。 “你执意要分手, 是因为周如海吗？这件事儿，是不是刚好给了你一个甩开我的理由？” 谢铭瑄忽然笑了，心中压抑的巨石，似乎被轻轻挪开了。 “原来在你心里，我谢铭瑄就是这样的人。” “不，”梁英哲心中一慌，连忙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捏着她的肩膀，“我不是这么想的，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我只是……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们的感情没有出问题，我们依旧相爱，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就因为我妈的事情吗？给我点时间，我会解决的，好吗？” 他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执着于两人相爱的旧梦，但事实上，谢铭瑄已经往前走了，她既然做了决定，就不再可能回头。 她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放开我。” “……我不想分手，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说谎是我不对，但我以后可以改，别这样一棒子把人打死好吗？算我求你了，想想我们以前在一起开心的时候，你真的没有一点儿舍不得吗？” 谢铭瑄盯着他焦灼的双眼，伸出手来，用力扳开了钳制这自己肩膀的双手。 “英哲，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不是由你想不想决定的。”她说着站起身来，冷冷看着他，“机会我给过，但问题的根源在于，我们的性格确实不合适，继续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让彼此都痛苦而已……你该了解我的脾气，分手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就不会有任何人置喙的余地。” 门外有人在放鞭炮庆祝新年，响声震耳欲聋，遮盖住了远处戏台悠长的唱腔，空气中弥漫着炮仗带来的火药味儿，刺激得鼻腔痒痒的，像是一种浓烈的年味儿。 梁英哲闭了闭眼，哑声道：“今天是大年三十儿，全金城人都在阖家团圆，你一定要在今天跟我分手吗？” 第193章 谢铭瑄像是早就想好了，直接道：“我没有要扫地出门的意思，我说了，我仍然把你当做队友，你永远是鲶鱼小队的一员，属于你的跨院你正常住就行… …虽然这不是一个愉快的新年，但还是，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这祝福此刻听起来如此讽刺，他不知道自己要怎快乐，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里，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瑄瑄，”梁英哲苦笑，“你真的很体面，体面得就像……你从来没爱过我一样。” 直至深夜，谢铭瑄躺在床上，依旧在回想梁英哲对她说的话。 她爱过他吗？如果这个词换成“喜欢”，那她很确定自己是喜欢梁英哲的，他身上有一切她喜欢的品质，她向来迷恋这种类型的男生，但如果要说“爱”这么重的词，说实话，她不知道，她自己都没弄明白什么是爱。 他指责她太理智了，可人不就应该理智一些吗？理智帮她在灾难中走到今天，她相信自己的理智。 “咚咚咚！”屋外传来几声试探的敲门声。 “谁？” 门外传来火吻略带沙哑的声音：“是我，瑄瑄。” 谢铭瑄心下一松：“进。” 火吻推开门走进来，踩着双恨天高，身上裹着件红色丝绒长裙，脸上画着浓妆，夸张的假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的，应该是刚从戏台回来。 南城除夕夜的活动是她负责的，要前后盯着，看样子大小姐这是刚进门儿，还没来得及卸妆换睡衣。 “活动办得顺利吗？” “这事儿可太麻烦了，我之前还以为就做些吃的呢，”火吻一边往室内走，一边抱怨道，“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不断，我一直在指挥他们，嗓子都喊哑了……” 谢铭瑄笑了笑：“李元财没帮忙吗？” “当然帮了，要是没有他，我现在还回不来呢！”火吻一屁股就要往谢铭瑄床上坐，她连忙制止了这个不讲究的行为。 “换睡衣！换了睡衣再坐我的床，”谢铭瑄指了指洗手间，“另外把妆卸了去，别蹭我一枕头化妆品！” “好了好了，知道了……” 大小姐为了除夕的事情忙了几天，如今已经是半个手指都不想再动了，可惜谢城主可不是个能打商量的人，她嘴上嘟嘟囔囔的，但还是进洗手间把妆卸了，出来从衣柜里抽了件谢铭瑄的睡衣换上了。 穿衣服的间隙，她不经意地问道：“我看东北跨院儿的灯亮着，梁医生怎么回去睡了？你们吵架了？” 谢铭瑄沉默片刻，淡道：“分手了。” “啊？”火吻吓了一跳。 虽然她平时和梁英哲针尖对麦芒，常常为了争夺谢铭瑄的注意力斗嘴，但她从没想过他们会分手，他们就像……鲶鱼小队的顶梁柱和房梁，成熟可靠，配合默契，梁英哲虽然话不多，但他总是会默默做好自己的事情，保护大家的安全和健康。 “为什么？” “没什么，”谢铭瑄有些懒得解释，“只是忽然觉得我们不合适。” “可之前几个月，你们过得不是很甜蜜吗？” “算甜蜜吗？”谢铭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了，感情这东西有些复杂，我还是专心当我的城主吧。” “这又不冲突！”火吻换好衣服，滚到床上，“当城主又不是当尼姑，还是要享受爱情啊。” “我也觉得不冲突，”谢铭瑄耸了耸肩，“但他不这么想，他在勉强自己迁就我，我觉得没必要这样，大家都做自己不好吗？” “好吧，”火吻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忽然道，“瑄瑄，你好像……并不伤心。” 谢铭瑄不解：“我应该伤心吗？” “这不是应不应该的问题，”火吻无奈低笑，“可怜的梁医生。” “为什么说他可怜？我对他不好吗？” “你对他很好，好到有时候我会有点嫉妒，但……”火吻无奈道，“你不爱他。” “就因为我不为分手伤心？” 火吻肯定地点了点头：“离开一个你爱的人，无论这是双方谁的决定，都会令人痛彻心扉，而你现在……只有解脱。” 谢铭瑄用手拄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一开始注意到梁英哲，是因为他太像汪湛了，每次看到他，她都无法不去想自己失败的初恋。他一次次照顾她，让她心生旖旎的欢喜。后来他说试试，她也确实没有过什么像样的感情经历，她得承认，对于爱情，她更多的是好奇，所以她接受了他的表白。 这样想想，也许她只是在探索对自己来说玄之又玄的爱情，她远没有真正爱上这个人，无论是主动和他约会，还是提出要接他妈妈来过年，好像她都是在……模仿她认为爱一个人应该有的表现。 毫无疑问，她对梁英哲是喜欢的，他是个好人，长得帅又温柔体贴，一切都是她心里理想伴侣的模样，但她对他的喜欢，又好像……仅止于此了。就像火吻说的，失去这段感情，她此刻只有解脱。 “好吧，我本来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但你让我开始愧疚了。” “干嘛愧疚！”火吻翻了个身，趴着道，“没有爱上他，又不是你的错！” “也许是我的错呢？”谢铭瑄有些沮丧，“我这个人，本来就有些奇怪，对别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对我来说却很困难，比如爱上一个人……我努力在爱他，可我失败了……也许我就是个自私的人，我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人。” 第194章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火吻快速道，“爱一个人不是靠努力，它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你只是还没遇到对的人，和梁医生发展关系是你对感情的尝试，它就像做实验，有的时候会成功，有时候会失败，这都是正常的结果，不是你的错啊。” “是这样吗？”谢铭瑄有些怀疑，她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她觉得自己从小就是个没有被爱过的人，所以长大后才养成如此冷淡的性格，极难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她怀疑这是无法改变的人格缺陷。 “当然！”火吻拍着胸脯道，“别的事情上我可能是个笨蛋，但感情问题我可是专家，作为一个恋爱经验匮乏的小白，你不用想太多，听本专家的就可以了，就像我在别的事情上听你的那样，好吗？” 谢铭瑄无奈一笑：“好吧专家，很累了，今晚的夜聊到此结束，休息吧。” “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嗯？” “新年快乐！”火吻认真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永远希望你幸福快乐。” “……新年快乐，”谢铭瑄笑着在她毛绒绒的脑袋上揉了一把，“你也是。” 第111章 大年初一, 城主府几乎被拜年的人踏破了门槛儿。 火吻、冯叔和赵卯卯，甚至是编外人员盈盈都被迫在前厅招待客人，唯有谢铭瑄雷打不动地在内院练她的刀法,任凭前院儿再怎么热闹非凡,也丝毫不能影响她的专注。即便异能时代,身体的力量和招式已经不那么重要，但她有自己对武学的坚持，也正是因为这种坚持，让她在面对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时，也拥有一战的底气。 待训练结束后,她回到主屋冲了个澡，嫌吹头发太麻烦，就披散着头发,穿着件棕色皮草大衣，踩着她标志性的长靴，从卧室走了出来。 堂屋茶几上放了封信,寻常人定然不会注意到，但谢铭瑄观察力何其敏锐，如今虽不像以前在野外时面临丧尸和变异动物的威胁,但坐在南城城主之位上,不知多少人想要治她于死地，她每日瞧着八方不动，其实警觉得很,屋内陈设稍有变动,她便能第一时间发现。 谢铭瑄挑了挑眉,走过去将信封拆开。 “谢城主：因个人原因，需搬入主城生活, 故请辞南城医院院长的职务，望批准。 辞职人：梁英哲。 2024年2月10日。 ” 谢铭瑄顿时感到头疼，她闭了闭眼，在一旁的软塌上坐下，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着。 她实在没想到，梁英哲瞧着挺稳重一个人，竟也会和她闹这种脾气，医疗资源一直是南城的短板，如今刚刚搭起个雏形，他直接撂挑子不干，一时哪里找得到能接手南城医院的人——当然，在现有的医生中找个水平过得去的生生不息倒也不难，只是想要像梁英哲那样，既有扎实的医学知识，又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异能等级还要上佳，最重要的是她还了解他的为人，并且能够相信他，这般样样合适的人，一时半刻哪能找得到。 他记恨她提分手，就拿辞职来要挟她，将感情与工作混为一谈，实在是任性至极，她原本以为也就火吻这般大小姐脾气的人能干出这种事儿，没想到这成熟稳重的人任性起来，才更叫人猝不及防。 火吻踏进主屋时，看到的就是谢铭瑄老神在在倚在软塌上的模样，她急道：“好我的城主大人，外面都忙疯了，您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 谢铭瑄淡淡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辞职信递了过去。 因为日常生活交流得多，火吻如今说中文已经很习惯了，但阅读还是有些障碍，看了一会儿才看明白是什么东西，不由得骂了句脏话，怒道：“分手就撂挑子不干了，这姓梁的什么意思，威胁你？” “我向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但现在有点儿后悔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和自己的队员谈恋爱，一旦感情出现问题，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要遭受这段感情的连锁反应。”除了焦头烂额，谢铭瑄也觉得有些伤感，“鲶鱼小队本来是个整体，我们相互扶持，肝胆相照，如今却因为我的感情问题，被迫四分五裂。” “靠！你这样说我就不爱听了啊，”火吻愤愤不平，“这是他姓梁的公私不分，怎么能是你的问题呢？你在跟他谈恋爱的时候，也不是奔着分手去得啊！” 谢铭瑄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不得不说，火吻在感情问题上的见解确有几分犀利，她立刻被说服了，不再执着于从自己身上试图寻找原因，开始着手解决此事。 命运不公也罢，别人伤害你也罢，人生终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苦浪费时间自怨自艾。 “你去他的跨院看下人走了没。” 火吻满意一笑：“这才是我认识的谢铭瑄！” 说罢便出了房门，穿过侧门，往梁英哲的东北跨院儿走去。 约莫过了两分钟，就见她气喘吁吁地再次跑进正房。 “都、都拿走了！”她缓了口气，重新组织语言，“那孙子的东西都拿走了，人也不见了。” 谢铭瑄点了点头，和她预料得一样。梁英哲是个谋而后动的人，这封辞职信既然递出来了，那该具体怎么做，想必他昨晚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此刻定然不会给她机会拦住他。 她抹了把脸，低声道：“让冯叔过来，我得和他谈谈。” 火吻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叹气道：“我知道你现在没什么心情应酬，可大年初一，我们城主府也不能把拜年的客人们都扫地出门吧，冯叔这会儿正被人围着，估计是分身乏术。” 第195章 “不着急，他什么时候能抽出身，什么时候过来就行。” 火吻点头：“那我先去前厅顶着，你自己呆会儿。” “好。” 火吻放下心来，转身出了正房，从议事厅的后门去了前院儿。 她刚离开，正房的电话就响了。 灾变后科研院虽然发明了晶能电话，但因其造价昂贵，始终没能普及，整个南城除了必要的机关部门，也就谢铭瑄的城主府配了一台，因其用户实在太少，沟通成本也不低，即便是公事儿，也只有紧急情况下才会打电话沟通，所以响得并不频繁。 而谢铭瑄堂屋里的这一台，十次有七八次，都是周如海打来的。 这次也不例外。 “喂？” “是我。” 谢铭瑄莞尔一笑：“猜到了。” “怎么猜到的？” 不想显得他们南城人穷酸，谢铭瑄胡诌了个理由：“大概我能掐会算吧。”说完又觉得自己这理由找得过于扯淡，清了清嗓子道，“少帅有事儿吗？ ” “当然是祝你新年快乐，”周如海笑道，“本来想去城主府给你拜年的，可一大早就被堵在元帅府里了，我家老爷子命我好好招待客人，不给我机会出门儿，我刚掏个空进里屋打电话。” 二人平时讲电话，大抵还是说些公事儿，极少在电话中抱怨自己的情绪，这样的周如海她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得有些好笑：“怎么好让少帅来给我拜年，今天我也被堵在家里了，等初二我去元帅府登门拜访。” “真吗？” “当然，我受军方颇多照拂，本来就应该是我登门拜年！” “这个原因啊……”少帅似乎有一瞬间的失望，不过很快便掩饰了过去，“那我明天可等着你了！” “成，一大早，城门一开我就去，”谢铭瑄信誓旦旦，“绝不让少帅多等！” “好，”周如海笑了笑，“瑄瑄，新年快乐，希望明年……我们能有更多的合作。” 他有很多话想说，可他们此刻的关系，也只容许他客套地将话头停在这里了。 “新年快乐！”谢铭瑄也笑了，“等过完年，李雪金估计会迫不及待地将北都城之事提上最高会议，我们少不了要相互配合。” 她似乎全然没接收到他的弦外之音，周如海无奈：“说得也是。” 电话那头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元帅府的热灶全金城都抢着去烧，客人比城主府只多不少，他显然没有谢铭瑄这般任性地权利，匆匆道了句明天见，就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传来的忙音，想到此刻周如海那张不苟言笑，一脸高冷的脸上可能会露出的匆忙表情，谢铭瑄不由得又笑了，在外他是军法严明，高高在上的少帅，但在她面前，他却很真实，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然而当她低下头，看到手中的辞职信时，笑意还未入眼底，便消弭于唇角。 无论如何，眼前的问题还是要先解决。 冯平踏入堂屋时，谢铭瑄拿着沓文件，正若有所思地翻阅着，他走过去一看，竟是份南城医院的名单和档案。 “冯叔，”谢铭瑄抬头，“你来了。” 冯平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观察着她的面色，小心道：“听火吻说，你和小梁分手了。” 谢铭瑄快速点了一下头，将手中的档案递了过去：“他已经搬走了，别的事情我倒不担心，只是他留了封辞职信，南城医院如今刚步入正轨，没有主事儿的人不行，您看一下，把谁提上来合适。” 冯平有些唏嘘，他刚知道此事，想着两人毕竟好了一场，瞧着感情也不差，原本想安慰两句，可看谢铭瑄的模样，似乎这段感情的结束并没有带给她什么离愁别绪，只想解决梁英哲辞职后南城医院群龙无首的困境——这当然是理智的做法，在任何时候保持理智，也本也是冯平教她的，但此刻看着她冷漠地寻找能够接替梁英哲的人，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儿。 冯平难以形容这种感觉，似乎谢铭瑄在变得越来越像个成熟的上位者，却也越来越不像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 他将名单拿过来翻看着，状似无意道：“不打算再挽留一下小梁了吗？在这个位置上，他依旧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有这个打算，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是最好的人选，不然当初我也不会下这个任命，”谢铭瑄耸了耸肩，“但我也要做好他不答应的打算，难道离了他梁英哲，南城医院就要关门大吉么？” “哦……你看，这个人不错，异能等级和履历都很漂亮……” 冯平心下稍安，看来她是给自己找条后路，没打算直接将梁英哲踢出局。 人性有时说来矛盾，他本就将谢铭瑄看作自己的女儿，灾变后二人相依为命，感情更是愈加深厚，他常常盼着她无情些，不要被伤害，可有时候又希望她不要太过无情，她还年轻，理应去好好体验生命中美好的心动和爱意——哪怕注定会受伤。 第112章 大年初二,元帅府外车马骈阗，人潮如织。 谢铭瑄带着火吻、于浩两位苦力，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前去凑热闹。 谢城主的大名在金城如雷贯耳,负责接待的管家一听名字,便连忙起身行礼,恭敬道：“少帅早就交代过谢城主今日过来，如今他正在接待军中的几位将军，还请谢城主在偏厅稍候，我这就去通知他！” 第196章 谢铭瑄微微颔首，被保姆引着进了偏厅,隔间内放着博古架和茶台，一名婷婷袅袅的少女坐在对面，姿态优雅地为三人布茶。 可惜三人中也就火吻精致讲究些,可她毕竟是个外国人，对茶之一道实在是门外汉，无论少女的技艺再高超娴熟,对于来自南城三位客人来说，都不过是媚眼儿抛给瞎子看，暴殄天物罢了。 见三人都是一副渴了八百年的模样,端起茶杯牛饮,竟没人夸一句这灾变后世所罕见的明前龙井，更别说聊两句茶道，少女不由得在心中升起轻视之心,她原本听说接待的是南城之主,以为是顶尊贵的客人,心中还暗暗紧张，三人初初进门,瞧着也是衣着讲究，身姿挺拔，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竟是这么三个牛嚼牡丹的乡巴佬。 谢铭瑄倒是没心思猜测小姑娘心里的小九九，目光从她身上匆匆掠过，感叹了一番元帅府真是好生讲究，待客布茶的都是十八九岁的水灵小姑娘，不像她那儿，保姆阿姨能顾得上端杯水，就已经算是高规格的招待了。 她环视四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元帅府的地形。其实四合院的构造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和她的城主府格局相似，但比李雪金的孟辉园略小——没办法，周向明毕竟是后来者，他来的时候，金城最大的豪宅已经被李雪金占了，他便是再强横，也得硬着头皮屈居人下。 当然，这里还是比她的城主府要大不少，她的那点家底，在普通人眼中已算得上极为丰厚，但和两大巨头比起来，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罢了。 元帅府的偏厅被隔成了几间，瞧着都已经坐满了候着的访客——这还都是些有身份的宾客候在此处，大把排不上号的人还挤在门口排队呢，即便是排进来了，周家人也没时间接待他们，顶多是在外院放下礼品，在礼单册子上留下个名字罢了。 瞧着外院堆成小山的各式礼物，火吻感叹道：“不愧是周元帅，都初二了，府中依旧客似云来。” 谢铭瑄端着茶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她心中暗想：给我八万军队，今日我谢铭瑄的府邸，不会比周向明的将军府冷清半分。 这些送礼的人难道傻吗？他们看得清楚得很，周家军八万铁骑驻扎金城，那是谁是所谓的金城指挥员重要吗？纵然李雪金是金城名义上的最高领导，碰上周家军耍横，不也得捏着鼻子认了吗？ 如果谢铭瑄是李雪金，她绝不会和周家交恶，周家能容忍他蹦跶到现在，足以证明周向明没有称霸金城的野心，和本来能做盟友的强大伙伴为敌，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但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两虎相争，南城自由联盟才能在其中争出一碗粥喝。她该感谢李雪金是个蠢货。 不多时，隔间的门便被推开，周如海一身军装，脚踏军靴，衬得他身姿愈发雄伟笔挺。 “少帅！”布茶的小姑娘连忙躬身行礼，她是元帅府的茶娘，每日里专做给客人布茶，表演茶道的工作，当然对每波客人需要等待的时间了如指掌。过年期间，哪怕再顺利，一个来小时总是要等的，毕竟家里即便加上行少爷，也就三位主人，哪里能招待得过来这么多客人——却不想谢城主屁股还没坐热呢，少帅大人就巴巴地跑来了，显然是推了正在应酬的客人抽身过来的。 这可太新鲜了，阖府上下，谁不知少帅最是孤傲不群，哪儿给过别人这种面子，联想到二人之间的种种绯闻，茶娘立刻收起了轻视之心。 这位谢城主，以后怕是极有可能入主元帅府。 周如海冲着茶娘微微颔首，随后看向谢铭瑄，唇角绽出一抹笑意：“瑄瑄，你来了。” 谢铭瑄起身作揖：“少帅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火吻和于浩跟着重复了一遍：“少帅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周如海哈哈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新年快乐，诸位内院请吧！” 堂屋内的摆设精巧讲究，谢铭瑄鉴赏能力有限，看不出个一二三，只能这么形容——每个角落都是钞票的味道。上一拨客人刚刚离开，保姆已经摆上了新的茶点和水果，屋子侧面用纱帘隔开，隐隐能看到有身姿曼妙的女孩儿在里面弹奏古筝。 火吻和于浩也是暗暗咋舌，二人对视了一眼，为了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给南城丢脸，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淡定。 周如海热情地邀请谢铭瑄试吃他家厨子刚发明的新式糕点，可惜她不爱吃甜食，最后都落到了火吻口中，她连连竖起大拇指，夸人家点心做得好吃，用料好，火候也烤得恰到好处。 这人装了半天淡定，碰着口吃的就破功了，谢铭瑄有些无语，好像她平时饿着她了似的。 不多时周向明从书房出来，瞧着里面还坐着一屋子人，烟雾缭绕的，估摸是在抽烟。 “瑄瑄来啦？”周向明拍了拍她的肩膀，“中午留下来吃顿饭哦，我让我们家大厨做巢市菜给你尝尝，咱俩喝一杯！” “今儿真不行，”谢铭瑄连忙起身，“我就是来给您和少帅拜个年，等下还有些事情要办，您这儿也忙着，改日吧，改日我们不醉不归！” “那成，”周向明指了指书房，压低声音道，“一屋子人，我都烦死了，让小海先陪你参观一下元帅府，改日我好好招待你！” “这我还不理解吗，”谢铭瑄眨眨眼，“您快忙去吧！” “好嘞，”周向明笑道，“新年快乐啊，谢城主！” 第197章 “新年快乐！”谢铭瑄无奈一笑，“元帅就别埋汰我了，叫我瑄瑄就挺好的！” “成，自己人，咱就不客气了，我再陪陪那几个老家伙去，”他想了想又道，“关于北都城的事儿，这两天我大概有个想法了……之后让小海跟你说吧。” “好，这事儿我听您安排。” 周向明满意一笑，满脸“你这丫头够上道儿”的欣慰，转身进了书房。 周如海带他们在内院简单转了一圈儿，谢铭瑄本来是很有兴致看看真正的富贵窝长什么样儿的，但过年期间人多嘴杂，鉴于二人前不久才上过《金城日报》的头版，她又感觉有些不自在，看时间差不多，便适时和周如海道了别。 对方有些不甘心，挽留道：“你第一次来我家，我还没带你看看我的院子呢。” “我又不是要离开金城，”谢铭瑄盈盈一笑，“改天吧，今天还有点儿事儿。” 周如海明知他不该继续问了，嘴巴却好似不听使唤般说了出来：“什么事儿？” 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谢铭瑄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含糊道：“私事儿。” “好吧，”院子里时不时走过三五成群的访客，周如海意识到这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过几天空了我去找你……北都城的事情，我们需要聊聊。” “成。” 见她急不可待便要离开，周如海又不乐意了：“至少让我送你出门吧！” 谢铭瑄无奈一笑：“我这不是怕耽误你时间吗！” “少来了！”周如海笑骂道，“知道你要来，我从昨天就在等你了！” 谢铭瑄连忙讨饶：“受宠若惊，受宠若惊行了吧！” 周如海摇了摇头，转眼二人已经行至侧门出口处。 于浩前去开车，周如海和谢铭瑄、火吻站在屋檐下，北风呼呼地吹着，三人都不禁嗦起了脖子。北方的天气便是如此，气温高低是一回事，刺骨的寒风吹来，又是另一回事，任凭你铁骨铮铮，也要缩脖子跺脚聊以御寒。 周如海目光划过二人，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天，你那医生男朋友没陪你来啊？” 以他对梁英哲的了解，别看那人平日子瞧着稳如老狗，其实每次他和谢铭瑄见面，对方总要找些理由跟着的，就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女朋友被他拐跑了，今天倒是罕见地放心。 他的小算盘还在心里打得噼啪作响，没想到谢铭瑄十分淡定地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嗯，分手了。” “哦，分手了……”周如海愣了片刻，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谢铭瑄不明所以：“分手了啊。” “真分手了啊？” “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我看着很高兴吗？” 谢铭瑄认真地点了点头：“特别高兴，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怎么会呢，”周如海言不由衷地笑着，“就是，为你遗憾，不过也不用遗憾，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看开点儿。” “啊，这样啊，”谢铭瑄自是不相信他的鬼话，眼见于浩将车开过来了，她道，“那我先走了，少帅请回吧。” 周如海更不舍了：“你去哪儿啊，要不我去送你吧！” “真不用了，你快回去陪客人吧。” 谢铭瑄不耐烦地将车门“砰”得一声摔上了，于浩也十分给力，一脚油门直接将车开走，没给少帅继续纠缠的机会。 火吻坐在副驾，从后视镜里看着少帅大人依依不舍的模样，哧哧笑着，问道：“瑄，我们去哪儿啊？” “清雅居。”谢铭瑄面无表情道。 第113章 时隔两日, 再来主城清雅居，社区依旧鸟语花香，高楼林立, 可谢铭瑄, 早已换了副心境。 她屈起手指, 敲了敲社区统一安装的晶能防盗门，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了刘兰婉转的声音：“谁啊？” “是我。” 内门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透过猫眼儿打量她，谢铭瑄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半晌后，门开了。 “谢城主屈尊至此，有何贵干？” 瞧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谢铭瑄哂笑一声：“我找梁英哲。” 刘兰看着她脸上毫不在意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恨她，这事儿是她一手促成的,但似乎她伤害的只有英哲，对这个女人来说，这段感情无足轻重。 “真不好意思, 我儿子现在不方便见你。” 谢铭瑄懒得多说,给身旁的火吻使了个眼色，对方意会，立即双手叉腰,大声道：“梁英哲,是男人就出来见一面,躲在老妈后面算什么男人？分手了你就要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吗？当初要是没有瑄瑄，你早给巨型秃鹫当晚餐了,这事儿你一点儿不记了？” 刘兰瞪大了双眼，她是个修身养性了一辈子的阔太太，不动声色的唇枪舌剑她擅长，可碰上无赖她是真没辙，不然也不会贫病交加，差点死在井巷的棚屋里。 “哎！哎！”眼见对面邻居家的门都打开了，正透过门缝在窃窃私语地看热闹，她无措地挥了挥手，“你这小姑娘，乱喊什么！” 火吻可不嫌丢人，理直气壮道：“我哪儿乱喊了，我说的每句话可都是有理有据的！没有瑄瑄他在路上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还来得了金城这样的安乐窝，不信你让梁英哲出来跟我对峙！” 第198章 “你说的没错。”梁英哲的声音突兀地从刘兰身后响起，众人循声看去，不由得吓了一跳。 不过一日未见，他似乎瘦了一圈儿，双颊微微凹陷，头发散乱，面色憔悴，眼圈浮肿，唇边冒出来一层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病丧的颓废，与曾经那个风光霁月，自信淡然的梁医生判若两人。 他脚步虚浮，一步步地走到几人面前，离得近了，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谢铭瑄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从不怀疑自己的决定，一份注定没什么好结果的感情，干脆地斩断当然是正确的做法，可无论她爱不爱他，看着曾经温润如玉的人变成这样，她依旧不受控制地感到难过。 “你们想和我谈什么？”他说。 谢铭瑄看了刘兰一眼，沉声道：“出去说吧。” 刘兰警惕道：“你们想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她的表情就好像谢铭瑄是什么盘丝洞里的女妖精似的，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这五大三粗的武夫也能走狐媚惑主的路线，这个联想让她嗤笑一声，轻蔑道：“我是无所谓，但我想您比我更不想将我和梁英哲的事情闹得巷尾皆知吧？毕竟……敢当着我的面嚼舌根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言下之意便是，指指点点，议论你的人可不会少了。 比如此刻，对门的虚掩着门缝听墙角就罢了，上下楼梯的街坊邻居也都驻足观看，显然谢铭瑄这张上过《金城日报》的脸，在主城老百姓中，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 这样的场面令刘兰有些难以招架，她只觉得面皮红得发烫，几乎像是被扒光衣服似的，尊严扫地。 “我管不了……”她捂了捂脸，两行清泪顺势而下，指着梁英哲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莫做那奴颜婢膝之事，人家踹开你，可是没留半分情面的！” 说罢便踩着小高跟，“蹬蹬蹬”地跑进里屋去了。 梁英哲叹了口气，看向谢铭瑄：“出去谈吧。” 清雅居周围人多眼杂，实在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最后三人还是回了谢铭瑄的悍马车上，防窥玻璃膜下，隔绝了一切对于他们私生活的窥探。 “我们之间，没必要兜圈子，”谢铭瑄开门见山道，“我希望你能搬回南城，城主府是鲶鱼小队共同的家园，我说过，无论我们的关系如何，你始终是队伍的一员，你向我宣誓过忠诚，我也始终当你是交情过命的朋友——” 她说得太过理性，太过体面，就像二人此时的状态，一个颓废消沉的失意者，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南城之主，她的每一分从容都像是为了映衬他此刻的失败，梁英哲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不想再听下去。 “我不会搬回去的。”他说，“也许对你来说鲶鱼小队的每个人都很重要，但对我来说，留在那里唯一的理由就是你，既然现在我们已经分手，那我选择留在主城照顾我妈，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好，”几乎没有犹豫，谢铭瑄话锋一转，立刻说道，“你不想搬回来，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南城医院的职务你已经接下，我也确信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作为成年人，我希望你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所以你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要我继续回去工作，”梁英哲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刚才说什么让我搬回去……你知道我不会回去，连一句都懒得坚持，不，这不过是你的烟雾弹，你的以退为进！”他抹了把脸，将额头的碎发捋至脑后，额前青筋一跳一跳的，“谢铭瑄，你的谈判技巧，一定要用到我身上吗？我们的感情也是你达成目的手段吗？” 他目光灼灼，明亮的眼神里透着难以抑制的哀伤，谢铭瑄罕见地沉默了。 她当然不认为自己在用什么计谋或手段，她只是在试图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但当梁英哲敏锐地指出她的意图时，她才忽然意识到，她的确在无意识地这样做，在提出让他搬回来的时候，她明确地知道对方不会同意，这只是她的虚晃一枪，她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让对方继续担任南城医院的院长罢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经常使用各式各样的谈判技巧，对待亲近的人，自然也是如此。 小时候看言情小说，总觉得那些活在二次元的男主角如此迷人，他们对别人冷若冰霜，却对女主角热情如火，他们对别人漠不关心，却对女主角体贴备至，甚至他们漠视人命，冷血无情，却对女主角视如珍宝。 他们的迷人之处在于什么呢？ ——在于不存在。 人性本就很难割裂，你是机关算尽的人，那对待每段关系，都不免要机关算尽，你是天真单纯的人，那对待接触到的人和事，便注定没什么防备。 她谢铭瑄是步步为营，理智冷漠的人，她对待任何人，任何事，便都是如此，怎会因为区区一个梁英哲，便能颠倒性情呢？ 就像火吻说的，她不爱他。 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爱上一个人，是否会有所改变，但此刻她清楚，梁英哲并没有足够的力量，让她放下权衡和算计，成为一个真诚简单的小姑娘。 她是南城之主，今天来找他，不是为了叙什么旧情，只是为了南城的大局考虑。 “对不起。”她说。 梁英哲盯着她沉静而坚定的双眼看了一会儿，这明明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一双眼，他们曾亲密无间，耳鬓厮磨，彼此生死相托，然而此刻她明明就在他面前，却又好似远在天边。 第199章 他忽然被一种彻底失去她的恐惧淹没，不受控制地，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男人哭是什么模样呢？和女人也别无二致。他发红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片刻后忽而决堤，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他拉着羽绒服的袖口，胡乱地擦着眼泪，无法接受自己此刻的狼狈，他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感情中姿态难看的失败者，可他对此毫无办法，曾经一切的少年意气和自信从容，仿佛瞬间被撕了个粉碎。 “瑄瑄，”他哽咽道，“我们能不能回去，我们……能不能不分手？” “对不起。”她又一次说。 他听懂了，她的潜台词是：不能。 颓丧堕落也好，光彩照人也罢，重点是，他还在原地无法挣脱旧日的感情，而她已经大步向前，挥别昨日。 她不会再回头了，他喝再多的酒，使再多的小聪明，让自己在回忆中再怎么挣扎，她也不会多看一眼了，他不能再心存幻想，做那些破镜重圆的白日梦了。 梁英哲将脸迈进手心，发出难以抑制的抽泣声。 “英哲，”谢铭瑄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别这样。” 她总是这样，在感情中笨嘴拙舌，连句像样的安慰都说不出来，梁英哲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为什么对一个这样的女人痴迷至此，她明明并不温柔，也说不上漂亮，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具有女性魅力的人。 可他心里似乎又知道，她不善表达，却总是会在背后默默为他筹谋一切，解决一切，她总会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给他，这何尝不是一种温柔，可这种温柔，他不会再拥有了。 他只是在为此难过。 谢铭瑄想了想道：“主城的急救中心隶属于科研院，科研院的研究经费虽然不少，但大头都拨到了曲宁的晶能项目上，急救中心能分到的并不多，我打听过了，即便你去供职，至多也就拿一两千的工资，并不比在南城高，当然，我之前觉得你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给你设置的工资是少了点，但如果你搬来主城，我可以给你开五千的月薪，这份薪资足以支付清雅居的租金，并且负担你们母子在主城的开销，这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你可以考虑一下再回答我。” 梁英哲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还在为泥足深陷的感情崩溃落泪，她已经可以平静地谈工资待遇了。 她似乎竭尽全力地在为他考虑，看起来善良且无辜，可她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永远在做正确的事情，这样的人真的有情感可言吗？ “不用考虑了，”梁英哲嘲讽道，“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谢铭瑄微微一愣，他紧接着又道：“今天来的目的达到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你希望我再待一会儿吗？” 她真的无法理解他的痛苦，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他好受点，似乎给他涨工资，让他以后的生活过得容易些，这就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而且是共赢的办法。 半晌后，梁英哲叹气：“你走吧。” 第114章 灾变后的第一个新年, 原本应该是个值得庆祝的节日，最终却在惨淡的忙碌中倏然过去了。 年后，梁英哲重新回南城医院工作,偶尔会去城主府参加谢铭瑄的小会,他看起来依旧文质彬彬,光风霁月，似乎已经走出了失恋的痛苦，这让谢铭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这对南城曾经人尽皆知的情侣，已经对曾经那些恩爱的过往释怀——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然而过于年轻的灵魂, 总是会更执拗一些。 赵卯卯听说此事后，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股冲动，担心南城医院人多眼杂, 她特意去主城的清雅居找梁英哲。 “梁大哥，我听说……你和城主分手了？” 梁英哲愣了几秒：“是。” “为什么？”赵卯卯无法理解，“你不爱瑄瑄姐了吗？” 梁英哲无奈地苦笑：“卯卯,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能决定这段关系的那个人呢？” “你的意思是，难道是……瑄瑄姐把你甩了？”她不敢置信, “你这么好,她为什么要甩了你？” “卯卯，不用安慰我了，”梁英哲叹了口气, “我不过就是一个感情中的失败者,一无所有,没什么好的。” “可我觉得你很好！” 她夸人的措辞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胜在真情实感,梁英哲哭笑不得道：“谢谢。” “梁大哥，”她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梁英哲的五官生得十分优越，一双波光潋滟的柳叶眼，因为情伤而多了几分忧郁的美感，令人无端升出几分心疼，“你还爱着瑄瑄姐，是吗？” 他不明白这个平日里乖巧懂事儿的小姑娘，为何如此直白地戳他痛处，梁英哲沉默以对，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赵卯卯一直是个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孤僻女孩儿，从小到大连亲密的朋友都少之又少，更别提喜欢的人，直到梁英哲出现……他几乎承载了她对异性所有的幻想，所有同龄男生身上那些顽劣自私的缺点他都没有，他是那么的温柔，体贴，聪明，她遇到他，就像……该怎么形容呢，就像灰姑娘的姐姐遇到王子，她知道他不属于她，可却无法不被对方吸引。 可他是瑄瑄姐的，于公她是城主大人，于私她对她们全家都有救命之恩，她就是再没心肝，也干不出抢谢铭瑄男朋友的事情——她也根本没这种本事。她只能将见得不得人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隐藏，直到此刻，这个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这让她有种错觉，她能够安慰对方，甚至治愈对方。 第200章 “梁大哥，我真的觉得你很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果和你瑄瑄姐在一起，我绝不敢说这些话，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可是现在你们分开了，如果我说我不在意你心里想着谁，我只是……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梁英哲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向她。卯卯穿着件白色皮草，脸上敷了粉，画着不着痕迹的精致妆容，齐耳短发干净流落，两个耳垂上用细细的金线穿着两颗毛球，瞧着金尊玉贵，漂亮可人，早已不复当年营养不良的难民模样。 “卯卯，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我为什么不能有这样的心思？”卯卯不服气道，“我不是个女人吗？我不能有自己喜欢的男人吗？” “你还是个孩子！” “我已经十七岁了！” “对啊，你才十七岁！”梁英哲指了指她，厉声道，“你还是个未成年，我是个二十八岁的男人，我不会和未成年谈恋爱，除非我是个禽兽！” “为什么要这么古板？难道十八岁生日那天，我能承接九道天雷，然后砰得一声飞升成为高等生命——也就是所谓的成年人吗？”她知道他不喜欢她，但事已至此，她又怎么甘心轻易放弃，赵卯卯握了握拳，试图给自己一些勇气，“我很快就要成年了！况且即便在严格的年龄划分下我没有成年，但我很确定自己心理已经很成熟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的感情。” “你今天跟我说这些话，就足以证明你一点儿也不成熟，”梁英哲认真道，“卯卯，和瑄瑄分手我很难过，也没什么心情处理感情问题，但我今天必须跟你说清楚。” “我不喜欢你，即便不考虑年龄问题，我对你也没有一丝男女之情，你对我而言就是个小妹妹，我希望你好，希望你平安快乐，但我绝不想跟你谈恋爱，永远不想。” “你觉得我幼稚？”赵卯卯臊得脸颊通红，她感到无地自容，嘴唇都在颤抖，“可我总会长大，很多事情都会改变，没必要说得这么绝对吧？” 他当然有权利拒绝她，可他不该一丝念想都不就给她，他怎么能这么残忍？ “卯卯，”梁英哲叹了口气，“我不是个多有道德的人，但我有自己做人的底线，我很清楚，坚定的，不留一点儿余地地拒绝你，是我此刻唯一能为你，也是为我自己做的事情。” 随便找个姑娘去排解失恋的痛苦，这当然是容易的事情，很多人会这样去做，但他梁英哲受过的教育，走过的路，不允许他这么做，如果他对人性妥协了，那第一个看不起他的，一定是他自己。 眼泪猛地窜出眼眶，卯卯不是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今天能说出这番话，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此刻被这样直白地拒绝，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消失在原地，越快越好。 即便谢铭瑄不要他，他也不会选择赵卯卯。这个事实，她不想接受，但却不得不接受，因为梁英哲就残忍地将它摆在了她面前，不给她一点儿逃避的理由。 她慌忙地站起身来，夺门而出。 看着少女背影消失的方向，梁英哲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一直觉得鲶鱼小队是围绕谢铭瑄组建的，这是她的队伍，每个成员都受她的照顾和恩情，理所应当地和她最亲近。火吻和冯叔自然不必说，卯卯对他来说，也就是谢铭瑄捡回来的一个小跟班儿而已，他有些怜惜她在林崇的遭遇，那时她瘦得皮包骨头，是他盯着，一点一点儿把她的身体调理好的。 即便他从没有喜欢过她，但也是把她当妹妹来照顾的，卯卯或许是鲶鱼小队中唯一一个在乎他的人，可惜从今以后，她只会恨他了。 他明明一直在做“正确”的事情，至少是他认为正确的事情，可失去和谢铭瑄，就像一场旷日持久的连锁反应，人生仿佛跌入深谷，没完没了地往下掉落。 那天赵卯卯回去哭了一场，悲愤欲绝地祭奠着自己的初恋，她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原本想留书一封从金城逃离，然而第二天就被赵骇堵在了门口。 寒风凛凛的二月，她爸坐在轮椅上，冷着脸将一摞文件扔到她面前，质问她这几天都在忙什么。东耳城的事务堆积如山，她却一拖再拖，有没有想过很多事情她拖个一时半刻，自己倒没什么，下面的人可能就要挨饿受冻，甚至严重些的性命都要被耽误了，林甘尸骨未寒，前车之鉴便要忘了吗？ 于是赵卯卯灰溜溜地抱着文件去东耳城干活儿了。 不就是失恋吗，没什么仗剑走天涯的武侠桥段，班还是得上。 谢铭瑄遇到的问题就要棘手一些了。 她和周如海约好了年后要见面，好好商量北都城的事情，地点定在了她的城主府。 少帅一如既往，如约而至，令人意外的是，他捧着一大束红玫瑰——那束花大得几乎将周如海那般魁梧的身形都遮住了，营造出一种见花不见人的效果，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束玫瑰长了两条腿，自己走过来了似的。 谢铭瑄皱眉看着面前怒放的玫瑰：“你这是干什么？” “送你啊，”周如海歪着身子探出头来，问道，“喜欢吗？” “你不觉得……”谢铭瑄艰难地措辞，“有点儿丢人吗？” “为什么？你不喜欢花吗？” 谢铭瑄认真想了想，回答道：“不喜欢……主要是我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第201章 ——除了丢人现眼之外。 这倒是把周如海问住了，他一个大老粗，哪儿知道有什么用，都怪周行给他出的破主意，小兔崽子还自夸这招在女人面前无往而不胜，没有女人不喜欢鲜花，这不净扯淡吗？ “摆着看？” 显而易见的，谢铭瑄的表情有些嫌弃。 正好火吻从武馆回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里的这束“长腿玫瑰”，谢铭瑄立刻挥了挥手道：“你过来一下。” 火吻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走了过去。 谢铭瑄：“你喜欢红玫瑰吗？” “喜欢啊。” “太好了，”谢铭瑄松了一口气，接过周如海捧着的花，一把塞进火吻怀里，“送你了，赶紧拿走。” “啊？”火吻跟抱着捆炸药似的，“这不好吧，少帅送你的，我拿走算怎么回事儿啊？” 谢铭瑄看向周如海：“少帅有意见吗？” 周如海：“……没。” 他回去就找周行算账。 “你听到了，他说没意见，赶紧拿走，”谢铭瑄压低声音，语气暗含威胁，“不管你是泡澡还是做甜品，自己看着解决，别再让一屋子保姆看我的笑话就行。” 火吻看了垂头丧气的少帅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家瑄瑄是把不解风情这四个字刻烟吸肺了，真替这些追求者发愁。 希望少帅再接再厉吧，别被打击得自闭了。 火吻走后，谢铭瑄带着梁英哲进了议事厅。 一边走，她还一边说：“周如海，算我求你，你来城主府我没意见，随时欢迎，但你稍微正常点行吗？” 送花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吗？周如海撇了撇嘴：“放心吧，下次不会了。” “那就好。”谢铭瑄在主位落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说北都城的事情吧，年过完了，我想元帅应该也想好该怎么应对了吧？” 谈起正事缓解了刚才尴尬，周如海点了点头，说出军方的决定：“我们投反对票。” 谢铭瑄挑眉，并不意外：“我自然听元帅的安排，只是科研院那边？” “当初是曲宁投票放你进最高会议的，你觉得她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谢铭瑄笑得有些耐人寻味：“不好说。” 第115章 金城政府大楼顶层的会议室里,李雪金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抹稳操胜券的笑意。 方晓柔起身宣布：“关于《北都城兴建计划》的提案，金城最高会议第一次投票, 绿色同意, 红色反对。” 她话音刚落,周向明毫不犹豫地敲了面前的红键，谢铭瑄紧跟着也按下了红键——这是他们一早便说好的。 南城自治之事，李雪金吃了大亏，一旦开启北都城兴建计划，迫于他金城最高指挥员的身份,军方和自由联盟都不得不听他的指令行事，而指挥员大人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谢铭瑄和周向明都不想给他这个报复的机会。 军方和自由联盟现在是明着穿一条裤子,装都懒得装了，李雪金不屑一笑，浑不在意地拍下了面前的绿色按钮,同意票顿时飙至两票，和反对的红票持平了。 三方的态度没什么悬念，几乎都是明票,因此本次北都城提案能否顺利通过,决定权又来到了科研院的曲宁身上。 她不由缩了缩脖子，心中苦不堪言。 从前她便时常因为两大势力意见相左而被推出来作决定，好不容易上个月谢铭瑄加入了最高会议,她还想着既然有新的势力入局,自由联盟又是出了名的彪悍事儿多,自然会和李雪金针尖对麦芒地掐起来，届时她的压力就能小些,开会时放空自己，划划水什么的，没想到最后被架在火上烤的还是她，谢铭瑄好像完全没有这种纠结。 曲宁叹了口气，现在无论她投谁，都能彻底改变现有局势，北都城的事情今日就能正式敲定，但她一定会得罪另一边——她也真不知道自己一个科研人员，有什么本事天天得罪两大势力。 闭了闭眼，曲宁深吸一口气，一拳锤在了绿色按钮上。 众人一时面色各异，李雪金哈哈一笑，谢铭瑄和周向明对视一眼，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乐见，但也不感到意外，这是他们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前天谢铭瑄就和周如海说过：“曲宁瞧着有些胆小怕事儿，但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能在灾变后坐上金城科研院院长的位置，这当然和她对晶能的研究和开发脱不了关系，但她绝对不是个只会埋头做科研的书呆子，她心里清楚得很，什么才是对她有利的。” “哦？”周如海饶有兴味道，“兴建北都城，怎么就对她有利了？” 这样明显的事情，谢铭瑄不信军方没有讨论过，这人明显是在考她，她便也不吝惜给盟友展示一番自己的足智多谋。 “兴建一座新的末日堡垒，第一步就是得先招募人手，清除北都城内部盘踞的丧尸，而一具丧尸，就意味着一颗透明晶核，在清除计划中能回收到的晶核将是个天文数字，这些晶核进入金城财政后，又将会划拨给科研院用以研究，只这一点，曲宁就没有理由拒绝，毕竟……上阵杀敌的脏活累活可能落在你我头上，但绝不可能是她，她只需要坐在实验室里吹着暖风机静候佳音便可，我想不出她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周如海拍了拍手：“我家老爷子也是这么说的，看来你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第202章 谢铭瑄心道，我考虑的东西可比说出来的多得多，比如曲宁上次投票促成了南城自治，以她左右逢源的性格，这次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她必会倒向临时政府，向李雪金示好，不然她不和我一样，成你们周家的马仔了，她才不愿意轻易站队。 嘴上还是道：“自己瞎琢磨罢了，元帅高瞻远瞩，哪里是我一个黄毛丫头比得了的。” “投票结束，”方晓柔宣布，“三票同意，两票反对，《北都城兴建计划》提案正式通过！” 各方势力早就对此次投票结果有所预料，兴建北都城已是大势所趋，军方和自由联盟都挡不住，他们之所以坚持投反对票，至多也只是表明自己的立场罢了。无论如何，李雪金还是感到一阵痛快。两个月前，周向明和谢铭瑄一手策划了曲宁的倒戈，致使他彻底失去了对南城的控制，今天，也该他来当这个胜利者，好好品尝他们脸上失意的表情了。 失去南城不算什么，得到一座新的城池，真正扩大临时政府的管理疆域，才是他谋划已久的事情。而周家军也罢，自由联盟也罢，不过是为他打江山的武夫罢了，这灾后末世，终究是他李雪金的时代。 “既然此事已经确定，那我们来说说下一步的安排吧。”李雪金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身体前倾，“兴建北都城，是金城今年的头等大事，这将是灾变后，人类建立的第五座末日堡垒，此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如果能顺利完成，那金城的疆域、对于幸存者的接收能力，以及和塞北基地的贸易都能改善不少，待此事功成，全人类都将因此受益。当然，它确实是个大工程，北都城没有金城城墙这样的天堑，需要大量的物资和异能者，从零开始建造。我知道军方和自由联盟并不乐意推行兴建计划，但既然最高会议已经有了决断，作为金城全域，也是本次兴建计划的指挥员，我需要各方势力紧密配合，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方才有可能完成这样的壮举！”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军方和自由联盟的席位：“周元帅，谢城主，二位可有异议？” 周向明：“周家军向来尊重最高会议的决定，全力配合指挥员的安排，当然，我还是建议指挥员在下命令的时候，优先考虑我们的大本营，金城的安全，否则为了北都城而动了金城的根基，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是自然。”李雪金微微颔首，看向谢铭瑄。 她坦然道：“南城自会全力配合指挥员的安排，但希望指挥员谅解，我也有自己的难处。自由联盟一直是个组织架构松散的草台班子，直到最近两个月，才渐渐走上正轨，确实比之前的情况好了一些，但要跟军方和临时政府比，我这儿人手紧张，府库也是捉襟见肘，能拿出来的东西实在有限，相信指挥员也清楚，我说的这些并非推脱之言，而是南城的现实情况。” 反正情况就这么个情况，要钱没有，要人更没有，自由联盟满打满算也就勉强一万人，管南城的事务尚且左支右绌，更别说调派人手给他去清扫北都城了。既然预测到了最高会议投票的结果，谢铭瑄自然也有自己的应对之策。 无他，唯“摆烂”二字。 “谢城主大可放心，南城什么情况，我还是清楚的，我从没指望过你的那点家底，”李雪金笑吟吟地看着她，“我需要的，只是谢城主这个人罢了。” 谢铭瑄双目微眯：“指挥员什么意思？” “早就听闻谢城主本事了得，单枪匹马将队伍从巢市带至金城，在丧尸和变异动物遍地的野外穿行千里，竟未损失一兵一卒，更别提1220动乱时，以一己之力平息南城战火，”李雪金啧啧道，“在李某眼里，再多的人和物资，都不及你本人之一毫啊。” “有话直说。” “我需要谢城主亲自带兵前往北都城，清扫城内丧尸——当然，不会动你自由联盟的人，清扫丧尸的队伍，从军方和治安队抽调。” 话倒是说得好听，周向明略带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不得不佩服这种文人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能力，换了他肯定是不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南城自由联盟没人手，难道治安队就有吗？临时政府的治安队，迄今为止还在九千多人徘徊，连五位数的兵力都没有，他能抽调出几个人去北都城清扫丧尸？人最终还是要他周家军出，毕竟人人都知道他周家军财大气粗，兵强马壮，不可能学谢铭瑄走卖惨路线。 但这对他来说也并非全是坏事儿，毕竟更多的疆域，意味着更多的人口，而更多的人口，也意味着周家军将会有更多的新鲜血液注入，他之所以反对北都城计划，并不是因为这个计划不好，而是因为这是李雪金提出来的计划，他不放心这个人。 谢铭瑄那边则是咬紧了后槽牙，李雪金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让她堂堂南城之主去给他打工——干些脏活累活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她不能带自己的嫡系，只身离开南城，以李雪金对她的恨意，很难保证他不会下什么黑手。 如今南城瞧着还算光鲜，但那前提是谢铭瑄撑在那里，对于自由联盟来说，她虽然是后来者，但硬生生将自由联盟带进了最高会议，掀翻临时政府的欺压，实现南城自治，而且南城实实在在地因为她的治理越来越好，以至于南城人现在对她有种莫名地自信和归属感，他们相信谢铭瑄能带领他们越过越好，要是换个人来，这股向心力顿时就散了。 第203章 南城局势系于一人之身，若她是李雪金，她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周如海忽然道：“指挥员想从军方抽调多少人？” 李雪金瞥了他一眼，淡道：“两万。” 这个数字很妙，恰好卡在周向明有些心疼，但又能接受的范围极限上。周如海看了他爹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他道：“若是我亲自带兵去清扫丧尸，不知指挥员可还满意？” “少帅要亲自去？” 要知道，周向明可是将自己这儿子看得和眼珠子似的，虽然表面上是军事化管理，时常让他带兵出城狩猎，磨炼自身能力，但那都是在金城周边，掌握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毕竟对他来说，这是他偌大身家唯一的继承人，他不会拿自己最爱的儿子开玩笑。 “周家军的兵，自然要周家人带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目光在周如海和谢铭瑄身上转了一圈儿，最后停在了周向明身上，对方竟然没有出言反对，他嘿嘿一笑，道：“少帅愿意亲自前往，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想了想又道：“不过北都城兴建计划还需要一个负责人，我原本想让晓柔去，但她毕竟没有管理城池的经验，我原本还在发愁，如今倒是有了新想法。”他看向谢铭瑄，“谢城主当时主持南城修复工程，短短几日内便恢复了南城的秩序，我想你去，是再合适不过了。” 谢铭瑄还未说话，周如海又道：“指挥员似乎非要谢城主离开金城才肯罢休？” “怎么叫'才肯罢休'？”李雪金面色一冷，“同为金城势力，自由联盟加入了最高会议，就该听从会议的指挥，为金城发展出一分力，若是她只想享受决策的权利，却不愿意履行自己义务，那她不适合领导自由联盟，趁早自请退出最高会议得了。” 谢铭瑄深吸一口气，一锤定音道：“我去！” 第116章 谢铭瑄阔步从政府大楼走了出来, 周如海紧跟其后，只听“唰”的一声，一辆黑色猛士停在了二人面前。 周如海快步上前将后座的车门拉开：“我送你回南城吧。” “不用, 我带了司机。” 他坚持道：“让我送你吧。” 谢铭瑄看向停车场的位置,不知为何,于浩啰唆了半天还没把她的车开过来，她思忖片刻，在继续和周如海僵持还是上车之间，选择了上车。 但上车并不代表她要接受对方的示好，谢铭瑄一言不发地坐在后座, 脸上冷得直掉冰碴子，周如海只能从后视镜中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 一直将人送到城主府门口，谢铭瑄下车后,他心神不安，鼓起勇气追进了屋。 谢铭瑄冷声道：“少帅有何贵干？” 周如海盯着她的表情，试探性地问道：“瑄瑄,你在生气吗？” 既然他问了，谢铭瑄也不是喜欢弯弯绕的人，沉默片刻,问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自请去北都城？为什么替我推脱负责人的工作？” “李雪金一定要你离开金城，必然是不怀好意的，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 “我当然看得出来, 但这是我的责任, 我不能因为他有可能对我不利, 就逃避自己的责任，你更不应该为了我去北都城亲自犯险。” 周如海双目低垂, 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层浓密的阴影，显得有些莫名的忧郁：“我只是想保护你。” 谢铭瑄毫不客气道：“你觉得我需要吗？” “不需要吧……”周如海苦笑了一声，“对不起。” 谢铭瑄叹了口气：“我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周如海，这世上从没有人这样保护过我，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陌生，也受宠若惊，但我不太习惯，我想我更喜欢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你能理解吗？” 周如海点了点头：“你和别的女孩子不同，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 “我就喜欢你这样。”话赶话说至此处，周如海吓了一跳，不知怎么就没受大脑控制，将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他竟就这样表白了。 谢铭瑄也愣在了当场，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你在说什么。” 索性已经到这份上，周如海也就破罐破摔了，直接道：“也没必要惊讶吧，我喜欢你，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现在你又没有男朋友，难道还不允许我表白了？ ” “好吧，”谢铭瑄莞尔一笑，“但……就像你说的，我刚分手不久，还没准备好步入下一段关系。” “我可以等。” 月色昏暗，他的眼睛却很亮，眼中全是真诚的爱意，他不是她从小到大会喜欢的男生类型，但这一刻，如果说不心动，那一定是假的。可惜谢铭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爱情感到好奇的小姑娘了，对于感情，她有太多顾虑。 和梁英哲分手后，她觉得自己做过最欠考虑的事情，就是和自己的队员谈恋爱，最后因为二人感情破裂，他搬离了鲶鱼小队的共同居所，几乎和所有人断了联系。 每个人都失去了曾经同吃同住，相互交托性命的队友，如果她没有一时兴起想要跟他发展关系，一切本不用走到这一步，他仍旧和他们住在一起，共同分享人生的喜怒哀乐。 除了情感上的失去感，别的麻烦事儿也足够她焦头烂额，撂挑子不干已经够让人烦心，想到她在金城树敌无数，而梁英哲又知道她太多事情，纵使她相信他的人品，他也缔结了誓言封印，她仍旧有些不放心，害怕有人会用他作为突破口来对付自己。 第204章 这所有的一切后患无穷的问题，都是因为她一个好奇做出的尝试，而如今，军方和自由联盟的合作更为复杂，她如果选择和周如海在一起，将会有更多风险，这让她不得不谨慎对待二人的关系。 爱情对她来说，不过是装点生活的饰品，但南城的基业，却是她不可失去，想要用心做好的事情。 于是最终，谢铭瑄只是对他笑了笑，转头走入了后院。 她无法给他答案。 —— “所以你答应了？”火吻顿时蹦了起来，“就你自己去北都城？” “当然不止我自己。”谢铭瑄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回沙发上，“李雪金还要了我们南城建筑院的院长，徐念真。” s级土系可是稀缺资源，有一位这样的异能者，城建工作会轻松不少，如今南城修复工作告一段落，谢铭瑄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于是便同意了。 火吻追问道：“就你们俩？” “当然不是，”谢铭瑄耐心道，“李雪金要了我的s级异能者，礼尚往来，我也得要他一个s级。” “你要了谁？” 谢铭瑄眨了眨眼：“急救中心，卞院长。” 火吻松了口气，卞院长是s级生生不息，传说能活死人肉白骨，而且还是当年留在巢市的不死者，忠诚度无须怀疑，有他跟着，谢铭瑄的安全系数大大提高。 冯平道：“即便有卞院长随行，也不是绝对安全，北都城如今就是一片荒郊野岭，你应下李雪金的要求，实在有些太过冒险了。” “我能怎么办呢？”谢铭瑄叹了口气，“冯叔，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从南城调遣大量赏金猎人过去执行丧尸清扫任务，要么我自己去。你我都清楚，南城如今根本调不出几个人来……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今天叫你们俩来，就是希望你们能把南城照顾好，免除我的后顾之忧。” 说到最后，她已然换上了城主的口吻，火吻和冯平自然清楚她这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争执了，谢铭瑄这人一向如此，她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比如当年她决定救助巢市疫区的幸存者，那时她还不是南城之主，火吻和冯平二人再怎么打感情牌，都没能阻止她。 如今她已统御南城，积威甚重，更无他人置喙的余地。 二人只好点头称是。 冯平问道：“什么时候走？” “周如海负责前期的丧尸清扫工作，过完元宵节便要出发，我可以迟两天，等他清扫得差不多了再过去主持北都城的兴建工作。” 火吻弱弱道：“能不能带上我？最起码路上我还能帮你烧烧丧尸什么的。” “没有这个必要。”谢铭瑄分析道，“我这一走，南城只剩你和张军亮两名超级异能者，你要是再动，李雪金可就要打我南城的主意了。而且让张军亮坐镇南城，说实话，我并不放心。” 南城如今瞧着欣欣向荣，但真正能让谢铭瑄信任的人却并不多，她在时他们当然翻不出什么风浪，但她这一走，人心浮躁下，便不好说了。 冯平心思缜密，早就明白谢铭瑄的顾虑，如今南城之中，她真正能信之人，也就火吻和冯平。 他叹了口气，伸手道：“你的武器拿来，这两天我给你重新锻造一遍，另外我和火吻给你准备些方便路上吃又不扎眼的食物吧，再想想需要带什么用的东西。” 谢铭瑄展颜一笑，八根峨眉刺自她靴筒中飞出，落到了冯叔手掌之上：“斩马太重了，我一会儿给你送到锻造室去。” 火吻有了事儿做，也立刻积极了起来，站起身道：“我可以给你准备些汉堡和三明治，这个在路上饿了吃很方便，多夹些肉，也能满足你每天补充蛋白质的需求……” 之后几天，谢铭瑄抓紧时间，将她离开期间南城的事务一一安排，众人知晓她要去北都城主持兴建工作，都是一脸担忧。无论一开始怎么看这位女领袖，对于如今南城蒸蒸日上，秩序井然的情况，众人都是满意的。然而此次北都城之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一场鸿门宴，众人只是在担忧，万一谢城主折在北都城，那南城必将再次陷入无止境的纷争和混乱之中，来之不易的和平日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在得知少帅会去北都城主持丧尸清扫工作后，南城众人倒是莫名放心了，少帅什么人啊，谢城主的绯闻对象，他肯定会保护好谢城主的，用不着担心。 谢铭瑄对这个论调很无语，她是什么弱女子，看起来很需要被保护吗？ 不过无论因为什么，南城众人能接受她暂时离开，并且对她能够平安回来充满信心，人心安定，这就够了，谢铭瑄也懒得多做争辩。 安排完手头的工作，谢铭瑄又抽空去了趟城外，将自己在空间堆了许久的a型房车放了出来，而后装成是刚在城外搜集到的物资，将其开回了南城。 要说远行必备的东西，那必是这台跟随他们一路来到金城的房车了，它空间宽敞，功能齐备，又能使用太阳能充电，实在是居家旅行不可或缺的良品。 趁着离开前，谢铭瑄在南城找了家汽修店，对房车进行了一番检修和保养，加装了一些防护装置，修正完后她再次踏上那辆a级房车，只觉得往事纷至沓来。 以前梁英哲总是说，他想回到他们在路上的日子，那时谢铭瑄不懂，那些风餐露宿的日子有什么好向往的，但看着房车内熟悉的陈设，她心中忽然也生起了一股浓烈的怀念之情。 第205章 那时他们对世界很迷茫，但是他们相信彼此，拥有彼此。 此时此刻，她坐在南城之主的位置上，内心的野望被满足了，可她能相信的人越来越少了，她每日和数不清的人打交道，却常常觉得孤独。 这种时刻于她而言是十分少见的，她给了自己十分钟消化满心的愁绪，而后走下车去，继续准备自己的即将出发的征程。 第117章 时间一晃, 便到了元宵节，谢铭瑄发了城主令，遵循灾变前的传统, 全体人员放假一天。 火吻、冯叔和卯卯一大早便在准备过节的东西,火吻和冯叔在厨房做传统的手工汤圆、枣糕、饺子以及西式的烤鸡、鹿肉、南瓜派等。卯卯则带着保姆们在家中悬挂新的花灯,在各处摆放些时令水果和点心。谢铭瑄练完功后，溜达到厨房，靠在橱柜旁品尝火吻和冯叔刚准备好的食物——这种时刻她总是很轻松，好像除了吃，什么都不用想,可以心安理得地当个猪精。 没吃几口，便听保姆传话说，周如海前来拜访,还带了一队人，已经在议事厅候着了。 人形玫瑰事件后，阖府上下都知道周如海在追她,火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嘴脸：“少帅明日便要启程，今日还巴巴跑来看某些人，咱们瑄瑄真是好大的魅力。” 人家少帅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正事儿的,谢铭瑄白了她一眼,就着厨房的水槽将自己油乎乎的爪子洗了，转身去了议事厅。 一进门，就见周如海则在侧边的茶歇区域,老神在在地品着杯白茶。 他面前桌上放着盏手提灯笼,主体是素净雅致的白色款式,骨架上刷着烫金涂料，瞧着简约大方,然而主体之外，却盘踞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华丽游龙，活灵活现，叫人移不开目光。 “少帅怎么来了？”谢铭瑄行至茶台前，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看着那盘龙灯笼道，“这是？” “哦……”周如海将茶盏放下，提起灯笼，递到她手中，“送你的。” 谢铭瑄满头问号：“送我这个干嘛？” “元宵节礼物啊。” “还有这习俗？”谢铭瑄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礼数不周了，“可我也没准备什么……” “不是习俗，你也不用想着回礼，”周如海笑道，“前两天家里佣人在扎灯笼，我瞧着有趣，就跟着学了。” 谢铭瑄惊讶道：“你亲手扎的？” “嗯，”他似乎有些紧张，咬了咬下唇道，“是不是有点儿丑？” “没，”她展颜一笑，“很漂亮。” 周如海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你来，就为了送这个给我？” “那倒不是。”他笑了笑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不能跟你同行，总是有些不放心，所以……” 他说着伸手一挥，几箱子物资出现在议事厅内。周如海走过去打开其中一只纸箱，从里面拿出只步|枪。 “这个会用吗？” 谢铭瑄还真没研究过枪械，这东西她在灾变前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也是真好奇了，走过去接过周如海手中的步|枪，试着摆弄了几下。 “我还真没用过，是这样拿吗？” “你要先拉开保险，用手托住这里——不过别真开枪，毕竟这儿是城内，开枪动静太大了，要是想试试，我们可以去城外玩玩。” “算了吧，”谢铭瑄想了想道，“平时没机会用这个，峨眉刺对我来说已经够快了。” “我知道，谢城主堂堂s级金系，自然是看不上枪械这种笨重的武器，”他顿了顿，认真道，“但我想，你此行真正的危险，并不是来自丧尸或者变异东西，这些东西你都应付得了，真正的危险，是李雪金黑手。他没安好心，他曾经用过的异能抑制剂，很可能会梅开二度，如果异能失灵，有枪械在，你也多几分保护自己的底气。” 谢铭瑄握着手中的枪械，它漆黑，沉重，冰冷，代表着杀戮和暴力，但此刻她却品出了几分暖意。她是思虑深重，运筹帷幄之人，活在世上有限的经历中，总是她为别人考虑得多些，很少能收到别人这种，于细微处替她打算好的关心。 关键是，这份关心是聪明的，有效的，她实实在在需要的。 这让她无法不为之动容，这世上种种事儿，曾经都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游戏，她照顾每个队友的安全，默默安排好一切，今天似乎有人跟她一起玩这个游戏了，帮她把不足之处补全，让她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种感觉很新奇，与曾经和梁英哲的恋爱体验完全不同，她是享受梁英哲对她的体贴的，但那种体贴，更像一种锦上添花的装饰品，让她在闲暇之余，能够赏玩一番，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 但此刻，她就像一个层层铠甲的勇士，自以为无坚不摧，但被人强硬地扒掉铠甲之后，蓦然发现自己是脆弱的——她是渴望爱的，只是她以为自己不需要，因为她从小便是个缺爱的人，早已习惯了自己筹谋一切。 她低着头，浅浅笑了笑，说：“其实明天该我去清扫丧尸的，你是周家军少帅，没必要亲自犯险。” “难道要我看着你孤身犯险？”周如海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只是丧尸而已，难道我处理不了吗？”谢铭瑄抬头看着他，眼中笑意盈盈，“少帅，我很厉害的。” “你的功夫，灾变前我就是佩服的，”周如海认真道，“但一来，功夫和带兵能力是两件事，纵使你再有天赋，可你毕竟没有指挥大军的经验，我说什么也是无法放心的……不过即便你有经验，我可能也没办法让你自己去面对北都城的重重危机。” 第206章 “为什么？” “因为在我心里，你聪明、果敢，更适合在营帐内运筹帷幄，而不是亲自上阵厮杀。” 谢铭瑄挑眉：“因为我终究是个女人吗？” “不，”周如海道，“就像我无意管理城池一般，人不必每样事情都亲力亲为，让更合适的人，做更合适的事情，这才是资源最大化的利用，比如让我去帮你清扫北都城的丧尸，你负责城池建设，这样才是最高效的。” 谢铭瑄扑哧一笑：“用人之术我还是懂得，可你又不是我的下属。” “我可以是啊，”周如海眨了眨眼，“看你给不给我机会。” 她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但此刻有种被逼到死角的感觉，不由得后退了半步，为难地看着他。 二人在暧昧关系中没少推拉，周如海当然感受到了她此刻的退缩，轻咳一声，换了话题道：“这边还有些轻便的手|枪、军刀和应急的军粮，我知道你肯定提前备好路上的物资了，但这些东西是军方特供的，不占地方，适合在野外应急用，带着有备无患。” 其实以二人如今的地位，钱和物资都是不缺的，但每样小东西都能看出他是用心准备，方便她野外应急的，谢铭瑄不好说自己有多需要这些东西，但这份心意却让她觉得分外珍贵，低声道：“谢谢。” “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吧？”周如海拍了拍手，只见六名身着军装的魁梧士兵依次走入屋内。 六人行至茶台旁，齐齐对着谢铭瑄行了个军礼：“谢城主好！” “你们好。”谢铭瑄礼貌性地笑了笑，看向周如海，“这是？” “作为清扫丧尸的先遣部队，我不能跟你一路出发，心里总是不踏实，所以特意调了卫护小队保护你。” “不必这样吧，我能保护好自己。” 谢铭瑄是真觉得没必要，南城虽然缺人，但也不至于几个人都调不出来，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带着蓄念真和卞院长就行，三人轻车简从多方便，一队人反而麻烦。 “放心吧，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周如海坚持道，“护卫小队虽然没有s级异能者，但他们分别是金、木、水、火、土、风六系的a级异能者，彼此配合默契，进可攻退可守，几乎没有弱点，即便不能硬抗千军万马，危急时刻帮你脱困还是能做到的，而且他们都是特种兵出身，野外生存经验丰富，不会拖你的后腿的。我听说你为此次出行准备了房车，他们可以再开几辆军卡，遇上房车不方便过的地形，也方便换车。” 他说得也有道理，最重要的是有几个特种兵随行，野外生存的安全系数确实能提高不少，最起码能帮她保护一下年纪较大的卞院长。 “好吧，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嘛。”周如海看着卫护小队的六人，命令道，“你们这几日就留在城主府吧，和谢城主彼此熟悉一下，出行途中，一概听谢城主的命令行事，保护她的安全，但别给她添麻烦，知道了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 能在出发前将谢铭瑄这边安顿好，周如海心中稍安，军中还有一堆事儿等着他去处理，此刻纵有再多不舍，也不能再耽搁了，起身道：“该交代的我也交代得差不多了，瑄瑄，我得先走了。” 谢铭瑄点了点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走出议事厅。 外面天光如炽，将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她心中像是掉在空中的水桶，晃晃悠悠，找不到一丝支点。 “周如海！” 谢铭瑄叫住了他，快步追到门外，右手背后，从空间里悄悄摸出了一小袋灰色晶核，一把塞进了他怀里。 “我知道你可能不缺这些，但我能想到，对你最有用的就是这个了。” 周如海打开一看便笑了：“没有异能者不缺晶核，尤其风系稀少，灰色晶核黑市已经炒到五千块了，谢城主这礼也太重了。” 这话别人也许信，但谢铭瑄清楚，所谓金城黑市，其实就是周如海那便宜弟弟周行开的，这风系晶核虽然罕见，但他肯定是不缺的。 不过晶核这东西，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多多益善。 “别跟我贫了，”她抬头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周如海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逐渐灼热，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谢铭瑄的情动，他无法不为之兴奋——但他又没有办法去宣泄心中躁动的情感。 “瑄瑄，”他说，“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就作为……一个告别？” 谢铭瑄沉默了许久，她还没想好是否要开始一段新感情，所以还不想给他错误的信号，但最终她还是踮起脚尖，伸手轻轻环抱了他一下。 周如海愣了片刻，连忙回抱住了她，他有些用力，似乎想将她揉碎到自己身体里。两颗跳动的心脏贴在一起，他从没觉得自己离她这么近，心中原本还在思虑大军开拔的种种事宜，此刻却忽然不想走了。 他从不知到自己是这样儿女情长的一个人，心中几番挣扎，才用仅存的意志力放开了怀中的谢铭瑄。 “瑄瑄，北都见。” “北都见。” 第118章 元宵节第二天,周如海便离开了，大军开拔，声势浩大,据说很多金城姑娘都去看了,周如海依旧骑着他标志性的重机,引得阵阵尖叫。 谢铭瑄在南城处理了一天临行琐事，没有去看他带兵出城，其实说抽不出一点儿时间也不至于，她就是莫名地不想去。然而等他真离开了，听着大家兴奋地讨论,她又觉得有些失落。 第207章 这种种陌生的情绪都让她觉得无所适从，甚至有些失控的惶恐感。 临行前，火吻例行来找她夜聊,她敏锐地发现了她的郁郁寡欢，谢铭瑄自己实在理不出头绪，想着火吻毕竟算个自封的情感专家,于是便将与周如海的事情和盘托出。 谁知这大惊小怪的女人大半夜地在房间里尖叫，吓得谢铭瑄连忙去捂她的嘴。 火吻兴奋道：“唔唔……瑄瑄……你爱上他了！你爱上他了！” 谢铭瑄皱眉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真的是个感情白痴，”火吻哈哈大笑, “你怕自己失控,是因为你已经失控了啊，你在为他做的事情开心，也在为跟他分别难过,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竟然这么久没都反应过来吗？” “这难道就是爱吗？” “我不知道这到不到'爱'的程度, 但它肯定算爱情。” “那我和梁英哲在一起时候，不算爱情吗？” 火吻想了想道：“算好感吧,友情以上，爱情未满……我想你当时还没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 “这还需要学吗？” “当然需要学！”火吻理所当然道，“爱是每个人一生都需要学习的课题。” 谢铭瑄若有所思，火吻又问道：“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啊？什么怎么办？” “少帅啊！”火吻的表情十分浮夸，“这可是全金城少女的梦中情人，你打算什么时候更进一步，彻底拿下他？” 谢铭瑄撇了撇嘴：“我没这个打算。” “啊？”火吻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 “军方和自由联盟如今合作得十分密切，和他谈恋爱，会让事情变得很复杂，有朝一日分手，我也很难收场。” 火吻嘴角抖了抖，难以理解谢铭瑄的脑回路：“你这叫什么？存天理，灭人欲？” 谢大城主被她逗笑了，摸了摸她蓬松的红发，夸奖道：“最近越来越有文化了，连朱熹都开始涉猎了。” “少扯这些！”火吻在她旁边拱来拱去，不依不饶道，“瑄瑄，你知不知道少帅多招人啊，你要是收了他，主城那些千金小姐们，得嫉妒成啥样啊！” 谢铭瑄不明所以：“被嫉妒是什么好事情吗？” “不是好事情！”火吻斩钉截铁，“但是很爽！” 谢铭瑄耸了耸肩：“理解不了。” “瑄瑄啊！”火吻哀嚎，“我恨你是块木头！” “别嚎了，赶紧睡吧，我明天一大早就得启程。” “好吧，”大小姐主打一个收放自如，闻言立刻换了副嘴脸，噘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谢铭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让自己出事儿，没有你我可不行… …” 谢铭瑄翻了个白眼儿：“知道啦，小祖宗，快睡吧。” 翌日清晨，徐念真和卞鸿德一早就整装待发，背着行李候在城主府的议事厅内。卫护小队六人也修正完毕，站着笔挺的军姿等待检阅。 谢铭瑄练完刀法，冯叔招呼众人吃了早饭，一行人便轻车简从，开着三辆军卡，一辆a型房车，悄然离开了金城，没像前几日周如海大军开拔那样，举办什么欢送仪式。 这是她和冯叔商议后的决定，此行他们一共九人，急行军赶至北都，为免行踪被掌握，还是低调离城更好。而且她离开南城之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底层百姓大都是不清楚的，低调处理此事，也能降低百姓们对于她暂时离开的不安。 a级房车开在柏油路面上，谢铭瑄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逝去的风景，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一切似乎回到了几个月前，他们从巢市赶往金城，前路迷茫，但自由自在。 像一个以冒险为生的赏金猎人那样，穿梭于危机四伏的野外，这样的生活谢铭瑄也是向往的，只是自从她入主南城，这样的机会，已经不再有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即便是为了南城，她也得爱惜自身性命，如非必要，不该再做以身犯险的事情。 如今旧梦重温，她忽然觉得来北都城这一趟，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当然喜欢权利博弈的刺激，那同样是在争取自由，但在野外随心所欲地遨游，这是一种更加直白简单的自由，两者都令她感到享受。 金城一直保持着和塞北基地的贸易，而北都城又是塞北基地的必经之地，是以这段路途，对大部分金城冒险者来说，都是熟悉的，一路上没碰上什么意外。 只是因为周如海的大军从这里经过不久，丧尸被人类活动的气味儿吸引，柏油路面上挤了不少行动迟缓的丧尸——越往北越冷，丧尸也冻得不太利索了。 谢铭瑄坐在车里，控制着自己的两柄斩马，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着路途上的丧尸。卞院长和徐念真都见识过她的能耐，虽然钦佩，但却并不惊讶，不过卫护小队的几名异能者就被南城之主这一手结结实实地震撼了。 刚知道要来保护谢铭瑄时，他们还私下抱怨过，少帅不带他们上战场，而让他们去保护一个女人，实在是大材小用，色令智昏了。 哪怕谢铭瑄是远近闻名的南城之主，是金城唯一的s级异能者，在他们心里，她也不过就是一个让周家军少帅魂牵梦萦的女人罢了。 但当他们真正见识到谢铭瑄精准的异能控制能力，圆融转换的刀法，以及浑厚绵长的异能储备，六人均是大眼瞪小眼，惊得有些发蒙。 第208章 这样强大的金系异能者，实力不在少帅之下，真不知道是他们保护她，还是她保护他们了。部队里这些士兵自诩受过严苛的训练，向来是有些看不起普通人的，但想征服这些人倒也简单，只需要表现得比他们更强大，便足以让这些慕强的士兵心悦诚服。 不出两日，卫护小队的几人便已自觉地承担起帮谢铭瑄挖晶核的工作，每日休息时会将晶核清洗好，装在袋子里毕恭毕敬地交给她。 其中火系异能者林凡是他们的队长，为人老道些，最早便开始向谢铭瑄示好，帮她安营扎寨，做饭搬东西，安排几名士兵轮流守夜。不过缠着谢铭瑄最紧的是卫护小队的金系异能者陈烨，作为一名金系异能者，能得s级金系多指点几句，对他日常异能的掌控力提升是很有帮助的，所以一到休息时间他就见缝插针地请教谢铭瑄金系异能的问题。 谢铭瑄看人何其敏锐，自然能猜到这几人的小九九，不过她倒不甚在意，他们是周如海的人，又是临时结伴的队友，对方有所求，她也乐意多教一些，甚至还亲自下场和几人切磋，打了几场碾压局后，卫护小队几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一个个都透着火热的崇拜。 路途上的日子一切正常，碰到了几只变异动物，没等谢铭瑄出手，卫护小队六人便积极地配合着，将那变异动物宰了，给众人晚上做加餐。谢铭瑄十分满意他们的殷勤，教了几人一些简单的刀法，体会了一把当师父的快乐——毕竟当初教火吻那个懒鬼时候，这种快乐她可一点儿没体会着。 三月，一行人终于逼近了此行的目的地，北都城。 车辆行驶在城郊的小路上，天色越来越黑，眼看着今日是开不进城了。 卞院长问道：“城主，要不要停车先安营扎寨，明日再进城？” 谢铭瑄坐在房车副驾，眉头紧锁：“继续开。” “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些怪异，也有些心慌。 按说周如海此时应该已经到达北都城，开始清扫城内的丧尸，可这一路上，丧尸却越来越多了，是不是需要停车来清理丧尸后再继续前行，这大大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车辆大灯闪过，一只面色灰败，没有一丝肉感，只剩干巴巴骷髅的丧尸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随后被a型房车撞飞老远。 然而预想之中的丧尸落地的声音没有响起，伴随着车辆的远光灯照过去，众人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情景——柏油路面上鲜血淋漓，数百只丧尸堵在路上，似乎在争夺撕咬着什么！ 虽然没看清，但根据现有的通识，他们在吃的，应该是，人。 灾变之后，这种事情实在屡见不鲜，但目睹此情此景，谢铭瑄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这世界终究不是人类的世界了，野外丧尸和变异动物，轻易就能要了人的命。 卞院长踩了刹车，懒得等房车的升降梯打开，谢铭瑄从窗户直接窜了出去，两柄斩马在她身后交叉而立，八根峨眉刺悬浮在她周身——完全的战备状态，她已经许久没有全开过了。 卫护小队六人的车跟在房车后方，此时也反应过来，跑下车站成一圈，四周竖起防御土墙，木系异能者率先发力，荆棘藤蔓飞长，困住了闻到人类气味，想要扑上前来的丧尸，林凡和陈烨两名攻击型异能者快步窜至防御土墙之上，大开大合地释放着金火异能。 火光将漆黑的夜色照得通红，谢铭瑄凌空而立，一心十用，峨眉刺与斩马｜刀同时发力，精准地收割着丧尸的头颅。 众人合力，不多时便将数百丧尸杀了个干净，但谁也没露出轻松的表情。 卞院长要帮谢铭瑄检查有没有受伤，她摇了摇头，走到刚才丧尸扑咬的地方，果然发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她打开手电，众人围拢过去，这才看清那尸体具体的模样，几乎只剩下躯干，四肢都被撕咬殆尽，脸上也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模样了。 谢铭瑄蹲下来，拿起尸体上被撕碎的衣料，心中咯噔了一声：“是周家军的人。” 几人早已见惯生死，陈烨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林凡道：“会不会是和大部队走散了，所以出了意外？” “还有一种可能，”谢铭瑄面色发白，嘴唇微颤，眸光亮得有些吓人，“有人杀了他。” “为什么？” “如果他因为落单，不幸被咬，他此刻应该变成丧尸，而不是……被分食。” 她声音不大，还带着轻微的颤抖，但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尤为清晰，众人只觉得脊背发凉，仿佛被什么人从背后掐住了脖子。 第119章 林凡建议道：“这事儿透着股蹊跷,谢城主，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安营扎寨，明日再进城吧？” 谢铭瑄没说话,盯着面前血肉模糊的尸体,若有所思。 半晌后才道：“不能停, 继续走。” 作为卫护小队的队长，除了优越的异能天赋外，林凡性格有老成持重的一面，在队伍中也是拿主意的人，闻言不赞同道：“谢城主,我们已经走了一天，大家都不是体力最好的状态，而且夜晚赶路本就危险重重,如今临近北都又发现了人为的凶杀案，此事处处透着诡异，虽说少帅交代了一切听您的命令行事,但他派我们来是保护您安全的，希望您也能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第209章 谢铭瑄冷清的眸子一转，视线落在了这位年轻军官身上,将他上上下下瞧了一遍,一直看到他汗流浃背，才淡淡开口：“我相信林队是个负责任的队长，也是真心为本城主的安全考虑,但你有没有想过,丧尸越来越多,我们在附近安营寨扎并不是个好主意，很可能觉还没睡着,整支队伍就被丧尸潮吞了？ ” 她说得不无道理，可丧尸潮一般是被大量人类气味儿引来的，就他们这种小队，碰到丧尸潮的概率太小了，不过周家军如今正在城中，三万周家军引发丧尸潮的可能性很大，倘若丧尸真像潮水一般涌来，他们这支不足十人的小队，直接就会湮灭在丧尸潮中。 林凡一时语塞：“这……” “北都城情况不明，原地休整是最被动的办法，现在真正能走的，只有两条路。” 林凡低头道：“请谢城主明示！” “一是直接掉头回金城，这是最安全的办法，我们这么小一支队伍，哪怕有人想针对我们，野外天大地大，也很难抓得到我们。” 奔波数日行至北都，众人哪里甘心在此处打道回府，陈烨连忙追问：“那二呢？” “二是继续往城里走，少帅此刻正在城中清扫丧尸，我们能和周家大军会合，自然也就安全了。” 很显然，她选的是第二条路。 林凡思忖片刻，心悦诚服道：“城主深谋远虑，属下望尘莫及！” “知道就好，”谢铭瑄勾了勾唇角，脸上在笑，语气却冷了下来，“我不喜欢解释我的命令，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的声音不大，混杂在北都城郊的风中，却显得掷地有声，护卫小队众人心中一凛，这位不愧是能以女流之身力压南城一众赏金猎人，登上城主之位的狠角色，只这一句不轻不重的敲打，便令几人压力陡增，额头瞬间冒了层冷汗出来，连忙点头称是。 谢铭瑄看向前方，眉心微蹙，沉声道：“上车吧，抓紧时间赶路。” 谢铭瑄看上去八方不动，但此时她心里也是没底的，因为她隐隐有种预感，那就是周如海那边很可能出事儿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把北都城内的丧尸清理得七七八八了，但以如今路上的丧尸数量来看，清扫计划显然并不顺利。 月黑风高，前方形势也不明朗，如果理智一些，她应该掉头直接回金城，然而她也不是个机器，想到周如海元宵节那天来和她告别时的样子，她很难狠得下心。 无论他们的关系如何，这一趟北都城的丧尸清扫，如果不是周如海揽了过去，原本该是她的任务，她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她必须确保他的安全。 与此同时，北都城内，周如海坐在北都城原先的政府大楼内，室内没有通电，只留一根蜡烛在燃烧，借着微弱的光亮，隐隐能看到一贯意气风发的他，此刻格外虚弱，额头冒汗，嘴唇惨白，手上拿着块儿灰色晶核快速吸收着。 “少帅！”副将吴骁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真的是丧尸潮，至少有数百万，而且还在不停增加，我们就是把物资耗光也杀不完的，您… …” 周如海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道：“你想说什么？” “您走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吴骁面露哀求，“您是s级风系，想要走，怎么都走得了的！” “你想让我做逃兵？”他双目微眯，“吴骁，你这是在侮辱我。”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吴骁急得想给他跪下，“您是元帅的儿子，是周家军唯一的继承人，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元帅怎么办？周家军又要怎么办？我无论如何不能让您折在这里啊！” “我爸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周如海轻蔑一笑，“军衔也好，地位也好，我得到这些不仅仅因为我是周向明的儿子，它们是我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如今，我也依旧会这么做，否则我就不配当这个少帅。” 言罢，手中的晶核已经吸收完毕，化成粉末从指缝中流出，周如海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几分，显然之前的虚弱是因为异能消耗过度导致的。 他起身拍了拍手掌，快速从口袋里掏了几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不过片刻休整，他又变回了那个强大威武，沉稳可靠的周家军少帅。 “不该说的话就别再说了，走吧。” 吴骁一脸纠结，不过军人的本能最终还是让他选择服从命令，跟在周如海身后出了办公室的门。 市政大楼位于北都市中心，是附近最高的一栋大楼，前几年才修好的，建筑质量没得说，周围还设有围栏，能帮助阻挡丧尸，易守难攻，因此被周如海选做了临时营地。 三天前，周家军进入北都城后，便率先将市政大楼和周围另外一座大型商场和写字楼清理出来，三座建筑物呈三足鼎立之势，组成了周家军的临时营地。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他们还从商场里搜罗出了不少物资，一路行军，为了携带方便，大家都吃的军粮，如今倒是能吃点方便面之类的调剂一番单调的味蕾。 然而第二日便开始不对劲儿了，根据末世前的人口估算，北都城顶多也就八十多万丧尸，三万周家军不算多，但异能者杀起丧尸来，其实和砍瓜切菜没什么区别，以三万精兵强将对八十万丧尸，其实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他们第一日明明已经将市中心的硬骨头啃下来了，少说也杀了数十万丧尸，可第二日围拢的丧尸却不降反增。周如海认为是军队活动吸引了城内的丧尸，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带着队伍冲出去，而是选择留守市政大楼，进可攻退可守，这原本是稳妥之选，可却彻底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第210章 第三日，百万丧尸将市中心围拢的水泄不通，三万大军被困愁城。彻底失去了从北都冲出去的机会。周如海派两名风系异能者赶回金城报信，希望援兵到来之前，人困马乏的他们能抵抗得住百万丧尸大军的围攻。 夜晚是最难熬的，周如海行至市政大楼的围栏处，外面的防御土墙隔绝了丧尸的身影，但那属于丧尸特有的嘶吼声和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众人它们的存在，它们正不断地破坏着那层摇摇欲坠的防御土墙。 围栏里则站着密密麻麻的土系异能者，他们正轮替着释放异能，竖起新的防御土墙，这保证了众人的安全，金系和火系能有安全的位置在墙内攻击丧尸，但对土系异能者的异能消耗极大，他们携带的黄色补给晶核已经快要耗尽。 周如海从折叠胶囊中拿出了他个人的晶核，那些晶核的价值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可想象的数量，然而填入战争中，不过是杯水车薪。 “嘭！” 防御土墙被挤破，外面的丧尸扑倒了围栏前，一双双白骨嶙峋的手伸进了围栏里，吓得站在内侧的异能者连连后退，眼看便要溃败。 周如海眼疾手快，上百道风刃同时发出，将挤至面前的丧尸脖颈齐齐切断，他已经不眠不休两天，异能数次耗尽又强行吸收晶核补充，如今依旧能数百道风刃连发，实力不可谓不强悍，但也仅仅给围栏内的土系异能者争取了一瞬间的时间。 还好周家军受过严格的训练，反应能力极快，电光石火间，一面高四五米的防御土墙拔地而起，重新将丧尸阻隔在防御圈外。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刻的危机解除了，然而外面密密麻麻挤了百万丧尸，杀了几百只，瞬间就会有更多的丧尸补充进来，防御土墙连连被攻破，周如海和几个高级军官也只能疲于奔命地到处“救火”，耗完异能就立刻吸收晶核补充，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一旦防御土墙被攻破，护栏压根儿挡不了多久就会被丧尸踏平，届时他们将不得不面临和百万丧尸大军肉搏的局面，一旦陷入这种战争，队伍很快会从内部开始溃败，因为一旦有一个人被丧尸咬到，尸变就会像传染病一般迅速蔓延，任谁都难以阻挡。 “少帅！”往返于三个据点之间传递消息的风系异能者从夜幕中飞来，连滚带爬地落在周如海脚边，“写字楼被丧尸闯进来了，请求支援！” “怎么又被攻破了！”吴骁恨道，“你们干什么吃的？白天时候少帅就是为了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才将异能耗尽的！” 报信的风系异能者心头发苦：“写字楼没有围栏，一点儿缓冲也没有，一旦防御土墙破裂，丧尸瞬间便会涌入……” “行了！”周如海抬起手，做了个住嘴的手势，脚下一点，腾空而起，朝着写字楼飞去。 他也气这帮没用的东西，但他很清楚，写字楼有一万周家军，他不可能舍弃不管，而他多耽误一秒，军队就多一分发生大规模尸变的风险，此时不是责备下属的时候。 他必须解决，也只有他这个s级风系能去解决——这两天他也都是这么过的，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不过是仗着年轻体力好，疯狂的透支着自己的身体。 然而铁打的人也是肉眼凡胎，解决完写字楼的丧尸，重新将防御土墙铸好，周如海回到市政大楼营地，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双腿一软，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目微合，似是昏了过去。 他的异能再次被耗空，体力也接近极限。 吴骁连忙扶住他：“少帅！少帅！你没事儿吧？少帅！医生呢？医生快来！” 周如海第一次感到绝望，他浑身发麻，四肢就像不是自己的，可他不能倒下，他此刻若是倒下，这三万周家军便要葬身北都。 凭借着最后一点意识，他从折叠胶囊中摸出了一枚灰色晶核，他自己的已经用完，这是谢铭瑄给他的那一小袋。他原本想留作纪念的，如今不得不用了。 晶核中的风系异能飓风一般闯入他的身体，在疼痛中，干涸的异能再次得到补充，周如海觉得头脑发昏的情况好些了，意识归位，他终于能睁开眼睛了。 面前是漆黑的夜空，他想可能是幻视了，不然他怎么好像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正向他奔来？ 第120章 月黑风高, 猛士车开在北都城郊的柏油路上，照出两道探照灯似的光线，两侧是层层密林, 时不时窜出几只丧尸, 均被高速行驶的车辆撞飞开来——这是一只装备优良, 行动果决的队伍。 那些密林中三五成群钻出的丧尸，性能优良的军卡自是不惧，但丧尸若是聚集在一起，多到一定程度，那车辆就不可能依靠速度便将其撞飞了。好景不长,很快，前方出现了密密匝匝的丧尸，它们围拢在道路中间,挤成一团，像是在抢夺着什么。 灯光照过去，隐约能看到,这群丧尸大约有几百只，彻底挡住了进城的去路，陈烨猛地踩了脚刹车, “呲——”的一声,猛士军卡停了下来。 丧尸们被刹车声惊扰，齐齐转过身来，卫护小队六人几乎同一时间从车上跳了下来, 迅速列队, 筑起了防御土墙。 荆棘藤条沿着土墙蔓延开来,阻挡着丧尸的脚步，林凡燃起熊熊烈焰,陈烨的四柄短剑在尸丛中穿梭，无声地带走丧尸们最后一丝活力。 第211章 这一套消灭小型丧尸群的配合流程他们已经无比熟悉，不须谢铭瑄出手，不多时便解决了眼前的数百只丧尸。 天干物燥，为免大火继续蔓延，水系异能者做了收尾，扑灭了林凡燃起的火焰，余下一地湿漉漉的灰烬，在接近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夜间，很快结成了坚冰。 卫护小队四人正在收集透明晶核，就见谢铭瑄和卞院长、徐念真三人自房车中走出，均是面容凝重。 “谢城主，”林凡道，“这么冷，您怎么下车了？晶核我们马上就收完了，您在房车里休息就是。” 谢铭瑄步行至道路前方，看到了丧尸在这里聚集的元凶——一堆沾血的骸骨。 她双眉紧蹙，沉声道：“第三处了。” 自从进入北都城郊，这已经是他们发现的第三具人类尸体了，都被丧尸撕咬得面目全非，找不出任何线索，众人也有些麻木了，此时听谢铭瑄如此说，卫护小队众人不明所以，难道这第三具尸体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骸骨而已，连衣料都找不出，分辨不出死者的身份了。 只见她双目微合，凝神细听着暗夜中的动静。 四面八方，都是丧尸嘶吼的声音，似远似近，尤以北都城的方向最为明显——不对，这很不对劲儿，按照时间推算，周如海到北都应该已经三天左右了，这么长的时间，以他的能力，早应该将城中的丧尸清理得七七八八了，怎么会还有这么多丧尸…… 谢铭瑄心中一沉，她一直认为李雪金会想办法针对她，所以将自己的一行人的行踪隐藏得很好，但也许李雪金想要针对的人，从来就不是她谢铭瑄，对主城来说，她不过是个南城的土匪头子，是军方的跟班儿罢了，哪里值得李雪金大费周折来对付？ 李雪金真正的敌人，从始至终，都是军方。 对他来说，少帅也好，三万周家军也好，这些可都比谢铭瑄这个党羽的命有价值得多，她压根儿就不是他的目标，充其量，她只是一枚烟雾弹，用来引少帅主动接下清扫丧尸的任务！ 想通此处，她瞬间有了决断。 “卫护小队全体听令！” “在！” “立刻转头，回金城面见周元帅，请他增兵援助。” “啊？”陈烨没理解，即便要临阵跑路，面见周元帅的事情也该是谢城主亲自去，哪儿轮得着他们，“那……您呢？” 谢铭瑄看向北方，目光幽幽：“城里出事了，我得赶过去。” “城里？”林凡要聪明持重些，之前因为多话被谢铭瑄放了个下马威，如今倒是有些跟得上她的思路了，“您是说少帅出事儿了？” “如果我没猜错，北都现在至少有数百万丧尸，”谢铭瑄长舒一口气，“前面已经被丧尸堵死，我们不可能开车进城了，我可以用异能控制金属飞进城，但我最多带两个人，你们必须回金城求援。” “怎么会有数百万丧尸？”陈烨瞪大了双眼，“灾变前北都最多也就八九十万的人口，灾变过后那里的幸存者也很快从城市中撤离，一部分去了塞北基地，一部分来了金城，北都早就是一座空城了，怎么可能吸引这么多丧尸！” “因为……”谢铭瑄伸出手来，意有所指地点了点面前的骸骨。 众人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林凡却忽然想通了，这些人是被杀了之后丢在去往北都城的路上的，这也许不是什么凶杀…… 他大惊失色道：“您是说，有人人为地缔造了丧尸潮？” 谢铭瑄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愧年纪轻轻就能当护卫小队的队长，脑子是有几分灵光的。 “相信你们也发现了，越往城内走丧尸越多，这意味着前方就是密密麻麻的丧尸潮，再浪费一会儿时间，你们就走不了了，现在必须赶紧掉头回金城，将此处的情况报告给周元帅知晓，少帅三万大军的安危，就系在你们几人身上了，明白吗？” 说话间，周围的丧尸嘶吼声已经越来越近，即便是耳朵不那灵敏的人也听到那近在咫尺的动静了。 林凡顿了片刻，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沉声道：“属下必不辱使命！您也一切小心！” 陈烨却还有些状况外，又问了一遍：“城主，您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少帅被围困在城内，定然是猝不及防，我得去帮他。” 她说罢一手一个，竟直接将卞院长和徐念真两个成人夹在腋下提了起来，脚尖点地，凌空而起，破开重重夜幕，往散发着呜呜鬼声的城内飞去。 地面之上，猛士车的大灯扫过，道路之中，竟已经有成群的丧尸向着卫护小队的方向走来，离他们不过十来米的距离。林凡头皮一麻，清晰地感知到谢铭瑄的判断有多么精准，他们几人如今就像狗群中的肉包子，再多犹豫逗留片刻，便将被海量丧尸围困，再也走不了了。 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高大强横的军卡将前方的丧尸接连撞飞，一路向南狂飙而去。 如果将视线拉高，便能发现，北都已经彻底被丧尸挤得水泄不通，四面八方仍有源源不断的丧尸被吸引过来，卫护小队正好在丧尸潮的边缘掉了个头，抓住了最后的机会，冲出了丧尸的包围圈。 而谢铭瑄，却是冲着北方丧尸潮的最中心飞去，她看起来胸有成竹，当机立断，然而进城着实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她第一次操纵金属飞行时，曾带着火吻在林崇大肆“采购”，但火吻毕竟是位身姿曼妙的妙龄少女，体重也就一百出头，对她的负荷还不算太大，一边飞行，一边吸收晶核补充能量，还能勉强应付，但此刻她抱着两位年近半百的中年人，负重将近三百斤，异能的消耗简直像用巨型抽水泵抽水桶里的水，浑厚的金系异能瞬间见底。 第212章 她只能一边飞，一边吸收晶核补充能量，时不时还得停在路边的行道树上恢复少顷。 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卞鸿德担忧道：“城主，您再多歇会儿吧。” 谢铭瑄一脸担忧地看着北方，轻轻摇了摇头：“丧尸不会飞，我们自然可以在高处休息，但我怕……周如海等不了了。” 连续三天高强度地对抗丧尸，就是铁人也要撑不住了，她如今多歇一刻，周如海的大军就多一分溃败的风险，而丧尸潮中溃败是什么后果，自然无需多言。 她们虽然只有三人，好在都是s级异能者，徐念真可以帮忙筑起临时防御土墙，卞院长能帮助抢救伤员，二人即便对战局起不了决定性作用，也能一定程度上缓和紧张的局势，稳定军心，所以哪怕再耗异能，她也得把这二人带上。 言罢，谢铭瑄再次将二人拦腰抱起，夹在腋下，踏入无尽夜空。 这姿势看着很滑稽，像抱着两只老母鸡的赶集，也亏得她臂力惊人，才能抱起这将近三百斤的负重，面无表情地赶路。这对谢铭瑄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卞院长和徐念真两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来说就有些痛苦了，北地本就天寒风急，高空之中飞行更是夸张，冷风像巴掌一样“啪啪啪”地打在脸上，还被人打横夹在胳肢窝下，不能乱动，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三人一路都深感折磨，还好北都不算大，很快便飞到了市中心。谢铭瑄边飞边观察地形。虽然她从未来过北都，但因为要主持北都的修建工作，在金城时冯叔便搜罗了北都的地图，她仔细研究过，心中是有数的。如果换她带兵过来清扫丧尸，面对这样一座没有城墙的现代小城，她只会选择一个地方作为临时据点——市政大楼。 远远看到市政大楼外筑起的一圈防御土墙，谢铭瑄心中一喜，看到她和周如海想到一块儿去了，既然市政大楼外还竖着防御土墙，就证明周家军依旧秩序井然，这至少证明作为主帅，周如海应该是平安的。 飞至市政大楼前，透过深夜的层层迷雾，在重重防御土墙之中，她隐隐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然而未等她松一口气，便见他一个趔趄，坚实伟岸的身影竟倒在了原地！ 谢铭瑄大惊：“周如海！” 第121章 身侧是刀子似的北地寒风,脚下是散发着浓重腐臭味儿的累累尸骸，谢铭瑄顾不得其他，紧急俯冲,一个猛子扎进了市政大楼的防御土墙内！ “什么人？”周家军众人皆惊,副将吴骁更是直接抽出腰间的手枪,护在周如海身前，待看清来人的面孔，才长舒一口气，“谢城主！您怎么进城了？” 作为他家少帅心尖尖儿上的人，谢铭瑄来北都主持城建工作,他们自是应该夹道相迎的，只是没想到他们坐困愁城，整整三日,不光没将丧尸清扫干净，反而差点被尸潮吞没。 为了劝周如海尽早离开，他也曾搬出谢城主这张大旗, 怎料少帅只是淡淡一笑：“瑄瑄何等聪明，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足够她察觉到城内的异常, 她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我并不担心她。” 元帅对于谢铭瑄的评价是，多智近妖。她十二月初到金城时一无所有，仅仅凭借审时度势,在金城两大势力间灵活横跳,便为自己拿下了南城这块诱人的蛋糕。少帅对她的信心不是空穴来风,吴骁也就放弃了劝说，他万万没想到,会在丧尸潮的中心，见到这位多智近妖的南城之主。 明知道有丧尸潮还进城，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这位吴副将心中的百折千回，谢铭瑄顾不上多想，轻巧落地后，她放开提了一路的徐念真和卞院长，连跑两步，猛地跪在了少帅身前。 “周如海？周如海！ ”她叫了几遍，见对方毫无反应，转头看向吴副将，急声问道，“怎么回事儿？他怎么了？” “少帅这三天几乎不眠不休，异能又耗空了太多次，怕是……怕是体力支撑不住了……医生都被安排在一线了，我现在去找医生！” “不必了，”谢铭瑄盯着周如海紧闭的双目，抬手道，“卞院长，你来看看少帅！” “卞院长？” 吴副将这才注意到谢铭瑄“提”来的两个人，刚才只隐隐察觉到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并不起眼，此刻定睛一看，才注意到其中那位灰头土脸的男人。他头发斑白，因为在空中吹得太久，发型被吹得东倒西歪，瞧着十分狂放，与平日里德高望重的模样截然相反，不过卞院长身为s级生生不息异能者，在金城赫赫有名，吴副将有幸见过两次，此时认出是这位神医，不由大喜！ “竟然是卞院长！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他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少帅将自己的私人医生都派去一线了，天知道他们有多缺医生！卞院长虽然只是一个人，左右不了战局，但这可是全金城最好的医生，有他在，受伤士兵的存活率能大大提高！ 吴副将兴奋得两眼泪汪汪，卞院长却是一点儿也共情不了。毫不夸张地说，今天应该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一天了，哪怕是当年和不死者们一起赶来金城，被变异动物追得狼奔猪突，也没被提在空中赶过路啊！塞北刺骨的寒风吹得他脑子也不会转了，腿也打不过弯了，被谢铭瑄一放下，就直挺挺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真不知道谢城主是怎么做到顶着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寒风将他们二人紧紧夹在腋下的——他一度以为自己要从百米高空落下，尸骨无存了。 第213章 吴副将看出他腿使不上劲儿，赶忙俯身将他和一旁的徐念真扶起来，吸取之前的经验教训，谢铭瑄费劲儿从城外带进来的，定然不是无名之辈，他盯着徐念真看了半晌，脑子里却是一点儿印象也无。 卞院长缓过口气，上前探了探周如海的鼻息，而后扒拉开他的双眼，熟练地检查了一遍。 谢铭瑄问道：“怎么样？他没事儿吧？” “血压异常，可能还有点低血糖，不排除植物神经功能紊乱……主要还是太累，身体到极限了，先输点液，让他休息一下吧。” 谢铭瑄松了口气，冲着吴副将挥了挥手，道：“跟我把他抬进楼里。” 虽说周如海是个一米九的大块头，但谢铭瑄状态好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把他背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惜她在寒风中带人飞了半宿，自己也是强弩之末了，只能求助于人。 最后几人一同将周如海送回了原先的北都市长办公室，那里有间卧室，配备有床榻，虽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谢铭瑄从空间里取了几只应急手电，好歹是将照明补足，让卞院长能正常诊疗。 待安顿好周如海，谢铭瑄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些，她安静地坐在外间的办公室里，沉默了两三分钟，正当吴副将心中七上八下，准备开口问她下一步如何是好，她毫无征兆地开口了。 “有锅吗？” “什么？”吴骁没反应过来。 “锅，煮面的。”谢铭瑄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了五六包泡面，还有几根火腿肠，一边说着一边用牙齿咬开了一包火腿肠，大口吃了起来。 吴骁被她整蒙了，他还以为这位多智近妖的城主大人进城后会有什么高瞻远瞩的安排呢，没想到第一件事儿居然是吃饭。 他有些无语，心中默默腹诽，女人心海底针，即便是谢城主也不能例外，不过这些吐槽面儿上是没敢露出来的，如今少帅昏迷，谢城主就是北都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他自然是乖乖去楼下食堂取了锅来，顺便还拿了个便携式的卡式炉。 四人就这样坐在荒废的市政大楼里，顶着外面尸山尸海的压力，在办公室里煮起了泡面。吴骁本来是不打算吃的，如今少帅昏迷不醒，外面的防御土墙又随时都有被丧尸攻破的风险，他心中焦虑，哪有心思吃东西，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出去帮着外面的兄弟宰几只丧尸有用。 然而他已经三天没好好吃饭了，周家家底雄厚，物资自是不缺，只是丧尸围城，他们实在没有时间做顿像样的饭菜，都是随手抓块压缩饼干充饥，之后便继续拿起枪对抗丧尸，所以当香喷喷的泡面香气钻进鼻腔，吴骁顿时迈不动步了。 尤其谢铭瑄不知从哪儿搜刮来的泡面，不是超市中常见的牌子，有股浓烈的香辛味儿，混杂着芝士的香气，肉肠下进去后，还隐隐能嗅到肉香味儿，那味道绝不是淀粉肠，是实打实的肉！ 强悍如周如海都倒下了，吴骁再怎么焦虑，身体也到了极限，疲惫和饥寒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他的意志，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目光竟无法从那香喷喷的面条上挪开。 谢铭瑄连面带汤盛了一碗，先递给了他，柔声道：“吴副将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吧！” 吴骁想去接，随后又犹豫道：“可外面……我得去盯着……” “不在这一时半刻，”谢铭瑄严肃道，“人是铁饭是钢，如果你不想像你们家少帅似的倒下，就坐在这儿把饭吃了，顺便给我讲一讲北都现在的情况。” 听这意思，对于周家军如今的困境，城主大人胸有成竹——至少她是想解决的。 吴副将终于看到一点希望，连忙结果碗筷，“嗳”了一声，大口刨了筷子面。 确实是好面条，软嫩弹牙，压根儿吃不出是速食，简直和金城里最会做拉面条的师傅有得一比，尤其热食吃到肚子里，浑身都暖和起来了，整个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吴副将大快朵颐了几口，这才想起正事儿，忙将口中的面条咽下，道：“对了，谢城主，您应该知道城内已经被丧尸潮困住了，怎么还会进城呢？ ” 谢铭瑄一边替卞徐二人盛面，一边道：“我不进城，难道看你们三万人被困死吗？” 吴骁噎了一下：“少帅之前猜测，您看到丧尸潮，应该会回金城报信。” “卫护小队回去求援了，”谢铭瑄夹了口面条送进嘴里，“我能御空，不亲眼来看看，终究是不放心……北都怎么会引来丧尸潮？” “这也是我一直没想明白的！”吴骁无奈道，“按道理来说，北方本就地广人稀，北都又是座小城市，即便被军队活动引来了丧尸潮，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聚集到这么多的数量，可我们一到北都，就被围死了。” 谢铭瑄端起碗喝了口汤，问道：“进城之前，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没啊……”吴骁思忖片刻，又道，“如果非要说的话，伤兵营 和我们走散了，这个算吗？ ” 谢铭瑄犀利的眼神看了过来，严肃道：“怎么回事？” “我们一路从金城赶到北都，没少碰变异动物和丧尸，斗争之中不免有士兵受伤，这些受伤的士兵都被安置在一辆大型军卡上，大部分医生都在那辆车上，一般都士兵受伤，都会这么干的，一路上也相安无事，但是进了北都之后，不知什么时候，那辆军卡居然跟丢了，这直接导致我们原本充裕的医疗资源也顿时紧缺了起来！” 第214章 谢铭瑄脑海中飞速闪过一路上他们看到的尸体，有些依稀能看出穿着周家军的军服，有些则已经只剩下累累白骨，那些尸体很有可能就是周家军跟丢的伤兵营……不，不是跟丢的，是有人截杀了他们！ 伤兵营的军卡上虽然有不少人，但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战斗能力，想要制服他们不是难事儿，只要几个人就能办到，而且对方选了个极好的时机，周家军进北都城，必须一边清理丧尸一边前行，慌乱之中走失一辆军卡，很难被注意到…… 他们将伤兵营的人杀死后，把尸体分散抛在进北都城的路上，浓烈的血腥气很快引来了大量的丧尸，于是周家军进城当晚，丧尸潮便形成了！ 将前因后果理清楚后，谢铭瑄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李雪金竟真想把这三万人都葬在北都，他好大的胆子，当真不怕周向明失去理智，冲进孟辉园直接宰了他吗？还是他觉得实力大损的周向明，已经不足为惧了？ 无论他是怎么想的，军方与她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谢铭瑄既然进了北都，定然让李雪金的如意算盘落空！ 第122章 像是在无边黑暗中走了八千里, 骤然得见阳光，刺得太阳穴发疼，周如海皱了皱眉, 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他似乎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尸山尸海,无穷无尽，它们长着同样的一张骷髅面孔，将他的血肉咬开，骨头生吞，他以为自己死了,可意识犹存，在黑暗中不断沉沦，直至得见光明。 醒来之后, 天竟真的亮了。 发生了什么？已经过去一整晚了？丧尸潮呢？ 意识瞬间回笼，周如海猛地坐起来，想出门看看外面的情况,然而手背扯得一痛，低头才发现自己手上打着吊瓶，凉飕飕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往体内输送着。 他环视一周,自己躺在北都市长办公室的隔间里,身上穿着军装，军大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应该是昨晚昏倒过后,被吴骁抬了进来。他有些后怕,穷途末路之下,接连抽空自己的异能，确实太勉强了——不过好消息是,如今他还能好好躺在这里，至少证明周家军还没被丧尸潮彻底吞没。 他揉了揉眉心，脑海中隐约闪过一幕模糊的画面，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看到了谢铭瑄御空而来，从天而降。 算着日子瑄瑄是该到北都了，可如今丧尸围城，是个人便能看出城内的情况，她如此聪明一个人，没道理顶着数百万丧尸潮进城。周如海一边想，一边快速将手背上的针管拔了，套上外套，往屋外走去。 隔间门口竟坐着个打瞌睡的警卫员，估计是吴骁安排在这儿看着他输液的，不过这小子睡得直流口水，连他出来都没发现！ 周如海本想一脚将他踹醒，但盯着年轻的警卫员看了半晌，又觉得这些人已经连续作战三天了，他都倒下了，他们熬不住也是有的，且就让他休息会儿吧，毕竟他们这支队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堙灭在丧尸潮中。 他脚步一转，阔步往大门走去。 从市政大楼出去，外面日头正好，原先政府小院的围栏消失了，不，准确地说，这里已经不是那个围绕着市政大楼圈出的小院儿了，它向外扩大了一圈，外围是一层两米多高的异能土墙，土墙外围是另一层土墙，比内侧的土墙要高出一截儿，两层参差不齐的土墙架在外围，像条挂在天边的双眼皮儿——好处是它确实隔绝掉了丧尸，即便鼻尖依旧能闻到丧尸群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儿，听到渗人的嘶吼声，但视觉上看不到之后，确实令身处百万丧尸群之中的士兵们感到放松了不少。 一名提着两袋子补给品的年轻士兵从市政大楼匆匆跑出来，看到他时急忙停下，敬了个军礼，惊喜道：“少帅，您醒了？” 瞧着他浑身上下的精气神儿，半点儿不像穷途末路之师，周如海点了点头，心中有了猜测，问道：“谢城主来了？” 士兵笑道：“可不是！她昨晚就到了，用金系异能从高空拖拽来几卡车的物资，安排人手用市政大楼的食堂做饭，哦，还重新排了岗，如今兄弟们能轮流休息，吃口热乎饭了！” 她竟真的来了？ “她现在在哪儿？” “现在是换岗时间，她应该在……”士兵左右张忘了片刻，伸手指向右侧，“在那！” 周如海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防御土墙内侧一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士兵，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原来瑄瑄就在那！他的心顿时跟着飞走了，拍了拍面前士兵的肩膀，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她的方向走去。 离得近了，便能听到谢铭瑄坚定有力的声音—— “第三次领地拓展准备，”她应该是借助了主宰的能力，明明声音不大，听在每个人耳边却都清晰无比，似乎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隐藏在其中，“土系异能者听令！” “有！” “放倒外侧防御土墙，三、二、一！” 随着“轰隆——”一声，外侧高耸的防御土墙向外倒去，顿时将三米内熙熙攘攘的丧尸砸成了骨头渣子！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数百万丧尸挤在市中心，前方的丧尸倒下，不过瞬息，后方的就会涌上来！ 电光石火间，谢铭瑄已经连下了三道指令：“木系荆棘拦截！金系兵刃阻击！土系准备筑墙！” 一时之间，三米内的战场上，荆棘破土而出，形成蛛网般的一层隔断，短暂地阻隔了涌上前来的丧尸！然而荆棘的强度终究太低，尤其北都干冷，木系植物缺少韧性，都是脆的，蛮力便可使其断裂！ 第215章 “咔嚓——咔嚓——”战场之上，荆棘断裂声不绝于耳！ 但索性，每一处被冲破的荆棘处，都有早已准备好的冷兵器在等候丧尸大军的光临——金系异能者隔空控制着兵器，大肆杀戮着那些挥动着枯瘦双手的丧尸。谢铭瑄也祭出两柄斩马，三米多的绝世冷铁，将前面一片扇形区域，清理出一片真空！ “筑墙！” 伴随着这声命令，“轰隆”一声，远处防御土墙拔地而起，一路攀升，直至三米多才停下，丧尸潮再一次被隔绝到了土墙之外，而少部分冲入土墙的漏网之鱼，被夹在内外土墙之间，俨然成了瓮中之鳖！ 谢铭瑄唇角溢出一抹满意的浅笑，不吝夸奖道：“干得漂亮！火系清扫战场，土系在三米处重筑内墙！完成后大家就能换班休息了！” “是！” 火系异能者们看了半天热闹，终于轮到他们，一个个都是士气高涨，三步并做两步跃上内侧的矮墙，双手伸出，喷出熊熊烈焰，将被困在内外墙之间的丧尸烧成了灰烬！ 完成任务的金系和木系异能者们已经转头往休息区走去，稀稀疏疏地讨论着刚才的战斗。 其中一名年轻小将肤白面嫩，瞧着有几分跳脱，正扯着大嗓门道：“看到谢城主那两柄斩马了吗？三米多长，削铁如泥，杀丧尸和切菜似得！丧尸潮都经不住她这样杀！” “我要是有这样的神兵利器，我也能横扫千军！” “拉倒吧，那可不是一般的匕首或者短剑，没有s级异能，你连使都使不动那两柄斩马，那，那少说也得十来二十斤吧？” “瞧那模样，我估计得有三十斤！” “啧啧啧，我真是服了，这异能强悍也就罢了，你说她也没带过兵，怎么想出的领地扩张的办法？” “可不，而且能把每种异能的能力配合得天衣无缝，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中豪杰！” “别吹了，”听了半天热闹，其中年长些的中将有些不满，提醒道，“再怎么她也只是南城的人，不是我们周家军的人。” “怎么就不是周家军的人了？”跳脱小将不服气，梗着脖子道，“你忘了《金城日报》上怎么说的？她要和少帅没点儿什么，她能冒这么大风险进丧尸潮？” “你这么说还真有点儿道理，比起娶个娇滴滴的贵族小姐，我倒真希望少帅能和谢城主在一起，这才叫珠联璧合，多带劲儿啊！” 正说着，年长的中将一抬头，猛然发现少帅正迎面朝他们走来，连忙立正行了个军礼：“少帅好！” 周如海是出了名的治军严苛，如今背后议论被当事人逮了个正着，不知要被怎么整治了，几名士兵都是一阵心虚，连忙跟着长官行礼，异口同声道：“少帅好！ ” 然而周如海只是板着脸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嘴角化开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低声道：“去吃饭？” “是！” “去吧。” 说罢，竟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几名士兵面面相觑，这就过去了？没罚他们？连骂都没骂一句？就这？ 跳脱小将恍然道：“难不成真被我们说中了！” “还敢议论！”长官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非要少帅收拾一顿才舒服是吗？” 小将干笑道：“不敢，不敢！” 另一边，周如海已经行至谢铭瑄身后，围绕着她的几名土系异能者重新筑完内墙后，已经陆续散去，她高挑的身形像一只高傲神俊的鹤，矗立于冬日暖阳之中，盯着第三次领地扩展计划的收尾工作，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如海将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她耳朵一动，立刻转过头来。 “周如海？”她先是惊讶，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见他面色红润，已无大碍，不由得裂开嘴角，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你醒了。” “嗯，”忽然一股后知后觉的紧张涌上心头，他有些卡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顿了顿，才道，“你怎么来了？” 谢铭瑄没想到他竟先问这个问题，她还以为周如海会先关心她的领地扩展计划呢，这可是她领兵生涯中设计的第一个作战计划，而且效果奇佳，是她的得意之作——虽说术业有专攻，但她由衷觉得，自己要是不当城主，当个将军也是不差的。 “这个时间，我本就应该来北都主持城建，不是吗？” “可你明知道这里被丧尸潮围了，这种情况，完全可以掉头回金城的。” 谢铭瑄沉吟片刻，低头笑了笑道：“那你为什么不走呢？少帅，你是s级风系，靠异能离开这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这不一样！”周如海沉声道，“我是周家军的上将，我当然应该誓死捍卫我的军队，可你不是……你这么做很危险，瑄瑄，我很庆幸你把这里的一切都处理得很好，但我并不赞成你的选择，这一点儿都不像你。” “那你觉得我应该什么样的人呢？聪明的？怕死的？利己的？” 周如海摇了摇头，谢铭瑄浑身的倒刺已经竖起来了，但他不想吵架：“我只是觉得你会做正确的选择。” “这就是正确的选择，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谢铭瑄目光沉沉，“往大了说，灾变夺走了太多人的生命，仍旧存活的人类本就应该守望相助，我不可能放任三万人在丧尸潮中等死。” “那往小了说呢？” 第216章 “往小了说，你为我接下清扫丧尸的任务，如今你坐困愁城，我不可能明哲保身，如果你认为我会做明哲保身的选择，那只能证明你并不了解我。” “谢铭瑄，”周如海忽然笑了，“出于私人感情，你做了并不明智的选择，我可不可理解为……你喜欢上我了？” 第123章 周如海设想过无数种答案, 有的令他欣喜，有的令他伤心，但他没想到, 她只是皱了皱眉, 告诉他：“我不知道。” 这算是什么答案呢？喜欢还是不喜欢,这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他还想再继续追问，但显然，谢大城主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她像没事儿人一样，转身道：“这一轮领地扩张已经结束,我们先去指挥室吧，关于北都的情况，我有好多问题想跟你讨论！” 说着冲他勾了勾手,兀自向市政大楼走去。 周如海无奈：“好吧。” 市政大楼一楼的会议室被谢铭瑄改成了临时指挥室，徐念真刚参与完第三次领地扩张计划，正好轮岗下来,坐在会议桌上，就着份盒饭正在大口朵颐。 谢城主不眠不休地指挥战斗依旧神采奕奕，她可一把年纪了,没这个精力,趁着换岗时间得躲在会议室好好休息一下。 见二人进来，她知道自己的休息时间又泡汤了，连忙放下筷子起身道：“城主, 少帅！” 谢城主虽善于压榨下属,但也知道这次带的两员大将都是人到中年,总要掌握好压榨强度，把人累坏了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微微颔首：“今天辛苦了，赶紧吃饭吧，我俩讨论之后的战术安排。” “那我去食堂吃吧。” “不用，”谢铭瑄走到了会议室正前方，挥手拨开桌上的杂物，将一份手绘的简易地图吸在了白板上，“你也顺便听一下。” 徐念真这才安心坐下吃饭。 “先来看看这个，”谢铭瑄将一份手写的作战计划递给周如海，对着白板上的地图讲道，“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三万周家军，被丧尸潮隔绝在市政大楼、写字楼还有购物中心三块区域，其中市政大楼因为本身就设有用于停车的院落和围栏，所以防御起来相对容易一些，我们这一万主力军的生存环境是目前最安全、活动范围最大的，但写字楼和购物中心都是地下停车场，没有院落和围栏，所有人都挤在大楼内部，防御土墙也只能在一楼紧贴着大楼释放，没有任何缓冲，随时有被丧尸潮冲破的危险，所以之前少帅不得不来回奔波于三处聚点，四处救火。” 周如海点了点头，事实上不只是四处救火，每次防御土墙被冲破，总是不免有人受伤，为了避免他们尸变导致整个军队沦陷，他已经亲手了结过不知多少士兵的性命，纵使他如何严苛铁血，手刃战友对他的精神状态造成极大的压力，他知道自己不能沉湎其中，所以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情绪，靠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谢铭瑄将市政大楼、写字楼和购物中心用直线相连，在北都城的地图中心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所以，要解决目前的困局，我的方案是，会和。” “怎么会和？” “扩大安全区，也就是作战计划中提到的，领地扩张计划。” 周如海低头翻了翻手中的几页纸，写得很简短，但已经足够清晰明了，他已经大体明白谢铭瑄的计划。 谢铭瑄继续道：“第一，根据昨晚到今天的反复试验，我发现只需要二分之一的人，就能够完成基本的防守工作，当然，前提是士兵们能得到充足的休息，异能充沛的情况下，五千人可以应对目前的防守。我制定了两班倒的作战计划，每五个小时换一次班，休息时间士兵可以睡觉，吃饭，而且要吃得足够好，确保换岗后有足够的精力和异能去面对丧尸群的不断冲击。” “第二，就像少帅刚才看到的，我们可以用内外两层防御土墙形成一个狭窄的闭合区域，每五个小时将丧尸放进来一次，关门打狗，利用这套战术，每次可以将防御土墙向外推进三米多的距离，这样我们就能将领地不断向外延伸，最终达到和购物中心、写字楼的队伍会和的目的。”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可行性极强的作战计划，周如海的表情也跟着认真了起来，问道：“购物中心、写字楼、市政大楼呈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形状，彼此之间的距离大概两百米，如果每五个小时扩张一次领地，每次扩张三米，那要多久才能完成你的会和计划呢？” 谢铭瑄努了努嘴：“14天。” “现有物资支撑不到那时候，即便但从防御能力看，我们也撑不了那么久，即便市政大楼这边可以，购物中心和写字楼那边的防守能力太差，随时都会被丧尸潮彻底冲垮，这些你应该也想到了吧？” 她当然想到了，但这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优解了，说得冷血些，迫不得已的话，只能弃车保帅了……不过听周如海这意思，似乎另有高见，谢铭瑄挑眉道：“少帅有什么好办法？” 周如海耸了耸肩，一副卖关子得模样：“我想先听听谢城主的办法。” “少帅，”谢铭瑄叹了口气，“我毕竟没有带兵经验，能想到的无非是我们几个超级异能者多跑跑，尽量兼顾三处据点，如果实在不行，那就舍车保帅，放弃其中一个，在等到救援之前，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她顿了顿，板起脸道，“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赶紧说！” 第217章 她平日里总是端着服处变不惊的老狐狸模样，此时这声嗔怒，才泄露了几分小姑娘的情态，周如海扑哧一笑，起身点了点购物中心和写字楼的位置，缓缓道：“如果另外两个据点也在同时推进领地扩展计划呢？每五小时推进三米多，那7天内，我们就可以将防御土墙围城出一个等边三角形，完成会合。” 谢铭瑄皱眉道：“这我当然想过，可一来另外两处地形没有优势，所有人还被堵在大楼里，想要扩张并不容易，二来领地扩展这一套流程，需要精准的指挥以及应变能力，并不是谁都可以做到，说实话，我也是借助主宰的能力影响，才能令行禁止，让上千人同步作业。” “我可以。”周如海道，“我刚才看了你指挥战斗的过程，如果要从四面八方扩张，那确实有些难，但如果只是为了会合，打通领地，那我们用扇形向中心扩张就行，控制区域不大，我还是有信心的。” 谢铭瑄用手托着下巴，思忖片刻，问道：“那另一处该让谁负责呢？” “让吴骁去吧。” “a级火系，”谢铭瑄眉心微蹙，犹豫道，“他行吗？” 扩展计划瞧着不难，但实际操作中，出现半点偏差，让丧尸从防御土墙中闯进来，随时有葬送整支军队的风险，周如海是s级风系，带兵经验丰富，他的能力谢铭瑄是相信的，但吴骁一个a级异能者，显然有些不够看。 “他在异能方面当然不足，但条件如此，他已经是我带来的人里面指挥作战经验最丰富的将领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周如海想了想道，“各领地的扩展计划错开时间进行，这样我可以去帮他，多一重保障。” 谢铭瑄没好气道：“你就是在三个领地之间不断奔波，不断把自己的异能抽空，才导致昏倒的！” “那是因为丧尸潮来得突然，大家都慌了，我不得不到处救火，晚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但现在不一样了，”周如海认真道，“瑄瑄，你的作战计划可行性很强，昨晚休整过后，我的异能和体力都恢复到了巅峰状态，我相信之后会越来越好，我们能等到援军到来。” 谢铭瑄在会议室来回踱了两圈步，忽而看向正在吃饭的徐念真，若有所思道：“徐院长，你跟吴骁去购物中心吧。” “啊？”徐念真差点噎住，“我……我不是应该在这里保护您的安全吗？” 她一直以为谢铭瑄耗费异能把她带进城，为的就是她s级土系的能力，关键时刻能保护她的安全。 谢铭瑄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安全的很，市政大楼这边领地扩张的流程已经步入正轨，你这个s级土系留在这里太浪费了，不如去吴副将那更有价值。” “是，”徐念真正要起身领命，就见谢铭瑄右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她先吃饭，于是坐着回道，“一切听城主调配！” 当年东西耳城打擂台时，赵骇便是凭借有个s级土系的老婆，多次和张军亮交手不落下风，所以金城高层都知道徐念真这号人物。周如海原本以为这样一位历练老成又异能超群，在自由联盟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谢铭瑄哪怕当了城主，总要对她客气些，没想到这人竟让她训得温顺守礼，半点谱不敢摆。 谢城主年纪轻轻，却是深谙御下之道啊，难怪他老子总说，谢铭瑄不是一般人，天生的领导者。 “看着我干吗？”见周如海半晌不说话，谢城主斜睨了他一眼。 周如海眨了眨眼：“看来谢城主同意我的方案了？” “别揶揄我，”谢铭瑄笑道，“少帅才是丧尸清扫计划的总指挥，我只负责城建工作而已。” “瑄瑄，”周如海认真道，“我没有揶揄你，你比我做得更好，此刻你在北都，是周家军的幸运。”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谢城主，下令吧。” 第124章 成为南城之主后,谢铭瑄收到过很多恭维，有得能搔到痒处，有得只是不合时宜的聒噪之声,但周如海的肯定,无疑是让她最兴奋的。他英武的身姿和臣服的姿态,让她有种从未体验过的满足——就像驯服了最强壮野性的雄狮，成就感无与伦比。 “领地扩张计划，由我负责市政大楼区域的扩张和防御工作。少帅负责写字楼区域的防守和扩张工作。吴骁副将和徐念真院长负责购物中心区域的防守和扩张工作。扩张顺序依次为，市政大楼扩张结束后，写字楼进行扩张,最后购物中心完成扩张，期间三个区域负责人需守望相助，随时准备帮助另外两个区域,争取在六天内完成会合。” “为什么是六天？” 谢铭瑄看向窗外，一缕斜阳照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令她身上那股稳操胜券的淡然显得格外迷人。 “六天后，援兵就该到了。” 周如海眉头微蹙，“瑄瑄,虽然我派风系异能者去金城求援了,但说实话，援兵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周家军如今能调配的人手，最多两万人,这里数百万丧尸,最重要的是它们还在源源不绝地往这儿涌,这东西就像蝗虫似的，根本杀不完。” “所以要关门打狗啊。” 周如海惊喜道：“你有办法？” 谢铭瑄微微一笑, 也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金城。 “嘭——”的一声，指挥员办公室的实木大门被一脚踹开，李雪金从一沓文件中抬起头来，就见周元帅正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外，大而圆的眼睛鼓鼓地瞪着，像两颗晃晃悠悠的铜铃。 第218章 “元帅怎么屈尊来临时政府了？”李雪金微微一笑，“不过您这开门的方法，是不是略显粗犷了一些？” “少废话！老子最烦文绉绉这一套！”周向明一个箭步冲到了他面前，抓着领子将他整个人一把提了起来，怒道，“小海出事儿了，是不是你干的？” 他戎马半生，虽然年过半百，依旧熊腰虎背，哪是李雪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抵抗了的，不由大惊失色！ “治安队！治安队！” 待命的十来号穿着黑西装的治安队员立刻冲了进来，奋力想拉开二人，却不想周向明力大无凶，竟一时无法成功！ “元帅！您先放手！” “您要把指挥员勒死了！” 李雪金秀才遇到兵，虽然无语，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也只能安抚道：“你冷静点，北都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压根儿不知道啊！” 周向明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秒，似乎在辨别他说得是真是假，——其实肯定是假的，这人就像只狡猾的狐狸，他说的话他一个字儿也不信，但此刻最重要的也不是真相，而是要小海活下来。 意识海中，二人的精神体也静默对立着，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周向明真想酣畅淋漓地收拾他一次，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在此时横生枝节，终究还是放开了手，李雪金大喘着粗气跌回了座椅上。 “刚收到的信，周家军在北都遇到了丧尸潮，数百万丧尸将他们围困在北都了。” 李雪金一脸委屈：“这也能怪到我头上？难道是我指挥丧尸潮包围北都的？我有这个能力吗？”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周向明沉着脸道，“北都这种小城市，灾变前人口也就几十万，如今冒出来百万丧尸潮，这绝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事情！” “真不是我！”李雪金抬手道，“我对天发誓还不行吗？我害少帅有什么好处？北都拿不下来，我的建城计划也推行不下去，这对我也没好处啊！ ” “少和我耍嘴皮子！”周向明一只手捏住他的两颊，让他无法正常说话，“现在不是你儿子被困在丧尸潮里，你当然可以在这儿扯七扯八，但我告诉你，李雪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小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你，你儿子……我要整个金城陪葬！” “行，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李雪金对这种莽夫式的威胁十分看不上，摊手道，“那我派人行吗，我从治安队派一千人跟你的人一起去救援，临时政府不像周家军财大气粗，说句难听的，这可是我的命根子，我把他们都派去了，你真没必要怀疑我！” 见他终于吐出点实际的东西，周向明冷哼了一声：“写调兵令！现在就写！” 这老东西真是够现实的，李雪金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受气包似地拿起笔将调兵令写好，又从抽屉里拿出指挥员印章盖了上去。 见他恭恭敬敬将调兵令装在信封里，双手递过来，周向明这才消了几分气，他得抓紧时间，不能再耽搁了，接过信封便拂袖而去。 待他走到临时政府楼下时，才忽然想起一件有些奇怪的事儿。 今天，方晓柔不在。 —— 北都。 领地扩张计划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市政大楼有谢铭瑄这个主宰亲自坐镇，自不必多说，写字楼和购物中心的扩张在初始阶段出了些小意外，好在有惊无险，也逐步进入了正轨，士兵们只需要按步就班地完成既定的程序，便可以在这尸骸遍地的丧尸潮中活下来。 转眼已是周家军被困北都的第八天，谢铭瑄也在丧尸潮中待了五天，她已经习惯了每日断断续续的睡眠，高强度的指挥和屠戮，一次次抽空异能和体力，甚至她开始闻不到丧尸身上那股浓重的腐臭味儿，空气中无时无刻不是那股刺鼻的味道，嗅觉已经习惯了。 人是适应能力很强大的生物，然而客观条件的收缩，也给这支在丧尸潮中苦苦支撑的军队带来了新的压力和危机——物资见底。 军队出发时，谁都没想到他们会被围困在北都这么久，携带的口粮只够一周的量，如今早就见底，幸亏购物中心楼下有间连锁超市，里面生鲜食材早就腐烂，但包装食品，像是泡面、大米、火腿肠、零食之类的，可以充作口粮。 食物虽然不少，但抵不住三万人每日的消耗，粮草很快再次见底，谢铭瑄没少从空间里填补东西进去，终究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然而粮草短缺还不是最要紧的，毕竟粮草还有办法可想，补给的彩色晶核即将消耗殆尽，这才是最致命的。 周家军三万人能在丧尸潮中支撑到现在，都是因为土系异能者不断筑起的防御土墙，晶核一旦消耗完，以异能自然恢复的时间，防御土墙无法继续日夜不间断地维持——顷刻之间，这苦苦支撑的三万人就会被丧尸潮彻底吞没，只剩少量的几个风系异能者靠着御空飞行的能力勉强苟活。 不同于一开始推行领地扩张计划时的众志成城，每日重复面对着无穷无尽面目狰狞的丧尸，士兵的意志开始颓废，他们开始丧失希望，似乎行走在一条没有光的路上，越往前行，环境便越是黑暗。 无形的压力萦绕在每个人心头，作为北都的临时指挥员，任凭谢铭瑄的意志力再怎么强大，此刻也难以控制地感到深深的焦虑，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肩上担负着数万人的性命，这让她恐惧，却也感到有股难以难说的力量支撑着她继续前行。 第219章 “瑄瑄，”新的一轮扩张行动结束后，众人换岗休整，周如海坐在指挥中心，看着她不断沁出汗液的鬓角，认真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你先答应我。” “我不会答应不确定的事情，”谢铭瑄一板一眼道，“就像我不会签空头支票。” 就知道她没那么好糊弄，周如海叹了口气，无奈道：“如果我们的防守崩溃，你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想让我走？” 他点了点头：“以你对金系异能的操控力，飞离北都不是难事。” “那你呢？”谢铭瑄挑眉道，“你s级风系，离开对你来说比我更简单。” “我是周家军的上将，我是军人，但你不是。” 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谢铭瑄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因为透支异能而不断冒出的虚汗，笑了笑道：“要我答应你也不是不行，但我也有自己的条件。 ” “什么条件？” “你跟我一起走，”谢铭瑄毋容置疑道，“否则这个话题不用再提了。” 她不算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离开这个选项，不是没有思考过，毕竟她的嫡系还在金城，冯叔和火吻，以及她的数千赏金猎人，上万南城子民，这些人都指望着她生活。此刻在北都的，不过是周家军的人罢了，即便在周如海的默许下，她当了北都的临时指挥员，但士兵们仍旧认他是少帅，对自己命令的服从，是建立在周如海站在她这边的基础上的，这些人不是真心拥护她，只是此刻需要她而已。 从理智的角度她应该早做打算，整个南城都在等她回去，可当她指挥着那些将士一次次在一线奋战时，他们鲜活的生命那样真实地呈现在她面前，那一双双明亮且坚毅的双眼，让她无法想象，她要怎么抽身离开，抛下他们沦陷于丧尸群中。 情感令她感受到自己身为人类的软弱，但这种时刻也让她觉得触摸到了更真实的自己。 立场也好，派系斗争也好，权利博弈也好，其实都不是她内心真正觉得有意义的事情，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是——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让她所属的这个族群，重新成为世界的主宰。 过去的几百年甚至上万年里，人类对其他族群赶尽杀绝，确实做过很多残忍的事情，上帝的天罚无可厚非，但人类就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族群，只要留有一丝薪火，他们就能再次燎原。 “报告！” 谢铭瑄抬眼看去，探路的风系异能者三步并作两步，连跑带飞地进了指挥室。 她收回了思绪，正色问道：“怎么样了？” “我碰到了援军的探子，得到消息……”那人喘着粗气道，“明日援军可抵北都城外！” 第125章 “太好了！”谢铭瑄一拍桌子站起来, 再次道，“太好了！” 吴骁这几日也累得够呛，他只是个副将,平时的主要职责就是保护周如海的安全,从没有承受过这样的压力,身体的疲倦还在其次，精神上的压力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听到这个消息，顿觉浑身一轻，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 周如海也松了口气, 见谢铭瑄激动地在屋内来回踱步，劝道：“撑到明天我们就安全了，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休息会儿吧。” “不，不能休息，”她一手扶着额头,一手叉在腰侧，快速地思考着，“来了多少人？主帅是谁？” “李将军带队,来了两万人,但是他们为了急行军，带的补给不多。” “李将军？” “李天磊，”周如海道, “周家军五大上将之一, s级火系异能者,实力很强。” “有多强？” “他是五位上将中，个人能力最强的, ”周如海眨了眨眼，补充道，“当然了，除了我之外。” 谢铭瑄嗤笑一声，心情放松了片刻，很快又沉下脸去，郑重道：“我们必须在今天完成会合。” “为什么？”周如海皱眉道，“这不可能，现在至少还要扩张六次才能完成会和，不可能在今天之内完成，士兵受不了，你不眠不休两天的身体更受不了。” “有可能，”谢铭瑄转身拿起记号笔，“我们都清楚，杀丧尸并不难，难的是这些东西源源不断地往前涌，压根儿杀不完，但好消息是，我们有脑子，它们没有，它们不过是群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罢了，所以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将这些死物困住。” 她说着将地图上市政大楼、写字楼以及购物心中三个点连了起来。 “中间可以不用管，我们现在集中土系异能者，先将这三条线路打通，只要这三条线路通了，我们就初步完成了会合，至于那些被防御土墙圈在内侧的丧尸，瓮中捉鳖，不过是片刻的事情罢了。” 周如海面色踌躇，默默在心中推演着这套方案的可行性——这当然是个办法，但无疑比他们最初的方案更加冒险，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丧尸冲破防御，功亏一篑。 “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 谢铭瑄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因为明天援军到了之后，我就要开始城建计划了，所以今天必须完成会合，保证主力部队的安全。” “城建？”他茫然道，“几百万丧尸挤在北都，我们出都出不去，你还想着城建？” “少帅，”她歪着脑袋，语调轻快，神情略带狡黠，“你有没有想过，城建和解丧尸之困这两件事儿，其实是不冲突的，不，应该说，只有完成城建，丧尸潮才可能被抑制，不然我们每天杀再多丧尸，都于事无补。” 第220章 周如海恍然：“你是想……” “关门打狗。”她知道他已经明白她心中所想，不再多作解释，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吴骁，一锤定音道，“传我命令，变换战术，从现在开始， 3小时一换岗，收缩内侧人员，全力进行外侧直线突进，交代土系异能者，外侧土墙得再加高两寸，这样我们每次就能多前进几分，这时候不用省，异能不够就吸收晶核，务必要在明日援军到达之前，完成会合！” 出于军人的本能，吴骁站起身来，敬了个军礼，大声道：“是！” 可领命之后，却不由得心里发苦。 谢城主自然是天纵奇才，不光策略多，个人能力更是强悍，这几日异能土墙多次崩塌，都是她两柄斩马力挽狂澜，可原本五小时一换岗已经是大家能承受的极限了，如今三个小时一换，几乎没有休息时间，要是士兵精力充沛时，撑一撑也就过去了，可在丧尸潮中困了一周多，士气和状态每况愈下，真不知是援军先来，还是他们的死期先到。 不过援军来了又能如何呢？听她和少帅打哑谜，似乎是另有妙计，可他们三万人在北都的丧尸潮中也不过是风雨飘摇一叶扁舟，再来两万人又能如何呢？其实按照他的设想，北都已是一片死地，这两人一个s级金系，一个s级风系，都是脚趾点地就能凌空飞走的人物，赶快离开这儿才是明智之举。 看着吴骁离开的背影，周如海若有所思道：“他好像并不明白你要做什么？” 谢铭瑄不甚在意：“他又不是你，自然不能明白我的所思所想。” 周如海挑眉：“怎么说？” “作为副将，吴骁尽忠职守，没什么毛病，但他只是个庸人罢了，不像少帅，人中豪杰，命世之英，自然能猜到我的心思。” 明着是恭维他，实际上还是在抬高自己，周如海扑哧一声笑了：“我是人中豪杰，命世之英，那谢城主自己呢？也是吗？” “那倒不是，”她眨了眨眼，话锋一转，“我乃天纵之才，举世无双。” 周如海哈哈大笑。 谢铭瑄也跟着抿嘴一笑，柔声道：“所以周如海，你应该相信我，北都不是死地，城建和丧尸潮，我都会解决。”她顿了顿，“等到我们凯旋时，这笔账，我们还要好好和李雪金算呢。” “我一直都相信你。”周如海认真道，“因为在我心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也最强大的女人。” “可……”谢铭瑄想了想道，“我听说，太强势的女人会让男人有压力，不是吗？” 周如海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对没用的男人来说，太强势的另一半也许确实让他们感到压力。” “对你来说呢？” “对我来说这恰恰是你最有魅力的部分，”周如海上前一步，用手支在会议桌上，低头看着她，“瑄瑄，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总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也有相同的爱好和理想，我们很合拍。” “我承认，”谢铭瑄耸了耸肩，“在公事儿上我们很合拍，你永远都站在我这边，我很珍惜这种合拍，所以我不想把感情和公事儿混为一谈，你明白吗？ ” 周如海沉默片刻，苦笑道：“看来我又被拒绝了。”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谢铭瑄抬手看了眼手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闭眼休息一会儿吧，等下要高强度作战，可没时间给你调整状态了。” 3月7日，天色将明。 经过一天不眠不休地扩张，市政大楼、写字楼和购物中心三方阵营已相距不足十米，借助着探照灯，能在黑暗中看到对面的战友。 奋战了十几天，眼看三方就要顺利会师，众人都十分激动，原本颓废的军心也重新凝聚了起来。其实最后几次的扩张计划十分激进，算是兵行险着，但谢城主似乎就是那个天命所归之人，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发展着，她不眠不休，亲自指挥着市政大楼阵营完成了最后一次扩张，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为了不刺激丧尸潮，他们不敢发出庆祝的欢呼声，但每个人已经在心里为他们的胜利喝彩了。 下一个扩张的阵营是写字楼，周如海站在人群之中，远远看了谢铭瑄一眼，他身姿英武，面容严肃，只是发白的唇色，透露出他真实的身体情况——无论再怎么强悍，接连不眠不休的作战，已经再次透支了他的体力和异能，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 谢铭瑄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但她相信自己的脸色此刻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从没有觉得这么疲惫和虚弱过，全靠一股拗劲儿挺着。 “第三十次领地拓展准备，”他的指令依旧声如洪钟，“土系异能者听令！” “有！” “放倒外侧防御土墙，三、二、一！” “轰隆——”一声，外侧高耸的防御土墙向外倒去，将三米内熙熙攘攘的丧尸砸成了骨头渣子！后面的丧尸前赴后继地挤了上来，但此刻没有人感到恐惧，他们只需要将外侧的土墙与市政大楼的土墙接壤合拢，就顺利完成了两个阵营的会师！ 周如海正准备下令重新筑墙，就听“嘭”的一声——他面前仅剩的内侧防御土墙忽然被丧尸挤塌！它们像蝗虫一般顺着碎裂的土墙涌入人群中，几乎瞬间就将周如海所站的区域吞没！ 他们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谢铭瑄心下一沉，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毛毛汗，忍不住叫道：“周如海！” 第221章 一瞬间，所有的糟糕的回忆都涌上心头，当初亲手了解谢茂典的恐惧和痛苦让她头皮发炸，更何况领地扩张计划是她一手制定的，她明知道最后疲劳作业是有风险的，仍旧一意孤行地加快扩张的脚步，他一直相信她，支持她，如果周如海因此出了什么事情，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心头百转千回，眼下却不容她迟疑，几乎是在土墙碎裂的同时，她已经腾空而起，两柄斩马呈十字交叉在身后，八根峨眉刺嗖嗖嗖地穿梭在丧尸群中，精准地从每具丧尸的眉心处飞出，带走它们的最后一丝活力！ “还能放出异能的都给我往前顶，帮他们重新筑墙！” 第126章 “火系靠后, 不能放火！” 火系异能杀丧尸是最有效率的，只是北都天干物燥，狂风肆虐, 一旦放火, 如果没有防火措施, 那火势是不可能控制住的，如今他们被丧尸困在北都市中心，跑都跑不了，只有被活活烧死的份儿。 作为攻击型异能者，火系空有一身本事,这次周家军被困北都，他们确实一点儿劲儿使不出来，只能等土系将内外两层土墙围起来后,放把火打扫战场。 军队的反应力比普通人快，两个阵营的异能者齐齐上阵，金系收割丧尸,杀出真空地带，木系结网拦截，趁着这个空当,三米高的防御土墙拔地而起,拦住了丧尸向营地涌入的势头！ 历时五日，市政大楼和写字楼的防御土墙接壤，终于完成了会合, 然而片刻的意外便让数百只丧尸涌入！ 数百只丧尸,对于异能者来说,原本并不打紧，结成阵列一时半刻便足以清扫完毕,但释放异能的前提是拉开一定的安全距离，一旦让丧尸近身陷入肉搏，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随时都有被划伤感染的风险，丧尸病毒至今仍是药石无医。 士兵和丧尸混在一起，谢铭瑄也无法像先前屠戮丧尸潮那样，用两柄斩马施展“巨剪杀”，大开大合地成片斩杀丧尸，只能用峨眉刺“穿针引线”，在人群中锁定丧尸，然后精准打击！ 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上升起，晨曦的第一缕光线撒向大地，借着天光，谢铭瑄终于找到了她的目标！ 周如海的异能已经放不出来了，风系晶核也耗了个干净，他脚步踉跄，挥着那柄谢铭瑄送他的斩马，左支右绌地劈砍着丧尸——时至今日折叠胶囊仍旧是金城高层的秘密，搁平时他定然是不愿当众取出这么大柄斩马的，可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这么多的了，斩马|刀三米多的长度，能为他留出更多的安全空间，确实是最适合斩杀丧尸的冷兵器。 但斩马|刀在历史长河中没落，自然也有自己致命的缺点——太重。 巨大的斩马|刀需要力大无穷的勇士才能挥动，想要灵活自如的使用，更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对使用者要求极高，如果是体力充沛时，周如海的体能条件自然是满足的，可眼下显然已经无法灵活地使用这柄斩马了——刀身嵌入丧尸的身体，他仅剩的力气却拔不出来，反倒是被他刺中的丧尸往前一扑，刀柄脱手，直接将他推倒在地！ 失去了兵器的阻挡，周围的丧尸瞬间围了上来！ 周如海迅速从空间里摸索着趁手的兵器，只听“嗖——”的一声，离他最近的丧尸动作一窒，眉心正中飞出一根锋利的金色峨眉刺！ 丧尸前额上只剩下黑黝黝的孔洞，它脑袋一歪，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活力，变成骨头架子瘫倒在地上！ “嗖——嗖——嗖——” 八根峨眉刺出现在他周身，绕着他快速转动着，几乎结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密得罩在其中，任何丧尸不能靠近他半分！ “瑄瑄？” 他惊喜抬头，正好对上了谢铭瑄担忧的双眼，破晓的晨曦为她镀上了一层粉金色的光辉，她就这样逆光而来，如同神祇，令他一时无言。 “没事儿吧？”谢铭瑄脚步轻点，落在了他身边，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起来，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有没有被丧尸咬到，或者挠到？” “没事儿，只是异能耗尽了，恢复一下就行，”他目光融融地看着她，“瑄瑄，别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谢铭瑄这才放下心来，愧疚道，“怪我太急了，非要加速扩张计划，要是你出事儿了，我永远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这不是没事儿吗？”他面色苍白，牵起她的手，用力在她手心捏了一下，“小意外罢了，你的决策是正确的，别自责了。” 她抹了把脸道：“好，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只见她右手勾了勾，那柄嵌在丧尸身体里的斩马便像个乖巧的孩子一般，飞至她面前。 谢铭瑄握住刀柄，将它重新递到了周如海手中，郑重道：“拿好了，我们一起杀光它们！” 周如海微微点头，二人各自手持斩马，背对背摆出了经典的防御站位。 冲入防御土墙的丧尸很快被消灭干净，然而一旦丧尸近身，有士兵受伤几乎是不可能避免的。 清理完战场后清点人数，数十名士兵已经尸变，被投入深坑焚烧，变成了一颗透明的晶核。 伤势较轻的士兵撑着身体，留下最后的遗言，由他们的战友代为书写，若有朝一日他们能再次回到金城，这便是家人得到的关于这名士兵最后的消息。 “告诉囡囡……爸爸不能再继续保护她了，我同意她和那小子在一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多学学谢城主，做女孩子，也要勇敢坚强，独当一面……” 第222章 “照顾好我爸，他有阿兹海默，脾气还差，请你们一定多担待……不要告诉他我死了，就说……就说我被派去驻守北都了，让他好好吃药……” “和我老婆说，我爱……不，她年轻又漂亮，让她再找一个吧，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 …… 营地之中，低声呜咽夹杂着交代遗言的声音，悲伤的情绪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北都城内的每一个人。谢铭瑄站着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去，默默走入了写字楼，找了间没人的办公室。 甫一进门，她贴着墙，浑身的力气像被人瞬间卸掉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天动弹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如海找了过来，一开门便吓了一跳，这情景别说他没见过，估计从小看着谢铭瑄长大的冯叔都没见过。 “瑄瑄！”他急忙蹲下身来，手足无措道，“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谢铭瑄茫然地看过去，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真的摸到了一手的眼泪。 她的情绪是克制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流，人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周如海连忙从一旁的桌子上抽了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着。 “怎么了瑄瑄，和我说说好吗？” 谢铭瑄摇了摇头，哑声道：“我只是第一次深刻地明白，什么叫'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死亡的不是摆在战后报告上的一行行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如果慢慢来，这明明是可以避免的，是我决策失误，是我害死他们的！” 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在嘶吼，情绪就像个灌满水的气球，被扎了个孔洞之后，瞬间爆裂开来。 周如海叹了口气，他第一次上战场时，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只是后来经历得多了，知道如何去压制和解决自己的情绪，可谢铭瑄……一路走来，她太顺了，所以她还没有机会直面战争的惨烈。 “瑄瑄，冷静点，”周如海伸手死死抱住她，“是，你急，你当然急，因为我们已经没有粮草和晶核了，如果不能尽快会合，解决三个营地分裂的现状，即使援军来了，我们也是腹背受敌，到时候可能会有更糟糕的后果，这只是你作为主帅不得已的选择，它当然有代价，可每个选择都有代价，战争怎么可能没有代价！” “我太自信了，”谢铭瑄捂着脸摇头，“我太自信了周如海，我取得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自以为自己永远会这么顺利下去，可这根本就是赌徒心态，我在用人命赌，我……我有什么资格用人命去赌呢？我又要怎么面对他们的家人呢？” 周如海想了想道：“我以前也曾为牺牲的将士的牺牲痛苦不堪，觉得是自己无能，无法算无遗策，不能保护他们，那时候我爸教过我一个道理，我想你一定也听过。他说，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1。如果你肩上担不下罪孽，那无论你再有本事，也无法成为领袖。” 谢铭瑄沉默不语，老子的《道德经》，母亲留给她的书柜里有，她翻过无数遍，可道理便是这样，落在纸上深觉有理，落在自己身上，又觉重似千斤，难以承受。 周如海继续道：“土墙碎裂是意外，即便我们现在回到昨天，做出加速扩张的决定前，你不改变计划，也并不代表土墙就不会碎裂，也不代表不会出现别的意外，其实这件事儿根本没有什么正确的抉择，选什么都是错，只是看你有没有勇气承受错的代价。” “可这代价不是我来承受，是别人承受的，那我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做决定呢？” “从道理上看，我们都没有权利，但道理有什么用呢，我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你没有一意孤行进北都，这三万周家军早就被丧尸潮吞没，变成一具具行尸走肉，如果你瞻前顾后，裹足不前，没有及时推行领地扩张计划，那我们也撑不到现在，更不可能等到援军。”他认真道，“谢铭瑄，我们确实牺牲了一些人，但作为周家军少帅，我必须替还活着的士兵们说一句，谢谢你勇敢果断的抉择，是你救了他们！所以你必须振作起来，这里每个人都需要你！你还要解北都之围，还要带着大家回家——我们要把牺牲士兵的遗言带回家，抚慰他们的亲属，这是我们的责任！” 他的声音有一个种奇特的力量，让谢铭瑄从崩溃的情绪中冷静了下来，她不再自怨自艾，而是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也需要我吗？” 周如海斩钉截铁道：“我尤其需要你。” 第127章 “报告！” 谢铭瑄和周如海对视了一眼：“请进。” 一名面生的男人走了进来,身量一米八左右，在军中并不算突出，然而身材比例却极佳,整体呈一个倒三角的形状,瞧着特别结实。 “郑佳？”周如海惊讶道, “你怎么来了？” 那人眯着眼睛笑着，浑身透着一股憨厚，从身后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我猜少帅的补给用完了，属下特来给您送晶核。” 周如海接过袋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是闪着亮光的灰色晶核。 风系异能者稀少，风系晶核更是罕见，金城市面上的风系晶核几乎都被周如海买下了,这些不知是周向明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若是早一个小时到，他刚才就能发出足够的风刃，阻挡丧尸冲入土墙,很多将士也就不必牺牲，可惜此刻……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只能抿着嘴唇,露出一抹苦笑。 第223章 不过很快他便敛起心神,对谢铭瑄介绍道：“这位是郑佳，周家军上将， a级风系异能者。” 昨日便收到了援军今日到的消息,谢铭瑄并不惊讶,已猜到来的八成是援军的风系异能者。此时隔着漫漫尸海,援军即便是到了，大部队也进不来,只能调遣风系异能者来送物资，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但她属实没想到，竟是周家军的上将亲自来送补给。 谢铭瑄伸出手来，和对方握了一下：“您好。” “听闻谢城主冒死进北都，挽狂澜于即倒，这才让周家军撑到现在，”郑佳站直身子，敬了个军礼，“我代表周元帅感谢您做的一切！如何脱困，想必您心中已有思量，元帅早已下令，北都城内外五万周家军，全听谢城主差遣，”他顿了顿，沉声道，“请您带我们回家！” 谢铭瑄定睛看了他两秒，仿佛要通过面前其貌不扬的男人，看透周向明那只老狐狸的安排。 这次周如海在北都遇难，周向明想必是把老本儿都掏出来了，除了镇守金城实在不能动的兵力，其余的全调到北都来了，她只是没想到，周向明竟放心把这些人交给她，而不是交给他从小长在军中，带兵经验丰富的亲儿子，看来周向明对她很有信心——至少是对主宰的力量很有信心。 “好！”谢铭瑄一拍桌子，豪爽道，“既然元帅如此信任我，我必不负所托！” “传我命令，立即进行最后一次领地扩张，彻底打通市政大楼、写字楼和购物中心之间的阻隔，土墙合拢后清干净内侧的丧尸，完成大部队会合。周如海，这事儿我需要你全程盯着。” “没问题，”他拿起手中的晶核晃了晃，“现在异能储备充足，不会再发生让丧尸闯进来的事情了。” 谢铭瑄微微颔首，又道：“我得出城一趟。” 郑佳不解：“出城？” “城内的戏已经要唱完了，现在看城外的了，”谢铭瑄拿起记号笔，在一旁的白板上画了四个点，“我需要援军分成东西南北四路驻扎，并且尽快树立起城墙，像如今这样的夯土不够，还要有青砖加固——类似于金城城外的三座小城，这样丧尸潮就会被人类活动的气味儿吸引，开始向四个方向分散。” 这竟真是个兵不血刃的法子！郑佳眼睛一亮，心悦诚服道：“谢城主不愧是女中豪杰，我终于明白元帅为何如此依仗您了！” 谢铭瑄微微一笑：“我知道自己于周家军而言，不过是个外人，但既然大家同陷于此，便是一个战壕中的战友，须得各展所长，彼此信任，才能相互依仗，转危为安。” “明白，”他低头道，“谢城主有令，郑某万死不辞！” “无须万死，好好活着便是。”谢铭瑄转头对周如海道，“城外的城建压力大，我得把徐念真带走，你这边顶得住吗？” 周如海思忖片刻道：“完成会合后，城内的防守压力会大大减轻，我让风系异能者帮你把一半的土系运出城去，全力帮你完成城建计划。” 他很清楚她要的是什么，他们之间总是有这种默契，这世上能懂她的人不多，随着越往上爬，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她清楚这种默契是珍贵的，于是她低下头，抿着唇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好。” 双方兵分两路，谢铭瑄带着徐念真，和郑佳一路飞奔，来到城外临时驻扎的营地。 为了不惊动丧尸潮，援军驻扎在离北都最近的一座村落里，征用了村委会的办公室作为临时的指挥室。 谢铭瑄甫一进入，就见会议桌正中间坐着个剑眉星目，身材魁梧的男人，瞧着和周如海的块头差不多，应该就是本次援军的主将， s级火系异能者，李天磊。 这人能力极强，但和同样少年得志的少帅不大对付，在军中属于王不见王的关系——这主要是他自己的看法，周如海的原话是：“这人很拧巴，他把我当对手，但我只把他当下属。” 李天磊左右手分别坐着一男一女，都是熟人，左边是周如海那便宜弟弟周行，在谢铭瑄看来，这人多少有点儿兄控情结，知道周如海出事儿，定然是在金城坐不住的，出现在这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另一个却让谢铭瑄微微失神。 竟是许久不见的凌薇。 她微微一笑，掩饰了自己的失态：“方秘书怎么在这儿？” “指挥员从治安队抽调了一千多人前来支援，我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哦，李雪金啊，”谢铭瑄挑眉，“他是金城的指挥员，而在北都，我才是指挥员，希望方秘书下次说的时候，表述的清楚一些。” “如果我没记错，指挥员只给了你城建负责人的任命，并没有给你北都指挥员的任命吧？” “那怎么办？”她一脸无赖地耸了耸肩，“如今城内外五万周家军，都听我的调遣，不如你回去请示一下你的指挥员，看看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呢？” 方晓柔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从容道：“如今自然以北都的大局为重，既然周元帅信重谢城主，治安队上下，也听谢城主的调遣。” “那就好，我这人就是这样，喜欢丑话说在前面，提前达成共识，省得之后浪费时间。” 说罢大步往屋内走去，李天磊连忙起身，让出最中间的座位给她，谢铭瑄微微颔首，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上了帅位。 第224章 “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吧。”她朗声道，“我需要援军的队伍能尽快分成四队，每队五千人，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建立小城，吸引丧尸潮分流，然后逐步击破。” “东路由李将军带队，北路由周老板统筹，西路请郑将军负责，即刻点兵启程。” 方晓柔问道：“我呢？” 这样的一个定时炸弹，不放在身边怎么能放心？谢铭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跟我来南路。” 方晓柔靠在椅背上，露出一抹魅惑的假笑：“好。” “没异议就行动吧。” 周行面露窘迫：“等下！” “怎么了？” “我没带过兵……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位纨绔公子，在金城可谓是赫赫有名，谢铭瑄又曾与他同行新港，怎会不清楚他有几斤几两，她原本想用的就不是他。 “周老板，”谢铭瑄哼笑了一声，“如果我没记错，你手下有位s级土系异能者，北路军听他的就行，你就……当个吉祥物吧。 ” “你！”周行在金城横行霸道惯了，何时受过这种挤兑，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谢铭瑄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老板，”李天磊连忙拉住他，低声安抚道，“元帅交代了必须听她的，以少帅的安危为重，暂且忍她一忍！” 想到自己大哥，周行冷静了几分，但很快又想到，要不是这女人，他哥堂堂周家军少帅，哪里需要来北都受这份洋罪？真是红颜祸水——问题她长得也不好看，真不知道他哥是被她迷了哪根心窍！ “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周行用食指点了点她，“但你最好祈祷你的办法有用，不然我拉着你一起陪葬！” 谢铭瑄毫不客气道：“要不是看你哥的面子，连这个吉祥物你都没资格当。” 她一般是懒得和这种二世祖废话的，但若是当着几名上将的面儿被这样下面子，她以后还哪来的威严？事实上她连周向明的行为都十分看不惯， s级土系是何其宝贵的资源，周元帅竟就让这样的人才给自己的私生子当保镖，实在是暴殄天物。 周行又要发作，被李天磊再次按了下来，谢铭瑄直接出了指挥室，免得这人又要发疯，她可不是当年初入金城，一无所有的小姑娘了，不可能再压着性子和这种她压根儿看不上的人虚与委蛇。 郑佳跟着她出来，忙不叠地解释道：“城主，谢城主，您别和周老板计较，他就这狗脾气……” “我懒的理他，”谢铭瑄挥了挥手，低声道，“方晓柔是跟你们一起来北都的吗？” 郑佳愣了愣，摇头道：“那倒没，我们先出发的，在北都城外遇到的她。” “北都城外？” “对，”郑佳歪着脑袋，似乎也有些疑惑，“她说我们走后，指挥员下令让她担任治安队的负责人，一路追赶我们到的北都。” “这倒怪了。”李雪金这么老谋深算的人，怎么会在派出他的治安队前，忘记指派负责人，竟要大军出发后，才紧急下令。 此时方晓柔正好从指挥室出来，和谢铭瑄的眼神对上，二人皆是一笑，然而笑意中，却各有各的意味深长。 第128章 谢铭瑄领了兵, 坐在军卡车上，马不停蹄地往城南赶去。 看着她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徐念真忧心忡忡道：“城主,您已经将近三天没休息过了……” “马上就到了。”谢铭瑄意识到自己脸色此时难看得吓人,抹了把脸,从背包里摸出一瓶能量饮料，一口灌了下去，“没关系，我撑得住。” “我知道您能吸收透明晶核补充异能，但人的体力和精力是有限的, 少帅那样的体格都倒下过一次了，您也得保重自己啊。” “我心里有数。”她咂巴了两下嘴，借助着牛磺酸的摄入对抗疲倦, “徐院长，我确实不是全盛状态，治安队的人也不可靠,我得防着他们，所以等下建立小城，要你全权指挥了,有信心吗？” 徐念真认真道：“您放心, 别的不敢说，城建的活儿我有信心做好。” “那就好。”谢铭瑄欣慰地笑了，罕见地耐下性子解释道, “周家军虽然不是我们自己的人, 但他们比我们更想救出被困在城内的三万人, 所以周家军你可以放心用，但治安队……指派些打杂的边角料工作给他们就够了。” “您是说, 方秘书他们并不想救周家军出来？” “这三万人葬在北都，周家军必然元气大伤，你觉得受益者会是谁？” 徐念真灵光忽闪：“临时政府？” 谢铭瑄定定地看着她，但笑不语。 人都是在环境中历练出来的，灾变前徐念真不过是金城建筑院的小职员，每天除了画图和跑工地，茶余饭后和同事们聊得最多的话题，无非是老公和孩子，然而灾变大半年，南城风云变幻，她小心谨慎地在风浪中前行，一转眼，已是位见微知著，嗅觉敏锐的政客了。 似乎是隐隐察觉到了自己这种转变，想到共同奋战数日的周家军战友们，徐念真忽然有些伤感，她问道：“就为了权力斗争，便要置这么多活生生的人于死地？难道这就是上位者的游戏吗？” “你是不是想知道，如果我是李雪金，会不会做同样的事情？” “属下不敢！” 谢铭瑄微微一笑：“没什么不敢的，我很欣赏你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你应该知道自己跟随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顿了顿道，“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只是李雪金的玩儿法，不是我的玩法。我的理想很简单——人类族群，繁荣昌盛。” 第225章 鉴于谢铭瑄喜怒无常的脾气，徐念真一直有些怕她，但此刻，她第一次抛却了内心的忧虑，直视着她沉静的双眼，认真道：“我明白了！” 谢铭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只管放手去做，只要我们配合好，北都这场仗，会赢得很漂亮。” 徐念真对自己有一瞬间的怀疑，毕竟她一直是个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性格，没什么自己的主意，这么重的责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住，但最终还是重重点了下头。 毕竟她半辈子都在和建筑打交道，之前也主持过南城的城建工作，如今虽然内有治安队不怀好意，外有丧尸虎视眈眈，但毕竟只是一座规模很小的城池，对她来说是手拿把掐的事情罢了。 ——她也确实完成得很出色。 抵达城南后，已经有十来位土系异能者等在那里了。城内被困的周家军完成了汇合，防御和指挥的压力减轻，周如海立即让风系异能者往四个方向各送了十来名土系出来。 人虽然不多，但却是及时雨，多一位土系异能者，城墙便能起得快一些——他们必须够快，才能在丧尸潮被吸引过来筑起牢固的城墙，否则他们便和城内的周家军一样，随时可能被丧尸潮吞没。 徐念真迅速进入状态，指挥着大部队垒起外侧青砖，土系异能者们用异能筑起一圈的防御土墙，不多时便围成一座简易的城池。资源有限，小城建得不大，约莫是金城几座小城五分之一的规模，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六七米厚的城墙，十米左右高，该有的城门、墙垛、城楼一应俱全。 待城墙终于合拢，大规模的人类活动吸引来聚拢在北都的行尸走肉们，将士们推着城门缓缓闭合，把丧尸挡在了门外。 徐念真继续带着土系异能者们加固内侧城墙，谢铭瑄站在城墙之上，指挥着异能者们屠杀这兵临城下的丧尸，双方竟配合得首尾相应。 方晓柔站在刚刚建好外墙的，空荡荡的小城之中，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片忙中有序的繁荣场景，表情晦暗莫测。 身旁的随从低声道：“方姐，姓徐的只让我们搬砖头，大伙儿都插不上手，怎么办？” “那就搬呗。”她语气懒洋洋地，似乎对这样的现状毫不在意。 待城下的丧尸潮被控制住，谢铭瑄余光一扫，发现身边士兵的脖子上有星星点点的红斑。 “你是不死者？” “是！”那年轻小将低声道，“罗毅将军麾下中将，不死者陈军兴见过谢城主！” 能在此处见到不死者，真是令人倍感亲切，谢铭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这里交给你了，继续指挥，替我守好这座城池！” 指挥战斗可是个风光又艰巨的活儿，没想到谢城主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陈军兴心中激动，敬了个军礼，大声道：“是！” 谢铭瑄笑了笑，身形一转，进了城楼。 徐念真如今正在全力修筑内侧城墙，城内还是光秃秃的一片空地，连栋遮风挡雨的房子都没有，她也只能在城楼里休息。 不过城楼如今也是样子货，灰扑扑的土墙土地，门框的缝隙还在漏风，连把椅子都没有，压根不是个能落脚的地方，不过如今也没得挑了。 好在谢铭瑄的空间里有不少当年从巢市搬走的家具，她先给门加了锁，用被子里的棉絮堵上了门框的缝隙，又拖了张床出来，和衣便躺了上去，几乎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她实在太累了，眼皮一直在打架，浑身上下再挤不出一点儿力气，可偏偏她又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疲态，想要别人相信她，她便要先摆出成竹在胸，游刃有余的模样，直至此刻才勉强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楼外狂风呼啸，她这一觉却睡得很沉，直到将醒未醒之际，才做了个模糊的梦。 梦里原是一片黑暗，渐渐这黑中似乎透出了几缕幽蓝。 一尾波光粼粼的白色人鱼划破幽蓝的海域，冲着谢铭瑄直直游了过来。 待离得近了，她才看清那人鱼的脸，大而圆的眼睛，娇俏的双眼皮，圆润饱满的唇珠。 “凌薇？” “不，”人鱼媚眼如丝，张口却是一嘴锋利的尖牙，“我是方晓柔。” 谢铭瑄顿时汗毛一竖，人鱼已经张开大嘴冲她扑了过来，她想要躲避，却像是陷入了沼泽中，动弹不得！ “咚咚咚——” 伴随着一阵敲门声，谢铭瑄猛然睁开了眼睛！ 梦境散去，现实回归，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她低头看了眼手表，竟然睡了八个多小时。 梦境中的惊恐还未消退，她出了一身冷汗，手心还是湿的，但充足的睡眠让她疲倦尽消，一身轻松，只剩胃部还在隐隐抽痛——饿的。 她清了清嗓子：“谁？” “城主，是我。”徐念真微哑地声音从门外传来。 谢铭瑄翻身下床，快步将门锁拆下来，门外的北风掀进来，门板向内砸去，差点拍到她脸上，被谢铭瑄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她嘶了一声，抱怨道：“这城墙上的北风真要命。” 徐念真帮她把门板扔到一边，走进屋内，挥了挥手，用异能土墙将门窗重新封上，盯着谢铭瑄看了几秒，笑道：“我还担心城墙上太冷睡不着，看来您休息的很好。” 谢铭瑄耸了耸肩：“困极了，什么环境都睡得着，而且在北都待了这么多天，我已经习惯了。”徐念真早就是自己人了，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挥手从空间取了两把椅子，和一张折叠桌，“坐吧，说说情况吧。” 第226章 徐念真微微颔首，落座后，谢铭瑄又从空间里端出了两碗冯叔做好的牛肉面，这玩意儿在外人面前不方便拿出来，此刻只有她俩，倒是能开小灶吃点好的了，谢铭瑄随手低了双筷子过去：“边吃边说。” 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但在部队里，只有干巴巴的军粮充饥，此时闻到喷香的牛肉面，馋虫都被勾了出来，徐念真也不客气了，挑起面条吃了两筷子，这才开始汇报战况。 “除了城墙海墁上的青砖还没铺，其余已经完工——铺不铺暂时影响也不大，所以我建议先别铺海曼的青砖，太耗人力物力了。” “你是专业人士，这些听你的。” “好，”徐念真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图纸，“我在城西优先建造了集中宿舍，确保晚上士兵们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以休息，城北这边建了几所院子，是给您准备的临时办公和休息的场所，当然不如南城那边尽善尽美，但肯定比这座简易城楼住着舒服多了，吃完饭可以去看看。” 谢铭瑄正大口吃着牛肉面，快速扫了眼图纸，称赞道：“做得不错！” 她极少称赞下属，当初修复南城，徐念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各个地方都尽量做到尽善尽美，最终也没得谢铭瑄几句好话，没想到如今这个简易的小城竟被这么直白地夸奖了，她受宠若惊道：“没辜负您的期望就行。” 谢铭瑄端起碗来，连面带汤，一口气喝光，将干净的面碗往桌上一放，忽而问道：“那，方晓柔呢？” 第129章 “什么都不干,一直在到处溜达，不过治安队的人还算安分，一开始我让他们去搬砖,城墙基本完工后,我派他们上城墙杀丧尸,说不上多卖力，但总归也能跟着放几下异能。” “派人继续盯着方晓柔。”谢铭瑄眼神微眯，她还在回味刚才那个惊恐的梦。 它像是某种暗示，提醒她，方晓柔和凌薇不是一个人,即便她们用着同一具身体，也不具有同样的意识和人品，无论再想解除她的强制洗脑,她如今身上担着数万人的安危，不能再被以前的感情影响判断。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李雪金向来与方晓柔形影不离,这次周家军被丧尸围困，他竟将这位珍稀程度堪比大熊猫的s级水系异能者派到前线，这事儿怎么想都透着股诡异。 “是！”徐念真将海碗中的面条捞完,继续道, “另外李将军、郑将军还有周老板那边都派人送来了捷报，东西北三路的城建虽然不乏小意外，但总体是顺利的,都把城墙建起来了。” “周行居然没掉链子, 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徐念真欲言又止：“我听说他在北边瞎指挥,城墙差点没合拢，郑将军去帮忙善的后。” 果然不出所料,周向明派这么位二世祖来，真不知道有什么用，谢铭瑄哂笑一声，挥手将一应生活用品收了起来。 空间这东西实在太容易遭人惦记，所以折叠胶囊的存在一直是高层的秘密，虽然她的龙牌玉佩有血脉加密，别人偷走了也打不开，但她不想暴露这张底牌，行事一直很小心，除了有誓言封印束缚的亲信外，从不在外面面前露出蛛丝马迹。 前阵子为了在丧尸潮中撑下来，她没少从空间中取物资填补军需，别人发没发现不好说，周如海应该是发现了的，索性他没问，她也乐得装傻。 毕竟城楼不是个住人的地方，二人吃饱喝足，便从城墙上下来，往徐念真准备的临时别院走去。 夜色黑沉沉的，仅剩几盏探照灯亮着，散发着一道道暖黄色的光，能隐约看清路面。 有坚固的城墙阻拦，丧尸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所以晚上士兵们可以暂时休战，轮流值班便可。一路上遇到不少士兵，都见到她们都恭恭敬敬地停下来敬礼。 “谢城主好！徐院长好！” 谢铭瑄微微点头，徐念真跟在她身后，看着身边的士兵，再看看一脸淡定的谢铭瑄，表情欲言又止。 谢大城主斜了她一眼：“想说什么？” “啊？”徐念真吓了一跳，这人也太敏锐了，她只是脑子里转个念头罢了，怎么这都会被注意到？ 谢铭瑄不咸不淡地眯着眼睛她，她也不催，就用眼神等着她的解释。 徐念真干笑：“我只是觉得，他们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哦？怎么不一样？” “这怎么说呢？”她抓了抓头发，“之前周家军的人，当然也听您的命令，但他们可能没有这么……心悦诚服？” 原来她是说这个，谢铭瑄莞尔一笑：“之前他们是遵从元帅的命令听我指挥，当然不情不愿，毕竟他们一个个都是久经战火洗礼的军人，而我不光是个战争的外行，还是个年轻的女人，谁会真正服我呢？” “所以现在他们看到您的本事，彻底被折服，心悦诚服地效忠您了？”徐念真恍然，低声道，“城主，您这趟北都，走得不亏啊！这可是周家军一大半的兵力！” 她如今真是长进了不少，对局势的判断很准确，谢铭瑄深深吸了一口北都干冷的空气，看着深邃夜空，淡定的表情下是抑制不住地喜悦。 没有人知道，意识海中，无数的信仰之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金色女王的身体，在这片贫瘠的苦寒之地，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俘获了将士们的拥护，天下归心的滋养下，让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肆意生长着，原本三米出头的意识体，如今已经将近五米了。 第227章 她不是金城市长，也不是巢市驻军的将领，她没有得天独厚，受人敬仰，被人拥护的先天条件，所以在主宰一道之上，她一直落后于人，只能依附军方苟延残喘，但只要这次能从北都回去，她相信自己不用再怕李雪金了。 人人都说她谢铭瑄一无所有入金城，靠着周家军少帅的撑腰一路平步青云，有些人说她无耻，有些人说她聪明，只有她自己知道，受制于人的滋味有多么糟糕。 如果可以，又有谁想使手段、扮笑脸，她是武者出身，更喜欢一力降十会的强势，她真正感兴趣的不是当权利游戏的玩家，而是当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北都的收获让她相信，她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小城如今还是个空心架子，需要徐念真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于是她将谢铭瑄带到城南别院便匆匆离开了。 风餐露宿多日，如今终于有个像样的住所了，谢铭瑄打量着这座简易的两进四合院，后院住人，前院可以供谢铭瑄处理公务，条件有限，里面只放了简易家具，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参观，便迎来了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那人从夜色之中走来，穿着件夹棉的军大衣，脚下踩着灰扑扑的卡其色皮靴，明明是军中再普通不过的装扮，可穿在他身上，却格外的雄姿飒爽。 “周如海？”谢铭瑄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他站定在她面前，直视着她的双眼，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我有事儿想跟你说。” “哦……”谢铭瑄不自觉地有些紧张，但又瞬间想起什么，拍了下脑门道，“我应该派人跟你说一下的，今天丧尸潮已经开始分流了，明天我让士兵们开车出门带着丧尸兜一圈，尽量把它们引到城西的垣山上去，等到丧尸密度降下来，城内压力就小了……” “瑄瑄，”周如海无奈地笑了，“你的战术很完美，我相信你有解北都之困的能力，但我来，不是跟你说这个的。” “那你想说什么？” “有一个问题，昨天我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机会问出口。” 谢铭瑄脸上的表情顿住了，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忽然也显得有些踌躇，“如果昨天丧尸潮冲入土墙时，我不幸遇难了，你会……怎么样？” 她已经明白他深夜来此所谓何事，可这件事就像……就像一个潘多拉的盒子，她明白自己不该打开，可她已经无法抗拒它的诱惑。 谢铭瑄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幽幽道：“我想我会很后悔。” 周如海的心脏怦怦地跳着，语气中暗含期待：“后悔什么？” “后悔我没有回应过你的感情。”这句话真说出来，反而让她觉得松了口气，她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如果注定要失去你，那我希望在失去前，自己拥有过你。” “你……”周如海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你想要拥有我？所以……你接受了？” 追求她这件事实在太困难，她已经拒绝了他太多次，即便他没想过放弃，但已经不敢再抱有太大期望，可偏偏她就在这个时候答应他了，周如海一时竟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为什么不呢？”谢铭瑄笑得有些挑衅，“我看起来像个害怕感情的胆小鬼吗？” 更深夜阑，城内还未通电，只余一点煤油灯的亮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将她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上，映出了几分缱绻的温柔。 周如海终于确定了她的心意，深吸了一口气，长腿一抬，跨上了台阶，顷刻间与她拉近了距离，鼻尖之间不过三四厘米的距离，二人几乎呼吸相闻。 这样的距离之下，谢铭瑄忽然意识到周如海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和梁英哲那种温润如玉的柳叶眼不同，或者说，和她认为自己会喜欢的那种男人截然不同。 他的眼睛很大，眸光亮如星辰，深深的双眼皮，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留下一小片阴影，眼角微微向下，有种孩子气的明朗和天真。 该怎么形容呢，他这个人，他的感情，就像盛夏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如同流火般散落在她身上的每个角落。 这样的恋人和这样的感情，她从未设想过，但当他来到她的生活中，似乎又有种，一切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 无声的情愫隐约在寒冷简陋的院落之中，谢铭瑄眨了眨眼：“你想干吗？” 周如海凑近她耳边，低声问：“你猜我想干吗。” “我猜你想……”她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而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实在太高了，她必须踮脚才能够到，这让她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些不痛快。 但这并没有阻止她要做的事情，周如海还在被她突如其来的招数惊得呆怔，谢铭瑄已经倾身吻了上去。 如同热油入水，他愣了愣，体内的血液似乎都要燃起来，无师自通地将手放在她后腰上，把她整个人都紧紧抱在了怀里，低头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第130章 在她的设想中,那原本应该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就像在去金城的路上，她和梁英哲确认关系时那样,但……也许是因为这段感情已经被搁置和压抑了太久,他们如饥似渴地亲吻着对方,经历过上一段恋情，谢铭瑄以为自己在这种事儿上已经驾轻就熟，但事实是，她前所未有的慌乱。 第228章 她从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渴望和一个人亲密，什么驾轻就熟,什么游刃有余，全都没有意义了，她就像……就像一只屈从于本能的动物。 “等, 等一下……”恍然间，谢铭瑄猛然发现，不知何时, 二人已经进了屋子，她坐在议事厅的简易桌子上，羽绒服里的速干衣拉链已经被拉开。 她连忙推开了周如海！ 对方双颊泛红, 甚至眼眶都微微发红, 眉宇间早看不出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倨傲，此时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深陷情爱的男人罢了。 他喘着粗气问：“怎么了？” 谢铭瑄也仍陷在刚才的余韵之中,和他对视了两秒,才倏地将衣服拉链拉上,磕磕绊绊道：“不，不能这样。” 周如海笑了笑,用鼻尖蹭了蹭她，低声问道：“为什么？” “哪有刚确定关系就做这种事的！” “可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他噘着嘴，抱怨着，“瑄瑄，你知道吗，灾变前，我在视频里看过你无数次，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你，可从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你，我就有种预感，总有一天，站在你身边的人会是我。” 谢铭瑄捏了捏他鼻子：“这么自信？” “那个医生……”他的表情十分不屑，“他配不上你！” 她挑眉道：“他配不上，你就配得上？” “我努力嘛，”他用脑袋枕在她肩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努力成为谢城主背后的男人。” 谢铭瑄扑哧一笑，北地的3月明明寒风刺骨，她却觉得像喝了一杯红枣姜茶，五脏六腑都划过了一阵存在感极强的暖流。那种感觉该怎么说呢，她想，虽然上一段感情很失败，但此刻她面前的这个人和梁英哲截然不同，当初她感觉自己和梁英哲就像在拔河，彼此都有自己想去的目的地，但周如海和她在往同一个方向走，最重要的是，他理解她想要的是什么。 似乎就在那一刻，她重新对爱情这件事燃起信心，也许她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她再次鼓起勇气相信自己能去爱一个人，能够拥有这种情感。 “这么乖？”她捏着他的下巴，将他从自己肩膀上拽起来，端详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啧啧称奇，“没想到啊，我们铁面无情的少帅大人，谈起恋爱来，竟然是这副模样。” “稀罕你嘛，所以当然跟对着别人的时候不同。” “花言巧语。” 周如海睁大了眼睛，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年轻有力的心脏怦怦地跳动着。 他说：“真心的。” 谢铭瑄心中涌入一股难言的感受，她咬着下嘴唇，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刚刚才答应他的追求，但其实她已经很熟悉他了，他们一起经历过黑风村的鸦群，南城的惊变，斗兽场的困局，一直到今天的北都之困，他的强悍一度让谢铭瑄感到忌惮，那时她从没想过，他们有一天会以这样的关系相互依偎在苦寒的北都。 权力场上的波谲云诡也好，战争中的不测风云也罢，她都自问算无遗策，可唯独感情，猜不透悟不明，让人只能感叹命运的神奇。 她应该讨厌这种自己难以掌控的事情，但事实是，她很开心，这种名为爱情的感觉，像火苗一样，从她心中一簇簇地升起，令她无从抵抗，只能顺从自己的内心。 她拽起周如海的军装衣领，将他拉至自己面前，再次吻了上去。 翌日。 城北刚刚兴建的小城之中还是没来得及规划别的建筑物，只有主帅的别院突兀地矗立在城中心。 周如海御空飞行至此，脚步轻点，轻盈地落在了周行的别院之中。 甫一落地，便听到院内传来咿咿呀呀的女人唱腔，声音很是耳熟。 “……人生能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1……” 他皱了皱眉，伸手直接推开了房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屋内开着大功率取暖器，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里，将室内烘烤得犹如炎夏。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2……” 纤细白皙的女人赤脚站在地板上，穿着件粉绿色的吊带印花睡裙，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唱着歌，一颦一笑都是诱人的风情，她像一颗熟透的蜜桃，任何一个男人都抗拒不了她的诱惑，至少此刻半倚在床榻上的周老板是抗拒不了的。 周如海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认出来是传说中的春莺，灾变前是个歌星，灾变后在金城也颇受权贵们的追捧，周行包了她的事情，他之前便略有耳闻，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打照面。 “卧槽……”冷风灌进来，周老板冻得打了个激灵，张嘴就要骂，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不敲门直接进他的房间，然而当他看清周如海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时，顿时把一肚子的脏话咽了下去，讪讪地叫了声，“哥。” 周如海冷笑了一声：“你来这儿干什么的？” “爸说你被围困了，北都需要人，我，我就来了。” 他说得怯生生的，像个捏不烂踩不憋的狗皮膏药，周如海有些发不下去脾气了，将身后的门关上，低声道：“你既不是异能者，也没有领兵经验，你来有什么用？” 身为周家的儿子却没有进化出异能这事儿，对周行来说一直是个痛处，要是别人当面这么说他，他早就翻脸了，可这是他哥，他只能脸色发青地憋着，冲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女人使了个眼色，低声道：“里屋去。” 第229章 春莺惊讶地瞧了怒气未消的周如海一眼，她还是第一次见这小霸王如此吃瘪，听闻少帅和周行是亲兄弟，但看着却是半点不像。周行五官生得极好——或者说太好了，有些男生女像的意味，气质阴柔，总让人感觉他背后藏着把匕首，随时准备掏出来暗算别人，周如海却眉目舒朗，高挺的鼻梁，有神的双眼，即便冷着脸，都给人一种一身正气的感觉。 她抿唇一笑，从一旁的椅子上抽了块披肩将自己清凉的上半身裹了起来，低眉顺眼地转身离开了。 周行这才走上去，拉了拉他哥的胳膊，低声道：“爸不是考虑到，我手上有折叠胶囊，能带些物资来嘛，而且他担心你犯倔，说什么不肯走，让我一定要劝你，谢铭瑄能解北都之围当然好，可若是不能，你一定要回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如海嗤笑一声，甩开他的手：“所以你到这来，没想好好打仗，是来劝我放弃的？” “我没劝你放弃啊！”周行一拍手，急道，“咱要是能把将士们都带回去，当然是尽量带回去，可要是不行，也得给自己准备后路啊！难道真要留在北都喂丧尸吗？” 他脸上的表情是真真实实的关切，周如海清楚，周行虽然和他不是一个妈生的，他也并不待见他，没给过他什么好脸，但他是真为自己好，可他的好，就像……就像他老子那样，带着理所当然的明哲保身。 他忽然想起当初从巢市撤离前，他几乎和周向明决裂，只是为了能留下来照顾他妈和他姐，可周向明说什么都不同意，他坚持说他妈和他姐已经没救了，如果再传染了他，那周家就彻底散了。 他不在乎周家怎么样，他只想去看看他妈和他姐，哪怕只是陪她们走最后一段路，可周向明把他关了起来，因为他剧烈反抗，甚至不惜对他进行了精神控制。 他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是很模糊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路离开巢市的，也不知道他母亲和姐姐是怎么死的，那段意识并不属于他自己，所以他只能记起一些零散的片段。 印象最深的是父亲对他说：“小海，原谅我，巢市完了，这世界都要完了，我们现在只有彼此了，你不能出事，我不能再失去最后的亲人了。” “你还有周行……我要姐姐，我要妈妈……” “你妈妈和姐姐已经没有呼吸了，我跟你一样难过，但我不能像你一样任性，”周向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目露决绝，“小行自小没长在我身边，在我心里，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绝不会让你被尸腐病感染……忘记吧，小海，忘记吧，你现在要去金城，跟着爸往金城走，忘了你的妈妈和姐姐，忘记了你就不会难过了。” 旧日模糊的记忆刺得他心口生疼，周如海长舒一口气，看着面前周行认真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道不同，则不相为谋。如果爸今天有能耐自己来北都，再用精神控制把我带走，那我无话可说，也反抗不了，可惜来的是你，你说服不了我。” 周行愁得揪自己的头发，苦口婆心道：“我也不是要你现在掉头就走，谢铭瑄要是真有办法能解决丧尸潮，我当然乐意让我们的士兵都回去，可是哥，你知道北都现在有多少丧尸吗？” “多少？你测算过？” “科研院的晶能飞行仪测算出的结果是，至少七百万，”周行无奈道，“现在北都天干物燥，风这么大，还不能用火攻，靠金系异能者一刀一刀砍，砍到明年也砍不完！” “如果能把将士们带回去，砍到明年又怎么样？” “我们哪有那么多物资砍到明年！” “所以你现在就是要在别院里听女人给你唱曲儿是吧？” “我……”周行嗫嚅道，“也不是，我想把将士们带回去的，我这不是没能力吗，我出去能怎么样呢，我既不是军人，也不是异能者，站在城墙上，我也杀不了那些丧尸啊！” “我没有让你杀丧尸，我想问的是，”周如海顿了顿，捏起他的衣领，“一大早谢铭瑄就通知了去城南开会，你为什么不去？” 当然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周行眼神飘忽：“城外全是丧尸，我这儿也没有闲着的风系异能者，我去不了。” “我不就是那个闲着的风系异能者吗？”周如海冷笑一声，拽着他前襟的衣服就把人往外拉，“跟我走！” “哥，哥，”周行苦笑，“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可这么冷的天，你好歹让我穿件外套啊！” 注：12出自《何日君再来》。 第131章 北都, 城南小城的临时别院议事厅。 经过一夜的修整，谢铭瑄已经恢复精神，容光焕发地站在议事厅最前方, 双手支在临时搭建起来的会议桌上, 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始了她的晨会。 “首先,恭喜各位将军，经过一天的努力，我们已经完成了东西南北四座小城的初步建设，坚固厚重的城墙有效地为我们隔绝了丧尸的危险，士兵们现在可以在安全距离外,兵不血刃地蚕食北都的丧尸潮。”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方晓柔嗤笑一声，“丧尸不过是从围着北都城，变成围着我们的营地,如果解决不了丧尸潮，我们和被围在北都市中心的军队又有什么区别呢？一样是被困死在这里。” 谢铭瑄眼神瞟了过去，她似乎又瘦了,双颊凹陷，想来脸色应该是憔悴的，但画着精致的妆容,上挑的眼线只将她的眼形勾勒得妩媚又刻薄,她微微弓着腰，叼着没抽完的半支烟，红唇微启,吐出长长一口白烟。 第230章 半分憔悴也看不出来。 谢铭瑄当真有些恍惚了,凌薇以前最讨厌闻烟味儿,学生会活动时，有学长抽烟,她难受又不好意思说，憋得自己两眼通红，一个劲儿地咳嗽。 谢铭瑄看到她的处境，立即走到学长面前，严肃道：“不好意思，我闻不了烟味儿，能不能去室外抽？” 凌薇没想到她这么勇，紧张地看着学长，就见他面色一僵，白了谢铭瑄一眼，拿着烟去室外了。 那时凌薇拉着谢铭瑄的手臂，兴奋又担忧地说：“瑄瑄！你怎么这么莽啊！竟然直接跟他说了，我真怕他生气！” “他生气就生气呗，为什么要怕？” “他是学长啊……算了，”凌薇无奈道，“说了你也不理解。” 谢铭瑄耸耸肩，过了一会儿，又听她说：“瑄瑄，你要是个男的就好了，我一定倒追你！” “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是个男人，那样很多事情都会简单不少，”谢铭瑄沉默了片刻，笑道，“但即便我是个女人，也可以帮你解决你的麻烦，不是吗？” 凌薇点头如捣蒜，婴儿肥的脸上泛着轻微的红晕，双眼直冒小星星，一副迷妹的模样。 她天真烂漫的模样犹在眼前吗，可现在的方晓柔，变成了一个和凌薇南辕北辙的人。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谢铭瑄皮笑肉不笑道：“丧尸潮已经在解决了，从昨天丧尸开始分流后，城内的压力已经明显减小，至少防御土墙能立得住了，不会时不时就被丧尸压垮，这代表士兵不用再不停地吸收晶核施展异能，大大减少了防御成本。” 李天磊道：“谢城主，我们这趟支援，尽可能地多带了些物资，足以解先头部队的燃眉之急，但想要彻底消灭这七百万丧尸，恐怕是做不到的，在丧尸死完之前，我们的物资就会被耗空。” “军备单我看过了，关于化解丧尸潮，我有一个新主意，”谢铭瑄耸了耸肩，“这趟来北都，为了多带物资，将士们开了不少军卡车，防御力都很不错，我们可以一边杀丧尸，一边利用车辆把一部分丧尸引走。” “怎么引？” “士兵开着车，在外围打着喇叭吸引它们，等到丧尸开始追车，就往城西的垣山上开，一路把它们引到山那边去，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即便人群对丧尸有吸引作用，它们一时半会儿也聚拢不到北都。” “那么问题来了，”方晓柔挑眉，“丧尸现在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城墙，将军们想来开会，都要靠风系异能者驮着才能出城，请问士兵怎么开车出去？ ” 早猜到她要有此一问，谢铭瑄唇角微勾，胸有成竹道：“我亲自送出去。” 众人都是一脸不解，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城主身为s级金系，能够靠着往鞋子里塞金属块实现御空飞行，相当于半个风系异能者，带人出去没问题，可几吨重的军卡，十个风系异能者也不一定能抬出去，况且风系靠御风的能力飞行，和站在地面上也不一样，不可能十个人能稳稳抬着一辆车前行。 “也是，”谢铭瑄歪着脑袋道，“金城没有出过s级金系，所以你们还没见识过，超级金属异能者真正的能力。” 郑佳揣测道：“您难道……可以让汽车飞起来？” 他倒是有几分灵性，谢铭瑄不置可否，继续道：“首先，分而化之。我计划通过风系异能者带队，驱车吸引丧尸的办法，至少将三百万丧尸引至城西的垣山上，只要将丧尸引到足够远的距离，风系异能者便可弃车脱身，御空回程。” 郑佳低声喃喃：“要是真能把车送出去，这倒是个好办法。” “余下还剩四百万丧尸，就要我们真刀真枪地去砍了，为了节约物资，尤其是晶核，我需要士兵们尽量使用枪械或者弓箭之类的冷兵器，等到丧尸密度降下来，还剩两百万左右的时候，我们就和城内被困的兄弟一起，冲出营地，彻底将北都城内的这些行尸走肉清扫干净！” 李天磊当即道：“若是真按照谢城主的计划顺利进行，丧尸能在物资耗尽前锐减到两百万，我有信心清扫北都！” “好！”谢铭瑄拍了一下手，“我现在要的，就是你们的信心。” 郑佳正色道：“周家军能在丧尸潮中撑到现在，全靠谢城主杀伐决断，足智多谋，我等自然相信您的决策！” 比起带着些少年得志，性子孤傲的李天磊，郑佳虽然能力一般，但为人却十分上道，很懂得在合适的时候给她造势，听周如海说，五大上将中，他与郑佳的关系最为亲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少帅的面子，不过出发点不重要，她不在意人的意图，只要殊途同归，能让她将这些个野性难驯的将领驯服就行。 “咚咚咚——” 大门处忽然响起敲门声，谢铭瑄应了一声，对开房门便被推开了，周如海身材高大，穿着厚实的身军大衣，大马金刀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耷拉着脑袋的瘦削男人，正是城北小城的负责人，周老板周行。 谢铭瑄眼睛一亮，目不斜视地盯着周如海，唇边溢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回来了。” 会议室内的李天磊、郑佳以及小陈纷纷起身道：“少帅！” 周家军的这些将领们，如今对谢铭瑄也算是恭恭敬敬，但对着周如海的时候终究是不同的，那种热切的关心和忠诚，不是她一个外人打几场胜仗就能得到的。 第231章 周如海冲几人点了点头，又对着谢铭瑄“嗯”了一声，问道：“会开得怎么样了？” 李天磊和郑佳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说起，谢铭瑄倒也没让他们为难，随口道：“开完了。” 周行面色一僵，嘟囔道：“都开完了还叫我来干什么？” 周如海立即剜了他一眼，这小兔崽子最近真是无法无天，他在路上耳提面命了半天，警告他务必尊重瑄瑄，她现在是北都的临时指挥员，不能和她顶嘴，合着他都听到狗肚子里了？ 谢铭瑄：“我通知的开会时间是早上八点。” 周行忍了半天，没忍住，又回了一句：“这也还不到九点吧？” “我这人不喜欢讲废话，所以开会一般都很快，”谢铭瑄皮笑肉不笑道，“这次的会议内容让小陈私下给你传达一下吧，麻烦周老板，下次准时。” 拿着鸡毛当令箭。周行心中腹诽，只是看到他哥要揍人的表情，明智地闭嘴了。他很清楚，他哥的巴掌现在还没拍上来，绝不是因为心疼他，只是在场人太多，而他们老周家信奉家丑不可外扬，他怕被外人看了笑话。 周行偃旗息鼓，脸上挂着明晃晃的不服气，谢铭瑄对此很满意，她就喜欢别人不服她，又不得不听她号令的模样。 “好了，”她拍了拍手，起身道，“我们现在去城墙上，把军卡运出城去。” 众人跟着起身，鱼贯而出，对于谢城主说的所谓“超级金属异能者真正的能力”，他们倒真想见识一番。 方晓柔跟在一行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她玩味的眼神在谢铭瑄和周如海身上转了又转，实在觉得这二人不同寻常。 少帅喜欢这个南城的土匪头子，这几乎是整个金城皆知的事情，但谢铭瑄却没这个意思，甚至一直有自己公开的男朋友，这事儿李雪金清楚，方晓柔自然也清楚，只是北都这些日子患难与共，似乎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些个糙老爷们儿没注意到谢铭瑄话里的意思，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见到周如海，第一句说的不是“你来了”，而是“回来了”，这证明少帅不是早上来开会，顺便把他那倒霉弟弟拽来——他昨晚是在谢铭瑄刚建好的城南营地过的夜，清晨发现周行没来开会，才特意去抓他过来的。 他们谈恋爱也好，上床也好，原本不关她的事情，可这二人之间的关系越紧密，也会让军方和自由联盟的捆绑越紧密，谢铭瑄原本不应该这么顺利地统领周家军，即便她再有本事，终究只是个没有带兵经验的外人，可有了和少帅的这层关系，她就不再是什么外人了，即便胆大妄为如周行，也不得不在她面前俯首帖耳。 这对临时政府来说，实在不算是个好消息。 第132章 北都城南, 猎猎寒风之中，刚刚竖立起一座崭新的青砖小城。 城外是北地苍茫辽阔的山河，而山河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行尸走肉。城内光秃秃的,建筑简陋,穿着军装的土系异能者隔空一点，土墙便拔地而起，如同有生命的植物一般，围合成精美的屋舍。高大巍峨的城墙上密布着无数的垛口，每个垛口后都站着整装待发的士兵,不舍昼夜地攻击着城下的丧尸。 南墙之上，一众将领并肩而立，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金棕色裘衣的高挑女人,她未施粉黛，随意地将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扎成马尾梳在脑后，双眸坚毅,眉峰如剑，五官长得算不得精致，但自有一股由内而外的蓬勃生命力,令人移不开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 合上双眼，全心沉入意识海。 空无一物的意识海内，金色女王凌空而立,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这意味着谢铭瑄此刻体内的金系异能充盈——经过一天的休整,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巅峰期！ 世间至坚，莫过于金, 在金属的世界里，我便是唯一法则！ 谢铭瑄缓缓举起双手，众人看向城内的方向，只见五辆放置在城墙下的军卡车竟无声无息地腾空而起，一直升至十来米的高度，越过高耸的城墙，向城外飞去！ 众人齐齐吸了口凉气，这可是整整五辆军卡！少说也有二十吨的重量，她竟就这样毫不费力地用异能托起来了，难怪她平日里靠金系异能飞行毫不费力，这就是超级金属异能者真正的实力吗？简直像个怪物！ 即便是李天磊这样心高气傲的少年将军，都不受控制地露出诧异的表情，也就只有周家两兄弟还能面色如常——不，应该说只有周行能保持面色如常，周如海虽不惊讶，却笑得一脸骄傲，好像与有荣焉似得。 周行看了看他哥，又看了看谢铭瑄，不由得心中腹诽，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初在新港她就显摆过这一手，哪个超级异能者还没点儿绝活，又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抬几辆车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军卡车在空中缓慢漂浮，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一直飘到层层叠叠的丧尸包围圈外，这才缓缓落地。 谢铭瑄长舒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的震撼不可言喻，如果说让军卡车漂浮起来需要强大的异能储备，那将之送至远处，并且缓慢落地，则需要无与伦比的对金属的掌控力，这不是仅有s级异能天赋就能做到的事情。 何其可怕，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对于金系异能的掌控力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第232章 谢铭瑄沉声道：“金蝉组！” “是！”十名整装待发的风系异能者齐声道。 “出发。” “嗖嗖嗖嗖——” 十名金蝉组队员凌空而起，一个猛子向南方扎去！ 风系异能者极为稀少，即使周家军在金城经营日久，招揽到的风系异能者也不过三位数而已。然而他们的价值不小，却很少有真正立功的机会，在战争中往往被当作鹰隼在用，承担着探路和通讯的功能，却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大都过得十分憋屈，如今谢铭瑄的丧尸分化计划终于给了他们发挥的空间，一个个地都卯着劲儿往前冲。 金蝉组队员飞至军卡车前，分为两人一组，快速地爬上车去！ 他们发动了车子，按着喇叭，沿着丧尸群外围缓慢开过，极力吸引着它们的注意！ 丧尸对声音是敏感的，果然，外围的丧尸愣了片刻，被人类的气味儿吸引，立刻转过头去，开始追赶那辆行驶缓慢的车子！ 军卡车沿着丧尸潮外围一路向西，身后追赶着数不清的丧尸，越聚越多，眼看就要被丧尸潮淹没！ 军卡车猛然提速，全力往垣山开去，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计划顺利进行，谢铭瑄满意一笑，转头看着众人：“现在就看'金蝉'能否顺利'脱壳'了。” 郑佳和李天磊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涌起了一个念头——无论“金蝉”能否顺利“脱壳”，谢铭瑄的计谋已经成了，北都七百万丧尸潮，竟就要这样让她分化瓦解了！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之人，李天磊仗着年少得志，更是自视甚高，之前愿意听谢铭瑄的指挥，无非是在看周家父子的面子，可如今见她四两拨千斤地解了北都的死局，才意识到，为什么周家父子对一个小姑娘如此推崇。 如今金城局势微妙，周家军此役能保存多少实力，端看谢城主怎么解北都这局死棋。周元帅身居高位多年，识人之能实在了得，谢铭瑄虽然不是周家军的自己人，但实在强得恐怖，换任何一个人来，都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好。 北都地势凹陷，城西以西，是峰峦叠嶂，九曲十八弯的垣山。 军卡车在山道上疾驰而过，险之又险地划过一个个弯道，身后那黑压压一片，数之不尽的丧尸紧追不舍。 “砰！” 军卡被丧尸逼停，一头撞在山壁上，发动机处冒出阵阵黑烟！ 这车随时可能爆炸，可丧尸们哪管这些，终于追上了心心念念的血肉，瞬间将车辆围得水泄不通！甚至有些丧尸被挤得掉下了另一侧的悬崖，它们也丝毫不惧，仍然前赴后继地往军卡车上扑！ 因为撞击，驾驶座上的士兵额头被磕破了，可他不敢耽搁片刻，副驾上的士兵打开天窗，二人顺着狭窄的窗户，一飞冲天！ 下一刻，虎视眈眈的丧尸们便爬上了军卡车顶，淹没了那小小的天窗口。 两位风系异能者回头看了一眼，均是一身冷汗，这任务听起来简单，可当真是迟疑片刻便脱不了身，“金蝉”变“死蝉”了。 不过好在他们已经成功“脱壳”，随着他们离开，丧尸群失去目标，会渐渐分散，游荡在这座千峰万壑的垣山之中。 三日后，城南指挥室中。 “恭喜各位，也恭喜我自己，”谢铭瑄面色苍白，因为焦虑唇角起了一片火泡，但她黑亮的眸光中只有兴奋，“三天前，我们在此决定施行丧尸分化计划，这三日以来，金蝉组的兄弟们奋不顾身，多次往返于垣山和北都之间，成功将大部分丧尸引至垣山之上，与此同时，城外四座小城和城内被包围的周家军日夜奋战，终于将北都的丧尸数量，从七百万，锐减至两百万！” 李天磊心服口服道：“全赖谢城主异能高超，计谋通天。” “我不是什么孤胆英雄，没有诸位的鼎力支持，谢某一个人成不了事儿。” 谢铭瑄从一旁的边柜上拿了瓶白酒，又拿了一摞白瓷碗，将酒一一倒满。 她率先将碗端起来，朗声道：“我决定，明日发起总攻，出城与丧尸决战，愿意跟我一起上的兄弟，就喝了这碗酒，明日跟我了结了北都这些恶鬼！” 她说罢一仰脖，干了碗中的酒，将碗口朝下，示意自己一滴不剩。 她的果决和自信有种致命的魅力，让周如海移不开眼，他率先拿起面前的瓷碗，大声道：“明日决战！” 说罢仰头将酒灌了下去。 “明日决战！” “明日决战！” “明日决战！” 众人被氛围感染，纷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北都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终于要有个结果了，大家都跟着兴奋了起来，只有一个人例外。 方晓柔。 她端起酒碗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指挥室里的众人，他们被谢周二人忽悠得热血上头，恨不能立刻拿着刀出门和丧尸拼命。 这二人的确有本事，北都这场本该万无一失的死局，眼看就要被破了。 士气如此，明日的大决战，谢铭瑄已经赢了。如果让这支凯旋之师回到金城，指挥员和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会议结束后，谢铭瑄和周如海回到后院，正想腻歪一番，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陈军兴见二人在房中，也知是扰了谢城主的好事儿，尴尬得满脸通红，放下手中的牛皮纸袋便退了出去。 第233章 周如海黑着张脸，谢铭瑄觉得有些好笑，便要伸手去拆那纸袋子。 “有什么好看的……”周如海将她按在沙发上，低声道，“我们先办正事儿！” 谢铭瑄伸手便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到底什么才是正事儿啊！” 他低头亲了她一下，无赖道：“这就是正事儿。”说着又亲了一下，“刚才在指挥室我就想这么干了！” 谢铭瑄扑哧一笑，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哄道：“乖啊，别闹，先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那你亲我一下。” 哪有这么大人还耍赖的，谢铭瑄无奈地在他左右脸颊各亲了一下，推搡着他催促道：“快起来！” 周如海觉得她忒敷衍了，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 上了贼船才发现，周某人可太难缠了，简直和火吻有得一拼，谢铭瑄摇了摇头，拉开牛皮纸袋的线圈，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水头极好的观音玉佩和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谢铭瑄亲启。” 周如海“嘶”了一声：“是我爸的笔迹。” 第133章 瑄瑄： 此信送到, 约莫正是战事关键之时，我就不兜圈子了。 此次北都之事，我已尽数知晓, 你孤身进城的情谊, 周某铭记于心, 特送来折叠胶囊一枚，里面有补给晶核及若干城建所需的材料。 战事瞬息万变，你皆可自行决断，若有不决者，可与小海商议,他实战经验丰富，或可为你提供别出蹊径的思路。只切记，此战若败,则以保命为先，你与小海、小行，万万不可出事。若功成,则可留在北都，用手中的材料修筑北都城，将之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万不可交予临时政府。 此次丧尸潮,十有八九是李雪金的手笔，从前我不愿将事情做绝，可如今我们与临时政府已是你死我活之势,再无和平相处之可能,你务必稳住对方,以求一击必杀。 周家军元帅，周向明。 谢铭瑄看完信, 拿起那块观音玉佩检查了一番，里面空间虽然比不上龙牌玉佩，也相当大了，堆得满满当当都是物资，估摸是周向明这些天紧急筹集的，也是把老底儿都掏出来了。 周如海拿起信读了一遍，问道：“瑄，你怎么想？” “明天得赢，”谢铭瑄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眸光幽幽，“而且得把北都城建起来，这是我们的退路，也是之后和临时政府叫板的底气。” “会赢的，”他握住她的手，认真道，“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事情都难不倒我们。” 谢铭瑄展颜一笑，摸了摸他脑袋，若有所思道：“这事儿不能拖，我得给曲宁写封信，连夜送出去。” “曲宁？”周如海有些记仇道，“当初北都的提案，她可是站在李雪金那边的。” “李雪金给她画的饼不一定能实现，可我现在立刻就能给她，我相信她能做出理智的选择，”谢铭瑄解释道，“北都需要科研院，一座生存基地没有科技支撑，发展不起来的。” 她似乎总是能跳出感情去看待事件本身，不会计较别人对她做过什么，这可能就是她总能做出正确决断的原因吧，周如海觉得这样的她很强大，但也失了几分人味儿，有些无爱无恨的意味。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爱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点了点头道：“好吧。” 谢铭瑄拍了拍他的脸颊，起身去书房写信去了。 虽然刚喝了高度白酒，但她的思维并没有受限，越写越通透，因为她猜到了周向明信中的未尽之意——周家军凯旋之日，就是军方和临时政府决战之时。 等了这么久，忍了这么多，她终于能把李雪金拉下马，这个结论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迫不及待想亲手结果了这个伪君子。 从书房出来，周如海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连日征战，还要往返于北都和城南，他是真的累了。谢铭瑄进屋拿了条毯子帮他盖上，坐在茶几上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他的五官长得十分优越，睫毛浓密，鼻梁高挺，唇形饱满，和梁英哲那种温柔沉稳的男人截然不同，他冷着脸的时候瞧着很酷，不苟言笑，笑起来又有些孩子气，他很聪明，但也有赤子之心的一面，那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让她觉得很喜欢。 谢铭瑄无声地笑了笑，俯身在他唇畔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随后去了前厅，交代人将信连夜送去金城。 她正准备回屋休息，结果又被徐念真截住了。 “城主，”她面色难看道，“方晓柔不见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谢铭瑄脑袋嗡的一声，很快反应了过来：“去伤兵营。” 有些事情，她一直有自己的猜测，只是不愿意下定论罢了。 因为物资有限，时间紧迫，安置伤兵的地方，徐念真只笼统地盖了座简陋的方舱，墙上开了几扇窗户，方舱内摆着一张张床位，彼此之间用帘子隔开。 外面瞧着漆黑一片，但谢铭瑄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顾不上等人，脚尖点地，用双臂护着面门，整个人从窗玻璃上砸了进去！ “咔嚓——” 窗玻璃碎了一地，方舱里的伤兵们也从睡梦中惊醒，隔着蓝色的帘子，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 “怎么了？” “什么人？” “有人把玻璃打碎了？” 第234章 谢铭瑄顾不上安抚伤员，她用上了主宰的力量，声如洪钟道：“方晓柔！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 室内几乎一点儿光也没有，敌暗我明之下，她只能凝神细听，期望出众的听力能帮她寻到一丝线索。 “谢城主？是谢城主的声音？” “怎么回事？” “哎哟，你撞到我了……” 伤员们乱成一团，而方晓柔藏在重重帘幕之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不能让她跑了，谢铭瑄快速扫了一眼室内的情况，看到天花板上的铝合金轨道时，她计上心头，用手在空中猛地一挥。 “轰隆！” 铝合金被她操控，齐齐从屋顶掉了下来，整个方舱顿时一览无余。 她快速从空间里摸出了一只强光手电，射出一片刺目的扇形区域：“大家别乱跑！” 跟随着手电的光线，室内的情形一点一点呈现在眼前，除了惊慌乱窜的伤员们，她敏锐地发现了角落里的一张病床上，鲜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流着。 她打了个冷颤，将手电上移，只见那名伤员的喉咙处，正插着一根尖锐的冰锥，已然生机断绝！ 整个金城再也没有第二位能发出冰锥的s级水系，方晓柔果然在这里！ 谢铭瑄嘴唇微颤，她甚至不敢去看那死去的伤员，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竟真是她那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忏悔的好朋友做下的。 可她不能不信，也不能崩溃，决战在即，她是北都的指挥员，五万将士将生死系于她一人身上，绝不能让方晓柔毁了这一切！ 八根峨眉刺悬于身前，两柄斩马出鞘在背后交叉，她双目含泪，咬紧了后槽牙，微微下蹲蓄势，像一只迅捷的猎豹，一个猛子扎到了那被冰锥刺死的伤员身后！ 方晓柔果然蹲在病床内侧，她身材瘦小，死者的病床将她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 谢铭瑄与她打了个照面，一个凌空而立，一个蜷缩在地上，然而方晓柔脸上了无惧色，像一只在暗夜中潜伏已久的蝙蝠。 “嗖嗖嗖——” 下一秒，冰锥铺天盖地地刺了过来，谢铭瑄祭出八根峨眉刺抵挡，然而冰锥比峨眉刺更多，很快她便左支右绌。 方晓柔站直了身子，像条毒蛇一般看着面前的谢铭瑄，幽怨道：“来得这样快，你早就猜到了吧。” “谢城主真是聪明绝顶，”她说着摇了摇头，“可惜啊，你想人赃俱获，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杀了我……现在，你便和你的士兵，一起去死吧！ ” 她哈哈大笑：“你死了，北都的人心也就散了，周家军拿什么决战！” 谢铭瑄嗤笑一声：“区区水系，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杀了我？” 她说罢双手一挥，靴筒中竟再次飞出了八根峨眉刺！一根根尖细的金属冷冰各自为政，不断地与冰锥相撞，发出“咚咚咚”的清脆响声！ 方晓柔面色一变：“不是一心十用？你能同时操控十六根峨眉刺？” 自从谢铭瑄出现，金城人第一次见识s级金系异能者的实力，早不知道将她的几件武器研究过多少遍，八根峨眉刺，两柄斩马|刀，这是她作战时的标配，一共十件武器，所以金城人对于超级金属异能者的理解便是，一心十用。 也有人猜测她能同时操控更多，毕竟她还要飞行，如果将鞋底的金属块也算上的话，勉强算是一心十二用了，可谁都没想到她能轻轻松松地再拿出八根峨眉刺！ “十六根？”谢铭瑄不屑道，“你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 说罢又是八根峨眉刺飞出，数量顿时形成优势，打得漫天冰锥节节败退！ 这其实不能怪方晓柔轻敌， s级金属异能者虽然金城没出现过，但别的地方是有的，塞北基地的孙元帅就是一名s级异能者，金城与塞北时常有贸易交流，李雪金自然也向塞北方面打听过超级金属异能者的事情，一心十用，基本是s级金系的标准水平，他便以此来评估谢铭瑄的实力。 可他没想到的是，她除了是超级金属异能者，她还是个主宰。 主宰不断强大的精神力，让她能同时指挥更多的金属兵器，可惜就可惜在，这世上没有别的s级金系主宰，无法让临时政府能够正确评估她的能力。 谢铭瑄不再和她废话，祭起斩马，携雷霆之势向下劈砍！ “砰！” 巨大的冰墙陡然出现，挡在了方晓柔面前，斩马｜刀劈在冰上，溅起一片冰碴！ “垂死挣扎！”谢铭瑄双眼微眯，拔出斩马，再次砍了上去！ “砰砰砰——” 片刻工夫，她已经砍出了几十刀，方晓柔艰难地支撑着，一次次竖起防御冰墙，又被谢铭瑄一次次砍成碎渣，湿答答的冰碴落了一地。 “砰！” 终于，最后一堵防御冰墙被谢铭瑄攻破，方晓柔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异能耗尽，彻底脱力坐到了地上。 她怨毒地看着她，冷冷哼了一声：“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吧。” 终于突破了她的防御，谢铭瑄微微喘着气，眼神透着恨意，然而她手腕一转，却将斩马合回了刀鞘。 “你想干什么——嘶！” 谢铭瑄上前两步，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针管，扎进了她的脖子，咬着后槽牙轻声道：“别紧张，异能抑制剂而已。” 第134章 注射款的异能抑制剂不光能封印异能,还会将人体内的全部力气瞬间抽空，方晓柔带着恨意的双眼眨巴了两下，无力地闭上了,整个人顺势瘫倒在地上。 第235章 谢铭瑄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快速转开了自己的目光。 “把人押下去。”她将针管丢到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徐念真道，“连带治安队所有的风系，无论是否与此事有关，全部关进临时监狱,另外… …”她回头看了眼被方晓柔用冰锥戳死的伤兵，神色复杂，“清点一下伤亡情况,把牺牲的兄弟妥当安置了，明白吗？” 徐念真当然明白，所谓“妥当安置”, 无非就是吸取当年巢市的经验，及时焚烧尸体，避免瘟疫肆虐罢了, 她低眉道：“知道了。” 谢铭瑄满意地点了点头, 皮靴在水泥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她大步出了伤兵营。 营内三三两两的煤油灯被点亮，室内刚经历过一场超级异能者之间的战斗,满地都是冰锥融化后湿答答的水渍,众人一面收拾善后,一面还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低声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可真渗人,没死在丧尸手上，差点被自己人杀了，方秘书为什么半夜跑到我们伤兵营来杀人，她心理变态吗？” “临时政府没一个好东西，这下被谢城主逮了个正着，我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城主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 “估计想留着审她吧，看她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她背后，那不就是……” 金城最高指挥员，李雪金。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军方这些人，自然是对临时政府恨之入骨的，可如果要杀他们的真是金城的最高指挥员，似乎很难指望这世界能还他们一个公道，灾变前李雪金是金城市长，灾变后他一手建立了金城这座末日堡垒，他是金城不折不扣的土皇帝，与他在金城的根深蒂固相比，哪怕是周元帅，都不过是个巢市的外来者罢了。 即便文明覆灭，金城依旧保有基本的规则和秩序，遵纪守法，杀人偿命，依旧是通行的规则，可惜这世上的规则，从来都不是给特权阶级指定的，他们制定规则，又游离于规则之外，普通人对此毫无办法。 他们甚至想不明白李雪金为什么要杀他们，或许因为明日是和丧尸的决战之日，但他们不过是一些行动不便的伤员罢了，他们活着也好，死了也罢，究竟会对战局产生什么作用呢？ 这件事他们想不通，徐念真也一知半解，但谢铭瑄第一次在北都见到方晓柔，便有了猜测，她只是不确定，直到今晚，心中的巨石才轰然落下。 杀伤员，引丧尸，炮制丧尸潮，多么熟悉的一套流程，北都的丧尸潮，看似是天灾，其实不过人祸而已。数百万丧尸，都是这么一点儿一点儿引来的。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情，除了被强制洗脑的方晓柔，李雪金不敢交给别人去做，所以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安全，冒险将方晓柔派来北都，为的就是将周家军的主力葬在北都。 这盘棋，他唯一算差的，是面对数百万丧尸，谢铭瑄没有掉头就走，而是毅然进了北都城，选择与周家军共存亡。 谢铭瑄盯着熟睡中的周如海，脑子里将这场北都之祸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而后换了衣衫，被子一蒙，强制自己倒头睡去。 北都的形势发展到如今，李雪金没想到，周向明没想到，她自己也没想到，但脚下的路是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如今箭在弦上，是龙是虫，就看明天她能不能将剩余的两百万丧尸彻底解决了。 翌日清晨，天光熹微，谢铭瑄打开房门，只见外间大雾弥漫，能见度不足十米。 她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声，此战她原本志在必得，可偏偏今日起雾，连老天都不帮她。 “城主！”雾气迷蒙之中，传来陈军兴的声音。 他已在议事厅门口站了半天，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见谢铭瑄终于出来，忙上前两步道：“这鬼天气起这么大的雾，今天的决战，要推迟吗？ ” 谢铭瑄双手抱胸，看着茫茫的雾气，不知在想什么。 正好周如海从里屋走出来，他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脖颈，一边抱怨谢铭瑄昨日没把他叫醒，任由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宿，然而看到室外的大雾后，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谢铭瑄转头看着他，问道：“少帅怎么看？这么大的雾，还打不打？” 周如海迟疑道：“这天气当然不适合打仗，但今天是最好的战机，再耗下去，粮草和晶核又要告急，而且如此大规模的人类活动，会源源不断地吸引丧尸，给它们足够的时间，那些被金蝉脱壳计划引导垣山上的丧尸都能闻着味儿找回来……” “是啊。” 周如海挑眉：“看来谢城主已经有了决断？” 决断自然是有的，她只是怕自己错了，站在如今的位置上，她错一丁点，便是无数条人命，这让一向果断的她倍感压力。 谢铭瑄长舒一口气，沉声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看向陈军兴，“召集将士，按时出城。” “是！” 城南小城厚重的城门外挤满了丧尸，城门从内部再怎么推也是纹丝不动。 “唰——唰——” 两柄三米多的斩马｜刀从尸群中飞过，齐刷刷地削掉了一片丧尸的头颅！城门外的尸群轰然倒下了一片！ 谢铭瑄站在城墙之上，面色凝重，声音穿透云霄：“开城门！” “推！快推！” 城门内的士兵将三重铜锁打开，使足了吃奶的劲儿，趁着丧尸被砍倒的空档，将城门一点一点地推开！ 第236章 “杀！” 士兵们一拥而出，无数荆棘第一时间破土，限制了丧尸的行动。 谢铭瑄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手持两柄斩马，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 “金系跟我往前冲！” 她的两柄神兵，杀起丧尸犹如砍瓜切菜，士兵们备受鼓舞，纷纷祭起自己的武器，冲入丧尸群中！ “冲！” 金系作为攻击性异能，在战场上自然悍勇无比，别的异能者也各有手段，风系用弓箭作为辅助，在战场上灵活支援，火系端着冲锋枪，子弹原本是稀缺物资，平日里已经很少用了，但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谢铭瑄将子弹全部分发下去，为了尽快解决北都的丧尸潮，已经是不计成本了。 同一时间，除了城北的周行，城东的李天磊，城西的郑佳纷纷带领部众从小城中冲杀出来——倒不是周行这时候偷懒，事关北都决战，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时候掉链子，主要他手无缚鸡之力，从小也没受过军事化锻炼，这时候冲出来也是添乱，周如海早就交代过他，一切交给小陈，他主要就负责好好在城里待着，别让小陈分心照顾他，就算是帮忙了。 除了谢铭瑄的南路军，李天磊的东路是杀得最快的。 谢铭瑄原本以为他s级火系的异能在天干物燥的北都有些鸡肋，但旁观过他杀丧尸时候的情景，心里就一个想法——同样是s级火系，火吻同学怎么差人这么多？ 作为周家军唯一能和少帅周如海别苗头的天才上将，李天磊对异能的把控力远非常人可比。这样的天气，怕引起火灾，普通火系异能者轻易是不敢用异能的，但他仍然在用异能战斗，当然不是因为他不顾后果，而是他能够将火元素浓缩成一根细线！ 如果没有亲眼看他战斗过，是很难理解这种异能掌控力的，他随手一点，便是一根火线，如果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清楚他是否用了异能，但那火线却能精准地烧穿丧尸的脑子，但又不会引动明火，让丧尸彻底焚烧。 这样的精准打击，其中的火元素，可以说是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实在是将火之一道运用到了极致。 相比之下，虽然同为s级火系，火吻和张军亮的异能掌控力就要粗放很多，只知道尽可能多地激发火焰的力量，却无法做到收放自如。 相比于东南西北四路军队，仍旧被困在城中的三万周家军，面对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城内的丧尸最多，他们需要不间断地面对丧尸的围攻，因此始终没能像城外的那般建立起坚固的城墙，一直在用两堵异能土墙苦苦支撑。 唯一幸运的是，三万人早早完成了会和，攻防能够统一调度。 周如海一早回了城中，他没敢贸然撤下防御土墙，而是站在土墙之上，指挥着士兵们用异能攻击城外的丧尸。 茫茫大雾之中，他机械化地发出一片片风刃，收割着面前丧尸的性命。只是前面的丧尸杀死了，后来者立即便会补上来，犹如野草一般，如何也除之不尽。 城中丧尸太多，按照计划，东南西北四路军先清理各自小城附近的丧尸，而后成包围之势向城内推进，这时周如海再撤掉防御土墙，与援军呈内外包夹之势彻底歼灭丧尸，所以他仍然在等，等决战的信号。 人群中有人喊道：“你们看——” 周如海循声看去，半空中的迷蒙雾气里，竟然隐隐显现出一双硕大无比的翅膀形状！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第135章 众所周知,灾变后的世界格局里，丧尸占据城市，变异动物享有野外,双方就像达成某种协定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按照肖文瑞的理论, 丧尸之所以盘踞城市，还是因为灾变前城市人口密集，因此在灾变日后，大量丧尸天然诞生于城市。动物进化之后，五感灵敏, 本能地排斥丧尸这种散发尸臭味儿的残次品，而且野外天大地大，本身也更适合动物生存, 故而形成了如今这样的分布规律。 此刻在城市的丧尸群中看到代表大型禽类的翅膀，众人的心情就像在空中看到了游鱼，水中看到了飞鸟一般,惊诧中感到了一丝不合常理的惊悚，伴随着时隐时现的迷雾，恐惧在众人心中无声地蔓延。 距离拉近,迷雾中渐渐显露出巨鸟的真身,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巨型鹰类，约莫十来米高，头顶和脖子上覆盖着一层短而密集的灰色羽毛,越往下,毛色越深,蔓延到翅膀，已变成了黑亮的墨色,瞧着无比神俊。 周如海双目微眯，心中隐隐不安，丧尸已足够令人头疼，如果再加上变异动物的袭击，此战怕是凶多吉少了。 人群中忽而有人大声道：“你们看鸟背上！” “有人？”众人稀稀疏疏道，“鸟背上怎么会有人？那是——” 灾变改变了很多事情，首当其冲便是人类和动物的关系——人类驯化动物已经有上万年的历史了，但灾变后动物一朝翻身，就像有了自主意识一般，再也无法任由人类驱驰，哪怕是最温驯的宠物狗，也在灾变日当天完成进化，离开城市和人类，奔向无边丛林。 鸟背上趴着个小小的身影——或许那身影并不小，只是和十米高的巨鸟比起来，人类的体型确实微不足道。那人揪着巨鸟背上的一撮羽毛固定自己的身形，长长的马尾辫随风飘荡——是女人。 巨鸟向着防御土墙俯冲而来，距离越来越近，女人的身影也渐渐清晰，在真正看清她的脸之前，众人先听到了她的声音。 第237章 那声音似远似近，清晰坚定，带着令人信服的威势。 “周家军，出击——” 主宰之音，声传千里。 谢铭瑄的神通广大周家军众人早已领教过，但这一幕仍旧过于震撼，这些将士一辈子都会记得，迷雾之中，她驭巨鹰而至，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犹如神迹。 周如海怔愣之间，身边的士兵们已经沸腾起来。 “是谢城主！骑在鹰背上的是谢城主！” “谢城主！谢城主！” “谢城主到了！我们和丧尸拼了！” 颓靡的士气瞬间高涨，众人厉兵秣马，只等少帅下令。 周如海脚尖轻点，跃至半空，大声道：“出击！” 土系异能者齐齐发动技能，防御土墙应声而倒，被圈禁在北都城中心数十日的周家军集体冲杀出去，与围困他们的行尸走肉一决生死！ 城中的士兵由内向外，城外的士兵早已在丧尸身后静待，由外向内将丧尸团团围困！ 脚下战成一团，周如海踏风而上，一跃跳上十数米长的蔓延鹰背，猎猎寒风之中，他像第一天认识谢铭瑄似的，盯着她半晌说不出话。 “怎么了？” “这鹰……” 谢铭瑄微微一笑：“我养的。” 面前这巨鹰，便是当初被谢铭瑄用主宰的能力控制的小杂毛，如今已长成威风凛凛的巨鹰了。 当时为了进入金城，谢铭瑄将它放走，但因为小杂毛已经臣服于她，成为她的仆兽，故双方一直保持着精神联系，彼此能感知到对方的位置，作为主人，谢铭瑄是能随时召回仆兽的，只是她先前一直没有这么做。 她内心其实一直很拧巴，谢铭瑄受现代教育长大，认为人人平等，如非必要，她并不喜欢用主宰的能力去驱使别人，哪怕对方只是一只鸟，但今天，为了北都之战，她必须这么做了。 蒙蒙大雾，将领看不清士兵，士兵看不清将领，众人士气低迷，她只有借助体型庞大的杂毛，才能更有效地调动军队。 当然，如此噱头十足的出场，确实也有效地提振了将士们的士气，汹涌澎湃的信仰之力奔腾而来，让谢铭瑄感到自己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 “人类仍然可以驯化动物吗？” 随着动物的进化，人类当然已经失去了驯化它们的权利。 “主宰可以。”脚下战事已起，谢铭瑄没工夫详细解释，对他伸出自己的手道，“要不要比比，谁今天杀得丧尸更多？” 周如海愣怔片刻，咧嘴一笑，伸手在她手上拍了一下：“赢的人提条件，输的人必须执行。”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俯冲向下，对着密集的丧尸潮发出数道风刃！ 谢铭瑄紧随其后，两柄斩马一左一右，不断收割着丧尸的头颅！ 薄暮冥冥，伴随着最后一只丧尸倒下，围困周家军半个月之久的丧尸危机终于解除！ “赢了！” “我们赢了！” “我们把丧尸杀光了！” “啊啊啊啊——” 奋战一整日的将士原本已是兵困马乏，但胜利的凯歌终于吹响时，众人还是平白生出一股力气，纷纷欢呼了起来！ 即便是防御体系完善的生存基地，面对丧尸潮也是无计可施，去年六月金城被丧尸围困都险些覆灭，但他们在几乎没有城防设施的情况下，在野外和丧尸僵持半个月，最终彻底歼灭丧尸潮，这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无与伦比的功绩，看着欢呼庆祝的众人，谢铭瑄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浅浅的微笑。 “我们做到了！瑄瑄，我们做到了！” 周如海冲过来抱起她转了两圈，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天知道他早已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没想到他们真能战胜近千万的丧尸潮！ 谢铭瑄在人前一向是有些端着的，然而为了这场胜利，她承受了太多的压力，也得到了太多的肯定，此刻的氛围让她也不免跟着人群放纵了自己，用力抱着怀里她喜欢的男人，跟着他重复着那句——“我们做到了！” 巨鹰雄健的身影隐没在天际，这一刻的雀跃与狂喜，永久地印刻在了每个人心中。 —— 2024年3月15日，经过数日的紧急抢修，雄伟庄严的北都城墙正式合拢，伴随着坚硬无比的对开榆木城门缓缓闭合，北境之上，一座崭新的生存基地初具雏形。 城主府议事厅内，众将领齐聚一堂，经过数日修整，众人已是衣裳楚楚，面容整洁，没了战时的狼狈。 卞鸿德捏着一沓子文件道：“此次北都之战，伤员共计5389人，截至目前， 1693人已亡故，其余伤员基本已排除尸变可能，仍在观察之中。” 北都之战是一场毋庸置疑的大胜，但听着血淋淋的战报，议事厅内的众人心头都是一阵沉重。 “卞院长辛苦了，”谢铭瑄道，“后续工作还是不能放松，安抚好伤员们，除了照顾好他们的身体，士兵们战后的心理创伤也要重视。” 卞鸿德：“是！” “城主，”徐念真给在场的众人一人发了份图纸，“这是最新的北都城建方案，您看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谢铭瑄快速扫了一眼：“商贸区域太小了，至少扩大三倍，这边的生活区可以再压缩，北都的常住人口不会太多。” 徐念真低头道：“好，我立刻修改！” 第238章 她这人能力是有的，只是有时候不够聪明，喜欢问东问西，这次倒是十分利落，一句废话都没有，谢铭瑄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了然。 能不能令行禁止，要看手下人服不服她，而手下人服不服她，要看她做出了多大的成绩，北都之战后，她的威望达到了巅峰，没有人会去质疑谢铭瑄的任何决定。 即便她的命令有再多不合理之处，下面人也只会觉得，城主自有考量，他们只管执行便是。 这样的心悦诚服，带来了难以想象的信仰之力，有件事谢铭瑄已经想了很久，如今看来，终于是时候了。 处理完北都的琐事之后，她屏退众人，独立前往北都监狱。 最里面的牢房，不见天日，三层钢牢加固，关押着北都之战最大的战犯，方晓柔。 几日不见，她又瘦了，躺在冷冰冰的床褥上，双颊凹陷，下巴尖得似乎一低头就能戳穿她的锁骨，整个人就剩下一把骨头，如果说当初在金城见到的方晓柔，是个清瘦冷艳的美人儿，如今的她，已经与美丽毫不沾边，更像个难民，透着几分诡异的恐怖感。 谢铭瑄脑海中忽然闪过凌薇的脸，她去看过很多次她的美人鱼表演，穿着波光粼粼的鱼尾，皮肤白皙红润，前凸后翘，明明胸前丰硕迷人，腰部却盈盈一握，配上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年轻，健康，阳光，像一颗鲜嫩多汁的水蜜桃，浑身都发着光。 而如今世殊时异，她像一摊烂泥一般蜷缩在监狱里，亲手炮制了北都这场暗无天日的丧尸狂潮，手上沾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第136章 谢铭瑄曾经无比盼望有一天,她能解除凌薇的强制洗脑，拯救那个丢失自我的朋友，可她没料到,这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到来。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 即便解除强制洗脑, 她还能变回曾经的凌薇吗？她身上的罪孽，又该如何清洗？ 谢铭瑄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抚在方晓柔的额头上。 对方睁开眼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又无力地闭上了。 “……这样折磨我……有意思吗？” 谢铭瑄目露出哀伤，低声呢喃：“薇薇，你在哪儿……” 这一刻的软弱很快被她压抑, 谢铭瑄收起自己的情绪，合上双眼，全心沉入意识海中。 金色女王双眉微蹙,捏着手中蓝色的意识体小球，球体散发着淡蓝色的荧光，与这世上大多数人的意识体别无二致,但仔细端详才能发现,荧光之下，意识体坚硬的内核处，密布着一层致密的蓝色丝网。 这就是李雪金的精神盾牌了, 他本人是水系异能者, 水元素是他的力量之源, 所以精神盾牌呈现出的颜色是蓝色，几乎和意识体小球本身的颜色融为一体, 在破除盾牌时，稍有不慎便会破坏掉内部的意识体，让她精神消亡。 用现代医学的方式解读，精神消亡相当于脑死亡，如果有妥善的护理，人的身体或许还能维持基本的机能，但意识已经消散，余生只能当个植物人了。 谢铭瑄额头上冷汗直冒，她压抑着颤抖的欲望，抽丝剥茧般将包裹在意识体之上的精神盾牌一点一点地剥离开来，光是这个过程就花了她一个多小时。 随着随后一根蓝色丝线剥离，意识体的抽痛让方晓柔低低呻吟了一声，谢铭瑄则是长舒了一口气，她终于将李雪金留下的精神盾牌彻底破除，然而这才只是开始。 剥离了精神盾牌，意味着她终于可以自由地探查方晓柔的意识体。 正常人类的意识体，表面看上去是一个光滑透亮的蓝色小球，而方晓柔的意识体，则混进了许多驳杂的色彩，深蓝，浅蓝，灰色，交织在一起，杂乱无章，混乱不堪。 金色女王面容郑重，北都之战后，在五万周家军信仰之力的滋养下，她的意识体已经无比强大，丝毫不逊于李雪金和周向明，但解除想要强制洗脑，仍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凌薇……你醒醒……” 金色丝线穿入驳杂地蓝色小球中，穿针引线般，一点一点地将意识体中，那些被篡改的，混乱的杂色清理出去—— 2023年4月，凌薇躺在金城客栈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但她压根提不起一丁点的心气儿站起来觅食，灾变日已经过去十天左右，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唯有她还躲在这里，逃避这突如其来的天灾。 凌薇不是个软弱的人，但她实在无法消化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前些日子她刚结束自己的实习，她妈兴致勃勃地提议去金城旅行，她正好闲着，四月又是金城春暖花开，是最适宜游玩的时候，二人收拾了行李，坐上飞机便从最南边的滨市飞了过来，那时的她绝想不到，这趟旅行，会彻底颠覆她的人生。 灾变日当天，她们在金城逛了一天，买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准备带回滨市分给亲戚们，却不想刚回到客栈，异变突生。 正值旅游旺季，城内的客栈都是满客状态，天罚过后，这些游客顷刻之间变成了一具具丧尸，张着血盆大口，见人就咬。 而其中，扑向她的那一具，正是她最亲密的母亲。 凌薇不知所措地往后躲，最后整个人被逼到角落，缩成一团。 “妈……妈妈……别咬我……” 从小父母离异，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凌薇从没怀疑过，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就是母亲，如果是从前，看到她这样无助，母亲一定会站在她身前保护她，可如今，它什么都听不进去，像只饿了几百年的凶兽一般，扑到她身上，对着她白皙的脖颈，张嘴便要咬下去。 第239章 “啊——” 凌薇闭上眼睛，崩溃得大叫出声，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座陌生城市的客栈里了——如果让后来的她选，她宁愿当时自己死在那里。 然而事不遂人愿，她没有死，也没有变成丧尸，等她睁开眼睛，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只由母亲变成的丧尸，眉心直直地插着一根晶莹剔透的冰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彻底失去生机的母亲，当然，那早已不是她的母亲，可那时的她如何能接受这个现实？她只能抱着那具丧尸，一遍一遍地说着：“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她打开房门，客栈的走廊里也是一具具丧尸，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它们闻到人类的味道，冲着她的房门便扑了过来。 凌薇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天翻地覆，她眼疾手快地将门合上，把门锁转了两圈，又拉上了安全锁，随后靠着房门，无力地瘫坐下去。 丧尸不停地撞门，发出阵阵嘶吼，她应该感到害怕，可她却似乎失去了一切的情绪，只是无声地坐在房间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三天后，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凌小姐？你们还活着吗？” 凌薇这才如梦初醒，警惕道：“什么人？” “你还活着，太好了！”门口的人激动道，“我是客栈的老板，昨天忽然爆发了丧尸病毒，还好政府及时把城门关了，派治安队帮大家清理丧尸，现在客栈里已经安全了。” 凌薇这时也听出了他的声音，当时客栈是用她的名字预定的，办理入住时候她和老板说过话的，对方是个三十来岁的清瘦男人，喜欢穿丝绸衣服，手上总是拿着串佛珠把玩，说起金城的人文风物滔滔不绝。 她看了看无声躺在地板上的“母亲”，问道：“变成丧尸的人，还能变回去吗？” “当然不能，变成丧尸就是死啦！”老板捻着手中的佛珠，再次敲了敲房门，“什么情况啊，你开门嘛！” 凌薇踌躇片刻，低声道：“我想自己待着。” “那你要登记一下的，政府现在要统计活着的人数，外面已经安全啦，你把自己关在屋里是干什么呀！” “反正我还活着，你帮我登记一下吧。” “要你自己签字的呀！” 凌薇咬了咬下唇，起身打开了房门，老板站在门外，穿得倒还算整洁，不过脸色苍白，黑眼圈乌青，显然这几日也是过得担惊受怕——不过再怎么样，也比蓬头垢面的凌薇瞧着体面多了。 她道：“在哪里签字？” 老板往屋里看了眼，惊呼一声，大声道：“有丧尸！怎么有丧尸？” 凌薇面无表情：“是我妈妈。” 老板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如果是活着的丧尸，此刻早就蹦起来咬人了，它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就证明它已经死了。 他有些怜悯地看了凌薇一眼，亲手杀死变成丧尸的家人，难怪这小姑娘一副自闭的样子，但这样的事情在灾变之后其实并不罕见，说句难听的，他已经麻木了。 “丧尸不能放在房间里，要集中焚烧的！” “不行！”凌薇立即道，“我不会让你们烧我妈妈的！” “它不是你妈妈了，它是丧尸啊，而且还是一只死丧尸！” 潜意识里，她其实明白，老板说得是对的，但那时她压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反身将门关上，拉上安全锁抵住了房门。 “反正我不会让你们烧她的！”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不讲道理，”老板拍门，“你锁门干吗？这是我的客栈哎，你放只丧尸在这里，一点都不考虑别人啊！” 凌薇将屋内的柜子搬到门口，顶住房门，没再理会门口的声音。 像是被一股巨大的虚空击中，上学，兼职，旅行，曾经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世界，似乎能做的只有逃避。 在客栈的房间里，和一具尸体待在一起，困了就睡，饿了就吃灾变前买的土特产，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少天，食物被她吃完了，她便饿着，或许潜意识里，她是希望自己能饿死在这里的，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这个糟糕的世界。 期间老板来了几次，或者叫骂，或者催她去登记，她权当听不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然而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4月17日，金城内已经恢复了基本的社会秩序，老板忍无可忍，叫来治安队，暴力破开房门，将凌薇拉了出来。 几日前她还是个唇红齿白的娇俏美人儿，是个男人都会对她心软，可如今她多日未进食，面黄肌瘦，浑身绵软，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儿。 老板捂着口鼻，指着房内的丧尸道：“警察同志，丧尸就在那儿！” 治安队的人检查了一番，丧尸额头上有个血窟窿，确认已经彻底死亡，于是抓起它就要带走，瘫坐在地上的凌薇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蹦起来道：“别碰我妈！你们别碰我妈！” 她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梳过，炸得像只斗鸡，原本黑亮柔顺的发丝粘连在一起，瞧着脏兮兮的，治安队的人嫌恶地推开她：“尸体不及时处理很可能会引发瘟疫，如果真发生了这种事，枪毙你十次都不够。” 说罢他们将丧尸装进一只编织袋里，大步走向门外。 第240章 凌薇双腿发软，使不出一点力气，她愣了片刻，还是挣扎着追了出去。 “我知道错了，自己烧，我自己烧还不行吗？你们放下我妈，你们别带她走！” 这些日子她待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此刻却是声泪俱下——似乎走出这扇门，她便不得不接受母亲消亡的现实。 第137章 治安队自然不会理会一个疯女人的要求, 她要是肯烧，早就烧了，何苦拖到现在。 凌薇一路追到马路上, 那时金城已经恢复了基本的秩序, 路上人来人往, 虽不及灾变前的热闹，但在危机四伏的末世，也算是一片安全的净土了。 治安队的人抬着编织袋要往车上扔，她不管不顾地大叫：“不要带她走！不要带她走！我自己烧，我真的自己烧,你们别带她走！” 治安队的人朝她翻了个白眼，合上车门，发动了车子就要离开。 凌薇握紧了拳头,追着那辆公务车跑了两步，可车子越跑越远，人的双脚哪里跑得过？她低吼了一声,两根冰锥凭空出现在她身旁，快速向前飞去，直直扎进了公务车的轮胎里！ 整个过程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围观的路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更别提坐在车上的治安队了。 两个轮胎顿时瘪了下去，公务车猛然刹车，凌薇趁机追了上去。 治安队的人跳下车来,检查完车子,只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会这么巧,两个轮胎同时爆了？大热天的，怎么会有冰锥扎在轮胎里？ 趁着停车的空挡,凌薇再次追上去纠缠，双方来回拉扯，围观的路人七嘴八舌地评判着面前的场景，有些人同情凌薇失去亲人的遭遇，但更多人都在批判她窝藏丧尸的行为，毕竟灾变过后，有几个人没失去家人呢？如果人人都窝藏丧尸，那金城早就乱了，哪有如今的太平。 “水系？”坐在路边茶点摊上看热闹的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有意思。” 身边随从低声问道：“李市长对这个疯女人感兴趣？” 李雪金不置可否，只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淡淡道：“把她带到孟辉园。” 灾变初期，按照习惯，人们依旧称呼李雪金为市长，作为公职人员，他原本是不好太过奢靡的，但灾变时，金城首富一家惨死，他便顺理成章地入主了原首富的豪宅，取名孟辉园。 那是一座三层小洋楼，而凌薇被带去的地方，是这座豪宅的地下室。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段日子，她还没有从失去母亲的阴影中走出来，没有重新鼓起勇气去面对这个世界，便落入了无边地狱之中。 那时她还拥有自己的意识，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死。 灾变日当天，李雪金的夫人就尸变死亡了，而他以主宰之力，带领政府的幸存者稳定住了金城的局面，声望一时无两。原本他在领导班子里小心翼翼地平衡着各方关系，如履薄冰，生怕一时不慎站错队，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局，可如今，整个金城都以他马首是瞻，他再也不用担心任何人。 升官发财死老婆，这样的开局让这个中年男人觉得，自己真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曾经小心谨慎的他，变得肆无忌惮，放纵自己的内心见不得人的欲望。 孟辉园的地下室里关着十来位妙龄少女，有些甚至还没成年，她们和凌薇一样，在灾变中失去了亲人，美丽，脆弱，孤立无援……她们是李雪金最好的泄欲工具，听话的锦衣华服吃穿不愁，不听话的被绑在木桩上施以极刑，衣不蔽体，伤痕累累。 在其中，凌薇无疑是最不听话的那一个，因为她有反抗的资本。 在李雪金第一次试图□□她的时候，她用冰锥将他的胸膛射了个对穿，鲜血当场便喷涌而出，多亏孟辉园里有生生不息异能者随时待命，这才把李雪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女人嘛，有些脾气也是情趣，他没生气，只是隔着层层钢牢盯着凌薇，若有所思地低道：“你是水系异能者，为什么能发出冰锥？” 凌薇愣了愣，追问道：“什么意思？” 那时她对自己的异能一知半解，只知道在情急之时，她调动身体里的那股能量，并不知道该如何掌控，她想，如果她能控制那股能量，也许就能逃出这个地方了。 可惜对方没有回答，转身离开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那时曲宁已经在金城崭露头角，李雪金批了大笔资金给她，成立金城科研院，随着对异能和晶能的研究深入，没过多久，她就给了李雪金答案。 “更高等级的水系吗？”李雪金捏着凌薇的下巴，眼神炙热，“这么年轻，便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真是老天爷赏饭吃，放在外面，你这种人应该是受人追捧的天才，但可惜……你落到我手里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当我的狗。” 真正的上位者，就应该享用最好的东西，在得知凌薇的异能等级比他更高，甚至可能是已知顶级的水系异能者之后，地下室里的那些燕瘦环肥的偏亮女孩们再也不能让他感到满足，他迫切地想要占有她，得到她，不惜一切手段！ 意识海中，蓝色国王的力量注入凌薇的意识体内。 强制洗脑，这对于当时的李雪金来说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一点一点地将原本属于凌薇的意识压制，创造出了一个专属于他的禁脔。 第241章 最后，他将绑缚她的绳索解开，他亲手为她清洗了身上的污渍，换上高档优雅的衣裙，为她取了新名字，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凌薇，只有属于李雪金的方晓柔。 那段日子说来惨烈漫长，其实从凌薇的抵死不从，到成为方晓柔，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助纣为虐，也不过月余的时间。 在抽丝剥茧的过程中，谢铭瑄的意识深入到凌薇的意识体之中，随着被压制的记忆一点一点涌出来，她被迫感受着凌薇经历过的一切，那晦暗的日日夜夜压抑得她出不上气，可凌薇的意识，却始终没有反应。 谢铭瑄怎能甘心，她不断地往那些最深层，最黑暗的意识中穿行，终于，一股浓烈的恨意从蓝色的意识体中迸发出来，那种意念之强烈，甚至直接将谢铭瑄弹出了她的意识海中！ 她闷哼一声，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脑仁一阵阵地抽痛，解除强制洗脑几乎耗尽了她的精神力。 半梦半醒的凌薇睁开了双眼，猛地坐起了身子，捏着拳头，面目狰狞，咬牙低吼了一声，她瘦得脱相的脸颊，活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李——雪——金！” 那吼声中有浓浓的恨意，也有说不出的恐惧，无论如何，方晓柔都不会这样称呼他。 谢铭瑄不确定道：“凌薇？” 她转过头，看到谢铭瑄的时候，愣了片刻，眼圈倏地红了：“瑄瑄……” 谢铭瑄长舒了一口气，她成功了。 “瑄瑄……瑄瑄……”被洗脑前的，被洗脑后的，无数的记忆一股脑地在她脑海中炸开，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凌薇呜咽几声后，忽而放声大哭。 谢铭瑄鼻间一酸，抱着她柔声道：“我知道的，都过去了，微微，都过去了。” 凌薇摇头道：“没过去，永远都过不去了，我杀了那么多人，我再也回不去了。” “那不是你！”谢铭瑄分得很清楚，“你那时候被李雪金控制了，这是他的错，不是你的。” 关于凌薇的事情究竟要怎么善后，她并没有想好，但既然当然她能一笔勾销张军亮的事儿，那就没道理要追究凌薇，这件事唯一的难点，只在于凌薇当众杀了人，她必须得给周家军一个交代。 “不，你不明白，”凌薇痛苦地张开双手，“瑄瑄，这双手沾满了鲜血，我的身体也被那个老混蛋糟蹋了，用各种不堪的方式，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我现在……我现在觉得自己好脏……” “你清醒一点，脏的是那个作恶的人，不是你！”谢铭瑄加重了语气，她不喜欢她这样自轻自贱，但又明白凌薇此刻的痛不欲生，她了解她的经历，又怎么舍得责备她，最终只是沉声道，“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微微，振作起来，你相信我，等回到金城，我会替你杀了李雪金！” 凌薇低声抽泣着，半晌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她将脸上的眼泪尽数擦去，抬头看向谢铭瑄，喑哑的声线一字一顿道：“不，我要自己杀了他。” 她当然要振作起来，当初她就是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里，没有及时振作起来，才会让李雪金有机会凌辱她，走到这一步，她原本以为自己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唯有一死方可赎罪，可谢铭瑄的话提醒了她，她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复仇。 李雪金肆意地篡改她的意识，从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她是玩物，是工具，是装点他门面的配饰，她的人生被他彻底毁了，那就该由她终结他的生命，才算有始有终。 谢铭瑄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她知道凌薇已经被仇恨驱使了，但……今时今日，也许只有仇恨，才能支撑她活下去。 “好，我答应你。” 第138章 3月20日,在徐念真的加班加点中，北都城建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仿照着金城的格局,以十字大街将城池划分为四个区域,东北域为行政区,西北域为商贸区，东南域是住宅区，西南域则设立了驿馆酒楼等设施，方便来往商贩修整。 北都城位于塞北基地和金城基地之间，规模较之两座基地要稍逊一筹,在最初的规划中，这就是一座来往于塞北和金城之间的商贸之城。北都基地建城不过数日，塞北已经收到消息,大批的商人带着塞北特产涌入了北都城，为这座新兴的生存基地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 金城那边已经得到北都的捷报，曲宁也终于下定决心, 派遣科研人员去北都成立科研院分院，今日，便是科研院的人抵达北都之日。 北都如今没个正式办公的场所, 平时都是在城主府的议事厅里开会, 有种草台班子似得简陋，为表重视，谢铭瑄亲自等在门口, 最近忙得团团转的城建负责人徐念真作陪。 “我知道你心里挂念卯卯和赵首领, ”谢铭瑄道, “但你还得在北都待一段时间。” “我明白，北都城建仍然有许多需要完善的地方,这时候丢给别人，我也不大放心。” 她现在是越来越敬业了，谢铭瑄微微一笑，指了指街对面的空地：“这片地方是留给周元帅的吧？” “是，”徐念真解释道，“不过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就优先建了您的城主府。” “无论元帅来不来，尽快把元帅府建起来，”谢铭瑄严肃道，“少帅不是挑理的人，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尽快准备好的。” 第242章 先建城主府是事急从权，但如今北都城里都是周家军的人，如果她在处事上不能以周家为先，总不免要落人话柄。 她倒不怕有人嚼舌根，她担心的是在这时候和周家生了嫌隙。 “我心里有数，您放心吧。” “好，”谢铭瑄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交代道，“这次回金城期间，北都的一应事务我都交给你决断了。” 徐念真吓了一跳：“这……” “怎么，害怕啊？” 她老实地点了点头：“我怕我坏了您的事儿。” “刚才不是还信心满满，让我一切放心吗？” “这怎么能一样，盖房子是我的老本行，我当然是驾轻就熟的，可生存基地每天那么多大事小情，我哪儿会处理啊。” “不会就学着处理，”谢铭瑄不容置疑道，“周家军那边，我会把陈军兴给你留下，他虽然是军方的人，但也是我在巢市的旧识，可以信任，有什么事情，他会配合你的。 ” 城主大人高瞻远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徐念真眼看没了拒绝的余地，为难道：“那，那我试试。” “嗳，我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谢铭瑄亲昵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我以前也没当过城主，更没当过主帅，但赶鸭子上架，我不也干得不差吗？” 徐念真惶恐摆手：“城主聪明绝顶，我怎么能跟您比！” “若我真的聪明绝顶，那很多错误都不会犯了，但……徐院长，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丧失勇气。” 劝到这个份上已经是谢大城主耐心的极限了，见徐念真点头称是，她转而道：“对了，你安排几个有经验的土系跟我们一起出发，我打算在北都到金城的路上，再建一座中转驿站。” 徐念真眼睛一亮：“这样的话，从北都到金城之间的往来会更加安全，有固定的驿站，顺利的话，这趟路程两天就能到。” 谢铭瑄微微一笑：“北都是塞北和金城之间的商贸之城，交通当然得快捷安全，反正我们的人得安全，至于塞北建不建驿站，那就看他们自己选择了。” 她话锋一转，轻描淡写道：“徐院长，这次回金城，我会彻底解决临时政府的威胁，如果不成的话，北都将是我们最后的退路，所以你要把这里帮我看好了，明白吗？ ” 什么叫彻底解决临时政府的威胁？徐念真被她说蒙了，怔愣片刻后，心脏狂跳，她是想……造反？ 从本质上来说，徐念真是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之人，即便曾站在风口浪尖，那也是被命运裹挟的结果，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参与政变这种事情的，可惜她偏偏跟了个毫不本分的领导。 谢铭瑄的决定当然没有她置喙的余地，她能提前给她打这个预防针都算是厚道了，徐念真万分纠结，但怀着对城主大人的盲目信任，最终还是压抑着内心的惊恐，低声道：“明白！” 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二人面前，车门打开，上面下来了个一米八左右的瘦削男人，一身方便户外活动的加绒冲锋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有些呆板的黑框眼镜，嘴唇干燥，翘起了白色的皮，显然这位身娇体弱的科研人员，并不适应路途的颠簸。 谢铭瑄有些惊讶：“肖文瑞？怎么是你？” 对方腼腆一笑，颔首道：“曲院长知道您熟悉我，特意派我来的。” 曲宁倒是消息灵通，肖文瑞至多也就是城主府落成那天来道过贺，她就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查得一清二楚了。 肖文瑞环视四周，只见城墙巍峨，道路宽阔，贩夫走卒往来频繁，戎装士兵有序巡逻，一片安宁繁荣的景象，难以想象，这里在数日前，还是一片被丧尸包围的死地。 他感叹：“谢城主当真是点石成金，任谁都想不到，萧索的北都竟然有如此繁华的一天。” 谢铭瑄淡笑：“进屋说吧。” 三人在议事厅落座，保姆端上茶水点心，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去了。 路途舟车劳顿，肖文瑞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将茶水灌下，又接连塞了几块绿豆饼。 谢铭瑄等他吃完，才悠悠道：“说说吧，曲宁什么意思。” “除了我，曲院长这次还派了六位院士，十位生生不息异能者过来，另外，弄调动的大型的晶能仪器也秘密放入折叠胶囊带过来了，这东西整个科研院就一件，曲院长也算是下血本了，”他说着递过来了一块貔貅玉佩，“只要科研院的硬件设施到位，立刻就能让北都城全城通电，当然，基地必备的晶能御空系统也能马上启动。” 谢铭瑄检查了一遍折叠胶囊里的东西，微微一笑道：“行，这钱花得值。”转头对徐念真道，“从库房调两百万透明晶核给科研院。” 徐念真低低“嘶”了一声，她知道谢铭瑄和曲宁早就谈好了条件，但她不知道这条件竟然如此昂贵。 “是。” 谢铭瑄介绍道：“这位是南城建筑院的徐院长，我马上要回金城了，之后北都的一切事宜都会由徐院长负责，你有什么事儿，直接找她就行。” 徐念真点了点头，递过来一个文件夹，肖文瑞双手接过，翻开就见里面是北都科研院的图纸。 “这个是按照曲院长的要求绘制的，早就想开工了，但考虑到科研院的很多设备我们都不太了解，所以还是决定等你们到了再详细商议细节，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肖院士尽管提。” 第243章 “这里得留出空间走线……” 二人就科研院的图纸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起来，谢铭瑄便转身离开了议事厅，进了自己的厢房，一件件地打包行囊，为明日启程做准备。 没忙多久，就听到侧门被推开，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瑄瑄，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谢铭瑄一挥手，将收拾好的衣物和武器收入了空间，转身走出门，毫不意外地看到周如海一身戎装，额角上还残存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又不知去哪儿撒野去了。 “巡个营巡到天都擦黑了，”谢铭瑄伸出手腕，点了点手表，面色不虞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我去给你准备礼物了嘛。”他兴奋得牵起她的手，神神秘秘地将她拉到侧门外。 饶是谢铭瑄的沉稳老练，也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门外站着十来个人，扛着一头……变异熊瞎子，当然，是死的，但变异的熊瞎子，站起来得有□□米，即使是死的，那体积也是相当震撼，难怪抬不进房门，要她出来看。 “喜欢吗？我好不容易才猎到的，”周如海用手臂搭在谢铭瑄肩头，微微弓着身子，双眼亮晶晶的，“今晚请你吃熊掌，好不好？” 吃个屁，明日就要启程，今天还溜出去打猎，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谢铭瑄本想斥责两句，然而对上他明亮的眼睛，似乎又生不起气了。 甚至有些不舍得让这张充满期待的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 她发现自己当真是有弱点的，无论男女，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总是特别容易心软。 “好了，赶紧抬下去吧，一会儿整条街都要来围观了。” “成，”周如海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先将熊瞎子抬走，“那我先冲个澡，一会儿咱俩一块儿吃晚饭！” “嗯。” 周如海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意有所指：“不奖励我一下吗？” “少来。”谢铭瑄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一下，“赶紧洗澡去，浑身是血，脏死了。” 周如海哀怨地努了努嘴，一脸敢怒不敢言地进了浴室。 第139章 翌日一早, 天朗气清，北都高层齐聚在城主府，外院连廊之中人头攒动, 院内空地处, 一男一女手持长刀, 旁若无人地过招，二人身法奇快，几乎看不清招式，只能看到两道残影，“砰砰砰”的双刀相撞声不绝于耳。 周行在门口绕了两圈, 不耐烦道：“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谢城主每日七点到八点雷打不动要练刀，”徐念真拦在门口，一脸假笑, “周老板再耐心等会儿吧。” “嗨，不是我说，”周行气笑了, “这么多人等她一个人？她现在是不是有点儿太膨胀了？” “城主昨天便通知过，今日八点出发。” “这不都准备好了，人也齐了吗？非得等八点干吗？” 北都苦寒,基地刚建好,基础设施简陋，也没什么乐子可言，既然战事已了,周行自然一刻也不想多待。 有周如海珠玉在前,周行这号二世祖,在军中没什么威望，也就李天磊和他关系还不错,听到他的吵嚷声，从连廊挤到门口，皱眉道：“小行，你这是干什么？” 周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这又是干什么，在里面捧她臭脚？” “胡说什么呢？”李天磊看了徐念真一眼，拉着周行走到一边，低声道，“少帅和城主在里面过招，你在这儿大喊大叫的，小心他一会儿出来了收拾你！” 周行脸色一僵，抱怨道：“我哥这心是彻底长偏了，”他用手肘在李天磊侧腰上撞了一下，不满道，“还有你们！一个个的，现在都围着她转，练个刀至于这么多人围观吗？” “少帅和城主都是刀法高手，他俩过招，我当然得看！”李天磊压低声音道，“谢铭瑄解决了丧尸潮，把北都城建起来，已经是势不可当了，你一直是个聪明人，干吗非和她过不去？” “我就是看她不爽，”周行吐了口唾沫，“仗是周家军用命打的，她不就动了动嘴皮子，整个北都都成了她的一言堂了，我看明天周家军就要改姓谢了！” “小声点！”李天磊恨不能去捂他的嘴，“她做了什么，所有人都看到了，况且这是元帅的决定，你发什么疯！” “就是知道是我爸的决定我才更生气！”周行心中不服，但嘴上的声音倒是识时务地降了下来，“周家的东西，不是我哥的，也该是我的，凭什么让一个外人出尽风头！” 当然是凭人家救了少帅和被围困的三万人，战时事急从权自然是别无选择，但这权利给出去，即便是元帅，也不好再拿回来了，李天磊心如明镜，但他知道自己要是说实话，周行更得崩溃，于是叹了口气，安抚道：“让她掌管北都只是权宜之计，等回了金城元帅自有安排，你何必在意这一时意气。” 周行阴恻恻地往内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咬牙道：“我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说罢转头上了他停在路边的专属房车，车上倚着千娇百媚的春莺姑娘，他一头迈进温柔乡里，逃避谢铭瑄春风得意带给他的愤懑。 周如海常常对他说，南城与军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他不这么认为。 八点钟，庭院内的谢铭瑄在周如海的胸前锤了一圈，笑道：“明日再战！” 周如海挑眉道：“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第244章 “就你这点道行，还差得远呢。” 谢铭瑄嗤笑了一声，按时收了刀。周如海递了毛巾过来，她随手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对徐念真道：“北都交给你了，看好它。” “城主请放心！” 徐念真这人虽然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她自然是放心的，冲着院内众部将挥了挥手，她道：“走吧，大军开拔，回金城！” “是！” 除去需要维持北都城秩序的一万人，三万多周家军乘坐着军卡，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踏上了归程。 金城和北都之间的路已经烂熟于心，谢铭瑄一路疾行军，到了深夜才找了片空地安营扎寨。 她吩咐随行的几名土系异能者快速起个驿站，让队伍中的每个人都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在两地之间建立驿站的事情徐念真已经交代过，几人都有城建经验，干起活来十分麻利，很快便将简易的驿站雏形做了出来。 吴骁和几个士兵在野外抱了些干燥的树枝，点起了一堆堆篝火，众人便围着篝火，一边取暖，一边吃东西。 “你多吃点。”谢铭瑄舀了一大勺红烧肉，放进了一旁凌薇干巴巴的军粮饭盒中。 她叹了口气，低声道：“太油腻了，我真吃不下。” “就是要多吃肉，肉有营养，”谢铭瑄捏了捏她的胳膊，“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这一路上再不好好吃饭，哪有力气去杀李雪金？” 凌薇顿了顿，低头快速把碗里的红烧肉混着米饭拨进嘴里，油乎乎的肉泛着微微的甜味儿，让她不禁泛起一阵恶心，她也不管，强行把饭咽了下去。 只要能亲手了解了李雪金，别说吃肉，就是再恶心的东西她也不会犹豫。 “这就对了嘛，不缺吃不缺穿的，你瘦成那样，十有八九是厌食症……” 周行没下车烤火，他把李天磊叫上他的豪华房车，二人吃着他的厨师单独准备的香煎羊排，心安理得享受着艰苦行军生活中的特殊待遇。一转眼，透过房车的窗户，正好看到谢铭瑄和凌薇坐在一起，十分亲厚的模样。 “她什么时候，和方晓柔关系这么好了？” 李天磊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我听说，决战前夜，方晓柔在城南伤兵营杀了人，被谢城主亲自关进牢房，大家都以为城主会杀了她祭旗，没想到决战之后没几天，又把她放出来了。” “哦？”周行冷笑一声，“杀了我们周家军的人，竟然还能全须全尾地坐在这里，我们周家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他想了想又道，“我哥没说什么吗？” 李天磊摇了摇头。 “岂有此理，”周行双目微眯，“和临时政府的人走这么近，这女人怕不是想当三姓家奴。” “那倒不至于，谢城主的威望全部来自周家军，军方能给她的，绝对比临时政府更多。” “那你去问问她啊，把姓方的战犯奉若上宾是什么意思？” 李天磊沉默半晌，忽然道：“你说得对，我是该问问她。” 周行原本以为对方会劝他别胡闹，没想到李天磊居然顺着他的意思要去质问谢铭瑄，顿时瞪大了双眼。 李天磊和他对视半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身上没有留着周家的血，自然不像周行这么有恃无恐，谢铭瑄如今大势已成，有少帅护航，此次回金后，她更将势不可当，他没有任何理由得罪这样一个狠角色。 但他敏锐地意识到，方晓柔是一步重要的棋，这次凯旋回金，谢铭瑄和元帅必然已经达成了一致，要有大动作，而此时此刻，他还被排除在这盘棋局之外。 李天磊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当然他也有自视甚高的实力，可惜他在军中的位置一直十分尴尬，论出身比不上周如海，论得元帅信任，他也比不上老将陈棋，走到上将的位置，已经到头了。周行的话提醒了他，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如果不想被边缘化，他该主动入局了。 “城主，”李天磊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铭瑄微微一愣，转身按开了房车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入车内后，她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淡淡道：“李将军有事儿吗？” “我只是想知道，城主留着临时政府的方晓柔，是有什么深意吗？” 谢铭瑄微微一顿，身体前倾，鹰一般的目光盯着他：“李将军对我的决定有异议？” “没有，我相信城主的决定自然有您的理由，我只是想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 李天磊微微一笑：“城主当然可以这样搪塞我，但你堵得了我的嘴，堵不了全军上上下下三万多张嘴。” 威胁她？谢铭瑄嗤笑一声：“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呢？” “谢城主如今在周家军无人不服，但周家的小少爷周行一直在跟您唱反调，怕是让您很头疼吧？” “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我还没把他看在眼里。” “但他已经注意到方晓柔了，她毕竟杀过周家军的人，如果让周行借此挑动起士兵们不满的情绪，逼迫您处置她，想必您会很为难吧？”他顿了顿道， “我可以帮您控制住他。” 谢铭瑄沉默半晌，笑道：“这么自信？看来周行很听你的啊。” “我们只是……同病相怜，抱团取暖罢了。” “什么意思？” 第245章 “少帅不喜欢自己这个便宜弟弟，以他在军中的威望，纵使周行是元帅的亲儿子，也没几个军官看得起他，他平日里又是那副二世祖做派，整个周家军，没几个人愿意和他来往。” “他的情况我知道，”谢铭瑄饶有兴致，“我问的是你，李将军天纵英才，少年得志，为什么要说自己和周行那个二世祖同病相怜？” 第140章 “城主何必明知故问, ”李天磊苦笑道，“我得罪过少帅，在军中的处境并不比周行好多少。” “李将军如此年岁便升到上将的位置,看起来周家并不计较这些事儿。” “少帅地位超然,当然不屑计较,但我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李天磊口气中有些自嘲的意味，“此次来北都救援，郑佳是自己要求的，而我是被元帅点名的。陈上将是元帅心腹无可厚非,但他宁愿让罗毅一个a级异能者留守金城，也没把我留下……那时没人没料到城主智谋过人，能挽狂澜于既倒,北都当时已是死地，我们都做了赴死的打算。” 谢铭瑄略一思索，便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李天磊的处境确实尴尬,无论他能力再强，周家人也只是晾着他，不可能像信任心腹老将那般信任他,更何况这次周向明直接把他踢来北都当弃子,他心里定然是不愿再为周家军卖命了。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你对周元帅失望, 所以……想当我的人？” 这话有些歧义, 他到底年轻面嫩, 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谢铭瑄扑哧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天磊,你是聪明人，我留着方晓柔自然有我的用意，”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所以帮我控制好周行，别让他坏我的事儿，回城之后，一切自见分晓。” “城主不信任我？” “信任又不是凭空产生的，”她双手抱胸，老神在在，“那是通过考验之后的奖励。” 李天磊心中有些失望，他来这一趟，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投靠的，他认为对方同样需要他，这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可惜她并不买账。 沉默片刻，他道：“我明白了。” 无论她手下再缺人，眼下她和少帅情投意合，无论是出于本心，还是做样子给元帅看，此时不会急于培植自己的势力。 他走下车时，正好遇到来找谢铭瑄的方晓柔。 二人对视了一眼，月色如水，方秘书神色淡淡地冲他点了点头，而后闪身进了房车。 他站在原地，盯着那道倩影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总觉得没几日功夫，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脸还是那张脸，通身的气质却已截然不同。其实无论谢铭瑄说与不说，李天磊都猜得到，她定然是想用方晓柔这枚棋子，给李雪金致命一击。 只是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将这位指挥员的心腹收服得服服帖帖。 他能确定的是，金城的天，要变了。可惜的是，他很难在这场巨变中，分到一杯残羹。 房车内，凌薇面色慎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 谢铭瑄展开，便见信纸上笔画连绵的草书力透纸背，显然，对方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心绪极为动荡。 “你是干什么吃的？到底怎么回事？在北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署名，没落款，对方很谨慎，但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写的。 “李雪金送来的？” 凌薇吞咽了一口唾液，点了点头，问道：“我怎么回？” 她固然恨李雪金入骨，但对这个人的惧意，也像是刻进骨子里似的，那种灵魂上的震颤和紧张，哪怕只是看到他送来的密信，都觉得牙根打颤。 “看来这老匹夫急了，”谢铭瑄成竹在胸道，“稳住他，你就说，北都一役，谢铭瑄虽侥幸灭了丧尸潮，但周家军同样损失惨重，如今只剩下些残兵败将，不足为虑……” 凌薇连忙从笔筒里摸了支笔，边听边记。 “薇薇，”谢铭瑄身体前倾，握住了她颤抖的右手，低声道，“你再忍几天，只要我们进了金城，李雪金就再无挣扎的余地，到了那时，我必让你杀他泄愤！” “可……如果他不相信我的话呢？万一他不让我们进城怎么办？” “他敢吗？我们可是剿灭丧尸潮，凯旋的英雄，全城的人都会站在我们这边，”她顿了顿，不屑道，“即便他罔顾民意，一意孤行要关城门，可南城的控制权在自由联盟，东西北三门的控制权在周家军，他用什么限制我们？他只能赌一把。” 凌薇沉默了，前前后后瑄瑄已经想得足够清楚，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军中人多眼杂，这几日，你待在车里，尽量少出现在人前，免得徒生枝节。”谢铭瑄想了想又道，“别的都不用想，只需想一件事——那就是怎么杀他。” “我会的。” 她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一万种手刃仇人的方法。 待凌薇离开，房车卧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周如海穿着身睡衣，头发有些凌乱，倚着门框，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谢城主终于忙完了？” 谢铭瑄扑哧一笑，走到他面前道：“我还以为你在睡觉，原来在偷听我说话？” “有什么我听不得的事情吗？” “怎么会？”谢铭瑄踮起脚尖，捏了捏他的脸，认真道，“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第246章 周如海顿时被这句话取悦了，咧嘴笑了笑，托着她的大腿将她抱了起来。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以前谢铭瑄总是自己拿主意，不喜欢事事跟人解释，但和梁英哲分手后，她反思过自己性格过于自我的问题，这一次她不想重蹈覆辙，所以有意地在打开自己。 周如海身形一转，把她抵在墙上，低声问：“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对李天磊感兴趣？” 原来他在不爽这个，谢铭瑄摸了摸鼻子，诚实道：“还行。” “还行？”周如海提高了声音。 “南城瞧着有些人手，但都是半路出家的草台班子，我手下确实缺一位真正会打仗的将才，他如果愿意来，我何乐而不为呢？” 周如海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怒道：“你都有我了，还缺什么将才？” 谢铭瑄大笑：“我也不能真把少帅当手下用啊！” “你当然可以。”周如海俯身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低声警告，“少打别人的主意。” 谢铭瑄捏着他的下巴，眯起眼睛好笑地看着他。 “你该不会是……” “是什么？” “吃醋了吧？” “嗯！”他竟坦然承认了，“我现在可是正牌男友，不能吃醋吗？” “你当然可以，可是……这有什么好吃醋的呢？”男人心海底针，谢铭瑄实在难以理解，“你是爱人，他是手下，这又不冲突，况且我手下男人可不少，难不成你都要吃一遍醋啊？” “那怎么能一样！”周如海瞪她，“李天磊这人虽然有些小心眼，但异能确实很强，再加上年轻帅气，我这不是怕有些人把持不住吗？” “我才不会呢！”谢铭瑄想了想，凑到他耳畔低声道，“我承认，李将军确实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但……比起我男朋友，那不是还差得远吗？” “你真这么想？” 周如海可没有梁英哲的好脾气，他这人很容易生气，动不动就摆张黑脸，幸运的是，他也很好哄，顺顺毛，些许个甜言蜜语，也就翻篇儿不计较了。 但谢铭瑄有时会生出些恶趣味。她眨了眨眼，低声道：“你猜。” “还让我猜？”周如海气笑了，低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亲了上去，先堵住这张惹人生气的嘴再说。 谢铭瑄哈哈大笑，笑声逐渐变得暧昧。 三日后，阴云蔽日，旌旗猎猎，由谢铭瑄带领的三万将士，终于再次看到了金城那高耸巍峨的青色城墙。 不过月余时间，一切却仿如隔世，时至今日，士兵们仿佛依旧能闻到空气中那无时不在的腐臭味儿，北都黑压压的丧尸群似乎昨日还萦绕在脑海中。 几万人而已，真陷入百万丧尸中，不到一小时便会无声无息地消失殆尽，那段日子几乎每个人都做过这样沦陷在丧尸潮里的噩梦。然而鬼门关的哭声犹在耳边，金城的富贵祥和，却已近在眼前。 金城城门大开，城墙上拉着红色的“欢迎英雄回家”的横幅，身着纱衣的姑娘们跳着欢庆的舞蹈，似乎北都的一切绝望和痛苦，都只是一场梦魇罢了。 谢铭瑄看着城门处迎接将士们凯旋的队伍，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沧海桑田之感。 “终于回来了。” 周如海握紧她的手，问道：“紧张吗？” 谢铭瑄摇了摇头：“只有兴奋。” 最多两日的行程，她拖了三日，就为了全军能有一个好的精神状态，打好这场翻身仗。 她有什么好紧张的，该紧张的另有其人。 一辆辆军卡车由南城门进入，中心大街两侧围满了迎接将士们回城的百姓，谢铭瑄看到火吻、于浩和盈盈等人也挤在沸腾的人群中，俊男美女十分惹眼，她降下车窗冲他们挥了挥手。 “瑄瑄！是瑄瑄！她冲我们挥手了！”火吻拍着身旁于浩的胳膊，兴奋地大叫。 南城的百姓也沸腾了，激动地奔走相告：“城主平安回来了！我看到城主了！” 谢铭瑄抿着嘴笑了笑，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军卡并未停留，长驱直入开进了主城。 穿着黑色西装的治安队排成竖列立于道路两侧，将看热闹的市民拦在人行道内，李雪金带着何鸿站在人群最前方，穿着一件低调的灰色夹克，金丝眼镜后双目微红，离近看能看到密密麻麻地红血丝，看来昨晚对这位金城最高指挥员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 谢铭瑄和周如海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从车上下去，后面车上的凌薇、郑佳、李天磊等一众将领也纷纷下车，跟在二人身后。 李雪金伸出手道：“恭喜谢城主和少帅凯旋而归！” 谢铭瑄微微一笑，伸手与他握在了一起。 “幸不辱命。” 第141章 “何止是幸不辱命,谢城主为金城基地开疆扩土，立下不世奇功，再怎么嘉奖都不为过的。”李雪金顿了顿,眼波一转, “不过我听说了一件事儿,心中深觉惶恐，还望能和城主求证一二。” 谢铭瑄挑眉，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听说我身边的方秘书在北都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我想知道这件事儿是真的吗？” 谢铭瑄沉默片刻，忽然扑哧一笑, 讥讽道：“你说呢？” “看来传言是真的。”李雪金当即脸色一变，沉声对着人群后方沉声叫道：“方晓柔！” 第247章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她穿着一条微喇的水蓝色牛仔裤,上身是件白色冲锋衣，面上未施粉黛，同样是一片雪白,在黑压压的军队中，显得格外清丽婀娜。 她抬头看向李雪金，脸上带着他熟悉的那股子胆怯。 “指挥员。”她轻声道。 李雪金上前一步, 猛地给了她一巴掌！ “啪——” 凌薇被打得偏过脸去, 谢铭瑄放在身后的拳头猛然捏紧了。 李雪金指着她喝道：“没用的东西，让你去帮谢城主解北都之围，你倒好,尽帮倒忙！” 凌薇深吸了一口气,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她怕他，就像是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但恨应该比怕更有力量。 她伸手在嘴角处抹了一把，手背处是一片血迹。 为了显示自己对于北都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他这一巴掌用了全力，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反抗，她只会跪在他脚边，遵从他的一切命令，满足他的一切愿望，包括让她去死。 可惜她不是方晓柔了。 “我是没用，”她笑了笑，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道，“但以后不会了。” 话音未落，李雪金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一片薄如蝉翼的冰刃！ 凌薇看着他脖颈上时隐时现的大动脉，想象着血液在里面汹涌奔腾的状态，这个人带给过她最深的恐惧和侮辱，他像一片无论她怎么努力都逃不开的深渊，所向无敌，势焰熏天。 然而此刻，他只是一具肉体凡胎，站在她面前，脆弱得和一张纸没有区别。 “咕咚，咕咚……”她的心跳得飞快，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抑或者什么都没有。 那一瞬间，欢庆的人群，整装肃立的士兵，磅礴威严的城池，似乎都消失了，她双手收拢，冰片猛地飞过，径直穿过了李雪金的脖颈！ “哧——” 鲜血喷了她一身，众目睽睽之下，金城最高指挥员的头颅就这样被她用冰刃割了下来！ 失去生气的脸上，双目圆睁，似乎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以他主宰之能，即便凌薇摆脱了强制洗脑的影响，他也应该能够用精神威压瞬间控制她的，可惜他太自信了，他对谢铭瑄一直保持着防备的姿态，可方晓柔对他来说就像一条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狗，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条温顺的狗，会毫无征兆地扑上来，瞬间咬断他的脖子。 煊煊赫赫的人群静了一瞬，随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人天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往街巷内躲去，生怕刀剑无眼，殃及池鱼。 “方晓柔！”何鸿惊吼，“你疯了！” 白色的衣襟已被鲜血浸透，凌薇像一只地狱恶鬼般哈哈大笑，捡起掉在地上的头颅，将之高高举起。 “贼首已死！” 何鸿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而后反应了过来，大吼道：“杀了她！杀了她！” 周围治安队的人这才如梦初醒地拔出配枪，对准凌薇，齐齐扣下了扳机。 s级水系的防御能力得天独厚，区区子弹凌薇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冰墙瞬间在四周竖起，形成一个没有死角的防御圈，一时之间，只听“砰砰砰”的一片子弹装进冰墙的声音。 一切不过电光石火之间，谢铭瑄和周如海一跃而起，立于半空之中。 周如海：“北都之困，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临时政府亲手炮制了丧尸潮，想要置我们于死地！” “弟兄们！”谢铭瑄调动主宰之力，大声道，“李雪金已死，为了逝去的战友，跟我把治安队掀了！” “达达达——” 四周街巷齐齐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区别于惊慌失措的人群，这声音一听便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由周向明亲自带队，金城驻守的两万周家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何鸿面色一变，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往日权势犹如过眼云烟，他心中万般不甘，咬了咬牙，终究是闪身混入乱哄哄的人群之中。 长途跋涉的周家军怔愣片刻，随后不再犹豫，齐齐祭出武器，向着治安队杀去！ 为免消息泄露，李雪金有所防备，关于丧尸潮的真相，谢铭瑄没漏过口风，但军中早有各种传言。 有人说北都的风水有问题，也有人说是因为大规模行军引来的丧尸潮，甚至有人认为谢铭瑄一个女流掌帅不吉利，才导致的这一切……流言自有诸多离谱之处，但其实大部分人心里是明白的，军方和临时政府不睦已久，周家军一旦实力大损，最大的受益者便是李雪金。 此时少帅和谢城主给出了说法，他们稍微一想，便能大概想通其中原委，即便有个别不认同的，李雪金已死，周元帅亲自带兵围剿，他们只有听从命令一个选择。 五万周家军齐出，城中治安队不过千人之数，很快陷入了一边倒的局面。 周向明调动主宰之力，声传千里：“首恶已除，投降不杀！”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规则很快变成了一张废纸，治安队仓促抵抗，队形已经被周家军冲得七零八落，更何况李雪金都死了，队长何鸿也不知所终，连效忠的目标都没有，纷纷丢盔弃甲，昔日在金城风光无限的治安队，如今却像乞丐一般，跪在地上，乞求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政变中得以苟活。 第248章 “饶命……饶命……元帅说了，投降不杀的……” 谢铭瑄看了凌薇一眼，冰墙已经撤掉，她依旧拎着李雪金的那颗血淋淋的人头，苍白美丽的脸上鲜血淋漓，她面无表情，但她浑身上下，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又看了眼身边的周如海，他浅浅一笑，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低声道：“我们做到了。” “是啊，”谢铭瑄长长吐出一口气，“金城的天，被我们掀翻了。” 无论是灾变前还是灾变后，李雪金都是金城无可置疑的最高领导人，所有人都认为他在这座城市树大根深，没有人能撼动，可跳出时间之外，在历史的长河中，他执掌金城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的时代被后世称之为莽荒时代，由325政变彻底终结。 这场政变也叫周谢政变，因为大多数史学家都认为，虽然谢铭瑄是325政变最大的受益人，但主导这场政变的，依旧是由周家父子领导的军方派系。 无论如何， 325政变都将金城带入了一个更加规范，更加公平，也更加文明的时代！ —— 临时政府顶楼的会议室，原本只有启动最高会议时才会用到，无关人士不得进入，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周向明征用了这间会议室，作为他的临时办公场所。 李雪金以前经常在这里主持最高会议，他把这看成一种权利的象征，然而如今，这间会议室里，只坐了一屋子姓周的。 周向明、周如海、周行，再加谢铭瑄一名编外人员。 警卫员敲了两下门，进来报告：“元帅，抓到何鸿了。” “在哪儿找到的？” “西街口的贫民窟里。” 周行嗤笑一声：“那地方鱼龙混杂四通八达，他倒是会躲。”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周向明放下手中的钢笔，看向谢铭瑄，“瑄瑄，你说，怎么处置何鸿合适？” 周行：“当然是杀了，这傻|逼可没少给我们使绊子！” “我没问你。”周向明白了他一眼，周行一脸不忿地闭嘴了。 谢铭瑄莞尔一笑，她与周行向来不对付，但这次，倒是殊途同归了。 “何鸿作为李雪金的左膀右臂，当然是该杀的，不知元帅为难之处在哪儿？” “毕竟是s级火系异能者，这样的人放在任何基地，都是不可多得的资源。” “元帅有爱才之心，这是下面人的幸运，但何鸿这人，不能再用了。” “哦？”周向明挑眉道，“具体说说。” “如今金城和北都两地的纷争都已平息，比起战力，我们更缺的是民心。” “正是因为缺民心，我才不想大造杀孽，免得金城人心惶惶。” “百姓们怕的，是上面神仙打架，殃及下面的池鱼，可何鸿是李派的代表，只有他死了，李派在人们心中，才算是彻底覆灭了，百姓们才能对新政府的执政能力更有信心。”谢铭瑄笑了笑，“况且，何鸿这人风评可不怎么样，这些年他仗着有李雪金撑腰，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他死了，百姓们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弹冠相庆。” “你说得也有道理。”周向明顿了顿，意味深长道，“那，方晓柔呢？” 第142章 谢铭瑄笑容收敛, 沉默了片刻，再次扯出一抹微笑。 “元帅这是什么意思？” 周向明哈哈一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她是你朋友, 但要说李派真正的代表, 方晓柔还要排在何鸿之前, 你说，如果我们杀了何鸿，又该如何处置方晓柔，才显得公允呢？” 周行转着手中的圆珠笔，饶有兴味道：“原来方晓柔本来就是谢城主的朋友啊,我还一直疑惑你是怎么策反她的呢。” “我不同意杀她，不是因为她是我朋友，而是因为她的情况和何鸿不一样, ”她盯着周向明，加重声音道，“您很清楚,她之所以听命于李雪金，是因为她被强制洗脑了，并非出自她本人的意愿,更重要的是,她杀了李雪金，无论她身上有什么罪孽，都可以功过相抵了。” 周向明定定地看着她：“那我们该如何昭告天下呢？” 这似乎不是一个刁难, 而更像是……一个考验？ 意识到这一点后,谢铭瑄放松了不少,侃侃而谈道：“李雪金在孟辉园囚禁了很多无依无靠的少女，可以用方晓柔的名义把她们解救出来,安排金城日报的记者做个专访，揭露李雪金和临时政府那些骇人听闻的恶行，然后乘着这股民意，当众枪决何鸿，以警世人。” 周向明沉默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连说了三声“好”。 谢铭瑄和周如海对视一眼，不明所以，便听周向明又道：“就这么办。” 她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周行在旁边发出了一声嗤笑。 “当谢城主的人就是好，即便炮制了北都之变，亲手诛杀我周家军近百人，依旧能当金城的大英雄。” “我说了，那不是她的意愿，她被主宰强制洗脑了。”谢铭瑄眯起眼睛，“今日我以主宰之能，同样可以强制周老板去杀人放火，你的个人意志根本无从抗拒，可如果为此枪决你，那才是让真正的恶人逍遥法外，不是吗？” “那又怎么样？”周行耸了耸肩，“你能把主宰的能力昭告天下吗？” 主宰的存在在高层算不上秘密，但如果普通民众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力量，能够轻易地操控和篡改他们的意志，群体的恐慌情绪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震荡。 第249章 谢铭瑄并不乐见这样的震荡，但金城又不止她一个主宰，真正的当权者，正坐在主位呢，哪里轮得到她担心这个。 于是她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歪着脑袋道：“我无所谓啊。” “好了！”周向明看向周行，“你最近话怎么这么多？别人说什么你都想插句嘴？这就是你的礼貌和修养吗？” 他爸骂他不是什么新鲜儿，周向明就那脾气，着急了拿脚踹也是常有的，但当着谢铭瑄的面，周行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似的，脸颊臊得通红，心中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服软。然而周向明积威深重，他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低头道：“我错了，爸。” “跟我道歉有什么用？”周向明继续施压，“跟瑄瑄道歉。” 服软这种事儿，只有在“跪下”的那一秒最难受，已经跪了，倒也无所谓用什么姿势。周行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挤出了一抹假笑：“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直口快，让谢城主见笑了，对不起。” “没关系，”谢铭瑄笑盈盈道，“我习惯了。” 二人一番交锋，各有各的阴阳怪气，但周向明倒是没听出来，或者说，听出来了也无所谓，对他来说，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小辈之间的摩擦都是小事儿。 作为周家的大家长，眼下，他确有一件大事儿要办。 “李雪金死后，金城的琐事千头万绪，但最要紧的，其实只有一件事。”他顿了顿，缓缓道，“为临时政府选一位新的领袖。”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谢铭瑄闻言立刻道：“这个人选，自然非元帅莫属。” 周向明笑着摇了摇头，神情中竟透出了几分悲凉。 “金城有八万周家军，李雪金的位置，如果我想要，随时都可以取而代之……但我并不想要。”他看向谢铭瑄，“瑄瑄，你是巢市人，你应该知道当年尸腐病的事情，我带了一辈子兵，也只能干好带兵打仗这一件事，我不想再重蹈巢市人间炼狱的覆辙，所以我不想再尝试了，我希望金城能迎来一个真正适合它的领导者。” “元帅可有人选？” “当然有，”周向明苍老的眼中目光如炬，“那个人就是把周家军从北都成功带回来的，你。” 他竟想把指挥员的位置交给一个外人？谢铭瑄清楚当年巢市的尸腐病是周家父子心中的心结，但她没想到，推翻李雪金后，周向明竟舍得将管理金城的权利让出，她几乎被这掉在头上的馅儿饼砸得有些发蒙。 上一秒，她还在思考怎么能让南城在这次政变后的清算中分得一杯羹，下一秒，元帅大人竟把整桌菜都端到她面前了。 这桌席没撑着她，倒是将她的胃口给养大了。 周行忍不住叫了一声：“爸……” 他哥谈恋爱谈成了个恋爱脑也就罢了，可他现在觉得他爸也疯了，周家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他竟然要整个送给谢铭瑄，即便他爸没兴趣当这个指挥员，不是还有他哥吗，他哥要是没兴趣，不还有他吗？怎么能轮到这个外人？ “当然，这件事是有条件的。”周向明紧接着道，“我老周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周家出人出钱又出力，没有给别人打江山的道理。” 谢铭瑄原本还想违心地谦让两句，闻言倒也不装了，直接道：“什么条件？” “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他笑了笑道，“你和小海本就郎情妾意，我都看在眼里，北都一役后，你们共同经历了生死，这种经历一辈子都会铭刻于心，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结婚。” 如果她和周如海结婚，那她就不是外人，而是周家的自己人，那么由她这位自己人来执掌金城，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说白了不过是老掉牙的政治联姻罢了，区别只在于，她和周如海本身就是情侣，个人感情和政治利益没有冲突，而是重合了。 谢铭瑄心中千回百转，一直沉默的周如海开口道：“爸，我和瑄瑄的感情，是我们两个自己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们结婚，我希望那只是因为我们想结婚，和别的事情无关。” 周向明挑眉道：“哦？那你不想跟瑄瑄结婚吗？”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周如海抿了抿嘴，“我们很相爱，但你为什么要用结婚逼她呢？” “我没有逼任何人，”周向明的脸色冷了下去，“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幸福，但如果你们不想结婚，我再物色别的人选接管金城就是了。” “哪有什么别的人选，”周如海失笑道，“金城如今不过两位主宰，管理这么庞大的城池，您难道要选一个普通人吗？” 主宰的能力决定了他们是天生的领导者，参考凌薇的例子，若是随便推选一个普通人上台，就如同把价值千金的宝物交到稚童手中，明天这个普通人就会悄无声息地被主宰强制洗脑，基地终究会落到强大的主宰手中，这是灾变后的必然结果。 “我选一个普通人又怎么样？周如海，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选你？因为你永远都是既要又要，永远都是这么幼稚！” “您就是选我，我也不会干的，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重蹈巢市的覆辙！” 周向明咬牙道：“你这是在怪我吗？” 当年的巢市瘟疫，对周家而言就像一个禁忌，每逢提起，父子俩总是吵得天翻地覆，即便话多如周行，此时也不敢吭声了。 第250章 周如海还想还嘴，被谢铭瑄拉了一下衣袖。 “你想结婚吗？” 众人都是一惊，周如海自然也愣在了当场。 “我……” “想，还是不想？” 他有些转不过弯了，艰难地回答：“……想。” “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和元帅吵架呢？”谢铭瑄莞尔一笑，挥手从空间里取出一瓶白酒，将桌上的空杯子倒满，举杯道，“我喜欢周如海，他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一时的新鲜随便玩玩，事实上，因为他的身份，我很怕万一我们分手，会影响到自由联盟和军方的合作，所以我考虑了很久才开始这段感情，所以……虽然有些仓促，但我没觉得结婚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杯酒过后，这事儿就可以定了，至于婚礼什么时候办，我没什么讲究，元帅选个吉利的日子就行。” 说罢，她仰起脖子一口将杯中的白酒闷了。 北都之战期间，她曾多次在绝境中拿出物资，众人不是没猜测过她手上有折叠胶囊，但这种秘宝，一般都是讳莫如深的，她不说，周如海便也没问过，此时她在众人面前取出白酒，相当于是将自己的底牌亮了出来以示诚意了。 “我就说你这丫头对我的脾气！”周向明哈哈一笑，起身走到她面前，端起桌上的酒杯，“瑄瑄，你聪明果断，而且有管理南城的经验，遇到问题，既知道应该做什么，又知道该怎么做，金城和小海交给你，我都很放心。” “能为元帅分忧，是我的荣幸。” 第143章 “让开！让开！金城日报出刊啦！”报刊亭的青年抱着一沓子刚印出来的、热腾腾的报纸走进来,立刻被等着买报的人群团团围住。 众人七手八脚地就要去拿他怀里的报纸，他急忙道：“别挤别挤，一元一张,先付钱再拿啊！嘿！你还没付钱呢！” 自打李雪金死后,大量李党被清算,城中事务虽有军方主持大局，但临时政府群龙无首，秩序不免混乱，每日积攒下大量的户籍、房屋、税收等问题亟待解决，不少人日日守着报刊亭,急切想知道高层的一手消息。 今日的报纸没有像前两日那般，净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而是一刊双头版, 报道了两件大事。 “金城新主，谢铭瑄！” “骇人听闻！孟辉园内搜救出数十名妙龄少女！” 李雪金的兽行众人并不意外，毕竟这位在私德上一向不讲究,谢铭瑄上位之事倒是让人跌破眼镜，有的人拿到报纸便急匆匆地离开，有的人则在马路边低声议论起来。 “我还以为会是少帅呢,怎么就让姓谢的当了新任指挥员了？” “我还以为元帅要自己干呢, 一手抓军事，一手抓政治，那多得劲儿！” “红颜祸水呗,谁不知道少帅喜欢她,依我看,牝鸡司晨，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是,那南城的娘们儿懂什么，乡巴佬一个……想到她以后要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我就来气！” “唉，等这么多久，就等到这么个结果！” “都没看出来吗？元帅是想打压我们金城土著的势力，如今巢市派当道，我们是再没有出头之日喽……”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谢铭瑄的车已经悄然驶出了主城，回了她的大本营，南城。 周如海侧着身子，坐在后座上，默默牵着她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抿了抿嘴唇，低声道：“你……是真的想要结婚吗？” “当然，”谢铭瑄挑眉，“难道你之前说的是假话？” “不是，当然不是，”他急忙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切，是不是太快了？” “你不是觉得太快了，”她目光如炬，慢悠悠道，“你只是觉得，我是为了能掌管金城，才跟你在一起的，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铭瑄不在意地笑了笑：“周如海，我说过，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今天我可以开诚布公地告诉你，如果元帅没有提出这个条件，我不会在现在的时间点，考虑结婚的事情，但想要跟你长久地在一起，本就是我内心的愿望，所以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想要结婚，如今不过就是把这个时间点提前罢了，如果你因此怀疑我们的感情，我会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你……自寻烦恼，”她失笑，“对我而言，只要想到北都那些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日子，我便不会怀疑我们之间的情感。” 那些最为苦寒和艰难的日子，丧尸的腐臭味日日萦绕在鼻尖，她曾为他逆着丧尸潮只身入北都，他也曾交付全部的信任，将北都的最高指挥权给了她，那时生根发芽的爱意，是盛开在彼此心间的一朵寒梅，这样的情谊，是此生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温暖。 “你说得对，”周如海立刻便展颜一笑，“我原本以为自己要死在北都了，可我们一起战胜了不可战胜的困境，劫后余生，当初想要的，如今已经尽数得到，我不该再自寻烦恼了。”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思考一下，怎么度过眼前的考验。” “你说小丈母娘？”周如海靠在她肩膀上，“放心吧，姓梁的搞不定她，不代表我也搞不定。” 谢铭瑄嗤笑一声：“你最好没说大话。” 小丈母娘，指的正是火吻。 第251章 鉴于当年火吻天天和梁英哲对掐的前科，这次带周如海正式会见鲶鱼小队之前，谢铭瑄没少给他打预防针，冯叔老成稳重，不会为难他，卯卯年纪还小，也不会多说什么，但大小姐可就不好说了，她闹起来，谢铭瑄也没什么办法，于是火吻就在少帅这儿得了个“小丈母娘”的称号。 如今二人准备结婚，小丈母娘这关更显得尤为重要，周如海面上不以为然，背地里自然是做足了准备，只是他没想到，甫一进城主府，火吻就像只火红的蝴蝶一般，飞扑了出来，直直扎进了谢铭瑄的怀里。 “瑄瑄！呜呜呜呜担心死我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前两天你一进主城，内门就关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直到收到曼珠传来的消息，才知道你们杀了李雪金……总而言之真是大快人心，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 她说着放开谢铭瑄，拉着她的手左右转了一圈，仔细端详检查起来。 “放心吧大小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谢铭瑄无奈一笑，“有卞院长跟着我，能出什么事儿。” 在屋檐下站着的冯平、赵卯卯、于浩、盈盈等人，这时都一一走下楼梯。初春微寒料峭，冯叔依旧穿着那件方便干活儿的工装马甲，卯卯和盈盈两个小丫头瞧着丰润了不少，十六七岁的年纪，当真是花儿一般娇俏，于浩一身黑衣，高大帅气，像座小山一般，经过历练，气质越发沉稳内敛了。 月余不见，众人形貌如昨，谢铭瑄悬着的心也安定了不少，虽然她不日便将入驻主城，但对于南城和鲶鱼小队的那种亲近之感，是她内心为数不多柔软的牵绊。 可惜鲶鱼小队的另一个人，已经不会再出现在这种场合了。 谢铭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遗憾，如果当初她没有一时兴起就和梁英哲谈起了恋爱，此刻他应当也会站在人群之中，目光融融地欢迎她回家吧。 两个小姑娘围着谢铭瑄，叽叽喳喳地问着北都和主城的事情，冯平到底老成些，瞧见瑄瑄带了位特殊的客人回来，笑盈盈道：“不知道少帅要来，我们也没做准备，让您见笑了。” 周如海刚要作答，就被谢铭瑄牵起了手，众人见状都是一愣。 年前这两位的绯闻在金城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军区的那帮大小姐们还当街找过谢铭瑄的麻烦，但几个月过去，谢铭瑄一直极力避嫌，众人都要忘了二人的桃色新闻，这两人竟真的走到一起了？ “咱们进屋说吧，”谢铭瑄右手牵着周如海，左手还腾出在，伸出一根手指，在盈盈脸颊上戳了一下，笑道，“小丫头最近又变漂亮了啊。” 盈盈原本还在想，梁大哥多好的人，城主居然选了少帅，闻言微微一愣，小脸一红，跟在谢铭瑄身后进了屋。 谢铭瑄三言两语，将北都之事简单讲完，随口便公布了她的婚讯，语气稀松平常地像在说她今天吃了什么。 “什么？”火吻几乎要跳起来，难以置信道，“你们要结婚？这也太快了吧？你想好了吗？” “当然是想好了才和你们说的，”谢铭瑄不紧不慢道，“而且只是暂时定下来，具体婚期还要等元帅选。” “疯了，周如海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火吻极其败坏道，“冯叔，你快管管她！” 冯平竟也认真地问道：“瑄瑄，你有什么苦衷吗？” “没啊，”谢铭瑄哭笑不得，“我们两情相悦，相处起来性格也合适，就决定结婚了，这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吗？” 她又不是嫁了个老头儿，一个两个的，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火吻：“你和梁英哲在一块儿的时候，你可从没动过这心思！” “梁医生不是那个对的人，”周如海可算找到了插嘴的机会，“所以瑄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想过结婚，但我不一样。” 火吻上下打量着他，嗤笑一声：“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你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们一起经历过北都之乱，我们都愿意为了对方毫不犹豫地赴死，最重要的是我们有相同的爱好，也了解真实的彼此。” 周如海说得振振有词，火吻竟让他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趁热打铁，从桌下拿出几个礼盒，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和瑄瑄从巢市一路走来，情同亲人，今天忽然让大家接受我，确实有些唐突，但我会用时间证明，我们的决定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说着将丝绒礼盒打开，递到火吻面前：“听瑄瑄说你喜欢红宝石，这条'红蛇之吻'由一百零八颗纯净无瑕的红宝石镶嵌而成，上世纪的法国匠人一颗一颗手工安上去的，是收藏级的珠宝，配火吻小姐这样的美人，才不算埋没了它。” “这是一颗十八克拉的祖母绿戒指，八角阶梯形切割，外面镶嵌的是圆形白钻，当初在拍卖行，拍出过八位数的天价。” “这是一只天然翡翠手镯，色泽匀称，质地清透，我是个大老粗，不懂其中门道，但火吻小姐对珠宝颇有研究，想必看得出它的成色，这块翡翠一经出世，就引得金城的各路名媛权贵争相竞拍，最后被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侥幸拍到了。” 火吻：“……” 大意了，这小子这招投其所好，直直扎进了大小姐的命门，她儒懦了半天，竟说不出一个“不”字。 第144章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阔别月余，周如海知道鲶鱼小队之间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于是放下礼物便离开了。他走后,于浩也带着盈盈出了城主府。 第252章 议事厅大门一关,此时府内就剩下鲶鱼小队几人,冯平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瑄瑄，你老实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不都说了嘛，我和周如海在北都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所以回来就打算结婚了呗，当年无人敢娶的彪悍丫头终于嫁出去了，您不为我高兴吗？” “我不是你爸,没那么希望你结婚，”冯叔皱眉，“更何况我还不了解你吗,这根本不是你一直以来的追求。” “对啊，”火吻附和道，“瑄瑄, 你才和周如海在一起几天啊, 你根本不是那种，一时冲动就去结婚的人啊，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冯平想到什么,犀利的眼神忽然射了过来：“我知道周如海一直对你有意,是不是周家人逼你的？” “当然没有, ”谢铭瑄无奈一笑，“首先, 我认真地告诉你们，周如海对我来说很重要，以前我一直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这次我很确定，我爱他，这是毋庸置疑的。” 冯平：“其次呢？” “其次，我选择在这个时候结婚，是因为元帅提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冯平和火吻对视一眼，都是果然如此的表情，异口同声道：“什么条件？” “只要我和周如海结婚，他就让我接李雪金的位置，当金城的最高指挥员。” 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就像周如海拿捏住火吻的死穴一般，元帅大人，这可真是死死捏住了谢铭瑄的死穴。 “我想过了，”谢铭瑄往椅背上一靠，抱胸道，“这次政变的基础，是我把周家军从北都带回来了，之后无论谁上台，都得给我三分薄面，我现在拒绝这门婚事，依旧可以偏安一隅，在南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舒坦得过我的日子，但除非我和周家彻底闹翻，否则我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登上金城权利的金字塔了。” 她长叹一声，悠悠道：“你们是知道我的，我过不了屈居人下的生活。” 冯平道：“可你也不能用自己的婚姻去交换权利啊。” “为什么不能？”谢铭瑄不解，“或者说……为什么要拒绝呢？我爱他，我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火吻忽然道：“我支持你。” 众人齐齐看了过来，火吻想到什么，连忙摆手道：“不是因为他送了我这些名贵的珠宝……当然他在这方面确实比梁英哲会来事儿，但我想说的是，如果他是瑄瑄真心深爱的人，那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卯卯小声道：“梁医生心地正直，才不会搞这些歪门邪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冯平明白，他的意见已经左右不了瑄瑄的决定了，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婚姻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瑄瑄，我不想阻挠你，我只是……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知道，”谢铭瑄双目低垂，“我不敢保证自己能经营好，但眼前摆在我面前的两样东西，都是我想要的，我不会为了对未知的恐惧就裹足不前，只能尽力去做好眼下的事情。” 卯卯道：“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是很珍贵的缘分，我也支持城主的决定。” 谢铭瑄微微一笑，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道：“你必须支持。” “啊？” “我可是打算把南城留给你的，你要反对可就没天理了。” “我？”卯卯呆呆地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的方向，没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我去主城当指挥员，南城城主的位子不就空出来了，这里可是我坚实的后盾，我可不希望南城之变再次发生，所以我准备把南城城主的位置给你。” “这怎么行！”卯卯急忙道，“我怎么能当城主？你让我干些小活儿行，让我管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行的！” “这段时间你在东耳城辅助你爸，把南城管理得很好，其实把南城交给赵骇也可以，但他的身体现在不方便，我心里也更信任你，”谢铭瑄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掌心拍了拍，“所以，卯卯，我更希望你能快速成长起来，把南城局面给我撑住了。” 卯卯踌躇道：“我……” 她不是怯懦之人，但毕竟年纪太小，性格又沉默寡言，骤然要扛这么重的担子，无论如何都是不自信的。谢铭瑄本想多历练她几年，但眼下，却是没有时间了。 “我此去主城，必然会受到很多阻力，所以南城一定不能乱，南城一乱，我腹背受敌，处境就危险了，你明白吗？” “可为什么是我，冯叔不行吗？火吻姐姐不行吗？” “他们我得带去主城，临时政府都是李雪金留下的人，里面盘根错节，太复杂了，我得带自己人过去。” 看来谢铭瑄对每个人的去处都早有打算，她想得自然比她要长远周全，赵卯卯艰难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谢铭瑄继续道，“卯卯，你是在林崇加入鲶鱼小队的，虽然是最晚入队的，但你年纪最小，又很懂事儿，我们都把你当成小妹妹在疼，尤其……梁英哲，他对你很好，我和他闹得不欢而散，你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你心里是不舒服的。” 卯卯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是很感激梁大哥对我的照顾，但我知道瑄瑄姐做的决定，肯定都有你的理由。” “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但人生便是如此，有些事情，总要经历过了才能学会，当年我在感情上，太幼稚了。”她顿了顿道，“我希望梁英哲能搬回来，继续当我们这个大家庭里的一员，但我想他不会愿意了，我不想勉强他，但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不用因为我和他关系的恶化，而觉得为难，该怎么和他相处就怎么相处，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253章 赵卯卯点了点头。 “当年我们初到金城，你父母给了我们很多帮助，我能成功接管自由联盟，赵首领出了很多力，这些我都记在心里。” “我们没做什么，我爸当时的处境何其凶险，是你救了他。” “这件事我心中有数，赵首领当初曾深夜到访，想把首领之位交给我，如今我把南城之主的位置交给他的女儿，这也算是因果轮回，有始有终了。” 这件事谢铭瑄已经考虑了很久，虽说当初大家都是各有打算，但如果没有赵骇的鼎力相助，东耳城怎么可能拥护她一个刚刚入城的黄毛丫头，如果没有赵骇，即便她最终能斗得赢张军亮，从南城脱颖而出，那也得多花不少时间，不可能像如今这般，初入金城，就坐上了南城之主的位置。 将一个繁荣的南城还给赵家，是她偿还这份人情的方式。 赵卯卯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瑄瑄姐，如果你需要我做这个城主，那我愿意试试，但……我怕我做不好，拖了你的后腿。” “不怕，我会留冯叔和于浩帮你一段时间，赵首领是你亲爹，也会全力帮你，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你也可以随时问我。” 赵卯卯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铭瑄在她头上挪了一把：“好姑娘，去和你爸说一声，明天就正式上任吧。” 赵卯卯走后，谢铭瑄和冯叔细细询问起这一个来月，南城发生的事情，她能留在南城的时间不多了，希望在卸任前，把积压的事务处理干净，留给卯卯一个清清静静的南城。 谢铭瑄：“张军亮怎么样，老实吗？” 冯平：“这人草莽出身，倒真有几分本事，金焰卫被他管得服服帖帖，你走期间，南城的治安能维持得这么好，没出什么乱子，有他的一份功劳，但……” “怎么了？” “这人心高气傲，卯卯怕是压不住他。” 谢铭瑄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就听保姆在外面敲门。 “城主，张首领来访。”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谢铭瑄已经猜到他是来什么的了，不由哂笑道：“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膀大腰圆的张军亮虎虎生风地走进来，一脸兴师问罪的气势。 “城主！”他不客气地坐到会议桌旁，脸色不善道，“您要高升金城指挥员，我老张只有高兴，但您，您怎么能把城主之位传给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她一个a级风系，搁在部队里就是个侦察兵，她凭什么当南城的主人啊？” 脾气倒真是不小，谢铭瑄不咸不淡道：“看来张首领对我的安排颇有异议。” “谢城主，我能有今天，全是您当初网开一面的结果，这一点我老张永远记在心里，所以我对您是一百个忠心！”他拍桌子道，“但您也得考虑考虑我的处境吧？我以前没干过什么好事儿，您不信任我，这城主之位不给我，没关系，您今天就是把这位子给了火吻小姐，我都没二话，但我堂堂s级火系，超级异能者，被一个小丫头压在下面，金焰卫我以后怎么管？谁还会服我？” “哦，原来你是在考虑这个。”谢铭瑄勾了勾唇角，“可我没打算让你在卯卯手下干活儿啊。” “……什么意思？” “主城治安队原队长何鸿已经落网，这么重要的位置，我肯定要换自己的人，原本想让张首领去接这个位置，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啊。” 主城治安队队长是何其风光的职位，张军亮眼睛一亮，有些结巴道：“谁，谁说我不愿意了！” 第145章 “我叫张雨薇, 坞城人。去年十一月底，我和男友在金城城郊遇到变异蟒蛇，被带队搜寻物资的何鸿队长救下, 他说会带我们进金城, 进城就安全了。当时我们千恩万谢, 没想到入城后，我男友被扔进了斗兽场，而我……被关进了李雪金的孟辉园，日夜受他的折磨，再也没有见过天日, 与我一样遭遇的，还有数十名女子……” 主城中心的广场上， 3d虚影被投射到半空中,一遍遍地播放着孟辉园事件当事人的访谈，整座金城都能无死角地看到这段影片。 谢铭瑄本想把宣传重点放在凌薇身上，可强制洗脑对她的影响很大, 哪怕李雪金已死，她的意志仍旧很消沉，谢铭瑄不想勉强她, 于是去孟辉园被解救出来的女孩中另外物色人选。 巧的是, 她竟遇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烈焰小队的张雨薇。 当初她和梁英哲同在烈焰小队，泗山村灰狼一役后，梁英哲被鲶鱼小队收编,小胡子被谢铭瑄杀了,双方分别后,张雨薇和俞承安、瘦猴三人一同前往金城，一路有惊无险,直到金城城郊。三人遭遇了变异蟒蛇，瘦猴身死，张雨薇和俞承安则被何鸿带回了金城，可惜等待他们的，不是一个安宁繁荣的家园，而是这座生存基地不见天日的另一面。 谢铭瑄查了斗兽场的档案，俞承安十二月就没了。张雨薇听完很是伤心，大哭了一顿。后来听谢铭瑄提起宣传片的事情，她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立刻答应了。 谢铭瑄有些惊讶，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很高兴再见到你，张雨薇。” 轮相貌她比不得火吻、凌薇这样的美人儿胚子，轮能力她也只是个b级水系，性格不像谢铭瑄那样强势，但她像一株野草，总能用柔软的姿态，迸发出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第254章 元帅府二楼，周行倚在窗边，瞟了一眼广场上播放的影片，嗤笑一声道：“曲宁倒是积极，连夜送来了晶能研究的最新成果。” “能不积极吗？”周向明坐在办公桌后，盯着沓文件看，“她以前没少为李雪金办事儿，如今瑄瑄上位，她要没点表示，科研院院长的位置，她还能坐得稳？” 周行不甘心道：“爸，我想不明白，明明是我们周家的东西，为什么偏要给她？” “你觉得我偏心？”周向明意味深长道，“小行，你和你哥都是我的亲儿子，但凡你们能行，我不会选一个外人。” “我们为什么不行，就因为我们不是主宰吗？” “主宰的身份当然重要，但如果你们俩之间，真有人特别有本事，我也愿意为他保驾护航，但你们俩的缺点都太明显了。” 周行讷讷道：“什么缺点？” “你哥那个人，你也知道，重感情，什么都不想放弃，让他带兵打仗还行，让他玩政治，他玩不过别人。” “那我呢？” “你？”周向明翻了个白眼，“你就更不成了，做事儿不留余地，顾头不顾腚，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临时政府这烂摊子，我就是交给你，你也指挥不动。” 没试过，怎么知道他指挥不动？周行不服气，小声道：“合着谢铭瑄就是完美的呗。” 自打从北都回来，他就一直是这副怨妇嘴脸，周向明懒得再搭理他，低头签署完手中的文件，扔给他道：“斗兽场我做主拨给你了，你把自己擅长的事情做好就行，别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瑄瑄和你哥已经订了婚，以后就是自己人，你给我老实点，我不想看到周家成天鸡犬不宁，明白吗？” 周行大略将文件翻了翻，发现他爹把李雪金的灰色产业全都打包划给了自己，心中稍微好受点，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周向明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们出发吧。” 二人驱车前往中心广场，到达时，现场已经围满了人，肩上绣着红金相间羽翼的金焰卫站成一圈，维持着广场上的秩序，谢铭瑄与周如海、火吻、冯平等人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一改平日的朴素，画了精致庄重的妆容，穿着身黑底金线马面裙，双刀悬于身后，扑面而来是一派肃杀之气。 周行小声吐槽了一句：“平日里穿的像乞丐似的，现在倒是装起来了。” 周向明倒是很满意，笑道：“什么场合就该穿什么衣服，今天是政变后第一次正式在金城亮相，瑄瑄这样很好，瞧着跟你哥也般配。” 二人说着走下车，军方的人立刻迎了上来，引着他们往人群前方走去。周向明站到了周家军代表的前方，周行则寻了个低调的角落待着，为了生意方便，在明面上，他和军方一直是没什么关系的。 谢铭瑄见周向明已经现身，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低声对身边的周如海道：“开始吧。” 年轻俊朗的少帅点了点头，走到前方扩音话筒处，开口道：“静一静，”待周围热闹的人群鸦雀无声后，他才继续道，“枪决仪式正式开始，带战犯何鸿上场。” 一队金焰卫早已候在一旁，闻言立刻押着身着狱服，浑身上下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走到广场中心，金焰卫在他膝盖后踢了一脚，他重心不稳，跪倒在地上。 随着头上松松垮垮的头套被摘下，何鸿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露了出来，他面容憔悴，口中塞着块破布，再不复往昔趾高气扬的模样。 当初李雪金在位时，何鸿何队长何等风光，莫说金城百姓，就是大小官员们，都以能和他攀上关系倍感荣幸，如今一朝倾覆，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怎么临死都不给个体面，还把人嘴堵着。” “这你就不懂了吧，毕竟是当众枪决，下面人怕他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污了新领导的耳朵。” “据说金焰卫是姓谢的从南城调来的，都是她的死忠。” “那可不，南城那帮乡巴佬，都把她当神仙看。” 周如海清了清嗓子，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他拿出文件，当众宣读道：“前治安管理队队长何鸿，在基地推行北都城建计划时，曾与前临时政府最高指挥员李雪金共同炮制北都丧尸潮。为了基地的生存资源，三万周家军在前线浴血奋战，李雪金与何鸿却暗中杀害近百名周家军伤兵，以他们的尸体为饵，引动上千万丧尸包围北都，周家军五万人险些因此全军覆没……” “嘶——” 这是周家军第一次对外公布北都城的真相，围观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临时政府的这帮高层贪赃枉法，骄奢淫逸，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他们竟敢拿周家军开刀，却是大家没想到的。 “啊！”一名围观的老妇忽然哀嚎一声，坐在了地上，“我可怜的儿子！我家小军就是被他害死的！他是为了基地才去打仗的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 维持秩序的金焰卫帮忙将她扶了起来，安慰道：“大娘，您放心，少帅和谢城主自会手刃仇敌，给烈士们报仇！” 老妇掩面呜咽，几名同行的烈士家属也跟着宽慰了几句，她这才抑制住激动的情绪。 “在任金城治安管理队队长期间，何鸿曾多次帮助李雪金脏污公产，草菅人命，拐卖妇女，种种罪行，罄竹难书，二人名下，仅房产便有数百套之多，私宅查抄晶核五百余万颗、现金九千余万、各类物资不计其数，查抄孟辉园时，更是发现了十九位妙龄少女被困孟辉园地下室内，其惨状……触目惊心。” 第255章 众人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默默扳着手指计算着，灾变后临时政府成立，距今不过短短一年，这俩人居然能贪这么多钱，几辈子怕都花不完。 “现判处前治安管理队队长何鸿死刑，当众枪决，即刻执行。” 人群之中一阵欢呼，众人循声看去，正是烈士家属那边传来的动静。 “小军啊！你在天上看到了吗！害死你的恶人终于要死了！” 另一边，几名年轻女子，异口同声地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为首的女人相貌姣好，身材清瘦，正是这两日宣传片中出镜的张雨薇。 她们的遭遇被一笔带过，但其中的苦难和折辱不难想象，众人被感染，也跟着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群情激奋之际，金焰卫将手｜枪递给谢铭瑄，她拿起枪，上膛，开保险，瞄准—— “砰！” 伴随着一声轰鸣，跪在广场前的何鸿应声倒地，眉心处，能看到子弹穿过留下的血色圆孔。 近距离接触死亡，群情激奋的众人都静默了一瞬。张雨薇和几名年轻女孩彼此拥抱着对方，烈士家属们掩面低泣着，长久以来笼罩他们的阴云终于散去，很多人的命运，也将从此改变。 谢铭瑄把行刑的手| 枪还给金焰卫，上前一步，站在扩音器前，掷地有声道：“李雪金和何鸿的死，代表金城结束了混乱的旧时代，我们终于要迎来一个更有秩序，更加文明，更加公平的新时代！” “临时政府这四个字，是灾变初期，大家幻想着等待国家机构救援，而拟定的名字，如今已经将近一年过去了，我们应该清晰地意识到，巨变已至，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所以我决定，取消临时二字，今后，金城政府将以延续人类文明为使命，在废墟之上，重燃薪火。” 周向明带头鼓掌，无论众人心中如何做想，此时此刻，都跟着鼓起掌来，发出欢呼之声。 伴随着新法令的发布，临时政府、指挥员之类的字眼，都成为明日黄花，工厂里的印钞机咔嚓作响，一张张金城通宝新鲜出炉，反面印着周向明威严的脸，而正面，已经换上了谢铭瑄的小相。 她梳着高马尾，神情冷漠，眼神坚毅，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她不断向前。 第146章 四月, 北地漫长的寒冬终于过去，粉白色的小杏花打开了一个个花骨朵，人类虽然仍旧笼罩在灾变的阴云之下, 但安逸富足的金城里, 生机勃勃的春光已经破土而出。 “李雪金的孟辉园虽然藏污纳垢,但胜在地段绝佳，所以我把这里推平，参照南城城主府的格局，将办公区、待客区扩充了三倍，又在前院增加了假山和池塘,考虑到日常生活和待客需要，我还准备了六名保姆和一名厨师，方便你的日常起居, ”周行穿着一件中式的黑色对襟盘口外套，笑盈盈地对谢铭瑄，“不知道主城这座新的城主府,嫂子还满意吗？” “挺好的，你费心了。”谢铭瑄看了眼手表，“宅子逛得差不多了, 今天是金城政府第一次全体会议, 我必须得走了。” “当然，嫂子的正事要紧。” 谢铭瑄微微颔首，带着冯叔、火吻从红砖黛瓦的城主府离开,大步往政府大楼走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周行双目微眯,低声对身旁的小陈道：“你觉得她真的满意吗？” 小陈不明所以，试探性地说：“咱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全都按照她的起居习惯设计的，应该挺满意的吧？” “我怎么觉得……她心里很不舒服呢？”周行笑得意味深长，“我爸和我哥都执意要抬举她，我当然也要给她面子，但她最好是真有本事，能搞定李雪金留下的这堆烂摊子，别贻笑大方了。” 另一边，谢铭瑄刚出了城主府，便卸下了脸上的假笑，面无表情对火吻道：“这一两天，把周行安排的人全换了。” “这……”明晃晃地打周老板的脸，火吻犹豫道，“会不会不太好啊，毕竟他刚忙里忙外地修好城主府，要不过段时间，我们找个理由，不着痕迹地把人换了？” “要不是徐念真在北都一时回不来，我才不稀罕用他，”谢铭瑄冷笑了一声，“今天就换，我身边要是有他的人，睡觉都不安稳。” 她本想把斗兽场关闭，肃清金城风气，但周向明大笔一挥，直接把李雪金的灰色产业全都划给了周行，这让谢铭瑄心里十分不舒服。她想建立一个与李雪金时期截然不同的金城政府，但有周行这个人存在，她的构想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冯叔道：“瑄瑄，你好像，很看不惯周行？” “我该看得惯他吗？”谢铭瑄挑眉道，“不说他这人奢靡享乐，贪恋女色，就单说他做的那些生意，和李雪金又有什么分别？” “可你毕竟要和少帅结婚了，他是少帅的弟弟，闹得太僵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冯叔顿了顿，低声道，“你决定结婚时我就不赞同，但你已经做了这样的选择，眼下缓和矛盾，把金城牢牢握在手中，才是你最该做的事情。” “……知道了，”谢铭瑄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过两天，找几个体面的理由，分开把人打发走。” 火吻颔首：“好。” 说话间，三人已行至政府大楼门口，这座建筑雄伟恢宏，是主城里规模最大，也是最高的一处建筑群，它代表了金城至高无上的权力核心。 第256章 以前统领自由联盟时，谢铭瑄来过这里无数次，每次总不免要经历繁琐的搜身流程，而这次，大楼墙体外“临时政府”四个字，已经拆除“临时”二字，更名为“金城政府”，谢铭瑄的身份也从南城的土匪头子，变成这里的主人。 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她的高歌猛进。 “嘎吱——” 会议室的对开大门被推开，高挑的女人穿着一件利落的卡其色风衣，带着一头红发的外国女人，和一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到主位处落座。 金城政府的第一届全体会议，会议桌上做得满满当当，谢铭瑄无声地环视了一周。在座有她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当然，在召开会议之前，她已经摸清了每个人的底细。 “第一次正式见面，不过我相信，你们已经很熟悉我了，但我还不太了解诸位，这样吧，大家先轮流自我介绍一遍，顺便汇报一下自己手头的工作。” 从谢铭瑄右手边数，第一位坐的是冯平，第二位坐的是张军亮，都是她从南城带来的人，自然没什么好介绍的，坐在第三位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头，左右看了看，只有他能起这个头，便硬着头皮开口道：“指挥员好，我叫傅康平，是金城财政局的局长，金城的税务、商务以及政府资产，目前都归我们部门管辖。” 谢铭瑄点了点头，笑道：“傅局长好大的权力！” 傅康平背后的冷汗刷得冒了出来，有些结巴道：“我、我灾变前就是金城财政局的局长，灾变后税务和商务几个部门的领导都尸变了，为了方便管理，当时将几个部门合在一起管理，如果，如果指挥员想重新拆分税务、商务和公有资产几个部门，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拆分多麻烦，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而且我听说，傅局长可是上个世纪新港名校的金融高才生，管了一辈子经济，灾变后，金城货币能及时发行，经济能如此平稳，多亏了您这根定海神针。” 坊间传闻，谢铭瑄其人彪悍且跋扈，傅康平真怕她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拿自己开刀，毕竟他是李雪金一手提拔上来的，她有太多理由可以整治他，但她不仅没翻脸，竟还捧了他几句，这不由得让他心里有些没找没落的，猜不透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哪里，我只是……尽自己的职责。” 谢铭瑄的食指在会议桌上点了两下，若有所思道：“不过傅局长毕竟年纪大了，财政、税务、商务、资产……这千头万绪的工作实在过于琐碎，我给你找两个帮手如何？” 这第一把火，果然是要烧在他身上，不过分权对傅康平来说是件好事儿，至少这证明了，谢铭瑄没打算要他的命，也没打算卸他的职，这已经比预想的要好很多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傅康平积极道，“灾变后，政府虽然框架犹在，但能干活儿的人十不存一，尤其是有专业技能的人才，实在是太稀缺了，说句不好听的，我这头白发，都是这一年来愁白的。” 这人少说也五十多了，本就是长白发的年纪，竟还推说是愁白的，也够做作的。 谢铭瑄哂笑一声，挥了挥手，会议桌后方的旁听席上，起身了一男一女，男的是个生面孔，女的倒是个最近的名人，中心广场的3d影像上，天天在放她的大脸。 “这位是张雨薇，”谢铭瑄介绍道，“想必大家都知道，她曾受过李雪金的迫害，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她当年在坞城时，曾任职于坞城证券，是坞城金融界有名的铁娘子。” 傅康平一脸欣喜：“没想到张小姐竟有这样的本事，有您帮忙，金城的税务问题，我就不发愁了。” “这位是李元财，原先在巢市一家塑料容器厂做会计，我入主南城后，得他帮忙，才将南城的后勤管得有模有样。” 傅康平：“原来是南城的李先生，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可是久闻大名，有您帮忙，金城的这些资产，可算有个专业人士能好好打理一番了。” 不管真情还是假意，二人一番你来我往，有人唱戏，有人搭台，气氛竟是十分和谐。 谢铭瑄：“财政的事情暂时先这样吧，下一位。” 她说得古井无波，然而坐在傅康平下手的人，此刻已经抖如筛糠。 “指、指挥员好，我叫、我叫雷永年，是宣传部部长，目前主管……金城日报。” “哦，”谢铭瑄挑眉，了然一笑，“当初就是你亲手撰稿，报道我和少帅的事情，对吧？” 雷永年膝盖一软，几乎想给她跪下。 和在座诸位不同，他亲身领教过谢铭瑄的脾气，当年她只是南城城主，就敢杀到政府大楼，当着李雪金的面儿揍他，如今她成了金城的主人，真不敢想象这疯子能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 “指挥员！当年那篇报道，是李贼逼我写的，我……我只是一个小主编……那件事真不是我故意做的！” “是啊，”谢铭瑄悠悠道，“李贼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因为他怕我，更怕自己真实的面目被众人所知晓，可惜朗朗乾坤，终究容不下他腌臜的恶行。” “对，对，”雷永年连忙道，“您说得对，李贼有今天，那都是咎由自取，报应不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谢铭瑄对他的上道儿十分满意，微微一笑道：“如今李贼已死，他的恶行，自然不会怪在你们身上。”她顿了顿道，“金城日报，我日日都读，文章不错，虽然少了些针砭时弊的尖锐，但通俗易懂，读起来毫不费力，这宣传工作，我是满意的，宣传部部长一职业，你继续干着就行，只一点要注意——多宣传政府的举措，少写些捕风捉影的八卦。” 第257章 “是！” 雷永年长舒一口气，几乎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这煞星的脾气真是难以捉摸，连傅康平都被薅掉了一层皮，他可是实打实得罪过她的，竟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第147章 谢铭瑄眼波一转, 淡道：“下一位。” 坐在雷永年下手位置的中年女人道：“我叫骆以山，是房屋及户籍管理局的局长，目前主管主城内的房屋……” 灾后金城政府人员骤减, 许多部门都合并了, 第一梯队的负责人并不多, 不一会儿便打了个圈，介绍完毕。 谢铭瑄身体前倾，朗声道：“大家的工作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下面, 说四项我的决定。” “第一，'指挥员'这个称呼，是临时政府当时使用的一个'临时'职位, 我不太喜欢，既然如今，我们已经是金城政府的时代, 那以后，希望你们称呼我为城主。” 从前她是南城之主，如今则是金城之主。一字之差, 天壤之别。 众人齐声道：“是,城主。” “第二，北都基地如今已经建成，它是我们和塞北基地交流互市的一座桥梁, 往后三座基地之间的往来会越来越频繁, 因此我决定成立一个新的部门, 外事局，负责管理与其他基地交流的各项事宜, 局长由原先的南城特训武馆馆长火吻担任。” “第三……本次查抄李雪金和何鸿家产，竟然查出了七百一十三套房产，九千多万现金，晶核更是不计其数。”她的语气陡然严肃，“你们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众人皆是静默，纷纷低头，不敢接话。 谢铭瑄自顾自道：“金城兵强马壮，物资充沛，但数万的幸存者，却仍旧挤在四面漏风的贫民窟里勉强度日，临时政府随随便便拉出两个人，贪腐数额便如此惊人，请问今日在座的各位，就都经得起查抄吗？” 这是要清算了？众人心中一紧，赶忙自辩。 “城主，我们可没有像李贼、何贼那样，侵吞政府资产！” “我们哪有那么大的权力！” “而且我们也没那个胆子！” 一个个说得言辞恳切，谢铭瑄心如明镜，他们未必真没有贪污的胆子，但大抵是没有贪那么多的胆子，也没有贪那么多的权力。 她面无表情道：“俗话说，如果你看到一只蟑螂出没，代表有成千上万只蟑螂在埋伏1。”她顿了顿道，“我说过，李贼的恶行，不会算在你们头上，所以从前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以后，在我手下干活儿，手脚都给我放干净点，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 “是！” “接着说第三条，我决定成立监察局，由秘书处凌薇担任局长，所有政府工作人员，名下不得多于三处房产，如果有多的，本周之内上交监察局，留档，但不做处罚。本周之后，凌局长将逐一开始审查各位名下的资产，包括且不限于房产、晶核、存款、现金、物资。本人、配偶或直系亲属名下如有大额资产，需得说清钱款来由。”她目光微冷，逡巡过在场众人，“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道：“明白！” 无论承不承认，灾变后秩序崩坏，临时政府又一直没有监察部门，贪腐之风由上至下，谁都不会干净，谢铭瑄如今这刀割得虽狠，但给了他们一周的时间，能够将来路不明的东西处理掉，倒也算是给他们留了条活路，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第四，灾变之后，基地逐步恢复了医院、超市等公共设施，但学校却一直没建起来，这导致所有儿童、青少年都处于失学状态，他们几乎都沦为了童工。我理解原先临时政府成立时，只想着能帮幸存者们活下来就行，但如今得做长远的打算了。我决定成立教育局，由原南城副城主冯平担任局长，在一个月之内组织创办金城的第一所学校，要涵盖小学到初中，后续逐步完善。” “好！”资历最老的傅康平带头鼓掌，“谢城主这项举措，称得上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众人也都跟着鼓起掌来，溢美之词纷至沓来，谢铭瑄抿了抿唇：“天灾之下，丧尸遍野，群狼环伺，人类几乎覆灭，侥幸活下来的，也是朝不保夕，我等残余星火，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她笑了笑，又道，“希望金城，能有千秋万载吧。” —— 主城中心大街的告示牌前人流息壤，一队身穿黑衣魁梧大汉手持苗刀，面容整肃，迈着整齐的步伐拨开人群。 “让开，让开！” 被挤开的男子猛地回头，正想骂回去，然而眼神瞄到那些人肩膀上绣着的红金羽翼，由及时住了口。 “是金焰卫！” 金焰卫的大名最近可是如雷贯耳，众人连忙主动让出一条道儿来。 张军亮接任主城治安队队长后，原先治安队的人员一部分被踢出去，另一部分收编入金焰卫，如今主城和南城的日常治安，都归他一人管辖，在金城新贵之中，风头正劲。 金焰卫利落地撕掉了过期的告示，用刷子摸了两笔糨糊，张贴上新的。 众人连忙围过去，只见告示上书《金城法案》四个大字。 “……本法案的目的是重建灾后社会秩序，维护金城长治久安，确保每一位幸存者能够安全、公平、有尊严地生活在金城基地。本法案适用于金城主城、南城及其余附属小城，北都基地及未来可能开发的其余附属基地。” 第258章 “……如有伪造货币且大范围使用者，构成严重经济犯罪，判处终身监禁；如有非法拘禁他人者，判处终身监禁；如有故意杀人者，判处死刑；如有强｜奸妇女者，判处死刑……” “……金城城主府颁。” 原先金城一直使用的是李雪金颁布的《金城临时政府管理条例》，里面同样对基地内的秩序做了规范，但当初规定的刑罚，比如今谢铭瑄颁布的《金城法案》要轻不少，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严刑峻法，不知是好是坏。 元帅府内。 周向明将手中打印的《金城法案》放下，淡道：“这刑罚，是不是有些重了？即使是灾变前，这些罪名也判不到这么重的刑罚。” “爸，”谢铭瑄站在办公桌前，前提微微前倾，“虽然李贼已死，但北都一役，周家军损失惨重，基地建成后，又不得不分兵驻守北都，兵力不比从前充足，金城财政又被李贼蛀了个千疮百孔。如今我们既要防内部人心思变，也要防外部群狼环伺。乱世之下，当用重典啊。” 周向明垂眸思忖了片刻，低声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对了，婚礼你们想什么时候办？” “这两个月肯定是抽不出时间了。”谢铭瑄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靠在周如海肩膀上抱怨道，“李贼留下的这些烂摊子，没有一头儿是顺的，货币超发，通货膨胀，房价虚高……我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周如海有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周向明则是哈哈一笑，只当她是在邀功。李雪金这人他顶看不上，之所以容忍了对方这么久，就是因为姓李的把金城基地管得还不错，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那直接定在下半年吧，毕竟是城主和少帅的婚礼，这可是全金城的大事儿，得好好准备才行。” “行，”谢铭瑄嫣然一笑，“我都听爸的。” 周如海道：“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婚礼等瑄瑄忙完再办，也是一样的。” “你们这样想我没意见，不过……”周向明顿了顿，“也不能全把心思扑在工作上，该办的正事儿也得准备起来了。” “您是说？” “周家人丁单薄，你们早些要个孩子吧。” 谢铭瑄和周如海对视一眼，均是一脸茫然，他俩最近一个赛一个地忙，谁都没想过这事儿，不由有些发蒙。 还是谢铭瑄反应得快些，干笑两声道：“啊，顺其自然吧。” “那当然，我也不是催你们马上就要生，把它当回事儿就行。” 谢铭瑄低眉道：“我知道了，爸。” 待二人出了元帅府，周如海欲言又止道：“瑄瑄，你真的……” “什么？” “打算生孩子吗？” 谢铭瑄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当然没有，我忙得四脚朝天，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生什么生？” “那你刚才？” “我都快饿死了，当然是先把爸应付过去再说，”谢铭瑄挽起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再说了，催不催在他，生不生还不是在我们吗？他也就那么一说，你那么当回事儿干嘛？” 周如海扑哧一笑，谢铭瑄眯眼道：“笑什么呢？” “我只是忽然发现，我跟我爸做了这么多年父子，还不如你拿他有办法。” “哦？”谢铭瑄狡黠道，“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你们俩一个比一个无赖。” “放屁！”谢铭瑄佯怒，“明明是因为我比较聪明！” “好好好，你聪明，你最聪明，”周如海顺毛在她头上撸了两把，“我们回城主府吃饭吗？” “那也太便宜你了，”谢铭瑄眼波一转，“为了补偿我被催生的精神损失，你得请我吃一顿……主城最好的酒楼叫什么来着？我当初请过你的。” “鹤归楼。” 第148章 鹤归楼位于主城东南,原是金城的一家老字号酒楼，据说已经有百年历史了，室内装修也是古色古香,富丽堂皇,但灾变后,原先老板尸变，这座建筑就成了无主之地，被临时政府收回公用，后来又被一名巢市老板买下重新开业，菜品风格也随之一变,原先金城重口味的菜品几乎都被改成了清淡精细的巢派风味，口碑因此褒贬不一。 金城土著几乎对它恨之入骨，但巢市等南方地区外来人口对它极为推崇, 把在鹤归楼吃饭当作身份的象征，这里也因此一座难求。 谢城主自然是没有这个烦恼，以她那张脸最近在金城的知名度,即便是轻车简从低调出行，一进门也被服务员认了出来，满脸堆笑地将她领到三楼不对外开放的包厢中。 “城主和少帅今天吃点什么？” 谢铭瑄一边脱外套, 一边瞥了一眼周如海：“我可记得, 上次我请客，有些人狮子大开口，点了一本菜单。” “那今天让你吃回来, ”周如海失笑, 合上菜单递给服务员道, “都上一遍吧。” 反正有空间，吃不完兜着走,也不怕放坏。 服务员应了声好，腰肢一转出了包厢，周如海起身走到谢铭瑄身后，帮她一下下地捏着肩膀。 “法案颁布，这下你能稍微歇歇了吧？有空陪我出城打猎去？” 谢铭瑄靠在椅背上，双目微合，低声道：“歇什么啊？贫民窟的那些棚屋摇摇欲坠，前天刮风，还塌了几座，好几个人压在底下险些丧命，这事儿不能再拖了，我得尽快解决。” 第259章 “几万人的住房问题，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他顿了顿，又道，“要不把他们迁去北都？那边地广人稀的，房价要便宜不少。” “北都是比金城的房价低些，但一来，他们的工作都在金城，去了北都能不能糊口还是两说，二来即便是北都的房子，也不是贫民窟的人能买得起的……况且，几万人的迁徙，路费谁出呢，政府财政现在可出不起这个钱。” “要不，我从周家军给你拨点预算？” “可别，”谢铭瑄睁开眼睛，抬手道，“我自己会解决！” 开玩笑，要是让周向明知道，她把政府的家当成这个穷酸样子，还得靠军方接济才能维持下去，那她也不用干了，收拾铺盖回家相夫教子得了。 周如海无奈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财政空空如也，你自己怎么解决？” “那你别管，山人自有妙计。”谢铭瑄闭目道，“别偷懒，左边来点儿……” 周如海无奈地摇了摇头，安心伺候城主大人。 不一会儿，饭菜一一被端了上来。鹤归楼是有点真本事的，农科院今年刚种出来的辣椒、西葫芦、樱桃萝卜、鸡毛菜竟已经被他们搬上了餐桌，甚至餐后还有山楂、菠萝、奇异果和草莓摆的果盘。 这些东西目前还未量产，只在上层权贵间流行，市场上这是头一份，比什么鲍鱼雁翅之类的金贵多了。 蔬菜清爽利口，谢铭瑄也是真饿了，和周如海两个人，几乎把满满一大桌的席面吃了个精光，都没什么好带走的了。 饭后周如海叫了服务员来结账，却见对方抿了抿唇，嫣然一笑，看向谢铭瑄道：“谢城主和少帅能来用餐，是我们鹤归楼的荣幸，我们老板说了，这顿饭算在她账上就行。” 哪怕是成本价，这顿饭也不便宜，二人对视一眼，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如海道：“不用这样，正常结账就行。” “这可不行，”服务员忙道，“我们老板说，谢城主是她的故人，这钱是万万不能收的，如果您方便的话，移步与她叙叙旧，那就再好不过了。 ” “故人？ ”谢铭瑄眉头微皱，一时想不出来，自己的哪位故人，有这样的本事，能在金城开起鹤归楼这样的酒楼。 周如海：“哪位故人？我们都到了鹤归楼的地盘，直接过来不就行了，这么藏头露尾是什么意思？” “少帅息怒，”服务员连忙解释道，“不是咱们老板藏头露尾，实在是她身份特殊，不方便抛头露面。” “不方便抛头露面还做什么生意？”周如海不悦道，“城主忙得很，赶紧把账结了，我们要走了。” “这……” 谢铭瑄伸出手来，在周如海手背上拍了一下，笑道：“无妨，我去见见这位故人吧，对方如此大费周折，想必是有要紧的事。” “可是……”周如海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谢铭瑄低声耳语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放心吧，酒楼就这么大，楼下还有金焰卫候着，没人伤得了我。” 周如海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谢铭瑄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摸了两下以示安抚，起身跟着服务员出了门。 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位于转角处的雅间，门旁上书“百卉含英”四字。 推开门后，服务员微微颔首：“城主请！” 谢铭瑄右手搭在腰间的十三节鞭上，抬脚跨入了门内。 屋内设有半开放的隔断，隔断后挂着深紫色的纱帘，里面影影绰绰，看不清情景，只隐隐看到纱帘后似乎坐着个女人。 谢铭瑄眉头微皱：“阁下还不露面吗？” 只见那人快走两步，“唰”的一声，动作利落地拉开了纱帘。 “城主。” 那人穿着件黑色丝绒连衣裙，脖颈上戴着一圈指甲盖大的珍珠项链，颈间有细密的纹路，暴露出来人年纪不小，但面上保养得极好，瞧着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 竟真是位故人，谢铭瑄失笑道：“邓姐？真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也在金城，还干起了老本行。” 邓姐面有难色：“这鹤归楼，我大概也开不下去了。” “怎么了？”谢铭瑄上下打量着她，“你有事儿求我？” 她面露挣扎，不知从何处说起，半晌后，咬了咬牙，心一横，竟然“噗通”一声，直直跪在了谢铭瑄面前。 “城主，”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实在没招了才出此下策的，求求您救救我……不，您救救小烨吧！我就这一个儿子，我不能没有他！” 在谢铭瑄的印象中，这个女人像一头矫健的母豹子——这种形容当然不是说她的体型和身手，而是她的性格，她不择手段，唯利是图，但她总是精力十足，能在男人的世界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无论是灾变前，还是灾变后。 眼前这个匍匐在地，梨花带雨的女人，她似乎并不熟悉。 谢铭瑄沉声道：“起来说话。” 邓姐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将谢铭瑄让进里间的主位处坐下，这才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去年七月，她以嫁给陈老爷子陈雷作为代价，离开巢市，跟着军方长途跋涉，来到了金城。与丧尸环绕的巢市不同，金城的管理十分成熟，每日固定派出探险队清扫附近的丧尸和变异动物，城池四周被城墙包围，又有四座小城相互呼应，即便来了丧尸潮，也会被很快围剿干净。 第260章 那时她为自己的决定庆幸不已，她和谢铭瑄没办法比，小烨身体单薄，又没有异能，如果留在巢市，他们迟早会被丧尸潮无声无息地吞没，能有如今在金城生活的日子，她应该知足。 可惜她的性格，终究是闲不住的，要她每天伺候陈老爷子吃喝拉撒，她认了，这是她为了保命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可要她成日里待着宅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实在是憋得慌。 恰好跟着老爷子外出聚餐过几回后，她发觉金城基地气派宏伟，但吃食却简单粗陋，对比灾变前卷生卷死的巢市餐饮业，这简直就是一片清澈透明的蓝海市场，她太想重操旧业了。 餐饮这行她干了半辈子，已经融进了她骨血里了。 老爷子原先是不同意的，他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但她邓瑜英何许人也，软磨硬泡，伏低做小，将一把年纪的陈雷哄得心花怒放，大手一挥，给了她一笔钱，让她买下鹤归楼。 陈老爷子只提了一点要求，将酒楼买下来，当个资产玩玩可以，但绝不许出去抛头露面，让别人都知道这酒楼是他老婆开的，他丢不起这个人。 邓姐自然是点头应是，雷厉风行地将鹤归楼重新开业，她精通营销之道，开业便客似云来。这事儿做得十分隐秘，除了陈老爷子，连陈家人都瞒着，她本人更是从不在鹤归楼露面，偶尔有事儿，也是让小烨去传达一下她的意思。 邓姐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衡，白天在陈家操持家务，照顾陈老爷子的起居，晚上点灯熬油，处理鹤归楼的种种事务，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终究还是被陈家的儿子发现了。 陈雷老婆死得早，只留下了一个儿子，他这儿子着实争气，可以说陈家之所以能在军中有如此地位，全是这位的功劳。 他便是陈棋。 第149章 谢铭瑄挑眉：“周家军五大上将之一？” “正是。”邓姐苦笑道, “事关周家军，这些事情，我不方便在少帅面前说, 只好出此下策请城主过来, 希望您别怪我。” 原来是在防周如海,谢铭瑄了然道：“接着说吧。” 陈家能有如今的家业，大半都是陈棋陈上将挣下的，因此他才是陈家实际上的掌权人。原本他爹想找个老伴儿伺候自己，陈棋是举双手赞成的，陈雷为了拉扯他长大,孤寡了半生，临了想开了，想有个幸福的晚年生活,这本是喜事一桩。但邓喻英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老实，她竟悄无声息地哄骗着他爹花费巨资为她买下了鹤归楼，还闷声不响地将酒楼经营得有模有样,这就让他很不舒服了。 再看邓喻英这女人时，就觉得哪儿都不对劲儿。这人虽然一把年纪，但面容姣好,保养得当,说是三十来岁也不违和，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安心在家好好伺候他爸养老的人。 今天她能哄骗他爹瞒着所有人出钱给她开饭店,明天难保不会悄无声息地转移陈家的财产,这样一个蛀虫待在家里,实在让他寝食难安。 陈棋提了两点要求，一要邓喻英关掉鹤归楼,归还房契，二要她带着她的便宜儿子滚出陈家。 鹤归楼是邓姐的心血，她自然不愿意关，但滚出陈家这事儿，她倒并不排斥。此一时彼一时，此时她已经不是那个求陈老爷子带自己离开巢市的无助女人，在金城这片安逸的乐土之上，她靠自己也能混得如鱼得水，陈家媳妇儿这个身份，带给她的只有左右掣肘。 她原本想和陈棋私下再商量一番，她可以离开，但鹤归楼的房契，她想出钱买下，按当初的价格，一年后她就能给他付清，哪怕考虑到金城飞涨的房价，再加些她也是能接受的。 没想到陈老爷子说什么都不同意，在家和陈棋大吵了一架。原本是陈棋和邓喻英的对峙，但老爷子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为了把陈棋养大，他孤寡了半辈子，早些年家里没钱，但他宁可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也没让陈棋受半点委屈，如今家中富裕了，他也老了，想找个称心如意的人过日子，给自己老伴儿花点儿钱，竟还要受自个儿儿子的脸色，这叫什么事儿？ 一顶孝道的帽子扣下来，任凭陈上将在外再有本事，此时也是有劲儿使不出，只能努力挑刺儿找茬，期望能把邓喻英膈应走。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邓姐反而开不了口说要走了，毕竟陈老爷子还在那儿演一往情深，为了她对抗全家的戏码呢，她装也得装出几分感动来。 可这戏码虽然情义动人，但苦却是她一个人受的，陈家人再怎么样，也不敢苛待老爷子，于是一个个地玩命折腾她，就连陈棋的女儿陈依依，都耀武扬威地将家中的厨子开了，阴阳怪气道，既然邓奶奶喜欢开饭店，想必厨艺也是不差的，以后就由你来做全家的饭菜吧。 邓喻英那段时间过得苦不堪言，后来少帅被困北都，周家军乱作一团，没多久又发生了325政变，陈棋几乎日日都扑在军营中，她才得了几分喘息的机会，可惜还不等她庆幸，五天前，陈老爷子突发心梗，当场去世了。 一时之间，她与陈家人原本就尖锐的矛盾，彻底爆发了出来。 当着满屋吊唁之人，陈棋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说是她害死了自己老爹。 邓姐深知双方的关系已再无转圜可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立刻反唇相讥道：“我成天又是伺候老爷子吃喝拉撒，又是伺候你们一家子吃饭穿衣，我无愧于心，反倒是你，三不五时地和老爷子吵架，在家里抖你的上将威风，气得老爷子血压升高，这才突发心梗吧！” 第261章 她在陈家向来伏低做小，没想到关键时刻比谁都伶牙俐齿，陈棋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依依上前一步，“啪”的一声打在邓姐的脸上：“贱人！敢这么跟我爸说话！” 邓姐捂着脸颊，环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忽而失笑道：“陈小姐，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继奶奶，你爷爷才刚过世，你们陈家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作践我吗？今天大家都看着，我要是明天死路边儿了，就是你们陈家人干的！” 众人窃窃私语，陈依依跋扈之名在金城都广为流传，哪怕是如今的金城之主谢铭瑄，当年也被她当街扔过颜料弹，在家作践继奶奶，对她而言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邓喻英，”陈依依恶狠狠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会后悔的。” “我一直以为，她说后悔，会报应在我身上，”邓姐抽泣道，“但我没想到，三天前，小烨失踪了。” “你的意思是，陈依依掳走了小烨哥？” 邓姐点了点头：“我去找过她，问她怎么才能放过小烨，如果她要鹤归楼，我可以立刻给她，只求小烨能平安。” 然而陈依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说过嘛，你会后悔的。” 邓姐失声痛哭道：“她什么都不要，她就是要让我难受，她就是个变态，看到我痛苦，她就开心！” 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谢铭瑄倒是领教过，从小什么都不缺的人，自然不像她们这样的目的主义者，能有什么所图呢？想做便做了，全看自己的心情罢了。 她问道：“你查出什么头绪了吗？” “一个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的，一来可能被扔出了城外，但出城记录查不到，赏金猎人也没找到，二来……”她竟吞吞吐吐了起来。 “说。” 邓姐抬起头来，直视着谢铭瑄的眼睛：“斗兽场。” 谢铭瑄闭了闭眼，心中一阵烦闷，这个垃圾地方，早就该关闭了事了。 邓姐忙道：“城主，我求过陈依依，也去治安队报案了，什么办法我都试过了，可是没用，都没有用……如果他真在斗兽场，那这金城只有您能救他了！我现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要您肯帮我，这鹤归楼我愿意双手奉上，包括我这个人，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谢铭瑄沉默半晌，她忽然想起记忆里那道纤细瘦弱的身影，她和他见过几面，如今回想起来，只记得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孩儿，生得白皙俊俏，遗传了邓姐的好容貌。 当年邓姐总是把他护在身后，生怕谢铭瑄一个不顺心，动手揍她的宝贝儿子，如今世殊时异，再逢故人，她心中不免生出些唏嘘来。 “我查查看吧。” 她没办法承诺什么，如果真进了斗兽场，那邓烨是生是死，还是两说呢。 出了鹤归楼，周如海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这老板想干什么？” 谢铭瑄看着他周正的眉眼，扯出一抹笑意：“是一个巢市的老朋友，她儿子失踪了，想让我帮忙找找。” “哦……还真是故人啊，”周如海别有用心地问道，“男的女的？” 谢铭瑄白了他一眼：“女的。” 周如海笑了笑道：“需要我帮忙吗？” “先查吧，需要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周如海满意一笑，搂住了她的肩膀：“那是。” 待回了办公室，凌薇已经等候多时了。 谢铭瑄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番：“嗯，总算是涨了点儿肉，真不容易。” 凌薇无奈一笑，打开了她的手，正色道：“先说正事儿吧。” 谢铭瑄做了个“请”的手势。 “政府大小官员的资产清点完了，收缴住宅八百一十套，现金两千九百万，晶核五百八十万颗。现在，至少明面儿上，他们都是干净的。” 谢铭瑄点了点头：“你叫骆以山、雷永年、李元财、张雨薇、傅康平……还有张军亮，一块儿过来开会。” 凌薇起身要走，她又道：“对了，找人去李天磊府上送个信儿，就说我要见他。” 凌薇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几人便夹着笔记本到了会议室。 几人坐定后，谢铭瑄开门见山道：“政府大小官员的资产今天刚刚清算完毕，加上之前李贼何贼的资产，共计房屋1523套，现金1.19亿，晶核1080万，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我打算一分为三。” “晶核简单，直接收归政府财政，李元财你带人去监察局清点清楚，带走就行。” 李元财：“是。” “房子的情况要复杂些，骆局长得多费点心了。” “城主请说。” “我大概看了一遍，收缴回来的，都是些大户型的住宅，我打算统一改装，打些隔断出来，让更多的人能在里面居住，然后由金城政府出面，低价把这些房子租给贫民窟的难民们。” 骆以山在体制内待久了，一听便明白过来：“您是想做……廉租房？” “没错，”谢铭瑄道，“我知道这事儿并不简单，一不留神容易有人鱼目混珠，所以骆局长要多费心，交一份详细的执行计划给我；计划通过后，雷部长可以着手宣传，务必要把政策给百姓们解释清楚，防止有人从中渔利；后续分配房屋时，张军亮带两队金焰卫过去维持秩序，如果有闹事儿的，直接当场制服，带回队里审讯。” 第262章 三人纷纷应是。 这事儿办起来虽然麻烦，倒是个解决城西棚户区贫民的好主意，那里居住环境恶劣，三不五时地出人命，夏天眼看要到了，这种地方最容易产生瘟疫，早就该解决了。 第150章 “最后说说钱的事情。 ”谢铭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按照傅局长当初设计的货币体系, 印多少纸币, 是由基地里晶核的数量决定的, 但就目前的统计状况来看，金城通宝肯定超发了。” 听这意思似乎是想追究财政的责任，傅康平连忙解释道：“城主，虽说纸币发行，是根据晶核的数量来算的, 但晶核兑换中心的数据和市场上实际的数据终究是有差距的，而且之前为了筹措兴建北都基地的物资，周元帅也曾要求过紧急加印纸币……” “李贼已死, 算以前的账没有意义，”谢铭瑄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现在的问题是, 金城通胀严重，对诸位的影响倒不算大，但对于那些挤在贫民窟的人来说, 原本能满足一日三餐的收入, 如今一天能吃饱一顿饭就不错了，万一有个大病消灾，那就只能横死街头, 这些人不能不管。” 傅康平这才意识到她想干什么,迟疑道：“您是想把查抄出来的这笔钱,发给这些人？” 谢铭瑄点了点头：“先发低保，再分房子, 我希望贫民窟，彻底从金城消失。” 这当然是件好事儿，做好了不光谢铭瑄在金城的声望如日中天，他们这些参与者也是与有荣焉，但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李雪金不知道干吗？非得等姓谢的黄毛丫头来收买人心？ 无非是两个字，没钱。 现在的生产力和灾变前比起来，压根儿不是一个量级的，哪有那么多剩余财富去扶贫。 骆以山心直口快道：“城主的心是好的，但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这低保是发一次，还是日后时常发，要是发一次，没什么大用。第二，就现在这一千五百多套房子，看着不少，但根本满足不了贫民窟几万人巨大的住房需求。” “钱，我打算一个季度发一次，只要保障这些钱，都发到了最需要钱的人手里，那这钱就花得有意义，也有必要。一千五百多套房子只是第一步，这批房子分出去后，城西的贫民窟会空出来一部分，我准备拆除里面的棚屋，盖新房子，盖好了就再分一批，直到代表贫民窟的棚屋彻底消失。” 骆以山感觉她没听懂，更直接道：“发钱和盖房子都不是难事，可问题是钱从哪儿来呢？” 换了别人这么和谢铭瑄说话，她早就一个眼刀甩过去，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了，可骆以山是金城政府一朵无可撼动的奇葩。 如今她不给谢铭瑄面子，当年也没少撅李雪金的面子，李雪金被她气得牙痒痒，但一点儿招儿没有。一来这位是金城政府唯一的s级土系异能者，盖房修路都得靠她，二来灾变前她就在房管和户籍两个口负责过实务，金城这错综复杂的户籍和房屋能有如今这般井井有条，全靠骆局长这张四两拨千斤的巧手。 所以强势去谢铭瑄，也只是笑了笑道：“骆局长，'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不是一日之功，你把分钱和分房子的方案拿出来就行了，其他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雨薇，明天开始，你带着税务的人去查账，城中资产过百万的商户，有一家算一家，给我仔仔细细查一遍，欠缴的税款，勒令他们三倍补齐，否则直接查封。”她眼神一转，“张队长，派两队金焰卫跟她去，有阻拦公务的，直接关进治安队的监狱，他们要是想赎人，罚款得先交到位，明白吗？” 两个姓张的心中风起云涌，面上却是一点儿不敢露出来，齐声道：“明白！” 查税这种事儿，无论有没有欠缴，查一天便要耽误一天的生意，没有商家不害怕的，更别提带刀的金焰卫往两边一站，哪个商户受得住？ 张军亮心中暗忖，他以前是当小混混的，自问已经是出了名的手狠心黑，可比起谢城主的捞钱手段，他简直就是一朵单纯的白莲花。他们混混顶多就是明抢，谢铭瑄呢？她要你的钱，还恶心你，逼着你发疯，发了疯趁机再割你一茬罚款。 虽不合情，但很合法。 真不知道二十来岁的幼小心灵怎么想得出这种捞钱的脏办法。 骆以山在体制内混了半辈子，自然看得出，谢铭瑄此举，是想从富商的口中炸出钱来，这套办法当然有用，但想填贫民窟，肯定是不够的，不知她有后招，还是虚张声势，扯大旗来给自己装点门面。 眼下来看，这位二十出头的小城主，显然和李雪金不是一个风格。李雪金当了多年市长，是典型的权贵思维，贫民窟只要不闹瘟疫影响到他，他是决计不会管的，但谢铭瑄是从南城的草根中挣出来的，着眼处，也是贫民的利益，上任后一刀割官员，一刀割富商，割下来的利益，都是为了填进贫民窟。 “钱的事情财政和治安队加紧办，廉租房和低保的事情，骆局长多费些心，后天给我拿个章程出来。”谢铭瑄将手中的文件往前一推，宣布道， “好了，散会，都忙去吧。”她顿了顿，“张队长留下。” 众人鱼贯而出，张军亮心中打鼓，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没做好，还是谢铭瑄要给他派什么私活。 待会议室内只剩他们二人，谢铭瑄才悠悠开口道：“三天前，一个叫邓喻英的女人，去治安队报过失踪案，你知道吗？” 第263章 “有印象。” 治安队每天会接到金城无数的大小案件，张军亮不可能件件都清楚，但这起失踪案，下属特意向他请示过。 “我听说，治安队并没有尽心尽力去找。” 张军亮叹了口气道：“城主，不是我不尽心，既然问起这案子，相信您已经了解了，这是周家军的事儿，我们怎么查？” “周家军的事情便不能查了吗？”谢铭瑄抬高声音道，“你是金城治安队的队长，周家军难道不属于金城吗？” “是，可以查，这案子我不是没查，陈家那边我去问过话，邓喻英觉得是陈家大小姐干的，但人家不承认，我们也全城搜查过，找不到，邓喻英又怀疑人在斗兽场，我总不可能进斗兽场搜人吧？” 斗兽场是周向明特许开下去的，谢铭瑄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但毫无办法，她沉默片刻道：“不能明察，还不能暗访吗？” “可以暗访，想查有的是办法可以查，”张军亮恳切道，“可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城主，我不想让您为难，如果那人真的进了斗兽场，十有八九已经没命了，您难道要为此问罪周老板吗？” 斗兽场里，生死无论，这是周向明特许的，她当然问不了周行的罪。 这种左右掣肘的感觉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火，毫无征兆地拍了一下桌子：“我能不能问他的罪是我的事儿，你的责任是把案子给我查明白！ ” 张军亮吓了一跳，低头应道：“是！” 也就是他跟谢铭瑄的时间长些，了解她喜怒无常的脾气，换个人来估计得当场吓出个好歹来。 张军亮走后，谢铭瑄面上阴云密布，一言不发地在会议室里坐了着。 和周如海结婚，当金城之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上位，她也清楚，自己必然会受周家军的钳制，她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这种窝火的感觉还是让她很不好受。 “城主，”凌薇敲门道，“李天磊到了。” “让他进来。”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一身军装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自从在驿站一别，他们再没单独见过面。 “城主找我什么事儿？” “有件事想问你。” 她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李天磊哂笑一声，讽刺道：“没想到啊，谢城主还有再用得上我的一天。” 谢铭瑄本就心情不好，闻言面色一沉：“听李将军的口气，对我很不满？” “不敢。” “我看你胆子大得很！”谢铭瑄脚尖点地，身形一转，瞬间站到了李天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果你记恨我在驿站没有跟你交底儿，今天大可以不用过来，但既然你过来了，就给我放尊重点！” “我不是记恨你，”李天磊沉默半晌，认真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今天她已经是金城之主，如果她真的和周家军一条心，那她甘之如饴地当周向明管理金城的工具就行了，何必再来找他呢？ “我不会让你来我手下做事的，元帅也不可能放你走，”谢铭瑄俯下身子，直视着他的双眼，“但无论你在哪儿，都可以为我做事，不是吗？ ” 她竟然想让他当间谍？ 如果李天磊这个周家军上将当得顺心，那他肯定掉头就走，可惜他的处境并不好，如今李雪金已死，金城除了周家军，他就只有谢铭瑄这一个选项了。 良久后，他道：“城主想问什么？” 他屈服了。 谢铭瑄感觉心中一阵畅快，似乎之前被周家掣肘的窝火，都被这股畅快冲淡了。 她微微一笑道：“周行和陈依依私交如何？” “关系不错，而且小行喜欢她。” 谢铭瑄皱眉：“他喜欢的，不是他身边那个……春莺姑娘吗？” 这话问得有些天真，李天磊失笑道：“谢城主可能不太了解男人，小行喜欢的女人多了去了，春莺是一个，陈家大小姐也是一个，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谢铭瑄眨了眨眼，她对人性的认知终究还是浅薄了。 第151章 春雨绵绵,张军亮一身黑衣，手中捏着牛皮纸袋，快步穿过城主府前院,直奔正房而去。 庑殿顶的房屋出檐深远,雨水顺着瓦片滴滴答答地落下,正房的堂屋大开着门，谢铭瑄刚洗完澡，海藻般的黑色长发散落在腰间，周如海坐在她身后，正一点一点儿地帮她吹干。 见少帅也在,张军亮微微颔首：“城主，少帅。” 谢铭瑄瞥了他一眼：“失踪案有消息了？” “是……”张军亮快速看了周如海一眼，有些拿不准这事儿该不该当着少帅的面儿说,毕竟是他们夜探斗兽场得到的消息。 谢铭瑄：“说吧。” 他将信封递过去，低头道：“两天前，人已经死了。” 谢铭瑄打开一看,是一份斗兽场的人员档案，上面清楚地写着，邓烨,在金狮搏斗赛中身亡。 小烨哥那样的身板儿,上了斗兽场，便是十死无生，她早有预料,但想到邓姐那双绝望的眼睛,仍是觉得心中烦闷。 她闭了闭眼, 长长吐了一口气，问道：“尸首呢？” “斗兽场的人处理了, 为了防止瘟疫，这种情况，要不然是喂了变异兽，要不然是扔去城外了。” 谢铭瑄若有所思道：“尸首应该还在城里。” 第264章 陈依依想用小烨折磨邓姐，不会就这样干净利落地把尸首毁了。 她又道：“通知家属了吗？” “金焰卫已经去了。” 想到邓姐那日哭着跪在她面前的样子，谢铭瑄心中有些逃避，不想去面对一个崩溃的母亲，长舒了一口气道：“她求我的事情，我没办到，现在我只能帮她把小烨哥的尸体要回来。” 她拢了拢已经吹干的头发，随手拿起一根峨眉刺当作簪子，将头发盘了起来，看向周如海，双目微冷：“陪我去一趟元帅府，见见你的宝贝弟弟。” 周如海拿起一旁的档案看了眼，表情有些疑惑，显然还没意识到谢铭瑄这无名火是因何而起的。 路上谢铭瑄简单讲了邓姐的事情，陈家的事情在周家军中算不得秘密，周如海也略有耳闻，没想到陈老爷娶得那位牙尖嘴利的续弦，竞合谢铭瑄有这样的渊源。 他知道谢铭瑄心里不痛快，二人走进元帅府，一旁的保姆连连问好，周如海便道：“周行呢？” “小少爷在书房。” 这倒是巧了，二人对视了一眼，径直进了一楼的书房。 周向明正拿着沓文件在看，见二人回家，笑道：“瑄瑄来了？正好在看你设计的低保和廉租房政策，我觉得特别好……” “爸，”谢铭瑄点了点头，望向坐在沙发上的周行，皮笑肉不笑道，“小行也在啊？” 周行双目微眯，谢铭瑄比他还小一岁，向来不会这么称呼他，但凡她这么叫了，十有八九是想在他面前端自己大嫂的架子。 他淡道：“回来陪爸吃午饭。” “真巧，”谢铭瑄身子一转，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我有件事儿想问你。” “嫂子请说。” 谢铭瑄给周如海使了个眼色，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摞档案，放在桌子上推到了周行面前。 “邓烨？”周行拿起来看了一眼，皱眉道，“这是？” 那疑惑的表情浑然天成，似乎当真对此人毫无印象。 谢铭瑄直勾勾盯着他，试图分辨他表情的破绽：“两天前，这个人死在斗兽场了。” 周行嗤笑一声：“嫂子，斗兽场内生死不论，每天都在死人，我哪儿能各个都记得住？” “你这是什么话？”周如海提高声音道，“这是瑄瑄的朋友，死在你的地盘，你还给我装糊涂？” “不是，哥，我真不知道……”周行再次拿起那份档案，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看来他真的没在意过这件事，谢铭瑄淡道：“他妈嫁给了陈老爷子，这个人，应该是陈家人送给你的。” “哦！”周行一拍大腿，“是陈依依送来的那小子……”他无辜道，“陈家人送来，我就扔进斗兽场了，见都没见过这人！” 谢铭瑄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人都已经死了，周行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干笑两声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实在不知道他是嫂子的朋友，要是要知道，陈依依再怎么求我，我也不能帮她处理这人。”他顿了顿，“但话又说回来，生死不论，本就是斗兽场的规矩，嫂子不会因为这个怪我吧？” 谢铭瑄咬牙道：“陈家想处理他，你就把我金城好好的良民扔进金狮笼？” “那不然呢？难道我们军方连处理个贫民的权利都没有？”周行看了他老爹一眼，随后双手一摊，语重心长道，“嫂子，我和你不一样，我就是干这种脏活的。” 谢铭瑄也跟着看了周向明一眼，他面无表情，双目幽幽地看着他们争执。 她敏锐地感觉到周大元帅对于她插手军方事务的不满，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人已经死了，我不和你说别的，但死要见尸，你把他的尸首给我，让他入土为安。” 周行抿了抿嘴，尴尬道：“陈依依带走了。” “她要尸体干什么？” “我哪儿知道啊，这是他们陈家自己的事情。” 他管不着，谢铭瑄更管不着。 反正死了个人，在他看来就是屁大点儿的事情，连问都懒得问一句，他也并不是装的，斗兽场天天都在死人，所以邓烨的命，他来说，当真是屁大的事情，如果她没带周如海过来，估计周行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一句。 “是，军方的事情我无权过问，”谢铭瑄沉声道，“但邓烨的母亲去治安队报了案，金城是讲法律的，我得给她一个说法。” “你想要什么说法？”周行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消失了，“你跟我讲金城的法律，那我也跟你讲讲斗兽场的规矩，”他晃了晃手中的档案，“嫂子，我把你当家人，但这份档案是怎么来的？从我斗兽场偷来的吧？斗兽场的运行是爸亲手批的，你觉得这地方妨碍了你的法案推行，你跟爸说啊，朝我叫唤什么？” “周行！”周如海怒道，“死的人是瑄瑄的朋友，她问问怎么了？陈家是我们军方的人不假，但为了陈家和自己家人翻脸，我看你是亲疏不分了！” 周行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哥，你真觉得她是为了自己的朋友？她是看我不顺眼！” 谢铭瑄气笑了：“这是一条人命！他现在死了，我只是想要一个说法，你却觉得我在泄私怨？” 周行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跟我讲人命？据我所知，当年为了入主南城，你可没少杀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人命？” 第265章 “够了！”周向明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吵什么吵？” 几人立刻噤声，周向明目光逡巡一圈，最后停在周行身上，幽幽道：“小行，给你嫂子道歉。” 周行不敢置信地看了他爹一眼，对上周向明炯炯的目光，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句：“嫂子，对不起。” 周向明：“别觉得委屈，你让瑄瑄的朋友丢了性命，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你都该给她道歉。人死不能复生，事情已然如此，你才更应该尽力去弥补，找回尸首，让死者入土为安，这点道理，还用我教你吗？” 周行：“我知道了。” 周向明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谢铭瑄道：“瑄瑄，你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我知道你没有私心，你是为了金城，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1。凡事留有余地，才是长久之道。” 周向明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这生吃人血的斗兽场，就是金城的余地一般。 谢铭瑄心想，就是因为他不尊重规则，给自己人大开方便之门，纵容手下鱼肉百姓，所以当年巢市军区的矛盾才会如此严重，以至于酿成大祸，如今却又要用这套末流的办法来管金城。 然而无论心中如何不愿，周向明已经退了一步敲打了周行，如今形势比人强，她也只能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勉强一笑道：“是，我明白了。” 鹤归楼。 气派大气的三层重檐歇山顶楼阁大门紧闭，邓姐穿着件睡裙，躺在一楼的戏台上，双目圆睁，一言不发。 之前她虽然难过，但上蹿下跳，到处应酬，似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然而自从得知小烨的死讯后，她便遣散了员工，闭门谢客，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似乎她所有的力气，都在前几天使完了。 嫁给陈老爷子，来到金城，她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小烨，如今他死了，她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也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跟着陈家人来金城，如果留在巢市，抱紧谢铭瑄的大腿，如今可能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当年的她，也不会猜到谢家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能有今日的造化。 她现在还能做什么呢？和陈家人同归于尽吗？凭她的b级异能？真可笑，一把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怎么就混到这步田地了。 “快看！” “那是什么？” “是……是……”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音越来越大，邓姐皱了皱眉，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不耐烦地打开鹤归楼的大门，而后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啊——” 邓姐原本以为世上已经再也没有能叫她在意的东西了，然而看清门口的情景后，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竟直直昏了过去。 注：1出自《大戴礼记·子张问入官》。 第152章 在元帅府陪周向明用过午餐, 一家人演了一出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戏码，谢铭瑄便和周如海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坐在悍马的后座上,谢铭瑄冷着脸道：“你催催周行,尽快把尸首要回来，我要是催，他又该觉得我是在找他麻烦了。” “知道了，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周如海牵起她的手,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瑄瑄，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你不要因为别人迁怒我嘛。” 他肩宽腿长，眉眼深邃，压迫感极强, 但看向她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很无辜，甚至有些笨拙。 谢铭瑄顿时就笑了,放缓了声音道：“我不是在迁怒你,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和邓姐说。” “等邓烨的尸体找到了，再去见她吧。” 谢铭瑄点了点头，车辆开到了鹤归楼门前,被围着的行人堵在了路中间。 谢铭瑄皱眉道：“怎么回事儿？” 司机回道：“鹤归楼好像出事儿了,屋檐下挂着的,好像……好像是个人头！” 谢铭瑄双目微眯，随即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周围人头攒动,她远远看去，鹤归楼高高的屋檐之下，挂着的赫然就是邓烨的人头！ 谢铭瑄暗道一声“坏了！”，连忙往人群里面挤去。 人多眼杂，保不齐有别有用心之人，司机和周如海一左一右，紧紧护在她身旁。 “让一让，让一让！” 终于挤到近前，只见邓姐一身白裙，面色铁青，昏倒在鹤归楼的门口。 知道邓烨的死讯是一回事，赫然看到儿子的头颅挂在酒楼门口，又是另一回事，连番遭遇打击，铁打的人也要支撑不住了，只是以这样狼狈的模样示人，估计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谢铭瑄随手从空间里摸出一把短小的藏刀，刀刃飞过屋檐下吊着人头的绳子，麻绳“刺啦”一声断成两截。 人头落下，围观众人心中畏惧，齐齐后退了两步，正好给了谢铭瑄空间，她足尖点地，上前两步，正好接住了那颗落下的头颅。 触手冷冰冰的，双目圆睁，脸上表情狰狞，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在头颅被割下前，他的尸体应该是被冷冻保存的，那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 有人精心地保存好了尸体，然后在邓姐得知自己儿子死讯后，切下了这颗头颅悬挂在鹤归楼门口，在她意志消沉之际，再次给她沉重一击，彻底击溃她。 谢铭瑄心念急转，随手将邓烨的头颅塞给周如海道：“先收起来。” 第266章 这东西太过血腥扎眼，周如海借着口袋掩护，从空间掏了只黑色塑料袋出来，面不改色地将人头装了进去。也幸亏少帅纵横疆场，没少和死人打交道，换了别人，骤然被塞了个人头到手上，吓都吓死了，哪还拿得稳。 谢铭瑄没工夫关心其他，她蹲在地上，托起邓姐的肩膀，用力按在她人中处：“醒醒！邓姐！醒醒！” 然而对方只是皱了皱眉头，呼吸都轻不可闻，似乎是休克了。 她大声道：“医生呢？有没有医生？” 见无人应答，她又对司机道：“来不及了，你开车送她去医院——” 正说到一半，只听一声低沉的嗓音传来：“我看看。” 谢铭瑄猛地抬头，只觉得恍如隔世。 来人穿着件藏蓝色冲锋衣，黑色工装裤，身材单薄，似乎清减了不少，竟是许久未见的梁英哲。 金城就这么大，她知道自己定然会再见他，也许会尴尬，也许会伤感，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景之下。 所有的愁绪都没有时间酝酿，只能干巴巴道：“好，你看看，她好像休克了，我按人中完全没有反应。” “把她放平。”梁英哲跪在邓姐身旁，扒开她的眼睛快速检查了一遍，“得做心肺复苏，你们让开点。” 众人都依言往后退了几步，梁英哲一下下地按在邓姐的胸腔上，间歇性辅以人工呼吸，帮助她恢复生命体征。 谢铭瑄也跟着退到了三米开外，周如海帮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低声道：“放心吧，会没事的。”顿了顿，又道，“你不相信别人，也该相信梁医生的医术。” 这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不过谢铭瑄没听出来，眼神从左到右扫了一遍，不知在想什么。 “让开让开！金焰卫办案！” 围观人群被一队黑衣人马强行分开，张军亮小跑着过来，颔首道：“城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谢铭瑄沉声道，“但陈家人应该就在附近，他们亲手炮制的好戏，总要亲自看完才觉得过瘾。”她说着指向一处楼阁，“在那。 ” 高处的茶楼上，陈依依身穿灰色长裙，端着一盏茶，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对上谢铭瑄的目光，她眨了眨眼，莞尔一笑，仿佛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谢铭瑄双目微眯：“把她给我带过来。” 张军亮：“是！” 不多时，邓姐悠悠转醒，谢铭瑄上前两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感觉怎么样？” 邓姐气若游丝道：“没事了。” 虽然有金焰卫控制秩序，但终究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不方便说话，谢铭瑄道：“先进屋吧，进屋再说。” 邓姐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谢铭瑄看她的模样也没劲儿站起来了，竟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若她是个男人，这场面就有些梦幻了，但她一介女流，当街公主抱另一个女人，还抱得十分轻松，这画面属实有些惊人，围观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刚救完人的梁英哲，都忍不住挑眉看了过来。 对上他的视线，谢铭瑄笑了笑道：“今天多谢你了。” “应该的，”他补充道，“救死扶伤是医者的天职。” “世上没有那么多应该，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吧？” 从前自然是不必，他帮她救人，她一直觉得理所应当，他是她的情人，也是她的队友，可现在终究不一样了。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周如海道，“改日我们夫妻二人定会登门道谢。” 真是风水轮流转，不过几个月而已，他就站在谢铭瑄身边，一副宣示主权的模样了，梁英哲嗤笑一声：“我理解少帅迫不及待想要炫耀的心情，但我毕竟帮了忙，你但凡有点良心，还是别来了给我添堵了。” 这哪里是争风吃醋的场合，谢铭瑄白了周如海一眼，低声道：“放心吧，我不去碍你的眼，但你以后如果有事儿，尽可以来城主府找我。” 梁英哲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须臾便隐没在人群之中，一如他来时那般突然。 谢铭瑄将邓姐抱进了鹤归楼，周如海紧跟其后，把大门一关，隔绝了屋外指指点点的人群，没热闹可看，在金焰卫的疏导下，人群渐渐散去了。 鹤归楼内，邓姐喑哑道：“城主……小烨……他的……” “收起来了。”谢铭瑄将她放在大厅的软榻上，拍了拍她的手道，愧疚道，“邓姐，我没能救下小烨哥，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如今我能做的，就只有帮你要回他的全尸。” 提到独子之死，邓姐仍是难以面对，眼泪唰地涌了出来。 “我听张队长说了，这件事让您十分为难，我知道您已经尽力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给她递台阶，但谢铭瑄却像被人抽了个巴掌似的，分外难受，她这城主当得实在是窝囊，金城法案写得条条分明，可军方的人却在金城为所欲为，别说公平公正，她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 “城主，”张军亮在门口敲了两下，“陈小姐带到了。” 谢铭瑄神情收敛，沉声道：“进。” 大门打开，金焰卫押着陈依依和一名陈家的警卫员走了进来。 “放开我！”陈依依不情不愿地挣扎着，“我说放开我！你们金焰卫是吃了虎心豹子胆吗？敢动姑奶奶我？” 谢铭瑄懒得和她废话，直言道：“陈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邓烨的尸体在哪儿。” 第267章 陈依依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谢铭瑄随手抄起桌上茶盏，猛地朝地上砸去，怒喝道，“你们做的事情，周行已经承认了，你觉得现在跟我绕弯子有意思吗？” 陈依依嗤笑一声：“不是，我就不明白了，我们陈家的事情，关你屁事，你算什么东西，来管我的事情？” “我们金城的城主，你说我算什么东西？” “政府的人，什么时候有权管我们军方的家事了？李雪金当初都没有这么狂妄！” 谢铭瑄咬紧了后槽牙，面色铁青，半晌后，看向周如海道：“少帅，邓烨的事情，是元帅钦定要陈家把尸体还回来的，本来该周行自己去做，但今天我碰上了，就不得不管一管，以防陈小姐又生什么今天送只手，明天送颗头来的幺蛾子，难道我没有这个权利吗？” 听到她叫自己“少帅”，周如海便心知不妙，忙道：“城主当然有这个权利，陈依依，把尸体交出来，别再闹了。” 陈依依不敢置信道：“小海哥哥，军方事情，关起门来，你怎么处置我都没二话，可你放任政府的人这样欺负我们，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第153章 “好一出颠倒黑白, ”邓姐大笑，“你们杀了我儿子，如今说得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陈小姐莫不是以为全天下都是傻子,只你一个聪明的？” “贱妇！”陈依依咬牙道, “我爷爷活的时候你处处伏低做小，哄得他将陈家的钱尽数都掏给你，如今他死了，你便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能白得陈家的家产吗？我告诉你,陈家的东西，就是吃进嘴里了，那你也得吐出来！” 邓姐凄然道：“你想要鹤归楼,我可以给你，你为什么要杀我儿子！他哪里得罪你了？” “他没有得罪我，”陈依依残忍地笑了笑, “但他也没什么好怨的，谁让他没有一个好母亲，既然你自不量力地要试探我的底线,我要让你尝尝,痛不欲生是什么滋味儿。” 这是诛心之言，将邓烨之死的责任，全甩到了邓喻英身上,邓姐恨得哀嚎了一声,谢铭瑄不能让她再说下去,厉声道：“陈小姐，我警告你,邓喻英是我的人，你现在要是乖乖把尸体交出来，这事儿我可以不再深究，但你要是继续再挑战我的底线，我同样不介意，让你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儿。” “你敢？” “嗖嗖嗖——” 八根峨眉刺瞬间出窍，停在陈依依白皙的小脸前不足一厘米的地方。 任凭她再怎么跋扈任性，这张漂亮的小脸捏在别人手上，也还是识时务地噤了声。 谢铭瑄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她，每走一步，悬浮在半空的峨眉刺都会发出轻微的震颤，陈依依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你大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她是真正刀口舔血的人，从南城到北都，再到金城政变，死在她刀下的人鬼不知凡几，陈大小姐就是再狂，对上这个煞星也不免腿软。 “陈依依，”周如海低声道，“别犯倔了，赶紧把尸体交出来，不然我保不了你。” 陈依依那双硕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委屈道：“小海哥哥，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我们陈家对元帅忠心耿耿，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偏帮外人？” “强行把人绑进斗兽场，这事儿本就是你的错，”周如海沉声道，“更何况瑄瑄是我妻子，她是周家的人，你今天伤她的脸面，就是在伤周家的脸面，你这样不知深浅，陈棋知道吗？” 陈依依沉默片刻，嗤笑一声道：“你要这样论，那我无话可说。尸体在陈家地库里，你们自己去取就是，但有一点，我陈家的大门，金焰卫进不得，少帅想要，自己派亲兵去取。” 陈小姐别的本事没有，往人心口插刀子的水平是一流的，谢铭瑄以毁容威胁，她今日可以服软，但服的不是金城政府，更不是谢铭瑄，只是周家。 这是个典型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人，她可以输，但绝不能让谢铭瑄心里痛快。 谢铭瑄没理会她的激将法，不咸不淡道：“那少帅带人去取吧，我在这儿等着。” 周如海站起身来，看了看她阴云密布的脸，低声道：“这事儿我来办，你先回城主府休息吧。” “不用，”谢铭瑄冷笑一声，“我今天必须看着这件事儿了结。” 邓喻英身体虚弱，精神也在崩溃的边缘，只怕她前脚一走，后脚她就会被陈依依气死在当场，小烨哥的死已经无可挽回，但邓姐，她还是要保的。 “好吧。”周如海抿了下嘴唇，眸光一撇，看向仍旧被峨眉刺指着的陈依依，狠狠剜了她一眼，对谢铭瑄道，“我把她带走吧？” “嗖嗖嗖——” 峨眉刺向后飞去，齐齐整整地插回了谢铭瑄的靴筒里。 谢铭瑄面无表情道：“少帅自便。” 待二人离开，她扶着邓姐躺下，坐在软榻旁，忽然道：“邓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 邓姐闭上眼，摇了摇头道：“城主，周家军势大，我知道我是在为难您，可为了小烨，我不得不去求您，只可惜……最终也就只能这样了，我是个没用的母亲，因为自己逞一时之快，害了小烨，也害了我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别这样想，”谢铭瑄沉声道，“陈老爷子在时，陈家人尚还有所忌惮，他走了，你再怎么委曲求全，陈家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268章 “大不了就是被他们磋磨致死，至少……”她声音喑哑，泪如雨下，“至少他们不会为了报复我，要了小烨的命……不，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开什么鹤归楼，现在这一切也不会发生，小烨他还会好好地活着……” “邓姐，在我印象中，你不是这样的人，”谢铭瑄定定地看着她，“明明是陈家人做的孽，你却要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这不愚蠢吗？” “愚蠢，是啊，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可是城主，我能怎么办呢？”邓喻英苍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他们害了小烨，把他的人头挂在我家门口，我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铭瑄叹了口气：“你是在怪我。” “我是在怪我自己！是我没本事！” 邓喻英几乎字字泣血，她清醒要强了一辈子，坚信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从没靠过男人，五十岁突逢巨变，迫不得已嫁给陈雷，只这一回，就让她痛失爱子。 她亲缘淡薄，世上只余邓烨一个血亲，如今他骤然离去，世道浇漓，只余她琼琼独立，难免觉得迷茫失措，了无生趣。 谢铭瑄沉默半晌，诚恳地开口道：“周家军五大上将，陈棋跟随元帅多年，是他无可置疑的心腹，前段时间北都生变，底下人心浮动，也是陈棋一力镇压，邓姐，不瞒你说，我现在确实动不了陈家，”她顿了顿，“但不代表以后也不行。” “您，您什么意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有人是长盛不衰的，何不咽下此刻的悲痛和愤懑，静待来日。” “我还有机会吗？” “只要不放弃，机会总会来的。” 见邓姐若有所思，她又道：“邓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遭遇，其实不是你一个人的遭遇。灾变之下，礼崩乐坏，金城的重重围墙之内，这身富贵安逸的长袍之下，很多女人，都有跟你相似的人生轨迹。” “城主高屋建瓴，不是我的眼界能够企及的。” 谢铭瑄总觉得她的吹捧中带着一丝讽刺，但她没在意，淡道：“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事儿要一点一点地做，”她顿了顿，“我想成立一个民间组织，可以叫'妇女联合会'之类的名字，主要职能是帮助那些遭遇不公对待的女人，为她们提供一些资金支持和法律援助，甚至武装保护也可以，资金……政府可以直接划拨。” 她看向邓姐，目光如炬：“你愿意来做这个会长吗？” 直到这一刻，邓喻英才相信，谢铭瑄不是在安慰自己，她是真想对抗金城那些目无法纪的权贵，她不是为了邓喻英，也不是为了争一时之气，她只是……想建立自己心中的理想国。 “我愿意。” 如果她还有一丝机会可以报复陈家，那就是此刻，谢铭瑄递过来的这枝橄榄枝。 不多时，几名周家军抬了口棺材过来，邓姐连滚带爬从软榻上下来，推开棺盖，就见邓烨的尸体静静躺在里面，不光身体和头颅分成了两截，左边大腿也不见了。 周如海解释道：“他在斗兽场曾和金狮搏斗，那条大腿，已经进了狮腹。” 邓姐失声痛哭：“小烨……我的小烨……妈妈看看……你得多疼啊……” 邓烨自小体弱多病，她付出了成倍的精力，才将他顺利养大，从不舍得让他干什么重活儿，邓喻英不敢想，他死前经历过怎样的绝望。 周如海：“当初既然陈老爷子将鹤归楼赠予你，这里就是你的，陈家的人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安心把这里经营下去吧。” 如果没有谢铭瑄，她的结局大抵是人财两空，如今人没了，周家帮她保住财，以求在谢城主那里能够有所交代。 从头至尾，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也没有问过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邓姐凄然一笑：“多谢少帅。” 谢铭瑄说得对，来日方长，保住了鹤归楼，她才有源源不断的资金和四面八方的消息，这些东西在今日的陈家看来无比渺小，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哪有不可撼动的大山，昔日一手遮天的李雪金都挫骨扬灰了，陈棋、陈依依又算得了什么呢？ 回到城主府，天已经擦黑，谢铭瑄情绪有些低落，但保姆告诉她，张雨薇在议事厅等了很久。 “怎么样？”她人还未进议事厅，声音便先到了，“今天去查税不顺利吗？” 张雨薇原本有些打瞌睡，见她回来，连忙站了起来：“城主！” “坐下说话。” “大体是顺利的，”张雨薇有些拘谨地坐了回去，“有几个闹事儿的，也被金焰卫带走了。” 谢铭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没有人给你送钱？” “有！”张雨薇连忙道，“但我没要！” 谢铭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雨薇的人品她不敢打包票，但她的胆子，谢铭瑄还是很了解的。 “干嘛不要啊，下次拿上，直接交到监察部，也算是给我们紧巴巴的政府财政创收了。” 张雨薇愣了愣，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哦，哦，好。” 看她窘迫的样子别有一番趣味，但她等了这么久，显然是有事儿，谢铭瑄神色微敛，收起了自己的恶趣味，正色道：“好了，说吧，碰上哪个刺头了？” 张雨薇犹豫片刻，吐出了四个字：“醉梦酒吧。” 第269章 第154章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 谢铭瑄问道：“老板是谁？” “春莺姑娘。”张雨薇补充道，“她只是明面儿上的老板，酒吧的实际控制人,应该是周行,周老板。” “噢。”谢铭瑄了然, “春莺怎么说的？” “她拿了张免税令出来，是当初李雪金签发的。” “李雪金都挫骨扬灰了，他签的免税令还有什么用？” “城主，您的意思是，”张雨薇斟酌道, “强行征税？” 这次轮到谢铭瑄沉默了，理想和现实总是存在着巨大的差距，政令制定下来容易,实际执行下去确实千难万难。 许久后，她低声道：“别管她了，和军方有关的商户, 都不必查。” 因为邓姐的事情，她与周家众人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了，眼下廉租房要分,税款要征,学校要盖，这些才是要紧的大事儿，她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来开展这些工作,周家嘴里的蛋糕,她不能再动了,至少现在不能。 古语说，不痴不聋, 不做家翁，她向来不屑一顾，可金城这个家，她想当得好，眼下却不得不做一名痴聋老者。 张雨薇低头道：“是！”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谢铭瑄让步，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二十来岁，毫无背景的年轻女人，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坐上执掌金城生杀大权的城主之位，这样的人对她来说犹如神祇，只是今夜才知，即便光芒万丈如烈阳，人间也有她照射不到的阴影。 送走张雨薇后，谢铭瑄从议事厅里出来，恰好碰到了刚搬进城主府的盈盈。 于浩追了火吻好些日子，大小姐最近终于松口，给了他个名分。于家成员简单，就于浩和于盈兄妹二人，鲶鱼小队自从梁英哲搬走，赵卯卯留在南城后，主城偌大的城主府就住着谢铭瑄、冯叔和火吻三人，也稍显冷清，于是谢铭瑄做主，干脆让他俩搬进城主府，与火吻一起住在西跨院里。 “盈盈。”她从兜里掏了一沓子金城通宝，数了两张出来塞到对方手中，“帮我跑趟腿，去凌局长府上传句话，让她来一趟，然后去城西的蜜饯铺子买两包洛神花，咱俩一人一包。” 盈盈这丫头在穿衣打扮上并不讲究，唯一的嗜好就是爱吃蜜饯，这种零食要五六块一包，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她平常不舍得自己买来吃，谢铭瑄偶尔会派她去跑腿，给她一个买蜜饯的理由。 “这……”盈盈有些不敢接，两包蜜饯而已，哪儿用得了两张百元大钞。 谢铭瑄斜睨了她一眼：“快去，我等着吃呢。” 盈盈挠了挠后脑勺，不敢再耽误，接过钱便小跑着出门了。 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身影，谢铭瑄露出了浅淡的笑意，家里多了个小姑娘，生活都变得生机勃勃不少。 不多时凌微便过来了，谢铭瑄在偏厅见的她。 “城主有事儿吩咐？” 曾经亲密无间的闺中密友，似乎永远都回不去了，谢铭瑄有些惆怅，拉起她的手，在那双纤细的手背上拍了两下：“微微，我们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吧？” “瑄瑄，”凌微有些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道，“在我心里，你是救我出苦海的恩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你现在是执掌金城的城主，如今正是立威的时候，无规矩不成方圆，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 “我清楚，”谢铭瑄双目微垂，“我只是很难过，我这一路，看似走得很顺，好像一直在得到，但其实，也一直在失去。” “别的事情我左右不了，但你不会失去我，”凌微回握住她的手，“我保证。” 这世上已经没有她在乎的人了，最爱的母亲死了，最恨的李雪金也死了，她心愿已了，内心已是疲惫不堪，之所以勉强自己活下来，无非是因为谢铭瑄需要她。 她太明白这条路的凶险，人前越是光鲜，人后越是艰危，想要领导李雪金留下来的金城派势力，她必须有自己能绝对信任的人手，凌微很清楚，她是一把锋利的刀，从前在李雪金的手中大杀四方，如今谢铭瑄也同样需要她。 这也是她唯一能为瑄瑄做的事情。 谢铭瑄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入主金城后，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哪怕亲密如周如海，因为多重身份的变化，一进一退之间，也不得不多方思量，似乎只有此时，她才觉得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微微，你知道醉梦酒吧吗？” “我只知道是周老板的地盘，里面有些违禁品，当年李雪金也去玩过。” “一丘之貉，难怪他会批免税令。”谢铭瑄顿了顿，又道，“帮我探探那里的底，私下去，别让周家知道我在查。” 为了大局考虑，她可以假装自己是个痴聋之人，但不能真的又痴又聋。 “好。” 谢铭瑄挑眉：“不问问我为什么查？” 她手下养了一帮智商不高的好奇宝宝，天天追着她问为什么，命令下发得这么顺利，谢大城主甚至有些不习惯。 “如果说我从李雪金那里学到了什么，”凌微眨了眨眼，“执行命令，别好奇。” 谢铭瑄神色微敛，如果别人这么说，她会很满意，因为这是一名优秀下属的职业素养，但这个人是凌微，她不免心中难受。 李雪金把她训练成了一具省心好用的高效机器，但她是个人啊，她见过她最生动活泼的模样，怎么能对如今的她无动于衷。 第270章 之后一段时间，谢铭瑄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工作上，紧锣密鼓地确定了低保和廉租房的各项细则，落实了低保户的名单，经过对现有房产的多次论证和改造，最终大约有五千户贫民能够分到一间一居室的房屋，预计能够解决八千到一万人的住房问题，这个数字大大超出了他们最开始的预期。 转眼便到了分房子的日子，谁分哪间房子是件众口难调的事情，免不了要来回扯皮，于是骆以山采取了最古老的办法——抓阄。 所谓分房仪式，说白了就是廉租房的抓阄仪式，由于住房管理局已经忙翻了天，所以这次的仪式由最近比较清闲的外事部承办，鲶鱼小队唯一悠闲谈恋爱的火吻，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金城日报已经提前预热过，除了要参与分房的近万贫民，全城的闲人都来参观了这次分房的盛况，现场人头攒动。 金城日报的记者们要么举着照相机，要么提着话筒，像根缝衣针一般，在人群中穿针引线，采访着不同身份的参与者，收集来自各个角度的声音。 “先生您好，能请您谈谈您对廉租房政策的看法吗？” 关心政治的看客们发表的看法都很宏观：“廉租房政策即将解决近万贫民的住房问题，这在现有的四大生存基地里，是绝无仅有的壮举。” 即将参与抽签的贫困户关心的事情则很实际：“希望可以抽到面积大一些的房子，因为我们有两个孩子，四个人住一居室还是太挤了，如果大一些，可以打个隔断出来，分成两间屋子。” 没分到房子的贫民则是满腹怨气：“我没别的看法，我就想知道，为什么老王家都可以参与分房，我们家不可以，我们家比他们贫困多了，我爸快八十了，住在棚屋里四面漏风，一直咳嗽，我们就指着这次能分到一套房子，让他能有个好环境养养身体呢！” 一旁分到房子的贫困户嗤笑道：“城主令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有案底者不参与本次廉租房分配，人家老王可没偷过东西。” 那满腹怨气的人立刻萎了，小声道：“我那是饿急了才偷的，谁知道会在这儿等着我，这不是欺负人吗……” 小记者们忙碌得像一只只小公蚁，社长雷永年忙里偷闲，溜达到戏台旁的遮阳棚处，从桌子下面抽了瓶矿泉水，一屁股坐到了正在检查流程的骆以山身旁。 “没想到啊，”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低声道，“这种露脸的事情，城主居然就这么交给我们两个金城派的人来做。” 见骆以山低头看文件，没搭话，他又道：“我还以为她会把这事儿交给巢市派捞名声呢。” 最近一段时间，骆以山和谢铭瑄一同共事，推动廉租房政策的过程中遇到了不少坎坷，谢城主都凭借强大的手腕一一摆平，骆以山起初对这项政策能落地并不抱有期望，可眼看着谢铭瑄提出的构想一一实现，她心中对这位年轻的金城新主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佩服之情，自然不愿听雷永年说这种话。 “什么巢市派、金城派，无非是你们闲得无聊编出来的派系罢了，城主只会让最合适的人，待在最合适的地方。” 雷永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听骆局长这话，您已经是谢城主的'自己人'了，我记得她接任前，你还说过，她一个土匪头子不懂政治，周家是在瞎搞。” “人总有狭隘的时候，”骆以山坦然道，“雷部长没有吗？” 雷永年不说话了，他当然也有，谢铭瑄接任前，临时政府的原班人马，没有一个人欢迎她，愿意乖乖听她发号施令，无非是忌惮她身后周家的势力。 然而此刻，雷永年嘴上嘲讽骆以山转换山头，当了谢铭瑄的“自己人”，但他心里究竟有几分嘲讽，几分羡慕，那就不好说了。 第155章 早上十点,开始分房抽签。火吻穿了件喜气洋洋的红裙子，蓬松的长发盘在脑后，妆容浅淡得体,瞧着分外干练。 虽说在南城时有过操办大型活动的经验, 但规模都和这次分房仪式无法相比, 更别提这是瑄瑄执掌金城后推出第一大政策，推行顺利，才代表她真正坐稳金城之主的位置，由不得火吻不紧张。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于浩冲着她伸出双手，阳光下少年的笑容干净且温暖，火吻也笑了,二人快速地拥抱了一下，她拿起话筒，走上戏台。 “金城各行各业的朋友们, 大家好，我是金城政府外事部的部长，我叫mailda valerie, 当然, 在这里，大家更习惯叫我火吻。” “欢迎大家来参加金城政府的首届廉租房分房仪式，相信无需我再过多的赘述,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低保补贴及廉租房政策在四大基地是绝无仅有的壮举,截至目前,政府已经发放了一个亿的低保补贴，在场的朋友们,请大声地告诉我，你们拿没拿到真金白银的补贴？” 众人异口同声：“拿到了！” 气氛炒得十分到位，火吻满意一笑，继续道：“在谢城主的大力主张下，政府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只是为了让金城的每一位居民，都过上更加体面，更加有尊严的生活。毫无疑问，金城就是灾变后，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最文明最富饶的理想国，每一位幸存者都应该以成为金城的正式居民而感到自豪，大家说是不是？” “是！”现场已是群情鼎沸。 “作为金城的外事部部长，很激动能和诸位共同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下面，我宣布，金城首届廉租房分房仪式，正式开始！有请谢城主打开抽签仪！” 第271章 为了让现场更有仪式感，也让整个过程更加透明，减少人为舞弊的可能，科研院研发了链接3d虚空投影仪器的抽签系统，让现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抽签结果。 方景站在后台，最后帮谢铭瑄整理了一次身上那条明黄色的长裙，她嘴唇紧紧地抿着，她跟谢铭瑄很久了，仍是战战兢兢，当初南城市集的一面之缘，她竟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儿一步一步，从南城之主，走到了金城的权利之巅，每当她意识到这件事，都会觉得有种奇幻的不真实感。 谢铭瑄莞尔一笑：“别紧张，已经很完美了。” 她撩开裙摆，大步走上台去，方景站在后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即便穿着柔美的长裙，她依旧高大，挺拔，坚定，像一棵屹立在北地的树，永远都那么从容不迫。 众人见她出来，发出一阵欢呼，方景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搞砸这次的造型。 火吻举着话筒道：“谢城主不和大家说点儿什么吗？” 谢铭瑄挑眉，看向台下，等着分房的人们都是一脸的迫不及待，信仰之力在意识海澎湃奔腾，此刻任何冗长的讲话都是多余的，她笑道：“祝你们好运！” 说罢一掌拍在仪器开关上，众人头顶之上，瞬间亮出了巨大的虚影。 “三、二、一。” “欢迎使用金城科研院特研抽签仪，请抽签人按照序号排成队列，确认个人信息无误后，依次将双手放置在抽签按钮上，等待抽签结果。下面有请第一位抽签人，张一毛上场……” 张一毛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排在队伍最前端，早就摩拳擦掌，听到抽签仪喊他，迫不及待地就往台上冲。 金焰卫赶忙拦住他，张军亮大声道：“先过金属探测仪！” 今天城主列席活动，安全是头等大事，他亲自负责的现场安保，没搜过身，哪儿敢让人往城主面前冲。 “都跟你们提前讲过了，怎么直接往台上冲？” 张一毛满脸堆笑：“对不起，真对不起，太激动了，我给忘了。” 他配合地进行了周密的安检程序后，张军亮才点头将他放上了台。 台上还站着谢城主和火吻，二人艳光四射，他不敢乱看，低头走到抽签按钮处，心中默念了两遍，一定要抽到低楼层，然后将手掌贴在按钮上，缓缓按了下去。 虚影上的数字原本快速地滑动着，三四秒后速度变慢，最后停在“ 51”号处。 “恭喜张一毛先生抽中51号房屋，请您从左边下台，在遮阳棚处有房屋及户籍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为您办理房屋入住手续！” 此时还不知道他抽中的是哪套房子，为了保护个人隐私，房屋都被编成了号码，要到房屋管理局那边才能查看到具体地址。 “哇哦，”火吻道，“真是历史性的一刻，金城第一位廉租房住户，顺利抽到了他的房子，我们都是见证人！”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房子，几乎和白送的没什么区别，台下围观的众人发出阵阵欢呼，意识海中，无穷无尽的信仰之力朝着金色女王奔涌而来，廉租房政策事关无数人的衣食住行，她的声望一时无两，继北都之战后，她的意识体再次骎骎日上。 “下面有请第二位抽签人，赵小月上场……” 后一位抽签人已经在台下安检，张一毛有些手足无措，对着谢铭瑄鞠了一躬。 谢铭瑄笑道：“恭喜你啊。” 她化着妆，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摄人的气势，张一毛几乎不敢看她，连忙跟随指引，从戏台上下去，走到一旁的遮阳棚下，骆以山拿着手中的对照表晃了晃。 “恭喜你，51号在清雅居，是很好的社区。” 张一毛连忙接过对照表，找到51号后面对应的房屋。 “清雅居9号楼1单元2楼东……是二楼！”张一毛激动道，“太好了，太好了！” 摄像机精准地记录着他的反应，雷永年笑道：“看来张先生很满意这套房子？” “当然，清雅居是那么高档的小区……不过我最高兴的是它在二楼！” “哦？张先生想要低楼层的房子？” “是，”兴奋劲儿过了，张一毛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妈妈腿脚不方便，在二楼的话，她可以时常下楼走走。” 骆以山微微一笑：“清雅居的环境不错，相信你和母亲会在那里生活得很幸福。” “当然，”张一毛这才注意到摄像机的存在，连忙识趣儿地道，“这都得感谢城主推行的廉租房政策，不然以我的收入，我们母子连维持基本的生活都困难，更别提住进清雅居的房子里了。” 第一位租户就这么识趣儿，还有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故事，明天的头版算是有找落了，雷永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心中十分满意。 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层层叠叠的屋舍，元帅府内，周向明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投在空中的巨大虚影，苍老的眼中情绪复杂。 良久后，他道：“如果当初在巢市，我们能有这样的意识，也许尸腐病的惨剧不会发生……终究是我对不起雅雅和小月。” 陈雅和周如月，一个是周向明的发妻，一个是他的长女，这二人死于尸腐病后，她们就变成了周家不可提及的禁忌，没想到今日周向明竟主动提起了，看来谢铭瑄的廉租房政策，确实带给他很大的震动。 “爸……”周行小心地看着他的表情，“没人会预料到尸腐病的暴发，这不是你的错。” 第272章 周向明勉强一笑：“时至今日，小海依旧在怪我，我以前也觉得自己没有错，但如今看瑄瑄推行的政策，才知道真正有政治眼光的人，是能够防患于未然的。” “不就是给平民分钱吗？”周行不以为然道，“政府都穷得叮当响了，本来还想着抄了李雪金的家能发笔小财，结果全让谢铭瑄发出去邀买人心了，这不是败家娘们儿是什么？” “小行，”周向明无奈道，“搞政治和做生意的逻辑不一样，你是生意人，自然觉得钱赚得越多越好，但想要管理好一个地方，看的不是长板有多长，而是短板有多短，一旦这个短板短到极致，木桶就会四分五裂，就像当初在巢市，我们有再多钱，再多资源，都只能狼狈奔逃。” 难道不是因为巢市的丧尸太多，又缺少城墙这样的防御工事吗？巢市的先天条件本就不适合建造生存基地，周行撇了撇嘴道：“您现在是怎么看你儿媳妇儿怎么好。” “家族兴旺，基地繁荣，我选的人，自然是好的。”周兴明抬眉看向他，“你哥已经有归宿了，你呢？准备什么时候找个人定下来？” 周行尴尬一笑：“我随时都可以啊，您看谁合适？” “你和一堆莺莺燕燕，我都懒得说你，”周向明撇嘴道，“我不求你找个像瑄瑄这样，能给周家带来助力的，至少要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你那叫什么鹦鹉的相好，趁早别跟我提，周家丢不起那个人。” “什么鹦鹉啊，”周行哭笑不得，“人家叫春莺。” 周向明瞪他：“爱叫什么叫什么！” “放心吧，您不用跟我打这个预防针，”周行满不在意道，“她就是个解闷儿的玩意儿罢了，我分得清斤两。” “分得清斤两有什么用？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追不到陈依依吗？成天和妓女混在一起，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跟你？” 周行龇牙道：“我追不到她，那是因为她喜欢哥哥。” “那是因为你哥洁身自好，人家姑娘才会惦记他！” “……行吧。” 第156章 分房抽签的活动大概会持续三天才能结束,谢铭瑄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儿，而且对这个活动来说，她也就是个吉祥物,真正干活儿的还是骆以山她们房屋和户籍管理局的人。 见证完第一位廉租房住户顺利签约,她拍了拍火吻的肩膀,示意她继续盯着现场的秩序，转身便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后台的梳妆间，却没想到，在自己的梳妆椅上，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周如海。 “你怎么来了？” 自从邓姐一事后,二人陷入了类似冷战的氛围里，已经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当然,对周如海来说，这所谓的冷战只是谢城主单方面不想搭理他，天天待在办公室不回家,问就是忙着呢，很烦，别打扰她工作。 周如海拨弄着她桌上的化妆刷,挑眉道：“不欢迎我吗？” 谢铭瑄面无表情：“怎么敢。” 看来确实不欢迎。周少帅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莫生气了,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廉租房政策顺利施行,这些日子忙碌的一切都没有白费，瑄瑄, ”他顿了顿，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 她客气疏离的语气让他有些气馁，回到金城之后，在他爸的要求下，他们领了证，为了方便她办公，他甚至搬进了城主府，明明关系应该是更进一步了，但不知为何，他们的心似乎越走越远，不像在北都时那般全心全意地相信和依赖对方。 也许是因为，金城这个权力旋涡之中，她不能只做谢铭瑄，他也同样不能只做周如海，她是金城之主，而他是军方少帅，也是父亲的儿子，当感情和权利相互交杂缠绕，爱情势必不会如从前那般纯粹。 就像周向明说的，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因为身份和立场影响感情，这让他感到痛苦，也觉得并不值得。 “廉租房的事情告一段落，你今天应该有空吧？” 谢铭瑄看得出来，他渴望彼此能够重归于好，她心里虽然不痛快，但她也知道，这样僵着不是个办法，但她还是道：“下午我得去看看学校的进度。” 最近她的精力都扑在廉租房的事情上，学校的建设全都扔给冯叔，已经很久没有过问了，虽然相信冯叔的能力，但眼下学校即将落成，她也得了空，总要去看看情况才能放心。 “事情永远都是做不完的，”周如海言辞中带上了几分恳切，“但生活不在过去，也不在将来，只在此刻。” 沉默了片刻，谢铭瑄问道：“你想干什么？” “一起去狩猎吧，”他调侃道，“顺便搜集物资，填补一下政府财政的亏空。” 兴建北都城本就把金城财政耗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又要发钱，又要分房子，还要建学校，李雪金那点岌岌可危的家底，算是彻底被她掏空了，谢铭瑄抿着嘴，露出浅浅的笑意。 她拉着自己的裙摆，耸肩道：“可我今天穿的是裙子。” 周如海右手伸出来，凭空变出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谢铭瑄拿过一看，是一件脏橘色的冲锋衣，一条束腿牛仔裤，一件米色的羊绒打底衫，周如海右手再次翻转了一下，从空间里掏出一双她贯穿的长筒靴来，靴子底儿安装着她飞行用的铁块儿，靴筒内有一圈扎带，用来固定她的峨眉刺。 第273章 这几乎是她出门的全部装备了，周如海准备得很周全。 “谢城主，赏个脸呗？” —— “呜呼～” 两辆重型机车，一前一后驶出了金城大门，车上二人穿得十分惹眼，虽然戴着头盔看不清容貌，但纤腰长腿，肌肉嶙峋，只匆匆一眼便让人觉得强悍异常，门外排队入城的幸存者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不愧是金城基地，真是兵强马壮，富贵逼人。” 谢铭瑄回头看了一眼，想到了去年她第一次来到金城时的场景。 那时也像如今这些城外的幸存者一般，赶了月余的路，遭遇了无数丧尸和变异动物，死里逃生后，看着面前固若金场的城池和繁华热闹的城市，文明体面的生活近在眼前，再也不用面对野外的群狼环伺和风餐露宿，每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向往。 而如今一晃眼，她竟成为这座基地的主人，一步一步走过来，每步都只能看到脚下，然而蓦然回首，才发现她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了。 “你有多久没出过城了？”周如海问。 谢铭瑄想了想道：“从北都回来之后就没出去过。”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1啊。” 谢铭瑄挑眉：“你好像很喜欢野外？” 良久，周如海才回答：“出了城，我就不是少帅，我只是周如海，你也只是谢铭瑄，这让我觉得……很轻松。” 一切仿佛回到了北都，那时丧尸围城，朝不保夕，他们相互依偎在简陋的屋舍中，毫无保留地相信彼此，支持彼此。 他原本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她不该带着复杂的眼光审视他，谢铭瑄莞尔一笑，加足了油门：“听说黑风村附近有巨鹿出没，不知道我今晚能吃到烤鹿腿吗？” “必须能啊。”周如海紧随其后，奔驰在宽阔无人的路面上。 人间四月，天气渐渐回温，春风像情人缠绵的亲吻，裹挟着不知名的花香，拂过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再没有了寒冬时的那份凛冽。 再次重游黑风村，村长家小二楼依旧气派挺立，客厅里的关公铜像庄严肃穆，圣母玛利亚的装饰画温婉动人，周谢二人站在这中西结合的信仰面前，一时之间，往事一一在心头涌现。 上次一同来到黑风村，还是去年冬天，那时周如海是来自军方，深不可测的冷面煞星，而谢铭瑄初入金城，身边还跟着温润如玉的梁英哲，那时二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引得周如海好生嫉妒。 谢铭瑄看向曾经鸦群盘旋的院落，低声道：“这是你第一次救我的地方。” 周如海无奈摇头：“你那时只觉得我是个多管闲事之人。” “不是，”谢铭瑄笑道，“我只是不习惯被别人搭救，所以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但我心里是感动的。” “这我可没看出来，你当时心里，只有姓梁那小子！” “当时他是我男朋友，我对你当然只有朋友之间的感动，”谢铭瑄顿了顿道，“难道你那时候就喜欢我吗？” “当然，我在南城的赏金大厅门口，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周如海，会用一生喜欢的人。” “为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呗，那一眼看到就喜欢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谢铭瑄失笑，他常常给她一些不讲道理的答案：“我的意思是……我那时候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又长相平平，从小到大，我就不是一个会让男人一见钟情的女人… …少帅这样的人中龙凤，喜欢我什么呢？”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当然不丑，但比起火吻、凌薇这样的美女，那是没什么可比性的，性格说得不好听点，和茅坑里的石头差不多，又臭又硬，她从来不是个有性魅力的人，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对她表达过好感，但不知道为什么，灾变之后，桃花就像雨后春笋似的，全都冒了出来。 周如海也笑了：“瑄瑄，好像什么事情，你都喜欢弄明白原因。” “弄清楚事务发展的原因和规律，让我对这个世界有安全感。” 如果不明白这份爱是怎么发生的，那她也无法预料，这段感情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见她似乎执着于要一个答案，周如海思忖片刻，开口道：“我以前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喜欢就是一种感觉，我见到你，就心生欢喜，想要亲近，见你有难处，便想要帮你解决，灾变前在视频中看你演示刀法，我便觉得你英姿飒爽，很有美感，但那时隔着屏幕，没想过有机会能和你见面，灾变后真见到了，又觉得比屏幕中更加灵动，强大，坚定，有一种难言的力量感，如果你非要问我原因，我想……可能是因为，你是一个跟我妈完全不同的人。” “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过，你妈妈是什么样的？” 他确实很少提起母亲，陈雅是整个周家的禁忌，也是他心里的一道疤痕，这道疤痕至今都横亘在他和他爸之间。 “她很……善良，但她的善良像一把刀，最终刺伤了她自己。” “你不喜欢她的善良吗？” “我当然喜欢，但我希望善良是有锋芒的，她就像一个溺水之人，却总还想要拯救别人，最终不过是献祭自己，我痛恨自己对她的死无能为力，也痛恨她无底线的善良。” “你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 周如海沉默了良久，点头道：“是，世间险恶，我希望我能保护好她，但我更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甚至我希望她就做个自私的人，只考虑自己，不要考虑别人。” 第274章 “所以你喜欢强大的女人，因为你不想她的悲剧再重演。” “也许。” 第157章 黑风村外, 巨鹿被数根峨眉刺接连刺中，它发出“嗷”的一声哀鸣一声，转身往远处的林间跑去！ “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风刃随后而至,纵使变异后的巨鹿铜皮铁骨,也终究挡不住s级风系几乎无穷无尽的攻势,伴随着脖颈处被割开一条小口，后续的风刃很快嘶，撕开了这条致命的缝隙，鲜红的鹿血喷溅出来，巨鹿终究没能逃回属于它的密林。 谢铭瑄飞至近前, 确定巨鹿已经气绝，摇头道：“少帅的风刃术真是一日千里。” 不是有些人想吃烤鹿腿吗？周如海笑道： “谢城主的峨眉刺倒是有些生疏了。” 谢铭瑄无法反驳，耸肩道：“忙于政事, 确实疏于练习了。” 不过她的刀法还是无可指摘的，抽出破空，根据四肢、躯干和头颅将巨鹿分成了五份,其中四份装入了空间，只留了一份鹿腿，简单清洗过后,架起柴火烤了起来。 夕阳西斜,薄暮冥冥，四下幽寂无声，只能隐隐听到火焰将肥硕健壮的鹿腿烤得吱啦作响的声音。 周如海忽然道：“瑄瑄, 邓喻英的事情, 我很抱歉, 我们是爱人，更是家人, 我应该坚定地站在你这边，可如果真要陈家以命抵命，爸定然不会同意，到时弄得人仰马翻，你想推行的廉租房和低保，就很难平安落地了。” “我明白，”谢铭瑄双目低垂，“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也许我不是在生你的气，只是在气我自己……算了，”她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侧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今天不谈金城的事情，我们只当谢铭瑄和周如海。” 周如海笑了：“好。” 他用随身携带的伞｜兵｜刀片了一块鹿肉下来，喂给一旁的谢铭瑄。 “好吃吗？” 谢铭瑄挑眉：“你也尝尝不就知道了。” 于是他也给自己片了一块扔进嘴里，结果差点吐出来。 “怎么会这样？又腥又柴又没有味儿……不，烤煳了，有点糊味儿。” 谢铭瑄哈哈一笑：“看来咱俩都没什么做饭天赋，以后还是别糟蹋粮食了，带回城给火吻做吧。” 想到他们上次来黑风村时，梁英哲每天洗手做羹汤，谢铭瑄总是大呼好吃，周如海酸溜溜道：“我的手艺肯定是比不了梁医生的。” 大抵是当初看梁谢二人你侬我侬看得心里实在不舒服，可那时候他一个外人，又实在没什么理由发作，如今当了“内人”，便时不时翻出旧账来醋一醋，以解当年心头之恨。 谢铭瑄一见他这样就头皮发麻，连忙制止道：“行了行了，少来这套。”顿了顿又道，“我要是喜欢厨艺好的，那我应该找个厨师过日子。” 周如海扑哧一笑，从空间里拿了两个用防油纸包好的牛肉汉堡，是家里厨师提前准备好，方便他在野外吃的，里面夹着厚厚的肉饼和芝士，佐以酸黄瓜和卷心菜解腻，喷香扑鼻，虽算不上什么珍馐佳肴，但比起面前的味同嚼蜡的烤鹿腿来说，不知强了多少倍。 “咱俩还是吃这个吧。” 谢铭瑄接过去，大口吃了起来。她靠在周如海怀里，看着远处，夕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即便野外群狼环伺，但与他在一起，无需有过多的担忧。 相比起野外的猛兽和丧尸，也许金城里的人，才更加危险。 谢铭瑄忽然道：“周如海，你说在黑风村建座驿站怎么样？幸存者们平时出来打猎和收集物资都可以用，以后如果要建立第三座生存基地，那必然是新港，到时候这座驿站也可以作为金城和新港中间的落脚点。” “听起来不错。”周如海挑眉道，“不过金城的库房里，有余钱建驿站吗？” “现在是没有，”谢铭瑄坐直了身体，双手抱胸，斜眼看着他，“不过这驿站建起来，主要还是方便周家军的狩猎队，军方得出点钱吧？” 眼看她立马进入了谈判状态，周如海失笑道：“不是说好今天不谈金城的事情，只做周如海和谢铭瑄吗？” 看来今天是敲不成这个竹杠了，她悻悻低头：“好吧。” 周如海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暮色四合之中，燃燃火焰的光影在她素面朝天的脸颊上跳跃着。 公事什么时候都可以谈，这样没有任何人打扰的良辰美景，只适合用来接吻。 于是周如海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久违的，他觉得自己离她很近很近。她是他深爱的人，也许别人不认同，但他看她，样样都觉得极好。 —— 三天的分房仪式过后，西城贫民窟的棚屋便空了一小半，谢铭瑄立刻派人拆除，加盖新的社区，如今有土系异能者，盖房子倒是快得很，唯一的问题就是缺钱。 其实如今金城的名气越来越大，每日有上千幸存者入城，光是入城费就能收上来不少，但谢铭瑄又想盖学校，又想盖廉租房，还想建驿站，个个都是烧钱的项目，金城的这点进项，实在赶不上她花钱的速度。 李雪金当年何等奢靡享乐，也没把金城财政耗成这样，周行十分受不了谢铭瑄这种花钱方式，多少钱都不够她造的，私下里总叫她“败家娘们儿”。 谢铭瑄听说后只是一笑了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她等的人，就要回来了。 第275章 当初她将徐念真留在北都主持大局，但赵骇和卯卯还在南城，她也不好一直让人家骨肉分离，于是回城后就将薛曼珠派去北都，逐步接手徐念真的工作，如今该是她回来的时候了。 徐念真抵金那日，谢铭瑄、火吻、赵卯卯亲自去迎接她，金城上万百姓在中心大街两旁围观。 当初她们离开金城，一行不到十人，被李雪金逼着去北都开荒建城，如今回来，队伍摇摇曳曳上百人，抬着鼓鼓的行囊，衣锦还乡。 眼前还是那座巍峨城池，人也依旧那几个人，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如果是以前，面对这种大场面，徐念真定然紧张，但管理过一座城池，处理过北都大大小小的突发状况，如今再回金城，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内心竟只有安宁。 赵卯卯眼眶湿润，徐念真只是微微颔首，对谢铭瑄道：“怎敢劳动城主亲自接我？” “应该的。”谢铭瑄微微一笑，“你在北都做得很好。” “城主厚爱，属下只求不辱使命罢了。” “不错，这一趟，历练得沉稳了不少，”谢铭瑄抬手道，“知道你一路风餐，肯定累了，我在城主府备了接风宴，请吧，徐院长。” 迎接徐念真的排场不小，但接风宴的安排上，谢铭瑄没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只有她、赵卯卯、赵骇、火吻、于浩几个自己人。 席面是火吻安排的，谢铭瑄前些日子打回来的鹿肉做主菜，做了一锅红烧鹿肉，又点缀了几道鹿肉丸子之类的荤菜，剩下的都是科研院新种出来的小青菜，香嫩可口。 几人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徐念真顾不上回南城“老公孩子热炕头”，就跟着谢铭瑄进了议事厅。 坐定后，她道：“城主，您派来的曼珠十分得力，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北都各项设施均已逐步完善，金城和塞北的商队络绎不绝，周围的幸存者也陆续投奔北都基地，截至我出发前，北都人口已突破十万。我听说您接手了金城政府，还推行了廉租房政策，便知道此时定时用钱之际，这次回来，我将北都库房中能动的物资都带回来了，共计八千万颗晶核，另有皮毛、山参、坚果若干。” 这个数字大大超出了预期，谢铭瑄不由得拍了下桌子，赞道：“好！” 她敢掏空政府财政，依仗的无非就是自己还有北都这个输血的大后方，这笔钱到位，学校和廉租房政策，便都能转起来了。 看谢铭瑄对北都的进项十分满意，徐念真才心中一松，此行最重要的考验，她算是通过了。 “能帮到城主，我们也算没有白忙一场。”她顿了顿道，“还有一事得跟您汇报。” “说吧。” “塞北基地的人，想跟北都和金城建立联合户籍，这事儿我自然是做不了主的，所以他们决定派出使者，来金城和您谈。” “哦……”谢铭瑄若有所思。 联合户籍的事情她当然想过，如今金城的商队去北都，只需要缴纳基本的入城费便可，无需像第一次入城的幸存者那样，支出大笔手续费，等一个月的考察期才能进入主城。塞北基地的商队为了通商方便，降低成本，自然想要一样的待遇，但这事儿急的不应该是她，于是一直按兵不动，果然，塞北基地坐不住了。 “他们什么时候来？” “我从北都出发时，他们从塞北动身，约莫比我晚两天。” 谢铭瑄点了点头，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徐院长，北都的工作，你干得我很满意，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 徐念真心中一紧：“城主请说。” “回来，或者留在北都。”她顿了顿道，“如果你想回来，我在临时政府的城建局，给你留一个局长的位置，如果你想留在北都，那我便正式任命你为北都之主，主管北都的大小事务。” 金城固然富贵安逸，城建也是她的舒适区，但主城的建设已经趋于饱和，城建局能发挥的空间很有限，北都却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徐念真几乎没有犹豫，沉声道：“我想留在北都。” 谢铭瑄微微一笑：“我喜欢你的选择，徐城主。” 第158章 徐念真能做出留在北都的选择, 确实让谢铭瑄有几分刮目相看。 她原本是不相信她能撇下家庭的羁绊，所以才将薛曼珠派去北都，防止她回金城后,北都无人可用,没想到徐念真倒是果敢,壮士断腕，没有丝毫留恋，想必这个问题，她早已在心中权衡过无数遍了。 犹记得她刚在自己手下做事时，颇有些犹犹豫豫,自轻自贱，加之和谢铭瑄年纪相差太大，思想和行为模式上用的都是老旧的做派,实在是她的土系异能得天独厚，在城建方面也着实有两把刷子，那时谢铭瑄刚接手南城无人可用,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她的种种缺点，却不想一转眼，她已经历练得如此果敢坚毅。 可见人的性格不是天生的, 更不是恒定不变的, 把同一个人放在不同的环境中，自会激发出他内在不为人知的特质，很多人灾变后性情大变, 也都是这个原因。 谢铭瑄不由想到,如果没有这场旷古绝今的天灾,她也许仍旧是那个只知舞刀弄枪，运营着半死不活的社交账号,最大的心愿是继承谢家刀法的小姑娘。 如果谢茂典还活着，她也只会每天惹他生气罢了，毕竟那时候，她一直与社会的主流价值观背道而驰，心中对传统不屑一顾，又始终做不出一番作为，用世俗的成功证明自己——这些事情，那时的她自然是无法承认的，然而时过境迁，她坐在金城之主的宝座之上，才终于能客观地审视当初的那个小姑娘，她是拧巴的，也是尴尬的。 第276章 不过曾经的一切不合时宜，都已经不重要了，时代新的篇章已经翻了过去，她们人生的新篇章，也终将到来。 送徐念真出城主府时，赵家父女已经在偏厅等候多时了，赵卯卯一个箭步上前，挽住了她妈的胳膊。 “妈，你可算忙完了！我和爸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才把你盼回来！” 她眼中一派天真眷恋，可徐念真知道，短暂的相聚过后，又将是漫长的分别。她看向小女儿的眼中难掩不舍，伸手慈爱地摸了摸她柔软的短发。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也不怕谢城主笑话。” 卯卯俏脸一红，低下头去。 谢铭瑄笑了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卯卯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如果没有灾变，她现在还在学校背课文呢……不过说起来，主城的学校快运营了，到时候你和盈盈都给我上学去。” “啊？”卯卯苦着脸道，“可南城还有好多事儿要我处理呢！” “不冲突，让老师晚上给你们开小灶，这点特权，咱赵城主还享受得起。” 赵卯卯看看她妈，又看看她爸，二人都是三缄其口，没一个愿意开口为她说几句话，整个人顿时萎靡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像只霜打的茄子似的。 她是个早熟的姑娘，但毕竟不是什么天才学霸，心中还是有些小孩儿心性，学这种东西，一天也不想多上，而且她如今总揽南城大小事务，确实忙得四脚朝天，哪还有心思坐在教室里上课。 卯卯自然有她的一套道理，可惜面前三人，没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徐念真难得回来一次，谢铭瑄想让他们好好聚聚，于是没再多说，挥手送别了赵家三口。 走到门口，赵卯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谢铭瑄一眼，张了张嘴，又一脸纠结地闭上了。 谢铭瑄斜了她一眼，撇嘴道：“说吧，什么事儿让你这么为难。” 赵卯卯看了她爹妈一眼，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快步走到谢铭瑄身边，附在她耳边快速道：“城主，梁大哥病了。” “什么病？” “好像是胃有什么毛病，我没细问。” 谢铭瑄不明所以：“所以呢？” 换个人来，肯定要批判她无情，对旧情人的病痛视若无睹，然而共事这么久，赵卯卯对谢铭瑄还算了解，谢城主脸上的表情告诉她，她只是不明白，病了不是应该看病吗，卞院长和南城也有合作，找他不是什么难事儿，为什么特意告诉她。 “您去北都之后，他就常常酗酒，我觉得他是心中郁结……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谢铭瑄尝试着理解了一下其中的逻辑，鲜少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如果他真是旧情难忘，我现在出现在他面前，怕是更让他扎心。” 卯卯想了想，也有些纠结，当了南城之主后，她觉得自己就像身怀宝藏的稚童，颇有些战战兢兢，每天觉都睡不踏实，脑子里全是南城的大事小情，就怕自己哪件事判断失误，惹了大祸，那段对梁英哲那段似是而非的迷恋，似乎也在这种如履薄冰之中消失了。 只是那日看着他递上来的告假条，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想起来金城之前，几人在鲶鱼小队中，梁医生一直是照顾众人的角色，尤其她的身体不好，受梁英哲照顾最多，却不想如今大家生活都好起来，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忙碌，他却一蹶不振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在她的理解中，如果谢铭瑄能去开导开导梁医生，那他大抵是会好受点的，可谢铭瑄说得也不无道理，如今她已经是少帅的妻子，梁医生再见她，估计也只能是怎么看怎么闹心。 不过最后谢铭瑄还是去了。 为免兴师动众，被某个爱吃飞醋的幼稚鬼知道，她穿了件黑色风衣，戴着口罩和帽子，独自驱车前往清雅居。 楼梯间里光线昏暗，防盗铁门打开，室内的灯光倾泻过来，谢铭瑄一抬眸，正对上刘兰复杂的目光。 她依旧穿着她心爱的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发间斜斜插着一根玉簪，没带什么贵重的首饰，整个人便是一派雍容大度，只是比起从前，她似乎苍老了不少，眼角皱纹丛生，脸上精致的妆面都掩盖不住。 “是你？”她惊讶了片刻，微微颔首，“谢城主，请进。” 比起当初的刻薄，如今倒是温顺了不少。 谢铭瑄曾怀着真诚的期待来这里拜访梁英哲的母亲，希望她能和鲶鱼小队一起生活，可刘兰恶劣的态度，最终加速了她和梁英哲一拍两散的进度。 谢铭瑄摘下口罩，步入室内：“我听说梁英哲病了，来看看他。” “是……他就是喝酒喝的，”刘兰眼眶微湿，连忙掏出手帕拭去泪意，“他在里屋，您能见见他，也好。” 二人无旧可叙，谢铭瑄点了点头，径直走进卧室。 次卧不大，只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梁英哲半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手中抱着本大部头的医学书籍，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碗刚熬好的肉汤，看着似乎一口没喝。 谢铭瑄在门上敲了两下，他才抬起头，看到是她，连忙摘下耳机，面露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总归不是来找你母亲联络感情的，”谢铭瑄笑了笑道，“来探病呗，身体怎么样了？” 第277章 “做了个小手术，已经没事儿了。” “那就好，”谢铭瑄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听说你在酗酒，你自己就是医生，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危害。” 梁英哲眨了眨眼，恍然道：“卯卯说的？” 谢铭瑄诚实地点了点头。 “她说的都是孩子话，谢城主不必在意，更没必要专门跑一趟。” “没必要跟我这么客气吧？虽然身份和从前不一样了，但……上次你帮了我，我想，我们至少还能算得上是朋友吧？” 隔很久，梁英哲才勉强扯出了一抹苦笑：“你很坦然，瑄瑄，你一直都这么坦然……但我做不到。” 谢铭瑄有些迷茫，问道：“英哲，你仍然在为我们分开的事情难过吗？” 对她而言，分手便是结束了，即便心中伤感，但那已经过去很久了，时间早该治愈一切。 “……这跟你没有关系。” 谢铭瑄有些无力：“我不是想让你难堪，我只是想让你好起来。” “我现在好得很。” “睁眼说瞎话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梁英哲扑哧一声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便化作凄凉流窜在他憔悴的脸上。他低咳两声，道：“那怎么才能解决我的实际问题呢？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的谢城主。”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谢铭瑄罕见地被难住了，“有什么事我能帮你做到吗？你需要什么？比如……大一些的房子？或者……你想来主城工作？” “跟他离婚，然后跟我在一起。”像是讲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他说完讽刺性地笑了两声，“除了这个，别的不需要。” 谢铭瑄愣了愣：“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梁英哲痛苦道，“所以，其实我并不想见你，每次见到你，我都会再次意识到，我心中的奢望，终究不可能。” “英哲，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梁英哲没接话，谢铭瑄自顾自道，“你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你英俊、温柔、优秀，你身上有无数曾经令我着迷的优点，说实话，如果是灾变前，这样的男人，大抵是看不上我的，即便是现在，除了我，你和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都会过得很幸福，你没必要这样……自苦。” 对她而言，他的痛苦，就只是自苦而已。 他明知她就是这样的人，半点也理解不到别人的感情和痛苦，可他就是像着了魔似的，怎么都忘不掉她。 第159章 “我试过忘记你,试着放下曾经的一切，让自己走出来，你去北都之后,我整个人都……好起来了,生活忽然空了一块儿,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我认真地想了很久，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做错了很多事情，很多事儿,如果我换一种方式，也许我们就不必走到这一步，那时我想……”他说着自嘲一笑, “等你回来，我们可以谈谈，也许,我们还有机会。” 然而她一回城，就迫不及待地嫁给了周如海，执掌金城政府, 她成为高高在上的金城之主, 他甚至连见她一面都没机会。 “我本来不想问，没有意义了，可既然你今天来了,那也许是上天想让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梁英哲盯着她的眼睛,呼吸有些急促, “我知道你跟周如海结婚，是因为元帅用金城之主的位置交换,我想知道的是，除了利益和权势的因素，你爱他吗？” 这答案是肯定的，她闭了闭眼，轻声道：“英哲，权力于我而言确实很重要，但我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 梁英哲张了张嘴，哑声道：“你爱他。” “当然。” “那我呢？”他眼眶微红，语气有些急迫，“你爱过我吗？” 他不明白，如果她真心实意地爱过他，怎么能这么快地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无法挽回的过去固然令人心痛，但她毫不留恋的态度，以及新感情的进展速度，让他怀疑他们曾经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才是真正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他罕见地有些跳脚，抬高声音道，“谢铭瑄，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从始至终你都在耍我！” 自从谢铭瑄入主南城，踏入金城这个名利场之后，已经很久没人敢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了，她当下便脸色一冷，沉声道：“我承认，在答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个不成熟的人，我心里并不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有想要耍你！” “所以呢？”梁英哲斜着眼看向她，“你是想说，周如海让你明白了，什么是爱情？” “是。” 即便回到金城之后和周家发生了不少龃龉，邓姐的事情更是像一根刺一样扎在谢铭瑄心里，但她从未怀疑过她和周如海的感情。他们在北都的日日夜夜，抵足而眠，生死相托，她所有的独断专行，他都无条件支持。她是个感情淡漠之人，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男人能让她交付真心，那个人只能是周如海了。 梁英哲将脸别了过去，语带嘲讽道：“是我自不量力了，我确实比不上少帅，能让你享受金城之主这至高无上的权利。” 这话说得，就差指着谢铭瑄的鼻子骂她为了名利不择手段了，谢铭瑄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顿时便毛了。 她今天来，没想和他吵架，只是前些天他刚帮过她，虽是举手之劳，倒也让她念起曾经的情谊，不忍他为情所困。她承认，在得知梁英哲依旧对她旧情难舍后，她心中是有那么点儿莫名其妙的愧疚的，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利用她的愧疚冒犯她。 第278章 无论这段关系中，她有没有爱上他，她都真诚地对待过彼此，他的衣食住行，故友亲朋，她事事都照顾妥帖，可他却阻挠她的理想，欺瞒她刘兰的态度，桩桩件件都无法与她达成共识。 她谢铭瑄另寻他人也好，执掌金城也罢，都是与他分开后发生的事情，没有半点对不住他的地方，他又凭什么摆出这副受害者的姿态？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灾变前，在坞城医疗界，你也曾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我不是你唯一交往过的女朋友。梁英哲，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如此难以放手，不过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你不甘心。” 谢铭瑄很清楚，在感情中，她是个笨拙的人，没有什么了不得的魅力和手段，甚至连一句甜言蜜语都说不出来，没有道理能让梁大医生这样的情场老手风度尽失，他把这说成是真爱，但她并不这么认为。 在她看来，爱是真心欣赏，志趣相投，彼此成就，而梁英哲，从未真正认同过她。他如今之所以这样难以释怀，无非是因为，她在他对这段感情仍旧意犹未尽的时候坚决地宣告了分手，这种的打击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前所未有。 这算不得真爱，只是常胜将军沉沙折戟，不甘心罢了。 她的眼神让梁英哲感觉像是有一盆凉水，将他从头浇到了尾，暖阳和煦的春日，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我是不甘心，难道我应该甘心吗？”他哑声问，“明明是我先来的，你却跟他做了神仙眷侣。” 世人总是趋炎附势，谢铭瑄如今功成名就，人们便说她和少帅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仿佛所有人都忘了，有梁英哲这个人的存在，曾经他才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这一切明明应该是属于他的。 “不要说得好像我没有给过你机会。”谢铭瑄淡道，“从前种种是非，分开时我们已说得一清二楚，我懒得再说了，今天我来，只是因为我在意我们曾经并肩作战的日子，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爱惜自己的身体，至少不要让你一把年纪的母亲担忧。” 她的语气疏离且冷淡，宣告了她的耐心已经耗尽，走这一趟，她对于梁英哲，已是问心无愧，至于他能不能勘破执念，重新面对生活，那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离开时，刘兰将谢铭瑄送到门口，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开口道：“谢城主，当初的事情，是我不对，如果我没有一意孤行地阻挠你们，你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的语气真挚而愧疚，无论真情还是假意，早已没了当初的倨傲。 人心真是有趣，几个月前她是南城之主，眼巴巴地跑来接她，她只觉自己是高贵的主城人，看不上她的好心，不过数月而已，她便后悔了。 人心翻覆似波澜，但她其实一直是那个她罢了，谢铭瑄莞尔一笑：“放心吧，我不会记恨您的。” 她当然怨过刘兰，自己出钱又出力，最后还要被挑挑拣拣，心中自然是气闷的，但他们分开，其实与她无关。如果两个人真的毫无保留地爱着对方，外界和家人的反对，其实都是可以解决的事情，至少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儿。 她和梁英哲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早已离心，无论有没有来自家人的阻拦，都终将渐行渐远。 从清雅居离开后，她似乎在心中完成了和过去自己的告别，彻底将与梁英哲有关的回忆抛诸脑后，大阔步地迎接属于自己的使命。 火吻的外事部从成立后便闲得发毛，成天不是在治安队帮忙训练新人，就是和于浩蜜里调油地约会，过得好不滋润，如今塞北基地的使者即将抵金，她的好日子也终于要到头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刚洗完澡，裹着一条白色浴巾出来，正准备叫保姆给她做个精油spa ，结果一抬头，就见谢铭瑄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似笑非笑。 “挺悠闲的嘛，”谢城主勾唇一笑，淡道，“通知你一声，塞北基地的使者明天就要到了，到时候你去接待他们。” 火吻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我去？” “你是外事局局长，你不去谁去？” “我……”火吻一时语塞，“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给我安排了个虚职呢。” “你想得美。” 仓促入主金城，她手边本就没有几个得力之人，仅有的几个，都恨不得一个掰成两个用，徐念真都被她调到北都，骨肉分离了，还给这位大小姐安排个虚职吃空饷？ 火吻努了努嘴：“那我需要做什么。” “请他们吃顿饭呗。” “千里迢迢，就为吃顿饭？” “顺便把金城、北都、塞北三地联通户籍的事情谈了。” 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火吻再次指了指自己：“我谈吗？” “当然是你谈啊，”谢铭瑄意味深长道，“火吻局长。” 火吻张了张嘴，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不会是，你压根不打算出现吧？” “区区塞北基地的使臣，我接见他，未免太给他面子了。” “可去跟人谈判，我哪儿会啊！”火吻急道，“瑄瑄你知道我的呀，我只会跟在你后面虚张声势！” 谢铭瑄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 火吻伸出手来，捏住她的袖口，左右晃了两下，低声道：“我真的不会，我都不知道那个什么户籍是什么东西……” 第279章 “相关的文件我早就让人放在你办公室了，自己每天上班摸鱼，还有脸来问我？” “我等下就看嘛。”她看谢铭瑄没反应，更进一步，手臂挽上了她的胳膊，试图撒娇让她心软。 “火吻，”谢铭瑄把她的手拍开，正色道，“我之所以成立外事局，是因为伴随着基地发展，以后和其他基地交流的事情少不了，不光是塞北和北都，金城还会建立更多的附属基地和驿站，都要你来负责，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你必须把这个担子给我挑起来。” “知道了，我以后不摸鱼了，”火吻悻悻道，“但这是第一次，你教教我嘛！” 谢铭瑄无奈道：“明天你这样……” 第160章 灾变后, 原本的社会秩序全面崩塌，人类族群风雨飘摇，幸存者们抱团取暖, 在断壁残垣中建立起了一座座生存基地。 这些基地规模大小不一,有的发展壮大,有的因为无法抵御丧尸和变异动物的入侵再次湮灭，经过一年的大浪淘沙，无法发展壮大的小基地几乎无一例外地走向了灭亡，掌握着最多生存资源的四大基地地位逐渐稳固，分别是占据极北之地的塞北基地、盘踞西南的古蜀基地、东南临海的滨市基地以及雄踞中原的金城基地。 原本四大基地发展均衡,但去年底，金城顺利地增建了附属基地北都，并在途中建立驿站,打通了金城到北都，再到塞北基地的通商之路，商贸的繁荣使金城基地的地位急速上升,隐隐有灾变后第一基地的势头。 作为塞北基地的使者，伊凡站在金城之外，遥望这座固若金汤的末日堡垒, 心中不免忐忑。 塞北基地距离最近的大型基地便是金城,也是他们唯一有商贸往来的基地。金城科研发达，物产丰富，各类谷物、茶叶、干菜、棉花等产出都是北地的刚需,是他们最熟悉的一座生存基地。 但这还是伊凡第一次来到金城。 毕竟他是塞北王的外甥,这样的身份,原本无须像那些游商似的，跋涉于几座基地之间,舍命奔波，赚取那一星半点用以糊口的利润，但金城之主已经把驿站建到了他们家门口，城中人心浮动，甚至大批商人为了行商方便，不惜定居北都，塞北本就人丁单薄，容不得他们再无动于衷了。 从塞北到金城，虽然路上有几处驿站能够落脚休息，但也耗费了一周时间，伊凡和几名随行人员才终于见到了金城巍峨的城墙。 灾变后，塞北、古蜀以及滨市都学金城修筑了城墙，但终究人力物力有限，城墙能修至十米高已是不易，金城那灾变前修筑的十六米高的城墙仍是独一份的赫赫巍巍。 一路鞍马劳倦，伊凡顾不上欣赏这座上代文明留下的遗迹，只想赶快进城，找个落脚地先修整一番，填饱肚子再说其他。然而城门口，光是排队入城的队伍，就有近百米长，工作人员提示城中地库已满，车辆不能再进城，于是他们只能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排队，步行入城。 待他们排到城门口，已是晌午，暖洋洋的太阳撒下来，几人既觉得昏昏欲睡，又感到饥肠辘辘。 “先生您好，请先缴纳入城费，收费标准在这里。” 工作人员指了指一旁墙上贴着的公示，伊凡原本正在啃压缩饼干，定睛一看，差点将手中的饼干扔到地上去！ “一个人两百枚透明晶核？原先不是一百枚吗？” 这钱倒不是花不起，他只是难以置信，塞北基地也才收一百枚晶核的入城费而已，金城竟然悄悄涨价，收得整整比他们贵了一倍！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摊了摊手：“原先确实是一百枚，但自从谢城主执掌金城后，想要入城的幸存者实在太多，金城的人口已经趋近于饱和，只能通过提高入城费来限制入城的人数。”他指了指伊凡身后大排长龙的队伍，补充道，“不过您也看到了，根本限制不住，过两天可能还要涨。” “都两百枚晶核一个人了，还要涨？”塞北基地的人忍不住道，“你们金城直接去抢多好啊！” 得知入城费涨价后，像这般气急败坏的人不在少数，不过他们最终都会接受，所以工作人员也懒得辩驳，不咸不淡道：“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几位的晶核要是不够，不如先去猎杀些丧尸，改日再来。” 然而他的满不在乎，在塞北人眼中便是傲慢无礼，能跟着伊凡来访金城，在塞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脾气顿时就蹿了上来。 “你小子说谁没钱呢？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伊凡作为此行的头领，还是有些城府的，伸手拦住了想要动手的同伴，从背包中拿出了一袋晶核递了过去，得体一笑道：“我这位朋友脾气火爆，但他没有恶意，这里是一千八百枚晶核，您清点一下。” 工作人员似笑非笑地看了几人一眼，伸手接过装晶核的袋子，随手倒入了身旁的一个漏斗似的机器中，两秒后，机器响起突兀的电子音。 “透明晶核，1802颗。” 工作人员从那漏斗中拣出了两颗晶核，还给了伊凡：“多了两颗，先生请收好。” 早就听说金城的晶能科技发展迅速，没想到连数晶核这样的琐碎工作，都已经被机器代替了，准确率还这么高。 伊凡握紧手中的两枚晶核，冲着工作人员微微颔首，大步往城内走去。 “伊凡！”那暴脾气的随从快步跟了上去，低声道，“我们远道而来，金城之主竟也不来迎接，岂不是欺人太甚？” 第280章 “兴许北都主事没有把消息带到，何必跟个小喽啰吵架？”伊凡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见那人住了嘴，伊凡这才转过头去，看向面前的安检大厅入口，“这样也好，我们正好可以体验一下，游商们每次进入金城的流程。” 白龙鱼服，才更能看到这座传说中的第一基地真实的样子。 安检大厅熙熙攘攘，塞北基地一行人缴纳了安检费用，跟随着排队的人群进入了第一道安检关卡，行李检查。 他们此次是来拜访金城之主的，共计九人，大包小包带了十来包行李，光是东珠、金条、人参这类珍贵的礼物就备了不少，安检员要求他们打开背包，一一检查。 伊凡命随从们一一将包袋打开，里面丰厚的物资足以让任何一位幸存者咋舌，安检员也并不例外，低低“呀”了一声。 “可以了吗？” 反复查验过后，安检员已经收起了惊讶的表情，彬彬有礼道：“经查验没有违禁品，几位请收好行李，往前方的检查室走。” 伊凡和随从对视了一眼，都是难掩的惊讶。 安全检查塞北基地也有，这里面的门道儿他们自然是门儿清，财帛动人心，哪有安检员不捞油水的，他原本想要等对方伸手后，拿这事儿去好好臊一臊金城之主，没想到谢铭瑄治下，金城的官员竟如此廉洁。 这位金城新主的丰功伟绩，他已经听了太多，原本觉得言过其实，但此刻这一小小的细节，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这可不是靠装模作样能演得出来的面子工程。 几人按照流程检查完身体，确认没有携带丧尸病毒后，来到了最后一项程序，异能检测。 科研院的陶川穿着件白大褂，站在悬浮的圆球形晶能仪器旁，神色略带疲倦。最近入城的人实在太多，他加班加得人都瘦了一圈。 漫不经心地接过伊凡递过来的表格，陶川已经懒得看了，机械化地指了指身旁的仪器道：“双手贴在检测仪上，调动体内异能。” 身后的随从低声道：“金城的检测员这是什么态度？真是无礼。” “现在傲慢些也好，以伊凡的异能，这个检测员很快就会被惊掉下巴。” “哈哈，我倒是期待起来了。” 伊凡依言照做，白色球体之上风云变幻，很快变成了一颗蓝莹莹的球，流光溢彩，没有半点杂色。 “伊凡， s级水系，很少见的异能，如果想赚钱的话，南城的自由联盟会很欢迎您的加入。”陶川面无表情地报出了等级，似乎对于s级异能者莅临金城毫不惊讶。 随从议论纷纷：“我没看错吧，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金城的超级异能者难道就这么不值钱吗？” “他是不是没看清？” 陶川这才仔细看起了手中的表格，眉毛微蹙：“祖籍塞北，93年出生，常驻城市塞北……你们不会是塞北基地来访的使者吧？” 身份被发现，伊凡也没藏着掖着：“正是。” “哦……”陶川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我需要打个电话通知外事局，几位请稍等。” 伊凡和身后八名随从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陶川的反应中得到了一个信息——北都主事已将消息送到，金城这边早就知道他们要来，然而却没有半个人来迎接他们。 好无礼的金城人，伊凡嘴角原本挂着淡淡的笑容，此刻也耷拉了下来。 他们此行代表的是塞北基地，金城冷待他们，便是在冷待塞北，这与金城一直以来积极修筑北都基地，打通金塞商路的初衷背道而驰，伊凡一时摸不清金城之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不多时，一名身着红裙，身姿曼妙的女人急匆匆地跑进了安检大厅。 她身后跟着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青年，另有数名身穿黑衣，腰间佩刀的冷峻随从。 “火吻小姐！” 铁面无私的工作人员无人拦她，纷纷欠身向她问好，她微微点头示意，便直奔异能检测仪的位置而去。 “来自塞北基地的朋友！”她一把握住了伊凡的手，描画工整的红唇大大咧开，露出一口莹白的牙齿，“我是金城外事局局长火吻，已经在此恭候诸位多时了！” 伊凡的双眼在她明艳动人的脸上游移了片刻，最后停在了她墨绿色的眼眸上。 真有趣。 “没想到金城外事局的局长，竟是这样一位艳丽夺目的……外国友人。” 火吻嫣然一笑：“您不也是吗？” 第161章 塞北人都壮得像座小山,伊凡一米九几的个头，在其中甚至显得有些斯文，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五官没有一丝瑕疵,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一头微微卷曲的浅金色头发，无不彰显着他独特的血统。 “我是华国人，”他道，“我父亲确实是外国人,但我从小跟着母亲长大，她是鲜卑皇族的后裔，地地道道的华国人。” 塞北之主,也就是伊凡的舅舅，本名叫元贵，灾变后进化成为主宰。与南城一样,塞北也经历了一段各方争霸的混乱局面，最终元贵一家独大，成功执掌塞北,人称塞北王。 从称呼上来看, 就知此人很会制造噱头，统御塞北后，他遍寻典籍, 给自己编造了一套鲜卑皇族出身, 甚至改了姓, 如今全名叫做拓跋贵，谢铭瑄听说此事后, 乐不可支地笑了半天。 伊凡此时点出她母亲是鲜卑皇族的后裔，就是在变相地亮明他是塞北王外甥的身份了。 第281章 “原来是混血儿，”火吻眨了眨眼睛，似乎半点没有听懂，“难怪阁下生得这样英俊。” 伊凡：“……” 这外国妞到底是真没听懂，还是在和他装傻？ 装傻也就罢了，如果是真没听懂，那他就不得不怀疑，她和金城之主，是不是也有点亲戚关系，不然她到底是怎么当上外事局局长的？ “火吻小姐，”站在一旁的陶川将一沓子登记表递过来，“这是塞北使者的登记表。” 火吻正色道：“几位使者是谢城主的贵客，那些繁琐的程序就免了吧，直接发放临时身份卡。” “是。” 好不要脸的金城人！ 伊凡一行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是怎么做到，大言不惭说出这些话的？他们钱都交了，各项检查也做了，所有繁琐的程序都走完了，本来就该发身份卡了，她怎么说得，好像给他们开了什么后门，行了什么方便似的？ 对于他们的愕然，火吻一无所觉，慢悠悠地转过头来，满脸堆笑对伊凡道：“我本来想在城外迎接诸位入城，只是如今通讯不便，我们只知道塞北的贵客要来拜访，却不知具体的时间，只能差人在安检处多加留心，还望诸位莫怪。” 伸手不打笑脸人，伊凡能说什么呢，只能干笑道：“不会。” 不多时，陶川便将身份卡拿了过来，火吻凑过去看了一眼，惊讶道：“ s级水系，伊凡兄深藏不露啊。” 说到异能等级，塞北基地几人又重拾了自信，伊凡客套道：“哪里哪里。” 随从以为终于逮到机会让金城的人吃瘪，不怀好意地问道：“敢问火吻局长，您的异能是？” 不等她开口，她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俊朗青年道：“她是s级火系异能者。” 伊凡：“……” 众随从：“……” 瞧着跟个傻大姐似的，没想到这位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塞北基地比金城更加崇尚武力，超级异能者地位卓然，原先几人还有些傲慢之心，如今得知来迎接自己的是s级火系的异能者，不算辱没了他们，倒也没了脾气。 “哦，对了，”火吻指向她身旁的青年，“这位是于浩，谢城主的助手，城主原本想亲自来迎接诸位，实在是近日事忙，便由于特助全权代表她了，诸位不会介意吧？” 介意自然是介意的，但他们带着任务来，也不可能掉头就走，只好皮笑肉不笑道：“当然不会。” “好，诸位请随我入城，”火吻右臂一展，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路风餐，想必各位有些日子没好好吃饭了，我在鹤归楼摆了宴席，今日请大家好好尝尝金城的特色美食。” “有劳了。” 几人行走在南城的中心大道上，高高围墙之下的城池中，屋舍精美，商铺林立，好不热闹。 这些伊凡都早有预料，真正让他感到吃惊的，是比肩接踵的人。豪迈不羁的赏金猎人，忙忙碌碌的贩夫走卒，温香软玉的妇人女子，走街串巷的骄儿呆女，目光所及，皆是人烟阜盛的盛世之相。 塞北苦寒，灾变前就人烟稀少，灾变后虽然虹吸了整个北地的幸存者，但和别的大型基地还是有差距。作为他们的邻居，金城基地就是出了名的人口稠密，这点他有心理预期，可他没想到这里的人会多到这个程度。 “火吻小姐，有个问题，不知您方不方便回答？” “你得问了，我才知道自己方不方便回答呀。” 这女人嘴里真是没有一句实在话，伊凡抿了抿嘴：“敢问金城人口，如今有多少？” “数据我前段时间看过，但最近一直在涨，目前是多少来着……”火吻用胳膊肘顶了于浩一下，“你应该知道吧？” 于浩淡淡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四十三万。” 伊凡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数字是塞北的两倍有余，而且这只是金城基地的人口，如果加上他们的附属基地北都，怎么也突破五十万了。 灾变之后，人类十不存一，每个人口都是实实在在的生产力，更是抵御丧尸和变异动物的重要力量，他们原本以为四大基地之间相差不大，即便金城大兴土木，建起了北都这座附属基地，也不过比他们稍稍富庶一些罢了，如今看来，两者已是相去甚远。 城门口那看大门的说金城的入城费还要再涨，恐怕不是虚言，一座城池，顶多能容纳六十万人生活，金城已经快接近饱和了，但增长的势头却是有加无替。 由南城进入主城时，因为伊凡等人持有的是临时身份卡，按理来说只能在南城通行，哪怕由火吻这位外事局局长亲自带领，守卫的金焰卫也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这倒不知是该感叹金城的规矩多，还是火吻局长的面子不好用了，塞北使者们窃窃私语，等着看她怎么解决。 只见火吻淡淡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摊平放在守卫面前。 几人快速看了一眼，立即躬身道：“原来是塞北使者，火吻小姐请，几位使者请！” 伊凡好奇，伸头也跟着看了一眼，只见那张a4纸上显眼的三个大字：“城主令。” 下面还有两行小字，大致是说塞北使者访金，由外事局负责接待，日常开放的城门、通道见之此令即刻放行，后面盖着城主府的红色印章。 传言说金城军政分离，虽然表面上奉谢铭瑄为城主，实际掌控金城的却是周家军，如今看这令行禁止的模样，谢铭瑄对金城的掌控比外人想得要强得多。 第282章 进入主城后，街道比南城宽了不少，车马骈阗，两侧商铺的建筑风格整齐划一，牌匾几乎都是蓝底金字，行人穿着也更精致讲究，正值春日，姑娘们的裙摆上花团锦簇，熠熠生辉，叫人目不暇接。 行至鹤归楼，三层木质小楼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是塞北不曾见过的穷工极巧。 火吻介绍道：“这是金城最好的酒楼，面积虽然不是最大的，但整栋楼体都是灾变前的工艺，木质榫卯结构，通身没有一颗铁钉，每一处木雕都是雕刻大师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也是几位在金城下榻的住所。” 说话间，一只巨大的青色仙鹤自远方飞来，在鹤归楼外盘旋了一周，最后停在了屋檐上，脖颈上扬，发出隐隐鹤鸣。 “变异动物？”塞北几人“啊”了一身，纷纷将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伊凡身侧更是立刻竖起来几根冰锥。 火吻和于浩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了一声嗤笑：“别紧张，虚影而已。” 几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鹤身隐隐呈半透明状，能透出它身后的琉璃瓦片，只是刚才骤然出现，太过惊讶，才被当成了真的。 伊凡松开拳头，冰锥缓缓落地，他疑惑道：“这是？” “晶能投影仪罢了，原本是科研院研发出来供政府宣传用的，最近对外出售，不少商家都买来为自己的商铺招揽人气，白天其实不大明显，晚上瞧着更好看些。 ” 知晓其中原理后，塞北基地的几人明显放松了下来，这东西也就是看着唬人，没什么用处，金城科研院研发这种东西，在塞北基地的大老粗们看来，多少有些闲得没事儿干的意思，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金城人已经满足了底层的生存需求，开始追求华而不实的美观价值。 步入鹤归楼，里面人声鼎沸，一貌美的中年妇人迎了上来，亲昵地挽住了火吻的胳膊：“这几位贵客瞧着魁梧奇伟，仪表堂堂，想必就是塞北的使者吧？ ” 伊凡颔首道：“正是。” “几位远道而来，令小店蓬荜生辉，”邓姐微微低头，眼波流转，“菜品已经备好，楼下嘈杂，还请几位移步三楼包厢用餐。” “邓姐这儿的生意是越发红火了，”火吻环视一周，微微颔首，“我们谈些事情，你忙就行，不用特意招呼。” “好，那我就不打扰了几位了，火吻小姐有事儿随时叫我。” 众人跟着带路的服务员，上到三楼，穿过回字走廊，来到一间宽敞的套间之中。 伊凡瞟了一眼，包厢外的门牌上，写着“金相玉质”四个簪花小楷。 这成语的意思是说文章写得好，也可以形容人的相貌端庄美丽，但结合此情此景，金者，不外乎金城也，玉者，不外乎瑄也。 合起来便是：金城谢铭瑄。 这是谢城主的专属包厢。 第162章 鹤归楼明显是个私人酒楼, 却设有金城之主的专属包厢，看来谢铭瑄和这家酒楼，关系匪浅啊。 几人落座后, 伊凡问道：“楼下那位是？” 火吻道：“她叫邓姐, 是鹤归楼的老板, 各位的饮食起居归她负责，这几日的饭菜如果有吃不惯的，直接和她说就行。” “她竟是这里的老板？”伊凡眉毛一抬，笑了两声，“有意思。” 火吻不明所以：“我刚才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没有没有, 不是火吻小姐的问题，”伊凡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金城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这里城主是女人，外事官是女人，连酒楼的老板都是女人, 金城阴盛阳衰，莫不是个女儿国？” 这话说得讽刺意味十足，火吻和于浩面色同时冷了下去。 谢铭瑄说, 塞北尚武, 民风彪悍，自视甚高，要晾一晾, 杀杀他们的气焰才好谈事情, 如今看来, 他们还是晾得不够到位，才不过见了两个女人,就把女儿国搬出来阴阳怪气。 “谢城主用人，向来不拘泥于男女，而是良才善用，能者居之1，”于浩顿了顿道，“阁下说金城是女儿国，恐怕要先问问八万周家军将士是否同意吧？” 伊凡笑意微敛：“于兄怎么生气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原来是玩笑啊，”火吻嫣然一笑，“我还以为伊凡兄是对谢城主有意见呢。” “怎么会，”伊凡一脸诚恳，“如果真对谢城主有意见，我等又何须千里迢迢来金城拜访呢？” 火吻：“正是因为诸位千里迢迢来访，今日我与于浩才将城中琐事放在一边，特地招待几位，这便是我金城的待客之道，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2。” 无论塞北人再自负武力，此时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一旦翻脸，他们几乎不可能活着走出金城，几人面色一变，手不约而同地握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伊凡勉强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问道：“火吻小姐觉得我们是朋友，还是豺狼呢？” 火吻沉默了片刻，待气氛降至冰点，才哈哈一笑：“当然是朋友了，伊凡兄。” 一场祸患消弭于无形，伊凡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背后都汗湿了。 看着咧开的嘴角，伊凡意识到，她是故意的。眼前的女人肤白貌美，言笑晏晏，但绝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儿，一句话说不对付，她真敢翻脸，丝毫不顾及塞北和金城之间的关系。 或许她当真有权利这么做，或许是谢铭瑄授意她这么做，无论如何，形势对他们来说都不乐观。 第283章 伊凡心念急转，面上倒是丝毫不露，也跟着笑了起来，似乎刚才的针锋相对从不存在。 说话间，几道凉菜依次被服务员端上桌。 八道爽口的凉菜分别是：蜜汁叉烧、酱板鸭、蜜瓜虾球、凉拌猪耳朵、葱油蚕豆、香椿豆腐、凉拌茄子、桂花山楂膏。 十二道热菜分别是：烧熊掌、酱香鹿肉、烧鹿筋、炭烤羊腿、红焖野兔、葱爆雪花牛肉粒、鸡汁百叶包、八珍豆腐、酥炸藕合、西芹炒虾球、蒜蓉空心菜、腌笃鲜。 为了满足不同的饮食习惯，每人面前还放了几样主食，一小碗米饭、一碗炸酱面、一块葱油烧饼、一只烧卖、一只生煎包、两个蒸饺、一碗海参粥，分量不大但种类齐全，保证再挑剔的人也能选出一两样喜欢吃的。 即便是灾变前，这一桌宴席，也足够令人咋舌，更别提如今丧尸横行，人类龟缩于生存基地内，工农业几乎遭遇毁灭性打击，伊凡一行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青菜？真的是青菜！怎么会有这么新鲜的蔬菜？” 塞北基地有最勇敢的猎人，鹿茸熊掌之类的对他们而言并不稀奇，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他们几乎一年没见过了。 火吻道：“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灾变日不久后，金城科研院就下设了农科院，一直在培育各类谷物、蔬菜和水果，今年开春才终于初见成效，不过产量不高，只能供应极少数的高档酒楼。” 介绍完菜品，她微微一笑，自信看向伊凡等人，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在看她，全部盯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眼睛都要发绿了。 火吻无奈道：“诸位请吧。” 置办如此丰盛的席面，她是想展示一番金城农科院的成果，好好震慑一番塞北的大老粗们，可伊凡等人毕竟赶了一周的路，啃了无数包压缩饼干和肉干，此刻美味当前，心中哪还有什么农科院，只剩下了属于动物本能的进食欲望。 伊凡点了点头，立刻大快朵颐起来，鹤归楼的冷盘做得精致些，分量不大，几乎被他们一人一筷子，瞬间瓜分干净。 蜜瓜的清甜，香椿的鲜嫩，桂花的芬芳，吃进口腔，活像是一口将春天吞进了肚子里，满腹生香，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是满足的幸福感。 瞧他们吃得狼吞虎咽，火吻和于浩对视了一眼，露出半是无奈半是嘲讽的笑意。这些塞北人倒也简单，想什么就说什么，饿了便大口吃饭，伊凡作为带头人已经算是老成持重了，但那点城府也十分有限，至少对于天天和谢铭瑄这种人精打交道的二人来说，伊凡就像一湾清澈的浅溪，一眼便能望到底。 眼看这些塞北人风卷残云，一桌子饭菜很快便所剩无几，每个人面前准备的主食甚至都被吃得一干二净，于浩赶忙去门口交代了一声，又加了几道出餐较快的菜品。 等到伊凡等人酒足饭饱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明明是来谈事情的，却好像八百年没吃过饱饭似的，话也顾不得说一句得埋头苦吃，实在是有些丢人。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作为四大基地之一，塞北当然也有自己的科研机构，种植有粮食作物，只是塞北苦寒，大部分的蔬菜都极难成活，平时炖肉能放两片大白菜就算不错了，如今久旱逢甘霖，难免失态。 伊凡轻咳两声，讪笑道：“让两位见笑了。” “哪里，”火吻歪着头道，“饭菜合口味，几位吃得香甜，我们也看得满足，这才叫宾主尽欢。” “自从灾变，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精致美味的菜品了，”伊凡诚实道，“金城的菜色的确当得起美味佳肴四个字。” “今日的席面其实算不得真正的金城菜，鹤归楼的大厨是巢市人，做饭也带有明显的巢市风味儿，不过比起金城本土的美食，巢市菜才是现在金城最流行的风味儿。” 伊凡若有所思：“我听说谢城主和周元帅都是巢市人。” “正是。” “难怪，”伊凡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3。” 餐饮风潮的变化不过是一个缩影，金城吸收了大量巢市人，原本土著还能和外来的巢市派分庭抗礼，但自从李雪金死后，谢铭瑄上位，金城高层几乎再也看不到土著的身影。 “人们总是爱分派别，金城派，巢市派，似乎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但谢城主常说，用人，要用能做事的，吃饭，要吃营养美味的，巢市菜流行，只是因为它确实比金城菜更加精致讲究，能满足大部分人的口味和需求，比如……诸位塞北贵客，不也对巢市菜赞不绝口吗？” “谢城主高见！大家都是末日中艰难求生的幸存者，本就该相互扶持，而不该分什么派别！”伊凡笑道，“实不相瞒，火吻小姐，此次我来，正是为了此事。” “哦？怎么说？” “塞北与金城，是四大基地中，距离最近的两座基地，即便是北都基地没建立之前，我们也多有往来，亲如兄弟一般，”他说着话锋一转，“北都基地成立后，金城和塞北本该更加亲厚，可实际上呢？塞北商人想要进入北都行商，要缴纳北都的入城费，想去金城做买卖，还要再次缴纳金城的入城费，这一来一往，成本便急速上涨，商人只得抬高物价，最终导致商品滞销，穷人们买不起，商人们出不了手血本无归，我们为此痛心，相信这也不是谢城主建立北都基地的初衷。所以此次我来，便是想与谢城主商量出一个解决之法。” 第284章 “哦……”火吻恍然大悟，“这确实是个问题，只是伊凡兄，我跟你说句实话，谢城主这几日，怕是没有时间接见你。” 伊凡面色一变：“为什么？” 他猜到谢铭瑄会晾他一晾，但她不可能不想解决通商的事情，毕竟金城的商人也要去塞北，入城费用和繁琐的检查流程同样困扰着金城商人。 “今天是金城学校开学的日子，为了这事儿，城主已经几天没合过眼了，实在抽不出时间，”火吻不紧不慢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说的事情并不难办，我可以跟你谈。” “你？”伊凡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心中有些怀疑她是否能做主，毕竟这不是小事，免除入城费的事情他们和北都主事谈过，徐念真都说自己无权做主，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异域女人，当真能决定如此重要的事情？ 火吻点了点头，掷地有声道：“我。” 第163章 看到伊凡面露犹豫, 于浩道：“金城一应对外事务，皆由火吻小姐负责，这是谢城主的命令, 诸位无须疑虑。” 伊凡沉默半晌后,侧过身去,和几名随从小声商量着什么，随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将几人带来的背包一一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放置在餐桌旁的边柜上。 分别是东珠一盒, 百年野山参两根，奶酒五坛，紫貂皮、银狐皮各十张, 榛蘑木耳等干货各二十盒。 “我们此行是为了拜访谢城主，也是为了传达塞北人的友好和诚意，临行前,塞北王亲自为谢城主挑选了这些礼物，东西虽轻，但其中包含的情谊却是厚重的,如今既然无缘得见谢城主,我等也不勉强，还请火吻小姐和于浩兄弟代为将这份来自塞北的心意转交谢城主。” “路途遥远，行道艰难,诸位能将这么多珍品带到金城,其中的艰辛不难想象,我二人自会将礼物和塞北人诚意，一并传达给谢城主。” 伊凡点了点头, 虽然波折不断，但总算是把礼送出去了，可以开始解决此行最重要的事情。 他坐回火吻身旁的位置，认真道：“明人不说暗话，关于金城、北都和塞北三座基地之间通商的问题，塞北确实有一套方案。” “哦？”火吻坐直身体，“我洗耳恭听。” “缴纳入城费，设置观察期，都是为了筛选出感染疾病或反社会的危险因素，保护基地的安全，但如果同一个幸存者来往三座基地之间，需要反复进行这套流程，那未免有些繁琐，因此我们认为，三地可以共用一套户籍系统，金城人和北都人，只要持有金城或北都身份卡，就可以通行塞北基地，无需再缴纳入城费，进行繁琐的入城检查，反之亦然。” “这倒是个好办法，”火吻笑了笑，“但伊凡兄可知，入城费和安检的各项费用，金城要收多少吗？” “还请火吻小姐赐教。” “不算北都，只算金城，每日至少二十万透明晶核。” 这个数字是塞北的四倍不止，伊凡暗暗吸了口凉气，即便不谈其他，金城光靠入城费用，就赚得盆满钵满了，更何况他们还打算继续涨价。 “伊凡兄这个方案，有可能活活砍掉我们近半的收入，如果是您，您愿意承担这个损失吗？” “塞北同样会损失来自金城人的入城费用，为了商贸繁荣，我们双方都得承担这部分的损失。” 火吻抿了抿嘴，笑道：“我无意冒犯，但伊凡兄也要算算，金城商人去塞北的有多少，塞北商人来金城和北都的又是多少？金城的入城费是多少，塞北的入城费又是多少？” 伊凡一时语塞，沉默片刻后，开口道：“火吻小姐不觉得，金城的入城费用过高了吗，古蜀基地道路封闭，和外界几乎没有往来，我们也不甚清楚，但据我所知，滨市基地征收的入城费也不过是一百枚透明晶核。” 火吻哈哈大笑：“不是我们要收这样高的费用，而是幸存者们一窝蜂地往金城涌，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来容纳更多人口了，如果下一波涨价还是不能抑制住人口的增加，我们只能关闭基地入口，停止接收外来幸存者，到时候即便是拿再多的晶核，也进不了金城。” “什么？”伊凡面色一变，“你们要关闭基地？那商贸怎么办？” “那时只能由已经取得身份卡的商人在金城开展贸易了。” 为了吸纳更多的人口，塞北和滨市都在拼命开放基地，恨不能不收入城费算了，但金城居然要关闭基地，一旦基地关闭，外来血液无法及时输入，商贸就会丧失活力，他们怎么敢做出这种决定？ “我知道如今金城发展得好，地理位置也占优势，不缺来投奔的幸存者，但你们就这么自信，人们会一直这样追捧金城？” “当然。” 无视几名塞北使者震惊的眼神，火吻起身道：“一直干聊也没什么意思，饭吃得差不多了，不如我带诸位在金城逛逛，正好消消食。” 事情谈到一半儿她竟然要去逛街，伊凡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而谈话僵在这里，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起身跟着她出了门。 其实如果不是着急解决商贸的问题，他很想好好逛逛金城，看看这座深受幸存者们追捧的生存基地，究竟有什么魅力，如今心中装着事情，漫步在金城鳞次栉比的大街上，只觉得如堕五里雾中。 “好热闹，前面在干什么？” 第285章 “怎么这么多小孩子……” 恍然间，伊凡抬起头来，正好听到火吻侃侃道：“金城学校今天正式开课，那边是小学，自然小孩子多一些，往北再走一条街是中学，那里安静些。” 伊凡定睛看去，只见前方是一座汉白玉牌坊，上书“大成坊”三个大字，沿着牌坊看进去，只见蓝底金字的牌匾上，写着三个繁体字，仔细辨认下，依稀可看出写的是“棂星门”。 “这是？” “哦？”火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了然道，“这是文庙，隔壁就是小学。” 正是上学的时间，家长和学生混在一起，熙熙攘攘，挤得人走不动路，她示意身后的金焰卫往前走，帮几人开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往前走几步，终于能看清金城小学的全貌了。 建筑群和府文庙相连，保持了同样的古典风格，庑殿顶的房屋出檐深远，屋檐下的风铎叮咚作响，有的家长带着孩子跑得气喘吁吁，眼看要迟到，有的已经将孩子送进了学校，三五成群地往回走，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清晰地勾勒出他们高谈阔论，眉飞色舞的模样。 “听说学校的老师，都是灾变前有教学经验的老教师，我家孩子本来说什么不来上学，结果到学校见了老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立刻安静了。” “可不是，灾变一年，孩子们都玩野了，我这也是，报名之后，做了大半个月的思想工作，才同意来上课的。” “咱也不求孩子有什么大出息，只要别当文盲就行，之前成天到处胡混，我真担心他成个小混混。” “自从城主宣布要盖学校，我的心一下就定了，终于不用上班的时候还担心孩子在家没人管了。” “还是得女人细心，之前那姓李的只顾着自己捞钱，哪儿想得到要解决孩子们上学的问题。” “这可不是想到就行的事情，那是谢城主有本事，办一所学校得花不少钱的，除了金城，还有哪座基地有这样的大手笔？” 看着学校威严的大门，伊凡有些失神。 也许这就是金城的底气，别的基地都还在温饱线挣扎，金城已经开始兴建学校了，这只是一所小学而已，但它带给金城人内心的慰藉是无穷的，伊凡很难说清楚那种东西是什么，他只是感觉到，金城人眼中异常明亮，那种明亮是自信、骄傲还是别的东西，他不能确定，如果非要形容，那似乎是一种生活有奔头的幸福感。 他说：“能进去参观一下吗？” 火吻道：“当然。” 街道上人声鼎沸，学校内却安静悠然，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这边教室是一年级的学生，刚刚招满一个班，主要学一些启蒙读物。那边是二年级的教室，除了基本的语文和数学，也会教一些关于灾变的科普，帮助他们认识这个世界的现状。那边是六年级的学生在上体育课，和灾变前的体育课不同，我们会教授一些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和武学基础，有显性异能的孩子也可以选修异能控制的课程……” 穿过树荫，火吻小声地介绍着学校里的情况，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时不时透过窗户传来，那一刻时间忽然变得很慢。 伊凡好像忽然明白了，城外那些花费大笔晶核，排队入城的人是怎么想的。 他爱塞北，塞北有最强壮的勇士，最华贵的皮毛，最美味的谷物，但如果他是个猎杀动物和丧尸为生，朝不保夕的幸存者，要选一座生存基地定居，那他也会选金城，花再多的钱也在所不惜，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 金城令人觉得，他可以在这里生活一百年，安居乐业，儿孙绕膝，直到寿终正寝。 从金城小学出来，塞北基地一行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火吻招呼他们品尝街市角酸甜可口的果脯，几人也是兴趣缺缺。 在东南域绕了一圈，一路屋舍俨然，香风扑面，行至城西，终于看到了残破的贫民窟，小商贩蹲在路边卖东西，几乎将道路挡了个水泄不通，路上泥泞不堪，隐隐发出一股充满生活气息的，咸咸的臭味儿。 看，即便是金城，也有脏乱差的角落，伊凡莫名地感觉松了一口气。 一名随从忽然指着远处道：“那边在施工吗？” “对，”火吻瞟了一眼，随口道，“那是金城政府准备发放的第二批廉租房。” 第164章 “廉租房？什么意思？” 火吻：“就是由政府主导的廉价出租房屋, 租金每月大概收个十枚晶核吧。” “十枚晶核？”伊凡惊讶道，“那不是连基本维护的费用都不够！” 火吻笑道：“福利政策，收费就是为了走个出租的形式,类似的政策灾变前也有,不算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廉租房的大名伊凡自然是听说过的, 不过他有车有房，家境不差，自然不可能去申请廉租房，也没有了解过具体的条件——而且这也不是新不新鲜的问题！ 灾变前社会已经高度发达，物质生活丰富,出现廉租房这种公益性住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各大基地都是苦哈哈的，幸存者们为了吃饱饭,不惜深入被丧尸包围的城市搜寻物资，在所有人的共识中，这是一个物竞天择,各凭本事的时代，怎么会有基地在搞廉租房？ “难道，难道金城能给所有贫民窟的幸存者分配廉租住房吗？” 第286章 火吻眉毛一抬,似笑非笑道：“为什么不能？” 伊凡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推行廉租房不光需要巨额的资金支持,更大的问题是，安稳的生活会消磨勇士的意志，这与塞北基地的理念完全相悖！如果每个人都能轻易获得安稳的生活和舒适的住所,那怎么还会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出城狩猎？ 一名金焰卫走到火吻身旁,低声说了些什么,她点了点头，转向伊凡歉意道：“谢城主有事儿叫我去一趟。” “火吻小姐尽管去,我们随便逛逛。” “好，我们的事情，明日再谈。” 待火吻和于浩走远了，伊凡与几名随从对视了一眼，在路边随便寻了个卖皮具的跛脚中年人，买了个皮质挂袋后，借机问道： “你知道廉租房的事情吗？” “当然，”那跛脚男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道，“实不相瞒，我就在第二批分房的名单上，很快就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了！想当初我也是狩猎队的一员，自从伤了这条腿后便没了生计，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只等着饿死罢了，没想到谢城主竟然推出了廉租房政策，这等好事儿还轮到我头上了，政府没放弃我，我没有理由先放弃我自己，于是跟着师傅学了做皮具的手艺，摆起了这个小摊子。” 伊凡勉强一笑，说了声恭喜，拿着挂袋走人了。 他们陆续问了不少人，有的已经分到了房子，有的在第二批分房的名单上，只等新房盖好就能分房，即便是没分到房子的，也对未来十分乐观，觉得迟早会轮到自己。 问得越多，伊凡脸上的表情越是凝重。 无论他们认不认可这项政策，但金城门外那些疯狂的，交纳大笔入城费也要入城的幸存者们显然都是认可的，甚至，随着金城的学校、廉租房等等设施和政策被宣扬出去，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直到金城彻底停止接收幸存者，人都会为了成为金城公民不惜一掷千金，他们永远都不用担心招揽不到足够的人。 塞北勇士不至于见不得别人好，可金城如今如此炙手可热，给他们此行的谈判带来了巨大的阻力，双方本身就处在不公平的位置上。 伊凡自己都很难说服自己，金城为什么要放弃丰厚的入城费，来成全商队们的便利呢？ 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火吻今天拉着他们逛了这么一圈，原来是让他们认清现状，要不要接受塞北的提议，金城有着充分的自由。 塞北基地的使者们忧心忡忡的时候，火吻则是一蹦一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眉飞色舞地和于浩道：“你没有注意到伊凡听到廉租房的那个表情，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于浩牵着她的手，笑吟吟地看着她：“观察得挺仔细嘛。” “当然得仔细点，这是我第一次接待别的基地的使者，其实我紧张死了。” “我倒觉得你游刃有余。” “装的，”火吻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了瑄瑄这么久，学到她一分功力，对付塞北这帮头脑简单的家伙也够用了。”她顿了顿又道， “不过说起来，塞北人也真是有意思，瞧着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但性格倒是直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虽说有的时候会让人不开心，但其实和这种人打交道也简单。” “哪儿直爽了？我看那个伊凡，小心思不少。” 火吻嗤笑一声：“你都能看透，那还叫小心思吗？” 于浩洋怒：“你什么意思啊？” 火吻撸了撸他的头发：“夸你呢，头脑简单，心念赤诚，我就喜欢这一款。” “怯！”于浩眯了眯眼睛，“你不会是看那小子长得好看，有兴趣了吧？” 火吻眨了眨眼睛：“他长得好看吗？” “少装蒜。” “我怎么觉得，比你差多了呢。” 明知道她是说好听的在哄自己开心，于浩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火吻拍了拍他的手背：“因为你，我现在都没脸见赵首领夫妇了，您老就别再瞎吃飞醋了，乖一点。” 她之前钓了于浩几个月都没答应，无非就是顾念赵骇和徐念真，当年于浩父母双亡，只余下他和于盈二人，是赵骇一直照着他们，才让他们免于流离失所。 但赵骇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火吻后来才知道，他们夫妇那时看上于浩心地正直，异能出挑，所以存了要给赵卯卯当“童养夫”的心态，这倒让火吻不好意思下手了。 毕竟谢铭瑄已经和梁英哲在一起了，她再撬了于浩这个预备役男友，总给人一种她们二人逮着卯卯一个人薅羊毛的感觉。 不过感情的事情，总是越想控制，越难以控制，在巢市经历的一切原本已经让她对爱情心灰意冷，可于浩的锲而不舍最终还是点燃了她心底的那团火，二人终究是走到了一起。 这般旧事重提，于浩再次解释道：“卯卯只是个孩子，我们彼此都没有那种意思。” “知道啦。” 她当然不怀疑于浩和卯卯之间的感情，只是赵家夫妇对她不错，她不想当那个坏人。这种时刻她会变得有些软弱，但谢铭瑄就简单不少，犹记得当时谢城主听了她的烦恼，豪气干云地安慰道：“放心吧，我跟你保证，赵骇夫妇不会有意见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即便有，他们也不敢表露出来。” 火吻：“……谢谢啊。” 第287章 除了让她更加焦虑，没有起到丝毫安慰的作用。 与此同时，在南城的城主府里，徐念真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行装。 赵卯卯站在一旁，穿着件小兔子睡衣，抱着胳膊，面色不善道：“你就在北都不回来了吗？你不要我和爸爸啦？” “谁说不回来了？”徐念真一边叠衣服，一边道，“我总有回金城述职的时候。” “那要多久才能回来一次？”赵卯卯不悦道，“你就不能放弃北都吗？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徐念真终于让她说得有点烦了：“那你们为什么不放弃南城，跟我一起去北都呢？” “……”赵卯卯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我们一家在南城耕耘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些成果，怎么可能放弃呢？” “我在北都也好不容易才做出些成绩，我也不可能放弃。” “……可你才去北都多久……为什么你就不能为了我和爸爸妥协一下呢？如果你顾忌谢城主那里，我去和她说。” 徐念真沉声道：“我这一辈子，都在为你们父女妥协，但这不代表我就应该这么做，或者我必须这么做，我真正应该做的是为我自己活着，如果在我有限的生命里，还能创造更多的价值，让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让我的人生更有意义，那我不会拒绝。” 她一直是个慈母，几乎很少用这样的口气和赵卯卯说话，以至于卯卯愣在了当场，红着眼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卯卯，你已经长大了，谢城主把南城交给你，这是很重的担子，你不能永远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自私，遇到不顺你心意的事情就撒泼打滚地闹脾气，”徐念真语重心长道，“你知道我希望你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吗？就是像我现在这样，为自己活着，不要为他人妥协，也不要勉强别人，做好自己的事情，承担好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对不起，妈妈，”赵卯卯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自私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她觉得很委屈，这仿佛代表她是个很糟糕的人，但南城的事务她兢兢业业地对待，并没有撒泼打滚，她只是不想和妈妈分开，或许这也是自私，但她不想承认。 “我们总会相见的，”徐念真也红了眼眶，起身抱了抱她心爱的女儿，“但在这之前，要先成为自己，好吗？” 赵卯卯吸着鼻子点了点头，然后把头埋在母亲怀里不肯出来。 “妈妈，你不要讨厌我好吗？” 徐念真笑了笑，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我不会因为一句话说错就讨厌自己最爱的宝贝。” 二人还想再亲香一番，就听门口响起了管家的敲门声。 “太太，塞北使者伊凡来访。” 第165章 翌日一早, 用完早餐后，伊凡几人便主动去了外事局火吻的办公室。 “伊凡兄怎么来了？”火吻起身道，“我还正准备把局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去鹤归楼找你呢。” “火吻小姐贵人事忙,我来也是一样的。”伊凡将手中的一沓文件递了过去, “关于塞北和金城商队往来的规则，我们制定了一套新的方案，请火吻小姐过目。” 这么快就起草好了，看来塞北人很急啊，毕竟金城人口一旦饱和,关闭了城门，那他们就再无机会了，火吻抿唇一笑,翻开手中的《金北条约》仔细阅读起来。 “……塞北基地和金城及其附属基地北都结为友好互助基地，建立联合户籍，彼此互通户籍信息, 如金城人第一次进入塞北，仅需交纳入城费的五分之一即可入城，同一人第二次及以后进入塞北, 则视为塞北临时公民, 无需再缴纳入城费。塞北人进入金城及北都亦然。 “金城人行路途中入住塞北基地建立的驿站，享受与塞北人同样的特权，仅需交纳基本过夜费即可进入驿站休息,受到驿站保护。塞北人进入金城基地建立的驿站亦然。 “金城与塞北守望相助,如塞北基地及其驿站遭受野外丧尸或变异动物的攻击,金城及其附属基地、驿站有义务施以援手救援。金城及其附属基地、驿站遭遇野外丧尸或变异动物攻击，塞北基地及其附属驿站亦有义务施以援手……” 一晚上的时间起草了这么多内容,每条都言之有物，火吻调侃道：“伊凡兄身后，似有高人指点啊。” 他们如今人在金城，一举一动都在火吻眼皮底下，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伊凡也就直接承认道：“我们昨晚去拜访了北都的徐主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已经升任北都城主，今日便要启程回北都了。” “原来是徐城主给各位出的主意，”火吻将文件放下，淡道，“大体上，我是认可这几项条约的，但有些细节，还需要商榷。” “火吻小姐请说。” “第一，联合户籍可以，只缴纳五分之一的入城费也可以，但金城有金城的规定，来行商的塞北人也好，刚入城的幸存者也好，都只能在南城待着，不能进入主城，更不能享受主城公民的待遇，不能分廉租房，也不能让孩子在金城的学校上学，这倒不是我们吝啬，相信伊凡兄也明白，提供这些住房和教育资源，金城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现如今的情况，这样的资源，只能优先供给长居金城的幸存者。” 住房和教育是多么金贵的资源，塞北基地的人自然明白，伊凡也没想过他们的公民能来占金城的这些便宜，但活动区域被限制在南城，大大制约了商贸的发展，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第288章 “可南城的能够交易的物资毕竟有限，这两日我也看了，金城真正珍贵的物资都在主城交易，塞北的商人大老远来一次，就让他们在南城带些次等货色回去，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伊凡兄的顾虑不无道理，但相信你也清楚，南城自由联盟以前和主城的关系并不和睦，因为自由联盟以前是由谢城主掌管的，如今谢城主执掌金城，她必然不会在资源上苛待南城，实不相瞒，南城已经在修新的贸易区了，修好之后，这个贸易区将是金城最大，货品最全的贸易区，在主城能买到的东西，在南城同样可以买到。” “此话当真？” “白纸黑字，我说的话，都可以写进合约里。” “好，”伊凡点头道，“这个条件塞北可以接受。” “不愧是塞北勇士，果然痛快，”火吻笑道，“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小要求，这也是临时政府各部门协商的结果。” “请说。” “塞北基地的商队，不能在进城滞留超过一周。” 一般商队也不会在别的基地逗留太久，但特别做出这个规定，还是让伊凡有些不舒服，皱眉道：“为什么？” “我们当然欢迎塞北人来金城行商，但我们也有自己的苦衷，”火吻叹了一口气，“金城的人口已经趋近于饱和，根据户籍管理中心的预测，最多两个月，金城就不得不关闭城门，停止接收幸存者了，到了那时，我们根本提供不了足够的住宿和餐食给外地的商队，所以只能用滞留时间的限制来分流人群，以免造成更加不可控制的事态。 ” 原本还担心金城会和塞北抢人口，结果人家担心的只是人口爆炸，造成基地混乱，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不过这项规定在某种程度上也阻止了塞北人口外流，对他们也算是好事儿，伊凡苦笑一声，同意了。 火吻：“第三，虽然金城的驿站要更多一些，但金城和塞北的驿站对彼此开放，我们是乐见的，这点没问题，但伊凡兄想要的，守望相助，彼此施以援手，我现在恐怕没办法答应你们。” “为什么？” 在伊凡看来，这件事属于是双方获利的，而且塞北虽然经济和人口比金城逊色，但塞北勇士的武力值可是数一数二的，有这样一位盟友，金城怎么算都不吃亏的，要是塞北地理位置实在不占优势，除了金城他们离哪个基地都很远，他们还不乐意和金城结盟呢。 “想要结成守望相助的同盟，我们双方需要一定的信任基础。” 伊凡瞪她：“金城不信我们塞北？” 火吻笑了笑，缓缓道：“兴建北都基地，本是为了方便金城和塞北通商，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但年初谢城主与周少帅同陷北都丧尸潮中，危在旦夕，塞北基地却不闻不问，这让我们很难相信，塞北会把援助金城，当做自己的义务。” 几位塞北使者面面相觑，一时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毕竟年初时候，没有人相信金城真的能把北都基地建立起来，塞北王那时刚刚平定塞北的各方势力，听说北都丧尸潮，也不过大笑了三声，觉得金城建立附属基地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塞北正好可以借此坐收渔翁之利，谁能想到他们周家军几万人，还真把千万丧尸潮解决了。 虽然北都建立后，金城方面没说什么，还给他们在北都行商提供了诸多便利，但其实心里一直记得这茬儿，难怪谢铭瑄不愿意亲自接待他们。 沉默半晌后，伊凡才勉强想出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火吻小姐误会了，当时并非塞北不去救援，只是基地陷入内斗，塞北王分身乏术，等到解决了内部的问题，谢城主与少帅吉人自有天相，已经解了北都之围，无需我等再出兵救援。” “过去的事情，不必再说了。”火吻不在意地笑了笑，显然并不相信这番推脱的说辞，“只是这项条约，还是等以后，塞北与金城成为彼此真正信任的朋友后，再做商榷吧。” “火吻小姐言之有理，”这事儿算他们理亏，伊凡扯了扯嘴角，妥协道，“好事多磨，相信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火吻伸出手来，轻轻和他握了一下。 修改之后，白纸黑字的《金北条约》被再次打印了出来，双方签字后加盖了外事部的印章，火吻打赢了她在外事部的第一场“战争”，奠定了在金北关系中，由金城占据主导地位的格局，金城和塞北的商贸往来也自此进入了畅通无阻，繁荣昌盛的时代。 七月，金城进入盛夏，炎热的气温消磨着幸存者们出城狩猎的热情，猎人和军人们游荡在饭馆和酒吧里消遣，瘫坐在温香软玉之间，享受着空调吹出的凉爽清风，肆意地挥霍着春天赚到的积蓄，整座基地都陷入了懒洋洋的氛围里。 但作为金城之主，谢铭瑄依旧精力无限，她成功分完了第二批廉租房，基本解决了金城人的住房问题，随着各项营收稳步上升，金城财政的亏空终于得到了缓解，她又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 “《新港城兴建计划》？”周如海惊讶道，“你想再建一座附属基地？” “对。”谢铭瑄扳着指头道，“你看，虽然兴建北都城，我们付出了很多，但收益也是不可估量的，这才几个月，北都已经赚回来我们投入的海量物资，开始源源不断地向金城输血，更重要的是，它打通了和塞北的商贸，让一潭死水的经济活起来了，这两个月光是商税的收入，就翻了五六倍，如果新港城建起来，那不光是新港的问题，我们一路把驿站建过去，就可以打通和滨市的通道了，从此南北的货物都将汇聚在金城，我们会成为灾变后，无可置疑的第一基地！” 第289章 周如海踌躇道：“可将士们才经历北都之困不久，几乎是九死一生，这么快就要去征战新港，万一又出什么问题……” “上次的丧尸潮不是自然现象，是李雪金人为的，这次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即便有，我们也有足够的经验应对丧尸潮！”谢铭瑄想了想，补充道，“新港是我们第一次赏金任务的目的地，我一直觉得那里对我们来说是特殊的，你不想把新港变成我们的领土吗？” 她这一招，可以说直直戳中了周如海的软肋，那些初识的记忆纷至沓来，那时她身边另有他人，彼此既防备又好奇，他们在那段路程中达成了合作协议，彼此的命运被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如今世殊时异，他们已经结为夫妻，共同面对来自金城的风风雨雨。 无论她的心之所向是什么，他都应该站在她身边支持她。 第166章 谢铭瑄地位稳固,声望无两，建立新港附属基地的事儿，政府内部几乎没什么反对意见,包括科研院那边也是举双手赞成,毕竟上次兴建北都基地,谢铭瑄给曲宁批了不少晶核，科研院也算是发了一笔战争发横财，唯一反对的人，竟然是周向明。 他提出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你们是不是不准备办婚礼了？” 谢铭瑄和周如海面面相觑，他俩早搬到了一起,婚礼就是个仪式，办不办的，至少谢铭瑄是没放在心上,基地还有无数的事情等着去做，她压根儿没觉得这还算是个事儿。 不过周元帅的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只能打个哈哈：“办啊,什么时候办都行嘛。” 周向明没好气道：“清扫新港基地，完成城建，修建沿途驿站,紧接着还要和滨市那边达成通商协议,这些事情干完，怎么也年底了，还办什么婚礼？” “年底也能办啊。”谢铭瑄看了周如海一眼, 他连忙道, “正好和新年放在一起, 一并庆祝了。” “你们俩啊！”周向明拿手指点了点他们，“成天就知道找事儿,金城现在吃穿不愁，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好日子，安安心心过日子不好吗，非要整幺蛾子。 ” 这话显然是说给谢铭瑄听的，毕竟建立附属基地这种事情，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她的主意，周如海可没有这样的野心。可单骂她面儿上不好看，于是就把自己儿子带着一起骂了，谁让他胳膊肘往外拐，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半点没有他们周家老爷们儿的骨气。 谢铭瑄抿了抿嘴唇，淡道：“爸，我们现在的确是吃穿不愁，但金城的人口已经饱和了，要想继续发展，只能向外扩张，如果我们不扩张，那扩张的，就是别人。” “什么意思？” “塞北地处偏远，物产贫瘠，我们占据北都这个要塞之后，他们再建立附属基地，所费不赀，意义也不大，但滨市不一样，”她顿了顿道，“有北都成功的例子，滨市也可以举全市之力，在金城的必经之路上，建立他们附属基地，到那时候，好处我们可就捞不着了。” 周向明久久无言。 在这之前，他的思维还停留在末世幸存者的模式，觉得能生存下来，且生存得不错，那就很满足了，但谢铭瑄这番话，犹如一幅雄伟辽阔的疆域版图，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随着人口增长，生产力发展，科技树重生，当今世界的主题已经不是末日求生，而是群雄逐鹿。被丧尸占据的城市，就像一片片等待开发的处|女地，谁能占据更多交通要道上的城市，谁就能攫取更多的利益。 “滨市如今没有动作，不代表他们不想要新港，只是因为他们手上没有足够的物资，”谢铭瑄饱含深意道，“争分夺秒啊，爸。” 此时慢一步，之后便再无机会，周向明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 “瑄瑄说得有道理。” 周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大嫂一句话，我们全家又要跑断腿了。” 谢铭瑄已经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茬儿。 建立附属基地，要靠周家军去清扫丧尸，在这件事上，老爷子是唯一有拍板权利的人，只要他同意了，别人的意见，压根儿没有意义。 有北都现成的例子，兴建新港基地的事情按部就班地推进着，谢铭瑄一步步地确认了清扫战术，城建规划，随行人员等等细则后，召开最高会议走了个过场。代表军方的周如海、代表科研院的曲宁、代表自由联盟的赵卯卯全票通过了提案。 散会后，曲宁感慨道：“在谢城主手下工作，真是令人愉悦。” 谢铭瑄挑眉看向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曲宁眨了眨眼，“只是有感而发，以前我以为科研院会永远夹在政府和军方之间两面受气，没想到谢城主能把双方关系协调得如此和谐，让我这种小虾米松了一口气。” “整个金城的科技、农业还有医疗都握在曲院长手里，你这只虾米，可一点儿都不小。” 曲宁起身走到会议室旁的茶台处，不紧不慢地沏了一杯雀舌，推到谢铭瑄面前，柔声道：“我就是个给谢城主打工的，顶多算是您宏图伟业中的一颗螺丝钉。” “曲院长人情练达，八面玲珑，只做一颗螺丝钉，未免屈才了。” 她在讽刺她之前站队李雪金的事情，曲宁没有天真到以为谢铭瑄真能当以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做过的事情总会带来后果，从李雪金死后之后，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如今谢城主终于挑破了她们之间粉饰的太平。 第290章 这是好事，这代表谢铭瑄终于愿意给她机会，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曲宁认真道：“谢城主，我是个搞学术的，如果有选择，我当然愿意两耳不闻窗外事，以前辗转腾挪，周全各方，无非是想苟全一条性命罢了，城主何等聪明，我的处境，您洞若观火，当知我所言非虚。” 这是她的投名状，曲宁是难得一遇的天才科学家，谢铭瑄当然是要握在手中的，但在这之前，她必须回答一个问题。 “如今政府和军方是一条心，你当然无须为难，但若是有一天，我和周家的政见有了分歧，曲院长岂不是又要辗转腾挪，周全各方了？” 曲宁心中一惊，她竟要她在政府和军方之间做出选择，可她和周家现在是一家人，怎么选都是错的。 半晌后，她谨慎道：“您和李雪金，对我来说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 “您志在天下，而李雪金眼中，不过金城这一亩三分地——即便是这一亩三分地中，他也不在乎中下层的幸存者，他在意的只有那一小撮权贵，以及他个人的享乐罢了。” “所以呢？” “所以当初我站在他那边，不代表我认同他，只是生活所迫。”曲宁紧接着道，“但谢城主对我来说不一样，我站在您这边，是因为您兴建学校，推行廉租房，放款支持科研院的研究工作，我为自己能与您共同奋战深感荣幸，因此我愿意效忠谢城主，为人类文明重新崛起奉献我的才华和生命。” 谢铭瑄抿唇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浅尝了一口曲宁沏好的茶，一股独特的幽兰花香在唇齿间游荡，回味悠长。 曲宁站在她这边，是因为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周家的异议她已提前摆平，自由联盟是她的嫡系更不可能跟她对着干，整个最高会议，只有她谢铭瑄一种声音，除了依附，科研院再无别的路可走。 她说出这番话，无非是想向谢铭瑄展示她的格局，她知道谢城主追求的是什么，她愿意效忠，不是因为形势所迫，而是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理想和目标。 这就够了。 周如海在营中忙碌了一天，出征新港的事情提上了日程，筹措物资粮饷，确认出行人员这类琐事儿就要开始忙碌了，没事儿练练兵，出城打打猎的悠闲日子算是到头了。 忙到直到天色擦黑，他才从军营回来。 穿过议事厅，步入正房，就见谢铭瑄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一条脏橘色睡裙，盘腿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专注地摆弄着一件他许久未见的物件。 “这是……”他走近了，定睛一看，才道，“手机？” “对啊，”谢铭瑄看了他一眼，叫他一身灰尘，往后缩了缩，眯着眼睛道，“先去洗个手再碰我。” “遵命。” 周如海讪讪地收回了准备往她肩膀上搭的手，起身脱掉外衣，往盥洗室走去。 他打开水龙头，一边冲水，一边道：“怎么把手机找出来了？” 灾变前手机可以说是每个人不离身的物件，玩游戏，购物，刷社交软件，人们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挂在充电器上，然而一朝灾变，信号失灵，手机还不如一块儿板砖实用，几乎所有人都抛弃了原本以为自己片刻都无法离身的手机，谢铭瑄也是因为有龙牌空间的存在，没有负重压力，所以收拾行李时顺手将手机扔进了空间里，侥幸留存了下来。 谢铭瑄靠在盥洗室的榆木门框上：“曲宁说，她可以在每座驿站里，建立一座晶能信号塔，这样只需要简单地改装一下以前的手机，就能实现信号传输。” “什么意思？”周如海用毛巾擦干手掌，伸手抱了谢铭瑄一下，“难道以后可以用手机打电话吗？” “不可能像以前那么方便，晶能信号不稳定，打不了电话，但可以发信息，虽然不能实时发送，要等信号相对稳定的时候才能收到，不过怎么也比人肉报信要快多了。 ” 周如海立刻抓到了关键信息：“那这次新港的战报，你几乎可以实时掌握啊。” “对呀！”谢铭瑄眨了眨眼，“这也让我对这次兴建新港城更有信心了。” 身份使然，谢铭瑄如今在外老成稳重，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偶尔私下两人相处时，她才会露出这样跳脱的，得意的，真实的，属于少女的表情，这是独属于他的瑄瑄，让周如海觉得十分珍贵。 他弯下腰身，托着她的大腿，坚实的小臂发力，轻松将她抱了起来。 “那我可得看看，你手机里有什么小秘密，刚才笑得那么开心。” 第167章 “哪有什么小秘密！”谢铭瑄揽住他的脖子, 接近一米八的个子，挂在他身上却像只灵巧的松鼠似的，“只是翻到以前的照片,觉得很有意思而已。” 周如海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侧着头道：“我看看。” 谢铭瑄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拿出手机，划着给他看：“喏，你看，这张是在巢市的时候，火吻从商场搜刮完奢侈品,正得意呢。 ” 照片里的火吻画着烟熏妆，穿着件不规则的红色小吊带，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腰身,胳膊上挂着层层叠叠的首饰，瞧着像个叛逆的青春期少女。 周如海咧了咧嘴：“我还以为她现在已经够浮夸了。” “火吻局长现在自持身份，收敛多了, ”谢铭瑄笑道，“以前我们住在巢市，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个人,她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每天都有不同的风格和主题。” 第291章 周如海实在不能理解，堂堂超级异能者，居然把心思都花在怎么打扮上面,不过说小丈母娘坏话不是君子所为,他憋了半天,感叹道：“人才啊。” 谢铭瑄扑哧一笑：“其实我觉得她这样挺好的，什么时候都能自得其乐,如果我们一直与世隔绝地待在巢市，那她一定是精神状态最好的那一个。” 周如海将她放到床上，拿过手机继续划拉了两下，看到了谢铭瑄站在四合院里，穿着牛仔裤，挽起长发，利落地挥动破空，应该是火吻拍的。 “我看你也挺自得其乐的嘛，像个世外高人。”他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身侧的谢铭瑄，“好像和现在不太一样。” @无限好文，尽在 “哪儿不一样？” “照片里很青涩，有种……学生气。” “你想说我现在老了啊？” “怎么会，”周如海失笑道，“只是觉得你现在成熟了。” 谢铭瑄耸了耸肩：“这我无法否认。” 一年多并不长，但发生了太多难以想象的事情，见证了整个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亲手屠戮过无数生灵，数不清的生离死别从她身上碾过，她怎么可能还像曾经一般懵懂无知。 照片一张张地被翻过去，大部分都是他们在巢市时的生活记录，有火吻精心准备的大餐，也有他们搭建的太阳能板，水箱、电网等生活装置，还有冯叔在院子里种植的作物，那时面对骤然降世的灾难，她、火吻还有冯叔，在南郊谢家的四合院里相互扶持，抱团取暖，过着再简单不过的生活，如今回忆起来，竟觉得那段末世初期，战战兢兢的日子也是美好的。 周如海的手指停在了一张照片上，那是一张合照，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海洋馆门口，左边的女生身姿高挑，英气逼人，含蓄地抿着嘴唇，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虽然与如今的气质相差甚远，但仍旧能一眼认出来是谢铭瑄。 “这是……”周如海指着右边圆脸的女孩，不确定道，“凌薇？” “对，她那时候很漂亮吧？”谢铭瑄的眼神有些怀念，“这是我们大学的时候，我去她兼职的海洋馆看她表演，她非要拉着我合影。” 照片里的凌薇头发微微卷曲，双眼弯弯的，两颊带着一点婴儿肥，笑得露出一口洁白莹润的贝齿，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阴影，简直和现在骨瘦如柴，常年面无表情的她判若两人。 真不知道当初谢铭瑄是怎么一眼看出方晓柔和凌薇是一个人的，周如海啧啧称奇了一会儿，盯着那张照片，有些遗憾道：“你那时候也很漂亮。” 谢铭瑄挑眉：“所以呢？” “没什么，”周如海低头笑了笑，“就是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她佯怒道，“后悔娶了我？” “怎么会，我只是在想，如果那时候，第一次刷到你的视频，就去找到你，我们就不会错过这么久了……如果灾变前，我们就在一起，那我就可以更多地参与你的人生，我们可以做一对平凡的情侣，我可以去你的学校看你，一起漫步在滨市的林荫道上，也可以切磋刀法，休假的时候一起逛街，吃东西，看电影，旅行……我们原本应该有这样的机会。” 他缓缓道来，锋利的眉弓下，目光融融，里面是温柔的向往，谢铭瑄一直是个缺乏爱的体验的人，她常常试图用理性的分析去思考爱，也常常对所谓的爱感到困惑，但这一刻，她忽然有了一种很明确的，被爱着的感觉。 她仿佛被带入了周如海的幻想中，在那个文明的、安逸的、和平的年代，她拥有一段健康幸福的感情，被爱的温暖抚平了她尖锐的倒刺，让她也变得柔软起来。 原来爱，并非需要别人为你做了什么事情才能感受到，有的时候，它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不知道，可能那时候只把你当作一个活在屏幕中的人，没想过能把这种缘分带到现实中吧。” 谢铭瑄笑了笑道：“如果那时候你是我的男朋友，我爸一定很满意，不会成天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哦？”周如海挑眉道，“我们家瑄瑄这么优秀，岳父大人有什么好挑剔的？” “你可说吧，”谢铭瑄对她爹的意见可不是一般的大，话锋一转抱怨道，“他这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这么好的女儿，他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 周如海哈哈大笑，将手机扔到一旁，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 新港之行近在眼前，工作越来越忙碌，心中的不舍也与日俱增。 曾经无论是新港城，还是北都，他们都是并肩作战，可这一次，谢铭瑄坐在金城之主的位置上，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去一线冲锋陷阵，她必须留在金城主持大局，而周如海，只能独自踏上开疆扩土的征程。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谢铭瑄仍不死心，问道：“让李天磊带队不行吗？” “他的火系异能是很厉害，但在军中威望不足，恐怕控制不住三万大军。” 谢铭瑄有些不安地从身后抱住他，低声道：“可我很担心你。” 虽说提出兴建新港城计划时，她表现得信心满满，然而联想到去年周家军被困北都的凶险，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焦虑。 “答应我，”她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都要活着回来，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更重要。” 第292章 这还是谢铭瑄第一次说这种话，周如海抿了抿唇，问道：“即便新港基地建不成也无所谓吗？” “新港基地很重要，我几乎可以确定，如果我们短时间拿不下新港，那滨市必然会有所行动，但如果我可以选，我当然选你。” 谢大城主一贯表现出来的，都是她野心勃勃的一面，甚至二人结婚，都是因为她想要金城之主的位置，周如海真没想到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居然这么高，顿时有些热泪盈眶，保证道：“放心吧瑄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不行，”谢铭瑄猛地坐起来，她不相信这种毫无意义的保证，要有实在的措施才能安心，“还是让李天磊和你去吧，新港不同于北都，火系异能可以发挥的空间很大，他跟着你，我也放心些……还有郑佳，你得带上他，不然我不放心。” “行，”周如海无奈道，“听你的。” 翌日，谢铭瑄在百忙之中亲自见了李天磊。 “收到消息了吧？” 李天磊点了点头：“谢城主派我去新港，有什么指示吗？” 谢铭瑄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台刚改装完的手机，简单讲了一下怎么使用晶能信号发送消息。 “新港不同于北都，风险不高，所以我派你去，一来，是希望你能借此在军中树立威望，二来，我要你全程详细向我汇报战况，好的坏的我都要知道，不得有丝毫隐瞒。” “您认为少帅会瞒着您吗？” “我不知道，所以才需要你去。” “属下明白。” “另外，”谢铭瑄顿了顿道，“我是说万一，如果发生什么不测，无论少帅是什么意思，你和郑上将，务必要把他活着带回来。” 李天磊双目微眯，他原本以为谢城主和周家离心，怕周如海骗她，才派自己去监督少帅，没想到他不是去监督，而是去保护的。 郑佳是a级风系异能者，他是s级火系异能者，如果再发生北都的事情，周如海犯起倔，要和将士们共存亡，那他可以制服他，郑佳能强行把他带走，不得不说，谢城主真是思虑周全。 他有些失望，但还是低头道：“是。” 谢铭瑄展颜一笑：“天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让我失望，我也不会让你失望的，如果新港城兴建计划一切顺利，我会说服元帅，让你驻守新港基地。” 李天磊的眼睛顿时亮了，他在金城郁郁不得志，就是因为与少帅不和，如果能离开金城换个环境，那天高皇帝远的，倒是能自在不少，不用继续受周家的窝囊气了。 “城主此话当真？” “我谢铭瑄从不说空话。” 终于看到点希望，李天磊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大声道：“您放心，属下必不辱使命！” 瞧他干劲十足的模样，谢铭瑄满意一笑：“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第168章 出征在即,军营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帅府的门帘掀开,周行穿着件暗纹西装,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周如海抬头道：“你怎么来了？” “送军需呗, ”周行走到他旁边坐下，搓了搓手道，“哥，我想跟你去新港。” 周如海皱眉道：“你去干什么？” 他在想什么，周向明这个当老子是一清二楚,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不用去，让小陈去就行。” “爸……”周行有些不甘心，眼珠一转, 问道，“这不会又是大嫂的意思吧？又让我的人给她打工？金城政府再找不出一个s级土系了？” 他倒真说对了， s级土系金城一共三位,徐念真镇守北都回不来，骆以山管着金城的户籍和房屋，尤其廉租房推行以来,她几乎没休过一天假,也就周行身边的小陈闲着。 “是你大嫂的意思又怎么样？”周向明沉声道，“新港现在全是丧尸，你去添什么乱？” “我……”周行嘴唇动了动,快速道, “我可以等清扫完再去,提前说好了，北都我不稀罕,但新港这地方，无论大嫂同不同意，我都得去置办点产业。” 周如海不解道：“灾变前，新港城虽然比北都规模大些，但现在重新建立的附属基地，规模都差不多，有什么区别吗？” 这傻儿子是一点儿没听出周行的小心思，周向明嗤笑一声道：“还能有什么区别，女人多呗。” “哦……”周如海恍然大悟。 与其说是新港和北都的区别，不如说是塞北和滨市的区别，塞北人烟稀少，还是出了名的和尚庙，男多女少，金城均衡一些，男女比例几乎维持在五五之数，但滨市则是另一个极端，据说滨市的幸存者几乎都是女人。 而女人，对于周行的生意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资源。 周家暗处的生意一直是周行在打理，周如海没有费心了解过，但他也知道，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他不喜欢那些事儿，可他也清楚，周行做的事情，都是老爷子在背后支持的，里面的利益盘根错节，不可能受他个人好恶的影响。 “收敛些吧，你嫂子最讨厌这种事。” “讨厌这种事？她倒是清高，张口就要清扫新港城，”周行嗤笑一声，“我不做这种生意，军需难道从天上掉下来吗？” 谢铭瑄看他不顺眼，他还看这个所谓的大嫂不顺眼呢，新港城的事情他没有反对，不就是看中了滨市的资源吗，不然他出钱又出力的是图什么？ 第293章 周如海眼神微眯：“你这什么态度？” “行了，都少说两句。”周向明顿了顿道，“这次兴建附属基地，我们周家出得不少，新港自然应该有我们的地盘，我会和瑄瑄说的。” “成，”周行笑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罢他和周向明交换了个眼神，转头对周如海道：“哥，刚才我着急了，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我们是一家人，我也是为了周家。” 这人打小就一身的软骨头，总是前脚惹了别人，后脚又没脸没皮地跑去道歉，少帅顶看不上他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白了他一眼，懒得再废话，继续和老爷子商量起战术计划。 清扫丧尸对周如海来说是驾轻就熟的工作，周向明并不担心，只是想起北都的前车之鉴，拉着周如海叮嘱，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保命要紧。 他盯着周如海，目光如炬：“小海，你是我的儿子，别被那些英雄主义洗脑，即便祸生不测，周家军全葬在新港，你也不能出事，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当初在北都，周如海身负s级风系异能，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但他却执意要与将士们共存亡，不惜耗尽异能。如果这是别人的儿子，周向明很乐意夸一句真英雄，但这是他自己的儿子，是他仅有的两个亲人之一，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只是周如海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学的便是“为国捐躯，虽死犹荣”那一套，要他当个逃兵，无异于背弃信仰，这比杀了他还痛苦。 他黯然低头道：“我知道了，爸。” 处理完军营中的琐事，周如海步行回到城主府，已是深夜，没想到府中还是灯火通明。 保姆说城主在厨房，这倒新鲜了，搬来城主府这么久，他从没见过瑄瑄进厨房。 走到厨房门口，便听到里面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是这样卷吗？” “不对不对，你这肉放太多了！” “肉多点好吃。” “问题它是个卷饼，首先它得能卷住啊！” “也是。” 周如海忍俊不禁，抬头迈进了厨房，就见暖黄色的灯光下，各种肉类、蔬菜、面包、煎饼堆满了整个操作台，火吻正在教谢铭瑄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卷饼。 他道：“有些人今天怎么亲自下厨？” 谢铭瑄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专心地将卷饼里的肉挑出去几块儿，试图再次卷起来。火吻则是眨了眨眼，手舞足蹈道：“新鲜吧，我认识瑄瑄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她进厨房！” “是挺新鲜。” 谢铭瑄将手中的卷饼成功卷起来，抽了张防油纸胡乱包住，递到了周如海手里：“尝尝吧。” 手中的饼卷得歪七扭八，小半张饼皮被不小心撕破，晃晃悠悠地挂在半空，卖相实在寒碜，但少帅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惊喜：“给我的？” “嗯。”谢铭瑄将一次性手套脱下，笑道，“明天就要出发，我也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就帮你准备了一些便携食物，方便你行军途中加餐。” 周如海嘿嘿一笑，两口就将卷饼狼吞虎咽地塞入腹中，连连点头道：“嗯，好吃，特别好吃。” 火吻叹了一口气，就谢铭瑄裹得那玩意儿，毫无搭配可言，酱汁都缩成一团，要么没味儿，要么齁咸，也就有情饮水饱的少帅大人能昧着良心说出“好吃”这么虚伪的评价了。 “行吧，食物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也就功成身退了，”她也跟着摘了手套，指了指面前几个篮子，“这边还有些汉堡和三明治，少帅记得放进空间里。” 周如海点了点头：“谢谢。” 火吻打了个瞌睡，叫保姆来收拾厨房剩下的食材，谢铭瑄在水槽旁洗了个手，拉着周如海回了正房。 穿过连廊，她一转头，发现周如海一直在盯着她看，不解道：“看什么。” “你这几天应该很忙吧，准备餐食这种事，交给保姆就好了，何必自己动手呢？” “是很忙，”谢铭瑄笑了笑，“但我想给你做……虽然我做的，可能不太好吃。” “没有，”周如海伸手抱住了她，“很好吃。” “没必要说假话来安慰我，我知道不如别人做得好吃，但也许下次就进步了呢？” “瑄瑄，”周如海低声道，“怎么办，我忽然……” 见他说到一半儿停住了，谢铭瑄追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他只是忽然舍不得走了，看着她像个传统的妻子那样，为他准备餐食，他第一次对征战产生抗拒，可惜这话，并不适合说给她听。 谢铭瑄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他爱她，最好的方式，就是为她拿下新港城。 大军出征，一辆辆军卡车从军营鱼贯而出，中心大街道路两侧挤满了为将士送行的百姓，代表金城权力巅峰的城主和元帅亲自出席送行仪式。 望着军卡车队消失在视野尽头，周向明长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小海一切顺利。” “会的。”谢铭瑄目光亦追随着出征的军队，烟尘弥漫中，她仿佛看到了新港和北都，一南一北，像两扇翅膀，托举着金城崛起于萧条荒芜的末世。 五天后，周如海和李天磊相继传来战报，大军正式挺进新港城，丧尸清扫计划开始。吸取上次被丧尸潮围困在市中心的教训，这次周如海采取了由外至内的清扫计划，从城北开始扫除盘踞城市一年之久的丧尸。 第294章 新港是一座大学城，发达程度比不上巢市这种人口过亿的超级大都市，但比起北都还是要强不少，盘踞的丧尸也不在少数，第六天，李天磊传回来了少帅被困新港大学的消息。 谢铭瑄正在开会，看到信息，脸色顿时就变了。 周向明问道：“怎么了？小海那边有消息了？” 谢铭瑄把手机递了过去，周向明看了一眼，也是脸色大变，急忙道：“准备增援吧，人我早就准备好了。” 谢铭瑄咽了口唾沫，哑声道：“我亲自去。” “冷静点，具体情况还不明朗，你去了有什么用？”冯叔沉声道，“金城同样需要你坐镇。” “别人我不放心，”关心则乱，谢铭瑄嘴唇微微颤抖，“上次我能把他带回来，这次也一样……我现在就启程，金城一应事务，由冯平暂时接管。” “城主！”冯平感觉她简直是在发疯，加重声音道，“少帅只是暂困在新港大学，他是s级风系，身边又有s级土系的陈先生，无论想要脱身，还是自保，都绰绰有余！如今大半兵力都调去了新港，您如果都不能坐镇，金城很容易生乱！” 谢铭瑄和周向明对视了一眼，这才暂时冷静了下来。 第169章 会议因为突如其来的战报中断, 冯叔挥了挥手，把谢铭瑄叫去了楼下的办公室。 一进屋，他反手便将门锁住,为防隔墙有耳,又拉着谢铭瑄进了里屋的隔间。 见他如此郑重其事,谢铭瑄低声道：“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冯叔瞪她，“刚才当着那么多人，你在发哪门子疯？” “我……”冯叔极少用这么严厉的口吻跟她说话，谢铭瑄愣了一下，讷讷道, “我只是怕他出事。” “新港的作战计划是你和周家军反复论证过的，三万大军清扫丧尸绰绰有余，现在不过是一丁点风吹草动, 你就如此心浮气躁，你的城府都到哪儿去了！” “战场瞬息万变，作战计划做得再周详, 都不可能完全预测到具体情况，能力再强的人，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谢铭瑄闭了闭眼, 颤声道，“当初我爸是何等深厚的武学造诣，不一样丧命在刚变异的小丧尸手上, 冯叔……失去至亲的痛苦,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她觉得有些委屈,这是她心底最深处的脆弱，别人不理解她没关系,但冯叔跟她一起走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应该是理解她的。 冯平不为所动，沉声道：“你爸当年马失前蹄，是因为那是灾变初期，我们对丧尸没有足够的了解，但现在已经是灾变后一年多了，少帅有丰富的对丧尸和变异动物的作战经验，你既然用了他，就不该怀疑他的能力！” 谢铭瑄深吸了一口气，道：“用人不疑，疑人勿用，这个道理我懂，但是冯叔……周如海是个没什么野心，习惯安稳生活的人，如果不是我提出扩张，他不会主动去清扫新港，如果他因此丧命，那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也无法面对周元帅。” “你觉得他是为了你去的？”冯平嗤笑一声道，“就算他是为了你去的，但是瑄瑄，如果不是新港和滨市有利可图，周向明会出人出钱去打新港吗？他不比你在乎自己儿子吗？他怎么没想到亲自支援新港的主意？因为人家在同意新港城兴建计划的时候，早就把风险考虑清楚了！你呢？作为金城之主，你还在这儿女情长，用感情在决断战争！” 谢铭瑄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冯叔，难道我不该有感情吗？” “如果我把你当做女儿看，我当然希望你能好好感受人世间的情与爱，但如果把你当做城主看，我必须提醒你，你在做一件蠢事情！如果我不提醒你，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提醒你！” “可这个城主，我也是靠和周如海结婚才当上的，”谢铭瑄仍旧难以接受，憋屈道，“现在我连去救他都不行吗？” 去年她什么都不是，都可以为了救周如海孤身入北都，直面千万丧尸潮，现在她成为金城之主，掌管整座生存基地，却连去救自己心爱的人的自由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身陷险境，这让她怎么接受？ “英雄不问出处，无论你是怎么当上的城主，如今你已是金城之主，就该凡事以金城为重，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因为信任你，无数的人已经上了你的船，你就该为他们负责，该为整个金城负责，不教每一个信任你的人失望。”冯平深深看着她，沉声道，“说句难听的，无论少帅是死是活，对金城的影响都不会太大，但如果你在新港出了意外，那你在金城做的一切，法案、妇女联合会、廉租房、学校……这些都会跟着你身死道消，如果你觉得这些比起你的爱情都无足轻重，那你大可以现在就点兵发出，直奔新港！” 谢铭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冯平说得没错，自从她成为金城之主，大刀阔斧地改革后，已经没有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了。因为她一直是对的，下属习惯了，她也习惯了。 然而真相有时又那样叫人难以面对，她很想做一个有情有义的爱人，但现实是，她必须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城主。 见她不说话，冯平有些忐忑，谢铭瑄这一路走得太顺了，以至于成为城主之后，她一直没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处境，依旧抱着一种近乎幼稚的乐观在看待自己身边的人事，这迟早会给她带来巨大的隐患，所以这些话他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说，如今一股脑地全倒出来，恐怕她一时难以接受。 第295章 “怎么不说话？你是怎么想的？” 谢铭瑄闭了闭眼：“我在祈求上天，让他平安归来。” 人生无非是选择而已，如果今天她仍旧是自由联盟的土匪头子，那她大可以立即点兵出城，不顾一切地去当一个亡命之徒，但当初她选择用结婚交换城主之位，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金城的管理权，如今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留奢望，奢望世事两全。 二人达成共识后，返回顶层的会议室内。 金城人口已经趋近饱和，今日本来要商议正式关闭城门，停止接收幸存者的事情，如今战事如火，也顾不得再讨论此事。 会议中断后，政府的人几乎都离开了，周向明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香茗，瞧着倒不像刚才那样着急了。 谢铭瑄立刻问道：“爸，有新消息了？如海是不是脱困了？” “还没，”周向明淡淡看了她一眼，“郑佳传来消息，他进新港大学营救小海了，他承诺一定会把小海带出来，一半天内就会有消息。” 谢铭瑄松了一口气，自从知道周如海被困的消息，她一直觉得脚步虚浮，仿佛飘在空中，此时心绪稍安，才觉得膝盖发软，踉跄了两步，赶紧扶着沙发坐了下去：“郑上将异能了得，一定能把如海带出险境。” 这是客套话，郑佳的异能不像周如海那么得天独厚，但他和周如海是多年的好友，他说的话，周少帅还是能听进去的。 “但愿吧。” 周元帅心里也没底，但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出发前那个犟种也答应了他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为今之计只有一个等字了。 他抬眉看向谢铭瑄，若有所思道：“瑄瑄，你让李天磊给你传递的消息？” “是，”谢铭瑄低眉道，“我怕如海报喜不报忧，出了事儿瞒着不告诉我，所以托李上将及时把一线的情况传回来。” 如今看来，她对周如海的猜测还是很犀利的，这次被困新港大学，李天磊和郑佳都及时传回来了消息，他那边愣是一个字儿没发回来。 周向明饶有兴味道：“你觉得李天磊是个可用之人？” 在他看来，从他派李天磊去北都那一刻，他早就是一枚弃子了，虽然他的异能是顶尖的，但他已经不可能死心塌地给周家卖命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死心塌地过，他这样的少年天才，周向明见得太多了，年少得志，自视甚高，谁都不放在眼里，甚至不把周家人放在眼里，这样的性情，他之所以还没有一脚将之踢出周家军，无非是因为他不想这样一个超级异能者被别人得到。 谢铭瑄谨慎道：“人都是可用的，只是看用在哪里罢了。” 周向明愣怔片刻后哈哈大笑：“瑄瑄，我真希望你是我的亲女儿。” 周元帅是有过女儿的，她叫周如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如月和如海一样，都是他的骄傲，只是如月感染了尸腐病，死在了巢市，他曾为此肝肠寸断，但时过境迁，如今想起来，只记得周如月和她母亲一样，是个性情柔弱，善良单纯的女孩子，女儿家柔顺些本是好事，只是她不像他，无法让他感觉到生命和基因被传承的那种微妙的满足感。 周如月太善良，周如海太重情，周行又太小家子气，如果要说最像他，他的三个亲生孩子，竟都比不过谢铭瑄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媳妇儿像他，她矫健，聪明，理智，有野心，有格局，几乎是一个年轻的，女版的他。 她抿唇一笑：“我嫁给如海，我就是您的亲女儿。” 她还这样的能说会道。周向明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瑄瑄，今天你主动提出去营救小海，我很感动，上次在北都你就是这么做的，今天亦然，我知道我的眼光不会错，无论是选你当儿媳妇儿，还是让你执掌金城政府，都是我最明智的决定。” 她已经被冯叔说服放弃营救计划，谢铭瑄有些心虚，双眸微敛。 周向明继续道：“不过你到底是城主，眼下金城离不开你，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们还是相信小海的能力，给他提供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这才是我们如今应该做的。” 这话说得，少了几分试探，多了些推心置腹的意味，虽说是一时冲动提出要亲自去支援周如海，但是歪打正着，倒是让周老爷子对她生出了不小的好感和信任。 谢铭瑄眨了眨眼：“是，我都听您的。” 第170章 翌日, 金城政府正式发布了《金城基地停止接收幸存者公告》，宣布金城最后开放三天，三日后南城仍旧允许商队往来商贸, 但停留时间不得超过一周, 不再接收无户籍幸存者。 这意味着金城人口已经饱和,想要成为金城基地的正式居民，这三天将是最后的机会，野外观望的幸存者们不再犹豫，纷纷拿起武器，拼命斩杀丧尸,以求在最后期限内换取金城公民的身份，城门管理处一时门庭若市，挤得水泄不通。 政府大楼里,谢铭瑄一宿没睡，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终于等到了周如海顺利从新港大学脱困的消息。 “我与郑佳遥相应和,将包围新港大学的丧尸剪出一道口子，少帅带兵杀出，如今已顺利脱困。” “瑄,新港大学丧尸清扫清扫完毕,预计两日内将清理完新港城，一切安好。” 李天磊和周如海的信息一前一后发送到谢铭瑄的手机上，她像是刚刚找回自己的呼吸一般, 长长出了一口气。 第296章 她一直担心人生没有两全, 但还好, 老天待她不薄，没有因为她选择留在金城, 就夺走她的挚爱。 平复了片刻心绪，她拿出手机，分别回复了二人。 “好。” “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发完信息后，她感觉精神有些恍惚。 对于金城而言，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之前她所做的一切改革都是为此刻做准备。拿下新港，金城将成为这片大陆上毫无争议的第一基地，如果失败，三万士兵化为丧尸，金城很难再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发展附属基地。 似乎回到了去年在北都的那段日子，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不成功便成仁，那时她做了一些对的决定，也犯了不少错误，不断地陷入自我怀疑之中，焦虑的情绪像个罩子，将她罩在其中，没有一刻是轻松的。 但那时有周如海陪着她，他总是肯定她的判断，让她相信自己是正确的，此刻只有她自己独自面对了，他在前方浴血奋战，她也得完成她的事情。 “雷部长，”她抹了把脸道，“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雷永年连忙将手中的报纸双手递了过去：“城主，三万份金城日报已经印刷完毕。” 谢铭瑄将报纸展开，头版便是《海上明珠新港城》。 雷主编亲自操刀，将新港的城建计划，与金城同步的惠民政策，大量空余的工作岗位，低廉的入城费吹得天花乱坠，看完只有一个感觉——不去就是傻子。 刊登在金城日报上，自然不是一篇诈骗文章，内容都是真实的，它只是略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新港现在还是丧尸的海洋，文中说的新港城，压根儿还没建起来呢，文中说的那些，都还留在构想阶段。 不过这不重要，等他们信了这个构想，跋山涉水赶往新港后，新港城的丧尸正好清扫完毕，城墙拔地而起，城中空无一物，亟待劳动力来建设这座初生的生存基地。 入城费当然是低廉的，工作岗位也是现成的，惠民政策嘛，以后也会有的。 辞藻实在夸张，谢铭瑄懒得细读，粗略浏览了一遍，便道：“带着你的人，拿一万份报纸，去城门口发给那些进不了城的幸存者。” “是！” 这些人口金城吸收不了，但她也不会便宜别人，她建立附属基地，就是干这个的。 三日后，新港城清扫完毕。 这座位于港口的大学城，风景如画，书香袅袅，整座城市都透着一股文艺气息，只是灾变后，它像所有快速沦陷的城市那样，被数百万丧尸围得水泄不通，除了偶尔有冒险者前去搜集物资，再无半点生机。 如今新港的丧尸终于被清扫一空，废墟之上，重燃人类薪火。 周向明收到消息后，连忙推开城主办公室的房门，大声道：“城建工作一切顺利，小海他们可以回程了！” “太好了！”谢铭瑄兴奋道，“我要亲自为他们庆功，火吻，宴会你来安排，请金城最好的歌手和舞娘！” “没问题！”火吻想了想道，“正好塞北的使臣来道贺，伊凡说他们也想要献上来自塞北的歌舞。” 谢铭瑄嗤笑一声：“这倒是巧了。” 哪有什么正好，塞北的使臣此时来金城，无非是想要得到新港城的一手消息。 不过谢大城主心情好，这些别有用心，她并不在意，她只想赶快见到自己出征的爱人。 晚上回到城主府，火吻已经将庆功宴会的节目单列了出来，像一条没骨头的蛇一般靠在谢铭瑄肩头，给她介绍自己设计的节目。 谢铭瑄指了指节目单末尾的曲目：“《难忘今宵》？谁唱啊？” “嗯……”火吻狡黠道，“我有一个想法。” 谢铭瑄打了个哈欠：“赶紧说，说完我要睡了。” 她三四天没好好休息过了，今天收到新港一切顺利，周如海开拨回城的消息，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想必能睡个好觉了。 火吻努了努嘴，起身走到正房的院子里，叫道：“盈盈！快来！” 片刻后，只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跟在火吻身后进了正房，她眼神飘忽，神情有些莫名地畏缩。 谢铭瑄抿了下嘴唇，尽力挤出了一抹笑意。 不知为何，她感觉盈盈现在有些怕她，明明以前刚认识的时候，这小姑娘落落大方的，现在天天住在一起，却反而不如从前自在了。 这个问题她问过火吻，对方不敢置信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自从当了城主，你变得特别严肃，别说盈盈了，我都害怕你！” 谢铭瑄看了看倚在自己身上，动不动就要跟来正房睡觉的火吻，嘴角抽搐：“这个真没看出来。” 火吻拍了拍盈盈的肩膀，鼓励道：“加油！给城主唱两句！” “那，那我唱啦，”盈盈清了清嗓子，开口唱道，“难忘今宵，难忘今宵，不论天涯与海角，神州万里同怀抱1……” 盈盈以前学过声乐，是出了名的嗓子好，少女清澈动人的嗓音徐徐道来，让这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少了几分厚重，反而呈现出一种青春的稚嫩和活力，正好契合了新港基地落成，弃旧开新，蒸蒸日上的图景。 “啪啪啪——”谢铭瑄鼓掌道，“很好听，就让我们盈盈唱这曲《难忘今宵》吧。” “真的吗？”盈盈不敢确信道，“我真的可以吗？” 第297章 “当然。”谢铭瑄目光炯炯，“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假话？” “城主当然不会说假话……”盈盈低头道，“我只是觉得，基地里比我唱得好得多了去了，我一个黄毛丫头压轴，别人会不会说闲话？” “哦？”谢铭瑄挑眉道，“你觉得谁比你唱得好？” “春莺啊，她那么有名，”盈盈小声道，“她以前还是我的偶像呢！” “春莺姑娘……”谢铭瑄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哦，她以前是个歌星啊。” 灾变前谢大城主就一个爱好，舞刀弄枪，对于大多数年轻人津津乐道的明星和八卦，她反而兴趣缺缺，以至于在听到春莺的名字时，她想到的只有，这是周行包养的女人。 “她很有名的，”说起自己的偶像，盈盈话多了起来，“这首《难忘今宵》，她在电视上唱过，唱功好，音色也堪称完美，而且她长得也太漂亮了！” 谢铭瑄笑了：“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 盈盈纠正道：“以前很喜欢。” “所以现在不喜欢了？” “现在……”盈盈皱眉道，“她太让我失望了。” “为什么？” 盈盈面露厌恶，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表达，似乎这件事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会玷污她的清白，半晌才吐出了四个字：“自甘下贱。” 她十七岁，脸庞白净，眼珠黑白分明，理所当然的表情，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在她看来，春莺被周行包养，被男人搂着招摇过市，就是一种无可置疑的堕落。 但谢铭瑄无法这样粗暴地去看待这件事，虽然她并不了解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歌星，但她很清楚，在周行面前，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是没有选择的。 之前她让凌薇去查过醉梦酒吧，表面上的老板是春莺，她常常会在酒吧一展歌喉，赢得满堂喝彩，重温自己的歌星生涯，但事实上这间酒吧就是个淫窟，里面充斥着漂亮女人，只要花一百多开瓶洋酒，就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 当然，这只是最下等的玩儿法，每个刀口舔血的赏金猎人都可以花钱去春宵一度，没什么稀奇的。有身份的客人，会享受专属的玩物，周老板会搜罗那些年轻的，貌美的，毫无经验的干净小姑娘送给真正的贵客。 这些女孩都有各自悲惨的经历，每个人讲出来，都是一部血泪史，各自有各自的不得已，她们唯一的共同点，是贫穷且没有异能。 古往今来，乱世之中，孱弱美丽的女子大都面临着悲惨的命运，谢铭瑄已经竭尽全力想要重建金城的文明和秩序，但金城仍旧存在这样的角落，她知晓，却无法改变。 这个问题她无法深想，想得深了，便会陷入憋屈又软弱的痛苦之中，她只能安慰自己，如果有一天，她的势力和声望盖过周向明，那她才能真正成为制定游戏规则的那个人。 翌日，城门大开，周家军两辆军卡从城内开出，朝着新港方向驶去。 谢铭瑄站在政府大楼办公室，望着远处车辆留下的滚滚烟尘，微微眯起了双眼。 她知道，周行就坐在那辆车里。 第171章 “薇薇, ”谢铭瑄转头道，“你去趟新港吧。” “城主想让我去看着周行？” 谢铭瑄展颜一笑：“你还是那么聪明。” “他这趟去新港，明显是奔着滨市的女人去的, ”凌薇顿了顿道, “我能做什么呢？” 言下之意,他在谢铭瑄眼皮子底下，也没遵守过《金城法案》，她跟去新港，又能怎么样呢？ 这话有些讽刺的意味。谢铭瑄能感觉到，对于她的不作为, 凌薇是不满的。 和这种不满相矛盾的是，凌薇很清楚，谢铭瑄这个城主,是周家军扶上位的，她不可能真按《金城法案》查抄了斗兽场和醉梦酒吧，更不可能手起刀落,直接处决了周行，这不仅仅因为她和周如海的感情，如果她真这么做了,李雪金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微微, 不瞒你说，我现在确实动不了他，对于他的所作所为, 我只能装瞎, ”谢铭瑄身子一转, 在凌薇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但我得清楚的知道, 他做到哪一步了。” “明白。” 谢铭瑄从茶台上拿过了一只茶碗，亲自将茶沏好，端到她面前：“另外，我希望你能暂时留在新港，掌管基地。” “这……”凌薇有些惊讶，“元帅会同意吗？” 北都基地建立时，谢铭瑄出了大力，所以她任命徐念真做北都主事，周家没什么意见，但如今的新港可是周家军一手打下来的，周向明怎么可能不干预人事任命。 谢铭瑄淡道：“由你统管新港基地的政务，李天磊统管军务，他已经同意了。” 凌薇目瞪口呆，新港基地两大掌权人，竟都用了谢铭瑄的自己人，这可是军方出钱出力打下来的地方，周向明竟就这样同意了。 “当然，是有条件的，”谢铭瑄扯了扯嘴角，“周行在新港的一切行为，政府无权干涉，军方在新港的一切产业，全部免税。” 凌薇想了想道：“也就是说，军方在新港，明面儿上的话事人是李天磊，但其实真正说了算的，是周行。” “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周行主要的产业都在金城，新港不过是个分部，他不会在新港待很久，部队的事儿，还是李天磊说了算。” 凌薇心下稍安，抿唇一笑道，“没想到新港城还没建起来，蛋糕便已经分得清清楚楚了。” 第298章 “提前分清楚，省得之后有龃龉，”谢铭瑄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凌薇认真道，“微微，这次让你去新港，有三件事情要办。” “城主请说。” “第一，就像你说的，我希望你能盯着周行，把他在新港的一切动作，详细汇报给我。” 因为之前的经历，凌薇对周行这种做皮肉生意的人可谓深恶痛绝，谢铭瑄如果有对付他的办法，她当然义不容辞，当即点头道：“这个没问题。” “第二，你是滨市人，我希望你能和滨市基地保持友好关系的同时，详细了解一下滨市的具体情况。” “好。”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把新港建设好。新港是座港口城市，气候温润，比金城和北都更适合作物生长，我想把那里发展成金城的粮仓，农科院的院士们会带着种子跟你一起过去。” 这项任务比前两个艰巨多了，凌薇不敢一口应下，不过如今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谁都没有治理基地的经验，谢铭瑄既然派她去，就说明她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她再推脱只会让她为难。 凌薇谨慎道：“我尽力。” “谁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也没有，尽力就足够了。” 新港的形势比当初的北都复杂得多，基地还没建起来，各方势力就入场了，但凌薇聪明持重，手段灵活，还是水系异能者，在湿润多雨的地方能发挥出最大的优势，她只要愿意尽力而为，就一定能做好，退一步来说，如果她都做不好，那世上也没有人能做得更好了。 八月末，骄阳似火，不留情面地炙烤着大地，持续两个多月的高温天气没有一点要结束的意思，连续几例中暑身亡的案例后，连最勇敢的赏金猎人都不愿再迈出城门一步，赏金大厅门可罗雀，有条件的幸存者们都窝在室内吹空调，这个夏天显得枯燥而乏味。 然而世界的格局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随着新港基地的建立，坐拥两座附属基地，金城崛起之势已成定局。 很快便到了周如海凯旋的日子，基地单调的生活再次热闹起来，士兵们行兵列阵准备迎接他们的主帅，火吻忙前忙后地准备欢迎晚宴，就连城里的姑娘妇人们，都置办起了漂亮体面的衣裙，准备去主城的中心大街，欢迎英雄归来。 那一日，街市上香风扑面，旌旗招展，一辆辆军卡车呼啸而过，在中心大街卷起滚滚烟尘。 穿连衣裙的少女们纷纷欢呼道：“这边这边，一字打头，是少帅的车！” 一旁三十来岁的女人被推了个趔趄，转头怒道：“别挤啊你，什么素质？没见过男人啊？” 少女叉着腰，毫不示弱地反驳：“呵，谁不是专程来看少帅的，你不稀罕，你到后边儿去啊！” 女人面容姣好，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闻言风情万种地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不屑道：“我早就来占好的位置，凭什么到后边去？” 她可不像那些追星族似的狂热少女，毫无意义地追逐一个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人，作为一个经历丰富的女人，她对自己的人生有更清晰的规划。 周家军的福利待遇是出了名的好，选拔标准也是出了名的高，异能a级以下不要，歪瓜裂枣的不收，年龄大的不收，部队中尽是适婚的优质男青年，她攒了一个月的工资置办下这身行头，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就是为了趁着今天庆功的盛会，寻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当然不能把前排的位置让给这些小丫头片子们！ 中心广场上，城主与元帅并肩而立，周向明穿着一身军装，庄严肃穆，谢铭瑄则穿着身无袖黑裙，肩膀上绣着两朵波斯菊，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利落飒爽中罕见地带着几分绰约的柔美，像一朵一枝独秀，绽放在金城之巅的幽静寒梅。 打头的军卡车缓缓停下，高大健硕的青年率先从车上跳下来，他一身戎装，双眼像鹰一般锐利，越过欢庆的众人，直直对上谢铭瑄的目光。 “瑄瑄！” 他三步并作两步，踏上台阶，来到谢铭瑄面前。 不过半月未见，彼此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毕竟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生死不过一念之间，能够再次活着见到彼此，就是人世间最大的幸运。 她抬头，逆着阳光看向他的脸，烈日给他镀了一层金光，让他显得格外伟岸，仿佛传奇故事里的盖世英雄。 “恭喜你，拿下新港，凯旋而归！” 他歪头看着她，在险象环生的新港城中，丧尸仿佛无穷无尽，鼻腔内尽是腐肉的腥臭，汗水蚀得人睁不开眼，他总是一次次地想起这张脸，她微微上翘的眼尾，锐利的眉峰，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亦如此刻一般清晰。 “有没有想我？” 他第一件关心的事情居然是这个，谢铭瑄失笑：“当然，我每天都在担心你。” 周如海展颜一笑，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胸中激荡，她想着他，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激励，于是他再次上前，托着谢铭瑄的腿，将她一把抱起，在中心广场上转了个圈，围观众人齐齐惊呼出声。 谢大城主何等稳重之人，哪丢过这么大的人，见状惊慌地拍着他的肩膀：“胡闹！快放我下来！” 该死的，如果不是听信方景的建议，穿了这条碍事的裙子，她现在飞起一脚就能教他做人！ 周向明站在一旁也不阻止，反而哈哈大笑道：“这臭小子！” 第299章 待到少帅释放完自己激动的情绪，放下怀里的人，谢铭瑄狠狠剜了他一眼，扭头就大步离开了广场，踏着一双精致的细高跟，硬是走出了虎虎生风的气势。 周围的将士们哄堂大笑，周家父子对视一眼，周向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瑄瑄脸皮薄，你还这样不知轻重，快去哄哄吧。” 周如海讪笑两声，追着谢铭瑄进了城主府。 “还回来干吗？”谢铭瑄脱下高跟鞋，劈头砸了过去，“混蛋玩意儿，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周如海伸手接过了鞋子，笑嘻嘻道：“这有什么丢人的，不就是抱了一下，我们光明正大的夫妻，还怕人看到吗？” “那也得看什么场合吧？”谢大城主又是一只鞋子飞过去，“这个样子让下面的人看到，我以后怎么管人？” 周如海再次精准地接住了那双艺术品一般的细高跟，小心翼翼地并整齐，俯身放到地上，他还是第一次见谢铭瑄穿高跟鞋，感觉很是新鲜。 “我错了好吗？”他上前两步，十分不要脸地叫了一句，“老婆大人！” 结婚已经有段日子，但可能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仓促，他从没这么叫过她，原本以为谢大城主多少总要害羞一下，没想到谢铭瑄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 四下无人，她终于可以不顾形象，飞起一脚就往他肚子上踹去！ “呃——” 第172章 周如海闷哼一声, 只能说不愧是瑄瑄，这一脚有种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不期而然。 不过片刻, 二人便已赤手空拳连过了十来招, 周如海被动防守, 连连退败，转眼已被逼近了墙角。 “出气了没？”他找准机会，身形一闪，上前禁锢住她的双手，解释道, “我只是太想你了，一时忘情，出气了就原谅我吧？嗯？” 谢铭瑄试图转动手腕, 然而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双手被他锁住，纹丝不动, 这是纯粹的力量差异，难以用技巧弥补。 眼看周如海面露得意，谢铭瑄双目微眯, 毫无征兆地用额头用力撞向他的额头。 “砰！” 像是被一块石头砸了似的,周如海哀嚎了一声，放开了对谢铭瑄的钳制，看向她的额头,果然,也红了一片,隐隐还有些肿。 好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他忍不住问：“你疼吗？” 这点小疼小痛，谢大城主岂能放在眼里, 仰头坚毅道：“不疼。” “那就好，”看来她是不会承认了，周如海帮她揉了揉，失笑道，“还生气吗？” 看在他大胜归来的份上，谢铭瑄懒得再计较，用食指点了点他道：“迟点再跟你算账！” 她裙摆一甩，转身边走边道：“换衣服，跟我去庆功宴！” 天色擦黑，宴会厅内坐得满满当当，立体环绕音箱正播放着柔和的轻音乐，宾客们穿着优雅得体的礼服，面前桌上放着美酒佳肴，既有精美的甜食点心，也有冰爽的酥山乳酪，新鲜的瓜果时蔬等，最显眼的当属那码成一排的烤乳猪、羊排、鹿腿等肉食。 在新港基地过了半个月苦日子的士兵们都兴奋坏了，享受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畅快。 各类珍贵食材不限量地供应，这样奢靡的宴饮，在当下的世道，除了财大气粗的金城，任何一个基地都难以负担。 谢铭瑄依旧穿着那件黑色的礼服裙，但换掉了刑具似的高跟鞋，大热天的穿靴子实在难受，便退而求其次，穿了双黑色玛丽珍平底鞋，她个子高，即便是穿平底鞋，依旧是亭亭玉立，十分得宜。 周如海换了身黑色西装，素净简单的款式，但他纤腰长腿，高大健硕，实在是个衣服架子，简约的黑西装穿在身上，倒更显得他英姿勃发，面如冠玉。 一早便知道少帅是个帅哥，但今天尤其让人挪不开眼。 谢铭瑄双手抱胸站在穿衣镜前，上下打量了他半晌，才幽幽地感叹道：“真是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二人甫一出现，便引得全场注目，虽然之前在广场上的一幕十分尴尬，但谢铭瑄还是及时调整了心态，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从容地挽住了周如海的臂弯，二人相携在主位落座。 在座的除了政府的高层，就是军队的将士，都是熟人。在北都时谢铭瑄曾统领周家军，说一不二，军律严明，现在端起架子，仍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没人再敢议论刚才孟浪的一幕——至少表面上不敢。 宴会正式开始，主持人端着话筒，情绪饱满地发表了一番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辞。 “……下面有请塞北使者，为大家献上歌舞表演，《美丽的金城女王》。” 伴随着昂扬豪迈的音乐，数十位塞北勇士穿着花纹繁复的塞北袍服昂然起舞，一头金发的伊凡踏着鼓点从舞台中间缓步走出，开口吟唱道—— “南国以北北国以南，物阜民丰的地方，有一位美丽的金城女王，她的长刀旷古无两，她的英雄举世无双……” 塞北人编这样一首歌，称她为“金城女王”，很难说不是别有用心，想要挑拨金城政府和军方的关系，但谢铭瑄不在乎，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尤其这首歌被桀骜不驯的塞北勇士演唱出来，令人快心遂意，踌躇满志。她好像开始理解，为什么历史上的那些贪官佞臣总是能得到上位者的青睐。 坐拥北都和新港两座附属基地，再伴随着这首《美丽的金城女王》的传唱，谢铭瑄的名字传遍了每座生存基地，金城基地的盛名，也被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第300章 新港城，醉梦酒吧。 豪华包厢的大门打开，室内窗帘紧闭，雪白色的羊毛地毯格外显眼，人踩上去，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李天磊甫一进门，就差点被熏了个跟头。 周行整个人都陷在卡其色的真皮沙发里，除了他，还坐了几名身着清凉的少女，一个个喷得香气扑鼻，混合在一起，变成一股甜腻的浓香。 周行原本在看电视，听到动静，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撇嘴道：“什么风把李将军吹来了。” 看来这少爷又闹脾气了，李天磊苦笑道：“不是我不来见你，有些人一来新港，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滨市，今儿听说你从滨市回来，我立刻赶来了。” “难为你了，”周行嗤笑道，“攀上我大嫂的高枝儿，还能记得我这个破落兄弟。” 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蹬鼻子上脸，李天磊笑骂道：“矫情！” 周行也是个奇葩，李天磊小心翼翼地解释，他不为所动，但骂他两句，他反而高兴了，嘿嘿一笑，拍了拍身旁的女孩：“去，伺候李将军喝两杯。” 那女孩皮肤白皙，五官清丽，穿着件露肚脐的小吊带，婷婷袅袅地挪到李天磊旁边，从桌上端起一杯酒，笑盈盈道：“李将军，请吧。” 李天磊抿了抿唇，他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但也不想扫周行的兴，正要接过酒杯，就见女孩往后一躲，媚眼如丝地看着他，而后举起酒杯，红唇微启，将杯中酒灌进自己的嘴里，意味深长眨了眨眼，俯身就要嘴对嘴喂给他。 李将军大惊失色，连忙将人推开。 周行哈哈大笑：“李天磊啊李天磊，你真是不解风情！” 他姓李的虽说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这种素不相识的欢场女人，还真下不去嘴，连忙摆手：“别拿这套作弄我，我无福消受。” “好吧，好吧，”周行伸手搂过女孩纤细的腰身，低头便吻了上去，将那樱桃小口中的酒水细细品味了一番，砸吧这嘴道，“多好的酒啊，这莽汉真是不知享受。” 女孩儿娇笑一声，将头靠在周行肩头，柔声道：“这天下，有谁比得上周老板会疼人呢？” 周行嗤笑一声，这帮婊|子，人尽可夫，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一点儿真心都没有，但……正是他最需要的样子。 他看向李天磊，得意道：“看见没，这就是滨市女人，天生的欢场货色。” 李天磊尴尬一笑，不想继续讨论女人的事情，看向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晚会，镜头扫过谢铭瑄和周如海。 “在看周家军的庆功晚宴吗？” “嗯，”周行漫不经心道，“我爸专程差人把录像给我送来，说我遗憾缺席，应该好好欣赏一下周家的荣耀时刻……呵，'南国以北北国以南，物阜民丰的地方，有一位美丽的金城女王，'我那好大嫂的脸皮真是了得，听这样谄媚的吹捧，她竟没有半分脸红。” 怪不得今天夹枪带棒的，原来是被谢铭瑄气着了。 李天磊双眸低垂，解释道：“我来新港，确实是谢城主下的命令，作为交换，我为她提供了少帅在新港的详细战况。” 因为和他哥不对付，李天磊在五大上将中备受排挤，一直想调离金城，他的处境周行不光理解，而且感同身受，就像李天磊说的，多年兄弟，他也不过是矫情两句罢了。 如今李天磊来了新港主管军务，不用在金城看人脸色，瞧着自在不少，他是替他高兴的。 “新港的战况，我哥自己不会汇报吗？” “城主也是用心良苦，她怕少帅报喜不报忧，重蹈北都的覆辙。” 周行沉默片刻，感叹道：“这女人和我哥的感情倒是还算不错。” 想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爷子才会坐视《美丽的金城女王》这种歌曲流传吧。金城当年在李雪金的手上平平无奇，如今却大放异彩，发展到这一步，无论他承不承认，谢铭瑄都是管理基地的一把好手，只要她不和周家离心，周行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大嫂。 让一个外人骑在头上，他心里当然不舒服，但最近他在新港赚的盆满钵满，倒也学会了催眠自己，权当姓谢的是给他们周家打工，脏活累活归她，赚钱的好事儿归周家，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论天涯与海角，神州万里同怀抱……青山在，人未老，人未老1……” 晚宴进入尾声，十六岁的少女落落大方地走上舞台，拿起话筒，稚嫩清澈的音色悠然传出，宛若天籁。 她的气质太干净了，仅仅是透过电视屏幕，就让人觉得沁人心脾，衬得这一屋子莺莺燕燕都俗不可耐。 周行的眼睛顿时亮了，问道：“她是谁？” 李天磊皱眉想了半晌，恍然道：“好像在城主府见过，我记得她叫，盈盈。” “秋波盈盈，好名字啊。” 李天磊惊讶道：“你不会转性了，喜欢这一款吧？” “为什么不呢？” “我还以为你喜欢春莺那种……成熟女人。” “春莺漂亮懂事，温柔体贴，我当然喜欢，”周行顿了顿道，“但再好的女人，处久了，就都没意思了，哪有新鲜的人好玩儿啊。”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像一只刚刚发现新猎物的豹子，安静地潜伏在灌木丛中，随时准备暴起。 伪君子令人唾弃，真小人却让人无话可说，李天磊想了半天，还是提醒道：“她是谢城主的人。” 第301章 周行不屑道：“她的人又怎么样。” 权利从武力中来，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但如今的人们似乎都忘了，金城真正的主人姓周，不姓谢。 第173章 金城的秋天来得有些早,进入九月，下了两场雨，天气便凉了下来。伴随着阵阵凉爽的秋风,来往南北的商队络绎不绝,赏金猎人们也再次活动起来,一辆辆越野车驶出城门，顶尖的异能者们再次开启了自己的冒险之旅。 大型基地会持续地吸引丧尸靠近，必须定期对周边丧尸进行清理，才能避免引发丧尸潮，这活儿一直是周家军在干, 从新港回来之后，周如海闲不住，没休息几天, 就早早带兵出城，一边清扫丧尸，一边猎取变异动物。 他享受这样的冒险和刺激, 不觉得累，反而十分悠哉，但谢城主这边就悠哉不起来了。 新港基地成立后,无数的琐事都堆到了她的案头,战争缴获的晶核和物资基本用来抵充周家军的军费了，现在的新港就像个吞金兽，为了填它,金城和北都的财政都被谢铭瑄抽了个空,财政空虚又带来了诸多连锁反应,好在基本在谢铭瑄的预料之内，缩减开支,撑过这段时间就行。 百忙之中，她收到了凌薇的来信。 “谢城主亲启： 新港基地已步入正轨，每日至少可接收两百余名幸存者，已有一定的财政收入可满足基地日常运转，但以醉梦酒吧为首的军方产业占据了城中位置较好的地块，政府还需运作一段时间才能产生盈余。 金城科研院派来的几名院士已顺利入驻分部，农科院的第一批种子已顺利种下，相信很快就会有所收获，但医疗资源仍旧不足，医生作为稀缺资源，早被各大基地瓜分干净。军方有随军的军医，但并不对外接诊，医院每日仍是大排长龙，此事恐怕需要从金城调拨医生才能暂时缓解现状。 周行来新港后，短暂部署了一番军方的产业，便直奔滨市，带了三百多位妙龄少女回来，这些女孩一部分被留在新港的醉梦酒吧，一部分被运往了北都。 滨市的商队络绎不绝地赶赴新港，前几日他们的使者也来到新港，我接见了他们，但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大家都说滨市女多男少，但使者团却全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询问之下才得知，滨市基地竟然奉行男尊女卑的社会伦理，一座基地占据大多数的是女人，可她们却无法获得正常的工作，更别提担任要职。大部分女人被迫成为家庭主妇，更离谱的是，因为人口结构男多女少，所以一个男人居然被允许娶多个妻子，女人甚至会被当作货物一样交易。 这样的社会环境对那些女人来说与地狱无异，但对周老板来说，却是最好的温床，他用极低的代价就能从滨市买到女人，然后高价卖到塞北，赚取巨额利润。 周行将这条产业链的大本营放在新港，为的就是绕过金城，不与你产生正面冲突，但我想，这样吸食人血的产业，它的车轮倾轧过去，任何人都无法幸免。 凌薇敬上。 ” 合上书信，谢铭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薇薇的信写得十分克制，但她看得出来，她心里是希望自己能有所作为的，这些女孩儿，亦如当初被强制洗脑的凌薇，她当然不想坐视不理，可惜她虽坐在城主之位上，却并非全知全能。 路终究要一步一步走，以如今她的地位，为了自己的人和周行翻脸尚且师出有名，比如上次邓姐的事情，老爷子还能象征性地做出了一些让步，可如果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想要周家放弃手中的蛋糕，没有人会支持她。 一击不中，其力必将反噬自己，她必须得忍，不光要忍，还要装得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城主！”张雨薇抱着个文件夹，踏着高跟鞋，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办公室。 “怎么了？这么着急？” 张雨薇咽了口口水，面色凝重地从文件夹中拿出一张金城通宝。 “您看这是什么。” 不就是钱嘛，谢铭瑄拿着那张崭新的金城通宝看了看，正面印着她的肖像，反面是周向明。这东西就是她发行的，再熟悉不过了，现在在金城、北都、新港都能流通使用金城通宝，比用晶核方便得多，甚至听说塞北的小商贩都愿意收金城通宝，算得上灾变以来最有影响力的货币了。 谢铭瑄正想让她别兜圈子，有话直说，手上忽然摸到了纸币上的防伪标记，不对……手感不对。 “这是……□□？” 张雨薇点了点头：“这是纸币难以避免的问题，以前金城也出现过，但您颁布《金城法案》后，一旦坐实经济犯罪就会面临终身监禁的刑罚，市面上再没有出现过□□ ，这还是第一例。” 谢铭瑄摩挲着手中薄薄的□□，从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一张纸，但被印上金城通宝四个大字后，就变成了货币，立即身价倍增，能够交换生活所需的一切物品和服务，钞票的价值是人赋予的，人们对之趋之若鹜，也难免有人投机取巧，鱼目混珠。 “只有这一张吗？” 张雨薇从文件夹里又掏出六张纸币，在办公桌上依次排开，都是金色的百元大钞。 “这些□□做得几乎天衣无缝，水印、底纹都和真钞无异，点钞机都没发现问题，但今天清点税收时，我摸在手里感觉不对，就把所有的纸币都检查了一遍，一共找出来六张，经过税务部几人共同鉴别，可以确定是□□。” 第302章 谢铭瑄冷笑一声：“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居然敢给我偷印□□，能查出来从哪儿流出来的吗？” “这六张分别来自六家商铺，税务这边人力有限，已经通知金焰卫去查了。” “六张□□，六家商铺，看来这钱，已经在市场上流通一段时间了。” “毕竟能过验钞机，造假的人有恃无恐。” “好一个有恃无恐！”谢铭瑄双目微眯，“来得正好，法案嘛，就是要明正典刑，杀鸡儆猴，才能让后续的人们好好遵守。” “城主英明！” 她这句吹捧说得极为肉麻，又极为自然，谢铭瑄定定地看着她，觉得张雨薇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灾变后文明崩坏，她手无缚鸡之力，于是搭上有火系异能的小胡子，小意逢迎。小胡子对她不好，她就另寻出路，跟老实巴交的俞承安好了。俞承安死了，她被关进李雪金的孟辉园日夜折辱，也没放弃过活下去的希望，反而在李雪金死后，站出来积极清除李派余孽。更别说现如今，她在税务部独当一面，交代她的事情，每件都办得漂漂亮亮。 谢铭瑄觉得自己这种人，属于是老天爷赏饭吃，一流的异能和身手，万里无一的主宰能力，都让她碰上了，似乎混得好也是理所应当，但张雨薇是没有自保能力的b级水系异能者，作为容貌姣好的女人，又没有靠得住的家人朋友，这在末世几乎是地狱开局，一路上碰到的也几乎都是烂人，却硬生生让她走到了如今的局面。 她身上呈现出来的韧性，让一向眼高于顶的谢城主都为之惊叹。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谢铭瑄将手中的□□放下，起身道，“今天要枪决一个死刑犯，雨薇，你陪我去趟法场吧。” 张雨薇是谢铭瑄一手提拔上来的，从出现在金城政府的那一天，身上就带着谢城主嫡系的烙印，但能陪着城主出席公开场合，这意味着她的地位卓然，世人都是捧高踩低，今后在她税务部下发命令，会更加顺畅。 她受宠若惊道：“是！” 行刑的法场在城西贫民窟旁边的空地上，平时商贩们会在那里摆些小摊，都是挣扎在底层的穷人，金焰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不过行刑的时候，这片地方还是要清理出来的。 张雨薇陪谢铭瑄到场后，看到那位最近在金城声民鹊起的老板娘邓姐也在现场。 她看过《金城日报》的报道，今天被处以死刑的是个□□犯，这是《金城法案》颁布后，第一例被处以死刑的□□犯，名叫萧七。这人的父亲是西街街道的一个小领导，属于户籍部的下属单位，归骆以山管，因为这事儿，骆以山最近都深居简出，颇有几分没脸见人的窘迫。 再小的官也是官，而且县官不如现管，有这样一位直管西街贫民窟的父亲，萧七在贫民窟可谓是欺男霸女，好不快活。 □□民女这事儿，他不是第一回干，受害者们从没有敢反抗的，他去不起醉梦酒吧这种销金窟，就把贫民窟当自己的免费妓院，兴致来时便进去奸淫掳掠，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但偏偏这回碰上了一个硬茬儿。 那女人年纪不大，独身一人，瞧着软绵绵的，被他强了也是大气儿不敢喘一声，但转头就去妇女联合会把他告了，邓喻英立刻把女人接进鹤归楼保护了起来，去做了伤情鉴定，又联合金焰卫深入调查，先后找到了十几名苦主，证实了他的违法行为。 不过数日，几十页的犯罪记录就放到了谢铭瑄的办公桌上，城主大人一看，这不给我送典型吗？ 直接签字，执行死刑。 第174章 随着谢铭瑄现身,法场周围乌泱泱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她在张雨薇的陪同下一步步走上高台。 “罪犯萧七的罪行，已经在《金城日报》上公示,相信大家都很清楚前因后果。”谢铭瑄顿了顿道, “萧七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种种骇人听闻的罪行,离不开其父萧德盛的庇护，故而今日，政府绝不姑息，不仅仅要枪决萧七，更要将萧德盛免职,以正典刑。” “希望各位公职人员以此为鉴，无论你身后站着的人是谁，都没有权利藐视《金城法案》。也希望受害者们不要畏惧强权,息事宁人，在别的基地我不敢保证，但在金城,永远有人为你主持公道！” 在民间，萧七这样的地痞恶霸不在少数，不少人深受其害,听到谢铭瑄这样硬气的表态,围观众人热血沸腾，纷纷叫好。 “谢城主！谢城主！谢城主！” 信仰之力源源不绝地涌入谢铭瑄的意识海，她微微一笑, 看向高台之下的金焰卫, 沉声道：“行刑！” 伴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头上罩着黑色布袋的萧七缓缓倒下，众人一时噤声,鲜血在他身下无声蔓延开来。 原来再烂再坏的人，流出的血，都是鲜红的，带着微微的铁锈味儿。 此事过后，政府的大小官员以及民间恶霸们清楚地意识到，别看谢城主一介女流，办事不留一丝余地，杀起人来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纷纷收敛言行，连最粗鲁的赏金猎人，都变得彬彬有礼起来，一时之间道不拾遗，夜不闭户，金城的治安空前清明，谢铭瑄也紧锣密鼓地处理完了新港的收尾事宜。 半个月后，张军亮亲自来和谢铭瑄复命。 “城主，□□案有眉目了。” “哦？”谢铭瑄挑眉，“谁干的？” 第303章 “具体是谁，还不能确定，但□□最开始流出的地方……”张军亮顿了顿道，“是醉梦酒吧。” 谢铭瑄皱了皱眉，不会是周行吧？他又不缺钱，造□□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见她不说话，张军亮斟酌道：“毕竟是军方的产业，是否还要继续查下去，属下不敢擅作决定。” “无论是谁的产业，造□□这种事情，不能姑息。”谢铭瑄想了想道，“去探探吧，既然要印钞，必然有印钞机，拿到证据再看怎么办。 ” “是。” 眼看对方转身离开，她忽然到：“慢着！” 张军亮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城主？” “你们不用去了，我去一趟。” 无论是乔装的金焰卫，还是她去，大抵都是会打草惊蛇的，既然如此，不如她去，正好趁着周行还没回来，一次性查清楚。 “这怎么行！”张军亮吓了一跳，急忙道，“那地方鱼龙混杂，城主您去太危险了！不是有句话说……那什么来着！” 谢铭瑄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对！就是这句！”他一拍大腿，“您说您什么道理都懂，干吗要自己涉险啊！” “少啰唆！”还真当她在给他递话呢？谢铭瑄斜睨他一眼，“你跟我一起去。” 一个s级金系，一个s级火系，如果这都能在醉梦酒吧翻车，那也不用查了，她这个城主直接让给周行干得了。 “就咱俩？” “怕了？” “怎么会，”张军亮一拍桌子，“我老张的字典上就没有怕这个字！” 他固然没什么好怕的，但想了想，谢铭瑄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担待不起，又补充道：“但您这张脸在金城太有名了，我们没法儿暗访啊！” 这个谢铭瑄自然也考虑到了，她从办公桌里掏出一块金条，张开手掌，只见金条飞至半空中，变成一块儿液态金属，而后像一张面皮似的，拉成薄薄的一片，最后一点一点往回收缩，竟变成了一张正好遮盖住上半张脸的黄金面具。 “走吧。”她将面具往脸上一扣，一锤定音。 醉梦酒吧。 这是谢铭瑄第一次来这个传说中的地方，据说金城权贵为之趋之若鹜，但从外观来看，这个地方一点儿都不显眼，灰扑扑的墙面，一点纹饰都没有，外墙的窗帘紧闭，似乎窗户都被封死了，甚至连块招牌都没有，就连大门都开在不起眼的侧边，是扇不铁皮单开小门，如果不是张军亮告诉她这就是醉梦酒吧，平时路过，她只会以为这是处废弃的厂房——不光不显眼，甚至都能说得上寒酸了。 谢铭瑄戴着她的黄金面具，和张军亮对视了一眼，确认他们没找错地方，一把推开了酒吧的大门。 室外安静萧索，但门一开，就能听到里面震天响的音乐，往里看去，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看不清具体情况，先看清的是四五个穿着黑西装的彪形大汉，一字排开站在他们面前。 离谱的是，室内灯光昏暗，睁着眼睛看都看不清，他们居然还一水儿地戴着黑色的墨镜，很难说是为了什么。 “欢迎光临醉梦酒吧，”其中一人摘下墨镜，对着谢张二人点了点头，“二位似乎是生面孔。” 难不成这酒吧的门迎能将每个客人都认全吗？张军亮舔了舔嘴唇，有些心虚，他来也就算了，要是让人知道谢城主白龙鱼服，夜探醉梦酒吧，这怎么都解释不清啊。 “怎么？”谢铭瑄沉下脸来，冷哼一声道，“难不成你们酒吧只做熟客生意？” 那人看谢铭瑄生气了，立刻道：“当然不是，只是我们店小地方偏远，很少有生面孔来，多问一句罢了。” 这是一帮看人下菜碟的鹰犬，面对这种人，越横就越显得深不可测，张军亮也反应过来了这个道理，佯怒道：“没眼色的东西，我家小姐的身份，岂是你们能打听的？” 张队长统领金城治安队，积威深重，板起脸来，还是很能唬住人的，几名黑西装男人面面相觑，面前这一男一女，似乎有些来头啊。 女孩年纪轻轻，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牛仔裤小皮衣，内搭是件银色的闪片背心，露出一截紧实的腰肢，穿得不算出挑，身上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贵气。男人膀大腰圆，三十四岁的模样，瞧着不像一对儿，也不像父女，更像是个保镖，结合他那句“我家小姐”的说法，倒挺像是军中某位将军的女儿。 醉梦酒吧是周行的产业，这在军方高层不是秘密，经常有周家军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来见世面，一个个都是人小脾气大，拽的二五八万的，眼前两位，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 黑西装哈哈一笑，连连作揖道：“登门便是客，我们哪里敢打听两位贵客的身份，二位在这边交了入场费就可以进去了。” 传说判断一个人的财富，最直观的办法，就是看他去不去得起醉梦酒吧和斗兽场，果然，谢铭瑄在这里被上了一课。 金城入城费最高的时候是新港基地建立前，因为即将停止接收幸存者，入城费一度涨到五百枚晶核的天价，因此没少被幸存者们诟病，说她吃相难看，想钱想疯了，但这一间小小的，灰迷处眼的酒吧，一个人的入城费居然要五百八！ 要知道在金城，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五百罢了，像是医生之类有一技之长的人，也才能赚个一千出头，根本来不起这样的地方。 第304章 无论心里如何不满，面上是不可能露出来的，只见谢铭瑄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掏出一千二，点也不点，直接扔到一旁的桌子上，大步往走廊深处走去，就好像那能兑换一千两百枚晶核的金城通宝都是废纸一般，没有半分留恋。 “今天必须查到点什么，”谢铭瑄咬牙道，“不然我亏大了！” 张军亮连连赔笑：“是是是！” 走出狭长的走廊，终于来到酒吧内部，很难相信，一间入场费五百八的偏僻酒吧，里面居然坐得满满当当，乌泱乌泱全是人。 酒吧中间打着暧昧的粉色霓虹灯， dj在舞台上打碟，震耳欲聋的音乐中，舞池里全是摇头晃脑，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 谢铭瑄勾了勾唇角：“金城的有钱人够多的啊。” 为了筹建新港基地她掏空了政府财政，穷得都快去讨饭了，这些人倒在这里歌舞升平，一掷千金，看来她平时还是下手太轻了。 张军亮小声嘟囔：“这不是夜店吗，怎么叫酒吧……” 谢铭瑄瞥了他一眼，好奇道：“夜店和酒吧有什么区别？” 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张军亮惊讶道：“您这么年轻，灾变前没去过夜店，或者酒吧吗？” “没。” “怎么会这样？”张军亮不可思议道，“你们年轻人不是最爱去这种地方了吗？” 灾变前她脑子里都是怎么能继承谢家刀法，哪有心思来这种地方消遣，而且她本就是个不太合群的人，说得上是朋友的也就是凌薇一个，薇薇每天忙着兼职赚钱，消遣极其有限，从不来这种地方，因此这还是谢铭瑄第一次踏入这种场所。 她不耐烦道：“废话怎么这么多，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张军亮嘿嘿一笑：“其实我也不太懂，咱以前也是穷老百姓，酒吧没怎么去过，但我以前在夜店看过场子，像这种群魔乱舞的，一般就叫夜店。” “张队长人生经历挺丰富啊。” 她说着看向头顶，二楼用栏杆围成一圈，中间是中空的，能直接看到醉梦酒吧的天花板，栏杆之后是一水儿的大长腿美女，跟着音乐轻轻舞动身体，透过那些雪白的长腿，隐隐能看到觥筹交错的酒桌。 张军亮道：“上面一层应该是卡座，宽敞，视野也好，还有那些美女，这么整齐地站了一圈，估计是传说中的氛围组。” “那又是什么？” “就是图个好看，吸引人来玩的。” 谢铭瑄想了想道：“和门迎的性质差不多？” 张军亮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城主，人都说话糙理不糙，可您这话也太糙了。” 第175章 二人一边观察四周,一边随着人流往前走，忽然，谢铭瑄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失重一般！ 怎么回事？难道被发现了？ 她立即发动异能, 整个人凌空飞了起来, 然而才飞离地面不过十来公分，就被张军亮死死按住！ “城主！”他凑到谢铭瑄耳边，快速道，“别用异能！这是地颤！跳舞用的！” “啊？”谢铭瑄散了异能，落回地面, 只觉得那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又回来了！ 她抑制住了使用异能脱离地面的冲动，勉强稳住身形，问道：“什么玩意儿？” “呃……”音乐声震得骨膜一颤一颤的, 张军亮脑筋急转，终于想出了个简单易懂的解释，“有弹簧！地板下面是弹簧！” 这都什么奇葩玩意儿,谢铭瑄一脸无语，还好她平衡性不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勉强适应了弹跳抖动的地面。 她道：“一楼的格局一览无余, 你说印钞机会在哪儿？楼上吗？” “楼梯在那边，西北角，”张军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方位, “但楼梯口站着俩保镖,怕是不好上去啊！” “为什么不让上？我们不是交了入场费吗！” “我的姑奶奶, 您交的只是入场费，二楼那种卡座是有低消的, 高低得开两瓶酒才行！” “还要花钱？”谢城主不敢置信，“他们怎么不干脆去抢算了？” “要不怎么说是销金窟呢！无论是灾变前还是现在，这种地方都这个尿性！无论在外面赚钱有多难，但在这里面，钱和纸没什么区别！” 来都来了，谢铭瑄咬了咬后槽牙，决定再出点血，点两瓶酒上楼查探一圈。忽而音乐的旋律一转，台上的mc拿着话筒，举起一只手来，大声道：“大家告诉我，在醉梦你们开不开心？” “开心！” “开心就对了！来到这里，就是要让你们忘记一切烦恼！大家跟着我一起来，左边——” “嘿！嘿！嘿！嘿！”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甩动着头发，一起往左跳去，整齐划一的程度不输给周家军练兵！ 谢张二人也不得不跟着人流舞动的方向向左走了几步—— “哎哟卧槽！” 步子迈得猛了，张军亮一脚踏出了舞池，旁边是一片狭长的“ l”形蓝色地板，他还正好奇，大厅里人挤人，这里怎么没人，踏上去才发现，怪不得没人往上踩，这他妈是游泳池！ 谢铭瑄紧着拉都没拉住，“噗通”一声，张队长整个人掉进了水里。 mc原本跟着鼓点在带气氛，见状扑哧一声笑了，舞池中的年轻男女也跟着笑了起来，视线一时都集中在他们俩身上。 谢铭瑄翻了个白眼，这下好了，原本还想低调行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印钞机，现在算是出名了。 第305章 早知道不带他了，这厮到底是来保护她，还是给她添乱的！ “戴面具的小姐姐，”一旁画着烟熏妆的男人凑过来，哂笑道，“你和这胖子是一起的？” 得，名震金城的张队长，现在的名字叫“这胖子”。 谢铭瑄面无表情道：“我不认识他。” 说罢转身就走，她决定按照自己最开始的计划，悄无声息地上楼，找到印钞机，速战速决。 泳池不深，张军亮虽然不擅长游泳，但狗刨还是会的，连滚带爬地从游泳池里爬出来，浑身滴滴答答的，弄了一地板的水渍，一旁的工作人员连忙递了条毛巾给他，他接过来，胡乱擦了两下，赶忙去追谢铭瑄。 “城……小姐！” “叫什么叫！”谢铭瑄回头低声道，“还嫌不够显眼吗？” “不是！您听我说，我忽然想通了！”张军亮环视四周，把她拉到一个僻静些的角落里，声音隐隐带着兴奋，“印钞机不在楼上！” 谢铭瑄怀疑地看着他：“那在哪儿？” 张军亮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脚下。 “你是说……楼下？” “城主英明！”张军亮一拍手道，“那个游泳池，不是单挖出来的，它是负一层的一个房间改的！这里一定有地下建筑！” “你这么肯定？” “当然！”张军亮道，“我从进来就觉得特别违和，刚才被冷水泡了一下，终于想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您不觉得这里太奇怪了吗？” “哪儿奇怪？” “这可是金城的销金窟！那些年轻人在舞池里摇头晃脑，即使上面的卡座消费高点，有擦边陪酒的，但大庭广众之下能干什么呢？也就揩揩油罢了，如果就是这样的话，那这里太素了，和一般的夜店根本没区别——不，这就是间普通的夜店，或者说，这里只是真正的醉梦酒吧的掩体！” 他说得竟有几分道理，但……谢城主抬头看向二楼，一片白花花的大长腿，茫然道：“这素吗？” “这太素了！” 行吧，张队长是老江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说素就素吧，她想了想道：“但这地方就这么大，根本没有下楼的楼梯啊！” 张军亮：“楼梯不可能装在夜店里面，这里人多眼杂，大佬们不会在这里露面的。” 谢铭瑄和他对视了两秒，异口同声道：“后院！” 醉梦酒吧有两个门，一扇不显山不露水的前门，一扇被锁死的后门，从里面看不出来，但从外观分析，后门通向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处建筑的后院。 二人连忙从前门出去，外面已经入夜。 谢铭瑄肉痛道：“啧，白花了一千多入场费。” 话音未落，秋风吹过，张军亮一身衣服还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冷得打了个哆嗦。 真够狼狈的，谢铭瑄戏谑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握紧拳头，浑身皮肤泛起片片红云，体表温度肉眼可见地升高，不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被烘干了。 谢铭瑄惊讶道：“我竟不知，火系异能还有这等神通。” “雕虫小技，让城主见笑了。” 这当然是谦辞，能将火焰控制在皮肤之下，将发未发之际，正好能将衣服烘干，又不至于烧毁衣物，这等对火系异能的掌控力，谢铭瑄见过的异能者里，唯有上将李天磊可一较高下。 张队长的异能比当初在南城和她切磋时进步了不少，看来执掌主城治安队的这段时间，他没有因为身居高位就松懈偷懒，谢铭瑄对此感到很欣慰，并且暗下决定，回去就给火吻加练。 顺着醉梦酒吧外围，谢张二人绕到了后院外，那里围着一圈爬满荆棘的围栏，围栏里面是一层密集小叶黄杨，枝叶繁茂，牢牢遮住了院内的情况。 “应该就是这里，”张军亮低声道，“咱直接进去，会打草惊蛇吧？” 谢铭瑄盯着那绿油油的院落，低声道：“等。” 既然这是醉梦酒吧真正的大门，那就一定会有人来。 二人潜伏在一旁的行道树上，几乎与暗夜融为了一体，只是秋后的蚊子猛如虎，不一会儿就在张军亮身上叮了好几个红疙瘩，他被叮得心烦意乱，想去打蚊子，被谢铭瑄低喝了一声：“安静！” 张军亮委屈道：“不是我老张矫情，可这蚊子怎么就盯着我咬！” 无论谢城主内心是个多么可怕的魔鬼，但这细皮嫩肉，如花似玉的肉身却是如假包换，在他和谢铭瑄之间，蚊子居然叮他一个糙老爷们儿，有没有天理？而且这是什么品位？ 谢铭瑄白了他一眼，见他脸上也被咬了一口，整张脸颊都泛起微微红肿，瞧着实在可怜，就从空间里摸了支驱蚊止痒的药膏递给他。 张队长握着药膏，百感交集，没想到谢城主准备得如此充分，连小小的蚊子都算到了，实在是高瞻远瞩，粗中有细，铁汉柔情……？ 正当他心思百转之际，一道刺目的白光照了过来，晃得人眼前发晕，什么都看不清了，差点一个趔趄从树上掉下去！ “卧槽！我们被发现了吗？” 谢铭瑄伸手扶住他，眯着眼睛，面无表情道：“有个傻｜逼在城里开远光灯。”顿了顿又道，“你明天提醒我一下，重新修订《法案》，以后在城里开远光灯罚款五百……不，一千！” “城主英明！” 谢铭瑄：“……” 第306章 兴许是没好好上过学的原因，张军亮拍马屁，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除了耳朵听出茧子，实在没什么情绪价值可言。 那辆没素质的，开着远光灯的黑色宾利车在醉梦酒吧后院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 逆着光看不真切，但仅凭一个剪影，谢铭瑄和张军亮都认出了那人是谁，异口同声道：“陈棋！” 周家军五大上将之一，周元帅的绝对心腹，邓姐二嫁得来的便宜继子。 二人屏气凝神，只见宾利车缓缓开走，陈棋穿着便服，仅带了一名随从。 那随从在爬满荆棘的栏杆上摸索片刻，熟练地找到了一个毫不显眼的，几乎与栏杆融为一体的按钮。 按下之后，几乎是片刻之间，缠绕着栏杆的荆棘向两边退散而去，露出一片一米宽的黑色栏杆，不，那应该是个铁门！ 随从拉开铁门，和陈棋先后钻进小叶黄杨丛中，消失不见。 铁门自动合上，荆棘再次爬满栏杆，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第176章 带着这厮过来还真没带错,谢铭瑄感叹道：“竟真让你猜对了，醉梦酒吧真正的入口，就在他们的后院里。” “嘿嘿, ”对夜场如数家珍到底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张军亮罕见地露出几分腼腆, “术业有专攻嘛。” 和着还是个专业型人才。 “走吧。” 谢铭瑄拽住他的胳膊，从树枝上跃下，足尖一点，轻轻落在地面上，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 片刻后,她放开了抓着张军亮的手，他体重大，又没有凌空飞行的经验,着地时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谢城主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张军亮讪笑两声，赶忙走到栏杆前,找到按钮，学着刚才陈棋随从的模样，按了下去。 果然,荆棘退散,露出里面的铁门，二人对视一眼，张军亮率先钻进了小叶黄杨丛中,谢铭瑄随后也跟了进去。 树丛从外面瞧着挺茂密,里面却是中空的,遮天蔽日的枝丫和树丛构成了一条曲折的走廊，廊内设置有昏暗的地灯,光线竖直一条，打上来如同悠悠鬼火。 顺着一路前行，似乎是条下坡路，走到尽头，终于见到一处对开的铁门，门外站着两名彪形大汉，一人手握重型双锤，那对比篮球还大的铁锤上镶嵌着无数根尖刺，应该是个金系异能者，另一人身穿绿衣，右手向外伸出，掌中生长着一株嫩绿的荆棘幼苗，是典型的木系异能者——想来此处小小一个院落之中荆棘密布，层峦叠翠，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待谢张二人走近，双锤男确定这两人从没来过醉梦地宫，遂大声喝道：“什么人？” 绿衣男子眯起眼睛，双眸幽幽，掌中的嫩苗随风轻轻摇曳着，似乎下一秒，那小东西就会生长参天，刺穿他们的脖子。 谢铭瑄老神在在：“我们是陈上将的人。” 张军亮咋咋呼呼道：“不是我说，你们这儿地儿也太难停车了！” 这么偏僻隐蔽的地方，还没有来过外人，而且陈棋确实刚进地宫，他可是周家军的大人物，两名壮汉对视一眼，面色缓和道：“原来是陈上将的人，下次来可以停在隔壁酒店的后院里，说是醉梦的客人就行。” “哦……”张军亮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看来隔壁也是周老板的产业啊。” 绿衣男子笑了笑，避而不谈，手上的荆棘向后飞去，像两只手似的，拉开了地宫的铁门。 “陈上将在九号房，走廊尽头左转就是，不过……” “不过什么？” 看着眼前戴着金色面具，身材高挑，气质华贵的女人，绿衣男子猜测，她应该是陈棋的家眷，饱含深意道：“一个善意的忠告，地宫并不适合女人。” 男人总是喜欢制定规则，政治不适合女人，战争不适合女人，武术也不适合女人，但她不喜欢听取别人的忠告，只相信自己这条腿亲自走过的道路。 但谢铭瑄已经不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大声反驳的小姑娘，她眼睛微眯，随后扯出一抹浅笑：“有劳阁下费心了。” 言罢她一挥衣袖，率先走进了铁门之中，张军亮紧随其后，二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狭长的走廊之中。 绿衣男子耸了耸肩膀，手中荆棘回收，拉着两扇厚重的铁门徐徐关上。 走廊上挂着两排复古壁灯，地上铺着厚厚的暗红色地毯，人踩上去，一丝声音也没有。谢张二人沿着楼梯一路向下，走入深处，才隐隐听到声音，混杂着鼎沸的人声和轻佻的音乐。 谢铭瑄嗤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地方有多不适合女人。” 她疾走两步，穿过楼梯尽头，来到一处开阔的大厅里，然而一进去，就被里面的画面吓了一跳——当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画面，更不是她没见过的东西，但在这个场合看到，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捂上眼睛。 张军亮随后而至，见到地下大厅的情况，也忍不住“卧槽”了一声：“这才是销金窟该有的尺度！” 谢铭瑄轻咳一声，强作镇定道：“不就是裸｜女吗，有什么好看的！” 张军亮撇了撇嘴：“您是女人，自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裸｜男我也不觉得有意思。” 二人说话间，舞台上近乎一丝|不挂的脱衣舞女郎一个滑行，跃到舞台中间的钢管之上，台下的观众们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第307章 这种尺度的表演，就是张军亮也没见过，不由得眼睛都看直了。 以为自己是来找乐子的？谢铭瑄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怒道：“别看了！” “是是是，”张军亮赶忙转过头，“不看了，不看了，我，我就是好奇，其实我对这些事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哈哈。” 谢铭瑄面无表情道：“哈。” “哈哈哈。”张军亮缩着脖子道，“那边，咱去那边，那应该就是九号房间。” 谢铭瑄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地宫比醉梦酒吧地面上的建筑规模更大，表演大厅出去，是一圈回字形的走廊，走廊两边布满了房门紧闭的包间。 连大厅的表演都如此香艳，包厢之内在做什么，实在不难想象，谢铭瑄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她不是涉世未深，谈性色变的少女，但在她看来，性本身应该是件简单的事情，可一旦伴随着不平等的权利和阶级压迫，那就变成了全世界恶心的事情。 “去什么九号房间？”她边走边道，“你被脱衣舞娘蒙了心智吧？真想去见陈棋？” 张军亮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虽是打着陈棋的名号进来的，但如果真见了陈棋，他俩立刻便会暴露身份，他和陈上将虽然不熟，但金城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脸还是认识的。 “哦……找印钞机是正事儿，”他顿了顿道，“可这么多房间，我们怎么找啊？” “你看这些门牌，”谢铭瑄道，“红色的应该代表里面有人，绿色的代表这是空房间。” “那我们应该找绿色的，还是红色的？”张军亮想了想道，“存放这么重要的东西，工作人员肯定不能随便进入，应该是红色的吧？可红色的房间里面都有人，我们一进去肯定会打草惊蛇……” 二人行至拐角处，面前房门与其余的别无二致，门牌上写着“十三”，但牌子却是暗的，门锁似乎也与别的房间不同，没有门把手，只有一个繁琐的钥匙孔。 谢铭瑄停下脚步，成竹在胸道：“红色和绿色都不找。” “原来是这间？城主英明啊！” 张军亮恍然大悟，存放印钞机的地方，肯定是锁死的，怎么可能像别的包厢一样，拧开门把手就能进去？ 谢城主这见微知著的能力，他算是服了。 确定了目标，谢铭瑄不再迟疑，意识海感应到面前的门锁，金系异能发动——金属液化！ 那厚实的古铜色门锁微微颤动，化作金水，无声地从房门上流淌下来。 这还是张军亮第一次见识s级金系的特技，心中暗暗咋舌，动作上倒是丝毫没有停顿，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门。 “什么人？”一声尖细的女声从屋内传来。 屋里竟然有人，不能让她把人引来！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冲入房中，待看清屋内的情景，却大失所望。 这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办公室，一张办公桌，一把皮质座椅，两张沙发，一个茶几，根本没有什么印钞机，只有一名美艳的女子坐在办公椅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女子开口道：“张队长，私闯醉梦酒吧……您是来干什么的？” 她开口便叫破了张军亮的身份，谢铭瑄看了张军亮一眼，等他的解释。 张队长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尴尬笑道：“春莺姑娘。” 原来她就是春莺，醉梦酒吧名义上的老板，她的名字谢铭瑄已经听过无数次，但人还是第一次见，确实名不虚传，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我们……哈哈，来找乐子嘛。” “醉梦地宫不对外开放，”春莺的目光移向谢铭瑄，莞尔一笑道，“张队长真是好兴致，来找乐子，还带着个姑娘。”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张军亮的女人似的，谢城主嗤笑一声，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春莺疑惑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面色凝重道：“你是什么人？把面具摘下来！” “我凭什么听你的？” 听到她的声音，春莺坐实了自己的猜想：“谢城主。” 她从小就对声音很敏感，听过一次便不会忘记，那天萧七被执行死刑，她去现场观看，远远听到谢城主在台上慷慨陈词，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也许这辈子，她都无法成为这样的人，但她仰慕她，如果有机会，她希望能跟她说说话，看一看她眼底的风景。 只是没想到，她与她的初次相见，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知道，她不会再有机会了。 电光石火之间，春莺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于是毫不犹豫，用力按下了一旁的报警按钮。 “滴——滴——滴——” 整座地宫都回响着警报声，舞娘们裹了件外套从舞台上跳下来，客人们也四散逃离，安保人员从各处汇聚，快步向13号房间跑来。 二人已经暴露，离得近的保安几乎立刻便要抵达，可印钞机还没有半点眉目！ 第177章 谢铭瑄果断地俯身掀开地毯, 只见一个一米见方的铁盖露出来。 地宫之下，竟还有一层！ 谢铭瑄拉开铁盖，抬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春莺,微微一笑,跳了下去！ 客房人来人往, 如果真有印钞机，只可能藏在这间房里，表面上没有，不代表它不存在。在进入十三号房间之初，她就用意识海感应过金属元素, 发现地底的金属元素异常浓厚，周行总不可能无聊到在地下埋了一块儿铁疙瘩吧？ 第308章 “城主！” 上面传来张军亮的惊呼声，混合着安保人员踩地板的声音,兵荒马乱响成一片，谢铭瑄无心理会，只专心打量着面前的暗室。 房间约莫二十平米,铺设有瓷砖地面，陈设简单，房屋中间放着一处三四米宽的物件,被一块巨大的红色丝绒盖布覆盖,看不清里面放着什么，但浓郁的金属元素，已经呼之欲出。 谢铭瑄上前一步,将盖布掀开,只见一座小型印钞机赫然在目！ 机器宽三米, 长四米，内置三套流水线, 能分别实现胶印、凹印和凸印的工艺，这种款式的机器她再熟悉不过，因为金城政府，用的就是同款的印钞机——但如果是用财政部的印钞机印出来，那成品应该与真钞无异，张雨薇根本不可能发现。 “轰隆——” 一股热浪袭来，是张军亮发动了异能，想来上面已经交上手了。 谢铭瑄不敢耽误，挥手将印钞机收进了空间，同时两柄斩马出鞘，八根峨眉刺飞出，立在她身前，像一排忠诚的卫兵。 她足尖一点，从通道中钻了出去。 上面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张军亮知道她要在下面取证，立在通道前，不让醉梦酒吧的人过去。 站在最前面的是门口见过的铁锤男和绿衣男，绿衣男子手中生出遮天蔽日的荆棘，想要将张军亮甩飞，却被迎面的热浪烧了个灰头土脸。 绿衣男哀嚎一声，痛苦道：“s级火系！” 他是地宫中最厉害的异能者，原本不该输得这么惨，奈何他是s级木系，天然被火系克制，一个过招就败下阵来。 “可恶！”铁锤挥舞着手中的双锤，怒道，“敢在醉梦撒野，兄弟们跟我上，弄死他！” 单打独斗打不过，这是要群殴了，哪怕张军亮自持异能了得，一瞬间也是头皮发麻，压力倍增。 “谁敢？”谢铭瑄的声音陡然从张军亮身后传来。 张首领心中一松，不过片刻又重新紧张了起来，他皮糙肉厚，拼着受点伤闯出去也没什么，城主大人细皮嫩肉的，要是刀剑无眼，被伤到了，他可怎么交代啊！ 铁锤男疑惑道：“你是什么人？” 谢铭瑄果断将面具摘下：“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什么人！” 这张面孔在金城的知名度实在太高，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谢城主！” 谢铭瑄上前一步，淡道：“知道我是谁，还不让开！” “这……” 醉梦是军方的地盘，谢城主不光是金城之主，更是少帅的妻子，按理来说算是他们半个主人，但她白龙鱼服，夜探地宫，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众人一时之间都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正犹疑之际，只听角落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女声：“她把密室里的东西拿走了，让她出了这里，我们就都完了。” 密室里放着什么，知道的人不多，但绿衣男掌管整座地宫的植物机关，自然是清楚的，闻言本就烧成焦炭色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私印钞票是大罪，这件事要是被抖出来，整个醉梦酒吧都危险了，如果换个人来查，那他们一定一不做二不休把人解决掉，但面前的人是谢铭瑄，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儿，不光政府不会善罢甘休，少帅都能先把他们弄死。 眼下倒是进退不得了。 绿衣男道：“谢城主，您是少帅的妻子，这里是周家的产业，也就是您的产业，您又何苦为难我们呢？” “现在是你们拦着我，不让我走，还敢说是我为难你们？” “您想走随时可以走，但密室里的东西得留下。” 谢铭瑄摊了摊手：“什么东西？我没看到。” 一抹瘦小的身影快速扑到密室入口，向内看去，只见一块儿红色丝绒盖布仍在地上，里面的印钞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知道折叠胶囊的存在，立刻便明白，谢铭瑄已经将证据收入其中。 春莺看向绿衣男，绝望地摇了摇头。 谢铭瑄蹲下身来，捏住她尖尖的下巴，玩味道：“你很勇敢啊。” “比不了谢城主。”春莺嘴唇微微颤抖，“我们只是一群小人物，阻止不了您，但我有一句话想问您。” “说。” “您用这样的雷霆手段，是打算要拿周家开刀吗？” 好厉害的女人，明明是他们在这里私印假|币，却说成她要拿周家开刀，谢铭瑄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春莺深吸一口气，“周家才在新港立下汗马功劳，您有必要这么迫不及待地卸磨杀驴吗？难道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谢铭瑄怒道：“强词夺理！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看脱衣舞女郎表演吗？” “将士们不是机器，他们会为您卖命，但也需要放松和享乐，这就是醉梦酒吧存在的意义。” “胡搅蛮缠，”谢铭瑄站起身来，俯视着她，“即便我不追究你们在此穷奢极欲，荒淫无度，但私印钱币是事实。等查封令吧，我懒得与你们浪费时间。 ” 闻言春莺瘫坐在地，面色惨白。她判断失误了，谢铭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私印纸币的事情说出来，这代表她不是要用这件事去交换利益，而是铁了心要把这件事闹大，春莺原本想用周家给她施压，迫使她留下印钞机，可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如果这事儿闹大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 第309章 谢铭瑄大步流星地往出走去，绿衣男子不愿放她离开，又不敢出手阻拦，杵在路当间一动不动，谢铭瑄用斩马｜刀的刀背一挥，将人拍到了一边儿去，随后挥一挥衣袖，大摇大摆地出了醉梦地宫。 众人看着她的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片绝望。 翌日一早，谢城主去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于浩把傅康平叫来。 这位白发苍苍的财政部长一向以圆滑著称，不知他昨晚是否收到了醉梦酒吧的消息——不过这也不重要，谢铭瑄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吃里爬外的东西！” 傅康平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年过半百，德高望重，哪怕是李雪金执政时都对他礼遇有加，哪里见过这种上来就扇人耳光的土匪！ “城主！”他捂着红肿的脸颊，不敢置信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装糊涂是吧？”谢铭瑄咬着后槽牙，抬手又是一巴掌，“财政部的印钞机都是锻造大师统一制作的，以现在的生产技术，别人根本不可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周行那里为什么会有一台？” 印钞机只能是从财政部流出去的，她想明白这件事之后，就恨不能生吃了傅康平！ 他人的恶毒固然可恶，但自己人的背叛才更令人愤恨！ “无话可说了是吗？”谢铭瑄咄咄逼人道，“傅康平，你是李贼的人，当年跟着他，没少贪污民脂民膏，我接手金城政府后，本来可以把你和何鸿一起崩了，但我相信你，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是管财政的，比任何人都清楚假|币对经济的危害，也清楚我为了缓解金城的通货膨胀做了多少努力，前段时间那么缺钱，我都抗住了没有加印货币，结果你呢？你对得起头上的乌纱帽，还是对得起金城百姓，还是对得起我？你对得起谁？” 被一个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女人指着鼻子痛骂，甚至还有痛打，傅康平从没这么委屈过，一声声的指责压在他胸口，让他双目含泪，几乎要哭出来了。 “啊！”他忽然大吼了一声，往日的涵养尽数化为泡影，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是我想这么做的吗？我有什么办法？他拿枪指着我的脑袋，我有什么办法？我别活了，我就应该去死是吗？” “周行拿枪指着你？” “对！” “他怎么拿枪指着你？”谢铭瑄双目微眯，“让我猜猜，你去醉梦地宫了，对吗？” “对！”傅康平和疯了似的，大声道，“我就是去了！他给我发邀请函让我去的！我去又怎么了？我去了他就可以拿枪指着我吗？是谁给了他这种权利？一直在姑息他的难道不是您吗？谢城主！” “叫那么大声干吗？”谢铭瑄咬牙道，“逛窑子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我声音大是因为我委屈！” 谢铭瑄嗤笑一声：“你还委屈上了。” “我就是委屈！”傅康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我傅康平问心无愧，您可以说我不是个好人，可以说我贪财好色，但我没有背叛您！我完全可以给他一台真的印钞机，那样没有人会发现市面上有假| 钞，但我给了他一台残次品，那台机器的凸面压花板是错的，所以你们才能发现他印的是假| 钞！” 第178章 他说得义愤填膺,谢铭瑄打量着他，心中的怒火竟渐渐消解了。 不得不说，她有点佩服他了, 这老狐狸是真有两下子, 明明是必死的局, 不给周行印钞机，周行要他的命，给了周行，她发现后还是要他的命，但姓傅的居然硬是给自己挣出了一条生路。 在他将这台本该销毁的印钞机给周行的时候,就想好了之后事发要怎么保全自身，这老狐狸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谢铭瑄会不由分说地给他两耳光,直接把他打破防了。 不过她并不后悔，傅康平滑不留手，她必须杀杀他的气焰,才能让他知道害怕，毕竟张雨薇和李元财都还太嫩，这老匹夫留着还有用处。 “听你这意思, 我还得谢谢你是吧？” 被盯了半天, 傅康平的情绪也终于平复下来，理智和涵养回归，低声道：“属下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谢铭瑄陡然提高声音, “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便你当场答应了他,过后也该立刻还回报我，而不是私下隐瞒,让假|币在市面上流通了这么久！” 傅康平沉默良久，开口道：“我说句实话，还望谢城主不要恼怒。” “说。” “如果是以前，我是说……李贼掌权时，我一定会按照您说的那样去做，表面上与周老板虚与委蛇，实则立即向上禀报。” 虽然答应了不恼怒，但谢铭瑄的火气还是一下便顶上来了，咬牙道：“你觉得我不如李贼，不值得你效忠吗？” “不，”傅康平抬头，直视她的双眼，“虽然跟着您赚得少，手中没什么油水，但我很清楚，您比李贼强得多，无论是格局、执行力、交际能力还是对自我的要求，您是注定要开创盛世的人，跟着李贼我求的是人间富贵，跟着您，我只求名留青史。” “那为什么不禀报？” “因为我很迷茫，今天我也不怕告诉您，政府的大小官员，都有这样的迷茫。”他顿了顿道，“从前李贼与军方针锋相对，所以周家军不会为他打仗，也不会支持他的任何决定，您上位以后办成的这些事情，他都办不成，但那时候我们很清楚，谁是我们的盟友，谁又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第310章 “事实上，你不需要搞清楚谁是敌人，谁是盟友，你只需要搞清楚，”谢铭瑄一字一顿道，“你应该听谁的话！” “我当然应该听您的话，但古语说得好，疏不间亲，我们不过是您的下属，少帅却是您的丈夫，我来跟您告发周家，能得到什么好结果？您愿不愿意相信我还是两说，即便您信我，”傅康平目光如炬，“说句难听的，周家就是金城的一等公民，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您又能拿周家人如何呢？如果我是您，我会装作毫不知情，这样虽然丢了里子，但至少还能保全面子。” 他面露讽刺，谢铭瑄两巴掌打掉了他的尊严，他做不了别的，但可以一把将她的遮羞布拉下来。 查到印钞机又如何呢，她能按照她颁布的《金城法案》把周行送进监狱吗？这件事闹大了只会让她自己难堪，原本她的声望不错，人们都信服她，可此事一出，只会让那些拥趸们意识到，她的《金城法案》根本拿周家人毫无办法。 谢铭瑄果然震怒，指着傅康平，连说了几个“好”字。 “你觉得我拿周家没办法是吧？”她转身从办公桌上捏起一沓文件扔到傅康平怀里，“我今天就让你看看，金城到底谁说了算！” 傅康平拿起文件一看，就见第一行写着醒目的七个大字：醉梦酒吧查封令。 “您要查封醉梦？”短暂的惊讶过后，他意识到谢铭瑄打了一个时间差，顿了顿又道，“可我听说周老板马上就要回来了。” 今天能顺利查封，是因为周行不在金城，醉梦群龙无首，自然无人敢和谢城主叫板，但周行回来后，就另是一番光景了——即便他不回来，元帅也未必会认同谢铭瑄的做法。 谢铭瑄挑眉道，“他回来又怎么样？”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进。” “城主，”于浩推开门，神情严肃道，“元帅让您去一趟。” 傅康平耸了耸肩，儿子还没回来，老子就已经坐不住了。 醉梦酒吧不过就是一个输液器罢了，查封不是难事儿，难得是后面等着输血的八万周家军怎么解决。 他在想什么，谢铭瑄一看便知，拍了拍他的胸口道：“傅局长，你对我太没有信心了。” 说罢转身离开办公室。 傅康平的话，她嘴上不认同，但还是听到心里去了，属下人不相信她，这是事实，拿着刀子逼迫，他们也不会相信。 能带给他们信心的，只有她实实在在做出的事情。 她必须用假｜币事件让众人看到她的态度。 元帅府。 周如海在门口左右踱步，远远见谢铭瑄过来，急忙迎上去道：“你把醉梦酒吧查封了？” “嗯。” “怎么不告诉我？” 谢铭瑄脚步一顿，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道：“他们触犯《法案》，我该查封就查封了，怎么？我没有权利这么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如海无奈道，“你明知道是家里的产业，却不提前知会一声，爸生了好大的气。” “正好，”谢铭瑄挺胸抬头，抬脚迈过帅府高高的门槛，“我也有话要问问爸。” 她想知道，威胁财政部长，私印货币的事情，究竟是周行一人所为，还是周向明默许的。 走进书房，就见周向明面色难看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正捏着金焰卫一早送去醉梦的查封令。 老爷子连招呼都没打一个，直接道：“为什么查封醉梦？” “看来周行没跟您报备，”谢铭瑄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从醉梦的地宫里，搜出了一台印钞机。” 周向明瞪大了眼睛：“什么？” 谢铭瑄挥了挥手，将那台印钞机从空间里拽了出来，“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她继续道：“和财政部用的印钞机几乎一模一样，外面仿造不出来，我问了傅康平，两个多月前，周行拿枪抵着他的脑袋，逼他从库房偷出来的。” 周向明看着陡然出现的印钞机，半晌无言：“……怎么可能。” “您不知情吗？” “瑄瑄，”周元帅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弄明白，周行为什么要私印纸币。” “周行马上就回来，这事儿我会亲自问他，”周向明认真道，“但是，瑄瑄，你应该清楚，你也是周家的一份子，这样先斩后奏，直接查封醉梦，是在打周家的脸面。” “爸，”她语重心长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周家，周行这么做，又何尝不是在打我的脸呢？” “你放屁！”周行急匆匆地走进屋来，身上还穿着风尘仆仆的冲锋衣，双眼充血，嘴唇干燥，显然是赶了一宿的路，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 “周行，”周向明低声呵斥道，“你的教养和礼貌呢？” “我没礼貌？”周行指了指自己，“我再没礼貌，也不会半夜偷偷摸摸去别人的地盘偷东西！” 谢铭瑄站起身来，怒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印的假｜币已经甩到我脸上，你以为我稀罕去你的地方吗？” “你发现了为什么不问我？带着人直接把东西抢走，然后查封我的酒吧，你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把自己当成周家人，也不会这么干！” 第311章 “因为我清楚你的为人，如果我没逮到现行，你只会悄悄销毁证据，然后死不承认！” “你没有问过！”周行大声道，“你凭什么没有问过我就给我定罪！” “那你又凭什么拿枪威胁我的财政部长？搞搞清楚，周行，是你对不起我在先！” “我对不起你？哈哈，我对不起你？”周行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停不下来。 “好了！”周向明一拍桌子，指着周行道，“你先说，为什么印□□？” “我以为那不是假的，财政部的机器印出来，按理来说应该是真钞啊，怎么变成假|钞的，大嫂？看来你的财政部长摆了我一道啊！” 谢铭瑄：“事情的重点是你私印货币，它是真钞还是假|钞重要吗？” “当然重要！如果它是真钞，这件事不应该有任何人知道！” “你是不是没有常识？”谢铭瑄鄙夷地看着他，“你觉得通货膨胀财政部发现不了是吗？” “发现了也不应该查到我头上！” 谢铭瑄嗤笑一声：“好，我算是听明白了，你压根儿不觉得自己私印钞票是错的，反而觉得被我发现是我的错？” “别吵了！”周向明道，“周行，不管是真钞还是假|钞，你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这么做？” 他耸了耸肩：“好，我今天就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事儿，当初大嫂提出要建新港基地，但是政府刚建完学校和廉租房，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我们商定，城建资金政府出，军费粮草周家出——那可是三万大军！周家刚打完北都才几个月，一时半会儿让我从哪儿筹措那么多物资？” 他说得慷慨激昂，但谢铭瑄一个字儿也不信，军方几乎全是青壮年劳动力，平时打猎搜集的物资本就足够自给自足，更何况斗兽场、醉梦酒吧这些场所，都是日进斗金的地方，他根本不是缺粮草钱，而是从滨市买女人的钱。 第179章 “缺钱你可以说, ”谢铭瑄道，“但私印货币是写在《金城法案》上的罪名，你不该私自做主。” “跟你说又能怎么样？你给我拨款吗？”周行嗤笑一声, “金城政府还穷得屁股拿瓦盖呢,能解决我的问题吗？” “金城政府再穷我也没有用加印货币这招,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等对方回答，谢铭瑄又道，“你不知道，因为你的智商就只停留在没钱就印钱这个层次上面了，每座基地都有自己的货币,但只有金城通宝能在这么多基地流通，大家都认它，因为什么？因为我动不动就加印稀释它的价值吗？” “我怎么不懂了？全世界就你聪明是吧？”周行怒道, “当时缺钱，我就印了那么一丁点儿，能影响什么？你不也是通过假｜币才发现的吗？” “我不跟你追究具体印了多少,我只想说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每座基地的城主都是像你这么想的，今天缺钱印一点,明天缺钱就再印一点,这就是人性。所以塞北也好，滨市也罢，他们发的纸币连他们自己的公民都不愿意用,因为他们的一百块,今天能买一百个馒头,明天就只能买八十个，货币从拿到手里那一刻就在不停地贬值,最后实际的交易还是要用晶核，放任货币超发就是这个后果！” 周行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气急败坏道：“那你什么意思？哈，我看出来，想把我抓走是吧？”他说着伸出手去，“来啊你！” “别闹了！”周向明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把那双挑事儿的手按了下去。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已经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必须有所表态了。 “周行，这事儿说到底，是你的错，私印货币，你就是有一万个理由，也是在损害金城的利益。”周行一脸不服气，就听老爷子话锋一转，“但话又说回来，瑄瑄，小行做这些，也是为了新港基地能顺利落成，他年纪小不懂事儿，用错了方式，你也得多担待，耐心教教他。” 果然又是一场炉火纯青地和稀泥，谢铭瑄咬牙道：“我倒是想教，只是小行可能不太爱听。” “爱不爱听的，你是长嫂，长嫂如母，他都得听着。” 什么长嫂如母？在周行心里，哪怕他私印货币不对，但谢铭瑄今天这么先斩后奏，就是故意想搞他，哪有半点为他好的意思。 当然，谢城主也确实没有这个意思，她微微一笑道：“是。” 老爷子点了点头，指着印钞机道：“销毁了吧，这东西没了，以后小行也不会有机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谢铭瑄沉默片刻，饶有深意道：“那对外，这件事该怎么收场呢？” 周行瞥了她一眼，讽刺道：“从她把这件事闹大，就没想过要让我收场。” “周行，”老爷子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道歉。” 周元帅积威深重，周行不敢顶撞自己老子，不情不愿地低头道：“对不起。” “你这次办的事情，不光对不起你大嫂，也对不起我，更对不起整个金城，按律就应该把你关进大牢里。但谁让你是我的儿子，我只能偏袒你，再给你一次机会，至于对外嘛，倒也简单。”他看向谢铭瑄道，“醉梦酒吧的老板，我记得是……春莺姑娘是吧？” 周行意识到他老爹的意思，不由面色一变：“爸！春莺跟我很久了……” “闭嘴！”周向明强压着火气又瞪了他一眼，继续道，“既然是从酒吧里搜出的印钞机，那理应是由老板负责，至于醉梦，先关了避避风头吧。 ” 第312章 谢铭瑄讽刺一笑，低头道：“是，我明白了。” 周行看向谢铭瑄，忽然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个结局，一开始就在她的算计之中，她要不了他的命，但她抓了春莺，关掉醉梦，无论面子里子都有了，但对他而言，相当于被卸了一条胳膊，无论是感情还是金钱，都损失惨重。 终于和平解决了这场闹剧，老爷子心中的郁闷也消散了几分，叹了口气道：“吃饭吧，陈妈一早顿了鱼汤，本来想着给小行接风，谁知道净为这破事儿生气了。” “爸，您别生气了，”周行连忙挽住老爷子的胳膊，“这事儿是我办得欠考虑了，咱吃饭吧。” 周向明点了点头。其实周行这儿子，他以前是顶看不上的，要不是灾变后周家死伤惨重，他甚至不愿意把他带在身边，但周行也有他的好处。周如海倒是身姿挺拔，枪法如神，有他年轻时的风采，但他性子又倔又傲，极少会对他低头，连句软话都说不出来。周行就不同了，无论再怎么犯浑，只要他这个当爹的板起脸来，他立刻便会放下身段，小心翼翼地赔礼道歉。 人上了年纪，还是喜欢这样顺从的小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得以缓和。老爷子放下筷子道：“说起来，小行回来，新港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怎么也该筹备你们的婚礼了。” 谢铭瑄埋头干饭的手微微一顿：“爸，新港现在刚建成，什么都缺，尤其是医生，这两天正在忙着解决，而且第三期廉租房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再拖下去民心不稳，必须开工了，但财政现在又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我实在有些焦头烂额……” “事情永远都处理不完，”周向明没再像前几次一样被她打哈哈混过去，直接道，“而且你忙你的，婚礼不用你操心，正好小行回来了，让他张罗就行。” 其实周行未必愿意管他们婚礼的琐事，但看谢铭瑄那副不情愿的样子，他忽然就来了兴致，积极道：“好啊，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老爷子的态度很坚决，谢铭瑄想，今天的事情结局虽然是各退一步，但元帅对她的行为其实是不满的，所以不顾她情不情愿，强行将婚礼提上日程，这更像是对她的一种敲打。 对老爷子来说，对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辈们是否听话，她为了能将这件事坐实夜探醉梦酒吧，发查封令，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比周行私印假|钞更加让他反感。 想明白这一点，她不再找理由，颔首对周行道：“那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回家路上，周如海始终板着张脸，一路无话。 待步入城主府，谢铭瑄终于忍不住道：“你在生气吗？” 对方撇了撇嘴，反问道：“才看出来？” “为什么生气？” 她的表情如此无辜，就好像她什么也没做似的。 周如海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昨晚你回来，我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晚，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谢城主的记性还是很好的，立即道：“我说'有事儿耽搁了一会儿'。” 周如海歪着脑袋看她，好像这句话有什么天大的问题。 谢铭瑄不解道：“我没说错吧？” 周如海“哈”了一声：“你和张军亮去夜探醉梦酒吧，不该告诉我吗？包括你早就觉得周行在印假｜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应该告诉你吗？”谢铭瑄摊手道，“我觉得这只是工作，你平时也并不关心这些，没有说的必要吧？” 周如海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在撒谎，你不告诉我，并不是因为你觉得没有必要，而是因为你不相信我。” 谢铭瑄抿了抿嘴唇，她一直觉得周如海是个很简单的人，讨厌一个人就会针对他，喜欢一个人就会讨好他，有什么就说什么，很好猜，她喜欢这种简单，这让她觉得自己能掌控这段关系，但此刻，她忽然意识到，她有些自大了。 他简单，但他并不傻，恰恰相反，他很敏锐。 他不会像她这样，用周密的逻辑去分析和布局，也不屑于勾心斗角，但这样的人，往往有精准的直觉——是的，她当然是因为怕周如海把消息泄露出去，坏了她的事情，所以才选择缄口不言。 “有没有可能，”谢铭瑄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我只是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 “难道现在这样，我就不为难吗？” “事情已经解决，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可为难的。” “你怕我偏帮周行，所以把我排除在你的决定之外，自己把事情做成后，问我有什么可为难的，”周如海自嘲一笑，“如果你昨晚告诉了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搜查醉梦酒吧，也可以帮你去质问周行。” “不需要你帮，我自己可以！” “你是可以，但这件事由我来做，就是周家自己的事情，由你来做，就变成政府和军方的事情了。如果按我说的来，爸根本不会做这么生气，非要催着我们办婚礼！”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但似乎是当久了上位者，谢铭瑄不习惯用这么乐观的思维去揣测别人，在做决定的时候，她根本无法确定周如海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所以她一定会选择什么都不说。 “办就办呗，无非就是忙一些，”谢铭瑄耸了耸肩，“虽然我从小就对婚礼没什么向往，但跟你举办这个仪式，对我而言，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第313章 周如海定定地看着她，明知道她在给自己找补，故意说好听的话下台阶，但心中那股怨气还是缓缓散去了。 他们的婚礼当然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第180章 二人边走边说,转眼到了议事厅门口，就见卯卯站在屋檐下，正和盈盈说着什么,表情都不大好看,看到谢铭瑄后,纷纷转身迎了上来。 “城主出来了！” 南城事务繁忙，她已经很久没有来主城的城主府了，谢铭瑄点了点头，看着卯卯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儿吗？” “您上次说, 希望主城和南城的医生能去新港，名单今天出来了。” “哦，这事儿啊, ”谢铭瑄笑了笑，接过名单，“差人送来就行,你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然而看到名单上的名字之后，她面容有一瞬间的凝滞。 周如海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道：“梁英哲要去新港？” 言语中透露着一丝极力压制,但仍旧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谢铭瑄瞥了他一眼,心中无奈，这人怎么跟小孩儿似的，说生气就生气,说高兴又高兴了。她道：“他自己要求的？” “当然, ”卯卯道, “您说了要采取自愿的形式，不能逼迫大家, 虽然提供了顶格的福利待遇，但现在金城的身份值钱，除了个别家里确实困难的医生，大部分还是不愿意离开金城。” “他走了之后，南城医院谁接管？” “原先的副院长，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a级生生不息异能者，以前是赏金猎人，现在南城医院待了大半年了，医术和人品都还不错。” 看来他都打算好了，谢铭瑄把名单递了回去：“那就这么办吧。” “城主……”卯卯犹豫道，“不用劝劝他吗？” “有什么好劝的？”谢铭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终于意识到这两个小姑娘的情绪似乎都很低落。 也是，当初这两人都是梁英哲的小迷妹，此刻得知他要去新港，心里肯定是不得劲的，毕竟人人都知道金城好，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愿意去新港那么偏僻的新城呢？ 谢铭瑄道：“他在金城待着不舒服，换个地方，对他也好好处，而且新港医院如今群龙无首，他有在南城的经验，去了新港也是驾轻就熟，那里没有人指指点点，他会活得自在很多，也会有机会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毕竟在金城，尤其是在南城，他身上就像贴着“谢城主前男友”六个大字一般，总有人会用猎奇的目光去打量他，每次她和周如海有什么动静，梁英哲都会被舆论波及，这也是他精神状态始终无法调整的原因。 卯卯和盈盈对视一眼：“希望如此吧。” 卯卯走后，周如海也回了军营，谢铭瑄在议事厅又待了半日，直到天色擦黑，才回后院。 周如海已经从军营回来，洗完澡，穿着件真丝睡衣，头发上还带着潮意，桌上放着他从鹤归楼打包的一桌子席面，还有两包蜜饯。 “忙完了？” “嗯。”谢铭瑄走到餐桌旁坐下，“政府最近太缺钱了，我准备规范一下城内用车的制度。” 周如海把筷子递给她：“哦？” 谢铭瑄接过筷子，清了清嗓子，抿嘴道：“有些人可能要出点血了。” 周如海愣了片刻，指着自己道：“你说我啊？” “嗯。”谢铭瑄加了一筷子红烧肉，就这米饭垫吧了两口，“你看，金城一直有规定，城内是不能开车的，但其实这规定也就是给老百姓们定的，政府的高层也好，军方的高层也好，或者有些地位的大商人，想在城内开车，金焰卫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总要有点规矩。” 周如海不解道：“你想禁车吗？” “那倒没有，开车代步嘛，合理需求，”谢铭瑄莞尔一笑道，“但能不能开，不能再看车里坐着的人是谁了，得看有没有金城的牌照。” 话说到此处，少帅也听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笑道：“说吧，一个牌照你准备收多少钱？” “不多。”谢铭瑄伸出一只手来。 “五千？” “五万。” 周如海“嘶”了一声：“你收得够狠啊。” “狠吗？”谢铭瑄眨了眨眼，“放心吧，有这个需求的人，不会差这五万块钱的。”她顿了顿，又道，“这事儿关系到我能不能如期开工廉租房，少帅可得带头交钱啊。” 政府这边自然不用说，只要谢铭瑄自身作则先交了，别人肯定不敢有半句废话。军方那边的高官们当惯了特权阶级，对于政府的命令一向是不屑一顾的，但只要周家交了钱，下面的人自然也只人捏着鼻子认了。 “好，我明儿一早就去交，给我们家这几辆车的钱都交了。”周如海有些怀疑地看着她，“跟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让我支持你的新政策？” “当然不是，我推出的政策，说不说你不都应该支持吗？”谢铭瑄撇了撇嘴，“我只是……反省了一下我自己。” “反省什么了？” “你今天下午跟我说，我不跟说工作上的事情，是不信任你，我觉得并不是，我只是习惯了自己独断专行，但我确实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所以……以后我会尽量多跟你说一些。” “瑄瑄，”周如海叹了口气，“我今天确实很生气，但不是因为你不跟我说工作的事情，你平时很忙，休息的时候，我们能聊些自己的事情，其实很开心，人并不是非得时时刻刻都聊工作，但今天坐在帅府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变了。” 第314章 “什么变了？” “以前在北都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就是一体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什至可以随时为你去死，我也从不会怀疑我们之间的信任，但现在……我好像没有那种感觉了。” “你觉得自己不像当初那么爱我了吗？” “不，我很爱你，没有变过，”周如海深深看着她，“但你可能没有那么爱我了。” 当初那个不顾性命，逆着丧尸潮，只身飞往北都，神兵天降的身影，不再有当初的坚定。 “我不是一个随时随地都把爱挂在嘴边的人，也不是一个很热烈的人，我也不敢说我爱你有多么深刻，”谢铭瑄顿了顿，认真道，“但如果有一天，我连你都不爱了，那我也不可能会爱别的人了，因为……周如海，你已经是我有生以来最爱的一个人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是个热烈的人，极少会说这样的情话，即便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说过一句“我爱你”，更别说“你是我有生以来最爱的一个人”这种话，周如海觉得心中涌过一股难言的感受，像是一块冰冷的巧克力，忽然被加热至融化，四肢百骸都感受到它的温暖。 他想，够了。有她这句话就足够了。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她怎么做，而是她爱他。 “真的吗？”他问。 “当然，”谢铭瑄失笑，“我没必要骗你。” 周如海抿了抿嘴：“所以，你爱我超过……姓梁的？” “我说的是所有人，”谢铭瑄不解道，“我没表达清楚吗？” 周如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所以答案是肯定的？” 他真的很在意梁英哲，谢铭瑄无奈摊手：“是。” “好吧，”周如海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交握，“那我原谅你了。”他看着他们的手，认真道，“希望我们永远像此刻一样相爱。” 谢铭瑄失笑，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周如海，其实有的时候，我会觉得遇到你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为什么？” “如果不是你，可能我永远都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聪明理智的人，坠入爱河不可自拔。” 他笑了笑，又问道：“为什么？” “我不知对别人来说是什么样的，但对我来说，爱情是一个心中有爱的人，用他的爱，感动了一个不相信感情的人。”她看着他道，“你让我相信，原来这种不合逻辑的东西是存在的。” 他又笑了：“我该把它当甜言蜜语吗？” 谢铭瑄也笑了，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当然。” 一轮寒月缓缓升起，秋日萧瑟的寒意，也挡不住爱人如火的热情。 之后一段时间，谢铭瑄终于东拼西凑弄到了钱，开启了最后一批廉租房的建造工程，这批房子竣工后，金城的贫民窟将彻底成为历史。 忙得脚不沾地同时，在老爷子的催促下，周行亲自特地登门，来了趟城主府。 走到议事厅门口，他碰到个拿着托盘的小姑娘从屋内走出来，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托盘上放着个青花瓷茶壶，瞧着品相一般，一看就是工厂出产的货色，他是绝对不会用这种茶具的，但那捧着托盘的姑娘，却生得格外水灵。 一米六几的个子，瘦瘦小小的，难得的是那一身的皮肤，白得透亮，简直像块水头绝顶的羊脂白玉，让灰蒙蒙的天气都跟着亮了起来。 她抬头看到周行，眨了眨眼道：“你是？” “我叫周行，是少帅的弟弟。” “哦！”女孩展颜一笑，“您来找少帅吗？” “我找谢城主。” “城主在开会，您可能得在偏厅等会儿，这边请。” “好。”周行跟在她身后，一双桃花眼目不斜视地盯着她，“你是不是叫……于盈？” 盈盈惊讶道：“我们见过吗？” “你没见过我，但我见过你，”周行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在周家军庆功宴的影碟里，你唱了一首《难忘今宵》。” 第181章 早上的会议结束, 张军亮等人陆续离开了议事厅，谢铭瑄也套了件外套准备出门，盈盈连忙走过去, 低声道：“城主, 周老板在偏厅等您呢！” “什么事儿？” “他没说。” 谢铭瑄点了点头,脚步一转去了偏厅，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爸让我过来的。”他神色淡淡道，“婚礼的细节，我找人设计了几套方案，你看看, ”他说着把一沓子资料递了过去，“中式的，西式的,户外的，室内的，你选一个吧。” 谢铭瑄拿起来翻了两页, 顿觉头大如斗：“我都行，你跟你哥商量吧。” 周行翻了个白眼儿，在他看来,他今天来就是给姓谢的莫大的脸面了,等了她半天还这个态度，不悦道：“哪有你这样的？自己的婚礼，别人都给你置办好,你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你跟我横什么？”谢铭瑄也不惯着他,淡道, “这活儿不是老爷子派给你的吗，你有本事去找他横啊。” 周行深吸了一口气, 咬牙道：“那婚期呢，婚期总得你定吧？” 谢铭瑄想了想道：“十月要盖廉租房，城内也得整修一番，十一月吧。” “十一月来不及，礼服的工期至少得两个月。” “那就十二月……会不会太冷了？” 第315章 周行冷哼一声：“那你自己跟老爷子说，夏天再办吧！” 这人真是每句话都带着刺儿，谢铭瑄一跟他说话就上火，于是赶紧一锤定音道：“就十二月吧，剩下的你和你哥商量，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说罢她便挥了挥手，转身出了城主府。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周行表情阴鸷地咬了咬下嘴唇。 出了城主府，谢铭瑄自己开着车，独自去了趟监狱。 昏暗的灯光下，隔着层层钢筋，她见到了一张白皙妩媚的漂亮脸蛋儿，在晒不到一丝阳光的地牢里，她似乎变得更加苍白，消瘦的手腕上，腕骨高高拱起，被手铐磨损出几道血印子。 “嗨，”她俯身道，“春莺姑娘，看起来，你过得不太好啊。” 春莺坐在坚硬冰冷的混凝土地板上，冷冷地盯着她：“这不都是拜谢城主所赐吗？” “拜我所赐？”谢铭瑄哈哈大笑，“真有意思，你们印假｜钞，我把你们抓起来，还成我的错了？” 春莺眼神怨毒：“城主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去抓罪魁祸首，而是拿我们这些小喽啰撒气呢？我原本以为你与别人不同，没想到都是一样的欺软怕硬！” “哦？你说的罪魁祸首是谁？” 春莺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何必明知故问？” 一个两个的，都上赶着来给她白眼儿，谢铭瑄摇了摇头道：“你连说都不敢说，还笑我欺软怕硬。” “我说了又能怎么样？你能治他的罪吗？” 谢铭瑄耸了耸肩：“不能怎么样。” 春莺“怯”了一声，懒得理她了。 谢铭瑄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你是替罪羊，但我依旧把你抓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看我不顺眼？” “不，”谢铭瑄认真道，“因为我觉得你不应该被局限在醉梦的一方小天地里，更不应该做他们压迫女子的帮凶。” “如果有选择，谁又愿意做别人的玩物，高兴了亵玩一番，不高兴了便弃如敝屣，更有什者，像我一样，做他人的替罪羔羊，你当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吗？谢城主，并非人人都跟你一样，有得天独厚的异能和运道，能做这末世的人上人，对有些人来说，仅仅是活着，已经是千难万难。 ” “以前你没得选，所以我不怪你，”谢铭瑄慢悠悠道，“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如何？” “什么？” “我需要人替我去滨市卧底，把一手消息传回来，如果你愿意去，我可以放你出去，给你造一个假身份。” 春莺面露犹疑：“可我听说，滨市女子地位低下，平时连抛头露面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才需要你去。” 春莺的眼睛顿时亮了：“您想救她们？” “那是别人基地的事情，现在我没那个本事，只能等机会。” 几乎没有过多的考虑，她便点头道：“好，我愿意去。” 离醉梦被查封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起初她心中还抱有期待，认为周行也许会周旋运作，把她救出来，可从始至终，为了避嫌，他连面都没露过。 现在只要有一根救命稻草放在她面前，她都会狠狠抓住，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谢铭瑄满意地点了点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把春莺送去滨市，是随手为之的事情，她只是觉得春莺能帮周行把醉梦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有能力的人，埋没在监狱里可惜了，但没想到，她做得远超她的预计。 十一月，廉租房竣工后，贫民窟的棚屋彻底在金城消失了，这意味着今年的冬天不再难熬，至少每个人都拥有一个温暖的栖身之所，基地上下都萦绕着欢庆的氛围，每一个金城人都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骄傲，谢铭瑄也不免感到兴奋，尤其是感受着磅礴的信仰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的意识海，只觉得一切委曲求全都值了。 新港那边，凌薇传来了消息，她接收到一批从滨市逃难至新港的女人，受到滨市一名酒吧老板的帮助，走水路偷渡到了新港，她决定帮助她们在新港生活下去。 那名酒吧老板，自然就是被谢铭瑄送去滨市的春莺。 滨市对女人的限制太大，她剪去了一头秀发，化名春生，以男人的身份经营着一家半死不活的酒吧。 “世上并非只有滨市一座生存基地，也并非只有眼前这种活法儿，你们难道没有听过一首歌吗？”春生拿起话筒，双目微眯，低沉的嗓音像个吟游诗人，娓娓道来。 “南国以北北国以南，物阜民丰的地方，有一位美丽的金城女王，她的长刀旷古无两，她的英雄举世无双……” 台下身着清凉的风尘女问道：“难道金城基地的主人，是个女人？” “当然。”春生道，“不光金城女王是个女人，她治下的新港，也同样是由女人管理的。” “女人也能当官吗？” “当然，金城女王治下，女人与男人，共同享有这个世界。” 下面的人不禁窃窃私语：“虽然金城路远，但新港离滨市倒不算太远，开车的话，两天也能开到了！” “走水路更近，而且安全！” 春生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兴奋的女孩子们，其实她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告诉她们，这世界上还有另一种生活，就足够她们鼓起勇气跋山涉水，离开滨市这个魔窟。 第316章 在这个过程中，她很难说自己得到了什么，毕竟现在的物质生活，远远比不上待在周行身边时奢靡，但她确实觉得很满足。 春生在滨市经营得风生水起之时，金城那边，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天色微暗，于浩和火吻急匆匆地跑回了城主府，直奔谢铭瑄的卧室，“砰砰砰”地拍着门。 难得今天谢铭瑄下班早，正和周如海在房间温存，听到动静连忙套上衣服出来。 “怎么了？”周如海面色难看，“大半夜的，这么着急。” “城主！”于浩面色惨白，颤抖着嘴唇道， “盈盈她，不见了。” 谢铭瑄一抬眉毛道：“说清楚，怎么会不见了？” “不知道……我下午回来没看到她，我还以为……” 火吻见他情绪激动，哆嗦着说不清楚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盈盈白天如果没事儿，都会在府里待着，偶尔会去南城的报刊处转转，所以今天晚上回家，没见到她，我们都没多想，以为她去南城了，可是八点钟她还没回来，我和于浩就去了一趟南城，没想到报刊处的人说，她今天根本没去。之后我去找了卯卯，于浩去南城内门处询问，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见过盈盈，也就是说，她已经消失了一整天了。” 金城治安好，到处都是巡逻的金焰卫，他们也没想过给盈盈配个保镖什么的，如果真是抓瞎了。 于浩低声道：“她一个女孩子……城主，我家只有我和盈盈了，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既然城门处没见过她，那就证明她没出主城！”谢铭瑄顿了顿道，“搜城吧。” 火吻道：“已经跟张队长说过了，金焰卫随时待命，只等您的搜城令。” 虽然动用特权不合规矩，但时间不等人，谢铭瑄没有犹豫，转头步入室内，从书桌上抽了一张纸，用钢笔快速起草好文件，然后从保险箱内掏出城主印，盖了上去。 “立即搜城！” 除了金焰卫之外，城主府几乎全员出动，包括谢铭瑄和周如海，几乎连夜将主城翻了个底朝天。 天色蒙蒙亮时，负责搜查各个区域的金焰卫前来回话。 “主城西北隅没有发现失踪人员！” “主城东北隅没有发现失踪人员！” “主城东南隅没有发现失踪人员！” “主城西南隅没有发现失踪人员！” 谢铭瑄熬了一宿，双目通红，闻言将桌上的茶杯一把扫到了地上：“那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一个大活人能从主城人间蒸发吗？” 第182章 从谢铭瑄初入金城,盈盈就跟着她，感情非比寻常，也难怪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张军亮硬着头皮道：“城主,东南美食街那条巷子里卖蜜饯的小贩说,昨天早上,盈盈在他那里买过蜜饯，这是她最后能查到的行踪。” 谢铭瑄咬牙道：“一个早上还去买蜜饯的小女生，不可能是自己故意藏起来的，继续查，就从东南美食街继续往下查！” “是！” 金焰卫领了命令鱼贯而出, 谢铭瑄坐在椅子上，表情变幻莫测。 “瑄瑄，等下还要开会, ”冯叔劝道，“你得休息一会儿。” “我在想，金城的治安一向很好,怎么这么大个人，会凭空消失呢，这究竟是冲着盈盈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都怪我, ”于浩道，“她说自己长大了，不想去学校念书,我该压着她去的,不该放任她天天在城里乱跑。” 一个两个的,都像没了主心骨一样，冯叔站起来道：“人不会凭空消失,金焰卫一定会查到的，于浩，你这两天就在治安队和张队长配合，专心找盈盈，无论事情如何，你自己先得振作起来，才有可能找她。瑄瑄，金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定夺，你去洗把脸，休息一会儿，马上要开会了。” 谢铭瑄和于浩都点了点头，眼下没有半点消息，再着急也是干着急，只能希望盈盈吉人自有天相。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周。 于浩和张军亮几乎把金城掀了个底朝天，各个进出口严防死守，甚至除了主城和南城，包括东、西、北三座军方屯兵的小城，也被他们搜了一遍。 金城日报更是连着三天都把最大的版面留给了盈盈的寻人启事，为了一个失踪的女孩如此大动干戈，城中百姓和军人都是怨声载道，关键还找不着，街头巷尾开始有人偷偷议论。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叛逆，要我说，估计是和哪个俊后生跑了哈哈。” “失踪了那么久，即使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我可不关心谁丢了个孩子，我就是不明白，每天出趟城，把老子里三层外三层搜一遍算怎么回事儿，怎么，我能把那女孩揣兜里带出去啊？ ” “唉，上面的人哪儿在乎我们的难处，管你在干什么，说要搜查就搜查，今天搜了明天搜，我就不信，如果丢的是个普通的女孩儿，金焰卫也能这么上心。” “那肯定不能，普通人的事儿，官老爷们才懒得管呢！你瞧着是在找人，实际上一个个都在抱谢城主的大腿，表现给谢城主看呢！” 眼看谢铭瑄婚期将近，可盈盈迟迟没有消息，金城上下人心浮动，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举办这场婚礼的兴致，只有一个人，每天兢兢业业地准备着这场婚礼。 第317章 这天，周行又来了城主府，带来两个裁缝和两套礼服，让谢铭瑄和周如海分别试试，如果不合身，还要继续改。 男人的衣服简单，就是一件黑西装，用暗蓝色的线绣着暗纹，一眼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仔细观察，又觉得做工考究，能完美修饰人的身材，面料也低调奢华，反射着淡淡的光晕。 谢铭瑄的礼服就很繁杂了，一身的粉色绢花玫瑰，像瀑布一样，从肩头撒到裙摆，长长的拖尾铺在身后，仿佛穿了个玫瑰种植园在身上。 谢铭瑄无奈道：“怎么给我准备这么重一身裙子，步子都迈不开。” 周行“啧”了一声：“是你自己要当甩手掌柜的，现在裙子做好，没时间再改了。” “行吧。”谢铭瑄撇了撇嘴，对身旁的裁缝道，“腰的地方太紧了，帮我放松一点。” 裁缝笑道：“城主，这件衣服要把腰线掐出来才好看呢，放松就没那个味道啦。” 谢铭瑄面色一冷，周如海忙道：“犟什么呢？城主怎么说，你怎么做就行了。” 裁缝连忙点头：“是。” 盈盈的事情始终萦绕在心头，谢铭瑄也没心思研究这件哪儿哪儿都不合她心意的礼服，换了衣服就准备去议事厅了。 周行拿着一袋子婚礼方案喋喋不休：“那场地就定在政府的礼堂，在市中心，暖和，地方也大，这两天就开始布置吧……” 谢铭瑄从里屋出来，顺手套上外套，不经意间看了周行一眼，忽然道：“你脖子怎么了？” 周行顿了顿，对着一旁的穿衣镜看了一眼，衣领之下，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道不轻不重的红痕，他淡道：“不知道，可能被猫抓了吧。 ” 谢铭瑄微微皱眉：“动物都变异了，现在哪儿还有宠物？” 周行眨了眨眼：“'猫'只是一个形容词。” 他暧昧地暗示谢铭瑄听懂了，只觉得一阵恶心，“嘶”了一声，快步走出厢房。 待进入议事厅内，众人都等候许久，一一拿着文件开始汇报工作。 “主城的翻修和改建工程目前进行顺利，但部分居民反映施工严重影响了他们的正常生活……” “明年一部分学生即将毕业，教育局希望能和科研院合作，建设高等学府，供他们继续学习……” “新港的商队带回来不少海鲜，虽然丰富了我们的餐桌，但海鲜的质量参差不齐，已经有七人因为食物中毒入院，急需建立海产品的行业标准……” 一个微不可察的念头从谢铭瑄脑海里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她忽然抬起手来：“等一下。” “怎么了城主？” “张军亮，你跟我来一趟偏厅。”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雷永年打趣道：“这么多事情等着城主处理，她却单独见你一人，真是宠爱有加啊！” “别瞎说！”张军亮低喝道，“我看你是皮痒了！” 到了偏厅，谢铭瑄将房门一关，立即问道：“斗兽场你仔细搜过没有？” “当然，您批了特别搜查令，他们虽然不乐意，也打开门让我们搜过，里面是有一些变异动物，还有表演的人，但都不是金城人，几乎都是从塞北、滨市或者野外来的，毕竟现在廉租房盖起来，金城人的生活好了，没有人会主动去斗兽场搏命。” “元帅府呢？” “也搜过，元帅大人对此很不满，但我们也扛着压力仔细搜了，盈盈小姐不在里面。” “那醉梦酒吧呢，虽然已经查封了，但里面可不可能藏着人？” 张军亮无奈地道：“那里也重新搜查过，包括那间密室，除了落了一层灰，什么都没有。” “这就奇了怪了，”谢铭瑄沉默片刻道，“我的感觉很不好，这样，你派人暗中跟着周行，选几个身手利索的，远远跟着就行，别被他发现，我要知道他最近每天都去过什么地方。” “是！” 张军亮领命离开后，谢铭瑄继续回议事厅开会，一直工作到月落屋梁，才回到主屋，面上满是倦色。 周如海无奈道：“你成天忙成这样，等到婚礼的时候怎么办呢？” 谢铭瑄抱了抱他，勉强一笑：“忙成这样，当然是为了婚礼那两天能闲下来呀。” “让你这样辛苦，我倒觉得婚礼办得没意义了。” “这些都是小事情，一件一件，都能解决，”谢铭瑄叹了口气道，“只是盈盈失踪了这么久还没消息，我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别担心了，总能找到的。” 谢铭瑄正想说什么，就听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谁？” 张军亮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城主，我有事儿要跟您报告。” 谢铭瑄心中一紧，拉开房门，就见张军亮穿着一身黑衣，独自站在门口。 “说罢。” 张军亮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她身边的周如海，谢铭瑄道：“无妨，少帅不是外人，直接说吧。” 既然谢大城主发了话，他也不藏着掖着，开口道：“今天从城主府离开后，周老板先去了礼堂，和设计师商量婚礼现场的布置，之后他回元帅府陪周元帅吃了晚饭，然后去了斗兽场……” 周如海这才反应过来张军亮为什么不想让他听，转头对谢铭瑄道：“你在查周行？” 第318章 “是。”谢铭瑄平静地承认了，看向张军亮，继续问道，“斗兽场之后呢？他今晚在哪儿睡的？” 张军亮抿了抿嘴唇，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两圈，硬着头皮道：“在铭川酒楼。” 谢铭瑄和周如海的眉头同时一皱：“酒楼？” 这很反常，即便不回元帅府，他在城中也有多处房产，怎么会住到酒楼去？ “是，”张军亮补充道，“就是原先醉梦酒吧隔壁的那家酒楼，老板姓吴，但……” “说！” “根据线报，姓吴的应该和春莺姑娘一样，都是明面上的老板，铭川酒楼的实际控制人，还是周行周老板。” “好啊！”谢铭瑄转头看向周如海，“你觉得你弟弟大晚上不回家，跑去睡酒楼，会是因为什么呢？” 周如海不明所以：“我怎么知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呢？”谢铭瑄抬头望向天上的一轮圆月，“不过我们现在去看看，你自然就知道了。” “你怀疑他干了什么？” 十一月的北风吹得人浑身发冷，谢铭瑄随手拿过大衣披在身上，阔步走出房门。 “去了就知道了。” 第183章 行至铭川酒楼,伴随着阵阵北风，天空中忽然飘下了鹅毛般的白雪，这个冬天,金城的初雪,姗姗来迟,终于落下。 进入大厅的时候，周如海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看着谢铭瑄大步向前的身影，心中犹疑不定，开口道：“瑄瑄……” “怎么？”谢铭瑄回头看向他, “上次你生气我没告诉你，这次告诉你，你又不想面对了？” “不是。”周如海深吸一口气, 跟上了她的脚步。 酒楼地处偏僻，尤其醉梦酒吧被查封后，几乎没什么客人,见到三位衣着体面，身材高挑的客人走进来，前台小姐立刻起身迎上来：“几位是……” 如果说见到谢铭瑄那张熟悉的脸,她还有些疑惑,那看到三人身后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金焰卫，她便明白大事不妙，连着后退了两步。 谢铭瑄淡淡看了她一眼, 没有解释, 直接道：“给我搜！” 金焰卫分成三队, 一队去了楼上，一队搜查大堂, 一队去了地下室。 “客人们都睡下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前台小姐急道，“前几天刚来搜过，现在又搜，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金焰卫执法，自然有我们的道理，”张军亮绷着脸道，“你看着就行了。” “我们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吗？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你们当官的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谢铭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伸出食指点了点她，轻声道：“别让我发现你是个伥鬼，不然我弄死你！” 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你要弄死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周行穿着件淡紫色的睡衣，从楼下一步步走了上来。 “在这儿耍什么威风呢？大嫂。”他的目光移向谢铭瑄身旁的周如海，顿了顿道，“哥，你也在啊。” 周如海沉着脸道：“你晚上不回家，住在酒店干什么？” “这年头天天搜查，每家商铺都不得安宁，我来盯着点儿，有什么问题吗？” 谢铭瑄歪头看着他，意味深长道：“你这么大个老板，住酒楼不住上房，要住地下室？” “生意不好做，自然要把上房留给客人住。” 谢铭瑄：“我不相信。” “哈，”周行冷笑了一声，“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今天铁了心要来找我的事儿，那我能有什么办法？”说罢他转过头，盯着周如海道，“哥，你就看她这么欺负我们老周家的人？” 周如海：“只要你问心无愧，金焰卫搜完后，自然能还你清白。” “这是还不还我清白的事情吗？”周行的声音陡然提高，“我成天为你们的婚礼跑前忙后，我是做了什么孽，要你们天天都来怀疑我？” “你做了什么孽，你自己心里清楚，”谢铭瑄双目微眯，“难道隔壁的事情，我冤枉你了吗？” 虽然这次的事情她没有证据，但醉梦酒吧的印钞机，可是明晃晃地被她搜出来了，他无可辩驳。 周行咬了咬牙道：“行，我今天就站在这里看着，看你们折腾了半个月，究竟能搜出什么东西！” 几人僵持在大厅，不多时，金焰卫的三名领队分别前来回话。 “城主，楼上没有发现可疑人士。” “一楼没有发现可疑人士。” “地窖没有发现可疑人士。” 谢铭瑄面上看不出喜怒，周行已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什么都没搜到，你们满意了没？你的疑心病得到满足了吗？” “没搜到，只代表没搜到，不代表没有。”谢铭瑄对周如海道，“跟我下趟楼。” 周行上前一步道：“折腾了大半夜，弄得酒楼客人不得安宁还不够，你还想干什么？” 谢铭瑄冷冷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来，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周行，径直往楼下走去，张军亮等人随即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周如海拍了拍周行的肩膀：“让她看看吧，看完她就死心了。” “哥，”周行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周如海，“你也怀疑我吗？” “事情没有定论，我不会怀疑任何人，但盈盈和她情同家人，失踪了这么久，你嫂子着急上火也能理解，你就当是让她心里好受些吧。” 第319章 “可凭什么总是让她气顺，我吃亏呢？”周行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声音都带上哭腔了，“哥，她是你老婆，但我是你弟弟啊，我知道你嫌弃我的出身，不喜欢我，可我们身上都流着周家的血。我们理应站在一起的。” “好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哭上了！”周如海想了想道，“你也别委屈了，等这件事过去，我替瑄瑄给你道歉，成吧？” 周行吸了吸鼻子，别过头道：“我要那女人自己给我道歉！” “别蹬鼻子上脸！” 二人跟在金焰卫后面下了楼，楼下是个地窖，没有客房，只有一间办公室，一间休息室和盥洗室在一起的套间，剩下就是一间开阔的大厅，里面放着一排一排的橡木桶，像是个专门存放葡萄酒的酒窖。 谢铭瑄顺着整齐摆放的一排排橡木桶走过去，发现角落里放着几个陶瓮，有半人高，翁身浑圆，藏个小姑娘不成问题，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掀开了陶瓮上的盖板。 一股浓郁的酱香味传来，周行走过去，讽刺道：“怎么，谢城主对我们酒楼的酱黄瓜感兴趣？或者还有这些？” 他顺手掀开了一旁陶瓮的盖板，里面的东西裸露出来，分别是酸菜、八宝菜、腌萝卜、酸豇豆，还有豆瓣酱。 “想搜这些东西是吗？你还要看什么？那边还有冷库，你看吗？” 他说着拉开了墙上的一个把手，里面白雾缭绕，存放着一些稀稀拉拉的肉制品。 “怎么样？满意了吗？谢城主？” 谢铭瑄看神经病似地看了他一眼：“我就随便看看，你急什么？” “我急？”周行笑道，“你大半夜，一点证据都没有，带着人在这里胡搅蛮缠，还说我急？” “我把地窖看完就走，耽误不了你几分钟。” 说罢谢铭瑄便顺着地窖的红砖地板，一步步往前走。 和醉梦酒吧时候不同，这次她心里其实是没底的，盈盈的失踪和周行有关，只是她灵光一闪的一个猜测，她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觉得周行放着豪华的宅邸不住，选择去住酒楼，这个行为实在反常，她病急乱投医，只能抓住这一点去往下推断，无法肯定自己的方向是不是一开始就歪了。 但周行的表现让她肯定了自己的推断，他太着急让自己离开了，这个地窖里一定有东西，但是会在哪儿呢？ 这样想着，人已经走到了休息室，里面放着一张金色的铁艺大床，铁栏杆上有轻微的掉漆，最奇怪的是，床上居然没铺床单，直接放着一张床垫。 “床单呢？” “送干洗去了。” “酒楼应该有多余的床单吧，你就直接睡床垫上？” “公用的床单我睡不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谢铭瑄转过身去，继续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儿，最后走出了休息室。 周行道：“全都看了一遍，死心了吗？” 谢铭瑄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小陈今天没跟着你？” “没。” 谢铭瑄点了点头，忽然毫无预兆地从空间里抽出自己的破空，刀剑一转，将休息室门口地面上的红砖撬了起来。 周行一个箭步冲上来，大声喝道：“你干什么？” “我觉得这下面有东西。” “地板下面能有什么东西？”周行似乎终于受不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怒道，“你分明是想拆我的店！哥，你当真不管管她吗？” 周如海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犹豫道：“瑄瑄……” “我说了，这下面有东西，”谢铭瑄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而且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什么东西。” “那就要问问周行，平时贴身保护他的小陈，带着什么藏起来了。” 周如海讷讷道：“你是说，土遁术？” 小陈是s级土系异能者，保护人的能力堪称一流，故而被周向明指派给周行，贴身保护他的安全，几乎从来没离开过他，但偏偏，今天他却没和周行在一起。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他们进门的时候，他用土遁术帮周行藏起来了什么东西。 “哥！你听她胡说！”周行指着谢铭瑄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小陈土遁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你就要撬我的地板，拆我的房子，谢铭瑄你欺人太甚了吧！” 周如海看向谢铭瑄，她道：“地板上铺的红砖都是活动的，随时可以撬开，施展土遁术，瞬间就能把一个大活人带到地底，然后重新铺上红砖，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怪不得金焰卫搜了这么久，一无所获。” “你少血口喷人了，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臆想，我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你屁股底下坐着，我挖开就能见着了。” “我的房子，凭什么让你挖！” “周行你知道吗，”谢铭瑄目光森冷，“你现在这个狗急跳墙的样子，显得特别心虚。” 第184章 “少跟我来激将法！”周行不怒反笑, “我告诉你谢铭瑄，今天我不可能让你挖我的酒楼！” “这不是激将法，”她看向周如海, “我今天必须挖开,把他弄走！” 周如海看看自己老婆, 又看看自己弟弟，不由深感头疼：“瑄瑄，有必要这样吗？” “当然有必要，”谢铭瑄坚定道，“如果盈盈在里面, 这就是一条人命，你觉得是人命重要，还是周行所谓的面子重要？” 第320章 周行道：“我看你是疑心病发疯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盈盈！” “如果她不在里面，我赔偿你所有损失，当众跟你道歉！” 话说到这份上,周如海不得不有所行动了，他知道不让金焰卫直接动手，一方面这会加重军方和政府的冲突,另一方面也是怕周行时候打击报复,只有他这个当哥哥的是最合适的人选，于是上手拽着周行的胳膊，硬生生把他从地板上拽了起来。 “哥,你不能这样！”周行扑腾着双脚,不肯好好站起来, “你这是拉偏架，你不能这么偏心！我是你亲弟弟啊！爸也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 周如海不耐烦地将他双手往身后一拧,他一米九的个子，拎着周行跟领着只小鸡仔似的，瞬间控制着他动弹不得。 终于让开了位置，这回也不用谢铭瑄动手了，张军亮等人蹲在地上，快速将红砖一块块地抽出来，下面是冻得硬邦邦的土层，如果有土系异能者，顷刻间便能打开土层，但金焰卫中以攻击型异能为主，辅助异者极少，今天来的刚好没有土系，好在他们每人都配备有短刀，以刀作铲，很快便挖出一个大洞来。 周行被拎着，依旧喋喋不休道：“都挖得这么深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们有完没完！” “城主！”一名金焰卫敲了敲土层，发出略脆的声响，“下面是空的！” 谢铭瑄：“继续挖！” 周行闭了闭眼，后槽牙紧紧咬着，别过脸去，倒是没再叫嚷。 不知过了多久，金焰卫结结巴巴的声音传来：“城、城主，挖开了。” 周如海和谢铭瑄一同探过身子去看，只见小小的土坑之中，小陈坐在地底，怀里抱着个被床单裹住的女人，她嘴唇似乎被咬破了，唇边晕开了一片血迹，在白皙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双目紧闭，脖颈无力地垂着，不知死活。 谢铭瑄怒目圆睁，想也不想便跳进刚被挖开的深坑里：“盈盈！” 张军亮赶忙道：“城主小心！” 坑挖得太深，土壤松软，难保不会垮塌，但谢铭瑄已经顾不上别的了，她蹲下身去，伸出颤抖的手指，放在盈盈鼻下——还好，还有呼吸。 小陈坐在地上，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围着的一圈人，从刚开挖他就听到动静，知道自己被发现已经是无可避免，每一声利器嵌入土壤的挖掘声，都与丧钟无异。 “城主，”他颤颤巍巍道，“我，我也奉命行事……” “滚！”谢铭瑄没看他一眼，径直盯着盈盈，伸手将她从小陈手上接过，揽到自己怀里。 她想查看一下盈盈的具体情况，人太多不方便，只能将裹着她身体的床单掀开一条小缝儿，顺着缝隙看过去，隐约能看到床单覆盖之内，一片刺目的血色，谢铭瑄心中一痛，快速将床单合上，抱起盈盈，抬脚跃上了深坑。 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谢城主的脸几乎是铁青色的，她向来是有脾气就发的人，此时却像在酝酿一股前所未有的风暴，不知暴雨落下时，会是怎样的遮天蔽日。 “啪——” 周如海一巴掌扇在周行的脸上，怒道：“看看你干的好事儿！她还是个孩子，你还算是个人吗？” 事已至此，周行反而平静了，他捂着自己快速肿起的脸颊道：“我看上她了，请她来玩玩而已。” “啪——” 周如海又是一巴掌，尤不解气，又跟着踹了他两脚：“这是玩玩吗？你这是玩玩吗？连我都骗，你真不是个东西，就和你那下作母亲一样，没有半点底线！” “哥，我知道你从来都看不上我妈，”周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阴恻恻地看着他，“可我终究是你的弟弟啊，我们都流着爸爸的血。 ” “跟你流着一样的血，是这世界上最让我恶心的事情！” 不知怎的，一向混不吝的周老板，竟让这句话刺伤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低头狼狈地用衣袖拭着眼泪。 也许从他有记忆以来，就常常因为出身受到周围人的歧视和欺负，这让他一直渴望得到父亲和大哥的认可，渴望融入周家这个大家庭，成为被大家承认的一分子。 灾变后，母亲死了，周夫人死了，周如月也死了，周家一众曾经位高权重的亲戚们都死了，他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能被这个一直看不上他的大哥接纳，所以那些父亲和大哥不愿意沾手的脏活，他无怨无悔地接过来干，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被认可和需要的价值，却没想到，今天周如海会当着众人对他说，跟他流着一样的血，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他恶心的事情。 他视他为神明，他视他为耻辱。 谢铭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金焰卫，把周行、陈汝，以及这间酒楼所有的员工全部带走，押入监狱待审，任何人不得探视。” 周行愣了一下，哑声道：“你敢？” 谢铭瑄懒得再废半句闲话，抱着盈盈大步走了出去，周如海看了周行一眼，快步跟着谢铭瑄离开。 周行吼道：“我是周元帅的儿子，谁敢动我？” 金焰卫没有丝毫迟疑，三个人按住周行，一人用方巾塞进他的嘴巴，防止他大喊大叫，一人用手铐锁住他的双手，任他在金城曾如何嚣张，顷刻间便没了反抗之力。 另一边，谢铭瑄抱着盈盈出了铭川酒楼，盈盈始终没清醒，她不敢托大，没有回城主府，直接坐车去了卞院长家。 第321章 卞鸿德四十来岁的人了，熬不动夜，早早便和老婆睡下了，没想到半夜被砸门声吵醒，打开门看到谢铭瑄抱着个昏迷的女孩子过来，心知情况紧急，二话不说，便将几人让到室内。 他住在主城东南域的一处高档住宅区，三室一厅的房子，客厅和卧室都宽敞，谢铭瑄将人放到客房，卞鸿德将裹着盈盈的被单掀开了一条缝，被里面□ □的少女酮体吓了一跳。 “这……大家先回避一下吧。”他低声和自己老婆说了些什么，随后关了房门，自己也出来了。 谢铭瑄看着紧闭的房门，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焦虑，卞院长安慰道：“城主请放心，我老婆是急救中心的大夫，有多年的行医经验，先让她帮盈盈小姐检查一下，知道情况后，我们可以商量着处理。” 谢铭瑄点了点头，对张军亮道：“你去一趟城主府，通知火吻和于浩，盈盈找到了。” 之前不知道铭川酒楼的具体情况，她没敢告诉于浩，现在盈盈找到了，怎么也得通知一下他们，再没有消息，于浩估计要崩溃了。 “是。” 张军亮走后，卞鸿德倒了两杯茶，放到二人面前，谢铭瑄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瑄瑄……”周如海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捏了一下。 谢铭瑄转头看向他，眼神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今天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周行。” 提起他周如海就来气，咬牙道：“他实在不是个东西，我真没想到他能混道这个份上！” “我是说，”谢铭瑄身体前倾，深深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他？” “我听你的，”周如海道，“这次必须让他长点教训！” “长点教训？”谢铭瑄失笑，又重复了一次，“长点教训。” 周如海不解：“怎么了？” “没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多时，卞院长的老婆从屋内走出来，面色凝重道：“城主，少帅。” 谢铭瑄忙问道：“盈盈怎么样了？” “性命无碍，”她顿了顿道，“但我能多问一句吗？” “什么？” “是谁做的？” “……怎么了？” 她叹了一口气，恨恨道：“简直就是禽兽！她后脑勺肿了一大块，是刚被打昏的，而且昏厥之前，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严重营养不良，还遭遇了多次暴力性|行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肉……” 即使早有预料，但听到医生亲口说出来，谢铭瑄还是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愤怒像火焰一样，几乎瞬间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她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什么都不必等了，现在就去监狱，一刀把周行砍成两半！ 周行在滨市和新港的种种恶行她都选择了装糊涂，但他却得寸进尺，挑上了自己身边的人，分明是故意要在她头上拉屎，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都不能制裁周行，那她这个城主，不光当得没有意思，也没有半点意义。 第185章 不多时,于浩、火吻和冯叔都赶到了卞院长家里，不过两周的时间，于浩已经瘦了一圈,年轻英俊的脸上挂着一层短短的胡楂。 “盈盈……”一进门, 他就道, “城主，盈盈找到了？她在哪儿？” 谢铭瑄点了点头：“在客房。” 得到肯定的答案，于浩转头就要进屋，又听她说道：“她受伤了，需要休息。” “受伤？她怎么了？” 谢铭瑄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口，深吸了一口气道：“涉事人员已经全都关起来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会查清楚的。”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浩皱眉道，“我不太明白。” 卞院长看谢铭瑄十分为难，而且当众将一个小姑娘遭遇的这些事讲出来,确实也不大好，凑到于浩耳边低声讲了盈盈目前的情况。 谁承想于浩顿时就疯了，情绪压根不受控制,随身的两柄短刀立刻飞了出来,在半空中发出阵阵嗡鸣声。 “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他双目赤红，脸上的表情，让人觉得但凡此刻他得到一个名字,便能立刻冲过去将那人一刀砍了。 攻击型异能者失控,伤害性难以估量,卞院长顿时有些后悔，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挡在他老婆面前，以防于浩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冷静点！”谢铭瑄站起身来，沉声道，“这是卞院长家里，他们夫妻刚救了盈盈，你脑子给我放清楚！” 意识海中金色女王同时起身，无尽的威压倾泻而出，房间中躁动的金属元素顿时安静了下来，空中的两柄短刀也不再嗡鸣作响，缓缓收回了于浩身后的刀鞘中。 同属性的情况下，高级异能者能够对低级异能者形成绝对压制，因为异能的本质，就是对于一定空间内元素的控制，在这个空间之中，金属元素无疑更听谢铭瑄的话。 “好了，好了，深呼吸，宝贝，”火吻捏着他的肩膀，柔声安抚道，“我在这里。” 于浩看了她一眼，跟着她的安抚做了两次深呼吸，平复了胸中暴怒的情绪，而后再次看向谢铭瑄：“城主，我只想是谁做的。” 谢铭瑄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而是对周如海道：“你告诉他吧。” 于浩皱了皱眉，不明白谢铭瑄为什么让少帅来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这件事和少帅有关？ 第322章 周如海朝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感觉仿佛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然而他躲无可躲，闭了闭眼道：“是周行。” 居然是周行，这实在是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周老板做皮肉生意，经营黑市和斗兽场，这些事情在金城高层不算是秘密，但盈盈毕竟是谢铭瑄身边的人，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有胆子把心思打到盈盈身上。 这几乎是一定会东窗事发的事情，但他就这么任意妄为地做了，丝毫没有估计谢铭瑄和周如海婚期将近，全城上下，都在期待这场婚礼。 于浩没有再发疯，而是冷冷看着周如海道：“少帅不会徇私枉法吧？” 说实话，他此刻恨不能亲手掐死周行，但怎么才叫不徇私枉法呢？真按照《金城法案》把周行杀了吗？无论他对自己这个便宜弟弟有多少感情，他终究是老爷子的孩子，老爷子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周如海沉默良久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谢铭瑄低下头，笑得有些讽刺。她了解周如海，他能给于浩什么交代呢，无非就是严惩周行，让他受些皮肉之苦，但对她来说，只要周行不死，都算不上严惩。 几人在卞院长家待了一宿，一直到第二天清晨，盈盈才悠悠转醒。 “盈盈，你醒了！”于浩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感觉怎么样了？” 没想到对方愣了愣，竟然抽出手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那表情，仿佛在害怕似的。 于浩愣在了当场，心中像被刺了一下，五味杂陈。他原本以为遭遇了这样的事情，盈盈见到他，会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大哭一场，却不想她竟然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他会伤害她似的。 火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去，待于浩让出了床边的位置，她坐了过去，盈盈发抖的身体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盈盈，我是火吻姐姐，别紧张，你看，我们找到你了，你安全了。” 盈盈这才环视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一处陌生的房间中，床品带着洗涤剂的味道，房间窗明几净，自己身上穿着件长袖长裤的棉布睡衣，上面印着熟悉的饼干人图案。 在城主府她见过很多一模一样的睡衣，据火吻姐姐说，还在巢市的时候，她和谢城主洗劫过一家内衣店，结果库房里没几件内衣，全是饼干人图案的睡衣，秉承着“贼不走空”的原则，当然是把那些睡衣全包圆了。由于库存太多，城主府几乎人人都穿这款睡衣，只有火吻嫌图案太幼稚不爱穿，她和哥哥住进城主府之后，也一人喜提了两件饼干人睡衣。 这款睡衣穿着很舒服，火吻讲过，这种工艺叫做“磨毛”，棉布通过磨毛机，磨出细软的绒毛，柔软厚实，丰盈温暖，穿在身上，如同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一直很喜欢。 也许是这件熟悉的睡衣，让她提心吊胆，草木皆兵的心平静了下来，她看着火吻熟悉的面孔，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火吻也跟着鼻尖一酸，立刻抱住了她，一下下地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姐知道你委屈，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姐姐永远在这里陪着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好吗？” “姐姐，我好害怕……” “都过去了，不怕了，啊。” 火吻轻声细语地哄着，于浩捏着拳头站在床头，一言不发，谢铭瑄皱了皱眉道：“盈盈，你嗓子怎么了？” “我……”盈盈有些迷茫地看向她，“我不知道……” 众人这才听出来，她的声音沙哑又低沉，与曾经百灵鸟似的清甜嗓音天差地别。 卞院长和他老婆对视一眼，她上前一步道：“盈盈你好，我是急救中心的医生，张开嘴我看一下好吗？啊——” 盈盈跟着她的指令照做，一番检查过后，卞院长的老婆面露苦色，低声道：“城主，我之前没发现，盈盈小姐的嗓子……恐怕已经坏了。” 每个人都知道盈盈有多喜欢唱歌，闻言众人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怎么会这样？” “有很多种可能，我现在还没办法确定，但我猜前段时间她应该是发烧了，扁桃体发炎却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反而过度使用嗓子，或许还有一些外部的伤害……” 盈盈沉默片刻道：“是，我一直在发烧，吃不下东西，他们就拿热汤硬往下灌，我觉得嗓子很疼，后来就……” 寥寥数语，已不难想象在失踪的两周里，她遭受了怎样非人的对待。 “畜生！”火吻气得不行，对着床铺砸了一拳。 众人都是义愤填膺，周如海也不例外，谢铭瑄面无表情道：“先带盈盈回家吧，我今天亲自提审周行。” 监狱。 “说罢，”谢铭瑄坐在审讯椅上，沉声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仔仔细细地给我交代清楚。” 小陈被注射过异能抑制剂，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他不是第一次和谢城主打交道，从她刚来金城，第一次出赏金任务时，小陈就作为周行的随从跟她有过接触，后来的北都之战，他也曾和谢铭瑄并肩作战，他太了解这个女人是个多么难缠的人物，如果有选择，他绝不想与她为敌，但如今他被架在周家和城主中间，别无选择。 谢城主他得罪不起，但周家他更得罪不起。 谢铭瑄嘲讽一笑：“你不说？你不会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知道吧？” 第323章 “城主，”张军亮在一旁建议，“需要用刑吗？” “我看用刑未必有用。”谢铭瑄双目微合，沉入意识海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主宰的能力了，金色女王伸出手来，属于小陈的意识体飞到她手中，仔细查看，能发现意识体表面上绕着一根微不可察的红色丝线。 原来是誓言封印。 这种控制手段非常基础，在觉醒主宰能力初期，谢铭瑄一直用这招来保证团队的忠诚，虽然粗糙，但确实有用。 只要没有遇到第二个主宰，誓言封印就没有被打破的机会。 小陈作为一名s级土系异能者，本身应该有大好的前途，却甘愿成为周行的私人保镖，这实在有违常理，谢铭瑄早就猜测，他的意识肯定被周向明干预过，如今看来，果然不出所料。 谢铭瑄的精神力早已今非昔比，金色女王强大的身影无比凝实，她伸出手去，“嘭”的一声，粗暴地拉断了那根缠绕蓝色意识体的红色丝线。 “我承诺，做周行的奴仆，以他为主，听从他的命令，保护他的安全，永不背叛。” 金色女王耳边响起被红色丝线封印在意识体上的誓言，与丝线一同被粉碎的，还有这条显失公平的“奴隶宣言”。 第186章 誓言封印破除后, 小陈精神恍惚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讲述了盈盈被害的经过。 “……在新港的时候，周老板就曾多次观看于盈的录像,甚至照着她的样貌,在从滨市买来的那些女人中找了几个相似的,但据他自己说，始终不是最想要的那个滋味儿。” “在回金路上，我们接到信息，醉梦酒吧被查封了，当天没有休息, 连夜赶到金城，因为印钱的事情，元帅十分不悦, 周老板在家哄了老爷子几天，另外金城的醉梦虽然关了，但新港的生意仍旧如火如荼, 斗兽场也积压了不少事务需要处理，周老板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提过于盈。” “我原本以为他已经放下了，但十月初, 他去城主府与您商量婚礼的细节, 却不想见到了于盈，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我曾多次规劝，此事不可为,我们都很清楚, 于盈是于特助的妹妹, 是城主府的人，您一旦发现, 必然不会轻易放过，甚至会影响少帅和您的关系，但他就像魔怔了似的，半句都听不进去，一意孤行，亲手策划了绑架计划……” 谢铭瑄：“具体怎么干的？” “我们跟了几天，发现于盈时不时会去东南美食街买蜜饯，美食街很热闹，但隔壁就是居民区，那边没什么人，于是那天我们趁她买完蜜饯后，用迷幻针… …就是黑市的一种针剂，把她弄晕后，我先用土遁术把她带入地下，等到周围没人之后，周行开车过来，把我们接去了铭川酒楼。” “之后的两周他几乎都在铭川酒楼过夜，于盈一开始反抗得很激烈，他把她铐在床上强来，弄得血肉模糊，后来她发烧了，周老板专门请斗兽场的医生开了药，但于盈不愿意喝，他耐心耗尽，直接让人强灌下去……” “最近金焰卫天天在城中搜查，所以我一直待在铭川，碰到搜查就带着于盈躲进地下， s级土系毕竟罕见，没人怀疑过地下会藏着人，直到昨天您去铭川……说实话，我很好奇，您怎么会知道我藏在地下？” 谢铭瑄扯了扯嘴角：“周行的言行本就破绽百出，更何况他的铁艺床上明显有手铐磕碰的痕迹，床单也凭空消失了，压根儿不用多问，只要反向想了想，如果我是周行，慌不择路之下，我会把盈盈藏在哪里，答案便呼之欲出。” 小陈沉默了片刻，低头道：“城主见微知著，陈汝心服口服！”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谢铭瑄没心情听他的阿谀奉承，挥手对张军亮道：“把他带下去吧。” “城主！”小陈忽然道，“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您。” “说。” “您会让我当下一个春莺吗？” 谢铭瑄和他对视了两秒，小陈眼中有浓浓的不甘，她清楚，他觉得自己很委屈，因为誓言封印，他不得不听从周行的命令，他想问的是，她会不会再次纵容周行的恶行，让小陈为此事背锅，成为周行的替罪羊。 谢铭瑄双目低垂，若有所思道：“毕竟是超级异能者，一枪崩了，实在暴殄天物。” 虽然不是一个肯定的答复，但小陈还是心下稍安，谢铭瑄能这么说，就代表她有心留他一条小命。 元帅府。 “什么？”周向明不敢置信，“周行是不是有病啊？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作妖？” 周如海叹了一口气道：“我还能拿这种事骗您吗？铭川酒楼所有的涉事人员已经被关进监狱了，包括周行和小陈。” “妈的，我就说这小兔崽子最近怎么天天不着家，”周向明只觉得一股郁气在胸中翻腾，挥手将桌上的茶具一股脑扫到了地上，“离了女人就活不了的窝囊废，我怎么会生出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周如海讽刺一笑，怎么生出来的？自然是和外面的女人生出来的。 屋内气氛凝重，父子二人沉默了半晌，周向明的脾气渐渐消了下去，理智归拢，开口道：“小海，现在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瑄瑄的婚礼，不能受影响。” “周行做下这样的事情，瑄瑄怎么可能还愿意办婚礼？” 周向明摇了摇头：“左右不过是个下人，瑄瑄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她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第324章 老爷子对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很功利，他认为别人也都如此，周如海讽刺道：“看来您比我了解她。” “我当然比你了解她，”周向明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不然我当初就不会提出让你们两个结婚。” 和周如海的理想主义不同，谢铭瑄是聪明人，即便一时情绪上头，她最终会想明白，只要她和周家仍旧是利益共同体，那金城这座末日第一基地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反之，双方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周家再难找出像谢铭瑄这样出色的管理者，她的那几千金焰卫，也无法和八万周家军抗衡。 “走，”周向明起身走到穿衣镜前，整理了一番仪容，“我们去监狱。” 金焰卫审讯室。 再次见到周行，谢铭瑄感觉自己的靴筒里的峨眉刺，几乎不受控制地发出微微的抖动，它们跃跃欲试，想要洞穿他的眉心。 她给张军亮使了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问道：“关于于盈案件的前因后果，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周老板。” 周行吊儿郎当地铐在椅子上，眼睛不屑地往上翻，嘴巴却是紧紧闭着，一言不发。 “看来你什么都不打算说。” “我有什么好交代的？” 张军亮沉声道：“人赃并获，其实你说与不说已经不重要了，而且不瞒你说，具体的犯罪经过，你的同伙已经全部交代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我面前叫唤两声，”周行耸了耸肩，“有本事你一枪崩了我啊。” 谢铭瑄一拍桌子，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哦？你敢吗？”周行挑衅道，“如果你敢，你现在还会在这里跟我废话吗？” 谢铭瑄直勾勾地看着他，双目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就是这个人，伤害她的人，践踏她的规则，如今她只要掏出折叠胶囊里的枪，就能瞬间解决掉他的生命，以解心头之恨。 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周行，别的我懒得问了，我只想知道，”谢铭瑄顿了顿，“为什么这么做？” 谅她也不敢怎么样，周行感觉自己占了上风，不屑道：“哪有什么为什么，这就是命，我看上她了，算她倒霉。” “你压根就没考虑过，自己为图一时快活的行为，会伤害军方和政府的关系？” 周行嗤笑一声：“谢铭瑄，平时被那些溜须拍马之辈吹捧两句，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就是金城女王了吧，搞搞清楚，你和周家之间，不是周家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周家。” 换而言之，八万周家军镇守金城，她再不爽他的行为，又能怎么样呢？当年的李雪金也喜欢和周家对着干，结果如何呢？ 说白了，他虽然并不希望盈盈的事儿被发现，但在做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后果，无非就是被发现，但被发现又如何呢？谢铭瑄再生气，也得看在他是周家人的份上，硬生生忍下来。 想到这件事能让她痛苦不堪，周行甚至觉得十分值得。 谢铭瑄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似乎是想要记住这一刻，这个人禽兽一般的嘴脸，其实这个时候，她反而不生气了，心中升起一种非常明确的直觉——也许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她会亲手了结这个人。 这种直觉让她暴躁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谢铭瑄眸光一转，问道：“谁？” “是我。” 周元帅浑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张军亮和她对视了一眼，立刻起身去开门，谢铭瑄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爸，”她神色淡淡，“您来了。” “周行做下这样的事情，我不能不来。” 周向明大步走进审讯室，周如海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瞧着谢铭瑄的脸色。 老爷子连招呼都打一声，直接拉开隔离铁门，飞起一脚，踹在周行的脸上，顿时把他连人带椅子踹倒在地。 “……咳咳……爸……” “别叫我爸！”周向明又是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指着他道，“我周家的脸，都让你这小王八蛋丢尽了，老子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周行咳嗽着吐出一口鲜血，看着地上的那摊猩红的液体，他忽然笑了：“爸，无论你认不认我，我都是你的儿子，你说过，这世上只有你，我和哥哥，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们只有彼此了。” 在陈雅和周如月死后，周如海意志消沉，他不得不下令迁徙，长途跋涉去往前途不明的金城，那是周家的至暗时刻，也是周家军的至暗时刻，为了提振士气，他曾在营帐中语重心长地与两个儿子说过这番话，二人当时被感动得眼泪汪汪，放下了彼此之间的个人恩怨，齐心协力带着人数庞大的军队顺利迁徙到金城。 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有一天周行会用这句话作为依仗，为所欲为地挑衅谢铭瑄的底线，为周家招来难以想象的祸患。 第187章 狠狠抽了周行一顿, 发泄完自己的怒火之后，老爷子在审讯室的主位坐下，谢铭瑄为他奉上了一杯明前龙井。 他端起来抿了一口：“生出这样的不孝子,每天真是操不完的心,生不完的气, ”说着顿了顿，话锋一转，“但话又说回来，事已至此，我就是抽死这个王八羔子也无济于事,眼下还是解决事情更重要。” 谢铭瑄歪着脑袋道：“想必您已经有主意了？” 第325章 “算不上什么主意，你姑且听一听吧。”他将茶盏放在桌上，沉声道, “这件事儿也怪我，平日里，那王八羔子在外面怎么野,我都懒得过问，毕竟人非圣贤，他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哪可能一点儿都不沾呢,但我真没想到，他会把主意打到良家女孩子身上。” “是啊，我也没想到。” “既然他欺负了于助理的妹妹, 我们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家, 你看这样行吗, ”老爷子身体前倾，缓声道, “干脆让周行娶了那个女孩子。” 这是周老爷子左思右想，得出的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虽然于盈被□□了很可怜，但她可以以此为筹码嫁进周家，从此衣食无忧，这难道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这个“天才”的创意让谢铭瑄头皮一紧，纵使早已料到老爷子一定会死保周行，但他的解决方案，还是让她觉得瞠目结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爸，她才十七岁。” “年龄不是问题，以前在乡下，十来岁就结婚的大有人在，”周向明理所当然道，“灾变后人口十不存一，现在和古代，其实是一样的，我们需要更多的生产力，就应该鼓励早婚和生育，现代社会那一套晚婚晚育的理念，已经不适用了。” 在某些情况下，年龄或许不是问题，但问题在于，盈盈还是个孩子，她对男女情爱，本身就是很懵懂的，在她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时候彻底粉碎了她一直以来的愿景，用最不堪的方式粗暴地伤害了她，她这一生都难以摆脱这件事情带来的阴影。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是什么你情我愿，周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强|奸犯，在盈盈被他伤害之后，还要她接受这个人成为自己的另一半，这难道不可笑吗。 谢铭瑄咬牙道：“我觉得于家兄妹不可能同意这个方案。” “你都没试，怎么知道别人不会同意呢？” 如果对方是谢铭瑄这样强势的女人，他绝对不会提出这样的方案，因为他知道一定会适得其反，但据他所知，于盈只是一个天真柔弱，没有异能的小姑娘罢了，对于这样的女人，一个终生的依靠，难道不比所谓的气节重要吗？ 元帅是有效率的，过了两日，他觉得几位当事人应该已经冷静得差不多了，便将周行从牢里带了出来，亲自上门提亲，为周行求娶盈盈。 当时谢铭瑄不在城主府，等她工作完回府，收到的只有于浩的辞职信。 火吻说：“他拒绝了元帅，带着盈盈搬出城主府了。” 于浩给她当助手的日子不短了，但最近因为盈盈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心思工作，原本的活儿已经分摊给了其余的几名助手，这个时候辞职，倒也是谢铭瑄意料之内的事情。 她问道：“盈盈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谢铭瑄想了想，又道，“元帅怎么说？” “他说无论于家兄妹答不答应，他都会约束周行，不会让他再伤害盈盈，如果有一天他们想通了，可以随时去帅府找他。” 谢铭瑄失笑：“看来这件事情，元帅认为已经可以轻轻揭过了。” 火吻皱眉道：“瑄瑄，其实我有点担心，我觉得于浩的状态不太对劲儿。” “当然不对劲儿了，”谢铭瑄双目低垂，若有所思道，“谁发生这样的事情，能坦然受之呢，我尊重他搬出城主府的决定，毕竟周如海住在这里，天天和周家人共处一室，对他来说过于勉强了，你多去看看他吧，他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尽力帮。” “好，我会的。” “想一想真没意思，”谢铭瑄抬头道，“我努力想照顾好每一个人，但梁英哲走了，于家兄妹也走了，来来回回，我身边就只剩你和冯叔了。” “每个人做决定，都有他自己的理由，我理解他们，”火吻捏了捏她的手，“但我不走，我要一直缠着你。” 二人正说着话，周如海从外面回来了，火吻脸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放开谢铭瑄的手，一言不发，转身回了自己的跨院。 谢铭瑄斜倚在沙发上，探究地看了他一眼，问：“爸今天来过，你知道吗？” “听说了。” “那这件事你怎么看？” “提亲的事情吗？”周如海皱眉道，“我当然知道于浩不可能答应，但爸很自信，他总是对自己的那套理论很自信，觉得所有人都跟他是一样的想法。” “我是说，”谢铭瑄顿了顿道，“盈盈的事情，最终应该怎么解决，才比较合适呢？” 周如海做梦都没想到，他家主意贼正的谢城主，有一天会用商量的口吻和他讨论这件事，他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斟酌了一番用词，开口道：“周行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样的代价呢？” “首先，他应该亲自登门，给于家兄妹道歉。” “然后呢？” “其次，我认为爸不该这么快把他从牢里放出来，最起码应该磨个一两年，好好挫挫他的心性。” “你觉得这样，于家兄妹会满意吗？” “于家兄妹不可能满意的，任谁碰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会原谅加害的那个人，但至少我们应该表达自己的诚意。” “你觉得这是有诚意的表现？” “只是个态度，”周如海补充道，“如果于家兄妹有任何要求，周家都应该尽量满足他们，以弥补对他们造成的伤害。” 第326章 谢铭瑄笑了笑，玩味道：“如果于家兄妹要周行的命呢？” 周如海身体一僵，一股凉意从脊梁骨蹿上来，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谢铭瑄不是在和他探讨这件事究竟该怎么解决，而是在考验，或者说试探他。 “瑄瑄，”他深深地看着她，面色挣扎，甚至带着点祈求，“周行毕竟是我弟弟，即便我跟他没什么感情，但……” “哈，”谢铭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类似娇嗔的语气道，“别紧张，我跟你开玩笑呢。” 周如海长出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你刚才的表情真的有点恐怖。” “你想多了，”谢铭瑄柔声道，“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杀你弟弟呢，即便于家兄妹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也不会同意。” 周如海叹了口气道：“这次周行确实做得太过分了，即便你不说，我也打算和爸好好谈谈，好好管教周行，不能再让他为所欲为了。” “嗯，应该这样。”谢铭瑄正色道，“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真没有心情跟你举办婚礼了。” 周如海喜出望外：“你的意思是说，原定的婚期可以如期举行？” “当然，毕竟都准备这么久了，”她用手支着脑袋，抿唇一笑，“不过周行就不必再负责了，让火吻去忙这事儿吧。” “好，”周如海握着她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口，认真道，“都听你的。” 自从盈盈出事，谢铭瑄一直不冷不热的，没怎么搭理过周如海，但那晚二人耳鬓厮磨，缠绵了半宿，似乎一直以来因周行而起的隔阂都消弭于极致的欢爱之中。 大雪下了一宿，天刚蒙蒙亮，火吻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她打着瞌睡拉开房门，就见谢铭瑄穿着身单薄的明黄色睡衣，头发和双肩散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脸色苍白，神情阴郁。 “瑄瑄？”火吻急忙把她让进屋来，“你怎么一大早来找我，还穿这么薄，不冷吗？” 她拉着谢铭瑄坐进了柔软的沙发里，随手拉个小毯子给她盖上，温暖的双手握住她冻得红肿的双手，不住地哈着气。 谢铭瑄开口，声音格外嘶哑：“我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儿？” “……一个决定。” 话音未落，她双唇抖动，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这可把火吻吓坏了，她跟了谢铭瑄这么久，从来还没见她因为什么事情哭过，哪怕面对生死，她都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一丝恐惧，在她看来瑄瑄就是全世界最聪明最坚强的人，永远淡定，永远算无遗策，这世界上不应该有任何事情值得她落泪。 “我靠，怎么了？”火吻手足无措道，“瑄瑄，你别吓我，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啊，我虽然不像你这么聪明，但你说过，办法总比问题多，我们总能想到办法的！那么多大风大浪我们都扛过来了，没有什么是我们解决不了的。” 谢铭瑄也没想到自己的情绪会忽然崩溃，抬手快速擦干自己的眼泪，吸了吸鼻子道：“盈盈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于家兄妹心里过不去，我心里更过不去，这不光是一桩普通的案子，它决定了我颁布的法案，究竟是真正令行禁止的规则，还是一张无用的废纸。” 火吻连忙点头：“我同意！” “但周行和周家是一体的，我想要动周行，就不可能只动周行，必须釜底抽薪。” 火吻瞪大了眼睛：“你想把整个周家……说实话，我早就看那个周行不顺眼了，他根本就是个反社会人格，盈盈对我们来说就和亲妹妹差不多，我怎么能不痛心，但一直以来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知道你为难，八万周家军牢牢把控着金城，我们能怎么破除这个困局呢？” 第188章 办法只有一个,但当谢铭瑄说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她感觉鼻腔一酸，泪意再次汹涌而下,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即将永远离开她的生命。 “擒贼先擒王。” “你想怎么做？” “我和周如海聊过了, 周行最近会被管束起来，没办法继续筹备我们的婚礼，所以后续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接手。” 火吻心领神会：“你想在婚礼上拿下……周元帅？” 谢铭瑄点了点头，认真道：“火吻,这件事情办成便罢了，如果不成，我们所有人,轻则成为阶下囚，重则丢掉性命，金城这唾手可得的安逸生活,美酒，华服，前呼后拥的排场,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多废话吗？”火吻想都没想便道, “你直接告诉我，要我做什么就行。” 谢铭瑄双目微垂，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往好处想,至少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战争。 “首先,我得见见罗毅将军，但得做得隐蔽些,不要让周家察觉，你可以借盈盈的事情，去找卞院长商量一下，让他安排。” 她能鼓起勇气和周家翻脸，第一个依仗，就是不死者，这是一根无人知晓的钉子，无声无息地渗透在金城的各个角落，罗毅更是坐到了周家军五大上将的位置，如果运作得当，这支队伍，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好，我明白了。” 谢铭瑄点了点头：“我能和罗毅达成共识，是政变的关键，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包括于浩和盈盈。” “放心吧，我懂。”火吻欲言又止道，“瑄瑄，如果这事儿真成了，那你和少帅……” 第327章 谢铭瑄苦笑一声：“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注定了，无论成败，我和他此生再无可能。” “那怎么办？”火吻咬了下嘴唇，纠结道，“你爱他吗？” “当然爱。” “那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谢铭瑄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她已经思考好几天了，她比谁都不舍，但她必须做这个决定。如果她继续装糊涂，苟且偷生，那她就不是她自己了。 “爱情当然很美好，我也很享受这段感情，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可你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和他建了感情，甚至你们已经修成正果，只差一个婚礼了。 ” “是啊，”她低下头笑了笑，哑声道，“拥有过就很好了。” 那是火吻第一次在谢铭瑄身上看到脆弱，她伸出手来，抱住了她，希望能带给她一些慰藉，她希望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决定，她都会一如既往地站在她身后支持她。 谢铭瑄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她感到肩膀处一阵湿意，想来她是又哭了。 她才二十多岁，这是她第一次深爱的人，现在她要亲手毁了他，命运何其残忍，要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和火吻谈完，谢铭瑄洗了把脸，换了身防寒的户外服，在院子里练了一套谢家刀法。 当她拿起斩马时，脑子里那些纷乱的思绪纷纷褪去，只剩下唯一的目标——她要壮大金城，重燃文明薪火，建立一座理想王国。 “啪啪啪——” 冯叔从侧门出来，拍手道：“明心见性，直指本心，瑄瑄，你的刀法又进步了！” 谢铭瑄收起斩马，拿毛巾擦了擦汗，对他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政府大楼吧。” “好。” 二人像往常一样，驱车去了政府大楼，一同上楼，进了办公室，谢铭瑄顺手将房门锁上了。 冯平挑眉道：“有事儿？” 谢铭瑄点了点头：“有件事我必须跟您商量。” “你说。” 谢铭瑄想了想道：“说实话，以前我一直不明白，李雪金为什么要和周家军作对，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周向明叫板，何苦要得罪他，哄着他不行吗？” “现在明白了？” 谢铭瑄苦笑一声道：“如果军权和政权无法统一，那政权就毫无意义，只要他不想当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就必须反抗。” 冯叔盯着她看了两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长叹一声道：“看来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谢铭瑄有些惊讶“您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 “当然，”冯叔认真道，“瑄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你。” “所以您当时才不同意我和周如海在一起？” “我不是不同意你和周如海在一起，”冯叔顿了顿道，“我看得出来，他英俊、热情、真诚，处处都合你的心意，你确实很喜欢他……我不同意的是，你要来统领金城政府，要当这个城主。” “您觉得我不该有这么大的野心？” “哪有什么该不该的，我只是很清楚，你选了一条更艰难的路，你想要走下去，就注定会失去你爱的人，你不会开心的，但我又知道我阻止不了你。” 谢铭瑄沉默良久，低声道：“是啊，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想要和周如海在一起，她就不该当城主，如果想要当城主，她就不该和周如海在一起，这两件事，从来都是矛盾的。可笑她当初竟然天真地认为自己能两者兼得。 “罢了，”冯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就是什么样的人，反之，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注定的，既然已经选了就别自怨自艾了，想想看我们该怎么办吧。” “我想在婚礼上动手。” 冯平想了想道：“虽然周如海身手了得，但周向明才是关键，主宰的能力神秘莫测，我们对此都是一知半解，你跟我交个底，你对上他，有几分胜算。” “元帅的意识体比当初的李雪金更强大，如果是我当城主之前，那连半分胜算也没有，但做了这么久的金城之主，虽然仍旧比不上元帅，但偷袭之下，三四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冯叔不由得冷笑一声：“只有三四成的把握，你就敢发动政变。” “如果我再不采取行动，以后都没机会了。”谢铭瑄看向窗外，金色城池熠熠生辉，“从周行走出监狱开始，金城的百姓们就会意识到，我做不了金城的主，只是周家的提线木偶，没有人敢效忠于我，我的声望会不断下降，再没有反抗之力。”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冯叔立刻被说服了，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目前初步的想法是，借着婚礼的名义，召北都和新港的军队回金祝贺，这样，在主城就有足够的兵力能和周家军抗衡。” 冯叔想了想道：“李天磊会听你的吗？” “不知道。” “一点把握都没有？” 如果真是一点把握没有，她也不想着要造反了，谢铭瑄正要回答，一串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城主，出事儿了。” 冯平和她对视一眼，走过去打开房门：“怎么了？” 助理抿了抿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于、于助去刺杀周行，被帅府的警卫员逮了个正着，现在被扣在帅府了。” 第328章 谢铭瑄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于浩这个时候上赶着去送人头，从情感上她能理解，但从理智上她真想跳起来给他两巴掌。 还能怎么办呢，先去捞人吧。 冯叔问她要不要带几个金焰卫，谢铭瑄摇了摇头，自己开车去了帅府。 一进门，就见周向明搬了张太师椅坐着，周行站在他身后，而于浩五花大绑地被扔在庭院内。 “爸，”谢铭瑄边走边道，“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周行笑道，“你的人三更半夜闯进帅府，拿刀对着我就要砍下去，要不是警卫员机敏，我现在哪儿还有命站在你面前。” 老爷子觉得他太过聒噪，冷冷白了他一眼，周行立刻闭了嘴。 虽说把他从牢里带回来了，但老爷子这次也下了大决心，硬生生抽坏了两条皮带，差点没给他打出心理阴影来。 于浩蜷缩在地上道：“我早就辞去职务了，来杀你就是为了报私仇，和城主无关！” 谢铭瑄抿成了一条直线：“这就是你辞职的原因？于浩，盈盈还需要你照顾，你这样做不算什么英雄，只是一个不负责任，不管后果的莽夫罢了。” 于浩哽咽道：“我们兄妹就想要一个公平，您给不了我，还不让我自己讨吗？” 谢铭瑄毫不留情道：“那你讨到了吗？” 于浩将头别了过去，不再争辩。技不如人，他认了，但至少他为盈盈努力过了，比起什么都不做，他心里踏实多了。 老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抬头道：“瑄瑄，于盈的事情，是老周家做得不厚道，但于浩差点杀了小行，也算是扯平了，今天你把他带回去，我们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你觉得成吗？” “成。”谢铭瑄道，“您放心吧，无论他辞没辞职，我会看好他的，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周向明满意一笑，看向周行道：“看见没，学着点，瑄瑄比你识大体得多。” 第189章 谢铭瑄一言不发,带着于浩走出周家，径直回了城主府。 “火吻，火吻, ”她边走边喊, “人呢？在家吗？” 火吻小跑着从跨院出来,见到谢铭瑄身后被捆成个粽子的于浩，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懒得解释了，有空让他自己给你讲吧，”谢铭瑄放开于浩，拍了拍手, “我回来就给你布置一个任务，把他给我看好了，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于浩不服气道：“城主要把我关进大牢吗？” “你想进去的话, ”谢铭瑄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当然没什么意见！” “那也不用劳烦火吻了，直接把我关起来吧, ”他表现得大义凛然，“至少我不用看着盈盈日渐憔悴，却无能为力。” “你以为自己很伟大是吗？就是因为盈盈日渐憔悴, 她才更需要你的陪伴和支持！她是你唯一的亲人, 你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你想让她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吗？ ” 于浩大声道：“她需要的是陪伴和支持吗？她需要的是公道！作为她哥哥，作为一个男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讨要她的公道！” 眼看着二人越吵越激烈,虽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火吻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连忙拦在于浩面前道：“你冷静点,别犯倔！” 何时有人敢这么和她顶着说话，谢铭瑄也气得够呛，指着于浩对火吻道：“你也看见他什么情况了，把他给我看住了，婚礼之前，不能再出任何意外，尤其不能和周家起任何龃龉，明白了吗？” 火吻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放心吧，我知道的。” 谢铭瑄和她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走出大门时，还能听到二人激烈的争执声。 “我们任劳任怨，事事都为城主着想，但城主有考虑过我们吗？她只在乎自己的如意郎君，在乎自己的完美爱情有没有被我们搅黄！” 她闭了闭眼，心中异常憋闷。从前得势时，她总觉得全世界都在帮她，可从这一刻开始，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与她逆风而行。 于浩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 翌日是政府每月例行的全员大会，各级官员和民间组织都会参与，虽然不像最高会议那样有决定基地重大事项的权利，但允许社会各界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是每个月政府最热闹的日子。 火吻去忙她的事了，冯叔去学校主持工作，谢铭瑄坐在主位上，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台下是密密麻麻的参会人员。 按照惯例，她照着稿子介绍了政府本月的工作成果：“……与滨市的贸易取得了长足的进展，最近各位的餐桌上，想必总有几样滨市特产。廉租房屋的分配工作顺利完成，金城的贫民窟彻底成为历史，后续政府会继续推动城内房屋建设，优化已有的住宅区，增加人均住房面积，提升金城居民的生活质量。” 自由发言环节，邓喻英作为妇女联合会的会长，率先举手。 谢铭瑄点了她的名字，然而她站起来说的话，却大出她的预料。 “城主，职责所在，有件事我不得不问，”她顿了顿，抬头直视着谢铭瑄的双眼，“关于前城主助手，于浩的妹妹，于盈被周行强|奸一案，最终的处理结果是什么？据我所知，作为当事人，周行已经被监狱释放，这是否意味着，政府宣判他无罪？” 谢铭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咬着后槽牙道：“邓会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329章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让她不满，但邓姐选择在这个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件事情怼到她脸上，却是她没有预料到的。这个人是被她一手扶植上来的，她们同为女性，来自同一个地方，从灾变前她就认识她，对她只有帮助，从无亏欠，可她却做了那个向她开出第一枪的人。 人世间的因缘际会，有时真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我当然知道！”邓姐高声道，“我也很清楚，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当初您成立妇女联合会的时候对我说过，妇女联合会的主要职能就是帮助那些遭遇不公对待的女人，所以此刻，我有义务站在这里为于盈发声。” “说得对！”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忽然站了起来，“如果周行能在为所欲为后逃脱法律的制裁，那我儿子又凭什么要被枪决？谢城主所谓的公平和正义究竟是什么？你的《金城法案》是专门制裁我们底层人，然后给特权阶级大开方便之门的吗？” 谢铭瑄双目微眯，朝着发声的方向看了过去，记忆有一瞬间的模糊，随即意识到这个人是谁。 萧德盛，原先西街街道的管理员，两个月前，他的儿子萧七因为强｜奸罪被谢铭瑄判处枪决。 之前因为盈盈失踪，金焰卫天天搜查，本就闹得人尽皆知，案子的后续在民间也有极高的讨论度，二人接连的煽动之下，会议室内的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探讨着这起极具争议的强｜奸案。 “其实我理解，毕竟是周家人，谢城主也有她的苦衷。” “既然这世上也有她啃不动的硬骨头，那她之前何苦用铁拳去攻击别人，这几个月，凡是犯了强|奸罪的，一律都被她处死了，轮到周家便轻轻放过，让之前的那些死者家属怎么想。” “怎么想？强|奸犯被杀，那不是活该吗？” “既然该死，就该一视同仁，别人自然没有话说，她看人下菜碟，凭什么指望别人遵守她的规则。” 讨论声越发喧嚣，雷永年作为报社主编，原本兢兢业业在记笔记，准备写一篇给谢城主歌功颂德的文章发在明天的金城日报上，见状意识到不妙，赶忙拍了拍身旁的助手，低声对他说了什么，那人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出了会议室。 谢铭瑄则看向坐在一旁的张军亮，低声道：“萧德盛是怎么进来的？” 张队长这才反应过来带头煽动的男人是谁，他早已被开除公职，显然不可能是通过正当渠道进来的，连忙带着几名金焰卫快速往会议室后方跑去。 萧德盛毫无惧色：“说不过便要捂嘴吗？谢城主真是好大的本事！” 张军亮看他还敢妖言惑众，身手利落地将人双手一扭，用抄起一旁的信纸捏成一团，塞进他的嘴里，强行将人带了下去。 作为财务局长，傅康平坐在会议室的第一排，嘴角原本噙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见状忽然道：“这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非议城主。” 谢铭瑄冷冷地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因为周行私印假｜币的事情，她打了他两巴掌，这老东西一直怀恨在心，今日显然是终于逮着机会能奚落她一顿了。 “我哪敢有什么意思。”他笑道，“您是城主，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谢铭瑄猛地一拍桌子，意识海中金色女王手中长刀竖起，无尽威压倾泻开来，吵闹的室内顿时肃静。 “一个个地跟我阴阳怪气，反了是不是？” 邓喻英不甘地看着她：“如果在您眼中，指出金城不公平的地方就是反了，那我百口莫辩，今日您便把我一并抓进监狱里去吧，反正从我儿子被军方坑害至死，我也一直觉得活在这样的世道里没什么意思。” “邓喻英，”谢铭瑄讽刺道，“你很好，真的很好。” “我知道您恨我，但我得做我该做的事情。” 骆以山一直默不作声，闻言也往后靠了靠，皱眉道：“谢城主，不如您就给我们大家一个解释，这样大家都心安。” 她是廉租房工作的总负责人，是李雪金的旧部之中，最得谢铭瑄重用的人，从廉租房工作落实以来，她一直都站在谢铭瑄这边，坚决拥护她的每一项决定，但今天，竟然她都被煽动了。 这是自从成为金城之主以来，谢铭瑄第一次感觉到，她屁股下面坐着的这个位置，其实并不稳固，一点风吹草动，便立刻摇摇欲坠。 “你们想要什么解释？”她强迫自己冷静，“金城有金城的法度，军方也有军方的军令，将士们潜入满是丧尸的城市，为基地开疆扩土，视死如归，我们难道不该尊敬这些保护我们的战士吗？” 邓姐步步紧逼：“所以在金城，八万周家军，其实可以不遵守《金城法案》，对吗？那如果他们可以不遵守，军属们需不需要遵守呢？如果军属们也不受法律的约束，那倘若犯了罪，只需在周家军中找个人结婚，就可以逃脱罪责吗？” “邓喻英，”谢铭瑄沉声道，“你过分了。” 正在僵持之际，只听“啪”的一声，会议室的对开大门被大力推开，门把手磕在墙上，将乳白色的墙面砸出了一个小坑。 少帅站在门口，身材高大，脸色阴沉，像是酝酿着一场疾风骤雨。 “政府开大会，原本我不该来，”他边走边道，“但既然讨论的事情和军方有关，我想我也应该有权参与吧。” 第330章 “看来少帅知道我们在说什么，”邓姐讽刺道，“不知是从哪儿养得耳报神。” 周如海没理会她的奚落，从容地走到谢铭瑄身边坐下。 “如果我没记错，阁下应该是受军方的保护，才能安然到达金城，用陈上将的家资，才在金城风风火火地开起了鹤归楼，陈老爷子死后，受谢城主庇护，你顺利将鹤归楼据为己有，后来更是出任了妇女联合会的会长，好不风光。但有句话说得好，'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我就想不明白了，今天，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疑谢城主的？” 他不等邓喻英回答，看向众人道：“大家不就是好奇周行的事情吗？问我，我来回答你们。” 第190章 “好！”邓姐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抬头道，“敢问少帅,周行从监狱里出来,是否意味着,周家军压根儿不受《金城法案》约束？” “周家军也好，任何一个金城人也罢，都受金城政府管理，当然也受《金城法案》的约束，”周如海冷冷道, “强｜奸罪理当枪决，但周行身份特殊，由周元帅亲自与谢城主协商,移交周家军内部处置，各项文件、程序完备，你们有什么可质疑的？” “周家军内部如何处置？” “这不是政府的案件, 而是军方机密军务，不予公开。” “哈，好一个机密军务, ”邓姐笑道, “今天周行犯事儿，周元帅把人提走了，明天周家军别人犯事儿, 周元帅再把人提走, 你们折腾来折腾去的,未免太麻烦了，何不直接承认周家军就是金城的一等公民, 压根儿不受《金城法案》的约束呢？” “我已经说过了，周行案事涉机密军务，不予公开，故而元帅亲自与谢城主协商，移交周家军内部处置，至于军中别的人……”周如海耸了耸肩，靠在椅背上道，“你们没什么好担心的，元帅日理万机，不可能为每一个犯人申请移交手续，如果有一天真变成了这样，那元帅也不用干别的了，天天给那些犯人擦屁股都忙不过来，还领导什么周家军？” 真是流氓逻辑，一起明晃晃的强|奸案，还包装成机密军务了，军方总是带着这种明晃晃的不要脸，面不改色地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论起道理来，还能让他们说得头头是道，这一套丝滑的连招，邓姐再熟悉不过。 “少帅的意思是，周行是个特例，”邓喻英顿了顿道，“那他之所以是个特例，是不是因为，他是你弟弟呢？” “周家军私密军务，恕不奉告。” “这究竟是军方的机密军务，还是你周家的家事？” “邓会长，你太蹬鼻子上脸了，”周如海沉声道，“能回答的我已经回答了，不能回答的，也不是你该继续追问的！”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他的副将带着几十名真｜枪实弹的士兵冲了进来，围着会议室，快速列队站好队形，幽幽的枪|口对着会议室内在坐的众人。 吴骁站在周如海旁边道：“周家军主城一连集结完毕，等待少帅示下！” 无论政府的人之前有多少意见，终究是一帮文人，连有异能的人都不多，此时面临枪|口的威胁，心中都不免坠坠。无论谢铭瑄再强势，他们都可以和她讲道理，但遇到周如海，完全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邓喻英毫无惧色：“少帅什么意思？想把我们都杀了是吗？公道自在人心，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堵住悠悠之口吗？” 如果说之前在坐的诸位还觉得邓姐是个猛士，能帮他们说出想说但不敢说的话，此刻就没办法这么想了，毕竟周如海只要不是疯了，就不可能把临时政府的大小官员一锅端全杀了，那金城立刻便大乱了，军方不可能在短时间组建起有效的管理团队，但这个时候邓喻英还继续刺激他，这不是生怕他不发疯吗？ 这两人真是莽夫对上莽夫，谁都不怕死，唯独苦了他们这帮惜命如金的人。 “我无需堵天下悠悠之口，只堵你一个人便够了！” 谢铭瑄看了周如海一眼，在桌子下面捏了一下他的手，微不可察地对他摇了摇头。 无论邓姐再怎么让她不爽，她也不愿她血溅当场。 “放心吧。”他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 说罢周如海对吴骁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带人冲上去，军方的士兵比金焰卫更加训练有素，三下五除二就把邓姐的嘴巴堵住，双手背后捆了起来，直接被人带了下去。 “邓喻英三番五次刺探军方机密，煽动反政府情绪，我先把她送进监狱，等待谢城主发落。”周如海看向众人，“其他人应该没什么异议了吧？” 漆黑的枪管之下，台下众人鸦雀无声。 这样英雄救美的桥段，他们在很多文学作品中看到过，但从没有人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谢城主身上，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更像那个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而不是等待被拯救的美人。 他们质疑她，不是因为想与她为敌，而是不愿相信她竟公然包庇军方的恶行，连反抗都不曾有过，她明明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情，然而屠龙少年终成恶龙，此刻的沉默，是理想主义者无声的心碎。 少帅歪着头，满意一笑：“散会！” —— 军卡车驶向城主府的方向，谢铭瑄坐在副驾驶上，开口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不过来，看着他们一块儿欺负你啊？” 第331章 谢铭瑄笑道：“不至于，也就是邓姐觉得我处事不公，心中有怨罢了。” 周如海愤愤不平道：“你就是心太善了，如果不是你，她早保不住鹤归楼，更别提当什么妇女联合会的会长，如今翅膀硬了，竟敢公然跟你唱反调，这种人就是白眼儿狼！” 谢铭瑄长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为邓姐的行为感到心寒，她本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但邓姐的事情，她没少帮忙，甚至成立妇女联合会，一部分原因也是希望她心里能有点寄托，从丧子之痛中走出，重新振作起来，没想到最后竟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然而内心深处，她其实也能明白邓姐为什么这么做。她恨陈家，更恨周家，他们害死了她的儿子，仇恨让她振作起来，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制裁周行，哪怕拼了老命，哪怕忘恩负义，她也会去做的。 可惜她太傻了，《金城法案》是经过周向明批准才能推行实施的，怎么可能用它来制裁周家人？没有武力支持的愤怒就只是愤怒而已，枪|口所指之处，所有的反抗都将鸦雀无声。 八万周家军像一座大山一样屹立在金城，不可撼动，但每个人都将为了心中的信念飞蛾扑火，邓姐是，她亦然。 她伸手抱住了周如海，靠在他的怀里，似乎想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寻求一点安慰，以抵抗金城漫长的寒冬。 她鲜少显示自己的脆弱，更没有这样依赖过他，周如海紧紧地抱着她，心中充满了无处安放的爱意。他从未觉得他离她这么近，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如果说她的强大让他倾慕，那她的脆弱就让他心疼，他想杀光那些让她受伤的人，以确保她永远斗志昂扬，自信从容。 他的种种小心思谢铭瑄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这一刻，她只是在想，婚礼过后，她大概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和他相处了。 以后，他会永远恨她。 是夜，谢铭瑄以看望盈盈的名义和火吻一同出门，来到城东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正是盈盈目前住的地方，虽然不大，但闹中取静，安全雅致。 卞院长和夫人在这里照顾她的身体，罗毅也在此恭候多时了。 “罗将军，”谢铭瑄迈进厢房，笑道，“好久不见。” 罗毅微微低头：“谢城主有诏，不死者随时待命。” 谢铭瑄径直走进房内，坐到了堂屋中间的太师椅上，罗毅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关上了房门。 火吻直说谢铭瑄想找他单独聊聊，没有明说是什么事情，所以罗毅心中有些惴惴，不明白这个当口，谢城主见他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最近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罗毅斟酌着道：“您是指盈盈姑娘的案子，还是今天的政府会议？” 这其实是一件事情，因为有盈盈的案子，才会有今天政府会议上众人对她的反对，但罗毅必须弄明白，她是想解决盈盈的案子，还是想解决反对她的人。 看来今天政府的事情确实影响很大，都把她想成什么了，谢铭瑄嗤笑一声：“当然是为了盈盈的案子，临时政府的几只小虾米，也值得我特意来见你吗？” 罗毅冷汗直冒：“我没这个意思。” 时间宝贵，谢铭瑄懒得跟他绕弯子：“罗毅，你是不死者的领袖，我只问你一件事。” “您说。” “如果我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这件事极为艰难，不死者愿不愿意为我效命？” “当然！”罗毅立即道，“不死者永远为谢城主效命！” “哪怕代价是死亡？” “谢城主，”罗毅认真道，“今日您是金城之主，整座金城都效忠于您，但于我们而言，无论是今天的谢城主，还是曾经的谢小姐，都是赋予我们生命的人，我们从不畏惧死亡，因为您说过，有些人是不会死的。不死者也是人，当然也会死，但□□会消亡，精神却能得以永存，所以我们无所畏惧。 ” 哪怕早已预料到答案，罗毅的毫无保留还是让谢铭瑄沉默良久，低声说了句：“好。” “罗毅，如果我要你背叛周家军，你当如何？” 罗毅猛地抬起头来，直视谢铭瑄的眼睛，在确定她没有开玩笑之后，竟“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城主，不死者等这一天很久了！” 第191章 初遇周如海, 谢铭瑄便因为巢市疫情的事情对他成见颇深，更别提亲历此事的不死者了，几乎每一位不死者都因尸腐病失去了家人, 他们对周家军的恨意深入骨髓, 但从他们进入金城的第一天, 他们就知道，凭他们的力量不可能动摇周家军这个在金城生根发芽的庞然大物，所以他们只能等，等一个一击必杀的契机。 谢铭瑄来到金城时，他们当然也想过, 深不可测的谢小姐也许能带领他们报仇，但后来她与军方来往甚密，之后更是和周如海结了婚, 形成了稳固的政治联盟，他们便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她帮他们的已经够多了, 他们没有立场要求她再做别的事情，但今天，她竟主动提出要和军方决裂, 这让罗毅怎能不激动。 谢铭瑄沉默半晌：“原来你们都憎恨周家。” “怎么能不恨啊！”罗毅咬牙道, “我的妻子和女儿都死于尸腐病，浑身长满红创，在煎熬和痛苦中结束生命,尸体发出阵阵恶臭,被黑雾一般的蚊虫包围……我亲手烧了她们。” “当初听说你去周家军任职, 我还以为，你已经放下仇恨了。” 第332章 “我去军方, 就是为了打入他们内部，让不死者像一张网一样，渗入到金城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只有三百多人，但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好！”谢铭瑄目光如炬，“既然如此，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下个月，是我的婚礼，它会是金城基地成立以来最大的盛会，我将邀请附属基地的将军和城主回金庆贺，新港的李天磊我自有安排，北都的将军是陈军兴，原先是你麾下的一位不死者，远程通信说不清楚，而且有被拦截的风险，你差人去一趟北都，让他带着最忠诚士兵回来，到时候，可能会和周家军硬碰硬。” 罗毅自信道：“您放心，周家虽然实力雄厚，但军中积弊不少，上层军官中饱私囊，下层士兵苦不堪言，我与陈军兴经营日久，接济过不少在备受打压的士兵，组起一支反抗军不算难事。” 看来为了这一天，他已经暗自筹谋很久了，谢铭瑄点了点头，轻声道：“去吧，有事儿可以找火吻，别直接跟我联络，免得周家人起疑。” “城主放心，我心中有数。” 待罗毅离开后，谢铭瑄在厢房里独自坐了一会儿。 从此刻开始，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不是周家亡，就是她死。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周如海，她站在赏金大厅门口，他骑着重型机车在中心大街呼啸而过，卷起滚滚烟尘，他回过头来，张扬明亮的双眼透过墨镜，看向她的方向。她是他的故人，他为这惊鸿一瞥感到欣喜，而她却只觉得汗毛直竖。 那时她问曼珠：“我记得城内不允许开车，更不能骑重机。” 曼珠讽刺一笑：“规矩是定给老百姓的，他可是周如海。” 此后种种，似乎从那一刻，便都已经注定了。 谢铭瑄脚步一转，去主屋看望盈盈。 她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小脸惨白，看样子是睡着了。 卞夫人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见到城主进来，连忙起身问好，谢铭瑄轻声问道：“盈盈怎么样了？” 卞夫人叹了口气道：“现在有生生不息异能，身上的伤痛都能治愈，难医的是心病。” “心病？” “都是这个社会强加给她的错误观念，”卞夫人叹了口气道，“发生那样的事情固然令人恶心，但可悲的是，盈盈觉得是自己的错，开始自暴自弃，再加上她知道于浩出了事，更是忧思过重，连口饭都喂不进去。” 谢铭瑄不解道：“她有什么错呢？” “她觉得自己不该在庆功宴上演唱那首《难忘今宵》，如果她没有出风头，就不会被周行盯上。” “离谱！”谢铭瑄沉着脸道，“坏人想要作恶，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周行就是个变态，不拘是什么场合，他只要见到盈盈，便一定会动歪心思！” 想了想又道：“如果我也像她这么想，把周行作恶的原因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认为他强|奸盈盈就是为了报复我关了他的醉梦酒吧，那我就不用活了。” “城主，”卞夫人解释道，“您的心智不是常人能及的，但盈盈本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她受到了非人的虐待和伤害，一时之间走不出来，这在心理学的临床案例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谢铭瑄眉头紧锁，卞夫人说得当然有理，但她看着盈盈自暴自弃，心中还是气闷不已，她为了她决定发动政变，可她不恨周行，居然在这里怪自己在庆功宴上出风头！ “啊……” 盈盈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谢铭瑄连忙朝卧室看去，她似乎是醒了，把手放在额头上，一下下地敲着。 谢铭瑄连忙走过去道：“盈盈，你怎么样了？头疼吗？” “城主？”盈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城主，真的是你……” 谢铭瑄点了点头：“我来看你，你好像很惊讶？” “我……我哥哥……” 谢铭瑄当然知道她在挂念什么，在床边坐下，柔声道：“放心吧，你哥没事儿，我让火吻姐姐看着他，不然他又要去做傻事儿。” “城主，”火吻小心翼翼道，“你生我们的气吗？我听说，为了我的事情，政府大会上闹得很难看……” “我为什么要生你们的气呢？”谢铭瑄无奈道，“盈盈，你必须明白一件事，做错事的不是你们，是周行，是包庇他的周家。” “可是我……”盈盈痛苦地呜咽道，“我好脏，我觉得自己好脏……” 谢铭瑄完全不理解她的想法，但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也不是滋味儿，沉声道：“你不脏，身体洗个澡便干净了，你的灵魂也没有被任何人染指，不要这样想自己。” “可是我有的时候会想，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也许就是因为我当初……那样说过春莺姑娘，所以才会遭受这样的报应……” 谢铭瑄回忆了片刻，终于想起盈盈说的是几个月前的庆功宴，聊起春莺，盈盈鄙夷地说出了四个字：自甘下贱。 说来也是命运弄人，当时的盈盈是那样鄙夷和周行混在一起的春莺，然而没几个月，她便几乎和春莺遭受了一样的苦难，只是春莺已经是个见惯风月的成年人了，她有足够的韧性面对生活的劫难，在无法改变现状时，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但盈盈还没有生长出这样的能力。 “盈盈，对我来说，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谢铭瑄握住她的手，“所以今天，我不是以城主的身份，而是以姐姐的身份告诉你，无论你遭遇过什么，你都是我们大家的妹妹，对我们来说，你永远都是你自己，不会因为你遭遇了这件事，而有任何改变，我不认为春莺自甘下贱，更不认为你脏了，你们都是受害者，周行才是那个坏人，我现在的确没有办法立即把这个坏人杀了给你泄愤，但我希望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公道还给你！” 第333章 “我相信你，瑄瑄姐姐，我跟着你这么久了，你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所以我当然相信你。” “既然相信我，那就振作起来。”谢铭瑄顿了顿道，“希望我们都有好运。” 当晚回到城主府后，谢铭瑄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上睡衣，爬上床准备睡觉，忽听耳边传来一句：“盈盈怎么样了？” 她吓了一跳，看向周如海：“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睡不着。” “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周如海翻了个身，面向她，“盈盈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虽然你没说，但我知道，这件事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谢铭瑄沉默了半晌：“对她的伤害更大。” “是，当然。”周如海面露挣扎，“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看来他是被自己愧疚折磨得睡不着觉，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重情重义，但也因为重情重义，时常陷入优柔寡断之中。这件事看似误解，但如果她是周如海，她一定会选择壮士断腕，亲自杀了周行，但他是周如海，他做不到。 谢铭瑄沉默半晌道：“管好周行，就是你能做得最好的事情了。” “我会的。”周如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瑄瑄，你恨我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谢铭瑄笑了笑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得向前看。” “你说得对。”周如海又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道，“我最近总是觉得很难过，金城像一个牢笼一样，把我困在里面，一桩接一桩的烂事儿接踵而至，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 谢铭瑄想了想道：“你想出门透透气吗？” 周如海转过头道：“我想跟你一起去，可你太忙了。” “最近手边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婚礼也交给火吻筹备了，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出趟门。” 周如海惊喜道：“真的吗？” “嗯。”谢铭瑄抿着嘴点了点头。 第192章 金城监狱。 白炽灯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审讯室的铁门打开，谢铭瑄穿着件棕色呢大衣走进来，施施然地坐在主位上。 看着面前靠在椅子上的犯人,她嫣然一笑道：“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邓姐蓬头垢面, 脸上肌肉抽了抽, 哑声道：“没有。” “看来你半点没觉得对不起我。” 邓喻英讽刺地笑了笑道：“城主当初让我为金城受到不公待遇的女子发声，我只会为没有做到这一点感到愧疚，不会为自己履行职责感到抱歉。” “漂亮话说得倒是正义凛然，”谢铭瑄沉声道，“但你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偏偏要在大会上给我难堪，还偷偷摸摸把萧德盛弄进了会场，他是什么人,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为了对付我，你能这样不择手段,也是让我大开眼界。” 跟她商量？邓姐当然想过，但结局会是什么呢，她完全能预料到,谢铭瑄只会让她隐忍,城主与少帅婚礼将近，她不会允许有人在这个时候动摇她的统治，这与公平和正义无关,只关乎她的权利是否稳固。 她的行为或许不够讲情谊, 也不够聪明, 但她并不后悔，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瑄瑄，”邓喻英身体前伸，下巴微抬，“一个人的好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与我是否有共同的目标，只要他有利用价值，我就会用，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你是个商人，精明，果断，但你做这些有什么用呢？你是扳倒了我，还是制裁了周行？” “我知道你婚期将近，这门婚事对你很重要，政府与军方强强联手，你才能坐稳金城之主的宝座，所以你不会认同我的，因为你是金城的传奇人物，贵不可言，你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小人物的痛，”她笑得有些癫狂，“我知道，凭我自己报不了仇，但我每天闭上眼睛，小烨就浑身淌血地向我爬来，告诉我他不想死，我受够这样装作若无其事的生活了，我宁愿今日能以我的血，唤起更多人反抗的意志。” “看来你是一心求死啊。” “生不能自已，死还不能吗？” “当然不能，”谢铭瑄起身，用手撑着面前的桌子，缓缓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好好活着，好好看着我，是怎么统御金城的。” “就算你顺利嫁给周如海，你也不会坐稳金城之主的宝座的，因为你的宝座是军方为你砌成的！”邓姐声嘶力竭喊道，“你永远都是军方的应声虫！他们能成就你，也能毁了你！” 谢铭瑄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对看守的金焰卫道：“每天给她注射异能抑制剂，别让她有寻死的机会。” “是！” —— 城主府后院。 “什么？”火吻惊讶道，“你们要去新港？什么时候？” 谢铭瑄靠在周如海的肩膀上，一脸甜蜜道：“明天。” “怎、怎么这么突然？” “反正最近不忙，我们就当提前度个蜜月了，不行吗？” 火吻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如果婚礼之后再度蜜月，那谢铭瑄就不能去了，所以她只能提前去，提前透支她没有机会体验的人生。 “挺好的，”她勉强笑了笑，“我听说新港现在已经发展得有模有样了，你们好好出去玩一圈儿，等回来，婚礼就筹备得差不多了。” 第334章 “嗯，”谢铭瑄拍了拍她的手，“辛苦你了。” 周如海揽着谢铭瑄的肩膀道：“给你们带新港特产，婚礼就劳你多费心了。” 火吻深深看了他一眼，抿唇道：“好。” 周如海和梁英哲不同，他知进退，礼数周全，是个很难让人讨厌的人，搬进城主府这么久，和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从没起过龃龉。 如果他没有周行这个反社会人格的弟弟，火吻觉得他和谢铭瑄会有一个好结局，毕竟她知道，对瑄瑄来说，这段感情是很珍贵的。 二人都有折叠胶囊，火吻和家里的厨师一起为他们准备了新鲜的食物，有现烤的比萨和牛排，也有一些卷饼、炒菜等，方便他们在路上随时都能吃到热乎饭，这度假体验虽然不能媲美灾变前，但也吃穿不愁，无限接近了。 临行前，冯叔深深看着二人，想到不久之后，他们即将成为敌人，心中便说不出的难过。他是看着谢铭瑄长大的，他深知她是一个对感情迟钝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缺爱的人，所以她才会像一只护崽的老鹰一般，将鲶鱼小队的众人护在身后，想保护每一个她重视的人。 这样的人是独立的，没有爱情同样可以生活，但想要遇到一个能让她倾心爱着的人是很难的事情，至少对于之前的梁英哲，他就不认为瑄瑄从心底里爱上他了，她只是在迷茫地探索感情这件事。但周如海是不同的，她爱上他了，这种爱不同于她一贯的权衡利弊，即便他的家庭给她带来了诸多痛苦，但她依然爱这个人，即便她已经做了决定，但恋恋不舍。 可惜她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她与军方，注定是要一决生死的，周行的行为只是催化了这件事情，让它提前到来罢了。 他想说的话有很多，最终只是低声道：“注意安全。” “放心吧！”谢铭瑄笑着挥了挥手，迈上重型机车，和周如海一前一后消失在街巷尽头。 他们没有带任何随从，两个人，两辆重型机车，轻车简从地踏上了旅程，金城的一切都在谢铭瑄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继续运行，除了亲近的几人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出城前往新港。 当然，周向明那边是打了报告的。他很惊讶，没想到谢铭瑄焦头烂额之际，竟还有心思去度蜜月，但也是这件事，让他确信她心中已经放下了盈盈的事情。 谢铭瑄看向前方，道路笔直，因为商贸频繁，金城到新港之间的高速路早已被清除干净，再也不像以前他们去的时候，需要从村子里绕路，顺着高速开过去，两侧冻着厚厚的积雪，空气凛冽干冷。 周元帅的看法，就是她想借本次出行向外传达的信息。 周家军的人数比她手上能调用的人多得多，她唯有取一个出其不意，才有制胜的机会，所以她必须最大限度地麻痹周家，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心思。 这也是她和周如海最后的一点相处时间了，她想放纵自己的私心，好好珍惜这份即将永远逝去的感情。 路途中时常有行动迟缓的丧尸出没，谢铭瑄的峨眉刺会利落地穿过丧尸的眉心，带走它们的最后一丝生气。遇到变异动物，便联手将其绞杀，二人都是身手敏捷，异能高强之人，周如海更是有丰富的捕猎经验，没有同行者的拖累下，几乎从无失手。绞杀成功后将动物尸体收入折叠胶囊，他俩的厨艺就没必要糟蹋好东西了，进城后可以找位厨师好好烹饪一番。 骑车累了，便从空间中取出房车，吃一顿简餐，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大量的独处时间让他们聊了很多以前没机会聊的闲话，比如折叠胶囊，谢铭瑄平时话不多，但这几天倒是分享欲爆棚，给他讲了自己的折叠胶囊是母亲留给自己的，说了她从小长大的家庭，百折不挠地习武经历，以及在凌薇的帮助下成为视频博主的事情。 周如海以前只知道她们是好朋友，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感叹道：“看来到了新港，我得谢谢凌薇，如果不是她，灾变前我就不会有机会认识你。” “如果灾变前我不是一个视频博主，你没有机会看到我发布的视频，灾变后见到我，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吧，”周如海想了想道，“但不会那么快，可能要更了解你，才会有想法。” “所以你见到我第一眼就有想法吗？” “当然，”周如海道，“那时候我特别后悔，在灾变前，没有迈出那一步，去见见你。如果是我先遇见你，可能就没有梁英哲什么事儿了。” “说得也是，”谢铭瑄靠在他的肩膀上，“明明你也是巢市，我也在巢市，怎么就没有遇到呢？” “巢市太大了。” 谢铭瑄忽然起身道：“不对……不对。” “怎么了？” “我在遇到过部队的人，当时巢市的驻军，应该只有周家军吧？” “当然。” “我记得那是灾变日的第二天，在南郊区的仓储超市，我在收集物资，忽然听到枪声，然后——” 周如海眨了眨眼：“——然后你就从电梯井溜了？” 谢铭瑄“哇哦”了一声，不敢置信道：“真的是你？” 周如海笑着点头：“是我。那件事我印象很深，那时我还不知道有折叠胶囊的存在，所以一直没想明白，那个人是怎么搬空超市的……原来那是你，我们那么早就见过。” 第335章 “这个表述不太准确，”谢铭瑄纠正道，“理论上我们并没有见到面。” 周如海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恨恨道：“你也溜得太快了，为什么不让我见见你！” 谢铭瑄大笑：“你们兵强马壮的，我哪儿知道是敌是友，既然打不过，当然是走为上策。” 周如海耿耿于怀：“原本应该是我先遇到你的！” 如果他先遇到她，也许她就不会和梁英哲在一起了，他们会有更多的时间了解彼此，谢铭瑄沉默了片刻，笑道：“结局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嗯，”周如海也笑了，“有情人自会相聚。” 是啊，她想，有情人也自会别离。 第193章 路途顺畅,不过两日，二人便到了新港城。这原本是一处围绕港口建立的城市，开放,包容,名校林立,如今和金城一样，层层青砖砌起城墙，拱卫着这座美丽富饶的东部城市。 城外竖立着一座金属制成的渔船雕塑，象征着这座临海基地发达的渔业，城门处幸存者络绎不绝,排着长队等待入城。 金城停止接收幸存者之后，北都和新港的人气居高不下，新的生存基地为附近的幸存者们提供庇护, 源源不断的幸存者也为这两座生存基地注入了活力，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为避免入城时被认出来，谢铭瑄提前告知了凌薇, 要她低调处理，她可不想全世界都知道金城之主跑来度假的事情。 凌薇带着两名随从，在城外迎接他们,远远看到一前一后两辆重型机车骑来,她连忙挥手道：“谢城主！” 谢铭瑄摘下头盔，长发如墨般散落在肩头：“薇薇！” 周如海也跟着刹了车，单腿撑地,跟着将头盔摘了下来,大量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瞬间缓解了路途的疲倦。 凌薇目光一顿，颔首道：“少帅！” 周如海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我有什么辛苦的,你们赶了两天的路才比较辛苦，”凌薇带着二人边走边说，“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休息一会儿，然后就可以准备吃午饭了，饭后我带你们好好逛逛新港！” 谢铭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好像……” “好像什么？” “没什么，”谢铭瑄笑道，“就是觉得你开朗了不少。” 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灾变前的凌薇，那么地从容，热情，像黑暗中的一束阳光，打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凌薇顿了顿，笑道：“确实，新的环境，总是能帮助人走出旧日的阴影，开始新生活。” “看来派你来新港，是个明智的选择。” “其实一开始也很惶恐，手忙脚乱，但我现在很庆幸自己来了。” 掌管一座基地的感觉是很奇妙的，当她开始越做越好，掌控一切时，她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看法，没有什么是不可破除的，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解决的，事在人为，她能掌控这座基地，当然也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无论经历过怎样的黑暗，现在她都走出来了，她的生命有无限种可能，那些没有杀死她的，只会让她变得更强大。 谢铭瑄真心实意道：“薇薇，说真的，我真为你开心。” “谢谢，”凌薇深深看着她，认真道，“为了所有的一切。” 谢谢她派她来新港城，谢谢她把她迷失的意识拉回来，谢谢她从没有放弃过她。 凌薇将城主府的主屋收拾出来供谢周二人暂时居住，换了新的床品和被褥，打扫得一尘不染，空气中甚至飘荡着淡淡的橙花香薰的味道，比谢铭瑄平时在金城还要讲究。 周如海伸手在窗台上摸了一下，一丝灰尘也没有，感叹道：“你这位朋友倒是费心了。” “凌薇是个细心的人，自然处处细致妥帖。” 二人快速冲了个澡，洗去了满身的疲乏，新港没有金城那么冷，他们换了身轻便舒适的软壳冲锋衣，便去用餐了。 新港城是港口城市，虽然鱼类进化变异，不像从前那么容易捕捞，但人类从来不缺勇敢的水手，鲜美的鱼虾还是被捕捞上岸，端上了新港人的餐桌。 虽然通过商贸之路，海货同样会被贩售到金城，但以风干和冰鲜的水产品为主，新鲜的海货想要保鲜难度太大，即便谢铭瑄贵为城主，也觉得搬着水缸运输太过劳民伤财，没起过要吃的念头。 如今既然来了新港，自然是要将海鲜吃个够，比脸盆还大的鲍鱼，几乎和成人等身的龙虾，还有各式她叫不出名字的海鱼，让她好一顿大快朵颐。 周如海之前在新港待过好一阵子，虽然也馋这一口，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新鲜玩意儿，吃饱也就放下筷子了，不像谢铭瑄似的，非得把自己吃撑才甘心。 她靠在椅子上，拍着肚子道：“真是鲜掉眉毛了，这玩意儿和冰鲜的真是两回事儿，我得用折叠胶囊带回去点儿，让火吻和冯叔也尝尝，还有咱爸。” “好，”周如海宠溺道，“我们多带一些回去，给大家分分，我们自己也留一些慢慢吃。” 饭后凌薇原本要带二人去城里转转，但被周如海拒绝了，让她忙自己的事情去，她这么大一个城主，每天各种冗杂的政务要处理，何苦浪费时间陪他们逛街。更何况新港他熟得很，与其让别人带着，不如他们自己溜达，继续享受二人世界。 毕竟他们是来度蜜月的，又不是来视察凌薇工作的。 第336章 凌城主闻弦歌而知雅意，没有再坚持，只让他们注意安全，有事儿随时找她。 谢铭瑄还以为周如海要带她去哪儿，没想到去了一处居民区，有些旧了，显然是灾变前保留下来的建筑，铁栏杆上缠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绿化的确做得不错。 “这是哪儿？” 周如海挥手飞了两道风刃，将墙上的藤蔓削了下来，露出墙面上的长条白色小瓷砖，瓷砖上有几个锈迹斑斑的金属大字。 谢铭瑄一字一顿道：“华东第一军事大学。” 周如海笑了笑道：“俗称新港军校，我的母校。” 谢铭瑄“哇”了一声：“你也在新港读的大学啊？” 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个“也”用得十分欠考虑，因为这个“也”的前提是，梁英哲也是在新港念得大学。 “可不是，”周如海瞥了她一眼，“我们学校当时不比新港大学的分数线低。” 梁某人念的可不就是新港大学，看来周如海对此事耿耿于怀啊！ 谢铭瑄试图化解尴尬，拿自己做靶子道：“都是好学校，我当时想都不敢想。” “现在已经改成居民区了，不过我特意嘱咐他们别拆原先的建筑物，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带你过来看看。” “哇，”谢铭瑄牵住他的手，捧场道，“快进去看看吧，我都等不及了。” 周如海看着她笑了笑，没有在之前的话题上纠缠，毕竟气氛太好了，他不想提到不相干的人，破坏此刻的愉快。 学校里的设施都还在，原先的食堂改成了餐厅，教学楼也大多改成了居民楼，在原本的基础上还加盖了不少，图书馆倒是保存下来了，灾变后丧尸到处吃人，人到处找吃的，那些书倒是无人问津，保存完好，现在此处仍旧作为图书馆使用。 二人走进去，里面装修现代，藏书丰富，看书的人却没有几个。看来灾变之后，人们忙于糊口，确实没什么闲情逸致看书，但在基地中保留一座图书馆仍旧是有意义的事情，它肩负着传承文明的重任，谢铭瑄在心里盘算着，得在金城也设立一座公共图书馆。 周如海如数家珍道：“这个位置的阳光最好，我以前最喜欢在这里复习功课。” “少帅也要复习功课吗？” “当然，”周如海笑道，“挂科的话，老爷子会揍我的。” “这么严格？”谢铭瑄想了想道，“好像大学之后，我爸就不管我成绩怎么样了……他只想让我赶快找个男朋友结婚。” 周如海捏了捏她的手掌：“那你现在也算达成他的愿望了。” “天哪，”谢铭瑄摇头道，“他要还活着，我还真不乐意结婚，就怕他得偿所愿。” 周如海扑哧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天生反骨。” “嗯，”谢铭瑄眨了眨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就这样。” 挑了几本感兴趣的书后，二人漫步至操场，那熟悉的塑胶跑道和草坪，仿佛一瞬间，把谢铭瑄也拉入了学生时代的记忆里。 她道：“你们以前训练跑几圈？” “十二圈半，怎么，你有兴趣？” “有点儿，”谢铭瑄挑眉道，“你的记录是多少？” “十五分钟吧？具体记不清了。” “哦……那咱俩比比？不用异能。” 周如海故意激她：“你行不行啊？” “靠，我以前可是我们学校的长跑纪录保持者！体育系的男生都比不过我。” “成，”周如海笑道，“输了怎么办？” “请客吃饭呗，”谢铭瑄活动着脚腕，“正好饿了。” “那我可得宰你一顿。” “别太自信！”谢铭瑄摆好起跑姿势，“准备，3、2、1、go——” 二人像两支箭似的射了出去，一前一后咬得很紧，一会儿你超了我，一会儿我超了你，显得极其焦灼，但其实都留有余力，毕竟是长跑，一开始把体力用完，后面就抓瞎了。 一番龙争虎斗，最后还是周如海赢了。毕竟身高和体格摆在那里，也不是单靠努力就能消弭的差异，但如果单论爆发，谢铭瑄未必输给他，可惜长跑比的更多还是耐力，她的耐力已经算是很强的了，可惜强中更有强中手，终究是棋差一着，让少帅大人先过了终点线。 周如海调整着呼吸，继续慢跑着道：“怎么说？”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但谢铭瑄也不甚在意，豪气干云道：“愿赌服输，想吃什么？随便挑！” 第194章 学校的食堂已经很旧了, 改造的食堂当然也高档不到哪里去，就是人挤人的大排档，索性在新港, 金城日报还不普及, 谢铭瑄这张脸的知名度不高, 他们才侥幸能安稳地吃了这顿晚餐。 周如海看着桌上的关东煮，里面只有些可怜的鱼丸、火腿肠、萝卜、海带、紫菜和泡面，不由感叹：“这也太便宜你了！” “是你要吃食堂的嘛！” “我们以前食堂可不是这样，饭菜很丰盛的。” “现在估计包给附近的居民经营了，”谢铭瑄吞了一颗鱼丸, “我觉得挺好吃的，人家已经用有限的廉价食材，做出难得的美味了。” “唉, ”周如海食不知味，“连块肉都没有。” “火腿肠不是肉吗？” “这哪儿算啊！” “凑合吃吧，我都饿死了, 你不饿吗？” 第337章 “饿。” “那就闭嘴好好吃饭！”她顿了顿又道，“赶明儿我请你吃个贵的！” 周如海这才有了笑脸，耸肩道：“好吧。” 吃过饭后, 他们步行回到新港城主府, 天气虽然算不上温暖，但空气温和湿润，比干冷的金城要舒服不少, 许是新鲜的原因, 就连咸腥的海风, 都显得别具风情。 一路上，周如海不断地介绍着道路两边的风景,有他念书时常去的饭店，也有一些娱乐性质的场所，桌游馆，电影院，酒吧等等，口吻十分怀念。 “啧啧啧。”谢铭瑄戏谑道，“少帅也去酒吧？” “只是喝一杯而已。” 谢铭瑄咧了咧嘴：“真的假的？” 虽然她去娱乐场所的经验十分有限，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周如海这张脸，配上一米九几的身高，还有这身希腊雕塑一般的身材，不说他是前途无量的军校高才生，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夜场男模，也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真的！”周如海急道，“我可不是你想象中那种花花公子，我顶多就和同学们玩会儿飞镖。” “你急什么，”谢铭瑄眨了眨眼，“我也没说不信啊。” “你的表情明显就是不相信！” “那你可想多了。” 嘴上是这样说，但其实谢铭瑄心里是不相信的，因为这一点儿都不符合客观发展规律，她之所以不刨根问底，一方面，这本就是一件无法证实的问题，只能听对方的一面之词，更重要的是，无论周如海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她说都无所谓，只要现在他是她喜欢的样子就够了。 更何况，就连现在，她都已经要留不住了。 像所有的度蜜月的情侣一样，当晚二人沉浸在逃离生活的轻松之中，缠绵悱恻了半宿，才堪堪偃旗息鼓。 凌晨三点，黑暗的卧室中，谢铭瑄撑起身子，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了一会儿周如海平稳地呼吸，然后偷偷亲了他一下，对方毫无反应。 看来是睡熟了，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无声地穿好衣服，一路走出主屋。 城主府的议事厅中，凌薇已经等候多时了。 谢铭瑄面无表情道：“都安排好了吗？” 凌薇点了点头：“已经埋伏了上百名金焰卫，都是顶尖的水系异能者，城主一声令下，他绝无可能走出落雁居。” 谢铭瑄深吸一口气：“走吧。” 她来新港，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或者说，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解决。 落雁居是新港的一家有名的私房菜馆，装修典雅奢华，在新港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与其知名度背离的是，很少有人去这里吃过饭，原因很简单——贵。 不光是贵，它开门的时间也十分随机，如果有用餐的需求，必须提前预约，才能保证自己能吃到饭，否则十有八九要吃闭门羹。 苛刻的用餐条件显示出店家的随性和傲慢，人们都说落雁居不出两个月必然关门，如今小半年了，它竟仍旧屹立不倒。 它的生存之道是，对于出得起钱的客人，他们提供最细致入微，宾至如归的服务，比如今天，谢城主要在凌晨三点用餐，落雁居白天便闭门谢客，修整准备，只为凌晨三点，能为谢城主提供最妥帖周到的服务。 大厅里放着首不知名的轻音乐，服务员穿着件袅娜动人的古典衣裙走在前方，谢铭瑄和凌薇跟在后面，穿过屏风，走入回廊，停在“平沙阁”门口。 这是落雁居最大的一处包厢，乌木对开门，门头处刻着栩栩如生的木雕，一看便是所费不赀。 服务员推开门，躬身道：“菜品已经备好，我就不打扰了，两位请进。” 谢铭瑄微微点头，步入房内，里面放着两张沙发、茶几、茶台、多宝阁等装饰，越过外间，内间里放着一张可供二十人吃饭的大圆桌，但此刻，这张圆桌上，只有一个年轻男人。 “李上将，”谢铭瑄拉开椅子，笑道，“久等了。” 李天磊连忙起身：“谢城主，凌城主。” 二人依次落座，桌子中间是一处人造景观，苔藓，假山，奇松，流水，构筑成一幅古典画般的场景，外侧则是一处缓慢转动的大圆盘，各式各样的珍稀菜品放在上面，任何一盘放在外面都得抢破头，但餐桌上的三人，似乎都没有心情关心菜品。 谢铭瑄抿了一口倒好的白葡萄酒，靠在椅背上开道：“深夜叫你来，是不是有些冒昧了。” 这哪里是冒昧的问题，李天磊是半小时前才接到的消息，谢城主来访新港，约他去落雁居吃饭，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惊悚！ 任谁都不会觉得，金城的最高领袖无声无息跑到新港，凌晨三点约自己见面，单纯就是为了吃顿夜宵吧？这不是摆明的鸿门宴吗？ “哪里，”他小心翼翼道，“城主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见我，是我的荣幸。” “李将军少年天才，想要与你共进一餐的人如过江之鲫，将军愿意赏脸，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李天磊僵硬地笑了笑：“城主就别拿我取笑了。” “这可不是什么取笑，我是认真的，”谢铭瑄目光如炬，“当初李将军第一次来找我投诚时，我便觉得受宠若惊，不明白将军如此大才，怎么会看上谢某的小庙？” 话说到此处，李天磊就是再迟钝，也该猜到谢铭瑄的意思了，况且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迟钝的人。 第338章 “谢城主，我是个军人，毕业后，被分配在巢市驻军中，这是我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后来我发现周元帅处事不公，并非明主，而您真刀真枪地带领军队解除了北都丧尸潮的危机，治军纪律严明，赏罚分明，决策果断，所以良禽择木而栖，我不觉得有可耻的，既然做了选择，我便不会后悔，您也应该相信自己的眼光，我不是一个左右横跳，立场不坚定的人——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我是一个那样的人，不光政府这碗饭我吃不了，周家军也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虽然不知全貌，但也大概猜得出来，因为周行的事情，谢铭瑄和周家产生了分歧，这次，她要来试探他的立场。 总体来说，谢铭瑄是满意他的回答的，笑了笑道：“可我听说，你和周行的关系很不错，而且，他在新港时，你们没少见面啊。” 她明明在笑，语气温柔，但说出的话，却让李天磊如坠冰窟。 他去见周行时，已经十分小心了，但谢铭瑄从未来过新港，却对新港的一切如数家珍，包括他隐秘的行踪。 虽说此处天高皇帝远，但她对新港的掌控力，实在不容小觑。 他连忙解释道：“城主明鉴！我与周行的确是朋友，灾变前如此，灾变后亦如此，没什么好隐瞒的，但这并不代表，我赞同他的所作所为。”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李将军多次出入醉梦酒吧，但洁身自好，二十五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谢铭瑄眨了眨眼，笑道，“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说完她自己哈哈大笑，周如海却只觉得汗流浃背，笑不出来，今天如果不能说清楚和周行之间的关系，那他未必走得出这间落雁居。 他尽量保持轻松的语气道：“怎么会，没有碰到合适的而已，我出入醉梦酒吧，确实是为了去找周行……实不相瞒，您也知道，我在军中过得并不好，只有周行这一个朋友罢了，我不想以为调来新港，便与他疏远了。” 谢铭瑄笑意微敛：“看来你很重视这位朋友。” “那是自然，”周如海看向谢凌二人，“据我所知，两位城主也是朋友，当初凌城主被李贼挟持，谢城主过五关斩六将，才扳倒李贼，解救了凌城主，比起两位城主之间的友谊，我与周行，大概只能算是酒肉朋友而已。” “你将你与周行之间的情谊，与我和凌城主的情谊做对比？” 周如海低头道：“属下自知比不上，也不敢比。” “你自然比不上，”谢铭瑄沉声道，“因为你交朋友的眼光太差了，我从不与欺压弱小的人做朋友。” “城主说得对，”李天磊顿了顿道，“我会与周行划清界限，尽量减少往来的。” “我要你做的不是这个。” 李天磊不解道：“那……” 谢铭瑄笑了笑道：“下个月十二号是我的婚礼，我希望你能和凌城主一起，带着忠心耿耿的军中兄弟们，进金道贺。” 李天磊有一瞬间的迷茫，她专程跑到新港，凌晨三点约自己出来吃这么一顿贵得要死的夜宵，难道就是为了给他发婚礼请柬的？只要她不是疯了，应该不会干这种事情吧？ 但很快，他就提取到了正确的关键词：带兵，进金。 “您是说……您是说……您要……” “嗯，”谢铭瑄笑容可掬，“怎么样，李将军，选你的好朋友，还是选我？” 第195章 房间里仍旧能听到落雁居播放的轻音乐,音调婉转多情，圆桌上的小桥流水悠然自得，面前女人的笑容也没有一丝破绽,但李天磊就是觉得心中一紧,后背发凉,仿佛一条冰冷的蛇，爬上了他的脊椎，停在他脖颈处，吐着鲜红的蛇信子，随时准备一口咬上来。 他嘴唇微颤：“朋友固然可贵, 但李某心中有自己的信仰，既然我选择效忠谢城主，那便九死无悔。” 谢铭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似乎一瞬间，屋内的空气终于重新流动了，李天磊也感觉顺利过关, 心下稍安。 “李将军是明白人。” “看来在新港，政府和军队，已经是一条心了。”凌薇说着抬起手来拍了两下,房门被打开,四名身穿黑衣的金焰卫走了进来。 二人躬身行礼，一一向三人问好：“谢城主，凌城主,李将军！” 李天磊双目微眯道：“这是？” 凌薇无比自然道：“我知李将军军务繁忙,既然是一家人了,我便派两名金焰卫去帮帮忙，这四位都是水系异能者,虽然顶不了什么大用，但跑跑腿，办些杂事儿还是没问题的……哦，对了，将军不会怪我多事儿吧？” 就知道不会这么轻易过关，李天磊心中暗讽，他即便觉得凌薇多事儿，他敢说吗？冠冕堂皇地说是给他帮忙，可这四个人明摆着就是用来监视他的，但凡他有任何想要给周家通风报信的意思，信能不能报成不一定，人肯定是活不成的。 这些人他必须收下，但要他什么都不问，就拿自己和手下兄弟的性命去冒险，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当然不会，部队里正缺水系异能者，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李天磊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谢铭瑄垂眼道：“说。” “城主有令，我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问题是，即便我把新港这些人全带回去，也不是金城驻军的对手。”李天磊抬起头，直视着谢铭瑄道，“这一点城主应该明白，不知您有何对策？” 第339章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谢铭瑄斜睨他一眼，“李天磊，你知道你这个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这人的脸就和六月的天气似的说变就变，李天磊无奈道：“问得太多？” “没错，”谢铭瑄毫不客气道，“从前便是这样，你总想知道我全部的部署，但事实上，你不需要知道这些，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是。” 谢铭瑄嗤笑一声：“你看起来很不服气啊。” “属下不敢。” “不要在我面前撒谎，对你没什么好处。” 她的声音过于严肃，似乎已经在发火的边缘，李天磊没敢再接话，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良久后，谢铭瑄道：“婚礼当天，你不需要在现场和周家的亲兵硬碰硬，只需替我守住四座城门，不让城外三座小城的驻军入城，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这算是个后勤工作，李天磊暗忖，看来谢城主另有安排，有比他更值得信任的人，去和周家军硬碰硬。她手中的势力远不止明面上看到的那些，倒真有些深不可测了，也许这一役，真能将周家的势力拔除。 李天磊不知自己是喜是忧，他一直不喜欢周家任人唯亲的行事作风，有周如海在上面压着，他永远都出不了头，最好的结果就是在新港偏安一隅，但如果周家不存在了，便没有人能阻挡自己了，可他心里，却泛出了淡淡的忧虑，这样被推着卷进金城权力斗争的漩涡，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当然，这些情绪都是小事，因为他压根儿没得选，谢铭瑄深夜把他叫来，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他只能跟着她干，否则不可能走得出落雁阁。能让谢城主吐出这些信息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现在必须有所回报，才能让谢大城主满意。 只见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在桌上，抿着嘴笑了笑道：“这个我就不拿了，交给谢城主保管吧，您有什么吩咐，让凌城主告诉我就行。” 这是被科研院改造后的手机，可以在三座基地间传递消息，因为技术并不成熟无法量产，科研院合共做出来的成品不超过十部，这一部还是他来新港前，谢铭瑄交给他的，为了让他能及时回报新港的战况，以保护周如海的安全。 时隔四月，为了让她相信他不会给周家通风报信，他把它还给她。 他比不了凌薇，是谢铭瑄多年的老友，他出身周家军，这个身份本身就令她猜忌，所以他必须拿出令人信服的诚意。 谢铭瑄嫣然一笑：“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这样我们彼此都放心。” —— 在新港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五天就过去了，周如海几乎带着谢铭瑄逛遍了新港的大街小巷，品尝了数之不尽的新港美食，陪他一起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 他们坐着渔船出港，和水手们一同捕捞巨大的海蟹，漫漫大海，危机四伏，谢铭瑄忽然觉得内心很澄净，似乎像这样，与周如海做一对寻常情侣，为了果腹亲历一场又一场的冒险，靠武力征服自然，这样简单的生活也很美好，至少这段日子，是灾变以来，她最轻松的一段时光了。 “瑄瑄，”凌薇走进后院，看着堆了一地的杂物，“你准备回程了？” “嗯。”谢铭瑄一边整理刚采购回来的特产，一边道，“婚礼将近，我必须得回去了。” 凌薇神色复杂，她了解她，怎会看不出她此刻情绪低落：“你还好吗？” 谢铭瑄的笑容有些苍白：“我没事。” 梦总得有醒的时候，无论她再怎么不舍，也必须往前走了。 局势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弓没有回头箭，各方势力已经就位，只等那场盛大的婚礼。 看出她不想多谈，凌薇蹲在地上，一边帮她收拾鲟鱼，一边道：“说起来，你派去滨市的那个女人手腕十分了得。” “怎么说？” “她竟然结交了滨市的城主夫人，那位可是知名的s级水系异能者，滨市城主能有今天，离不开夫人的支撑。” “这么厉害？”谢铭瑄挑眉，“她怎么不自己当城主？” “女人嘛，在滨市哪有什么地位，她再厉害，也只能借由男人来实现阶级跃迁。” 谢铭瑄淡淡道：“不会永远这样的。” 周如海拎着几袋子干货进来：“聊什么呢？” “你回来了。”谢铭瑄冲他展颜一笑，“我们在说滨市的事情。” 周如海歪着脑袋看她：“不是说好不谈工作吗？谢城主怎么又开始了？” “只是聊聊风俗民情，哪有谈工作，”她碰了碰凌薇的胳膊，“没有吧？我们有谈工作吗？” 凌薇哈哈一笑，举起双手道：“没有。” 堆了满院子的特产终于分得差不多了，有的是他们要留在城主府自己吃的，有的是要送去元帅府的，还有一些送给亲近的朋友和下属，反正二人都有空间，不怕拿不下，也不怕不新鲜。 谢铭瑄挥手将分好的特产一股脑丢进了空间里，起身道：“一起吃口饭吧，明早我们就出发。” 吃完饭后，周如海从空间中拿出几个礼袋递给凌薇。 “凌城主，这是我和瑄瑄一起给你挑的礼物，这几天忙忙碌碌的，一直没抽出时间给你，只好临走前拿给你了，希望下个月，你能抽出时间，回金城参加我们的婚礼。” 第340章 凌薇愣了愣，接过礼袋道：“少帅太客气了。” “不是跟你客气，”周如海笑道，“这场婚礼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你对瑄瑄来说，也很重要，这个时刻如果没有你来见证，那她一定会很遗憾。” 凌薇点了点头：“嗳。” “说起来，你算是我和瑄瑄半个媒人，如果不是你当初教她做视频博主，我也没机会看到刻玉的视频。” “其实我没做过什么，这都是你们的缘分……我会抽出时间去的，祝你们幸福。” 周如海牵起谢铭瑄的手，咧嘴道：“会的。” 晚上回到自己房间后，凌薇拆开了周如海给她的礼物，里面是一套水蓝色的裙子，外面配了件雪白的貂皮大衣，另外还准备了一条蓝宝石项链，正好可以穿着去他们的婚礼。 末世里，普通的衣服首饰并不值钱，但这样剪裁精美，工艺精湛的，仍旧是上层阶级抢破头的奢饰品。 抚摸着裙摆上的刺绣花纹，她忽然觉得很难过。 以前她一直希望谢铭瑄能下定决心，彻底与周家翻脸，肃清金城的风气，可如今她真的下了这个决定，她却并不觉得开心。她毕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喜怒哀乐，她怎么能不感同身受。 她与少帅没打过几次交道，但她知道他是个好人，他那么期待自己的婚礼，可这场婚礼，连同他一起，注定要成为即将到来的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她相信谢铭瑄比她更难过，可他们每个人都没有退路。也许人想要得到什么，就要先学会失去什么，这是政坛给她们上的第一课。 第196章 回房后,谢铭瑄收拾完行李，洗了个澡，撑着手侧躺在床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周如海刀削般的侧脸,忽然问道：“如海,你好像很期待下个月的婚礼？” 周如海垂下眼去，腼腆地笑了笑：“你发现了。” 顿了顿，又道：“原先不觉得，毕竟只是走个形式，我以为自己不是一个在意形式的人,但随着婚礼临近，我确实觉得……有点紧张，也有点期待,好像忽然意识到，这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时刻。” 谢铭瑄抿着嘴，无声地笑了笑。 他抬眼道：“你呢？你觉得期待吗？” “期待。” 他嗔怪道：“你好敷衍。” 谢铭瑄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悠扬，似乎还带着点哀伤。 周如海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头雾水道：“怎么了？” “没什么, ”谢铭瑄沉默良久，忽然道，“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你说什么？” 谢铭瑄白了他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想就算了。” “没有！我当然想要！”周如海从背后用力抱住她, “我只是不敢相信, 你会跟我说这样的话。” “你以为我很讨厌孩子吗？” “不，我只是觉得……你那么看重你的事业,不会想这么早要孩子的。” “以前确实没想过，”谢铭瑄低声道，“刚才忽然想到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到了，”她顿了顿道，“我不像你，还有家人，虽然和冯叔、火吻同吃同住，感情毋庸置疑，但我已经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如果我想要，那我只能自己生一个。” 她从来都是勇敢坚毅，强势霸道的，仿佛她什么都不需要，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表露出她的孤独。 周如海收紧双臂，紧紧抱着她，怜惜的吻密集地落在她后脖颈处。 “瑄瑄，瑄瑄……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 谢铭瑄笑了笑，回头吻上了他的唇。 即便她对亲情的体验和理解十分浅薄，她也知道家人应该站在她身后支持她，而不是此消彼长，处处掣肘。 他的家人，只是他的家人，永远都不会成为她的。 那一个瞬间，她只是为自己即将失去他感到难过，这种难过如此熟悉，似乎她已经经历过无数遍了，她失去母亲，失去父亲，失去梁英哲，如今终于轮到周如海了。 似乎她的人生一直都在体会这种失去，那是否有什么东西，是她能真正留住的呢？ 也许一个孩子，能够弥补她的失去感，让她重新与这个世界建立起连接。 如果这个孩子恰好流着她心爱之人的血液，拥有他的基因和性情，那便再好不过了。 翌日他们便启程，路途顺畅，两天便赶到金城。 这是一趟任性之旅，而所有的任性，当然都是有代价的，谢铭瑄立即付出了自己的代价——堆积如山的公务等着她去处理，周行案件后，政府内部也不像从前那般齐心协力，各个部门之间矛盾冲突不断，她不得不耗费成倍的精力从中斡旋调停。 等她终于将堆积的事务理得七七八八，竟已经是婚礼前夕了。 金城连下了一周的雪，琉璃屋顶上白雪皑皑，城中的道路泥泞湿滑，城主府内外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和灯笼，这一抹亮色，似乎成了这个冬天金城唯一的色彩。 “瑄瑄，”火吻一边帮谢铭瑄梳头，一边低声道，“北都和新港的军队，已经混在商队中入城了。” “嗯，”谢铭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面无表情道，“骆以山呢？” 想要悄无声息地把这么多人送进城来，不可能绕开户籍管理局，但她还不能完全信任骆以山。 第341章 “我把她关进地下室了。” 谢铭瑄双目抬起，直视镜中的自己。 她穿着大红色的真丝睡衣，一头柔顺的乌发披散在双肩之上，眉峰凌厉，鼻梁高耸，浑身上下散发着极具侵略性的美感。 “我去见见她。” 穿过幽暗的走廊，她和火吻来到跨院的地下室，这里原本是杂物间，有两间屋子，现在一间关着于浩，另一间关着金城房屋与户籍管理局的局长，骆以山。 她们对视了一眼，火吻进了左边的房间，谢铭瑄则进了右边。 这里毕竟不是牢房，除了不见天日，里面有正常的桌椅板凳，席梦思大床，生活上是样样不缺的。 于浩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听到门响后，立即坐了起来。 “你来了？” 火吻从背后拿出一个饭盒，揭开盖子，里面喷香的肉酱味儿立刻便窜了出来，是她亲手准备的意面。 “吃点吧，还热着。” 于浩并不领情，一脸防备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我说了，”火吻淡道，“瑄瑄婚礼之后，我自然会放你出去。” “呵，”于浩嗤笑一声，“你天天在房间里喷洒异能抑制剂，我一点儿金属元素都调用不了，你们还害怕我出去破坏城主的世纪婚礼吗？” “我不怕你出去破坏婚礼，这场婚礼势在必行，你也破坏不了。”火吻顿了顿道，“暂时关着你，只是想保护你。” 于浩怒道：“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在你心里，我做再多都没有用，城主永远都比我重要！你永远都会为了她牺牲我！” 火吻上前两步，认真道：“瑄瑄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如果没有她，你以为你们能在当年的南城惊变中活下来吗？” “这一点我不否认，但难道就因为当年她救过南城，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吗？” “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呢？”火吻失笑道，“也许她不总是对的，但我选择站在她那一边。” 明摆了承认自己帮亲不帮理呗！于浩不甘心地看着她，半晌后，忽然变了副脸色。 他眼神幽怨，靠在火吻肩上，低声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放了我吧，我发誓，我不会给你惹事儿的。” 竟还使上美男计了，可惜演技差了点，过于生硬，欺骗性不强。 “于浩，你知道吗，你这样真的有点可爱，”火吻微微一笑，推开他的脑袋，“但我不吃这一套。” 于浩气急败坏：“火吻！” 火吻耸了耸肩，起身道：“无论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鬼主意，都可以停一停了，因为没有用，还是赶紧把饭吃了吧，明天之后，我会遵守约定放你离开。” 她拉开房门，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到时候，无论你是否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是否还愿意效忠谢城主，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 说罢她关上门，大步离开了地下室。 另一边，骆以山就没这么从容了，突然被抓来城主府，她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捏着扶手，惊恐地看着谢铭瑄。 “城主，您想干什么？” 谢铭瑄嗤笑一声：“我想干什么，你猜不到吗？” “您想对军方下手？” 谢铭瑄坐在她面前，低头道：“我有别的选择吗？” 骆以山沉默了。 她很清楚，最近一个月以来，每个人都在向城主施压，如果她不能壮士断腕，之后很难管理金城。 她必须与军方争出个你死我活，才能让下面的人明白，这偌大的金城，这座末日第一堡垒，究竟是谁说了算的。 如果它属于军方，那这些人便只会效忠于军方，城主不过是个虚职，以她对谢铭瑄的了解，她定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所以她必须在彻底沦为军方附庸之前奋力一搏。 谢铭瑄：“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待在这里，这样哪怕我事败后，你也可以说是被我强迫的，你是s级土系异能者，又主持了廉租房分配工作，在金城劳苦功高，后来者即便想分你的权利，也不会要你的性命。” 骆以山：“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我放你出去，你去城门管理处主持工作，保证不让消息提前走漏，并且拦住想要进城的周家大军。” 她毫不犹豫道：“我选第二个！” “你再考虑一下吧，”谢铭瑄认真道，“为了保证安全，如果你选第二个，必须向我立下誓言封印，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永远效忠于我。” 她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我骆以山愿永远效忠谢城主，为城主保守秘密，不走漏半点风声！” 意识海中，伴随着誓言完成，金色丝线围绕着蓝色的意识体小球缠绕了数圈，最后形成了一道完整的誓言封印。 谢铭瑄的精神力比之前强大了太多，誓言封印也以前得更加清晰凝实，即便是周向明来了，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 她只是疑惑，她与骆以山并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私交，在有退路的前提下，她竟义无反顾地跟着她发动政变，没有半分犹豫。 “为什么这样选？” 骆以山仰着头颅，理所当然道：“城主，从您推行廉租房政策的第一天，我就确信您会给金城一个更好的未来，我从来都不怕风险，只怕您不敢反抗。” 谢铭瑄忽然有些感动，原来她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无关交情，无关利益，总有相同理想的人会看到她，追随她。 第342章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件令她感到欣慰的事情。 第197章 谢铭瑄坐在主屋,看着屋顶红色的幔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门打开了,周如海穿着件黑色的夹棉冲锋衣,双肩负雪,带着一阵寒意走了进来。 谢铭瑄惊讶道：“你怎么过来了，今天要在帅府过夜吗？” 明天就是婚礼了，按照习俗，他们今晚是不能见面的。 周如海将房门关好，脱下外套,快速搓了搓僵硬的双手。 这种天气用异能飞过来，无论穿得再厚人都扛不住，谢铭瑄立刻起身,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温暖的手心搓了搓，低声叹了口气，简直和冰块差不多了,她又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脖颈处。 周如海赶忙收回来，笑道：“会冻着你的。” 知道会冻着还半夜跑过来，谢铭瑄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周如海眨了眨眼：“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自己睡不着嘛,翻来覆去半天了,只好来找你。” 谢铭瑄扑哧一笑：“你是小孩子吗？” “我只是不习惯！”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分开过了，无论是吵架还是浓情蜜意的时候，都睡在一起, 忽然之间身边少了个人, 竟是怎样都不踏实了。 谢铭瑄点着他的胸口奚落道：“难不成你行军打仗时候也这样？” “那是没办法, ”周如海耸肩道，“但我现在有办法, 我可以夜深人静的时候过来，早上天没亮我就走，这样没有人会发现的。” “你可真行。” 周如海一把抱起她，理直气壮道：“我一直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谢铭瑄笑骂了一句“神经”，便被他抱进了里屋。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谢周二人便起了床，方景马上就要过来帮谢铭瑄做造型了，她必须先洗个澡，贴张面膜，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婚礼现场——虽然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周如海穿好衣服，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走了。” 谢铭瑄心中一紧，伸手拉住他。 “怎么了？” 她笑了笑，张开手道：“再抱一下吧。” “好。”周如海伸手环住了她，“一会儿见，我的新娘。” 这个拥抱很温暖，让谢铭瑄忽然有些想哭，她眨了眨眼，看向天花板，把眼泪憋了回去。 趁着清晨无人，周如海施展风系异能，从院子里凌空而起，化为一道残影，往帅府方向赶去。 风系是他的天赋异能，全力飞行之下，速度难以想象，不是谢铭瑄这种靠控制金属达成飞行目的的投机取巧者能比拟的，即便有人看到，也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谢铭瑄定定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一切可以简单一点，他没有权势背景，不是什么周家少帅，只是她心悦的那个强大、英俊、单纯的少年人，可惜人生从来都没有回头路。 她闭上眼，拔出破空，在院内练了一套谢家刀法。 刺、扎、斩、劈、扫、撩、推、割之间，只觉得物我两忘，天地之间，只余自己一人而已。 金城深冬，天寒地冻，她却练出了一身薄汗。 匆匆洗了澡，敷完面膜，方景已经在偏厅等她了。 坐在化妆镜面前，她面容肃静，乌发披散如墨，方景拿着化妆刷，在她脸颊上勾勒着五官的轮廓。 她说：“城主今年才23岁吧，年轻真好，皮肤紧致，水分也充足，连粉底都比别人好上。” 谢铭瑄长叹一声：“是啊，23岁。” 如果没有灾变，她可能才刚毕业，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全职工作，人生才刚刚开始，可如今揽镜回望，怎么好像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南城门处，大门被八名壮汉推着缓缓关闭。 骆以山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色大衣，涂着牛血色的口红，大声宣布：“谢城主与周少帅大婚，全城休假，停止通商，封城三日！” 谢铭瑄盘起一头乌发，穿上白纱，站在穿衣镜前，妆容精致，表情凝重。 她最终没有选周行定制的那套繁杂的婚纱，而是让方景赶工，重新设计了一款简单素净的。 方景一边系着背后的缎带，一边笑着道：“多好看啊，城主个子高，身材紧实，最适合这种款式简单的礼服了，不喧宾夺主，能最大限度展现人的美感。” 谢铭瑄被她捧得莞尔一笑，她立刻道：“笑了就好，新娘子还是笑着好看。” 谢铭瑄抿了抿唇：“可如果笑容只是逢场做戏，倒不如遵从本心。” “怎么会呢？”方景有些尴尬，“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全城都为您庆贺，怎么会不开心呢？” 谢铭瑄又笑了，像她平时那样，勾起唇角，露出六颗莹白的牙齿：“你说得对。” 火吻和凌薇一前一后被门外进来，两人穿着款式相同的伴娘服，火吻穿着件粉色礼服裙，凌薇穿着件蓝色礼服裙，一个浓烈大方，一个沉静清冷，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整间屋子都被映照得闪闪发光。 火吻道：“冯叔已经出发了，我们也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好，”方景最后整了整谢铭瑄的头纱，长舒一口气道，“伴娘也漂亮，新娘更美丽，怎不愧是金城的世纪婚礼，往后一百年，人们都会记得今天。” 第343章 黑色轿车的后座上，谢铭瑄坐在中间，火吻和凌薇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双手。 凌薇低声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火吻深吸了一口气：“加油！” 谢铭瑄点了点头，加油吧，成败在此一举了。 婚礼举办的地点定在政府礼堂，因为谢铭瑄喜欢黄色，室内铺满了腊梅，一进去只觉得香风扑面，沁人心脾。 这场婚礼受到了全程的瞩目，邀请的人并不多，但个个都是金城举足轻重的人物，众人无不以拿到世纪婚礼的邀请函为荣，门口迎宾的门童大声地播报着宾客的姓名。 “北都城主，徐念真到！” “南城城主，自由联盟首领，赵卯卯到！” “科研院院长，曲宁到！” “急救中心院长，卞鸿德到！” 周如海穿着量体裁衣的定制西装，纤腰长腿，气质冷峻，站在舞台中心，看着宾朋满座的礼堂，心中激荡不已。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周行被关在帅府，没有出席今天的婚礼，但他的父亲，他的战友，他的下属们，都坐在台下，一同见证他与瑄瑄的婚礼，相比于接管金城之时草率领证的匆忙，此刻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间。 司仪以前是个电台主播，声音低沉迷人，极具煽动性。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欢迎大家的到来。众所周知，今天是谢城主和周少帅的婚礼，这是个洋溢着爱和幸福的日子，也是一场属于全金城的盛会，现在，这场备受瞩目，期待已久的婚礼，正式开始！” “千呼万唤始出来，我们的新郎官已经久等了，下面，有请新娘，金城之主，谢铭瑄出场！” 音乐响起，礼堂的对开大门被两道靓丽的身影推开，谢铭瑄身着白纱，挽着冯叔的胳膊，缓缓走向舞台。 众人纷纷鼓掌，司仪介绍道：“与新娘一起出场的，是金城的副城主，冯平先生。他是谢家的世交好友，与谢城主相互扶持，从巢市披荆斩棘，一路来到金城，情同父女！” “下面，请新郎上前，从冯平先生手上接过新娘！” 周如海笑盈盈地盯着谢铭瑄，上前一步，拿着话筒道：“冯叔，把瑄瑄交给我吧，我会永远爱她，尊重她，照顾她，保护她，与她相携到老，让她永远幸福。” 他眼中的深情不言而喻，冯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咬了下嘴唇，牵起谢铭瑄的手，将其放到周如海宽大的手掌中，颤声道：“我把瑄瑄交给你了。” “谢谢您，冯叔，”周如海保证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冯叔点了点头，匆匆退场。 “下面，就到了最重要的环节。”司仪技巧性地顿了顿，沉声道，“这位男士，你愿意娶你对面这位女士吗？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你都愿意与她共度一生，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 “那么这位女士，你愿意嫁给你对面这位男士吗？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你都愿意与他共度一生，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 “恭喜两位，可以交换戒指了！” 周如海从兜里掏出一枚硕大的黄钻戒指，珍而重之地戴在谢铭瑄的无名指上，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心脏也被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填得满满的，似乎这一刻，就是他人生最幸福的一刻。 当然，他知道不是的，往后余生，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幸福的时刻，他们有很多机会，可以创造新的，值得纪念的回忆，来超越这一刻。 “下面，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台下掌声雷动，台上，周如海拦着谢铭瑄的腰，在她柔软的唇上印上深情一吻，男人英俊高大，女人笑意盈盈，他们就像一对金童玉女，承载着整个金城的美好祝愿。 “砰——” 巨大的烟花绽放在金城上空。 礼成了。 城墙上，周家的士兵们轮班值岗，盯着城外的情形，听到礼堂方向烟花响声，回过头去，面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全金城都在谈论城主和少帅的婚礼，不知那场面会有多么奢侈华丽，可惜他今天要轮值，没有机会去见识一番。 下一秒，只听“呃”的一声，一股鲜血喷溅而出，他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脸上仍旧保留着那副向往又迷茫的表情。 他身后站着的人同样穿着一身周家军的戎装，唯一不同的是，那人的脸上、脖子、手腕，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散布着点点红斑。那是尸腐病留下的痕迹，别人都觉得丑陋可怖，但他们自己从不这么认为，他们把这些红斑看做自己从地域爬出来的证据，这是他们的勋章，是他们的荣耀。 他们是，不死者。 第198章 礼堂之中,充斥着蜡梅的幽香和宾客们的欢声笑语，《婚礼进行曲》播放至高潮，主持人娓娓道来的语调带动着所有人的情感。 “下面, 来到我们的传统环节, 请新媳妇儿为公公敬茶！” 火吻从礼仪小姐手上端了杯茶递到谢铭瑄面前, 她接过去准备递给面前的周向明。 司仪连忙道：“别急，我先采访一下元帅！” 他面向周向明，笑道：“您对新媳妇儿还满意吗？” 周向明满脸堆笑：“满意得不得了！” “那您有什么要对两位新人说的吗？” 第344章 老爷子显然是有所准备，清了清嗓子，郑重道：“希望你们在工作上, 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瑄瑄管好金城的大小事务，小海管好部队的军务, 两个人相亲相爱，相互扶持，共度一生。” “老爷子的要求, 两位新人能做到吗？” 谢铭瑄和周如海异口同声道：“能！” “老爷子，”司仪促狭道，“满意吗？” 周向明哈哈大笑：“满意！” “既然老爷子满意了,那么新娘,您可以给元帅敬茶了！” 谢铭瑄躬下身子，将茶盏聚过头顶，谦逊道：“爸爸,请喝茶！” “哎哟, ”主持人感叹道, “儿媳妇儿真是太懂礼数了！元帅有福气啊！” 周如海笑呵呵地去接茶盏，电光石火之间,谢铭瑄意识海中蛰伏已久的金色女王一跃而起，长刀高高举起，随着他接过茶盏的动作，一刀劈砍在火焰巨人的身上！ “噗——” 毫无征兆地，周向明的茶还没送进嘴里，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像被推了一把似的，快速向后弹去。 距离二人最近的周如海顿时瞪大了眼睛：“爸！” 他一个箭步飞出去，接住了快速后退的周向明：“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元帅脸色苍白，意识海中的火焰巨人硬受了金色女王全力一击，从肩膀到小腹，半边身子都被划破了，呼啦呼啦地漏着风——还好这是意识体，不算是致命伤，如果这一刀是谢铭瑄亲手砍下来，他当场便毙命了。 然而也因为是在意识海中发动的攻击，所以他和周如海都无从防备，竟就这样让她得了手。 周向明摇了摇头，伸手擦掉了嘴边的血迹，快速从折叠胶囊里拿了一颗透明晶核出来，不动声色地恢复着意识体的伤势。 周如海上前一步，厉声道：“瑄瑄！你在干什么？” 谢铭瑄身上依然穿着娟好静秀的白纱，她一言不发，双目泛起金色的幽光，显然仍旧沉浸在意识海之中。 金色女王大喝一声，祭起宝刀，便要再次横劈过去！ 司仪早就吓得抱头鼠窜，原先站在谢铭瑄身后的两位伴娘，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 周向明一边控制火焰巨人左右闪躲，一边大声道：“还有什么好问的？她们早就计划好的！” 即便一开始周向明没有反应过来，此刻见到火吻和凌薇走上前来，也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谢铭瑄选的两位伴娘，表面上看都是她的挚友，但一个是s级火系，一个是s级水系，两个都是超级异能者，她借着婚礼坚持把凌薇召回，为的就是此刻！ 他咬牙召唤出火焰盾牌，硬扛了谢铭瑄一刀，趁机将火焰巨人的威压倾泻而出，会场内坐着的陈棋等人也反应了过来，立即冲上台来保护元帅。 周向明冷笑一声，看着谢铭瑄道：“为了于家的小丫头，你恨毒了周家吧？” 他早就隐隐觉得不对了，于盈出事后，谢铭瑄表现得实在太过镇定，要知道前不久从醉梦搜出印钞机的时候，她和周行还当着他的面大吵了一架，可这次动到她身边的人，她却无动于衷，这实在太反常了，他早该有所防备的。 可惜谢铭瑄实在掩饰得太好了，她把于浩关了起来，与自己的部下反目成仇，积极地筹备婚礼，和小海去新港玩得不亦乐乎，甚至还带了一大堆伴手礼给他。 她亲手织就这一个局面，让他觉得，她只有周家可以依靠，让他在一个接一个糖衣炮弹中放松了警惕。 真是好算计，好演技。 谢铭瑄双目微眯：“不止为她，也为了金城。” “小海，”周向明厉声道，“杀了她！” “我……”周如海上一秒还沉浸在婚礼的喜悦之中，显然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不是她死就是我们死！”周向明怒吼道，“快杀了她！” 他是个军人，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赋，然而父亲的指令在耳边回荡，他却仿佛被人定身了一般，半晌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虽然不动，陈棋的荆棘藤蔓已经飞了出去，几名金属异能者也祭出武器，纷纷朝着谢铭瑄的方向招呼过去。 凌薇一挥手，一面巨大的冰墙横在众人面前，室内气温顿时下降了几度，寒意森森。 无数的藤蔓、金属武器扎入冰墙之中，被冰封在里面，动弹不得。 礼堂里最起码有一半是军方的人，一击不成，他们很快便前赴后继地冲了上来，凌薇收起冰墙，火吻一道火焰巨柱打了过去，室内瞬间陷入火海，婚礼现场布置的绢花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礼堂里不知情的宾客们终于反应过来情况，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徐念真自然是早有准备的，上前一步，将众人护在身后，用防御土墙隔绝了层层烈焰。 周向明低声道：“郑佳！” 郑上将闻声转过头，就见周向明冲他使了个眼色，而后看了礼堂出口一眼，他立刻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谢铭瑄既然敢动手，自然是做了一番准备的，在礼堂他们未必能占得便宜，但主城之外的三座小城里，有七万周家军蓄势待发，这才是他们真正的依仗，无论姓谢的有多大的能耐，都不可能硬抗这七万人，此时调兵入城才是上策。 想通这一点，他借着风系异能得天独厚的速度优势，“唰”地一下窜出了礼堂。 第345章 凌薇双目微眯，飞了一道冰刃追了过去，谢铭瑄沉声道：“不用管他。” 周向明心中一沉，她表现得这么平静，似乎一点儿都不怕他们调兵入城，彻底围剿她。 不过很快，他便想到自己为了确保婚礼的安全，安排了人在礼堂附近待命，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信号弹，朝外打了一枪。 “嘭——” 伴随着红色的烟雾在空中弥漫，一队蓄势待发的周家军冲了进来，带头的正是周家军的五大上将之一，罗毅。 然而周如海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罗毅将礼堂的大门关上，趟过火海，走到谢铭瑄面前，与凌薇和火吻并排站在一起，掏出枪对着他们道：“元帅，投降吧。” 周向明双目微眯，恨声道：“你是谢铭瑄的人？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心中暗悔，为什么偏偏是罗毅？他明明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不过是区区a级异能者，他却破格提他做了五大上将之一，这份知遇之恩他竟一点儿也不顾及！ 罗毅哈哈一笑：“谢城主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在巢市了！” 周向明嗤笑道：“原来你们早就沆瀣一气了！谢丫头，你这盘棋，下得真是苦心孤诣！” 谢铭瑄没有辩解一句，专注于意识海中的战斗，她刀锋凌厉，步步紧逼，让火焰巨人没有一刻能停下来疗伤。 被逼无奈，火焰巨人双手化作火焰神枪，托着呼呼漏风的身体与她战至一处。 与此同时，礼堂之外，郑佳飞速往东城门飞去。 他知道，南城是谢城主的地盘，南城门定然早已关闭，甚至连南城都未必能过去，如今唯一的出城机会，就是被军方控制的东、西、北三座城门！ 然而刚到东城门，他便觉得情况不对。 看守东城门的老张没有见到，远远看过去，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那道身影，此时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金城！ 李天磊视力不错，隔着老远同样见到了飞蹿而来的郑佳，哪怕对方衣服破破烂烂，面容也被火焰熏得焦黑，他还是根据身影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大声道： “拦住他！” 周围身穿戎装的周家军顿时朝着郑佳的方向围拢过来，郑佳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李天磊也是谢铭瑄的人？ 他此时明明应该驻守新港，怎么可能出现在金城，封锁了军方控制的城门？ 这世界真是彻底疯了，他很想问问李天磊怎么想的，他们受周元帅大恩，怎么能对着自己的战友刀剑相向？无论他和少帅有多少龃龉，他都不应该做这种丧良心的事情！更何况他平时和周老板好得和一个人似的，这时候一点情谊都不顾了？ 然而眼下不是交谈的时候，电光石火间，郑佳已经有了决断，他急忙调转方向，朝着帅府飞奔而去！ 帅府有内线电话，能直接联络到城外大营，既然从城内打不开城门，那便让大军从外部攻城！ 七万大军浩浩汤汤，就是踏，也能踏平这几座城门！ 拨乱反正之时，才是他与李天磊对峙的时候！ 帅府仍旧是一片祥和，警卫员站在门外，见他急匆匆进来，还行了个礼，问他怎么忽然回来，婚礼难道这么快就结束了。 “哪有什么婚礼？”郑佳抹了一把被火系异能熏得焦黑的脸，怒道，“这是一场阴谋！” 第199章 “哒哒哒哒哒——” 一梭子子弹打在凌薇面前,愣是没击穿她的防御冰墙，周如海一跃而起，借着下落的冲击力,拿着打空子弹的步|枪奋力砸在冰墙上！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命命上一秒他们还好好的,他们在城主府同吃同住这么久,前些日子在新港，他亲自邀请凌薇来他的婚礼！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他们为什么要对周家刀剑相向？他与谢铭瑄的感情是假的，与所有人的感情都是假的？每个人对他露出的笑容，全部都是逢场做戏？ 他愤怒地质问着，然而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问题,凌薇和火吻躲避着他的眼神，而谢铭瑄，从始至终都专心于意识海中的拼杀,没有看他一眼。 恍惚之间，黑风错的鸦群，北都的丧尸潮, 新港明媚的蓝天，无数深情相拥的瞬间，似乎都是他的一场臆想。 一下, 两下, 三下…… “砰——” 摇摇欲坠的防御冰墙终于被他彻底砸碎！ 凌薇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吐出一口鲜血。 周家军立刻压上去，想要剿灭眼前不知死活的叛军！ “轰隆——” 徐念真跳上舞台,瓷砖被掀飞,众人不得已齐齐后退,防御土墙拔地而起，接替冰墙阻挡住军方进攻的步伐！ 赵卯卯利用风系异能,一个箭步跃上墙头，取出□□，急速射出了两箭，阻挡住试图爬墙的士兵，后方端着步枪的远程兵立刻将枪|口对准她！ 然而周如海的速度更快，他像一道流光一般飞到了卯卯身边，试图将她掠走，凌薇眼疾手快，瞬时一道冰盾飞出，拖延了他的时间，卯卯快速后退，回到土墙的安全范围之内。 罗毅吹了个口哨，他带来的人拔出武器，齐齐向周向明等人所在的位置压去！ 他们不得已也筑起防御土墙，以暂时保护元帅的安全。 意识海中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火焰巨人的实力比金色女王更为强大，所以周向明从没有把谢铭瑄放在眼里，可他被偷袭后实力大损，顶多与谢铭瑄打个不相上下！ 第346章 他愤怒地喷出一口烈焰：“小人行经！谢铭瑄，我当真看错你了！” “你没看错我，”谢铭瑄微微一笑，“只要你肯放权，我会管理好金城，让它成为末世最好的基地，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事到如今，你还好意思叫我'爸'？” 谢铭瑄再次召唤出一柄长刀，双刀在手，气势暴涨，相应地，她的精神力也开始快速消耗！ 她没有兴趣打持久战，只想快速结束这场战斗！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她双手向前一推，两柄长刀相继朝着火焰巨人刺去，“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火焰巨人连忙祭起火焰神枪抵挡！ “砰——” 第一刀斩上去，令火焰神枪发出阵阵嗡鸣，枪身毫发未损。 周向明哈哈大笑：“你以为小胳膊真能拧得过大腿吗？” 谢铭瑄不为所动，控制着第二柄长刀再次斩了上去！她用的是连环叠刀法，一刀比一刀的力道更加强劲，这一刀的冲击力至少是上一刀的一倍有余！ “啪——” 火焰神枪依旧挺立，但枪身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意识海中的兵器皆是由精神力幻化而来，枪身破损，意味着他的精神力也受到损伤，周向明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金色女王的第一柄长刀已经回过头来，准备砍下第三刀，这一刀的威力难以想象，不可硬接，如果让她斩下来，火焰神枪必然断裂！ 火焰巨人身姿灵活，闪身躲过了这直直飞来的一刀！ 他心中明白，不能再被动防守，于是将破损的长枪化作盾牌，深吸一口气，将精神力调动到极致，张口吐出一股近乎毁天灭地的火焰！ 这是奋力一击，几乎将他的精神力抽空！ 金色女王双目微眯，挥手将双刀召回，双刀合二为一，幻化成一个圆形球体，快速包裹住她的意识体！ 下一秒，无穷无尽的火焰将意识海吞没！金色球体勉强支撑了片刻，开始逐步消融！ 无尽的热浪席卷了她的身体，明明是意识体受伤，却令人真实地感受到了被烧焦的痛感，她大喝一声，金色女王的身体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周向明双目圆睁，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化作一柄开天辟地的巨刃，迎着灼热的火焰，直直向他劈来！ 以身为刃，这就是s级金系的优势吗？将金属元素运用到极致，即便精神力与他仍有差距，但意识体发挥出来的威力，却令人震颤！ 这绝不是他能硬接的攻击，周向明已经顾不得其他，连忙闪身想躲，金属巨刃却拥有谢铭瑄的意识，先一步落在了他想要躲避的地方！ 光芒一闪，巨刃从他胸前穿过，自背心离开，再次化作了金色女王本体的模样！ 而周向明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被穿出的大窟窿，哪里呼呼露着风，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体瞬间虚弱下去，无论手中再用力，也聚集不出半点精神力！ 难道他就要衰亡在此吗？ 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东西，年少得志，迎娶名门贵女陈雅；接管巢市军区，统领千军万马；天灾骤降，临危不乱，指挥士兵建立起临时基地；尸腐病肆虐，妻女皆死，长子一蹶不振，他抹去他的记忆，强行将他带往金城；李贼不仁，他掀起政变，诛杀李贼，将金城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桩桩，一件件，让他坚信自己是天灾之下的幸运儿，是被天道选择的一代枭雄，注定要干出一番事业来，可如今，他竟然要死在这里，死在被他八万亲兵拱卫着的金城里，死在一个女人手上？ 他不甘心！他的八万亲兵就在外面，只要撑到他们过来，金城仍旧是他的！ 金色女王从火焰中走出，浑身都是被烫出的血泡，狰狞吓人，但她的手还在，她还能挥动她的斩马｜刀—— “谢铭瑄！”周向明哑声道，“你恨周行，恨我，都是应该的，我包庇自己的儿子伤害你的人，我罪有应得，但你这样做，对得起小海吗？他毫无保留地帮你，如果不是他苦苦哀求，在你主宰身份暴露的时刻，我和李雪金就会合力绞杀你，他对你的好，难道你半点都不在意了？” 金色女王动作一顿。往昔种种掠过心头，北都寒风中的拥抱，新港暖阳下的牵手，失去他的痛苦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她，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谢铭瑄深吸一口气，奋力挥刀砍去！ “人总要做出选择。” 人生的选择，往往不是得到与失去的抉择，而是不想失去，与更不想失去的两害相权。 —— 金城由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大街上，士兵、金焰卫、百姓来回穿梭，乱成一团。 金城公有八万周家军，其中七万驻守城外，一万留守主城，这一万人中，又有五千驻守在城墙之上，五千驻守在主城之中。 城墙上的局势，被秘密潜回的陈军兴带领不死者控制住了，主城守军中，有一千人被罗毅策反，而剩下的四千人，在看到周向明发出的信号弹后，齐齐往礼堂赶去！ 潜伏在平民的中不死者时不时放出暗箭，被发现后又与周家军打成一团，街上尸横遍野，时不时有无辜的平民被波及！ 张军亮带着一队金焰卫人从中心大街穿行而过，大喊道：“全体居民，离开街道，躲入室内，关闭家门！” 他们的目标是元帅府，帅府的人今日几乎全去了礼堂，但周行还被关在府内，城主交代过，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人渣趁乱溜了。 第347章 而且根据李天磊的猜测，郑佳此刻正躲在元帅府内，他驻守城门不便追击，只能由张军亮代劳。 元帅府高墙深院，气派非凡，平日里此处车水马龙，来访者络绎不绝，就连门口的警卫员，都抬着下巴，不拿正眼看人，可如今五米多的红色对开大门从内部紧紧锁住，在暴乱的金城之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种榆木大门极其坚硬，张军亮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让风系异能者一跃而上，放下云梯，众人翻墙进入。 然而第一名金焰卫刚刚落地，就被飞来的金属匕首扎了个透心凉，张军亮骑在墙头抬眼望去，只看到花园的假山上人影一闪！ 还想跑？ 他挥手便是一道火柱，直直打到假山之上，火焰点燃了落叶，整座山体都燃烧了起来！ “嗒嗒嗒——” 厢房的窗户处传来一阵机枪响声，张军亮三步并作两步，从云梯上快速跃下，一个翻滚躲入墙角的柳树后！ 帅府的警卫员们显然已经收到消息，决定躲起来固守院落，他来得有些迟了！ 已经有数名金焰卫受伤，他不敢迟疑，将火元素调动到极致，接连打出数道火柱，在警卫员的藏身之处燃起熊熊烈火！ 金焰卫兄弟们也纷纷找到掩体，摆好武器，等帅府的警卫员们受不住烟熏跑出来，就是他们丧命之时！ “砰砰砰——” 伴随着几声枪响，帅府内的警卫员一一被金焰卫解决掉。 张军亮从树后走出，确定已经没有活口，沉声道：“去后院！” 此时待在后院的郑佳心中焦急不已，他从兵器架上拿了柄战斧，一下下地劈砍着面前坚固的大门！ 警卫员拖不了多久，金焰卫很快便会找到这里，但周行还被元帅锁在密室里，钥匙只有老爷子一个人有！ 虽然他并不待见周家这个小少爷，但事已至此，他必须把周行带走！ 第200章 伴随着“砰”的一声,门锁终于被郑佳劈开，周行拉开房门，快速道：“到底什么情况,我爸和我哥呢？” “没时间解释了, ”郑佳捏起他的胳膊, 转头就往外冲，“先走再说！” 然而还不等他们冲出门去，一股热浪袭来， s级火系异能的爆发下，窗帘、沙发等易燃物瞬间被点着,整栋房子都陷入了火海！ 郑佳暗骂一声，已是极力争分夺秒，还是被张军亮堵在房间里了！ 周行没有应对经验,吸入了浓烟，顿时咳嗽不止，郑佳赶忙用衣袖捂住他的口鼻,脚步轻点，腾空而起，用尽全力朝着窗户飞了过去！ “砰！” 窗玻璃被他砸碎, 玻璃碴崩了他一脸, 但他片刻也不敢停，直直向外飞去！ 他虽然只是个a级风系异能者，不像周如海的s级那么逆天,但在a级风系里,他绝对是其中翘楚,只要让他飞出帅府，即便金焰卫中有风系异能者,也绝对追不上他！ 然而他刚刚看到外面的蓝天，还来不及庆幸，就听“唰”的一声，一张细密的大网从高高的屋檐上撒了下来，直直将二人罩在网内！ 生门断绝，郑佳心中一阵绝望，张军亮早就让人埋伏在屋檐上，他们不出来会被烧死，出来立即被网住，根本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四名金焰卫联合将大网合拢，二人被死死困在里面，犹如两只跳不出深井的青蛙。 他破釜沉舟，从后腰拔出手枪来，对准其中一名金焰卫，厉声道：“别过来！” “困兽之斗。”一道慢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人回头，只见一身戎装的张军亮自回廊处走出，与此同时，藏在掩体后的金焰卫纷纷走了出来，竟有近百人之多。 郑佳见状不由得心中一沉，他不是攻击型异能者，不可能从这么多金焰卫的包围下安全逃走，更别说带着周行这个拖油瓶了。 张军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开口道：“郑上将，如果我是你，我会把枪放下。” “呵，”郑佳掩饰着心中的虚弱，嗤笑道，“凭什么？” “谢城主有爱才之心，您毕竟是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她有意留您一命，”他顿了顿，挑眉道，“我真心觉得，您这样的英雄，不应该为周家这个纨绔子弟丢了性命。” 郑佳双目微眯，一时竟陷入了沉默。 人性实在是种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上一秒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郑佳不得不拼死一搏，但此刻，张军亮的话无疑将他从这根绳上摘了下来。 见他一言不发，周行心知不好，忙道：“郑哥，别听他的，救我！我爸和我哥会感谢你的！” 张军亮哈哈大笑：“看来你们还不知道，礼堂那边，败局已定，周元帅已经倒下了。” 周行怒道：“不可能！谢铭瑄那个小贱货怎么可能是我爸的对手！” “郑将军应该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张军亮懒得理周行，看着郑佳道，“不然我怎么可能离开礼堂？来帅府抓人？” 金焰卫原本和罗毅的人一同在礼堂门口守着，以防城内的周家军攻进礼堂，这些部署郑佳虽然不清楚，但他知道金焰卫是谢铭瑄的嫡系，她将他们调来帅府，就证明礼堂的局势已经逆转，她不再需要那么多人保护她了。 “郑将军，”张军亮对着那黑黝黝的枪口，从容不迫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郑佳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否则他就不会冒死救周行出去，但他这么做，是看在周家的面子上，他本人和周老板没什么交情，甚至他内心还是十分看不上这个二世祖，如果要他为了周如海赴死，他定然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但要为了周行而死，他实在觉得不值。 第348章 双方对峙片刻后，郑佳放弃抵抗，俯身将枪放在了地上。 “郑哥！”周行心知他落到谢铭瑄手上会是个什么下场，不甘道，“你怎么会相信他们的鬼话，他是骗你的，你就是放下枪，他们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 郑佳摇了摇头：“我没有你哥那样的本事，无论放不放弃，我们今天都走不了。” 他只是个a级辅助型异能者，与其鱼死网破，不如赌一把，赌谢铭瑄真的愿意留他一命。 周行颤声道：“那我们也应该站着死！不然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在密室里不就行了！何苦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如果今天被困住的是我哥，你会这样选吗？” 这实在是个尴尬的问题，郑佳别过脸去，不想面对他的咄咄逼人。张军亮十分体贴地挥了挥手，金焰卫一拥而上，将周行按倒在地。 他仍旧喋喋不休道：“你们这帮鹰犬也敢动我？等八万周家军踏平金城，我定将你们全部投入斗兽场喂野狗！” “我他妈让你喂野狗！”张军亮不耐烦地上前两步，抽出佩刀，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割掉了周行的头颅！ 鲜血瞬间喷出，溅了旁边的郑佳一脸！ 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张军亮竟这么草率地杀了周行，这可是元帅的亲儿子，在金城横行霸道的周老板啊！ 说到底，谢铭瑄掀起这场政变，不就是为了周行之前的所作所为吗？他原以为她会审问他一番，或者为难他一番，再不济也让于家兄妹亲自动手，以解心中愤愤，但她竟让张军亮就这么随意地将周行就地处决了？ 张军亮抓着头发，将周行的头颅提起来，那张失去生机的脸上，仍旧留着他的最后一刻狰狞的表情。 张军亮无视了郑佳铁青的脸色，微微一笑道：“郑将军，请吧。” 礼堂。 军方和政府的人在前方打成一团，周向明靠在一旁的士兵身上，忽然整个人毫无征兆地抖了一下，而后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众人一时皆惊：“元帅！” 周如海原本正与火吻、凌薇和罗毅打得有来有往，闻言连忙回头。 “爸！” 他身形一转，飞至周向明身旁，一遍遍地呼喊着：“爸，你醒醒，你醒醒！爸！” 可惜往日中气十足的老爷子双目紧闭，对他的呼喊没有半点反应。 他慌忙去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但还有气！ 他还没有死！ “医生！军医！军医在不在？” 幸而真有军医在现场，从人群的后面挤过来，没有多说，跪在一旁便检查起了情况。 这时一直横亘在双方之间的土墙轰然撤掉，谢铭瑄身着白纱，面如金纸，脚步沉重地走上前来，哑声道：“元帅已死，从此金城只有一个主宰，四座城门处全是我谢铭瑄的人，城外的大军不可能进城，还有谁想负隅顽抗？” 礼堂里真正的斗争已经分出胜负，原先打成一团的士兵都停了下来，不知这仗是否还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 周如海大怒道：“他还没有死！” “是吗？”谢铭瑄斜睨了那名医生一眼，“说吧，让你们家少帅死心。” 周如海立刻瞪着眼看向医生，那眼神如同一只穷途末路的饿狼，似乎他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便要立即陪葬。 军医只觉得头皮发炸，低声道：“大、大脑半球严重受损。” “什么意思？” 医生支支吾吾了半天，终究没敢再说什么，谢铭瑄开口道：“他的意识体已经消亡，陷入不可逆昏迷，简单来说就是——植物人。” 周如海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的父亲，他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在与谢铭瑄的主宰之战中，他落败了，于是意识体消亡，再也无法醒来。 他的父亲死在了他的婚礼上，死在他的新娘手上。他原本以为今天会是他人生最幸福的一天，却没想到，幸福与绝望，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周如海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半晌后，发出一声压抑的哀嚎。 谢铭瑄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他。 他紧盯谢铭瑄的侧脸，整个人忽然暴起，挥手间数道风刃打了过去！ “瑄瑄！” “城主！” 众人急忙提醒她小心，凌薇快速推出一面冰盾挡在谢铭瑄面前，风刃砰砰砰地砸在上面，砸出一道道深坑——索性还是挡住了。 然而在她没注意的地方，一道风刃从冰盾边缘划过，直奔谢铭瑄而去！ 她侧身躲过了要害，颧骨处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天呐，城主！”卞鸿德连滚带爬地赶到了她身边，希望立即帮她检查伤势！ 她挥了挥手，婉拒了对方的好意，直直盯着对面的周如海。 “你要杀了我吗？” 周如海愣了愣，嘴唇发抖道：“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甚至你想要我的命都可以随时拿走，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杀我爸？为什么？” “你到现在还在问我为什么，人果然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谢铭瑄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我知道，对你们来说，盈盈遭受的一切，不算什么大事儿，但倘若你换个角度去想，如果是你在乎的人，比如我，我遭遇了那样的事情，你会放过凶手吗？” 周如海拒绝去思考这个可能：“你不会遭遇这种事！” 第349章 “我也会的，”谢铭瑄轻声道，“在一个没有公平的社会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我不喜欢现有的规则，我想缔造一个更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周行确实不是个东西，但爸没有对不起你！” 谢铭瑄闭上了眼睛，因为她看到，火吻已经按照计划走到了周如海身后。 她用力将异能抑制剂推进了他的身体！他的异能强悍无比，不在谢铭瑄之下，正面硬刚，他们不可能活捉他，只能用抑制剂。 周如海猛地反应过来，用力推开火吻，他将扎在后脖颈处的针剂拔了出来，双目一阵眩晕，凭借着最后一点点残存的异能，他再次挥手，释放出数十道风刃！ 在场众人慌忙闪躲，谢铭瑄只是深深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深爱的，强大的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异能，无力地倒在地上。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他无往不利的风刃，能够真的杀了她。 但是没有。 凌薇、徐念真、罗毅、卞院长等人，几乎像一堵人墙一般挡在她面前，她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他轰然倒地。 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当然是因为她早就清楚地意识到，只有这一条路，能够通往她的彼岸。其余的，都是假象。 第201章 城外,七万周家军收到消息，已将主城团团围住，尤其是四座城门,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张军亮手中提着周行的人头,带着一队金焰卫走上城墙,陈军兴正带人抵抗着城外的攻势，借着垛口的掩护，艰难地抵抗着城外强劲的攻势。 他看到张军亮过来，退到后面去，微微颔首道：“张队长。” “陈将军, ”张军亮点了点头，将周行的人头递到他的手上，“东西我带到了,军方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 “辛苦了。” 陈军兴命人将人头用竹竿挑起，从垛口出伸出,挂在城门外面。 攻城的士兵们不明所以，交头接耳道：“那是什么？” “看不清楚……是个人头？” “望远镜！望远镜呢？” 陈军兴从下属手上接过扩音器，轻咳两声道：“我知道,各位同僚憎恨我陈军兴是个背主弃义之人,但我现在可以告诉诸位，你们效忠的周家已经不存在了，城外挂着的,是周行周老板的人头。” 城外拿着望远镜的中将迟疑道：“好像真是周行？” “不会吧？他们就这么把人杀了？” “不会是冒充的吧？” “周行算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代表周家？即便周行死了,还有元帅和少帅！” 陈军兴道：“周向明已确认身亡，为顾全周家颜面, 谢城主特令收敛遗体，不向外人展示。主城之中，已尽数被谢城主控制，各位如果冥顽不灵，继续攻城，一旦引来丧尸潮，腹背受敌的，可不是我们这些守城的士兵。” “叛徒！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陈军兴无所谓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信不信在你们，到时候被丧尸到处撵着跑的又不是我，我只负责传递消息罢了。”他顿了顿道，“我这里有一份城主令，诸位或可一听。” “《关于整顿金城军队的命令》，城主府颁： 军队，享有金城的种种特权，本应保护人民安全，然而作为军队领袖，周家人却屡屡触犯金城法律，印刷□□，扰乱金城的经济秩序，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残害金城人民，强｜奸未成年幼女，破坏金城的安定和团结；在斗兽场、醉梦酒吧等场所强迫他人参与斗兽和卖｜淫活动，借此获取巨额财富，为军方的奢靡生活'输血'……种种恶行，罄竹难书。 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周元帅以权谋私，屡屡纵容其子周行的恶行，将人民的军队，视为自己的军队，才会使事态发展到这一步。 今日，金城政府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铲除周家这颗根深蒂固的毒瘤，捍卫政府尊严，捍卫金城法律，更捍卫人民安全。 为减少不必要的牺牲，望周家旧部停止无谓抵抗，金城军队即日起分为南北两军，北军由罗毅将军领导，南军由李天磊将军带领，继续拱卫金城及附属基地安防。原周家军士兵，只要做出正确选择，弃暗投明者，上将以下，皆不追究历史责任。二〇二四年，十二月十五日，谢铭瑄。 ” 城墙之下，士兵们陷入了茫然。 今日是城主和少帅大婚的日子，上将们都入城参加婚礼了，他们连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甚至他们之所以聚在这里，只是因为接到郑佳上将的指令，要他们进城救援——可如果周家已经不存在了，他们又要救援谁呢？ “不会是真的吧？” “周家，真的倒了？” “怎么可能……” 张军亮看了身后的郑佳一眼，这位上将军走在金焰卫中间，看起来毫不起眼，但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双手被拧在背后，用绳子捆了起来。 张军亮笑道：“郑将军，劝劝他们吧。” “凭什么？” “哼，”张军亮嗤笑一声道，“毕竟姻亲一场，谢城主想给周家留点脸面，所以没把失去意识的周向明吊在这里，但这七万人聚在这里，如果你不去劝降，我也只好把你们的元帅大人抬上城墙，让大家都看看了。” “你！” 第350章 “别这副忍辱负重的模样，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为他们好，金城易守难攻，这样耗下去，等丧尸潮来了，这七万人就全交代在这了。” 看着张军亮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郑佳咬着后槽牙，拼命抑制着冲他吐口水的冲动。 如果元帅还在，区区一个治安队队长，哪有胆子跟他这么说话？ 然而元帅已经不在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保护元帅最后的尊严。如果注定有人要承受这个骂名，那个人又为什么不能是他郑佳呢？ 他下定决心，上前一步，示意陈军兴把扩音器给他。 陈军兴笑了笑道：“我说的话你们不信，那就让你们的上将军，亲自跟你们说吧。” 说罢将扩音器凑到郑佳面前：“请吧，郑将军。” 郑佳不甘地瞪了他一眼，开口道：“兄弟们，知道我是谁吧？” “郑上将？是郑上将？” “郑上将，城里什么情况？元帅怎么样了？” 郑佳咬了咬嘴唇，沉声道：“投降吧，元帅死了。” 比起让士兵们看到敬仰的元帅变成植物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宁愿让大家认为元帅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 “元帅真的死了？” “少帅呢？少帅不会也……” “别问了！”郑佳大声道，“消息是我传出去的，但一切已经太晚了，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命了，投降吧！” 人是现实的，尤其是末世中的人，他们效忠于一个人，大抵是因为这个人能让他们吃饱饭，过上体面的生活。他们愿意为周元帅战死，前提是周向明还活着，这样即便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也能过上优渥的生活。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毫无意义。 陆续有人扔掉了手上的武器，而后摧枯拉朽一般，七万人解掉了护甲和武器，臣服于金城唯一的主人。 就像方景说的那样，一百年后，人就依旧会记得这一天，但他们记住的不是那场属于金童玉女的世纪婚礼，而是这一天，谢铭瑄发动了一二一五政变，自此完全掌控金城，开始了她真正的崛起之路。 第202章 二零二五年初春, 金城阴郁的天气终于放晴，冰雪消融，人群熙攘, 商贸往来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一二一五政变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在改编周家旧部、收缴军方财产的过程中,冲突不断，一直到年节过后，金城的一切才陆续走上正轨。 城主府的议事厅内，谢铭瑄坐在主位上，用手撑着脑袋听下属们汇报工作。 于浩将茶水沏好,端到她的面前，低声道：“城主请。” 谢铭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礼貌性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她又道：“别忙这些了，坐吧。” 于浩笑着点了点头,在她后侧的椅子上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谢铭瑄。 政变后，火吻如约将他放了出来,他重新回来担任谢城主的助理。 虽然被蒙在鼓里让他有过一段时间的恼火, 但总的来说，他很感激谢铭瑄，他从没想过, 城主会为了他们兄妹, 做到这一步。在政变前, 他没少说城主的坏话，因此常常感到懊悔和自责, 但谢城主一次都没有怪过他，只让他不要介怀，像从前一样便好。 他心中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回报的，只能报以忠诚，所以他主动提出回来任职。 生活和从前一样，陪着城主开会，为她处理日常琐事，但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不同，谢城主依然亲切和善，没有架子，但他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敬畏。当然，不止是他有这样的感受。 就像今天，明明只是一场政府内部不到十个人的小会，但在场众人都坐得笔直，有种战战兢兢的紧张感。 谢城主倒是很松弛，她穿着件不起眼的黑色大衣，脸上戴着张金色的面具，将上半张脸整个遮了起来，看不出情绪——两个多月前，她的丈夫用风刃打伤了她的脸，她没有及时医治，所以留下了一道淡淡的伤疤。 也许是觉得毁容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卞院长郑重地拿了几套去除疤痕的治疗方案给谢铭瑄，但她觉得实在没什么必要，她不是一个多么重视自己容貌的人，这道疤痕，对她而言，反倒像一个纪念，留着挺好的。 冯叔劝她，说面门上一道疤痕，终究不雅观，能祛还是祛了吧，又不是多费劲的事情。她想了想，戴上了自己当初夜探醉梦酒吧时用的黄金面具。 “这样就看不到了，”她说，“还可以增加一些神秘感。” 神秘感是个好东西，它能带来距离和威严，冯平一直觉得她对外的形象太过亲民，即使当了城主也依旧我行我素，成日里尽穿些冲锋衣之类的休闲服，瞧着像个以冒险为生的赏金猎人，如今能做出一些改变也是好事，最终便由着她去了。 冯平拿了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您看看这个。” “怎么东西？”谢铭瑄拿起来一看，冷峻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塞北王……告天下书？这算什么？称王通知书？元贵那老小子怎么越来越中二了？” “城主觉得很好笑吗？”冯平挑眉，“我倒是觉得，元贵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而且这会是一种未来的趋势，每座生存基地的主人都会这么做的。” “什么趋势？” 第351章 “建立国家，称王称帝。” 谢铭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您是认真的？” “没错，”冯平沉声道，“城主站在金城之巅，自然觉得这是一件好笑的事情，因为您还抱着文明世界的那一套逻辑，但事实上，这是当下底层人民的精神需求，元贵称王，不过是满足了这种需求。而且事实也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伴随着与金城频繁的商贸往来，塞北的人口流失严重，但他正式称王后，立刻便遏制住了人口流失的现象，居住在北都的游商们纷纷回到塞北，朝拜他们的王者。” 谢铭瑄失笑道：“这为什么是底层人的精神需求？底层人真正的需求是吃饱穿暖，上面的人愿意当城主也罢，愿意称王称帝也罢，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对他们的生活又有什么影响？” “不，比起吃饱穿暖，有一样东西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 “什么？” “希望。” “哦？”谢铭瑄挑眉道，“我坐在城主这个位置上，难道没有给底层人希望吗？” “您建立廉租房，发展教育，扩张领土，当然给了底层人很多东西，但这是生活，不是希望。” “那您觉得什么是希望？” “希望是一种精神寄托。”冯平看着她，目光灼灼，“灾变过去短短两年，金城已经发生过两场政变，无数次暴动。权力频繁更叠，所有人心中都是不安且迷茫的，今天你是城主，是肉体凡胎，他们便不敢信你，只觉得不知何时，你会像前人一般被武装势力推翻，从此身死道消，所有的承诺和政策，都化为泡影。但如果你是帝王，是神祇，人们就愿意将精神寄托在你身上，相信你能千秋万代。” 话说到此处，谢铭瑄已经很清楚他的意思了，他就是要她学塞北王那一套，但她奉行平等自由，相信民主和法治，一时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提议，喃喃道：“谁不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有人千秋万代。” “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给他们一颗希望的种子。”冯平顿了顿道，“就像历史上，每逢乱世，必然有宗教主义大行其道，因为身处战乱的人民，真正需要的无非是一份心灵的寄托。” 无论能不能与她达成共识，冯平总是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谢铭瑄目光幽幽，若有所思道：“我想想吧。”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城主府，于浩将人一一送走后，进来告诉她，邓喻英已经在偏厅等很久了。 政变之后，她就把邓姐放出来了，恢复了鹤归楼的正常经营，她来找过她很多次，但她一直没腾出时间见她，估计她心里正惴惴不安呢。 想到此处，谢铭瑄点了点头：“带她进来吧。” 上次见到邓姐，还是在金城监狱之中，那时她一心求死，二人不欢而散。谢铭瑄毕竟也是个人，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邓姐的背刺行为，她都很恼火，可如今时过境迁，看着她从大门中走进来，内心竟无比平静，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城主，”邓姐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您终于肯见我了。” “你这是干什么？”谢铭瑄叹了口气，不过没去扶她，看着她道，“前几次我确实在忙，不是故意晾着你的。” 邓姐嘴唇颤抖，哑声道：“无论您是怎么想的，我都应该来负荆请罪，城主，没有相信您是我犯过最大的错误，我太自以为是了，您惩罚我吧，把我关起来，或者把我枪毙了，我都毫无怨言！” “不知者无罪，我早已经赦免你了。” “可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那么紧要的关头，本应跟您站在同一战线，我却一再破坏您的大事，真是罪该万死！” 她的悔恨是真的，但这些当然是场面话，她关心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她真正在意的是能不能给自己儿子报仇，她原本以为是没有希望的事情，没想到谢铭瑄能下这么大的血本，真将周家斗倒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陈家也遭了殃，陈棋和陈依依被关进了监狱，实在是大快人心，而每每想到她差点破坏了唯一有可能给自己儿子复仇的机会，她当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想多了，我的计划，你破坏不了，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你的行为，才让周家认为我已经和手下的人离心，从而降低了防备。” 邓姐讷讷道：“……是这样吗？难道这也是您的计划之一？” 这些人当真开始神话她了，她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样样都算到，谢铭瑄失笑道：“别想这些了，当初你虽然极端，但做的也是分内之事，没什么好追究的，往后妇联的工作，你仍然可以继续负责，但有一点，也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听话就行。” “是！”邓姐低头认真道，“经此一役，我就是蠢笨如猪，也该长点教训了，论智谋和勇气，我不及城主之万一，每每想到我曾以小人之心揣测您，我就觉得羞愧不已，往后一定不会再自作聪明了！” 谢铭瑄点了点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不是没度量的人，你也不必战战兢兢。” “是！” 谢铭瑄见她仍旧跪在地上，没有告退的意思，问道：“还有事儿吗？” 邓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关于妇女联合会，我确实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说。” “前些日子，我去探望过盈盈姑娘，她变化挺大的，经过之前的事情，好像瞬间长大了，只是人一直郁郁寡欢的，我就想，是不是可以让她加入妇女联合会，帮助更多与她遭遇相似的女孩子……我想，如果生活忙碌起来，也许会冲淡那些不好的记忆，让她重新找到人生的方向。” 第352章 她和盈盈不熟，提这档子事，其实是在讨好谢铭瑄，她知道城主关心盈盈，所以特意为她排忧解难。 果然，谢铭瑄神色微动，问道：“她愿意吗？” “没有取得您的同意，我怎么敢直说，但我探过她的口风，她对妇联不排斥，甚至可以说……很感兴趣。”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当初邓姐也是靠着这个办法，才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的，谢铭瑄想了想道：“你这个提议很好，我看就让她以名誉会长的身份加入妇联吧，给她些权利，但别让她太累了，她的身体和内心，都还需要时间来恢复。” “是，您放心，我会照顾好盈盈姑娘的。” 谢铭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自然没有胆子对她阳奉阴违，而以邓姐的能力，她想照顾一个人，必然处处都考虑得妥帖周到，这一点没什么好担心的。 访客离开，谢铭瑄扶着脖子，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颈。周家倒台后，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清算，最近一段时间她一直在高强度工作，身体或许还能应付，但精神上实在有些疲乏了。 她回屋冲了个澡，换了一身香槟色的家居服，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窝在沙发里，享受工作结束后，属于她自己片刻的宁静。 喝了半个多小时，酒意上头，她有些醺醺然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放下酒杯，起身去了城主府的地下室。 之前她曾在这里短暂地囚禁过于浩和骆以山，政变之后，她重新装修了这里，将此处改造成了一处更加牢固、更加豪华、规模也更大的私牢。 她刚从楼梯转角处下来，驻守在此处的不死者立刻起身相迎。 “城主，”小斌低头道，“您来了。” 小斌是个非常年轻的男孩子，虽然块头不小，至少有一米八几，但脸上的气质还是稚嫩的，带着一点婴儿肥，看上去清澈又单纯。 罗毅说他今年十八岁，原先混迹在商队之中，为不死者打探消息，如今周家倒台，不死者大仇得报，也不用他再跟着游商冒险，就将他送到谢铭瑄这里，方便她办些事情。 能跟在谢城主身边，是别的不死者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小斌很珍惜这个机会，但他没想到，城主派给他的唯一一个任务，居然是看守一名永远都不会被释放的囚犯。 她的丈夫，周家的少帅，周如海。 谢铭瑄点了点头：“他怎么样？” “注射过抑制剂，已经睡了。” 谢铭瑄走到牢房旁，透过层层钢管，她再次看到那道熟悉的，令她牵挂的身影。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昔日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变得无比苍白，甚至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整张脸瘦了一圈。 她打开房门，坐在床边，摸了摸他消瘦的脸颊，皱眉道：“还是不肯吃饭吗？” “是，”对着谢铭瑄的时候，小斌还是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道，“一口都没动，只能输营养液。” 她掖了掖被子，握住周如海的手，他的手依然很大，掌心的纹路她都无比熟悉，可惜这只手不像过去那么温暖，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紧紧握着她，似乎生怕她跑了一样。 她说：“一直不见阳光不行的，没人的时候，抬他出去晒晒太阳，哦……记得绑好他。” “是。” 谢铭瑄看向他，顿了几秒后轻声道：“你出去吧，我跟他待一会儿。” 注射型的异能抑制剂有催眠效果，他暂时不会醒来，小斌也不担心他会伤害城主，于是躬身行礼，带上门退出了房间。 离开时，隔着镂空的监室门，他看到谢城主俯下身子，将头靠在那人的胸膛前，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即使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但每一次，他都觉得有种莫名的惊悚。 在外人看来，城主威严端庄，尤其是肃清周家余孽后，威势更胜往昔，没有人不害怕她，但在他看来，她只是一个无法走出情伤，千疮百孔的人而已。 她下不了手杀他，也不愿放了他，只能这样耗着，趁他熟睡时来看看他。 第203章 惊蛰始雷, 大地回春，谢铭瑄和冯平、火吻、骆以山等政府高层官员，一同去参加了农科院的水稻播种仪式。 这是今年的第一批水稻,象征着一整年的丰收,尤其在经历政变之后,基地里的人民格外需要这种五谷丰登的意象来让他们安心。 曲宁带他们到农科院参观了一圈，三月的农科院已经有很多成熟的作物，像是草莓、琵琶、春菠萝、香椿、荠菜等，瞧着五颜六色，格外鲜亮,众人边走边摘，也体验了一把采摘园的快乐。 谢铭瑄道：“要继续扩大种植规模，农科院的工作很重要, 有了这些作物，基地里人民，都能吃上新鲜蔬菜了。” 众人连连称是,雷永年连忙将这句话记在随身的笔记本上。 从农科院出去，外面是一条商业繁盛的长街，不光街巷两侧商铺林立,路边还摆了两排推着小车的摊贩,大部分是赏金猎人的家属坐在路边兜售一些从城外搜集回来的物资，还有一些手艺人自己制作的工艺品、小吃等，随着天气回暖,这条街上也恢复了往昔的热闹。 冯平提议去长街上转转, 权当考察民情了。 以前她经常和周如海出门约会, 但政变后，谢铭瑄一直在政府和城主府之间两头跑, 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她想了想便同意了。 第353章 几人漫步在长街之上，行人来来往往，冯叔忽然道：“上次说的事情，你想得怎么样了？” 他没明说，但谢铭瑄立刻反应过来他在说哪件事情。 上次会议后，他们已经就那件事情进行了无数次讨论，总是无法达成一致，她无奈道：“您非要逼我吗？” “怎么能说是逼你呢？”冯叔笑了笑，“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大势所趋，我只是不明白，你这样杀伐果断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在这件事情上瞻前顾后。” “这违背了我内心的价值观，”谢铭瑄皱眉道，“如果我能够接受特权阶级的存在，那我也就不会牺牲个人情感，坚持要除掉周家。” “我以为你除掉周家，是因为他们挡了你的路，又伤害了你的人。” 谢铭瑄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道：“或许两者都有吧。” 二人正说着，对话却被一阵吆喝声打断。 “长街活神仙，看八字命理，因缘际会，古今中外，过去未来，不准不要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佝偻着身体，戴着墨镜，身形清瘦，留着一把长胡子的白发老头儿自东边走来，背着个背包，手上抓着个小马扎，瞧着仙风道骨，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意思。 “活神仙来了！” “有那么神吗？” “我上周才去算过，活神仙说我们家闺女的正缘就在三月，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遇到了！特适合一个小伙子！” “我也是！我也是！活神仙说我家的房子不能再住了，结果年底下雪那次，果然就压塌了，幸亏我提前搬出来了！” 冯叔对谢铭瑄道：“这位长街活神仙，最近真是声名鹊起，和你的讨论度有一拼了。” 谢铭瑄失笑：“讨论我干什么。” “南国以北北国以南，物阜民丰的地方，有一位美丽的金城女王……最近人人都在唱这首歌。” 谢铭瑄知道他想暗示什么，笑了笑没说话，火吻拉着她的胳膊道：“瑄……城主，这个活神仙也太玄乎了，我们也去算算呗？看看他是不是欺世盗名？” “这么多人，”谢铭瑄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群，“排队都得排很久。” “怎么会？”火吻大声道，“谢城主视察，大家还不让个位置出来？” 众人这才注意到乔装混迹在人群中的谢铭瑄等人，连忙让出一条道来，恭敬道：“城主请！” 谢铭瑄不赞同地瞪了火吻一眼，对方冲她做了个鬼脸，娇俏美艳的面容顿时让她没了脾气。 不过她自己也对这位活神仙有些好奇，她对玄学之事并不热衷，但听百姓们的说法，这人似乎有些本事，不知是如何装神弄鬼的，如果只是讲些俏皮话便罢了，要是个坑蒙拐骗之徒，还是要及时处理了才好。 于是她走了上去，停在活神仙面前。 对方听到动静，自然知道来者是谁，坐在原地，不卑不亢地做了个揖：“城主好。” “先生算命怎么收钱？” “先算后付，”活神仙摇头晃脑道，“有缘者分文不取，无缘者收取10元。” 收费倒是不算离谱，十块钱不少，够一家人一天的饭钱了，但也没那么多，普通人咬咬牙还花得起。 “行，那我算算。” 谢铭瑄将自己生辰八字给了他，只见活神仙念念有词地转动着罗盘，围观众人皆是屏息凝神，等着他的结果。 良久后，罗盘停下，活神仙捻着胡须道：“嗯……父母宫羊陀夹忌……不太妙啊……”他若有所思地念叨了一声，而后整个人都顿住了，没有半分动作，几秒后，他摘下了眼镜，像是不可置信一般，死死盯着面前的罗盘。 “怎么了？”谢铭瑄问道。 活神仙嘴唇抖了抖，颤颤巍巍道：“紫微破军坐命，帝星化权，命宫三方四正文昌文曲天魁天钺各路吉星拱照……” 他越说越激动，满脸通红，连口气都不带喘，谢铭瑄真怕他一口气出不上来憋死了，打断道：“什么意思？” 活神仙抬头看了看她，眼中竟有泪意盈盈，他忽然后退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天不亡我，老夫终于等到了……帝星降世，统领八荒，天命所归！天命所归啊！” 说罢他便以头抢地，疯狂地磕着响头！ 谢铭瑄顿时被他整蒙了，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的火吻、冯叔等人便一溜烟地跪下了，随后整个长街之上的百姓纷纷跟着跪下，齐声呼喊着：“帝星降世，统领八荒，天命所归！” 如果说这个时候谢铭瑄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那这个城主就白当了，她一挥手，沉声道：“都起来吧。” 冯平大声道：“请城主顺应天命，登基称帝！” 所有人跟着她齐齐高呼：“请城主顺应天命，登基称帝！” 谢铭瑄深深看了冯叔一眼，转身离开长街，身后的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请城主顺应天命，登基称帝！” “请城主顺应天命，登基称帝！” “请城主顺应天命，登基称帝！” 面具之后，谢铭瑄闭上了双眼，冯叔是最了解她的，也是最懂怎么逼迫她的。 从这一刻起，她无法再逃避自己的命运。 —— 城主府议事厅内，火吻、冯叔、于浩和雷永年在商量登基仪式的事情，谢铭瑄拿起桌上刚起草好的文件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八个大字：金城女帝告天下书。 第354章 两周前，她刚在这间议事厅里嘲笑过元贵的《塞北王告天下书》过于中二，两周后，宣传部就给她起草了一封更加中二的告天下书。 有时她会忽然觉得人生如戏，她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女大学生，一转眼居然要登基称帝了，真是两年前的自己怎么想都想象不到的发展。 方景提了两大袋衣服推门进来，笑道：“城主，衣服做好了，不过只是件样衣，不过还需要改，您先试试看尺寸合不合适！” “喔，”火吻一拍手，“真是令人期待！” 谢铭瑄打了个瞌睡，正好，她也懒得再看这些歌功颂德的文件，接过样衣便进了里屋。 将衣服拿出来，金线一闪，她就知道自己又被骗了，这么精致的刺绣，怎么可能是几天之内匆忙赶出来的，冯叔肯定一早就交代方景开始准备了。 还好，方景是了解她的喜好的，这件所谓的龙袍没她想得那么夸张，是一条金色的长裙，上半身紧紧地贴着身体的曲线，上面用棕色和黑色绣着盘龙花纹，下半身很宽松，百褶的设计，方便活动。裙子外面还有一件长袍，是件金棕色的动物皮毛，领边镶嵌着一圈晶莹剔透的黄色宝石，设计简单，但打眼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不喜欢这种衣服，一点儿没有她的休闲服穿着舒服，但从今往后，她只能穿这些了。 她随手将头发挽起，再次走入议事厅。 “换好了，怎么样？” 火吻抬头，忍不住“哇”了一声。 冯叔等人跟着看过来，都瞪着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铭瑄整了整衣领，疑惑道：“不好看吗？” 刚才在里屋照镜子，她感觉还行啊。 “好看！怎么可能不好看！”火吻围着她绕了一圈，感叹道，“太贵气了，兼职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瑄瑄，你早该这样穿了，你就适合这样穿！” 说罢她还搭着方景的肩膀，夸赞道：“方姐姐真有两下子！如果在灾变前，这裙子去走红毯走绰绰有余！” 方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谢铭瑄道：“你太夸张了。” 不知是外国人都有这个毛病，还是火吻独有的，赞美什么东西的时候，一分好总是能让她说成十分。所以谢铭瑄也摸着这个规律了，她说的话，拧干水分，通常降个十级就能接近事实了。 “靠，我说得是真的！”火吻看向于浩等人，愤愤道，“你们说嘛，好不好看！” 雷永年连忙道：“说好看太轻浮了，城主穿着这身衣服，端庄大气，雍容华贵，典则俊雅，仪态万千，实在令人目不转视。” 谢铭瑄叹了一口气，更夸张的来了。 她一直觉得雷永年这厮就应该和李元财拜个靶子，在拍马屁这条赛道上，他俩堪称金城的哼哈二将，再无出其右者。唯一幸运的是，李元财自打去了财政局，忙得脚不沾地，甚少有时间在她面前晃悠，这才让她清静不少。 遗憾的是，雷永年就像一个加强版的他。尤其这厮贯爱见风使舵，以前还在军方和政府间左右摇摆，如果看谢铭瑄势大，跟条哈巴狗似的，成天蹲在谢铭瑄跟前，赶都赶不走。 不过火吻倒是挺喜欢接他的话茬：“雷部长，还得是你啊，我每次都能跟你学到新成语。” “哪里哪里，火吻小姐过誉了。” 火吻用手撑着下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瑄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一样了呢？” “怎么不一样了？” “说不好，就是觉得好像……更漂亮了，这脸色，白里透红的。” 谢铭瑄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我最近太忙了，没空出门晒太阳。” “不是，不光是这样，”火吻凑到她旁边，跟个变态似的，挑起一根秀发闻了闻，“人也香香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温柔的魅力。” 谢铭瑄无语至极地推开她：“那是因为我刚洗过澡，洗发水的味道。” 冯叔也觉得火吻越说越离谱，正色道：“衣服设计得很好，瑄瑄，你有什么修改的意见吗？” 谢铭瑄想了想道：“腰有点紧，帮我改宽一点吧。” 方景连忙走近，检查她腰部的情况，竟然真是紧紧卡在腰上，半点空隙也没有。 她喃喃道：“怎么会呢，我是按照之前的尺寸做的啊，为了让城主活动方便，腰部我还特意留了余量……” 谢铭瑄垂眸道：“没事儿，改大点就行。” “是！”方景想了想道，“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吗？” “没有了。” 谢铭瑄转身回屋，准备把衣服脱下来，看着她的背影，火吻道：“瑄瑄，你最近吃胖了吗？” 谢铭瑄回头看了她一眼，莞尔一笑道：“可能吧。” 冯平闻言认真打量了她一番，觉得她一点儿都没胖，甚至脸颊还消瘦了不少，下巴都变尖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道：“我听保姆说，你最近胃口很不好。” “嗯，心情不好，胃口自然就不好。” 这下没人说话了，大家都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政变之后，她一刻也没有停过，像个机器人一般部署着各项工作，清点周家财产，重整金城格局，没有出一点错，似乎失去周如海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很难过。 那种难过不是嚎啕大哭，肝肠寸断，那是一种平静而漫长的过程，她把每一寸痛苦，都缝入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兢兢业业，郁郁寡欢。 第355章 谢铭瑄刚转过身，电光石火之间，火吻的脑子里炸开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再次叫住了她：“瑄瑄！” “又怎么了？” 火吻犹豫地看着她：“你不会是……你不会是……” 这丫头有些时候真是该死的敏锐，谢铭瑄嘴角抽了抽：“别说了。” 冯平不知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问道：“什么事儿这么支支吾吾？” 火吻看了看冯叔，又看了看谢铭瑄，感觉自己应该是猜对了：“就是……就是……” “你'就是'什么'就是'，你倒是说啊！” 火吻脸色憋得通红：“就是……难道你们都没猜到吗？” “猜到我还问你干什么？” 看着火吻想说又不敢说的窝囊样儿，谢铭瑄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的，语气平淡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怀孕了。” “噢……”冯叔愣了一下，“什么？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颤抖着问道：“谁、谁的？” 谢铭瑄理所当然：“我丈夫的。” “周如海？”冯叔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又重复了一遍，“周如海？” “我只有一个丈夫。” 冯叔只觉得头皮发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十二月初。” 是他们新港之行时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们分明已经开始部署一二一五政变的事情，和周家决裂已成定局了！ “为什么？你疯了吗？” “因为我想要一个孩子。” “你想要孩子可以找任何一个人生，为什么要留下一个周家的孩子！” “首先，他是我的孩子，不是周家的孩子，”谢铭瑄认真道，“其次，我喜欢周如海，想留下和他的孩子，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可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 谢铭瑄耸了耸肩：“就像你们串通算命先生给我下套一样，没什么好商量的。” 第204章 她说完留给众人一个背影,转身便回了房间，让议事厅里的诸位慢慢消化这个爆炸新闻。 之所以在称帝这件事情上妥协，是因为她很清楚, 冯叔的种种说辞都是切合实际, 且有道理的, 但这并不代表她原谅了他们合谋做的局，她不喜欢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当然也要让冯叔也尝尝这种滋味儿。 她一直都是个记仇的人。 “哎？不是，”冯平单手叉腰，用力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也没必要这样报复我们吧？” 看着谢铭瑄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他意识到再抱怨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已经决定,已经做了的事情，根本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从前在巢市便是如此,更何况现在她是金城的女王，难道还有人敢强行让她把孩子拿掉吗？只能他们来配合她！ 他脑子飞转，咬牙道：“不行, 不能拖了, 登基大典得提前，速召徐念真和凌薇回金……” 像是想到了什么，冯叔忽然转头看向雷永年。 雷部长尴尬地笑了笑,真希望他能忘了他在现场。 冯平狠狠道：“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半个字, 我立刻宰了你！” 雷永年心中叫苦,屋子里这么多人，即使传出去了,怎么证明就是他传的？就不能是别人吗？ 当然，面上他还是恭敬地低头道：“是，副城主。” 冯平仍旧不大放心，眼神反复在他身上瞟来瞟去，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些不太善良的想法——这也不能怪他，雷永年这老小子明显就是个溜须拍马之辈，从前李雪金得势时他唯李雪金马首是瞻，后来周家势大，他又和周家来往甚密，现在来瑄瑄这里摇尾献媚，实在让人难以信任。 不过《金城日报》他一直办得不错，所以瑄瑄愿意留着他继续发光发热，对于本职工作做得好的人，她一向很宽容。 原本计划登基仪式在四月底举行，但谢铭瑄这个情况，到那时候恐怕会被看出来，不能再拖了，最好能在三月底把这件事情办完，只要仪式办完，哪怕之后她显怀了，不在公共场合露面，同样能把这件事情瞒下来，不然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实在不好解释。 谢铭瑄说得简单，这是她的孩子，是她自己的事情，但那些好不容易按下去的周家旧部们会怎么想呢？会不会借此生出事端来，这些都不好说。 这些考虑的还只是内忧，外部的隐患同样是巨大的。 冯平拍板道：“先把国书递交给塞北和滨市两座基地，看看他们的态度，我们承认塞北基地作为一个国家存在，与此相对，他们也要承认金城帝国的合法性，以金城女帝为尊。” 之后一段时间，政府上下都为登基仪式忙得不可开交，谢铭瑄懒得管这档子事情，一来她知道冯叔肯定会处理好，二来她也确实对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不过她也没闲着，和骆以山、傅康平等人，一起制定了金城政府未来一年的工作计划，包括财政、廉租房、基础建设、户籍、商贸以及两座附属基地和往来驿站的规划。 毕竟她也清楚，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她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参与金城事务的管理，她至少要把事情都安排好，才能心安理得地撂挑子。 “瑄瑄，”火吻问她，“你害怕吗？” 谢铭瑄摇了摇头。 他们都觉得她太疯狂了，但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她计划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好怕的。 第356章 火吻把手放在她的腹部，三个多月，其实还看不出来。 “想到这里会孕育出一个生命，我觉得好神奇。” 谢铭瑄笑道：“你和于浩和好了，没想过自己生一个吗？” 火吻连连摇头：“这对我来说太恐怖了。” “以前我也没想过，这么年轻就选择生孩子，但……也许是灾变的原因，那么多人都死了，活着的也要相互斗争，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我觉得很孤独。” “我在你身边啊。” 谢铭瑄笑了笑道：“我知道。” 也许她本就是一个贪心的人，她还想要更多。 火吻耸了耸肩，将一旁刚煲好的汤端过来道：“好了，晾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好可以喝。” 这厮就差把她当猪喂了，天天盯着她吃饭，谢铭瑄叹了口气：“你最近怎么又爱上下厨了。” “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动物，你的饮食我可不放心交给别人，再忙我也要亲手准备的，”火吻喋喋不休道，“而且我都想好了，既然你想要这个孩子，无论冯叔有再多理由，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虽然我们这些人非亲非故，但在我心里，我就是一家人，这个家庭里要出现一个小生命，我觉得这是一件充满爱和希望的事情，每个人都应该期待他的到来。” 谢铭瑄盯着她看了两秒，莞尔一笑道：“谢谢你，火吻。” 因为她的存在，所以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是孤军奋战。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顿了顿，“提前说好，我没有生孩子的打算，所以你的孩子必须认我做干妈！” 谢铭瑄喝着汤，瞟了她一眼，调侃道：“原来有所图啊。” “这叫什么有所图？”火吻用胳膊撑在茶几上，身体前倾道，“我只是希望……虽然父亲无法参与他的成长，但我们所有人都会给他足够的关心和爱。 ” 那一刻谢铭瑄忽然意识到，火吻说的是很实际的一件事。她从前只想着，她想要个孩子，她也有能力把孩子生出来，有能力庇护他的人生，那她为什么不生呢，但听了火吻的话，她才意识到，她不一定能给予这个孩子足够的爱。 如果周如海能和她一起养育这个孩子，那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可现实是，这已经不可能了，她是一个在感情上很贫瘠的人，所有的亲密关系都处理得一团糟，也许她根本没有能力好好地去爱别人。 “好吧，”谢铭瑄沉默了良久，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看在你每天精心下厨的份上，满足你这个心愿。” 二人聊天的空当，冯叔急匆匆地走进了后院，脸色铁青地将一沓文件扔到了二人面前。 他一向稳重，很少有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谢铭瑄直起身子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冯平单手叉腰道：“塞北和滨市的回复到了。” “让我猜一猜，”谢铭瑄笑道，“元贵和李寅不会都不愿意承认金城帝国的合法性吧？” 冯叔气不打一处来：“你好像很高兴？” “我只是高兴自己猜对了。” “那很遗憾，没有你猜得那么糟糕。”冯叔歪着头道，“塞北王愿意承认金城帝国的合法性，但他要求和我们平等往来，不同意尊你为金城女帝，只愿意称你为金城女王。” 火吻皱眉道：“反正都是个称号而已，为什么要给我们降级，他自己给自己升一级，叫自己塞北皇帝不就行了？” 谢铭瑄扑哧一笑：“塞北可没有附属基地，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一个光杆司令而已，管自己叫帝国，未免太可笑了。” “这有什么可笑的？”冯平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滨市那孙子怎么说吗？” “怎么说？” “李寅说自己绝不会尊一个女人为皇帝！更不会承认一个女人领导的基地为帝国！” 谢铭瑄脸上的表情一僵，片刻后，又重新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原本就看滨市这地方不顺眼，他倒是给了我一个合理的名目。”她越想越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现在就发城主令，因为滨市主的粗鲁言行，我们决定停止和滨市的一切贸易往来，如果商人想来金城境内做生意，必须放弃滨市居民的身份。” 这件事看似是两座基地的问题，其实只有一座基地需要解决，只要把滨市收拾明白了，塞北自然不敢造次。 冯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还以为称帝的事情受阻，你会觉得称心如意呢。” 谢铭瑄白了他一眼：“我只是不喜欢你们逼我。冒犯我尊严的人，我必将十倍还之。” 建立帝国，登基称帝，原本不是她的意愿，但如果有人想阻止她这么做，那她会让别人明白，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止她。 二零一五年四月七日，灾变日过去整整两年之后，经历了无数次冲突和融合，文明覆灭后的神州大地上，诞生出了灾变后第一个强盛的帝国——金城帝国。 作为帝国第一位女皇，谢铭瑄身着黄袍，背负两柄巨刃，接受全金城子民的朝拜，她接受他们的跪拜，也肩负带领他们走向和平和繁荣的使命。 自此再也没有金城政府，金城军方之说，金城的一切，都属帝国所有，而帝国的一切，都归皇帝所有。 金城通宝也迎来了第三次正式的变革，原本背面周向明的人像被取缔，换成了金城巍峨的城墙，正面也重新设计，换成了谢铭瑄头戴王冠的胸像。 第357章 相比于一年前的锋芒外露，如今她的，显得华贵且内敛，坚毅又威严，即便年轻依旧，但再也没有人会把她当成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了。 属于她的时代，至此真正来临。 第205章 转眼又是一个炎热的夏日,金色的烈日高悬于空中，巍峨的城墙拱卫着帝国的都城，商贸繁荣,围绕着王都的驿站星罗棋布,城门之外,一座金色女皇雕像傲然耸立，空气中飘荡着栀子花的香味儿。 议事厅内，火吻拿着一把手｜枪，对着墙上的靶子“砰”地射出一发子弹。 纸质的靶子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焰，室温陡然升高, 一旁的水系异能者连忙释放出一道水柱，熄灭了火焰。 火吻惊喜地看着手中平平无奇的手枪：“这是什么原理？” 曲宁抬着下巴笑了笑，拿过手枪,熟练地拆开了外壳，露出里面安装的透明晶核。 她将晶核从枪械中取出，放在手心处,小小的一枚，和硬币差不多大小，可其中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这种钻石一般的晶核从丧尸的脑子里生长出来,是丧尸在失去生命体征后能够继续活动的原因。 通过对晶能的利用,曲宁带领的团队研发了一系列晶能产品，大到金城的防御系统，小到晶能发电机、晶能通讯仪等等,几乎覆盖了灾后生活的方方面面。 “透明晶核和彩色晶核最大的区别, 是透明晶核中蕴含的晶能是没有属性的, 驳杂的，混乱的, 所以很难被异能者吸收和使用，但如果以异能为燃料，点燃透明晶核里的能量，就能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曲宁侃侃而谈道：“比如火系异能，相信火吻小姐作为超级异能者，很清楚火系异能的弱点是射程短。火柱打出去，离得越远，杀伤力便越小，但借由晶能枪械，能够保存火焰最大的威力，即便子弹打出上百米的距离，也依旧能瞬间将敌人烧成灰烬。” 火吻回味着刚才打出那一枪的感受，说道：“而且异能的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没错！”曲宁眨了眨眼，“因为能量是蕴藏在晶核之中的，异能者使用晶能枪，就像用火柴点燃火药，只需要火柴的那么一点点火星子，就能爆发出火药炸弹的威力！” “不错。”屏风后传来了一道淡淡的声音，“投入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总算研究出点有用的东西了。” 曲宁连忙颔首：“全赖陛下英明！” “多久能量产？” 曲宁想了想，慎重道：“一个月。” 谢铭瑄立刻道：“太久了。” 晶能武器的研究确实烧了政府不少钱，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成果，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甚至可以说是灾后科研史上一项前所未有的创举，女皇陛下却还是不满意，曲宁不禁有些郁闷。 一个月的时间当然是个保守答案，但投入生产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必须给自己留出处理意外的时间。 “这……” “二十天。”谢铭瑄补充道，“最多二十天。” 曲宁心中苦笑，真不知女皇陛下是太了解她，还是太了解具体的生产情况，她提出的这个数字，竟只好卡在生产的极限上，如果一切顺利，最好的结果，就是二十天完成晶能武器的量产。 时间挤一挤还是能做到的，但最近又不打仗，真不知道她把自己逼成这样是为了什么。 “臣等尽力而为。” 正在这时，一名金焰卫急匆匆地进来，停在屏风前，双膝跪地，将手中的书信高举过头顶，大声道：“陛下，新港急递！” 谢铭瑄没说过，火吻走过去，将那人手中的书信拿走，没有直接拆开，绕过屏风，走到谢铭瑄面前。 女皇陛下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过人了，除了皇宫内居住的几名亲近之人，她不许任何人越过她的屏风。民间众说纷纭，有人说她生了大病，有人说她在参悟佛法，无论何如，她还在处理政务，隔着那道屏风，她清晰有力的声音传达出一道道命令，没有耽误帝国正常的运转。 “陛下请看。” 谢铭瑄半倚在美人榻上，不慌不忙地拆开信封，仔细阅读起来。 火吻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倒不关心信件的内容，左右不过都是国事，永远都处理不完，她担心的是瑄瑄的身体。 她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从前矫健的身形也开始浮肿，肚子高高地拱起，看上去像一个被吹起来的气球，最近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她的食欲也不好，整个人都恹恹的。 火吻拿过一旁的毛巾，帮她擦拭掉额头和鬓角处不停往下淌的汗水。 谢铭瑄看完信后，随后递给了火吻：“你也看看吧。” 火吻粗略看了两行，惊讶道：“滨市丧尸围城？” 谢铭瑄点了点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太平日子到头了，让冯叔和李将军来一趟，曲宁先回去忙吧。” “是！”曲宁面色如常，躬身告退。 女皇陛下称帝后，在原先城主府的基础上，扩建了五倍，建立了大皇宫，宫里设有议事厅、宴会厅、寝宫等多个宫殿，代替了原先政府的大楼的部分功能。大皇宫和以前古代的皇宫比不了，但在灾后，已经是规模宏大，傲视群雄了，至少塞北王的宫殿规模肯定比不上它。 待走出殿宇重重大皇宫，曲宁脸上才露出凝重之色。 军务不是她能过问的，所以谢铭瑄没有当着她的面继续说下去，但她何等聪明，仅凭火吻的那句“滨市丧尸围城”，也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第358章 急递是新港送来的，说的事情是滨市丧尸围城，她想，凌薇发这封急递，八成是为了请示女皇，是否出兵援助滨市。 令人细思极恐的是，在这封急递到达之前，女皇陛下就已经下了命令，要求她必须在二十日之内完成晶能武器的量产。 难道她早已知晓滨市丧尸围城的事情？或者说，滨市丧尸围城，本就是她一手炮制的？ 毕竟，自从帝国建立以来，金城和滨市的商贸就停止了，滨市至今都没有承认金城帝国的合法性，更拒绝承认女皇陛下的权利——她不能再想了，谢铭瑄这人就像长了前后眼似的，好像万事万物，就没有她算不到的，知道太多对她没有好处。 她只需要知道，在太平了大半年后，金城很可能要再起兵戈，她必须在二十天之内完成晶能武器的量产，否则误了女皇陛下的战事，那她就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另一边，李天磊和冯平接到消息，匆匆赶到议事厅。 冯叔还好，他就住在皇宫里，走两步就到议事厅了，但李天磊收到消息，一路从城外的大营里赶进宫，半刻也没敢耽误，毕竟宫里那位姑奶奶，最不喜欢的就是等人。 因为来迟平白让喷一顿的事情他没少体验，有时候想想真不如之前在新港时候日子过得舒服。 不过大部分的时候，李天磊还是享受现在的生活的，毕竟没有周家压在头上，他一个人统领南军，想怎么管理，怎么操练，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罗毅也不是个事儿多的人，总体来说还是很自由的。 步入议事厅，行至屏风前，李天磊躬身道：“陛下，您找我？” 谢铭瑄没说话，火吻道：“刚收到新港城的急递，滨市被丧尸潮围了，滨市主派风系异能者去新港请求救援，凌城主那边请示，我们要不要出兵，如果出兵，派多少人合适。李将军怎么看？” 李天磊想了想道：“灾后生存不易，同为人类，本该守望相助，但滨市主一直不愿承认女皇陛下的地位，金城如果轻易出兵，塞北会怎么看我们？” 谢铭瑄玩味道：“所以你觉得，我们不该出兵？” 每次她一用这种语气说话，李天磊就不由得有些紧张，小心翼翼道：“兵是要出的，但前提是对方要承认金城帝国的存在，尊陛下为皇帝。” 谢铭瑄扑哧一笑：“那就这么办吧。” 李天磊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冯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将军来之前，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你与陛下的想法不谋而合。” 李天磊这才长舒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不过这口气并没有舒完，就听谢铭瑄又道：“如果真要出兵，新港现有的兵力肯定是不够的，李将军，我需要你亲自带兵去滨市解决丧尸潮。” 李天磊心中一沉，他早该想到，这种事情，平白把他找来，怎么可能就为了听听他的意见，姓谢的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意见，无利不早起，如果不是要用他去干苦力，她才懒得叫他。 “是！” “你不用有压力，”谢铭瑄笑了笑道，“一切都还未定，也许滨市主的骨头够硬，可以自己硬抗丧尸潮，用不着我们出兵。” 理论上是有这种可能，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天磊有一种很清晰的直觉，谢铭瑄既然叫他来下了命令，那最终他就一定会去滨市，今天出了议事厅，他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谢铭瑄又道：“丧尸潮的事情值得我们警醒，滨市之所以有今天，就是因为他们清扫丧尸的工作做得十分敷衍，说实话，这件事原先周家做得不错，金城自周家军入主后，就没有发生过大的丧尸潮，作为后来者，你和罗毅同样不可掉以轻心。” “是！” “成，你回营拿个具体的方案出来吧，看看需要多少人，多少物资，哪些从金城出，哪些从新港出，尽量具体些。” “是！”李天磊本想告退，想了想又道，“陛下，您保重身体。” 外人不知道谢铭瑄怀孕了，但作为肱股之臣，军队的两大将军之一，李天磊当然是知道的，只是谢铭瑄不喜欢别人看到她虚弱的样子，所以始终没有从屏风后走出来。 刚才李天磊忽然意识到，如果他出征滨市，那她生产之时，他大概无法待在金城，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担心。 第206章 谢铭瑄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什么用意，不过很快她便微微一笑：“放心吧，罗毅留守金城足够了。” 她和李天磊共事一年多了,他们也许不像好朋友那么亲密,但绝对是利益共同体,只有她四平八稳地在皇位上坐着，他的权利和地位才有保障，不然的话，陈棋和郑佳都是前车之鉴。 周家那些旧部仍然像等待复仇的饿狼一般虎视眈眈，如果让他们发现她的虚弱,那他们绝对会落井下石，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这也是她一直隐瞒怀孕消息的原因。 八月底, 谢铭瑄的身体已经非常笨重，低头看不到自己的双脚，夏日炎炎, 她变得极其爱出汗，每天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她尽量保持每日处理政务的习惯, 但终究不像以前那样精力旺盛, 工作一整天也不觉得累，大部分事情她都放权下去，让冯叔等人代为处理, 只有极少数重要的事务才会汇报到她这里。 冯叔手中捏着一封信,大步跨入了议事厅内：“陛下！滨市传回新消息了！” 第359章 “怎么样？”谢铭瑄一边看着手中的文件,一边道，“李寅准备好俯首称臣了吗？” 冯叔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这滨市主倒是块硬骨头,丧尸围城已经半个月了，滨市兵力不足，不光没能及时消灭丧尸潮，还因为拖得太久，引得丧尸越聚越多，现如今城中缺粮，已经在闹饥荒了，他居然还硬挺着不肯低头。” 谢铭瑄嗤笑一声：“他这哪儿是骨头硬，老百姓们在闹饥荒，他可不缺吃的。” 冯叔挑眉：“你怎么知道他不缺吃的？你的线人传回来的消息？” 所谓的线人，自然就是当初被谢铭瑄送去滨市的春莺姑娘，她在滨市混得如鱼得水，时不时会用密信给谢铭瑄递消息回来。 “这种事情，还用的着春莺告诉我？”谢铭瑄淡道，“滨市再怎么不济，也是灾后的四大生存基地之一，城中的存粮，怎么可能连半个月都撑不住。” “你是说，他压根儿就没有开仓放粮？” “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吗，李寅之所以这么硬气，就是因为他手中有粮，他耗得起，但凡他城中百姓考虑，开仓放粮，那粮仓很快就会支撑不住，他不得已就得向我这个，他最看不起的女人认输。” 冯平觉得不可思议：“难道他就不怕城中百姓暴动吗？” 谢铭瑄将头发往耳后拨了拨：“滨市幸存者，以女性居多，他自信这些女人就是饿死在街头，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冯叔半晌才幽幽道：“愚不可及。” 现在可是夏天，即便城中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暴动，一旦开始死人，说不好就会出现瘟疫，当年巢市不就是前车之鉴，滨市主居然能掩耳盗铃，为了不向金城低头，一味关着仓门，无视饥荒中的百姓，只管自己吃饱。 “世道艰难，总是不免生出这些荒唐事来，比如李寅，灾变前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渔民，灾变后却进化出主宰的能力，在滨市的权力斗争中脱颖而出，掌管整座基地的生杀大权，然而以他的见识和眼界，其实不足以做这个滨市主，滨市的人跟着他，真是倒了大霉！” 说到此处，谢铭瑄忽然笑了：“这样想来，其实我也不过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登基称帝，建立帝国这种事情，至今都让我觉得十分荒唐。” “你有这个能力，”冯平认真道，“你让金城的疆域和人口得到了成倍的增长，人们的生活安全且富足，陛下，你总觉得自己是被我逼到这个位置的，但其实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在你选择扳倒周家的时候，这就是一步必行之棋了。” “也许你是对的吧。” 谢铭瑄心中闷闷的，伴随着身体的变化，她最近的情绪也十分多变，常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她忍不住去设想，如果她仍旧和周如海在一起，他们会以怎样的心情去迎接这个孩子。 然而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周如海了，他对她充满仇恨，如今自己这副样子，她也不想让他见着，但她确实很想念他。 见她无意谈论此事，冯叔又道：“所以，滨市的事情，我们还是不去救援？” 谢铭瑄看向远方，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去。”她淡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滨市主一天不低头，我们就一天不出兵。” 自从怀孕后，他觉得谢铭瑄的性格似乎变得多愁善感了一些，但此刻，他又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她不光没有变得多愁善感，她的心似乎更加坚硬了。 当年巢市尸腐病时，她冒着感染的风险也要去军区救人，可如今她半倚在软榻上，对数十万人的生命漠不关心，似乎无论死多少人，都是个数字而已。 也许在她决定牺牲自己爱人的那一刻，一同葬送的，还有她内心柔软温和的那部分情感。 滨市低头的消息，直到九月初才传来。 天气渐渐转凉，谢铭瑄已经不再看文件，她觉得很疲倦，穿着宽大的睡袍躺在软榻上，听火吻把重要的文件念给她听，而后记录下她的指示。 “你感觉怎么样？”火吻担忧地帮她按摩浮肿的小腿，“好点了吗？” 谢铭瑄皱眉道：“肚子好像有点疼。” 火吻顿时急了：“怎么办？我去叫医生过来吧？” 临近产期，卞院长和两名产科医生都住在宫里，保证随时能处理谢铭瑄的突发状况。 “不至于，”谢铭瑄笑了笑道，“你太紧张了，最近经常这样，医生说是正常的。” 说话间，一名金焰卫快步走进厅内，在屏风外双膝跪地，大声道：“陛下，滨市急递！” 谢铭瑄使了个眼色，火吻立刻从屏风后走出去，接过信件，拆开看了几行，便大喜道：“陛下！李寅死了！” 谢铭瑄声音有些虚弱，但语气倒是毫不意外：“谁杀的？” “他老婆……”火吻盯着手中的信，快速转述道，“滨市城中饿殍遍地，滨市主李寅既不接受金城的援助条件，又不开仓放粮，导致城中内乱不断，李夫人大义灭亲，带着城主府中众人开仓放粮，城中的动乱才被暂时平息，政府的人虽然不满，但民意如火，如今李夫人已经掌控了滨市，她代表滨市，表示愿意承认金城帝国的存在，她和滨市的子民，都愿臣服于金城女皇，做您最忠诚的臣民。” 和滨市僵持了近一个月，谢铭瑄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心里一阵轻松，似乎长久以来的精神压力都消失了，但此刻却来不及高兴，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下身似乎有液体流出，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第360章 “怎么了？”火吻一个箭步冲上去检查她的身体，“怎么回事……我的天，羊水破了吗？” “小声点，别弄得尽人皆知。” 火吻这才理智回笼，毕竟这件事她已经预想过无数次了，立刻便做出反应：“瑄瑄你等着，我去叫医生！” 谢铭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忍着疼痛道：“通知李天磊，立即出兵！” “你快放开！都这时候了，我先去找医生！” “先让李天磊出兵，立刻就走！这是命令，不能再耽误了！” 这人怎么忽然犯这种倔，火吻满头大汗道：“好，我这就去，你先放开我！” 见她领了命，谢铭瑄这才放开了手，浑身脱力似的，整个人躺在了软榻上。 火吻出了议事厅，先对门口守卫的金焰卫道：“我回来前，任何人不准进议事厅，听到没？” “是！” 她往出走了两步，看到于浩坐在偏厅，心中立刻有了计划，她没有时间跑一趟军营了，但女皇之手去也是一样的。 “女皇亲令，立刻去城外大营，通知李天磊出兵滨市，片刻也不能耽误！” 于浩起身道：“这么着急？” 见他一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火吻扔下了一句“没时间解释了”就大步离开了偏殿。 解决了瑄瑄的最挂念的头等大事，她赶紧往医生的住处赶去，这件事才是真正的十万火急！ 还好离得不远，几分钟的工夫，火吻就把医生带来了，三人绕过屏风，就见谢铭瑄正捂着肚子，发出低低的抽气声。 火吻连忙握住她的手：“瑄瑄！” 医生也上前检查起她的身体情况。 “陛下，您感觉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还行，可以忍耐，”谢铭瑄转过头去，低声道，“火吻，帮我拟一道命令，封李夫人滨市王，掌管滨市大小事务……”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这些！” 谢铭瑄浑身是汗，简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她颤声道：“我现在还有精力想，就把这些事情处理了，等会儿我想处理，也没有精力了。” 医生在一旁道她：“陛下，孩子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出来，您放松身体，跟着我的引导呼吸……” 火吻看自己帮不上忙，只好认命，去办公桌上草拟女皇令。 不多时卞院长、冯叔、盈盈、方景、罗毅等人陆续收到消息赶来，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议事厅外来回打转。 可惜生孩子这事儿，实在不是旁人能帮上忙的，谢铭瑄从下午疼到晚上，才终于把孩子生出来。 “七斤六两，是个女孩儿，陛下，她很健康呢。” 虽然她早就检查过，知道是女孩儿，但真的抱在自己怀里，却是另一番奇妙的感觉，不知该怎么形容。 她软软的，小小的，上一刻还在她的身体里，下一刻就睁开大眼睛看着她。 那种感觉很满足，好像拥有了她，她在这世上就不是孤身一人了，血缘是如此强力的纽带，将她与这个孩子连接，孕期所有的痛苦和煎熬都不重要了，此刻她感觉到的只有幸福。 她很庆幸自己决定生下孩子。 第207章 金城的军队装备了科研院的晶能武器,在滨市战场上势如破竹，横扫千军，半个月便解决了滨市的丧尸潮,李天磊当众宣读了金城女皇的诏令,滨市王在城门外跪接,自此滨市正式成为金城的属国。 李夫人原名边菱杉，是女皇时代极具代表性的政治家，她原本只是一名无所事事的城主夫人，但在丧尸围城之际杀掉李寅之后，她带领滨市走上了改革和发展的道路,解放了原先被制度束缚的女性，甚至给予了她们超越男性的权利和地位，这为后期滨市的多次暴乱埋下了隐患,但也让滨市的政治和经济得到了快速地发展，人口流失情况被有效的遏制。 有趣的是，在边菱杉的人生中,对她影响最大的，不是她名义上唯一的丈夫李寅，也不是后来那些如过江之鲫一般男宠,而是一个叫春生的男人,她称他为启蒙者，给予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二人在政治意见上多有分歧,但终生未曾反目。 十月底, 伊凡访金，许久未露面的女皇陛下亲自接见了他。他带来了塞北王的国书。他承认了金城帝国的地位, 尊谢铭瑄为金城女皇，请求缔结盟约，与金城守望相助。 女皇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使者团大喜，为陛下献上了一首新编的《金城女皇》。 “南国以北北国以南，物阜民丰的地方，有一位美丽的金城女皇，她的长刀旷古无两，她的英雄虎跃龙骧。所有日光照耀的地方，她的威名赫赫昭彰，她点燃光焰万丈，她庇佑人族之光……” 至此，金城以强盛的实力，横扫神州，成为灾后第一个真正崛起的帝国。 次年初春，微寒料峭，经过半年的休养生息，南北归服，商贸繁盛，金城帝国已经隐隐有了盛世之相。 李将军从滨市回来，着实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的日子，无论他曾经的处境多么如履薄冰，但现在，毋庸置疑，他就是金城最闪耀的将星，是当之无愧的少年天才。 然而洋洋自得的心情才刚刚产生，他就收到了诏令，女皇陛下宣他进宫。 步入议事厅后，他发现冯平、火吻、傅康平、骆以山等人都在，厅内摆着张沙盘，上面是神州大地的地图。 第361章 显然，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召见。 “陛下，您找我？” 谢铭瑄戴着金色面具，抬眼望去，微微一笑，冲他招了招手：“李将军到了，快过来看看。” 李天磊走到沙盘面前，感觉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沙盘，一般只有打仗的时候会搬出来，但如今塞北和滨市乖乖臣服，两座附属基地的管理者，凌薇和徐念真，都是女皇陛下的自己人，四海升平，哪有需要镇压的地方呢？ 谢铭瑄道：“我准备建立金城帝国的第三座附属基地，李将军觉得建在哪里合适呢？” 李天磊抿了抿嘴，感觉有些无语。 这女人实在有些“败家娘们儿”的潜质，作为帝王，她不讲究吃穿享乐，但实在有些穷兵黩武，今年金城财政刚攒了点钱，她又迫不及待要兴起刀兵，去建第三座附属基地。 真是不舍得有一分钱闲在账户里。 “陛下，北都和新港基地成立后，南北通达，我们不缺附属基地了。” 谢铭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而后转向众人道：“你们也这么看吗？” 骆以山指了指中部地区：“林崇离我们很近，灾变前城市的基础设施也不错，或许可以在这里建立附属基地。” 李天磊不赞同道：“建立北都基地，是为了打通和塞北的商路，建立新港城，是为了打通和滨市的商路，可建立林崇基地是为了什么呢？” 骆以山道：“为了缓解金城的人口压力，金城的人口现在越来越多，即便我们停止接收幸存者，但光是今年，城中就有上千的新生儿出生。” “金城是帝国的王都，有最好的资源，即便建立了林崇基地，这些好不容易得到金城身份的人，难道会愿意搬离王都，去一座新兴的基地吗？” 政府和军队本就是两个体系，骆以山连着被他反对了两次，心中不悦，冷笑道：“看来李将军是决意要反对陛下的计划？”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基地建在林崇意义不大，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 “好了，吵什么吵。”谢铭瑄沉静的眼眸从二人身上扫过，隔着面具，看不出她的情绪，但李天磊和骆以山都明智地闭上了嘴。 “天磊说得也没错，第三座基地建在林崇意义不大。” 冯平笑道：“看来陛下已经有决断了。” 谢铭瑄犀利的目光从众人身上环视了一圈，而后拿起一面金色的小旗，缓缓插在金城西南的位置。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巢市！” “没错，巢市现在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李天磊道：“可巢市太远了，来回一趟至少得半个月！” “但巢市的战略意义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这话众人都有些不以为然，离王都那么远的地方，即便建立起生存基地，物资运输也十分不便，不过大家也能理解，巢市是陛下的家乡，是她的兴起之地，她对这个地方有些特殊的情结，也是人之常情。 谢铭瑄自然清楚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她嗤笑一声道：“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当初的四大生存基地，塞北和滨市都已经臣服于金城，但古蜀依旧盘踞西南，自立为王。” 李天磊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在沙盘之上，金城，巢市，古蜀三地相隔千里，但正好能连成一条直线！ “您是想通过巢市，打开古蜀的大门？” 谢铭瑄用食指隔空点了点他：“算你聪明。” 如果说金城帝国是灾后最强大的势力，那古蜀就是最神秘的一座基地，以金城商贸往来之繁盛，也几乎没有见到过古蜀人。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古蜀和中原大地隔着层峦叠嶂的十万大山，灾变又使道路断绝，古蜀人已经不可能开车出山了，能从蜀地出来的，都是身怀绝技的强者，但话又说回来，身怀绝技的强者，在古蜀也能混得很好，何苦要跋山涉水，来金城寻求生存机会呢？ 火吻道：“我听说古蜀与中原的发展方向截然不同，他们生活在山林之中，不建城墙，也不研究晶能，而是用驭尸术驯化丧尸，让丧尸为他们所用。 ” 傅康平“嘶”了一声：“这么邪乎？” “另一种生存之道罢了，驭尸术是一个苗人发明的，在他的带领下，古蜀恢复了灾变前的生产和种植，即便不与外人通商，也能够自给自足，因此古蜀人很信服他，尊他为古蜀王。” “十万大山以西，天降桑岭，给古蜀人民带来生的希望。”谢铭瑄低吟着古蜀民间流传的箴言。微微一笑，“难道你们不想揭开古蜀神秘的面纱吗？” 大家当然想，毕竟古蜀是出了名的物产丰富，但傅康平皱眉道：“可巢市毕竟太远了，一来远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二来巢市当年可是中部的第一大城市，人口上亿，想要在巢市建立基地，需要清扫的丧尸几乎是个天文数字。三来即便拿下了巢市，蜀道已断，我们又如何与古蜀人建立联系呢？” 这些问题，女皇陛下显然已经思考过无数次了，淡淡道：“第一，巢市离金城，说远也远，说近也近，我们之所以总是觉得远，那是因为道路不通，只能绕山而行，但如果把高速公路清理出来，三天赶到不是难事。” 这倒是真的，众人纷纷点头。从前去新港都得走一个星期，但自从新港基地成立后，军队将堵塞的高速清理干净，在中间建立了数个休息驿站，现在两天到新港不是难事，如果有加急情报，不眠不休，一天赶到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第362章 “第二，巢市的人口固然多，但现在距离灾变已经过去三年，巢市早就是一座死城了，丧尸追寻新鲜人类的气味儿，必然会逐步散去，所以现在，巢市的丧尸其实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多，当然，不可否认，它的丧尸存量一定北都和新港要多，因此这也将是我们挑战性最大的一座生存基地。” 众人纷纷称是，李天磊觉得政府这帮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拱手道：“陛下说得有道理，但说实话，对于攻下巢市，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谢铭瑄眨了眨眼，笑道：“李将军，我没打算派你去巢市。” “啊？” “虽说能者多劳，但也没有可这一只羊薅的道理，”谢铭瑄微微一笑，“我已经知会过罗毅将军，这次你留守金城，他去征战巢市。” 李天磊真让她整蒙了，如果她不想让他出征，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召他进宫呢？他还自以为是地发表了一系列看法，结果这事儿压根儿跟他没关系，这不搞笑吗？ “那……臣没必要提什么意见了吧。” “李将军不要妄自菲薄，你征战过北都，新港和滨市，有丰富的清扫丧尸经验，我当然需要你的建议。” 第208章 会议结束后,谢铭瑄回寝宫看希悦。她如今半岁了，正是黏人的时候，虽然有侍女日夜照看,但她挂念得紧,见不着就总觉得心里不安稳。 “小悦！”谢铭瑄摘下面具, 从侍女手中接过她，在她小脸上亲了亲，“快让妈妈看看，有没有想我？” 谢希悦兴奋地发出两声尖叫，手中挥舞着毛绒玩具,用力抱住了谢铭瑄。 谢铭瑄忍不住笑了，这大概是她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有了希悦之后，她的情绪明显好了不少, 不像之前那样郁郁寡欢。 她是个精力旺盛的孩子，谢铭瑄不知道自己小的时候是否也这样，但她是被保姆带大的,过得并不快乐，轮到自己的孩子，总想着尽量弥补她缺失的童年,所以虽然政务繁忙,她依旧尽可能地多陪着女儿，只要她想玩，她就陪着她玩。 冯叔看她如此上心,问她是否有意培养希悦当继承人,她其实没有想那么远,她只希望她快乐。 待希悦终于玩累了睡着，侍女进来告诉谢铭瑄,李将军在殿外等候，他想和陛下谈谈。 谢铭瑄迟疑了片刻，让侍女将希悦抱了下去，请李天磊进来。 “这个时间找我谈公事？” “不算是公事。”李天磊抿了抿嘴，他很久没有见过谢铭瑄不戴面具的样子，忽然见到她的脸，竟觉得有些紧张。 她颧骨处的疤痕已经很淡了，事实上那道疤并没有损害她的容貌，反而让她有一种历经世事的坚毅，显得更有魅力。 谢铭瑄打量了他几秒，似乎在享受他的局促，半晌才道：“坐吧。” “谢陛下。” “说吧，什么事儿？” 既然已经来了，李天磊不是个善于兜圈子的人，直言道：“我想问，您为什么不让我去巢市。” 谢铭瑄笑道：“你这人也是奇怪，自己明明不想去，我派别人去了，你又觉得不舒服。” “可您不是因为我不想去才派别人去的，您一开始就没想派我去。” “我这不是想着你刚从滨市回来不久，想让你歇歇吗？” “您是不是不信任我？”李天磊深吸了一口气，“我以为我们一路走来，您终于愿意相信我了……说实话，我有点难受，好像无论我多么努力，都走不到您心里。” “我不知道你说的走到我心里，是想走到哪个位置，但出征巢市的事情，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想多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谢铭瑄失笑，“比起在外征战，我选择留守在身边的人，才是我更信任的，不是吗？” 李天磊感到有些迷茫。今天的会议过后，他始终有种被谢铭瑄戏耍了的感觉。他知道她心中另有他人，但即使不谈男女之情，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依旧不把他当自己人，这实在让他感到挫败。 但她此刻的说法，似乎也有道理。罗毅是她的王牌，当初她派他出征新港，让罗毅留在金城保护她，但这次她派罗毅出征巢市，让他留守金城，这确实能说明她更加信任他，愿意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他。 “陛下，”他深深地看着她，“巢市会是艰难的一战，所以我有我自己的看法，但我想让您知道，如果您需要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 话只能说到此处了，他的眼神虔诚且悲伤，她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他晚来了一步，便终其一生不可得之。 谢铭瑄低下头，抿唇一笑：“嗯，我知道了。” 李天磊走后，火吻从偏厅走出，一脸贼笑地看着谢铭瑄：“瑄瑄，啧啧啧，李将军这是，情窦初开啊。” 她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他抽哪门子的疯。” 火吻无奈道：“人家喜欢你，你说人家抽风！” “我现在哪有这种心情。” 火吻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瑄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你也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我开始不了，”谢铭瑄垂眸道，“他还住在我心里，我爱不了别人。” 提起周如海，每每总是惹她伤心，火吻连忙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不觉得李将军很可爱吗，你跟他说让他留守是因为信任他，他居然相信了。” 第363章 谢铭瑄笑了笑，她当然更信任身为不死者的罗毅，但她也并不怀疑李天磊，她相信他的忠诚，但不想让他继续累积军功了，他的成就已经足够卓越，她不想他变成第二个周家。 “能混到这一步，哪有人是傻子，他只是选择相信自己想相信的答案罢了。” 就像盈盈的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也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能和周家和平共处，哪怕那时周行已经做下了许多荒唐事，她也一再地容忍和妥协，因为她不想失去自己深爱的人。 火吻离开后，谢铭瑄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自斟自饮，不知不觉已经熏熏然。 不可否认，火吻的话还是勾起了她的回忆，心中难以排遣的痛苦汹涌而来，令她猝不及防地被情绪淹没。 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如果他不是周家人就好了，如果周行做出那些混账事就好了，如果当日她事败一死了之，也许一切也就是一场空，无悲无喜了。 她很想他，想那些他们曾共同度过的甜蜜时光，想念那些年他曾那么爱她，事事以她为先，哪怕为她赴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惜她已经永远的失去他了……不，他还在，她没有失去他！ 女皇陛下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地牢走去。 小斌看到她脚步踉跄地走进地牢，连忙伸手去扶她：“陛下，您喝多了？” 谢铭瑄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周如海呢，他醒着吗？” 小斌欲言又止：“……醒着。” “嗯，真好，”她又笑了，“我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好是醒着的。” 小斌犹豫道：“但是他情绪不太好。” “没关系，我只想见他。” 她现在能拥有的只剩下想见他的心情，因为她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想见她了。 走到铁门前，周如海背对着她坐在地上，身形消瘦了不少，听到脚步声，他抄起面前的碗筷朝着门外扔了过去。 “滚！” 小斌连忙闪身挡在谢铭瑄面前，用后背挡住了饭菜的汤汁。 这时周如海才看清来人，愣了愣，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谢铭瑄挥手让小斌下去，深深看着他的面容，他真的瘦了很多，双颊深深地凹陷下去，肌肉萎缩，浑身的骨骼清晰可见，他不肯好好吃饭，帝国最好的医生，也不可能让他维持曾经的状态。 “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周如海嗤笑一声：“能不能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这话恶心吗？”谢铭瑄不在意地笑了笑，“从前我这么说，你从不觉得恶心。” “那是因为从前你没有杀了我全家！”周如海吼道，“囚禁一个有血海深仇的人，动不动来和我说这些恶心吧啦的话，你不觉得自己有病吗？” “可能我确实有病吧，”谢铭瑄双眸低垂，“我可没有办法停止爱你。” “够了，闭嘴吧你！”周如海歇斯底里道，“不要再侮辱爱这个字了，你毁了我的人生，然后在这跟我说你爱我，这太可笑！太可笑了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自己都觉得很可笑。” 她知道早已万事成空，可知道是一回事，放下又是另一回事。冯叔对她囚禁周如海的事情颇有微词，他觉得一刀杀了他，都比囚禁他要来得仁慈。 也许杀掉他是对周如海的仁慈，但却是对她自己的残忍，很可惜，她是个自私的人，她会不惜一切抓住自己能抓到的最后一点点东西。 周如海大笑道：“谢铭瑄，我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我认命了，如果你还对我存有一丝的感情，你就发发慈悲，给我一刀，让我死得痛快一点！” 他每次都会求她，让她杀了他。 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模样，她总会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骑着重机从中心大街呼啸而过，那时他裘马轻狂，少年得志，是整个金城最耀眼的少年将军，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他健康，强大，桀骜不驯。 然而此刻，他苍白无力，是她的阶下囚。 她毁了他的人生，这无可辩驳，但她成全不了他，只要他还活着，她心底的希望就没有死，她就还能骗自己，她没有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所以他恨她也好，讨厌她，恶心她也罢，她都不在乎了，但她受不了他一心求死的模样。 “如果我说，你没有失去所有的亲人呢？” 周如海抬眼道：“什么意思？” 谢铭瑄像是抽了风似的，转身从地牢离开，径直回了自己的寝殿。 重重幔帐之中，希悦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呼呼大睡。谢铭瑄一把将她抱起，希悦懵懵懂懂地转醒。 “希悦乖，”谢铭瑄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我带你去见爸爸。” 希悦自然是一无所知，揉了揉眼睛，趴在她肩膀上，似乎又要睡去。谢铭瑄哄了两声，抱着孩子走进了地牢。 她去而复返，周如海眯起了眼睛，待看清她手中抱着的婴儿时，他疑惑道：“这是？” 谢铭瑄笑得有些渗人：“她是我们的孩子啊，半岁了，是个女儿。” 第209章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周如海死死盯着希悦，试图思考这件事的真相，终于,他想起一年多以前在新港,她曾对他说想要一个孩子,那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仅仅数周后，她就在婚礼上发动了政变。 第364章 时间当然是对得上的，她也完全做得到。沉默了良久，他才颤抖着嘴唇道：“你疯了。” 谢铭瑄笑了笑道：“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我记得你跟我说过, 你想跟我要一个孩子。” “你也说过你爱我！” “我爱你啊，直到现在都没变过。” “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周如海走到她面前，隔着栅栏门,用瘦削的右手指着她，“不要把你那自私残忍的需求说成是爱！” 谢铭瑄怔愣片刻，耸肩道：“我不跟你争这个,但希悦是你真正的亲人，你不爱她吗？” “我本来应该爱她的！但你毁了所有的一切！”周如海锤着门道，“然后你自私地把孩子生下来,现在你让我怎么爱她？我连走出这道监门的权利都没有,我怎么爱自己的女儿？” “我可以带她来看你，让她知道你是她的父亲。” 她的语气实在太过理所当然，周如海被气得哈哈大笑：“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个阶下囚,你他妈真是个天才！” 谢铭瑄眼眶发红, 喑哑道：“我知道你不再爱我了, 我只是希望你对这个世界保留一点寄托，希望你知道她的存在之后, 能够继续活下去。” “谢铭瑄，你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我，不，你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人性，”周如海怒吼道，“你想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吗？我痛苦得想死，我希望立刻死了，立刻离开这个世界，逃离这一切！” 他的声音太大，把趴在谢铭瑄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希悦吵醒了，她瘪了瘪嘴，发出洪亮的哭声。 谢铭瑄上头的醉意像是忽然清醒了，连忙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希悦乖，希悦不哭……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里。” 周如海也住了嘴，眼神复杂地盯着谢铭瑄手中那白白嫩嫩的婴孩。 这是与他血脉相通的孩子，他吓到她了，他不禁有些后悔。 无论谢铭瑄曾做过多少伤害他的事情，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可一年多的囚禁生涯，足够摧毁一个自命不凡的天才，他已经变得满腹怨恨，消极厌世，曾经能够轻易拿起巨型斩马｜刀的手，如今软弱无力，连狙击枪都举不起来，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包括爱一个人的能力。 谢铭瑄深深看了他一眼，抱着希悦转身离开了地牢。 她以前从没想过要告诉周如海希悦的存在，在她心里这个孩子是她一个人的，但今夜是个意外。 也许她已经在痛苦中压抑了太久，人终究是情绪的东西，长久地压抑自己的情绪，情绪就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爆发，把她的生活炸得七零八落。 —— 那天之后，清扫巢市丧尸，建立新基地的任务被摆上了日程。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西部地区目前还没有大型生存基地，按照计划，巢市基地的规模将会超越北都和新港，直逼王都，成为金城帝国最大的一座附属基地，所需要的物资也是个天文数字。 如果是以前，谢铭瑄肯定不敢肖想巢市这种超级城市，但周家倒台后，金城的全部收入都流入了政府的口袋，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她已经攒足了物资和底气。 这是罗毅第一次出征，还是这么远距离的征伐，他心中有些发虚，但还好，前期的备战工作中，李天磊没有和他别苗头，反而给他提供了很多帮助，他很感激对方。 不过罗毅毕竟只是个a级异能者，没有超级异能者坐镇，这场远征实在显得底气不足，谢铭瑄当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大手一挥，将火吻和陈汝都派给了他。 一位s级火系战士，一位s级土系战士，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他的军队都没有短板了，于是罗毅不再顾虑，专心制定起自己的作战计划。 他的日子舒服了，女皇陛下这边就不大太平了，火吻得知谢铭瑄要把她派去巢市，在家里大闹了一场。 天知道，她虽然是个s级火系，但她向往的生活可不是和危险的丧尸以及凶残的变异动物打交道，如果可以，她喜欢的还是每天化好妆，穿上华而不实的裙子，最好还能亲手烹饪一顿美食的生活，但谢铭瑄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只要有机会就想把她送到战场上去。 当然，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因为曾经对罗将军起过一些小心思，虽然早已经走出来了，但现在她并不想和罗毅共事。 谢铭瑄懒得理她那些少女情怀，只是淡淡道：“正面战场需要一名s级攻击异能者，如果你不去，那就只能我去，说实话，我很乐意去前线，但帝国不是当年的南城，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我离开了，你们很难稳住局势。” 火吻不死心道：“张军亮不能去吗？” “他统领金焰卫，怎么走得开？” 火吻小声嘟囔：“那我还统领外事部呢。” “外事部忙不忙，你觉得我不清楚吗？”谢铭瑄冷下脸道，“这些年把你放在这个位置，就是为了让你过得轻松一点，现在你也该为帝国出出力了，毕竟金城帝国，是你和冯叔逼着我成立的。” 火吻是个很作的人，还有点小懒，但她有个优点，就是能清楚地感知到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什么时候必须收敛，比如此刻，看到谢铭瑄冷下脸来，她立刻认怂道：“知道了，我去就是嘛。” 谢铭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发，低声道：“替我回巢市看看，那是我们最初生活的地方，我很想念那里。” 第365章 火吻想到她在巢市遇到谢铭瑄的时候，那时她一无所有，被几个小流氓欺负，谢铭瑄杀光了他们，把她带回谢家的四合院里，给她准备了干净的衣物和清水，那时她便下定决心要赖上她，时间一晃，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她眨了眨眼：“我也是。” 那间四合院里留下了她、谢铭瑄还有冯叔很多共同的回忆，那时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他们三个，却躲在巢市郊区，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做饭，收拾家，穿衣打扮，种植蔬菜，收集物资，练习刀剑。 她从折叠胶囊里摸出一柄藤蔓剑，这是当初在巢市，冯叔送给她的，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火吻这边解决了，没等她关心备战巢市的情况，李天磊又风尘仆仆地进了宫。 谢铭瑄在寝宫外碰到他，于是一边往议事厅走，一边问道：“怎么了？” 李天磊行了个礼，微微颔首道：“陛下，我查到了周家余党的窝点。” “在哪儿？” “地下城。” 地下城其实就是以前的斗兽场，因为主体建在地下而得名，如今斗兽场早已人去楼空，一些商贩会在原先的遗迹旁摆摊，贩售一些紧俏的物资，比如彩色晶核、枪｜支、刀剑、汽油、稀有金属等。 这些东西大多来自赏金猎人，虽然属于灰色地带，但想到赏金猎人们出生入死不容易，谢铭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让人彻底查封地下城，没想到竟被周家余党钻了空子。 她眯着眼睛正在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是放长线钓大鱼，还是直接一窝端了，就听李天磊大喝了一声：“陛下小心！” 而后伴随着“砰”的一声，李天磊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什么人？” “保护陛下！” 随行的金焰卫像人墙一般挡住了谢铭瑄的视线，她双目微眯，看着外围的一名金焰卫身上燃起熊熊烈焰。 四周守卫的金焰卫从四面八方赶来，水系异能者连忙发动异能，用水柱浇灭了燃烧的火焰，然而那名金焰卫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那是她的护卫，一个十九岁的男孩子，被张军亮送进宫专职保护她的安全，几乎与她形影不离，此刻用身体为她挡住了火系异能的攻击。 谢铭瑄心中刺痛，想去看看他，但李天磊执拗地将她按在自己怀里：“陛下，不能过去，杀手还在。” 谢铭瑄怒道：“放肆！当我是弱不禁风的窝囊废吗？我倒要看看，谁能杀我？” 说罢她一把推开李天磊，当然，她不是真以为自己刀枪不入的莽夫，只见她挥手召出了五面金属护盾，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金属防御护罩。 她俯身去检查护卫的情况，指尖探过鼻息，心中不由一沉。 已经没气了。 “嗖——嗖——” 隐隐的风声划过耳畔，是风系异能者！有两个人！ 谢铭瑄果断撤开防御护罩，从后腰处拔出一柄晶能手枪，顺着风声传来的地方连开了两枪。 其中一枪打中了，谢铭瑄操纵着金属子弹在那人的身体里穿梭而过，将他的五脏六腑搅了个稀巴烂！ “呃——” 空中的身影微微一顿，扔下了已经死亡的同伴，整个人化成一道流光，瞬间飞远。 谢铭瑄脸色铁青，沉声道：“给我追！” 第210章 金焰卫追了大半天,最终还是没能追上那名逃走的风系异能者，李天磊不得不带着被从空中丢下的火系异能者回宫复命。 “陛下！”他拱手行了个礼，面露愧色, “人追丢了。” 透过黄金面具,谢铭瑄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积威深重，这副样子比大发雷霆更让人心里发怵，李天磊硬着头皮道：“我们从那名死去的金焰卫身上找到了这个。” 他伸出手去，将一把碎掉的弹壳放在议事厅的桌子上，弹壳边缘有烧焦的痕迹。 谢铭瑄皱眉思忖了片刻：“刺客用的是晶能枪械？” “是。” “原来如此……” 她立刻便想明白这次刺杀是怎么操作的。动手的是位顶尖的火系异能者,他使用晶能枪，靠子弹的冲击将火焰能量包裹到她近身释放，可惜金焰卫的反应太快,子弹没有射中她，最终只杀了一名护卫。 另一名风系异能者负责带火系杀手逃跑，然而那名杀手被谢铭瑄的晶能子弹射中,当场毙命，于是风系当机立断，抛下同伴自己逃了。 a级风系全力奔逃, 除非超级异能者, 否则很难追上。 这倒不能怪李天磊他们了，如果不是谢铭瑄射杀了那个火系，风系带着一个人,跑不了那么快。 谢铭瑄面沉如水：“叫曲宁过来。” 她倒要好好问问,科研院刚研发不到一年,还处于一级保密阶段的武器，怎么会流入民间？如果是周家余孽通过非法手段取得便罢了,如果是科研院里有内鬼，那她饶不了那个人。 曲宁彼时正在实验室观察晶能反应，彩色的晶核在反应堆里绽放着绮丽的色彩，映照在她幽深专注的瞳孔中，仿佛一幅美妙绝伦的艺术品。 听到传召，她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金焰卫，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摘掉实验手套，佯装镇定道：“敢问几位，陛下是为什么事儿召我过去？” 第366章 为首的金焰卫眉毛一横：“别问那么多，立刻跟我们进宫！” 见对方居然是这个态度，曲宁做实了自己的猜想。如果不是发生了大事，金焰卫不可能用这个态度跟她说话，谢铭瑄重视科技发展，平日里他们来科研院传召，都是客客气气的。 曲宁赔笑道：“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着，如果陛下想了解科研院的研究成果，我需要带一些展示资料，可科研院的项目太多了，不知道陛下想问哪个。” “少废话！陛下懒得问什么研究成果！”金焰卫刚死了一位同僚，此刻正是悲愤之际，不客气地指了指她的脑门，“我也不怕告诉曲院长，你们的晶能武器流入民间了，想想怎么交代吧！” 曲宁眼前一黑，急忙用手撑在桌子上，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不能怪她失态，晶能武器的研发和生产都是科研院一手包办的，全程保密，只供军队使用，这种高危武器一旦流入民间，极易造成流血事件。 这可不是小事，哪怕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贩卖晶能武器的罪名，一旦做实，她下半辈子就可以在监狱中度过了。 议事厅里，金焰卫将死去杀手的尸体抬上来，白布掀开，谢铭瑄的面色顿时僵住了。 李天磊：“怎么了？陛下认识这个人？” 谢铭瑄看着尸体苍白浮肿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如果早知道是他，她也许不会用金系异能将他折磨致死——但他杀了她的护卫，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卫护小队，林凡。” 虽然出身周家军，但李天磊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面露疑惑。 谢铭瑄淡道：“他今天杀了我一名护卫，但他也曾是我的护卫，当年，他的小队曾保护我前往北都。” 她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李天磊已然猜到，北都之行前，谁会专门派人保护她。 周如海，一个永远都绕不过去的人。 “又是周家余孽！” 谢铭瑄正想说什么，就听门口传来了一句呼喊：“陛下！” 她抬眼看去，就见金焰卫带着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短发女人，步履匆匆地走进了议事厅。 曲宁扑通一声跪在谢铭瑄面前，双目含泪道：“陛下！听说有人用晶能武器袭击您，曲宁万死难辞其咎！ ” 能力不见得多强，戏倒是一点不少，谢铭瑄翻了个白眼：“看来你已经很清楚发生什么事儿了，那就解释一下吧，晶能武器为什么会流入民间？” “我不确定……”曲宁哆嗦着道，“需要一些时间去查证，但我猜，那应该不是真正的晶能武器。” 谢铭瑄沉声道：“什么意思？” 这已经是她发火的前兆了，曲宁咽了一口唾沫，强迫自己的镇定：“晶能武器的管控是很严格的，我左思右想，都觉得没有流出去的机会，所以大概率，刺客用的应该是残次品。” 谢铭瑄想起晶能武器刚研发出来时，正值滨市丧尸围城，大军开拔在即，第一批晶能武器的制造时间很紧，当时技术还不成熟，为了赶工做出了很多残次品，那些残次品当然也能使用，但是有极大的炸膛风险，她便让曲宁直接销毁了，宁愿少配备一些武器，也不能让战士们冒着被炸膛的风险上战场。 曲宁继续道：“根据陛下的命令，残次品在城外集中销毁了，但那时为了赶制武器，实在太忙了，我好像……没有去确认武器销毁的情况，刚才我问了手下的人，他们说，当时在城外放了一把火，把武器焚烧了事了，现在看来，也许那时焚烧得并不彻底。” 她倒是聪明，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就想出了这么一套解释。 谢铭瑄将桌上的弹壳扔到她面前，低声道：“看看吧。” 曲宁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沉声道：“是实验残次品用的临时子弹，看来我没有猜错。” 谢铭瑄冷笑了一声，曲宁顿时觉得汗毛直竖。 “陛下！我确实有失察之过，但这件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科研院上下是死心塌地效忠于您的，我发誓，我跟周家余孽没有半点关系！” 谢铭瑄淡道：“因为你的失察，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断送了，你自己去跟死者家属解释吧。” 曲宁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谢铭瑄还愿意相信她，愿意以失察罪将此事终结，而不是给她扣一个周家余孽的帽子扔进大牢。 “谢陛下，属下当出资抚恤家属，亲自致歉。” 谢铭瑄点了点头：“曲宁，你聪明有余，谨慎却不足，这是聪明人的通病，但你毕竟统领帝国科研院，哪怕稍不留神，都可能铸成大错，借由此事，你也该长点教训了。” “是！属下受教！” 她走后，望着空旷的议事厅，谢铭瑄忽然感到一阵忽如其来的幽怨。 “周家覆灭已经一年多了，为何仍旧有余党作祟？难道我统治之下，人们的日子过得不好吗？” “金城国力昌盛，政治清明，陛下何须妄自菲薄？”李天磊道，“周家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势所趋，终究会被陛下彻底拔除。” 谢铭瑄似笑非笑：“是吗？” “是！” “但我觉得烦了，我懒得再应对他们今天丢颗炸弹，明天放声冷枪的骚扰了。自我称帝之后，这样的暗杀已经不知重复过多少次。” 李天磊想了想道：“臣去地下城搜查，也许能找到线索，将周家余孽一网打尽！” 第367章 “你现在过去，地下城的线索，肯定已经断了。” 李天磊沉默不语，他自信前期的调查十分隐蔽，周家余孽不可能察觉到。 谢铭瑄挑眉道：“你不信？那去看看吧。” 以这些余党滑不留手的反追踪能力，李天磊前脚查到他们，后脚据点肯定是人去楼空。 果不其然，当晚李将军深夜到访地下城，原先周家余孽聚集之处，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看着地下城的断壁残垣，李天磊阴沉着脸，心中说不出的憋屈。 翌日清晨，他一早便等在议事厅，向女皇陛下请罪。 “陛下神机妙算，我不该质疑您。” 谢铭瑄挑眉道：“那你以后便听话些。” 李天磊欲言又止：“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 “陛下昨日问我，为何周家余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王都作祟，昨晚从地下城出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看来你有答案了。” “说不上答案，只是臣一些浅薄的想法。”他顿了顿道，“他们之所以如此疯魔，与其说他们的目标是您，倒不如说，他们的目标是那位还活着的周家人。” 原来在这等着她，谢铭瑄面色一沉：“你是说，周如海？” “陛下何等通透，您比我更清楚，只要他活着一天，周家余孽就不可能消停。” “敢在我面前提他，你好大的胆子！” 周如海这三个字，连冯平都不敢再提，他倒是直言不讳。 李天磊扑通一声便跪下了：“陛下恕罪！” 她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你想杀周如海，究竟是想消灭周家余孽，还是嫉妒他？” “大军出征在即，臣只想为陛下排忧解难，并无私心。” “好一个并无私心！”谢铭瑄放开手，转身道，“如果你当真没有私心的话，我倒有一个更好的办法，需要你配合。” 第211章 李将军作为金城军队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一两年过得可谓是春风得意，但他的生命中一直有一个梦魇一般的人物——周如海。 在周家掌控金城的那些年里，他一直活在一种今生瑜何生亮的愤愤之中。他已是同龄人中无可置疑的佼佼者,一流的异能,体能,无可置疑的将才，可偏偏就是有周如海这种，出身高贵，样样拔尖的人，事事处处都压他一头。 哪怕他已经成为阶下囚, 在谢铭瑄心中他依旧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似乎无论他走到再高的位置，都撼动不了这个人的地位。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周如海，会看到一个……几乎行将就木的人。 他紧闭双目，佝偻着身体,侧躺在石床上，瘦得几乎就剩下一把骨头，没有半分当初雄姿英发的模样。 他忍不住地道：“与其这样, 您还不如杀了他。” 谢铭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怎么做,轮得着你来教我吗？” “属下不敢！”李天磊垂眸道，“属下只是觉得，比起杀掉一个天才, 更残忍的是折断他的翅膀, 毁掉他的自尊。” “呵, ”谢铭瑄眯着眼睛看向他，怒火在心中缓缓聚集, “你现在觉得他可怜了？李将军，收起你的慈悲之心吧，不要忘了，是谁带兵把周家的援兵死死拦在城外的！你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没有半分犹豫！”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在他心窝上，无论他有再多苦衷，背叛周家，是他洗不清的污点，李天磊别过头去，不愿再与谢铭瑄争辩。 她是陛下，他是臣子，所以她永远是对的。 谢铭瑄在床榻边坐下，眼神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的面颊凹陷了，但鼻梁依旧高挺，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阴影，依旧还能看出他曾经俊美无匹的影子。 他的头发长了，遮住他光洁的额头，谢铭瑄伸手为他捋了捋鬓边的发丝，唇边露出一抹浅笑。 周如海如今的确虚弱又颓废，但是没关系，他会好起来的。 她已经想到一石二鸟的办法了。 意识海中，金色女王凌空而立，捏着面前代表周如海意识体的蓝色小球。 球体上面覆盖着一层红色丝网，那是周向明当年留下用以保护他的隔绝盾牌，以谢铭瑄今时今日的精神力，想要破除易如反掌。 只见她修长的手指拉住了一根红色的丝线，整张丝网就被拎了起来，她用力一拽，那隔绝盾牌就像一块年久失修的破布一般，四分五裂，从蓝色的意识体上彻底离开了。 最后一层防御被破坏，金色女王探入蓝色小球，如入无人之境。 周如海这二十来年的记忆在她面前一一闪回。 他的母亲是一位温婉优雅的贵妇人，她喜欢穿各式各样的旗袍，也爱名贵的珠宝首饰，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摸在他脑袋上时，触感十分柔软。 周如海取得好成绩时，母亲会抱着他说：“小海，你真是我的骄傲。” 他刚想得意，就被周元帅拉过去，耳提面命道：“小海，你是我周向明的儿子，你就该比所有人都优秀，千万不要为眼前这一点成就骄傲自满！听到了吗？” 他为父亲的铁血无情苦恼时，姐姐则会忧郁地看着他：“小海，爸爸从来不会那样要求我。” “那样不好吗？” “你不会懂的，”姐姐看着窗户上掉色的贴纸，“你是他全部的希望和寄托，而我只是装点他人生的窗花。” 第368章 当时他的确不懂，在他看来，无论姐姐成绩好坏，爸爸从来不会责骂她，更没有动手打过她，他从不强迫她参与军队的训练，而然给她大把的零花钱，买最贵的衣裙和首饰，甚至心情好时会亲昵地叫她“宝贝儿”。 这些都是他不曾享受过的待遇。 后来灾变突至，巢市军区爆发尸腐病，他看着感染的母亲和姐姐，毫不留情地下令隔离病区，迁徙金城。 他想见母亲和姐姐，但父亲把他关在监牢里，洗脑他忘记关于母亲和姐姐感染的记忆，强行将他带离巢市。 他确实已经记不清那段回忆了，但他依旧记得最后看到姐姐的那一眼，似乎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顿悟了，他忽然明白小时候姐姐对他说的话。 妈妈和姐姐，就像父亲人生的窗花，拥有时他觉得欢喜体面，不得已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干净利落地撕掉那掉色的窗花。 可惜染病的人不是他，他无从得知，如果他感染尸腐病，父亲是会不惜一切全力救治，还是也会如放弃妈妈和姐姐那样放弃他。 后来他到了金城，周家军队实力强横，人人都畏惧他的强权，只有一个人满脸冷淡——可他偏偏就喜欢那人。 谢铭瑄与他的母亲和姐姐截然不同，也不同于他见到的任何一个女人，她身上有种强悍的力量感，他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世上似乎没有她做不成的事情，哪怕那时她初入金城，还是个寂寂无闻之徒。 他无从抵抗地被她吸引，极尽所能地帮助她，为她着迷，为她嫉妒，为她辗转反侧。 那段时间他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她，只要她开心，他能把她需要的一切捧到她面前，不求任何回报。 可惜她与周行的矛盾日益深重，他与她一样，都不喜欢周行的行事方式，但他毕竟是这世上，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了，于是他在二人之间艰难地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然而他所做的一切终究是螳臂当车，她还是举起了屠刀…… 金色女王双目微眯，手指下压，掐住了这段记忆。 “不是的，”她朱唇轻启，声音悠远，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她没有杀你的亲人，你的父亲周向明因阿兹海默症进入疗养中心治疗，你的弟弟周行则在往返滨市的路途中，遭遇变异动物袭击而死。” 蓝色意识体发出疑惑的声音：“是吗？” 金色女皇继续蛊惑道：“是的，你与谢铭瑄完成了婚礼，次年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我们有个女儿？对，我们有一个女儿，她叫……” “她叫谢希悦，是你取的名字，因为你希望她快乐。” “我希望她快乐？” “是的，你希望她快乐。”金色女王顿了顿，声音低沉道，“但你却不再快乐。” “我不再快乐？” “因为父亲病重，弟弟意外死亡，你陷入了消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久没有出门。” “我陷入了消沉……” “是的，你陷入了消沉，但现在你要振作起来了，因为你的女儿还等着你去照顾，你的妻子，也日夜盼着你能走出阴影，她渴望幸福温暖的家庭生活，你明白的。” “我的妻子……瑄瑄……” 刺目的阳光照在眼皮上，周如海猛地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寝殿，依稀能看出来从前城主府的影子，但室内摆设比曾经奢华了不少，屋子似乎也扩建过，比从前更大更宽敞了。 他伸出手来，观察自己的手背。血管和骨骼清晰可见，血肉却几乎消失殆尽，怎么瘦成这样了？ 随着这个疑惑的想法升起，很快新涌上来的记忆便解答了他的问题。因为家人接连出事，他已经很久没有走出屋子了。 真糟糕，他已经意志消沉了这么久吗？ 那瑄瑄呢？他们的孩子呢？他就放着她们母女二人不管，独自沉浸在颓废和痛苦之中吗？ 太不负责任了。 周如海忽然对自己感到很失望，他撑着床榻，想要坐起来，但曾经强壮的胳膊如今却软弱无力，他试着调动身上仅剩的肌肉，才勉强从床上下来，站在地面上。 那感觉很悬浮，仿佛飘在空中一般。 飘在空中？对，他是异能者，是灾变以来仅有的s级风系，即便身体孱弱，他也应该能使用异能飞行！ 他尝试着调动体内的异能，周围的空气轻微的流动着，那是风，他能清晰地感应到，但一点能量都使不出来，无法调动它们为自己所用。 怎么会这样？难道意志消沉，竟让他的异能也退化了吗？ 真糟糕，真糟糕，他怎么能放任自己颓废至此？ 他强撑着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到寝殿门口。 那是两扇红木对开大门，门口反锁着，他将门拆拉开，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将门推开！ 外面的堂屋里坐着满满当当的人，他们高谈阔论，在说着什么，门大开着，阳光照进屋内，为所有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瑄……瑄……？” 坐在主位上的谢铭瑄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他，片刻后，她脸上荡开一抹明艳的笑容。 “周如海，你终于肯出来了！” 她穿着华丽的金色礼服，像一只飞燕，脚步轻点，越过众人，来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她依旧健康，美丽，强大，可他却孱弱得连站在这里都要用尽全力。 第369章 这一年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怀抱很温暖，他的身体却很冰冷。 第212章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身材修长消瘦的男人一边做俯卧撑,一边计数，这曾经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但如今却坚持得很艰难,汗水从他苍白的皮肤上流下来,流过他瘦削的脸颊,最后滴落在地上。 “二……十六……” 终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胳膊一软，趴在了软垫上。 “呃！”他不甘地闷哼一声，一拳打在垫子上。 “别着急。”卞鸿德端着餐盘走进来, “最近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你身体底子好，很快就会回到以前的状态了。” 周如海苦笑了一声,回到以前的状态，短时间之内不可能了。 他坐起来，接过餐盘,一碗番茄鸡蛋汤，两块馒头夹着生菜和午餐肉片，一枚当归补血丸。 是卞院长准备的康复餐, 几乎没有调味, 只有很少的一点盐。 他从没吃过这么没滋没味的东西，但还是拿起馒头大口吃了起来，他太饿了,如果放开让他吃,他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但卞院长说那样会撑坏他的肠胃，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必须循序渐渐地来。 事实上他很着急，尤其是得知自己老婆已经成为帝国的女皇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复到身体的巅峰期，想要站在她身边，告诉所有人她是属于他的。 而自己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显然没有资格那么做。 吃过饭后，一抹金色的身影飘然而至，谢铭瑄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终于回到了寝殿。 她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明艳照人的脸庞：“怎么样，如海，今天感觉如何，复建顺利吗？” 看着她关心的眼神，周如海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感觉。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私地消沉了这么久，让她独自一人面对生育的坚信，但她从没怪过他，这让他十分愧疚。 “勉强做了二十六个俯卧撑。” “那很厉害了！”她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只要你好好吃饭，相信很快就能恢复到以前的体能！” 周如海被她逗笑了：“怎么可能。” 他以前做五百多个俯卧撑都不带休息的，如今二十六个就把他难住了，即使他很配合地想要恢复，但他心里清楚，这次对身体的打击是巨大的，一两年内他都很难回到自己的巅峰期。 “怎么不可能？”谢铭瑄满脸喜悦，“你在我心里是最棒的，不要怀疑你自己！” 周如海又笑了。 似乎从他醒来，瑄瑄就变得格外温柔，甚至温柔得有些不像她，也许他的消沉对她也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让她产生了一些改变，以前她绝对无法像这样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内心，现在却变得异常热情。 无论如何，他是享受这种转变的。 虽然他几乎失去了全世界，但他仍旧拥有她，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都爱他依旧，没有比这更让人欣慰的消息了。 谢铭瑄牵起他的手：“走吧，希悦差不多该醒了，我们去看看她！” 哦，还有希悦！ 他们走到婴儿房时，希悦已经醒了，正在和乳母玩玩具。 她真像一个天使，她的眉眼那么像他，但皮肤却白白嫩嫩的，他快步走过去抱起她，她笑着环住她的脖子，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 那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让人几乎落泪，老爷子是个严父，周如海的童年过得十分辛苦，但他希望能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让她快乐无忧，没有任何烦恼。 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能放任自己沉浸在悲痛之中，错过这个小家伙的成长，想到这里他甚至会痛恨自己。 这时火吻风尘仆仆地从城外回来，一进门就来找希悦。 看到周如海也在，她笑盈盈地冲他道：“少帅恢复得不错啊，这才几天，气色就好了不少。” 周如海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随后将目光移走了：“还差得远。”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戎装，巢市远程在即，火吻作为s级火系异能者，被委以重任，故而最近忙得很，天天都待在城外大营里，为即将到来的远征做准备。 他心里的滋味儿十分复杂，一觉醒来，他们当初携手建立的帝国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足以支持大军远征巢市，当年从巢市惊慌逃离时的落魄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如今战无不胜的金城军队，就要踏平巢市了。 他是羡慕的，如果他还像从前一般健康，那带兵前往巢市的，一定是他，而不是罗毅，也不是火吻。 他应该驰骋疆场，而不是困在女皇陛下的寝殿之中，做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 夜晚，他拥她入怀，低声在她耳边道：“瑄瑄，我想重回军中。” 谢铭瑄眨了眨眼：“明天吗？” “对。” “是不是太着急了？明天我要给远征军送行，而且等你的身体再恢复一些不好吗？” “可卞院长说，我已经能正常活动了。”他似乎有些委屈，“我在寝殿里待得已经够久了，我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不可能远征巢市，但至少让我去军中熟悉一下以前的生活。” 谢铭瑄沉默了良久，转头看向他，眼神复杂：“好。”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李天磊便收到了谢铭瑄的传召，他抹了把脸，穿上军靴便匆匆进了宫。 第370章 寝殿之中，谢铭瑄和周如海已经换好了外衣，他行过礼后，便听陛下道：“李将军，少帅想去营中适应一下。” 李天磊看向周如海，见他虽然仍旧瘦骨嶙峋，但气色比起在地牢中已经好了不少，他身体底子好，不过几天工夫，已经恢复了不少，难怪他这么心急。 此事在把他带出地牢之前，早就有所准备，于是立即低头道：“是！” “好，”谢铭瑄笑盈盈道，“那我就把少帅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照看着，出了什么事儿，我唯你是问！” “是！” 周如海失笑道：“我能出什么事儿。” 谢铭瑄深深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握紧消瘦的手掌。 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些他迷失的岁月，那些失去他的时刻，她不愿再品尝一次。 “我知道你关心我，”周如海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谢铭瑄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低声道：“好。” 她起身道：“你们去军营转转吧，今天是大日子，我收拾一番，也得去送罗将军和火吻出城了。” 李天磊低头应是，带着周如海出了寝殿。 屋外天色已经大亮，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谢铭瑄出了半天的神，直到冯叔走到她身旁，才回过神来。 “瑄瑄，”冯叔意味深长道，“你还好吗？” 谢铭瑄眨了眨眼：“我吗？我很好啊。” 自从篡改周如海的记忆之后，她一直都很好。他能振作起来，好好吃饭，好好和她说话，为此付出再多的心力，也都是值得的。 “以前你最不屑用主宰之力做这样的事情。” “人是会变的。”谢铭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从前我也没有做皇帝的兴趣。” 自从她决定洗脑周如海后，身边所有人都赞同她，唯独冯叔一直持反对意见，以至于谢铭瑄几乎都没让他见过周如海。 冯平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在责怪你，也不是在跟你争辩，我只是害怕你丢失了自己。” “什么才是我自己呢？”谢铭瑄忽然有些想哭，“如果此刻，我的心愿就是跟他在一起，那遵循自己的心愿，不叫做自己吗？” 冯叔摇了摇头，停止了对她的劝解。 她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姑娘了，如今她富有四海，威名远扬，所以更想追求自己内心感情的寄托，为此她甚至掩耳盗铃，不顾此行根本是饮鸩止渴。 另一边，周如海和李天磊并肩而行，二人都是一米九几的身高，从前自然是伯仲之间，但如今的周如海消瘦憔悴，瞧着要比李天磊瘦小一圈。 周如海斜睨了身旁英武的将军一眼，意有所指道：“李将军，你现在，似乎和瑄瑄很熟悉。” 李天磊也看向他，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少帅，你知道您在想什么，您不用担心，陛下心里只有您。” “那你呢？” “我心里怎么想的，少帅也要管吗？” 没有否认，那就是承认了。周如海就知道，他的直觉不会错，刚才在殿内，这小子的眼神和口吻都不单纯。 “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人。” 如果听到以前的周如海这么说，李天磊必然心中愤愤，但他如今在军中说一不二，是金城帝国的战神，何须跟一个孱弱的病秧子计较？ 他从容颔首道：“少帅多虑了，属下不敢。” 周如海盯着他，眯了眯眼，随后收回了视线。 他知道对方不服气，但他说再多都没有用，只有用实力，才能令对方屈服，当初他能压制着他出不了头，如今依旧可以。 他会尽快恢复到巅峰状态，虽然恢复身体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风系异能已经逐步重新掌控，待重新统领周家军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这究竟是谁的时代。 走出宫门时，守卫例行对二人进行了检查。 先检查的是李天磊，李将军得陛下宠幸，时长入宫，所以检查一般都是走个过场，很快便结束，但轮到周如海的时候，那名守卫表情却十分僵硬，双手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李天磊回头，皱了皱眉，这守卫真是没用，明明都提前打过招呼，今天要带少帅出来，任何人不得表现异样，他却紧张成这个样子，想死不成？ 周如海转了一圈，已经检查完毕，看到那人满头大汗，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那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抓住他的手，面色癫狂，低声道：“快跑——” 话音还未落，下一秒，随着李天磊右手一抬，他整个人都被烧成了焦炭。 原来皇宫的守卫中混入了叛徒，真是让他好找。 第213章 周如海摸着手中焦黑的灰烬,厉声道：“你干什么？” “这守卫有问题。” “有问题你为什么不抓起来问清楚？要直接杀了他？”周如海双目微眯，沉声道，“你想杀人灭口？” 他当然是想杀人灭口, 李天磊拍了拍手, 转身道：“如果少帅对我有所怀疑, 大可以去跟陛下告状。” 周如海追上去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最近皇宫里混入了逆党，我本来就在调查此事，为了陛下的安全，我有权利随时击毙逆党。” “什么逆党？” “少帅, ”李天磊笑了笑，将车门拉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陛下这个位置做得并不容易，有很多人想伤害她，国事冗杂,我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不去有空的时候，您亲自去问陛下吧。” 第371章 毕竟, 他能知道多少, 是她决定的。 周如海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烬，周围的守卫已经从惊讶中反应了过来，忙碌地清扫着地面,这毕竟是皇宫门口,来往的臣子和守卫众多,不能放任这一片狼藉。 从始至终，没有半个人对李天磊的行为提出过异议。 “我会去问的。”周如海长腿一抬,迈上了越野车。 驶向城外大营的路上，他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刚才那人分明没有想伤害他，如果那是想要针对瑄瑄的逆党，为什么不趁机行刺他？以他如今的身手，未必躲得过。 但那人只对他说了两个字，“快跑”。 他回忆着那人的表情，那人明显是知道，说完这两个字之后，自己立即便活不成了，但还是以生命为代价，向他传递了这个信息。 为什么呢？ 他看向坐在前排的李天磊，难道是他？难道那人在提醒他，李天磊会对他不利？ 自从父亲陷入昏迷，住进疗养院，他意志消沉，足不出户，军中几乎成了李天磊的一言堂，就连瑄瑄都对他颇为倚重，虽然有罗毅制衡，但罗将军毕竟只是个a级异能者……瑄瑄身边是不缺s级异能者的，火吻虽然娇滴滴的模样，但实力却是实打实的s级火系，不容小觑…… 不对，不对。 今日出征，火吻和罗毅将率领大军远征巢市，王都兵力，尽在李天磊一人之手，难道，那个人是在提醒他，李天磊有不臣之心？ ……所以，姓李的才迫不及待地把人杀了？而皇宫守卫竟然这样的暴行熟视无睹？ 这太奇怪了，一定有鬼，如果今晚回宫再提醒瑄瑄，是否还来得及呢？ 军卡车即将驶出东城门，周如海忽然道：“不行！” 李天磊回头道：“少帅怎么了？” “掉头，我要去找瑄瑄。” 李天磊皱眉道：“陛下在南门参加送行仪式，恐怕不方便见少帅。” “我们夫妻共同为大军送行，有什么不方便的？” 周如海终于想出了个可行的办法，只要趁着大军开拔前，留下远征军，那无论李天磊有什么阴谋，都将不攻自破。 果然，他冷下脸道：“不是您说要去军营吗？属下都安排好了，您又要去找陛下，少帅在家躺了一年多，难道躺糊涂了不成？” “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周如海双目微眯：“你这么不想我去找瑄瑄，难道是怕自己的阴谋败露吗？” 李天磊难以置信道：“我能有什么阴谋？” “狼子野心，瑄瑄看不出来，你当我也看不出来吗？” 周如海见他装模作样，抄起一旁窗户旁的逃生锤，决定强行破窗离开！ “唉？卧槽！”李天磊连忙去拦他，“你有病吧！” 这人果然不安好心。 他的身体现在是打不过他，但他的风刃术可不是吃素的。 然而正当他准备释放风刃时，忽然被一击重击推得向右飞去！ 不，不是重击，而是——车翻了。 有辆从左边巷子里忽然冲出，拉足了马力，直直装在他们的军卡车左翼！司机的位置已经被撞得凹陷了下去，那司机满身是血，双目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说来也巧，被翻车的气浪一震，周如海手中的逃生锤离手，竟正正砸在李天磊的后脑勺上，砸得他昏了过去！ 周如海虽在车里滚了两圈，因为撞击处在车头，坐在后方的他竟幸运地没有大碍，他惊魂未定，试图从车里爬出去，却见翻倒的车门被从外面打开，车门之外，露出了一张他极为熟悉的脸。 “郑佳？” “少帅！”郑佳惊喜地伸出手，“快出来！” 周如海握住郑佳的手，顺势从车里钻了出来，他沉浸在老友相见的喜悦中，可还没等他站稳，郑佳就立马拉住他的手，用风系异能带他离开了原地。 “金焰卫数吸便到，此地不可久留！” 情况紧急，周如海也施展风系异能，随他在金城内低空飞行。 离开原地后，周如海忽然道：“不行，我得去通知瑄瑄！” 郑佳瞪大了眼睛：“您去找那女魔头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叫瑄瑄女魔头？周如海皱了皱眉：“姓李的狼子野心，他想对瑄瑄不利，我当然要去告诉她，不能让远征军离开金城！现在还来得及！” 郑佳连忙拉住了他：“您疯了吗？姓李的不过就是那女魔头养的一条狗！他还狼子野心？他即便有狼子野心，那也是对着周家的狼子野心……”郑佳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恍然道，“她给您洗脑了？” 周如海忽而感到一阵头疼，痛苦道：“什么意思？” “谢铭瑄！”郑佳抓着他的双肩，大声道，“谢铭瑄杀了元帅和周行，她已经囚禁您一年多了，您忘了吗！” 周如海头痛欲裂，似乎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破碎，但他仍旧觉得难以置信：“瑄瑄杀了我爸和周行？” “当然！否则那女人怎么可能登基称帝，金城可是周家的！”郑佳失声痛哭，“我的少帅啊，你看看如今，金城已经彻底姓谢了！我们这帮周家旧部被那女魔头围追堵截，没有半点生路了！” “不是的，不是的……”周如海摇着头道，“周行在往返滨市的途中被变异动物袭击而死，我爸受不住打击，因阿兹海默症住进了疗养中心… …不是的……不是的……” 第372章 “少帅，你不能逃避啊！”郑佳哀恸道，“我们这些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能从那女人手中救下您啊！否则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早就一死了之了！” 周如海瞪大了双眼，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或者那响声只是他的幻觉。 无数黑暗血腥的记忆从脑海深处翻涌而来，那场血流成河的婚礼像巨浪一般遮天蔽日，将他掀翻在地。 “全都是假的……我不能逃避了，不能逃避了……” “少帅！”郑佳大声道，“您醒醒，您得振作起来！带领我们复仇，让那女魔头血债血还！” 周如海痛苦地看着他：“……满盘皆输，如何复仇？” 郑佳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一年多，看着金城帝国在谢铭瑄手上日渐强大，正如那首歌唱的那样，所有日光照耀的地方，她的威名赫赫昭彰，他心里已经知晓，他们没有复仇的可能了，即便他们救出少帅，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但人总是需要一些念想才能活下去。 “是，她现在确实权势滔天，我们无法硬抗，但只要我们杀了她，金城群龙无首，那时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怪笑突兀地从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郑佳立即摆出警戒的姿势，喝道：“什么人？” 一身戎装的李天磊从后面的院墙上跳了下来，他脸上仍旧留着刚才车祸造成的血污，但表情却是气定神闲的，只见他拍了拍手，促销道：“就凭你们这些草台班子，也想杀女皇陛下？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痴人说梦！” 郑佳怒道：“你！” 周如海上前一步，挡在郑佳身前，阴恻恻地看着面前的人：“李天磊，当初是你背叛周家，秘密回金，这才挡住了周家城外的七万援军吧？” “是又如何？”李天磊嗤笑一声，“周家当年拿我的命填北都的丧尸潮，如果不是陛下在战场斡旋，如今哪有北都基地，哪有我，哪有诸位？” 郑佳不怒反笑：“北都一战，明明是数万周家军拼死打来的，到了你的嘴里，却好像是那女人一人的功劳！”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我懒得与你们争辩。”李天磊沉声道，“郑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郑佳不屑道：“凭你一人吗？” “我一人便可杀你。”李天磊拍了拍手，数十道金焰卫从墙头跃下，瞬间填满了这个偏僻的荒院。 “但陛下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哼！”郑佳吹了个口哨，四面八方的同伴立刻往小院聚集过来，他低声道，“少帅不必担心，他们的风系异能者不行，您先走，我们的人会掩护您！ ” 周如海摇了摇头，看向李天磊：“你想杀郑佳，那我呢？” 李天磊失笑道：“您是陛下的人。” 言下之意很明显，谢铭瑄要周如海活，他不敢动他。 听到这个回答，周如海笑了笑，毫无预兆地伸手拔出了郑佳腰间的佩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如果我死在这呢？你能逃脱得了干系吗？” 第214章 不等李天磊反应, 就听到一道急切的女声从远处传来：“不要！” 这声音周如海太熟悉了，是这世上他最爱，也最恨的人。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抹金色的身影从院墙之上跃下,她穿着绣着繁复龙纹的朝服,眼角眉梢勾勒得精致动人，就连圆润的嘴唇上，都撒着一层淡淡的金粉，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 李天磊后退一步，颔首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行吗？”谢铭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么点小事儿你办成什么样子？” 她让他带周如海出门的目的是引郑佳出来，而不是让周如海想起一切, 然后抹脖子自杀！ 这件事上，李天磊有很多苦衷，没有人想到郑佳会在主城里直接装翻他的车,他从几乎爆炸的车里钻出来，没管自己的伤势，拔腿就去追人了,因为他很清楚,郑佳跑了是小，周如海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陛下不知会怎么发疯。 不过事情办砸了就是办砸了, 他不是喜欢辩解的人, 此时只是低头不语。 谢铭瑄白了他一眼, 看向对面的周如海，沉声道：“把刀放下。” 周如海嗤笑一声：“这些日子, 你耍我耍得开心吗？” “没有耍你，我只是希望你好起来。” “别再美化你自己了！”周如海怒道，“谢铭瑄，你只是希望我把郑佳他们引出来！” “这也是目的之一，我不否认。”谢铭瑄叹了口气，“但我也由衷地觉得，忘记那些事情，你会活得轻松一些……难道这些日子，你不觉得开心吗？” 周如海半晌说不出来话，他当然不能否认他的开心，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一切都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他的内心很轻松，身体也重新变得健康，但这一切如同镜花水月，都是假的。 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幸福，谎言戳破的那一刻，就是幸福结束的时候。 而恰恰是这一瞬间的幸福，使疼痛更痛，无尽的长夜更加漫长。 他已经一刻也无法忍受。 “所以现在呢？”周如海惨然一笑，“你想杀了郑佳，把我带回去再洗脑一次吗？” 第373章 谢铭瑄没有说话。她当然是这样打算的。 人人都说她是饮鸩止渴，但她明明可以一直这样做，只要周如海想起来了，她就重新封印他的记忆，以她如今的主宰之力，想要做到这样的事情轻而易举。 她可以让他一生都活在这个谎言里，如果他这辈子都过得幸福快乐，那真相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周如海深吸一口气，露出了释然的笑意：“谢铭瑄，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或者愧疚，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放郑佳他们走。” 谢铭瑄双目微眯：“我从来没有为难过他们，是他们一直不停地在暗杀我。” “郑佳，”周如海沉声道，“周家的一切已经是过眼云烟，别再执着于报仇了，带着大家离开王都，另寻一处生存基地重新开始生活吧。” 郑佳犹豫道：“少帅……” “如果你还把我当少帅，那这是我最后一道命令，希望你们能好好执行它。” 终结这份执念，是他能为郑佳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帝国之力何其强大，他们根本杀不了谢铭瑄，不过是在枉送性命。 郑佳何尝不明白他们是在逆天而为，想到这一年多坚持的种种，无数兄弟死在暗杀行动中，不禁潸然泪下，今日少帅强行下令让他放下执念，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是。”想了想，他又道：“那您呢？” 周如海轻声道：“我自有我的去处。” 说罢他用力将刀刃往脖颈处刺去，郑佳吓了一跳，惊呼出声，然而那金属刀身立在空中，却是纹丝不动。 s级金系异能者何其霸道，直至今日都没有第二位出世，周如海失笑道：“想在你面前用刀，果然是不自量力。” 谢铭瑄上前一步，冲他伸出手来：“我答应你放了郑佳，跟我回家吧。” “谢谢你。”周如海笑了笑，那笑容中，破天荒地没有任何嘲讽，“瑄瑄，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再不作数了。” 说罢他伸出手来，一道风刃从指尖甩出！ 他这一生不长，连三十而立都没等到，他有过风光，也不乏落寞，认真爱过，也痛失一切过，背负着无尽的爱和仇恨，他实在活得太累了，此刻一心求死，已经没有半分犹豫。 如果要他面对往后虚假的记忆和人生，那他宁愿在此刻结束一切——或许这也是他唯一能够自我了结的机会。 谢铭瑄脸色大变，金属异能瞬间运用到极致，推着她向前飞去，不顾一切想要阻止那道风刃！ 可惜来不及了，周如海即便身体羸弱不堪，却是实打实的s级风系异能者，几天没有使用异能抑制剂，他的异能已经恢复了大半，风刃快如闪电，无坚不摧，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他的脖颈！ 谢铭瑄赶到近前，一股血浆喷出，溅在她脸上！ 无尽的红色染红了她的视线，她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地失声尖叫着！ “少帅！”郑佳也吓了一跳，意识到周如海已经干脆利落地自我了结了，他掏出后腰处的手｜枪，对着谢铭瑄便要开枪！ 李天磊一个猛子扎过去将他扑倒，数名金焰卫齐齐将郑佳按在地上，推了一针异能抑制剂进去。 他们能控制郑佳，能控制他所有的同伙，但对于失控的谢铭瑄，所有人都不敢上前。 李天磊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她浑身颤抖，无助地捂着他断裂的脖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别死……别死……医生……救他！” 周如海这一计风刃毫不留情，彻底割断了大动脉，人几乎瞬间就失去生机了，连留句遗言的功夫都没给自己留，但看着陷入崩溃的陛下，他说不出“他已经死了”这种话，只能遣人去叫卞鸿德过来。 没有人敢耽误，十来分钟后，卞院长就一路小跑地跨进了这处偏僻的院子，但看到院内的景象，他只觉得头皮发炸。 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周如海已经身死，可他们却依旧把自己请来，无非是没有人愿意承受谢铭瑄的怒火。 “陛下，”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少帅已经去了，您请节哀。” “不，他没有死，”谢铭瑄双目赤红，嘶吼道，“我不信他死了！” 李天磊立在一旁，沉默无言地看着她。他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理智上来说，只有周如海彻底死了，他才有机会，但看着一代天骄就此陨落，他还是感到了一股浓重的悲哀压在心头。 他理解谢铭瑄不愿失去挚爱的执念，也理解周如海一心求死的决绝，如果要他一生都活在欺骗之中，与杀父仇人相亲相爱，他也宁愿一死了之。 不破不立，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周如海求到了他的解脱，对于谢铭瑄来说，也是一样的。 只要他还活着，她就会一直困在这份感情之中，终身难以解脱。 如今一刀斩断，纵使心中再不舍，终究长痛不如短痛。 半年后，巢市。 在罗毅等人的努力下，丧尸顺利清扫完毕，谢铭瑄的座驾缓缓驶过熟悉的街巷，她曾和周如海畅想过，如果有机会，他们定要一起回到他们共同的家乡，再去看看那座繁华的超级都市，一同牵手走过鸟语花香的小径。 如今，陪在她身边的，只剩火吻了。 汽车在一栋四合院外停下，谢铭瑄眨了眨眼：“这是……谢家老宅？” 第374章 火吻为她打开车门：“现在不叫老宅，叫故居。” 谢铭瑄嗤笑一声，从车上迈下来，和火吻并肩走入四合院内。 “小陈本来想扩建，但我觉得没必要，最后还是保留了原来的样子，只稍稍把破败的墙砖修整了一番。” 谢铭瑄看着眼前这座一进四合院，心中感慨万千，不说她如今住的皇宫，就是当年的城主府，也比这里大十倍不止，但此处的一草一木，对她而言，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是她的来处。 当年她几乎日日在这狭窄的院子里练刀，与谢茂典争吵又和好，她的成长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不知如果他活到现在，看到今日的她，会认可她的想法，还是仍旧觉得她没走正道。 不过他会怎么想，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认可她的人生了。 今日她是金城帝国的皇帝，她的话就是规则。 她忽然想起当年和火吻、冯平一起住在这里的日子，那段时间虽然内心凄惶，充满了对灾后世界的恐惧，但生活却是安逸幸福的。 那时冯叔醉心锻造，日日在厢房里敲个不停，火吻喜欢烹饪，除了梳妆打扮，就钻在厨房里面不出来，每每研究出新的菜式，就兴致勃勃地端来给谢铭瑄品尝。 其实她大部分时候都不饿，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还是给面子地吃了下去。 谢铭瑄抿唇一笑，心中忽而升起一阵沧海桑田之感。 如今她得到了自己渴求的人生，但那样简单的生活，她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了。 “陛下！”罗毅走进院落，颔首道，“古蜀之主到了。” 古蜀之主，名为桑岭。 巢市基地成立后，他们曾向古蜀递交通商邀请，但桑岭没有同意，反而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想在巢市见见传说中的金城女皇。 谢铭瑄原本没打算来见他，但她听说对方是世所罕见的s级风系异能者之后改了主意。 她双目低垂，淡淡道：“走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