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6083次列车[无限]》 第1章 《g26083次列车[无限]》作者:脆皮西瓜【完结】 简介:【文案一】 苏不语养父母找到亲生女儿的那一天,她觉醒了人鱼基因,她的双腿变成了金色的尾巴,闪闪发亮的鳞片比她晚礼服上的闪片还要闪 苏不语:“……我去。”她这豪门假千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人鱼公主? ………… 亲生的找到了,苏不语这个假的就该让位置了 一向不喜欢苏不语的大哥:“这里是一千万,给你,离开这里。” 苏不语拿着支票,当天就去兑了,离开了这里 以为会死皮赖脸留在苏家的苏大哥:??? 与此同时,苏不语还从一向漠视她的苏父那里拿到了一栋海岛别墅,从一直把她当自己亲生女儿替身的苏母那里拿到了一套价值千万的珠宝 带着丰厚的财产,苏不语头也不回的去了海边别墅 苏不语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她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安慰丢失女儿的一家子 现在他们真正的女儿回来了,那她当然是拿着她该得的走人啦~ ## 苏不语拿着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苏家,苏家人心里面反而有些不得劲 苏家人:没良心的,等着她回来求他们! 谁知…… 著名音乐家温格v:我终于找到我亲妹妹了!@苏不语 知名舞蹈艺术家尹茵v:这是我妹妹啊啊啊@苏不语 不太著名也不太知名但是为人鱼王的亲爹没有微博,亲自在海底世界唱了三天三夜,向鱼民们宣布自己找到了小女儿的喜讯 苏家人:??? 【文案二】 苏不语拿着财产,到了海边住着 她原本是想要化身一条鱼,进入海里找父母的 但是毕竟当了二十几年的人,还不太熟悉当鱼,不敢往海里面钻 所以她就学着童话故事里那样,在岸边,开着直播唱歌 她的歌声有种魔力,能让人平心静气,心神安宁 她的直播因为有着特殊魔力而火了,哥哥姐姐还有亲爹也如她所愿,找上门来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某个闭关已久的海域领主,也被她给唱起来了 ……… 凌渊,海域领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海底王者 一次大战,让他的精神力开始紊乱,每隔百年,便要闭关一次 这次刚一闭关,就被个小姑娘,哦不,小半人鱼给吵起来了 小半人鱼的血统不正,但是歌声却是有种能抚慰他精神的力量 一开始,凌渊:把她抓到海底,让她给他唱! 后来…… 凌渊:先给主播打赏一万个深水鱼雷。然后转过身,给泡在浴缸里怕水的小半人鱼递了一盘樱桃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豪门世家 甜文 爽文 轻松 主角:苏不语 凌渊 一句话简介:身为人鱼的我呀,在浴缸里游啊游 立意:爱不分血统 第1章 g26083次列车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欢迎乘坐g26083次列车,本次列车途径12站,列车已满员,即将发车,祝您旅途愉快。” 机械的女声播报夹杂着不稳定的电流有些刺耳,祝昭独自坐在列车的最后一排握着手中的短刀。 又没死成,她想。 祝昭头上盖着黑色卫衣宽大的帽兜,看不清表情,但是毫无疑问,现在的她心情非常烦躁。 五分钟后,列车播报再次响起。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g26083次列车即将发车,下面播报乘车注意事项。” “1.列车航行途中请勿吸烟,请勿嬉笑打闹,列车致力于保护所有旅客的安全。” “2.请各位旅客妥善保管车票,一人一票,一旦遗失,所有损失将由旅客自行承担。” “3.请勿随意破坏列车公共设施,否则后果自负,再次提醒文明乘车,从你我做起。” “4.列车到站时请各位有序下车,并按时上车,列车到点发车,绝不延误。” “5.最终解释权归列车组所有,本次列车致力于为尊敬的旅客们处理好一切。” “注意事项播报完毕,下一站,春光动植物园,列车将于15分钟后抵达目的地,再次祝各位路途愉快。” 女声戛然而止,座位前方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看来是有人醒了。 祝昭敛眸,她没兴趣再听一群新人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嚎叫,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濒临崩溃的边缘,腕间和腰腹部的伤口往外渗血,疼痛刺激着大脑,不过好在这一次她终于记住了一些。 还没来得及整理脑子里的信息,座位最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 “这是哪儿,我要离开,放我离开!” 吵死了,祝昭狠狠皱起了眉头,不悦地抬头看向最前方。 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奋力拍打着列车的车门,脸上横肉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见车门纹丝不动,他转身拍打起了车窗。 他的力气不小,不知拍了多久,窗户上似乎出现了丝丝裂缝,他停下来抚上那道细小的缝隙,脸上的笑容无限放大。 “有机会,有机会......”男人喃喃自语。 他的目光紧盯着窗户的一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手里的动作没停,眼里的红血丝几尽癫狂。 那条缝隙好像很小很小,小到要整张脸贴上去才能看清,男人的眼睛一动不动地贴在玻璃上面,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2章 细小的血管沟沟壑壑藏在缝隙当中,一滴鲜血从缝隙当中渗出来低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震。 “血...血....”男人震惊地看着手背的鲜血。 下一秒,鲜红的血手印猛地拍在列车窗户上,拍在他的眼前,男人僵住了,耳边响起婴儿天真无邪的笑声,让他瞬间头皮发麻。 “啊!” 男人被吓得连连后退,他一把扯住身边人的肩膀,拼命摇晃着,嘴里的话连不成句子,几乎疯狂地叫喊,“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他一遍又一遍的询问。 列车正在行驶中,江清臣皱着眉头转身看去,窗外浓重的黑雾和漫天黄沙遮蔽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这大哥力气实在大,捏得他的肩膀疼得狠。 江清臣想挣脱开眼前中年男人的束缚,但失败了。 虽是满脸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没有啊,窗外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男人惊呼,他退后两步看向窗户,一个个小小的手印几乎布满整片玻璃,血色中,他好像看到一只血肉模糊的小手指在缝隙中蠕动,它在进来。 “不可能,不可能......”他跪在地上,好像魔怔了般地反复呢喃。 “大叔?”江清臣俯下身子想将他扶起来反被他一把推到在地。 见他还想去拍打窗户,江清臣忙上去阻止,可另一双手比他更快地擒住了男人的手腕。 女孩侧着身子,黑长直的头发盖住她的侧脸,手臂青筋暴起,奈何这大叔的力气实在是大,一个女孩子根本控制不了他。 “看什么看,帮忙啊。”黑长直女孩瞥了眼江清臣,没好气地提醒。 江清臣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先一步帮她钳制住了胖男人的手。 见江清臣还愣着,双马尾女孩一脚踹向他的后背:“还愣着,帮忙啊!” 江清臣这才回过神,三人配合着将胖男人打晕了安置在角落里。 “终于安静了。”双马尾女孩儿拍拍手掌,看向黑长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沈眠眠。” “陈理言。” 祝昭眼底的困倦一闪而过,只觉头疼欲裂,新人列车总有那么些个拎不清现状的蠢货,一般这种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祝昭握紧了袖中短刀,她不介意用自己的方式帮他们认清现实。 胖男人闹出的动静不小,这会儿所有人都醒了,不过事态不明朗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选择缩在座位上。 祝昭坐在最后默默打量着,一车八个人,倒是很符合列车的初始设定,可是最后能活下来几个就不得而知了。 烦躁的情绪没有消散,祝昭竭力回想着自己记住的一切。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的第多少次列车之旅了,从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死亡之时,不管自己伤的多重,在死亡的最后一刻都会被传送到最新的列车上。 果然这一次,又没有死成。 祝昭按住腰部的伤口,血根本止不住,虽然疼,但是现在是在列车上,按照那个她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列车注意事项所说,列车上不允许出现死亡,所以她现在还死不了。 “小姐,你没事吧。” 祝昭皱着眉头思索着,却也注意到有人坐到了自己过道另一侧的位置上。 “我看你似乎受伤了。”那人的声音温文尔雅却意味深长,“需要帮忙吗?” 见祝昭没有回答,对方主动介绍起了自己。 “你好,我叫岑平河,是一名高中地理老师。” “祝昭。” 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祝昭沉默着低下头,不愿再多说什么。 听出她话里的冷漠,岑平河只是微微一笑,他站起来,朗声道:“各位,列车的事情想必大家之前都有所耳闻,既然大家被拉到了同一班列车上,一起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岑平河跟着自我介绍,祝昭悄悄打量着他,骨子里老师的儒雅气质确实十分出挑。 列车的事情,难道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和现实生活有联系? 多次循环,她已经忘了自己陷在这里多久了。 “尊敬的旅客的朋友们,列车将于五分钟后到站,请各位旅客做好准备,有序下车。” 还有五分钟了。 祝昭根本没有在意一行人的自我介绍,更没兴趣听他们闲聊,她闭上眼睛,回忆起上一次死亡前的景象。 g18603次列车。 混乱的记忆片段中,祝昭捕捉到了列车的班次。 然而下一刻,列车再在眼前轰然四分五裂,散落的碎片四处溅落,祝昭站在峭壁之上,看到自己的身体从眼前急速下落。 往下是万丈深渊,恍惚间,她好像听到那个自己在说话。 “死亡......终点......” 祝昭听不清楚,杂乱的回忆如同暴风中的海面,峭壁之下是风暴漩涡的中心,剧烈的罡风呼啸在她耳边,似乎要将她撕成碎片。 祝昭神色淡然,凝视这深不见底黑洞,祝昭几乎没有犹豫,一跃而下。 极速下坠,狂风肆虐,越深入中心,耳边的话越来越清晰,风声呼啸,沙土飞扬,脸颊上擦出血痕,混乱扭曲的世界与祝昭无关,她只要一步,只要一步她就能抓住关键。 突然响起的尖叫如同黑夜中劈下的闪电,切断了祝昭与回忆的联系。 第3章 “啊!别过来,别过来!” 角落里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过来,对着空气挥舞双臂,无端挣扎着。 “别过来,别抓我。” 徐力的眼前是血肉模糊的婴儿,没有牙齿咧着嘴笑着,小小的手指上挂着伶仃的肉渣,依稀透出白骨,慢慢地抚向徐力的脸颊。 “走开,走开......” 徐力拼命抓着自己的脸,他站起来,疯狂失声叫嚷。 江清臣和另一个染着绿头发的男孩走上去想要再次打晕他,却被再一次推倒在地。 “他,他怎么会这样。”沈眠眠看着疯了的徐力,忍不住发问,“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精神值受到影响了。”陈理言伸手扶了下眼镜,环抱双臂,面无表情道,“列车注意事项说的很清楚,不可以随意破坏公共设施。” “否则……”陈理言停顿了一下,“后果自负。” “这就是后果,看来网上那些说的没错。”江清臣揉了揉膝盖从地上爬起来看向疯疯癫癫的徐力,没有再去制止,任由他叫嚷着。 祝昭靠在椅背上往窗户的位置缩了缩,头太疼了,伤口处流出的鲜血已经将位置上染红了一片。 吵,太吵了。 精神跌破阈值,祝昭抬眸,眼里闪过一抹嗜血的红光。 下一秒,祝昭握着袖中短刀,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速度闪身徐力眼前,冷光乍泄,祝昭手腕灵活反转,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泛着寒光的刀刃已经抵上了徐力的脖颈。 “聒噪。” 祝昭的声音很冷,她的一只手将徐力的肩膀按在座位上,另一只手反握短刀,宽大的帽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一头张扬的红发随意散落肩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车厢寂静一片,祝昭的伤口还在流血,一滴一滴顺着小臂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徐力不敢动弹,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深入皮肉的点点痛觉让他快速回神,却也无法挣扎。 祝昭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但却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面前这个体型是她两倍的男人。 祝昭半眯着眼睛,细长的眼尾上挑,她就像暗处吐着信子的毒蛇,冷漠又安然地把玩着掌心的猎物,金色的竖瞳神秘又危险。 【警告!警告!发现乘客出现不文明行为,请立刻停止,重复,请立刻停止!】 列车上,机械的女声播报急促响起,警报声尖锐刺耳,祝昭聪而不闻。 【最后警告!请立刻停止不文明行为,否则列车将采取强制措施!】 空气凝滞,阴恻恻的冷气在车厢各处蔓延,明明是密闭的空间却隐约传来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婴儿稚嫩的哭啼。 下一秒,一双冰凉的小手抓住了祝昭的脚腕,一点一点沿着她的身体攀附,小小的婴儿却重有千斤,祝昭抿唇,手中的短刀又离徐力的脖子近了几分。 岑平河站在角落里,虽然他无法感知到列车所说的强制措施是什么,但是他清楚的看到祝昭眉眼间的戾气越来越重,她更烦躁,也更危险了。 就在岑平河以为祝昭会杀掉徐力的时候,祝昭突然轻蔑一笑。 狗屁的强制措施。 “不想死就闭嘴。”祝昭手中的短刀微微用力,徐力的脖子上立刻渗出血痕,“明白了吗。” 徐力四肢僵硬,说不出话来,但是他明白眼前这个女孩的话绝不是说说而已,脖颈间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女孩是真的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见祝昭歪着脑袋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回答,时间长了,她眉头拧起,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徐力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又清醒了不少,他拼命点头,颤颤巍巍回答道:“明,明白了。” 第2章 春光动植物园(一) “很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祝昭收回视线,手腕轻转,干脆利落地短刀藏于袖中。 死亡威胁消失,徐力浑身是汗,他松了口气,几乎脱力地摊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岑平河悄悄打量着祝昭,眸色深深。 女孩气质冷淡,眼神里却有着来自上位者的睥睨与不屑,张扬的红发高贵冷艳,明明摄人心魄的狐狸眼却透着冷漠疏离,浑身上下散发着烦躁和想死的情绪,她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你在流血。”最终是责任战胜了恐惧,沈眠眠走上前想扶住祝昭,“需要我帮你包扎一下吗?” 她的身体失血过多,几乎摇摇欲坠,惨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像橱窗里的玻璃娃娃般精致易碎。 “不必。”祝昭抬手重新带上帽兜,回到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坐下。 车厢内重归宁静,语音播报再次响起。 【旅客祝昭违反列车注意事项第三条,禁闭半小时,下一站始发强制执行。】 祝昭依旧闭着眼睛,调整着呼吸,面上毫无波澜。 她这一次确实伤的很重,但是很奇怪,关于自己是怎么受伤的,祝昭已经不记得了,应该是她选择留住一些其他记忆的代价。 回忆起坠入漩涡中心的那个自己说过的话,死亡与终点,一旦要回想脑子就像盐水渍过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她撕裂开。 她不止一次到过终点,也不止一次接近过死亡。 祝昭的额头渗出冷汗,口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好在精神值回复了一点,但仍在零界点徘徊。 第4章 祝昭的整张脸埋在卫衣的帽子下面,她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坐在了她身边的座位上。 “给你。” 沈眠眠将手中不知道从哪儿扯来的布条塞进祝昭怀里。 “包扎一下吧。” 祝昭皱起眉头,她下意识想要拒绝,沈眠眠的态度却非常强硬:“失血过多你会死的。” 说完她自顾自的扯过祝昭的胳膊开始包扎,祝昭的伤口很深,数道伤口从手腕处一只延伸到小臂,翻起的血肉有些黏在卫衣上,触目惊心。 沈眠眠愣住了,虽然她是学医的,但看都这样的伤口她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 祝昭倒是无所谓的很,看着沈眠眠处理伤口,其实她很想说这种小伤实在不需要大费周折,但看她这样坚持,祝昭没力气和她犟。 【春光动植物园到了,请旅客朋友们拿好车票及随身物品,有序下车,列车停靠5分钟。】 这边沈眠眠处理好伤口,列车播报适时响起。 “多谢。”祝昭起身道谢。 她不会死,不会也不愿意在多余的人身上浪费感情。 祝昭看着小臂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拧眉,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没事,我们走吧。”沈眠眠看了她一眼,想挽着她上前却被祝昭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沈眠眠扑了个空却没在意,笑着跑向前。 看着她离开后座,祝昭展开掌心,是一张纸质车票,全列一共12站,车票背面是她的个人信息。 姓名:祝昭 车次/座位:g26083次/08f 身份id:2032091100006 天赋:无 祝昭看着空白的天赋栏,每一次循环的天赋都是随机的,当然也可能不觉醒天赋,不知道这一次列车组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将车票收进口袋,祝昭看向前方,列车八个人已经按照座位的顺序拍好了,她的座位号是8,是最后一个。 徐力第一个下车,他看起来精神清醒了不少,身后是江清臣,沈眠眠,绿毛小子宋肆,陈理言,一个矮瘦的大叔,好像叫赵钱中,岑平河则站在祝昭前面。 祝昭双手插在卫衣兜里,跟在队伍后面下了列车。 按照车票上显示的,这一站将停留5个小时,5小时后,列车会重新出现,必须在期限内完成游览,获得游览区域的印章才能登上列车。 引入眼帘是巨大的园区招牌,画风从中间分开,一边是花花绿绿的奇异的植物,另一边是各种各样动物的简笔画。 中间由服务台分开了两道门,服务台没有人,祝昭一行人走过去,整洁的台面上写了一份春光动植物园游览守则。 1.春光动植物园分植物、动物两个园区,两个园区不互通,请分开购票。 2.请勿破坏任意园区内的公共设施,否则本园有理由要求赔偿。 3.请游客朋友们保管好自己的门票,园区内工作人员将不定时检查。 4.离园时请仔细检查,请勿将园区内物品带出园区。 5.如遇任何问题可前往服务台向工作人员咨询,本园致力于为您处理好一切。 一份看起来很正常的游览守则,祝昭环顾两边,左边是植物园购票处,右边是动物园购票处。 他们一共八个人,怎么去?去哪里将都是问题。 众人沉默时,站在祝昭前面的岑平河开口了:“各位时间不多,我们有三种方案,第一种全部去植物园;第二种全部选择动物园;第三种8个人分成两组,各自前往植物园和动物园。” 岑平河继续道:“我个人倾向第三种方案,这样可以保证信息最大化,同时对大家的安全也有一定保障。” 听他说完,陈理言伸手扶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我赞成。” 对此,祝昭当然也没有理由反对,分队的方式采用最原始的手心手背。 这样一来,岑平河、赵钱中、沈眠眠、徐力一队去动物园,剩下的祝昭、陈理言、江清臣、宋肆一队去植物园。 “没有异议的话,就这样吧”岑平河看了一圈众人。 祝昭站在队伍的最后面,轻轻咳嗽了两声,仅仅站了这么一会儿,她的身体不堪重负了,祝昭按住胸口,竭力压制住血气翻涌。 “不行,我反对!” 就在众人商量着兵分两路的时候,宋肆顶着一头翠绿的头发,突然跳出来出声打断:“我才不要和只会拖后腿的人一队。” 说完他的眼神落下祝昭身上,眼底的鄙夷不言而喻。 确实,祝昭看起来羸弱不堪,腕间的伤口虽然包扎过但还在往外渗血,更别说她身上没有处理的伤口。 即使她曾单方面压制过徐力,宋肆认为只是当时的徐力失去理智的原因,祝昭完全就是歪打正着。 比起木讷的书呆子陈理言,眼里透着清澈的愚蠢的江清臣和看起来随时就要死掉的祝昭而言,他当然更愿意选择岑平河一队。 祝昭没有说话,她完全不在意宋肆的选择,要死的人不会因为选择了别的队伍就不会死。 “小陈,你有什么想法。”岑平河温和地笑着出来打圆场。 陈理言身上的书卷气很浓,这也让她从进列车开始就一直很冷静,不管是出手控制徐力,还是现在面对宋肆的反对。 “随便。”陈理言盯着宋肆,冷冷丢下一句话,“不要浪费时间。” 第5章 祝昭始终低着头,藏在帽子下的唇角弯起一道弧度,祝昭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往植物园的方向走去,从头至尾都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眼里。 陈理言跟上去,路过宋肆时,她似乎是有意停下来,斜睨了他一眼。 五脏六腑的闷疼让祝昭有些体力不支,脚步也渐渐虚浮,好在只差一步就能够到植物园售票处的柜台了。 祝昭的手肘还没撑住,身边有人先一步扶着了她的胳膊。 祝昭拧眉,她控制的很好,除非她故意表现,一般人是看不出她现在的虚弱。 “没事吧?”沈眠眠搀着祝昭站定。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岑叔那边......”见到她,江清臣有些意外的问道。 沈眠眠笑了笑:“那边人多出来了,我就自告奋勇退出来了,怎么,不欢迎啊?”沈眠眠佯装生气地叉起腰。 “当然欢迎啊。”怕她真的生气,江清臣赶紧解释。 “行了,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 陈理言打断两人的热情寒暄,她伸手敲了两下柜台,一株太阳花摇头晃脑地从柜台后面慢悠悠地升起来。 它面对祝昭一行人,伸出叶子手从身后掏出一个红色立牌,下面写着: 【旅客凭车票购买门票,一人一票,凭票入园,门票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请问您要购买植物园门票吗?”太阳花突然开口,吓了站在最前面的江清臣一跳。 “是的。”江清臣点头。 “请出示列车车票,登记个人信息后拿取门票。” 江清臣闻言就要摸了摸口袋就要将车票递出去,陈理言思觉不对,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身后一扯。 “一旦购票,是否必须参观。”陈理言问。 “是。”太阳花摇了摇根茎上那个巨大的花盘,笑容灿烂。 陈理言犹豫了。 这就意味着一旦进去就没有回头路了,但是不进去就无法顺利完成游览。 不知怎的,陈理言下意识看向了祝昭,她依旧神色淡然地靠在一边,帽兜下几缕凌乱的红发散落。 下一秒,祝昭抬起头,猝不及防间,陈理言撞进了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眸。 “还等什么。”祝昭将手中的车票交给太阳花换到了一张植物园门票。 隔壁岑平河一行人已经进去了,如果怕死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列车上,能进入列车的人都是在某一时刻有过求死念头并付诸行动的人。 沈眠眠和江清臣对视一眼果断换到了门票,陈理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植物园一侧的大门边是一张小型的服务台,服务台上的盆栽里是也是一株太阳花,和售票处的一样,不过要小一点。 祝昭等人将门票交由它核验后,太阳花递给她一张游览手册,又抖落下一片花瓣飘落在祝昭的车票上,落在车票上的瞬间就消失了。 “请详细阅读游览手册内容,祝您游览愉快。” 太阳花舒展叶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微弯下花盘。 祝昭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打开了手里的那份游览手册,手册共分为正反两面,正面是植物园的地图,详细标注了各个园区的位置,还有一正规划清晰的游览攻略。 “画的也太好了吧。”沈眠眠忍不住感叹。 攻略的详细程度居然精确到了他们需要步行的时间,以及能满足各种需求的游览路线。 “快快,看看反面。” 在沈眠眠兴高采烈的催促下,祝昭翻到了背面。 看清最上方的几个大字,沈眠眠的笑容僵住了。 上面写着——《春光植物园游览守则》 【第一条:春光植物园不存在动物,正如动物园不存在植物。】 …… 第3章 春光动植物园(二) “这怎么可能?”沈眠眠惊呼。 先不说这条守则是否合理,如果植物园不存在动物,人类也算是哺乳动物啊,那岂不是她们这一群人都没办法进去。 只不过现在好像只有祝昭一个人核验了车票。 沈眠眠转头看向祝昭,见她依旧神色淡然,不由得有些替她着急。 《春光植物园游览守则》 【第一条:春光植物园不存在动物,正如动物园不存在植物。】 【第二条:因植物园承受能力有限,一次最多容纳5人游览,请按照游览路线依次打卡避免迷路。】 还好当时大家没有一股脑选择植物园,江清臣想着,长舒了一口气,继续凑了上去。 【第三条:如遇到园内植物向您求助,不要惊慌,植物是可以说话的,但也请不要理会,绕开即可。】 【第四条:遇到任何问题皆可向园区内工作人员求助,植物园内的工作人员一律穿着白色衬衣佩戴绿色领带,不存在戴红色领结的人员与您交谈。】 【第五条:植物园内不设餐厅,如需就餐请凭门票前往服务台领取。】 【第六条:植物园将在下午五点闭园,请合理规划时间,离园时请勿带走园区内物品。】 在沈眠眠和江清臣震惊的目光中,祝昭向摇曳着的太阳花道了声谢,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那个,祝......祝昭小姐,你怎么进去了......”江清臣慌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植物园不能有动物,人类也是哺乳动物。” 迟昭扭头看他,一本正经道:“谁说我是人类了,其实我是一朵蘑菇。” 第6章 说完她甚至看向了摇摆着的太阳花,问道:“我说的对吗?” 太阳花依旧笑容灿烂,拍拍叶子手,点了点花盘:“是的哦。” 祝昭望向栏杆外目瞪口呆的沈眠眠和江清臣,还有皱眉思考的陈理言,挑眉,一副‘还不进来?’的表情。 大约等了两分钟,见祝昭确实没遇到什么危险,沈眠眠捏着自己的车票走到太阳花身边:“我要核验车票。” “好的呢。”太阳花摇着脑袋。 沈眠眠站在大门口,闭着眼睛给自己洗脑:“我是牵牛花,我是牵牛花,我是牵牛花......” 说完她提起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迈进了大门。 “我去,真的没事啊。”过了两秒,沈眠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立刻招呼江清臣和陈理言过来。 已经浪费了二十分钟了,两人没再犹豫。 核验好了车票,陈理言一脸严肃地跟着不停念叨着‘我是发财树’的江清臣走了进来。 “言言,你还没说你是什么植物呢。”沈眠眠问道,“要想骗过敌人先得骗过自己,我说的对吧,昭姐。” “是的。”祝昭说。 “我就说嘛......啥?”没想过祝昭会搭理自己,沈眠眠反应过来,表情由一脸骄傲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 陈理言齐刘海下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来是哪里。 “我是......仙人掌。”陈理言踌躇了一下说。 按照植物园门口得服务台上放置的闹钟,现在距离他们刚下车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要抓紧时间了。 陈理言研究着地图上的游览路线,最长的一条路线用时不过一个半小时,看着看着,她突然在手册的边角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标志。 是要撕开吗? 按照标志的知识,陈理言撕开了地图的一角,露出一行红的花体字:游览区域印章处。 红字下方是不同颜色写着的游览区域:松柏林,水生植物园,热带雨林室和奇异植物馆。 要去这四个地方盖章。 陈理言在地图上找着这些线路的位置,松柏林和水生植物园根本就不在同一条线路上。 和身边的沈眠眠和江清臣说了自己的发现,两人按照她的方法也在游览手册的右下角发现了同样的标志,撕开标志也是盖章处,需要盖章的游览区域却不一样。 江清臣的有五个:水生植物园,盆景馆,蕨类植物园,红枫岗和休闲区;沈眠眠的只有三个:蔷薇园,红枫岗和杉树林。 江清臣虽然有五个,但是有一条游览路线覆盖了全部,沈眠眠只有三个,但是这三个区域分散的三个地方,分别在三条不同的路线上。 如果一定要按照游览路线打卡,这就意味着沈眠眠将三条路线走完才能打卡到全部。 根本没时间全部走完。 沈眠眠转头想去找祝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下意识地已经把祝昭当成了决策人物,她觉得祝昭一定会有办法。 三人扭头,看到祝昭蹲在一边的草地旁,顿时满头黑线。 “祝小姐,你在...干什么。”江清臣问。 祝昭拉下脑袋上的黑色帽兜,抬头看向三人,红发张扬但眼神却很是无辜。 “在当蘑菇啊。”祝昭回答的理所当然。 “祝小姐,我们得抓紧时间了。”陈理言说。 她将地图放在祝昭面前,又拿起被她随意放在地上的手册,撕开后也有四个游览区域:松柏林,梅林,绣球园和蔷薇园。 陈理言看了眼蹲在地上的祝昭,想着和她分析一下路线,于是便蹲了下来,江清臣和沈眠眠见陈理言蹲下,毫不犹豫也蹲了下来。 四个脑袋凑在一起,中间放了张植物园地图。 陈理言说:“根据这几条路线,最短的3号路线要走五十分钟,最长的五号路线要走将近两个小时。” 陈理言远远瞄了眼门口挂着的时钟,他们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四十分钟了,就算是紧赶慢赶怎么也不可能三条路线全走一遍。 “那就意味着我们现在必须规划出最合理的路线,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江清臣听完陈理言的话,顿感焦急。 他握紧了手里的游览手册,看向5号路线,小路深幽,忧郁的深绿色显得有些瘆人。 鼓足了勇气,江清臣抬脚就要往小路走去,陈理言皱着眉头,先一步拽住了他的衣服:“再等等。” 江清臣不解,身后一直沉默的祝昭突然出声:“谁说的一定要本人打卡。” “什么?”三人皆是一愣,一起转头看她。 陈理言垂眸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 对啊! 植物园一共有五条游览路线,路线有交汇的地方,只要大家在交汇处交换手册就可以让别人替自己去盖章了。 陈理言再次研究起地图,瞬间茅塞顿开。 四个人只需要在五条路线里选择四条,能够通过互换手册一次完成打卡的方式。 这样看来,1号路线虽然和其他几条路线交汇的地方很多,但是却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而且杂乱。 剩下的2、3、4和5号线路,三点交汇的地方有两处;一是234处的综合楼和235处的银杏大道。 两点交汇的地方有五处:45号交汇的标本馆,35号交汇的荷园,25号交汇的药用植物园,45号第二次交汇的牡丹亭,还有24号交汇的温室区。 第7章 “江清臣你去5号线。”陈理言说。 江清臣的所有打卡区域都在第5号路线上,当然毫无意味要走5号线。 至于其他几条,陈理言略微思考了一下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路线。 “祝小姐走2号线,我去4号路线。”陈理言停顿了一下,看向沈眠眠,“眠眠,你去3号线。” 沈眠眠看着地图刚要点头,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指着地图的一处说道:“不对吧,我的杉树林明明在4号路线上啊。” “把你的手册交给我,我替你盖章。”陈理言说,“我和江清臣会在标本馆相遇,到时候我把我们的手册一起交给他。” 陈理言看着一脸懵的江清臣,一脸严肃:“你需要帮我们在水生植物园和红枫岗打卡,然后在药用植物园见到祝小姐的时候把我和眠眠的手册交给她......” 陈理言的语速越来越快,江清臣的表情越来越呆滞。 “停停停。”江清臣打断她,“能不能慢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陈理言:...... “不用了。”祝昭站起来,望向第5号路线的岔路口,绿色的藤蔓缠绕着一棵高大的古树,细碎的光斑洒在鹅卵石路上,深邃的绿色忧郁神秘。 “我去5号线。”祝昭说。 5号线路交换比较频繁,交给祝昭,陈理言也是放心的。 “那就说好了,记住交汇点,在需要交换的情况下一定要在交汇点等待。”陈理言和沈江二人说完了计划,不放心地嘱咐。 另一边,祝昭已经带着江清臣的游览手册走在5号路线上了。 第一个游览区域是蕨类植物园,祝昭慢慢走在路上,周围郁郁葱葱的草木颇具生机,每个植物上都挂着相应的百科资料。 拐过一个弯道,祝昭看到了一个差点被叶子挡住的铁门,门的右边茂盛的波士顿蕨遮住了指示牌上的文字。 祝昭撩开叶片,露出了园区的牌子:蕨类植物园。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冽带着点调皮的声音,他说:“你好啊,这位美丽的小姐。” 祝昭低头,一株小小的金丝蕨抖了抖叶片,见她看过来,金丝蕨弯曲身体,行了一个有模有样的绅士礼。 “欢迎来到蕨类植物园,美丽的小姐,有什么可以帮您?”植物的声音温和有礼。 祝昭蹲下来看着它问:“什么忙都可以吗?” 金丝蕨抬起叶子放在祝昭手心,她的手很凉,还沾着血迹,却很好看。 “是的,美丽的小姐。”它说。 …… 第4章 春光动植物园(三) “那就请它们闭嘴。” “很吵。” 祝昭皱眉,声音像无风的海面一般平静却让小小的叶子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 “你......你能听见。”金丝蕨迅速收回了放在祝昭手心的叶子,颤抖的语气也带着怀疑。 只略微思索了一瞬,金丝蕨很快回过神,用力甩了甩脑袋顶上的叶片,否定了自己。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祝昭揪住它的叶子问。 “他们不可能保持着这么低的精神值而不异化。”小小的金丝蕨突然膨胀起来,窜高了数米,几乎整个扒在了植物馆外围的篱笆墙,“你是谁!” 祝昭被它震得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 伸手掸了掸膝盖上的泥土,祝昭抬头,微眯着双眼看向高处的叶片,扯出一个微笑。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蘑菇而已。” 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游览手册:“来游览打卡的。” 周围的声音停了,吵吵嚷嚷、七嘴八舌的声音停了。 祝昭眉头舒展开。 下方的叶片一把卷走祝昭手中的游览手册。 “你真的是来游览的?”金丝蕨怀疑道。他扫视了一下手册,身体逐渐变小。 看着手册上的信息,同时也确认了这种手册只会像外来的植物们发放。 “是。”祝昭说。 “可是你......不太像。”金丝蕨说着,翠绿的叶片却拂过手册,扭过杆径去开门。 “不像不代表不是。”祝昭饶有兴致地看着它的动作,回答得模棱俩可。 叶片越来越小,小到看不清形状,原本可以充当手的叶子此时已经变成了钥匙一样伸进了铁门的铜锁里。 “你手上有血。”它突然没头没尾地丢下一句话。 嘎嗒一声,门开了。 金丝蕨扭过身子,叶片也恢复了原先的大小,此时正绅士地交叉在胸前,语气温和:“请进,美丽的蘑菇小姐。” 门里依然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祝昭目之所及不是路,而是一面石墙,一片被巨大繁茂的铁线蕨蕨盖着的石墙,远看就像是一片绿色的瀑布。 “美丽的蘑菇小姐,游览完毕的出口处可以打卡盖章哦,不过请您切记......”金丝蕨话音一顿,“不要破坏园内的植物哦,他们会不高兴的。” 它的最后一句话带着调皮的上扬的尾音,似乎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引诱。 祝昭神色如常,了然点头,随后便往大门内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植物正在慢慢长大,无数条叶子诡异地扭曲着,缓缓伸向祝昭的后脖颈。 就要得手了,金丝蕨心中的笑意无限放大。 然而即将踏入园内的一刹那,祝昭突然停住了。 第8章 怎么了。 没有预料到她会突然停下,金丝蕨瞪大不存在的双眼,唇边的笑一下字僵住了。 “对了。”祝昭说。 下一秒,她突然扭头,金丝蕨还没有反应过来,索命的叶片上尖锐的倒钩,泛着冷光,堪堪停在距离祝昭鼻尖一寸的地方。 她擦了下手心已经快要凝结的血迹,笑意玩味。 “你之前说的血。”祝昭举起手,准确无误地拽住了叶子后方的位置,“这可不是我的血,毕竟蘑菇怎么会流血呢。” 祝昭轻轻一扯,金丝蕨扎根在土里的根系松了几分,她能感受到手心里纤细的叶杆与她拉扯的力量。 要,要被连根拔起了。 金丝蕨胀着脸,第一次感觉到后悔,这个小蘑菇的力气也太大了。 不行,不能让她得逞。 突然刺眼的光线在它面前一闪而过,祝昭手里多了一把短刀。 她要干什么? 刀刃不断向叶子逼近。 金丝蕨再也没办法冷静了,大喊道:“住手!” 住手? 锐利的刀剑眼看就要割断金丝蕨的叶子,祝昭的动作一顿。 那好吧。 然后,虽然表情不太情愿,祝昭却真的放开了扯着叶子的左手。 力量消失的瞬间,强大的惯性带着一整株金丝蕨往后仰。 看着它来回摆动着,祝昭收起手中的短刀。 植物园的新节目嘛,有点意思,可惜她现在没什么兴致观看呢。 祝昭扭头就走,这一次她终于踏入了蕨类植物园。 进入的那一刻,门关上了。 金丝蕨即使是来回摆动着,面上确实浮现出阴冷诡异的微笑。 进了蕨类植物园的迷宫,没人能完好无损走出来。 好好享受吧,美丽的……蘑菇小姐。 …… ‘砰’的一声巨响,一块巨石突兀地挡在了铁门前,算是封住了入口。 祝昭只是略扫了一眼,并未太过在意,她继续往前走,两三步以后,她走到了第一个分岔路口。 往左,还是往右。 两边的路看起来一模一样。 “是迷宫啊。” 祝昭立刻就意识到了园内的设置。 一般的迷宫要想走出去只需要贴着右手边,顺着迷宫内的路线,大都是可以走出去的。 但是很明显,这里不是一般的迷宫。 祝昭蹲在地上,沿着墙壁的石头缝隙里生长着一排整齐的小叶子,一遍的介绍上表示着蕨类的品种:狼尾蕨。 连两边的路上所培育的蕨类植物都是一样。 祝昭的挑起一片鸟巢蕨的大叶子,仔仔细细的摩挲了两下。 不能破坏园内植物。 随后祝昭站起身,往右边走去。 走了不到一分钟,面前一块铁线蕨瀑布挡住在了祝昭面前。 死路了,这么快。 祝昭没有犹豫,转身往回走去。 刚才的路线她记得很清楚,祝昭看着挡在面前的石墙,应该不存在死路才对。 这一次她没有再动了。 祝昭伸手抚上粗糙的石墙,灰白的灰尘擦在她的指尖,视线下移,大多数蕨类植物都喜欢生长在潮湿的环境里,石壁的下方因为太过潮湿,已经长出的苔藓。 迷宫在移动。 祝昭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空气,这里没有风,只有温暖潮湿的粘腻湿气隐隐在空中飘荡。 温度和湿度都不一样。 没有规律的移动? 祝昭站起来,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一株颜色不一样的植物。 红盖鳞毛蕨,又名彩虹蕨,叶子的颜色会随着温度的变化而变化,有红色、黄色和绿色三种。 既然是迷宫,就一定存在出去的办法,游览区域不管是对旅客还是区域内的原住民们都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平衡。 这就意味着,一定不是死局。 再睁开眼,挡在面前的石墙消失了,变成了一片绿色空旷的花园。 正好30秒。 祝昭垂眸,30秒变换一次场景。 将石墙和内景植被分开,每30秒就会打乱重排一次。 祝昭走到一侧的墙边,石缝内侧一处隐约可见点点红色的印记。 那是血迹,是她在第一个拐弯处留下的。 祝昭走进花园,各种各样茂密的蕨类植物攀着石壁生长,环顾四周,没有路。 她闭上眼睛,再次数了30秒。 30秒之后,祝昭睁开眼,这一次内景却好像发生变化,眼前还是一样的花园和石墙。 “错了吗。”祝昭喃喃自语。 不可能。 祝昭闭上眼,耳畔好像传来若有似无的风声,夏日的夜晚那边轻柔凉爽的风,空气好像没有那么潮湿了。 下一秒,祝昭突然睁开眼睛。 变了。 能变的不仅是植物和布局,还有气候。 风突然大起来了,吹的祝昭额间的发丝有些凌乱。 将整个迷宫分成三个部分,由石墙组成的主体部分,植物构成的装饰和观赏部分还有植物生长不可缺少的适宜的气候,例如:温度、湿度、光照、通风等等。 每隔30秒,三个部分中都会有一到两种,甚至是三种进行组合变化。 这种组合变化毫无规律,一旦走进迷宫内部,在路径和沿途植物一起打乱重排的同时,所留下的一切线索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第9章 那么此时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等待。 原地等待。 等着迷宫将出口的大门送到自己面前。 一次变化只有30秒,只要足够有耐心,总能出的去。 但是她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祝昭看向角落里的红盖鳞毛蕨,此时它的叶片已经有些微微泛黄了。 比起等待,她更倾向于主动出击。 比如,在看似杂乱五章的变化中,找到潜在的规律。 30秒之后,内景变化,郁郁葱葱的花园变成了芜杂的庭院,身旁无风,祝昭数着数字快步闪身往左边拐去。 左边的甬道狭长逼仄,祝昭走过了30秒才走到尽头,右边的路封住了,祝昭只能拐向左边,走进去,她看到了一片篱笆围起来的大型的莲座蕨,沧桑古老,叶片整齐优美,可以称得上艺术品。 不是这里。 祝昭只看了一眼便立刻闪身出来,快速往回跑去。 30秒倒计时开始,祝昭穿过甬道,在定格的短短30秒内回到了荒芜的庭院,时间一过,石墙在面前移动。 祝昭站在原地,亲眼目睹着面前的光秃秃的石墙经过平移和旋转变成了一片高耸的篱笆。 和莲座蕨的空间内一样的,篱笆。 外围墙壁是逆时针旋转的,而内景和气候的变化则是随机的。 不管迷宫是什么形状,出口只会出现在外围的墙壁上。 迷宫有多大她不知道,同样的门什么时候回转会这里她不知道,或许是几分钟,几十分钟,亦或者是几小时。 时间拖的越长对她越不利,祝昭神色一凛,她想,她应该知道怎样找到出口了。 “出即是入,入即是出。” 第5章 春光动植物园(四) 风声呼啸,卷起地上纷乱的落叶,祝昭往前走,踩过的落叶吱吱作响。 从最开始金丝蕨就给了她一个错误的心理暗示,比如游览完毕的入口处。 这句话下意识的将入口和出口归为两个不同的点,而迷宫内部有一条路线可以通向那个所谓的出口。 但是实际上,如果入口和出口是同一个,那么通过迷宫的移动和内景的变化同样可以达到游览的目的。 有规律的,毕竟蕨类植物就是一种有规律的,生长的规规矩矩的植物,独特的分形艺术的美感和古老悠久的历史也让它们成为自然界独树一帜的艺术品。 祝昭停在了庭院的中央,等待这一个30秒过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石墙、水池、软树蕨、霸王蕨等大型蕨类植物几乎将祝昭团团包裹住了。 四围是光秃秃的石墙。 确定了这一点,祝昭扶了一下墙壁,闪身向右边拐去,还剩十几秒,她必须抢在时间结束前站在下一个外围的空间内,以此确定外围的石墙确实是逆时针旋转的。 内部的路线变了,变得曲折混乱。 祝昭在跑,同时脑海里生成路线,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10,9,8…… 往右拐,祝昭在岔路口停了几秒,迅速扫到了左边石墙下方因过于潮湿生成的苔藓。 7,6,5…… 苔藓是篱笆院子口的石壁上没有的。 4,3,2…… 最后一秒,祝昭停在了拐弯口,空间内的场景已经变了,但是篱笆墙还在。 倒计时结束,篱笆开始转动,几次翻转间,光秃秃的石墙出现了,和前一个场景的外围看起来一模一样。 不过,还需要确认。 比如那个拐弯处的石壁上,祝昭看似随意留下的,辨识不清手掌形状的血色手掌。 没错了。 祝昭闭上眼睛,七拐八弯的迷宫在她的脑海里轰然坍塌,一条笔直的大道在眼前重塑,要出去,只需要找到她在第一个拐弯处留下的印记就可以。 石壁落下的那一刻是变化的第一次,所以按照逆时针旋转的规律,那扇大门必然转到了右手边。 不管怎么迷宫怎么移动,外围石壁的规律不会变。 从她进入迷宫到现在应该已经过去将近5分钟了,30秒一次,迷宫也转了10次了,将最开始的一次算上去也就是11次。 又一个30秒结束,祝昭眼神一变,她要以最快的时间找到那扇门。 祝昭的动作很快,在迷宫里来回穿梭,迷宫的石墙在自己眼前变化,因为内部变化的随机性,面前随时会出现死胡同也可能凭空出现一条路。 祝昭突然停了下来,四围风声乍起,祝昭微微侧目,红发张扬,神色严肃。 有东西在跟着她。 祝昭可以感觉到,越是接近那扇门,身后的东西就靠自己越近。 它不想让她出去。 祝昭挑眉,正好,拿那东西做个试验。 想追上她,那就看看能不能跟上喽。 祝昭看了一眼左边,一个丝滑的假动作闪身进了右边的岔路口,就快到了。 祝昭加快速度,下一瞬,巨大的黑色阴影笼罩在了祝昭的头顶。 从影子里,她看到了触手般卷曲的蕨类植物扭曲着,诡异地向自己靠近。 祝昭没有回头,身体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背后的那个诡异物种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泥泞的沼泽里,厚重粘腻。 就快到了。 祝昭看到前方拐弯的石壁处出现了自己留下的血迹线索。 只要再往前走一个空间就能看到那扇门了。 第10章 面前一圈爬满苔藓的墙壁挡在了她的周围。 又一个30秒开始了,祝昭来不及多想,她抓住迷宫移动的两三秒时间间隔,立刻侧身往右边闪去。 唯一的出口被封住了,祝昭跌坐在地上,胸口气血翻涌,手臂上的开裂,鲜血一点一点落在手边的绿的植物上。 祝昭迅速扫视四周,等这个30秒过去,出口的铁门就在隔壁。 “啪嗒,啪嗒。” 寂静空荡的空间内,像是水流慢慢滴落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那声音似乎要比水更粘稠些,听着也更加浑浊。 祝昭心神一震,循着声音来源,一滴黑绿色的黏液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祝昭的呼吸声愈渐沉重,她不动声色的站起来,悄声走到一株狼尾蕨旁。 寂静无声。 不应该是寂静无声。 下一秒,祝昭猛地抬头。 一只巨大的绿色眼珠子流着浓稠的液体死死地嵌在一株巨大植物的中央,弯弯曲曲的卷拳伸展开来,盘踞在周围的石墙上,几乎笼罩整座空间上空。 顷刻间,噪杂的说话声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 祝昭皱起眉头,精神又降低了,只差一点点就要跌破临界,祝昭捂住心口,兀地吐出一口鲜血。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所有的植物都会说话,只不过有一些只有精神值足够低才能听到。 随意抹了把唇边的血迹,祝昭凝神看向面前的这一株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东西,那它到底又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的,就不是植物! 这30秒过的出乎意料的漫长,细密的绒毛沾染着污浊黏液像是萃了剧毒,卷拳交汇在一起融合成触手般诡异扭曲的模样。 红发凌乱遮住了祝昭的表情,藏在衣袖中的手里握着一把泛着银光的锐利短刀。 “哗啦。” 身后的石壁动了。 30秒过去了,祝昭停了两秒,就在卷拳叶将要触及她脖子的一瞬,祝昭干脆利落地抬手。 短刀斩断卷拳叶落在地上,绿色汁液四溅,甩在祝昭的脸颊上。 它,不是植物。 既然不是植物就不代表不能破坏。 祝昭看都没看地上蜷曲的碎片,一个箭步往右边闪去。 还有20秒。 路过那处有标记的石壁,出口就在前方了。 10,9...... 祝昭拐过弯,一个生了锈的铁门出现在祝昭眼前。 身后那东西还在跟着自己,祝昭的手握住了门把手,一条细长弯曲的卷拳叶卷住了她的脖子。 门把手下压,祝昭一个转身,短刀砍断卷拳叶。 强劲的力道令那怪物瞳孔紧缩,不是植物就能一击毙命。 5,4...... 祝昭的手背在身后,门可以开,恐怖恶心的瞳孔和触手瞬间缠住了她的手腕。 3,2...... 卷拳叶抬起祝昭的手腕,将她整个吊起,直直地与它对视。 祝昭手腕反转,祭出短刀,下一秒,刀尖狠狠插进可怖地瞳孔,幽绿的粘液流出,卷拳叶骤然松开,祝昭猛地跌在地上。 1! 祝昭来不及多想,门已经打开了,她要做的就是出去。 —— 蕨类植物园外,金丝蕨细细梳理着自己的叶片,后面密密麻麻的孢子看着有些恶心。 听见‘咔哒’一声,金丝蕨猛地抬头。 祝昭手里拿着开展的游览手册出现在它面前。 “你你你......你怎么出来了?”金丝蕨不可思议道。 瞧见她衣服上黏附的浓稠液体,金丝蕨后退半寸,颤抖着说:“你,你把那东西怎么了!” “杀了。”祝昭平静道,“现在,给我盖章。” 她将东西递到金丝蕨面前,不难听出,此时的她有些烦了。 “你不能......”金丝蕨急了。 那可是守着蕨类植物园几十年的宝贝疙瘩,它靠着那玩意儿不知道为站点收了多少养分,就这么被眼前这个一口气吊着的小蘑菇杀了。 “怎么不能?”祝昭反问道,“我还想问问,植物园不能出现动物,那这里面的动物是怎么出现的呢?” 金丝蕨叶片一抖,眼神闪躲着,明显就是心虚了。 “我替植物园杀了它,难道你不应该谢我吗?” 金丝蕨咬着牙,敢怒不敢言,私藏动物确实是违反了植物园的规定,只是站点管理员对打卡处的管理没那么严格,它才有这么个空子可钻。 现在一切都毁了。 祝昭勾唇,她眯着眼睛将游览手册怼到金丝蕨面前。 “盖章。” 在她眼神的胁迫下,金丝蕨缓缓从身后拽出一根长长的翠绿色卷拳叶,它不敢只是祝昭,只能泄愤似的用力盖在了她的游览手册上。 “谢了。” 她虽然是说谢,言行举止却没一点道谢的意思,扭头就走。 等到远离了蕨类植物园,祝昭再也坚持不住了,她捂住腰间的伤口,刚刚那株怪物的卷拳叶上长着尖锐的倒刺,此时已经深深刺进了祝昭的身体里。 祝昭唇色发白,费劲扯开胳膊上的绷带,尽管已经浸满了血,但她还是用力系在了腰间。 得往前走了。 祝昭简单调整了一下呼吸,按照游览手册上的路线,四号线和五号线的植物标本馆,她要在哪里等陈理言将手册交给她。 第11章 拐过一个弯,远远的,她看见了标本馆的门头上硕大的红色标志。 祝昭步伐不急不徐,标本馆门前的台阶边,白色的服务台上一朵明黄色的太阳花摇晃着脑袋。 它的旁边似乎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祝昭,那身影却不像陈理言。 白色的衬衫。 那道身影转过来,朝着祝昭咧开嘴笑,那笑容扯动皮肉却未有一丝情感,麻木又渗人。 祝昭定定地注视着,突然神色一变。 她清楚地看到那人的胸口系着一条明晃晃的红色领结,鲜艳刺眼。 第6章 春光动植物园(五) 守则第四条中明确表示,植物园内的工作人员一律穿着白色衬衣佩戴绿色领带,不存在戴红色领结的人员与您交谈。 另一种说法,佩戴红色领结的人员不会与您交谈。 这就意味着佩戴红色领结的,不管是什么,都不会说话。 既然不会说话,就不是植物。 祝昭袖中的短刀瞬间掷出,凌厉的刀剑划破空气,直直插进那个怪物的胸口。 只见它抬起僵硬的胳膊摸了摸刀剑插进去的位置,看向祝昭的双眸带着一丝迟钝和不解。 “咯吱,咯吱。” 它每走一步,关节出都发出尖锐的声音,就像生锈了机器突然开工,那感觉让人头皮发麻。 祝昭眉头一皱。 守则里明确说明了植物园不存在动物,那着东西凭什么能够存在。 抬头望去,尽管走的很慢,但它依旧在向自己靠近没错。 “啪嗒”一声,短刀掉落在地上。 祝昭回过神,望向那双空洞木讷的眼睛,还是说,本来带着红色领结的人员就不存在。 祝昭缓缓往前坐,停在它面前,似乎是感觉到祝昭的存在,它也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祝昭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短刀,面不改色的直接穿过了它的身体。 瞬间,看似铁一样的身体在祝昭接触到的那一刻,顷刻间消散了。 都是假象。 祝昭收起刀,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祝小姐!” 回过头,就看见陈理言呆愣愣地站在岔路口,眼中的不知所措一闪而过。 “祝小姐,你刚刚......”陈理言欲言又止。 她刚走到这条路上,就看见祝昭穿过铁皮人的那一幕,登时觉得不可思议。 “你也能看见它?”祝昭反问。 “是啊。”陈理言不明所以却还是回答道,“一个带着红色领结的生锈铁皮人,怎么了?” “只有精神值低的人才能看见。”祝昭说。 陈理言精神一震,迅速反应过来查看了自己的精神值,果然已经降到百分之五十以下了。 随即陈理言抬起眼扫向祝昭,尽管面上不显却心下一惊。 “祝小姐,你还好吗?”她问,陈理言清楚的看到眼前的面板上显示祝昭的精神值只有1%。 陈理言扶了一下眼镜压下心底的震惊,见祝昭目光清明,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有些难以置信,她是怎么在这么低的精神值下保持清醒的。 “我没事。”祝昭说,“这是你的天赋是吗。” 陈理言看着她,没有回答。 祝昭继续解释道:“精神类天赋,你应该不知道一般人是无法直观的看到自己的精神值的。” 虽然从头到尾,陈理言的表情都很正常,但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就在祝昭说出‘只有精神值低的人才能看见’这句话时,她立刻就检查了自己。 祝昭微微侧目,弯下腰看她,陈理言167的身高在女生当中不算矮了,但在172的祝昭面前还是显得文弱了些,鼻梁上的眼镜衬得她就像一个成熟稳重的年轻学者。 “或许,你还会一些精神类的治疗,但是不太熟练。” 就在刚刚她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外部力量想要控制自己的大脑,那股力量很柔和温暖,却因为客观原因有些横冲直撞。 祝昭每说一句话,陈理言的心跳就快一拍,她说的很准。 陈理言紧紧握着口袋里的车票,天赋一栏中明确地写着:精神干预。 “祝昭小姐,你是什么意思。”陈理言非常认真地直视祝昭,想从她的眼神里找出什么不同寻常。 谁知祝昭竟然微微一笑,懒懒散散地直起了身子:“没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下,精神值太高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祝昭摆摆手,示意陈理言交换游览手册,随后径直往服务台的方向走去。 “对了。”祝昭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继续说道,“给你一个小建议,闭上眼睛,仔细听一听。” 等到她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陈理言悄悄松了一口气。 几乎是一靠近,陈理言就感受到了祝昭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以及眉眼见化不开的戾气,但她的行为举止却又懒散到了极致,似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那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陈理言闭上了眼睛,四周沉寂一片,认真感受了一番,她并没有听到什么特殊的声音,耳畔只有风声,叶片摩擦的声音还有... ...好像还有人在说话! 一旦察觉到了这一点,说话的声音就像潮水倾泻,四方八方涌向陈理言的耳朵。 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平稳着呼吸。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精神值居然骤降到了30%。 第12章 原来是这样,陈理言厚厚镜片下的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精神值下降变的通红。 植物园只有植物,如果园内所有的东西都会说话,这就代表春光动植物园区分动植物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能否说话。 这样一来,所有的不合理都可以解释了,他们可以进植物园的原因也不是伪装植物,而是说了话。 陈理言回忆起入口处的场景,怪不得那时候祝昭一定要她回答,是为了引导她说话。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说明? 望向空荡荡的路口,陈理言没有再深究,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打卡,然后离开。 —— 另一边,祝昭躲在石头后面,看着陈理言终于离开后,祝昭悄悄绕回来,站在了服务台前。 伸手敲了敲桌子。 服务台上花盆里的太阳花伸了个懒腰,耷拉的叶子在看到祝昭的那一刻抬了起来。 “尊敬的旅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它问。 祝昭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定在装太阳花的那个小小花盆上,很普通的土棕色塑料花盆,唯独缺少了一个花盆底座。 祝昭托住花盆,想把它拿起来,却在手掌触碰到盆栽的那一刻清楚的感觉到了震动,是从土里面发出来的。 祝昭看向笑意盈盈的太阳花,缓缓松开了手。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在这里生长多久了?” “抱歉,尊敬的旅客,询问植物的年龄是不礼貌的行为,我有权拒绝回答。”太阳花义正言辞地说。 “那好吧。”祝昭语气失落,表情却是一脸的无所谓。 ...... 走过一片茂盛的香樟树林,祝昭看到了她的下一个打卡点:水生植物园。 一处空荡荡的湖泊横在她的面前。 “尊敬的旅客,欢迎来到水生植物园。”祝昭视线下移,在自己脚边的水洼里看到了一株小小的白色姜花。 “请出示您的旅游手册。”小姜花声音严肃。 祝昭想蹲下来递手册给它,却被制止了。 小姜花:“你不用蹲下,我能看到。” 姜花伸长叶片从祝昭手里接过游览手册,确认之后又交还给祝昭。 “打卡盖章的位置在湖中心的小岛上,船就在旁边,打开完毕直接划到对岸即可。”姜花一派冷淡的样子讲完的规则。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祝昭望向清澈的湖泊,平静的水面上除了偶有微风泛起的涟漪,一点儿水生植物的影子也看不到。 既然不在水面上,那就是在水下。 祝昭到底还是蹲了下来,拨弄着小姜花的花瓣,问道:“你们这儿没有不能破环植物的规矩吧?” 姜花纤细的花蕊明显一抖。 “从来没有旅客问过这个问题。”它说。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小姜花想了想,从身后的水里掏出一本湿漉漉的厚书,仔仔细细地翻找起来。 过了一会儿,姜花合上书说:“《疑惑全解》中没有出现这个问题。”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祝昭不依不饶。 姜花低下花朵,原本绽放开的花瓣此时全都合在了一起。 “应该......没有。”它的语气不像刚才那样坚定了。 “那好。” 祝昭‘腾’地一下站起来,往岸边放着的小破船处走去。 小破船,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小破船,只能容纳一个人,看起来就是几块木板随便拼在了一起,胡乱打了几个钉子做加固。 船内放了一把木桨,木板的连接处似乎还在漏水。 还没坐上去,祝昭不禁已经对这破船能不能撑到湖中央表示怀疑了。 等祝昭在船上坐定,原先清澈的湖泊瞬间变成了深绿色,渐渐地,整片湖水绿的发黑。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仅仅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祝昭此时就已经顺着风飘到了湖中央。 她看到岸边的小姜花认真梳理好了花瓣,扬起笑脸,大声喊道:“尊敬的旅客,祝您游览愉快!” 风似乎是停了,祝昭乘着一只小破船停在水面上,甚是寂寥。 湖面宽广,距离湖中央小岛的位置好像很近,但又好像很远。 祝昭握着桨板,试着朝中央划了一会儿,体力在消耗,但距离却一点也没有变短。 突然,桨板下方兀地一重,好像缠到了什么东西,一时间动弹不得。 祝昭向下看去,幽绿的湖底,一个巨大的黑影影影约约覆盖住了这个船下的区域。 第7章 春光动植物园(六) 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祝昭握着船桨的左手在颤抖,水下的东西不停想把她往下拽。 得想个办法,祝昭用力将船桨往上拉,它看到桨板下方的一节露出了点点绿色,像是水草一圈一圈缠绕在上面。 又好像不是一般的水草,叶尖的部位仿佛装了吸盘,牢牢粘在了桨板上,不仅如此,祝昭敏锐地感觉到它们还在向上缠绕。 桨板不能要了,细密的裂缝顺着木头的纹理蔓延,祝昭的手臂青筋暴起,伤口也裂开了,鲜血顺着手腕一点点滴入水中,再这样下去,连她自己也会被带进水里。 没有犹豫,祝昭果断放手,看着桨板落入深不见底的湖中,祝昭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湖面还是空荡荡的一片,她转头望向岸边的白色姜花,距离很远了,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它好像心情不错,四周无风,但它的花朵却摇摇晃晃的。 第13章 如果湖面没有植物,那就只可能是在水下。 要想确定也很简单。 ——跳下去。 小姜花只说了到达湖泊中心,没说只能划船。 祝昭干脆利落脱掉了宽大的黑色卫衣和鞋袜,内搭一件白色背心,没了卫衣的遮挡,腰腹间随意绑着绷带的伤口展露无遗,尽管粗略包扎了,但看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伤口碰到水会感染,但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搭着这一趟列车走到终点站,哪怕只有她一个人。 “噗通”一声,祝昭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岸边的姜花一惊,等它反应过来循声望去之时,平静的湖面上只剩下一艘孤零零的小破船和一圈圈翻起的涟漪,船上的红发女孩早就没了踪影。 湖水很凉,祝昭的伤口沾了水,止不住的发抖,她没有往前游,而且不停再下潜。 祝昭憋这一口气潜了一段,还是没有看到一点水生植物的影子。 心跳开始加速,随着对于呼吸的渴望的激增,横膈膜开始了缓慢且有规律的抽搐,渐渐地四肢有了轻微麻痹的感觉。 身体的机能在提醒祝昭,该往上游了。 祝昭没有逞强,她还没有能力逞强,很快祝昭浮出了水面,借着力道翻上了那艘小破船。 “呼——” 祝昭一边努力平稳着呼吸,一边脑海里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在想,湖中心到底在哪里? 祝昭的目光注视着身后的一座小岛,岛中央矗立着一座亭子,周围高大的水杉树环绕,郁郁葱葱,深邃宁静。 越看越觉得奇怪,不管是从岸边,还是她飘过来的这一路,不论从什么位置看,看到的都是同样一边的亭子和树,连角度,轮廓都一模一样。 就像是故意摆放在眼前的一幅画,而不是一个立体的建筑。 如果前方的湖中心永远到达不了,那真正的湖中心只能是另外一个地方了。 祝昭的目光投入深不见底的湖泊,墨色的湖面衬得祝昭瞳孔一片暗色。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她祝昭显得游刃有余了很多,均匀调整好呼吸,她再次扎进水里。 湖中心的解释有三种,湖面的中心,湖内的中心和湖底的中心。 她从湖面的岸边出发,那么符合小姜花所说的,岸边—中心—对岸,这一路线的规划就只剩两种:湖面上能看到的中心和对岸,还有水下的中心和湖底。 “湖面—湖中心—湖底”,唯一合理的解释和逻辑闭环。 想通这一点,祝昭下潜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越往下,湖水越是凉的刺骨。 祝昭冻的嘴唇有些发紫,意识也渐渐模糊,终于一座小小的亭子隐隐约约浮现在她的眼前。 祝昭向着亭子的方向游去,突然身后什么东西勾住了她的脚腕。 挣脱不开。 祝昭皱着眉头,很不耐烦的样子盯着缠绕在她脚踝处的奇怪水草。 “找死。” 祝昭在心里暗骂一声,眉头是化不开的戾气,本来湿透了心情就不爽。 想着,祝昭控制身体调转了一个方向,顺手从背后抽出短刀。 她的动作十分粗暴,两三秒的功夫就将缠着的水草削了个一干二净。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水草的生长速度极快,几乎瞬间就窜了出来,直直地往祝昭的方向冲去,攻击性极强。 水草顶部的吸盘射出尖刺,祝昭一个转身,反手抓住了后方位置,她可没时间陪这古怪东西在这儿闹了。 此时湖水的温度就快要下降到冰点,再这么下去湖面迟早会被冰封。 祝昭扔掉手里的东西,朝着亭子的方向奋力冲刺。 终于能看清了,凉亭的小石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一朵淡黄色的姜花插在里面,清香扑鼻,十分雅致。 进入亭子的那一刻,祝昭因缺氧带来的压迫感消失了,香味怡人,瞬间感觉身体的不适都好了不少。 亭子周围迅速筑起的空气墙将湖水隔绝在外,形成了一片可以呼吸的有氧空间。 收起手中的短刀,祝昭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份游览手册递上去。 玻璃容器里的姜花还是没有说话,还是说它不会说话,那现在她已经到达了湖中央,总不能被不知道怎么盖章难住吧。 “滴一滴湖水吧,湖水……” 寂静的湖中央,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 祝昭看了眼桌面,又十分警惕地环顾四周,那声音悠远细腻,她可以断定不是姜花发出来了。 那是亭子,还是......湖水。 想着想着,那声音竟然再次响起,这一次就好像贴在祝昭耳边呢喃一样。 “湖水,湖水......”它说。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祝昭冷声发问。 那道声音没有回答,只是不断重复着:“湖水,湖水......” 祝昭皱着眉头凝视着玻璃容器,转身走向空气墙。 她不能确定盛养姜花的水是不是湖水,但空气墙外的水一定是湖水。 祝昭伸出手指触碰了空间墙,可以穿过去,祝昭张开手随意抓了一把。 在张开的时候,两滴晶莹的水滴均匀凝在了掌心上方。 似乎是有感应一样,水滴滴落到游览手册上的那一刻化成了蓝色的水滴状图样,绿色的水草像是守护一样在底部缠绕。 第14章 “轰隆隆!” 剧烈的震动带着脚下的亭子抖动起来,空气墙外的湖水瞬间汹涌。 迅速收起两份游览手册,祝昭的手贴上空气墙,上面已经爬满了细小的裂纹,祝昭抬起头,一片灰暗。 这里要塌了。 没有犹豫,祝昭再次跳入湖水中。 几乎同一时刻,满天的水草从四方八方而来将亭子团团包围。 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亭子被捏碎了。 没有时间留恋,水草立刻朝祝昭的方向极速追踪而来。 好冷。 祝昭立刻反应过来,打卡盖章已经拿到了,现在向上还是往下游。 停顿了一秒,祝昭心下一沉,猛地往湖底游去。 太冷了,这种温度湖面早已结冰,就算游上去也只能是找死。 按照先前的逻辑,对岸就是湖底! 身后的水草穷追不舍,祝昭时刻保持着清醒,一次又一次躲过身后的攻击。 它为什么要攻击自己。 祝昭忍不住皱眉,湖很深,她游了很久还没有触及底部,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 突然,祝昭身体一僵,左脚腕被水草缠住了,水草疯长,瞬间包裹住了整个小腿。 祝昭反手握住短刀,灵活转身,明艳的红发肆意展开在水中。 就在短刀直逼脚腕的那一刻,祝昭的动作骤然停住了。 瞬间,祝昭就明白了水草一直追着自己的原因。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覆盖在湖底之上的水草林,严严实实的遮蔽着,根本看不见一寸土地和淤泥。 那水草就像有这生命一般密密麻麻地在祝昭眼前游走,每一株都和缠在自己脚腕上的一模一样,它们打结缠绕在一起,叶片上方的吸盘处渗出黑绿色的粘腻液体,让人头皮发麻。 迟疑了一瞬,祝昭手起刀落斩断脚腕束缚,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高达数米的水草林。 祝昭的心跳很快,她撑不了太长的时间了,必须马上到达对岸,也就是说必须马上触碰到湖底。 祝昭纤细的身体在水草林中来回穿梭,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让人恶心的黏液,几个幅度较大的拐弯下,勾掉了腰间的绷带,鲜血流入水中,伴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条优美灵动的红色线条。 就要到了。 祝昭神情严肃,她能感觉到周围的水草在骚动。 腰间兀地一痛,一条水草狠狠勒住了祝昭的腰,吸盘死死扒在她的伤口上,用力向后扯去。 祝昭看了一眼腰间,手中短刀毫不犹豫向腰间划去,水草断裂的那一刻,腰间也留下一条浅浅的伤口。 祝昭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的肺活量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 只有一个伸手就能触碰到了,身后密密麻麻的水草裹住祝昭的双腿,勒住了脖子,蔓延至全身,鼻子,耳朵…… 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一道突兀的力量拖拽着自己,直到她整个人没入无边无际的水草林。 看不见了,水草覆上她的双眼…… 第8章 春光动植物园(七) 祝昭是被荷叶摩挲醒的。 小破船还停在湖泊中央,伴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摇摇晃晃。 “嘶。” 祝昭拿起一边的卫衣套在身上,动作幅度有些大,扯动腰间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头好疼,祝昭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像是被人灌了水泥不断搅拌一样。 一旁的翠绿的荷叶擦过她苍白的脸颊,祝昭这才想起来,陷入水草林的那一秒,她到底有没有碰到湖底。 对了,游览手册。 祝昭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找到了手册,手册是防水的,水生植物园的位置端端正正盖着两个水滴形状的印章。 不对,她明明记得是水草缠绕着水滴。 祝昭抬头望去,周围不再是空荡的湖面而是覆盖了一片碧色荷塘,淡粉色的荷花含苞待放,空气清新舒适,让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你醒了。” 有说话的声音。 祝昭低下头,透明的玻璃容器里插着一束淡黄色姜花。 “是你。” 没错,就是水下亭子里的那一株。 “你已经打卡完成,现在可以离开了。”姜花语气温柔。 祝昭皱眉,她有些想不通,但她知道有时候想不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好。” 接着,原本在她身边围绕着的茂密的荷叶自动开辟出来一条道路,祝昭的手边出现了一只船桨。 还得自己划。 祝昭表示小姜花真的很不够意思,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得划着船去对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姜花突然说,“很抱歉,由于站点管理员的规定,我不能说。” 站点管理员? 好像隐约有点印象,但是具体的记不起来了。 祝昭停下划船的动作看它。 “但是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 从湖中到岸边的路程很短,不到一分钟,但祝昭划得很慢。 船靠岸了,淡黄色的姜花对祝昭说:“祝你好运。” “其实,一直都是你。”祝昭上了岸,突然停下脚步,“对吧?” 不管是水洼里的,还是湖中央的,其实自始至终都只有它一个。 只是被水下的水草林困住了。 “你很聪明。”小姜花不置可否。 第15章 祝昭非常无所谓的摊手,她对什么真相故事并不感兴趣,她只需要活着,打卡盖章,然后离开。 —— 离开了水生植物园,祝昭看着手册上的下一个区域:红枫岗。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去五号和三号路线交汇的荷园与沈眠眠汇合。 荷园门口的石雕下,沈眠眠十分焦灼地来回踱步,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一旁服务台上的时钟显示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 “怎么还没来。”沈眠眠有些担心,万一她按照陈理言所说没有在这里等到祝昭,又或者…… “哎呀,不能瞎想,不能瞎想。”沈眠眠敲了敲脑袋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祝昭必经的路口。 终于,她看到了熟悉的黑色帽兜,沈眠眠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还好,还活着。 她真的很怕祝昭死掉。 但是,祝昭现在的状态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简直遭透了!” 见祝昭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沈眠眠连忙跑过去架住了她的胳膊,忍不住骂道。 扶住她的手臂,沈眠眠发现包扎着伤口的绷带不见了,伤口重新裂开,皮肉外翻比之前看起来更加可怖。 “你发烧了。” 握着她滚烫的手心,沈眠眠这才注意到祝昭脚下的一片水渍。 祝昭的嘴唇毫无血色,苍白的脸却烧的通红,浑身冒着冷汗,瑟瑟发抖,眼皮在打架,她的意识越来越涣散。 “扑通”一声,她一头栽了下去。 “祝小姐,祝小姐,醒醒,别晕啊!”沈眠眠拍打着祝昭的脸颊,不行,她不能慌。 沈眠眠将祝昭平躺在地上,伤口碰了水会感染,必须马上清理。 沈眠眠不知从哪里找出一颗红色小药丸,心一横,塞进祝昭嘴里,准备清理伤口。 “咳咳。”地上的人轻咳了两声,声音沙哑,“你……喂我吃的是什么。” “你醒了,我别动,我要给你清理伤口。”沈眠眠说着就要掀开祝昭的衣袖。 “我问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沈眠眠指尖一顿,似乎是在犹豫,她慢慢抬头对上的祝昭的眼睛:“我……” 下一秒,祝昭突然坐了起来,在沈眠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祝昭袖间的短刀灵活反转,瞬间就抵在了沈眠眠的脖子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沈眠眠瞪大了眼睛,脖子上冰凉的刀尖吓得她不敢动弹。 “我,我没有要害你。”沈眠眠颤颤巍巍道,“给你吃的……是药。” 怕祝昭不相信,沈眠眠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真的是药,只是我只有那一颗,你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 毕竟她和祝昭几人也才认识不久,说是一点戒备心也没有肯定是不可能的,换位思考一样,就是她现在被人胡乱塞了个什么东西在嘴里也一定下个半死。 沈眠眠默默低下了头。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消失了,短刀刀尖戳在石子路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你不用说了,我信。” 祝昭现在脑子很乱。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过去,她很清楚这是生理上带来的反应,她的手用力将短刀撑在地上借力,不然真的可能再倒下去一次。 “你……你信我?”沈眠眠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高兴,她甚至重复了两遍,“你真的信我?” “嗯。”祝昭应了一声。 尽管她的声音细若游丝,沈眠眠还是精准的捕捉到了,顿时弯了眼角。 “咳咳。”祝昭的视线扫到了前方的服务台,每一个路线交汇的地方都会出现服务台。 祝昭想站起来,却被沈眠眠双手按住肩,给按了下去。 祝昭抬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沈眠眠:“刚刚给你吃的药可以让你暂时退烧并且保持清醒,最重要的是先要处理你身上都伤口,防止感染。” 祝昭忍不住皱眉,她很想说自己已经感觉好多了。 “沈小姐……我们没时间浪费。” “这不是浪费!”沈眠眠有些生气的嘟嘴,“不差这几分钟。” 她有她自己的坚持,祝昭没有在再说什么。 沈眠眠包扎的动作十分熟练,消毒,绑绷带一气呵成。 “祝小姐,你应该猜到了,这是我的天赋,身体疗愈。”沈眠眠自顾自的说着,“我能看出一个人身体的受损程度病并帮助修复。” “进入列车的每个人应该都有天赋吧。”沈眠眠的声音沉了下去,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我这个天赋只是个辅助技能。” 听着她的话,祝昭想起了自己个人信息下的天赋栏写着无,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觉醒天赋。 可这又有什么所谓,不妨碍她过关。 “好了。”沈眠眠在祝昭的腰侧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拍了拍手表示已经大功告成。 祝昭站起来,她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但还是很虚弱。 沈眠眠把自己的游览手册递给她,说道:“按照约定,我会在下一个交汇点等待,你可别再把自己搞成那样呢。” 沈眠眠不放心的嘱咐了一通:“我是医生,你现在是我的病人,得遵医嘱哦。” 说完,她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走进了右边的路口。 祝昭握着游览手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收回了视线,走到服务台旁。 第16章 从刚刚她就注意到了,每一个路线的交汇点都会出现这个服务台,上面放着一盆太阳花,或者说,每一个重要的节点都会出现。 这就很值得思考了。 此刻桌上的这盆整个花饼耷拉下,恹恹的,很没精气神的样子。 祝昭一如既往地走过去敲了敲,太阳花猛地抬起花盘,没好气的“啧”了一声:“哪里来的小蘑菇,一边玩儿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蘑菇?”祝昭问。 就算最开始和植物园入口的太阳花提了一句,她现在依旧是以人类的形象呈现。 包括在蕨类植物园,起初金丝蕨都没有认出,而现在太阳花却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 或许,这些植物的内部也存在这某种秩序和规则,或者交流手段,仅仅在太阳花内部。 太阳花懒懒抬起几片花瓣,就好像不耐烦地掀开了眼皮。 “你一个外来的小蘑菇问那么多干嘛,快滚。”太阳花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凄凄的,“时间就要到了,你也不想永远留在这里吧。” 祝昭面无表情地抓住了后面蔓延过来的枝叶,冷冷盯着眼前的太阳花:“我当然不会留在这里,但是你会。” 说完祝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用力捏着手里的藤蔓,直到有乳白色的汁液渗出来。 祝昭松开手随意往太阳花的叶子上擦了擦,侧身擦过它的花盘,就好像附在耳边一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话音一落,祝昭就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服务台的距离,她清楚的看到太阳花的面色由铁青变得通红又好像极其为难地皱着了一起。 祝昭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它,没等它开口,祝昭甩了甩手上的游览手册,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身后的太阳花哪儿还有什么懒懒散散的样子,气的所有花瓣全都呲了起来。 “小蘑菇,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 这边,祝昭沿着路线往前走,远远的一大片火红的枫叶林闯入她的视线。 踏入红枫岗范围的那一刻,祝昭明显感觉到了秋意。凉风,落叶,即便是热烈的红枫也掩盖不了空气中肃杀的气氛。 祝昭继续沿着大道往里走,走到林子中间,在那里一棵高大古朴的红枫树静静矗立。 祝昭停在了树下。 这就是小姜花提到了那个地点。 …… 第9章 春光动植物园(八) 周围的篱笆圈住了枫树的根部。 祝昭拿下了盖在头上的黑色卫衣帽子,面无表情,抬头望去。红枫树庄严肃穆,历史的沧桑和岁月的沉淀在它繁复的树纹上显现。 倏地,又是一秋风刮过,大片大片的落叶簌簌落下,吹起她的红发,祝昭伸手去接,三片枫叶落在了她的掌心。 “你可以走了。” 掌心的红枫叶消失不见,游览手册相应的位置出现了复杂的枫叶纹标志。 祝昭表情没有一点诧异,显示已经早就预料到了。 见祝昭非常自然地收起了游览手册,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疑问:“你,似乎并不意外。” “是。”祝昭也不掩饰。 “为什么?”没等祝昭回答,那道声音接着说,“不要妄想做一些你办不到事情。” “比如?”祝昭抬头凝视红枫树。 “比如带走它。” 祝昭抿唇,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枫叶又落下一大片,红枫树接着说:“你办不到。” 祝昭的身影淹没在一大片飘落的枫叶里,显得有些落寞。祝昭挑眉,轻轻捻起那片落下自己肩头的红枫,指尖碾碎之后,一点一点落在地上与满地的火红融为一体。 “只可惜,办不办得到不是你说了算。”祝昭摩挲着手指,“我以为你明白,从它们有自主意识,会表达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终有一天,它们会脱离的掌控。” 祝昭话音刚落,地面就开始了震动,整个植物园都开始摇晃了起来。 祝昭一动不动看着枫树,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红枫岗的位置是在整个植物园的最中心,而红枫岗的中心是这棵枫树。 枫树的树根处被保护的很好,篱笆上缠绕的藤蔓每一根的尖刺上都萃了毒。 “说实话,进入枫叶林前我还并不认为你就是管理员。” “起初,我以为最有可能是站点管理员的是太阳花,后来我进来了,拿到印章的过程十分顺利,这同样在我意料之中,因为我给了太阳花一个它不可能不接受的诱惑,前提就是让我安全的离开这里。” “但是你的态度告诉我,你知道这个诱惑,并且不喜欢这个诱惑。”祝昭停顿了一下,“你和它们的关系是对立的,或者说,现在是对立的。” “觉得愤怒吗?它们已经在慢慢凌驾于你之上。” 枫树的枝桠抖了又抖,几乎三分之一的枫叶都要被它抖下来,显然已经是气极了。 “你!”枫树愠怒道,“你的确很聪明。” 它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咬牙切齿地说:“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给你。” “你确定吗?”祝昭反问道,“我的条件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祝昭根本没有给枫树说话的机会:“如果我是你,现在不会选择威胁,而是应该思考怎么促成和我的合作。” “毕竟,想和我共赢的不止你一个。” 第17章 祝昭嚣张的话语和表情彻底激怒了枫树,它的树根带着土地震动的更加剧烈。 祝昭蹲下来,掌心贴向地面,她能感受到深埋在地下的根须正在源源不断地输送养分,与此同时,紧张急促的心跳声此起彼伏。 众所周知,植物是没有心跳的。 祝昭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她突然笑着走近枫树,直视着它,祝昭的目光冷漠犀利,似乎要看穿树皮下的一切真相。 “你太弱了,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祝昭嘴角依旧挂着嘲讽的笑意,输送自己的养分给连接太阳花的根须以维持植物园的运转,让它们有了自己的意志,这就是红枫树错误的开始。 太阳花们渴望的越来越多,而枫树迟早会被架空,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机会已经摆在你面前了,至少你得拿出点诚意。” 祝昭走到右边的石子路上与红枫树擦身而过,突然停顿了一下:“说不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地面的震动停了,过了一会儿,祝昭的身影出现在红枫岗外围。 她脸上若有似无的笑转身的瞬间消失了,眼底一片冰冷。 其实,刚刚她所有的想法都是猜测,她说的话也是对枫树的试探而已。 而正是这种强势的试探让红枫树暴露了自己的态度,也让这些猜测变成了确定。 祝昭心里突然有一个大胆又荒诞的想法呼之欲出。 现在她基本搞清楚了这座植物园内存在的法则,红枫树作为园区的核心管理者,用自己的养分饲养着各个路线交汇点处的太阳花。 太阳花管理员们拥有了养分,监视园区内的基本活动,同时指挥不同的游览地点,通过吞噬前来游览的旅客们获得新的养分。 意识到什么,祝昭突然跑了起来,她必须快点和江清臣汇合,红枫树的力量虚弱,此时的它最需要的就是吞噬游客。 在他们四个人当中,陈理言很沉着聪明不易中招,沈眠眠有保命的手段,唯一的变数就是,江清臣! —— 彼时,被祝昭定义为变数的江清臣正在空荡荡的大道上狂奔。 他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自己已经拿到了盖章要离开了,那绿头怪物突然就窜了出来。 江清臣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打不过那怪物,拔腿就跑,前方就是和祝昭约定的交汇点了。 “啊!” 身后的怪物突然闪现到了江清臣面前,硕大的眼珠子泛着混浊的恶臭,闻得他有点想吐。 “你,你别过来。” 江清臣害怕地直往后退,完了,这下难逃一劫了。 江清臣看了眼手里攥着的游览手册,那是祝昭的。 自己死可以,他可不能拖累别人。 好好收起手册,江清臣终于鼓起了勇气,他刚要闭上眼睛,抄起一旁的石头气势汹汹地就要往上冲。 “跟你拼了。” 石头还没落下,那怪物却不动了。 “诶?”,江清臣有些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噗”地一声巨响,怪物的头突然炸开了,浓稠的黑绿色浆液溅了江清臣一脸。 江清臣呆若木鸡地站着,看着自己眼前的怪物直直地倒了下去。 祝昭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还不过来。” “哦哦哦!”看见那熟悉的黑色卫衣,江清臣无视祝昭看废物一样的眼神,赶紧跟了上去。 “祝,哦不,昭姐。”目睹了祝昭的手段,江清臣颤颤巍巍道,“你的游览手册,没弄脏。” 江清臣把兜里的手册恭恭敬敬地递到祝昭面前。 对于他的称呼,祝昭微微皱眉,接过手册,轻声道了声谢。 “没事没事。”江清臣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还得谢谢您,还好您来救我了。” 回想起来,江清臣还是觉得后怕。 “对了,昭姐,你怎么来了。” 祝昭带着他来到交汇点的服务台旁,自动过滤了他的废话。 “刚刚怎么回事?”祝昭问。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冒出来了,吓死我了。”江清臣拍了拍胸脯,“昭姐你可不知道,我为了盖这个章,差点就死在里面了。” “我看你活的挺好的。”祝昭上下打量着他,衣服干干净净,身体没病没伤,就是脸上糊了一大块黑绿色黏液。 “才不是,我可是差点清白就没了。”江清臣一副悬泪欲泣的怨妇模样。 祝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有点后悔救这家伙了。 “昭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啊?”江清臣嫌弃地抹了把脸,黏液又糊到了手上。 “去植物园出口。” “这么快,咱们不打卡盖章了啊?”江清臣不明所以地惊呼。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祝昭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三份游览手册,连带着江清臣刚刚给她的那一份一起拍在了服务台上。 “盖章。” 亲眼目睹了祝昭一刀杀了绿头怪物的太阳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虽然它早就接收到了信息,但是是听枫树的,还是听它们的,太阳花显然还在犹豫。 对了大约半分钟,太阳花深吸一口气,它不能盖章,顶多给它们提供一些保护,既然进退两难,那就干脆呆在原地,它说:“抱歉尊敬的旅客们,根据规定,我不能盖……” “不能盖,意思就是说有章喽。”祝昭挑眉。 第18章 太阳花顿时瞪大了双眼:! 迅速和江清臣交换了一个眼神,祝昭起手掐住了太阳花的花盘底部,还没等它挣扎,祝昭手中的短刀就抵上了下方的根茎处。 在祝昭的授意下,江清臣立刻翻找起了服务台,很快便在花盆土了找到了几枚小小的印章。 “还真有啊!” 江清臣发出一声惊喜的感叹,迅速盖好了章。 收好游览手册,祝昭也放开了钳制着太阳花的手,准备带着江清臣离开,身后的太阳花却突然开口了。 “就算拿到了这个章你们也出不去的。”它说。 “为什么?”江清臣停下脚步,扭头看它。 “还差一个。”祝昭没有回头。 “你知道?” 祝昭:“我不蠢。” 江清臣:……好像有种被骂了的感觉。 没有走五号路线,祝昭拐向了右边的岔路口,那里是二号路线的方向。 江清臣回过神连忙跟了上来。 “昭姐,咱们不按路线走不会迷路吗?” “不会。”祝昭说。 “为什么?” 祝昭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虽然沈眠眠为她治疗过,但都只是暂时的,她能感觉到药效在慢慢过去,太阳穴在发涨,手心也变得滚烫。 饶是江清臣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到了祝昭的不对劲。 “昭姐,你没事吧。” 江清臣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祝昭的胳膊。 “没事。” 压下喉咙里浓重地血腥气,祝昭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规则都是陷阱。”她说,“它们的目的是吞噬旅客,不可能制定对自己无益的规则。” 粗略的解释了一下关于植物与动物的界定,祝昭有了新的认识。 与其说是用会不会说话来区分,不如说用有无能够独立表达的自我意志。 但是本质上植物的一些特性不会变。 比如植物没有心跳,不会流血,不用吃饭。 “植物不会吃饭。”祝昭说。 江清臣努力让自己的思维跟上祝昭,所以,只要是去吃饭的就都不是植物,不是植物就会被抹杀。 “那为什么给我们规定路线?”祝昭往前走了,江清臣亦步亦趋追上去问。 祝昭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为了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江清臣低下头,仔细思索着这几个字,突然灵光一闪。 “植物园五点闭园,规划复杂的路线和凌乱的打卡地点是为了拖住我们,让我们留着这里。”江清臣惊喜道。 还不算太蠢,祝昭停下来,赏了他一个眼神。 对了,他说对了,江清臣喜不自胜,跳起来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耶斯!” 回过神,祝昭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了。 “昭姐,等等我……” —— 因为已经盖过章了,所以两人并没有在打卡点停留,直奔二号,三号和四号路线的交汇处:综合楼。 远远地,江清臣就看到了服务台边的人。 陈理言标致的黑长直有些凌乱,她扶了下眼睛,一脸严肃地环抱双臂。 “陈理言!”江清臣大声喊道。 顺着声音,陈理言看到了江清臣以及一脸病态的祝昭。 “祝小姐,你们怎么一起来了?”陈理言有些意外。 “说来话长。”江清臣打断她,“沈眠眠呢,还没到吗?” 陈理言点头,面露难色:“我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会不会遇到危险了。”江清臣突然认真严峻了起来。 两人对视,立马决定去找,刚迈出步子就听见隐约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 沈眠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昭昭姐,言言,我来了!” 见她过来,陈理言赶紧迎上去,帮她顺了口气。 “没事吧?”陈理言问。 “没事没事。”沈眠眠摆了摆手,“那个怪物太笨了,已经被我甩掉了。” 莫名其妙又被内涵到的江清臣:…… 沈眠眠缓过来了,看向祝昭,眉心一跳:“昭昭姐,你伤口又崩了!” 祝昭手腕处露出的绷带已经被染红了。 “我帮你……” “不用了,当务之急是先离开。” 沈眠眠去抓祝昭衣袖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间有些尴尬。 就在她要收手的时候,突然什么东西放在了她的掌心。 江清臣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游览手册,分发到了每个人手里。 “江清臣,你这个是从哪儿拿出来的?”陈理言有些奇怪。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个手册好像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这……”江清臣竟然脸红了,支支吾吾道:“这是我的天赋——折叠空间。” …… 第10章 春光动植物园(完) 折叠空间类似于在自己的周围通过空间折叠创造出一个仓库。 里面可以收纳这种各样的东西,包括各类货物,需要保鲜的食品,甚至是活物。 “想不到你和我一样是后勤人员啊。”沈眠眠一掌拍在江清臣的肩膀上。 她的身体疗愈天赋也包含一个小型的随身空间,很小,而且只能容纳医疗用具,目前她解锁的药物仅仅只有红色的急救药和处理伤口的绷带、碘酒这类。 第19章 “祝小姐,我有些话想和你说。”陈理言看向祝昭,目光沉沉。 前往植物园出口的大路上十分安静,陈理言和祝昭并肩,江清臣和沈眠眠则走在前面。 “按照你的建议,我降低了自己的精神值,确实听到了很多出人意料的声音。” 陈理言说:“后来,我尝试与那些发出声音的植物交谈,我发现,从他们口中对隔壁动物园的评价十分恶劣。” “他们认为隔壁的动物们被豢养在笼子里,不会说话,不会表达,只能知道吃着那些饲养员按时按点送来的食物,浑身脏兮兮地蜷缩在墙壁的角落,吃了睡,睡了吃,毫无价值。” 前面江清臣和沈眠眠突然脚步一顿。 陈理言继续说:“而那些植物们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晰,它们将自己摆在高位,不与动物们同流合污,他们倾诉自己的思想和追求,甚至有些渴望成为植物园的统治者。” “我们之前用能否说话来区分动植物没错,只是现在看来太过片面……” “可是它们无法成为植物园的统治者吧。”沈眠眠出声打断,“很显然它们那些所谓的追求根本不切实际。” 江清臣也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祝昭一直沉默着。 植物们认为自己高高在上,批判动物们的愚蠢和无能,而对他们自己那些虚无缥缈的美梦沾沾自喜。 还真是座很有意思的动植物园呢,祝昭笑了笑。 这一路畅通无阻,祝昭四人很快就抵达了植物园出口处的休闲区旁。 这是和那个太阳花约定的地点。 “怎么突然起风了。”沈眠眠拢了拢外套,有点冷啊。 出口处的服务台上,太阳花摇晃着脑袋似乎在等待着她。 “小蘑菇,你终于来了。”太阳花扬起别扭的笑。 祝昭想过去,目光突然瞥见了脚边的红色枫叶。 果然还是来了。 祝昭捡起叶子,听见了枫树的声音。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不能让它们离开。” 一旦太阳花脱离和枫树根须的连接,所有的植物都会死。 祝昭抬起头,天的亮的,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但没有太阳。 她的视线落到太阳花身上,没有阳光,所有植物也会死。 祝昭面色不变,好像没有听到枫树的话。 “你说的能让我离开的办法是什么?”太阳花问。 “我当然有办法。”祝昭说,“但我的条件你还没做到。” “我可以放他们离开。”太阳花看向陈理言三人,扯动嘴角,“但是,你不可以的。” 留下这个小蘑菇,万一她骗自己,就杀了她当养分,不亏。 “当然。” 祝昭说完,太阳花冷着脸在三人的车票上盖上了印记。 距离五个小时过去还有半个小时。 “昭昭姐,你怎么办?”沈眠眠声音有些着急,“不走吗?” 沈眠眠看着站在前面的祝昭,对上她的眼睛,一双漫不经心但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的眼睛。 陈理言对视一眼,沈眠眠不再说话了,她走上前悄悄将一颗红色药丸塞进祝昭手心。 “走吧。”江清臣出声提醒。 他明白现在执意留在这里才是真的蠢货。 看着沈眠眠她们三步两回头地迈出植物园,太阳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轮到你了。”太阳花的声音粗粝,带着若有似无的玩味的语气,“小蘑菇,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离开,当然可以。” 祝昭看看太阳花的花盘剧烈膨胀,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我的办法很简单。” 祝昭慢慢走向太阳花,嘴角依旧挂这泯然众生的微笑。 她俯下身,缓缓贴近它的花瓣,垂下的红发擦过花瓣边缘,祝昭微眯双眼,唇瓣轻启,语气冷漠:“那就是——杀了你自己。” “什么?”太阳花不可置信。 “我说——杀了你自己。” 下一秒,太阳花瞪圆了不存在的双眼,根茎因愤怒变得通红,花盘猛地扭向祝昭,橙黄色内芯生长出密密麻麻的触手,此时正在疯狂蠕动着:“你耍我!” 一阵强烈的罡风,将祝昭猛地震了出去。 “呵呵。”看她摔倒在地,太阳花突然笑了,“可惜,你现在走不了了。” 正好留下来当它的养分。 祝昭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唇角的鲜血,眼神上下扫视了它一眼,好像在说“才意识到吗,蠢货”。 “可恶!” 太阳花显然从来没被这么无理的对待过,它剧烈挣扎着,根茎在不断被拉长,花蕊中心的触手“咻”地向祝昭的方向刺过来。 “或许你该换个称呼。”祝昭手腕一转,短刀显现,她一步步向太阳花靠近,“我是人类,你们口中愚蠢卑劣的动物的一种。” 太阳花笑容一僵,它看了祝昭嘴角的鲜血,明确的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 身体不受控制了。 祝昭扬起手中的短刀,每一刀都准确无误的斩断蠕动着的触手。 “不可能,这不可能。”太阳花几乎癫狂。 祝昭步伐悠闲,被斩断的触手的截面,流出的不是绿色黏液,而是鲜红的,刺目的,血! 每一个死在植物园里的人身上的血。 第20章 太阳花觉得浑身燥热,体内的养分在胡乱游走,血液在叫嚣,它的四肢诡异扭曲,花盘烂成一团。 不行,不能死。 太阳花还在挣扎,花盘垂下,它瘫在服务台上,却依旧深深陷在花盆里。 花盆下方是连着枫树的根须。 它还在奋力往外爬,一点点行前蠕动,然而都是无用功罢了。 “狡猾的……人类。”太阳花已经没有抬起花盘的力气,它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狡猾。 祝昭想了想,蹲在了它的面前。 “狡猾?我很喜欢这个词。”她笑了,“作为感谢,我决定帮你一把。” 祝昭的手指拎起太阳花软趴趴的根茎,刀尖不断靠近。 “你,你要干什么!”太阳花瞬间慌了。 “帮你啊。” “我死了,你也会永远留在这里!”它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祝昭的刀十分锋利,割断根茎的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祝昭的脸上。 是温热的。 她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枯萎的那一刻,太阳花看到了祝昭卫衣口袋的一角,那里露出一片红色的枫叶。 原来是这样。 周围的植物在极速枯萎,叶片霎时间变黄,就好像一切能量被抽离。 祝昭的眼前出现了红枫树的虚影。 它看起来很高兴,也很有生机。 “你杀了它。” 显然,红枫树看到了满地的血。 祝昭没有搭话,只是静静看着枫树的虚影,它在吸收这些植物的养分,汇聚到它的根系中。 “合作愉快,狡猾的人类。” 祝昭收起刀,无视红枫树现在餍足后狂妄的嘴脸。 植物的生长不仅需要阳光和土壤,还有最重要的——水。 即使是在耐旱的植物也需要水的浇灌,在这里,水就是血液。 没有血,所有植物也会枯萎,这也就是植物园处处暗藏杀机的原因。 祝昭扭头往出口处走去。 挂着枫叶的枝桠挡在了祝昭面前。 “现在,我不想放你走了。”枫树的的笑容无限放大。 祝昭停下的脚步,侧目,冷脸盯着远处窜出几十米的枫树,它好像已经吸收了整座植物园的能量。 可是它好像还是不知足,目光落在了祝昭背影上。 贪婪。 养分在它树干的脉络里上蹿下跳,将它的树皮撑地几乎透明。 落在祝昭眼前的枝桠就要勒住她的脖子,却突然松开了。 “砰”得一声,身后的笑声戛然而止,枝桠上的枫叶落了一地。 土地被血液染红。 那一瞬间,祝昭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熙熙攘攘的人声,有哭有笑。 七嘴八舌的声音来自地下,来自每一滴鲜血,来自根系的脉络里流淌着的人们。 身后尖叫疯狂,欢欣雀跃,囿于泥土中的自由开始迸发,挣脱囚笼。 祝昭没有回头。 地面开始震动,裂纹已一种极其诡异的向她的脚边蔓延,这里坍塌了。 “小姑娘快走吧。” 她听见一道温柔响亮的声音。 祝昭脚下的土壤在发烫,一旁的服务台碎成了一片,时钟掉落在地上。 还剩最后三分钟。 祝昭不再犹豫,身后的裂缝追着她的步伐开裂。 跑。 列车就在自己眼前了,她看到了站在列车旁的沈眠眠,陈理言和江清臣。 “昭姐!”江清臣率先发现了祝昭,“快来!” 一分钟! 沈眠眠和陈理言上了车,江清臣在车门边缘向祝昭伸出手。 “抓住他!” 江清臣的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沈眠眠拽着他的衣角喊道。 “快!” 列车启动了,陈理言听到了列车内响起的机械播报。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车门即将关闭,请各位旅客抓紧上车。】 千钧一发之际,祝昭越过江清臣的手,稳稳抓住了车门旁的把手。 沈眠眠松开衣角,推开江清臣想去拉一把祝昭却扑了个空。 她,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 第11章 列车间章(改了下一站地点名称,内容不变) “不可能!” 沈眠眠从座位上站起来,倔强地盯着身后几人。 三分钟前,她的手穿过祝昭的那一刻,车门猛地关上了,江清臣眼疾手快把她拉回来,但是祝昭却消失了。 “祝昭绝不可能死!”沈眠眠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尽管岑平河几人都来劝慰她。 陈理言看着缩在角落里生闷气的沈眠眠,决定先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其实在她心里也不愿意相信,祝昭没能上车的事实。 虽然才认识了几个小时,但陈理言明显能感觉到祝昭异于常人,她聪明强大,从容果断,甚至善于把握和利用人心,相比于这些,样貌可能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一点。 祝昭有秘密,这是陈理言的直觉,虽然她一向不喜欢用直觉来判定一件事情。 祝昭是一个很优秀的盟友,前提是你与她的利益相同。 陈理言明白祝昭会在植物园救她们可不是因为什么同伴帮助之类虚妄的鬼话,只是因为在那个时间点她需要他们活着,仅此而已。 很有魅力的人,可惜了。 第21章 陈理言的目光落到角落里的岑平河身上。 去动物园的一共四个人,回来了三个。 宋肆死了,他们对他的死闭口不言。 陈理言走到岑平河身侧,冷声道:“说说吧。” 岑平河镜片下的眸色闪烁了一下,缓缓抬头对上陈理言平静的双眸。 “你想知道什么?” “宋肆的死因。” 车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徐力的声音从车厢前排响起。 他的精神看来已经恢复正常了,相比于岑平河和赵钱中,他要显得狼狈许多,身上也多处挂了彩。 “他被那些动物……吃了。” 徐力的声音在颤抖,似乎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一幕。 “在我们眼前,被那些诡异的动物们,撕成了碎片。” 徐力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血迹斑斑,满是锈迹的牢笼,看到了惊恐万分的宋肆奋力拍打着铁门,门内的动物长着尖利的獠牙,垂涎的目光死死盯着宋肆的后背上。 只那一口,宋肆的整个后背的皮肉掀翻在地上,露出节节瘆人的白骨。 他的尖叫声在耳边戛然而止,血肉残渣散落一地,动物们不停咆哮着,撕扯着,瓜分了他的身体,头颅就这么滚到了一旁的水池边。 徐立的脑海里宋肆死死瞪着自己的那双眼睛一直挥之不去,他死不瞑目。 陈理言平静地看着徐力,不放过他的任何一点表情。 极度的恐惧。 陈理言看向岑平河,眼里情绪不明。 “你还是没说死因。” 岑平河依旧安安稳稳靠在最里面的座位上,平静道:“因为他,说话了。” 果然和她们想的一样。 区分动植物的最浅显的条件:能否说话。 植物可以,动物不可以。 所以动物园是绝对不可以说话的。 得到了想要的解释,陈理言没有再追问了,再追问下去就是浪费时间。 下一秒,列车内的广播突然呲呲作响,机械女声断断续续传来。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你们好,欢迎回到g26083次列车,列车路线规划中,请遵守乘车规范,本次旅程预计…用时30分钟,祝各位旅途愉快!】 列车平稳往下一站驶去,这一次,没人再去拍打车门,所有人都冷静了不少,也感觉到了前路必将更加危险。 “唉,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前方的赵钱中大叔突然叹了口气,说道。 “难啊。”江清臣摇了摇头说,“自从五年前,列车站点第一次标记了海城,不知道多少人被拉进了这个不知名的列车,出来的那几个人,不是痴就是疯,难啊。” 海城,作为华国列车首个标记城市,是最先察觉并了解到这一诡异现象的,那一年,海城近四分之一的人口全部在列车游览中失踪。 说好听点叫失踪,说的真实点,其实就是死亡! “江小兄弟,你也是海城人啊。”徐力闻言凑到了江清臣身边,对于他这种不怎么上网的人来说,江清臣自然了解的多一点,“你还知道什么小道消息吗?” “以前倒是有很多消息在网上流传的,近两年越来越少了,搞得大家都快要以为列车消失了。” 江清臣招呼徐力和赵钱中靠近些,悄悄说道:“不过,据说咱们国家正在秘密调查这些事情,希望咱们能撑到回家的那一天吧。” 不安担忧、害怕和悲伤笼罩在列车上方,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不少。 沈眠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的情绪平稳了很多,她撇过脸,静静看向车窗外。 满天边野的黄沙遮蔽,狂风扬起的瞬间,沙土飞扬在空中,就像扭曲诡异的鬼掌,不断叫嚣,呼喊着死亡。 沈眠眠打量了一下周围,默默松开了紧紧攥着的右手。 祝昭的车票,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早在植物园,她给祝昭塞红色药丸的时候,祝昭就把车票放在她手里了。 祝昭没有死,她的车票还在她手里,沈眠眠知道,只要人一旦在站点死亡,车票就会立刻消散。 所以祝昭绝对不会死。 —— 眼前是一片黑暗,祝昭睁着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耳边响起熟悉的机械女声。 【乘客祝昭,因违反列车相关规定,现处半小时禁闭惩罚,即刻执行!】 黑暗中,祝昭勾动唇角,果然,禁闭室,她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 只有黑暗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祝昭单人沙发上站起来的瞬间,灯“啪”得一声打开了。 刺眼的灯光让祝昭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她抬起胳膊挡了一下。 再睁眼,她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列车上。 祝昭往前走了几步,清楚地听见沈眠眠与其他人争论,坚持自己没有死。 祝昭这才确定,他们看不见自己。 这算什么禁闭。 祝昭找了个位置坐下,听着江清臣说了这几年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她自己不记得在列车里呆了多久,已经早就与现实世界脱节了。 听完,祝昭心里有了个大概了解。 原来是有人成功离开的。 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说不定出去的人中还能有她认识的。 祝昭的身边坐着沈眠眠,她的手里拿着自己塞给她的车票。 第22章 沈眠眠并没有翻开看车票后面的个人信息,而是小心翼翼地将车票放进了外套里面的口袋里。 这是祝昭很重要的东西,沈眠眠想,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的祝昭就坐在她的身边。 下一秒,列车播报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 【警告,下面播报一则全站通知!】 【全列车组请注意,尊敬的旅客朋友们请注意,g26083次列车游览站点——春光动植物园,因不可抗力,停止游览,站点无限期关闭!】 【全列车组请注意……】 …… 机械的女声播报整整播放的三遍,所有的动作都顿住了。 “站点,还能……关闭?”江清臣难以置信,问道,“从来没听说过啊。” 陈理言眸色一沉,她不由得想起祝昭上车之前,她身后的植物园地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是她干的。 陈理言突然灵光一现,现在她有点相信祝昭没死了。 而我们的罪归祸首,此时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沈眠眠旁边的位置上擦着短刀。 刀柄上沾了血,不太好看。 植物园的关闭在她的意料之中,就算最后枫树没有因贪婪自爆,缺少了水和阳光,死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祝昭气定神闲地擦着,眼前突然闪过一行文字。 【乘客祝昭因屡次违反列车规定,现列入黑名单!】 红色的字体非常鲜艳醒目,是在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同样,也是威胁。 祝昭挑眉,对此表示并不在意。 黑名单嘛,不知道上过多少次了。 只不过在她记忆里,毁了站点这种事好像还是第一次。 就当解锁新玩法了。 紧接着祝昭脑海里响起一道空灵稚嫩的婴儿的笑声。 他拖长了尾音地笑,笑够了才呲着血红的大牙看向祝昭。 小婴儿的眼睛很大,几乎占据了半张脸,其他的五官紧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恶心。 “禁闭室倒计时:10分钟。” 婴儿的脸贴近祝昭的脖子,猩红的眼睛里满是贪婪与渴望。 于此同时,列车播报再次响起。 应该是播报下一站地点了。 果不其然,空泛的电子音再次在列车中回荡。 【尊敬的各位旅客,欢迎乘坐g26083次列车,下一站:怒江峡谷,列车将在10分钟后抵达目的地,祝您旅途愉快。】 灯突然灭了。 祝昭好像有坐到了最开始禁闭室里的沙发上。 黑暗里,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她能感觉到一双全是骨头的稚嫩小手,缓缓抓住了她的脚踝。 风在吹,这个空间弥漫着阴冷的潮气,脚踝处确是冰冰凉凉的,有些痒。 祝昭慢慢低下头,猝不及防间对上了那双血红的眼珠子。 紧接着,在小婴儿呆若木鸡的表情中,祝昭单手揪起他身上那块破布,将它整个拎了起来。 “幼稚。”祝昭说。 第12章 怒江峡谷(一) 列车即将停靠,这意味着禁闭时间即将结束。 被祝昭暴揍了一顿的鬼婴此时正老老实实的缩在禁闭室的角落里。 禁闭室很空旷,只有一个单人沙发摆在中央,以至于在这里,祝昭可以听见机械播报回荡在整个空间里的声音。 【怒江峡谷到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带好车票及随身物品,有序下车,列车停靠五分钟。】 几乎同一时间,禁闭室空间扭转,耳边又传来了鬼婴尖细的笑。 祝昭皱眉,扫了角落里一团白色的东西一眼,声音戛然而止。 待空间稳定,祝昭已经回到了列车的座位上。 列车里已经没有人了。 祝昭等了两分钟,再列车广播播报即将关门时走了下去。 怒江,华国最后一条还未开发的原始河流,就像一条飘逸在横断山脉中的碧蓝色丝带,壮美神秘。 峡谷深邃幽静,怒江江水奔腾咆哮,山路崎岖险峻,两侧皑皑雪山巍峨屹立,这里的风景足够原始,也充满野性。 祝昭没有过多停留,她跟随着列车一行人的脚印追赶,终于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祝昭放缓脚步,与他们保持着距离,她看到沈眠眠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走在最后一个。 放弃了泥泞的山路,祝昭从林子里绕到了一行人前面。 队伍的最前方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几岁的女人,穿着少数名族的衣服和头饰正细致地讲解着什么。 “各位旅客朋友们,前面就是我们本次旅程的目的地,位于峡谷深处的神秘古村落——坎贡村。” 女人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村子上,沉默了一瞬,又热情的讲解了起来。 众人跟着她的步伐往前走,路过祝昭的位置,沈眠眠一个人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 “呜呜——” 祝昭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沈眠眠的嘴巴,另一只手控制住了她的胳膊。 所有人都在仔细听领头的女人讲话,沈眠眠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没人发现她的挣扎和含糊的呜咽声。 “呜呜呜——” “安静点,是我。”祝昭一面祝昭将她带到林子里,一面冷声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眠眠身体一僵。 她停下挣扎,歪头看向身后的人,她看到了熟悉的黑色卫衣帽兜下的红发,和红发下祝昭警惕的眼神。 第23章 确定她已经冷静下来,祝昭放开了控制着沈眠眠的双手。 “祝——” 沈眠眠瞪大眼睛,刚要惊呼,立刻就意识到了祝昭把她悄悄带到这里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于是立刻噤声。 “昭昭姐,你果然没死。”沈眠眠压低声音,听见对面的祝昭“嗯”了一声。 她连忙低下头,从外套里面的口袋里掏出车票递给她。 “昭昭姐,你的车票。” 看到沈眠眠掌心被捋得平平整整的车票,祝昭愣了一下,伸手接过。 “昭昭姐,你不打算和我们汇合吗?”沈眠眠问。 祝昭看了眼远处的队伍就要走到村口了,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昭昭姐,我们刚下车就被一个自称是导游的女人带到了这里,她说——啊!” 沈眠眠还没说完,就被祝昭一把推了出去。 “眠眠!” 陈理言和江清臣看到她滚下来,立刻小跑上前,急切询问道:“你去哪儿了?我们大家都急死了!” 沈眠眠尴尬地笑了笑,揉了揉不算疼的屁股,在陈理言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祝昭的动作虽然快,但不粗鲁,加上周围都是泥土,所以根本没摔疼。 “额,那个,我肚子不舒服,上厕所去了。”沈眠眠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下了头,“下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踩空了。” 果然,众人没在追问,只是嘱咐着她不要乱跑,领头的导游也说这山路崎岖复杂,蛇虫鼠蚁的也多,万一迷路了就不好了。 沈眠眠抬起头,连连应着。 她这才发现,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村头,古老的木制牌坊矗立面前,空气潮湿,碧绿的苔藓覆满周围巨石下方,顶头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坎贡村。 仔细看,下方还有一排细小的古文字,看起来像是村子里的特殊字符,沈眠眠够着脑袋想看清些,却被导游的声音打断了。 “各位旅客,前面就是坎贡村了,按照村里要求,得先检查几位的车票。” 果然,还是要检查车票。 沈眠眠的眼神不自觉地瞟向祝昭藏身的林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趁着检查的空档,一旁的赵钱中悄悄戳了戳徐力的胳膊,示意他往旁边看去。 村头的岔路口长着几棵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捆绑在树上的破旧衣缕正随风飘动。 “你有没有感觉有点邪乎?”赵大叔凑近徐力,指了指岔路口放着的东西。 大多是些陶土瓦罐,还有衣服之类的生活用品,但是零零散散也能看到点财物,例如头饰,项链这类。 “也许就是搬家,东西带不走,随意丢掉罢了。”徐力没太在意,拍了拍赵钱中的肩膀,宽慰道,“别瞎想,小心吓死自己。” 赵钱中闻言笑了笑,脸上的疑虑却丝毫不减。 “可这村子也不想有钱的样子。”赵钱中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丝毫没有注意岑平河站在了他的身后。 挨个检查完毕,导游扬起笑脸,十分热情带着他们走进了村子。 或许是临近傍晚的原因,村里的大路上看不见什么人,家家户户的烟囱口,炊烟袅袅,想来是做晚饭的点。 导游叫若玛,从小在这个村子里长大,现在在前面的镇上当妇女主任,因为家乡的原因,所有会帮助接待他们这些所谓的游客。 陈理言跟着若玛走在最前面,默默消化着若玛说的话。 “天色不早了,村子里给你们准备了屋子,明天我带你们去见一下村长,之后再体验咱们这儿的风土人情。”若玛始终是热情地笑着。 她带着陈理言一行人拐过一个路口,突然一个小男孩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和陈理言撞了个满怀。 “哎呦。”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撞疼了的脑袋。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骂骂咧咧的妇女。 “阿都!” 妇人气冲冲地叫着小男儿的名字,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叫你傍晚不要乱跑,不要乱跑!”妇人瞪着那个名叫“阿都”的男孩,警告道,“再乱跑,当心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阿英娘娘,没事的,我看着呢。”若玛走上前去劝慰,却没落得一点儿好脸色。 阿英没好气地瞪了若玛一眼,拽着儿子的后脖颈,急匆匆地走了。 一行人并未过多在意这个小插曲,倒是角落里的岑平河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若玛将他们送到了屋外,徐力想请她进去坐坐,却被她婉言拒绝了。 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一行人的心骤然沉了下来。 屋子不算大,只有两个卧室,不用商量,陈理言和沈眠眠两个女生住一间,其他的人住一间。 天色暗了下来,堂屋里,徐力点起了炉火,屋子里没什么吃的,只有角落的口袋里装着几个红薯。 几人围坐在炉火旁,一时间无人说话,各怀心事。 沈眠眠想到了祝昭,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有没有顺利进村子,又住在了哪里。 想着想着,沈眠眠沉沉叹了一口气,安静的堂屋里,声音格外清晰。 赵钱中坐在半明半暗里,揪着手指头,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我觉得这个村子有问题。”他说。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第24章 霎时间,赵钱中那瘦弱矮小的身体显得更加单薄了。 “你们可能不相信我。”赵钱中含含糊糊地解释不清楚,“但是我要说,这里真的很危险。 他说的很抽象,陈理言对上赵钱中的眼睛,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车票上的天赋。 或者赵大叔的天赋是危险预判一类的也不一定。 “我也觉得。”陈理言说,“这一路上咱们没遇到什么人,见到了的也都脚步匆匆,而且我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建筑有点奇怪,有些人家屋顶上还挂着黑色的旗子。” “对对对!”赵钱中连连附和,“这里人看起来不富裕,没道理看到路边的钱财不捡啊。” “诶,老赵,你这我就不同意了。”徐力看向赵钱中,说道,“没钱归没钱,不见得就会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说不定这里民风淳朴,每家每户都心思单纯善良,不喜钱财呢。” 徐力咬了一口红薯,挺甜的。他觉得这样一个生活和教育都不发达的地方,居民们的想法自然要简单的多。 赵钱中闻言也不说话了,堂屋里只剩下了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火光映照在众人的脸上,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寂。 陈理言转头看向岑平河,一路来,他一句话也没说过,这很奇怪,她记得岑平河是一名地理老师来着。 “岑老师。”陈理言看着他垂下的双手不停摩挲着,不由得喊道,“在想什么?” 岑平河双手一顿,缓缓抬起头,并没有回应陈理言的视线。 “在想一个故事。”他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一个关于蛊的故事。” …… 第13章 怒江峡谷(二) 位于华国西南地区的怒江,是横断山脉三川并流的核心,在这里山川峡谷,森林江水汇聚成一个个原始又古老的民族。 很久以前,这里的村落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被群山和田野包围,于是在这些神秘的村落里逐渐诞生出了他们所信仰的巫蛊之术。 岑平河作为地理老师对这里的地貌风俗显然有着一定的了解。 “蛊,一般都是黄昏十分来的。”他说,“在怒江流传着一种说法,家里有蜜,蜜蜂就来了;家里有东西臭了,虫子就来了;娃娃了病,蛊就来了。” 他说着,屋外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风,把外面两棵树上的残叶吹得沙沙作响。 “真的有这么邪乎?”江清臣满脸好奇地提问。 岑平河摇了摇头,对于这些说法的真实性显然不太确定。 “他们相信蛊不是传说,也不是迷信,而是真的,小娃娃到处乱跑让蛊吃着肚子就会拉肚子不停,吃着嘴巴,一口牙就要烂掉,吃着眼睛,眼睛就会瞎。”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问题,咱们今天在路上遇到了那个妇人,她不就是让自家孩子别在黄昏的时候乱跑嘛。”沈眠眠小声道。 “这万一要是真的中了蛊怎么办?”赵钱中问。 他的问题引来了又一番沉默。 只听得炉子下方的柴火“砰”地一声炸开,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 一行人瞬间警惕了起来,齐刷刷扭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陈理言神色一凛,在她的示意下,徐力和江清臣猫着腰,悄悄绕到了门边,拿起了一旁的柴火,随时准备着。 见里面迟迟无人说话,门外的人似乎有些着急了,又敲了几下。 “有人在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眠眠耳朵竖了起来,对陈理言做了个口型:是若玛。 导游若玛,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睡了吗?明明屋里还亮着。” 若玛有些疑惑地嘟哝,正准备转身离开,里面就传来的陈理言的声音。 陈理言走过去打开半扇门,揉了揉头发,一副刚刚睡下的模样。 “是您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陈理言走到了外面。 见有人出来,若玛连忙提起了脚边的篮子走上前去,笑着说道:“是这样,怕你们晚上没东西吃,给你们送点吃的。” “那多谢您了,我们这爬上山都累坏了,大家都已经休息了。” 门留了一条缝,陈理言侧过身,有意无意地露出屋里面的样子。 堂屋里没人,炉子下面的柴已经烧的很黑,火也不旺,显然是很久没有添新的,吃的东西也都被江清臣收了起来。 陈理言从若玛手里接过东西,却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您这么晚过来也辛苦了吧,要不进来坐坐。”陈理言把篮子挎在胳膊上,干脆打开了门。 “啊,不了不了。”若玛摆了摆手,又和陈理言聊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最终犹犹豫豫地离开了。 看着若玛的身影消失在岔路口,陈理言迅速关上了门,门后藏着的一群人瘫倒在地上,终于松了口气。 “天呐,可算是送走了。”江清臣抹了把额头的虚汗。 “就是,可吓死我了。”沈眠眠接过她胳膊上的篮子,问道,“言言,你怎么知道她不会进来?” “猜的。”陈理言坐到了炉火旁,“傍晚时候邀请她,她也没进来。” 沈眠眠哦了一声,掀开了盖在篮子上的白布。 米饭,腊肉,青菜……若玛送来了不少吃的呢。 嘱咐江清臣把东西放好,一行人也准备去休息,按照和若玛的约定,明天一大早她就会带着他们去村长家里拜访。 第25章 最后一点火光被吹灭,这个屋子只剩下月光映照。 沈眠眠睁着眼睛默默思考着,她在想祝昭到底有没有进来,她又该怎么把现有的消息传递给她呢? 耳边传来陈理言均匀绵长的呼吸,沈眠眠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 —— 月色下,整座村子都沉寂了下来,呼呼的风声听起来就像小孩儿的哭喊,甚至有些恐怖。 祝昭只身一人在村子里穿梭,她要去沈眠眠他们住的屋子看看。 路过一户人家,祝昭突然停下的脚步,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祝昭放轻动作,循着声音来到一间废屋的后面,那人不仅在哭,口中还说着什么。 废屋外的老树枯败不堪,但勉强可以承担一个人的重量,枝头停着一只乌鸦,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定在祝昭身上。 祝昭爬到树上,就着月光,她看到了那人的背影,好像是个女人。 那女人已经说完话,从地上拿起了什么东西,四下张望了一番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祝昭想追上去,却在女人的身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 第二天一大早,若玛就带着吃的来找陈理言她们了。 几人一起走到路上,峡谷的早晨起了雾,霜露有些重,还有些凉。 “前面就是村长家了。”若玛指着前面的一间屋子。 “村长人很平和的,你们别担心。”说着,她停在了屋子外面。 “诶?若玛,你不进去吗?”沈眠眠见她停下来,不由得问道。 若玛闻言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表示村长会见旅客,她不方便在场。 沈眠眠听她解释也没觉得不妥,于是便和大家一起走了进去。 村长穿着一身已经洗到褪色的中山装,早就坐在屋里等待了,见到他们几人更是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少了一个。”村长小声嘟哝了一句,无人在意。 屋里摆了茶,寒暄完毕,村长请大家落了座。 交涉的任务落到了岑平河头上,毕竟他看起来温文尔雅,阅历也丰富,面对村长这种身份的的人说话也知轻重。 就重要的还是要找到获得打卡盖章然后离开的方法。 “村长,其实我们来是有一事相求。”岑平河从容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车票。 村长一见车票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没等岑平河继续说,他就将车票推了回去。 “你们要说是盖章的事儿吧。”村长十分爽朗地笑了,“要是以前我指定二话不说就给你们办了。” 说着他有些纠结地捋了捋胡子:“只是这三天后,是我们坎贡村一年一度的朝山节,所有人不能离开村子啊。” 陈理言心念一动,按照车票和广播的提示,列车就是在三天后的傍晚启程,难道就是要让她们留下来参加这个朝山节吗? “这样吧,就请你们暂住几天,让若玛带你们在村子里好好逛逛。”村长的脸上又挂起了和善的笑容。 “那村长……”陈理言坐在岑平河旁边的位置,刚准备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局促的呼喊打断了她。 “村长!村长!救命啊,救命——” 所有人风目光看向屋子外面,一个妇人满脸焦急地跑进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这个妇人他们见过,是若玛口中昨天傍晚遇到的阿英娘娘,那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是…… 妇人哭喊着将孩子放在桌上,陈理言他们这才看清了男孩,就是阿英的儿子——阿都。 阿都脸色蜡黄,形容枯槁,浑身冒着冷汗,他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念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胡话,短短一个晚上,小孩子已经几乎没了人形。 “村长,你救救阿都,他可是被——”阿英的眼神看向陈理言一行人,欲言又止。 村长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阿都:“生病了就医院看病,找我有什么用。” “这不是病,是——”阿英据理力争,却被村长一个凌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闭嘴,不是病还能是什么!” 他转过头,扫了眼站在门口的若玛,脸上堆着笑:“乡下妇人不明白事理,各位莫怪,不如先让若玛带着各位四处逛逛。” 陈理言不想走,一双手按住了她的手腕,陈理言扭头,看见沈眠眠朝她摇了摇头。 村长不能得罪,至少目前还不能。 一行人走出村长家的院子,见到了若玛,她似乎对这件事情没什么感觉。 陈理言听见屋子里传来阿英的声嘶力竭的哭喊,似乎是阿都已经气若游丝。 “快快,去找卦师和祭司来,快!”村长扭头对阿英说道。 看着阿英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江清臣伸手戳了戳陈理言的胳膊,小声问道:“咱们真的就这么走吗?” 陈理言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前方的岑平河。 在江清臣一脸懵的目光中,陈理言拽着沈眠眠的胳膊,悄悄溜向一边的巷口。 兵分两路,岑平河他们拖住若玛,陈理言则带着沈眠眠绕回了村长家。 一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同时,阿英带着两个穿着怪异的布衣,身披暗红色流苏披风,头戴彩色羽毛的人走了进来。 “这——” 沈眠眠没说完话就被陈理言按了下去。 第26章 “嘘。” 阿英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关上了大门。 “这就是卦师和祭司?”沈眠眠有些好奇,“现在他们把门关上了,我们怎么办?” 陈理言抬头看了眼院子的围墙带着沈眠眠绕到了屋子后面,指了指上方:“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房顶? 在沈眠眠震惊的眼神里,陈理言蹲下来示意她踩上自己的肩膀。 犹豫了一下,沈眠眠踩上了陈理言的肩膀,够上了屋檐。 费劲巴拉地扒在屋檐上,正准备爬上去,沈眠眠突然瞳孔一震,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祝——”想到了下方的陈理言,她话音一顿。 昭姐,你怎么在这儿? …… 第14章 怒江峡谷(三) 气氛一时凝固住了,沈眠眠尴尬地笑了笑,用力扒在屋檐上 下方的陈理言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眠眠,爬不上去吗?” “哦哦,不是不是……”沈眠眠盯着祝昭,“我是说,找,找到借力的地方了。” 眼看着她一点点往下滑,沈眠眠的手伸向了祝昭的胳膊,没等她握住突然就想到了祝昭胳膊上的伤口,愣住了一下。 谁知祝昭竟然直接扯着沈眠眠的小臂,将她整个人拉了上来。 “嘘。”祝昭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往下方看。 瓦片被祝昭掀开了一小块,沈眠眠趴在屋顶上,能看见屋内的情况。 “怎么样?”陈理言不敢大声询问。 按照约定,她留在下面望风,陈理言站在远处,看到屋顶上一只手竖了起来做了个ok的手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沈眠眠几乎恨不得整张脸埋进那个瓦片的缝隙里。 她看到阿英坐在角落里凳子上默默抽泣,两个奇装异服的人,一个站在床边,一个蹲在里屋的正中央。 沈眠眠眯着眼睛瞧着,蹲着的人手里拿着几个竹签一样的东西,一个一个往地上摆,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卜算着什么。 床边的人这则是仔细检查着阿都的情况,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阿都的脸白的吓人。 沈眠眠这才注意到,阿都的床边似乎摆着一个碗,碗里好像还放着一枚鸡蛋。 卦师好像卜算完了。 他收起东西,走到村长和祭司耳边说了几乎,只见村长大惊失色,几乎逃似的离开了。 只剩下阿英一人等待着两人的宣判。 阿英颤抖着站起来,抹了把眼泪,忍着哭腔,局促不安地搅动手指。 “是中蛊了。” 就算是预料之中的话,还是让阿英心头一颤,猛地跌坐了下去。 “可解?”她抓住祭司的手就像抓住了唯一的一棵救命稻草。 没等祭司有所反应,一块小石子砸到了沈眠眠身边的瓦片上,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沈眠眠!” 是陈理言在喊她。 沈眠眠抬起头,看到陈理言在树后面使劲朝她挥手。 “有人来了!快下来!” 沈眠眠看懂了陈理言的嘴型,登时一惊,她扭头想去找祝昭,可身后的瓦片整齐无痕,一点儿也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祝昭已经走了。 沈眠眠小心翼翼爬到屋檐处,屋檐不算高,陈理言在下面接着她。 她听见了脚踩在干枯的落叶上的声音,沙沙作响。 确实有人来了,得赶快。 沈眠眠顺着往下滑,谁在外套的拉链突然勾在了瓦片上。 “完了完了……”沈眠眠用力扯着衣服,陈理言在下面拖住她的脚踝。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沈眠眠急得满头大汗。 千钧一发之际,沈眠眠终于扯断了拉链,在陈理言的帮助下跳到了地上。 刚准备走,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陈理言和沈眠眠两人脚步一顿,拔腿就跑,一双手却先一步扣住了两人的肩膀。 “跑什么?”他说。 两人顿时僵在了原地,沈眠眠的心跳快到就要跳出来了。 陈理言按住她的手,缓缓转过身,脑子里迅速盘算着解释,许多话却在见到身后的人的一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赵大叔?”陈理言有些奇怪,“你怎么来这儿了?” 赵大叔?赵钱中大叔吗? 沈眠眠听见陈理言的声音也转过身来,看见是熟人,下意识松了口气。 “赵大叔,你可吓死我们了。”沈眠眠捂住心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相比之下,陈理言就要冷静得多,她四下观察了一下:“这个地方太危险,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于是三人悄悄绕到了岔路口,这里偶尔有人经过,即使别人看见也不会有人怀疑。 “赵大叔,你来找我们是出什么事儿了吗?”她问。 赵钱中:“本来岑老师拖着若玛在村里闲逛,谁知村长来了,拉着若玛说了几句话,然后若玛就着急忙慌地走了。” “岑老师让我来找你们,赶快回破屋。” 破屋就是村里为他们准备的房子,其实看得出来很久没人住过了,只是稍微打扫了一下,铺了几张床。 “好。” 正好她们也有事要和岑平河说。 三人赶到破屋外,已经临近中午了,江清臣拿着昨晚送来的食材在做饭,徐力和岑平河看着柴火。 第27章 岑平河:“怎么样?” 陈理言:“有些发现。” 两人异口同声。 沈眠眠坐下,仔仔细细讲述了自己在屋顶看到了一切。 说道蹲在地上的卦师,岑平河忽然开口了:“他在卜卦。” 众人看向他。 岑平河继续说:“人一旦中了蛊,到医院查不出,治不好,这时候就需要请高明的祭司和卦师来解。” “也叫治蛊。” 岑平河随手捻起一片落在地上的树叶,反复摩挲着:“一般需要先请卦师给中蛊人算卦,算出他中的是什么蛊,来自何方,然后再请祭司对症施法,举行相应的祭祀仪式来驱蛊。” “你看到了竹签是卦师卜算中常用的一种,将竹签在手中搓好后,按照排放数和规律占卜吉凶。” 岑平河说完,所有人沉默了。 “真有这么……灵吗?”江清臣举起勺子问。 “不知道。”岑平河说。 我们认为荒诞虚无的东西在这里的人眼里是一种超脱了信仰的存在,他们相信这些巫蛊之术,是因为这种东西早就进入了他们的生活,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存在法则。 “哦对了,我还看到阿都的床头摆了一枚鸡蛋,那人……”沈眠眠补充道,“那人应该就是祭司,好像还和阿英说了句,可解。” “可解?用什么解,鸡蛋?”江清臣举着勺子蹲在一边,清澈的眼里透着好奇。 “滚鸡蛋,又叫滚蛊。”岑平河捏碎了手中的枯树叶,“拿一个新鲜鸡蛋,在鸡蛋尖的那一头插一根新针,每天黄昏给染了蛊的孩子滚,一边滚一边把所有可能沾染的蛊念一遍,滚完了,再取一碗米,把这个鸡蛋放在孩子枕头边,蛊就会来吃沾了孩子腥气的鸡蛋。” “这样就好了吗?”沈眠眠问。 “当然还没有。”岑平河说,“要连着滚三个晚上之后,在第四天清晨趁着蛊还没离去,赶快把鸡蛋放到瓦罐里,抓把米,在和着一团乱发,盖住鸡蛋,用一只破鞋盖住瓦罐口,烧火煮透,若是剥开以后鸡蛋烂的像破布一样,就表示真的中蛊了,接下来就要连着再滚几个鸡蛋,等到剥开的鸡蛋光滑洁白,小孩儿的病也就好了。” “在有些地方这种滚鸡蛋的方法还会用到甲马,是一种符纸样的东西,把鸡蛋用甲马纸包住扔进火了烧,要是鸡蛋炸开,证明蛊虫邪祟也就没了。” “这么神奇!”大家不说话,江清臣惊呼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气氛凝重,显然在这个时候遇到这种事情着实有些蹊跷。 空气中好像真的弥漫起了一阵糊味。 江清臣皱着鼻子嗅了嗅,突然跳了起来:“完了,我的锅!” 听故事听得入了迷,都忘记了还架在火上烧的炉子,里面焖的腊肉饭已经有些糊了。 江清臣铲了铲锅边,锅巴已经黑了,他一边用力地铲,一边聚精会神听着他们谈论。 “那……话说回来,那个卦师是不是可以算到是谁下的蛊?”赵钱中小声开口道。 卦师可以算到是谁下的蛊? 陈理言反复琢磨着这句话,突然屋外传来了一阵吵嚷。 门猛地被从外面踹开了,木板被踩在脚下,一群人拿着刀棒棍子,气势汹汹地将几人围成了一圈。 “给我抓住她们!”村长指着他们,大声喊道。 一群人闻言冲上前,迅速架住了陈理言几人的胳膊。 “村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什么也没做啊。”沈眠眠觉得云里雾里的,脸被拍在了一旁的桌上。 另一边的徐力已经挣脱开了束缚,村民手里拿着棍子,徐力也不甘示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板斧。 “砰”的巨响,棍子猛地敲在了徐力脑袋上,徐力两眼一翻,重重砸了下去。 “村长,你这是做什么?”陈理言奋力抬起头,凝视着村长的眼睛,冷声问道。 “你们干的事,你们自己知道。”村长让出一条路,阿英从后面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穿着怪异的人。 “昨天傍晚,我家阿都就是撞见了他们!”阿英指着陈理言,愤怒控诉道,“就是她。” 村长斜睨着陈理言,又环顾了一圈这间屋子:“给我搜!” 搜?搜什么? 陈理言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身后的村民一拥而上,把整间屋子掀了个底朝天。 陈理言的目光落在了若玛昨晚送来的那个篮子上,因为要做饭,江清臣把篮子拿了出来,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注意到陈理言的目光,村长看到了那个篮子,一步步靠近。 他的手放在了盖着的白布上。 陈理言的心跳的很快,她有预感,那里面一定藏着不好的东西。 果不其然,几乎是掀开白布的瞬间,一只黑色的大蝴蝶,扑扇着翅膀,从里面窜了出来。 “找着了,找着了……”村长扭头呼喊着。 看到蝴蝶的刹那,沈眠眠和江清臣瞳孔一震。 “这怎么可能?昨天明明没有的……” 第15章 怒江峡谷(四) 沈眠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到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的。 醒来时身边就只有泥泞的土地和一堆茅草,她就这么躺在茅草上,嘴里塞着破布,手腕也被绳子绑着。 茅草只有薄薄的一层,沈眠眠努力坐起来,裤子上已经沾满了泥水。 第28章 手腕上的绳打的是个死结,尝试挣脱了几下,粗粝的麻绳将她的手腕磨出了几条血痕。 对了! 沈眠眠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中变出了一把小手术刀,她的医疗用具正好派上用场。 终于割断了麻绳,沈眠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隔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放缓步子,悄悄挪过去,还没贴上墙就听见徐力骂骂咧咧的声音。 看来他已经挣脱束缚了。 大家都被关在一起吗? 沈眠眠用力敲了敲地下室的墙,空间很大,声音也异常空旷。 隔壁的徐力立刻停住了嘴,小心翼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隔壁,有人吗?”他试探性地问道。 “有有有,徐哥,是我,沈眠眠。”沈眠眠又敲了敲墙面,生怕徐力听不清楚。 “沈妹子啊,你没事儿吧?”徐力走到墙前,有些惊喜。 “我没事儿,徐大哥,你那边是只有你一个人吗?”沈眠眠问。 “对。” 地下室光线很差,只有铁门上开了一个脸大的小窗户,而且上面还装着栏杆。 沈眠眠有种预感,他们大家都被关在一起,只是有人还没醒来,或者醒来了却没有办法挣脱束缚。 “得想办法出去,徐哥。”沈眠眠喊道。 对面没有回话。 她打量起这个地下室,除了铁门没有别的出路,只是门上锁,锁在外面,根本打不开。 就在沈眠眠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咔哒”的一声。 下一秒,门轻轻被推开了。 徐力手里拿着锁头,瞪大了眼睛,正好与一脸懵的沈眠眠四目相对。 两人面面相觑。 “徐,徐大哥,你,你怎么自己开门了?” 徐力闻言反应过来,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从小窗口扔进来的,不知道是谁,然后我就去看了一下门,一推,它就自己开了。” 沈眠眠震惊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我天,沈眠眠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从徐力手里接过钥匙,仔细端详了一番。 “哎呀妹子,我早就检查过了,就是普通的钥匙而已。” 沈眠眠却不以为然:“但这一把钥匙可以开全部的门。” 和徐力离开了关着他们的小隔间,外面的走廊异常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人走过,一侧有光,天已经黑了,隐隐约约有月色照进来,看来他们已经睡了很久了。 “应该不止两个隔间。”沈眠眠的手在墙壁上摩挲敲打着。 徐力闻言环顾整个地下室:“大妹子,你的意思是,大家都被关在一起?” 沈眠眠不置可否。 “咚咚——” 墙壁后方声音空泛,后面还有空间。 “这里!”沈眠眠招呼徐力过来,“后面是空的。” 沈眠眠的耳朵贴在墙上,想听听后面的动静,然后什么也没有听到。 “应该有机关。” 沈眠眠神情严肃,仔细在墙上寻找着,身后的徐力却突然蹲了下来,扒拉开泥土和地上散落的茅草。 徐力指着地上那把已经生了锈的铜锁:“你说的是这个吗?” 沈眠眠动作一僵:…… 锁住的地方像是一块镶嵌在地里的木箱,打开木箱,一块的泥巴堵在里面。 沈眠眠伸手按了按,身后突然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墙开了一道缝隙。 “开了!” 和徐力相视一笑,两人立刻上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门口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的小门和关着他们的一模一样。 “陈理言!” 沈眠眠扒在小窗户上,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陈理言,她好像受了伤,很冷,在瑟瑟发抖。 “找到了,人都在后面。” 徐力接过钥匙,将门依次打卡把人叫醒。 “陈理言!醒醒!”沈眠眠扶起倒在地上的人,避开了她手臂上那些伤口。 迅速包扎完,又给她吃了药,陈理言这才悠悠转醒。 彼时徐力已经带着其他人来到了隔间。 沈眠眠扫描了一下大家,都是吸入了大量类似麻醉药剂的迷烟,对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有陈理言身上出现了伤口。 “这里是井底。”陈理言轻咳了两声,声音嘶哑,“快出去,他们又要来了。” 他们是谁? “又”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追问了,徐力将陈理言背在背上,一行人穿过狭长逼仄的甬道来到了井口处。 “太高了。”沈眠眠抬头看,井口太高了,要想出去就得他们几个搭在一起。 “梯,梯子……”陈理言声音虚弱,“井口有梯子。” “什么?” 徐力没听清楚陈理言的话,正准备再询问,井口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声音很轻,但踩在枯树叶上难免弄出了声响,那人好像还在说话。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沈眠眠环顾四周,整个井底一览无余。 “躲进隔间!” 队伍最后面的赵钱中迅速做出反应,拉开隔间的铁门,门上挂着铜锁,慌乱间,“哐当”一声巨响。 井口的脚步声停下了,井底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冷汗慢慢从额头滑落,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第29章 “有人吗?”井口有人说话,声音稚嫩清脆还有些疑惑。 无人应答。 “不管了,姐姐说要把梯子放下去。”她喃喃自语。 紧接着,一条长长的软梯从井口垂了下来。 徐力躲在暗处,听见上方的人拍了拍手掌,似乎实在自言自语。 他壮着胆子伸出头去看,黑暗里,他看到一个小女孩的脸,趴在井边,小女孩儿咧着嘴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两条麻花辫垂下来,月光下,她的脸白的不像个人。 徐力吓得呼吸一窒,迅速躲了回来。 “这样姐姐就会夸我啦!”小女孩儿开心地笑着,踩着树叶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躲在井底的众人登时松了一口气。 徐力背着陈理言不太方便,他侧过身让江清臣走到前面。 江清臣用力拽了拽眼前的软梯,很结实。 “我先上去探路。”说完他先一步爬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江清臣的脸出现在井口,他喊道:“没人,快上来。” …… 村子里不安全,在岑平河的安排下,一行人决定往山上走。 山上很危险,但是村长说了朝山节结束之前,任何人不能离开村子。 怒江两侧的群山繁茂巍峨,有树林遮蔽寻找起来还是有一定困难的。 寂静的山谷里,几人的脚步声格外急切清晰。 但似乎……还不止有脚步声。 “等等。”最前方的江清臣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夜晚的峡谷深邃幽静,时近深秋,月光洒在覆满落叶的土地上,略显寂寥。 身后的赵大叔顺手捡起地上的枯树枝挡在身前,结结巴巴道:“没……没听见,但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清臣想往前探,却被陈理言拦了下来:“别动。” 她能察觉到大家的精神值在降低,我们都忘了,自己此刻身处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子,还是一个副本。 一个随时都会有危险降临的地方。 远方传来女人的吟诵,空荡的峡谷里,这声音更加悠远绵长,她好像在呼唤,是充满疼惜的呼唤,像母亲呼唤孩子…… 脚边的枯叶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霎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涌来。 “她在唤蛊!”岑平河迅速反应过来,捂住了耳朵,“不要听!” 女人的声音极具诱惑,宛如裹挟着蜂蜜的糖果,又像渴望雨水浇灌的大地。 江清臣废了摇了摇脑袋,头又昏又沉,他好像看到有什么再盯着自己。 江清臣凝神望去,是一双眼睛,锐利细长的眼睛,金色的竖瞳一动不动。 那双眼睛越来越近了,它在发光。 “跑!”突然的一声大呵打断了江清臣的思绪。 抬眸看去,差点吓得他瘫坐在地上。 眼前是一条漆黑的巨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它的瞳孔里映出江清臣的脸,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的精明。 江清臣愣住了,不敢动弹。 黑蛇的身体上带着粘稠的黏液沾起一地的落叶,它越来越近了。 下一秒,江清臣拔腿就跑,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后跟着的不仅仅是一条黑蛇。 蜈蚣、蜘蛛、老鼠、蚂蚁……好像整座山的蛇虫鼠蚁都被召唤出来了,穷追不舍。 快没有力气了…… 江清臣跑在最前面,岑平河和赵钱中殿后,沈眠眠还有背着陈理言的徐力被护在中间。 “现在怎么办,这么跑下去不是个办法,迟早会被追上的。”沈眠眠也有些体力不支,多亏了徐力在后面托着她。 岑平河望着前面的岔路口当机立断:“前面有个岔路,我和老钱还有小江引开后面的东西,其他人往另外的方向跑。” “好!” 三人脚步一顿,江清臣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菜刀,又递了一把水果刀给岑平河。 “放心,削铁如泥。”江清臣信誓旦旦。 岑平河:“……”确定吗? 第16章 怒江峡谷(五) “小心!”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岑平河抬手,水果刀确实锋利,瞬间就将飞扑向赵钱中的小蛇砍成了两半。 岑平河再次看向手里的刀,顿时有了些底气。 “老赵。”他喊道。 面前的蛇虫鼠蚁将他们围成一个圈,不过还好没有往陈理言他们的方向追过去。 “老赵!”岑平河又喊了一声,身后还是没有人应答。 他和江清臣对视一眼,侧身就看到赵钱中呆愣在原地,黑蛇已经攀上了他的脚腕。 赵钱中不敢动弹,江清臣从空间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树枝,呵退面前的蛊虫,一时间双方焦灼起来。 赵钱中放在兜里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心在冒汗,不仅手心,前胸后背都在冒着冷汗。 岑平河挥着刀胡乱砍在黑蛇身上,虽然皮开肉绽,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黑蛇顺着赵钱中的裤脚缓缓缠绕而上,停在了上衣口袋的位置。 前方不停挥动菜刀的江清臣突然停了下来,他发现蛇虫并没有对他发起攻击,而是从他的脚边绕过了。 “不对劲。” 江清臣扭过头,看到了同样和他奇怪的岑平河。 “救……救命……” 第30章 身后赵钱中的声音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所有虫子都聚集在了他的脚下。 岑平河的视线集中在了一直被在藏在兜里的右手上。 “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 赵钱中眼神闪躲,明显的心思不定,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黑蛇并没有攻击的动作,它在等,等赵钱中把东西拿出来。 赵钱中摊开手掌,一条古老神秘的矿石项链静静躺在掌心。 “不要……” 岑平河话音未落,下一秒,黑蛇迅速缠上了赵钱中的脖子,就像吞食猎物般,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蛇尾迅速收紧,赵钱中的嘴唇迅速变紫,项链…掉到了地上。 死亡就在眼前发生。 赵钱中重重倒在了地上,脚下蛊虫如潮水般一拥而上,疯狂撕咬啃食着他的尸体,一时间,血肉四溅。 黑蛇缓缓放松下来,轻轻卷起了落在地上的项链,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珍宝,十分满足的样子。 岑平河和江清臣不敢动弹,只能静静看着黑色远远游走,脚下一大片黑压压的蛊虫顷刻间褪去。 赵钱中倒下的地方只留下一具孤独的白骨。 “赵大叔……死了?”亲眼看到人死在自己面前,巨大的冲击让江清臣呆愣了许久。 “死了。”岑平河平静道。 “为什么?” 岑平河扭头看他:“你不是看到了,那条项链,他捡了。” 江清臣反应过来,是刚进村的时候,村口摆着很多丢弃的杂物。 “那些都是中蛊或者养蛊的人死后留下的,这里的人家为了驱邪会把他们生前用过的东西丢掉,这些东西上沾着蛊,一旦被拿走,也就相当于中了蛊。” 江清臣吐出一口浊气,怪不得那些蛊虫就像有目标的一样盯着赵钱中。 “走吧。”岑平河收起刀,走到江清臣身边,“去找徐力他们。” 蛊虫跟着赵钱中走,想来她们那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 另一边,沈眠眠和徐力拐进一个山洞,发现身后的蛊虫并没有追上来,决定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捡了些枯树枝生了火。 徐力将陈理言放在地上,他想应该是陈理言吸入的迷烟过多,这会儿体力不支,又睡了过去,于是招呼沈眠眠给她做个检查。 沈眠眠从善如流地搭上了陈理言的手腕,突然感觉皱起了眉头。 扫描显示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迷烟的效力已经过去了,不应该不醒啊。 “言言,陈理言!” 无论沈眠眠怎么晃她,陈理言还是毫无反应。 不对。 就连徐力也察觉到了异常,周围的空气骤然阴冷了下来。 “沈妹子,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冷。” 沈眠眠刚准备点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直扑扇着翅膀的黑色蝴蝶。 这蝴蝶十分眼熟,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对了! 和破屋里从篮子里飞出来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可是那一只蝴蝶已经被村长他们砍成碎片了啊,就在他们眼前。 蝴蝶扇着翅膀,挑衅似的往两人面前飞。 仔细看,蝴蝶通体全黑,唯有翅膀中间两个白色的圆点,乍一看就好像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十分瘆人,闪闪烁烁的灰黑细绒毛包裹住它的身体就像毛毛虫一样,幽亮的眼睛上顶着一个长长的,像吸管一样的东西。 “这是蛊!” 沈眠眠挡在昏迷的陈理言面前,大声喊道。 蛊虫不能随手去碰,徐力闻言,立马掏出了自己的大板斧,朝着蝴蝶劈去。 但是黑蝴蝶姿势灵巧,笨重的斧头劈了几次都没有劈中它,火光渐渐熄灭,漆黑的夜色下,更加难以分辨。 “它去哪儿了?”徐力的声音在空荡的山洞里格外清晰,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沈眠眠沉重的呼吸声。 沈眠眠挡在陈理言前面,她的直觉,这个蝴蝶蛊一定和陈理言的异常脱不了干系。 一只手握着手术刀,沈眠眠的另一只手搭在陈理言的肩膀上护着她。 眼前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沈眠眠迅速反应过来,手术刀飞了出去,然而黑蝴蝶的动作更快,躲过之后直奔陈理言面门。 不好! 沈眠眠心下大惊了,连忙用手去捉,徐力也反应过来扔下斧子。 最后一丝火光熄灭了。 洞中一片漆黑,沈眠眠和徐力摸索着挡在陈理面前,耳畔突然传来一锐利的风声。 是刀剑划破空气的声音,速度之快,沈眠眠只看到一道冰冷寒光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 “铮——” 锐器扎进石壁中,发出声响,回荡在山洞中。 洞口处隐隐火光浮动,徐力和沈眠眠抬头望去,和着月光,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的洞口。 那人身材高挑,套着宽大的帽兜,一只手拿着火把,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小女孩,一步步向他们走进。 徐力怔住了,这怎么越看越像一个人。 火光从她面前移开,徐力揉了揉眼睛,小女孩儿不见了,他看清了她的脸。 “鬼,鬼啊——”徐力失声尖叫。 祝昭,祝昭不是死了吗? 徐力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还没忘记把柄抵在自己脖子上的短刀。 “祝……祝小姐……”徐力声音颤抖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死了吗?” 第31章 他宁愿相信自己死了,也不愿意往祝昭还活着哪那方面想。 “这么想死,我可以送你。”祝昭俯下身子,橙黄色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却无一点暖意。 “昭昭姐!”沈眠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看到祝昭,沈眠眠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越过徐力,祝昭走到沈眠眠跟前,将火把递给她。 扫了一眼陈理言,祝昭伸手拔出深深扎进石壁里的短刀。 借着光,沈眠眠这才看清楚,短刀中间插着的那只蝴蝶,腹部渗出黄色黏液,此刻被牢牢钉在了石头上。 随着短刀拔出,蝴蝶薄的就像一片白纸,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她很快就会醒了。”祝昭皱着眉头,有些嫌弃地看着刀,“有纸吗?” 沈眠眠看了一眼短刀,反应过来,纸她是没有的,但她还是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祝昭。 “谢谢。” 祝昭慢条斯理地擦着短刀,在沈眠眠期待的眼神下,淡淡道:“她中的蛊叫双生蝴蝶蛊,这里人也称之为鬼蝴蝶。” 沈眠眠心下一沉,另一边的徐力也缓缓站了起来,凑到她的跟前。 “中蛊者先是神经错乱,发疯伤人,而后意识不清,甚至伤害自己,最后神思倦怠,长眠不醒。” “难道她身上的伤是她自己伤的?”沈眠眠喃喃自语。 祝昭接着说:“蛊虫死了,她也就快醒了。” 徐力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一旦中了蛊,只要杀了蛊虫就能活吗?” “不。”祝昭冷声。 徐力等着下文,但祝昭迟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收起来手帕,扭头看向沈眠眠。 山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沈眠眠听着清楚,是喊她和徐力的名字。 有人来找他们了。 沈眠眠看向祝昭,两人四目相对,她眸色冷漠,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沈眠眠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身后传来陈理言嘟哝的声音,她要醒了。 “徐大哥,我们出去。”沈眠眠说。 “出去?”徐力不解,“外面的肯定要抓我们回去啊。” 他转头想找祝昭,可身后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祝昭的影子,仿佛刚刚她的出现就像是一场幻觉。 “走吧。”沈眠眠扶起陈理言,示意徐力搭把手。 走出山洞,正好和前来找他们的村民们遇上了,岑平河和江清臣与他们站在一起,两人对祝昭的出现很默契地没有提。 村长身后,是若玛。 “怎么样?”江清臣跑上前替沈眠眠扶住陈理言。 “没事。”沈眠眠和徐力摇了摇头,“他们来干什么?” 岑平河还没说话,村长眼神一变,立刻贴了上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意。 “真的抱歉。”他说,“之前的事是我们搞错了。” 搞错了?沈眠眠皱眉。 “为了表达歉意,之前的那个屋子不吉利,我做主,给几位换一间。”村长表情难掩尴尬。 岑平河看着欲言又止的沈眠眠默默摇了摇头。 徐力的目光落在了早就退到人群后方的若玛身上,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儿和他那天在井边看到的长的一模一样。 …… 第17章 怒江峡谷(六) 村长给他们换的住所确实不错,在村中祠堂边,环境舒适干净,设备齐全,周围也没什么人家。 徐力沉默着坐在堂屋里,一直在想那个小女孩儿。 脑海里浮现出她从若玛后面探出脑袋,用亮晶晶的眼神怯生生打量着他们的样子。 徐力不知道该不该说,也有可能是他的错觉,这个小女孩就是井边出现的那个。 “徐大哥,徐大哥?” 沈眠眠在叫他,喊了好几声他好像都没听见的样子。 “徐大哥!” “啊?”徐力回过神,“不好意思,走神了。” 江清臣:“徐哥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徐力挠了挠头,撇开眼睛,“对了,你们在说什么?” “说到黑蝴蝶。”沈眠眠抢先道,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力。 陈理言已经醒了,她说被关进地下室时自己的精神值极速下降,神志不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我被他们带出来的时候,好像听见了若玛的声音,她说搜了屋子,找到一面黑旗。” “黑旗?”沈眠眠疑惑道,“确实有些人家的屋顶上就插着黑旗。” “那是蛊的标志。”岑平河沉声道。 “聚居在怒江地区的少数民族大多对蛊虫避之不及,一旦发现有人家养蛊、下蛊,就会在那家人的屋顶上插一面黑旗,提醒来来往往的人注意防范。” “这么说我们住的那间破屋以前就是有蛊的人家。”江清臣惊呼,“那就是说那个蝴蝶蛊有可能不是若玛带进来的?” “是,也不是。”陈理言说。 蛊从篮子里飞出来,篮子是若玛给的,但也有可能是蛊钻到篮子里去,意外被发现了。 虽然潜意识里她十分不愿意相信若玛就是下蛊的人,不过任何事情都需要证据,目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至于若玛,她总觉得很奇怪,每次她看向这里的山和人,虽然是笑的,但笑意总不达眼底,和村民们相比,她身上总有一直外来者的疏离和胆怯。 第32章 这一夜格外安稳,风声渐息,有人沉沉睡去,有人却怎么也睡不着。 沈眠眠睁开眼睛,瞄了眼身边的陈理言,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然后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 她要去找祝昭。 直觉告诉她,祝昭肯定知道更多的东西。 夜深了,沈眠眠悄悄推开门,她有预感,祝昭离的不远,或许就在屋子附近。 沈眠眠一路走到祠堂外,隐隐约约看到了光亮。 祠堂门口亮着灯笼,还有人看守。 沈眠眠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小心翼翼探看着,那两个看守的村民在交谈,沈眠眠想凑近点听,还没动,身后突然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沈眠眠心下一惊! 一双手已经轻轻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么晚了,不睡觉在干嘛?” 不对,听着声音是…… “陈理言?” 沈眠眠转过头,果然看到了陈理言的脸,前方有人,她不敢大声说话,犹豫了一下,沈眠眠拉起陈理言的手腕,回到了屋子外。 “怎么了?”陈理言皱着眉头问。 “我……我手帕丢了,出来找。”沈眠眠支支吾吾。 陈理言揽住她的肩膀,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问:“沈眠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 沈眠眠不敢看她,眼神飘忽着,落在了脚下的草丛里。 枯黄草丛后面,露出白色的一角,格外显眼。 沈眠眠话音一顿,她推开陈理言的手,蹲到草丛前,拿出来那块手帕。 是之前给祝昭擦短刀的那块,上面的污渍已经没有了。 她果然就在附近! 沈眠眠忽然笑了,她腾地站了起来,将手帕递给陈理言。 “找到了。”沈眠眠挽住陈理言的胳膊,笑道,“我们回去吧。” 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陈理言也没有再问下去。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陈理言问。 “味道?没有啊。” ——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了。 开门的人是岑平河,见到门口的人时,他肉眼可见的有些意外。 “阿英……婶子。”岑平河考虑了一下称呼,“有什么事儿吗?” “阿英?是那个阿英娘娘吗?”身后传来沈眠眠的声音。 岑平河转头应了一声,给过来的沈眠眠挪了个位置。 “是这样的。”阿英似乎有些紧张,不停摩挲着手指,全然没有那天带人搜屋的气势。 “我的女儿今天举行“穿裙子”礼,按照习俗邀请全村的人前去驱秽纳福,既然几位在村里,没有不邀请的道理。”她的脸上挂着讪讪的笑。 “好,我们会去的。” 还没等沈眠眠考虑一下,陈理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们身后,打断道。 沈眠眠和岑平河:? 等阿英一脸如释重负地走了,沈眠眠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去?” “你不想知道阿英为什么邀请我们吗?”陈理言说。 “不是习俗吗?” 陈理言摇了摇头,没说回答,只是看向岑平河问起这个“穿裙子”礼到底是什么。 岑平河:“穿裙子礼相当于成人礼,女孩到了十二岁举行的一种独特的庆祝仪式,庆祝孩子长大,意味着可以结婚生子。” “多少?才十二岁!”一直默默听着的徐力大为震惊。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作为这里唯二的两个女生,陈理言和沈眠眠脸色十分难看,她们深知这对于一个女孩儿意味着什么。 —— 仪式在祠堂举行,陈理言几人先去了阿英家里,门口没什么人,远远的他们就听到了从阿英屋内传来的哭喊声。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的穿裙子礼我不能参加!为什么?”阿都哭喊着。 阿英搂着他,不厌其烦地哄,手里还拿着一个鸡蛋。 阿都身上的蛊还没完全祛除。 沈眠眠想进去看看,却被岑平河拦住了。 “别进去了。”他的目光在周围为数不多的人身上扫过。 沈眠眠不解。 “祠堂那边仪式快要开始了。”他说。 穿裙子礼的祭祀仪式往往是由村中最有威望的祭祀主持。 沈眠眠一群人站在人群外围,看见祠堂的最中心摆了一个圆形的祭台,上面绑着的五颜六色的彩带正随风飘扬。 一股心酸和无力感在看到那个女孩儿的时候瞬间涌上心头。 女孩个子不高,长的非常漂亮,她穿着花纹繁复精美的民族服装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站上祭台。 祭祀高举手中火把,口中念着含糊不清的咒语,火把点燃火盆意味着仪式开始。 祭祀拿着一个盛着怒江江水的水瓢,指尖沾水落在女孩儿身上,这里的人相信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和江水会带来最好的祝福。 漫长的颂词结束,一旁响起了鼓乐声音,村民们欢笑着,手拉手围成一个圈,跳着活泼欢快的舞蹈。 沈眠眠听见自己身边的大婶们说话。 “小云长的可真是漂亮啊,以后一定能找个好婆家。” “可不是么,不过这么大的日子,小云她阿爸不在也就算了,阿英也没来吗?” 大婶放低声音,有些意外:“呦,你还不知道呢,阿英家的小儿子好像中了蛊了,可吓人了!” 第33章 “那这以后可得防范这点。”另一个大婶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看来是招惹什么人了,听说小云她阿爸早就在江对岸说了媒了,据说家里还挺有钱,这下估计悬喽。” 两人一阵唏嘘,继续讨论着女孩儿的婚事。 沈眠眠的目光落在台上的小云身上,她脸颊微红,眨巴着眼睛,清亮的眼神好像在人群中寻找着,沈眠眠顺着她的目光,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阿英。 阿英面无表情地看着小云,脸色有些苍白,她的怀里抱着小小的阿都,远远望着。 阿都依旧面黄肌瘦,脸颊都凹陷了下去,但他精神不错,而且很开心的样子,在阿英怀里扭着身子,欢欢喜喜地鼓掌。 今天天气很好,正午的阳光透过云彩照在小云身上,给她小小的身子渡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沈眠眠感到深深的无力感爬上心头,她盯着眼前这个无辜女孩,她的命运好像从今天开始一眼就望到了尽头。 台下的人在笑,他们欢欣鼓舞,兴高采烈庆祝的到底是一个女孩儿健康快乐的长大,还是庆祝她终于到了可以结婚生子的年纪。 人们肆无忌惮地谈论她的婚事,却没人关心她愿不愿意。 沈眠眠有点想哭,反应过来的时候泪水已经落了下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手帕,突然一股香味钻进了她的鼻子。 香味?沈眠眠心念一动,嗅了嗅手帕。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沈眠眠想起昨天陈理言问的话。 这味道好熟悉,好像在好多地方都闻到过。 很多地方,井边,篮子里,手帕上,若玛身上,阿英身上,阿都身上…… 沈眠眠脑海里散落的信息如潮水般涌现,在那一瞬间突然全都串了起来。 冥冥之中有人在推动着这一切。 沈眠眠神色一凛,能做到这样的,只有一个人。 ——祝昭。 第18章 怒江峡谷(七) 祝昭…… 整个祠堂被热闹的鼓乐声和围在一起的群民填满, 沈眠眠被无数双手推着向前,被迫融入他们的舞蹈。 她在找,如果真的是祝昭策划的这一切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沈眠眠视线在院子里搜寻没有发现祝昭的影子, 却在角落里看到了和阿英站在一起的若玛。 她们两人怎么站在一起? 若玛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只短暂停留了一下,她走了。 沈眠眠当即想追上去,却被人群裹挟着无法动弹。 午时的仪式之后就是主人家准备的午宴开始。 沈眠眠走不了只好照例和大家坐在一起吃完, 午餐不算丰盛,再这样物资匮乏的地区, 玉米土豆和一些腊肉就已经算是很好的食物了。 不过沈眠眠却发现周围的席上有人没有动筷子, 有的人吃着自己带的东西。 “岑叔?”沈眠眠戳了戳岑平河的胳膊,“为什么有些人不吃啊?” 岑平河淡淡扫了一圈,拿起一块土豆, 放进嘴里, 淡淡道:“因为蛊啊” “蛊会通过食物进入人的身体了, 这里的人觉得在有蛊的人面前吃东西是很危险的。” “大部分人家都很避讳这一点, 桌上一旦有挂黑旗的人家,他们就一定要避讳的。” 沈眠眠再抬头看去的时候, 确实有几桌是一筷子没动,一直在聊着天。 沈眠眠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最边角的一桌上, 她看到若玛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 小心翼翼地啃着自己手里的土豆。 “你说这若玛都三十好几了,还没嫁出去呢?” 身边有人在讨论,听到熟悉的名字, 沈眠眠忍不住侧耳倾听。 “就她家那情况, 难啊!” 两个大婶默契对视一眼,不再多说。 沈眠眠却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伸着脖子够过去问道:“什么情况?” 两个大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看是沈眠眠,表情又变得和蔼起来,小声道:“哎呦,你们还不知道呢!” “若玛他们家啊,有蛊!”大婶虽然是贴在沈眠眠耳边说的话,声音却不小,他们一桌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嘛!”沈眠眠佯装大惊,让江清臣挪了个位置,招呼着大婶坐过来说。 大婶坐过来,接过江清臣手里的芋头,神神秘秘道:“这大概二十多年前吧,若玛的姨娘也就是小姨,她阿妈的妹妹,从江对岸交了个“阿肖”,按你们的话说就是谈了个对象。” “那个‘阿肖’是个有蛊的人家,那人送了她一些衣服首饰,就把蛊啊带过来了。” “这么邪……神奇。”江清臣话音一拐,圆了回来,继续问,“那个蛊来了若玛家,那个阿肖家是不是就没有蛊了?” “当然不会,这蛊就像传染病一样,现在若玛的小姨已经和阿肖分手了,但是蛊还是在,还传给了若玛和她的妈妈,所以啊,若玛在村里是找不到对象的,没人敢和她们在一起。” 大婶说着,吃完了手中的芋头,小声嘱咐他们这事儿千万别说出去。 江清臣不明白,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为什么大家都讳莫如深的样子。 “当年这为了杀蛊,村长带人把若玛家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厨房的灶台下面找到一个蚕豆大的马蜂,村长带人要打掉,若玛阿妈哭着喊着不同意,说是马蜂死了,若玛的小姨也就活不成了。” 第34章 “这么说,若玛家里现在还有蛊?” “谁知道呢。”大婶擦了擦嘴巴,“不管现在有没有,这玩意儿一旦沾上了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人们对无形之物的恐惧,往往比有形之物更甚。 隔壁桌招呼了一声,大婶忙起身跟着忙活去了。 沈眠眠的目光再次落在若玛身上,很难想象那个时候只有十几岁的她是如何众人的冷眼和避讳中成长的。 她一个人坐在小桌子上,看着周围忙碌的人,身影单薄,眼神却十分坚定,或许她早就不在乎了。 蛊杀了,人就活不成了…… 陈理言反复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她起身,走到若玛身边。 头顶一片阴影笼罩,若玛愣了一下抬起头,撞进了陈理言的眼神里。 “为什么要给我们送蛊?”陈理言的语气十分平静。 若玛眸色闪烁,顿时明白了一切,然而她却缓缓移开目光,看向祭台上沐浴在暖阳里的女孩。 “你们果然都知道了。” “对不起。”她的唇边挂着苦涩的笑。 —— 脑海里若玛无可奈何的表情挥之不去,陈理言呆愣愣地坐回座位上,看祭台上的祭司围着女孩儿做着仪式的最后一环。 祭司发冠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叮铃作响,他的手里拿着特制的银制颈圈。 陈理言看到村长站在祭台下,一旁站着几个年纪稍长的男人,笑盈盈的盯着台上的小云,颇为满意的样子。 银项圈就要套在小云的脖子上,周围只能听到人们在笑,在鼓掌。 陈理言脸色铁青,默默攥紧了拳头,强忍怒气。 银项圈落在了小云的脖子上,祭司十分高兴地围着小云跳着怪异的舞蹈。 鼓乐声停了,村长站在了台子上,说要宣布另一个喜讯。 陈理言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想起来若玛和她说的话。 “坎贡村的女孩儿带上银项圈就意味着穿裙子礼完成,正式成人,有女儿的人家往往会提前半年甚至更早寻好亲事,等着这一天晚上直接结婚。” 如果若玛说的是真的,那么村长宣布的应该就是小云的婚事! 果不其然,村长站在祭台上示意大家安静。 “感谢各位来参加小云的穿裙子礼,小云阿爸不在,我一直把小云当亲生孙女看待,今儿我和她阿爸在江对岸寻了门好亲事,想着今天好日子,干脆双喜临门!” 果然是结婚。 陈理言还没有所动作,一旁的沈眠眠早就按耐不住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陈理言下意识按住了沈眠眠的手。 “言言!” 沈眠眠压抑着怒气,但在陈理言的眼神示意下,到底还是愤愤不平地坐了下来。 台上的小云没什么表情,她的目光四下寻找着,陈理言知道她在找阿英,但是角落里,阿英已经带着阿都离开了。 小云听着村长在她身边说着婚礼的事,落寞地垂下了头,今天本来是她成人的日子。 仪式结束,小云被簇拥着来到了祠堂后面的屋子里,村里来了很多大婶,要给她梳妆打扮。 外头锣鼓喧天,小云坐在那儿就像一具提线木偶,任由摆弄着自己的身体,在她的脸上涂涂画画。 “小云啊,你是个好福气的,年纪轻轻就嫁了个好人家。” “是啊是啊,咱们小云长的真是好看……” 周围人的道贺就像尖针,一根一根扎进她的心里,即使心头再苦涩,小云还是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什么好人家……明明…她见都没见过…… —— “简直就是畜牲!”徐力一掌拍在桌子上,怒不可遏,“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就这么要嫁为人妇?简直荒谬!” 同他一样,即使没有骂出声,江清臣和沈眠眠他们也是极其愤怒,但更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 “若玛说,求我们…帮帮她。”陈理言踌躇着,还是说了出来。 “帮她?帮什么?”江清臣抬起头,一脸清澈的好奇。 “帮小云逃出去。” —— 贡坎村的夜晚向来是不平静的,正因为黑夜笼罩,才更要格外小心脚下。 若玛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去给村里的客人送晚饭,那间屋子以前是有蛊的人家住的,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不说,心里不太安稳;说了,一旦被村长发现,肯定又要指责她多管闲事。 若玛坐在一间破屋外面,想了又想,突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 这曲调她很熟悉,是唤蛊的声音! 这么晚了,是谁在唤蛊? 若玛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挪到墙角,她看到一个女人,手里抱着一个瓦罐。 迎着淡淡的月光,她看到了女人的脸——阿英! 阿英把瓦罐扣在地上,又轻轻唤了几声,前方的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只毛茸茸的大蜘蛛从里面钻出来,八眼蜘蛛,它的脑袋很大,头前部有一对螯肢,螯肢末端是有这剧毒的毒牙,黑夜里,蜘蛛的眼睛格外锐利,它循着声音,钻进了阿英的瓦罐里。 第35章 见阿英环顾四周,看来是要走了,若玛毫不犹豫地提着篮子跟了上去。 本来是以为阿英要把蛊下给某个不对付的人家,谁知道阿英居然走进了自己家里。 若玛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劲,阿英和她的母亲认识,而且从前是很好的朋友,只不过自从她家被插了黑旗就很少来往了。 阿英要把蛊下给谁? 若玛有些着急,万一下蛊成功,一旦被卦师算到,她这个家就算是毁了! 若玛站在阿英门前来回踱步,最终,还是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内心。 若玛敲响了阿英家的门。 “咚咚咚——” 第19章 怒江峡谷(八) 时近半夜, 晚风萧瑟,若玛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她敲了许久, 迟迟没有人来开门。 “有人吗?”若玛忍不住朝里喊道。 透过门缝,她看到里屋点着灯,阿英的影子映在窗户上。 烛火的微光摇曳,阿英单薄的身影也跟着颤抖。 空气里, 一道奇怪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若玛瞳孔一震, 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是饲养蛊虫的香料。 等不了了,院墙不算高,若玛借着墙角的杂物翻了进去。 “住手!” 若玛猛地推开门, 大喊了一声。 阿英的手停顿了一下, 手中的瓦罐是打开的, 毛茸茸的蜘蛛已经从里面爬出来, 此时正趴在阿都的手边。 “你疯了吗!”若玛冲过去,一下子推开阿英, 阿英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踉跄着跌倒在地, 怀中的瓦罐摔在地上, 碎了一地。 床上,小阿都似乎睡熟了,沉重的呼吸声在小小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蜘蛛已经跑了, 但是还好没有养蛊人的指令, 蛊虫一般不会主动攻击。 若玛一脸严肃地检查躺在床上的阿都,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 若玛抬起阿都的左手, 手腕处已经发紫了,但依旧可以看到一个清晰的咬痕。 还是晚了。 若玛抱起阿都就要走,现在找祭司解蛊,对孩子伤害最小,然而身后却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 “你不能带他走。”阿英的语气淡淡的。 若玛脚步一顿,她扭头看向瘫坐在墙角的阿英,头发凌乱,神色漠然。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好陌生。 童年的记忆向来深刻,若玛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的小姨和阿英还是很好的朋友,小时候,她经常更在阿英屁股后面玩。 阿英会读书写字,长的也漂亮,若玛很喜欢她。 后来,她们家插了黑旗,阿英嫁人了,自己在村里处处受人冷眼,一开始阿英还是教她读书写字,可渐渐的她就不来了…… “你疯了?给自己的孩子下蛊,一旦被卦师占卜到是你下的蛊,插上黑旗,你这个家就毁了!阿都,小云都被你毁了!” “你想让小云像我一样受人冷眼,被人孤立,一辈子嫁不出去?无论我走到哪里,身上的那层蛊虫的烙印会永远在我身上,永远低人一等,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没有理会,若玛把阿都抱在怀里,即使这样,他还是沉沉睡着。 “你不能带他走!”阿英突然扑上来拽住了若玛的衣服。 “放手!” 阿英情绪激动,她不顾一切地喊道:“你现在带走他,小云才是真的死了!” 她死死拽着若玛的衣袖,泪眼婆娑地跪在地上,低低的声音是几近乞求的语气。 “若玛,帮帮我。” “如果可以,我宁愿她永远不要结婚,我要她走出去。” 若玛心头一怔,这话她很早前就说过,记忆就像一盆冷水,狠狠从她头顶浇下,似乎要浇醒她。 “结婚又有什么好的。”阿英松开手苦笑道。 “小云她才12岁,你说我疯了,我确实疯了,我让我12的女儿嫁作人妇,一辈子和我一样被困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和我一样苦命吗?” “你让我怎么忍心。”阿英无可奈何地垂下头,低声哭泣。 “可阿都呢?他也是你的孩子。” 小阿都在若玛怀里还没醒,若玛轻轻将阿都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若玛走在阿英面前,蹲下身子扶她起来。 “可我能有什么办法!”阿英擦了擦眼泪继续说,“我没有办法了。” “所以你给阿都下蛊,就是为了让村里人都知道你有蛊,插了黑旗,小云就嫁不出去了。” “是。”阿英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小云嫁不出了,她要怎么办?”若玛看着她问。 “出去。”阿英的神色突然坚定,扭头望向若玛,“求你带她出去。” “离开这个村子,离开这个峡谷,离开这里。”阿英的话字字铿锵,“我答应过她的。” 烛火的微光照在阿英脸上,朦胧孤寂但出人意料的冷静。 “可是她被关起来了。”阿英神色落寞。 “为什么?” “是村长,村长怕她逃跑,穿裙子礼以后,小云就要嫁去江对岸,我没有时间了,可我找不到她。” 若玛心下一沉,缓缓握住了阿英冰冷的手。 提着篮子离开阿英家,若玛的心情非常复杂。 第36章 木已成舟,她不想让小云和她一样在村里受人嫌弃,她答应了阿英的请求,就当报答她小时候的情分。 如果没有阿英,她不会有机会出去上学,也不会在镇上当妇女主任。 若玛回忆起小时候趴在溪边,阿英拿着树枝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她明媚地笑着告诉自己,要走出去。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 若玛握紧了篮子,她要救小云和阿英,但是小云不能和她一样,插上黑旗。 不能让卦师算出是谁下的蛊。 实际上,卦师的卜算范围很有限,他们无法精准找到下蛊人,但是可以算出蛊虫出没的具体方位。 若玛看着手中的篮子,篮子里多了一个白色包裹。 她在破屋外徘徊了很久,白布里包着的是那个破碎的瓦罐,瓦罐里有饲养蜘蛛蛊的气息,底部还残留着阿英的血,蛊闻到血液的味道会跟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把瓦罐埋在了破屋的墙根处。 但这么做还不够,一旦有人来搜屋找到蜘蛛,蜘蛛一死,阿英必死无疑。 若玛抬起篮子,她知道这间破屋以前就是有蛊的人家,于是她故意在篮子底部留了蛊食用来吸引别的蛊虫。 将篮子递给陈理言的那一刻,若玛的手在颤抖,她并没有想过害他们,明天村长就会带人搜屋,只要发现破屋里的蛊和阿都中的不一样,他们就安全了。 本来,本来小云……她几乎得救了。 然而,她们都错了,中不中蛊的根本就不重要了,结不结婚也不重要了…… ——他们把小云卖了。 若玛亲眼看见那户人家将钱交给村长,亲眼听见那人说他们家本就是养蛊的人家。 这就意味着他们根本不在乎小云是否染蛊,他们只要她。 一切都完了。 若玛不敢告诉阿英这些,她悄悄绕去了新娘的那件屋子,看见小云穿着红色的嫁衣坐在镜子前,她是那样年幼,是那明媚动人,但她的眼睛就像一汪死水,毫无生气。 里面人很多,村长下了死命令,没人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靠近。 若玛就这么看着,眼泪不自主地滑落下来,她透过红衣看到了阿英口中那个巨大的火坑,无数人簇拥着将女孩儿推到坑边,没人推她,而是看着她,对她说——“跳下去吧。” 若玛不想放弃,她转头想去找村长要个说法,却在脚边发现了一张被团成了一团的纸条。 纸条是用祠堂的红纸写的,字迹凌乱的写着三个字——陈理言。 若玛紧紧盯着纸条上的三个字,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 她去找了陈理言,说实话,若玛不确定,她们在知道了那两只蝴蝶蛊是自己引去的之后,还会不会帮她。 出人意料的是,陈理言见了她。 若玛几乎合盘托出,除了那张纸条。 陈理言并未明确的给她答复,她说很多事情她需要理清楚。 “但是时间不多了。”若玛皱起眉头,小云今晚就会去江对岸。 “求你们,帮帮我。”她低声乞求。 …… 离祠堂不远的屋子内是一片静默,陈理言很快说完了所有事情,一时间无人应答。 江清臣拨弄着手上枯树叶,缓缓低下头,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问:“我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干就完事儿了呗,这忙肯定要帮啊,好好的孩子不能给毁了……”徐力义愤填膺地对着村长他们一顿输出,也将在井边看见小云的事说了出来。 在他骂骂咧咧的背景音下,陈理言抬眸看向岑平河,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个忙可以帮。”岑平河视线没动,缓缓道,“但前提是,我们帮的到底是谁?” “什么意思?”沈眠眠一下子懵了。 陈理言很自然地接过话头,继续说道:“我们面对的到底是npc若玛,还是坎贡村村民,若玛。”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江清臣也凑上来。 “有。”陈理言眸色深深,“副本中的npc都有自己的一套程序;村民不同,他们本就住在这里,本就有自己的生活和情感。” 沈眠眠:“你的意思是,若玛是npc?” “她不是。”陈理言摇头否认道,“但有人是,我们从进来开始,路上总是有那么些人走来走去,来搜屋的和来抓我们的人,人数、相貌都一模一样,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沈眠眠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这么说已经有人变成npc了。” 按照他们已知的推断,列车标记现实地点也把里面的人带了进来,并且逐步把原住民同化成npc。 想通了这一点,沈眠眠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不久后,坎贡村就只剩下一群只有固定程序的npc了。 “那我们还要不要帮这个忙?” 江清臣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陈理言看了眼屋外,天已经快要黑了。 “帮。”她说。 应该不止他们一群人在帮若玛。 陈理言突然想到了很多,想要解释一切不合理,比如梯子哪儿来的,小云为什么会出现在井边,怎么从山洞里脱险,若玛如何想到求助他们…… 第37章 一切的不合理都是有人在背后帮助,同时,陈理言发现沈眠眠有事瞒着她。 不过没关系,今天晚上,所有事情都会有结果。 第20章 怒江峡谷(九) 熙熙攘攘的人从屋子里退出去, 稚嫩生涩的女孩打扮娇艳俏丽,坐在窗子的铜镜前,她听见门上上了锁, 她又被关起来。 小云垂下眼帘,不想再看镜中的自己,她相信母亲会送自己出去,但真正坐在这个位置, 小云犹豫了。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逃了会给母亲和弟弟带来怎样的祸事。 小云低头不停抠着自己的指甲。 “你真的能让我离开吗?”她的声音闷闷的。 身后无人回答。 小云慌了一下抬起头,她在镜子里看到了祝昭的脸, 长舒一口气。 祝昭没有立刻回答她, 而是伸手将她有点歪了了头饰扶正。 “你还需要吗?”她问。 小云沉默了,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她拒绝她将永远留在这座峡谷, 过一眼望到头的人生。 她想到了母亲, 想到了若玛, 想到了自己。 她不愿意! 小云直直对上祝昭清亮的眸子, 她的眼里没有任何引导式的劝说,没有强硬的威胁, 她只是平静的告诉她,决定权永远握在你自己手里。 小云想起了那个阴暗潮湿, 充满泥泞的井底地下室, 她在里面被关了半年之久,除了村长和她的阿爸每天送饭,她没再见过其他人。 那时候的她就明白了, 再次出去就意味着从一个笼子跳到另一个看起来更大的笼子。 他们欢欢喜喜看着她跳进去, 告诉她这笼子是多么精美,多么昂贵, 让她不要在做无所谓的挣扎。 直到那天晚上她看见了祝昭,她跳进地下室,打开门,小云看到月光下她的红发渡上一层银白,宛若神降。 她一步步向倒在角落里的自己走近,将手伸到她面前。 小云听到她淡淡的声音,“想出去吗?” 小云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然后她就真的看到了天空,即便的黑夜,但月色皎皎,她十分满足。 小云求祝昭带她去屋顶上,她不能回家,不能呆太久,晚上村长会来检查她在不在的。 “我的名字叫望云。”她自言自语道,她已经很久没人和人说话了。 听她突然开口,祝昭侧目看她,这个十二岁的女孩身上,有这不属于这个年岁的成熟与忧伤。 望云:“这名字是我阿妈取的,她总喜欢抬头看,看天,看云,可她总是看,却总说天上的云不好看,小时候我常常问她,哪里的云才好看,这时候阿妈会告诉我,外面的云才好看,她脸上是带着笑的,但我总觉得她在哭。” “每当我抬起头说,天上的云不都是一样的,阿妈会摸着我的脑袋,指着云告诉我,那是因为我还没见过好看的云彩……” “阿妈不会骗我的。”屋顶上的小望云闪着泪光,看着云彩渐渐遮住了月亮。 —— 时近黄昏,前往坎贡村的小路幽深,傍晚的凉风将要卷起落叶便被人一脚踩了下去,干枯的叶片碎成渣渣。 陈理言一行人躲在了这条必经之路上,等待婚礼的轿子从这里走过。 “执棋者不不入棋局。”陈理言心里只有这一句话。 如果祝昭没死,不入局确实符合她的做事风格。 陈理言抬头看向远处的牌坊,上面“坎贡村”的三个大字遒劲有力。 “我有个问题?”江清臣突然小心翼翼地举手,开口道,“如果我们救了小云,可得罪了村长,我们该怎么盖章离开?” 好问题。 “我们不是已经离开了吗?”陈理言依旧盯着牌坊,淡淡道。 江清臣一愣,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车票,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第二站的打开点居然已经显示完成了。 “这怎么可能?”江清臣惊呼,“难道说打卡的关键不是村长。” 当然不是村长,而是这座古老牌坊。 陈理言并不打算说明,因为一切都还是她的推断。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陈理言一行人俯下身子,埋伏在这条路上,按照若玛所说,送嫁的队伍一定会从这里经过,他们只需要制造混乱,又有人趁机带走小云。 远远地,她们看到了红灯笼遥遥相应,热烈的敲锣打鼓声响起来了,所有人绷紧了心里那根弦,严阵以待。 “来了。”陈理言皱起眉头。 看着红色轿子在灯笼的带领下越靠越近,江清臣莫名觉得慎得慌,他忍不住嘟哝了一句:“这也太瘆人了吧。” 一阵凄厉的阴风刮过,江清臣缩了缩脑袋。 前方的队伍突然停下了。 轿子后方传来哭喊声,阿英的身后跟着小阿都此时正被一群壮汉拦着。 “小云——”阿英头发凌乱,奋力呼喊着小云名字,轿子里却无任何反应,他已经给小云绑了手脚。 阿都也跟着后面哭喊。 村长扭头瞪了一眼阿英,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没眼力见的妇人。”他在心里骂道。 “你们几个给我把她拉下去。”村长对着身边的几乎青年吩咐道。 第38章 声音渐远,村长指挥着队伍往前走。 眼看轿子穿过牌坊,陈理言精神一振。 时机到了! 在她的操控下,抬轿子的轿夫和轿旁的媒婆同时停下了脚步,就像失了智一般,目光呆滞。 精神控制的时间和人数有限,况且她现在还不能熟练的掌握。 身旁的徐力见状抄起大板斧,从草丛中跳出来,挡在了队伍面前。 后面是拿着菜刀和水果刀的江清臣和岑平河。 徐力扫了两人一眼,他俩的武器顿时无语:“敢不敢再草率点。” 岑平河温而尔雅的眼镜下翻了个白眼。 前方的村长已经反应过来有人要抢新娘了,他立刻反应过来,冲上去准备掀开轿子。 刚抓住轿帘,巨大的板斧从天而降,狠狠劈了下来。 村长神色一顿,猛地一缩手。 陈理言藏在树林里,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她快要到极限了,这就意味着暂时被她控制着的人即将失去控制。 “怎么还不来啊?”沈眠眠搓着手,有些着急,她知道自己没啥战斗力,下去也是帮倒忙,看到陈理言脸色越来越苍白,沈眠眠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不是有人回来带小云走的吗? 陈理言的身体在颤抖,她坚持不了多久了,下方的村民已经开始有了动作,眼看就要控制住村长的三人一下子落了下风。 不好!不能再等下去了! 沈眠眠脚踩土坡,一个闪身便跳了下去。 徐力的斧头刀刀见血,岑平河和江清臣也不例外。 “岑叔,掩护我!”沈眠眠喊道。 岑平河立刻会意,刀划过面前npc的手臂,鲜血溅到了他的眼镜上。 村长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 其他几人抽不开身,沈眠眠奋力望轿子处跑去。 “想带人走。”村长眸色阴冷,嘴里吐出一串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咒语。 “不好!他在唤蛊虫!” 顷刻间整座山都震动了起来,沈眠眠能感受到大地在震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排山倒海而来。 首当其冲的是陈理言。 她看到山上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以惊人的速度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陈理言心神一震,迅速从树后面跳了出来。 几人背靠背围在一起,不过十秒的功夫,虫子围在了他们脚下。 “还需要一点时间。”陈理言侧头和岑平河说。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拖延时间。 陈理言的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她扭头看向沈眠眠,小声道:“待会儿我会用精神力控制他们,不过最多只有三秒。” “明白!”众人神色一凛。 村长的唇边笑容无限扩大,他甚至在嘲笑,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身边密密麻麻的蛊虫张着嘴,不停往他们身边扑过来。 徐力几人奋力砍杀,这蛊虫还是源源不断涌上来,体力快要耗尽了。 陈理言站在几人中间,努力调整着呼吸。 下一秒精神力展开,蛊虫,村民和村长瞬间定住了。 “跑!”陈理言大喊一声。 一声令下,四个人同一件往轿子处跑去。 三… 沈眠眠体力保持最好,冲在最前面。 二… 轿子就在自己面前,只要伸手,伸手就能—— 一… 指尖触碰到轿帘的那一秒,一只苍老粗粝布满老茧的手握住了沈眠眠的手腕。 “胆子不小。” 阴凄凄的声音从身侧响起,沈眠眠扭头对上了村长因皮肤松垮而凹进去的眼球。 下一秒,沈眠眠猛地摔在了地上。 蛊虫还在攻击,几人自顾不暇,沈眠眠望向轿子,微风吹起帘子的一角,露出了里面人的脚踝。 沈眠眠的神色一僵。 “你不是想带小云走嘛!”村长居高临下看着沈眠眠,似乎在说你们这群卑贱的旅客。 “那就让你再看她最后一眼。”村长笑容癫狂面部诡异地扭曲了起来。 他走过去,握住帘子的一角猛地扯开了。 然而,里面坐着的却不是打扮精致的新娘,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头上罩着宽大的卫衣帽子。 村长脚下一个踉跄,身形一顿,冷声质问道:“你是谁?小云呢?” “你不知道我是谁?” 那个女人抬起头,细长的眼睛里透着嗜血的光,神色却十分平静,她唇瓣轻启,语气随意玩味,说出来的话却让村长不寒而栗。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村长看到了她手边泛着寒光的短刀…… 第21章 怒江峡谷(完) “你……你没死?”村长的声音在颤抖。 早在最开始进入坎贡村他就发现少了一个人, 而且那个人进村子的时间和陈理言他们不一样,晚了很久。 他派人在村子里找了很久,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这片峡谷处处都是危险的蛊虫,稍不留神就会命丧黄泉,他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个人早就被蛊虫啃食干净了,谁曾想现在竟然出现在他面前。 眨眼间, 祝昭已经握住了短刀。 她的声音平淡冷漠,略带嘲讽:“托您的福, 还死不了。” 第39章 祝昭的速度极快, 抬眸,冷冽的刀剑上泛着的寒光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下一秒, 是刀刃划破脖颈的声音, 鲜血喷涌而出。 闻到熟悉的血液的味道, 蛊虫攻击的动作慢了下来。 村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身体的本能让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处,血, 血顺着他的小臂滑落,很快布满了他脚下。 “你……”他呜咽着, 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不可能, 他明明亲眼看见小云踏进了轿子。 祝昭起身走出轿子,在村长将要倒地之时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襟,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说对这些蛊虫而言, 是听从你的命令重要, 要是吃掉你更重要?” 祝昭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村长大惊失色,他清楚的知道这些蛊虫都是无主之虫, 他用自己的鲜血滋养才得以驱使,这样的问题他根本不敢想……因为已经有不少蜘蛛聚集在他的脚下。 答案就握在祝昭手里,她轻轻松开手,“砰”地一声,村长的身体猛地砸向地面。 霎时间,所有的蛊虫朝着村长的方向席卷,很快便覆盖住了他的脚、腿、胳膊、脖子……还有脸。 在他绝望空调的眼神里,最后看到的就是祝昭张扬的红发,神情冷漠,居高临下宣判他的死亡。 密密麻麻的蛊虫将他淹没,陈理言众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昭昭姐!”沈眠眠喊了一声,快步走到她身边,围着她仔细检查着。 “没受伤吧,看着还行。” 还行的意思就是全是血,但不是她的。 祝昭和陈理言的视线对上,两人默契颔首致意。 对于祝昭没死这件事她一点也不意外,且不说沈眠眠的各种诡异举动,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祝昭的掌握中,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陈理言神色一顿,她唯独没想到祝昭会坐进轿子,以身入局。 所有人当中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江清臣。 以至于他现在还指着祝昭的鼻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清臣指指祝昭有指指徐力和沈眠眠,又扭头看向陈理言和岑平河。 “搞了半天就我被蒙在鼓里!?”从几人的眼神里,江清臣终于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控诉道。 “没错,就你一个蒙鼓人。”沈眠眠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补刀。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不能和女孩子生气,于是江清臣愤愤不平地蹲在地上十分郁闷地画起了圈圈。 沈眠眠见他这副委屈样子简直要笑疯了,扬言要是能拍下来,出去一定笑他一辈子。 气氛突然沉默了…… “我们,真的能出去吗?”江清臣闷闷的声音幽幽传来。 赵钱中就死在他的面前,江清臣竭力不去想,虽然赵大叔的死与他无关,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内心的贪婪,但那些画面就是挥之不去。 沈眠眠意识到气氛不对,适时开口打岔,她看向祝昭问道:“昭昭姐,你在这里,那小云去哪里了。” “离开了。”祝昭说,“我们也该离开了。” 陈理言抬头看她,似乎在等待下文。 “这里,即将沦陷。” 她的话让所有人心头为之一颤。 沦陷…… 陈理言一下子就想到了刚进村时村长说过的话:“少了一个。” 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断,如果这个副本和之前的春光动植物园一样都是通过杀死旅客获得养分,一旦副本杀死的游客足够多并且到达一个点,副本里裹挟的所有现实生活中的人都会变成npc。 差的那一个人可以是祝昭,也可以意味着只要再杀一个人,副本里这个怒江峡谷的坎贡村将完全陷落在这个列车世界。 那么华国地区的怒江峡谷会不会也将不知不觉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陈理言只觉得毛骨悚然,近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拉进列车世界,许许多多的的大型旅游景点都以防范危险为理由关闭了,是不是代表这些地方已经陷入异世界,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脚下的地面开始像沥青一样晃动,一条裂缝自村头的牌坊下向村内蔓延,房屋倒塌,树木倾颓,陈理言看到有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神色麻木,盯着脚下的裂缝半晌,直直地跳了下去…… 这里人都变成npc了。 甚至村内倒在地上的尸体都挣扎着站了起来。 除了村长,他死在牌坊外。 “快走。”沈眠眠想出声提醒,但她观察了一下,好像裂缝蜿蜒的范围只停留在了贡坎村内部。 很显然,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发现了这一点。 “看来整个怒江地区不止坎贡村这一个副本。”岑平河扶了一下眼镜。 “列车会提前到达吗?”岑平河叉开话题。 之前的列车广播说的是三日后的傍晚,g26083次列车准时启程。 “不会。”祝昭望向他,“因为列车本来就没有走,所以广播说的是启程而不是到达。” 第40章 它一直停在原地等待,第三天的傍晚只是截止日期,在这个时间范围内,你只要完成打卡,想什么时候上车都可以。 “所以我们还要留在这里吗?”江清臣问。 没有商量,大家一致决定回列车再说,并且留在怒江峡谷中也是身在副本,拥有的危险是未知且致命的。 沈眠眠站在队伍中央,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顺着原路,她们攀上高高的峡谷。 她停下了脚步,天光破晓,但贡坎村上方尘埃弥漫,断垣残壁,一派支离破碎的景象。 深深叹了一口气,沈眠眠的目光移到祝昭身上,她有很多事情想问,问阿英,问小云,问若玛……可她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沉思之际,朝霞的微光透过云层照向大地,祝昭的红发沐浴在暖光下,沈眠眠听到她依旧冷淡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她会过的好。”祝昭说。 虽然她们现在离不开副本,但最起码目前不会变成npc,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 她的话就像令人安心的保证,沈眠眠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前面,陈理言再喊她的名字,沈眠眠拽着祝昭的衣袖,他们该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 遥远的峡谷另一侧,同样看着这片美丽朝霞的还有望云和若玛。 若玛牵着小云的手,带着她第一次走出了村子,身后事已成过过往,但若玛不会忘记阿英的嘱托。 带小云离开,去学习,去受教育,若玛相信阿英的话,相信那个在河畔抚摸自己头发的姐姐,也相信她的女儿会像她一样温柔坚定。 “看。”若玛指着天上的云彩,“看云。” 小云的眼里映着绚丽的光彩,眼睛亮亮的,她走出来了,终于看到了阿妈口中的外面的云。 “阿妈总说外面天上的云更好看。”小云自顾自说。 她想回头看,看看村子,再看看阿妈和弟弟。 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她可以是自私的,但是她没有错。 “不要往后看。”若玛挡住了望云的视线,不想让她看到身后破败的景象,整个贡坎村几乎要陷入地里。 若玛轻轻摆正她的脑袋,示意她看着自己。 她伸手捋平小云额前凌乱的头发,女孩的身上还穿着红色的嫁衣,繁琐的头饰有些遗落在了路上。 若玛的脸上带着温温柔柔的笑:“阿妈说的没错,外面的云才最好看。” “我们小云,就是最好看的云。” …… 第22章 列车间章 远远的, 列车停靠在最初的地方。 江清臣站在最前面,听见一道广播的声音响起: 【列车停靠中,检测到游览完毕游客, 即将为您打开车门,欢迎回到g26083次列车。】 电子机械的女声结束,列车车门应声而开,大家都沉默着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沈眠眠带着自己的小药箱帮着徐力处理伤口, 在村口和npc缠斗,大家或多说少都受了点伤, 这段空白的时间正好可以让他们好好修整一下。 “聊一聊吧。”见沈眠眠处理完手上的事情, 大家的脸色和情绪也变得舒缓了些,岑平河开口道。 当然,除了08f的位置, 祝昭自顾自用帽兜盖住了整张脸, 环抱双臂, 一派懒散的样子。 岑平河只是扫了一眼, 便继续说道:“列车副本的运行规律我们大概已经掌握了。” “首先,列车通过标记现实世界的地点作为站点, 将地点中生活的人带进站点副本,并通过吞噬游客获取养分的方式将地点慢慢蚕食, 最终完全陷入列车世界。” “而副本中的人类也将在这一过程中不断被同化成为npc, 失去自我意识。”岑平河说。 陈理言:“没错,不过我们目前只过了两站,对于很多细节还不了解, 比如:完全陷入的地点是否还存在在列车线路上, 以及现实世界知不知道标记地点的陷落。” “我觉得是知道的。”江清臣积极举手,“在进列车的前几天, 我家旁边的第一中学就刚被封锁,我认为就是因为完全陷落了。” 对于他的话,岑平河和陈理言不置可否。 被封锁有可能是因为完全陷落,也有可能是刚刚被标记。 “只不过这不还没开学,学校了都没什么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npc就是了。”江清臣自我宽慰道。 徐力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下一个站点就是那个第一中学,可就有意思了。” 江清臣的笑容僵在脸上,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应该不会这么点儿背的吧,他想。 距离列车启动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在贡坎村高强度的思考和体力战斗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 列车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陈理言揉了揉眉心,精神值的降低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她闭上眼睛努力放松身体,脑袋的胀痛却越加明显。 她一直有注意精神值的浮动,只是在村口精神干预了那么多人,一下子让她难以适应。 第41章 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声响,窗外好像有麻雀在叫,好吵啊,陈理言皱起眉头,藏在衣服里的手攥紧了拳头。 脑海中那股风暴搅动的本就不平静的精神越来越紊乱,陈理言咬紧牙干,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要想,放轻松……”陈理言自言自语。 突然一双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心里便多了一颗冰凉的东西。 是一颗红色的药丸。 陈理言抬眸,沈眠眠在她旁边的座位上睡着,于是她转头看向了祝昭,猝不及防,对上了她那双漆黑的眸子。 陈理言悄悄松了口气,盯着手里的药丸看了两秒,一口咽了下去。 寂静的列车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祝昭也闭上眼睛休息。 —— 再次醒来的时候,列车已经在行驶的路上了,不过还没有出峡谷,透过玻璃窗还能看到天边的火烧云。 显而易见的死亡方式想来她已经在屡次循环中体验了个遍,没必要浪费时间,这一趟列车或许有些不一样,她翻看手心的车票,背面的天赋一栏已经有了变化。 祝昭浅浅扫了一眼,便又抬起了头,盯着晚霞,不由得有些出神,直到列车前排传来声音才令她收回了思绪。 “昭姐,要吃饭吗?”江清臣正不断从怀里掏吃的出来。 从贡坎村里带出来的玉米、红薯和一些粗粮,这里没办法做饭,只能吃些冷的充饥。 祝昭走过去坐在陈理言旁边,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估计这段行程不会太久。”岑平河说。 江清臣咬了一口干巴巴的红薯,有些疑惑,刚准备开口询问,列车播报适时响起。 【尊敬的各位旅客,欢迎乘坐g26083次列车,下一站:财富号游轮,列车将在10分钟后抵达目的地,祝您旅途愉快。】 还好还好不是海城第一中学,江清臣长舒一口气。 “这个站点间隔时间也太短了吧!真不知道是怎么规划的。”江清臣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身边的岑平河闻言,伸手扶了一下眼镜道:“站点间隔时间会根据旅客状态进行调整,列车组不允许有旅客死在列车里,所有会给出足够的休息时间。” “这样啊,那列车还是有点人性的嘛。”沈眠眠盯着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岑叔,你怎么知道这些?” 岑平河愣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眼神毫无预兆的看向了祝昭:“猜的,我们已经休息够久了。” 他说的是猜,语气确实出人预料的笃定。 岑平河有秘密,他好像很了解列车的运行程序,祝昭不想和他对视,岑平河的眼神是平静的,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眼底确实让人琢磨不透的混浊和精明,祝昭不喜欢那样的眼神。 他应该很会算计,从他一进电梯就选择和她说话,一般来说,普通人看到当时戾气重重的自己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但他却能凑上来搭话。 祝昭不由得有些好奇,岑平河拥有的是怎么样的天赋,毕竟他好像一次也没有使用过。 祝昭坐在座位上,等待剩下的时间过去,窗前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祝小姐。”岑平河儒雅的声音响起。 祝昭顿了一下,抬头看他,似乎在等待下文。 “如果有机会,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祝昭皱起眉头,别开脸,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显然对他的提议并不感兴趣。 “祝小姐,您不用急着回复我。”他笑着说,“不过希望您可以仔细考虑。” “毕竟,我们是一类人。” 说完,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放松了一般地靠在了椅背上。 合作? 祝昭思忖着他的话,她不需要与人合作,不过…… 想着,列车的广播再次响起了: 【财富号游轮到了,请旅客朋友们拿好车票及随身物品,有序下车,列车停靠5分钟。】 到站了,众人心神一凛,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按照规定下了车,一艘巨大的豪华游轮停靠在海岸。 还没来得及感叹,身后又传来说话声音。 沈眠眠怔了一下,转过头发现又一列列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不对,不止一列…… 第23章 财富号游轮(一) 身后是巨大的豪华游轮, 风声呼啸,浪花拍打着码头的桅杆,往木板上涌来。 祝昭一行人看着停在面前的三列列车。 车上的人还没有下来, 几人相视一眼一致决定不等。 于是陈理言和岑平河并排走在最前面带路,祝昭走在倒数第二个,后面跟着还啃着玉米的江清臣。 “站住!” 江清臣的右脚刚踏上廊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呵斥:“喂,那边列车的, 先来后到懂不懂啊!” 先来后到?江清臣刚要放下的去脚停在半空中,怀里抱着个两个小红薯叽里咕噜滚了下去。 江清臣没理会身后的声音, 视线落在了红薯上, 追着向前。 “喂!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那人声音粗矿,不耐烦地叫嚣着。 江清臣看见红薯停了下来,他刚要伸手去捡, 就看见一只脚, 猛地踩在红薯上用力碾压着, 狠狠啐了一口:“破红薯还上赶着捡。” 第42章 脚下三两下的功夫, 地上的红薯烂成一团。 “你!”江清臣盯着那双黑色运动鞋,默默握紧了拳头, 怒不可遏。 “你什么你!” 江清臣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光头大叔,穿着买一身黑色的衣服, 脸大耳肥, 大大的啤酒肚横在腰间,尽显油腻,居高临下凝视着自己。 “看什么看!”光头对着江清臣吼道。 “你又什么人啊, 明明就是我们先来的好吧!”沈眠眠拧眉, 先一步出声喊道。 “小姑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光头道, “我们的列车可以比你们先一步到的。” “你放屁!”沈眠眠一下子跳起来,他们来的时候周边明明只有他们自己的列车,而且现在已经关闭了。 祝昭站在他们身后,好整以暇地围观这一场闹剧。 话语间,江清臣已经站起来,他的个子还算高的,183左右,足足高了那个光头一个头。 “赔我红薯。”他说。 气氛焦灼间其他两列列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了,按道理一列列车8人,三列就是24人,然而眼下除了祝昭他们,其他三队的总人数一共18个:光头一行三人,其他两队一个7人,一个只有8人。 有一列人数完整的列车。 他们显然没有料到一下车就遇到这样的局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不就是一个小破红薯嘛!”光头的语气带着鄙夷。 江清臣也不生气,而是继续平淡的重复他的话:“既然只是一个小红薯,那就赔吧。” 光头的表情有了一丝皲裂,跟在他身后的女人扯了扯他的袖子。 江清臣轻笑一声:“你不会连一个小小的红薯也赔不起吧?” 他故意做出的夸张语气更是让光头有些无地自容。 “别动!”光头转身甩开了女人的手。 “不就是红薯。”光头维持着表情,“你算一下多少钱,我还你不就得了。” 他们居然有钱。 江清臣默默思考着,却并不打算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列车里的食物、水和药品这些都是极其珍贵的,而且糟蹋粮食可耻! “我只要我的红薯。”他一步步向光头逼近,不依不饶。 气氛剑拔弩张,关键时刻,岑平河走到了江清臣身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挡在他的面前。 “小江,别犯倔。”岑平河扭头对着江清臣呵斥了一句,又转头看向光头,脸上带着他一贯的和善的笑:“真是不好意思,他年轻还不懂规矩。” 岑平河从善如流打着圆场:“既然是你们先到的,那就先请吧。” 说着他侧过身子给光头和他身后的人让了个位置。 显然,光头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但还是没什么好眼色的瞥了眼岑平河身后:“既然年轻就老老实实带在家长身后,别整天出来丢人现眼。” “你什么意思!”江清臣的耳朵噌地一下气红了,手臂上青筋暴起。 岑平河注意到他的动作,伸手拦在了他面前,示意他冷静。 祝昭也按照岑平河的意思让了位置,光头从他的面前路过,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但是不同于光头的一身肥膘,他们倒是显得消瘦的多。 游轮码头的廊桥非常宽敞,容纳他们一行人绰绰有余,祝昭几人跟在队伍中央,走上廊桥。 走了一会儿,祝昭感觉到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子。 沈眠眠不动声色贴近祝昭的身边,示意这里人太多,换个地方说话。 祝昭扫视周围,他们现在确实被围在了正中间。 她往旁边让了一步,和沈眠眠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沈眠眠观察着前方人群,压低了声音:“昭昭姐,这个给你。” 说着往祝昭的手心塞了一个绿色的小瓶子。 沈眠眠的指尖碰到了祝昭手腕上的绷带,绷带上的血已经干了,得找个机会换一下,沈眠眠心想。 “这个里面的药可以加快你身上的伤口愈合速度。” 不容祝昭拒绝迅速转移话题,她指着队伍最面前那颗锃光瓦亮的脑袋说:“那个人,岑叔说他身上有钱。” 钱?祝昭眉头微皱,按道理任何钱财之类的物品,只要是现实世界中的,都无法带上列车。 “岑叔说,既然游轮的名字是财富号,那就一定和财富有关系。”说着沈眠眠小心翼翼看了眼祝昭,观察着她的表情,“岑叔他们的意思是……” 沈眠眠犹豫了一下:“咱们这次,最好低调一点。” 沈眠眠盯着她,等待她的回应。 祝昭有些纳闷,她看起来很高调吗?虽然是这么想,但她还是很配合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完成了组织交代的任务,沈眠眠可算长舒一口气。 正准备重新回到队伍里,前方突然传来了吵嚷声。 按照惯例,应该是要检查车票。 祝昭注意到前面的人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色,瞬间明白了什么。 第43章 她拉着沈眠眠毫不隐藏地穿过队伍,走到了前面的位置。 被拽着的沈眠眠感觉无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说好的低调呢? 她只能低着头,任由祝昭拉着自己走。 前面果然发生了点事情,不过和她们无关。 那个光头和廊桥尽头的服务员吵起来了。 那个服务员,姑且称它为服务员,其实就是个螃蟹人,有着螃蟹的身体,两螯中间口器的位置长着一个男人青白的脸,连接处系着红色领结,每说一句话,都在往外吐着泡泡。 饶是经历过,陈理言他们站在一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根据游轮,咕噜咕噜……规定,咕噜……私人,咕噜咕噜……财产不允许,咕噜…进入游轮……” 私人财产不能带进游轮。 本来就烦,听见螃蟹服务生咕噜咕噜的话,光头更烦了:“不带钱,船上有收费的项目怎么办,难不成你们游轮都是免费的啊!” 螃蟹人一听,又开始慢慢悠悠地解释道:“乘客请,咕噜……放心,游轮将会,咕噜咕噜……提供,咕噜…资金。” 光头一听,眼睛亮了起来:“呦,你们游轮还挺大方,发钱啊,这感情好。” 他没了意见,在座的其他人自然无话可说,毕竟大家都是一群资产为零的穷光蛋。 秩序逐渐恢复,每个人一次走到螃蟹人身边核验车票并领取一个金色的袋子。 “不愧是豪华游轮,袋子都是金色的。”祝昭听见前面的说话的声音。 螃蟹人的口器里吐出一个小小的透明泡泡,飘到祝昭的车票上落下,一模一样的金色袋子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伴随着廊桥的收起所有人都站在了游轮中层的甲板上。 游轮开始在海上航行…… “滋啦滋啦……”甲板柱子上的广播突然响起,给紧张的旅客们吓了一跳。 “欢迎各位旅客登陆财富号游轮!”广播里的声音昂扬着兴奋和激动。 “哗啦”一声,面前闪过一道金光,游轮中层的大门打开了。 门内的螃蟹人服务生横着腿,汹涌而出,恭恭敬敬立在门两边。 既然门开了自然没有必要在甲板上吹海风,只是一股不安和紧张感笼罩在众人上空,让人头皮发麻。 整个财富号又游轮表面上看一共十三层,他们现在坐在的地方是中层。 江清臣目瞪口呆地戳了戳手边的沈眠眠:“我是土狗,游轮都这么豪华的吗?” 同他一样呆滞了的沈眠眠已经对那些螃蟹人免疫了,闻言也直愣愣地点了点头。 中层是一个极致奢华的顶级宴会厅的样子,金碧辉煌、气势恢宏。不过桌椅被人为地挪到了大厅两侧,以至于中间留了很大一块空地。 待所有人进了宴会厅,身后的大门再次“砰”地一声关上了。 突然的声音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下一秒,宴会厅顶部的水晶吊灯骤然亮起,刺眼的灯光让人下意识挡住眼睛。 勉强适应了光线,耳畔传来广播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压抑着笑,从鼻腔里发出了两声闷闷的哼声。 “再次欢迎各位登录财富号游轮,请佩戴好身份铭牌和卡牌,下面播报游戏规则。” 游戏? 第24章 财富号游轮(二) 大厅沉寂一片, 大多数人的脸色浮现茫然的神色。 从进入大厅开始,紧张的气氛一直没有散去,不管是螃蟹人还是广播中的游戏, 这个副本的每一步设计好像透着诡异。 没有像其他两个列车的人一样报团,为了保证信息收集最大化,大家都很默契的分散在大厅的角落里。 秉承着岑平河说要低调的言论,祝昭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猫着, 她的身边站着陈理言。 大厅顶部的玻璃彩砖在橙黄色的灯光下泛着霓虹的色彩,身边此起彼伏的咕噜咕噜声和呼吸声交错, 所有人都紧紧绷着脑袋里的那一根弦, 等待广播的下文。 被其他两个人护在中间的光头,脑袋更加亮堂了,难得他没有叫嚣, 夹在两人中间甚至有些害怕。 祝昭挪了一步站到陈理言身后, 她的手心是那个金色的袋子, 袋子上的抽绳可以打开, “哐当”一声,一个小小的铭牌掉了出来。 突兀的声音在整个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明显, 陈理言转头看她,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角落里的祝昭身上。 等她捡起地上的铭牌, 在抬头时, 才注意到了集中在身上的目光。 黑色卫衣的帽兜依旧搭在头上但没有盖住她的脸,直遮住了红发,按照岑叔的意思, 红发应该算是高调的。 祝昭毫不在意地捏着铭牌在手里把玩:“没听广播说吗, 请佩戴好铭牌。” 对哦,铭牌!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 纷纷从手中的袋子找出了自己的铭牌。 “这上面有字。”大厅里终于有人说话。 好像打开了话匣子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响了起来。 祝昭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头痛,果然吵闹是最让人心烦的。 第44章 不过只有有人交流,就能从话语间提炼出信息。 他们的声音不大,江清臣和沈眠眠又距离大部队最近,不用商量,这个任务就落在了两人身上,她俩也不含糊,分分钟融入。 “后面,还有数字……”不知是谁将铭牌反转,大喊了一声。 江清臣心神一凛,他下意识摸了摸袋子,发现里面还有东西,应该是广播里说的卡牌。 “数字是32……” 数字不能说,江清臣一个滑步闪到那人身边,按下了他举起来的铭牌。 猝不及防被打断,那人吓了一跳,有些不悦地看向江清臣,对他抢了自己的风头表示不满意。 谁知江清臣竟然毫不在意地举起了手中的袋子喊道:“袋子里还有东西。” 一时间无人再在意那串数字,金色的袋子内部贴这一张小小的薄薄的卡牌。 “是石头。”已经有人先一步将卡牌上的图案说了出来。 人群里不少人眼色一变,一时间,讨论的声音停下了,那人握着手中的石头牌看望周围,对上了江清臣的眼睛,气氛不太对劲,他慢慢低下头盯着卡牌上的拳头,心跳加速。 卡牌上的图案是不一样的! 他突然意识到了那些眼神里的含义,是怜悯,是放松,各种复杂的情绪,以及这么漆黑瞳孔下掩藏的欣喜和激动。 无人在意处,祝昭也翻来了袋子内的卡牌,只是扫了一眼又放进了口袋。 紧接着就是那张铭牌,铭牌正面没有姓名,只标着列车的班次,而当祝昭翻到背面,她的名字雕刻的缝隙里渗出红色,名字下方从后往前慢慢浮现出一串数字。 还没等数字完全显现出来,大厅内的广播在一起响起了,对面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悦。 “铭牌和卡牌看来大家都已经找着了,请务必妥善保管,并对牌面上的信息保密,当然您可以向信任的人透露消息,前提下您确定对方绝对可信。”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哐当”一声,大厅一旁的座椅倒在了地上,地上的男人面色苍白,握着手中的卡牌瑟瑟发抖。 “下面正式宣布游戏规则,初始财富已发放,欢迎各位尊贵的玩家来到财富号游轮,在这里,财富大于一切!” 又是一声巨响,宴会厅最前方的舞台上方缓缓讲下一个电子屏幕。 滋滋啦啦的雪花电流闪了一瞬,屏幕上浮现出金灿灿的几个大字:财富总榜。 下方是两排数字,红色的在上排,一串数字前面标着一个鲜红的负号,绿色的在下排,前面标着一个翠绿的正号。 “财富号游轮一切设施明码标价,要想获得更好的服务体验请努力赚钱,游轮内部设有随机游戏台和固定游戏台供各位玩家选择。” “随即游戏台有次数限制可和邀请玩家对弈,以自身全部财产作为抵押,胜者可获得对方所有财富的绝对值,败者将失去自己所有财富的绝对值。” “固定游戏台规则由玩家自行发现。” 财富总榜上的两个不同数字就已经将在场的所有玩家分为了两个阵营,一方的初始财富为正,另一方的初始财富为负。 祝昭看着铭牌后面的一串数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基础规则很简单,通过游戏赚钱让自己累计更多的财富,第三天的晚上将会举办一个财富博弈场,届时将清算所有人拥有的财富值,若身上的资产为负将永远留在游轮上。 那这张卡牌呢? 似乎有什么心电感应似的,广播那头的声音陡然提了起来,伴随着深沉诡异意味深长的笑意。 “温馨提示,不到最后一刻请不要放弃,你们手中的卡牌将成为致胜的关键,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卡牌不可交换!” 丝毫没有在乎厅内人们的看法,广播内长长叹了一口气,下一秒热烈激昂带着调笑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现在,豪华游轮晚宴即将开始,人均28888,请选择是否支付。” 广播戛然而止,宴会厅大门打开了,门外的螃蟹人鱼贯而入,他们搬动两旁的桌椅井然有序地摆回原来的位置,叮铃哐啷的动静此起彼伏。 “28888?吃的金子吗?”人群里有人小声表达不满。 一旁等候了很久的螃蟹人横着走到那人身边:“咕噜咕噜……请问,咕噜…是否支付,咕噜咕噜……” 吃还是不吃? 那人看了眼铭牌后面的财富余额,有扫了眼大屏幕上的总金额,问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不吃会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说。 “咕噜咕噜……”螃蟹人的口器里吐着泡泡,眼睛歪了歪,侧过了爪子,螯钳指向门口的方向:“咕噜咕噜……咕噜……” 就算它没有说话,陈理言能很直观的感受到他的无语,螃蟹人的眼神里赤裸裸地透露着几个大字——“不吃就滚。” 问问题的是个女孩子,有了螃蟹人的答复,她盯着手中的铭牌看了两秒,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原因无法,这一顿饭实在太贵,她吃不起。 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她成为第一个离开的人,女孩儿思忖了一下,迈开了步子,大步走出宴会厅。 第45章 身侧的螃蟹人见她离开,果断换了一个人询问。 女孩儿就这么战战兢兢地走着,直到她走到了甲板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女孩儿的脸色浮现出笑容,可以离开的。 不止是她,宴会厅内的人见她离开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果然,女孩儿前脚刚出去,宴会厅就多了几个要选择不支付的人。 江清臣手里握着凉透了的红薯,没事的,能吃饱就行。 人一个个离开了,陈理言抬头看了喊祝昭,刚准备和她说话,就看见祝昭已经找了个餐桌,拉开椅子坐下了。 沈眠眠脸色一僵:说好的低调呢!? 显然祝昭全不在意,她抬手找来螃蟹人。 “怎么支付。”她问。 “咕噜咕噜……请您出示,咕噜噜……车票。” 祝昭闻言二话没说从口袋里掏出了车票递上去。 螃蟹人从善如流地从螃蟹壳里掏出一个类似扫描仪一样的东西,在车票上滴了一下。 扫完,祝昭看向面前大屏,财富总榜上的余额并没有发生变化,看来不是实时的。 伴随着螯钳嘎哒嘎哒的两声,宴会大厅侧门处传来了动静,一群海从后面爬出来,背上顶着装着食物的托盘。 满满的佳肴美食摆了满满一桌子。 好香啊,江清臣看了眼口袋里的红薯顿时觉得不香了。 虽然嘴馋但他还是很有原则的,比如此时的他实在没钱去吃这些东西。 很快整个餐厅就只剩下了三个人:祝昭,光头……还有岑平河。 光头能留下来吃饭祝昭心里是多少能猜到一点,但是岑平河…… 祝昭抬头看向他,却发现岑平河也在盯着自己。 “祝小姐,或许我之前说的,不知道您考虑的如何了?” 光头听到他说话也默默放缓了吃饭的动作。 菜肴非常的丰盛,除了游轮上的特色海鲜,祝昭更喜欢吃肉一点。 送了一块牛排入口,祝昭再看了一眼岑平河没有回应他,身边的光头狼吞虎咽,看起来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确实,在列车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很少会拒绝一顿丰盛的晚宴。 于是祝昭再次抬手唤来螃蟹人询问是否可以打包,对此她得到的答案是,可以,但是得加钱。 加钱对祝昭来说当然不是个事儿,一番交涉下,螃蟹人答应会将食物送到祝昭即将拥有的房间。 祝昭走了,宴会厅只留下了岑平河和光头两人。 —— 走出甲板,天已经暗下来了,根据一路上螃蟹服务生的指引,祝昭走在了办理房间入住的地方,却发现一群人围在了那里。 “昭昭姐!”沈眠眠挤不进去,一转头就看到了祝昭,招呼她过来。 “怎么了?”祝昭问。 陈理言站在沈眠眠旁边,江清臣和徐力大哥正费力往前挤。 “嘘!”沈眠眠示意祝昭小声些,“他们在抢房间。” 抢房间? 游轮的房子不够多吗? 看出了祝昭的迟疑,陈理言出声解释道:“房子很多,但都很贵。” “船上最多的是豪华套房,99999一个晚上;然后是一等房,28888一间,一共10间;最后的是二等房,1999一间,一共只有6间。” 这么一说,祝昭便明白了,所以抢的就是1999风那六间喽。 祝昭看向沈眠眠,问她有什么想法。 沈眠眠看了一眼拥挤的人群,显然已经放弃了二等房间的打算。 “我和言言准备咬咬牙去豪华套房。” 祝昭闻言点了点头,又若无其事地问:“一个房间只能住一个人吗?” 办理旅客入住的是一个八爪鱼前台,她的爪子不停在台面的系统上操作着,前面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 从进游轮开始,遇到的所有服务员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不是螃蟹人就是鱼头人,再就是眼前的章鱼人。 “给我一间豪华套房。”祝昭将车票放在桌上,周围的安静了。 安静好啊,脑袋都不痛了。 祝昭不是看不懂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但她还就是不在乎。 干脆利落的拿了房卡,路过陈理言和沈眠眠又和她们说了两句话,祝昭很自然的在鱼头人的带领下离开了。 沈眠眠看着祝昭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说好了低调的呢! 转头便自己也订了一间豪华套房。 —— 房间根据不同的价格分别在不同的位置,豪华套房的房型一共有两层,祝昭特地选了靠电梯附近的位置,问就是一步也不想多走。 房间真的很大,很舒适,阳台的位置可以看到海景,天已经黑了,点点繁星点缀,黑夜寂静深邃,看不清前进的方向。 祝昭坐在阳台的沙发上,享受着这安静舒适的一刻。 她翻出了那张金色袋子里的卡牌,卡牌背面花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 微微愣神之际,房间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随手将袋子放在桌子上,祝昭起身去开门。 “尊敬的旅客,您订的餐到了。”门外响起道苍老的声音。 第46章 祝昭透过猫眼,却没有看到螃蟹人或是鱼头人给自己送餐。 “旅客?您在吗?”门外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祝昭没有回应,屋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不像是敲,更像是拍打。 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 第25章 财富号游轮(三) 门缝处渗出水渍, 又不太像水,流速很慢,更像某种透明的黏液。 黏液就要滑到祝昭脚下, 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祝昭立刻抬起头,微微皱眉,闪身进了一边的洗手间,打开浴室的淋浴头。 水哗哗流下, 打湿了祝昭的头发,她拿起手边架子上的浴巾把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 很快, 整个浴室水汽弥漫, 镜子逐渐蒙上一层雾气,门外再度响起了敲门声。 祝昭穿好拖鞋,拢了拢长发, 走出浴室。 “祝小姐。” 声音不似之前混浊, 是一道清亮的男声。 门打开了, 外面的人显然没有预料到祝昭是这副打扮, 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有事吗?”祝昭抬眸,面上有些不悦。 “祝小姐。”那人支支吾吾道, “你记得我吗?” 祝昭环抱双臂靠在门边看着他,“嗯”了一声。 这人他确实记得, 是那个光头身边的人, 一男一女,眼前的就是那个男的。 “那太好了。”那人面露喜色,一直放在裤兜里的手已经捏出了手汗。 “我叫章元。”他一边说, 一边摩挲着口袋, “我……我是来道歉的。” “先前是王,王涂, 不,是我们多有冒犯了。”章元不敢看祝昭,他的目光扫到祝昭身后的桌子,随即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 王涂?应该就是那个光头了。 见祝昭没有搭话,章元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色的信封递给祝昭。 信封没有封口,像是要故意露出里面的东西,看那颜色,是钱,可船上并没有实体的货币发放。 “这,这是王哥道歉的赔礼。”章元说。 祝昭的目光在那个信封上停了两秒,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他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是江清臣。” 章元一怔,就听见祝昭冷冷的声音继续道:“而且该道歉的也不是你,是他,可他看起来没那么有诚意。” 祝昭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信封上扫过。 “我没有替别人原谅的权利,让王涂自己去找江清臣。” 章元还没反应过来,门关上了,他就这么呆呆地举着信封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用力捏紧了手里的信封,眼里的狠戾一闪而过。 要不是不得已,谁会想替别人道歉。 这个祝小姐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从进来到现在她已经花了不少钱了。 还有她桌上的…… 想着,章元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转瞬即逝,因为迎面走来一个女人。 “钱,她收了吗?”女人问。 章元摇了摇头:“碰都没碰。” “你好像并不意外。”章元见她面色不变,忍不住问道。 女人扫了一眼信封,冷声警告:“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章元看着女人的背影,目光就想淬了毒的一般狠戾。 该死的,钱没送出去没法和王涂交代,他愤愤不平地跟在女人后面进了电梯,选了四层,是二等房间所在的楼层。 —— “出来吧。” 人已经走了,祝昭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擦着头发。 片刻,一道身影出现在阳台处,他的眼镜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什么时候发现的。”岑平河伸手扶了一下眼镜。 “进浴室之前。” 他的手里还拿着祝昭之前打包的晚餐。 “遇到服务员送餐,顺手帮你带进来了。”岑平河将东西放在桌上。 祝昭懒懒靠在沙发上,显然不想领他这个情:“岑叔,未经允许进入他人房间,怪不礼貌的。” 岑平河刚想说的话一下子哽住了。 “抱歉。” 岑平河没再解释,再看向祝昭,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我看到了王涂身边的两个人。”他说,“听到了一些话。” 至于进来实在是迫不得已,整个这一层走廊空旷几乎一览无余,无处藏身。 祝昭没再让他说下去,而是弯腰从打包的食物里找到了红酒。 给自己和岑平河各倒了一杯,酒红色的液体顺着杯壁滑落,格外令人惬意。 “所以你的天赋是,瞬移?”祝昭抿了一口酒。 岑平河不置可否,而是反问道:“怎么,祝小姐觉得有问题?” “不是。”祝昭放下酒杯,直直盯着岑平河的眼睛,“就是觉得和你,挺不搭的。” 岑平河笑了,却没有反驳祝昭。 祝昭也不甚在意,她示意岑平河坐下,从盒子里找出自己剩的那一盘沙拉,慢慢悠悠地吃着。 “现在,你可以说自己筹码了。”祝昭好整以暇看着他。 岑平河脸上笑意更甚,却不达眼底,眼前这个女孩年纪不大,但心思深沉,聪明善谋不容小觑。 第47章 “王涂的信息和一个秘密。”岑平河品了一口红酒,似乎对这种味道不太满意,“我的筹码。” “岑叔,你应该知道我对王涂的信息不感兴趣,至于那个秘密……” “你会满意的。”岑平河抬手将一张车票轻轻放在桌上。 祝昭看了一眼车票,示意岑平河继续说下去。 “我想请祝小姐帮我一个忙……” 等岑平河说完,祝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答复,敲门声突然再次响起。 “咚咚咚——” 祝昭和岑平河同时看向门口。 “昭昭姐,是我们!”门外是沈眠眠的活泼清脆声音。 祝昭收起桌上的车票,示意岑平河不用离开,算是同意了他的合作。 一个小忙而已,就算是这个平静的生活添点乐趣,对她自己来说也乐的轻松。 “昭姐,真的有吃的吗?”祝昭刚打开门,江清臣的脑袋就从旁边窜出来了,“诶,岑叔也在啊。” 祝昭没理他,侧身让沈眠眠他们进来,将打包的晚餐递给她们。 “靠!真的有。”江清臣接过袋子。 “徐力呢?”岑平河看向门口,没看到徐力的身影。 “哦,我们喊他了,他说不饿,不想吃饭。”江清臣切了一块牛排。 在列车呆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顿饭,洗个澡,睡一觉了。 如果没有那个什么奇怪的游戏,游轮生活可称得上是享受。 对了,那个游戏规则! 江清臣想起来,他们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和祝昭讨论那个的。 “昭……” “昭姐!” 江清臣刚开口就被一边的沈眠眠打断了。 “昭昭姐,你洗澡了?你伤口没好不能碰水。”沈眠眠的表情是难得的严肃。 祝昭很想说她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而且这顿饭也是为了还沈眠眠和陈理言的人情,请她们吃,按照陈理言的个性,她一定不会答应。 “不行,你跟我来,我还是……”沈眠眠拉着祝昭就要往洗手间走。 突然,门口又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急促没有规律。 一行人的目光紧盯着大门,江清臣默默放下了手里的鸡腿。 祝昭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怎么又有人来了。 房间内所有人的动作都变轻了,江清臣更是掏出了自己的菜刀,虽然有祝昭在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还是以防万一。 寂静的房间内,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声音却越来越轻了。 祝昭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上,猫眼被一团黑色的东西挡住了。 “咔哒”一声,开门的瞬间,外面的东西似乎踉跄了一下,一头跌了进来。 “徐叔?你不是说不来吗?”门外的人居然是徐力,江清臣忍不住问道。 莫名其妙闯进来的徐力看着这一屋子的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哪儿知道吃饭的意思是来祝昭这儿吃饭,这个江清臣也不说清楚。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徐力站在过道和沙发那边的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祝昭则在后面默默注视着他们。 “我还没问你呢?这就是你说的吃饭?” 徐力的眼神就差剜了江清臣了,可后者还是一副清澈愚蠢的样子。 “是啊,昭姐请客。”江清臣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他。 徐力看着他伸出过来短刀爪子,有些嫌弃地推了推:“你自己吃去吧,我不要。” 是说完他转头看向祝昭,猛地抓起了她的双手,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祝昭小姐,求你救救我。” 祝昭被他这么一出整的有点懵了,身后的几个脑袋闻言也冒了出来。 显然,祝昭本人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还是沈眠眠和江清臣走上去拉开了徐力。 带着他到椅子上坐下,江清臣开口道:“徐叔,你有事儿咱们一起想办法嘛。” 徐力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嫌弃不言而喻。 “不是徐叔,你这什么眼神啊,我好歹也是正儿八经大学生!” 徐力没管他的吱哇乱叫,他没有那么聪明,只是有点力气,天赋也是武力一类,在这个游轮上派不上任何用场。 但是他想或者,徐力清楚的明白,能给他指条明路的只有祝昭。 至于为什么不是陈理言和岑平河。 陈理言聪明,她的办法一定也要聪明人才能理解,他办不到;岑平河,这老登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但确实个黑心肝的,一肚子鬼点子,万一给他玩儿没了,徐力不敢冒这个险。 他抬头看向祝昭没说话,那感觉就想溺水的人拼命抓住了海中漂浮的木板,他想将一切压在祝昭身上。 祝昭能救她一次,就一定能救他第二次。 “帮你可以。”祝昭说,“我帮了你,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 果然,有代价的。 这一点徐力早就想到了。 “我的命。”他的眼神坚毅。 “你的命?没用的东西。” 第48章 没用的东西,她才不要,祝昭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准备送客了,房间里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电流音炸起。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第八号随机游戏台已开启。” “游戏开始。” 第26章 财富号游轮(四) 祝昭坐在游轮十楼电影院三号厅影厅内, 百无聊赖打着哈欠。 很困。 身边的沈眠眠和江清臣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陈理言和徐力也坐在她的前面。 祝昭懒洋洋地掀开眼皮,好想回去睡觉。 “昭昭姐。”沈眠眠的胳膊肘戳了戳祝昭, 示意她看向大银幕前,一张古朴的木制长桌摆在正中央。 整个电影院观众席几乎坐满了,来的不仅仅是列车玩家,更多的是游轮内的工作人员, 鱼头人,螃蟹人, 章鱼头…… 长桌的两侧各摆着一个椅子, 一个椅子上坐了人,应该是触发随机游戏台的人,桌子的侧后方站着一个鱼头人, 鱼头人身, 穿着一丝不苟的礼服, 脖子上还打着红色领结。 “请选择您的游戏对象。” 鱼头人开口了, 它的声音沙哑晦涩,就像锈了很久螺丝突然旋紧。 整个影厅鸦雀无声, 只有台上的玩家沉重的呼吸格外明显。 他抬头环顾整个影厅,实在无从下手, 选择游戏对象, 选谁? 所有人都对这个游戏感到好奇和紧张,同时又害怕这个未知的对局会落到自己头上。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祝昭觉得没意思, 看了眼坐在侧前方的岑平河, 想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说实话祝昭本来是不愿意来的,不过想起和岑平河和合作, 她有点好奇他这个合作对象到底够不够格。 这边祝昭刚想合上眼,前方就传来了岑平河温润含笑的声音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选择我。” 岑平河站起来,走到旁边的过道,一步一步走下去,他说着征求别人的同意,实际上确实没给一点儿拒绝的机会。 岑平河从善如流地将车票交给一边的鱼头人,施施然在那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去!岑叔下去了?!”江清臣刚反应过来,惊呼道,“岑叔这么勇的嘛。” 沈眠眠闻言白了他一眼,没回答,专心致志看幕前的游戏。 鱼头人从另一个玩家手里接过车票,登记完将车票放在了长桌中间的位置,又从桌下掏出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黑色的布。 原本黑暗的影厅灯光大开,房间内骤然明亮,刺眼的灯光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边缘射灯齐齐照在幕前长桌的中心,集中在托盘上。 鱼头人伸出它鱼鳍上连接着的五个手指,抓住黑布的一角,猛地掀开,唇边露出兴奋诡异的笑。 “游戏开始!八号随机游戏台游戏解锁:数字卡牌!” “对弈双方已就位!下面宣布游戏规则。” 影厅前方的幕布骤然亮起,托盘上的东西被投影出来。 是一对卡牌,共20张,从一到十分别放在两侧。 岑平河扫了一眼托盘,看向观众席上祝昭的位置,发现她居然已经闭上了眼睛。 相比于岑平河的泰然自若,对面的男人要显得紧张的多。 冯旭也知道自己是怎么触发的这个游戏台,明明他只是想看个电影放松一下而已,冯旭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着,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 鱼头人将10张卡牌分别发给两人后,又站到了长桌中央,鱼鳍背在后面。 “数字卡牌游戏规则如下。” 鱼头人复述的同时,幕布上也显现出了规则字迹。 “玩家分别持有卡牌一到十,共十张,每人每轮出两张卡牌,按照卡牌数字比较大小,两张牌中,若a玩家两张卡牌数字都大于b玩家,则a获胜,若各有一张牌大于则平,皆小于则判负。” “十张卡牌中包涵一张随机红牌,红牌无视数字,一律大于其他非红牌,若两张红牌同时出现,则比较红牌大小。” “本场游戏共五轮,五局结束,获胜多的一方为胜。” 鱼头人背后的双鳍开来,做个了请的姿势,嘴巴咧开了笑。 “下面,请二位观察红牌,并随机洗牌,时间两分钟。” 很显然这场对局的关键就在红牌的使用,但是单纯肉眼来看根本看不出红牌和其他卡牌的区别。 岑平河展开十张卡牌,随手洗了洗,目光放在了对面的冯旭身上。 观众席上声音嘈杂,不停有说话的窸窸窣窣声传来。 “理言。”沈眠眠拍了拍陈理言的肩膀问道,“你说,岑叔会赢吗?” 陈理言思考了一下说:“这场对局说是游戏更像是一场博弈赌局。” “什么意思?”江清臣闻言也凑了上来。 “在不知道对方出什么的情况下,不就是赌,随着卡牌的减少,场上的局势瞬息变化,至于岑叔能不能赢?”陈理言没有直接回答,“这很难说。” “那你猜第一局他们俩会出什么牌?”江清臣又问。 第49章 “不知道。”陈理言摇了摇头。 出牌的方式多种多样,如果选择保守打发一般可先将小牌出完减小后程压力,也可以多出大牌获得优势给对方压力,再或者选择中间段,这样有一定的概率遇上全小牌就能获胜。 组合的方式太多了,一切全都要看两位玩家怎么想。 两分钟时间过去,洗牌完毕,岑平河和冯旭同时放下的手中的卡牌。 台上的鱼头人笑着宣布洗牌结束,同时,两人从十张牌里挑出两张反放在桌上。 观众席上安静了下来,沈眠眠凑近祝昭,见她闭着眼睛,手指却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椅子的扶手上知道她没睡便说道:“昭昭姐,你猜第一局谁赢?” 祝昭还没说话后面的一个中年男人搭上了话头:“冯旭。” 中年男人看向沈眠眠,晦涩的眸色下一片阴暗,似乎是觉得有所冒犯,他紧跟着解释说:“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小冯是和我一个列车的自然要压他赢。” “理由呢?”沈眠眠没说话,倒是前面的陈理言扭头问道。 “理由?”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疑惑,“虽然接触不多,但小冯他谨慎也机灵,纵然有些紧张,应该不会影响他的判断。” 待他解释玩,陈理言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了。 “那我压岑叔赢。”陈理言说。 一时间,一股尴尬又焦灼的气氛开始蔓延,沈眠眠和江清臣对视一眼,有些茫然。 这时候,祝昭突然轻笑了一声,淡淡道:“看来有人想赌一场。” “那我猜,这一局会是平局。” 她的话音刚落,台上的鱼头人翻开了两人的第一张卡牌。 冯旭:9;岑平河:2。 岑平河没什么表情,倒是冯旭眉心一动,9赢了2怎么看都是不划算的。 观众席上,中年男人的目光放在了另一张卡牌上,现在岑平河是不可能赢了,平局和冯旭获胜几率对半开。 “第一局,平!” 鱼头人伸出手将卡牌翻开,一张7,一张8。 岑平河险胜,这也导致第一局平局。 冯旭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没输就好,他想。 相比于他们内心的紧张,观众席倒是热闹的多。 中年男人已经站了起来,朝祝昭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恭喜这位小姐了,我叫方源年,幸会。” “祝昭。”说出自己的名字,祝昭并没有去握他的手。 方源年也不生气,而是轻叹一口气,有些惆怅:“祝昭小姐有没有兴趣再赌一把。” 祝昭?一直默默关注的章元眉头一皱,这个名字感觉好熟悉。 长桌两侧的二人已经在鱼头人的指示下再次洗了牌。 “昭昭姐,我觉得这人不简单。”沈眠眠小声说。 祝昭唇边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下一局,岑平河赢。”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周围的人听见。 方源年施施然坐下,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压岑先生。” 冯旭握着卡牌的手不再颤抖了,对面的岑平河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他现在已经少了两张大数字卡牌,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扔小牌,不急于一时的成败。 岑平河指尖在摊开着反放的几张牌里轻点,随意挑了两张牌,推到了前面。 鱼头人翻开两人的第一张牌,灯光照在牌上,身后的屏幕上里,一张1,一张3,岑平河先胜。 随着第二张牌的揭晓,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整个影厅不仅有长桌上的对局,还有观众席祝昭和方源年的赌局。 到底会不会是岑平河赢? 冯旭的牌是一张3。 “天,好险。”江清臣拍了拍心口,岑平河前方翻开的卡牌上赫然是一张数字4。 岑平河赢了。 现在比分0:1。 方源年在卡牌揭晓的那一瞬间非常惋惜地叹了口气,他看向祝昭的位置,柔声道:“是我输了呢,祝昭小姐猜的很准。” 祝昭没有回头看他,这某些方面和岑平河很像,一样的儒雅深沉,但是和岑平河骨子里那股的精明筹算的气质不同,方源年的笑容更像是一种道貌岸然的伪善,被这种笑容看久了,往往心里发毛。 “那方先生想要再赌一场吗?”祝昭环抱双臂,她知道他不会拒绝。 长桌上的两人已经重新开始洗牌了。 “乐意之至。”方源年说。 长桌上,冯旭紧张的手心全是冷汗,他又焦急又懊恼,整个人都在发颤。 怎么办,他赢了,冯旭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对面的岑平河却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让他心慌,输了,一旦输了钱就没了。 冯旭看着手里的卡牌,默默思考着,目前岑平河和卡牌还剩下1,5,6,7,9,10。 他的牌还有2,4,5,6,8,10。 10号卡牌还不能出,只能赌一把了,赌岑平河会选择出1。 冯旭颤抖着手将两张牌放在前方,对面的岑平河也放好了牌,好整以暇看着他。 冯旭没来由的心头一颤,岑平河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卡牌上,平静又锐利的眼神,冯旭竟然没来由得觉得他能看穿自己卡牌下的数字。 第50章 “祝小姐,我猜这一局会是平局。”方源年说,“你觉得呢?” “和你一样。” 祝昭似乎对方源年能做出这样的猜测并不意外。 她接着补充道:“冯旭的卡牌4和5;岑平河的卡牌1和6。” 祝昭的话和鱼头人翻卡牌的动作同时,甚至还要再早一点,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卡牌上的数字和祝昭所说的居然一字不差。 这怎么可能! 整个大厅的旅客和工作人员们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 “哈哈哈,祝小姐果然厉害。”方源年一面鼓起掌来,一面笑着对祝昭说。 “我天,这么做到的!”江清臣揉了揉眼睛,大屏幕上的卡牌确实和祝昭说的一模一样。 太,太厉害了吧。 沈眠眠没忍住拍了拍他示意他安静点,她觉得祝昭和这个方先生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怎么回事。 暗自思索着,身边的祝昭突然站了起来,她转身看向方源年,问道:“平局了,方先生还要赌吗?” “当然。”方源年回答地毫不犹豫。 祝昭唇边扬起一抹笑:“这样干赌怪没意思的,方先生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们加点赌注?” 方源年似乎对这个提议也有兴趣,他饶有意趣地点了点头:“祝小姐想用什么做赌注呢?” 整个影厅骤然沉寂了下来,灯光突然变暗了一瞬,幕前的两位玩家洗牌的动作也停了。 安静空荡的空间内,只听见祝昭漫不经心地抬手,冷淡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要——你的右手。” “如何?” 第27章 财富号游轮(五) 整个电影院一片静默, 方源年镜片下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 突然的一声轻笑打破僵硬的氛围。 “祝昭小姐可真会说笑?”方源年伸手扶了一下镜片。 “说笑吗?”祝昭不再看他了,“既然方先生觉得是个笑话,那——算了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 刚刚提出要方源年手时的神色如出一辙。 祝昭的视线在方源年手上停留了一瞬,继而气定神闲坐回座位上。 她知道方源年不会答应她的赌约,她当然也不在乎,确认了那只手不同寻常, 就够了。 台上的第四局游戏已经开始了。 祝昭打了个哈欠,没了乐子, 她对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游戏毫无兴趣。 目前双方的红牌都没有出, 祝昭看着冯旭的手指在四张牌中间来回纠结,而对面的岑平河已经将牌放在了长桌中央。 冷汗顺着冯旭的脊背不断往下滑,冷不丁滴落在长桌上, 冯旭突然如梦初醒, 猛地打了个冷颤。 找到了, 他找到红牌了。 冯旭的手指停在中间一张牌上, 太小了,他看着剩下的6和10陷入沉思。 最终, 好像下了巨大的决心一般,两张牌摆在了他的面前, 缓缓被推向中央。 祝昭双臂交叠, 指尖请点了两下,没等鱼头人宣判,率先站了起来。 祝昭动静不大, 加上所有人屏气凝神, 注意力集中在幕前,没什么人在意。 一旁的沈眠眠和江清臣抬头看她, 有些疑惑。 “昭昭姐,你要走吗?”沈眠眠拽了拽她的袖子问,“可是还没结束诶。” “结局已明,没什么好看的。” 江清臣闻言眼睛亮了亮,彼时,台上的鱼头人已经掀开了两人的第一张牌。 冯旭:8;岑平河:7。 江清臣抓住间隙,抬头看向祝昭:“那是谁会赢。” 祝昭侧目看了眼台上,灯光下,游戏双方的状态可谓截然不同,一个悠闲的就像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一个却仿佛坐在考场上脑袋空空急得直冒冷汗。 “岑平河。”祝昭淡淡道。 与此同时,随着鱼头人将另外两张卡牌翻出来,黑色托盘上方,鲜红的数字2卓然醒目。 第一张红牌出现了! 江清臣和沈眠眠神色一顿,红牌最大,这不就意味着冯旭赢了吗,两人战战兢兢看向祝昭,见她神色不变,宽慰的话憋在了唇边。 祝昭,错了? 不能吧。 反观冯旭双眼通红,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赢了!终于赢了。 巨大心理压力下,他的唇边扬起夸张放肆又如释重负的笑,几近癫狂,还有一局,只要再一局,就能获得他想要的,届时,财富,金钱,权利…… 旋即,鱼头人响亮机械的声音响彻整个影厅,透过廊厅的喇叭,游轮各处广播的声音无限蔓延。 “第八号随机游戏台,第一轮游戏结束。” 什,什么? 冯旭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观众席上的吵嚷声也l立刻停了下来。 “玩家,获胜。”鱼头人踱到岑平河身边,高高举起了他的右手。 听着广播里的声音冷漠陈述着游戏结果,冯旭却疯了,他瞪大双眼,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充满质疑。 岑平河?获胜! 怎么可能! 台下,沈眠眠和江清臣对视一眼,祝昭的话在心头盘旋,两人满脸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表情。合着祝昭刚刚说的是最终结果。 第51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两人又尴尬的笑了笑,还好刚刚宽慰的话没说出口,不然昭姐看废物一样眼神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身侧,祝昭刚刚站着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你们作弊!”台上冯旭突然暴起,一个健步跳到了桌子上,揪起岑平河的衣领,双目欲裂。 冯旭几乎用尽了虽有力气,牢牢掐住了岑平河的脖子,压得他动弹不得,他无法接受这猝不及防的失败。 “老岑!”观众席上,徐力察觉到台上的变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一旁的陈理言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手腕。 徐力身形一顿,眉头紧紧皱着望向陈理言,而对方只是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坐下。 “可是……”徐力看着岑平河的脖子因为窒息涨红起来,还想反驳几句。 陈理言抬眸,精神力席卷徐力的身体,强迫他坐下。 “别急。”陈理言收回视线,神色淡然。 徐力无法动弹,只能无声挣扎着,看着岑平河伸出手臂够上桌子,捻起反放在桌上的最后两张牌。 按理来说,还剩一张5和一张10,冯旭桌上是6和10。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牌面岑平河不可能赢,除非…… 除非那张红牌。 “去死,去死……”冯旭越来越癫狂,口中不停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台下看客们对这样的剧情喜闻乐见,他们疯狂叫嚣,对着冯旭呐喊施压,毫不在乎事实与比赛结果。 除了财富,只有死亡可以让人为之兴奋。 岑平河一动不动盯着冯旭的眼睛,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一张鲜红的数字5竖在了自己面前。 冯旭愣神的两三秒里,岑平河明显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松了。 “看清楚了吗。”岑平河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起伏,只是沙哑的很。 冯旭顿住了,继而瞬间清醒,双手无意识垂了下来,他呆呆地跌坐在了长桌上。 一张数字5的红牌,明晃晃的红色,宣告他彻头彻尾的失败。 岑平河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抬头看向观众席的那个位置。 而观众席后排的位置,方源年也盯着那个空荡的座位沉默着。 刚才瞧见台上的动静,祝昭更不想待下去了,她趁着观众席上的暴动,悄悄溜了出来。 豪华套房的走廊两侧暖光色的壁炉灯晦暗不明,祝昭靠在墙上,脖子被一处冰凉抵着,面前的女人警惕锐利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祝昭不动声色挪了挪手腕却被毫不留情地遏制住了。 “祝小姐,我劝你应该识相点。”女人冷冷开口道。 祝昭停下了动作,对面一侧暖黄色的壁炉灯闪烁两下,祝昭那张厌世脸上明暗交错。 忽明忽灭间,祝昭懒懒掀起眼皮,轻笑了一声:“识相?你应该是不希望我识相的吧。” 话音未落,祝昭腕间轻转,短刀的冷光照进女人的眼中,突然的一记手打在女人的小臂,箭头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局势瞬间反转,祝昭出手极快,两个呼吸的功夫,短刀便抵住了女人的脖子,丝丝鲜红从脖间渗出。 “不管威胁还是试探,你都应该再大胆一点,比如……”祝昭手中的短刀靠近脖子处深了几分,“这样。” 女人垂下的脸上神情微动,她的胳膊断了,脖子上尖锐的刺痛在叫嚣,她不敢动弹,因为她能明显感觉到,只差一点,只要一点点,执刀人就能干脆利落地划破她的动脉。 而她看不透祝昭的意图。 没时间了,没时间给她斟酌,那一秒脑海里只剩下一种保命的可能。 目光凝结在那只握着短刀的手上,女人沉寂了两秒突然暴起,猛地抓住了祝昭的手腕。 “还算有胆。”祝昭还有时间点评她的动作,短刀在她指尖翻转,指缝处染上血色痕迹。 毫无疑问,女人被反身压在墙上,刀刃再次抵上她的后颈,耳后是祝昭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你赌对了。” 紧接着胳膊上的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进来。”祝昭说。 门把手咔哒一声,女人脱力间顺着墙壁跌坐在地上,皱着眉头看向祝昭,似乎有些疑惑。 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祝昭斜靠在门框上转动手中的房卡:“怎么,现在没话要和我谈了?” “那好吧。”祝昭摊了摊手扭头走进房间,作势关上门。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冲上去扣住了门框。 “等等。”她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了祝昭的眸子。 刹那,祝昭看到了那双平静锐利双眸下的愤懑与激动。 —— 屋内灯光明亮,祝昭倒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看着对面的女人。 她的手里握着一杯热水,神情似乎有些焦灼和犹豫,指尖不停在杯壁上摩挲着。 祝昭也不着急,默默等着她开口。 杯中热气渐渐消散,女人神情看来缓和了不少,挺直的脊背也悄悄放松了下来,终于发出了声音。 “我叫任谨。”她轻叹一声。 第52章 还是大半杯的水放在了桌子上,发生清脆的声响。 任谨注意到祝昭的目光,她不是蠢货,也同样明白祝昭在等待什么。 任谨小心翼翼从棕色外套的内里夹层里拿出一个信封,从桌面上推到了祝昭面前。 “这是我的诚意。” 祝昭没有急着打开信封,而是起身为她倒了一杯红酒。 看着她离开沙发,对她的东西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任谨突然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为什么是我?”祝昭问,手中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杯壁滑下,令人赏心悦目。 祝昭斜睨了她一眼:“你没必要向我示弱,我不是你需要讨好的人。” 任谨瞳孔猛地一缩,被看穿了,她身边温和的气场瞬间冷冽严肃起来。 “别紧张。”祝昭把杯子推向她,“说说为什么选我。” 任谨的目光一直追随祝昭的动作,对视的刹那,她沉沉出声:“因为我见过你,祝昭小姐。” “在这之前。” 她兀自拆开了桌上的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显然是很久已经拍的,照片的边角已经明显泛黄,上面的人像也有些模糊。 祝昭轻描淡写扫了一眼,微微愣神了两秒,突然轻笑了一声。 对面的任谨已经拿起了那杯红酒,对着祝昭举杯,随着两个杯子相撞,猩红的液体淡淡挂在杯壁上,与碰杯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祝昭平静的声音。 “你,想他怎么死。” 第28章 财富号游轮(六) 游轮的第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岑平河和冯旭的一场游戏似乎打开了玩家们的探索欲望,整艘游轮的广播时不时响起,宣布不同对局的游戏结果。 没有早起, 祝昭的状态显然很不错,房间内有防干扰的隔音功能,祝昭一早就联系前台的章鱼小姐关掉了她房间的广播。 一夜好眠,精神放松。 以至于祝昭晨起打开房间门, 被对门门口蜷缩着的一道人影吓了一跳。 “江清臣?”祝昭拧眉。 走廊上的挂钟指向8点,似乎是很冷, 江清臣整个人团在了一起, 身上盖了床单薄的破棉被,听见祝昭的声音,他这会儿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醒了。” 祝昭声音漠然平静, 江清臣陡然一激灵清醒了。 “昭姐。”江清臣猛地站起来, 揉了揉眼睛。 祝昭没什么表情, 也不打算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对无关紧要的事情不感兴趣。 江清臣亦步亦趋跟在祝昭身后,走廊的壁灯还没关, 暖光打在他后背上,整个影子盖住祝昭的身形。 等电梯的间隙, 江清臣终于按耐不住, 摩挲着开口了。 “祝昭姐,我……有些问题想问。” 祝昭短促地嗯了一声,电梯缓缓上行。 “昨晚你是怎么能准确地知道牌上的数字的?你怎么就能准确地判断会是谁赢……”江清臣叽里咕噜说出了自己全部的问题, 终于长舒一口气。 电梯停在了10楼。 “所以你就是为这个在房外等了一夜?”祝昭没急着回答他。 “那倒不是。”江清臣摇了摇头。 “我没啥钱住不起房间, 游轮上到处都有休息的地方,我就想着随便凑合一晚的。” 其实他大可以去找徐力或者岑平河住一晚上, 但是徐力四楼的小房间太小了,他一个人住都够呛,至于岑平河,比赛结束以后他就再没看到他过。 “太吓人了。”江清臣回忆起晚上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 祝昭侧目看他,等待着下文。 江清臣咽了下口水继续说:“一开始我是呆在电影院里休息的,但是没睡多久就感觉耳边一直咕嘟咕嘟的声音,而且特别特别地冷,声音越来越大,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更大的瞳孔死死抵在我的脑袋顶上,血红的泡沫滋滋往外冒。” 似乎有些后怕,江清臣话音顿了顿。 “然后呢?”祝昭问。 “然后我就跑啊!”江清臣很是激动,对昨晚的那场大逃亡显然记忆犹新,“我一直跑,那玩意儿就一直跟着我,我就跑到了这一层。” 江清臣声音小了下去,来找祝昭其实是他下意识的行为,但回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跑到你房间门口的时候,那东西就没了。” 祝昭抓住重点:“你从哪里跑上来的,楼梯?” “是啊”江清臣点了点头。 他昨晚几乎是一路狂奔上的13楼。 “楼梯在哪儿?” “就那儿……”江清臣指着走廊尽头的位置。 那里,昏黄的灯光下,是一副黑白色的装饰画,但暗红的油彩打破画面基调,就像一条暗红色河流,流淌着浓稠的液体。 “明明就……”没有楼梯。 江清臣呼吸一窒。 “叮”地一声,电梯停在了他们面前。 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祝昭看清了里面的人。 方源年。 “祝昭小姐,真巧啊。”方源年语气轻松愉悦,朝电梯里退了一步让开了位置。 “巧什么巧,一共就两部电梯。”江清臣反应过来,呛了他一声,他对昨天方源年的行为显然没什么好感。 第53章 祝昭按了6层,是餐厅的位置。 她站在前面,身后两人都默认地没再去按电梯。 电梯里气氛有些尴尬,方源年扯出微笑,柔声问道:“祝小姐昨天休息得怎么样?” “很好。”祝昭依旧冷漠。 “那这位先生呢。”方源年扭头看向江清臣。 “我……我?” 江清臣一愣,话题怎么就转到他身上来了,不太想搭理,但也不能太没礼貌。 江清臣心里吐槽,面上还是笑了笑:“呵呵,挺,挺好的。” “那就好。”方源年收回视线,语气轻巧,“只怕有人睡得没那么舒服了。” 空气静默了一瞬,祝昭和江清臣都清楚的明白他说的是谁。 “哦,对了。” 电梯即将即将到达6层,方源年突然转过身,朝江清臣伸出了右手,笑道:“还没正式介绍,我叫方源年。” 江清臣自是知道他的名字,瞥了眼他伸过来的右手,不想搭理。 这边江清臣话音刚落,电梯停了下来,祝昭出了电梯,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还不走?” 江清臣回过神,略过那只手,快步踏出电梯。 门在身后慢慢合上,方源年没有下来,本该跟上祝昭的,江清臣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抬眼的瞬间对上了方源年那双依旧含笑的眼睛。 —— 江清臣快步追上祝昭,两人往餐厅的地方走去。 “祝姐,你可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了方源年气氛一下子好了不少,江清臣本来就是爱把心思写脸上的个性,对自己的喜恶毫不掩饰。 祝昭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这人倒是出乎意料的执着,不过本来她也没打算瞒着。 “很简单,记住就行。” “记住?记什么?”江清臣满脸的好奇,“出牌的顺序还是洗牌的手法?” “都记。”祝昭轻描淡扫道,“10张卡牌一开始的顺序都是1到10,通过观察两人洗牌的动作记住每次洗牌后,每张牌的所在位置。” 祝昭边说边往前走,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江清臣早就已经被惊得愣在了原地。 望着她的背影,祝昭还是穿着那件黑色卫衣,红发随意盘在脑后,潇洒又决绝。 但江清臣只觉得恐怖如斯,短短两分钟,观察洗牌手法,记住每牌的位置,通过玩家的神态和表情判断红牌,将场上变幻莫测的局势了然于胸。 这可怕的洞察力和记忆力,让人战栗。 本来还想学一手,再去随机游戏台玩一把赚点钱的,果然大佬的游戏方法不是他这等凡人能用的来的。 江清臣跟着祝昭走进餐厅,就看到了围坐在一起的沈眠眠,陈理言,岑平河和徐力四人。 “昭昭姐!”沈眠眠率先发现了他们,站起来招呼道,“这边。” 祝昭走过去拉过凳子坐下。 “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免费早餐的时间就过了。” 沈眠眠指着桌上的餐牌,上面写着免费早餐时间截止到8:30。 祝昭从善如流唤来了昨天的螃蟹人,要了份早餐,慢慢悠悠地吃着。 “我说你俩怎么一起下来了,没遇到什么人吧。”徐力看着江清臣问道。 “可算别提了。”江清臣咬了口三明治,“我昨天在昭姐门口睡了一个晚上,刚刚下楼我们还遇到了方源年,可真是晦气。” “他没和你们说什么吧?”徐力表情有些紧张。 “没,没有啊。”江清臣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徐力看着江清臣眼里透出的疑惑,差点惊呼出声:“昨天晚上游轮广播可是差点响了一夜。” 这下不止是江清臣了,连祝昭都看向他。 “昭昭姐,你也不知道吗?”沈眠眠注意到祝昭的表情问道。 “广播说了什么?”祝昭问了一句。 “昨天夜里八个随机游戏台已经全部被找到并且开启了,出了老岑和冯旭的那一场游戏,其他七局游戏都出去同一个人。” 徐力这边还没说完,江清臣便先一步出声:“方源年?” “是。”徐力点头。 昨天晚上广播一直再响,可是他什么也没听到啊,江清臣望向祝昭,后者吃完早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休息,神色更是无波无澜。 “江清臣。” 坐在他对面的陈理言突然出声:“你昨晚遇到什么了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江清臣瞬间如芒在背,不知怎的,他居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没,没有啊。”江清臣的视线有些心虚地落在祝昭的身上,“我就在走廊睡了一晚而已。” “哎呀,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问题是随机游戏台一共8个,一个游戏台只能使用两次昨晚几乎将随机游戏台的使用机会用了个七七八八,更别提现在那些地方都有人看着,我们还能去哪里赚财富值?” “不是还有固定游戏台吗?”江清臣说。 他话音刚落,在座的所有人,除了祝昭表情都变得怪异了起来。 餐厅外连接着甲板,透过透明玻璃刚好能看见上面的情况,但随着一声声嘶力的地尖叫划破天际,所有人都狂奔到了甲板或船边。 第54章 海上风浪太大了,波涛汹涌,祝昭站在栏杆内,她的红发被吹散开来,远远地,她看见了漂浮上海面上的人,穿着一件白色长裙,鲜红的血迹从他身下向海水深处蜿蜒,很快染红了一小片区域。 祝昭扭头,岑平河看向她的双眸讳莫如深。 “死了,这是最后一个。”他说。 第29章 财富号游轮(七) 五号固定游戏台, 除了方源年外,全都死了。 “没人看到那场游戏。”岑平河说,“五号固定游戏台, 位置在七楼娱乐室,五人游戏场。” 注意到祝昭的视线,岑平河直直与她对视,说:“死的都是那一列新人列车里的人。” “g34075?”沈眠眠问。 “是。” “那太奇怪了, 为什么方源年没死,按照游轮游戏规则, 游戏台设计财富值交易, 但没提及过会没命啊。”江清臣出声。 这样的变故一下子在玩家们中间蒙上了一层恐惧不安的色彩,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估计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固定游戏台游戏规则和随机游戏台规则不一样, 我们早就知道的。”一直沉默的陈理言突然出声, “解释之一, 固定游戏台赌的不再仅仅是财富, 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赌注。” 这就意味着要想要钱就必须承担更大的风险。 圆桌难得安静下来,无人搭话, 突然餐厅前台一阵叮铃铃的敲铃铛声。 “叮铃铃——” 圆钟时间指向8:30,免费早餐时间结束。 过了一会儿, 餐厅里的人相继离开, 这张桌子也就剩下慢慢悠悠品茶的祝昭和岑平河。 两人相视一眼,祝昭看了眼屏幕上的财富值,先一步起身离开。 —— 财富总榜每晚统一发生变化。 电梯里, 祝昭伸手抚向一直戴在她胸前的铭牌, 背后的一串数字已经发生了变化。 一路上升到13楼,楼道空无一人。 祝昭直直走到走廊尽头, 冷漠地注视着面前的装饰画。 暗红色的颜料肆意挥洒,靠近了更加感受到作画者凌乱狂放的手法和焦躁不安的内心。 身后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一双大手先一步她抚上了那幅画。 祝昭淡淡扫了一眼,那是一双粗糙的手,指节和掌心生出薄茧,袖口内侧一个小小的,歪七扭八的刺绣。 像是一个数字,2。 “颜料没干啊。” 这声音祝昭很熟悉。 徐力摩挲着手指,见她没搭话,察觉到了她落在自己袖口处的视线。 徐力憨憨一笑,将袖口的刺绣展示给祝昭看。 “这我女儿绣的,丑吧。”他嘴上是吐槽,面上却衾着笑意。 “我女儿说,2是她的幸运数字也能给我带来好运。”徐力一阵落寞,“但我好像没那么幸运。” “她多大了?”祝昭问。 徐力愣了一下,回答道:“今年满九岁。” “她母亲走的早,我算是一个人把她拉扯大,虽然辛苦但也幸福。” 提到女儿徐力难免有些絮叨,脸上也是挡不住的笑容。 “她很可爱吧。”祝昭突然说。 “是啊,可爱,但也淘气的很,这几年身体不好,我呢也不奢望她有什么大成就,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就很好了。” 祝昭轻笑了一下,指尖碰到画上的颜料,“我知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祝昭能看到徐力指尖微颤,片刻又用力攥紧了拳头。 “祝小姐,我想陪女儿长大。”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徐力的身高比祝昭高上一节,加上他魁梧的身材倒是唬人的很。 身侧是那一幅巨大的,诡异的装饰画,画上红色颜料透着黑暗。 “下午三点,6层甲板。” —— 除了忙忙碌碌的游轮螃蟹人,鱼头人等工作人员,整艘船的氛围可以算得上冷寂。 祝昭花了点时间摸清楚了船的构造。 除了四层的二等房,五层的一等房和豪华套房所在的十二和十三层;六层为餐厅;七层和九层为娱乐休闲区;八层是特色餐厅和酒吧,连接泳泳池;十层为电影院,十一层是购物中心。 顶层的电梯按钮按不了,应该只要时间到了才会开启。 祝昭闲逛着来到十层的购物中心,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一大帮子人围着什么东西吵吵嚷嚷。 “敢不敢亮牌,我出20万。” “我去,你有这么多钱啊!” “20万算什么,我出50万。” “一口价100万,买我一张卡牌。” “……” 人群里,祝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眠眠正勾着脖子拼命往里看。 祝昭悄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妈呀!”沈眠眠被吓得一惊,下意识捂住心口,“吓死我了。” 看清来人,沈眠眠悄咪咪拉着沈眠眠远离了人群。 “嘘!” 沈眠眠把手指抵在嘴唇上,示意祝昭低调点,她指了指人群说道:“有人在前面花钱要买我们卡牌上的图案,就是那个金色袋子里的卡牌,现在已经炒到100万一张了。” 第55章 “我听了一会儿,初步可以确定卡牌上的图案就是石头剪刀布三种。” “有人买吗?”祝昭问。 “有啊!”沈眠眠大大的眼睛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居然真的有冤大头买,太离谱了。” 祝昭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你刚刚说炒到多少来着?” “100万啊,怎,怎么了……” 沈眠眠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祝昭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袋子,大声喊道:“500万!” 于是,在沈眠眠震惊的目光里,祝昭拿着金色的袋子缓缓走进人群中央:“500万,买我的卡牌图案。” 身后,沈眠眠下巴就要掉到地上去了,因为人群中央买图案的不是别人,是在甲板和江清臣起冲突的王涂一行人。 沈眠眠反应过来,跌跌撞撞上前想拉住祝昭,谁知她竟然直接将袋子抵在了王涂胸口处。 不是姐,你一个买东西的人怎么敢比金主还拽啊!沈眠眠目瞪口呆。 “你不亏。”祝昭轻声说。 她的话骤然拨动了王涂脑子里的那根弦,他几乎一下子就记起了祝昭,同时也想起章元说的,这个女人是怎样的嚣张跋扈,怎样拒绝了他的示好。 王涂脑海里无数个想法闪过,目光直勾勾定在祝昭那张脸上,闪过一丝垂涎。 当时她并没有收钱,这次倒是个送上门的机会。 “300万。”王涂伸手就要握住祝昭的手腕。 祝昭轻嗤一声,甩开手:“800万。” “200万!”王涂抓了个空。 “1000万。” 对峙了两三秒,王涂咬牙切齿,这娘们还真是口气不小:“500万就500万。”。 500万不是一笔小数字,不过只要她收了钱,一切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到时候…… “成交。”祝昭将装有卡牌的袋子放到桌上,送到王涂面前,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不要现金。” “你什么意思?” “各位也都知道,游轮里最不缺的就是游戏和赌局,不如我们赌一场,输了,我给你卡牌图案,你给我500万;如果你赢了,我不仅告诉你卡牌图案,另外倒贴你500万。” 疯了吧! 彼时所有人心里和沈眠眠一样的想法,她不是不相信祝昭,可是这样一个不平等的赌注,傻子才会不赌吧。 有这空手套白狼的机会,没人会不心动,王涂也不例外。 而且他有的是手段可以赢。 “你说吧,赌什么?”到现在王涂还是打心眼里觉得祝昭是个只会虚张声势的花瓶。 在他的想法里,好看就花瓶就该摆在精致的橱窗里,时不时供主人把玩。 人群自觉围成了一圈,沈眠眠站在祝昭身后,看着她轻拍了两下手,对面商店里的导购先生缓缓挪这步子朝他们走过来。 “我定规则有什么意思。”祝昭看向自己找来了那个海马导购。 它脸上带着淡淡笑意,通体黄色的身躯上突兀地出现一张人脸,脖子下方带着的黑色领结绅士有礼。 沈眠眠轻轻拉了拉祝昭的衣角,小声道:“昭昭姐,你确定肯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赢吗?” 毕竟500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她是真的有点担心。 祝昭的回答显然很随意。 “没有。”她无所谓地摆摆手,又给了沈眠眠一个不那么安心的眼神。 海马导购指挥着店内的其他两个螃蟹人将两张桌子搬到了中央,两张圆桌挨在一起,祝昭和王涂面对而坐。 海马简单复述了一下刚刚的赌注,看了眼两人宣布赌局成立。 “下面开始宣布游戏规则。”海马从身后掏出一张漆盘。 “现有四张卡牌,图案分别为方片,梅花,红桃,黑桃,稍后将随机打乱四张牌,挑选一张放在桌前,游戏双方需在五秒钟内从自己面前的四张同样的卡牌中选择一张,若花色相同则为赢。” “若两方花色均同,亦或均不同,则游戏继续。” 纯比运气的游戏。 “现确认双方对游戏规则是否了解?”海马转头看向两人。 得到两人点头确认以后,它继续说道:“洗牌开始,洗牌人员随机选取。” 一直皱着眉头的王涂突然眼神一亮。 他看向身侧的海马导购,按照常识,海马是没有手了,自然没办法洗牌。 他瞥了眼对面的祝昭,使了个眼神给他对面的章元和任谨,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任谨身上。 章元和祝昭有过正面冲突,不合适。 下一秒,任谨的目光涣散了一瞬,兀地往前了两步,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我可以。” 海马人看向祝昭和王涂:“游戏双方是否有异议?” 祝昭:“没有。” 王涂:“没有。” “请洗牌人来到台侧,游戏正式开始。” 任谨看了眼四张牌,熟练将牌在手里打散,几次三番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被打乱的牌被摆在了托盘上。 任谨的手指停在了第三张牌上,往前推了一点。 整个大厅安静无比。 “目标卡牌已经选定。”海马导购正了正神色,“倒计时开始,请玩家选择。” 话音刚落,祝昭和王涂几乎同时选定了一张牌。 第56章 “卡牌选定,玩家是否确认。” “是。” 祝昭也浅浅嗯了一声,身后的沈眠眠从游戏开始手心的冷汗就没停过,她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这么随意,昭昭姐真的确定吗。 在海马人的示意下,任谨将两人的卡牌和目标卡牌并排放在一起。 目标卡牌花色:黑桃。 卡牌被翻开地猝不及防,所有人还没最好准备,任谨的双手附在了两张卡牌上。 不同于观众们席间的紧张气氛,祝昭靠在椅背上一副胸有成竹,要睡不睡的模样。 对面的王涂也是,眼神虽然定在卡牌上,但神色动作却很是轻松。 要不要这么淡定,那可是500万啊!沈眠眠看着他俩,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两张卡牌同时被翻开,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牌上,气氛突然凝结。 我去!沈眠眠转头看向祝昭,心里惊呼道。 而后,一句轻飘飘的声音慢慢悠悠从她身后响起。 “哎呀,输了呢。” 祝昭摊手,撇了撇嘴,语气竟种说不出来的玩味俏皮。 第30章 财富号游轮(八) 沈眠眠跟着祝昭离开购物中心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 祝昭就这么, 输了!? 那个海马导购将500万划到王涂账上的一幕还深深刺痛着沈眠眠,500万,巨款啊!祝昭就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给了。 沈眠眠心里七上八下地, 她低着头一边跟上祝昭的脚步,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补上着500万的窟窿。 沈眠眠想的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祝昭已经停下了脚步,“砰”的一声闷响, 沈眠眠的脑袋猛地撞上了祝昭的后背。 “哎呦喂。”沈眠眠捂着撞痛的脑壳退后了几步,“怎么了?昭姐。” 没得到回答。 沈眠眠抬起头, 就看到祝昭正微微弯下腰看着她, 揉了揉她的额头,笑道:“抱歉,想不想喝点东西, 我请你。” “诶——” 还花钱! 没等沈眠眠说话, 祝昭拽着她的胳膊, 带着她走进八楼的特色餐厅, 不由分说给她买了奶茶和蛋糕。 沈眠眠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有了个败家闺女的操心老母亲。 “昭昭姐……” “行了。”祝昭挖了一块蛋糕塞进沈眠眠嘴巴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在你眼里500万代表什么?”祝昭问。 “钱啊。”沈眠眠毫不犹豫。 “是钱没错, 但在这里,这艘财富号游轮上, 不管500万还是5000万都只是一个虚拟的数字。” “如果游轮的本质是敛财, 那么它必然不会让你带走钱,所以不如用它给的资源,买点实实在在的体验。” 虚拟货币, 所以只要她想, 不管多少都能赚回来,只不过不是现在。 祝昭抹去她唇角的蛋糕碎屑, 问道:“甜吗?” 沈眠眠看着她,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吃吧。” 沈眠眠突然觉得有点安心…… —— 下午三点,祝昭只身一人来到甲板,徐力早就在那里等她了。 “走吧。”祝昭说。 “祝小姐,我……”徐力突然有些犹豫又有些于心不忍,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看起来也才二十几岁的女孩儿身上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祝昭转过身,望向徐力:“你没有回头路。” 言下之意,不走也得走。 下午三点,九层的休闲娱乐区出乎意料的非常嘈杂。 目前所有随机游戏台已经全部被挑战完毕,由于方源年之前搞得那一档子事,目前还没什么敢挑战固定游戏台。 徐力跟着祝昭穿过走廊,又拐过两个弯,在一个包厢外停下了。 徐力认得门外牌子上的标志,这里是二号固定游戏台。 大门被拉开,里面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徐力努力保持冷静,看向了坐在最前方的女人。 彼时人已经站起来,朝他伸出手:“我叫任谨。” 祝昭看着早已经呆掉了的徐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向前。 二号游戏台也是很普通的卡牌游戏,徐力早就了解过,不算复杂。 固定游戏台隐藏规则之一,游戏过程是否公开由参加游戏的双方决定。 征求了任谨的意见之后,房间内的人被请了出来,不过虽然无法直接观看,房间外的小型显示器将直接同步游戏进程。 徐力坐在了任谨对面,看着缓缓被关上的门和站在祝昭身侧的男人,突然想起了在电梯里祝昭和他说过的话。 “她会输给你。” 不过,他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女人是跟在那个油腻的胖子王涂身边的人。 “咔哒”一声,门锁住了,徐力清楚地听到任谨平静的声音响起:“别担心,我会输给你。” “不过,我们需要演一场戏。” 随后两人站起来,互相交换了位置。 房间外,祝昭早就察觉到了站在自己身侧的方源年,或者说在房间里,她就发现他了。 “之前的赌局还能继续吗?”方源年的声音悠悠响起。 第57章 祝昭没有看他,只是微微挑眉,唇边悄然勾起一抹微笑。 “当然,我随时奉陪。” 二号固定游戏台隔壁的包间被拉开,祝昭看了眼聚在门口,人头攒动,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那个小型显示器上,无人察觉到另一场更危险的赌局正在他们隔壁发生。 —— 十二层的豪华套房内,自从和祝昭分开以后,沈眠眠脑海里一直琢磨着她说的话。 “游轮的本质是敛财。”陈理言说。 沈眠眠身形一僵,这话怎么和祝昭说的一模一样。 “所以我们获得再多的钱也带不走?”沈眠眠默默品味祝昭的话,确实,既然钱带不走,花掉能买到优质体验和服务,心情还能好点。 “原则来说是这样。”陈理言分析道:“每一次赌局下,必然产生大额交易,那么这一场场游戏的意义就不仅仅是给我们机会赚钱那么简单。” 沈眠眠望向陈理言的目光骤然深邃了起来,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却有着超出她这个年纪的理信和冷静,他突然就想到了岑平河。 这种上不如老下不如小的日子可真是过够了。 “咚咚咚——”敲门声适时响起,两人眉头一皱。 “有人吗?”门外的人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沈眠眠和陈理言对视一眼,刚提起的一口气缓缓放了下来。 沈眠眠:“是江清臣。” “还有你们在。”江清臣靠在门口,“我都找遍了,岑叔不知道去哪儿也就算了,徐大哥居然也不见了。” 陈理言:“岑平河去了九层,那里有个小型阅览室,我在那儿待过一会儿,很安静。” “徐哥也不见了?”沈眠眠从后面探出脑袋,“我之前还在六楼甲板看见他的。” 江清臣面色一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什么,我总觉得心慌慌的,要不咱们一起去找岑叔?” 后边的沈眠眠还没反应过来,陈理言已经穿上了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可以,走吧。” 沈眠眠还懵着:“不是……走什么啊!” —— 刚出电梯门,江清臣便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 “对不住。”那人停下来道歉。 江清臣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摆了摆手:“没,没事——诶是你!” “江清臣!”那人指着江清臣惊呼道。 “这是顾之率,隔壁g40016列车的。”他向陈理言和沈眠眠介绍。 江清臣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你着急忙慌的干嘛去?” “你不知道?”顾之率附在江清臣耳边,声音却一点不收敛,“二号固定游戏台。” 说完顾之率就跑走了。 “可以啊江清臣,”沈眠眠很是哥俩好地拍了拍江清臣的肩膀。 在看江清臣一点也没有了原先的怂样:“那是当然,哥的社交能力不是吹的……” 陈理言:“行了,先去二号固定游戏台。” 拐过了几个弯,三人远远地就在房间门口看到了岑平河的身影。 “岑叔,你也在这儿。”江清臣站到他身边。 “嘘。”岑平河笑了笑,“徐力在里面。” 接着就是沈眠眠和江清臣异口同声的惊呼:“什么!” 徐叔在里面。 “现在什么情况。”陈理言冷静出声。 “看起来,徐力要输。”岑平河答。 江清臣面色凝重:“徐大哥这波有些草率了。” 沈眠眠在后面悄悄点了点头。 “或许吧,祝昭在他们隔壁。”岑平河十分淡然地放出另一个重磅炸弹。 “靠!” —— 房间内的气氛很是焦灼,四周空空荡荡,沉闷的灰黑色为主色调,中间只摆了一张小型方桌和两把椅子,此时祝昭和方源年两个正相对而坐。 方桌上搭着一块暗色桌布,桌布中央依旧摆着一张盖着黑布的漆盘。 “祝小姐好像对我有些误解。”方源年沉沉开口,“我还以为,或许我们可以当朋友。” 长长的沉默。 祝昭看着他,说道:“可以开始了吗?” 她讨厌无用的寒暄。 方源年微微一愣,随即淡淡一笑:“当然。” “那就先说赌注。”祝昭换了个姿势,环抱双臂,“和之前一样,赢了,我要你的右手。” 方源年指尖微颤了一下,语气依旧镇定:“可以。” 方源年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方桌上,眼镜下的眸色突然暗红一片:“那如果我赢了呢?” 祝昭轻嗤一声,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白裙子,我想如果是你穿上它,一定很美。” 方源年自顾自地说着,唇边的笑容无限放大,眉眼都被挤到了一起。 “那你最好有这个本事。”祝昭直视他,道。 黑布被揭开,突兀的红色托盘内静静放着一把黑色左轮手枪和一颗子弹。 “俄罗斯赌盘游戏啊,有点意思呢。”方源年伸手抚摸桌上的枪却被祝昭一把按住个手腕。 “开始吧。”祝昭干脆利落地装上子弹,将枪递给方源年。 第58章 俄罗斯赌盘一种很刺激的赌局游戏,所用赌具,一把左轮手枪和人的性命。 方源年也是毫不犹豫接过了枪,指尖在祝昭腕间轻轻擦过。 “祝小姐还真是不喜欢我啊,看来我很让人讨厌。”他低下头,枪口抵上自己太阳穴处,颇为自嘲地摇了摇头。 扣下扳机,一声空响。 “走运了。”方源年笑容更甚,将枪递向祝昭。 “不得不说,你这人在某些方面还算有突出的地方。”祝昭枪口垂下,看了方源年一眼,“比如,很有自知之明。 “呵呵。”方源年看着祝昭,笑容僵了一瞬,“祝小姐可真会开玩笑。” “没有哦。”祝昭反驳道,“这可不是开玩笑。” 下一秒,祝昭猛地抬起枪,扣动了扳机。 连续的三下,空弹。 “到你了。”祝昭挑眉,缓缓将枪放置在托盘中央,慢悠悠地靠在了椅背上。 还剩两发,一枚子弹。 方源年嘴角微抽,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为什么不再打下去,方源年内心唯一的想法,除非她知道下一方就是实弹,不然为什么要停手。 祝昭戏谑的目光下,方源年的手缓缓向手枪靠近。 握住枪杆。 方源年突然有些心慌,二分之一的几率和祝昭的态度竟让他有些迟疑了。 枪口抵住太阳穴的那一刻,冰冷的触感这才让他如梦初醒。 赌赢了,万事大吉,可一旦赌输了,命就没了。 方源年看向自己的右手,狠狠咽了下唾沫,如果现在认输,一只手和一条命。 权衡之间,他握着枪的手紧了紧,手心渐渐湿润。 “好了吧,我可没那么有耐心。”祝昭随意捋了捋头发,斜睨他。 方源年猛地呼吸一窒。 “祝小姐很厉害。”他放下枪,“我输了。” “方先生原来就这点本事。”祝昭看向他的右手,又抬头看他,“看来这手,是我的了。” 祝昭拿起那把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连开两枪,唇瓣开合间轻飘飘吐出三个字:“胆小鬼。” 一枚明晃晃的子弹,出现在了祝昭手心。 方源年愣住了。 “你不是一直想读我的心吗?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不等他反抗,祝昭抓住了方源年早已僵硬了的右手。 “读懂了吗?”祝昭挑眉反问。 方源年瞪大双眼,面色惨白,身体从头凉到脚,手心、后背,鸡皮疙瘩爬满全身,他几近颤抖。 “那条白裙子,你自己留着穿吧。” “砰——”枪声响了。 第31章 财富号游轮(九) 包间的门锁传来喀哒一声。 祝昭冷眼看着面前的尸体猛地向后倒去, 脑袋重重砸在地面上。 鲜血如瀑向下蜿蜒,灰色的地毯骤然晦暗一片,血液浸染, 方源年口吐鲜血,自唇边汩汩流下,他双目欲裂,直直盯着祝昭的方向, 猩红的双眼中愤怒与懊悔焦灼,最后竟有些癫狂。 越过方桌, 祝昭居高临下看着他抽动的身体渐渐没了动静, 毫不掩饰的杀意与果决:“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间房。” “不好意思,我赢了。” 祝昭放下手里的枪,脸颊边沾染的血迹衬得她的脸色冷白, 红发依旧明艳张扬, 淡淡抹了把血, 自顾自说道:“现在我得到的, 可不止是你的右手了。” 下一秒,祝昭果断转身, 身后方源年僵直身体,依旧倔强的地瞪着圆圆的眼睛, 死死盯住祝昭消失的方向, 终于没了声息,身下粘稠肮脏的血海为他穿上了一席灰暗长裙。 白色,本该是纯洁无暇。 打开门, 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一排人, 沈眠眠,陈理言, 岑平河和江清臣站在最前面,隔壁房间的徐大哥也结束了游戏等在外面,几人在房间门口围成了一个半圆,隔开后方张望的人群。 “昭昭姐,没事吧?”沈眠眠上去拉着她的手检查,除了脸上和身上的点点血迹,没别的地方受伤。 “我们刚刚……”听到了枪声。 沈眠眠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行人面色凝重,她越过祝昭想往里张望,却她一把捏住了下巴,掰过视线。 门缝里,沈眠眠还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倒在血泊中的身体。 “没事了。”祝昭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身后的门突然被拉开,房间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一个黄色的海星侍应生端着一个红色的漆盘走出来,站到祝昭身边。 “这是什么?”江清臣好奇属性大爆发。 祝昭笑了一下,缓缓掀开盖在上方的黑布。 鲜红的漆盘中央,赫然是一只断手,五指青白发灰,手腕处连接着细碎血肉,断面处清晰可见其中白骨。 众人神色不免僵硬了一瞬。 江清臣上前两步,盯着盘中的手,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看得入神,那只断手食指指节突然颤动了一下。 “我去!它动了!” 徐力:“江小兄弟,你……眼花了吧。” 几人七嘴八舌地让江清臣狡辩的话咽进了肚子里,他明明看到那手,就是动了。 祝昭向那位海星侍应生使了个眼色,盖上了黑布。 第59章 “方源年死了,我杀的。”祝昭淡淡道,“这只手 就是他的。”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祝昭还在继续说话:“你信不信,握住这只手,我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的目光飘忽不定,也不知要落在谁的身上。 黑布再次被掀开,那只血渍呼啦的断手已经变成了一具五指白骨。 不起眼的地方,陈理言的目光一直放在祝昭身上。 见她笑了笑,折了一段小指指节放进了自己黑色帽衫的口袋里。 祝昭转身看向身前的人群,唇边有意无意绽开肆意的微笑:“对了,忘记告诉大家了,获得财富值的另一种方法。” “杀死,和你一样的玩家。” —— 游轮的第二个夜晚。 热闹非凡。 船依旧在海上还行,夜晚,诺大平静的海面掀起波澜,祝昭站在八楼的甲班上凭栏远眺,望不到尽头的海和看不见的彼岸。 正艘游轮现下人心惶惶,不安和恐惧的情绪笼罩在每一位玩家心头。 没人怀疑祝昭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他们只是恐惧,自己朝夕相处了几天,十几天,甚至是几十天的队友会将的刀子插进自己的身躯,只为求得一线生机。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乱哄哄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祝昭握着高脚杯淡淡转过身,八楼甲板内嵌的泳池里已是血色一片。 那个女人手里还握着染血的餐刀,茫然地看着男人的缓缓沉入泳池底部,鲜血不断将池水染红,她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女人抬起头,猝不及防对视祝昭漠然又懒散的双眸。 “我……我……杀人了。”她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却停重复这句话。 “对,你杀人了。”祝昭说,“你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的话此时就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进女人的心口,要击溃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女人手里的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猛地跌跪下来。 身侧突然一阵阴影笼罩,遮住了甲板唯一的暖光。 祝昭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餐刀,重新塞进女人手里:“刀这种东西,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更安心。”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每一个站点都是未知的危险,死亡就在刹那,祝昭很早就明白的事实。 她不会真的死去,但是依旧会不断死亡,一次次经历濒死的绝望与痛苦,最终彻底麻木。 一次又一次,真是有够无聊的,祝昭颇为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轻到好像自己都听不到。 脚边水渍氤氲开来,池底在翻涌,水面泛起圈圈涟漪,血色很快褪去,死亡的痕迹消失不见,一切如初。 祝昭的脚步渐渐远去,暖光重新打在女人身上,过了很久,女人挂着眼角的泪痕,握住手里的餐刀,缓缓起身。 —— 尖叫,猜忌,谎言,背叛……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人大呼精彩至极。 荒诞的游轮,致命的诱惑,精彩的赌局,以及……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午夜钟声敲响,游轮之旅正式进入第三天。 豪华奢侈的晚宴必然少不了邀请尊贵的宾客。 祝昭从自己房间的阳台远远望去,海面上航行着数十艘白色帆船,他们离游轮越来越近了。 十二声之后,帆船与游轮相贴,许久未闻的广播声提前炸响。 “滋滋滋……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晚上好……滋滋……让我们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参加今晚的游轮晚宴滋……现在,让我正式向您宣布,狂欢夜的序幕,正式拉开!” “滋……好好享受吧,我亲爱的朋友们……滋。” 三层出的甲板降下悬梯,白色帆船里,宾客们鱼贯而入,江清臣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鱼的种类,除了鳞片和形态各异,每位“宾客”的脖子上方都挂着一张诡异人脸,穿着精致华贵的礼服和西装,缀满珠宝,暖光下闪耀夺目,散发着金钱的味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张脸上的嘴巴一张一合,随着泡泡吐出,断断续续的话充斥整个甲板。 一艘小小的白色帆船,上面的宾客居然站满了整个甲板。 游轮灯火通明,更加金碧辉煌,欢声笑语间,陈理言突然沉声道:“回房间,今天非必要不要出门。” 祝昭看着源源不断的鱼群,眸色深深,过了一会儿拉上来窗帘。 宾客不会无缘无故存在,只能说他们的出现必然会给游轮,给整场游戏带来变故。 时间已过零点一刻,祝昭打开了房间的门。 这将是一场盛大的狂欢,即使是序幕也不例外。 轻快优雅的交响乐曲自六楼传来,祝昭推开门,步入这场舞会。 浪漫的华尔兹,面前一位打着领带的鱼头宾客搂着怀中衣着绚丽的女宾向她侧目。 那是一双极其无神的眼睛,就像睁着眼在海里泡了许久许久,带着腐臭和海水的腥味。 祝昭与他擦身而过,明显注意到女宾精致妆容下灰白的脸色。 舞池中央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与悠扬圆舞曲交织,好不惬意。 第60章 祝昭找了个角落坐下,安静欣赏这场荒诞的舞会。 直到身侧优雅的鱼头绅士向她伸出鱼鳍,祝昭微微一笑,缓缓搭上了那只沾着黏液的鱼鳍。 祝昭的个子足足高了鱼头绅士一个头,它身下鱼尾不自然的扭动着,两人的舞蹈滑稽又怪异。 鱼头绅士却浑然不觉,它的目光紧紧粘在祝昭脸上,鱼鳞缝隙处恶臭的黏液不断渗出,它吐了了几个泡泡,向祝昭粲然一笑。 “美丽的……小姐,请。” 一人一鱼随着乐曲的高潮跳到舞池最中间,不再是欢快圆舞曲,而是气势恢宏的交响乐。 管弦乐向来振奋人心,祝昭牵制住那张想要往自己脸上触摸的鱼鳍,淡淡吐出两个字:“恶心。” 鱼头绅士笑容一僵。 显然,舞池内弥漫的腥臭味已经让她忍耐到了极致,祝昭在等待,等待乐曲到达最激昂的结尾。 澎湃,壮阔,祝昭内心狂跳,“宾客”们将她和鱼头绅士围在最中央,欣赏这段舞蹈的结束。 结束是什么? 生命的终结。 鲜血在短刀刺入的那一刻狂飙,只有浪漫的死亡才配得上这一刻的波澜壮阔。 大厅安静了两秒,随后便是响彻天际的尖叫。 祝昭的手法就是杀了条鱼那么简单,黏液和血挂在祝昭指尖缓缓滴落。 滴答滴答……广播通知的声音唤醒沉睡的旅客。 【旅客祝昭击杀鱼头绅士,奖励已发放。】 身后,鱼群的身体渐渐扭曲,肢体从它们丰满冯身躯往外冒,撑破繁复的衣服,骨骼声清晰入耳。 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32章 财富号游轮(十) 【旅客祝昭击杀章鱼夫人, 奖励已发放。】 【旅客祝昭击杀蟹二先生一家,奖励已发放。】 【旅客祝昭击杀胖头鱼小姐,奖励已发放。】 ...... 此起彼伏的广播声在响彻整艘游轮, 最开始其他旅客们还有一些犹豫,祝昭不断刷新的成绩还是让他们坐不住了。 四层的二等房,第一扇门打开了。 半晌,接连不断的广播里混入了一条突兀的名字。 【旅客任谨击杀鳐鱼先生, 奖励已发放。】 紧接着,第二扇门, 第三扇门...... 穷途末路, 总有人为了这一线生机愿意冒险,也总有人视这场荒诞的游戏为一场闹剧。 游轮甲板,血迹四溅, 肢体残骸, 横尸遍野, 廊染了血, 暖黄灯光蒙上橘红,遍地鳞片泛着绚丽迷人的流光。 可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让人几欲发呕, 祝昭站在桅杆边缘欣赏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地擦着手里的短刀。 血迹一点一点被擦干净, 祝昭收起刀, 打了个哈欠。 嗯,她有点玩累了。 游戏嘛,总得需要新的玩家加入。 祝昭看着自己身前的铭牌, 牌子后面的财富值以一种诡异的趋势变动。 奖励?祝昭轻笑一声, 唇角微微上扬,她也不知道奖励是什么, 这是意外,但意外更让人热血沸腾。 电梯一路上行,隔音效果不好,每路过一个楼层,祝昭都能听见高频尖叫和不知名的嘶吼声,潮湿阴郁夹杂着来自深海的水汽。 十三层到了。 祝昭还没走出电梯,侧面迎来一股冷风,吹动她帽兜下散落的发丝。 走廊尽头的挂画前,立着一个小小的人影,隔得太远,看不清到底是谁。 楼下的厮杀还在继续,十三层廊灯电压有些不稳,忽明忽暗的光打在祝昭身上,隐约照出身上的血肉模糊的伤痕。 廊间是阴冷的,祝昭面色冷白,手心的温度却是滚烫的。 周遭安静的可怕,祝昭的脚步声渐渐,回荡在这间小小走廊。 “哄!” 下一瞬,面前的人突然抬头,目光钉在了祝昭身上。 吵嚷鬼叫声炸起,房门轰然倒塌! 祝昭眉间闪过一丝不悦,继而,刀刃间寒光闪现,在祝昭眼前一闪而过。 她出刀的速度非常快,刀刀见血,直击要害。 一次又一次,宾客们的数量却一点也不见少。 祝昭抬头看向远处的人,左手狠狠插进一位鱼头怪怪物的脖颈,祝昭冷脸打量着,彼时它的四肢已经生长出来,鳞片还没有完全褪去。 这就意味着,只要时间足够,这些怪物就有可能进化成和人类一样,悄悄藏在他们其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源源不断的怪物就像潮水,想要将祝昭淹没。 如果它们的目标只有她一个,那么只能说明,这背后有人操控。 烦了。 祝昭脸上明显不悦,手上力道也快了不少。 咔嚓一声,脖子断了,一刀封喉。 她已经没兴趣和她玩下去了。 祝昭握刀的手紧了紧,下一秒,她突然暴起,短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凛冽,鲜血四溅,黏液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仅仅几个呼吸间,祝昭已经清空了走廊间的怪物,整个走廊已经成了一间红色血廊,墙壁上糊满青黑色粘稠液体。 祝昭的刀抵上那人脖子的那一瞬,她睁开了眼睛。 “该结束了,陈理言。” 祝昭暗红的双眸直直撞进陈理言漆黑的瞳孔,声音沉沉。 第61章 陈理言表情严肃,紧紧绷着唇角,她看着祝昭,额头淡淡渗出薄汗,即使这样,她的神色还是丝毫不惧。 陈理言的背绷得笔直,四肢已经快要没有知觉了,脑海里一片混沌,只剩下一个念头与祝昭对抗。 “哼。”祝昭冷笑一声,“有点长进。” 陈理言的精神力已经到达了极点,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能撼动祝昭一分一毫。 祝昭的话落入她耳中的那一刹,陈理言脑海里仅仅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陈理言贴着身后的墙壁,缓缓坐到地上,脖颈间冰凉的刀刃依旧没有撤去,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也因为她的动作短刀微微刺入,皮肉渗出点点血迹。 祝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只手捏过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望向自己。 陈理言呼吸急促,说话也短短续续:“什么,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 陈理言眸色一暗,看向了祝昭脖子间掉出来的东西。 “你说握住它就能读懂别人的心,是真的吗?” 自顾自呢喃了一句,全然不顾架在脖子上的短刀,猛地抓住了挂在祝昭脖间的挂坠。 那一节小小的,方源年的小拇指指骨。 “她和岑平河合作,是合乎利益。可是她帮了徐力,为什么?明明徐力这个人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她杀了方源年,可这又是为什么?他们好像并没有什么激烈冲突。” “站在客观的角度分析,她会杀了我,我威胁她,甚至控制她,观察她,妄图了解她的一切。” “但我竟然觉得她不会。” “一种,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 “这个人的行动完全不符合逻辑,很怪,随心所欲,却好像都有原因,但我有些不明白,不明白的东西,我一般归结于——人性。” “这人身上真的有人性吗?” “……” 祝昭慢条斯理,一字一句将陈理言心里的想法道出,眼前这个呆板支愣的小姑娘,有着自己的一套运行逻辑。 就像一个小系统,有着自己的一套运行代码。 有点有趣,自己的行为按照这套代码运行不出来是,她对自己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解和兴趣,以至于有了刚刚那一出,祝昭觉得应该称作为,寻找系统bug。 准确地说,一开始陈理言就分析出自己不可能控制祝昭,但,这她也是第一次想要无视后果,哪怕自己会输,哪怕自己要承担巨大风险也要尝试。 蛮可爱的。 祝昭伸手轻柔地抚平了她凌乱的刘海,可左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陈理言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现在还觉得我不会杀你吗?”祝昭问。 陈理言的表情还有点呆呆的,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却下意识点了点头。 祝昭突然笑了。 冰凉的触感从陈理言脖颈处消失。 “你很厉害。”祝昭说,一口气控制那么多的鱼头怪物,同时排兵布阵几乎将她困住。 很聪明的女孩儿,祝昭的眼神是欣赏的,她看着陈理言,总觉得熟悉。 “能站起来吗?”祝昭问。 陈理言活动了一下四肢,慢慢撑着墙站了起来,碰到后面的那幅挂画,陈理言脑部神经突然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天快要亮了。”祝昭说。 “晚宴序幕就要结束了。”陈理言站在她身侧说道。 祝昭沉默着,晨曦的微光冲破云层照进镜头,那扇小小的窗户,点点灰烬在那一小道晨光中飘荡,祝昭手中的短刀依旧缓缓滴着血,身后的走廊干净如初。 晨光斜向下,照在刀柄上,一个小小的“z”字藏在连接刀刃的角落。 “咔哒”一声,开门的声音。 开门的不是别人,而是睡了一夜,还有点懵的沈眠眠。 沈眠眠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看到两人站在门口,瞬间清醒了。 “你,你俩起这么早?”沈眠眠看着她们,有些惊讶,“言言,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早起吗?还有昭昭姐……” 沈眠眠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你们俩不会有事瞒着我吧?” 陈理言眼睛快速眨巴了两下,立刻否认,身侧却又一道声音和她的话同时响起。 “没有!” “对啊!” 陈理言心下一惊,望向祝昭,见她脸上笑眯眯的,没一点儿心虚。 祝昭:“打算去餐厅吃早饭,不带你。” 祝昭故意打趣,推着陈理言就走,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了沈眠眠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行!不是你们来真的!等等我啊,我也去!” “……” —— 整艘游轮都被清理干净了,昨夜晚宴序幕的痕迹一点也没有。 祝昭三人来到八楼的特色餐厅,迎面碰上了精神恹恹的江清臣和徐力。 徐力眼下挂着两团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江清臣也差不多。 沈眠眠戳了戳江清臣的肩膀,“昨天晚上做贼去了啊?” 江清臣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神色恍惚地点了点头,他昨晚和徐力还被迫干了一件大事,不过还不能说。 第62章 转眼,江清臣又摇了摇脑袋,眼皮打架:“没,没干嘛。” “不对!”沈眠眠的眼神在几个人之间打量,“不是说好了昨晚非必要不出门的嘛!” 她还没说完就被陈理言拉着往前走。 “言言,不是你说的,非必要不出门……诶,去哪儿啊!陈理言,你不会也出门了吧!” 陈理言脚步一顿。 沈眠眠小脸一垮,明明是三个人的承诺,却只有她一个人当了真。 “你没出来是正确的。”江清臣由衷感叹。 昨天那场面简直可以算是人生阴影,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其实昨晚他根本就没回房,宣布序幕开始的时候他正和徐力在九楼晃荡,听见广播播报的时候,他俩下意识就是跑,苟住小命。 然而出了电梯他们才发现根本就找不到房间在哪里,之后就出现了那些恶心的怪物。 江清臣歪头看了眼徐力,拍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叔,挺帅的。” 要不是关键时刻徐力挥着大板斧嘎嘎乱砍,他们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虽然江清臣刻意避开了一些事情,却还是听得沈眠眠一愣一愣地。 “昨天晚上有广播吗?”她问,她和陈理言房间的广播是没有关掉的,按道理应该能听到。 这下轮到江清臣震惊了:“你什么也没听到?” “对啊,我昨晚睡得可好了。”沈眠眠说。 “那就奇怪了。” “不奇怪。”陈理言打断道,“那就说明,房间相当于安全屋。” “只能出,不能进的安全屋。” 江清臣听明白了,撑着下巴说:“那躲在房间里不就行了,虽然,嗯,我没有房间。” 说罢,他尴尬摊手,倔强的嘴角扯起两道弧度。 沈眠眠白了他一眼,自动无视他的下半句话:“应该不行,我们不能确定,房间的安全屋属性是否是永久的,是不是?” 说完她继续无视江清臣,看向陈理言和祝昭二人,一副等待夸夸的表情。 “没错。”陈理言一本正经点了下她的额头说道。 祝昭微笑:“是的。” 一旁的徐力见此情景,颇为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江清臣的肩膀。 彼时江清臣刚咬下一口煎饼,翠绿的菜叶子挂在他的下巴上。 徐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表情更加诡异和复杂了。 “江大兄弟,我可算是明白了。”徐力说着对上了江清臣清澈的眸子。 “明白什么?” “人家沈妹子是大智若愚,你啊……” 注意到江清臣期待的目光,徐力故意停顿了一下。 “你啊,你是大弱智。” 第33章 财富号游轮(十一) 片刻的放松来之不易, 至少在岑平河到来之前是这样。 除了祝昭和陈理言不多言语,其他三人脸上挂着久违的轻松愉快的笑意。 祝昭唇边也带着浅笑,扭头对上了陈理言复杂沉思的双眸, 有个地方她一直想不通,结合她自己和沈眠眠的经历,晚宴序幕存在问题,而这个问题可能贯穿整艘游轮。 她得找个机会和祝昭谈谈, 陈理言如是想。 彼时,岑平河在江清臣几人的招呼下施施然坐在了祝昭身边。 “岑叔, 你昨晚干嘛去了?”江清臣见他坐下, 忙凑上去问道。 知道这家伙沉不住气,这么直愣愣的问法也是没谁了,徐力想着, 大弱智这个称号给这家伙还真是合适。 “昨晚?”岑平河故意停顿了一下, 一副思考的样子勾得沈眠眠和江清臣两人眼睛亮亮的, 徐力也忍不住侧着耳朵听。 过了半晌, 他轻描淡写道:“睡觉。” “啊?就这!”江清臣一脸失望,说着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不然还能干什么?”他喝了口咖啡, 皱了皱眉头反问道。 一旁的沈眠眠抢先开口说:“你也没听到广播声吗?” 她用了一个也字,岑平河几乎回忆了一下, 但很快便摇了摇头:“没有。” “那看来我们推测的是有一定道理的。”沈眠眠一手摸索着下巴, 悄声道。 原本轻松的氛围一下子又严肃了起来,早餐相继端上桌子,江清臣还一口一口咬着自己的煎饼, 没来由地发出一声感叹:“明天再醒来就吃不到这么美味的煎饼了。” 确实, 这三天的游轮之旅,除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其他都还是蛮好的,特别是物质生活和服务体验几乎和现实世界没差别。 “我会永远怀念游轮的大床。”沈眠眠说。 江清臣符附和:“我也是。” 说罢,徐力一掌拍在他的肩头,毫不留情地拆穿:“你是什么啊,你是,你这两天都没睡过床,别假装怀念啦。” “再说这里有什么好的,要是像昨天晚上那样再来一遭,九条命都不够你嚯嚯的,算了吧。”徐力沉声道。 江清臣闻言,脑补了一下昨晚的惨状,缩了缩脖子,也不说话了,哼哧哼哧啃着煎饼。 “今天晚上应该就是晚宴了,时间一到,电梯顶层的按钮是不是就可以按了?”沈眠眠突然想到这一茬,开口道。 第63章 “或许吧。”陈理言说,“但以防万一……” 她缓缓叹了口气,刚准备继续,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嚷,打断她的思绪。 来的人很多,乌压压一大帮子人,最前面的人,一身膘肥,大声笑着,脸上横肉乱飞,让人恶心。 一个男人提着一个大袋子,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王涂?”沈眠眠认出了那个胖子,“是他吗?多久没见,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如此放荡不羁,更加油腻恶心了。 王涂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招呼餐厅服务员递上菜单,豪横的跟个大爷似的,那架势恨不得把整个餐厅买下来。 沈眠眠余光观察着祝昭,想起了祝昭之前给他送的那500万,顿时肉痛。 可她还没感叹完,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沈眠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祝昭已经站在了王涂跟前。 沈眠眠:我去!搞什么?! “王老板。”祝昭的声音依旧冷淡:“谈比生意。” 王涂闻言掀起眼皮,看到是祝昭,脸上的笑容一时更加放肆了,“哎呦,原来是祝小姐啊,怎么?还想赌一把?” 王涂的目光在祝昭身上来回游移,闪过一丝垂涎,“祝小姐是后悔了?” 王涂摸了摸胸口处的名牌,后方相当客观的数字给了他足够的底气,而且她现在还握着祝昭的底牌。 “嗯。”祝昭轻轻点头,拉着张椅子坐下,“后悔了。” “所以,王老板还能再给个机会吗?”祝昭上半身前倾,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盯着王涂。 王涂被她弯弯的眼角盯着心神荡漾,险些答应了。 “你,你想干什么?”王涂努力稳住心神。 “没什么。”祝昭身子坐了回去,环抱双臂,“就是想再赌一场。” 王涂没有说话,身后沈眠眠一群人已经看呆了。 “言言,你说昭姐想干什么啊?”沈眠眠碰了碰陈理言的胳膊。 “不知道。” 不仅他们不知道,王涂心里也有点发怵,虽然他现在有资本,身后还有这么多人,祝昭还曾输给他,但他隐隐有些害怕。 “规则你定,人员你选,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要上固定游戏台。”祝昭说。 王涂脑袋嗡嗡地,但祝昭这一番条件几乎对他没有任何坏处。 说不定还没再捞一笔钱,王涂想着,已经有些心痒痒了。 身后乌泱泱的人也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祝昭抬眼打量,人数远远多余游轮实际存活游客。 和她预料的一样,昨晚没有被杀死的宾客已经完成进化成功混入,但王涂似乎并没有发觉。 肉眼与普通人类无异,但气味是骗不了人的,海水淡淡的咸腥味。 王涂的内心极度纠结,他的贪财的本质不允许他放弃这个机会,但是性格的扭曲和软弱却又让他害怕。 得做好万全的打算,王涂思忖着。 “想好了吗?”祝昭问,眼神却是看向了王涂身侧的女人。 任谨心领神会,伏在王涂耳边说了几句话,王涂脸色瞬间变了。 “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王涂清咳两声,“但我也不是那么无耻的人。” “上固定游戏台可以,前提是游戏赌注不能是财富值。” “可以。”祝昭爽快答应了。 王涂脸上笑开了花,油腻腻的褶子皱在了一起,眯着眼盯着祝昭,眼底混浊不明。 —— 四号固定游戏台位于九楼一间棋牌室,目前还没有别人开启过。 一张麻将桌摆在房间中央,祝昭几人刚踏进去就听见屋内广播声音响起:“四号固定游戏台开启,本场游戏为四人局,玩家就位后公布游戏规则。” 王涂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有在固定游戏台对弈的经验,但不想面上露怯,一抬眼,祝昭已经在方桌的一侧坐下了。 “其他人选你定吧,我没意见。”祝昭摸索着桌上的绒布和右手边的一块卡槽。 既然这样,王涂也不推辞,他叫了章元的名字,又看向任谨,有一点犹豫。 任谨很聪明,虽然太聪明了对他并不是好事,不过这场对弈需要任谨这样的任站在他这一边,他有能力操控。 至于章元,哼,如果游戏输了,总需要有个人垫背。 “玩家已落座,下面公布游戏规则。” “本场游戏共有四轮,每轮每位玩家将获得两张卡牌,卡牌数字一到五,花色红黑随机发放。” “玩家观察卡牌,并按顺序下注,同字同花为双牌,同字不同花为逆牌,同花不同字为顺牌,不同花不同字为散牌,组合大小,双牌大于顺牌大于逆牌大于散牌。” “玩家可根据牌型下注,跟注,开牌或者弃牌,筹码一旦掷出不可收回。” “四轮游戏结束将重新清算筹码,按个人所得筹码计算财富值并排名,财富值最低者,输。” 方桌中间一块骤然陷了下去,十张写着各自名字的筹码出现在各自面前。 “本场游戏所有筹码价值由玩家自身财富值按十比一比例兑换。” 第64章 “下面公布玩家目前所得财富值,请玩家在各自桌子区域下方获得财富卡,并放置右手边。” 一张桌子上的四个人神色各异,却又动作同统一地往桌子下方摸去,四人皆是一顿,摸到了那一块凸起的地方。 祝昭抬起头,她对面坐着的是任谨,目光交汇但很快变错开了。 身后围观的人还是很多的,大家安安静静听完了规则,这会儿正急切地小声讨论着。 岑平河和陈理言站在一起,听旅客们讨论这场游戏是怎么样的复杂,赌这场对弈谁将是胜者。 王涂将他的财富卡拿出来的那一刻,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500多万的数字让人眼馋。 “我去,这个王涂居然有这么多钱!真看不出来。” 一旁的沈眠眠闻言翻了个白眼,不免有些可惜,大头全是祝昭给的,白瞎了500多万。 过了两秒,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更大的惊呼。 “靠!700多万!这些人怎么这么有钱!” 任谨拿出牌子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王涂和章元。 王涂皱着眉头,望向任谨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探究和不善,好啊,背着他搞了这么大一出,还真是叫人惊喜。 对面的章元嘴巴微张,他颤颤巍巍拿着自己的卡片放在右上角,和前面两人的七位数相比,自己仅有的这几万简直少的可怜。 任谨!他默默低下头,眼底一暗,即使知道任谨的本事,但章元还是捏紧了拳头,凭什么?凭什么! 任谨?江清臣和徐力对视一眼,这名字好熟悉。 接着祝昭从下方抽出自己的那张,从容地放在了右手边的位置,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那一串数字与她毫无关系。 “祝小姐还真是让人惊喜。”看到祝昭手边的数字,王涂脸上的戒备瞬间转为嗤笑,就这这样还妄图赢他。 谁赢根本不重要,他要的,是祝昭输,输得一败涂地。 “规则讲解完毕,本场游戏过程不公开,请无关人等在外等待。” “四号固定游戏台——四方博弈,现在开始!” 除了四位玩家所有人退出房间,角落里一扇隐形门打开,一位鲨鱼小姐穿着修身制服,挂着公式化的微笑走出来,手里拿着游戏所有的道具卡牌。 “第一轮游戏现在开始,由一号位顺位依次下注。”鲨鱼小姐柔声道。 祝昭将发到自己手上的牌反放在桌面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祝昭撑着下巴,好整以暇观赏三位的动作,就像丛林里蓄势待发的捕猎者。 鱼儿,上钩了。 第34章 财富号游轮(十二) 退出房间后, 陈理言一行人只能在房间外等待,屋外又一个显示器,看不见里面的真实情况, 但是可以看到每一轮的输赢变化和筹码转移。 “祝昭姐真能逆袭吗?”江清臣突然说。 他们都看到了祝昭摆在右手边的那张财富卡,负两百多万。 “她还真是沉得住气。”徐力有些敬佩了,要是她负债两百多万早就急得和没头苍蝇似的的了。 “昭昭姐一点可以!”沈眠眠嘟起小脸,她相信祝昭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就算是没把握的事也会变成有把握的事。 陈理言没说话,但她也相信祝昭, 不过现在她还有别的事情要问。 陈理言看前面三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的屏幕上, 身后的人也少了不少,她抬头看向岑平河,见他双目防控, 拽了下他的口袋, 沉声道:“我们聊聊。” 岑平河不知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随后点了点头。 陈理言比他快了半步, 拐进角落里,两人面对面, 陈理言眉头皱在一起。 “你是谁?岑平河呢,他在哪儿?” 眼前的“岑平河”目光呆滞了一瞬, 扯出一个笑:“你在说什么, 我是岑平河。” “你不是!” 陈理言向前走了一步,闻闻了他的衣服,又快速退了回来, “样子可以变, 气味不会。” “深海海水特有的咸味和血液黏液的臭味。”陈理言目光犀利,“你太粗心了, 岑叔爱喝茶,不喝咖啡。” “我,我只是突然想换换口味。”他说。 陈理言眼神骤变,面无表情,狠狠盯着面前的人。 下一秒,“岑平河”身体微颤,僵直住了,目光呆滞落在陈理言身上。 “他在哪儿?”陈理言步步紧逼。 她释放的精神力已经席卷面前这个东西全身,控制他,寄生状态下,它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但不知道岑平河在哪儿,目前她还不能对眼前这个东西动手。 会伤了岑叔的身体。 “我……我,我不知道。”面前的“岑叔”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陈理言没什么耐心等待了,再登下去沈眠眠那边该发现他们离开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链子,那是祝昭给她的,在她去找茬之前,塞进了自己手里。 陈理言握着链子,控制“岑平河”张开手,将小指指节放进他的手心。 那一瞬间,祝昭脑海里多了一些想法,是心声。 第65章 原来读心是这样,原来可以读到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方心中的想法,甚至是记忆的画面。 走廊,房间,尸体,鲜血,鱼头人和岑平河…… 连不起来的故事,只有这么一个场景。 陈理言睁开眼睛,小指从“岑平河”手里抽出来,但精神丝毫没有放松。 可以确定的是,面前这个东西也不知道岑平河在哪里。 祝昭不在,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陈理言决定先回去,她控制着岑平河往前走。 一时半会儿,岑平河应该死不了。 有昨晚和祝昭的对峙,她的精神控制似乎更加游刃有余了。 操控着他回去的时候,刚好沈眠眠苟着脖子找她。 “言言!这里!”沈眠眠挥手招呼道。 “你去哪儿了?还有岑叔。”沈眠眠歪头看向身后的岑平河有些奇怪。 “没什么,上厕所。” 和岑叔一起?好吧,虽然奇怪,沈眠眠还是没有多想。 “太奇怪了,你看!”沈眠眠指着前面的显示器说,“任谨已经赢了第一局,赢了五张筹码,三张是祝昭的,两张王涂的。” 陈理言一脸严肃,第一局已经结束了,他们并不知道里面进行的游戏顺位,对游戏局势并不了解。 祝昭很擅长心理战,她永远沉得住气,作为她的对手,你会感觉到一股强大到几乎碾压的气场,即使她什么也没做。 但这一次,祝昭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 不止是王涂这样觉得,任谨也这么觉得。 如果她不是早前和祝昭有过合作,她现在绝不会这么安心坐在这个位置上。 对面的女孩儿微微眯起双眸,气定神闲倒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上的卡牌。 “跟。” 说完,祝昭一口气将手中的筹码全抛了进去,“开。” 第二局进行到这里,章元和任谨已经弃牌,而王涂似乎对他的牌很有信心。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双牌,所有牌型中最大的牌。 祝昭有一口气抛掉的口气,整整负一百多万全在池里,王涂握牌的手微颤两下。 要是再跟下去,赢了又怎么样,倒扣一百多万,太不值了。 转眼,祝昭已经看向了王涂,“王老板,还要跟吗?” 王涂踌躇了一下,第二局,他已经扔了六张筹码了,目前四个人当中,面值最大的筹码是任谨,然后是他自己,再就是章元。 第一局他没跟牌,因为全是祝昭的废牌。 太亏了,王涂算了一下,这一局任谨也没有跟牌,还是决定将手里的牌扔了下去:“弃牌。” 牌被鲨鱼小姐翻过来,是两张红色数字3。 “真是可惜啊。”祝昭轻笑一声,翻开自己桌上的牌。 两张散牌! “那就多谢王老板了。”祝昭没什么诚意的道谢。 池内筹码尽数落在自己面前。 鲨鱼小姐依旧笑着,心细将筹码整理好之后,开始了第三轮的发牌。 筹码的移动下,屋外的沈眠眠和江清臣已经炸了。 “我靠,居然还能这样!”江清臣惊掉下巴,昭姐的筹码都是负的,这样的话,一次全投,只要池内所筹码加在一起无法200万抵消,其他人开牌都是亏的。 但是对祝昭则不然,只要获得别人的筹码,对她都是值的。 “这样的话,每次都全投,让别人不敢接着负200万的账,那岂不是总能赚。”江清臣说。 陈理言却摇了摇头:“不会,每次all in只适用于顺位在后的情况,不然后面池内筹码只会越来越少,且不说负债只有200万,这200万落在如果一直落在祝昭手里永远会拉低她的胜率,最好的方式就是出手,其他两个人筹码价值很大,只有有人愿意跟,王涂和任谨必然会争,到时候这200万就不算什么了。” 一圈顺位下来,又回到了第一个人。 “继续吗?王老板。”祝昭再次问道。 她只是那么静静看着,王涂的后背上已经冒出冷汗了,怎么可能呢,王涂突然有点心慌。 祝昭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很重,此时的她好像又回到了了刚上列车时候那幅烦躁不耐的样子,极具攻击性。 跟?还是不跟?王涂心里一直是有数的。 刚刚那一圈,祝昭没跟,而任谨却是扔了四张筹码,自己再跟完全是可以的,上次就是被祝昭手里的牌给骗了,散牌换他双牌,妈的。 “跟!”说着,王涂豪气地推出两张筹码。 “弃牌。”刚说话,祝昭甩手把牌一扔,整个人懒懒向后倒阴阳怪气道,“王老板请。” 只剩下章元和任谨了。 王涂眉心一颤,这样的话机会就有了。 只见章元和任谨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的微颤,继而又恢复了正常。 “弃牌。”章元愣愣地放下了手中的牌。 红色双牌数字2。 王涂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牌,暗暗松了口气,还有没让他继续跟,不然自己就输了。 第66章 到了任谨,她也直愣愣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牌。 顺牌,黑色同花,一张四,一张五。 看到她的花色,王涂瞬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赢了。” 说完他将筹码尽数拢进自己怀中,朝祝昭颇为张狂的笑了笑。 而其他的两个人却没什么表情,还是双目无神,盯着桌子中央。 “王涂赢了一局。”沈眠眠沉声道。 徐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说:“一局而已,问题不大。” 最后一局才是关键,祝昭能否赢,他其实也有点说不准。 房间内,只剩下鲨鱼小姐低头理筹码的声音,他们就像玩具一样被摞在一起,咔哒咔哒的声音甚是悦耳。 祝昭面无表情道:“如果我输了,我可以陪你一晚,但如果我赢了呢?” “赢?”王涂觉得祝昭有点自不量力了。 她也不数数自己面前的筹码,就算赌上全部,她也赢不了,居然还有胆子和他谈条件。 话是这样说,但王涂还是没打算撕破脸皮。 “只要你不要我钱,其他好说。”王涂忘我地数着面前的筹码,对祝昭的话不甚在意。 祝昭笑了:“您放心,那东西很便宜,不值钱,只要你眨眨眼,马上就能给我。” “那就行。”王涂摸着筹码,突然心口一痛,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鲨鱼小姐快点开始。 最后一轮,轮到第四顺位开盘。 也就是祝昭。 “一张。”祝昭看了眼牌型,便放下了。 后面是章元,他都没有思考也没犹豫,甚至没看自己的牌,便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全部抛了出去,“跟。” 下一个是任谨。 “跟。”说着,任谨将手里自己名字的筹码全抛了出去。 最后一个是王涂:“跟”说完推了三张筹码。 再次轮到祝昭的时候,外面一直盯着显示器的陈理言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见过任谨,印象里她应该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这么大的筹码all in,除非有必胜的不然,不然……就是有意外发生。 任谨被控制了? 陈理言脑海里一道想法一闪而过,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如果任谨被控制,控制人必然能控制她弃牌。 房间里,王涂已经快急疯了,心口越来越痛了,同时控制两个人本来就难,更别说已经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祝昭!王涂看着身旁的女孩还在慢条斯理地拿着筹码在手里把玩。 “别急嘛。”祝昭猝不及防直视他的眼睛问道,“你说,刀插进人身上哪里最痛啊?” 王涂被她说的心头一颤,嘴里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喉咙涌上来,王涂猛地咽了咽口水。 “弃牌。” 下一秒,祝昭冷漠的声音让他如临大赦。 不过,弃牌? 王涂看着祝昭翻过来的两张牌,双牌,两张红牌数字五,几乎是稳赢的牌啊! 为什么? 王涂不理解,这样好的牌放弃,她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事实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王涂攥紧了双手,他已经快要撑到极点了。 “弃牌。”章元扔掉了手中的牌。 王涂瞬间松了一下,放松了对章元的控制,只差一点点,只要让任谨弃牌就可以。 祝昭可不想让他如愿:“间接控制,可惜了这么好的天赋了。” 王涂一个愣神,心口更痛了。 没管他,祝昭自言自语道:“通过金钱交易与对方获得羁绊,一旦对方接了钱,羁绊到达一定程度就可以操控对方做任何事情,嗯,确实是好天赋,可惜了,给了一个烂人。” 你他大爷的才是烂人,太吵了,王涂企图无视祝昭,集中注意力,不去想其他,可是面前悠悠响起的声音让他彻底失去了自控的能力。 “到此为止了,王涂。” 这,这声音,这不可能!你怎么醒了! 王涂猛然抬头,任谨眸间清亮,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似乎要将他看穿。 另一侧,章元倒在座位上,彻底晕过去,没了动静。 “没想到我会醒?”任谨笑道,“你可真的高估你自己。” “你!”王涂显然气到了极点,他站起来就要拎起任谨的衣领却被一旁的鲨鱼小姐拦了下来。 “检测到游戏秩序紊乱,三号顺位,王涂,记警告一次!”鲨鱼小姐声音危险,笑容骤然阴恻,一双无形的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拍了下去,“游戏继续。” 任谨无视王涂愤怒扭曲的表情,将自己的牌摊开。 和祝昭一样的双牌,黑牌数字五。 又是稳赢的。 要输了!王涂脸色骤然青白,万念俱灰之际,四肢也失去了直觉,竟直接瘫在座位上。 一侧,任谨缓缓道:“这一天你想到过吗?” “你逼迫我们收下钱替你挡刀,控制别人替你送死,拉别人当垫脚石的时候有想过这一天吗?”任谨的声音冷漠又悲凉。 “小佳和妙妙他们,到现在还留在那个潮湿的地下室里,芳芳姐把孩子托付给你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是杀死她孩子的凶手,还有我弟弟,一块好肉没留下……” 第67章 “你知道这什么吗?”任谨双眼通红,毫不掩饰的杀意笼罩整个房间,“这是报应,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一直到他说完,王涂还是久久不能回神,原来,原来她这这种心思,怪不得。 “要不是看你有用,你早就和你弟弟一起死了!”王涂死不知悔改,朝任谨骂道,“你弟弟那个崽种,不听我话还想杀我,我那叫正当防卫!” “还嘴硬。”任谨低头打量他,“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 任谨和祝昭对视一眼,彼此了然,紧接着,任谨将自己手机稳赢的牌扔了出去。 “弃牌。”她说。 “弃牌!”一声惊呼。 原本还瘫在座位上的王涂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你,弃牌?!” “那,那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 巨大的惊喜砸在王涂身上,差一点,差一点他以为自己真的一败涂地了。 “哈哈哈哈……”王涂放声大笑,“到头来,到头来赢得还是我,哈哈哈哈……” “任谨,你弟弟和你一样,又怂又没用。”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是因为你,本来掉下列车站台的应该是你,你弟弟还真的眼疾手快,替你挡了那一下,啧啧啧,真是姐弟情深啊。” 王涂的笑声逐渐癫狂,他都没等到鲨鱼小姐宣讲结果,先一步将奖池内的所有筹码拢到了自己怀里。 这么多张任谨的筹码,他赚大发了,足足七百万。 那边,鲨鱼小姐拿着平板走上来,身后的几个服务生将四人桌上的筹码理好,开始了清算。 章元还倒在座位上,睫毛轻颤,还没醒。 屋外,陈理言看着显示器上的筹码流动,心中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 最后一局,祝昭和任谨的双双弃牌,她实在有些不明白,现在任谨的筹码全都到了王涂手里,这样一来毫无翻盘的可能了啊…… 除非,除非…… 陈理言脑子里突然有一个荒诞的想法,于此同时,房门打开,鲨鱼小姐拿着平板快步走了出来又迅速关上了门,不让众人看见里面的情况。 看起来游戏已经结束了,房间外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陈理言闻到空气中夹杂的海腥味越来越重了。 显示器哗啦啦闪过一阵雪花,画面出现的同时,鲨鱼小姐扬声道:“四号固定游戏台,四方博弈,获胜者” “——祝昭。” 第35章 财富号游轮(十三)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个结局。 屋外吵嚷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鲨鱼小姐扬起公式化和煦的微笑,显示器上的排名,最后一人的名字被用红色的字迹标记, 格外显眼。 “这,这怎么回事?”沈眠眠碰了碰陈理言的肩膀,她不是质疑游戏的公平性,可是…… 陈理言没有回答, 她眉头紧锁,盯着排名看了半晌。 按照筹码分配, 目前祝昭拥有最多的是自己的筹码, 王涂拥有最多的是任谨的筹码,章元筹码为零,任谨手边王涂和祝昭的筹码都有。 那么原本的结局应该是拥有全部任谨筹码的王涂第一, 而拿着最后负筹码的祝昭最后。 结局翻转只有一个可能…… 她想, 她已经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 身后海水的咸腥味越来越重, 陈理言眉心一跳,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岑平河的方向,不好!陈理言心间一晃。 ——人不见了! “眠眠!”陈理言突然抓住沈眠眠的肩膀, 盯着她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严肃。 沈眠眠一心扑在排名上, 显然还有点懵:“怎, 怎么了?” “眠眠,看着我!”陈理言沉声道,“听着, 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如果祝昭出来,把这个交给她, 让她一定来找我!” 沈眠眠看着自己手心的那节指骨,缓缓点头。 “沈眠眠,记住了吗!” 陈理言看向走廊尽头,又问了一遍,沈眠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拿着的不就是那节方源年的指骨嘛。 “记住了。”沈眠眠握紧了手里的指骨,那根缠在上面的绳子此时正绕在她的食指上。 等她再抬起头,陈理言已经不见了。 —— 地狱到天堂,再跌进地狱,王涂怎么想也没预料到这种结果,他原本胜券在握,他原本……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暴起,一把掀掉了堆着筹码的桌子,下一秒,筹码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你们!你们作弊!你们一定出老千了,一定!不然,不然不可能……”王涂指着祝昭的鼻子怒骂道。 房间内,祝昭无视王涂疯疯癫癫的怒吼,无视他猩红的眸子和四处飞溅的唾沫,缓缓蹲下身子,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财富卡。 桌子倒了,两张财富卡叠在一起,负200多万和700多万。 祝昭拿起两张卡,微微挑眉,稍有介事地擦了擦财富卡上的灰尘,懒懒道:“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什么?王涂几近发疯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居然看到任谨缓缓站到了祝昭身边。 “果然!你们是一伙的!”王涂似乎更疯了,愤怒地咬着牙齿吱吱作响,一字一句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任谨!你不要忘了我还能控制你!” 第68章 “是吗?”任谨上前两步,一巴掌甩在了王涂脸上,力道之大竟让他跪坐在了地上,“那你大可以试试。” 清脆的巴掌音让祝昭忍不住拍手叫好,她走上前,将那张负200多万的卡递到任谨手里,居高临下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尸体一般冷漠。 任谨接过那张财富卡的瞬间,王涂的脑子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他终于明白的事情原委,颤颤巍巍抬手指着祝昭,眼底尽是阴冷,“你们,你们交换了财富卡!你们作弊!我不服!” “不服?”祝昭用手里那张价值700多万的财富卡抵住了王涂下巴,猛地抬了起来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你也要有那个本事。” 祝昭甩手间,王涂一个趔趄跌坐一边,他低着头,垂下的眼睛里满是阴郁与不平。 但他无力反抗,刚刚的对弈消耗了他大量的精神,如今他根本无法再控制任谨,强弩之末罢了。 不过还好,即使输了,自己拥有的财富也不会少,祝昭答应过不会动他的钱,还好还好。 “你说过不会要我的钱!”王涂扬起头对上祝昭轻蔑的笑。 “当然。”祝昭又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任谨身后,她看了眼任谨,话锋一转,“不过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只想着钱,真是可笑。” “你什么意思?” “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钱。”祝昭的话就像死神的镰刀,下一秒就能架在人的脖子上,声音缓缓,“是你的,命。” 说罢,祝昭佯装无辜地摊手:“哦对,其实要你死的也不是我。” 她看向自己前方的任谨,两人对视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现在她要将这个地方交给任谨了,不过,还有一个人,祝昭路过那把椅子,右手搭上了章元的肩膀。 剧烈的酸痛从肩膀蔓延到脊背,章元不敢动,其实他早就醒了,该听到的也都听到了,但是他怕,他跟着王涂,也做了不少丧良心的事情。 王涂努力克制住双腿颤抖的欲望,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装睡是没有用的哦。” 祝昭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打开了房间的门。 身后,任谨的脚用力踩在了王涂脸上,“现在,我们的账该算算了。”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隔绝撕心裂肺的惨叫。 祝昭出来的那一刻,沈眠眠眼里突然有了光彩,她用力扒开人群,努力冲祝昭招手:“昭,昭昭姐!” 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人涌到前面,江清臣和徐力已经被挤散了,按道理游轮里不会剩下这么多旅客了。 沈眠眠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身后的人已经快将她的肺腑挤炸了,快呼吸不过来。 沈眠眠突然眼前一黑,下意识想栽下去,但她身在人潮中,只能任由人群推搡。 完蛋了,一世英名居然要这么死掉,昏倒的那一刻,沈眠眠攥紧了掌心的指骨,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丸。 “砰。” 周遭安静下来,沈眠眠感觉自己好像倒进了一块软绵绵的云朵里,睡梦中好像有人轻拍她的脸颊。 她缓缓呼吸,身体也没那么沉重了,耳畔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眠眠,醒醒。” 好熟悉啊,这声音,沈眠眠奋力想睁开眼睛,但眼皮依旧重的像安了磁铁,她下意识握紧拳头,掌心指骨冰冷的温度让她浑身一颤。 不能睡!沈眠眠精神一震。 “沈眠眠。”耳畔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了,她听出来了,是祝昭! 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醒了。”祝昭声音平静,扶着沈眠眠坐了起来。 沈眠眠揉了揉太阳穴,脑袋因为缺氧还是觉得昏沉沉的。 对了!陈理言! 沈眠眠立马想起了陈理言的嘱咐,将那节指骨放进了祝昭手心:“陈理言!” 她话还说不利索,却急得出了汗,沈眠眠想撑着站起来,却感觉身边安静的出奇。 她抬起来,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异样,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所有人都静止了! 沈眠眠一脸震惊地看向祝昭,后者正一脸平静温和地盯着自己。 这,这怎么回事?沈眠眠不敢问出口,除了祝昭和自己所有人都静止了,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祝昭拉着她站起来,剥离人群走到空旷的地方,紧接着,一个响指,所有人又再次动了起来。 “这,这……时间静止?!”沈眠眠惊呼之后,又闭紧了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缓缓坐了下来。 确实是她这次的天赋,之一。 祝昭被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了,但现在还不是闲谈这些的时候。 祝昭摩挲着手里的那节指骨,看起来,那件事情要提前了。 “走吧。”祝昭站起来对沈眠眠说,“去找陈理言。” “那……”沈眠眠看向身后的人群,欲言又止,“那徐大哥和江清臣他们……” “他们知道该去哪儿。” —— 陈理言站在13层的走廊,廊厅昏黄一片,寂静无声,只有她的脚步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沙沙作响。 “按照精神力残留,应该是这里。”陈理言集中注意力,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不放过。 第69章 一瞬间的精神力放松,居然让那东西有机可乘了,陈理言暗暗后悔,好在发现及时,她残留在“岑叔”身上的精神力还可以追踪到。 “就是这里啊。”陈理言皱着眉头观察这片走廊,她走到盏廊灯下蹲下,伸手摸着墙角的痕迹。 他应该在这里摔倒过,去哪儿了。 陈理言脑袋一痛,已知他就在这里,那她找不到一定是什么客观因素扰乱了她的视线。 比如,比如……陈理言闭上眼睛,目光飘忽了一瞬,她抬眼看着尽头的方向,就是那里了。 祝昭蹲在那个墙角,目光看着走廊尽头,13层,那幅装饰画依旧挂在哪里,黑白为底,上方红色的绸缎打破画面的色彩。 祝昭起身缓缓走过去,伸手抚上那幅挂画,点点血红印染在她指尖。 “腥甜的。”祝昭指尖摩挲,唇边漾起一抹微笑,小窗外前一秒还是白昼,此时却突然暗了下来。 沈眠眠趴在那扇小窗前,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天突然黑了,黑云掩天,远处的海泛起波澜,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沈眠眠猛然转头看向祝昭,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眸色沉沉。 祝昭轻轻勾起唇角,微微挑眉,一脸玩味道:“狂欢之夜,即将开始。” 她话音刚落,滋滋啦啦的广播响起,沈眠眠脑海里“叮”地一声,暴风雨,真的要来了。 【滋……各位尊敬的旅客,游轮盛宴即将开始,请您整理好着装,在规定时间内抵达顶楼赴宴,狂欢即将开始,财富在向您招手,我将欢迎您的到来!】 【倒计时三十分钟,现在开始。】 …… 第36章 财富号游轮(十四) 整艘游轮一共两部电梯, 其中一部如今已经快挤爆了。 江清臣和徐力在九层的位置,眼看着一众游客为了一部电梯大打出手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办?” 倒计时三十分钟,徐力握着手里的大板斧看向江清臣, 似乎在等他一声令下。 挤不进去了,轿厢里突然传来叫嚷。 江清臣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升腾。 “等等!”里面那人声音很大,几乎盖住吵嚷,打斗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 你们看。”那人的位置似乎就在电梯按钮边,声音好像也收到挤压似的显得有些闷, “顶楼, 顶楼的按钮怎么没亮啊?” 完蛋了,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 那人又按了几下电梯,顶层的按钮还是灰暗一片, 他又尝试着按了十层, 却亮了。 电梯里的几人相视一眼, 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电梯没用?电梯没用怎么去顶层?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时间大家都不再往里挤了, 空气仿佛静止。 “电梯走不了,还能走楼梯啊!”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句。 江清臣眸色一暗。 人群也不再一个劲的往电梯里挤了, 对,找楼梯。 “可是楼梯在哪儿?”很快有人反应过来, “我们, 我们好像从来没在这里看到过楼梯。” “不可能,没有楼梯不符合消防标准。”有人反驳。 “拜托,认清现实, 我们是在列车世界的副本站点, 你以为真是什么财富号游轮吗?哪儿来的消防标准!” 说完大家看向那人的眼神变得鄙夷,已经浪费了快十分钟了。 “不要浪费时间, 我们分头去找,既然广播说了去顶楼,那一定有去顶层的办法。”有人一锤定音。 很快,大家就领到了各自搜查的区域,虽然是否真的寻找还未可知,但最起码电梯口的人一下子散了不少。 一部装满人电梯离开了,另一部还在使用当中。 徐力悄悄走到江清臣身边,拉着他远离了电梯,按照那个人所说,他们两个要留在九层寻找,显然,江清臣并不想这么做。 他想到了游轮第一夜,那个时候他在电影院睡觉时曾经跑电梯上十三层。 夜晚,电影院,楼梯…… 江清臣觉得当务之急是找到祝昭,知道这个信息的除了他就只有祝昭一个人。 “我们去找祝昭,我想我有办法去顶层。” “去哪儿?”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两人应声转头,看见任谨从房里走出来,她身上染了血,衣服,裤子,眼角,唇边…… “你……”徐力声音有点颤抖,“你怎么在这儿。”你听了多久。 门虚掩着,徐力无意间看见屋内,一具肥胖的身体静静躺在地上,心脏处插着一支箭,鲜血顺着胸口淌了一地,看身形,只能是王涂了,徐力最后看见王涂抽搐了两下,再没了动静。 后半句话他被他生生止住了,任谨眸色冷淡在两人身上扫过,轻声说:“我知道她在哪儿。” “和我来。” 电梯口,任谨垂眸,藏下眼底的猩红,用力擦了擦掌心的血迹,身侧江清臣递上一条手帕。 任谨看了一眼,终究是接过了。 “叮——”电梯门开了,里面人不多,任谨按下13层,豪华套房所在楼层。 门关上的那一刻,转角的人露出身体,昏黄的灯光下,眼底满是阴鸷,他跟了上去。 第70章 从九层到十三层,电梯里的人陆陆续续下去,他们在电梯里足足呆了五分钟。 距离倒计时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江清臣!徐大哥!”沈眠眠一直守在电梯边,看着电梯上上下下,十三层来的人少之又少。 不怪大家不来这里,豪华套房所在的十三层只有一条长长的走廊,电梯两侧,一边的尽头是房间,另一边的尽头就是那幅装饰画。 “你们终于来了。”沈眠眠说完注意到了更在两人身后的任谨,到底是没说什么。 “祝昭姐呢?”江清臣问。 沈眠眠指着尽头的方向,祝昭就站在那幅挂画前。 “昭姐,电梯没发去顶楼,只能走楼梯,我走过楼梯,哪天晚上!”江清臣急吼吼道,“但,触发楼梯一定需要一些特定条件,我们……” 祝昭没搭话,徐力和任谨还有沈眠眠也走到了两人身边,徐力这才发现少了两个人。 “老岑和理言呢?” 他看向沈眠眠,后者默默摇了摇头。 “去顶楼了。”祝昭说。 岑平河的天赋她是看过的,瞬移,虽然这个天赋和他确实不搭,但车票不会骗人,按照他那样“老奸巨猾”而性格,如果事情不对,他早就瞬移回来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想回来,他早就已经到了顶层。 至于陈理言,她一定会留下线索,与她有关的线索。 祝昭闭上眼睛,想起大逃杀晚上和陈理言说过的话。 “你,为什么能这么好的控制你的精神力,却不被异化。” “因为,我足够清醒。”祝昭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陈理言沉默了一瞬:“人类一旦停下思考,上帝笑意更甚。” 祝昭突然笑了。 陈理言:“那你呢,你会怎么选?” “我?”祝昭撑着下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我不会选,因为我会杀了上帝。” …… “触发楼梯的条件……”江清臣无措搓手,极力回忆那天所发生的一切,“电影院,夜晚,睡觉,困倦,怪物,楼梯……” “难道要我们现在睡觉吗?”江清臣说。 “不用。”祝昭睁开眼,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和陈理言有关的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精神力。 “现在,我需要你们降低自己的精神力。” “什么意思?”任谨问。 “不要让自己保持清醒状态,降低精神力,就能看到一些看不到的东西,风险很大,但值得一试。” 沈眠眠:“怎么降低?” 陈理言不在,如果她在的话就能直接控制所有人的精神。 “我知道了!”沉默了半晌的江清臣突然说道,“想自己害怕的事情,或者让自己紧张焦虑的事情,能让自己失控的事情。” 那天晚上的梦里,他感到出奇的困倦,他做了一个梦,极其真实的梦,他梦到了他从高楼跳下去的那一瞬,身体极速下落,他重重砸在地上,五脏六腑的闷疼让他睁开眼,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怪物。 “失控的事情?”徐力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想对你最重要的人或者事,但是记住,为你自己保留一份理智。” 距离倒计时结束还有十分钟,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除了祝昭。 祝昭伸手抚上那幅画,正如她对陈理言说的那样,她永远保持清醒,下一秒,她的手穿过那幅画,身后响起了江清臣断断续续夹杂着惊喜的声音:“我,我就知道……” 他再次看到了电梯,以及,那个怪物。 “祝昭?” 他眼花了吗,江清臣揉了揉眼睛,他好像看到祝昭走进了那幅画。 祝昭微微侧目,目光清晰淡漠,一点也没有失控的迹象。 江清臣一路摇摇晃晃,但并不慢,那怪物好像压在他的后背上,让他呼吸有点困难。 可,越靠近楼梯,征兆在减轻,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是因为楼梯,还是站在楼梯前的祝昭。 阴冷肃杀的眼神,江清臣觉得脊背发凉,可下一秒,她就听到了祝昭不耐烦的声音:“磨蹭什么,过来。” 江清臣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脑袋里沉重的感觉一扫而空,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身侧,徐力和沈眠眠也和他一样扶着楼梯微微轻喘。 只有任谨,面色严肃地说:“我们该往上走了,对吗?” 徐力缓过气来抬起头:“我们,真的还有时间吗?” 楼梯看不到尽头。 时间仅剩五分钟。 “按道理,我们该往上跑了。”祝昭说,不过,或许还有另一种办法。 她说着,她看向自己掌心的那一节指骨,走上了楼梯。 但出人意料,楼梯似乎并不长,跑了一分钟不到,眼前出现了一扇木门。 “这就到了?”江清臣觉得不可思议。 他走进那扇门,门把手上隐隐约约可见早已干涸了的血迹。 已经有人来过了。 “是岑叔和言言来过了吗?”沈眠眠问。 江清臣摇了摇头:“不知道。”说完,他的手放在了把手,轻轻一扭,吱呀一声,古老的木门,门板下方因为潮湿长满了碧绿的苔藓。 第71章 门缝内渗出的金光让江清臣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我天!”江清臣惊呼。 一闪破旧不堪的木门,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是长长的楼梯,此时再往下看,已经看不到他们来时的平台,而门内,是金碧辉煌的大殿。 气势恢宏的交响乐下人声鼎沸,这里,一座庄严肃穆的殿堂,壁画色彩瑰丽,灯光绚丽,穹顶的笔画就像无止境的天堂,精美绝伦的雕塑深邃宏伟。 十九世纪的欧洲贵族,人们穿着繁复华丽的衣服,随着激昂的乐曲,在舞池中央翩然起舞。 江清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理言!”沈眠眠率先喊道。 随着她的声音,舞蹈停下了,舞池中的人梗着脖子看向他们,熙熙攘攘,他们被推到了舞池中央。 音乐再次响起,完整的交响乐曲即将接近尾声。 “还有三分钟。”任谨说。 意思是,她们还要跳三分钟。 舞步不能停,徐力舞步僵硬,他不敢停下,因为一停下,身边的宾客就会看向自己,他们的目光呆滞但可怕,脖子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让人头皮发麻。 “祝昭。”陈理言随着舞步跳到祝昭身边,彼时,两人舞步合在了一起。 “岑平河呢?”祝昭问。 “那边。”陈理言的目光看向一处,“真的在跳舞,假的混在人群当中了。” 祝昭:“那不用管了。”只要岑平河没死就行,她还有事情要问。 距离倒计时结束还剩一分钟,大门的方向再次传来动静,开门的人出人意料。 居然是章元。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真真假假的列车旅客。 祝昭皱着眉头看向任谨,她没杀了章元,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舞曲进入尾声,陈理言拧眉:“有办法全身而退吗?” 祝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没来由得提到了另一个话题,“你的财富值,是零,对吧?” 陈理言一怔,她怎么知道? 掌心一凉,祝昭握住了她的右手,对了,她读过自己的心声。 “说不定,你就是关键。” 一道声音在陈理言脑海里响起。 祝昭拉着陈理言的手,带着她随着乐曲跳到舞池中央,缓缓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祝昭脸上带着笑意,轻轻旋转,一个华丽完美的ending。 舞蹈结束的瞬间,大殿内所有灯光熄灭,一束顶光打在了大殿前方,红褐色帷幕后升降台缓缓升起,一道高大的影子隐隐约约出现了。 “咳咳。”声音通过话筒传播,带着笑意,浓浓的笑意和张狂。 “时间结束了各位。” 顶上的倒计时定格在00:00:00。 徐力在靠近门的位置,拧了两下把手,打不开了,昏暗的灯光下,他眼神示意江清臣。 “欢迎各位来到我的晚宴,这是一场关于财富的盛宴,在这里,不管你身负多少,不管你是何人,只要你愿意,你将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狂欢开始了,还记得那个金色布袋吗?呵呵。”他说着,突然笑出了声,“那,将是关键。” “好了,下面,宣布狂欢晚宴游戏规则。” “请记住,在这里,财富大于一切。”他扬声道,声音在大殿内回响。 “各位,尽情享受吧!” 升降台旋转下降,那道影子缓缓在帷幕后方消失。 灯光骤然打开,舞池太跳舞的宾客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四张铺着红色丝绒布的高脚圆桌。 机械的广播随着灯光响起。 “玩家已就位,现宣布狂欢晚宴游戏规则。” 陈理言站到了祝昭身边,后方是江清臣和徐力,任谨独自藏身在角落,岑平河淡淡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有人恐惧不安,有人慌乱忐忑,有人冷静沉稳,当然,还有觉得兴奋刺激…… 【1.本场游戏使用初始图案卡牌,卡牌不可交换,不可转让。】 【2.每轮游戏两人一组,结算基本规则沿用随机游戏台规则。】 【3.初始卡牌图案:石头,剪刀,布三种,若玩家双方卡牌图案相同,则相互抵消,不扣除财富值。】 【4.每人作为邀请方和被邀请方,共有两次博弈机会,被邀请方不可拒绝。】 【5.所有玩家博弈结束后,系统将结算财富值,统一发放。】 【6.在这里,财富大于一切!】 “狂欢晚宴游戏规则宣读完毕,晚宴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一行和六楼餐厅一样的螃蟹侍应生爪子上顶着托盘不止从哪里冒了出来,悠扬的音乐再次响起,前方“宾客”们陡然出现,欢快的舞蹈和沉重的博弈十分自然的划开两块区域。 陈理言看着祝昭从螃蟹侍应生的托盘中接过一杯香槟,神色怡然到好像在自家后院参加一场寻常的舞会。 “随机游戏台规则?”徐力皱起眉头,突然脑子一片空白。 陈理言自然接道:“随机游戏台可邀请玩家自由对弈,以自身全部财产作为抵押,胜者可获得对方所有财富的绝对值,败者将失去自己所有财富的绝对值。” 想起来了,徐力打量起四周的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没人敢上游戏台。 第72章 然而,就在焦灼之际,一道颤抖的声音从人群后方里响起:“我,我要邀请……” 有人打破僵局了,无数道视线扭头看去,一道瘦小的身影缓缓穿过人群,走到高脚圆桌旁,他盯着台下一个方向。 那里,祝昭晃了晃高脚杯,品了口香槟,甜蜜馥郁的果香,啧,可惜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他努力稳了稳声线,倏地抬手指着那个方向,大声道:“我要邀请的人是——” “祝昭!” 第37章 财富号游轮(十五) 几乎他喊出这个名字时, 大厅内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章元握紧了掌心金色的袋子,他很清楚祝昭卡牌的图案,即使是确定, 他喊出祝昭名字的那一刻还是止不住的有些颤抖。 而当事人呢? 祝昭放下香槟,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走向圆桌。 意外,却也不意外。 不意外章元知道她卡牌图案,意外的是任谨没有杀他。 祝昭的目光没有放在对面的章元身上, 而是落在了她的身后。 那里,任谨的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自己身上。 灯光骤然落下, 打在两人中间的圆桌上。 祝昭的声音很轻, 控制在只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范围内,“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本事让任谨没有杀你。” 章元放在袋子里的手微微一顿,再抬眼, 祝昭冷漠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 “是这张卡牌的图案吗?”祝昭漫不经心地将牌反放在桌上, 平静说出事实。 章元嘴巴微张, 握牌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 这一局你赢了我,我们俩的卡牌图案都会公之于众。”祝昭故意停顿了一下, “到时候,掌握主动权的, 是你, 还是我呢?” 章元的掌心在出汗,他的手还盖在那张放在圆桌中央的卡牌上,祝昭说的没错, 一旦这张卡牌翻开, 自己就会变成案板上的鲶鱼,任人宰割。 可, 他没有回头路了,章元看向自己胸口的铭牌,他必须赌,哪怕,哪怕赢一次也好。 看着他的手指轻颤的幅度,祝昭微微一笑:“恭喜,你赢了。” 随着祝昭话落,卡牌被翻开,和他知道的一样,剪刀图案,而自己——是石头。 700多万在瞬间清零,章元看着铭牌上出现的一串数字,笑容缓缓浮现。 不过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从台上走下来的那一小段路,章元走的如芒在背,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石头了,这就意味拿着布的人…… 他低着头,还没走到地方,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前面。 “章元是吧。”那人低头问道,“能邀请你玩儿一把吗?” 章元抬起头,那个人他很熟悉,死去的王涂应该更熟悉,是江清臣。 这边,祝昭没去看两人的对局,淡淡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身边一道阴影笼罩,来人坐在了她的身边。 “送你的小惊喜。”任谨说。 你管这叫惊喜?祝昭没说话,而是看到了坐在对面角落里的岑平河。 任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说道:“挺奇怪的,我在列车副本呆了这么久,从没见过向你们这样的团队。” 团队?祝昭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有的时候,不用说就能懂对方的意思;但有的时候,却对队员的生死成败不屑一顾,甚至,充满了猜忌和冷漠。” 话音刚落,任谨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抬起头,祝昭已经站起来了:“很有意思的说法,但我想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一个人的路途也不能放弃,不是么。” “你的惊喜我很喜欢。”任谨看着祝昭的背影突然停下来,说道,“对了,提醒一下,你的机会不多了。” 言尽于此。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在列车摸爬滚打这么久,难道还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吗? 可笑,一个人的命运向来由他自己把握,祝昭从来不想干涉,也无权干涉,除非,除非……她心情好。 比如现在,她心情还不错。 任谨一愣,她确没什么活下去的欲望,如今大仇已报,她看着王涂在他手下死去,彻底轻松的同时更多的,是茫然。 不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就这么确定章元会留在这里,不太对劲,任谨反复思考着,前方的对弈场上爆发出一阵惊呼。 她再抬眼,就看见章元狂笑着跌坐在了地上,任谨连忙起身凑上去,章元的笑声越发癫狂,他捧着自己的铭牌,眼里布满红血丝,盯着后面的数字。 任谨扒开人群,看到了圆桌上的卡牌,石头和剪刀,章元的牌是石头,那张剪刀牌是江清臣的。 江清臣输了? 任谨心头弥漫的怪异越来越明显了,她的目光在大厅里寻找祝昭一行人的身影,终于在一个昏暗的角落,她看到江清臣和祝昭碰杯。 “叮”的一声,杯中香槟轻轻摇晃,任谨脑海里突然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他们在庆祝,庆祝什么?江清臣的表情淡淡,仿佛胜券在握。 他们……有什么计划? 第73章 章元还坐在地上,围着他的人已经散开了不少,他看着铭牌后面疯狂跳动的数字,破天的富贵,巨额的财富砸穿了他的脑袋,他就坐在那里,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怎样的结局。 “啊!” 前方传来一声尖叫,沈眠眠摔倒在地上,那个金色的袋子散落在手边。 袋子是开着的,一张布牌,明晃晃的掉在地上。 下一秒,沈眠眠撑着想要爬起来,但摔得不轻,膝盖发疼,眼前,一只修长的手拾起那张卡牌,在她面前蹲下了。 “能邀请您玩一局吗?”面前的人将牌递给她,说道。 “我?”沈眠眠声音打颤。 她低下头,唇边的笑意一闪而过,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神,被邀请人不可拒绝,她佯装无奈,也只能点了点头。 目睹了这一切的江清臣瞧着这副可怜样子默默翻了个白眼:“啧啧,你还别说,沈眠眠这演技不错啊,瞧瞧这微微泛红的眼眶,瞧瞧这眼角要落不落的泪水,啧啧啧。” “啪”得一声,一巴掌拍在江清臣后脑,徐力撇了他一眼,颠了颠手里已经变小的斧头。 江清臣脑袋一缩,做了个拉链封口的手势,得得得,我闭嘴。 那边岑平河和陈理言回来了。 “怎么样?”江清臣拉开拉链问道,“是不是一切尽在掌握。” 岑平河点了点头,陈理言则不看他,而是将祝昭拉到了一边。 “你,江清臣和章元可以完成三人的游戏闭环,同时满足邀请人和被邀请人的关系,我盘了一下,只要沈眠眠这一局是输的,那么沈眠眠和徐大哥的三人闭环也能完成了。” “那你觉得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少?” “百分之八十。”祝昭和江清臣输过,财富值大概率是零,挑他们毫无意义,而她和岑叔没有暴露过信息,风险太大。 时间不多,游客们也不再观望,四张高脚圆桌很快被占满了。 沈眠眠对面的这个人他见过一次,听江清臣说过,好像叫顾之率,交流不多。 “快点结束吧。”沈眠眠抹了把眼泪,全然没有刚刚那幅我见犹怜的样子。 她都不用翻开面前那张牌,摔倒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 “抱歉。”对面的人说着,边翻开了面前的牌。 剪刀剪刀剪刀……沈眠眠在心里默念。 “耶斯!”明晃晃的剪刀牌,沈眠眠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了。 顾之率还没反应过来,沈眠眠已经转身朝着徐力招手了:“徐哥,徐哥,快过来!” 然而,一道身影先一步拦住了徐力。 “我们能玩一局吗,你邀请我?”任谨笑着说。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沈眠眠抬起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意外出现了。”祝昭侧目看向陈理言。 任谨的加入让在场的局势发生变化。 陈理言声线依旧平稳:“但总要有人留在这里,不会有所有人都能脱身的闭环。” 现在就看谁能把握住了,任谨会不会输。 四个人围着一张高脚圆桌,祝昭打了个哈欠坐在沙发上,她有点困了。 陈理言依旧笔直地站着,她和岑平河已经完成计划,祝昭和江清臣也是,那徐力和沈眠眠的命运只能握在他们自己手里了。 徐力和任谨面对面站着。 “你说这次,谁会赢?”任谨问道。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徐力手中是什么牌,但是有意见事情可以确认,他们在凑零。 通过输,把自己的财富值变成零。 想通的一瞬间,所有的不合理的行为都可以解释了。 在这里财富大于一切,那不拥有任何财富会怎样? 如果游轮的本质是敛财,不管你的价值是多是少,是正是负,它都用理由将你留下,除非,你对于这艘游轮来说没有价值。 胸前的这铭牌上的财富卡,可以是拥有的财富,也可以是你的价值,你的标价。 那么,最后的这场博弈,将是你最后的机会。 任谨抬头,就能看到徐力身后的祝昭,与她站在一起的陈理言和岑平河。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任谨心头一阵恶寒,如果不是自己的打断,这样的计划他们又从何时开始部署。 不可能,任谨转念一想,狂欢晚宴的规则是当场宣布的,仅仅几分钟,他们就盘好了一切,恐怖如斯。 任谨突然有点不想死了,打乱她的计划,小小的挑衅一下,真是有趣。 “你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里,有没有考虑到这个意外。”祝昭说。 陈理言的目光和任谨对上,声音严肃冷冽:“在我的运算理,她,不构成威胁。” 祝昭轻笑一声:“嗯,玩玩罢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江清臣:“都搞定了吧。” 江清臣的目光从徐力几人移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祝昭在说什么。 “嗯是,放心,我和徐哥都搞定了。” 陈理言闻言皱起眉头,扭头看他们俩:“什么?” 江清臣微眯双眸,欲言又止,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秘密。” 祝昭:“没什么,给这艘财富号游轮留了点小礼物。” 第74章 其他三张圆桌上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沈眠眠他们终于结束了。 和陈理言想的一样,任谨并没完整地加入这个循环,而现在,除了顾之率和任谨,沈眠眠和徐力也都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财富值清零。 “轰隆隆——” 游轮突然剧烈晃动,色彩斑斓的舷窗外电闪雷鸣,透过窗户,猛然照亮大堂一瞬。 “啊!” 尖叫声响起,外面似乎下起了暴雨,剧烈晃动下,桌椅倒地来回动荡,站不稳的人东倒西歪寻找能借力的地方。 “怎么,怎么回事?” 海面发生了导致船舱不稳了吗,暴风雨,沈眠眠一头栽在沙发上。 大殿中央降下红色的帷幕,金灿灿的灯光再次落下,聚焦幕后的身影。 游轮的晃动渐渐平息,等到所有人站定,然而,还没等上方的人开口,突然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帷幕猛地被扯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惊吓了下巴,反应过来时,就看到一道身姿颀长的人影站在落下的帷幕边,甩下手里的红绸,一脸冷漠的看着话筒下那个小小的人影。 “终于见面了。”祝昭说,“我是该叫你游轮主人,还是该称呼你财富号游轮。” 小小的人影明显一愣,很快恢复了,更是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你就是祝昭,黑名单里的旅客祝昭?”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鄙夷道,“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对他的贬低,祝昭也毫不在意,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不怎么样。” 她说着,将胸口的铭牌取下,反放在了他的掌心,祝昭能感觉到他掌心微缩,表情明显正色起来。 “所以——”祝昭声音悠悠缓缓,“你就是这艘游轮。” “对吗。” 财富号游轮的站点管理员,也是游轮本身。 第38章 财富号游轮(完) 名牌背后白色的数字0, 清晰刺眼。 面前的小孩儿阴沉着脸,缓缓低下头,低沉嘶哑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整个大厅, 所有人都能听到。 “但,你们离不开的。”声音悠悠。 他突然抬起头,双眸讳莫如深,唇边绽起不可思议的弧度, 光洁的牙齿后,丝丝鲜血渗出, 可怖至极。 他握着铭牌的手, 指甲疯长,清晰的血管遍布全身,小小的身体爆发出的嘶鸣宛如森林里的猛兽。 下一秒, 他猛地扯住了祝昭的手腕, 一字一句地重复:“但是, 你离不开。” 场馆下方恐慌的惊叫弥漫, 祝昭皱起眉头。 这里只有一扇门,他们来时的那扇门。 徐力站在最靠近门的位置, 此时已经被挤在了最前面,他试着转门把手, 拧不动。 徐力穿过人群, 看向岑平河,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表情不约而同的严肃了起来。 真的出不去。 台上, 祝昭淡淡扫了眼那只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青白可怖的手, 掌心粘稠的暗绿色液体似乎从掌心渗出,微凉的触感让祝昭眉头越皱越深。 无视下方的动乱, 祝昭缓缓蹲下,她抬起胳膊,仔细端详那双紧紧扒在自己腕上的手,轻轻笑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小孩儿的脸上一阵青白之后又憋得通红一片,他似乎对祝昭漫不经心的态度气急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祝昭挑眉。 小孩儿见她有兴趣,抬起了胸脯,“没有人类不想拥有我,对我有价值,是对你们的恩赐!” “哦,恩赐?”祝昭尾音上扬,眉眼弯弯地盯着他,“所以你是财富喽。” 看他骄傲的身躯,祝昭只觉得自己面前就是一个顽劣调皮的小屁孩儿。 这样一个小屁孩儿,拥有让所有人为之趋之若鹜的财富。 “你没有价值。”他猛地将铭牌甩在地上,“但我可以放你走。” “你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现状。”祝昭抽开手臂,居高临下看着财富号游轮,这个财富的化身,“我的价值,当然我自己说了算。” “你又是什么东西。” “恶心。”祝昭嗤笑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方巾,擦了擦手腕,缓缓走下台,片刻后,身后响起撕心裂肺的怒吼。 “你!” 祝昭走过的地方,头顶巨大的吊顶哐当砸在地上,电闪雷鸣,游轮剧烈晃动着,混乱的灯光一闪一闪,照得祝昭脸上忽明忽暗。 “昭姐!” 前方沈眠眠喊了一声,她的手边,突然几个人悄然倒下,一动不动了。 聚集在门口处的人群里,不断有人抽搐起来,或疯或癫地喃喃自语,几次剧烈挣扎之后,重重砸在地面上。 “死了?”沈眠眠的声音在叮铃哐啷的家具碰撞中也格外明显。 没人敢走动,死亡来的猝不及防,但在意料之中。 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沈眠眠手边的尸体竟凭空消失不见,地面干净整洁如初,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多么熟悉的场景。 陈理言看向祝昭,和晚宴序幕结束时一模一样的发展。 为什么回收尸体,因为那是价值的来源。 第75章 又一个剧烈颠簸,哐啷啷,小小的铭牌滚落在祝昭脚边。 祝昭捡起,擦了擦上面粘糊的液体,来自g39841列车的旅客,尸体已经被清走了,背面的财富值是绿色。 财富值为正的为财富的来源,那为负的呢? 身侧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年久失修的轴承,突然转动起来,听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靠!”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让江清臣惊呼出声。 在抬眼,挤在门口的人群突然散开,双腿缓缓僵硬定在原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那东西穿过人体皮肉,撕破衣服,从身侧挣扎着钻出来,四肢理逐渐被湿漉漉的爪子取代。 惊恐的面部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变得平静温和,唇边扬起了公式化和煦的微笑。 现在明了了,负债的人会变成螃蟹侍应生,留在这里,打工,还债。 动荡平息,灯光也恢复正常,扯落的帷幕后方,“财富”早就消失不见。 “祝小姐,我们还是出不去。”徐力用力拧了两下把手,还是打不开。 现场的人已经不多了,财富值为零的人算是他们,十二个左右,这其中就包括了任谨和顾之率。 “既然游轮无法控制我们,那肯定有出路。”江清臣说,“再不济,在这里等列车来接我们走。” “可,可我们算完成站点打卡了吗?”顾之率小声道。 江清臣闻言立马掏出了自己的车票,站点三的位置已经显示游览完成。 “打卡成功了!”江清臣面露喜色。 既然如此,沈眠眠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我们就等在这里?” “不行!”陈理言反驳道,“列车不会在这里等我们。” “没错。”任谨闻言也站了出来,“按照列车停靠的规律,除了指定上下车点,一般默认符合一般规律。” “什么意思?”江清臣问。 任谨:“也就是说,我们从码头上游轮,那只能等到航程结束,下船时登车。” “航程已经结束了。”陈理言说,“狂欢晚宴已经落下帷幕,最后一轮博弈结果清算完毕,航程,已经结束了。” 那,那不就意味着,沈眠眠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列车已经到了?” 陈理言点了点头,这是最可能,当然也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 列车在站点停靠有时间限制,如果不能及时登上列车,才算是真的永远离不开了。 “快到了。”祝昭喃喃自语,她想她知道为什么出不去了。 离她最近的沈眠眠皱起眉头,拉了拉祝昭的衣袖,突然看到了她手腕上新鲜的血迹。 “怎么了?”她问道。 祝昭笑了一笑没说话,穿过东倒西歪的桌椅,她走到那扇门边,轻轻转了一下门把手。 吱呀一声,门开了。 所有人一惊,徐力猛地瞪大了双眼,怎……怎么回事?刚刚明明是打不开的啊! 徐力站的笔直,对上江清臣微眯的双眸,十分无措。 “我,我,这……我发誓,刚刚真的打不开!”说完他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 江清臣走过去,揽过他的肩膀,拍了拍自己胸脯:“徐叔放心,我信你。” 沈眠眠的脑袋望门里探了探,漆黑一片,这是离开的路吗?她看向祝昭。 下一秒,祝昭抬脚,走进了那扇门。 “最后一个把门带上,谢谢。”她的声音渐远,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沈眠眠和陈理言几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你们走,我断后。”岑平河把着门边说。 等所有人进去,岑平河站在门口,缓缓关上了门。 黑暗中,一丁点的声音都会无限放大,比如祝昭再次开门的声音让身后的沈眠眠浑身一颤。 冰冷的海风扑面而来,狂风呼啸,细雨绵绵,身后海面汹涌,海水拍在船身翻起的浪花扑在甲板上,一片狼藉。 “这里是,六层。”沈眠眠环顾四周,餐厅外部的甲板。 前方起了雾,迷蒙间,沈眠眠眯起双眼,指着远处:“前面,看到岸了!” 突然一个踉跄,狂风在海面上形成龙卷风,海面剧烈的起伏下,游轮被阴云笼罩,暴雨倾盆。 “船要沉了。”祝昭冷声道。 游轮依旧在航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但是往前的同时,船在下沉。 江清臣和徐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那个晚上做过的事情。 那他们能不能在船沉之前到达对岸? “快看!”沈眠眠靠在围栏边,紧紧抓着一边的廊灯,“那是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海面上晕起一圈圈红色波浪,紧接着无数肢体白骨,零散血肉漂浮起来,似乎已经埋藏了许久,腐烂的恶臭迅速蔓延,令人作呕。 沈眠眠说不出话,下意识向后撤了两步,直直撞向身后的人。 沈眠眠抬起头,对上祝昭平静冷漠,悠然深邃的双眸,她唇色苍白,看起来状态并不好。 祝昭扶住了沈眠眠的肩膀,海面上的暴风雨越来越大了。 第76章 船下涌起的残骸愈多,游轮航行的速度愈快,陈理言感觉到了,微微蹙眉。 她看向携手站在一起的徐力和江清臣的,是祝昭让他们干的。 江清臣察觉到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游轮的除了顶层还有一个地方去不了,那就是一到三层,狂欢序幕的晚上,他和徐力逃跑的时候本来想去徐力的房间躲躲,但很意外的砍坏了房间的墙。 原本他是想跑的,却被徐力拦了下来,他还记得当时徐叔高兴的样子,一度非常无语。 他们就在那里,打开了去三层的通道,那里,是一个巨大的财富储藏地,盛满了尸体。 “快要到了。”祝昭带上了帽兜,站在船头看向远方。 陈理言和沈眠眠也缓缓走到了祝昭身侧,身后龙卷风呼啸,她们在暴风雨的航行,船穿过一片血海,破开尸骨,终于看到了对岸,以及早已停靠的列车。 祝昭回头看向身后的任谨,此时她的旅途确实只有一个人了。 “别死了。”祝昭说。 任谨轻笑一声:“借你吉言。” —— 薄雾渐渐散开,陈理言考虑了一下,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和祝昭说道:“岑叔不见了。” 出乎意料,祝昭神色依旧平淡,似乎并不意外。 “我知道。”祝昭挑眉,用下巴示意陈理言看前方,“他在那儿。” 开着的列车门,岑平河静静站在那里,微笑着朝他们招手。 …… 第39章 列车间章(一) 游轮越靠近码头, 岑平河双眸深处的晦涩与暗淡越发明显。 悬梯自动降下,启航时的几十个人如今只剩下十几个,铁板与木梯碰撞, 四趟列车,规规整整停靠在码头处。 暴雨还在下,海面上的浮尸聚集在码头,翻滚着, 散发出阵阵腥臭。 除了狂风呼啸和远处的电闪雷鸣,码头阴冷寂寥, 列车车门处, 岑平河撑起一把伞缓缓走过来。 列车白色车身上的滚动词条显示停留倒计时:1分30秒。 “岑叔?你怎么......” 沈眠眠刚从后方探出脑袋,身边的陈理言眼疾手快地压了下来。 “言言?”沈眠眠不解抬头。 陈理言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后面的停留时间不多了, 拽着她离开。 祝昭低着头, 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疾风骤雨间, 她的身影显得单薄无比。 入眼,一双黑色皮鞋停在自己面前。 伞半落在她的头顶, 祝昭歪了歪脑袋,雨水顺着散落的头发滴在岑平河干干净净的鞋上, 祝昭轻轻笑了一下。 “欢迎回来。”岑平河说着, 将伞递给她。 “好久不见。”祝昭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又瞬间恢复冷漠。 意味深长的寒暄。 祝昭视线在那柄黑色伞柄上停留了两秒,雨水顺着伞落在她的卫衣上, 很快晕开一片, 没等岑平河回答,更没有接过那把伞。 祝昭毫不犹豫从他身边掠过, 擦过他的肩膀。 列车停留倒计时三十秒,g26083次列车门口,祝昭进门的那一刹那,感应似的,她扭头对上了一直看着自己的任谨。 两人相顾无言,车里江清臣已经在和陈理言几人复盘。 旅程中遇到的人数不胜数,寥寥几言,任谨断定眼前这个女孩身上的深沉和决绝绝非一朝一夕所有,她很期待与她再次相遇,所以,她会努力活着。 距列车门关闭仅剩十秒,每个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发车,对他们来说,这一次的结束是相对平静的,但对祝昭而言不是。 比如现在,岑平河走了上来,雨伞滴着水被放在一边,身后的门关上的同时,海面上爆发一阵巨响,熟悉的广播声响起。 “我从没觉得机械广播这么亲切过。”江清臣自言自语了一句。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你们好,欢迎回到g26083次列车,列车路线规划中,请遵守乘车规范,本次旅程预计..嗞...小时,祝各位旅途愉快!】 几乎是广播声音结束的同时,其他人还没回过神,门口处的岑平河伸手扶了一下眼镜,看向祝昭。 岑平河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突然暴起,他的速度似乎从没这么快过,猛地掐住了祝昭脖子。 第一排的徐力瞪大了眼角,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摸不着头脑。 “岑,老岑!”徐力一下子站了起来,“老岑你冷静,有话好好说!” 江清臣和沈眠眠也吓了一跳。 祝昭被他掐着脖子,巨大的力道下,急速后撤,后背猛地砸在车壁上,呼吸不畅,原本苍白的脸色憋的通红。 祝昭左手握住了岑平河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的手腕,手背上青筋暴起。 “岑叔!列车内部禁止游客争斗,你快放手。”沈眠眠迅速找回了声音,冷静分析道。 “放手?”岑平河重复回味着这两个字,“现在放手,死的就是我了。” 沈眠眠一哽,视线向下,这才看到了祝昭抵在岑平河腰间的右手,短刀泛着寒光,刀剑已经捅进岑平河的身体,渗出了血。 沿着刀刃,一滴一滴,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 第77章 即使近乎窒息,祝昭握刀的手丝毫不抖,一点一点进入岑平河的身体,凌迟的痛苦,一点一点接近死亡。 【警告!警告!发现乘客出现不文明行为,请立刻停止,重复,请立刻停止!】 来了。 机械女声广播的背景音是急促的警报,祝昭和岑河两人短暂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岑平河的双手缓缓放松了力道,祝昭眼尾通红,呛咳了两声,靠着车厢内部滑落。 刀剑抽离后抵在地上,祝昭撑着抬起头,岑平河面色惨白,腰间鲜血直流。 徐力和沈眠眠、江清臣三人忙上去将人扶住了。 “呵。” 突然的一声轻笑不合时宜,沈眠眠想搀着祝昭的手一顿,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用扶我。”祝昭摆摆手。 岑平河唇边扬起与往常一样温和儒雅的笑,紧接着,广播再次响起。 【旅客祝昭违反列车注意事项第三条,禁闭一小时,立刻执行!】 【旅客岑平河违反列车注意事项第三条,禁闭半小时,立刻执行!】 等的就是现在。 两条广播通知消失的同时,徐力和江清臣手上一空。 岑平河和祝昭不见了! 两人消失的地方,只剩下下方一小摊血,鲜红刺目。 “这?”江清臣懵了,左看看右看看,“消失了?” “别管了。”一直坐在座位上沉默着的陈理言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看向江清臣和徐力:“先说说吧,为什么船底会有尸体?” —— 熟悉的禁闭室,空荡的房间中央依旧是那个破旧的小沙发,周遭漆黑一片,只有一盏蜡烛点在天花板上的吊灯里。 昏黄的光照的祝昭帽兜下的侧脸忽明忽暗,短刀在光源下显得锋利无比,祝昭坐在沙发上,慢悠悠擦着刀,等面前的岑平河开口。 “好久不见。”岑平河捂着腰上的伤口。 下一秒,一阵疾风,祝昭擦的发亮的刀,横在了岑平河脖子上。 距离骤然拉进,岑平河能看到祝昭脖子上被掐出的红痕,清晰刺眼。 岑平河面色不变,声音平稳:“好久不见,祝小姐。” “你认识我,在这趟列车之前。”陈述语气。 岑平河笑了,点了点头:“是。” 除了她,还有人在列车世界无法死亡,祝昭掀起眼皮。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我确定,我和你不一样,因为我更像是卡了某种bug。” 祝昭放下刀,从口袋里拿出了任谨之前交易给她的那张照片,上面:“所以这个人是你?” 照片里的六个人站成两排,即使照片已经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到第二排侧后方是一个西装革履,深沉儒雅的男人。 看男人的姿势似乎背着手,脸上好像带着温和的笑意。 “你怎么有这张照片?”岑平河想接过那张照片却扑了个空,“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你果然知道。” 岑平河指尖一顿:“是,我认识你,应该说我最开始就认出你了,我很惊讶你还活着,很惊讶你的变化。” 一阵阴风,头顶的蜡烛随风晃动了两下,滚烫的蜡沿着灯壳,啪嗒落到两人中央。 这就是他一上车就与自己交谈,并一步步试探的原因。 “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岑平河的话带了点自嘲的意味,“在确认你不记得了之后,我也不打算瞒着。” 祝昭调侃道:“所以借着合作,让我发现你的车票上的身份id,步步为营啊,岑叔。” 岑平河轻笑一声:“彼此彼此罢了,我和你是最早进入列车世界的一批人之一。” “列车班次?” “g00071。”岑平河目光深邃,似乎陷入了长久的回忆。 祝昭收起了照片:“你为什么没死。” 滴蜡的速度越来越快,岑平河沉默了,似乎在整理着措辞。 “本来也应该死的,但我不在列车上。” “你在哪儿?” “禁闭室。” 蜡烛燃烧越来越多,岑平河的语速也越来越快:“准确的讲,列车销毁时我在禁闭室,列车销毁后,我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白色空间。” 祝昭皱起眉头,这个地点她丝毫没有印象。 岑平河:“我晕了很久,直到我醒来,才发现自己没死,那个地方我称它为列车调度中心。” “调度中心?” “是的,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显示屏,每分每秒都会显示列车陨落和启航,而列车路线规划、站点停靠全靠调度中心的算法发出指令。” “你被关了多久?”祝昭问。 “不知道。”岑平河摇了摇头,“调度中心没有时间,只有永不间断的算法和晃眼的白墙。” 祝昭了然道:“怪不得你对列车航行时间那么熟悉。” “我确实在哪里研究了很久很久。”岑平河叹了一口气看向祝昭,“我原以为你会问那些人。” 祝昭挑眉,她知道岑平河指的是照片上的人。 “你为什么没死,还是……你根本死不了?”岑平河停了一下,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祝昭没回答,但有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第78章 “所以你不知道g00071次列车在陨落前发生了什么?” “对,我被关在禁闭室里,晕倒了。”他回答地很坦然。 “禁闭室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是隔绝在列车以外的空间。”祝昭环顾四周,“在这里会反应你内心害怕的东西,放大它,我曾来过这里很多次。” 一步步从只会缩在墙角忍耐的女孩成长到现在可以坦然之若地坐在这张沙发上。 “只要你足够强,就可以控制恐惧,也就可以掌控这里,比如现在。”她说。 蜡烛快要燃尽,房间内的光渐渐暗了下来。 “原来,你害怕黑暗。”祝昭直视他,唇边挂着玩味的笑轻轻呼出一口气,“呼~” 耳边风声更甚,烛火摇摇晃晃更加剧烈。 岑平河神色一僵,不动声色捏了捏衣角,额间渗出薄汗。 “我不关心那些,因为死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不知不觉间,祝昭走到了岑平河面前,“而你,还算有点价值。” “祝小姐……”岑平河努力平稳声线,蜡烛的光就快要熄灭了,他心里突然慌的厉害。 “你该走了。”祝昭打断他的话,收起短刀。 疾风在耳边吹过,禁闭室唯一的光源终于灭了,岑平河下意识闭上眼睛。 再睁开,就是徐力那张贴着自己的大脸。 “半个小时了吗?”岑平河转头看向陈理言问。 “差不多。”她回答道。 岑平河得到回答,彻底放松下来,他闭上眼睛,整个人陷在了座位里。 …… 第40章 列车间章(二) 复盘, 在陈理言的逻辑里是很重要的一环,通过分析过程和意外,规避下一次可能发生的失误。 比如现在, 陈理言和岑平河隔了一个过道,他的精神状态不好,陈理言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多问。 很显然,他和祝昭共同的目的是进禁闭室, 那这其中必然有些事情,是他们不能听的, 她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 也没心思窥探。 “是祝昭让你去三层的?”陈理言拧眉看着徐力问。 就在刚刚,江清臣和他讲述了狂欢序幕那晚发生的事情,听得一边的沈眠眠目瞪口呆。 “是, 也不是。”徐力说, “当时祝小姐只是让我没事多在四层晃晃, 她说有东西落在哪儿了, 让我帮她找找。” “什么东西?你找到了吗?”陈理言问。 徐力突然间有些踌躇,他无措地扣着手指, 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找到了。” 注意到徐力犹豫的表情,沈眠眠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打岔道, “找到了就行。” 但陈理言似乎并不打算绕过这个话题,“是在狂欢序幕那晚找到的?是在三层找到的?” “是,都是……”徐力点了点头。 陈理言不再追问, 她想她知道是什么了, 已知游轮下三层是盛放“财富”的集尸地,能在那里找到的东西, 必然和死在游轮上的人有关。 最显眼的,为所有人知道的东西。 陈理言眼里闪过一抹流光,白色裙子,方源年给尸体穿过的白色裙子,游轮所有游客都知道。 砸开隔板看到裙子的那一刻,徐力就明白了,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于是他和江清臣做了点小手段。 祝昭的目的是让游轮失去它所有的财富,然后慢慢沉底。 “那为什么呢?”沈眠眠突然说,“为什么只有我没听到广播,按照你们说的,那天晚上广播不是还有别人杀宾客了,如果他们是后出门的,那房间一定可听到广播啊。” 无法解释。 陈理言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沈眠眠,淡淡开口道:“你的精神值太高了。” 她收回视线:“精神值高有利有弊,它可以让你保持理智不被异化,但同样也会另你失去很多线索。” 这还是祝昭当时告诉她的。 陈理言眸色一暗,算时间,距离祝昭禁闭结束应该还有十五分钟左右。 “我们快到了吧。”江清臣看向车窗外说。 窗外一片浓雾,徐力连忙掰过他的脑袋,带点警告的意味,“别乱看,会影响精神值。” 快,到了……沈眠眠摩挲着下巴。 “等等!”她突然举起手,眉目纠结,缓缓望向其他三个人,“你们刚刚有没有听清广播里说的,距离下一站多久?” 她的问题,引来了长久的沉默,徐力掰着江清臣脑袋的手僵在空中。 沈眠眠:“是不是一声电流……” 【嗞——】 刺耳的电流碰撞音在车厢炸起,沈眠眠一个激灵,捂住了耳朵。 “就是电流。”对面,江清臣几人也握着耳朵弯下腰,缓解不适。 待电流逐渐平稳。 【警告!警告!下面播报一则全列通告。】 【全列车组请注意,尊敬的旅客朋友们请注意,g18997次,g26083次,g34075次,g40016次列车途径站点:财富号游轮,因不可抗力,停止游览,站点无限期关闭!】 【全列车组请注意……】 机械广播重复播放了三遍,游轮会沉,这件事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站点关闭,却在意料之外。 第79章 广播声里,几人迅速交换视线,面色出乎一致的严肃。 “你们都看到了吗?”江清臣问。 沈眠眠呼吸都停了一瞬:“你也有?徐叔呢?” 徐力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我们都有。”一直坐在座位上的岑平河开口道。 陈理言眉头一皱,眼前出现一条光屏,滚动字体划过。 【旅客陈理言违反列车相关规定,现列入黑名单。】 全员黑名单。 陈理言难得轻笑一声,广播滋啦滋啦再起响起,电流似乎更加紊乱。 车厢内顶光闪烁了两下,所有人停下了动作,呼吸声愈加沉重,寂静的车厢,沈眠眠甚至能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 【嗞…g26083次列车全体旅客请注意,下面播报一则站点变更通知:据列车黑名单相关规定,下一站,列车将前往滞留站点。】 “滞留站点?” 沈眠眠神色茫然,看向了岑平河。 几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岑平河沉默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尊敬的各位旅客,欢迎乘坐g26083次列车,本次滞留站点:沉默都市,列车将在10分钟后抵达目的地,祝您旅途愉快。】 广播戛然而止,还剩10分钟。 “滞留站点是什么东西?”江清臣问道。 “根据黑名单相关规定……”陈理言喃喃了几句,“最大的可能,一个惩罚站点。” 沈眠眠:“全员黑名单的惩罚?” “应该是。” “那这个站点是不是不在旅途包含的12站里?”徐力说着,掏出了自己的车票,果然第四站还没到,他们还在行驶中。 “既来之,则安之吧”江清臣倒在座位上,“这么算,祝昭姐是不是就在抵达目的地那会儿出来?” “差不多。”陈理言说。 “那我们等她一下吧。”沈眠眠脱口而出,眨巴眨巴眼睛望着陈理言。 想起之前在怒江峡谷就没等祝昭,那会儿不知道她进了禁闭室,这会儿知道了,自然要等一下。 “嗯。” 确定了目的地,这十分钟过的很快,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列车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 【沉默都市到了,请各位旅客朋友带好车票及随身物品,有序下车,列车停靠5分钟。】 祝昭出现在自己的座位上的时候,人刚刚醒,睡眼朦胧,她居然能在禁闭室睡个好觉,说出去谁信。 祝昭整理好站起身,看到了站在列车车门前排好队等她的几个人。 “昭昭姐!快过来!”沈眠眠抬手招呼道。 见她没动静,沈眠眠果断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避开了之前受伤的地方,“就等你了。” 沈眠眠絮絮叨叨的声音里,几人有序下了车。 【本次停留时间7天,列车将在第七天晚到达,请您注意时间,请勿迟到。】 列车车门缓缓关上,周遭一片黑暗,这里似乎还在黑夜,耳畔划过冷风,几人就这么站在城市竖起的高墙前,凝视着那暗一块亮一块的巨大灯牌,静默不语,气氛阴冷肃杀。 远处的高塔闪烁着红灯,跟前高墙上方的巡逻灯堪堪点着,列车消失,身边是荒芜一片,仿佛在置身悬崖般孤寂。 “这就是……滞留站点。”沈眠眠抬头打量,自言自语道,“什么……都市。” 前面两个字是暗的,看不太清楚。 还没等她说出那个名字,身边的祝昭轻声打断了她的话。 “罪恶都市。” 祝昭唇角浅浅勾起,声音伴着笑意,就像回忆起与多年前的好友间的趣事忍不住莞尔般。 “罪恶?”沈眠眠声音带着疑惑,“可列车说这里叫沉默都市。” “沉默吗。”祝昭回味着这两个字。 改名了啊,有趣。 腕间轻转,短刀已然握在掌心。 第41章 沉默都市(一) 一行人在这诺大的城墙前站了许久, 夜晚的冷风孤寂吹得人脸生疼。 祝昭单手戴上帽子,盖住飞扬的红发,藏在袖中的短刀, 刀尖锃亮。 “走吧。” 沈眠眠和陈理言站在她的左右手边。 闻言,陈理言低头扶了下眼镜,刘海挡住眼底一抹晦暗的光,沈眠眠双手插兜, 招呼身边的徐力和江清臣。 徐力立即从江清臣手里抢过自己缩小的板斧,憨憨笑了两声。 手里的“小玩具”没了, 江清臣空手站在原地愣了两秒, 反应过来,追着徐力骂骂咧咧。 见几人渐远,岑平河站在队伍最后方, 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随即抬脚跟上。 墙边一间小小门房的玻璃窗户被敲响, 屋内亮着一盏昏黄蜡烛, 城外冷风阵阵,烛火摇曳。 等了许久, 窗户上猝不及防出现一张人脸。 那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脸,脸上爬满了皱纹, 脸颊和眼窝深深凹陷, 操着一口黄牙,干裂的嘴唇边绽开一抹诡异的笑容。 沈眠眠站在最前面,心下一惊却面上不显。 “老人家。”她谨慎开口道, “现在还能进城吗?” 老人手中提着一盏露营灯, 照亮了窗户了位置。 第80章 沈眠眠这才看清了,老人右边太阳穴的位置, 一道长长的伤疤一直延伸到眉心。 “当然可以。”老人似乎花了好久才消化了沈眠眠的话,笑意更甚。 “咱们这里是很欢迎新人的。”他说着,慢慢踱到了一边。 老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布满沧桑,就像久旱的沙漠般干燥晦涩。 随着灯火的移动,一扇小门打开了。 “快进来吧。”他说着,提高了那盏露营灯。 祝昭是最后一个进屋子的,在她进来后,老人向张望了两下后迅速关上了门,砰的一声,好像要隔绝什么洪水猛兽。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分成了会客室和一间里屋,里屋的门关着,门缝里看不见光。 会客室更小,只有一张沙发,几个人一坐便挤的不剩位置了,老人从里屋搬了个椅子,邀请祝昭坐下,自己则提着那扇露营灯放在了窗户边的桌子上,要给他们泡茶。 “老人家,不用了。”徐力连忙摆手。 他们这么晚敲门,已经是叨扰了。 谁知老人就像没听见一般,忙着手里的活计。 他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身上披了一件充满岁月痕迹的皮衣外套,借着灯火,祝昭看到了衣服袖口处,淡淡的暗红色印记。 茶香弥漫开来,老人低低笑了一声,端着托盘,招呼他们喝茶,自己慢慢坐在了角落的小板凳上。 一杯热茶握在手心驱散了寒意,却没有一个人喝。 老人察觉到了,他拿过一旁的拐杖,轻轻点了两下地板,沉沉开口道:“新来的,戒备心强点很正常。” 沈眠眠握杯子的手一颤。 “你们现在还进不了城,先这儿凑合一晚吧。”老人说着,撑着拐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要望里屋里去。 “为什么?”江清臣见他要走,连忙追问道,为什么他们进不了城。 老人脚步一顿,佝偻着的瘦矮的身体似乎在是颤抖,过了一会儿,阴暗处传来低低浅浅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却戛然而止。 昏黄摇曳的烛火下,老人悠悠转过来,一脸阴沉,乱发半遮掩着这张沟壑纵横的脸,混浊的眸子里散发着隐隐狡诈精明的光。 他的目光落在了茶杯上。 “一杯茶,一个消息。”老人缓缓转过身子,脸上再次扬起笑,“我这儿的规矩。” 江清臣皱眉,眼前的茶水散发着袅袅热气,茶汤清亮,香气沁人心脾。 “放心,死不了人的。”老人声音嘶哑,带着点蛊惑的意味。 江清臣凝视着茶汤,又看了看陈理言他们,对上了沈眠眠的目光。 沈眠眠冲他点了点头。 应该问题不大,江清臣想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出乎意料,没什么古怪的味道,反而醇厚鲜爽,回味绵长。 注意到江清臣表情的变化,面前的老人爽朗大笑起来,脸上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更加可怖。 他把拐杖放在一旁,俯下佝偻的身体,从桌子下方的抽屉里找出了一张发黄的纸,递给了江清臣。 “你们在外面应该看到高塔上的红灯了吧,这座城的规矩,红灯亮起,全城静默,任何人不得出门。” 江清臣听着他说话,视线落在这张纸上,映入眼帘是一行黑色加粗大字——《沉默都市居民生活守则》。 第一条用了刺目的红色标记:高塔红灯亮起,全城静默! 陈理言坐在江清臣身边,一目十行的看忘了纸上的文字,面前的老人提起了那盏露营灯,低声笑了一下。 “看到了吧,这里的规矩,静默期,不燃灯火。” 说完,老人裂开一口黄牙,轻轻吹了一口气,屋内唯一的光源熄灭了。 “各位请便。”紧接着就是开门关门的声音,老人进了里屋。 屋子漆黑一片,只有江清臣悉悉索索翻东西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半截蜡烛和两根火柴。 灯火点燃,暖黄的光泛着淡淡暖意,吹散心头忐忑不安的情绪。 岑平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缓缓呼出一口气。 身侧突然“啪”得一声巨响,还没等大家回过神,就见江清臣的脑袋重重砸在了小茶几上。 “小江!”徐力喊了一声,连忙去扶,谁知沈眠眠比他更快,搭上了江清臣的手腕。 “没事,睡着了。”半晌,沈眠眠得出结论,“看来是那杯茶。” 沈眠眠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仔细端详。 屋外突然一阵狂风大作,阴恻恻的风声活像小婴儿般尖细绵长的哭泣,树叶沙沙作响,短暂压抑住的哭声下,似乎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到底有多少人,它们是谁…… “呼!” 祝昭俯身吹了茶几上的半截蜡烛。 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沈眠眠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而她的右手已经握住了角门的把手,只差一步…… “醒了。”祝昭毫无感情的声音迅速拉回思绪。 “我刚刚……”沈眠眠循着声音摸黑来到祝昭边上。 “是幻觉。”祝昭说,“它在引诱你打开那扇门。” 第81章 那刚刚,岂不是差一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沈眠眠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后怕。 沈眠眠在黑暗里摸索想回到原来的位置,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她向上摸去,摸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这,这……”沈眠眠吓得倒退了两步,颤颤巍巍道。 “没事,过会儿就醒了。”黑暗里传来陈理言的声音,“应该是点了蜡烛的原因。” 岑平河,徐力和江清臣三个人栽倒在沙发和茶几上,陈理言被困在角落里出不了。 “还记得守则上怎么写的。”祝昭看向陈理言的方向,说道。 “嗯。” 江清臣昏了,看过守则并能复述的也只剩她了。 沉默都市居民生活守则。 “1.高塔红灯亮起,全城静默。” “2.全城静默期全体居民禁止外出,请勿大声喧哗,关好门窗,拉好窗帘,禁燃灯火。” “3.非静默期,全城居民自由生活,按规行事。” “4.城市资源有限,按需分配,请勿争抢。” “5.高塔红灯范围为城市戒严区,严禁擅闯。” “6.以上守则如果违反,后果自负。” “7.城市是我家,守护靠大家,沉默都市欢迎所有人定居。” 陈理言的声音一板一眼,不带任何温度地复述,说完了,黑暗里,沈眠眠下巴都要惊掉了。 就刚刚瞄了那一眼,就,就记住了,可怕的记忆力。 “这么说,我们得等到天亮才能出门。”沈眠眠说道。 陈理言点头:“在不清楚这座城市的运行规律前,保持谨慎吧,百利而无一害。” “那,睡觉。”祝昭说着,环抱双臂,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这座城市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她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黑暗里,所有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沉睡中的呼吸声,风卷落叶的簌簌声,以及那间里屋里传开的,流水声。 确定其他人都睡了,祝昭轻轻扣响了里屋的门。 屋内,一道混浊的声音响起:“门没锁,进来吧。” 祝昭按住把手,打开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就梅雨天潮湿森林里腐烂的树木,散发着阵阵霉味。 里屋比会客厅还要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圆形小方桌,露营灯灯光幽微,挂在床头的位置。 老人没抬头看祝昭,那双布满皱纹手,皱皱巴巴的皮肤包裹着弯曲变形的指骨,颤颤巍巍,茶水却没有洒出半点。 祝昭坐在了老人对面,一盏飘着袅袅香气的茶,摆在了自己面前。 “一杯茶,一个消息。”祝昭拿起茶杯。 老人弯了弯唇角,手上煮茶的动作却没停下一点。 “如果我问的你不知道,怎么办?”祝昭说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那我会再赠一杯茶给你。”他说。 祝昭笑声,她低下头,藏住眼底的锋芒,右手摩挲着茶壁,漫不经心地开口:“老鬼的店,还开着吗?” 就是这句话,老人洗盏的动作猛地一顿,露营灯里的灯火猛然一颤,照进老人混浊瞪大的眸子。 “你,你认识老鬼?你来过这里!”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老鬼的店,还开着吗?” 杯倒茶洒,一把泛着冷光的明晃晃压在了圆桌中心,祝昭淡淡抬眸,凌厉的目光射进老人瞳孔,她只需要一个答案。 第42章 沉默都市(二) 时近五点, 城市将将苏醒,天微微亮了,伴着清晨的潮气。 江清臣是被拐杖敲醒了的, 悠悠睁开眼睛,一张布满沟壑的脸吓了他一跳:“哎呦,我天!” 江清臣猛地跳上小沙发,缓了会儿神才回过神, 昨晚发生的事情。 祝昭早就醒了站在窗边,倏地拉来的窗帘, 街上行人不多, 按照老人的说法,城门处距离城市中心很远,愿意在这里定居的人不多。 “红灯灭了, 你们可以走了。”老人温和的笑着, 与昨夜的阴恻狡诈完全不同。 江清臣挨个叫醒了其他人, 脑袋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的, 昨天他倒底是怎么睡着的。 算了,想多了脑袋痛, 等大家都清醒了,老人依旧端了几杯茶水放在小茶几上。 “喝吧, 暖暖身子, 好上路。” 这话怎么听着不想什么好话,沈眠眠揉了揉眼睛,昨天江清臣一头栽下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四下张望, 却见祝昭想也没想,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喝吧。” 祝昭淡淡放下杯子, 瞥了一眼角落里笑着的老人。 昨天的茶香或多或少对他们产生了些影响,今天这一杯下下去能消散不少。 待大家喝了茶,门已经打开了,正当大家准备正式进去这座城市,祝昭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老人,狡黠一笑:“一杯茶,一个消息。” “你说的,先欠着吧。” 老人关门的动作一顿,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小气鬼。 从门房的后门进入这座城市,里面和外面天差地别,高楼不多,大部分都是居民民房,主街一侧商店从头至尾,另一侧却只是房子的后墙,但是,这里的气氛却不严肃,甚至算得上属舒适,偶尔见到的行人说说笑笑,步履匆忙。 第82章 “但这里和现实世界很像。”沈眠眠得出结论。 主城确实很大,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座吊桥。 时间还早,吊桥还没放下,一旁的警卫处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睡在里面。 “这里。”沈眠眠招呼大家后,敲了敲窗户。 流浪汉不满皱眉,胡乱抓了把凌乱的头发,面露不耐之色:“谁呀,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好意思大哥,请问什么时候可以过桥啊?”沈眠眠扯着嗓子问。 过桥?那流浪汉一听眼神一脸,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脏兮兮的脸贴在满是雾气的玻璃上:“你们要过桥?” 沈眠眠点了点头。 流浪汉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打开门走出来,下一秒笑容一僵,上下打量了一下几人,鄙夷道:“新来的?” “是啊。”江清臣从后面探出脑袋。 “想过桥?”流浪汉抬头挑眉。 “嗯。”江清臣点头。 “过桥可以,但是这个……”他意味深长的搓了搓大拇指和食指。 意思是要钱?可是他们那里有钱。 在他的注视下,江清臣掏啊掏,从口袋里掏出三个红薯,半截蜡烛,一块腊肠……全是些吃的,唯一之前的就数在游轮上顺的那套餐具,金的。 江清臣有些舍不得,又不得不将餐具递过去。 谁知那流浪汉推开金餐具,眼神一动不动盯着江清臣手上的红薯。 “你要这个?” 江清臣把怀里的红薯试探性的递出去,流浪汉一抢进怀里,宝贝似的擦了擦。 “你们可以过桥了。”他说着,话音一顿,“不过,你们真的要过桥吗?桥那边可没什么好东西。” 几人神色一凛,这其中有事儿! 岑平河从江清臣怀里又拿了两个红薯递过去,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们了吗?” “能能能!”流浪汉站了起来,笑容谄媚。 “你们刚到沉默都市,不知道,这个地方分成三个区,你们现在脚下的叫做安宁区,桥对面是老街区,那里……”他伸手指了指远处的高塔,“那儿,我们叫它红灯区。” “看在你们给的东西的份上,我就多说几句,对面城区的人可都不是好惹的,你们可要想好了,这座桥每隔三天开启一次,时间为凌晨5点和夜晚0点,开启时间5分钟。” “现在……”流浪汉探进警卫室瞧了瞧,“距离5点还剩三分钟,你们尽快决定吧。” 说话他抱着红薯再次缩进去小小警卫室,留下回过神的一群人。 队伍后面的祝昭环抱双臂,按照老人给的地址,她得去对面的老街区找点东西。 “看来咱们又要分开行动了。”陈理言严肃道。 “一共两个区域,现在看来,老街区要比安宁区危险得多,我的想法是,我、昭昭姐和徐叔去老街区;岑叔、眠眠和江清臣,你们留在安宁区。” “各位有什么意见吗?”她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扫过。 “同意。”徐力和江清臣说,沈眠眠和岑平河也点了点头。 知道自己派不上用场的时候,不添乱就是能做的最好的事。 队尾的祝昭和陈理言对视后,走到吊桥前,5点一到,远处钟楼想起厚重钟声,链接两岸的桥放下了。 陈理言扭头:“有什么事情三天后桥上见。” “嗯。”沈眠眠点头,“注意安全。” 说完将一个陶瓷小瓶子塞进了陈理言手心。 一行人分成两小队,开启了对这座诡异之城的探索。 等祝昭三人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沈眠眠轻轻叹了口气。 “有点奇怪。”岑平河突然开口。 “嗯?”沈眠眠和江清臣同时扭头看他,“哪里奇怪?” “老街区和安宁区几乎不发生人口流通。”就像两个互不干扰的城市。 “啧啧啧。”不知从哪里传来轻啧声。 江清臣皱着眉头看去,发现那个流浪汉正倚着门框,一边搓着红薯生啃,一边打量着他们:“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说:“你在这儿生活,你也会愿意留下来的。” 说完,流浪汉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甩手扬长而去。 “走吧。”岑平河的视线从流浪汉身上收回,进了这个区,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 那边,祝昭和陈理言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但不同于安宁区人少的样子,老街区的住客显然起的跟早些。 空气里弥漫着酒气和烟味,倒处都是垃圾,泥泞的下水道,路过的任打量的视线隐隐让人不适。 “这里,好慎人。”徐力小声说。 相比于安宁区清新舒适的空气,这里显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而在他无措的动作下,走在前头的祝昭就像回了老家一样的游刃有余。 祝昭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最后停在了一家破旧旅店前。 “黑店。”徐力念着招牌上的名字。 陈理言抬头:“是默店。”犬字没了,只留下一点痕迹。 祝昭打量了一眼,推开门,门口的风铃响了一阵,店内大堂坐着的客人都抬头看向门口。 第83章 “三间房。”无视这些人的视线,祝昭径直来到柜台边。 前台是一个面色黝黑的小哥,操着一口乌黑的烂牙,说话都带着烟糊味。 “新来的吧。”他淡淡瞥了一眼,从柜台下方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年头来老街的人可少了。”身后的人群里有人说。 前台小哥搭话:“那又怎样,来了老街就得守老街的规矩。” “旅费。”他说着,打开了面前的盒子。 一阵恶臭,徐力瞬间瞪大的双眼,竟是满满一盒子的断指! 指甲各异,有的是白骨,有的是带着点肉渣,有的上面还戴着大金戒指。 徐力缓了缓,差点要呕出来了。 前台小哥见他这副样子,顿时嗤笑出声:“老街的规矩就是,每个人、每间店都有的自己规矩,交不起,趁早滚。” 大堂里瞬间爆发一阵哄笑。 “呵。”祝昭歪头看着前台,压低帽檐,遮住了上半张脸,“我本来是想守规矩的。” “什么?”笑声戛然而止。 “可现在有点不想了。”说完,祝昭突然抬眸,腕间轻转锋利的短刀猛地扎进柜台下方。 “啊!” 短暂静默后的尖叫震耳欲聋。 祝昭坐在柜台处的高椅上,俯身捻起那节断指,丢进盒子,关上,重新递到前台面前,笑意盎然:“现在,行了吗?” 随着她的动作脖子上挂着的一节断指掉了出来,巨大痛楚下,前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愤怒的同时满含怨恨,猩红的眸子瞪着祝昭,似乎要将她剜出一个洞来。 身后寂静无声,整个大厅包括徐力和陈理言都没想到祝昭会这样果决。 不过陈理言很快就反应过来祝昭这么做的意义,立威,要在这片混乱的城市活下去,必须有点血性。 前台被人拖了下去,换了另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儿。 “抱歉,尊贵的旅客,请问要住几天呢?”女孩声音平淡,脸上毫无怯懦意,她将那个盒子收了下去,熟练的开始查看登记薄。 “七天。”陈理言说。 “好的。”女孩儿动作麻利,很快三把钥匙放在了柜台上,“这是房间的钥匙,祝您居住愉快!” 直到他们上了楼,楼下才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盯紧了。”女孩面色骤变,对身边人嘱咐道。 三间房连在一起,是很平常的酒店配置,在徐力的建议下,三人在徐力的房间短暂商讨了一下。 “其实,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呆七天对吧。”徐力战战兢兢。 他的意思是,不需要盖章,不需要完成任务,只需活过七天就行。 “理论上是这样。”陈理言看向祝昭。很奇怪,她总觉得祝昭不太一样,她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昭昭姐呢?”陈理言问。 “我?”祝昭和陈理言对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没事少来找我。” 祝昭唇边似有似无的笑意,上扬的语调危险又蛊惑人心。 “——会死的。” 第43章 沉默都市(三) 安宁区, 早上八点,清脆的铃声响彻街道,唤醒沉睡中的人们。 整个城区仿佛一瞬间苏醒, 起床,洗漱,一切合理自然。 “这和早八的我被闹钟叫醒有什么区别。”江清臣走在小巷里,听着房子里吵闹的声音感叹。 沈眠眠:“有的, 至少他们看起来是自愿的。” 不停有人和他们擦肩而过却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留下,八点半, 居民大门统一关上, 一排一排整齐有序的队伍排列在安宁区喷泉广场中央。 他们身上各自挂着形状各异的布袋子,精神抖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和身边人说着平日里的闲话。 最前方好像有人在清点人数, 清点完毕后, 人群迈着整齐有序的步伐往城市的东南角去。 “他们看不见我们吗?”江清臣的手在行人眼前摆了摆。 三人站在广场后方, 人群从他们中间穿过, 朝着目的地前进。 沈眠眠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问:“要不要跟上?” “跟?”小巷口一声嗤笑, “跟上了,你也进不去。” 循着声音的方向, 垃圾桶后面探出一团乱糟糟鸟窝似的头发, 还是那个流浪汉。 “为什么?”沈眠眠打量着他,“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 “我才懒得和他们做些千篇一律的重复劳动。”流浪汉摊手,面带鄙夷和不屑。 “那我们要怎么才能进去?”岑平河问。 流浪汉抓了把后背, 又揉了揉打结的头发, 眼睛滴溜溜的上下转,“这个嘛……” 这是还想讨点东西。 江清臣在空间里翻了翻, 在角落里找到一块小土豆扔了过去:“就这些了。” 流浪汉身手敏捷,稳稳将土豆接住了,宝贝似的握在手心。 “你们要进去也不是没有办法。”他搓着土豆,就这么生啃了一口,“那边。” 他扬起灰扑扑的脸,指着队伍离去的方向:“跟着他们去农场,告诉他们你们是新人,想住下,就会有人给你们安排了。” 第84章 “不过,记住了,千万别说你们是短住,要说永久居住,不然的话……”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然怎样?”江清臣追问。 “下场会很惨。”他说完,带着自己的小土豆没入街巷,“记住就对了。” 留下三人对视一眼,快速追了上去。 —— 穿过一条狭长的通道,一片广袤田野出现在三人面前。 “我去,这么大。”江清臣感叹道。 安宁区的西南角居然有这么大一片农场,长满了各色各样的作物。 沈眠眠显然也被震撼到了,她深吸一口气,大自然自由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没想到这一片小小的安宁区居然藏着巨大的宝藏。 “走吧。”岑平河说。 队伍在农场前集合,一个一个有序排队,好像在进行什么规定的仪式。 江清臣:“我们也要排吗?” 在岑平河点头示意下,三人排在了队伍最末尾。 等所有人通过农场大门已经将近九点,他们三人终于排到了农场门口。 栅栏前放着一个类似人脸识别的机器,下方的读卡器上,每个人通过人脸和身份识别才能进入农场。 机器旁是一张桌子和一个拿着平板的女孩,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看到他们三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面来的?”女孩儿语气公事公办,侧身从机器后方寻找什么东西。 “不是,新来的。”岑平河柔声说。 听到这话,女孩的动作明显一顿,她抬头看向三人,微微皱眉道:“新来的?住多久?” 岑平河:“长住。” “填表。”女孩将平板递过去,眉头皱的更深,手上动作却快了很多。 “这是你们的工作卡,拿好。” 她一边示意岑平河看着人脸识别的镜头,一边说道:“我是今天的总负责人,秦渔。” 给三个人登记完,她指着农场的一块,“你们的工作区域是第十七区,去找分区负责人,他会和你们说注意事项。” 说完,秦渔直接坐下,点了几下平板,一副不愿再搭理他们的表情,又摆弄起了人脸识别机器。 “是不是太顺利了点。”沈眠眠小声说,她总觉得这个秦渔看他们的眼神不那么友好,和这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看到平板上显示的东西了吗?”岑平河问。 平板上的东西,倒是没注意,江清臣摇了摇头。 沈眠眠却回忆起来:“好像是一排红色的编号,其他没看清。” 岑平河十分欣慰的笑了,沈眠眠这样的孩子在他们班属于孺子可教的类型,至于江清臣,唉,不说也罢…… 下一秒,急促的警报响彻农场上空。 “这是怎么了?”走在半路上的三人停下脚步,不约而同捂住了耳朵。 警报声盘旋了一阵,紧接着的是一则通报: 【劳作第七百三十二天,今日缺勤率0.002%,缺席人员名单和编号已发至各分区负责人,请即可实施抓捕!】 耳畔一阵疾风,一群人从江清臣身边窜了过去,尘土飞扬,速度快到令人发指。 抓捕?他呛咳了两声,心头回味这句话,看来这安宁区不比老街安全多少。 “小心行事。”岑平河低声嘱咐道。 第十七区在整片农场的最南方,简单的栅栏隔断,这里是一片红薯地,劳作的人不多,一些人人带着爬犁,将红薯刨出来,一些人进行分拣,也算井然有序。 岑平河三人的到来并没有打乱劳作的节奏,只有一个穿着黄色马甲的矮小男人站在栅栏边,显然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没等岑平河寒暄,那男人先一步握住了岑平河的手,惊喜又热情:“欢迎来到第十七区,我是分区负责人,张鑫达,你们可以叫我鑫哥。” “你们的资料我都了解了。”鑫哥带着三人往里走,“我们这里的工作很简单。” 他拿着爬犁分给三人:“工作内容是轮换的,你们不用担心,不能把人累死了不是。” 说完他呵呵大笑了几声,继而又神神秘秘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农场劳作包吃包住,只有一点你们要记住,只要劳作不可请假,不可迟到,不可早退。” “除非你们也想和那些人一样被抓,然后受罚。”鑫哥脸上的笑意更深,越咧越开的嘴角和僵硬的笑容定在他脸上,一秒,两秒,三秒,恢复正常。 “开始工作吧!”鑫哥十分兴奋地鼓掌,对劳作这件事情充满干劲。 三人握着爬犁对视一眼。 “干吧。”江清臣一锄头扎进地里,刨出一块大红薯。 —— 默店内,祝昭不见了。 陈理言和徐力待着房间里半天没有出门,期间前台曾来送过一次午饭,没人吃,还好好的摆在桌子上,屋里飘着淡淡的饭香。 徐力在窗前来回踱步,神情焦灼:“言丫头,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找祝小姐。” “不用。”陈理言让徐力坐下,“昭姐有能力自保,既然她有事情,我们还是不添麻烦的好。” 她的分析显然没有安慰到徐叔,他此刻神经紧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第85章 话说得不错,他们只需要在这里住七天就行,减少出行,就能规避风险,但陈理言心头隐隐不这么觉得。 “咚咚咚——”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徐力身躯一震。 他和陈理言同时抬头看向门的方向,放缓了呼吸。 敲门声没停,陈理言走到门边,房间隔音并不好,她能听到走廊人来人往的声音。 “任谨。”门外的人说。 陈理言脚步一顿,她怎么也在? 陈理言打开门让任谨进来,看到任谨,徐叔也是惊了一下,这么快就又碰上了。 徐力手中的准备夹菜的筷子放下来了,目光追随任谨。 “是祝昭让我来找你们的。”任谨从容坐下。 “她有说她去哪儿了吗?”陈理言问。 任谨摇了摇头:“我是在方圆巷那边遇到她的,她走的匆忙,只让我来找你们,我应该比你们早来几个小时。” 陈理言:“那你怎么过得桥?” “过桥?我没有过桥。” 见任谨面露疑惑,陈理言的心沉了下来,暗自思忖:“这个城市不止一个出口。” 她还没多想,就听任谨轻叹一口气:“从现在开始,我会和你们一起行动。” “别急着拒绝。”任谨打断陈理言欲言又止的话,“你们会需要的。” 任谨的目光落在了放在桌上的饭菜上,双眸微眯:“比如我建议你们不要吃这里的饭菜。” 徐力夹着红烧肉的筷子一抖。 “特别是——肉类。” “啪嗒”一声,筷子一抖,肉块掉在了桌上。 徐力看着那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这,不能吃肉,难道…… 徐力瞪大眼睛,显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颤颤巍巍放下了筷子。 任谨重新看向陈理言,她在用实际行动告诉面前这个女孩儿,和我一起,利大于弊。 “今晚,你住我这里。”陈理言说。 “乐意之至。” —— 夜幕降临,高塔红灯亮起的前半个小时是整个老街区最混乱的时候。 泥泞肮脏街道上霓虹灯闪烁,烟味弥漫,到处都是拎着酒瓶东倒西歪的人。 天微微下起小雨,祝昭带着帽兜,压下的帽檐遮住懒散双眸,长发微湿,祝昭环抱双臂,一把明晃晃锋利的刀在她怀中泛着寒光。 她要去的地方,在这条街的尽头,而方圆街是整个老街区在夜晚最鱼龙混杂的街道。 所见所遇皆是亡命之徒。 第44章 沉默都市(四) 雨越下越大, 淅淅沥沥顺着祝昭帽檐滑下,张狂粗犷的笑声和尖叫响彻街道,不怀好意的打量的眼神落在祝昭身上。 混乱, 泥泞,罪恶,疯狂,乌烟瘴气……却熟悉的感觉叫人欣喜。 “喂, 新来的吧。”倚靠街角的男人扔掉烟头,在地上碾了两脚, 嘻笑着挡在祝昭面前, 眼神上下打量,他已经祝昭她很久了。 被迫停下了脚步,巷口一群人一拥而上, 将祝昭围了个彻底。 “让开。”祝昭的声音平静无波。 为首的男人聪耳不闻, 只是一步步朝她靠近:“我要是不让呢?” “你一个姑娘家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这样吧, 你不如跟了我,老街区, 还没人不知道我豹哥的名头,你……” 他的手搭在了祝昭肩膀上, 来回摩挲着, 眼底晦暗的光和意味深长地语气,叫人恶心。 一众小弟的吹捧更是让豹哥飘飘欲仙,他叼着烟, 一手捏住了祝昭的下巴。 “真好看啊。”豹哥凝视着祝昭的眼睛, 凌厉危险的光在眼底流转,那一瞬间, 几乎沉溺,“豹哥我今儿就不让了,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烟头掉在地上,豹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那里,鲜血狂飙。 短暂的死寂后,尖叫惊慌弥漫,围着祝昭的一行人四散而逃。 祝昭垂下的右手,血顺着刀刃一滴滴落在地上,和雨水交融,化为一滩。 “砰”得一声,豹哥的脑袋重重砸在石板路上,很快,浓稠的液体沿着石板的缝隙,和着雨水蔓延,流入肮脏下水道。 “不让,就死吧。” 祝昭踩过他的尸体,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这样的插曲在老街区随时可见,对这些亡命之徒来讲见怪不怪。 直到祝昭站在一间破旧小屋前,年久失修的缘故,门上招牌掉了,被随意扔在一边,透过玻璃能看到店内亮着昏黄的光。 祝昭推门进去,带着淡淡水汽,扑面而来的潮气氤氲开。 店里的人不多却异常安静,前台的小哥低头忙碌,这里没人服务,全靠自助。 “这位客人,我们要打烊了。”小哥没有抬头,忙着收拾柜台。 祝昭:“我知道,我来取一样东西。” 小哥抬起头,或许是看到了祝昭脸上溅到的血迹,又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上杀意过重,小哥不由得正色起来。 “这位客人,请问是什么东西?” “那个。” 祝昭指着小哥身后壁龛架子上的东西,一柄蒙着灰尘的刀鞘。 周遭气氛瞬间安静,紧张的氛围中,店内的客人的目光尽数落在了祝昭的后背上。 第86章 “你要,这个?”小哥有些害怕了,颤颤巍巍地又问了一遍。 “是。”祝昭的语气不容置喙,“我要见老鬼。” “老,老老老老鬼师傅?”整个老街区没人敢提这个名字。 “这位小姐,老鬼师傅已经去世了。小哥战战兢兢道。 “死了。”祝昭脸上难得出现疑惑与震惊,“怎么死的?” 小哥支支吾吾不说话,他不敢说,因为老鬼的死是整个老街区,甚至是整个沉默都市的禁忌,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死不同寻常,甚至与红灯区的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却无人敢查,无人敢言。 “丫头,你别为难他了。”店内一位年迈的客人出声解围,“老鬼在老街区划分前就死了,没人知道她怎么死的,死在哪里,甚至没有尸体,只有她最后去的地方……” 祝昭扭头看向坐在角落靠窗边的那位客人,等待下文。 “红灯区。年迈的客人被酒水呛咳了两声,声音也有些不稳,似乎强忍着怒意,“她最后去的地方是红灯区。” 相比于他的愤怒,祝昭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 “那把刀鞘,给我。”祝昭吩咐。 “小姐,这把刀鞘是我们老板要留给一位已逝的故人的,是遗物,我们没资格……”小哥解释。 然而,他还没说话,一把暗含血气的短刀被拍在了柜台上。 祝昭:“够资格了吗?” “这是!”小哥近乎出声,他见过把柄刀鞘的工艺,眼前这把刀刀柄部分的花纹和这个“z”字的标记和刀鞘上的如出一辙。 “你?你是!”小哥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惊呼,来回踱了两步,他一个激灵回过神,在所有客人真震惊的目光下,拿下那柄布满尘埃的刀鞘,递到了祝昭面前。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小哥眨眨眼,眼里挡不住的崇拜的神色,小声道。 祝昭拧眉,倒是没多说什么,而是伸手缓缓擦去尘埃,灯光下,形状各异的宝石泛着流光,复杂精美的花纹无不诉说着制作的精巧,一个小小的“z”藏在刀鞘内部的位置,刻的歪歪扭扭,略显笨拙。 短刀收入刀鞘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被吓住了。 “这这这!”窗前的客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他指着祝昭手里的刀,言语不明。 祝昭自嘲似地轻笑一声,店还在,刀还在,她都还在,老鬼居然死了。 祝昭收起刀转身要走,既然东西拿回来,她没必要多留,正当他推开门,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你和那位小姐是什么关系!”拄拐的客人厉声问道。 前台小哥骤然变了脸色,店内有一些新来老街区的客人抑制不住脸上好奇的神色。 两年前的沉默都市就是一座罪恶之城,无人统治,无人管辖,在这里一切事情都被允许,所有穷凶极恶的人和鬼被投放到这里,他们在这里定居生活,留下自己的一套规则。 血液的腥臭河尸体腐败地味道每时每刻都在城市上空盘旋,直到那位小姐的出现,事情出现转圜。 她就拿着一把短刀,几乎杀穿了整座城市,那天夜里,血流成河,后来人们拥护她,信任她,高塔铸起的那一刻,所有人把她捧至巅峰。 她几乎打造出了一个和平的城市,可后来,她死了,人们亲眼看着她从高塔坠落,那天晚上,红发与高塔上第一次亮起的红灯,融为一体。 回应他的只有关门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祝昭的身影没入黑夜,周围一片静默,仅仅十几分钟,原本街巷上的人好像都消失了一样。 红灯亮起,只有祝昭一个人的身影穿梭在寂静的黑夜。 她向来是一个人的。 走出方圆街,街头有一个炫彩霓虹灯闪烁着奇异的光,路灯下两把伞并立。 “昭昭姐!” 祝昭听见似乎有人唤她的名字。 “这里!” 这一抬头,她看到了伞下的三个人,或许,她有时也不是一个人。 “换个地方说话。”祝昭沉声道,高处红光旋转刺眼,这里并不安全。 而安宁区更是安静的可怕。 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这是一间大通铺的卧室,仔细数下来睡了有三十多个人。 沈眠眠躺在床上,她闭着眼睛却不敢睡着,她和岑平河还有江清臣分开了,分配到的房间有分男女,而她此刻就睡着女生宿舍。 她在等一个时间,等外面亮起红灯,她得想办法去找岑叔他们。 沈眠眠翻了个身,对上一双黑夜里睁得豆大的眼睛。 “你怎么不睡觉?”那人小声道。 沈眠眠顺了顺心口,面前回过神来,对面的人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不睡觉?” “你不是也没睡吗?”沈眠眠说。 面前的人依旧瞪着眼睛,一字一句:“你,怎,么还,不,睡,觉?” 沈眠眠呼吸一窒,攥紧了被子,后背有点发凉。 “我,我马上,马上就睡。”说完她立刻闭上了眼睛。 面前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身边传来绵长的呼吸,沈眠眠才敢眯起眼睛,她睡了。 第87章 窗户边一阵风刮过,几颗小石子砸在玻璃窗上,沈眠眠一个激灵,他们来了。 小心翼翼避开身边的人,沈眠眠开门出去,看在了蹲在树下草丛里的两个人。 “你们——” 眼看红光扫过,江清臣忙拉着沈眠眠蹲下:“嘘!” “出什么事儿了吗?”岑平河注意到沈眠眠泛白的脸色。 “没什么。”沈眠眠摇了摇头,“正事要紧。” 岑平河一边嘱咐她不要硬撑,一边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平铺开来。 “这就是农场的地图了。”他指着其中一个地方,“这里就是我们早上劳作的地方。 江清臣揉了揉手腕,结束这一天的劳作,其实三人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岑平河:“很多话白天没法讲,这里的人们似乎将劳作当成顶重要的东西。” “岑叔说的没错。”沈眠眠点了点头,“他们几乎不讲话,也不需要休息,就好像身体里装了什么机关一样的机器人,劳作时间,除了干活,其他什么也不做,甚至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江清臣:“上班干一天也得有点怨气吧,可这里的人好像很平和。” 就和这里的名字一样,安宁。 “还有一件事……”沈眠眠琢磨了一下,还是想把刚刚的事情说出来。 “等等!”江清臣突然眼神一凛,“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沈眠眠只能把话咽了下去:“好像是塑料袋的声音。” “你们看。” 江清臣扒开草丛,远处的一行人正往农场的方向走去,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拖着一个大黑塑料袋,走的不算轻松。 为首的那个人,他们都认识,是农场的总负责人,秦渔。 沈眠眠揉了揉眼睛,她是不是眼花了,怎么感觉塑料袋,在动! 一双眼睛看过来,走在最后放的秦渔停下的脚步,沈眠眠一阵胆寒。 阴影笼罩下来,沈眠眠听到盘旋在头顶毫无温度却又戏谑的声音:“好看吗?” 沈眠眠瞳孔一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然而下一秒,眼前的草丛被扒开,秦渔那张笑意盎然却异常冰冷的脸直直贴在她的眼前。 “不如,去前面看看?” 第45章 沉默都市(五) 沈眠眠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就晕了过去,屋内水滴落在铁板上的啪嗒声将她吵醒。 “嘶。”沈眠眠睁开眼睛,想撑着坐起来, 后颈的疼痛猝不及防蔓延开,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疼死了。” 沈眠眠支起上半身,她抬眼,四周都是墙, 门上开了一扇小窗户,冷风吹进来, 沈眠眠缩了缩脖子。 又被关起来了, 她想着摸着墙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啊!”沈眠眠, 心下一惊, 让后退了两步。 而后,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快速趴在那个位置,自己摩挲着, 从上到下,是人体的触感, 没有呼吸, 已经死了。 但还好,不是江清臣,也不是岑平河。 沈眠眠放松了不少,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指尖却突然一凉,太黑了, 她看不清是什么,不算粘稠的液体,已经有些干了。 她身子向前爬了几步,掌心冰凉的液体触感越来越粘稠,她心下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地板好黑,比她脚下这处暗好多。 隐隐月光透过那扇被封的差不多的小窗户照进来,只一瞬,沈眠眠看清了这个监牢的全貌,她说不出话来,呆呆凝视着自己黑暗中的掌心,那里沾满了鲜血。 她坐在监牢正中,被满屋的尸体包围。 是秦渔打晕了她,沈眠眠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随后抚向脖子,轻微肿胀,应该没事,她不能在这里多待,尸体腐烂的腥臭,会把她熏死。 “也不知道岑叔他们怎么样了……”沈眠眠自言自语,别被一锅端了,不然就完了。 沈眠眠咬着牙,脑袋阵阵发晕,踩着尸体,她来到那扇门边,小窗户几乎被木板封住了,能看见月光,这里至少还在地下一层,还有机会。 她摸了摸那扇门,里面就和墙一样,连个把手和门锁有没有,她只能透过缝隙往外,只看见石板街,大晚上的,不会有人出门。 沉默都市居民守则,红灯亮起,全城静默。 红灯还亮着吗?沈眠眠抬起下巴,但小窗是在太小了,看不见远处的高塔。 她拖着尸体堆在一起,够上那扇窗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沈眠眠趴在门上不敢发出声音。 她看到有人走过,身后拖着着一个巨大的麻袋,一片寂静中,隔壁的门好像打开了,什么东西重重重甩了进去。 突然的一道红光扫过,沈眠眠立刻低下头,心头突突地跳。 红灯还亮着,他们有怎么能出门,结合在卧室的诡异场景,脑海里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她遇到的究竟是不是人。 “撕拉”的声音,伴随着心头忐忑,沈眠眠打了个冷颤,眼下这种情况,她必须快点找到岑平河。 要等,等这扇门还会被打开,脚下的尸体一滑,沈眠眠一个不稳摔在冰冷的尸体上,掌心触到一股更凉的东西。 第88章 方正的卡片,沈眠眠摸了摸口袋,掏出白天里秦渔给的那个工作牌,一样的大小,循着淡淡月色,她抹开工作牌上的血迹,一串眼熟的工作编号。 她见过的,平板上红色的工作编号。 沈眠眠心头一颤,她蹲着门边,重新审视起这个停尸间,这里死的全是白日里没有来劳作的人。 而天就快要亮了。 —— 老街区,默店。 徐力的房间,一张方桌,围着四个人,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有肉有菜,香味弥漫。 无人动筷。 等了半晌,陈理言拿起筷子,夹起桌上那盘炒青菜。 “安宁区和老街存在另一条通道。”陈理言兀自出声。 “为什么?”徐力问。 陈理言放下筷子:“根据上午对这个地方的摸查,老街区地方不大,几乎都是街道居民和商店,没有地方种植蔬菜,那这蔬菜哪里来?” 徐力夹起一块红烧肉:“那这里也没地方养殖,肉从哪里来?” 说完他看向任谨,徐力记得任谨曾经说过,让他们不要吃这里的肉类。 一直沉默着的祝昭在这时抬眸了,看向任谨,问的莫名其妙,“你呢?” 你从哪儿来? 任谨笑了,她似乎料到了祝昭会问这个问题。 徐力:“对啊,你没有过桥,一进来就是在老街区,那你也没遇到门房大爷?” 目光汇聚在任谨脸上,“我没过桥,但我遇到了那个大爷,喝了茶,然后我就走了。” “你问了什么问题?”陈理言问。 任谨没回答,此话一出,陈理言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些不妥,他们现在勉强算是盟友,自己的语气倒像是审犯人。 不过任谨似乎不太在意。 陈理言:“所以你是白天来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陈理言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说白天到达的人会直接去老街,而夜晚达到的人要去安宁区?” 没有任何逻辑依据的猜测,陈理言不确定。 任谨看向祝昭,那一瞬间,没说的问题,无解的答案,好像都有了解释。 “兵分两路吧。”陈理言说。 脑袋好晕,她撑着下巴,闻到肉味整个犯恶心。 “我留下,你们出去找线索。” 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去添乱。 祝昭看了她一眼,“让徐叔留下陪你。” 徐力看陈理言发白的唇色点了点头。 “该吃就吃。”祝昭说。 两人关上了门,陈理言攥紧了藏在口袋里的手,掌心是一个小瓷瓶,沈眠眠给的药。 一阵晕眩,陈理言目光落在那一盘肉上,紧紧皱着眉头,她的精神值在下降。 小巷尽头,阴暗角落里,祝昭环抱双臂和面前的女人对峙。 前一秒盟友,后一秒兵刃相向。 短刀没有出鞘,而是被祝昭抱在胸前,任谨的箭头抵在他的脖子上,精准对着动脉。 “你又要杀我?”祝昭语气满是戏谑。 她微微低头,看向抵在自己脖间的东西,轻笑一声:“如果我是你,就会和我分享那个秘密。” 任谨一愣,“你早就知道?你怎么知道!” 她问的那个问题,这个沉默都市最大的秘密,她早已知晓? 祝昭神色如常:“喝了茶的不止你一个。” 说完,她猛地牵制住了任谨的手腕,力道不大,大拇指准确按在任谨的脉搏上,那里越跳越快。 “茶也不是只能喝一杯。” 祝昭抬起下巴,纤长睫毛下的双眸依旧懒散无光:“你没必要试探,如你所见,我确实来过这里。”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任谨那双警惕凌厉的瞳孔猛地一颤,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 祝昭松开了手,下一秒,脖子上的箭矢缓缓落了下去。 任谨依旧盯着祝昭,妄图从她眼底获得一些信息,但一切都是徒然。 祝昭唇边扬起笑意,兴趣盎然:“接下来,我要走了,是否要跟上,你自己决定。” 至于要去的地方,任谨知道。 看着祝昭单薄的背影,任谨默默攥紧了手中箭矢,抬脚,跟了上去。 察觉到身后跟着的人,祝昭脚步微顿,没有多言。 穿过街巷,祝昭停在了老鬼的店前,没有进去,她闪身拐进一处狭长的巷子,巷子口仅能一人通过,尽头摆着杂乱摆着几个箱子堵着。 祝昭侧目,瞥向巷角的那块阴影:“出来吧。” 阴影一僵,过了一会儿,任谨的身影缓缓挪了出来。 “帮忙。” 避开人群,祝昭攀着错落有致的箱子,越过顶端,跳在地上。 一人巷,任谨跟在她身后。 “白天,这里不会有人来。”任谨道,这是她昨天蹲守得出的结论。 透过缝隙,她看到了地下的那个井盖,门房老人说过的那个井盖,一个通往秘密的地方。 思忖间,祝昭已经挪开了井盖,一股恶臭瞬间涌了上来。 任谨下意识屏住呼吸,一转头,面前的祝昭已看无表情地跳了下去。 第89章 下方是肮脏泥泞的下水道,秽物掺在肮脏臭水里,任谨跳下去的时候,水漫过她的小腿。 前方的祝昭听到动静,停下了脚步,她转头看向任谨似乎没想到她会下来。 井盖没有关,祝昭蹙眉走了回去,眼神无声询问。 在这里说话需要巨大勇气,任谨坚定点头。 祝昭也没有犹豫,重新盖上了井盖。 淌着臭水,两人无声在下水道走着,只有一条路,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条分岔路。 一边还是臭水,另一边是一扇实的铁门。 “就是这里了。”任谨说。 根据门房老人的回答,要穿过这扇门。 两人走到这扇门前,也逐渐适应了下水道的情况,脚下的水是流动的,祝昭蹲了下去。 果不其然,臭水莫过的地方是空的。 “在外面等我。”祝昭说着整个人钻进水里,下一秒,铁门后传来声音。 任谨深深呼出一口气,她知道这是暗号,祝昭已经到了,而她需要在这里接应。 祝昭浑身湿透的,混浊脏水顺着她头发滴滴答答,这个通道是上斜的,祝昭意识到,越往上走,水越少,知道尽头出现光亮。 污水顺着垂下的刀鞘,一点点落在空旷的空间内,嘀嗒声无限放大。 祝昭孤身站在通道尽头,前面没有路了。 机械的阵阵轰鸣盖过嘀嗒的水声,她的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工厂,血和肉的腥味弥漫,底下血池,漂浮着肉渣和骨头。 她到了。 第46章 沉默都市(六) 老街区的地下城, 下水管路四通八达。 祝昭迎着悬挂在血池上方的巨大绞肉机站着,机器没有启动,她却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尖叫, 恸哭,巨大的悲鸣。 绞肉机挂着的残渣里,血、肉,白骨、毛发, 内脏和不知名的肢体搅在一起,一片狼藉。 这不是她想要的, 也不是老鬼想要的。 祝昭站在通道口, 能看到开关就在机器下方的栈台上,她抬头,是一根滑索, 滑下去刚好能站在上面。 然而更明显的是, 一方滑下去以后, 需要另一方拉对方上来。 祝昭拉了拉滑索, 确认以后,没有丝毫犹豫地滑了下去。 踩在锈迹斑斑的铁制轴承上, 独属于金属的声音在整个地下回荡,声音辽远。 长长的传送带顺着铺着的管道延伸, 祝昭盯着远处的光电, 漆黑的尽头是原材料的来源地。 “哐当”一声,刀鞘敲击空心钢管,脚下不稳的钢板掉了下去, 池底瞬间血气翻涌。 祝昭凝视着这一抹深红, 眼底闪烁的光昏暗不明。 耳边传来嘀嗒嘀嗒的水声,手边斑驳的传送履带上, 缓缓滑落一抹鲜血。 祝昭手指捻开血迹,翻身爬上履带,躬身往里走,身边污水落在传送带上,晕开血迹。 圆形下水道很长很长,每隔数米,水泥制的墙壁上方都会出现一个钢板,镶嵌在水泥里。 然后,耳边液体滴落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听到了微弱的呼吸。 沈眠眠觉得自己疯了,她居然听到了敲铁的声音,那声音似乎离自己很远,来自地下。 她扒开成堆的尸体,终于找到了这个房间里最不正常的一块地板。 这里的黑色比其他任何角落都黑,而地面是平的,这就意味着这是盛放尸体又或者尸体经过最多的地方。 管不了那么多,沈眠眠随便扯了两块布擦了擦血洼,耳朵贴在了地面上。 下面好像有人! 摩擦声。 沈眠眠的第一反应是慌张,深吸愈渐沉重,但耳朵却没有离开地面,以至于祝昭的刀柄敲上那块钢板时差点把她震聋了。 真的有人?不对!是人,还是…… 沈眠眠捂住嘴,一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小心翼翼重新贴上地板。 她这才注意到,地板周围的一圈缝隙,周围的鲜血正一点一点往下渗透。 下面是空的。 又是“铮”的一声,缝隙处突然窜出一截刀尖,尖头沾血,倒映在沈眠眠的瞳孔里。 短刀! 沈眠眠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刀尖,是祝昭吗?她来救自己了。 “昭昭姐,是,你吗?” 沈眠眠尝试轻轻唤了一声,声线颤抖却难掩激动,这把刀,她不会认错。 过了几十秒,隔着一层,地下声音悠悠传来。 “沈眠眠?” 是她!沈眠眠喜出望外,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她整个人伏在了地上,继续压低声音:“是我是我!” “昭昭姐,长话短说,我被关在这个停尸间了,现在出不去,岑叔那边不知道有没有被抓,安宁区并不安全,我们每天都要劳作,而且……” 沈眠眠害怕有人来,语速越来越快。 祝昭皱着眉头,单膝跪在血迹斑斑的传送履带上,凝视上方这块钢板。 “别说话。”祝昭打断沈眠眠,“你不能待在里面。” 如果这就是肉类来源,那么大约到了晚上,闸口打开,所有尸体都会通过传送带被投放进绞肉机。 第90章 在里面就是等死。 沈眠眠听见下方的动静,乖乖闭上了嘴巴,她依旧保持趴着的姿势,瞪大眼睛,下一秒,眼前一阵恍惚,祝昭竟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怎么可能。 沈眠眠捂着嘴,眼睁睁看着祝昭站起来,一步步向她靠近,“还起得来吗?” 祝昭俯下身子,沈眠眠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直愣愣点了点头。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沈眠眠整个人都是懵的,懵着被祝昭拉起手腕,懵着穿过眼前的墙壁,懵着注视着眼前一座巨大的机器。 时间差不多了,祝昭站在下水道口的位置,滑索还留在下端,她转头看向沈眠眠:“这里不宜久待,我们该走了。” 沈眠眠:“嗯。” 怀着满肚子的疑问,沈眠眠跟着祝昭原路返回,憋着气从下方钻出铁门,她看到了一脸焦灼的任谨。 显然看到沈眠眠的任谨也有些惊讶,进去一个出来两个人? “时间快到了,我们得快点。”任谨看了眼腕间手表,如果红灯亮起,他们就来不及了。 入口处的井盖留着一条缝隙,任谨走在最前面,祝昭断后,沈眠眠夹在两人中间。 任谨示意两人停一下,听了下上方的动静,确定无人之后搬开了井盖,还好,还来得及。 天已经慢慢暗下来,将井盖和堆在巷子里的箱子复原,沈眠眠跟着两人在街巷穿梭,路上行人越来越少,薄雾弥漫,水汽朦胧她们需要隐匿踪迹。 祝昭脚步停在要进默店的那一刻,身后,高塔红光突然亮起,准确地打在祝昭的红发上。 红灯区,高墙之后的秘密。 幕后之人,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今晚的默店大堂出人意料的安静,往日熙攘的大厅烟酒弥漫,如今只有前台点着一盏灯火。 沈眠眠躲在祝昭身后,小心翼翼打量这里,点着灯,老街区对高塔红灯似乎没有安宁区那般忌惮。 “你们终于回来了!”徐力趴在二楼的栏杆上,面色焦灼,看见了祝昭几人的身影,他连忙迎了上去,紧接着,看到了祝昭身后的沈眠眠,“眠丫头?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安宁区嘛!” 沈眠眠一把冲上去,跳起来捂住徐力的耳朵,她过来的方式是秘密,少一个知道为好。 鼻腔涌入一股下水沟的臭味,沈眠眠几人都在下水道潘水了好久。 “唔,你们……”沈眠眠扯着徐力的袖子把他拽回房间。 将徐力按在桌子上,任谨关上了门,沈眠眠一转头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陈理言躺在床上,沉沉睡着。 “怎么回事!”沈眠眠立刻松开了捂着徐力嘴巴的手,奔到陈理言窗边。 徐力:“咳咳,就是你们走后,言丫头就觉得身体不舒服,饿哦就让她睡下了,睡着我下午来喊她吃晚饭,怎么叫都叫不醒。” 床上的人眉头紧锁,面色苍白,额间冷汗直冒,沈眠眠搭上陈理言的手腕,掌心全是虚汗,冰凉。 “精神值紊乱。” 床头放着她之前塞给陈理言的药瓶,瓶子打开过,此时已经空了。 “还有什么异常吗?”任谨问徐力。 一边的沈眠眠从药箱取出自己要的东西,扶起陈理言刚给她喂下去,手边端来一杯水。 沈眠眠接过水杯,看到了祝昭手腕上留下的疤痕。 “没什么异常的啊。”徐力思索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言丫头睡觉前说了肉腥,让我拿出去!” 肉,又是肉。 吃了稳点的药丸,陈理言的脸色渐渐好转,呼吸也慢慢平稳,沈眠眠重新扶着她躺下,三人围在了桌子前。 “关于肉。”祝昭将短刀放在桌上,沈眠眠这才发觉祝昭的短刀多了一柄精美绝伦的刀鞘。 “老街区和安宁区确实存在另一条通道。” “下水道?”徐力打量三人。 沈眠眠闻言扭头,“徐叔怎么知道?” 徐力指了指她身上挂着的垃圾和裤脚残留的水渍,这样,很难不知道吧。 伪装失败,沈眠眠看向祝昭,等着她继续说。 “老街区的下水道通往的地方是一座肉类加工厂,而加工厂与安宁区相连,安宁区输送肉类的来源。” 祝昭的目光落在沈眠眠身上:“你被关的那个区域,时间一到,阀门打开,所有尸体都会被卷进履带,丢进绞肉机,血滴入血池,尸体被绞成肉糜,在经过不同工序,端上餐桌。” “呕!”一声干呕,徐力忍不住跑向卫生间。 任谨表情严肃,她没有进去,但此时她竟然庆幸自己没有进去了。 “我知道尸体从哪儿来。”沈眠眠咽了咽口水。 她大概说了整个安宁区的工作制度:“当天没有参加劳作的人会上红名单,并由负责人阻止逮捕。” 沈眠眠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工作牌,牌子是别人的,编号是一串红色,自己的工作牌她扔在了停尸间,一旦里面有定位系统,如果自己的编号没有变红,不抓到她逮捕不会停止,扔掉进血池最保险。 第91章 祝昭接过工作牌,擦开血迹,工作牌上是简单的工作信息,姓名,编号,性别,还有一个名字。 安宁区农场总负责人:秦渔。 “那就还剩一个问题,肉类来源安宁区,蔬菜由安宁区种植,但以什么渠道送到老街呢?”沈眠眠提出疑问。 那边徐力打开卫生间的门出来。 “而且。”她继续说,“整个安宁区的食物,早中晚餐看不见一点荤腥。” “蔬菜来自红灯区。”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陈理言不知何时醒来的,此刻已经撑着坐在了床边,尽管身体依旧疲乏,她还是努力保持脑子清醒。 她思路清晰:“我问过店里的服务员,他们说每隔两天,高塔红灯闪烁的时间会变短,那时候老街区的高墙前就会放好必要的食物,各取所需,他们称那一天为供给日。” “各自所需?不太可能吧。”任谨怀疑道。 按照这里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必然不可能是什么公平分配。 陈理言:“没错,往往这时候死的人就更多了。” “太残暴了吧。”沈眠眠搓了搓肩膀,她突然觉得红灯区里如果有人统治,那个人一定是个变态。 “下一个供给日是什么时候?”祝昭突然出声。 陈理言:“明晚。” 第47章 沉默都市(七) 隔着一条河流, 夜晚的安宁区安静的让人发慌。 吊桥下方的桥洞蜷缩着三个人。 岑平河,江清臣和流浪汉。 一夜躲躲藏藏,两人饿的脑袋发昏, 流浪汉躺在两人对面的泡沫板上,一口一口咬着干涩的红薯。 注意到江清臣魂不守舍的样子,流浪汉伸手往一边的袋子里掏了掏,掏出半截小红薯扔给江清臣。 “吃吧, 别饿死了。”他说。 红薯落在江清臣怀里,他抬头看向流浪汉, 道了一声谢。 “害, 这有啥,本来就是你给我的。”流浪汉出人意料爽朗,他又咬了一口吃的, 嘴里含糊不清, “你们这也是……不干了?” 江清臣掰开半截红薯想递到岑平河手里, 见他靠在一边休息, 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流浪汉的话。 说他们不是不干了,而是从停尸间里逃出来的, 太匪夷所思了。 被秦渔一行人抓捕回去后,他和岑叔在那个盛满尸体的房间醒来, 要不是岑叔有法子出去, 他俩也不会有命活到现在。 也不知道沈眠眠去了哪里,是不是也被关了起来,出来以后, 他们就在安宁区悄悄寻找线索, 但沈眠眠好像就和那天没来劳作的员工一样,凭空消失了。 岑平河状态不好, 带人瞬移似乎对他的消耗很大,夜晚巡逻的密度更大,他们只能在这里暂时躲避。 “你别害怕。”流浪汉宽慰道,“我在这安宁区混吃混喝这么久,不去劳作好活了这么久的,你俩是头一个。” 说完他还朝江清臣竖起了大拇指。 “我老丁有预感,你俩能活。”流浪汉说。 “您呢?怎么不去参加劳作?”江清臣问。 “我?”老丁指着自己的鼻尖,轻笑一声,“没有人心甘情愿日复一复重复枯燥无味的工作。” “没有人!”老丁摆了摆手,有些故弄玄虚。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抓我吗?” 老丁指了指江清臣手边,石头缝里露出一角白色的东西。 顺着他的视线,江清臣扶着岑平河躺倒另一侧,自己爬过去将埋在地下的东西挖了出来。 “工作牌?”江清臣不解看向老丁。 老丁点了点头,闪到江清臣面前,接过挂绳,陷入悠长回忆里。 “这是她的工作牌。”流浪汉紧紧攥着挂绳,缓缓将牌子放进胸口,说的话也不清不楚,“而我不属于这里,我来找她,她不在了,但她却还在。” 不在了却还在?什么不符合逻辑的鬼话,江清臣的目光从他呆滞发浑的瞳孔落到工作牌上,一串红色的编号下,是一个他熟悉不过的名字。 耳边传来脚步,巡逻队路过了,为首那个女人的背影,他不会忘记,江清臣连忙弯下腰往里躲了躲,顺手扯着破毯子盖在岑平河和自己头上。 脚步声渐远,面前突然一阵狂笑,江清臣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刮过。 完了! 江清臣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就见老丁踉踉跄跄往桥洞外门跑。 权衡三秒,视线落在对面的红薯上,江清臣心一横,冲上去就要拽刚要拽住老丁的胳膊。 面前老丁突然转头,猛地推了把江清臣的胸膛,江清臣一个踉跄,跌倒在黑暗里。 “老丁!”江清臣压低声喊了一声,听着巡逻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心里暗叫不好。 江清臣不想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过了半晌,突然什么东西猛地敲了下他的头顶。 他不敢睁眼。 上方,老丁的声音悠悠传来:“怕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老丁,你!” 江清臣睁开眼就看见老丁穿着那件破汗衫旧外套,胡子拉碴的对着他笑的痞气。 第92章 “你怎么没事儿?”江清臣不可思议,抓着老丁上下检查了一番,全须全尾。 “呵。”老丁轻笑一声,“因为我没有这个。” 他指着挂在自己胸前的工作牌。 “我没有进过农场,没有录入信息,我不属于这里,我来是为了找她。” 工作牌上的名字:秦渔。 不对! 编号是红色,秦渔不应该死了吗! “看着她从我身边掠过,她的头发,她的眼睛……”还有我的思念。 老丁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缓缓垂下,埋在膝间。 突然的安静。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农场?”江清臣的目光落在身侧的岑叔身上,划过一抹狠厉,下一秒,他突然暴起,抓起老丁的头发,掐住了他的脖子,“为什么?” “哈哈哈哈……”一整近乎癫狂的笑,老丁碎发下红肿的双眸直勾勾盯着江清臣,声音沙哑,“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们蠢啊,哈哈哈……” “闭嘴!”笑声戛然而止,江清臣放在头发改捂住他的嘴。 “唔唔——”老丁剧烈挣扎着,声音惊扰到了岑平河。 “放开他吧。” 平稳舒缓的声音仍透着虚浮,岑平河握住江清臣的手腕缓缓放下。 “你可以说了。”岑平河看向老丁。 “从对面过来的,哪儿有好人啊。”他指着河对岸,“在这座城市沉默之前,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罪恶,哈哈。” “罪恶将我们聚集在一起,混乱的都市,才是这座城市真正存在的地方,这里应该由她统治的地方!而不是那个人!不是!”他指着远处的高塔咆哮。 “他!不配,不配…他是最不配的那一个,哈哈哈哈……” 老丁的目光聚焦在湖面上,话也越来越激动:“你说,如果她回来,是高兴还是失望,是沉默还是疯狂。” “不不不!”他突然否认自己,“如果她回来,应该是一场巨大的,盛大的,复仇!” “哈哈哈……” 他笑着跑,跌跌撞撞陷进黑暗。 笑声在安宁区的街道回荡,越来越远,江清臣和岑平河对视一眼,从他的疯言疯语里得出结论,红灯区高塔里住着一位统治者,一位不那么让人信服的统治者。 信息量巨大的一番言论。 “怎么办?”江清臣面色凝重。 “明晚就是吊桥开放日了。”岑平河说,“汇合之前,我们得先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江清臣问。 岑平河:“在安宁区生活的到底是不是人。” 江清臣身躯一震,头皮一阵发麻。 —— 默店房间内,祝昭几人洗掉身上一层臭气,楼下,前台送上来简单的换洗衣服。 一件修身吊带白裙。 祝昭心里一阵恶寒,想起方源年那个变态的恶趣味,但没办法,衣服脏成这样一定是不能再穿了。 微湿的红发披肩,祝昭一手持刀,一手推开了陈理言的房门。 “昭昭姐,你可来了。”沈眠眠的目光落在祝昭身上的裙子身上,好看,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你都不知道,我洗了多少遍才把身上的味道洗干净。” 任谨坐在床边擦着头发,闻言也是点头表示认同。 “徐叔呢?”祝昭问。 “门外。”陈理言指了指外面,“徐叔说要外面需要有人守着。” 祝昭了然:“那就说正事。” “嗯。”陈理言说,“先说晕倒这件事。” 沈眠眠摩挲下巴,思考状:“说来很奇怪,如果是肉类食物影响了你的精神值,那徐叔和我们也解除了,为什么我们没事儿?” “关键就在这里。”陈理言说,“我并不认为是肉类食物的影响,或者说,食物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任谨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陈理言:“察觉不对劲的时候我就吃了恢复精神值的药,一般来说那药见效很快,但今天下午并没有。” “我的药可没有问题啊!”沈眠眠举起双臂,一副与我无关的无辜样子。 陈理言见她委委屈屈的样子,按着她的小臂:“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问题。” “那种感觉很奇怪,精神力继续下降不像是被什么影响,更像是要分出去抵抗。” 祝昭:“说清楚点。” “就像有另一股不知名的精神在我脑海里乱窜,妄图控制我的身体和意识,不对……”陈理言分析说,“那种感觉又不太像控制意识,一直要往我脑海最深处钻,很奇怪。” “我明白了。”祝昭将短刀背在身后,“徐叔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和他守着。” “等等!”沈眠眠突然叫住祝昭,“还有件事情。” “江清臣和岑叔?”陈理言接着她的话头。 “嗯。” “如果他们也被秦渔抓进停尸间,今晚加工厂工作,他俩不就……”沈眠眠欲言又止。 “我倒觉得他俩没那么容易死。”任谨突然说,“首先,那个秦渔为什么不杀你?我想既然是抓捕,像安宁区那样守规矩的地方,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第93章 沈眠眠:“你的意思是,秦渔是故意让我们活着的?” “是也不是,没杀绝应该是给了机会,能不能把握机会就看个人造化了。”陈理言说。 秦渔……祝昭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压下心头酸涩,祝昭说:“岑叔不会死,至少目前他不能。” 沈眠眠不太明白,但只要等到明晚,吊桥放下就知道了。 —— 第三天夜晚,高塔红灯早早亮起,整座吊桥周围一片死寂。 岑平河和江清臣躲在桥洞下,老丁失踪了,泡沫板上只剩下半截红薯。 夜里凉风起,河水平静无波,沉默都市的天气阴晴不定,这会儿街道雾蒙蒙的,飘着绵绵细雨。 湖面上页也是雾气弥漫,阴冷,岑平河对着表,滴答滴答的声音牵动两人的心跳。 “哒。” 指针指向零点,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轰隆隆,吊桥缓缓放了下去。 浓雾蔓延,他们看不见前路了。 第48章 沉默都市(八) 轰鸣声自前方响起, 高塔红灯闪烁,透过浓雾,扫射在桥头, 桥头那盏路灯断断续续闪了一阵,终于熄灭了。 老街一侧,祝昭站在桥边,凝视远处高塔, 按道理,他应该发现她了。 “昭昭姐, 我们只有五分钟。”沈眠眠说。 祝昭侧目看了她一眼:“你别跟着。” 说完, 祝昭就要踏上这座吊桥,沈眠眠心下一惊,忙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还穿着那件单薄的白裙, 手臂上早已结痂恢复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 手腕上缠着崭新的绷带, 那里的伤口很新,还在往外冒血。 “小心。”沈眠眠低声嘱咐。 祝昭点了点头。 祝昭的背影缓缓没入迷雾, 沈眠眠沉沉叹了口气,身后任谨的手拍上她的肩膀。 “放心吧, 她不会有事儿的。”任谨说。 “可是一身伤也很疼的。”沈眠眠目光依旧落在远处, 轻声道。 事实上她问过祝昭为什么不让她们一起去,祝昭没有正面回答,她说, 有时候不明不白的活着也挺好的。 或许是雾的关系, 桥面走起来好像好比之前长很多很多,祝昭步伐不慢, 踩在这座桥上,声音极有规律。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浓雾里隐隐约约窜出两道身影。 江清臣架着岑平河正急急跑来,看到祝昭一头挽起的红发时,他就像步入穷巷的人看见了救星一般。 “祝昭姐!”江清臣远远喊道。 听到声音,祝昭紧蹙的眉头舒缓些,追上去扶住岑平河。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江清臣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工作牌塞到祝昭怀里,“这个你拿着。” 工作牌是在老丁的泡沫板下面找到的,染了血,也不知道老丁是不是还活着。 “那就别说了。”祝昭说,“你们先走,沈眠眠在桥头接应。” 江清臣搀着岑平河肩膀的手一顿:“沈眠眠没死?太好了!” 祝昭看了他一眼,这话要让沈眠眠听到了,铁定撕烂这货的嘴。 “不对,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江清臣反应过来,祝昭已经带着他们走了一段回程的路了。 “我还有事情。”祝昭说,“回去找陈理言,她会告诉你们全部,接下来……” 她看着远处,声音严肃:“时间不多,你要一直往前走,别停,不要被影响。” 江清臣闻言不由正色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下一秒,祝昭放下扶着岑平河的手,头也不回再次步入浓雾。 江清臣怔了两秒,带着岑平河往前走去。 —— 不知走了多久,河面上风越刮越大,吹起祝昭的裙摆,红发散开,浓雾里,一股血腥味钻进她的鼻腔。 又腥又腻的味道,令人作呕。 祝昭停下脚步,身边的雾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散开,在她周围形成包围圈。 远远的,她看到了一道颀长单薄的身影。 祝昭早已收起短刀,工作牌悄然放进裙子的隐藏口袋里,一步步,她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了。 “嘶!” 突然,脑海里一阵刺痛,祝昭猛地往前跪在了地上。 蛮横的精神力游走在祝昭全身,胳膊一阵酸麻,脊背狠狠弯了下去。 熟悉的精神力试探,祝昭垂下的脸色勾起一抹淡笑。 真是好久不见了,沉默都市目前的统治者。 她想着,头顶落下一道阴影。 精神力控制下,祝昭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撞进面前的男人眼里,是兴奋激动又恐惧的眼神。 过度使用精神力加快衰老,祝昭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白衣,白发,深邃漆黑透着死气的眉眼,阴郁深沉,带着疯劲儿和倔强,和小时候倒是如出一辙。 于是,在她平静甚至称得上冷漠的目光,男人缓缓蹲下,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 几乎用狠了力道,祝昭的下巴瞬间红了,目光却没有意思退让。 “您还记得我吗?”男人声音缓缓,“我叫楚弃。” 祝昭眸色淡淡,波澜不惊,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一般冷漠。 第94章 没等到想到的答复,楚弃面色阴沉下来,突然发狠,狠狠甩开祝昭的下巴。 “你很像她,长的像,但眼睛不像。”楚弃突然吼道,“你不是她!” 祝昭一语不发,看楚弃变化的脸色,他突然捏着她的胳膊,强迫她站起来。 “跟我走。”他说。 楚弃是个疯子,祝昭很早就知道,她跟着这个疯子进入红灯区的高墙之内。 入眼就是高墙之内精致宏伟的雕像,她想,她有些低估了楚弃疯狂的程度。 穿着裙子的人形雕像,流畅优雅的线条勾勒细致曲线,裙子的褶皱恰到好处,而那张脸,眉眼,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楚弃离开她,快步走到雕像下,在祝昭面前,他深情的,近乎痴迷地抚向雕塑冰凉的身体和僵硬的裙摆。 高墙之后藏着他的神明,他的信仰。 祝昭双手抱臂,神色淡淡近乎嘲笑地看着他疯狂的举动。 或许,那个时候在罪恶都市的巷子里,老鬼决定救下他就是一个错误。 “呵。”祝昭冷哼一声,“可笑又愚蠢。” 面前的人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通红的双眼,凌乱额间的碎发,一阵疾风,吹动祝昭的头发,楚弃猛地冲上来,掐住了祝昭的脖子。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说三道四!”他说,“只是和她长的有些像罢了。” 楚弃此刻清楚的明白他悼念的那个人已经死了,高塔坠落,楚弃无法忘记当时的她,一席白裙,身下的血绽放似一朵红玫,裙边晕开肆意的痕迹,美,宛若神的坠落。 楚弃眼尾泛红,充满杀意的眼神将祝昭钉在地上。 “那我……得…多谢……我这副…皮囊了。”祝昭声音沙哑。 下一瞬,更加强悍的精神力铺天盖地席卷全身。 “呃。” 祝昭按住心口,那里猛然抽痛,她不由自主跌跪下去。 楚弃想让她死。 唇边献血缓缓滴落在裙摆上,漾开一朵鲜艳醉人的花。 “不会让你死的。”楚弃的下巴擦过祝昭耳边的头发,声音轻飘飘落入祝昭耳朵里,“不是你让我来找你吗?” 故意留下的线索,味道,滑索,铁片,伪装成隐匿踪迹的模样,实则每一步都留下了线索,为的就是让楚弃来找她,主动来找她。 “不得不说,你确实很像她,很多方面。” 如果不是他知道那个人已经明确的死了,说不定真的会弄错,面前的这个人和普通人一样,对他的控制毫无抵抗之力。 楚弃微微侧脸,微眯的双眸落入祝昭冰冷的瞳孔,视线交汇,气氛焦灼。 “我竟然也会恍惚了。”楚弃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他伸手抚上祝昭的脸颊,却先一步被祝昭躲开了。 楚弃扑了个空,强硬掰过她的脸颊,慢条斯理道:“可惜了。” —— 精神力骤然抽离的感觉是痛苦的,尖锐的刺痛从脑后席卷,天旋地转。 祝昭躺在这间她曾经呆过的房间室,四周一片孤寂,一张床和一张方桌,以及墙上斑驳的血迹。 楚弃把她扔在这里之后就走了,祝昭坐起来,眉间早已恢复清明,擦了把唇边献血,她缓缓走到墙边,伸手摸过深深浅浅的刀痕。 陈理言对她的控制已经结束了,既然演戏就要演的够真,楚弃这个人心思深重,只有让陈理言控制她的精神力的高低,只有像个普通人,楚弃才不会怀疑。 这里不是地下室,而是阁楼。 通过那扇高高的窗户,祝昭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身份牌。 是秦渔的身份牌。 祝昭仔仔细细摸索着上面的照片和名字,和老鬼一模一样的脸。 “秦渔……老鬼。”祝昭喃喃自语,老鬼不是死了吗。 祝昭看着窗外月亮,月光清冷,她闭上双眼,握紧了手边的短刀。 穷巷,漆黑泥泞。 墙边干涸的和献血的血液交叠,夹杂着肮脏垃圾和不知名的肢体流入下水道。 混乱,血腥气弥漫在巷道。 “没了吧。”巷口一个高马尾女孩儿跑进来,边喘边说。 整天巷子,尸横遍野。 “还剩一个。”祝昭刀未收回,她转身看向巷角的一片黑暗处。 漆黑的阴影里,一阵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出来吧。”祝昭朝着暗处开口。 呼吸声明显停了一拍,女孩儿缓缓靠在祝昭身后。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黑暗中爬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儿。 短刀立刻架在男孩儿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他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 “别,别杀我!” 男孩失声痛哭,一双清亮倔强双眸在黑夜里格外惹眼。 身后的女孩儿思考了一瞬,握住了祝昭持刀的手腕,摇了摇头。 祝昭拧眉:“你要留下他?” 女孩儿没说话,面前的男孩儿却先一步喊了起来:“留下我吧,我很有用的!” 祝昭斜睨了他一眼,目光放在女孩儿身上:“老鬼,你可想好了。” 被称为“老鬼”的女孩儿点了点头。 往事如烟,那时候她没有经历过太多次死亡,也没有现在这般冷漠又麻木。 第95章 她只记得,握着那男孩儿的手腕将他从地上带了起来,听到男孩儿小声说了自己的名字。 ——楚弃。 事实证明留下楚弃没有错,他强大的精神力控制下,祝昭和老鬼几乎杀穿了这座城。 后来,沉默都市重新洗牌,她和老鬼,带着小楚弃登上权利的至高殿堂。 但他们来自不同的列车,有着不同的旅程。 只有祝昭一个人选择了离开。 “你说,留下他到底是不是个错误? 祝昭摩挲着老鬼的照片,自言自语。 楚弃的精神力控制远比表现出来的强大,一个未经历练的祝昭远不是他的对手,被关在这个熟悉的房间里。 最终,她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离开。 祝昭闭眼感受着自己脑海里残留的力量,一股来自陈理言,一股来自楚弃。 或许,她和老鬼一开始就想错了,楚弃控制的根本就不是精神,是——灵魂。 而死人的灵魂是最好控制的。 第49章 沉默都市(九) 窗外夜色褪去, 拂晓将至。 老街区的街道难得行人多了些,远处高塔红灯已经灭了,高墙一隅人生鼎沸, 默店徐力的小房间内确实一派沉寂。 徐力从窗边走到房门口就这么撑着下巴,来回踱步,一脸焦灼。 “怎么还不醒啊?” 他看向那张沙发,陈理言面色沉静, 安安稳稳躺在上面。 他已经在这里守着陈理言好几个小时了,一开始, 他还能按照祝昭所说的安心等着, 可是说好了一会儿就醒的呢!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徐力脑子里不停设想着最坏的情况。 房间的墙上挂着钟,距离五点还有半个多小时,再不醒就真的来不及了。 徐力心一横, 打算叫醒陈理言, 突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 打断了徐力的动作, 他偏头往门口瞧,就见沈眠眠和江清臣架着岑平河跌跌撞撞进来, 任谨跟在身后把门带上。 徐力:!“你俩还没死呢!” 要不是搀着岑平河,江清臣高低要捶徐力两拳:“徐叔, 你就不能盼着我俩点好嘛, 过来接一把啊!” “怎么回事儿?”来不及多问,徐力连忙走上去替沈眠眠扶着岑平河躺下。 另一边,陈理言听见声音, 也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任谨坐到陈理言脚下的沙发上, 转了转酸痛的手腕。 陈理言皱着眉头从沙发上坐起来,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任谨衣服上的血迹。 “去哪儿了, 遇到危险了?”陈理言环顾四周问道,“祝昭呢?” “忘记了?你不知道她去哪儿吗?”任谨有些惊讶却又注意到了陈理言苍白的脸色,“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陈理言甩了甩脑袋,压着眉心揉了揉,方才如梦初醒。 “抱歉,睡太久有些迷糊了,我没事。” 任谨:“没关系,重要的别忘了就行。” 控制祝昭的精神力像常人一样太难了,一般来说,一个人精神力越低就越容易被控制,但她不太一样。 即便她的精神力低的可怕,但她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程度,导致她无法像常人一样实现大幅波动,是优点也是缺点。 判断是否被控制或者影响的重要指标之一就是大幅变动的精神值。 尽管祝昭极力配合,陈理言也无法控制,没有办法,她只能通过伤口探入精神力才勉强在祝昭的脑海留下痕迹。 任谨点了点头,和沈眠眠对视一眼,对方立刻会意,说起了一路的情况。 “共享一下线索吧。”沈眠眠坐在了床边,说,“我们发现了这座都市禁止居民红灯出行的原因。” 屋内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沈眠眠继续道:“原本我和任谨姐在桥边接到了江清臣他们就往回去,但不知怎么的,桥面上的浓雾里突然涌出来许许多多的人,个个面色惨白,就跟疯了一样往我们这边跑。” 徐力面露疑惑:“疯了的人?” “没错。”江清臣倒了一大杯水干了,缓了口气,“安宁区来的,但实际上那些并不是人。” 徐力听着听着更懵了。 陈理言:“你的意思是,灵魂体。” “你怎么知道?!”江清臣有些惊讶地看向陈理言,继续说道,“我和岑叔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摸查,发现安宁区的大部分‘人’每天的生活非常固定,基本三点一线,住所,农场和食堂,它们在劳作过程中也几乎不说话,没有交流,就像被植入了某种程度的机器,被控制被压榨。” “对!”沈眠眠将那天晚上自己睡不着被一个女人盯着的诡异事情说了出来,“那个女人不停重复着一句话,而且我在桥上看见她了,她跑在前面,张牙舞爪,浑身上下还有伤痕,和在大通铺那时候差别很大。” “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实体!”任谨说。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将箭矢射入那些人心脏的瞬间,就像穿过一层飘渺的云,而后划破天际。 “我们觉得很像灵魂,而且他们还都是晚上出现,是不是很合理。” 第96章 江清臣巴掌一拍,一副了然神色,可说着他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陈理言。 “不对啊言言,你都没去过安宁区,更没见过那些人,你是怎么知道的?”江清臣皱眉眉头,声线都有些颤抖了,“你不会把方源年的指骨放我身上了吧!” 江清臣上下摸着口袋,屋内其他几人的目光落在陈理言身上,陈理言默默咽了下口水,她该怎么解释。 “这是因为……”难道说她之前就和祝昭讨论过嘛,不行! “咳咳。”突然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陈理言的话,那边岑平河已经缓缓从床上靠了起来。 “咳咳咳……”岑平河一开口,声音干哑得很。 江清臣听见动静,忙过去扶他,一杯水递到岑平河。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岑平河说。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距离五点还有10分钟,我们必须尽快决定是否要回安宁区。” “还回去干什么,就是一个虎狼窝,回去送死吗?”徐力不理解。 “不,需要有人去安宁区。”陈理言突然说,按照她和祝昭的计划,晚上最好需要有人在安宁区接应,以应对突发情况。 “我去吧。”任谨说。 “你一个人?”沈眠眠抬头看她。 任谨:“你们三个已经去过,如果已经登记那再去一次风险太大,我去合适。” “可是……”沈眠眠还想说什么却被陈理言打断了。 陈理言的目光与任谨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送你去吊桥。”沈眠眠见状说道。 “不用。”任谨狡黠一笑,“我不走吊桥。” “你是说走地下!”沈眠眠猛然警觉。 “地下!什么地下?”岑平河和江清臣两个人不了解老街的构造,也不知道地下工厂的事情,疑惑的很,特别是江清臣。 “对,走地下加工厂。”要减少人员流动,避免被高塔内的人发现,而祝昭已经为她铺好路了。 “不用和我一起,人越少,目标越小,而且我不是和你们一趟列车来的。”而且,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和陈理言都明白,在祝昭的计划里,自己是诱饵,而她们一个是栓住猎物的牢笼,一个是杀死猎物的利器。 和陈理言单独说了两句话,任谨收起桌上的弓箭走了,留下一房间人相顾无言。 “昭昭姐她……”沈眠眠突然开口,这个十分令人安心的名字如今却生死不明。 “她不会有事。”陈理言和岑平河同时开口。 两人皆是被对方语气里坦然的笃定惊了一瞬。 岑平河脸上血色恢复了不少,他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讳莫如深道:“在这一趟旅程里,祝昭和我们不一样。” 江清臣皱眉又很好奇地问,“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岑平河:“就像走在一条四通八达的路上,面前有许多岔路,这时有人会选择大道,有人会选择小路。” 他的目光在沈眠眠和徐力脸上扫过,继续说:“有人习惯计算最短路程,有人贪恋旅途的风景……” 一时间,沈眠眠也察觉出了他话中的意味,脱口而出:“那昭昭姐呢?” “她?”岑平河十分轻地笑了一声。 “她比任何人都先到达终点。” —— 天亮了,朝霞满天,晨光破晓。 穿过那扇高高的窗户照射在空气中,裹挟尘埃,细细点点,旋转,漂浮,落下…… 祝昭起身站在那一缕光下,轻轻阖上双眸。 眼前出现老鬼的虚影,她看见她们站上这座城市最高位的那一晚,老鬼站在她前面,冷风迎面吹起她的短发,意气风发的女孩儿脸上扬起笑意。 想成为统治者的从来都不是她,想当救世主,想当英雄的也从来不是她。 如果是为了这座城而死,那太不值了。 祝昭猛然睁开双眸,阳光照的身上暖意渐起,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 “吱呀”一声,金属摩擦地面,脚步也越来越近。 祝昭就这么站着,没有回头,身后一双手覆上她的双眼,冰冷的铁链拷在了她的手腕,一圈一圈,最后收紧。 “呃。” 脑海里一阵剧痛,密密麻麻刺痛感从脑海深处一直窜到后腰,祝昭一个踉跄,猛地向前跌坐在地上。 真是熟悉的招式,还好陈理言留在她身上的精神力还能撑一段时间。 “无趣。”淡淡的嘲弄响起,楚弃扯着她的头发向后仰去,盯着祝昭的眼睛说道,“和她比真是差远了。” 楚弃扯着祝昭的头发把她整个人从地上带起来,甩向墙面。 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道,祝昭的后背重重砸向墙面,祝昭闷哼一声,贴着墙,缓缓滑了下去。 楚弃慢慢悠悠走向前,弯腰钳住祝昭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 “这一次,我不会放你走了。” 他目光迷离,伸手抚上祝昭的脸颊,面对她这张脸一闪而过的痴迷,除了这双眼睛,他好像真的看到那个人就出现他面前。 第97章 如果没有这双眼睛该多好啊,多完美。 没关系,楚弃凝视祝昭的双眸半晌,唇边夸张又疯狂的笑容终于收敛。 祝昭只觉得下巴一松,身体也放松下来,终于慢慢跌坐了下去。 门再次被关上了。 和那时一样,迷恋的疯狂和病态的占有欲交织,楚弃再次把他的神明关在了这个狭小的阁楼里。 角落里,祝昭缓缓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澈坚定,楚弃到底想从她的眼里看到什么? 祝昭竟也不明白。 但白天,他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接下来,就是她的行动时间,擦了擦额间渗出的鲜血,祝昭手腕轻转,短刀已然握在手中。 第50章 沉默都市(十) 掌心握住门把手向下, 门背后,空间扭曲旋转,祝昭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场景, 最终定格在一处。 “咔哒。” 门开了。 一道白光,而祝昭眼前,是那座精美巍峨的雕像。 白日的高塔内竟然比夜里更加荒凉,凉风卷起身边枯枝残叶, 吹起祝昭的发丝和裙摆上那朵妖冶的血色花朵微微飘扬。 祝昭缓缓走上前,他用这座雕像, 是纪念, 是怀念,是铭记…… 铭记什么,又怀念什么? 懊悔或是遗憾, 仇恨是沉迷, 还是…… 短刀刀刃在石壁上留下一道划痕, 深深又浅浅, 在祝昭内心深处,那一片荒芜又盛大的地方, 只开着一朵花,花朵的名字是:祝昭。 ——是她自己。 祝昭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高塔, 又要重新洗牌了。 短刀入鞘, 这座城市的名字即将再次改写。 而我们的主人公又在哪里呢?祝昭敛起双眸,唇边扬起浅笑。 —— 整个红灯区面积不大,雕像占了很大的位置, 祝昭很快摸清了这里的情况。 高塔, 雕塑,花园小巷和隐匿在雕塑后由藤蔓遮挡着的一扇门。 拨开藤蔓, 穿过狭长矮小的通道,一栋房子出现在她面前。 房子的底色的是白的,没有其他任何点缀,只是垂蔓苍翠沿墙体落下,一扇门,一扇窗,此时正紧紧关闭着。 平房后是一棵大树,古老沧桑的枝叶却却十分繁茂,遮蔽在房屋上,大片绿色带来勃勃生机,这里,是沉默的城市里少见的温馨。 院子里,一座孤坟格格不入。 踩着脚下的青石板,祝昭缓缓向那扇窗户靠近。 脚下一突兀的石头绊了她一脚,祝昭一顿,目光向下,弯腰捡起了那块石头,抬眼,看到门缝里透着阴戚红光。 屋内像是点着红色的电子蜡烛,透亮的红色几乎覆盖整间屋子。 祝昭的手搭在屋子的门把手上。 打开门会看到什么?一具棺材,祭奠一人。 门没锁,或许是主人根本没有想过有人来到这里,轻轻一转,打开了。 一门之隔,隔着的是生和死。 冰棺安放在屋子正中央,红光照射在冰棺上,里面沉睡的人蒙上一层迷蒙的纱,周围是鲜艳的五颜六色的花束。 很冷,祝昭伸手抚上棺材,刺骨的寒凉从指尖渗透到脊背,指尖动作骤然停顿,棺内人面容沉静祥和。 隔着一层冰块,祝昭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抚摸棺内人的脸颊,一遍又一遍。 “你还和以前一样。”祝昭轻声呢喃。 一样的脸,一样的衣服,一样温温柔柔的笑容。 祝昭:“你想当的大英雄,当成了吗?” 短暂沉默了两秒,她自言自语道:“没关系,我会帮你完成的。” “再帮我一个忙好吗?亲爱的老鬼小姐。” 屋外的天色骤然暗了下来,乌云压城,短短的几分钟,数道闪电在天边炸开。 除了摆在棺前的一块属于老鬼的牌位,院子里那座孤坟也有了名字。 祝昭缓缓拿起一侧另一块木牌,木牌很干净,似乎经常会有人来清理打扫,绿茵地和这一簇簇的鲜花常开不败,他倒是常来。 指尖轻轻从木牌上的名字掠过,一点一点,仔仔细细摩挲刻痕的深浅。 上面是她的名字,祝昭。 那么外面的孤坟也是她的了,祝昭轻笑一声,她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东西,能值得楚弃这么怀念。 “砰!” 短刀出鞘,台子上的两块木牌四分五裂,纷乱落在地上。 他用满园的生机祭奠老鬼的死亡,不,真的是祭奠吗?祝昭想着踏出那扇门,天色阴暗,山雨欲来。 说是愧疚或许更加合适。 至于这座坟,留着吧。祝昭蹲下,拽了拽长在周围的杂草,反正她总是要死的,即使现在死不掉,也总归要奔赴死亡。 祝昭的手再次放在了门把手上,再打开,即使回到那间高塔里的监狱。 按照上一次的经验,中午会有东西来送饭,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但保险起见,她必须回去,至少夜幕降临,红灯亮起之前,她得扮演好一个被囚者。 蜷缩在空荡房间的角落,很久,没听见任何动静,祝昭闭目养神,她清楚地明白,和所有旅客一样,列车追求极致的平衡,给予天赋的同时必然伴随不可磨灭的副作用或者局限性。 第98章 比如楚弃,也比如她自己。 楚弃的精神力控制更加强悍,这就代表更大的副作用在他体内产生,加速成长,加速衰老。 白天控制灵魂劳作消耗太多,夜晚红灯亮起代表休息吗? 至于那个和老鬼长的一模一样的秦渔,应该就是老鬼的灵魂。 ——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窗外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疾风骤雨呼啸而至。 高塔红灯亮起的那一秒,城市陷入沉睡,捕捉到红光的一刻,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铁链声,门应声而开,祝昭依旧将头埋在两膝中间,她知道,楚弃来了。 她所渴望的,即将知道答案。 铁链缠在祝昭的手腕脚腕上,一圈又一圈,一步一响,沉重的锁链摇晃碰撞在一起,叮铃哐啷,声音在阁楼间回荡。 楚弃在前面牵着铁链的一段,他要带着祝昭登上高塔顶端。 —— “要开始了。”陈理言的身形隐匿在老街区不知名街角的阴影下,身后是扛着大板斧的徐力和握着手术刀的沈眠眠,两人的表情皆是一脸严肃。 红灯已经亮起了,她们所在的这栋房子是整个老街区最高的建筑,利用转角和廊檐的遮蔽,可以完美隐藏。 “昭姐怎么还不出现。”沈眠眠的目光落在远处高塔之上,有些担忧。 “来了,来了!”徐力拍了拍沈眠眠的肩膀,示意她看高塔上,两道模糊的身影出现。 同一时刻,祝昭站在高处,凛冽的风声就在耳边,绵密的细雨朦胧了夜色,那种无法辨别的极细的雨裹挟在风里,很快浸的人身上潮乎乎的一片。 出乎意料,出楚弃上前解开了祝昭腕间束缚,眸色沉沉注视着她的眼睛。 高塔最顶端没有任何护栏,楚弃站在边缘处,难得的冷静。 在他注视下,祝昭缓缓向楚弃走近,停在距离他几步的地方。 “扑通”一声。 面前的人突然跪在祝昭面前,脸深深埋了下去。 城市内的气氛诡异,比如祝昭身后挂着的圆月,月光下,仿佛为祝昭渡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面前的人抽泣着,肩膀无声颤动。 祝昭走上前,朝他伸出手。 “决定好了就站起来。” 冰凉的声音激烈敲打着楚弃脑海里绷得最紧的那根弦。 他缓缓抬起头,细碎白发盖住泛红的眼角,祝昭精准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 “你怎么知道!”他的目光骤然冷冽。 楚弃站上来,突然发狠,直扑上去掐住了祝昭的脖子。 “你怎么会知道她说过的话!”楚弃双目猩红,手上用尽力道,下一秒了结了她。 但祝昭知道他不会,有这样一张值得纪念的脸,雕像也变得相形见绌。 “你觉得呢?”祝昭说的流畅,“我是谁?” 手上的力道僵硬了一瞬,就是这一瞬,祝昭反手钳制住他的手腕迅速内旋,短刀反握在手,一个挑刺的动作,刀尖堪堪停在距离楚弃脖颈动脉几毫米的地方。 “老鬼呢?”祝昭明知故问。 楚弃没有反抗,没有任何动作,祝昭看着他缓缓垂下双臂,一点一点跪在自己面前。 “您,果真没有死……” 眼底的欣喜与激动化作泪水,他几近虔诚疯狂地附在祝昭脚下,楚弃将祝昭视作将他从泥沼中拉出的救赎,此刻,虔诚的信徒深感懊悔,他居然没有第一眼认出自己的神明,他居然侮辱她,虐待她…… 祝昭冷漠的目光里,楚弃缓缓抬起头,歪过头突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在赎罪。 忠诚的信徒妄图以死谢罪。 怎么可能呢? 祝昭蹲下身子,狠狠捏着楚弃的下巴,死,太简单了,难的是活着,对楚弃而言就是这样。 他为祝昭而活,为她伸出的那只手而活,为那一束光,为一丝残念而活。 “她该死。”楚弃被捏着下巴艰难开口,齿缝满是鲜红血渍。 “她把你藏起来了,我找不到你了。”楚弃双眼通红,没有丝毫反抗,他热切的目光里,似乎是希望祝昭手里的那把刀能刺进他的心脏。 楚弃说:“她藏起了你的身体,我拼了命的找,老鬼她不肯说,那我只有杀了她。” 他看向祝昭的目光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这一次你会留下吗?你必须留下!” 甩开他的下巴祝昭未置一词,她只是从楚弃身边擦身而过,再一次站在了高塔边缘。 “祝昭!”楚弃大喝一声,眼睁睁看着祝昭往高塔边缘后撤了一步,整颗心提了上来。 瞬间爆发的精神力贯穿祝昭全身,出乎意料,面前的人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任何动作。 “你……”祝昭不受他控制了。 唇边扯起一抹冷笑,祝昭又向后退了一步。 “你威胁我!”楚弃平静地喊道。 细雨连绵,冷风吹起祝昭的头发和裙摆,凌乱夜色里,楚去看不清他的表情。 “祝昭,你再退一步,我会让整座城市陪葬,包括你的朋友,你的旅伴。”威胁,他同样擅长。 远处传来机械齿轮转动的轰鸣,吊桥正在缓缓降下,铺天盖地的“灵魂”在楚弃的控制下疯狂向老街区涌去。 第99章 一时间,吼叫与尖叫声不绝于耳。 而祝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于是,在楚弃紧张又焦急的瞳孔中,祝昭脸上挂着浅笑,漫不经心地附在后撤一步,坠入,深渊。 “不要!” 楚弃猛扑上前,抓了个空。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冷风里,泛着寒光的箭矢划破空气,穿过细雨,直直地,射进楚弃的胸膛。 第51章 沉默都市(十一) 楚弃无法去管胸口处尖锐的疼痛, 那么一瞬间他想跟着祝昭一起坠下。 楚弃脸上挂着崩溃的眼泪,跪坐在高塔边缘。 没有听到预想中重物砸向地面的闷响,楚弃缓缓睁开眼, 他看到祝昭身后的空间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吞没。 “咻——” 疾风中又一支利箭直迎楚弃面门。 “不自量力。” 楚弃冷冷握住那支箭,停在距离自己鼻梁毫米的地方,冷笑一声, 他看到远处站在屋檐顶端修长的影子。 任谨弯弓如满月,正瞄准着他的方位, 她锁定的位置, 是楚弃的心脏。 隔着细雨,任谨目光如炬,对峙了半晌, 任谨缓缓放下了双臂。 精神力席卷整座城市, 高塔上刺眼的红光极速闪烁, 老街区夜晚的安宁被打破, 陈理言站在吊桥彼岸,眉眼具是认真的神色。 夜晚的“灵魂”不具备实体, 而陈理言无法通过精神力控制这些“灵魂”,但她有一个间接的方法。 那就是控制源头。 而祝昭再次消失在楚弃眼前, 高塔之上单薄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看来你真的不在乎。”楚弃面色颓然, “那大家就一起死吧。” 他似乎彻底失去了希望。 脑内一阵刺痛,楚弃折断了自己胸前的箭,碎发遮住猩红的眼睛。 “我这一生果然都在被抛弃。”楚弃低声喃喃。 “为什么, 你也要放弃我, 为什么……” 胸口处的疼痛楚弃恍然不觉,他麻木地僵硬地将胸口的箭矢又刺进去几分, 仿佛这样就能唤醒心头真正的疼。 这座城市将变成最初的模样,而老鬼所追求的和平从不存在,看着人们因为不知名的恐惧自相残杀,因为一句口角之争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 疯狂,刺激,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危险,这才是真正的沉默都市。 身后一片阴影蓦然笼罩。 “她从来没有放弃你。” 脖颈间冰冷的触感让楚弃僵硬的身躯一震,冰冷又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放弃你的从来都是你自己。”祝昭说。 “如果你没有喊出那句你于我们有用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楚弃没有转身,浑身的震颤却无法掩饰此时的情绪。 “救你的老鬼,也是你自己。” 是我自己,楚弃失血过多,唇色苍白,他听着祝昭继续说。 “你以为自己是在替谁统治这里,是我吗?”祝昭轻笑一声,“不是我,是老鬼,想成为救世主的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而你杀了她,杀了真正拯救你的人。” 城市上空的叫喊戛然而止,楚弃脑海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脑浆仿佛搅在一起,太阳穴突突突地抽痛。 有人在控制他的精神! 楚弃恍然发觉,他猛地转头看向祝昭。 那把短刀依旧抵在的脖颈,尖锐的疼昭示着祝昭此刻无波无澜的态度。 此刻,楚弃也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的冷漠。 “疯子。”楚弃嘴角绽开惊人的弧度,吐出两个字。 一个矛盾的疯子。 “但你听了老鬼的,没有杀我。”他说。 “我当然不会。”祝昭缓缓蹲下与他对视,“死在我手里,不是太便宜你了吗?” 祝昭伸手用力按住楚弃胸口的伤,疼得楚弃面容扭曲,瞠目欲裂。 “你知道吗,楚弃,我见过老鬼了,她给你留了一份礼物,她告诉我让我杀了你。” 脑袋快要炸开了,楚弃一阵眩晕,老街区的城市上空弥漫着腐朽残骸散发的阵阵恶臭。 城中那条分隔两岸的河流,此时此刻,血色弥漫。 这条河流里流淌的都是在他手下死去的人。 祝昭松开手,楚弃仿佛被抽干的力气,整个人跌坐了下去。 祝昭染血的右手轻轻抚摸这楚弃的头发,白发也染上的红。 “老鬼不会后悔救你的。” 楚弃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这样的动作从前老鬼经常这样做。 ——“楚弃,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他们抛弃你,是他们不明白你的价值。” ——“楚弃,活着就有希望,你就是希望啊!” ——“楚弃,让我们看到你的价值。” ——“楚弃,即使所有人都抛弃你,永远不要抛弃你自己。” …… 曾经,老鬼说过的话。 楚弃缓缓低下头,老鬼,她是个善良真诚的人,她本来可以活着。 “不要自责。”祝昭语气温柔,与平常冷漠懒散的她截然不同。 她仿佛换了一个人。 “但你需要为自己做的孽赎罪。” 第100章 楚弃闻言一怔,他看到祝昭缓缓将短刀送到了自己面前。 楚弃抬头,和祝昭对视后目光落在的刀上,镜面映出他黯淡无光的眸子。 然后,他慢慢握住了刀柄。 “赎罪。”楚弃眼底闪过一抹光彩。 猛地,刀尖插进了心脏。 “我不能放弃自己。” 血,汩汩流下,楚弃安然闭上眼睛向后倒去,身下是蜿蜒的血迹,沿着这座高塔的边缘落下。 凝视着他的尸体几秒,祝昭起身,拔刀、擦刀、收刀,动作一气呵成。 “陈理言。” 祝昭瞥过楚弃的尸体,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下方的城市,陈理言等在安宁区旁的警卫室里,她在等待祝昭的指令。 在楚弃死去之前通过他操控所有灵魂,营造城市混乱的假象,一旦楚弃死亡,灵魂控制的必然会波及到她,所以她必须在楚弃死前切断控制。 “言言!”沈眠眠摇着陈理言的肩膀,企图唤醒她。 “来不及了。”徐力奋力敲打警卫室的门,一个一个灵魂正在他眼前消散,而陈理言的双眸也越来越混浊。 “打不开啊!” 警卫室的门打不开了,沈眠眠指着把手向窗外的徐力示意。 屋里面的空间很小,徐力迅速看了眼陈理言,示意沈眠眠闪到一边,紧接着他抡起板斧猛地砸向警卫室的门。 一下两下,玻璃碎了一地。 徐力快速抱起陈理言,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沈眠眠:“去门房!” 那里是祝昭一早就规划好的集合地。 徐力将陈理背起,消散的灵魂飘向高塔,与他们放下不同,徐力三人正朝着安宁区一侧的大门狂奔。 突然,面前衣衫褴褛的人挡住了他们的步伐。 “是你!”沈眠眠认出了眼前的人,是那个流浪汉,他不是失踪了嘛。 流浪汉抬起头,凌乱的头发盖着他大半张脸,但他眼神清澈明亮,他没有说话,竟十分让人信服,以至于他的手触碰到陈理言的头发时,徐力和沈眠眠都愣住了。 “你干什么!”沈眠眠反应过来,一脸警惕地挡在了两人面前。 “离开吧。”随即,流浪汉让开了道路。 背上的陈理言动了动,揪住了徐力的衣服。 沈眠眠和徐力迅速对视一眼,走。 跟在徐力身后,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沈眠眠回头看向流浪汉。 一片飘散的尘埃里,流浪汉抬头望向高塔,似是无意,红灯从他身前扫过。 “扑通”一声。 流浪汉一头栽倒在地上,唇边扬起满足又释然的笑。 “眠丫头。” 发现她的迟疑,徐力喊了一声,背上的陈理言嘟哝了两句,神色渐渐清明。 肩膀传来动静,陈理言拍了拍徐力。 “徐、徐叔。” “你终于醒了!”徐力的声音难掩惊喜。 “嗯。”陈理言声音有点哑,“咳咳徐叔,放我下来。” 徐力依言,他和陈理言并排站在街道上。 意识渐渐清醒,思绪回笼,陈理言和徐力一样,顺着沈眠眠的视线看向远处。 祝昭还站在高塔上。 空气中起起伏伏的灵魂微尘,一念之差,这座城市失去了一大半无辜的人,无辜的人,太多太多了。 “走吧。”陈理言沉声道。 他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粒子汇聚在楚弃的尸体上,灵魂是带着怨恨的,在他们眼里,楚弃是一个不配留有全尸的人。 他就该和他们一样,被扔进绞肉机,任由冰凉的刀刃刮开皮肉,碾碎骨头,混成一滩…… 所以,最后一粒灵魂微尘飘进楚弃的身体,然后…… “砰!” 尸体七零八落四分五裂,残骸溅落,鲜血溅到祝昭眼睛上,衬出她眼底的晦暗。 楚弃这一生从被弃开始,到最后灵魂有了栖息之地。 幸或是不幸,只有他自己明白。 祝昭抓了把空中消散的微尘,微微一笑,身后传来动静。 “决定好了吗?”她轻声问。 身后脚步越来越近,任谨手握弯弓出现在他身侧。 “嗯,决定好了。” 祝昭点了点头。 任谨看向她,眉目间是化不开的担忧,纠结可半晌,任谨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那几箭射得很畅快。”她说,“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 希望我们能在生活中相见。 “或许吧。” 以后的事,谁又能知晓呢。 —— 安宁区门房内,茶香袅袅,岑平河与门房内的老人对坐,江清臣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喝吧。”老人将茶颤颤巍巍举到岑平河面前说,“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岑平河愣了愣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老人又斟了一杯茶,放在了自己面前,布满老茧的指节摩挲着杯壁,声音沧桑透着暮气。 “但问题的答案你早就知晓。” 他说话这句话放下杯子,小门立刻被敲响了。 声音猝不及防,江清臣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第101章 “他们回来了!”江清臣目视前方,显然脑子还没清醒,嘴却比脑子快。 老人见状准备收起茶具,门被推开了,陈理言的目光落在他的动作上。 “老人家,一杯茶一个问题,还作数吗?” 老人端盏的手一顿,茶汤险些溢出。 “当然。” 第52章 沉默都市(完) 屋内, 老人居住的那个小房间,亮光透过缝隙渗出来,里面的谈话没人听得见。 一行人端端正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 面色凝重,至少祝昭推门进来的时候是这样。 祝昭一路似是风尘仆仆,外面细雨停了,气候诡异, 竟然飘起了雪花。 “祝昭姐。”江清臣咻地站起来。 祝昭环视屋内,短刀放在了门口的橱柜上, 梁上吊灯亮着, 气氛沉寂。 “沈眠眠去哪儿了?”祝昭扫了一圈,没看见她。 “在里面。”江清臣指了指里屋的门。 祝昭闻言点了点,目光和陈理言对视。 “任谨呢?”陈理言问, 祝昭是一个人进来的。 “她留下了。” 江清臣有些诧异:“留下?”还能留在这里, 什么说头。 “沉默都市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式副本, 这里相当于一个更大的禁闭室, 只要你愿意,自然是可以永远留在这里。”角落里, 岑平河平静诉说着,他的声音比平常更虚弱些。 祝昭笑了一声:“是的, 只要你愿意, 你也可以留下。” 她尊重每个人的选择,这些选择要承担的后果与她无关,她更没必要插手, 没事找事。 江清臣还没说话, 屋内的门就开了,沈眠眠走出来, 看到祝昭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扬起灿烂的笑容,三秒后笑容一僵,她冲上前抓着她的手腕检查了一番。 “还好还好……” 还好,身上血不少,但没受伤。 里屋内,一道苍老混浊的声音响起:“下一位。”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放在了祝昭身上。 沈眠眠解释说:“昭昭姐,我们都进去过了,就剩你了,去吧。” 祝昭沉默的一瞬,她真的没什么好问的,她的问题,里面那个人给不了她答案。 沈眠眠眼神清亮,他们都在等着她的动作。 等祝昭进入里屋,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沈眠眠默默站在窗户边,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屋外满天的大雪,落在地面上很快白了一片。 她想起自己问老人的那个问题,慌乱与不解之下,沈眠眠重重呼出一口气。 身后,岑平河倒在角落的沙发里,他是最早提问的人,他身边从出来到现在一语不发的徐力是第二个。 他的问题也是老人无法解答,但是想来徐力的问题老人应该给出了答案。 江清臣伸手揽住徐力的肩膀,他能感觉到从出来在现在,徐力的心情很糟糕,眉间是化不开的担忧与焦灼。 “没事的徐叔,放轻松。”江清臣宽慰道。 徐力闻言抬头看他,感受到肩上收紧的力道,他明白江清臣的好意,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徐叔——” 江清臣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陈理言打断了。 “江清臣,你问了什么问题?”陈理言问。 江清臣安慰的话噎在喉咙,他没想到陈理言会这么直白,但是窥探被人的隐私似乎不是他的风格。 “我……” 江清臣垂下头,遮住眼底的情绪,只那一瞬,他很快又抬起头来冲着几人绽开一个笑。 “我还能问什么啊,就是我能不能活着出去呗。” 徐力扭头看他,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能吗?” “当然可以了。”江清臣说,“那人和我说了,所想皆成,我想的就是能出去,那不就是我能出去的意思嘛。” “真好啊。”徐力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当然。”江清臣坐下,低声说了一句。 陈理言的目光在房间内的几人脸上划过,此刻,大家的精神值不太稳定,此刻,她清楚的认识到这里的人离开祝昭,几乎没有人能一个人活下来,包括陈理言自己。 他们一直都在被祝昭保护,跟着她的节奏,在她强大的统筹力和武力值面前,好像每一个副本都变得简单了。 事实上并不是副本变得简单,而是祝昭的存在,让他们得以把控副本走向。 不能这样,陈理言心里一股危机感悄然升腾,如果祝昭离开了,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乱七八糟的想法交织呈现,里屋的门打开了,祝昭跟在老人身后走出来。 “你们可以走了。”老人声音沙哑,混浊的双眸里徒增悲怆。 他看向屋外,呐呐自语:“这里,已经很久没下过雪了。” 从前老鬼在的时候这里是经常下雪的,雪下了,但总不是很冷,老鬼喜欢雪。 最初,她和祝昭两个人从不同的列车上下来,和锋芒毕露的祝昭不同,老鬼脸上总是带着和善的笑,一双清亮的眼睛坚定又温柔,她希望能改变这里,然后留下,在这里建造一座列车世界里的安全屋。 第102章 祝昭和老鬼第一次见面就像认识了多年的好友一样默契,除了最终的选择,在帮助老鬼登上高塔的征程上,她们往往不谋而合。 祝昭还记得她离开那天,老鬼出来送她,那天就是下了这么大的雪。 从认识到现在,老鬼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 但现在祝昭知道了,她叫秦渔。 祝昭走出小屋的门,雪已经在地上覆了厚厚一层。 她伸手想接一片雪花,雪地里,祝昭一席染血的白裙,裙摆飘扬,红发散开。 可没有一片雪落在她的手上,祝昭轻笑了一声。 她知道,这是秦渔在告诉她,不要留恋,不要遗憾和悲伤。 “我要你大胆往前走,即使前方千难万阻,我知道你的路,永远在前方,所以别急着去终点,如果你终将到达,早一点和晚一点又有什么所谓。” “而我,会在这里祝福你,盼望你一路坦途。” 祝昭缓缓放下手,抬头看向远处的高塔,飘扬的雪花中,什么也没有。 从今天起,红灯不会再亮起,这种城市将恢复它最初的模样,规则就是,强者生存。 “走了昭昭姐!”沈眠眠在前面向她招手。 祝昭刚恍然发觉,她已经落在了最后。 “你呢沈眠眠,你问了什么问题?”祝昭听见江清臣问沈眠眠。 “这我哪儿能告诉你,这是秘密。” 江清臣后知后觉:“靠,那我的秘密大家都知道喽。” “是啊,那能怪谁。” 沈眠眠边说边笑着捧起一把雪,在手里团成雪球,那边江清臣还在自言自语。 “砰。” 雪球准备无误地打在江清臣的后颈上。 “哎呦喂!”冰冷的触感让江清臣浑身一颤。 “沈眠眠!” 然后就是沈眠眠躲在徐力身后一阵爆笑。 “沈眠眠,你给我等着!” 江清臣迅速弯腰,团了几个雪球就往沈眠眠那边招呼。 “别!” 沈眠眠一个闪躲,江清臣到底准头不够,一下子砸在了徐叔脸上,正中红心。 “徐…徐叔,对,对不起,误伤误伤……啊啊啊——” 江清臣结结巴巴想着道歉,身后又挨了一砸。 “谁呀!” 江清慢慢悠悠转过身,大雪球直冲他的脸砸过来,啪叽砸在了脸上。 对面,陈理言用力压着手里的那一团雪,看着江清臣和徐力几人的目光虎视眈眈。 几人有点目瞪口呆,陈理言看起来不大,她的成熟经常让人忽略她的年纪,以至于他们都忘了,这个队伍里,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孩子。 趁着列车还没来,玩一会吧。 雪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砸在祝昭脚边。 “昭昭姐,一起啊!”沈眠眠大笑道。 那边徐力,陈理言和江清臣三个人已经开始了混战,角落里的岑平河定定站着,见缝插针地补刀。 祝昭唇边扬起几不可察的笑,或许可以短暂的忘记,享受当下。 祝昭不想把这些当成苦中作乐,她想,这是秦渔送给她的礼物。 而现在,她也要加入这场混战了。 斑驳的雪地上留下g26083次列车停留的痕迹,至少这一次,他们都还活着。 下一次呢? 下一次,管他呢! 第53章 列车间章(三) 雪地上留下凌乱的脚印, 远处传来列车呼啸的声音。 沈眠眠抬头望着声音的方向,她转过身看向几人,列车来了。 祝昭脚边堆起一个大大的雪人, 陈理言正蹭着她裙摆上的血给雪人画上嘴巴。 “看着怪慎人的。”江清臣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经的评论。 几人都没管列车,十分默契地凑到雪人面前。 “你懂什么。”沈眠眠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染血的绷带,缠在雪人的脖子间, 什么满意地拍了拍手,“这叫艺术。” “……”江清臣嘴巴抿成一条线, “您的艺术……有点难评。” 祝昭的目光落在绷带上, 按照这出血量应该是她用过的那些,沈眠眠还留着。 察觉到了祝昭的疑惑,沈眠眠解释说:“医疗废物不能乱扔。” 很合理, 祝昭没有多想。 “好像还差点东西。”岑叔突然说。 耳边列车行进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岑平河开口道:“这眼睛差点意思。” 于是他身后从自己和徐力的衣服上各揪下了一颗扣子, 按照雪人脸上。 “这下完美了。” 江清臣嘴角抽抽, 这叫完美?嘴巴是血红的,围巾是诡异的, 两只眼睛,一个方的, 一个三角的, 原来完美的雪人是这样的吗,江清臣觉得自己前头几十年简直白活了。 在随身的空间里摸索了一番,一堆破烂里, 江清臣终于翻到了一个小胡萝卜。 擦了擦胡萝卜插在雪人的鼻子上, 江清臣非常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完美的雪人嘛。 身后传来有人喊他的声音, 江清臣一扭头,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几个人已经走远了,只剩下的徐力。 一边对其他人抛弃队友的行径表示唾弃,江清臣一边对着徐力泪眼汪汪。 第103章 “徐叔,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啊?”徐力的目光都没落在江清臣身上,听见他说话才看了他一眼,“咋,咋了?” 江清臣一顿溢美之词顿时噎在喉咙,脸上笑容也僵住了。 徐叔指着那雪人的鼻子:“这胡萝卜你还要吗?” 得。 江清臣无语望天。 “还要吗?”徐力又问了一遍。 江清臣摆了摆手。 再回头,雪人的胡萝卜鼻子短了一截。 列车准时停靠在沉默都市边的站台,几人擦擦身上的雪,上了列车。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你们好,欢迎回到g26083次列车,列车路线规划中,请遵守乘车规范,本次旅程预计三十分钟,祝各位旅途愉快!】 列车疾驰,不再是满天白雪,身后一个怪异又和谐的雪人微笑着停留在了沉默都市的荒原上…… …… 列车车厢是沉默的,短暂遗忘带来的快乐背后是难以填补的空虚。 祝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擦着手里的刀鞘。 她抬头,隐约的能看岑平河的侧脸,祝昭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任谨曾经送他的照片。 岑平河有事瞒着她,从前的事情在她心里是个谜团,但他别人眼里不一定是。 比如,她现在就有个问题想要一个答案。 前方,沈眠眠,江清臣和徐力三人小声讨论起了上一站发生的事情。 “你们是没去过地下,血池的全是骨肉残渣,”沈眠眠有些后怕的拍了拍心口。 江清臣又从空间里翻了翻,翻出两块红薯。 沈眠眠:“你这红薯还有呢?怎么感觉吃不完似的。” 江清臣笑了笑没说话,他的空间可以升级,没过一个站点就能升级一点点,这一次升级的功能类似繁殖。 只要空间的有的东西就取之不尽。 “来一个吗?”江清臣擦了擦递过去。 沈眠眠接过红薯,发现居然还是热乎的,这么一想,她还真是饿了。 徐力看着他俩,叹了口气:“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不要想了。” “还不知道下一个站点会是什么呢,说不定……” 江清臣:“最好别是现实世界中的地方,离我从前的生活越近,越觉得瘆得慌。” 沈眠眠闻言点了点头。 想着,列车广播的声音适时响起了。 【尊敬的各位旅客,欢迎乘坐g26083次列车,下一站:海城第一中学,列车将在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祝您旅途愉快!】 海城第一中学! 一语成谶,江清臣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瞧他这张乌鸦嘴。 “我没听错吧,是海城第一中学?!” 沈眠眠蹭地站起来,惊呼道。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列车里的几人,江清臣徐力和沈眠眠都是海城人,海城第一中学也是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 是他们都熟悉的地方。 陈理言一直靠在座位上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在侧边座椅的把手上,一直盯着看,连前边沈眠眠喊她都没听见。 沈眠眠一脸叫了好几声,最后还在走到她身边,晃了晃陈理言的肩膀,她才回过神。 “怎么了言言,在想什么?”沈眠眠有些担心,问道。 陈理言顿了顿,抬头看她:“没什么,有点累了。” 沈眠眠忙搭上了陈理言的手腕,却被她不露痕迹地避开了。 “我没事的,你们在说什么?” 沈眠眠一向大条,便没太在意:“再说就快要到了,海城第一中学我们几个都知道,想问问你是哪儿的人,也是海城吗?” 陈理言摇了摇头。 “没事。”沈眠眠笑了笑,“你到时候就跟着我,那可是我的母校。” 身后江清臣举起头,露出一个脑袋趴在座椅上:“也是我的。” 陈理言也扯出一个笑,她转头看向最后面的祝昭,见她报臂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怀中抱着把柄寻回了刀鞘的短刀,面容沉静冷淡。 或许是她多想了,陈理言移开视线。 列车的行驶速度变慢,意味着海城第一中学就要到了。 徐力老老实实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紧接着他突然站了起来,转头看向岑平河的方向,从坐下到现在就没听到岑平河说过一句话。 岑平河坐在座位上,似乎是睡着了。 徐力皱起眉头深感不对,他连忙走到岑平河身边叫了他两声,没有反应。 徐力眉头越皱越深了。 “小沈丫头!快,你来看看!”徐力叫道,“老岑怎么没动静了。” 不止沈眠眠,所有人都惊了一下,沈眠眠蹲在岑平河面前,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 沈眠眠翻开岑平河的手腕搭上,面色凝重。 “身体没什么问题。”沈眠眠碰到岑平河掌心,冰凉的,还冒着手汗,“看起来……” “他精神力透支了。”一道声音传来,陈理言站在沈眠眠后面。 只见陈理言拉着沈眠眠站起来,自己蹲在了岑平河面前。 第104章 精神力进入岑平河脑海的一刹那,陈理言发誓除了祝昭,他还没在别人身上看见过如此紊乱的精神力波动。 陈理言眉头紧锁,下一秒,她的精神力包裹岑平河平复他体内的波动,缓缓地,面前的人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见岑叔睁开眼睛,围着他的几个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老岑,你可吓死人了。”徐叔还觉得有些后怕。 “你不能在使用你的天赋了。”陈理言一脸严肃,“在用下去你会死的。” 岑平河看着陈理言的眼睛一语不发,他当然知道会死,事实上他早就该死了,现在的每一次旅程都是在透支他的生命。 一时间,列车的气氛很是凝重。 “聊完了吗?”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唤醒了每个人的注意力。 祝昭依旧环抱双臂,好整以暇看着围在前面的几个人。 “准备好了,我们就该下车了。” 下一秒,列车停了下来,广播准时响起。 【海城第一中学到了,请旅客朋友们带好随声物品,有序下车,列车停靠五分钟。】 岑平河缓缓站起来,嘴唇依旧毫无血色。 沈眠眠从兜里掏出一个药品塞给他之后跑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见岑平河表示自己没事,大家也各回各位排成了一排,有序下车。 最后方,岑平河突然转头,小声对祝昭说道:“祝小姐,我有话要和你说。” 祝昭笑着看向他:“好巧啊,我也有话要问你。” “但现在不是好的时机。” 顺着祝昭的视线,岑平河看着列车外到处打量的几个人,略微停顿了一下,走下了列车。 这是一个街道上的公交站台。 沈眠眠看着站台上的班次路线问道:“是要我们从这里坐车去学校的意思吗?” “233路……”沈眠眠喃喃自语。 “是校车会经过的位置。”身后的徐力指着站牌上的一个点,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我女儿的校车以前就在这儿停。” 沈眠眠:“徐叔……” “哈哈,没事儿。”徐力笑了笑,“我知道这里都是假的啦。” 陈理言望着电子站牌上的时间,5:10。 一阵吵嚷,与祝昭和岑平河同时出现的是零零散散背着书包,拿着书本,一脸困倦的学生。 他们身上的校服写着,海城市第一中学。 拐弯处出现黄色校车,后方不断有学生气喘吁吁跑过来。 “滴滴滴——” 校车进站了。 第54章 海城第一中学(一) “诶, 岑老师,今天又没赶上公交车啊。” 跟在学生后面陆陆续续上了公交车,司机突然笑着向岑平河招呼道。 岑叔脚步一顿, 岑老师是说他吗? 岑平河还没说话,司机大叔又指着后面的江清臣几人:“喂喂喂,你们几人怎么没穿校服啊,校牌呢?” “啊?”江清臣脑筋一转, 开始信口胡诌,“那个司机大叔, 我们几人是转学来的新学生。” “瞎说!”司机大叔翻了个白眼, “高三四班江清臣,你老迟到,别以为我不认识你。” 我靠!江清臣心里一惊, 这是什么剧情节奏。 她身后的沈眠眠适时出声:“叔叔, 我们校服落学校里了。” 说完, 沈眠眠甜甜一笑, 司机大叔显然也没打算深究。 “那就好,校服记得一定穿上哈。” 几人上了车, 原先还空荡荡的校车瞬间被挤满了。 徐力站在前门的位置和司机对峙,他走在最后一个。 “徐哥不是我说, 这几块钱您就别省了吧。” 徐力眉间一皱, 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认识我?” “徐哥,和我就不用搞这一套吧。”司机了然道。 徐力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是啥意思, 看起来他不是学生啊。 紧接着, 司机大叔继续说:“不是我不带你啊徐哥,校领导前段事情开了会, 我可不能让您上车。” 他指着花坛旁边的自行车:“那边,您就骑车去吧。” 说完,校车车门猛地在他面前关上了,江清臣几人的脸映在车窗上一闪而过。 “徐叔!”校车已经开起来了,江清臣冲着外面大声喊道,“快,快跟上!” 徐力反应过来,推了一辆自行车忙跟在了校车后面。 陈理言和祝昭坐在校车最后面的位置。 还好校车的速度不快,徐叔踩着自行车跟在旁边有些吃力。 “看起来我们都有各自的身份。”陈理言小声说。 前面的位置上,沈眠眠已经和别人攀谈起来了。 “你是海城人吗?”祝昭突然问。 陈理言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我不是。” “那我们才是新生。” “什么意思?”陈理言问。 祝昭:“一上来司机就已经在输出副本信息了,高三四班的江清臣,老师岑平河,不让上车的学校工作人员徐力,和同学攀谈的学生沈眠眠。” “只有我们俩,在他们的环境之外。” 陈理言闻言观察起四周,她发现确实是这样,每个人都在和身边人说话,但她很快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105章 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有表情,陈理言立刻意识到了一点——npc。 npc负责给出信息,没有人给她们信息,意味着这一群npc没有人和她们有联系。 校车拐过了几道弯,一个急刹,终于在学校前停下了。 几人陆陆续续下了车,江清臣看着面前的学校标准,海城第一中学,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校徽的突然是海浪和翱翔云间的海鸥形状。 学校名字下方雕刻着海城第一中学的校训:厚德博学,止于至善。 “一模一样。”江清臣呆呆望着前方。 凌晨五点多,天也刚蒙蒙亮,身边的同学陆陆续续有人跑起来了。 沈眠眠走到祝昭和陈理言身边说:“我的班级在高三六班,你们呢?” 果然,祝昭猜的没错。 “我们还不知道。”祝昭说。 “不知道?没人找你们聊天吗?”沈眠眠问,她至今还是觉得车上那个人突然和她搭话尬聊十分诡异。 “没有。” “沈眠眠,快!来不及了!”江清臣拍了下沈眠眠的肩膀,招呼她快点,“还记得早读时间吗,快!” 我天!沈眠眠看了眼陈理言腕间的手表,糟了,早读5点半开始,还有三分钟,要迟到了! 打完招呼,沈眠眠和江清臣两人急匆匆地跑走了,剩下陈理言和祝昭准备慢慢走进去。 大门口的人越来越少,岑平河听到门口保安的话去拿快递了。 花坛的拐角处,徐叔推着自行车姗姗来迟。 徐力气喘吁吁地停好车:“呼~累死我了。” 岑平河拿着手中的包裹走到徐力身边说:“你快迟到了。” 徐力抬起头:“啊?” 岑平河指着保安室的位置。 徐力反应过来,原来他是个校园保安啊。 完事儿,岑平河走到陈理言和祝昭面前。 “既然我是老师,带你们进去也是理所应当。”岑平河说,“走吧。” 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明明前一秒路上还都是狂奔的学生,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了。 五点半时间一到,铃声响起的刹那,一阵读书声瞬间爆发。 早读,海城学生的传统科目。 在岑平河的带领下,祝昭和陈理言在校园内闲逛着,偶尔有路过的老师和岑平河打招呼,岑平河也是笑着礼貌回应。 “按道理我得先带你们去教务处。”岑平河说。 陈理言:“那不按道理呢?” “为了合理,我得先找到我自己执教的班级。” “所以你带着我们闲逛就是为了将你寻找的行为合理化?” 岑平河点头。 祝昭跟在两人身后一语不发。 走在高三教学楼的走廊上,这里教室的窗户开的很高,靠走廊的一侧是墙,没有窗,窗户在上面,前后两扇门上却有两扇玻璃镶在中间。 那一面墙上是一大片展示区,每个班的照片和人数情况都在上面,包括班主任。 岑平河带着祝昭走上四楼,高三一共二十个班,三楼是十一到十五班的位置。 “早啊,岑老师。”迎面走过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老师,胳肢窝理夹着教案,手里握着保温杯和岑平河打招呼。 “早。”岑平河说。 他的目光落到了身后的祝昭和陈理言身上:“这是?” 岑平河反应过来解释道:“新学生,我带她们去教务处。” “哦哦。”那老师点了点头,进了十一班的教室。 岑平河的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向十三班外边的展示区,班主任那一栏的位置,填的是他的名字。 陈理言凑到岑平河身边:“岑老师,看来找到了。” 祝昭:“现在能带我去教务处了吧。” “稍等一下。”岑叔温柔的笑了一下,如果沈眠眠在的话一定要浑身起鸡皮疙瘩,独属于老师的死亡眼神,太恐怖了。 岑平河推门进去的一刹那,空气仿佛静止,教室内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岑平河出来的时候里面的声音明显不那么嘈杂了,他手里拿着班级点名册,上班显示今天有一个学生没老。 身侧,突然地一阵疾风,岑平河关上门,此时已经将近六点十五,天已经亮起来了,教室门的窗户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而在他的身后,陈理言和祝昭眼前,一个穿着校服的女人在她们面前坠落。 “砰”的一声,重重砸向地面。 陈理言面色一白,眼底藏不住的惊愕,她和祝昭对视一栏,扒着走廊的栏杆向下往。 女孩儿穿着整套白色的校服,浑抽搐了既然,嘴里冒出鲜血,脑后的血迹在她身下晕开,她睁着眼盯着天空,两三秒之后,没了声息。 耳畔一阵急促的下课铃,早读结束了,一楼最先跑出教室的学生直奔厕所突然被一抹刺眼的红色吸引了目光。 那里好像躺了一个人,那个学生扶了下眼睛,靠近了些,紧接着就是响彻整个学校上课的尖叫。 “——啊!” “死……死人了……”那个学生显然已经被吓懵了,扶着柱子才勉强站着。 第106章 “有人跳楼了!” 越来越多的身下聚集在走廊上,老师们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一身polo衫配西装裤,大腹便便的穿过人群。 “把学生,快把学生组织带回去。”领头的老师说道。 各班班主任把人带回去了,也有人叫了救护车,报了警。 岑平河站在走廊盯着躺在下方的人,女孩的眼睛依旧盯着上空,双目空洞寂静的像一摊死水。 救护车来的很快,和救护车一起出现的还有徐力,他骑着巡逻车在最前面给车子带路。 工作人员在现场忙碌,徐力站在尸体不远处,定定看了两秒,抬头看见了廊边的岑平河。 祝昭和陈理言不在他身边了。 四楼通往天台的位置,楼梯转了一个弯,上面的铁门上了锁。 “锁了。”陈理言摇了摇门锁表示打不开,“那她是怎么上去的。” 四楼吗? 祝昭和陈理言根据尸体找到四楼对应的位置,迎面走来一个女老师。 “你们就是新来的转校生吧。”女老师伸手扶了一下眼睛说道,“跟我来。” 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这所学校变得不平静了,教室里的学生个个也无心学习。 女老师带着祝昭和陈理言两人穿过四楼连接高中三个部的连廊来到了教务处。 “跟我进来吧。”女老师在位置上坐下,办完了手续从抽屉里拿出两块校牌递给两人。 祝昭接过校牌,视线在她的桌面上停留了一瞬,铭牌上写着——教务处主任:宁岚。 祝昭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校牌。 姓名:祝昭;班级:高三(十七)班。 她抬起头,正好陈理言也在看她。 “等下会有老师来带你们去各自的班级,别紧张。”宁主任笑容和善。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宁岚接了电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转头让两人在办公室等着,自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她走后,陈理言摊开校牌,她的班级,高三(十三)班,岑平河的班级。 祝昭淡淡一笑,她刚刚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喝水之前记得检查杯子。 第55章 海城第一中学(二) “咚咚咚——” 办公室门被敲响, 陈理言放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门把手被拧开了。 进来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 神色淡然,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长发挽在脑后,气质温婉娴静。 “你们就是转学生吧。”她柔声道, “我叫许衾媛,宁主任让我们带你们去班级, 请问哪位在十三班?” 陈理言闻言举起了手。 “是这样, 岑老师有些事情要忙,我先带你去班级,可以吗?” 至于什么事情, 大家心知肚明。 “嗯。”陈理言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亦步亦趋跟在这位许老师身后。 许衾媛说:“我看了你们的信息, 你们都是住校的是吧, 后勤部老师在教务处隔壁, 你们俩有空去领一下钥匙,生活用品应该已经帮你们送进去了, 别担心。” 住校?陈理言和祝昭对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她先带着陈理言去了三楼,此时的十三班一片死寂, 没有老师上课, 也没有人说话,祝昭站在后门处,看着许老师带着陈理言进去, 这间教室才有了点声音。 台上的陈理言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像是在自我介绍,而后许老师然后她找个位置坐下。 和陈理言一样, 祝昭的视线也落在了教室中央的那个空位上,其实教室里的空位置不止那一个,但似乎有什么指引,陈理言朝着那个座位去了。 这时,祝昭注意到,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抬了头,目光聚焦在陈理言身上,看着她往那个位置越走越近。 然后,她直接坐下了。 整间教室爆发出不小的动静,细细碎碎的交谈就像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地转悠。 台上,许老师拍了两下桌子,交头接耳的声音渐消。 “陈理言同学,课后记得去教务室取一下教材。”她看着陈理言说。 “岑老师有事要忙,这节课上化学,课代表去办公室拿卷子。”许衾媛对讲台边的一个女孩说了句便走了出来。 祝昭走到她身边,原来她是十三班的化学老师。 “现在你可以跟我去我们班了,祝昭同学。” 祝昭点头,从她的话里,许衾媛是十七班班主任。 攥紧了掌心的纸条,祝昭跟着许衾媛走进了十七班。 这个班级明显和十三班的氛围不一样。 至少在十三班陈理言自我介绍的时候是没有人起哄的。 许衾媛指着教室最后面靠窗的空位置,示意她过去。 祝昭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裙子,血迹已经干的不像血迹了,倒像是颇具艺术色彩的油彩花纹。 祝昭穿过过道,身侧满脸长着青春痘的男孩冲吹她了个口哨,用轻蔑的眼神打量着祝昭。 他的举动很快引起了后排男生的哄笑,许衾媛面露怒意,呵斥了那个男生一句,但是似乎没有起作用。 第107章 男生仰头靠在墙上,朝许衾媛翻了个白眼。 “蒋明维,下课来我办公室!”许衾媛面无表情看了男生一会儿,转身离开。 她刚离开没多久,下课铃就响了,第一节课结束。 整个高三的第一节课都没有老师上课,而所有人都知道原因。 祝昭对高三青春期男生嘴里的段子不感兴趣,她现在要按照许老师说的去教务处拿教案。 课间只有十分钟,走廊上上厕所的学生来来往往,跑的快了,尽头课间巡查的老师就会喊一句——“走廊不允许奔跑!” 恍惚间,竟然和现实里的学校一模一样。 走廊尽头的墙上挂着冲刺高考的倒计时,还能看到在楼梯角落里背书的学生。 祝昭来到教务处,发现门虚掩着。 敲了敲,里面没有声音,祝昭便轻轻推开了门,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祝,祝昭小姐?”徐力佝偻着背正在翻找着什么,他的手边,宁岚办公桌的抽屉还没关严实,“你,你怎么在这儿?” 祝昭皱起眉头,她坐过去关上抽屉,看向徐力:“应该是你该解释一下吧?” 突然,门把手咔哒一声,吓得徐力浑身一颤。 “谁?”徐力朝祝昭无声做了个口型。 祝昭摇了摇头,谁都有可能。 随着门把手下压的动作,徐力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如果进来的是宁岚,他该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 “宁主任。”一道声音响起。 好熟悉,徐力心神一动,黑长直,齐刘海,进来的人是陈理言。 “呼…”看见来人,徐力深深呼出一口气。 “徐叔?你怎么在这里?” 陈理言和祝昭同时看向他。 两道锐利的目光,看的徐力整个人如芒在背,没有办法,他只好翻了翻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歪七扭八的笔画写着——在他们之前找到退学申请书。 陈理言盯着纸条看了半晌,也摸了摸自己上衣的口袋说:“在我的课桌里找到的。” 也是一张纸条,写着:体育馆后的路灯坏了。 什么意思?陈理言和徐力紧皱眉头看向祝昭。 “这张纸条是我在保安服里找到的。”徐力补充道。 祝昭没说话,目前单凭这些纸条得不出任何结论,且不说在谁之前,又找到谁的退学申请书,他们三个呆在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先等等。”祝昭说着视线落在了办公室一侧的档案柜上,如果退学申请书那么重要,她觉得不会放在一个年级副主任的身上。 她看着墙上的挂钟,预备铃就要响了,而她和陈理言还要扮演好学生的角色。 “小心行事,中午食堂见。”祝昭果断道。 她和陈理言是住校的,按道理要留在学校吃饭,而徐力是职工也可以在食堂吃饭。 “好。”两人点头应下。 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祝昭和陈理言抱着各自的教科书回到班级,徐力也悄悄溜了出来。 然而,变化总是比计划来的快,校园广播正在播放着令高中学生们兴奋的通知。 学校突然放假了。 整整两天。 两天的假期对于海城的高三学生来说是何等的宝贵, 所以,祝昭看着教室里前一秒还是苦着脸上课的学生下一秒疯狂收拾起了书包,等着前方的老师一声令下,夺门而出。 过了五分钟不到,整栋教学楼几乎空了。 祝昭这才慢悠悠站起来,从抽屉里掏出一瓶旁边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儿送她的柠檬水。 柠檬水。 祝昭笑了一下,拿了两本书,带着水去了后勤部拿宿舍钥匙。 广播通知里说的很明白,住校生可拨打宿舍楼内电话,自行决定是否回家。 她到达后勤部的时候正好看在一个矮个子瘦小的男老师从里面出来,他看到了祝昭。 “你?”男老师挡在门口,“没听广播说嘛,学生尽快离校。” 他有些不耐烦的驱赶。 祝昭好声好气道:“老师,我是住校生,来拿宿舍钥匙的。” 面前的老师想了想露出了然的神色,看向祝昭:“你等等,我拿钥匙给你。” 他没让祝昭进去,而是让她等在了门外,关门的刹那祝昭听见男老师的嘟哝:“怎么还有一个。” “砰!”门关上了。 祝昭的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里面传开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突然“哐当”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察觉到不对劲,祝昭后退一步,下一秒门打开了,男老师手里拿着钥匙递给她,催促道:“没事儿就快点离开!” 接过钥匙,祝昭转身皱起眉头,佯装着向前走了几步,办公室里有人,她听见了脚步和呜咽声。 祝昭眸色一暗,转身躲进拐角的厕所,看着办公室的方向,没过一会儿门打开了,男老师怀里揣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办公室的门锁了。 祝昭的手握在门把手上,轻拧了一下。 屋内和一般的办公室没什么不同,地上打翻的花瓶碎片还没有收拾,没有其他人在。 第108章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那人转了转把手发现打不开,又在门口徘徊了一阵,脚步声没了。 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中掺杂着凌乱的花瓣,水渍氤氲在地板上。 祝昭蹲下,从碎片里抽出一张湿漉漉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因为水渍有些晕开,但依稀可以辨认。 ——我在,注视着你。 …… 将手中的纸条团成一个团攥在手心,祝昭站在四楼中央俯瞰下方。 尸体已经被警方带走了,灰暗的水泥地上隐约留下干涸的血迹和粉笔画的痕迹,周围被警戒线围起来了,偶尔有还没离开的学生驻足停留。 祝昭收回视线,转过身看到了靠楼梯一侧走廊处的陈理言。 陈理言走到祝昭身边,和她一起看着楼下,几十分钟以前,女孩的身影在她们的面前坠落。 “给。”陈理言递给祝昭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尸体旁边的花坛里找到的。” 看着祝昭打开纸条的动作,陈理言继续说:“这纸条是江清臣的给我的。” “他人呢?”祝昭问。 “回家了。” 纸条上的字迹娟秀工整,上面写着:所有人都听得见,你呢? “喂!那边的两个人!”楼梯有人上来了,是两个穿着安保制服的人,后面跟着警察,等他们一群人走近,陈理言才发现了队伍最后面的徐力和岑平河。 “岑老师,和你一起目睹现场的是他们两个吗?” 随着警察的话,所有人扭头往后看去,岑平河淡淡和祝昭对视后,点了点头。 “带去保安室,做个笔录。” 祝昭被两个保安拽着肩膀和岑平河擦身而过,又一张纸条被塞进了祝昭的手心。 第56章 海城第一中学(三) 保安室内的小房间昏暗无光, 陈理言和祝昭两人被分开一遍又一遍的盘问,说是要了解所有的细枝末节,但实际上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废话 一群人离开了, 桌子上的暖光映在祝昭脸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祝昭脑海里回忆起她和陈理言在警察的“押送”下在楼梯口遇见的许衾媛。 那时许衾媛正好上楼,看见祝昭和陈理言的双臂被压着一下子变了脸色。 “这是干什么!”许衾媛呵斥一声,上前和那个警察对峙。 祝昭没有想到一个温婉和煦的老师身上竟有如此大的毅力。 她用力扯开几个警察的手, 狠狠盯着台阶上的几人。 “几位麻烦搞搞清楚,她们是我的学生, 只是配合你们调查, 不是你们的犯人,更不是什么凶手!”许衾媛脸色铁青,但语气强硬气势一点不输, “事情结束还请将我的学生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几人带着祝昭和陈理言从许衾媛身边走过, 到底是没在控制两人。 拐过那个弯下楼, 祝昭抬头看了许衾媛一眼, 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清亮似乎还含着泪, 眼底流淌的情绪让祝昭看不懂。 回忆结束,小房间的门被拉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岑平河。 祝昭没有站起来, 他等着岑平河在自己面前的座位上坐下。 这个小房间没有监控,而刚刚做笔录放置的摄像机已经被拿出去了。 很适合他们谈话。 岑平河也明确这一点,所以他才会让徐力去找陈理言。 祝昭神情冷漠又淡然:“你想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岑平河一噎, 继而坦然一笑。 “我活不了多久了。” 他的声音虚浮又悲凉, 就像斑驳枯树上落下一片泛黄干燥的树叶。 “我对你有所隐瞒,但我必须隐瞒, 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他沉默了一下。 对面,祝昭依旧淡然地注视着他。 “那趟列车里有一个人活着离开了,我的意思是,离开了列车世界回到现实。” 话音刚落,岑平河面色惨白,双臂重重撑在桌子下,压下喉咙里腥甜的味道。 祝昭眉间轻微颤动了一瞬,小房间内一派寂静,清晰地可以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祝昭的指尖在口袋里的照片上摩挲,知道他指的是第一辆列车。 这张照片上一共六个人,除了他和岑平河,还剩下四个选项。 岑平河抬眼对上祝昭审视的眼神:“我不知道是谁,你不用怀疑,如果我知道一定会告诉你。” “我不怀疑你。”祝昭说,“你的话说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岑平河一怔,撑着桌沿的双手微微颤动。 “据我所知,瞬移这一项天赋使用所消耗的精神力甚微,即使是过度使用也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精神力透支。”祝昭说。 祝昭的话让岑平河本就苍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所以…你应该不止一个天赋。” 拥有两个天赋也是可能的,比如她的短刀应该也是某个旅程里的天赋之一,作为固有天赋伴随,死后重新进入列车已经会觉醒新的天赋。 “我对你的天赋不感兴趣。”祝昭身体向后倒,散落地靠在椅背上,“只是……” 第109章 “是。”岑平河突然出声打断祝昭,他抬起头,没有那一刻比此时认真。 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是一个预言,你是关键。”岑平河语速快的惊人,“不管你相不相信,看到的听到的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我的预言不会骗人,一旦你知道它,不管好坏,无论如何规避,它都会发生……” 岑平河:“……所以,要不要知道,决定权在你。” 和敲门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徐力的声音。 “有人在里面吗?” 岑平河和祝昭同时看向门的方向,短暂静默了一下,岑平河平缓呼吸,起身开门。 “诶,你们在里面啊,我们还以为没人准备走了呢。”徐力听见声音回头。 “进来吧。” 陈理言跟在徐力身后进去了,就看到房间里,祝昭盯着桌子沉思。 陈理言走近才发现桌子上铺着这一天内他们收到的所有纸条。 ——喝水前记得检查杯子。 ——在他们之前找到退学申请书。 ——体育馆后的路灯坏了。 ——我在,注视着你。 ——所有人都听得见,你呢? 那张湿漉漉的纸条分开放在一边,这样的话就一共四张,还有岑平河的,一共五张。 祝昭展开岑平河的那张纸条,摊在桌子上。 ——教室里的灯亮着。 还差一张沈眠眠的纸条,这样的话六张集齐了。 “我们…好像…到现在为止没有一点沈眠眠的消息。”徐力也有些担心。 陈理言:“如果不住校的校的话,她应该跟江清臣一样,回家。” “家。” “你们不觉得很诡异吗?”徐力的手盖在桌上的纸条上,“在这里副本里,好像一切都非常合理,合理到好像我们就属于这里。” “没错。”陈理言说,在这里他们有自己的身份,交际和生活。 “警察还在吗?”祝昭突然开口。 徐力一愣,祝昭这个话题转的有点快,他愣是反应了一下。 “都走了。”他说,“判定那个女生是自杀,他们找到了女孩儿的遗书,草草了事了。” “遗书呢?”祝昭问。 “遗书?在保安室桌上的档案袋里。” “没带走吗?”陈理言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一个女孩儿死了,没有通知父母亲人,没有详细调查,连关键线索的遗书都没有带走,太草率了。 徐力一下子被点醒,不对劲的地方这不就出现了。 灯光照在纸条上,小房间的窗户开的很高,从外面看天已近傍晚。 祝昭放在衣服里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她握了握。 是宿舍钥匙。 她已经在这里耽误太久了。 “分开吧。”岑平河先她一步说,“我和老徐去找沈眠眠,她是坐校车的,办公室应该有她的家庭住址,我和老徐去找,我是老师也方便解释。” “小陈就和祝小姐留在学校,可以吗?”岑平河看向陈理言,征求着意见道。 陈理言的目光却落在了祝昭身上,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离开保安室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平常这个点正是晚自习开始的时候,本该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漆黑一片。 “跟我来。”岑平河对徐力说着,带着他进高三那栋教学楼。 身后,陈理言和祝昭对视一眼。 “宿舍钥匙。” 两人同时摊开手,钥匙落在掌心,上面缠在的布条上是同一个宿舍号——214。 学生宿舍坐落在学校食堂后面一栋,穿过车库和一排香樟树就到了。 食堂旁边靠近大门位置是体育馆,体育馆一楼是游泳馆,泳池里没有水,显然没有没人用过了。 体育馆一侧是给学生们去车库的小路,但因为要绕路很少有人从里面走。 “怎么了?”陈理言看祝昭停下,忍不住问道。 “那边就是体育馆了。”祝昭说,“体育馆后的灯坏了。” 陈理言神色一凛,瞬间明白了祝昭的意思。 “你想去。”不是询问,陈理言笃定祝昭会去。 果不其然,祝昭扭头看她,说:“你先回去。” 陈理言闻言略微踌躇了一下,到底没再说什么。 体育馆后面那条街的路灯确实是坏了,祝昭拐进那个巷子口就看见几盏路灯一闪一闪的。 灯影交错间,一阵风吹过,草丛树影间簌簌作响。 祝昭站在那路中央盯着远处一亮一闪的光点一步一步靠近,身后路灯将他的影子断断续续拉长。 这条小路上,除了她没有其他人了。 宿舍楼下是公用电话亭,一旁放着电话簿,是用来给住校的学生给家里打电话的。 学生住宿是周一到周末中午,下午放半天假可以回家,双周后是两天月假,除了节假日的一两天,多余的假期就再也没有了。 电话亭里亮着灯,陈理言在里面翻着电话簿,找了几页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陈理言拿起电话,拨打了名字后面的一串号码,电话里响了好久好久,无人接听。 陈理言似乎并不意外,她放下电话抬起头,这才发现宿管阿姨正从窗户里探出头看她。 第110章 毫无防备,陈理言别吓了一跳,宿管阿姨扒着窗框却突然笑开了。 “哈哈哈……新生吧……”她的笑又尖又细声音还大,“哈哈哈,我是这周值班的宿管,我姓张。” 陈理言惊魂未定,没说话。 “你说学校这假放的,这楼里啊都没人了,丫头,家里没人接电话啊。”张阿姨咧着一口白牙,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咯哒咯哒地磕着一边了然道,“没事啊丫头,张阿姨不走,别害怕,上去吧。” 陈理言只觉得冷风吹的后背凉飕飕的。 “谢谢阿姨。”陈理言笑着说。 本来不害怕的,有你在才真的害怕。 身后笑声不断,陈理言就在这狭长的笑里缓缓走向二楼。 214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一间。 走廊里的房间,每一间的门都紧紧关着,之后尽头的214,门缝里透着些许亮光。 陈理言屏住呼吸,刻意放缓了脚步。 刚刚张阿姨已经说这楼里都没人了。 陈理言小心翼翼走过去,手掌放在门上,缓缓推开,窗户面前的书桌上坐着一个人。 “祝昭姐?”陈理言眉间一皱,“你怎么进来的?” “在你和宿管扯皮的时候。”说话间,祝昭那边传来簌簌的声音,好像是在翻书。 等祝昭站起来,陈理言才发现祝昭已经换了一声衣服,染血的白裙扔在一边,手边床铺上的包打开了,她换了一件卫衣和长裤。 陈理言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桌上的书,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书就摆在桌上,不知道是谁的。 宿舍一共六张床,三张空床板,最里面的床上孤零零放着一床被子,应该是有人。 床铺边写了名字,祝昭在下铺,陈理言的床在她的上面。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陈理言坐在对面的床板上问。 她看着祝昭翻身上床,盖上被子,一气呵成。 “睡觉。”祝昭闭上了眼睛。 房间内断断续续的动静响了一阵,陈理言爬上了上铺。 宿舍窗外正对着的一颗大树,夜里起了大风,树叶子沙沙作响,老旧的窗户也被吹的咯吱咯吱的。 冰凉的床板上,祝昭睁着眼睛,直觉告诉她,纸条上的话没有错,地点没有错,错的就只能是时间。 10:30。 遥远的放学铃声传进祝昭耳朵里,她刚准备起身,上铺突然传来动静。 祝昭神色一凛,立刻闭上了眼睛。 她听着动静消失了,又过了一会儿,床铺轻轻晃动了两下。 陈理言下床了。 第57章 海城第一中学(四) 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 祝昭闭眼躺在床上凝神听着陈理言的动静。 陈理言动作很轻,爬下床也只带着上下铺轻微晃动。 声音消失了,祝昭平稳着呼吸, 突然一股温润的鼻息打在了祝昭的鼻梁处。 酥酥麻麻的痒意蔓延到腰间,祝昭脸色不变,呼吸依旧平稳。 她能感觉到,陈理言的脸就贴在自己面前, 越来越近。 祝昭轻轻皱起眉头,让人看起来谁的并不安稳的样子。 然后, 冰冷的指尖触及祝昭眉心, 陈理言伸手抚平祝昭眉间,随后轻轻笑了一声。 鼻息消失了,房间内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 她在来回转悠着, 时而停下翻翻桌上的书和对面床板上打开着的行李。 祝昭就这么躺着, 竖着耳朵听。 几乎从上铺传来动静, 祝昭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按道理陈理言没理由独自行动, 也不会独自行动,她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咔哒”一声。 祝昭有些杂乱思绪砰然回笼, 因为这这声音, 是宿舍的门开了。 轻轻浅浅的脚步声更小了,祝昭凝神听着脚步,判断陈理言已经走远。 她缓缓睁开双眼, 屋内一片漆黑。 停了几秒, 祝昭抬起头,宿舍的门没有关, 门缝里透出点走廊的光亮。 直到祝昭坐起来,下床。 她在走廊昏暗的灯光里,看见陈理言浑浑噩噩的背影,缓慢地向楼梯口走过去。 祝昭放轻脚步,观察起这间宿舍,床板上的行李果不其然被人翻过了,东西却没少,她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窗边原本阖上的书现在是打开的,页码停留在第27页,失乐园。 痛苦开始的地方。 祝昭的指尖轻轻在这几个字上划过,一门之隔,“哐当”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砸在了木制的地板上。 祝昭下意识扭头循着声音的方向,她脚步很轻很轻,走廊很静很静。 于是,祝昭可以敛住自己的呼吸,她不能在往前走,因为廊灯下,她的影子会出现在陈理言的视野里。 祝昭蹲在墙角,仔细听着楼梯传来的声音。 她听见一声闷哼,陈理言摔倒了,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又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 重新听见脚步,祝昭松了一口气,她站在拐角,看见陈理言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往前走。 等陈理言走的更远了些,祝昭才又跟了上去。 第111章 宿舍楼的大堂面前是一面大镜子,空荡的堂中央只留着一盏微弱的灯,来自那个小小的电话亭。 祝昭盯着那盏灯看了半晌,鬼使神差地开门走了进去。 红色的拨号电话满是复古的痕迹,祝昭鬼使神差地拿起的电话,另一只手翻着旁边的电话簿。 “嘟嘟——” 电话那头一阵忙音,祝昭也跟着眉头越皱越深。 没人接。 她将电话簿往后翻,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沈眠眠? 她是住校的? 祝昭敛眸,注意到了电话号码后面备注栏里的一行小字:已退宿。 时间显示是一周前。 “同学,同学!” 祝昭低着头飞快思考着所有可能性,突然一道声音闯入她的耳朵。 “同学!”那人又喊了一声。 祝昭抬起头,看着宿管张阿姨的脸贴在玻璃上,龇着一口大白牙,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丫头,这么晚了还不睡来打电话,想家了吗?”张阿姨笑容和善。 隔着两道玻璃,如果张阿姨说话的声音不喊起来,她几乎听不到什么但依稀可以通过口型辨认。 张阿姨在邀请自己进她的宿舍。 “别怕,到阿姨这里来就好了。” 宿管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扯着窗帘布的手,往门口来。 祝昭看着她一步步靠近这个电话亭,嘴巴不停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什么东西。 下一秒,突然靠近,那张脸突然贴在电话亭的玻璃上,额间磕出了血,她却浑然不觉,争着喊着去拉电话亭的门。 但那都是徒劳,电话亭的门打不开。 祝昭毫不在意,冷静地看着宿管眼看拉不开门用力捶打着玻璃,鲜血顺着玻璃缓缓下滑。 越过宿管那张狰狞的脸,祝昭的目光落在了身后的那扇镜子上。 镜子周边的灯带忽闪忽闪,祝昭凝神看着停留在教学楼入口处的那一道纤长的身影。 面前宿管发了疯似的突然扑上来,整张脸砸在玻璃上,霎时间,面目全非。 祝昭冷眼看着宿管拍打玻璃的双臂缓缓滑落,透过糊满粘腻的血液的玻璃,她看见陈理言缓缓转过身。 隔着玻璃和镜面的对视,祝昭望进陈理言那双眼睛,她好像笑了,轻轻勾起唇角,抬起右手冲她打招呼。 她咧开嘴角,放肆地笑弯了腰。 祝昭就这么冷漠地看着她,宿管早就倒在她面前没有生息,而陈理言呢。 月光下,刺眼的光亮反射进她的眼底,祝昭眯起眼睛,看到陈理言右手紧握着的东西。 一把美工刀。 祝昭一怔,继而迅速反应过来,她拉开电话亭的门,脚下那具宿管的尸体突然轻轻抽搐起来。 祝昭看了一眼没有管,因为当她转过身,大道上的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身后突然传来嘶吼,宿管竟然扭曲着四肢站了起来。 “丫头,来阿姨这里吧,来吧……” 祝昭皱起眉头,盯着前方,人丢了,她抬脚就要追上去。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祝昭好看的眉眼有些不悦了,身后那宿管还在叽叽喳喳重复着。 “烦死。” 下一秒,短刀抹断了那宿管的脖子。 如果陈理言的目的是拖延时间,那她达到了一半。 祝昭追上去,陈理言的速度不快,她在楼下看到陈理言出现在了三楼。 等祝昭爬上三楼,陈理言已经停在了一间办公室门口,脚下的血迹蜿蜒成河。 她转过身冲祝昭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你来迟了。” 她伸手眼看就要抓住陈理言的手腕,小臂上却传来尖锐的疼,门口的人下一瞬间消失不见。 一道狭长的刀口从手腕处一直蜿蜒到腕肘下,祝昭只是淡淡撇了一眼,便沉默着向尸体走近。 她认出了倒在血泊中的人,虽然他此刻已经面部全非,双眼瞪的老大,似乎死前还觉得不可思议。 祝昭蹲下来,尸体面部和胸前一道道的刀痕确实是美工刀,并不锋利,杀他好像倾注了万般的痛苦与怨恨。 祝昭的视线顺着胸口向下,那个地方皮带解开了,正大喇喇地敞着,里面空无一物。 陈理言还会继续杀人,祝昭想现在的陈理言身体里还是陈理言吗? 显然不是了。 站在三楼,祝昭闭上眼睛回想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那个女孩在她和陈理言眼前坠下,那一刹那的对视,眼神里的绝望与不舍交织。 绝对不会是自杀这么简单! 祝昭想着,楼下,她视野里突然又出现了陈理言的身影。 这个方向,她要往门口去。 门口有什么? 祝昭一边跑一边想,那个方向有什么是重要的。 实验楼,大门,保安室…… 保安室。 遗书! 还有什么…… 假期时间,保安室点着一盏灯,里面只有一个人正趴着睡觉。 陈理言在门口敲了敲门,保安觉并不深,听见动静便醒了。 第112章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拉开窗户,看到了外面的陈理言。 “同学,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会宿舍啊?”保安打量陈理言问道。 “叔叔,我和家里吵架了,没地方去。”陈理言说,“外面好冷,我能进去坐一会儿吗?” 冷?可现在明明就是夏天啊。 尽管觉得莫名其妙,保安还是走过去,替陈理言开了门。 可就在打开门缝刹那,看见那个保安的样貌陈理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柔柔地笑了。 “嘎哒嘎哒…” 保安开门迎陈理言进来却好像听见了什么突兀的声音,不会是闹鬼吧,他一向是个胆小的,要不是徐力不在,他也不会值这个夜班。 “同学,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他的头伸向外头张望着。 陈理言:“没有啊。” “没有吗?”小保安挠了挠头,或许真的是他听错了。 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如同鬼魅般晦涩幽暗的声音。 “你说的是这个吗?” 保安吓得不敢说话了,缓缓扭过头去,只见陈理言举起美工刀,有一下没一下的滑动着。 “啊!” 一声划破寂静黑暗的尖叫。 祝昭赶到的时候,保安已经死了。 陈理言站在保安室的等下,透过那扇玻璃窗与她对视。 没错的话,她拿着的档案袋里装的是那个女孩儿的遗书。 隔着一扇窗户,祝昭撑着窗沿,盯着里面的人问道:“你到底是谁?” 陈理言长久地没有说话,她的手慢慢贴在了窗户上,一遍又一遍描摹着祝昭映在玻璃上的轮廓。 含笑的眉间突然染上眷恋的神色,屋内幽暗的黄色灯光下,陈理言的侧脸轻轻贴在窗户上,哈出的热气在窗户上蒙上了一层水汽。 祝昭看着陈理言抬起右手食指,在上面轻轻地写: ——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门是打不开的,使用天赋也没有办法,这个空间好像一个封闭的盒子,祝昭只得再次返回那扇窗前。 她眼睁睁看着陈理言闭上双眼,唇边挂着温柔平淡的浅笑,她好像从没有一刻比此时要满足过。 鲜血顺着额头一直滑落到下颚角,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祝昭看着她兀自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缓缓向后栽倒下去。 最后的口型说的三个字:对不起。 “砰——” 一声闷响。 祝昭有那么一瞬间僵硬在原地,她踱到保安室大门前双手重新握在了把手上,这一次门打开了,屋内的挂钟上,时间指向零点。 ……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之前。 老旧居民楼里设备老化,路线繁杂。 岑平河和徐力好不容易找到一盏还没坏的路灯,仔细研究着这栋老小区的格局。 徐力放在兜里那只攥着纸条的手已经出汗了,时间拖的太久,他们还没找到沈眠眠的家在哪里。 而这里的建筑就好像在和他们兜圈子一样,他们已经绕了好久好久了。 “好像就是这里。”徐力指着一栋房子上的牌子。 “23栋!”徐力有些惊喜地叫了出来,拉着岑平河的手往上看。 就是这里了,岑平河的目光从墙上的格局图上收起。 一旁的徐力展开那张抄写着沈眠眠家地址的纸条。 “305室。”徐力说。 两人站在楼下往上看,三单元五楼的那一户还亮着灯。 岑平河和徐力爬上五楼,老居民区的房屋隔音不好,爬上去的一段路,两人还能听见三口一对夫妻在吵架,四楼家长辅导孩子功课破口大骂。 可是到了五楼,徐力的耳朵贴在门上,摇了摇头。 “里面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徐力小声说。 岑平河拉开徐力,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隔壁一户人家。 “你们找谁?”邻居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岑平河解释道:“哦,我们是沈眠眠同学的老师,来家访的。” “这么晚来家访有病吧你们。”邻居翻了个白眼,“我跟你说那家人可不好惹,我劝你们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说完,邻居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不好惹?徐力和岑平河皱起眉头。 空荡的楼道了突然响起一阵微不可查的声音。 岑平河一下子拽着了徐力的手腕。 “老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儿啊?” “声儿?”徐力凝神听了听,“没有啊老岑,你是不是听错了,外面可刮着风呢。” “不会!”岑平河笃定道,“不是风声。” 他寻着声音的方向,耳朵贴在了305室的门上,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是哭声。” 岑平河朝徐力使了一个眼神,徐力立刻掏出了自己的大板斧。 岑平河一噎,颇为无语地摇了摇头。 他拽着徐力的手腕,示意他闭上眼睛,第一次瞬移可能会不习惯。 而后,脑袋一阵天旋地转,徐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房间的客厅里,她他终于听见的哭声,像小猫一样压抑着呜咽的声音。 第113章 徐力缓了缓,看见岑平河站在厨房门口,一言不发看着自己。 “怎么了?”徐力疑惑地走过去。 厨房里躺着三个人,一男一女,一对中年夫妻,应该就是沈眠眠在这儿的父母。 “桌上的饭菜还是温热的。”岑平河摸了摸碗边说。 地上散落的书籍,花瓶碎片和碗碟混着血参杂在一起。 徐力已经走向那件紧闭着的房门。 门没锁,轻轻一拧就能打开,但是门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不太推得动,哭声越来越明显,她害怕得声音发抖。 脚下滑腻腻的触感让徐力浑身一颤,粘稠的血沾在他的鞋底上。 徐力慌了,他一下次推开门,终于看清了挡在门口的东西。 是一具尸体。 江清臣闭着眼睛躺着冰冷的瓷砖上。 血泊里,徐力拾起一张染了脏污的纸条,上面写着: ——别回家。 角落里,沈眠眠浑身脏兮兮的,她握着一把染血菜刀,缩在床头柜幽暗的一侧,浑身颤抖着,呼吸急促,目光呆滞地盯着木板的一处,口中喃喃自语。 “我…我杀人了…” 岑平河听见声音站在放门口处,默默注视着里面的一片狼藉。 房间的玄关处摆着一张全家福,父亲面容和蔼,母亲笑容温柔,弟弟站在后面嬉皮赖脸地笑着挽着姐姐的胳膊,姐姐扯着嘴角笑。 漠然的笑意,不达眼底。 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一跳,第二天了。 第58章 海城第一中学(五) 清晨的凉风裹挟的阵阵寒意, 祝昭坐在那个冰冷的凳子上,她睁开眼睛,这是一个街道上的公交站台。 “这就是海城第一中学了吗?”有人问道。 一边传来沈眠眠的声音, 她看着站台上的班次路线说:“是要我们从这里坐车去学校的意思吗?” “233路……”沈眠眠又喃喃自语。 “是校车会经过的位置。”身后的徐力指着站牌上的一个点,我家就住在这附近。” 祝昭皱起眉头,站起来时,手腕传开一阵清晰的刺痛, 伤口还没结痂,嫩肉外翻还流着血。 什么时候受的伤, 祝昭拧眉。 那一边, 沈眠眠有点抱歉道:“徐叔……” “哈哈,没事儿。”徐力坦然笑了笑,“我知道这里都是假的啦。” 陈理言望着电子站牌上的时间, 5:10。 一阵吵嚷, 几个巷子口终于出现了零零散散背着书包, 拿着书本, 一脸困倦的学生。 他们身上的校服写着,海城市第一中学。 拐弯处出现黄色校车的影子了, 后方也不断有学生气喘吁吁跑过来,整个公交站台人也越来越多。 “滴滴滴——” 校车进站了。 “诶, 岑老师, 今天又没赶上公交车啊。” 跟在学生后面陆陆续续上了公交车,司机突然笑着向岑平河招呼道。 岑叔脚步一顿,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示意司机小声点。 祝昭沉默地在队伍最后放看着。 岑平河还没说话, 司机大叔又指着后面的江清臣几人:“喂喂喂,你们几人怎么没穿校服啊, 校牌呢?” “啊?”江清臣脑筋一转,嬉皮笑脸地就开始胡说道,“那个司机大叔,我们几人是转学来的新学生。” “瞎说!”司机大叔翻了个白眼,“高三四班江清臣,你老迟到,别以为我不认识你。” 我靠!江清臣心里一惊,这话好熟悉,他好像说过一回吧。 “别愣了,真不知道你怎么考上高中的,借口都不会找,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司机揶揄道。 他身后的沈眠眠适时出声:“叔叔,我们校服落学校里了。” 说完,沈眠眠甜甜一笑,本来司机大叔显然也没打算深究。 “那就好,校服记得一定穿上哈。”司机大叔语气缓和了不少。 几人上了车,原先还空荡荡的校车瞬间被挤满了。 徐力站在前门的位置和司机对峙,他不是走在最后一个。 “徐哥不是我说,这几块钱您就别省了吧。” 徐力眉间一皱,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认识我?” “徐哥,和我就不用搞这一套吧。”司机了然道。 徐哥有点尴尬的摸了摸脑门,眼睛用力朝司机那块儿撇。 没等他回答呢,司机大叔继续说:“不是我不带你啊徐哥,校领导前段时间开了会,我可不能让您上车。” 徐力突然就急了:“不是,那事儿和我也没关系啊,不能一竿子打死吧。” “那我没办法,学校要求吗不是。”司机指着花坛旁边的自行车:“那边,您就骑车去吧。” 说完,司机招呼他后面的祝昭上车,下一秒,校车车门猛地在他面前关上了,江清臣几人的脸映在车窗上一闪而过。 “徐叔!”校车已经开起来了,江清臣冲着外面大声喊道,“快,快跟上!” 徐力认命般的垂下头,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 徐力摸了摸自行车坐垫,咋突然觉得那么熟悉呢? 第114章 祝昭是最后一个上车的,理所当然站在校车前边。 沈眠眠也坐在前排的位置,祝昭提着耳朵听见身边的人和她说话。 “喂,你知道嘛十三班的那个女孩儿退学了。” 沈眠眠一愣,十三班的女孩儿,哪个女孩儿?虽然不知道,但沈眠眠还是就着她的话头问道:“啊!为什么啊?” “害,还能是为什么啊,那啥呗!”那女孩儿摆摆手,脸红了红没有明说。 你这不明说,我哪儿知道是哪啥,沈眠眠在心里吐槽。 “你知道吗,据说她退学不是自愿的。”见沈眠眠愣住了那女孩儿又捣了捣她的胳膊,“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听着呢。”沈眠眠敷衍的应着,目光却放在了祝昭手上的小臂上。 这个伤口看着是新伤,什么时候弄的,沈眠眠觉得有些奇怪,下列车的时候还没注意到呢。 “你,你继续说。”沈眠眠说着话,目光是落在祝昭胳膊上一动不动。 那女孩儿也不在乎这些,就想找个人说说八卦的事儿。 “真是可惜了,那女孩长的可好看了,成绩也好,你知道吗,我有一次去四楼在走廊遇见她,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身上都是香香的。” “就冲这个,我是真不相信别人说的那些话,她一看就是温柔善良的人,要是我也能成那样就好了……” 那女孩儿自顾自地说着,一点也没在乎身边的沈眠眠。 沈眠眠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倒是一边的祝昭听了个十成十。 十七班。 祝昭想着,腰间的裙子被人拽了拽。 她低下头,沈眠眠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祝昭,小心翼翼指着她的伤口,无声询问道:“怎么弄的?” 祝昭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 沈眠眠有些不高兴的皱眉,怎么能没事儿呢,这么大的伤口,不好好处理会感染的。 完了,昭昭姐不会不需要我了吧,沈眠眠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不行,她必须得发挥作用,沈眠眠暗自努力,盘算着怎么拦着祝昭给她处理一下伤口。 想着,耳边碎碎念念的八卦声没了,校车停在了校门口的指定位置。 祝昭跟着人流从前门下车了,沈眠眠突然从后面拽住她说:“下课我去找你,哦不,我不知道你在哪个班。” 沈眠眠想了想,态度有些强硬了,不容祝昭拒绝。 “我在三楼的厕所等你,下课就来。” 那边江清臣叫她赶早读课了,沈眠眠只能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记得,一定要来啊!” 沈眠眠走了,陈理言走到祝昭身边,看了眼她的伤口注视着沈眠眠离开的方向。 “进去吗?”陈理言问。 还没等祝昭说话,门口出现了一个东张西望的身影,是一个女老师。 祝昭注意到她,女老师也看到了祝昭。 “有人来找我们。”祝昭话音刚落,那个女老师就来到了他们俩面前。 “是陈理言和祝昭吧?”女老师声音慢条斯理,温柔恬淡。 “嗯。”陈理言看了眼祝昭,点了点头。 女老师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是来接你们的老师,和我进去办一下报道手续吧,我带你们去教务处。” “好。” 说话间,早读课的铃声打响,校园的道路上除了他们三个慢慢走着就只剩下几个狂奔的学生。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衾媛,是高三十七班的班主任,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找我。” 许衾媛领着两个人来了四楼,带到教务处门口,从头到尾,脸上眉眼都挂着浅笑:“不知道你们两会不会有一个分到我的班级呢。” 她开着玩笑,一时间缓解了略微紧张的气氛。 “去吧,宁主任在里面等你们。”许衾媛替他们打开门。 祝昭和陈理言进去带上门,办公桌上伏案写东西的女人抬起头,一脸严肃。 “稍等我一下。”她说着在笔下的本子上写写画画,“你们坐。” 陈理言和祝昭两人坐着等了一会儿,宁岚才忙完了,她放下手中的笔从桌上拿起那张校牌递给两人。 “校服需要定做,稍后把尺码告诉班主任,这是你们的校牌,带上吧,我带你们去教室。”宁岚已经站起来了,反光的镜面和笔挺的衣服衬得她整个人一丝不苟。 宁岚抬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突然皱起眉头。 “还有两分钟下早读课,你们在这儿先等一会儿,课间班会的时候我带你们去班级。” 果然,宁岚话音刚落外面就打了下课铃。 “走吧。”宁岚边走边说,“早读课下有十分钟晨间早会的时间。” 顺着厕所一侧的楼梯下到三楼,宁岚突然在看到了一个身影。 “诶,岑老师!”那人听见声音停下脚步,抬头看过来。 看见熟悉的身影,陈理言眼神亮了亮。 宁岚带着陈理言走过去说道:“新学生,叫陈理言,转在你们班。” 第115章 岑平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宁岚又看向陈理言:“岑老师是十三班的班主任,你跟着他去吧。”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宁岚歪了歪头,示意那里还有人等她便先离开了。 祝昭站在楼梯的拐角默默看着,胳膊的伤口突然一阵刺痛,祝昭皱起眉头,突然想起三楼的沈眠眠。 “跟我走吧。”宁岚扶了一下眼镜,又看了看手表,她似乎有什么急事。 “你的班级在十七班,许老师…”许是怕祝昭不记得,宁岚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带你进来的老师。” “许衾媛老师是十七班班主任,虽然年轻但教学实力很强,也带过好几届毕业班,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她。” 宁岚说着,停在了十七班门口。 祝昭站在四楼,这个位置正对着实验楼,还能看见半个学校湖,湖面平静无波。 祝昭趴在拉杆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竟然觉得这一切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和割裂感。 眼前一阵疾风伴随着身后的尖叫。 “啊!” 祝昭面前一道身影极速划过,然后“砰”的一声,重重砸向地面。 耳边嗡嗡嗡的声音,祝昭又那么一瞬间的愣神,那个刹那,女孩的长发在空中凌乱散开,刘海也挡不住她一双明亮却含着热泪的眼睛。 那双眼睛内复杂的情绪,祝昭心头说不上来,却莫名熟悉的很。 “有人跳楼了!” 正式下课铃声急促响起,一楼有学生失声尖叫。 “有…有人跳楼了!” 祝昭立刻趴到廊边,楼下的人躺在地上,身后蜿蜒一道鲜血,她睁着眼睛,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楼上的祝昭,好像要看到她的眼底,又像是要将她牢牢记住。 祝昭后知后觉心间突然的一股浓烈的悲伤往上涌,她突然看懂了女孩儿的眼神。 彻头彻尾的悲凉和绝望。 继而女孩的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她的眼角挂着泪,表情却是如春风拂面般温柔。 额间碎发轻飘,祝昭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擦了擦眼下,冰冷的触感,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居然早已泪流满面…… 第59章 海城第一中学(六) 情绪, 对祝昭而言早已没有意义。 并不是她没有情绪,而是在列车副本里摸爬滚打的几年,祝昭清楚地明白, 情绪是危险的,它会暴露你的怜悯和胆怯,暗示你的想法,将她无形的拉到了下风向的位置。 这一点点线索对处在危机重重的副本里的她是致命的。 或许, 这是也她第一次被这么绝望的情绪影响,竟然能让她情不自禁的流泪。 思绪回笼, 祝昭面无表情地向下看去, 女孩围着的乌泱泱的人被保安隔开了,祝昭在里面看到了徐力的身影,他在回望自己。 身后有大胆的学生往前推搡, 徐力几人形成了一道人墙保护现场。 “没事吧。”身侧一道声音柔柔响起, 祝昭看过去, 发现是许衾媛。 “吓到了吗?”许衾媛轻轻拍上祝昭的后背, 柔声关切道,“擦擦吧, 宁主任去处理事情,等会就要上课了。” 见祝昭接过纸巾, 许衾媛轻轻笑了一下, 她和祝昭并排站在走廊边,双臂搭在瓷砖上,俯身看向楼下。 “回去吧。”许衾媛说, “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先请假回家。” 而后她好像又想到什么, 顿了一顿:“宁主任说了,你好像是住校的是吧, 后勤部在教务处旁边,记得去宿舍钥匙。” 祝昭侧身看着她耐心的叮嘱,看她眸色沉沉,眉间涌上悲伤痛苦的神色。 “她是谁?”祝昭问。 许衾媛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微颤,继而缓缓说道:“她曾经是我的学生。” 曾经。 祝昭不说话了,上课铃声打响,所有学生都被赶回了教室,不一会外边响起了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 没有时间自我介绍,祝昭很自然地坐在了最后排靠窗的空位上,这桌子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人了,桌面上都蒙了一层灰,而她前面的桌子上摆着书,但却没有人来。 “他请假了。”看出祝昭的疑惑,一旁路过的女同学解释道。 见祝昭点了点头继续收拾桌上的东西,女孩子看了看远处聚集在一起的同学从身后拿出一瓶柠檬水放在了祝昭桌上。 “请你喝。”她放下瓶子,有些慌张,飞快地逃走了。 教室里迟迟没有老师来上课。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教室的走廊一片嘈杂,祝昭一个人缓缓走在走廊中央。 身边陆陆续续跑过的学生狠狠撞上她的肩膀后低声说了句抱歉,又嘻笑着向前跑去。 一切,都那么的普通且平常。 祝昭的脚步停在女孩儿坠落的地方,短短一节课,警车和救护车都走了,人也散了,下方的血迹已经被完全清理干净,有学生的脚步从那片水泥地上踏过。 耳边的欢欢笑笑那么刺耳,祝昭突然回神,环视这里的学生,他们嘻笑打闹,肆无忌惮地讨论,一切好像从没发生过。 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第116章 祝昭忍不住皱眉,身后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她转过身才发现是沈眠眠。 看到沈眠眠明媚的脸上一副担忧的神情,祝昭才突然想起和她的约定。 “抱歉……” 祝昭刚想说自己忘记了,就见沈眠眠先一步抓住了她的衣角,仔仔细细地上下检查着问道:“昭昭姐,你没事吧!” 祝昭摇了摇头,就听见沈眠眠压低声音说道:“这伤口还是需要处理一下,我刚刚在厕所门口等了你好久,课间人实在太多了……” 沈眠眠:“等下要上课了,学校人多眼杂,我们得想个办法。” 沈眠眠抬起头,才发现祝昭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沈眠眠,你刚刚看到了吗?”祝昭打断沈眠眠的碎碎念。 “看到什么?”沈眠眠一愣,她皱起眉头,脸上表情带着疑问,明显被祝昭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叮铃铃——”急促的预备上课铃在整个校园上空盘旋,走廊里的学生顷刻间少了大半。 和铃声一起回荡在沈眠眠的脑海里的还有祝昭的声音。 “刚刚有人跳楼了。”祝昭声线平静,垂眸看向楼下的水泥地,“就从这里。” 沈眠眠愣在原地,跳楼!?谁! 来不及思考,正式上课铃声骤然响起,吓得沈眠眠一个激灵,定定看向面前的祝昭。 祝昭立刻道:“上课十五分钟后,我在三楼厕所等你。” 待沈眠眠跑回二楼,踩着上课铃进了班级,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她这一路气喘吁吁终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沈眠眠的脑海里,祝昭说的话挥之不去,听讲台上的老师讲解题思路和验证过程,沈眠眠的眼睛慢慢失去了聚焦。 恍惚间,沈眠眠猛然睁开眼睛。 15分钟! 沈眠眠找了张纸,一遍一遍写着15分钟,直到同桌的女孩儿碰了碰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 突然的声音打破课堂的安稳,沈眠眠大喊了一声,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整个人就像什么应激反应一样又缩到了靠墙的位置。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沈眠眠和那个女孩儿的身上。 那个女孩儿则一脸懵地看向沈眠眠,从地上拾起一直笔,放在了沈眠眠的桌子上。 “你的笔掉了。”女孩儿小心翼翼打量她。 剧烈喘息片刻,沈眠眠才稍微冷静了些,眼底的慌乱和恐惧消失不见。 讲台上的老师注意到她们这里,眼神询问着。 沈眠眠缓了缓,目光落在了笔下的那张纸上。 对了!15分钟。 沈眠眠立刻又站了起来,局促道:“老师,我不太舒服想去一下洗手间。” 台上的老师放下捏着粉笔的手,也注意到沈眠眠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神情也有些恍惚 “需要人陪你去吗?”老师撑着讲台问。 沈眠眠摇了摇头,目光集中在黑板上的挂钟上,时间就快到了。 她快步走在走廊上,在楼梯口稍微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人之后快速上了楼。 刚走到转角处,沈眠眠就听见了一闷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墙上。 她往上走了几步,没见到祝昭,厕所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女厕所外面放了一个小心地滑的牌子,沈眠眠想往里走,突然听见一个男声从里面传出来,她停下脚步,忍不住听了听。 “装什么装啊你……”紧接着又是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动。 男生在女厕所里,这个动静,沈眠眠心里一个不好的预感往外冒。 她立刻想闯进去,脚下一滑,黄色的警示牌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沈眠眠吓了一跳,厕所里面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沈眠眠放缓呼吸,不敢有大动作,突然一个力道扯住了她的手腕猛地一拽,沈眠眠瞪大眼睛,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她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昭…” 祝昭敛眸,食指抵在沈眠眠唇间,示意她不要说话。 沈眠眠微愣点了点头。 刻意放缓的脚步声,厕所里面有人出来了,不止一个人。 沈眠眠和祝昭踩在在狭小工具间的水池上方认真聆听着动静。 “奇怪。”为首的男人踢了把倒在地上的警示牌,环顾四周后招呼里面的人出来。 沈眠眠眯着双眼,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透过工具间狭小的缝隙,她看不见那几人的长相,但他们身上穿着一中的校服。 等等! 淡淡的味道闯入沈眠眠的鼻腔,她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了祝昭平静的双眸。 沈眠眠看着祝昭,无声问道:烟? 祝昭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一中可以海城市重点高中,培养了多少优秀学生进入位于全国前列的高等学府学习,怎么会这样…… 沈眠眠有些默然垂下了头。 祝昭听着外面的动静,那男生啐了一口,几人似乎嘀嘀咕咕商量了几句,他们在外面徘徊了一阵才说笑着离开了。 祝昭拍了拍沈眠眠的肩膀,示意她自己先出去:“你在这里等着。” 谁知沈眠眠居然猛地扯住了祝昭的衣角,倔强道:“我和你一起。” 第117章 祝昭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拧眉点了点头。 厕所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烟味,祝昭让沈眠眠走在前面,自己则扶起了门口倒掉的牌子。 “昭昭姐。”沈眠眠小声唤了一声,“我明明听了别的声音。” 沈眠眠回忆起在厕所门口驻足时,除了碰撞的响动和嘲弄讽刺的笑,还有女生细小淡淡闷哼声。 她不会听错的,沈眠眠可以笃定,但厕所里怎么没有其他人了,这里可是三楼。 “我知道。”祝昭说着抬手,指腹在厕所隔间的门上划过。 门底部淡红的痕迹并不明显,她伸手拧开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这里的烟味最重。 手臂隐隐作痛,祝昭侧目看去,沈眠眠正专心致志地给她处理伤口,但痛的却不是那刀痕,而是从骨头里泛起的刺痛和痒意。 确定了这里没有人,沈眠眠处理好祝昭的伤口便问起了那个话题。 “昭昭姐,你说有人跳楼了是什么意思?” 祝昭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眠眠说道:“有人跳楼了,你确定你不知道?” 沈眠眠摇了摇头,越发奇怪,她别说看到了,根本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看她的样子确实懵,祝昭也确认了沈眠眠的不知情。 “我知道了。”祝昭说,“你先回去,还有两节课,放学后别回家,我们食堂见。” 沈眠眠也意识到她出来的太久了,于是点了点头。 看着沈眠眠离开,祝昭走近最里层的隔间,只有这一个隔间的地上满是脏污的泥水和凌乱的脚印。 祝昭反手关上了隔间的门,门外稀碎的抓痕触目惊心,咯哒一声,祝昭抬眸,门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把什么东西卡住了。 伴随着压抑的笑声消失,祝昭挑了挑眉,握住了隔间的把手拧了几下,心下了然。 果然,门被卡住,她被锁起来了。 第60章 海城第一中学(七) 散落在地上的烟头混在泥水里, 除了烟蒂,纠缠在一起的还有头发和丝丝血迹。 祝昭的右手依旧握在门把手上,左手却在将要拍上隔间门的那一刻停住了。 门板上的划痕变得深刻又刺眼, 左臂锥心的疼令祝昭眉间微皱,刹那间,她仿佛感受到了滚烫的烟头狠狠按在她的小臂上,穿过血肉一寸一寸灼烧下去。 祝昭掌心微顿, 眼神落在了右手臂上,那里的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个伤口是哪里来的? 祝昭觉得好熟悉, 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脑海里从站台到学校发生过的一切就如走马灯一般从祝昭眼前闪过,一些细节…… “放学别回家,我们食堂见。” 祝昭将自己说的这句话思索了两遍。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明明没有任何信息告诉她沈眠眠中午是要回家的。 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反应, 祝昭可以笃定这个副本抹去了她们的一些记忆, 她们忘记了一些东西, 关键的线索。 “咔嚓”一声,伴随着厕所隔间的打开,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 祝昭缓缓走出隔间,她离开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找, 为什么? 她们好像融入这个副本之中, 又好像游离之外。 另一边,沈眠眠也在回味着祝昭和她说过的话,她站在二楼教室前的走廊上。 脚步堪堪定在一处, 缓缓向下看去。 身后女同学拍了拍她的肩膀, 凑到她身边问她再看什么。 沈眠眠皱起眉头,昭昭姐不是说有人跳楼了, 怎么这些人…… 沈眠眠嘴唇动了两下,到底是没有挑破:“没,没什么?” 那女孩儿伸手揽住沈眠眠的胳膊,沈眠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条件反射似的缩瑟了一下。 女孩儿的手僵在控制,一脸尴尬地看向沈眠眠,眸间划过浓浓的不解:“怎,怎么了?” 下一秒,沈眠眠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心脏突突地狂跳。 “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沈眠眠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往卫生间跑去。 预备铃已经响起,沈眠眠推开人群,着急忙慌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终于令她混乱的思绪平稳了些。 沈眠眠撑着台面,放缓呼吸,她缓缓抬起头,眼前的镜子因为她着急的动作蒙上一层水渍。 镜子里的女孩儿裹着厚厚的棉衣,整个人瑟瑟发抖,好冷,沈眠眠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注意到,女孩儿朦胧的脸上一大片青紫的痕迹,嘴角更是挂着已经结痂了的伤口。 沈眠眠愣住了,目光失神,周遭所有的声音消失不见,只剩下低低的啜泣和寒风呼啸。 脖子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痕,沈眠眠颤抖着,抚上那片镜子,耳边突然一阵急促的上课铃响起,沈眠眠一个激灵,身体触电般的颤抖了两下。 等她反应回来,眸色渐渐清明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瞳孔骤然紧缩。 她的双手居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镜子里,她的脖子处赫然通红一片。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沈眠眠吓得猛收回手,连连后退,最后跌倒在角落里大喘气。 怎么了?沈眠眠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眨眼间,泛着冷汗的掌心竟然满是鲜血。 第118章 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白鞋,沈眠眠才停下自己的喃喃自语,她缓缓抬起头,看到两张熟悉的脸。 陈理言望着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语不发在她面前。 沈眠眠抓住陈理言的袖子,视线越过她看到了陈理言身后环抱双臂的祝昭,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我!” 沈眠眠紧紧攥着陈理言的手腕,整个人就像刚从桑拿房里出来一样满头大汗。 陈理言默默握住沈眠眠的手,五官几不可察地皱了一瞬,精神力安抚下,沈眠眠的状态终于稳定了下来。 祝昭就这么看着沈眠眠,问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陈理言闻言拧眉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询问现在问出这个问题是否对沈眠眠来说过于残忍。 祝昭无数她眼底的询问,她低估了这个副本的危险性,更低估了沈眠眠的心理素质。 果不其然,沈眠眠听到祝昭的声音立马放开陈理言的衣角,“腾”看了起来,简直快出一道残影。 “我看到我自己了,但好像又不是我!”沈眠眠说着,眼底隐隐约约闪着兴奋的光。 沈眠眠扒着祝昭的胳膊,神色激动:“她受伤了,很冷很冷,我能感受到。” “感受到什么?”陈理言问。 “她的绝望,兴奋又绝望。” 祝昭盯着沈眠眠的双眼,突然沉下眼眸,下一秒,一记手刀准确无误敲在沈眠眠的后脖颈。 女孩瞪大眼睛,踉跄了两步往后到处,陈理言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身体。 这是干什么?陈理言侧目看向祝昭,无声询问道。 “兴奋又绝望,她的形容和她的刚才眼神一模一样。” 陈理言怔愣片刻,望向怀里沈眠眠安静的侧脸,她是在形容自己。 “这里不安全。”祝昭说,“还有一节课就下课了,没必要回教室,我们去其他地方。” “你是说,回宿舍?” 陈理言抬头,祝昭手心赫然是一把宿舍钥匙。 …… 陈理言在楼下转移宿管注意力,祝昭顺利带着沈眠眠上了楼。 214宿舍,在二楼最里面那间。 陈理言将手摊开在祝昭面前,掌心的钥匙上缠着着纸条—214。 同一个宿舍啊。 将沈眠眠放在自己的下铺上,祝昭在另一边的空床板上找到了自己的衣服。 去卫生间换下身上满是脏污的裙子,祝昭一出来就看见陈理言坐在窗台边的桌子上翻书。 “在看什么?”祝昭走过去问。 陈理言合上书页,将书重新放回书架上:“没什么。” 高中的宿舍是六人寝,四张床板空着没有人,其中,最里面的一张空床板上放着可能是原主人来不及拿走的行李。 祝昭和陈理言的床是上下铺,祝昭在下面。 此时,祝昭正坐在自己床边,看着陈理言在她对面的床板上坐下。 “有人跳楼了,你看到了吗?”祝昭先一步打破安静的气氛。 “跳楼?”陈理言微愣,继而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晨会结束的时候。” 陈理言了然地点了点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人是谁?” 祝昭的目光一动不动落在陈理言脸上:“不知道。” 她不说话了,床上沈眠眠皱着眉头发出一声嘤咛。 祝昭偏头看了她一脸,轻声道:“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陈理言想站起来的身体一顿,就听到祝昭继续说:“这么拙劣的演技,你想骗过谁?” 陈理言明显神色一僵,等她抬起头,祝昭已经走到她面前,第一次居高临下注视着她的眼睛。 “陈理言,你已经死了。” 祝昭举起她的右臂,扯开衣袖,一大片淤青和红痕映入眼帘。 “你想起来了。”祝昭面不改色地陈述道,“或者,你根本就没忘。” 陈理言一直沉默着。 祝昭继续说:“亦或者,我面前的这个人还是陈理言吗?” 话音刚落,祝昭腕间轻转,短刀刀刃顷刻间架在了陈理言的脖子上。 眼前的人目光冷漠,锐利如炬,过了好久,陈理言才轻轻叹了一声。 “你真的和她说的一样厉害。” “陈理言在哪儿?” “你放心,她没事的。”面前的人说,“我只是和她做了个交易而已,而现在,我只剩下不到十分钟时间。” 说罢,她的看向桌子上的闹钟,十分钟后下课,放学。 “你现在可以问了。” “陈理言”神色淡然,不急不缓地坐下。 然而过了许久祝昭都没有开口,她只是收了刀,坐在自己的床沿,整间屋子里只剩下她和陈理言的呼吸声,还有沈眠眠不自主翻身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见祝昭还是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陈理言”的指尖紧紧扣着床板,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仅剩三分钟,“陈理言”怎么也忍不住了,她看向祝昭:“你为什么不问我?” “我需要问吗?”祝昭斜睨了她一眼,拍了拍沈眠眠的肩膀,“你如果想说,不用我问,你自己也会忍不住告诉我的。” 床上睡着了的沈眠眠不太满意祝昭的触碰,下意识扯了扯被子。 第119章 “相反,你如果你不想说,不管我问什么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甚至是错误的答案,我没那时间浪费在无聊的问答上。” “你就不想知道陈理言去了哪里,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总有人跳楼?”祝昭打断她的话,距离下课还剩一分钟时间。 “因为我们被这个副本困在循环里了。”祝昭起身看她,“很难猜吗?” “我想陈理言也应该猜到了吧,在这个循环里你充当是什么角色,说实话我不并感兴趣,是跳楼的那个,还是杀人的那个呢?”祝昭坐在床边转着刀,尾音上扬,说不出来的玩味懒散。 “我们都喜欢有意思和刺激游戏,有时候知道太多会失去许多乐趣的,你说呢?” “嘶——”刀尖刺破祝昭食指指腹,鲜血顺着手指滑落到手背掌心,一直蜿蜒到腕间,小臂…… “就让我们一起为这个故事保留一点神秘感,好吗?” 后知后觉的恶寒盘旋在“陈理言”心头,她这才惊觉,从头至尾,祝昭都对她的包装不感兴趣,她早就就注意了里面装着的东西,那是游戏的方式,核心——循环。 “如果她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她苦笑着轻声呢喃了一句,身体骤然向后倒去。 第61章 海城第一中学(八) 缓缓闭上双眼的那一刻, “陈理言”能感受到祝昭稳稳拖住她的身体,耳边响起欢快的下课铃。一股凉飕飕的寒意顺着后背直戳天灵盖,她突然感觉到可怕。 最后一秒, 看进祝昭那双深如寒潭的双眸,看她面不改色盯着自己的眼睛,她突然明白,眼前这个人的可怕, 或许,自己该抓住这个机会…… 卫衣袖子被猛然扯住了, 祝昭敛眸, “陈理言”突然暴起,揽住祝昭的脖子,嘴巴轻轻贴在她的耳畔。 “不是我。” 她的声音轻的就像一片羽毛轻轻擦过祝昭的耳骨却铿锵有力。 脑袋重重磕在祝昭肩头, 眼前的人彻底失去意识。 “我知道。” 祝昭轻声说着将陈理言扶着倒在一边的床板上, 而另一边, 沈眠眠早就醒了, 坐在床边看着祝昭的动作不敢打扰。 她欲言又止的动作落进祝昭眼底。 “我会慢慢告诉你。”祝昭开口道。 她转过身继续说:“去食堂,我们需要互通一些信息。” 沈眠眠闻言站了起来, 看了眼闭着眼睛的陈理言:“那言言怎么办?” “她不会有事的。” —— 中午食堂吃饭的人并不多,大部分学生都回家吃饭, 也有极少数教职工留在这里。 按照陈理言所说, 她已经和岑徐两人打了招呼中午在食堂见面。 果然,祝昭和沈眠眠一进去就看到了徐力和岑平河。 两人并不坐在一起,徐力和一群食堂阿姨说说笑笑, 岑平河则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沈眠眠和祝昭拿了餐盘, 食堂中午的饭很简单,一荤两素, 不算难吃。 沈眠眠坐在岑平河右前方的位置上,小口小口往嘴里送饭,看着对面没啥波澜的祝昭,戳了戳盘子里的米饭,明显有些食之无味。 “我们……”沈眠眠压低声音,准备小声询问,祝昭头也没抬,却和她同时开口了。 “我们在循环里。” “啪嗒!” 沈眠眠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一时间,食堂里的人都朝她们看了过来。 沈眠眠的手有些颤抖,意识到自己仓惶的动作,立马弯下腰去捡筷子,但另一双却比她更快。 沈眠眠抬起头,发现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 “许老师。”祝昭轻声道。 许衾媛微微一笑,看向沈眠眠说道:“这筷子脏了,重新换一双吧。” 沈眠眠闻言一愣,随即起身去食堂墙面拿筷子,许衾媛则顺势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许老师也在食堂吃饭吗?”祝昭问。 许衾媛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气质如水般温柔娴静:“嗯,经常。” 祝昭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直到沈眠眠拿筷子回来,许衾媛才起身。 临走前,她在祝昭身边顿了顿脚步,柔声提醒:“祝昭同学,在你们这个年纪,吸烟是不好的行为。” 烟? 沈眠眠握着筷子走向祝昭,刚靠近就听见许老师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吸烟,是说的昭昭姐吗?可她印象里没看过祝昭抽烟啊。 等许衾媛走远,沈眠眠才重新坐了回去,坐下的同时还不忘猛吸了一大口。 “没有烟味啊。”沈眠眠皱眉,她只问道了食堂的饭菜味。 祝昭:“是啊,没有烟味。” 那许老师为什么这么问呢? 沈眠眠没有太过纠结便立刻追问起了祝昭关于她说的那个循环。 食堂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祝昭撸起袖子,扯开绷带,玻璃反光下的伤口已经结痂,长长的延伸到小臂,狰狞的血依旧触目惊心。 沈眠眠突然咯噔了一下,她想起之前在校车上看到祝昭伤口的时候,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是——什么时候弄的? 对啊,什么时候弄的? 第120章 她们走下列车就同时出现在了公交站台,所有人都看得见,那么这个新伤哪儿来的? 现在看来,好像突然有了答案。 “是上一次循环里留下的。”沈眠眠压低声音眉头紧皱。 祝昭缠起绷带,眉间微挑。 “目前还不能确定我们在这个副本里究竟呆了多久。” “什么意思?” 沈眠眠虽然这样问,心头却生出一丝沉重的异样感。 祝昭敛眸,放下卫衣袖子,一边遮住伤口,一边慢条斯理道:“意思就是,我们可能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了……” 沈眠眠新拿的筷子和餐盘磕出不小的声响。 这意味什么?意味着他们可能困在这里不止两天,每天他们都会在站台出现等待校车,有人会和他们说话,一步步引导着。 意味着不同的循环因为不同的选择也将面临不同的结果。 她脑海里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视野里,她应该按部就班的早读,回家,如果不是因为祝昭,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是否……沈眠眠不能控制的想起祝昭说的那个跳楼的人。 是否每天都有人从高处坠下…… 她不能控制地想起镜子里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她倒底是谁的?而自己又是谁? “你是自己,沈眠眠,不要怀疑自己。”祝昭注视着沈眠眠失神的双眸,定然开口道。 “我是沈眠眠…我是,沈眠眠!” 面前的人喃喃自语间突然提高了音量,继而猛地打了个寒颤,神色渐渐清明。 看来她想的没错,祝昭说:“在循环里呆的越久越容易迷失自我。” “没错。”生涩暗哑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沈眠眠抬起头就看到陈理言默默坐在了她的身边。 “准确来讲,不是迷失,是取代。”陈理言说道。 “一旦发现你开始怀疑,它就会出现,起初还只是时不时的一个小念头,后来它就可能侵入你的意识,操控你的身体。” 祝昭抬头,看进陈理言一双冷静的眸子,轻几不可察地笑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和她交易的理由吗?” “以我为赌注。” “是。”陈理言毫不避违地答道。 “你怎么确定自己会赢,如果输了……”祝昭挑了口米饭送进嘴里嚼吧。 “你不会。”陈理言出声打断她,笃定道,“你一定会认出我。” 短暂沉默了片刻,祝昭的轻轻笑出了声:“那现在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嗯。”陈理言点头,厚长的刘海半遮住她精明睿智的双眸。 祝昭轻声道:“那就好。” 说罢,她端着餐盘径直坐到了岑平河对面,左右食堂里也没什么人,两个窗口的阿姨都走了,徐力正端着什么东西走过来。 “今天跳楼的女生是谁?”祝昭直接问道。 岑平河筷子顿了一下。 “有些消息还是互通有无的比较好,你觉得呢岑老师?” “那就要看祝昭同学的诚意了。”岑平河抬眸望着祝昭,脸上扬起笑意。 “道貌岸然。” 祝昭哼笑着骂了一声,惹的身后的徐力哈哈大笑起来。 徐力一只手放下东西,另一只手拍上岑平河分肩膀,笑的泪眼花花的:“老岑,你还别说道貌岸然这个词形容真是恰到好处,哈哈哈……” 岑平河表情闪过一瞬间的无语,抬眸睨了眼笑的毫无章法的徐力:“显着你了。” 徐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擦了把眼角泛起的泪花,说道:“你跟人昭昭丫头整这套冠冕堂皇的东西干什么,真是。” 说完,他立马扯起笑脸看向祝昭:“我看过了,那个女孩儿也是学生,高三。” “哪个班?” “好像是——”徐力皱眉想了想,“十三班。” 十三班!他们的谈话飘进陈理言的耳朵里,她立刻扭头道:“十三班,岑叔的班级。” 几道灼灼视线落在他身上,岑平河撑着桌子坦然道:“确实,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来上学了。” “名字,以及很久是多久?” 岑平河:“没有名字,是模糊的,更奇怪那份考勤表的名字即使看过也全然记不住,回忆的时候就是一团模糊,但是只有她那一栏空了好几天,这个我不会忘记。” 空了好几天?那为什么跳楼要选在今天。 祝昭偏头望向徐力:“那警察那边调查有什么结果吗?” “没有。”徐力有些落寞地垂下头,“那孩子当场死亡,后来他们在她衣服口袋里找到了遗书,判定自杀。” “又是遗书……”祝昭下意识呢喃出声。 “又?”沈眠眠一下子抓住了关键,“难道前几次循环也是这样吗?” 跳楼,遗书,自杀,沈眠眠晃了晃脑袋,总觉得合理中透着蹊跷。 “循环?什么循环?” 徐力听着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向岑平河,谁知对方眼底也透出点点茫然。 沈眠眠和祝昭、陈理言三人对视一眼,沈眠眠言简意赅和两人解释了一下。 “你觉得这个循环的核心在谁身上?”陈理言突然问。 祝昭没有贸然回答。 第121章 “这就是你问那个女孩的问题吗?不像你的风格。” “你先回答我。”陈理言说。 祝昭勾唇,“故事由人产生,我们,可以是旁观者,也可以由旁观者变成亲历者,那么核心可以你,也可以是我。” 可以是任何人。 言下之意,陈理言的问题祝昭目前给不了确切的答案,她的意思是故事的亲历者正在某个角落了欣赏这场精彩的演绎。 “希望我们的表现能让她满意。”祝昭有些刻意地扬声说。 彼时,沈眠眠和岑徐两人解释了一通,回答了一些问题,嗓子干的很,就更被红薯噎住了一样。 沈眠眠端起自己的汤碗一饮而尽,然而,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碗的动作狠狠颤了一下。 “你们,看到江清臣了吗?”沈眠眠哑声急问道。 第62章 海城第一中学(九) 我叫江清臣, 出生在海城一个平凡的人家。 我有一对爱我的父母,和一个大我两岁的姐姐。 我成绩不算好,和姐姐一起在海城第一中学读高三。 而她已经好几天天没有回家了, 我有点担心。 “臣臣,出来吃饭了。”外面有人喊江清臣的名字。 “来了。” 他走出卧室门,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亲,他中午回来的很早, 能和他们一起吃午饭了。 “爸。”江清臣小声叫了一声。 见坐在沙发上的父亲应了下,他转身走近了厨房。 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碌, 见他过来便将灶台上的餐盘端给他:“去, 喊你爸吃饭。” 江清臣有些发怵,他在眼里,从小到大, 父亲都是家里最严肃的人。 “妈~” 江清臣看着眼前这个慈祥温和的母亲撒娇:“你去喊爸吧, 我不去。” 母亲轻啧一声, 佯装生气的样子骂了句没出息的话。 “行了, 端过去吧,我去喊你爸吃饭行了吧。” 江清臣得了应允, 脸上顿时笑嘻嘻一片。 饭桌上没人说话,父亲的习惯是中午要喝点酒, 江清臣从柜子里把酒拿出来放在父亲手边, 又替他斟满一杯。 “坐吧。”父亲发话。 江清臣战战兢兢坐下。 父亲仰头一口闷掉酒盅里的白酒,杯子磕在饭桌上,他拿起筷子对江清臣说:“吃饭。” 母亲此时端着菜出来, 挪了挪桌上的位置:“还有一个汤, 你们先吃。” 江清臣向来吃饭很快,尤其现在和父亲坐在一起, 吃的更快了,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 就在他吃完了准备走的时候,父亲的筷子在桌上点了两下,他没看江清臣,问道:“最近怎么样?” 最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高三课业繁忙,他的作息向来是和父亲错开的,如今面对他的询问,江清臣很是紧张。 “还好。”他答。 “我听你妈说模拟考试的成绩要下来了。”父亲的筷子伸向桌子中间的鱼。 “嗯。” “觉得怎么样?” “还好吧。”江清臣说,他成绩不算好,平时也是靠姐姐才能靠的出好成绩,可最近在学校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 “还好就好,我和你妈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可要争气。” 江清臣底下头,瓮声瓮气:“我知道了。” 母亲端着大汤碗从厨房出来,显然他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的:“我们家小臣已经很争气了,那第一中学是寻常孩子能上的嘛,你真是!” 母亲出来打着圆场:“小臣,你吃完了就去午睡吧,下午还要上课呢。” 江清臣点点头,转身回了卧室,他听见身后,父亲的嗔怪:“你就惯着他吧。” 母亲终于坐上了餐桌,第一件事就是把父亲的酒杯斟满,笑容满面道:“我就臣臣一个儿子,我不宠他宠谁?” 父亲虽然不太满意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距离学校很近,但是个老校区,设备老旧,隔音效果也很差。 江清臣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拿起了放在窗台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一家四口,父亲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母亲站在他身边,自己和姐姐则站在两人身后。 他的家庭一直是平凡但温暖和谐的。 江清臣的目光落在姐姐的脸上,照片里,她一向老实本分的姐姐扎着双马尾,穿着一中的校服,面无表情站在旁边,好像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真的和谐吗? 江清臣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姐姐很久没回家了,就算她一直不回家,这个家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可是…江清臣从一摞书底下抽出自己模拟考试的试卷,如果一直找不到她,自己没法交代。 —— 午休时间大概半小时左右,江清臣睡了一觉却并觉得清舒服,反而昏昏沉沉的。 他走出房间,父亲和母亲正一脸凝重地坐在沙发上。 母亲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妈,学校老师叫买资料。”江清臣一边背上书包一边小声说。 父亲突然出声:“一天天就知道要钱。” 母亲观察到孩子骤变的脸色拍了下父亲的肩膀,柔声问道:“要多少?” 第122章 “一百多。” 母亲正从口袋里掏钱,一直端坐在沙发上的父亲突暴起,一把夺过母亲的钱包。 “学习学不出名堂,一天天要钱倒是有一套,前两天刚给了生活费,现在又要,你真当赚钱容易吗?”父亲指着母亲鼻子说。 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吵起来。 听了他的话,母亲将江清臣揽到身后,掏出钱塞进他怀里后,怒斥父亲道:“我花钱,这家里那点不要我操持,做饭,家务,伺候你们一家子老小,我还不够辛苦吗?自己没本事赚钱,还怪起孩子来了!” 父亲被母亲的话说的面红耳赤,一直你你你个没完,说不出其他话来。 母亲见状推着江清臣出去。 关上大门,江清臣还没迈开脚步,身后,一阵闷响,然而便是父亲的怒骂和母亲的喊叫。 江清臣在门外站了好久好久,怯懦与自卑终于让他踏出了脚步。 一直到他走出单元楼,再听不见刺耳的声音,江清臣才缓缓松了口气。 去找姐姐,江清臣想,可问题是,他连姐姐在哪个班都不知道。 他姐姐的名字,叫江眠眠。 —— 学校里的午休时间,住校的学生基本都会待在宿舍里。 大概和岑平河,徐力商量了一下之后,几人一致决定,三个女孩儿先回宿舍,他们也各自回自己的岗位。 高三地理老师办公室,一中大部分班级都是选了物化生的理科班,选地理的学生不多,导致老师也很少。 岑平河的位置在办公室最里面。 他坐在桌前,翻看手里的学生花名册。 跳楼的学生是谁呢?关于她的名字似乎被这个副本刻意地抹去了。 而副本中被隐藏的往往就是最关键的部分,那现在他就需要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中午的校园是安静的,空荡的操场草皮上翻起滚滚热浪,走几就能让人满头大汗。 学生宿舍里更是热,没有空调和风扇,沈眠眠坐在空床板上,拿着书给自己扇风。 “怎么突然热起来了?”沈眠眠擦了擦汗。 她跳下床坐到陈理言身边:“言言,你这么不出汗的。” “心静自然凉。”陈理言一板一眼道。 “那我应该凉不下来了。”沈眠眠凑在祝昭沈眠眠身边,带来一股热浪。 她觉得或许可能用些别的办法缓解自己的燥热,于是她望向祝昭:“昭昭姐,你说今天早上死的人会是谁?” “你觉得呢?”祝昭反问道。 沈眠眠扇风的动作顿了顿,转头思索起来:“如果是循环的话,要在这一天里找一个最标志性的事件就是跳楼了,会不会跳楼的就是这个副本的管理员。” “沈眠眠,你在那个班级?”祝昭突然问道。 沈眠眠一愣,有点不 明所以但还是条件反射答了:“六班啊。” 陈理言突然搭话:“这个人为什么要跳楼,又为什么被困在这一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发现。” 她继续说:“或许,我们已经循环了太多次,一些早在之前就给过的线索如果不再重复出现,我们也许会走近死路。” 陈理言说着从桌面上拿起了一把美工刀,划向自己的小臂,惹的沈眠眠大惊失色。 “言言!你这是干什么!”沈眠眠冲上去夺过那把美工刀,但陈理言的动作却比她更快。 两道伤口伤口从小臂处一直蔓延到手腕,鲜血顺着肌肉的脉络,一点一点落在宿舍水泥地上。 陈理言盯着那一抹刺目的红,面无表情地解释:“十二点一过,再次进入循环,已知物理性的伤口并不会在循环中被修复,所以可以弄点伤来提醒自己。” 而她划了两道伤口。 “按照已知信息,我们至少循环了两次。” 陈理言看向缓缓朝窗边走去的祝昭:“如果一直停留在这里,我们都会死。” 不明不白地死。 祝昭伸手拂过书桌边沿,校园里已经出现一些学生的身影,有的人喜欢早到,有的人习惯卡点。 祝昭盯着外面一个人的背影,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如果每天跳楼的人不同,那循环还存在吗?” 循环是什么,是重复,不断重复一天里发生的事情,而她们所看到的已经不像是机械的重复,而是带着个人情绪的,一场不愿脱离的梦魇。 上课铃声敲响,宿舍楼外传来脚步和人声。 三人对视一眼,陈理言率先说:“我们最好不要一起行动。” 沈眠眠点头同意,她第一个出去了,然后是陈理言,最后是祝昭。 正午的太阳毒辣,沈眠眠一路躲在树荫下,还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身后,一双手突然拍在她的肩膀上,吓的沈眠眠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一转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江清臣?你怎么在这儿?你没事儿吧?” 沈眠眠正上下打量着他,谁知江清臣竟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肘,拖着她拐进了车库。 “怎,怎么了?”沈眠眠一脸茫然。 江清臣松开手,十分警惕地注视沈眠眠,语气不善:“你还好意思问,还是我姐姐呢,你都多久没回家了,我们都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第123章 沈眠眠眉头皱的更深了:“什么什么?谁是你姐?” 江清臣难以置信,怒斥道:“你什么意思啊,都不认我了吗?江眠眠!” 江,江眠眠?是谁? 第63章 海城第一中学(十) 短短两个呼吸之间, 沈眠眠已经抽出手术刀架在了江清臣的脖子上。 “你不是江清臣!你是谁?”沈眠眠厉声道。 冰冷的触感吓的江清臣不敢动弹,只能举起双手,一个劲求饶:“姐, 我是你弟弟江清臣啊,几天没回家,你怎么都不认我了!” 江清臣又着急又委屈,他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如此严肃狠厉,竟叫他害怕。 以前的她可从来不会摆出这副样子来。 江清臣默默观察沈眠眠, 手却不动声色想挪开抵在喉咙处的刀刃。 沈眠眠眉心一跳, 她动作比他更快,刀尖猛地推近了几分。 如果江清臣再敏锐一点的话就会发现沈眠眠握着手术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弟弟?你来找我干什么?”沈眠眠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尽管内心慌乱, 她还冷静问道。 紧接着, 她听见面前的人语无伦次:“姐, 你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爸妈都担心死了,你都不知道, 他们这两天天天在家吵架……” 江清臣叭叭说着,他越说, 沈眠眠手上的手术刀就越放下一点。 倒不是认出了弟弟, 而是从他的话语里,沈眠眠想到了祝昭和陈理言说过的假设。 一旦你开始怀疑自己,就将开始被取代。 而她面前滔滔不绝的江清臣, 显然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 甚至将她当成了另一个人。 “姐。”江清臣喊了一声,五指从沈眠眠面前划过。 “姐, 你有在听吗?” 沈眠眠回过神,收起思绪,淡淡应了两声,这件事情,她得快点告诉昭昭姐她们,沈眠眠想。 “姐,你都不知道爸妈这几天有多唠叨,模拟考成绩出来了,你呢?怎么样?” “不怎么样,江清臣你管我叫什么来着?”沈眠眠答非所问。 “姐,江眠眠啊!”江清臣看向沈眠眠的目光很是不解,他姐姐这两天没回家,傻了不成。 他刚说话,午间铃声敲响,休息时间结束,五分钟后开始午自习,海城一中的传统项目。 江清臣也来不及细说了:“姐,我回头去找你,你记得把你模拟考试卷准备好给我。” 有了试卷,他才好回去交差,至于沈眠眠说的不怎么样,他是完全不相信的。 看着江清臣小跑着进了教学楼,沈眠眠这才转身往宿舍楼跑去,她不确定祝昭和陈理言是否还在,但直觉告诉她,应该往哪儿找。 气喘吁吁推开宿舍的门,她果然看见了站在窗边的祝昭。 “昭昭姐!”沈眠眠急声喊她,“还好你在,我,我找到江清臣了!” 祝昭转头看她,无声等待下文。 沈眠眠走到祝昭身边:“准确的说,是他来找我的,他不认识我了,他喊我姐,还叫我江眠眠,我怀疑他被取代了!” 沈眠眠一口气说完事情的经过,然而祝昭只是伸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擦擦吧。” 跑的太急,外头又热,沈眠眠此刻确实汗流浃背。 她接过祝昭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实在无法做到像祝昭那样气定神闲:“昭昭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江清臣真的被取代……” “如果他真的被取代,那他就不再是你认识的江清臣了。” 沈眠眠一愣,突然明白过来祝昭的意思。 江清臣一旦融入副本,从他的视角展开的故事将逐渐清晰,而他或许能成为突破口。 沈眠眠想着,面露纠结之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取代并不意味着死亡。” 沈眠眠一愣,抬起头,她有些意外地看向祝昭,这个一直以来杀伐果断沉着冷静的女人,或许并不无情。 沈眠眠第一次察觉到祝昭整个人的矛盾,她好像是孤独冷漠的,对一切漠不关心,却又好像从不将事情做绝,在留有的余地之间肆意妄为,随心所欲。 她就像一直永远飞在天上的鸟,天地自由广阔,而她无法停下,无一刻驻足停留,纵使天地浩荡,可囿于蓝天白云间的她真的是自由的吗? 沈眠眠无法给出答案,但她清楚地明白一点,无止境的飞翔,真的会累。 “走吧。”祝昭的声音打断沈眠眠胡乱飘荡的思绪。 “去哪儿?”沈眠眠愣了一下跟上,“回教室吗?” 祝昭停在门边微笑看她:“当然不是,去找那个跳楼的人。” 沈眠眠怔住了,跳楼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 高三十三班,一层楼都在安静上午自习,今天的测试内容是一张小练习,陈理言坐在座位上,草草扫了两眼很快就写完了。 她现在的位置在教室中心,这张仿佛空了很久的桌子内部落满了灰尘。 陈理言只是轻轻摸了一下,蹭上一手灰。 第124章 这张桌子的原主人是谁不得而知,陈理言低头捡笔的功夫,瞥见桌底下密密麻麻的划痕。 划痕凌乱不堪,但陈理言眯着眼睛,仔细端详间却觉着这不像是寻常的痕迹那样简单。 “咚咚——” 课桌被敲响,陈理言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严肃冷漠的脸。 宁岚一手抵在课桌上,一手扶了下眼镜:“自习时间!你在干什么?” 陈理言抬起手,举起那只落在地上的红笔。 “笔掉了。” 宁岚皱眉:“笔掉了要捡这么久吗?” 陈理言没有反驳,只是在她凌厉的目光下坐正了身体。 宁主任见她这副乖觉的样子也没在纠缠,她扫视一圈,看着的一道道视线瞬间埋了下去。 “都好好上自习!”宁主任说完背着手从后门离开。 陈理言从桌上抽了张白纸,红笔一下一下划在纸上,凌乱的笔触里,隐隐约约勾勒出字的样子。 笔迹的红色如此鲜艳刺目。 陈理言笔尖一顿,不动声色折起那张纸,塞进口袋。 下一秒,下课铃敲响。 陈理言将小练习放在桌上,自己在没有一个站起来的教室里起身,气定神闲地离开。 —— 正午两点零五分,一天当中最热的一个时间段。 顶楼天台上热浪翻滚,阳光灼烧着天台斑驳的地面,杂乱无章的课桌堆在角落,灰白的墙深深浅浅的黑色痕迹,往年的滂沱大雨在墙壁和地面上留下水渍,难以言喻的潮湿在此刻蒸发了个干干净净。 祝昭站在烈日下,高处的风燥热不堪,每多停留一秒身上就多一层汗珠,然而祝昭却好像并不觉得热。 风吹起红发,遮住她辨不清情绪的眼睛,她在高处俯瞰这座学校,就像观看一场早已知道了结局的电影,这部电影循环播放了不知道多少遍,只有电影中的人不知道自己的结局。 结局是什么? 走出那扇大门,然后继续通往坟墓。 沈眠眠自知不是一个耐热的人,她躲祝昭身后的阴影下,从她背后看着一座连在一起的教学楼,楼里的人有的嬉笑吵嚷,有的神色紧绷。 他们面临的是被称为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场考试。 然而,人生是能被这一场考试决定的吗? 无人能给出答案,沈眠眠抬头看向祝昭,她有些看不懂祝昭带她上来的目的。 四楼通往天台的楼梯是锁着的,昭昭姐带她穿过围栏,走进这片空旷的地方,为的是什么? 思索间,祝昭已经往前走了两步,此时的她距离那道矮墙仅十几厘米。 沈眠眠壮着胆子跟过去,她俯身凝视下方的花坛,热浪汹涌间,视线渐渐模糊,水泥地似乎陷进一个巨大的漩涡。 沈眠眠的手搭在滚烫的墙边,一动不动盯着下方,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汗水打湿睫毛,顺着她的脸上划下,沈眠眠方才如梦初醒。 四楼说高也高,沈眠眠顿时腿脚发软,一不留神就要往前面栽过去。 还没来得及惊呼,脖子后面一脸,衣领卡在了他家的脖子上。 沈眠眠回过头,沈促面无表情抓着自己的衣服。 “谢,谢谢……”沈眠眠在祝昭身后站定,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刚刚,差一点自己就掉下去了,太可怕了,她伸手摸了摸胸口,一颗心正跳的厉害,也是吓出了一脑门子冷汗。 那种高度跳下去,不死也残吧,沈眠眠一阵后怕。 她一面拍着心口,一面看着祝昭在自己面前蹲下。 “昭昭姐,我们不是来找这个跳楼的人的吗?”沈眠眠抹了把额头的汗。 意思是,她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不知怎地,沈眠眠心头有些难过,她蹲在祝昭身边。 祝昭笑了笑,矮墙上墙皮零零碎碎,一道一道划痕并不清晰,不知道是泥水还是什么东西糊在缝里,背的太阳所以晒得并不干巴。 祝昭剥开干土,一大块墙皮落下,沈眠眠猛地一怔,墙角处浮现出一行刻的歪歪扭扭的字,好像深深凿进了石缝里。 ——我自高楼坠下。 阴影笼罩在两人头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轻声呢喃。 “我自高楼坠下,渴望成为一只自由的白鸽。” 祝昭唇边扬起一抹笑,她扭头,往进陈理言那双沉静的双眸。 祝昭淡淡补上了后面的部分:“享受风穿过我的羽翼,云裹挟我的身体,轻飘飘,又重重地落下,继而,一声巨响。” 陈理言盯着祝昭的眼睛,沉重的故事,痛苦又绝望的文字,描绘一个生命的终结。 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三人上空,上一秒还艳阳高照的天气瞬间阴云密布,她们好像窥探到了一些隐秘的地方,鸟儿低飞盘旋,乌云从四面八方而来,闷热的空气压的人喘不过气。 楼下,一道人影急匆匆跑过,徐力停在下方,看到了站在天台上的三道身影。 来得及,徐力顾不上太多了,他大声呼喊祝昭的名字。 跳楼的人不是十三班的,他们搞错了。 第125章 徐力钻进楼道,一路狂奔,三楼和四楼转弯的位置,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徐力不自觉放缓了脚步。 第64章 海城第一中学(十一) 下楼的人脚步匆匆, 从徐力身边略过,高跟鞋踩在楼梯上,滴答滴答。 徐力快步走上去, 停在拐角,看她手里抱着一叠试卷快步下楼了。 徐力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动机停下,他觉得有点熟悉,但他不敢生出怀疑。 想着, 一双白鞋出现在视野里,徐力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更熟悉的人。 “江清臣?”徐力欣喜道, “你去哪儿了, 你还好吧,太好了你出现了,我和老岑还打算去找你呢!” “找我?”江清臣指着自己, 有点惊讶, “找我干什么?老岑是谁?” 徐力一愣, 握着江清臣双肩的手兀地停住了。 “你去哪儿了?”徐力问。 “中午吗?”江清臣皱眉, 没好气道,“当然是回家吃饭啊!” “回家?” 江清臣推开徐力还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当然了, 不是,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察觉到不对劲, 徐力后撤两步, 面上不显,但心里警惕起来:“啊?没有没有,这几天没睡好。” 听了他的话, 江清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想了想说:“也是,听说那件事儿又闹起来了, 这几天上班挺辛苦的吧!” 江清臣冲徐力挤眉弄眼,徐力不解,也就只能配合笑了笑。 江清臣刚说了几句话,想起来自己是要去办公室的,立马和徐力道了别。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徐力觉得陌生又熟悉,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不是江清臣。 徐力抬脚往楼上走,突然想起了江清臣说的那件事情。 那件事情是指什么? 徐力停了下来,如果那件事情与他的角色有关,那么一定会留下线索。 在楼梯口拐了个弯,徐力直接去了三楼,三栋教学楼有连廊连接,他找到任何一间教室。 脚步加快,徐力的心脏砰砰直跳,他觉得自己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激动坚定。 还好第一节课上课铃及时打响,徐力穿过走走廊,正巧与迎面而来的岑平河相撞。 抬眸的瞬间,两人具是一惊。 看到他的那一刻,徐力就牢牢拉住了岑平河的手腕:“我有话要说。” 岑平河皱眉,第一节课是他的。 “很重要!”徐力一脸严肃地坚持。 “跟我来。” 办公室没有人,关上门,很适合谈话。 徐力环顾四周,一字一顿道:“跳楼的女孩儿不是十三班的。” 岑平河一怔,“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说……” 徐力压低声音打断他:“从一开始就错了,早晨听保安室的人议论跳楼的同学是十三班的,但其实根本不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跳楼的不止一个人?” “对!”徐力低声道,“我后来去翻了记录,发现很早以前就有过跳楼事件了,死的也是一个女生,四楼,高处坠下。” “除了班级,两人几乎一模一样。” 那这也太奇怪了,岑平河低头沉思,好乱,不管是时间线还是循环的逻辑,不管怎么样都捋不通。 如果循环里每天死的不是同一个人,那就不能称之为循环吧。 “今天的这个呢?哪个班?”岑平河问道。 徐力的神色突然变得苦涩晦暗:“六班。” 高三六班。 —— 祝昭和沈眠眠三人藏天台楼梯拐角处,恶劣的天气昭示着一场倾盆大雨。 沈眠眠蹲在地上,看了眼坐在身后台阶上的祝昭之后,视线又扫向陈理言。 “刚刚你们念的那个是什么?”她问。 知道她会这么问,陈理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刻在课桌底下的字。” 沈眠眠一边展开一边问:“你的课桌?” “嗯。” 凌乱的线条勾勒一撇一捺,而拼凑出的文字正是刚才陈理言所说的。 沈眠眠踌躇着看向祝昭。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后面的部分?” 沈眠眠点头。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沈眠眠皱眉,陈理言先她一步急问:“谁?” 祝昭的视线霎时间落在陈理言身上,漫不经心道:“当然是还活着的人。” “还活着的人?”沈眠眠不解。 可她突然又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循环的核心!那个副本管理员?” 如果副本是真的,循环是假的,这样的手段下真实副本的样貌被隐藏,那么活在虚假副本里的活人,除了他们就只剩下那个核心人物。 由他开始的循环,只有找到他才有可能打破循环,走出去。 “那他现在在哪儿?”沈眠眠两手一合,眼睛闪着光,“找到他,我们是不是就能跳脱出去了?” 陈理言也沉思道:“你为什么不杀她?” 似乎料想到陈理言会这么问,祝昭轻挑唇角,并未答话。 突然沉寂下来的氛围让陈理言眉间一皱,一个荒诞的想法从他脑海里划过,陈理言正了神色,突然冷声,道:“你就是她!” 第126章 什么?突然起来的变故让沈眠眠瞳孔地震,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陈理言齐刘海下漆黑的双眸,锐利冰冷。 祝昭缓缓站了起来,她单手背在身后,慢慢向陈理言靠近。 沈眠眠看到她的身后,藏着一把已然出鞘的短刀。 一道闪电劈下,天空瞬间亮堂一片,把柄短刀上的寒光照进沈眠眠的眼睛里,她立刻反应过来:“昭昭姐,你要干什么?!” 祝昭要杀陈理言?没有理由啊! 沈眠眠想着冲上前去,握住祝昭的手腕,然而,祝昭的动作更快,她任由沈眠眠牵制着自己的手,却依旧往前。 她走向陈理言,漫不经心盯着她,那样懒散的眼神却让陈理言生出胆寒,下意识后退的反应被她生生克制住了。 沈眠眠追着祝昭,不知如何是好:“昭昭姐,她是陈理言啊!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好好说!” 祝昭充耳不闻,落在她视野里的只剩下陈理言,耳畔呼啸的风和窗外的电闪雷鸣。 又一道炸裂“轰隆”一声炸响,仅仅一个呼吸间,祝昭手中的短刀落在陈理言面前。 沈眠眠只觉得头皮发麻,而祝昭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冷汗直流。 “我就是她,现在我站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陈理言沉默不语。 “我教你。”她的沉默恰在预料之中,祝昭轻笑一声,云淡风轻道,“接过这把刀,然后,杀了我。”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又一道闪电劈下来,就这那道刺目的光,陈理言的右手突然被抓了起来。 祝昭将刀柄塞进自己手心,死死攥紧。 沈眠眠不知道事态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不知道如何拦,或者说根本拦不了。 祝昭依旧握着陈理言的手腕,将那把短刀的刀尖抵了自己的心脏处。 陈理言一直没有挣扎,直到刀尖真的刺破了祝昭的衣服,扎进身体里,细密的鲜血留下来,缓缓的,看的一片空白的陈理言猛地一怔。 红色液体沿着把柄刀慢慢滑,一点点滴落,“嘀嗒”一声仿佛一记尖锐的嘶鸣在她颅内炸响。 陈理言突然松开手,捂着上下起伏的胸口,一贯冷静自持的她后知后觉害怕。 只要那把刀再深一点,再深一点祝昭必死无疑。 “当啷——” 随着她松手的动作,短刀落在地上。 祝昭任由心口的鲜血流淌,她低头捡起那把刀,钻心的疼痛霎时间蔓延开来,祝昭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祝昭重新提起刀走向陈理言,沈眠眠突然看出了不对劲,或者说祝昭根本没有想杀陈理言,也知道陈理言不会将刀捅进自己的心脏。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沈眠眠不再去拦了,她很确定现在的祝昭还是她自己。 祝昭站在陈理言面前,轻轻俯下身。 陈理言看不懂祝昭晦涩难懂的眼神,她只是注视着自己,轻声问:“为什么不杀我?” 陈理言一怔。 祝昭继续轻声道:“刀递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只需要握住它,然后,杀死眼前人。” 她说的轻描淡写,陈理言却觉得毛骨悚然,祝昭的话毫无逻辑,以她的实力,不管到什么时刻,这把刀永远也不会捅进她自己的身体。 陈理言凝视祝昭手中那把短刀,凄厉的寒光冷的刺眼,叫她心神一颤,面色凝重。 祝昭突然很轻很轻地扯了扯唇角,“快要下课了。” 祝昭收起刀,窗外天气依旧可怖。 “还不出来吗?”祝昭微微偏头,视线扫向角落。 墙角处一双黑色鞋子,岑平河低笑了一声缓缓走出来。 “听够了?”祝昭挑眉揶揄道。 岑平河面色坦然,一点也没有听了墙角被抓住的紧张尴尬。 “听够了。”岑平河抬头望向祝昭,“所以,下面该轮到我说了。” “祝小姐,今天跳楼死的那个女孩不是十三班的,你知道吗?” 祝昭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岑平河无法判断她现在到底是谁。 “岑叔,你没必要试探我。”祝昭缓缓走下楼梯,在岑平河身边错开,故意停顿了一下,“如果我知道,更没有必要隐瞒。” 岑平河镜片下的目光暗了暗。 “死的是六班的学生,死的——” 他的话还没说话,沈眠眠陡然打了个寒颤。 “岑叔。”祝昭出声打断,她好像刻意要避开这个话题,轻声说:“耐心等一等吧,等到晚上,或许就知道呢。” “祝昭!”岑平河突然厉声叫她的名字,“如果每天死的不是同一个人,那我们还是否处在循环当中?” 陈理言眉心一跳,她敏锐想到了岑平河的意思,如果时间线正常展开,每天死的都是副本里的npc,有一天,当npc全部死亡,他们还没有走出这个副本,死亡就必定轮到他们头上,到时候就是等死。 三道视线同一时间集中在祝昭身上。 而祝昭却缓缓笑了,“谁和你说每天死的不是同一个人?” 第65章 海城第一中学(十二) 似乎从一开始他们就陷入了一个误区, 太过在意这个副本的形式,而忽略支撑其存在的架构。 第127章 如果这个副本是一个房子,那个循环只能算是家具, 而其内在的因果关系才是砖头。 不管循环是否存在,支撑起内在的故事和副本管理员存在的原因都不会改变。 于是不难得出,对于这个副本来说最重要的点,跳楼死去的人。 或许管理员最珍惜的人是因为跳楼死的, 她又悔又恨,于是一遍又一遍的跳楼就变成了时刻提醒。 “不管跳楼死的是谁。”沈眠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抬头看向几人, “警察来之后为什么能那么快的就判定那个人是自杀?除非她有留下什么东西。” 徐力拧了拧眉:“你是说,遗书?” 沈眠眠点头。 “如果有留下遗书的话,那些警察走的很匆忙, 说不定保安室会有线索。” 陈理言:“现在距离下晚自习还有很长时间, 我们分头行动, 徐叔, 岑叔和昭姐去保安室。” “那我们呢?”沈眠眠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和我去找江清臣,我们看好他, 如果他真的完全被取代就真的无法离开了。” 没错,如果江清臣真的变成了这个副本的一部分, 他一旦认为他自己就是那个人, 谁也唤醒不了他。 学校大门口的保安室非常安静,只有一个保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先过去。”徐力让祝昭和岑平河在旁边等一下,自己先走了进去。 他走后, 岑平河在看向祝昭, 后者环抱双臂,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你要说什么?” 岑平河轻笑一声:“没什么, 只是有点好奇。” 祝昭挑眉。 岑平河:“好奇晚上会发生什么,好奇…你,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岑叔,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知道的越多的人死的越快。” “死,有的时候也是一件好事。”岑平河轻声说,其实他早就应该死掉了。 祝昭:“……” 过了一会儿,墙角徐力探出头,冲他们招手:“好了,来吧!” 关上保安室的门,拉起半扇窗帘:“我找了个由头已经把人支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放心。” 徐力说着就开始翻抽屉。 祝昭的视线落在保安室桌子旁边的一个置物架上,“这是?” 徐力扫了一眼,说:“哦,这是失物招领架,上面都是些丢了没人来领的东西,有些都已经落灰了。” 祝昭缓缓蹲下,在盖了一层灰尘的校园卡下面翻出一个卡其色档案袋。 档案袋上写着海城第一中学。 打开袋子的瞬间灰尘四起,呛得祝昭轻咳了两声。 徐力和岑平河闻声看了过来。 “这是什么?”徐力问。 袋子里装着校牌和一张被揉皱了又展开的纸。 “海城第一中学退学申请书?” 退学的是高三的一个女孩儿,按照这份申请书上所写的她应该是自愿退学,最下方除了家长的签名和学校盖章还有一个名字被涂抹掉了。 退学理由写的很笼统,是学生个人原因,希望学校予以退学。 祝昭记得早晨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前排的女声聊天有提到提到过一个退学的女孩儿,是十三班的。 “这张纸被揉皱的很厉害,看样子应该不是真的自愿。”岑平河道。 祝昭没说话,袋子里还有一张校牌,和申请书一样,校牌上的名字被抹去了,只剩下一个班级和一张照片。 高三(十三)班。 还真是十三班,按照那两个女孩所说,她的退学不是自愿。 但出人意料,那张照片上的人他们几人都认得。 徐力看到那人的样子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颤颤巍巍看向祝昭和岑平河:“怎么会是小言?” 照片上的人,是陈理言! “她不是陈理言。”祝昭说,“她的目的就是混淆我们的认知,否则她不会抹去申请书上的名字只留下照片。” 祝昭抬头看向岑平河:“学校档案室在哪里?” 岑平河:“你要去查档案?可如果他篡改了档案呢?” “如果这个人对他很重要,她会改变这个人的长相,就不会改变她的名字。” “那我和你一起去。”徐力说,“老岑你留下掩护,我和小祝一起去。” 岑平河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但很快被他遮掩了过去:“好。” 档案室在学校行政楼三楼的一间。 授课期间,除了教学楼其他地方人很少,特别是学校行政楼人更少。 “待会你就跟着我,我去把人引开,你进去找东西。”徐力在门口打量档案室的办公室。 祝昭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叔,你别太紧张了。” “哦,啊。”徐力扭过头,语无伦次,“我,啊我没,我没我不,我不紧张啊!” “……早知道就让老岑陪你来了,啊,我不紧张……”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祝昭大咧咧越过办公室,将手放在了档案室的把手上。 伴随着,轻轻的“咔哒”一声,徐力瞪大了眼睛看着祝昭缓缓推开了门。 “过来吧。”祝昭说。 第128章 徐力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几步路的。 小心翼翼关上了门,档案室挺大的,除了一些在校生的档案,往届学生的名录应该也记录在册。 “昭昭丫头,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你也和老岑一样……”徐力忍不住好奇,这一次不是祝昭第一次这样随便开门了。 “我和他不一样,但他能做到的,我也能。”祝昭一边说一边翻找,“徐叔,你支开岑叔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说吧。” 徐力一怔,挠了挠头:“这么明显吗?” 祝昭记得那张校牌上的学校,按照学号找一找应该能找到那个人。 “很难不发现。”祝昭说。 “我也不是对老岑有意见,可是那个退学学生的班级是十三班啊,老岑带的班,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还有呢?” “啊?”徐力一怔,翻东西的手也顿住了,这时间里,祝昭从柜子里找出一了一沓花名册。 徐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话说要说?” 祝昭扭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徐叔尴尬地笑了笑说:“呵呵,是这样,今天早上坐公交的时候司机提了一嘴,保安不能坐车,还说什么出了什么什么事情让我不要为难他们,当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后来我在保安室问了一问果然问出了点东西。” “什么?”祝昭一目十行看看下去。 “保安不让坐公交车是因为之前有人在车上偷拍女学生,被学生们发现之后报警坐牢了!” 祝昭翻文件的手也是顿了一瞬,她皱了皱眉看向旁边也在找档案的徐力:“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徐力笃定道,“我听其他保安说的,他们知道我早上被司机赶下来特意和我说了原因,怎么了?你觉得事情不对?” 祝昭没回答,但事情确实不对,这样的事情一出一旦舆论闹大了,教职工里,不让职工乘坐校车,教师却依旧可以,是不是有点厚此薄彼。 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身边的徐力突然喊了她一声。 “丫头,你看,你看这个,是不是校牌上的学号一样。”徐力拍了拍祝昭的肩膀。 等她回神看过去,那串数字确实和校牌上一样。 徐力的手指缓缓向后滑过去,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门口突然咔哒一声传来,祝昭立刻示意徐力噤声。 有人来了。 * 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走廊上出现学生奔跑的身影,原本沉闷的空间瞬间被谈笑声填满,在这个上厕所都来拉着人一起的年纪,孤独是常人无法承受的。 江清臣从教室后门一个人走出来,他耷拉着头,一个人默默地往前走。 不停有人从他身边跑过,有意无意撞在他的肩膀上。 走廊的一角,沈眠眠和陈理言看着他的状态,脸上表情不算好。 “理言,你觉得他现在到什么程度了?”沈眠眠说。 陈理言伸手扶了一下眼镜,目光清亮灼灼:“很难说,按照我们之前说的,你先去找他,我先躲着。” 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沈眠眠还是点了点头。 下课时间十分钟,七分钟时打预备铃,沈眠眠来到江清臣身边的时候正好预备铃声响,江清臣好像听到了什么指示似的转身就往教室里走去。 沈眠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后颈的衣服,预备铃声响起,走廊上的学生纷纷往教室里赶去,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两人。 沈眠眠注意到了,手术刀也悄悄架在了江清臣的脖子上,缓缓把他带到一处花坛的角落里。 “江清臣。” 熟悉的声音响起,刀下的人身体颤了颤,深深呼出一口气。 沈眠眠缓缓放下手术刀,江清臣也转过身子:“姐,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 “江清臣,你说我是你姐姐对吗?”沈眠眠问。 “对,对啊。”江清臣不明就里,他姐姐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吗,怎么净问些奇怪的问题,“你不是我姐还能是谁?” “那我叫什么名字?” “江眠眠啊。”江清臣理所当然地说。 “江清臣!你看着我!”沈眠眠正色道,“仔细听着,我不是你姐姐,我叫沈眠眠,不是江眠眠!” “姐,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在学校住校了一个星期住傻了吗?” 就在这时,沈眠眠身后陈理言的身影缓缓从草丛后面出现。 “你!”江清臣的表情骤然慌乱起来,颤抖着指着沈眠眠身后的人,“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第66章 海城第一中学(十三) 江清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指着陈理言,嘴里不停念叨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话。 沈眠眠蹲下来,靠近他。 “你, 你被过来,和我没关系,我姐是江眠眠,你别过来, 我姐姐是你朋友,你别, 你别过来……” 沈眠眠一怔, 她扭头和陈理言对视一眼,眸色沉沉,看江清臣的状态, 怕是不好。 “现在怎么办?”沈眠眠说, “看他这样是真的快要被取代了, 理言, 你有办法唤醒他吗?” 第129章 陈理言摇了摇头,早在没走出来之前她就已经用精神力试探过了, 没有用。 “他的精神值没有任何不好的变化,甚至非常平稳, 我无法控制精神值唤醒他,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已经不是列车里的江清臣了。” “为什么呢?”沈眠眠不解,“你刚刚听到他说的了吗?他说我的姐姐是江眠眠, 她是你的好朋友啊!” 陈理言扭头看他:“你觉得江眠眠和那个死掉的人之间存在一些关系?” 沈眠眠点头:“你不觉得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是被取代的身份, 那么些身份不可能无关紧要,一个副本它的目的是杀人, 那绝不可能让进来的旅客脱离在这个站点的故事之外。” “去找昭昭姐吧。”沈眠眠叹了口气,看向神志不清坐在地上的人,“江清臣要怎么办?” “最起码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不会有危险。” “你的意思是?带走他?” “不。”陈理言说,“不能再让他陷在故事发展当中了,我们要把他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紧接着,陈理言一记手刀打在江清臣脖颈处,地上的人两眼一翻,侧倒了下去。 和祝昭学的这一招,看来还挺好用的,陈理言招呼沈眠眠帮忙,两个人齐心协力把江清臣拖到了一个合理的地方,关上了门。 * 另外一边, 祝昭和徐力两人蹲在档案室的角落里,门口传来声音,紧接着传来脚步声。 祝昭皱了皱眉,示意徐力千万不要说话。 “您跟我来。”门口传来声音。 手电筒强光照过来,祝昭眼疾手快,压着徐力的脖子低下头,屏息凝神听着那边的动静。 “真不好意思,档案室的灯坏了,估计找起来还要费点时间。” “没事没事。”一道温柔的女声。 继而,在听见一阵鼓捣的声音之后,那人好像找到了什么东西,手电筒被放在了一旁。 “您看看要找的是这个吗?”那人拿着一个档案袋递给旁边的女人。 档案室光线不好,那个女人背对着祝昭,看不见脸,只见她接过东西,笑着应了声是。 “没错,就是这个,麻烦您了。” 档案室管理员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校长要的东西,我一定得帮您找到了。” “谢谢。” 两人寒暄了一阵,走出档案室,关上了门。 身旁,徐力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昭丫头,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人有点眼熟?” 祝昭站起来,往他们打开的那个柜子方向走。 “确实有点眼熟。”她说。 柜子上了锁,不知道那个人拿走的是什么东西。 “昭丫头我们走吗?”徐力拿着那张花名册,看向祝昭。 祝昭点头。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跳楼的其中一个女孩儿是谁了,而他死亡的原因,也已经呼之欲出。 她轻轻将手搭在门上,一样子轻轻扭转了一下,打开门,外面不是行政楼的走廊,而是一片浓重的黑色,深不见底。 “走吧。”祝昭说着先一步走进门内,徐力瞪大了眼睛,虽然害怕但还是跟了上去。 身后的门关上,这下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徐力摩挲着想找到祝昭在哪里,又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抓着一个小姑娘吱哇乱实在丢脸。 “抓住这个。”声音从前面传来,椭圆形的刀柄被祝昭塞进了徐力的掌心。 徐力不敢说话,但又觉得再这样的空间里不说话会让他更加害怕。 “昭,昭丫头,这是什么地方?” 祝昭带着徐力往前走,轻笑了一声,答非所问:“现在我们要往另一个空间走。” 徐力握住刀的手狠狠颤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试探道:“所以,这是你的天赋?” 那个祝昭拥有的神秘强大的天赋,是什么?空间穿梭? 显然祝昭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和他卖关子。 “时空。”祝昭的声音回荡在这片黑暗深邃的空间内,就像一把重锤敲打着徐力的心脏。 “我拥有的天赋,可以在空间内穿梭,可以打开任意一扇门。” 恐怖…后知后觉的凉意从脊背攀上后脑勺,让徐力浑身都在颤抖,她感到害怕,他战战兢兢地问:“为什么选择告诉我?” “你有一个女儿?” 徐力一怔,黑暗中他不确定祝昭看不看的到他现在的表情,如果看得到的话就会望见他额间豆大的冷汗直流,脸上,闪过刹那的惊慌失措。 “是。” 祝昭:“她叫什么名字。” “徐曦。” 得到答案以后是长久的沉默,徐力很慌,他不知道祝昭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心态,起码现在他还握着这把刀。 脚步声轻轻浅浅,祝昭终于停了下来。 徐力站在他们的身后,听见自己十分清晰地咽了一下口水。 “咔哒”一声,祝昭打开了一扇门。 光亮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打在徐力脸上,逼得他闭上的眼睛,腿一软,脚下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徐力睁开眼睛就是他整个人往地下栽。 第130章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门内的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变故,徐力已经摔在了地上。 “徐叔!”沈眠眠喊了一声,和陈理言过去扶。 徐力被两人馋着揉了揉腰坐到椅子上,祝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昭昭姐?”沈眠眠惊讶道,“你们俩怎么从那个门进来?” 沈眠眠指着外面的门,那扇是通往校外的,而刚刚她和徐力就从那扇门里跌进来。 “小意外。”祝昭说着拿出一张花名册,连同退学通知书和校牌放在一起,说,“看看这个。” 沈眠眠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对比学号只找到了一个女孩儿,她叫梁回燕。 祝昭看着那个花名册,指尖却没有停留在名字上,而是落在了最后一行。 那里写着——江眠眠。 沈眠眠的瞳孔几不可察地颤了下,江眠,江眠眠…… 祝昭说:“这张花名册是是高一的,根据现在的教育体系,应该是未分班之前。” “所以呢?”徐力问。 “所以这个副本里重要的两个人已经全部出现了。”陈理言和祝昭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我和沈眠眠从江清臣那里得来的线索看,江眠,江清臣的姐姐,梁回燕,江眠的朋友,集合那个退学申请书不难推断,梁回燕是跳楼者之一,她已经死了,至于江眠……”陈理言欲言又止。 祝昭看了她一眼说:“她也已经死了,一样,跳楼身亡。” 沈眠眠皱眉,立刻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可在江清臣的视角里,我没死啊!” “沈眠眠,你不是江眠眠。”祝昭提醒她,“江眠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她之前住校的东西也没有人来收拾。” 沈眠眠听着祝昭话里那个令人窒息的真相,觉得匪夷所思:“你是说江家的人不知道江眠死了!?根本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沈眠眠的话让保安室内陷入诡异的死寂和压抑。 一个女孩儿跳楼身亡,家属一个星期不闻不问,女孩儿的尸体在冰冷的停尸房留了一夜又一夜。 “简直畜牲!”徐力大骂了一句,“艹,他大爷的猪狗不如!” 陈理言的思维转得飞快,她突然问祝昭:“如果我是梁回燕,我是为什么死?” 没等祝昭回答她有自言自语道:“我从高处坠下,渴望成为一直自由的白鸽……” 陈理言脑海里有一个答案,但她的潜意识竟然不愿意承认。 “陈理言,你不是她。” 祝昭的声音没有温度,却出乎意料抚平了她内心焦躁的情绪。 “我,我不是她。”陈理言呢喃道。 “你是陈理言。” 祝昭说:“在这个副本里,每个人都是被替代者,江眠,梁回燕,江清臣…哪怕是没有名字的保安,老师无时无刻不再企图将旅客的身体取代。” 不对!有个地方不对劲! 陈理言思绪回笼,她缓缓抬起头,直视祝昭冷静的双眸。 她一步步朝祝昭走近,在徐力和沈眠眠疑惑的目光里,陈理言突然抬手掐住了祝昭的脖子。 “那你呢?祝昭,你是谁?” 陈理言手上的力道收紧,祝昭没有反抗,她的脖子上出现一道红痕。 “你不是…你不是早就猜到,猜到了么。”她说,“我就是她啊……” 那个还活着的副本管理员。 沈眠眠看着,想上去拦却被岑平河一把抓住了胳膊,沈眠眠扭头看他,脸上一片忧色。 “回回,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聪明,我真的很想你。”面前的人突然神色动容,陈理言知晓祝昭绝对不会这样。 “回回,留下来好吗?我真的很想你,真的……” 陈理言的心脏兀地一痛,内心翻涌而上的酸涩就像海浪一遍遍拍打礁石,经久不散。 陈理言看向祝昭的眼睛,那是她从未在祝昭眼里见过的悲悯与乞求。 她明明知道面前的人不是祝昭,可还是缓缓松了祝昭脖子上的力道,指尖颤动着,陈理言把头埋下去,突然不忍去看她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陈理言。” 第67章 海城第一中学(完) 保安室里的气氛冷寂的可怕, 陈理言双手还掐在祝昭脖子上,一旁看着的徐力和沈眠眠两个人大气不敢喘,倒是岑平河一脸淡定地靠在桌子上。 铺了玻璃的办公桌上散着一袋瓜子, 岑平河看到了,悄悄伸手过去。 祝昭叹了口气说:“你又没有杀我。” 陈理言抬头看她,祝昭眼里流淌的情绪她看不清楚,但陈理言知道那不是责怪。 她在冷静地阐述一个事实。 “你看到了, 这个故事里那个还活着的人。” 沈眠眠明白了祝昭的意思:“昭昭姐,你是说她想要取代你?那个副本管理员想要取代的是你?” 这样以来他们所有人都有了在副本中对应的角色, 被家庭抛弃的江眠眠是沈眠眠, 被无辜侵犯的梁回雁是陈理言,江眠眠的弟弟江清臣,加害者之一的徐力, 冷漠旁观的老师岑平河, 以及作为副本管理员的祝昭。 第131章 “不对, 这样一来副本管理员和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徐力问。 祝昭俯身与面前的陈理言错开, 点了点桌上那张花名册:“答案就在这里啊。” 梁回雁和江眠眠是一个班的,对啊, 她们俩是一个班的。 陈理言从她面前移开,说:“她们是同学?朋友?” “或许我们可以去问问她。”祝昭的话让人匪夷所思。 徐力:“可我们要去哪里找她?她是谁?” 祝昭闻言看向徐力, “徐叔, 你刚刚见过她了啊,她一直就在我们身边。” 徐力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低头思索, 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在档案室里见到的眼熟的人。 “你是说,许衾媛!” * 窗外的天色阴沉窒息, 祝昭几人走出保安室来到教学楼前,走去十七班的路上,路过教室后门的玻璃向里看,齐刷刷低着头的孩子奋笔疾书,除了笔尖摩擦书本其余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和祝昭一起来找许老师的只有陈理言和岑平河,而沈眠眠则和徐力要去医务室,被打晕的江清臣被关在那里。 来到十七班门口,讲台上空无一人。 “会不会在办公室里?”陈理言说,如果她有意躲着的话,离开这个地方的办法就一定在她身上。 “我知道她在哪里。”祝昭眉心一皱,“跟我来。” 天边一声闷雷,世界上大部分都在漫无目的地活。 浑浑噩噩,糊糊涂涂,清醒思考的时候最痛苦。 对她来说就是这样。 黑云压城,女孩儿穿着一套蓝白校服站在天台边,俯瞰这座校园,这里不是牢笼,不是游乐场,更像是一条河。 河道有宽有窄,河水有湍有急,水下游动的鱼儿们争先恐后,逆着河流上游,水将鱼群冲散,它们中有些能跳过细窄和河道,有的挤在里面出不来,它们的目的很简单,游上岸被识货的渔民看中,从而卖个好价格。 慢慢的好的鱼越来越多,各种各样,于是鱼开始不值钱了,划分价格的标准也变得越来越严格,后来对于普通的渔民而言,不管你是什么品种,只要能卖的出钱,卖的钱越多越是好鱼。 河里会不断有新的鱼苗出现,将所有河道挤满,最后一滴水耗干,渔民再次来打捞是看到的就是满河床的尸体,于是,他们转身,寻找另一条更大更宽广的河流。 女孩儿挺拔地站在那里,凌冽呼啸的风吹乱她头发,她的眼睛宛如一汪干涸的泉。 身后传来声音,女孩儿没有转身,她知道他会找到这里。 “你来了。”她平静的向在和一位阔别已久的老友寒暄。 祝昭站在她身后,陈理言和岑平河则在门口没有上前。 “你叫什么名字?”祝昭问。 女孩的背影一怔,似乎没有预料到她第一个问的是这个问题。 “林鸥。”她说。 她说完,祝昭没有搭话,沉默了半晌,又是一声闷雷,群鸟低飞。 “我就是这个副本的管理员,抱歉。”林鸥转过身看向祝昭说,“你找到我了,杀了我,你就能出去。” 祝昭和她一起站在风里,女孩儿红的眼眶,清冷的眸色一片平静。 “你杀了我,就能离开了。”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突然,祝昭轻轻笑了,林鸥看见她手里握着的刀,定定站在原地。 那把短刀还真的很漂亮,林鸥想着,祝昭站在了她的面前。 林鸥缓缓闭上了眼睛,天台上狂风四起。 然而,预想当中的痛并没有从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传来,林鸥感觉自己的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车票。 那名旅客的名字是:祝昭。 她抬起头,望向祝昭无情的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来杀你的。”祝昭冷声说,“我来和你谈个交易。” “你不用死我们也可以离开,我需要你在上面盖章。” “你凭什么任何我会这么做?” 没有副本管理员会心甘情愿的放旅客离开,受某种力量支配林鸥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祝昭:“你打不过我的,如果你真的死了,你还怎么有机会见到你的朋友。” 林鸥愣住了。 见她不说话,祝昭抿了抿唇,似乎真的考虑:“如果你真的想死我也可以试试。” 林鸥沉默着拿起了那张车票。 鸥鸟飞来,停在林鸥肩膀上,轻啄车票的边缘。 “等等!”祝昭打断她,提醒道,“不止一张哦。” 对于林鸥和她朋友们的故事,祝昭没有多问,她们的目的是打卡站点然后离开,只要能出去,和平的方式当然更好。 不过就算林鸥愿意说,她也不一定愿意听就是了。 在这个副本里的很奇怪的现象是,林鸥是一个活着的人,她是怎么在副本里活着的,说不清楚。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了,没必要把每一处细节都扣的明明白白,在副本里待久的了人就会知道,很累。 第132章 林鸥将那张车票放进祝昭手中,说:“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我知道这很难解释。” 她转身望向那片天。 祝昭身后是陈理言,岑平河,还有姗姗来迟的徐叔和江清臣。 “那时一场噩梦,梦里我失去了很多,再次睁开眼,我好像什么都拥有了,又好像什么也触碰不到。”林鸥说,“我和你一样,期盼死去,可这里不会让我真的死去。” 祝昭冷眼看着林鸥站在这里,站在她们站过的地方,低头向下望去。 “我短暂的十八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从这里坠落,从前听得街坊的老阿婆说,弱小的动物常在寒夜里互相抱着取暖,就在流浪汉总是一群一群,在遇到她们之前,我一直是一个人,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弱小,碎语和冷眼从来伤害不了我。” 林鸥说着,柔柔的笑了一声,好像陷入一段美好的回忆:“我习惯性的最后一个离开班级,推着自行车从宿舍楼那条小路走着是,我见到了梁回雁,她在那盏路灯下蜷缩着低声啜泣,我走过去给她披了件外套,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我带她了家,后来,我一个上学的路上多了一个人,再后来又多了一个人。” “她叫江眠眠,和我们同班,她说最开始她不叫这个名字,叫江楠楠,眠眠很不喜欢从前那个名字,她比我们都大,大了三岁却才上高中,后来我们知道她还有一个弟弟,也才上高中。” “回回常说,我们三个人是因为命运相遇的,她觉得命运悲惨,可我不这么认为,我从小挣扎着长大,总不喜欢看她脸上自怨自艾的神色,直到那天,她在我眼前坠落高楼,那时候我才明白一个道理——要允许这个世界有脆弱敏感的人存在。” “过去的时间里,或许我无数次触及她脆弱敏感的神经,不管是否与我有关,我总是心怀愧疚。”林鸥凝视这那片灰白的水泥地,平静地叙说着。 “那江眠眠呢?”她身后一道声音迫不及待的问道。 “眠眠啊,她最爱笑了,可她是被冷漠无情的家杀死的。”林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三个都是伤痕累累徘徊在圈外的人,但我们都妄图抓住彼此的手,好像相拥在一起就能抓住救命的稻草,可我总是要更自私一点,我也抓住了我自己。” “我告诉自己,不管怎样要活着。”林鸥苦笑了一下,“所以到最后,她们都死了,我还活着,我不想活了,我还活着。” “我清楚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总能从来来往往的人当中看到她们的影子,她们陪不了我多久,有时连一句话也说不上下一趟旅客就会到来,我只能在停靠的间隙看她们一眼。” “想念总是悄无声息的,她们在这个副本里重复着苦难,可苦难并非因我们而起,为什么总要我们承担这些莫名其妙的恶意!” “所以,他们都该死,作孽的人都该死!” 林鸥转过身盯着祝昭,眼里闪过一抹幽暗的光:“你知道吗,我们很像,像到我无法取代你。” 祝昭似乎并不满意她这话,“你能说出这种话说明我们一点也不像。” 林鸥轻笑一声,也没反驳她:“打破循环你们就可以出去了,我也要迎接下一批旅客到来。” “谢谢。”祝昭说。 下一秒,林鸥站上那一层不算高的台阶,她张开双臂,狂风吹的她头发飞扬,林鸥脸色的微笑自由享受,她后撤一步,从高处坠落。 天台上的一行人中,沈眠眠和徐力猛地一惊,什么也没抓住,也没有任何声音,沈眠眠战战兢兢趴在台阶处往下看,还是一片灰白的水泥地。 林鸥消失了。 沈眠眠张大了嘴巴,正欲和祝昭说明,就看见她也站在了林鸥站着的那层台阶上。 红发飞扬,祝昭唇边的笑意依旧张扬校长,故事会结束,她早就想离开了。 祝昭收起刀,向天台上的几人摆了摆手:“各位,列车再会。” 而后,纵身一跃。 ——我,自高楼坠下,渴望成为一只自由的白鸽,享受风穿过我的羽翼,云裹挟我的身体,轻飘飘,又重重地落下,继而,一声巨响。 巨响?没有巨响。 珍爱生命才是真。 第68章 列车间章(四) 是故事就会有结局。 林鸥杀死了和她一起卷入副本中的人, 那些她认为的有意无意的加害者,当所有人死去,副本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类, 副本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他们妄图争夺旅客的身体。 正如林鸥所言,她死不了,她的朋友知道她内心深处最执着的事情, 她想活着,所以无论无何她们都会护她活着。 祝昭坐在副本起始的站台长椅上, 她闭着眼睛, 面前是那辆熟悉的列车。 列车已经到达,停靠时间为五分钟。 她有五分钟的时间理清思绪。 抛开上一个副本的故事,她在一个又一个的副本当中游览为的是什么? 是寻找无法死亡的真相, 还是探究这个世界的运行原理? 第133章 好像都不是, 经历了那么多副本, 她发现, 无法死亡就像是铁链将他牢牢拴在了列车上,那为什么偏偏是她, 说明她身上有一些重要的东西。 从前她习惯于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探索,那么对于列车而言呢, 自己像什么? 她就像盛放着珍贵宝物的盒子, 宝物的拥有者将这个盒子打造的无坚不摧,为的是守护,守护盒子的里珍宝。 祝昭隐隐觉得这次的旅程将是她的机会, 任谨的照片, 跌落中转站的岑平河,时空天赋, 照片上的人,还有这辆g26083次列车。 她必须把握机会,孤注一掷,祝昭缓缓睁开眼睛,列车上的其他几个人还没有来。 时间剩下两分钟。 她站起来,踩上台阶,前往下一个站点之前,她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时空的天赋对她来说的消耗依旧是存在的,那样的消耗并不在精神而是身体,每一次跨越空间,就好像身上的伤口全部绽开了一遍,伤口被撕开,没有鲜血,只有疼痛贯彻全身的折磨。 列车赋予天赋的同时也在无形之间为天赋标好了价格,这些天赋会受到限制,过度使用也可能杀死玩家,某种意义上列车在追求一种平衡,空间之间相距越遥远越受限,而要跨越时间似乎还需要一些特定的条件,这些她还需要探索。 时间还剩一分钟,祝昭拿着那张打过卡的车票进入列车内部,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过了不到三十秒,列车外传来声音。 “我勒个老天,吓死人。”听这声音是江清臣。 “你小子福大命大你就偷着了吧你。”徐力一巴掌拍在江清臣后脑勺上,“快走吧。” 陈理言看着这个熟悉的站台和列车,悄悄松了一口气,身后沈眠眠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了。” 岑叔第一个进入列车内部,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座位上环抱双臂,好整以暇看着他的祝昭。 “好久不见,岑叔。”祝昭挑眉,摆了摆手。 从第一站走到现在,祝昭身上最开始的戾气和杀意有意收敛,大多数时候展现出来的是冷漠和嚣张。 岑平河身后是陈理言和沈眠眠,最后是被徐力揽在臂弯里的江清臣。 江清臣进入列车的同时,车门砰一声关上了。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你们好,欢迎回到g26083次列车,列车路线规划中,请遵守乘车规范,本次旅程预计五十分钟,祝各位旅途愉快!】 久违的声音让人有了进入“安全区”的实感,江清臣看到祝昭刚准备开口,沈眠眠的声音比她更快。 “昭昭姐,我就知道一定在的。”她走过去坐到祝昭身边,她看起来脸色不好,所有沈眠眠也在不用声色检查她的身体。 “从楼上跳下来就能打破循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陈理言突然问。 祝昭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呢?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理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陈理言知道祝昭觉察的时间点绝对比她们任何人要早。 “跳楼,循环当中最明显最突出的一个事件,不难猜。”祝昭平静道。 “你就那么笃定跳下去你不会死吗?”陈理言说。 她话音刚落,祝昭收起面上懒散淡然的神色,车厢顿时陷入静默之中。 祝昭站起来,越过陈理言看列车里剩下的人。 给徐力分吃的江清臣,靠在座位扶手上嗑瓜子的岑平河,身边一直盯着自己的沈眠眠。 “想知道原因?”祝昭这话是问所有人。 没等有人回答,祝昭极轻地笑了一下,说:“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 说完,祝昭手中的刀划破座椅上的垫子,一道长长的豁口。 【旅客祝昭违反列车注意事项第三条,禁闭半小时,立刻执行!】 下一秒,祝昭消失了,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现,现在是什么情况?”向来迟钝的江清臣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漂浮的不安因子。 相比于一脸凝重的陈理言,岑平河看起来要轻松得多,“她给了各位选择的机会。” 虽然已经过了好几个站点,但她们这个看似一路披荆斩棘的列车小队一直松散的,他们并不像传统意义上团结合作的团队,祝昭作为其中实力超群的领头人物完全可以独立之外。 就在这时,沈眠眠攥紧拳头,突然站了起来,和他同一时间做出反应的还有徐力和江清臣,两人高高举起了手。 “我要去找昭昭姐,不管怎么说就是要去。”沈眠眠声音鉴定。 陈理言身后,徐力说,“祝昭小姐救了我那么多次,如果没有她我可能早就死了,我得去。” “还有我!”江清臣急急忙忙,“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多双手总有你们用得上的时候。” “理言,你呢?”沈眠眠看着她问,沈眠眠明白她总是有很多的顾虑。 确实是这样,某种意义上陈理言不喜欢祝昭有些对于激进的行为,从小到大她的习惯于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尽可能的考虑到所有的结果,从而选出最优解,但祝昭是不受控的,她总是能跳脱在解题过程之外。 第134章 但细细想来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走吧,我们一起去找祝昭,不管怎样总要搞清楚的。”后面一句,陈理言说的很轻。 徐叔笑了起来,转身去找岑平河的身影,“老岑,一起去......”可这一转头哪里还有岑平河的影子,只剩下一地嗑完了的瓜子壳。 “老东西,溜得还挺快。”徐力吐槽道。 “我们也走吧。”陈理言说。 一旁江清臣紧张中又有些兴奋,“还没去过禁闭室呢,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 而此刻得禁闭室内,祝昭懒懒散散向后靠在那张熟悉的小沙发上,看着对面黑暗中的人。 “看来我是第一个。”岑平河缓缓走向祝昭,黑暗笼罩在他身边。 祝昭懒得回答他,等到他走到面前,祝昭才嫌弃眼皮瞧了他一眼,轻轻吐出四个字:“道貌岸然。” “多谢夸奖。”岑平河欠了欠身,动作优雅,神色轻松,“其实我还挺好奇的,要是他们没胆子进禁闭室,你会怎么办?” “岑叔,这可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祝昭冷声道,她需要做的就是像她之前承诺的那样给出问题的答案。 禁闭室是一个很好的地方,这里并不从属于列车的一部分,不然岑平河不可能活下来。 身侧,岑平河笑了笑,说:“那我现在算是你的队友了吗?” 祝昭:“我不喜欢短命的队友。” 而且她从来没有说过进禁闭室就算她的队友了,她也需要过站点打卡,带上列车里其他人不过是顺手的事。 “还真是无情啊!”岑平河捂住心口,佯装痛色,脸色的落寞一闪而过。 祝昭侧目看了眼他夸张的动作,道:“岑叔,戏过了。” “是吗?”岑平河的表情瞬间正经了起来,“看来我还是没什么天赋啊。” 岑平河顺势坐在沙发的扶手边,他每靠近祝昭一点,身旁的黑色就会退散一些,现在一斤几乎看不见了。 岑平河并不着急,他和祝昭两个人都很擅长等待。 人嘛,复杂的物种,在这个世界上向来不能只简单地定义为好人和坏人这两种,每个人都拥有阴暗面,哪怕是一个很小的念头。 “其实我觉得他们不会来。”岑平河一边故意说,一边观察祝昭的反应。 可祝昭无动于衷,还是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甚至闭上了眼睛养精蓄锐。 记得之前祝昭说过禁闭室所生成的东西是受罚者内心最害怕的东西,就像他习惯了中转站全白的墙壁,面对黑暗会失去安全感一样,那祝昭害怕的是什么?沙发吗? 岑平河还没思考出结果,列车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机械女声播报的消息让他感到有些诧异。 【旅客陈理言违反列车注意事项第一条,禁闭半小时,立刻执行!】 【旅客沈眠眠违反列车注意事项第一条,禁闭半小时,立刻执行!】 【旅客徐力违反列车注意事项第一条,禁闭半小时,立刻执行!】 【旅客江清臣违反列车注意事项第一条,禁闭半小时,立刻执行!】 同一时刻,祝昭睁开眼睛,眼前整整齐齐站着四个人。 第69章 列车间章(五) “几位, 来晚了哦!”岑平河站在祝昭沙发后面,漫不经心开口道。 四个人没理他,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两人的方向, 很快,岑平河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向坐着的祝昭,说:“看来被困住了。” 禁闭室一对一设置的惩罚手段, 显然已经困住他们了。 “你说他们能不能克服内心深处的恐惧呢?”岑平河这话听起来怎么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岑叔,你自己能克服吗?”祝昭思考了一下, 好像没看到岑平河变了变的脸色似的, “对哦,我忘了,如果你能克服的话就不会靠我那么近了。” 岑平河:“……” 祝昭看都没看他一眼, 继续说道:“克服恐惧?为什么要克服恐惧, 为什么要做让自己难受的事情, 干嘛要为难自己, 坦然接受有什么不好?” 岑平河愣了一下,突然感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下一秒, 祝昭身边一道刺眼的光照得这一片空间好像停滞了一瞬。 岑平河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祝昭可以在这个空间里不受影响了。 她不害怕,或者说她永远坦然面对自己的恐惧, 因为她足够坦然, 这个空间无法从她身上捕捉到怀疑不安的情绪,禁闭室即使找到了她的弱点也没办法断定这就是她的弱点,相反她还可以利用这一点耍一下禁闭室, 比如传达一些错误的弱点信息。 “没意思。”祝昭说。 短暂的停顿之后, 岑平河身边淡淡的阴影也消失不见了。 这间禁闭室完全在她掌控之内。 祝昭可完全不知道岑平河的那些心理活动,她能这样完全就是因为进来的多了, 习惯了不在乎了而已。 对面的四个人眸中目光渐渐清明,沈眠眠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 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好像是成堆成堆的尸体,天哪,自己刚刚好像站在一座尸山血海之中,回想起来,沈眠眠膝盖止不住发软。 第135章 沈眠眠捂住心口给自己呼噜毛:“老天奶,吓死我了!” “也吓死我了!”江清臣也拍了拍自己心口。 “这里就是禁闭室了吗?”徐力环顾四周说道,“那边是不是祝昭,她后面站着的是老岑啊!” 陈理言轻蹙眉头看过去:“走吧,他们在等我们过去。” “可算来了。”岑平河身体斜坐在那张沙发的靠背上,神色懒散。 徐力一提到这个就来气,指着岑平河鼻子就骂:“老岑,你大爷的不老实!” 岑平河抱臂耸肩,一点儿不在意:“老徐,我不老实你第一天知道的?” “老奸巨滑。”徐力说。 无视他们俩插科打诨,陈理言朝祝昭走近:“所以你和岑平河早就……” “诶诶诶!小言同学这话可不能乱说。”岑平河打断她,“虽然我和祝小姐之前有过一些交易,但是今天她要说的东西,我可不知道!” “说你老奸巨猾还真是说对了。”徐力白了他一眼。 岑平河脸上笑意盎然:“多谢夸奖。” “昭昭姐,那你为什么,为什么笃定你不会死?”沈眠眠也不理解。 这一路走来祝昭一直果断自信,她一直在受伤,好像不怕死一样的受伤。 一时间,禁闭室里几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靠在沙发上的祝昭身上。 祝昭抬眼,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那把刀被她放在手边的位置,祝昭拿起刀,她的那双眼睛在刀上一闪而过。 陈理言第一次间祝昭露出这样的眼神,陈理言有点无法形容,就像一个人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身边的人和景象一直在变换,不变的只有她,和一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通向哪里的路,她没有选择,只能走,一直走…… 祝昭放下短刀,轻轻笑了一下,说:“我敢那样做,是因为我死不了。” “死,死不了?什么意思?”陈理言立即问道。 祝昭:“字面意思。” 祝昭神色淡然,平静道:“我死不了,无论我在什么地方死去都会重新在列车的一个地方醒过来。” 她慢条斯理的话仿佛一道惊天炸雷一样在所有人脑海里轰隆一声炸响。 “所,所以你已经,你已经死了很多次了?”江清臣哆哆嗦嗦看着祝昭,忍不住惊呼,“天呐,不死之身,好厉害!” 这话听起来不合时宜却很好的缓解了凝重的气氛,更换来了其他人一直的认同。 沈眠眠:“所以昭昭姐你已经重生了很多次了吗?” 祝昭点头,她重生的次数已经多到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最难忘记的应该就是每次醒来是伴随的痛感与撕扯。 有一点让祝昭觉得意外,她原以为至少会有一个人质疑她这话的真实性,可事实是一个也没有,他们出乎意料地信任自己。 而陈理言的表情依旧严肃,她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这个问题显然也问到了大家心里,他们也很想知道原因,于是徐力跟着说道:“对啊,昭丫头,你告诉我们难道是发现什么了吗?” 祝昭摇了摇头:“你们来为的是一个真相,我已经说了,其他的,无可奉告。” “我无意插手他人生死,我的选择必然面对更多危险。” 祝昭的话点到为止,她和他们不一样,她是有回头路的人,死了也能再重来,可其他人死了就是死了。 但她不能离开这趟列车,直觉结合种种迹象都在向她传达一件事——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或许这一次她真的能解开秘密,她要抓住这个机会,哪怕希望渺茫。 而几人思忖了一下也是明白了祝昭的意思。 “昭昭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沈眠眠说,“人生死有命,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被拉进列车世界,我可能早就……也不会遇见大家,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命,反正总有一死。” 沈眠眠虽然说的坦然随意,但话题依旧是沉重的。 “如果我没有进入列车的话,应该已经死在去兼职的路上了。”江清臣突然低下头说,“我呢父母早逝,留下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从前要我一边照顾他们一边兼顾学业,还要一边赚钱,虽然我没和别人说过,但真的挺累的,我从兼职的店骑车回家的夜晚会路过一座桥,好几次我都在想要不跳下去算了,可想起弟弟妹妹还是咬咬牙坚持了下来,后来我真的坚持不住了,晚上站在桥边,我看着底下黑漆漆的湖水想,跳下去,跳下去我就解脱了……” “之后,我真的跳下去了,其实跌落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可是我不会游泳,我只能拼命地挣扎,铺天盖地的羞愧和后悔就像冰凉的湖水把我包裹,再次醒来我就到了列车上。” 江清臣苦笑了一下:“我一直觉得选择了去死的我真的太自私了,一点也没考虑过万一我真的死了弟弟妹妹要怎么办,我确实自私,从来没考虑过做自己。” 第136章 “直到进了列车,我才真的觉得自己活了一回!”江清臣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没有名叫责任的重担压在我的肩上,我能自由自在地活一会回。” “唉。”他叹了口气,“眠眠说的没错,生死有命,反正能活就好好活着,活不了了就死掉,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眠眠看向江清臣,看他挺活泼开朗的一个人没想居然有这样的经历。 两人四目相对时会心一笑,十分默契地击了个掌。 两人身后,徐力一直沉默着,手指死死扣着衣角,面色纠结。 坦然的话谁都会讲,可真正能看开的又有几个? 陈理言的视线落在祝昭脸上,她说的无可奉告的事情是什么?陈理言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她觉得祝昭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一次又一次的把刀递给自己。 禁闭时间还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广播的声音适时响起了: 【尊敬的各位旅客,欢迎乘坐g26083次列车,全体列车组在此恭喜您,旅途抵达半程,下一站:八角笼竞技场,列车将在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祝您旅途愉快!】 八角笼竞技场,好熟悉的名字。 祝昭扭头看向岑平河。 “按照列车运行规律,一趟旅途抵达半程时会在十三个固定中转站间随机抽取一个作为转站点。”岑平河补充道:“转站点的死亡率是所有站点当中最高的。” 众人的脸色随着说出的话慢慢严肃了起来。 “老岑。”徐力突然沉沉看了眼岑平河,问道,“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知道有人会这么问,岑平河笑了一下,看向祝昭,成功得到一记白眼之后,调笑道:“因为我也有秘密啊,我本来就不属于这趟列车。” 徐力:“什么意思?” “我来自g00071次列车,而这辆列车早就在旅途中陨落。”说着,岑平河似笑非笑盯着陷在沙发里,闭目养神的祝昭,故意提高的语调问,“是吧,和我一样途经g00071次列车的祝昭小姐?” 祝昭掀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表情不悦,就非要拉上她是吧。 “神经。” 第70章 八角笼中(一) “你们之前就认识?”江清臣惊讶道。 “应该说两站之前还都是我当方面认识她。” 岑平河这个时候全盘托出在祝昭的意料之外, 不过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说与不说都是他自己说了算的,祝昭没资格插手。 “现在也一样。”祝昭说, “多次重生让我失去了很多记忆,在他坦白之前,我的脑海里没有岑平河这个人。” “真让人心痛啊祝小姐,我可是一直记得你呢!” “没人想知道我又为什么没有死吗?”岑平河故弄玄虚道, “其实我早就该死了,那么首先, 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 只有一辆列车中只有一个人能离开,不管抵达终点时车上有多少人,能离开的只有一个。” “所以, 我们之间不是旅伴的关系, 不是合作的关系, 而是竞争关系。” 他夸张的语气说的人心惶惶, 江清臣和沈眠眠下意识看向祝昭。 “他说的没错。”祝昭淡淡的话在几人头上重重敲了一记,“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回到现实世界。” 回到现实世界,好陌生又好令人向往的词汇。 “至于我为什么没死……”岑平河故意拖长的语调。 听他磨磨唧唧地说话真的很浪费时间, 祝昭神色不悦, 显然已经很不耐烦了。 还在这儿营造气氛呢,营造个狗屁! 下一秒,祝昭拔出短刀, 刀刃横在岑平河脖颈:“你想不想说, 不说就去死!” 禁闭室突然安静了下来,陈理言环顾四周, 发现一道阴影正从房间的角落里蔓延过来。 浓重的黑色就像流淌的湖水朝着祝昭的方向流淌而去,岑平河注意到身后的异样,一股凉意陡然攀上后脊。 “你不说我替你说。” 黑暗完全将岑平河包裹仅仅两三个呼之间的事儿,仿佛深色的沥青一样粘稠将他吞没。 “昭丫头,你这……”徐力欲言又止。 “死不了。”祝昭冷声道,“g00071次列车解体时岑平河被关在禁闭室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地,列车陨落之后他从禁闭室掉到了一个未知地段,他自己管那里叫列车调度中心。” “所以岑叔在里面呆了很久?”沈眠眠说。 “是,从他的描述上看,列车调度中心统筹列车世界内的所有站点游览和路线规划。” 陈理言顿了顿说:“我们现在这辆列车是g26083次,从00071到26083,这计算量也太大了。” “彻底解体的列车并不多,一辆列车上如果还没到达终点但是所有旅客都在游览中死亡,这辆列车将进行重复使用。”祝昭说。 沈眠眠听着她们的对话,小心翼翼举起了手,说:“我有一个问题。” 祝昭和陈理言同时看向她,徐力和江清臣的视线也落在了沈眠眠脸上。 “现实世界里的交通站台调度除了算法,还需要电啊,没有电没有能源支撑,它怎么运作?” 第137章 电?能源……能源! 一道刺眼的白光在几人面前一闪而过。 祝昭知道,这是禁闭时间结束了。 再次睁开眼,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祝昭坐在最后面,很快列车广播再次响起: 【八角笼竞技场到了,请旅客朋友们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列车停靠五分钟。】 广播的声音结束,第一个站起来的人是祝昭,依次喊醒了倒在座位上的人。 “到了。” 沈眠眠揉了揉眼睛,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祝昭扫了眼岑平河的位置没作声,而他也正盯着自己。 “是不是该下车了?”江清臣问。 刚刚那一瞬间的失重感让人头晕目眩,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是。”祝昭说,“竞技场到了。” 牢记列车上的规律,依次下车这种事情没必要去试探。 列车门打开,铺面而来的不是像海城那样的生活场景,也不是沉默都市那样无边的矿业,徐力面前一片漆黑。 按照规矩,徐力第一个下了车,走进这片黑暗当中,他走的很慢,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将要通往哪里。 徐力停下脚步,他转身向后看去,却看不到一个人。 “小江,理言?”远处传来回声,但无人应答。 徐力脸色一闪而过的慌乱:“老岑?眠眠?昭,昭姐?有人吗?”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和其他人走散了。 还好徐力并不怕黑,他一个在这个空间里摸索,终于碰到了一面墙壁。 下一秒,灯光大亮,刺眼的光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于此同时一道陌生诡异的笑声不止从什么地方响了起来。 “欢迎各位旅客朋友们来到八角笼中,我是八角笼竞技场第六任主持人,各位可以叫我,小丑。” 话音刚落,徐力放下手打量这个房间,一间四方四正的纯白空间,除了他什么也没有。 “身处八角笼中,实力就是规则,在这里所有伴生天赋将被收回,最原始的战斗激发人的欲望与野性,活下去的人才能成为胜者。”小丑的声音刺耳难听,尤其语调尤其诡异,一会儿面桀桀桀笑着,一会儿又故弄玄虚地沉下了嗓音。 “竞技比赛一共分为三轮,每轮随机抽出序号选择比赛对象,序号确定后无法更改,一旦一方将另一方打倒,或者有一方弃权则一场比赛结束。” 小丑宣布比赛规则的同时,徐力脚下的地板开始发生变化,白色的地板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数字:4。 “下面,开始第一轮随机抽签。” 一段嗞啦嗞啦的声音之后,4的后面出现了另一个数字。 徐力定睛看去:4和5。 “抽签完毕,比赛将依次进行,下面有请第一组玩家,1号对8号,请其他玩家做好准备。 徐力听完他的话,尝试着使出自己的大斧头,试了几次没有成功。 看来小丑说的是真的,天赋被回收了,徐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四周陷入死寂。 * 与此同时,徐力隔壁的房间。 祝昭靠在墙上盯着地下的数字看了两秒,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里的感觉非常熟悉,祝昭非常确定自己来过这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祝昭所在的这个房间和徐力的不太一样。 徐力的那间是一个正方形,而祝昭所在的是一个正八边形。 她记得自己当时来到这里的时候,房间里应该是有一扇门的。 * 第一场游戏正式开始,除了比赛的场地,其他玩家所在的房间隔绝了一切声音。 聚光灯打在八角笼中央,两扇门同时打开了。 “陈,陈理言?怎么会是你?”江清臣看着隔壁那扇打开的门门口,惊呼道。 还没等陈理言有所反应,主持人小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让我们欢迎第一位组登场的玩家们!” 铺天盖地的掌声震耳欲聋,明明看不到观众,呼喊声却像是潮水要将他们淹没。 陈理言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欢呼吧朋友们,让我看看新来的朋友们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小丑激昂的声音将八角笼内的气氛推向最高潮,“现在,倒计时正式开始!” 小丑话音一落,一个巨大的红色倒计时就出现在了八角笼的一面白墙上。 二十分钟倒计时开始了。 “理言,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江清臣知道不对劲,但保持着对同一辆列车内旅客的信任,江清臣小跑到了陈理言身边。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还等他真的靠近,陈理言居然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错愕间,陈理言钳制住了江清臣的肩膀,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被背摔在了地上。 浑身上下从骨头里传出来的痛意。江清臣抬头看向陈理言,一脸的难以置信:“理言,你这是干什么?” 灯光下,陈理言纤瘦的身体显得更加单薄,她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好像掸慧会似的拍了拍手掌。 悄摸刚在祝昭身后学的一手,没想到真在这儿派上用场了。 现场爆发的雷鸣般的掌声很快把他的声音吞没,江清臣躺倒在地上,听现场好像有一百张嘴从“十”开始了倒计时。 第138章 数到“七”的时候,江清臣好像一下子想了什么,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的号码是8号是吧?我是1号,按照这间八角笼的排布初步判断一共会有八位玩家,除去我们列车上的六个人,那就还剩两个陌生旅客。” “你的8房间在我的1号房间的右手边,那按照最常规的规律,从1号房开始顺时针依次是1到8号房,但不排除顺序打乱的可能。” 陈理言的手贴在八面墙壁上转了一圈,绕到了江清臣对面,说:“目前,我们看不到那些观众在哪里,但比赛的进程会让他们激动,按照那个叫小丑的主持人说的,只有一个人能从笼子里逃出去,意味着我们当中也只有一个人能赢。” 江清臣快速思考着,猛然看向那面墙上挂着的倒计时:“那如果倒计时结束,我们还没有分出分出胜负,会怎么样?” “不知道。”陈理言摇了摇头,暗自思忖了一下,望向江清臣:“要试试吗?” 第71章 八角笼中(二) 二十分钟, 在这间让人眼晕的八角笼中似乎过的格外漫长。 可能是因为江清臣和陈理言迟迟没有继续打斗的动作,周围不停的有唏嘘声传来。 陈理言两人也不在意,最起码现在观众不可能跳到比赛场地上暴打他们一顿。 除了顶灯照射下来的光亮, 这间笼子的上方没有没有封闭,灯光太过刺眼,导致人没有办法直视太久观察。 时间过去了一大半,各种议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江清臣看了眼面色凝重的陈理言问:“我, 我们要不要演一演?” 陈理言有些不理解地看了他一眼,闪到他面前, 掐住了江清臣的脖子。 靠, 这么快?他还没有准备好啊! 陈理言手上的力道并不重,演习嘛,夸张一点才好看, 于是江清臣开始挣扎, 顺着她的动作一路后退, 后背“砰”一声闷响, 抵在了那张倒计时的墙上。 江清臣脸上立刻露出的痛苦的神色,四周立刻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我演技还不错吧!”江清臣小声嘀咕说。 声音太杂了, 辨不清分布情况,陈理言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江清臣身上, 敷衍道:“还行, 还行。” 她抬头看向倒计时,数字不停跳动,时间还剩下五分钟。 “还剩五分钟。”陈理言说。 “好!”江清臣面明白她的意思, 握住了她的手腕, 用着巧劲一转,陈理言被他反压着肩膀, 半跪在了地上。 惊呼之后是一段死寂,三秒之后,掌声震耳欲聋。 “还有一分钟。”江清臣说,“如果时间到了分不出胜负,你说我们会不会都死?” “你怕死?” 要是徐叔或者岑叔问这话,江清臣一定会觉得对方是在阴阳怪气自己,但这话从陈理言嘴里问出来,单纯就是平静地问,然后要一个答案。 “有点吧,就是觉得要是这就死了有点太不值当了。”江清臣抿了抿唇,手术力道也松了松。 三十秒倒计时。 破天荒的,陈理言居然点了点头:“确实有点亏了。” 她扭了下身体,从江清臣掌下挣脱出来,倒计时二十秒。 时间即将结束,藏在黑暗中的观众们突然兴奋起来,随着数字跳到十,全场开始了一起倒数。 “十,九,八……三,二,一!” 顷刻间,所有嘈杂的声音消失了。 “比赛时间结束,1号和8号玩家淘汰!”小丑声音笑嘻嘻地响起,“感谢两位玩家给我们带来了如此精彩地表演,八角笼将永远铭记。” 八角笼中央,头顶的灯光骤然熄灭,陈理言和江清臣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情况,眩晕感袭来,下一秒,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下面让我们有请第二组玩家,2号和7号玩家入场,请其余玩家做好准备。” 灯光和两扇门同时打开,躺倒在八角笼中央的江清臣和陈理言两个人消失不见了。 * 正八边形的房间里,祝昭坐在地上,望着地板上那个浮动的数字3,按照这样的规律,下一场比赛就应该是3号和6号之间。 玩家们被单独关在房间内,看不见也不知道竞技场中发生了什么,但主持人的声音却听的很清楚。 外面,小丑宣告比赛开始后,声音就消失了。 数着上一场比赛结束的时间,一场比赛大约二十分钟。 从一开始祝昭觉得熟悉,不但觉得熟悉还觉得奇怪。 从前不管怎么天赋如何变换,她手中的刀都不会消失,但是现在她的短刀不见了。 ——“活下去的人才能成为胜者。” 从主持人的话里提炼出比赛规则,一方打到另一方,或者一方弃权,十秒……和拳赛倒是相似。 但祝昭并不认为会这么简单,如果只是打倒就可以,那为什么还要强调活下去? 如何活下去?如何才能获得胜利?又有几个人能获得胜利? 祝昭看着地上那个数字3,继而环顾这座空间。 这是一个正八边形,结合比赛场地是一个八角笼…… 祝昭闭上了眼睛,墙壁都是白色的,实在是晃眼,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晕。 第139章 活下去的人才能成为胜者,意思是,只有活下去,一场比赛只能活一个人,要不然就都得死! 彼时,祝昭靠着的那层墙壁后,比赛场上气氛热烈,欢呼雀跃,地上的人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将气氛点燃至高潮。 如果几人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台上的人很眼熟,江清臣在的话应该会感概一句好巧。 一拳下去,顾率之又被打的倒在了地上。 十秒倒数每隔几秒钟就要响起。 顾率之鼻青脸肿,嘴角流出鲜血,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他,他已经不想挣扎了。 输就输了吧,顾率之呼吸沉重,瘫在地上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三,二……一!” 十秒钟倒数结束了,应该,他输了吧。 顾率之想要闭上眼睛,但下一秒他的衣领就被拽了起来。 靠!怎么回事? 顾率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比赛还没有结束嘛?怎么可能? 2号玩家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顾率之,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顾率之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这是想杀了自己啊! 场上比赛倒计时还没有停下来,难道真的要杀死对方才算获得胜利吗? 所以那所谓的打倒,其实是说要把人打的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吗? 这样诡异的想法让顾率之人精神一阵,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困境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现在也是一样。 猛地推开面前的人,从他手底下挣脱开来。 顾率之很清楚西湖的实力,在打下去自己一定打不过,绝对会在倒计时结束之前被他打死,于是还没等那家伙再次靠近,他快速举起的手。 “我弃权!” 是的,还有另一种结束比赛的方法,弃权。 2号玩家正打在兴头上,那种拳拳到肉的打击感确实能激发人内心最原始的欲望,对暴力的渴望。 “我弃权,我要弃权!” 不知道弃权的结果是什么,但是弃权最起码可以让他不被人活活打死。 刚才还激烈的观众的声音戛然而止,八角笼周围陷入诡异的安静。 很快,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7号玩家,你确定吗?”主持人小丑声音戏谑,“在这样刺激精彩的游戏当中弃权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哦!” 主持人的话传入每一个或者的玩家的房间内。 原本坐在3号房间休息的祝昭此时已经睡在了地上,实在是有点困了。 “我确定,我要弃权!”顾率之喊道。 “啊~真是太可惜了!”小丑拖长的声音带着弄弄的惋惜,“原本这将是一场酣畅淋漓,将是一场能载入史册的比赛。” “既然这样……”小丑叹了一口气说,“那么我现在宣布,第二组比赛的获胜者是——2号玩家!” “恭喜你进入我们下一轮的比赛。” 顾率之拖着半残的胳膊,佝偻着背站在八角笼的一角,整个人脸上汗水与血水混在一起,面目狰狞。 头顶灯光再次熄灭,只留了一道追随者2号玩家的射灯,指引他走向原来的房间。 而顾率之身体摇摇晃晃了两下,像是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感谢两位玩家给我们带来如此精彩的表演,八角笼将永远铭记。”小丑从善如流道,“下面让我们有请下一组玩家,但是在下一组比赛开始之前,为了保障比赛的可观赏性,我们将中场休息五分钟。” “下面有请我们的选手入场!” 祝昭身后的门哐当一声,弹开了一条缝,而她本人还躺在地上睡觉。 太累了,好不容易有个安全的地方,不用思考还能好好睡一觉。 对面和3号门同时打开的2号门门口,沈眠眠站在那里,看着3号门内那个倒在地上的熟悉的人影。 那人的背影实在很是眼熟,沈眠眠眯着眼睛,往前走了走,仔细辨认了一番之后大叫出声:“昭——昭昭姐!” 沈眠眠瞪大了眼睛,急忙冲了过去,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进入祝昭的房间,只能在外面喊她。 “祝昭姐,昭昭姐!你没事吧?快醒醒啊!昭昭姐!” 沈眠眠扯着嗓子喊,生怕祝昭又是因为什么受了伤,终于躺在地上的人动了动。 “昭昭姐!” 祝昭揉了揉眼睛从地上坐下来,头发凌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还没睡醒的疲惫和不耐。 她好像做梦了,梦里一直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祝昭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放大的沈眠眠的小脸。 “昭昭姐,你总算醒了。”沈眠眠长舒了一口气。 “比赛开始了吗?”祝昭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衣服上沾染的灰尘。 “还没。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 看到他醒过来,沈眠眠的心着实踏实了不少。 “昭昭姐,我进不去,你快出来吧,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沈眠眠说。 地板邦邦硬,才眯了一小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的,祝昭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沈眠眠着急的表情,突然笑了一下,“眠眠,你说如果我不出去,八角笼会怎么判定比赛结果?” 第140章 沈眠眠眨巴了两下眼睛,表情一僵:“啊?” 第72章 八角笼中(三) 休息时间只有五分钟, 一旦时间到了,门关上,祝昭就失去了获得信息的机会。 抓紧时间吧。 “沈眠眠, 我需要和你确认一些事情。”祝昭语速极快,“首先,你所在的空间是否是一个正八边形就和现在你所在的这个八角笼一样。” 沈眠眠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祝昭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不是,我的房间就是一个普通的方形。” “好, 下面第二件事情, 你牢记。”祝昭声音严肃,“当你进入下一轮比赛时,一旦你发现自己打不过对方, 不要硬来, 直接弃权。” “好。”沈眠眠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昭昭姐, 你不离开房间,输了比赛你会去哪里?” “这不需要你来考虑。” 话音刚落, 主持人小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那么,我们的休息时间到此结束。” 祝昭和沈眠眠中间隔着的地方, 一道门隔开了两人, 那门出现的极快,沈眠眠懵了一下上手去摸,却发现这隐形门已经和墙融为一体了, 连一点儿缝隙都找不到。 这关门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记得祝昭说的话, 也相信她说的话,最起码昭昭姐不会死。 沈眠眠站起来走到八角笼中央, 一道追光打在她的头顶上,小丑的声音带着顽劣的笑意。 “咦?怎么我们比赛场上只有一个人啊?还有一个人去哪儿了呢?” 主持人说话其他房间里的人都是可以听到的。 于是身处4号和5号房间的徐力和岑平河都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 “哎呀,我们3号玩家没有勇气迎战呢!真没意思。” 周围一道道嘘声响起。 小丑主持人的声音瞬间变得有气无力:“那就让我们恭喜这位可爱的6号玩家吧,这么轻而易举的获得比赛的胜利,真是太幸运了。”不知道他说的那句话逗笑了他自己,小丑放声大笑了起来。 “有时候幸运也是实力的一环哦!” 那间属于沈眠眠的门打开,她一言不发地走进去,身后降下一片黑暗。 * “这是哪儿?好黑啊。” “不知道,至少我们还没死。” 两道声音低声交谈,下一刻,昏黄的壁灯倏地亮了起来,照亮这片黑暗的空间。 八盏灯,八扇门。 陈理言和江清臣两个人背对背站着,观察四周。 “还是一座八角笼。”陈理言说话时还是镇定的。 江清臣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但好像不太一样。” “我们没死,而是被关在了这里。”江清臣尝试向前摸索,这里虽然亮着灯火,光线还是很暗,他缓缓往前走,脚下好像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猛地绊了他一角。 “哎呦我——” 江清臣稳住身体,陈理言往他的方向看过来:“怎么了?”她问。 陈理言眉心一皱,她看到江清臣蹲下身子,从地上拾起了什么东西。 “你看。”江清臣手里拿着半截小臂,白骨连着未断掉的两个指头,“尸骨。” 不对,是散落一地的尸骨! 于此同时,陈理言脚下也踢到了什么东西,她抬起头,说出了一个让人江清臣毛骨悚然的猜测。 “或许这里…才是真正的八角笼……” 一阵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一晃而过,墙壁上其中一盏灯火轻轻晃了晃,要灭不灭的样子。 “我们要怎么出去?”江清臣问,“这么多人都死在这里了,我们还能出的去吗?” 陈理言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坐以待毙,现在看来只能从这些白骨上找找线索了。 陈理言走到角落里那片堆着尸体的地方,发现还有一个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从他们的身体上隐约能看到剧烈打斗后留下的伤口和痕迹。 这些人生前经历过剧烈的打斗。 “江清臣。”陈理言提起那截右臂,看到尸骨下方压着的什么东西,刚想叫江清臣帮忙拿一下,可喊了好几声却无人应答,“江清臣?” 陈理言察觉到了不对劲,身后笼罩下一片黑影。 下一秒,陈理言的四肢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线提留了起来,手掌握着的骨头掉在地上,散落了一地。 怎么回事! 陈理言不受控制的偏过头去,身侧轰得一声,江清臣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得半截小腿粗得骨头,狠狠砸在旁边得骨头上,骨头渣四溅,差点就落进陈理言眼睛里。 陈理言回过神,望向江清臣的视线里带着浓浓的不解 “理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我控制不了!”话音未落,江清臣举起白骨又要砸下来。 陈理言下意识想侧身躲开,身体的反应却刚快的接住了砸下来的白骨。 怎么她也控制不了自己了。 自己的手臂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无法在自已的意识驱动下自主行动。 “陈理言!快,快躲开!”江清臣大吼了一声。 第141章 四肢完全不受控制,此时江清臣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杀死眼前的人。 而陈理言也是一样,她好像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在一种不知名力量的操控下和江清臣打斗,陈理言意识到,这样消耗下去她必死无疑。 江清臣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瞳孔涣散,双目通红,直直瞪着自己。 陈理言恍然发觉,原来,原来真的是真正的八角笼中。 充斥着死亡和斗争,鲜血与残骸,能激发人类最原始的刺激与冲动。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顾率之从昏迷中醒来,朦胧间看到昏黄灯火中一道纤瘦单薄的身影。 好痛,浑身都痛。 顾率之想要站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那个人转过身,长发盖住了她的半张脸,形同鬼魅。 她手上拿着一节小腿粗的骨头,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沿着白骨一滴滴落在地上。 顾率之呼吸一窒,死死捂住了嘴巴。 那人好像发现了自己,漆黑的瞳孔看过来时仿若一座深不见底的枯井。 顾率之一下子不敢动弹了,停在原地装死。 装死没有用,那人还在朝自己的方向过来,顾率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灯火幽暗,他还是认出了那人。 是在财富号游轮上见过的人,叫什么来着,叫什么……对了!陈,陈理言! 她好像知道自己所在的方位,直直走向自己,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顾率之准备豁出去了,尽管在和2号玩家的那场比赛里,还浑身是伤,可他的手小心翼翼在附近摸索,终于摸到了一节骨头。 那边陈理言步步逼近,看准了方位,高举着手里的武器,狠狠朝着顾率之的脑袋砸了下去。 然而,顾率之的动作也很快,直接挡住了。 “你大爷,打这么狠!”顾率之脸憋地通红,手中地白骨也开始开裂。 这样下雨不是办法,顾率之看准她脚下,抬脚踩在陈理言腹部,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虎口脱险。 顾率之这才发现,刚刚陈理言站过的地方,躺着一具新鲜的尸体。 那人面对着自己,顾率之敛眸辨出了那个人——江清臣。 对面,陈理言转过身和他对视,他们不是同一趟列车的嘛,怎么会…… 忽地,耳畔一阵冷风吹过,灯火跟着摇晃起来,陈理言身后那一盏壁灯,灭了。 地上的人闭上眼睛,胸口失去了呼吸的起伏。 江清臣死了。 那下一个就是他。 顾率之身后的那盏灯,火光摇晃的厉害,他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沫,巨大的实力差距,顾率之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打不过她,甚至,陈理言好像可以控制自己。 鲜血在地上蔓延,顾率之再次撑着墙壁站起来,而陈理言完全不给他机会,那一截断掉的骨头,截面处锋利无比,就这样深深插进顾率之胸口。 “陈理言。” 身后突然的一道声音让顾率之一个激灵,但是这道声音并没有能阻止陈理言的动作,白骨再次向里捅了几分。 顾率之身后,火光熄灭。 “陈理言。” 陈理言半张脸伤站着血痕,下一秒,她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半截白骨自手中脱离,“咚”一声,弹在地上。 她缓缓转过身,望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远处的地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人,他闭着眼睛,血液从后脑向四处蔓延,好像盛开的一朵朵巨大又艳丽的玫瑰花,中间表情安详的尸体脸上一片灰败,这里仿佛刚举行过一场诡异古老的神秘祭祀,让人望而生畏。 陈理言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全然不是刚才眸色狠厉阴沉,她抬手望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人。 昏黄烛火为她的半张脸蒙上了一层阴影。 “祝昭姐,我,我杀人了……”陈理言颤声道。 她杀的不是别人,是江清臣,是这么长时间一起在列车相处、成长的人,陈理言没有办法不以为意,比起害怕恐惧,更多萦绕在她脑海中的,是茫然无措。 出乎意料的,她在祝昭脸上没有看到任何意外的神情,祝昭只是踩着粘稠的血一步步稳稳走向自己。 “第一次杀人吧?”祝昭毫无温度的声音轻飘飘落进陈理言耳朵里。 尽管知道她不会安慰自己,但陈理言也没想到祝昭会这样说。 祝昭的话唤回了陈理言残存的理智。 “没关系,多杀几次就习惯了。” 第73章 八角笼中(四) 祝昭的神色和动作平静到就好像在和陈理言讨论晚饭要吃什么那样简单。 陈理言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 一方面也被她拉回了理智。 “我真的杀了他吗?”陈理言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 祝昭走到她身边。 “你说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陈理言闻言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半截白骨,白骨因断裂而锋利的一段沾满了鲜血。 陈理言望着那一端鲜红的样子出神,没有太在意身后祝昭的目光。 第142章 或者说她此刻对祝昭的信任和依赖盖过了恐惧。 “陈理言。”祝昭突然叫她的名字, “如果在八角笼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你会不会杀了我。” 陈理言眸色一沉,手中那截白骨握紧了些,她怔怔转过身体看向祝昭, 没说话。 “你会。”祝昭说,“我也会。” 人不为己, 天诛地灭。 每个人都是为自己而活。 “那就试试。” 陈理言拎着手里的骨头一个冲刺, 而后,她爆发出的精神力开始进入祝昭的身体。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的天赋回来了。 与此同时, 陈理言也在害怕。 如果祝昭真的起了杀心, 自己绝对是打不过的, 殊死一搏罢了。 而祝昭呢就这么平平淡淡站在原地, 任由精神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身体里的每一寸血管像要裂开一样。 看到祝昭嘴角的鲜血, 陈理言没来由的觉得兴奋,这种飘飘然的感觉让人陌生又让人沉溺。 “昭昭姐!” 陈理言恍惚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大喊了一声。 “不对劲, 有问题!”陈理言手中那截白骨不可控制地就要砸在祝昭脑袋顶上。 下一秒,祝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闪而过的光亮, 陈理言看见祝昭袖子里藏着的短刀。 那银色的亮光晃地让人难受, 陈理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预料中地疼痛没有传来,陈理言只觉得四肢突然间被抽干了力气, 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昭…”陈理言心里千头万绪想不明白,但祝昭那柄横在自己脖颈间的短刀不会骗人。 祝昭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注视着陈理言的眼睛。 没等她说完话,手里的短刀擦过光洁干净的脖子,鲜血溅在祝昭脸上,陈理言藏在刘海下的眼睛睁得溜圆。 这一刀干脆利落,面前的人下意识捂住了脖子,鲜血顺着脖颈一路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终于,她向后倒去,没了呼吸。 祝昭手中垂下的刀还在滴血,她缓缓转过身,看到了不止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的徐力。 “怎么会是你?”祝昭有点意外。 徐力盯着倒在地上的陈理言和江清臣,原来岑平河说的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是这个意思。 “岑平河呢?“祝昭问。 徐力眼里一抹难以掩饰的悲伤。 “他赢了。”徐力说,“他赢了,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他杀了你。” “是。” 原以为是岑平河进来的,自己还要有些事情问他,不过现在徐力来了这里,也不会影响什么。 “祝小姐,你会杀我吗?”徐力突然换了个称呼。 祝昭没回答,只是望向他。 然而徐力接下来说的话让她更加意外了。 “祝昭小姐,我认识你。” 祝昭皱了皱眉,听见他自己说:“从我刚踏上列车,我就认识你,你那天问我的问题,问我女儿叫什么,我给她改了名字,她现在叫徐昭曦。” “三年前她失踪了一段时间,找回来了之后精神状态就没那么好了,她总是在嘴里念叨‘昭,昭…’,起初我以为她是要找什么东西,后来她在纸上画出来我才直到了这个字,她偶尔状态好的时候总是拉着我的手念叨你的名字,在我的手心画一个‘z’字。” “那天我从你短刀的刀柄上看到了那个标志,我就确定了那个我女儿一直念叨的人就是你。” “祝昭小姐,如果没错的话,从g00071次列车里活着出来的那个唯一的人,就是我女儿,徐朝曦。” 祝昭安安静静听着他把话说完,一双冷眸依旧毫无温度。 “你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徐力垂下头,声音低沉:“是您救了我女儿,所以杀了我吧。” “徐叔,我想你需要搞清楚一件事情,即使你不说这些我依旧有能力杀了你,我杀了不是因为你感恩的心。” “多谢你。” 祝昭走至他面前,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地上的四具尸体各有各的姿态,但这在祝昭眼里都是一样的。 有些事情她需要确认,这件事情一旦确认了从前的很多就能能够找到答案。 八面墙上的烛火此时已经熄灭了四盏,现在这这间八角笼没有人了。 祝昭站在高高的尸堆上,自墙角取下了自己的那一盏蜡烛。 * 于此同时,另一座八角笼赛场上的气氛可谓焦灼。 沈眠眠挡在岑平河面前,一脸警惕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就在几分钟前,主持人小丑宣布由于参加第二轮比赛的人员不够,需要将第二轮原先的一对一比赛制度改成三人混战。 如果只是她和岑平河还好,可偏偏那个2号玩家是个不折不扣残暴的疯子。 他一走出房间就将岑平河打的摔在了地上。 沈眠眠看向墙上的倒计时,上面显示比赛时间才开始了不到5分钟,这样下去他们两个早晚要被他打死。 身后,岑平河倒在地上,还没缓过气便撑着站了起来。 第143章 “岑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弃权吧。”沈眠眠低声说。 岑平河没有回答,只是走过去和沈眠眠并肩。 沈眠眠微微侧目看他,有些着急了。 “昭昭姐说让我不要硬抗,打不过就弃权的。” 此刻的八角笼竞技场上掌声雷动,大多是为了对面的2号玩家加油助威,他们又原先的窃窃私语变成了大声议论。 讨论她和岑平河之间是哪一个会先死。 倒计时还没有过十分钟,2号玩家显然已经等不及了,离得不远,沈眠眠能从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看到他对搏斗的渴望。 “时间还没结束呢,别放弃啊。” 沈眠眠转头看向岑平河,发现他的脸上比之间更加苍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岑叔?你没事儿吧,你看起来不太好。” 沈眠眠见他身形不稳,刚想上去扶一把,却被岑平河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2号玩家已经一个健步冲了过来,沈眠眠一把推开岑平河,自己跟俯身闪了一下。 和2号玩家周旋实在太消耗体力了,不过好在沈眠眠身姿灵巧,能躲开他地大部分攻击。 岑平河此时无法河沈眠眠解释,他的状态确实不好,过度使用天赋的后果就是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进副本之前他就已经算了一个预言。 从预言中,他看到陈理言,江清臣和徐力都死在了一座八角笼中,而祝昭就拿着刀站在中央。 他的预言从来没有出过错,所以现在陈理言他们三个人应该已经死了,至于是不是祝昭杀死的还未可知。 他预言里的画面从来不会出错,从来不会! 八角笼中的气氛剑拔弩张,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2号玩家好像真的变成了豢养在笼子里的野兽,原始的欲望和现场观众的预言刺激着他,而沈眠眠和岑平河已经变成了那是野兽势在必得的食物。 “岑叔,我们会死吗?”沈眠眠突然问。 胳膊上撞击而出的瘀伤真的疼,而且她的右小臂好像骨折了,沈眠眠心下不安,自己今天大概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会的。”岑平河声音笃定。 沈眠眠面露怀疑地看了他一眼,2号玩家的视线在她和岑平河两人身上流连,好像在挑选一个合适的猎物。 “岑叔,你说昭昭姐会来救我们吗?” “不会。”岑平河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好吧。”沈眠眠长长舒了一口气,“昭昭姐说过,要真正的赢就不能永远乞求自己的对手比自己弱。” “你有办法了?” 2号玩家的视线落在了岑平河脸上。 “岑叔,他好像看上你了。”沈眠眠抿了抿唇,意味深长地看了岑平河一眼。 “你这什么眼神?说说办法。” 沈眠眠收起自己内心那里乱七八糟飘忽的想法,说:“这样,你吸引火力,我从后面绕过去,给我争取个几秒的空档。” 岑平河没问沈眠眠要干什么,因为2号已经扑过来了。 岑平河一个闪身,看看闪开。 2号盯着岑平河,眼神炙热。 沈眠眠趁他不注意,快速又小心地绕道2号背后。 岑平河明显是敌不过的,此时2号钳住他的胳膊,紧接着牢牢掐住了他的脖子。 “沈,沈眠眠……” 从岑平河这个角度,完全看不见沈眠眠在哪里,零碎的声音从喉咙中溢出,掐在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呼吸不上来气了窒息让岑平河眼睛开始充血。 岑平河瞪大了眼睛,就在他觉得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沈眠眠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整个人跳上了2号的背上,双手捂住他的眼睛。 2号手下力道一怂,岑平河抓住机会从他手下滑了出来。 沈眠眠整个人就像胶水一样粘在2号的背上,2号疯狂挣扎想把她甩开。 岑平河靠在八角笼墙壁上大口呼吸,再抬头,2号的身体已经僵在了原地,鲜红刺目的鲜从他的脖子侧面汩汩流,沈眠眠被甩飞了出去。 一声重重闷响,2号大手捂着脖子,不可控得整个人一头栽了下去。 * “呼~” 八角笼中,祝昭手里的那盏蜡烛,灭了。 第74章 八角笼中(五) 从最开始祝昭就在寻找能够充分利用她自己天赋的办法。 在一开始的八角笼里, 一切天赋被收回,但在这里却可以使用,关于那个主持人小丑河这个副本里的规则。 都不要重要, 不管这里从前发生过什么都不会应验。 因为时空即将回溯,回溯到他们进入这个地方之前。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所有人都很熟悉。 变化时空带来的扭曲和眩晕感对祝昭来说很好适应,她依旧端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缓缓睁开眼睛。 是的,这里是g26083次列车。 她回来了, 她成功了。 祝昭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她的手边,一条染血的布料掉在了地上,仔细对比一下就会发现, 这张布料上的花纹图案和列车椅子上的一摸一样。 按照她的预计, 接下来应该是广播的时间了。 【八角笼竞技场到了, 请旅客朋友们带好随身物品, 有序下车,列车停靠五分钟。】 第144章 很好, 找到了。 祝昭站起来,依次叫醒昏在座位上的其他几个人。 看着他们完好无损地醒来, 现在可以确定时空回溯可以改变死亡。 而通过探索和排除可以得出时空回溯的限制条件, 一样物品,代表时间和空间。 她从座位上撕下来的布条代表这个空间,血迹沾染的时刻代表时间点, 这就让她可以回到现在的列车上。 “昭昭姐, 是到了吗?”沈眠眠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江清臣从座位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要清醒一点, “怎么这么晕啊…” “头疼,这门,门怎么开了?到了吗?” 一行人看向祝昭,没有人提到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好像前一段在八角笼中的记忆消失了一样。 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 “到了。”祝昭说,“八角笼中。” 按照以往的尝试,列车停靠五分钟。 “那我们下去吧。”徐力说着走向那扇敞开的大门。 “等等。”身后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脚步。 大家都还记得在禁闭室里祝昭说过的话,她说她已经在这个列车世界里游历了许久,她无法死亡。 于是,既然祝昭说话了,前面的徐力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待会儿会很黑,大家别走散。” 黑?一直没说话的陈理言眉头一皱,祝昭这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们大概率进了下一个站点是要走散的。 “没关系,我们手拉着手呗,这样就不会走散了。”沈眠眠说。 江清臣闻言将衣袖交给沈眠眠,说:“那你拉我袖子。” 这会儿一行人很快达成了共识,而祝昭前面的一个人是岑平河。 “祝小姐是嫌弃我这衣服不干净吗?”岑平河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便问道。 实际上,祝昭根本没打算加入他们。 “确实。” 岑平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 “走吧。”他望向前面的徐力说。 * 徐力走下列车,正如祝昭所说,面前是一片黑暗,看不见尽头也望不到退路的黑。 “徐叔,你怕不怕。”身后,江清臣小心翼翼道,他的声音为徐力惶恐不安的内心填补了些安全感。 “别怕。”徐力安慰道,“咱们就听昭姐的,别走散了就行。” 沈眠眠,陈理言,徐力和江清臣四个人在前面,岑平河和祝昭两人跟在后面。 一开始,祝昭确实不打算加入他们手拉手的计划,但走下列车的那一刻,自己的胳膊被猛地拽住了。 走在岑平河面前的陈理言也是猛然察觉到,刚刚还轻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消失了。 岑平河不见了。 他们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知道一道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欢迎各位旅客朋友们来到八角笼中,我是八角笼竞技场第六任主持人,各位可以叫我,小丑。” 所有人停下的脚步,凝神倾听。 角落里,岑平河抓着祝昭的胳膊,并不在意那位主持人说的什么,他压低了声音好像就在祝昭耳边说话。 “祝小姐,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你确实改变了结果。” 黑暗中,祝昭眯了眯眼睛,轻笑一声:“怎么?改变你的预言了。” 她这话不是疑问的语气,倒像是打趣,听的岑平河心里有点犯毛,她究竟做了什么,岑平河很好奇。 “让我猜猜,预言告诉了你什么。”祝昭云淡风轻的声音落进岑平河耳朵里。 小丑主持人的声音和祝昭的声音同时在岑平和耳畔响起。 “身处八角笼中,实力就是规则,在这里所有伴生天赋将被收回,最原始的战斗激发人的欲望与野性,活下去的人才能成为胜者。竞技比赛一共分为三轮,每轮随机抽出序号选择比赛对象,序号确定后无法更改,一旦一方将另一方打倒,或者有一方弃权则一场比赛结束。” “你看到有人站了出来,看到有人站在八角笼中央,看到这场比赛唯一的胜者诞生,至于那个胜利者,是我。” “你!?” “我不怀疑你那个预言的真实性,因为你看到的和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下一秒,岑平河抓着祝昭胳膊的手被甩开了。 一道冷冽嚣张的声音盖过小丑的奸笑。 “小丑是吗。”祝昭刻意停顿了一下,“我记得从前的八角笼还有一项规则,不知道还做不做数。” 前面沈眠眠一行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面面相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小丑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位玩家,看来你很了解我们八角笼啊!”他感叹道。 “那么请问八角笼竞技场第六任主持人小丑先生,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呢?” 几乎是祝昭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场内灯光大亮,四周的白墙晃得人眼晕。 前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发现自己正出在一座超大八角笼中。 “这,这是什么地方?”沈眠眠一行人松开了手,环视着观察这座陌生的空间。 第145章 “看,看上面!”江清臣指着上方一处突起的地方说。 陈理言闻声看过去,那块地方正在下降,于此同时,场馆内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爆发。 观众,场馆降下的座位上坐着的是密密麻麻的观众。 “好,好恶心。”沈眠眠皱起眉头,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在八角笼弥漫开来,沈眠眠看到那座位上哪里是什么观众,他们没有骨头,就是一堆看不清形状的烂肉混在一起,腐烂的肉上爬满了白色肉乎乎的驱虫,每一次鼓掌都是一坨烂肉拍在一起,力道之深,血肉四溅。 江清臣几人脸色难看的很,极力压制着胸口上涌的呕意。 忽然间,场内灯光再次熄灭,只剩下一道追光打在八角笼的一处。 众人随着光看过去,那里站着一个穿着夸张的人,那个人颤抖着肩膀发出极其夸张的笑。 祝昭淡淡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为自己设计的华丽登场,于是,面前的人转过身。 华丽绚烂的衣服,五彩斑斓的风衣,头上带着三个尾部装有圆球的帽子,扬起的嘴角几乎要连到耳朵根。 “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越发癫狂。 小丑脱下帽子,在全场的欢呼声中向祝昭弯下腰行了一个优雅绅士的绅士礼:“你好,尊敬可爱的3号小姐。” “你好啊,小丑先生。” “已经很久没有人挑战过我了。”小丑的声音突然惋惜。 “真是遗憾。” “我的意思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挑战过我了!” “那我将会是那一个。” “轰隆”一声,一道铁笼子将祝昭和小丑先生两个人困在中间。 祝昭依旧神色淡漠,对即将到来的比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能使用天赋,现在也是一样。 其他人都被挡在了外面,铁丝网围起来的新的八角笼看起来阴森可怖,困在当中的人好身处一片黑色深渊,距离死无葬身之地只差临门一脚。 “各位,让我们欢呼起来吧!为了快乐!为了笑容!为了我们亲爱的3号小姐!”小丑举起双臂高喊道。 “下面,让我作为八角笼竞技场第六任主持人宣布,挑战赛正式开始。” “你只有一种获胜的可能。” 祝昭轻轻笑了一下:“当然。” 台下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小丑敛起嘴角的笑意,下一秒,爆冲而起! “小姐,你太狂妄了。” 他的速度很快,这座笼子是公平的,这种机制下小丑和祝昭一样不能使用任何能力,贴身肉搏,极其考验身法和力量。 祝昭表情严肃,同样予以这场比赛重视,或者说,她从不轻视自己的对手。 祝昭没有躲开小丑先生的攻击,甚至是直接迎上了他的拳头,那一拳的力量不容小觑,祝昭身形颤了一下。 台下的观众又吵闹起来,同时关注着的还有围在八角笼周围的沈眠眠几人。 “徐叔,你说昭昭姐会赢吗?”沈眠眠看着祝昭和小丑的一招一式,目光关切。 徐力没有回答,沈眠眠看过去,发现他紧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点…奇怪。 第75章 八角笼中(完) 是比赛就会有输赢, 在倒计时结束之前,结果瞬息万变,每个人都有反败为胜的潜力, 前提是,你要活着。 口中喷出的血溅在八角笼四周的铁丝网上,祝昭垂眸看着瘫倒在网前的人。 “你输了。”祝昭说。 小丑抬头凝视她冷漠淡然的眼睛,擦了把嘴角的鲜血, 再次站了起来。 “倒计时还没结束。” 欢呼声小了许多,倒是自己身后沈眠眠和江清臣几人加油助威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小丑一步一步, 脚印沉重, 不可否认,面前这个女孩的实力远远在她之上,她几乎可以判断出自己每一步的动作和下一步的企图, 但她好像故意的不下死手, 没有长年累月的经验是不可能做到现在着这种程度的。 “你是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输了。”祝昭说。 “你是谁?”他再次询问。 “我是谁重要吗?” 小丑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但很快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癫狂夸张的笑。 看台上那些观众们没有骨头的身体软成一滩烂泥, 开始漫过围栏,一点一点往下滴落, 粘稠的液体混合着肮脏腐烂的血肉残渣令人作呕,但小丑却好像格外兴奋。 祝昭看着他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这些脏东西让他血液沸腾起来, 小丑不受控制地添了一把干燥的嘴唇。 “小丑。”祝昭轻轻吐出两个字,“现在八角笼的主持人这么好当吗?” “我记得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祝昭轻描淡写的话让小丑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笑容一滞, 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你, 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嘛。”祝昭缓缓走到他前面,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仔细端详着他那张满是油彩的脸。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小丑喊道。 “是么?”祝昭微笑着, “那我,再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祝昭,八角笼竞技场第二任主持人,很荣幸见到你,亲爱的小丑先生。” 第146章 “你没死!不可能,你不死就不会后续的接任者出现!”小丑愕然道。 祝昭放下手,颇为嫌弃地在他的衣角上擦了擦,颇为惋惜地说:“我死了,可惜,没死成。” “好了,现在我们结束这场比赛了吗?”祝昭温和又礼貌地说着邀请别人去死的话。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嘴上不饶人,事实上小丑很明白,自己赢不了。 那个传说中在八角笼中不眠不休三天三夜,赢下百场战斗,最终杀了一代原有主持人重新制定了竞技场规则的二代主持人。 这些小丑没有看过,但他听上一任主持人说过她的名字,他的上一任告诉她,所有人都该记得她的名字,否则这个八角笼将充满鲜血与杀戮。 她修改了这里的规则,这里变成一个公平的竞技场,积分制的比赛将死亡降到了最低,但那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曾经,别人的口中了解那个名叫祝昭的人,大概从没把她和面前这个冷漠无情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只能说,人是会变的,而她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制定那样一个比赛规则,也只有当时的她自己知道。 小丑瞅准了时机,突然暴起,猛地掐住了祝昭的脖子,将她的后背整个重重砸在铁丝网上。 露出的钢丝插进祝昭肩膀,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闻到近在咫尺的新鲜血液的味道,小丑眼底的疯狂愈加难以掩饰。 “没意思。” “什么?” “一点也不好笑。”祝昭语气唏嘘。 小丑的语调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我说,你听不见吗?一点也不好笑,你制定的规则非常无趣。”下一秒,祝昭脸上的笑容消失,“剥皮拆骨,血肉模糊,言语撺掇,看别人打的鲜血直流,然后再控制他们,将他们一个个将他们杀死,这些一点也不好笑。” “你也很清楚这些并不好笑,可是你太孤独了,只能这样逗自己笑一笑罢了。” “你少胡说八道,少垂死挣扎。”小丑掌下的力道越收越紧,祝昭的脖子开始憋得通红。 祝昭突然嗤笑一声,反手扣住了小丑的手腕,于此同时,踹在他的腰侧,察觉到手下力道松了那一瞬,她的动作快到让人只能让人捕捉到残影,小丑便被摔在了地方。 生了锈的铁丝插在祝昭肩膀上,她表情平静,似乎一点也感受不到疼痛,左手拔右后肩上的那根铁丝。 祝昭缓缓蹲在了小丑面前。 “有遗言要说吗?” 小丑趴在地上,胳膊都抬不起来,浑身上下就像散架了一样:“你……” “噗呲——” 铁丝狠狠穿过小丑的脖子。 “可惜,我不喜欢听别人说遗言,真是抱歉。” 地上的人挣扎着,艰难地想要举起右手,只可惜,他没这个机会了。 看台上那血肮脏秽物开始向八角笼中心聚拢,滴答滴答聚集在一起的腐烂物在地上拖出一条长线,一层一层往前涌去。 他们越过祝昭,涌向小丑的尸体,很快便将他吞没。 祝昭凝视着他露出来的那一只眼前,耳畔再次响起欢笑声。 “囚笼外面是什么?”最后的声音回荡在这座八角笼中。 八角笼竞技场新的主持人诞生了。 祝昭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钥匙和一个生锈了的印章。 印章许久没用,已经盖不出来东西了。 祝昭走到那一滩已经被腐蚀完了的烂肉旁边,脚下避不开的血迹,她蹲下身,将那枚小小的印章按在了血泊中。 这样就可以了。 她拿着印章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一行人,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笑道:“各位,可以走了。” 祝昭肩头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她在站在铁笼中央,只是中间突然出现了一张桌子。 桌子上放着纸笔。 祝昭很清楚流程,现在她是竞技场的主人,她有资格制定这里的规则。 笼子消失,祝昭把钥匙扔给外面的陈理言,她拿起笔,在那张纸上留下一行字,继而轻轻皱眉,后知后觉这伤口还真是痛得很。 门开了,车票上也显示显示打卡完毕。 他们可以出去了。 只是一场比赛,死了一个人。 “昭昭姐,真的可以走了!”江清臣声音欣喜,摇晃着身边岑平河的肩膀,完全没注意到他惨败的脸色。 “昭昭姐。”沈眠眠轻轻唤了一声,直觉告诉她,祝昭还有事情。 而门边陈理言看了祝昭一眼,冷声催促道:“快走吧,列车就在外面。” 几人对视一眼,看到岑平河缓缓走向了祝昭。 “我快死了。”岑平河声音平静。 身后徐力听到这话脚步一顿,一行人难以置信地望着岑平河的背影。 “老岑,你说什么?”徐力虚声询问道。 “祝小姐,我快死了。”他面不改色地重复说,“事实上我早该死了,每一次使用使用天赋都是在透支我所剩无几的生命,现在,我快要死了。” 祝昭没回答,只是淡淡回望他。 “我知道你在寻找什么,知道你在探索什么,当年那辆列车里还有一个人是你接下来要去寻找的人,你会成功的。”他站在那里,气若游丝,“我会帮你到达那里,找到当时的真相。” 第147章 “预言说了什么?”祝昭沉声询问。 身后,江清臣哑然询问:“什么,岑叔,什么预言?” “预言的启示告诉我,你,会是那个结束一切的,你会成为救世主。” “岑叔,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可从来不想成为什么救世主。” “你逃不开的,预言不会骗人,你曾经见过的一定会发生。” 岑平河的身体摇摇欲坠,就这样一个不稳,直直跪在了祝昭面前。 “因果循环,曾经我以为已经逃过了的劫难,原来只是迟到了而已。” 祝昭站在他面前,依旧居高临下,看着他膝盖重重磕在鲜血中,闭上眼睛,垂下了头。 “老岑,你怎么了?”徐力的声音响起。 无人应答。 徐力冲上前,拍了拍岑平河的肩膀,力道不重,但他整个人竟然直直向前倒去,半边身子浸在血浆中。 他闭着眼睛,了无生机。 沈眠眠三人赶来,看在倒在地上的岑平河不约而同地呼吸一窒。 徐力的手缓缓去探岑平河的鼻息,哪里需要探,他死了。 岑平河死了。 “怎么,怎么会……”江清臣喃喃自语,“怎么会这么突然……” 而祝昭呢?她并不打算在这里留恋感伤,人这一生的每一刻都在奔赴死亡,既然岑平河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换一个预言,那么他就早该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起码对于他而言,他的死是有意义的。 起初,这座八角笼是杀戮的工具,后来,它变成了盛放尸体的盒子,困住欢笑和掌声,再后来,盒子被打开,欢笑声跑出去变成哭泣… 徐力将岑平河地尸体平放在地上,揉了把泛红的眼眶,他转过身看着祝昭毅然决然的背影,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祝昭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她身后的桌子上,钥匙和印章下留的那张纸条上写的是: ——“囚笼之外是什么?” “囚笼之外是更大的囚笼。” 祝昭在最后洋洋洒洒落下两个字:“无聊。” 第76章 列车间章(六) 走出那扇门, 离开这间笼子,凛冽的风肆意剐蹭脸颊,吹起额间头发。 祝昭站在那扇门前停留了几秒, 门内,灯光昏暗,八角笼中,一束打在中间那张小小圆桌上。 一把钥匙, 一方印章,一张纸条。 后来者只需要走进去, 拿起钥匙, 打完卡,再打开门,就能离开这个笼子。 桌子下方依旧蜿蜒流淌的血迹盖过脚印, 避不开地上躺着的尸体。 留在这里的尸体太多了, 死在旅途中的人太多了, 以至于人们不那么恐惧, 甚至习以为常。 但对祝昭来说,死了就能解脱, 这样简单的事情也变得不简单了起来。 而生命,本来之不易。 祝昭轻轻关上了这间笼子的门, 身后列车已经停在这里有一会儿了, 列车还会继续往前走,她可能永远停留在原地。 祝昭转过身和站在列车门口的徐力对视,他的神色复杂, 但祝昭知道他要说什么。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 你们好,欢迎回到g26083次列车, 列车路线规划中,请遵守乘车规范,本次旅程预计六十分钟,祝各位旅途愉快!】 列车上的氛围安静地出奇,因为岑平河的死,他的死在他们意料之外,毫无预兆的死亡。 祝昭依旧坐在列车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肩膀上的伤口依旧泛着疼痛,但应该是没再往外大量流血了。 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祝昭缓缓抬眸看过去,果然是沈眠眠。 “昭昭姐,你的伤口需要处理。”沈眠眠说的鼓捣着手里的东西。 祝昭外面穿了一间外套,里面那件衣服已经染的一片血色。 这一次祝昭没有闪躲,沈眠眠小心翼翼脱下祝昭的外套,那道钢丝戳进去的创面血肉模糊,沈眠眠小心翼翼地清理,突然鼻尖一酸。 不能哭,不能哭,沈眠眠心里想着,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想起祝昭说过的话,她已经重生了很多次,每一次希望之后都会被丢进新的列车重新开始新的旅程。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祝昭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坐在列车的最后一个座位上,宽大的帽兜盖住她大半张脸,身上数不清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那个时候她壮着胆子到她面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要给她处理伤口。 想想还是感觉心脏突突跳,那时候的昭昭姐,脸色惨败好像随时都要死过去,却能控制徐力,浑身上下掩不出的杀意和戾气让人胆寒。 沈眠眠的动作小心再小心,但难免不弄疼她,尽管祝昭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反抗,但沈眠眠清楚地知道这伤口该有多疼。 她看的都觉得疼。 “处理好了昭昭姐。”沈眠眠极力压下哭腔,“你暂时不能有太大的动作,防止伤口开裂,很快就会好了。” 毕竟有天赋在,她使用的这些药品和绷带都是有可是功效的,只是见效也需要时间。 “多谢。”祝昭说。 “没,没事的。”沈眠眠低头收拾东西,不想让祝昭看见自己脸色的泪痕。 第148章 她刚准备离开座位,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沈眠眠一抬头,看到了陈理言。 “祝昭姐,我有些事情想问。”陈理言依旧是冷静的。 祝昭向后靠在座位上,抬头看她,说:“你问。” 陈理言:“你确定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我不能。”祝昭说,“但我不会骗你。” 陈理言沉默了一下,徐力和江清臣也看了过来。 “第一个问题,岑叔到底为什么会死?” “岑平河的天赋除了瞬移之外还有一个,叫做预言,他能预言也就是提前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祝昭说,“他使用这项天赋消耗的不是精神力,而是生命,看到的越清晰越会死,这是不可逆转的,可以这么说,从他选择使用这项天赋的时候,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陈理言:“那岑叔说的那个预言,你…” “我会成为救世主?”祝昭苍白的脸色,笑容讽刺,“你觉得我是救世主?” 陈理言无法不去想,祝昭无法死亡又实力超群,永远沉着冷静,甚至冷漠无情,这样的有能力成为救世主。 “我不想成为救世主。”祝昭神色淡漠,“从始至终,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想死。” 祝昭笑了,陈理言却愣在了原地:“为,为什么?” “不是每一件事情都需要原因,陈理言。” 这还是祝昭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喊她的名字,陈理言一下子竟没有反应过来。 “那最后一个问题,岑叔前提到的那个人,是谁?” 祝昭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把问题都浪费在没用的事情上,看来还是能问点子上的。” 不止陈理言,这下所有人都定定看她。 祝昭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染血的照片递到几人面前。 “看看吧。” 陈理言接过照片,仔细看着照片里面的人的样子,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头。 “照片里的人是岑叔,你,还有谁?” 祝昭的目光越过陈理言落在她身后的徐力身上。 “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当时在g00071次列车上的人,包括我,岑平河,我说过,多次重生我已经在扭转的空间内被迫失去了很多记忆,很早之前的事情我都忘的差不多了。” “你可以质疑我。”祝昭平静道,“我只记得最后或者留在列车上的人除了我,还有这个男人,和这个小女孩儿。” 祝昭指着前排一个笑容灿烂美好的小女孩儿说。 “就像岑平河说的,有人出去了,而谁出去了,谁留下来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一直沉默的沈眠眠终于出声:“昭昭姐,所以一直在寻找当时发生的事情的真相?” “可以这么说。” “那你找到了吗?” 祝昭看见徐力默默垂下头,淡淡道:“我就快要找到了。” “岑叔说的是让你去这个人?他会告诉你真相?”沈眠眠问。 “他能告诉我的不只是真相,他能让我达成目的,至于岑平河口中那个救世主,没兴趣,我还没有有大爱到那种程度,陈理言,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你也是,这里的很多人都是。” 陈理言沉默了,她身后,徐力用力夺过那张泛黄的照片。 “祝小姐,抱歉。”他的声音暗哑,“对不起。” “怎么了徐叔?”沈眠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的摸不着头脑。 徐力摸索着照片上那个女孩的脸,好像在擦拭一件珍藏许久的宝物。 “她是我的女儿,祝小姐,这个女孩儿,她是我的女儿!” 他的话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除了祝昭。 江清臣长大了嘴巴,“徐,徐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比任何时刻都确定,照片上这个女儿是我的女儿。” 祝昭看向他:“我知道。” “你?你知道?” “我知道她改了名字,现在叫徐朝曦。” “你怎么会知道?”徐力一下子愣住了。 他不记得自己和祝昭说过这些,从前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敢说,可祝昭怎么会知道! 陈理言也从他俩的对话中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徐叔的女儿是那个唯一离开了列车的人?” “是。”徐力点点头道,“祝小姐,从那一次离家之后,我女儿就病了,她常常念叨一个人,一个字,进入这个列车空间的时候我就在怀疑,现在看到这张照片,我才真的确定,你就是那个救了我女儿的人。” “有件事情我想可以帮助您。”他连称呼都变得恭敬了起来。 祝昭敛眸看他,神色淡漠。 沈眠眠急切地问:“什么?” 徐力地声音陡然低沉,他注视着祝昭的眼睛,说:“那是一个诅咒,一件降临在g00071次列车上的诅咒,关于您。” 祝昭的表情终于有了些松动:“诅咒?你怎么知道?” “我女儿生病后变得不爱说话,她喜欢在只是画画,写字,一些看不懂的涂鸦,诅咒这两个字有段时间经常出现在她的本子上。” “那我不知道那个诅咒是什么,她从来没有说话,或许连我女儿也不知道那个诅咒的内容。” 第149章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面前的迷雾好像拨开了一些,可当她想要往前走时,就会有另一团迷雾挡在她面前,叫人看不真切。 不过既然岑平河说自己能找到那个人,就说明处于某种原因,他也活着。 而就在这时,列车广播响起了: 【尊敬的各位旅客,欢迎乘坐g26083次列车,下一站:佩勒斯特童话小镇,列车将在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祝您旅途愉快!】 “童话小镇?”沈眠眠轻声重复了一句。 列车后排座位,陈理言的视线落在坐在最后一排闭目养神的祝昭身上,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祝昭说;“所以,你的目的是死去,你一直在寻找死去的办法,昭昭姐,你怀疑只有你死了,才能结束这一切。” 祝昭带上了帽子,帽檐遮住她的眼睛,让人看不见她眼底的情绪:“你错了,我想死不是因为要结束这一切。” “是正好可以结束这一切。” 第77章 佩勒斯特小镇(一) 岑平河的死亡带来的阴霾注定不会持续很久, 列车一直在往前开,没人能永远留在原地怀缅,也不会有人有时间怀缅。 列车所在的世界里有人死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因为有太多人死去, 死亡也变得寻常。 人们可以认为它寻常,但不能对它的出现麻木。 【佩勒斯特童话小镇到了,请旅客朋友们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列车停靠五分钟。】 列车门打开,祝昭依旧最后一个走下列车, 而后, 眼前的一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天呐,这是什么地方?”沈眠眠惊呼道。 祝昭站在队伍最后方,印象中, 这个副本她还没有来过, 这里的建筑确实和它的名字一般, 和童话世界里一样梦幻。 江清臣走过去, 脚轻轻踩在面前的彩虹桥上,软绵绵的像棉花糖, 好像一脚就能踩空了。 走过这座桥,前方是一排排五彩斑斓的建筑, 房顶都是红色的, 墙面是统一的奶黄色,远处一座高高的城堡,塔尖看的并不真切。 “我们要过去吗?”江清臣转过身问道。 “走吧。”陈理言说, “对岸有人在等我们。” 湖面上的一层淡淡薄雾褪去, 桥的那一边整整齐齐站着一排人。 陈理言踏上那座彩虹桥,脚下的触感很软, 像软糖,一脚深一脚浅。 沈眠眠站在墙上往下看去,湖蓝色的河水平静非常,沈眠眠抬起头,她竟然觉得湖面仿佛镜子,倒影的是天上的云彩。 可当真的抬起头,发现云彩居然是紫色的。 一行人走过彩虹桥,对岸站着的人里,最前面的那里朝身后的人示意,掌声响了起来。 徐力一个激灵。上个副本的后遗症,导致他现在听到掌声还有点心有余悸。 “尊贵的客人们,你们好,欢迎大家来到佩勒斯特童话小镇,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小镇的向导,各位可以叫我小呱。”为首的男人脸上一片笑容。 身后居民们和他一样,脸上洋溢着和善温柔的笑意。 “佩勒斯特童话小镇历史悠久,几位到来这里相比也是为了参加我们小镇的特色舞会吧,那么按照惯例我需要查看几位的票。” 沈眠眠一听这话倒觉得有些意外,已经很久没有npc查看车票了,记得上一次还是财富号游轮里的螃蟹人。 他收起了车票,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侧身让开了位置。 “佩勒斯特童话小镇欢迎各位的到来!” 人群里的掌声和欢呼声震耳欲聋,居民们听了他的话,纷纷自动让开了一条进去小镇的路,道路两旁都是欢迎的人,挤的满满当当。 “感觉一个镇子的人都出来了。”江清臣小声嘀咕道。 小呱转过身,声音愉悦:“是啊,欢迎尊贵的客人当然要大家一起来,佩勒斯特小镇是一个团结友爱的大家庭啊。” 不是吧,他声音压的这么低他都能听见,这个小呱耳朵也太好了吧。 江清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不知道小呱要带他们去哪里,既然是客人应该是要去住的地方,还是要带他们去拜访镇长。 不对,大家任由人群簇拥着往前走,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陈理言默默放缓了脚步,走到队伍最后方的祝昭身边。 “小呱把车票收走了,并没有还给我们。”陈理言说,“怎么办?” “先不着急,看他要带我去哪里。”祝昭说。 这一路走来,祝昭一直在观察这周围,小镇居民们的衣着都是上个世纪欧洲的风格,而且都很隆重,女士穿着华丽长裙,男士身着优雅燕尾服。 佩勒斯特,童话,小镇…… 祝昭看向远处的城堡,小呱带着一行人停在了一处房子门前。 “各位尊敬的客人们,这里就是我们为大家精挑细选的住处,莉莉安女士的家。” 小呱看向人群里,一个穿着紫色裙子的女士,带着礼帽,施施然走在几人面前,极其优雅地欠了欠身。 小呱:“舞会将在五日后于城堡举行,尊贵的客人可以在小镇提体验一下我们这里的风土人情。” “这位莉莉安女士,是在竞选当中胜出的其中一位,为了给他们最好的游玩体验,莉莉安女孩和她的家人将会给大家宾至如归感觉。” 第150章 小呱介绍完,从口袋里拿出车票递给了莉莉安女士。 “那个车票……”沈眠眠欲言又止,“车票,不,不还给我们吗?” 小呱嘴角扬起一抹笑:“当然会还给大家。” 他不在说下去,只是周围小镇居民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无数道视线直勾勾落在他们几个人身上。 沈眠眠噤声,眼神小心翼翼扫视了一圈,只觉得这些笑容那么瘆人可怖,让人心跳加快:“怎,怎么了?” “小呱先生。”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小呱看过去,祝昭环抱双臂,正懒洋洋地靠在莉莉安女士家门口的一座石头雕像上。 “小呱先生,舟车劳顿,作为尊贵的客人,我们能先休息了吗?”祝昭说。 小呱一下子回神了,眼里恢复了原有的亮光,“当然了,客人们好好休息,莉莉安女士会好好招待各位的。” “多谢。” 待小镇居民离开之后,温柔慈爱的莉莉安女士提起裙摆打开了家里的门。 “西西特,泰茜,客人们来了,快下来吧。” 祝昭一行人走进这栋精致洋房,旋转楼梯口两个俏丽漂亮的小女孩儿趴在楼梯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客人们请坐,晚餐时间就要到了,我得去厨房看看晚餐准备得怎么样,客人们有什么忌口的吗?” 徐力看了一圈大家,而后对莉莉安女士摇了摇头。 “不用麻烦的女士,我们没有忌口。” “好的。”莉莉安女士提着裙摆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而刚才还楼梯处的两个小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祝昭身边,她们俩一人一个抱着祝昭的大腿,扬起软乎乎的笑脸,眼里满是好奇和单纯。 “姐姐姐姐,你们就是尊贵的客人们吗?”其中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儿说。 祝昭低头看着她们,蹲下来与她们平视,祝昭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谁是西西特,谁是泰茜?” “我是泰茜。”粉色裙子小女孩儿快速回答,指着蓝色裙子的女孩儿,“她是西西特。” 西西特单手叉腰,对泰茜抢了她的话表示不满。 “是的姐姐。” 她俩拽着祝昭那件染了血的外套不肯松手。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外面来的客人,从前这种事不会选到我们家里的。”西西特扯着烛照的衣服,好奇地去摸她衣服上地血迹。 她发现血迹可以噌在手指上,新奇地张大了嘴巴,冲着泰茜展示。 祝昭没有制止她们两人的动作,反而摸了摸她们俩的脑袋,说:“你们说是第一次见到客人,为什么呢?” 这次,西西特回答的比泰茜快:“因为接待客人的家庭要参加竞选,父亲常年不在家里,我们家还是第一次被选到,不像克里街的安妮,不过妈妈说能接待客人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 “父亲?你们的父亲去哪里了?” “父亲出差了呀,等父亲回来之后就会给我们带礼物的,不是玫瑰,是玩具,我喜欢父亲出差。”泰茜说。 其他人一边听三人的谈话,一边观察这个房子,精致华丽的房子,每一处装潢都恰到好处的彰显出主人家的气派与低调。 “你们家真是干净。”沈眠眠轻轻拂过一处插着玫瑰的花瓶,感慨道。 西西特脸色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 祝昭抬起头,看着这间房子的顶上,收回视线时却突然瞥见楼梯转弯处好像有个人。 一道灰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你们家里,就只有你们姐妹俩吗?”祝昭问。 她的话让身旁的几个人也面露疑惑。 泰茜闻言,松开了拽着祝昭衣服的手:“是啊,妈妈当然只有我和西西特两个女儿。” 莉莉安女士的身影出现在几人身后,泰茜和西西特看到母亲,笑着跑了过去,躲在了莉莉安女女士的裙摆后面。 “客人们不要见怪,我亲生的确实只有泰茜和西西特,只是我的丈夫和她的前妻还曾孕育过一个孩子,她叫瑞蒂安。” “怎么没有看见她出来?”陈理言问。 “瑞蒂安这个孩子调皮可爱,这会儿的功夫又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几位不用担心。” “晚餐马上就开始了,客人们跟我来。”她说完便带泰茜和西西特离开,而沈眠眠却越想越奇怪。 沈眠眠走到祝昭身边,戳了戳她的胳膊,小声说:“昭昭姐,你觉不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熟悉?” 祝昭点头。 “一个继母带两个姐姐,父亲常年出差,母亲不管自己…”沈眠眠细细品了品,“这不就是灰姑娘的故事吗?” 第78章 佩勒斯特小镇(二) “客人们请坐吧。”莉莉安女士朗声道。 餐厅就是欧式乡村建筑里的长桌风格, 长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看起来十分美味。 莉莉安女士站在主位的桌子后面,她的两个女儿拉着她的裙摆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客人们请随意。”莉莉安女士再次邀请几位落座。 “夫人,您先请。”陈理言一番推就下, 莉莉安女士终于带着两个女儿坐下了。 第151章 而祝昭几人也是按照莉莉安女士的意思落座了。 “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莉莉安说。 虽然大家面前都放着丰盛的饭菜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没有第一时间去吃。 陈理言对面坐着的人是祝昭,大家还在踌躇的时候,祝昭已经开始切牛排了。 “很好吃,多谢夫人款待。”祝昭脸上挂着笑意, 由衷地感叹食物的味道。 莉莉安女士也笑了。 沈眠眠见祝昭的动作也跟着安下心来,桌子上除了刀叉碰撞的声音就只剩下祝昭和莉莉安女士的交谈。 莉莉安女士看起来温柔大方, 对祝昭的每一个问题也都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的态度。 “您的女儿很可爱。”祝昭望向坐在莉莉安左右手边的泰茜和西西特。 这两个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样的衣服, 端坐在一旁。 没等莉莉安女士回答,其中一个小女孩儿扬起小脸盯着祝昭问:“那姐姐,是我可爱一点, 还是她可爱一点?”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但祝昭还是笑了笑摸了摸身边女孩的脑袋说:“泰茜觉得呢?” 听到祝昭准确认出她, 泰茜非常高兴, “当然是西西特更好看一看。”不过,很快她又反驳了自己的话, “不对,应该是妈妈更好看一点。” 莉莉安:“抱歉, 泰茜是我的小女儿, 平时要调皮一些。” 祝昭不懂声色切着牛排,又在餐桌上扫了一圈,状似无意地问道:“您说家里还有一个孩子, 怎么吃饭也没看到?” 莉莉安的手猛地一顿, 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瑞蒂安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 玩在了兴头上,家里很难有人能找到她。”莉莉安女士略带歉意道,“不过没关系,如果她饿了当然是有饭吃的。” 祝昭闻言点了点头,很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天色渐晚,在家里佣人的带领下,祝昭一行人被带到了三楼的客房休息。 客房一共两间,每间可住三个人。 祝昭他们五个人也很好分组,女生住在靠里侧的那间,男生们则住在了靠楼梯的那间房。 沈眠眠带上房门,打量这一间不算华丽但是也温馨整洁的屋子,屋子里摆放着三张床,窗户下面是一张书桌,隔壁还有一个小小的洗手间。 “这里打扫的好干净。”陈理言伸手摸了一下桌面。 沈眠眠的视线落在被子上:“你们看,床上有纸条。” “上面写着:尊贵的客人们,欢迎你们的到来,喜欢这间屋子能令你们满意。” 字迹娟秀整洁,一看就是正经学过的。 “昭昭姐,你觉得呢?” 祝昭伸手接过那张纸条,这张纸不是平整的,而且潮湿泛黄,像是被从哪里撕下来,周围撕的并不整齐。 “我还是觉得这一家人很像灰姑娘的剧情啊。”沈眠眠自顾自道,“我有一个带着两个女儿的继母,她们并不喜欢我,还在暗地里虐待我,她们把我关进阴暗潮湿的阁楼,在外营造着一个好母亲的形象。” 陈理言:“你说瑞蒂安就是灰姑娘?” 沈眠眠点了点头:“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最大,还记得童话故事里灰姑娘得到仙女的帮助是干什么吗?” “参加舞会?” “没错!”沈眠眠愉快地打了个响指,“那个来接待的小呱也说,舞会将在五日之后举行,昭昭姐,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灰姑娘?” 他们谈话的间隙,祝昭已经躺在了最靠窗的那张床上。 “找她,然后倾听一下她的悲惨经历,还是看她怎么和老鼠说话?”陈理言说。 沈眠眠撑着下巴,侧躺在中间的那张床上,说:“我还真的有点好奇,灰姑娘是不是真的能和动物说话。” “不早了,睡觉吧。”陈理言拉上了窗帘,说。 天黑了,屋子里安静的很,祝昭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 这个小镇让她非常熟悉,一直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祝昭一直不相信直觉这种东西,或者说除了直觉,她更愿意相信实力。 月光透过没完全拉上的窗帘透进来,落在地上。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祝昭闭上了眼睛,听见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环绕在整间屋子里。 身边,沈眠眠翻了个身,压低了声音道:“昭姐,你睡了吗?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嗯。” 陈理言搭话:“不像风声,像是老鼠。” “言言,你也没睡?”沈眠眠安心了不少,“你说房间里有老鼠?” “不确定,这声音很像牙齿啃咬木头。” “不止是老鼠。”祝昭缓缓起身,坐在床边,“在上面。” 走廊里一片漆黑,安静到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和脚步声,陈理言走在最后面,祝昭走在第最前面。 往阁楼的路被锁起来了,祝昭摇了摇上面已经锁孔已经生锈了的锁。 “锁起来了,那我们要怎么上去?”沈眠眠压低了声音问。 “回去。”祝昭说。 沈眠眠被夹在陈理言和祝昭中间,蹑手蹑往房间走去,路过徐力和江清臣房间时,门突然被打开了,吓了沈眠眠一大跳。 第152章 屋子里,徐力高高举着大板斧,一脸警惕,还没等看清楚是谁,斧头已经劈了下来。 千钧一发,祝昭眼疾手快拎着沈眠眠的衣服快速往后撤了一步。 斧头没劈在地上,祝昭已经先一步握住了斧柄处。 “徐叔!是我们啊!”沈眠眠被吓得心惊肉跳,赶紧出声提醒徐力。 徐力手下的斧头猛地一怔,瞪大了眼睛。 “怎么,怎么是你们?”徐力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脸上蒙上一层羞愧之色,“真是不好意思,没伤到你们吧?” 江清臣也跟着反应过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没事儿吧?” 沈眠眠摇了摇头。 “你们刚刚是发生什么了吗?”陈理言突然问。 她这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江清臣和徐力两人往走廊两边张望了一下,走道里光线很暗,此时只有浅浅的月光照在绒布地毯上。 江清臣和徐力两个人一个一个扯着陈理言和沈眠眠的胳膊把她俩拉进了房间,当然,也没忘记叫上祝昭。 房间里点着蜡烛,还算能看见光亮。 “我和徐叔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江清臣观察着她们三个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你们也听到了?”沈眠眠皱眉。 “什么声音?”陈理言问。 “像老鼠又不像老鼠。”徐力说,“一开始像老鼠,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尖锐,听得人头皮发麻。” 陈理言:“那你们怎么拿着斧头站在门口?” “我们不是站在门口,我们用斧子防身的。”江清臣刻意与压低了声音,“我和徐叔怀疑这房子里有鬼。” “有鬼?真的假的!”沈眠眠下意识环顾四周。 烛火微微摇晃了一下,昏黄的灯光照的人的脸忽明忽暗。 “不能确定。”徐力说,“但我们确实在房间里看到了一道身影。” “什么样的身影。”一直蹲在墙角的祝昭突然出声询问道。 江清臣拼命在脑海里回忆着:“是一个女的长头发,个子挺高的,穿的裙子,就,就从那边的墙边穿过。” 女的,长头发,个子高。 陈理言心里最贴近的那个人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三个选项排除了。 祝昭说:“你刚刚说你们听见了老鼠的声音?” “是啊。”徐力点头,“怎么了吗?” 沈眠眠:“我们房间里也有老鼠的声音。” 陈理言看向祝昭:“你怀疑上去的路在房间里?” 祝昭沿着墙壁摸索着,俯身贴在墙上仔细听了听,过了一会儿停在了角落的一处。 “不是怀疑,是肯定。” 说完,祝昭轻轻敲了敲那处墙,后面的声音闷闷的好像有延申的空间。 她推开墙壁下方的柜子,柜子后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老鼠洞。 “等等!”江清臣突然僵在原地,指着顶上的天花板,“你们听,那声音是不是又来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果然,咔嚓咔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吱呀——”短促的一声打破让围在屋子中间盯着天花板的四个人回过神,缓了一大口气。 祝昭推开那面墙,后面是一节节的石梯。 只是轻轻推开了一点那扇隐藏的门,后面的声音就放大了不少。 沈眠眠和江清臣四人盯着黑漆漆的洞,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我去。”江清臣感叹了一声。 陈理言顺手从桌上拿了半截蜡烛走过去,照亮里面,是一条螺旋向上地看不见尽头的台阶。 “这就是上去的路。” 祝昭倚着墙看着她被火光映红的半张脸,意味不明地开口道:“总能找到路。” 沈眠眠走到祝昭身边,好奇地朝里面张望,问:“我们要上去吗?” 而祝昭还没回答,一道身影先一步走在了他们几个人面前。 “徐叔?你这是做什么?” 这条通道很窄,一次也只能一个人经过。 “我走前面。”徐力说过拿过陈理言手里的蜡烛,“出了事情,第一时间跑。”说完他还特意看了一眼祝昭。 沈眠眠和江清臣同时回头看向祝昭,见她点了点头。 就这样,走在最前面的是徐力,然后陈理言,沈眠眠,江清臣,最后一个是祝昭。 楼梯不长,但旋转着向上,很是曲折低矮。 祝昭走在最后边,她听见身后传来吱吱吱的声音,江清臣停下了脚步。 “走不动了。”徐力对陈理言说。 他们的头顶上是一块木板,徐力伸手碰了碰发现是可以打的。 在陈理言的眼神示意下,徐力小心翼翼打开了一条缝隙。 这是一间昏暗无比的阁楼,没有窗户,角落蜡烛的光不足以照亮整个空间。 徐力稍稍侧身,给陈理言让了一个位置。 两双眼睛顶着木板,朝里面望去,墙上出现了一道影子。 是一个女人,长发,穿着裙子。她走着坐到了一个凳子上,影子上的光是背对着,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但是很快,一道刺耳尖锐的声音差点刺穿了徐力的耳膜,只是他一手撑着头顶的木板,腾不出来捂住耳朵。 陈理言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放下木板。 第153章 “里面有人。”陈理言对沈眠眠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童话里一样,阁楼里住的应该是谁呢?” 沈眠眠怔了怔,秒答:“灰姑娘!” “阁楼里的人是瑞蒂安!可你们不是说是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吗?瑞蒂安应该还是一个小女孩儿。” 陈理言:“因为我们看到的是影子。” 徐力恍然大悟,但同时又有些踌躇:“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回去吗?我们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阁楼里传出来的,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 “来都来了,哪儿有走的道理。”沈眠眠说着看向后面,轻轻喊了一声,“昭昭姐,昭昭姐……” 扒拉开江清臣,沈眠眠看到正蹲在地上的祝昭,“昭昭姐,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祝昭站起来说,拍了拍掌心的灰尘。 “那我们……” “进去吧。”祝昭说,“她知道我们来了。” 沈眠眠皱了皱眉,一直小老鼠从她脚下穿过。 徐力听到沈眠眠传达的祝昭的意思,叹了口气,但还是缓缓抬起了木头。 屋子里的灯光明显比之前更暗了一些,不多这个离里面居住的地方还有一处屏风挡着,陈理言呼一声吹灭了蜡烛。 徐力小心翼翼爬了出去,动作轻而又轻,将盖子搭在一边,徐力蹲下来拉后面几个人上来。 祝昭最后一个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个脑袋错落着探出屏风外面。 一声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还在响,扒在屏风处的三个人好像被盯住了一动也不动。 徐力站在祝昭身边,伸手戳了戳江清臣的肩膀,换来他的不为所动。 嘿,有意思。 徐力起了好奇心,跟着探头出去,眼前的景象让人大吃一惊。 这哪是什么女人,分明就是一个小女孩儿嘛。 小女儿扎了两个麻花辫,乖乖巧巧坐在凳子上,她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还打着补丁。 徐力看见小女孩从手边的盆子里撩了点水落在面前的石头上,手上动作熟练,声声刺耳。 她,她在磨刀! 一个小女孩儿坐在阁楼里磨刀。 只见她磨一会儿就把刀拿起来就昏黄的烛火观察一下,然后满意地笑笑,紧接着继续磨下去。 她手里的是一把菜刀,握在她小小的手上显得格外地大,那把刀似乎顿得很,她磨得很吃力,但乐此不疲。 小女孩儿的笑容浅浅的,却格外瘆人,这画面的冲击力太强了,徐力看得竟险些忘记了呼吸。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突然落下一道阴影,随后,四个叠在屏风处的脑袋一起呆住了。 “昭昭姐,你去哪儿啊!”沈眠眠压低的声音,妄图叫住祝昭。 显然是没有用的,祝昭就在几人的担惊受怕的目光里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女孩儿身边。 祝昭缓缓蹲下,靠在女孩儿脚边的小老鼠一下子窜得飞快。 “瑞蒂安,需要帮忙吗?”祝昭柔声问。 女孩儿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盯祝昭,火光映照在眼睛里,亮晶晶的像一颗宝石。 “不用的姐姐。”瑞蒂安说,“你是新来镇上的尊贵的客人是吗?你真漂亮。” 瑞蒂安的小手忍不住想就摸摸祝昭的衣服,但她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顿住了,飞快收回了手。 “为什么不摸摸看。”祝昭问。 瑞蒂安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磨刀这件事情上。 “母亲说不可以的,那是客人。” 祝昭想起最开始来到莉莉安女士家里时遇到泰茜和西西特时,两个小姑娘都抓了自己的衣服。 “瑞蒂安可以这么做,你想的话。” 瑞蒂安闻言立刻扬起笑脸,看着祝昭,妄图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于是,祝昭点了点头。 小女孩儿如愿以偿地摸到了祝昭的衣服,但她并没有留恋于衣服的材质和样式,却一直当着那上面沾染的已经干了的血迹。 瑞蒂安的小手拂过血迹,眼里流露出痴痴的喜爱与沉醉。 祝昭看着她,说:“你喜欢?” 瑞蒂安盯着绽开的血迹,点了点头:“喜欢,很美,像绽放的玫瑰。” 祝昭闻言立刻抽出了短刀,那块像玫瑰一样耀眼美丽的血迹落进她的手里。 “它是你的了。” 瑞蒂安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却见祝昭拿起了她放在石头上的那把顿顿的菜刀。 “这把刀不好,杀不死人的。” 可瑞蒂安好像并不这么觉得,她的声音脆生生的,“没关系,我多磨,总有一天能的。” 她的小手轻轻拂过刀刃,即使用尽的力气也为见一点儿血,瑞蒂安有些失望。 “或许你会需要这一把刀。” 祝昭把手里那柄锋利精致的短刀放进瑞蒂安的掌心,有些重量的,瑞蒂安竟然需要两只手才能捧住。 祝昭都没有问她究竟要用这把刀杀谁,就这么把刀送出了? 一旁看着的沈眠眠几人还是有些紧张。 但这么看下去也不是办法,几人对视了一眼,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姐姐,你的朋友们真的胆小。”瑞蒂安小声说。 第154章 陈理言听到了她的话,也意识到了这当中的不对劲,“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来了?” “是啊。”小姑娘扬起笑脸,“格斯都告诉我了。” 她说着从脚边捧起了一直胖嘟嘟的小老鼠。 “你真的能听懂动物讲话?” 沈眠眠难以置信,还真是灰姑娘啊。 阴暗潮湿的阁楼里摆放着一张小小的床铺,杯子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床边是一张不知道由几个坏桌子拼在一起做成的书桌,桌子上放着一些待修补的衣服和灰扑扑的书。 “可以啊,格斯很可爱也很厉害。” 瑞蒂安将小老鼠放在地上,格斯吱吱叫了两声,又飞快地窜走了。 “确实很可爱。”祝昭说。 瑞蒂安笑的更开心了。 她抬起软乎乎的小脸,说:“姐姐,谢谢你的刀,很漂亮我很喜欢。” 祝昭:“不客气。” 瑞蒂安低下头就这蜡烛的光线开始欣赏这柄短刀。 她自言自语道:“姐姐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梦想,我想参加国王准备的晚会,母亲告诉我参加晚会就能遇到王子,而王子是把我从这间阁楼带出去的人。” “母亲身体不好,有一天她去世了,父亲总说工作很忙,于是他找了另一个母亲来照顾我。”瑞蒂安生气道,“工作很忙从来不是他忽视我的借口!” “母亲叫我洗衣做饭,她说只有这样王子才会喜欢我。”瑞蒂安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才不是这样,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她不用洗衣做饭,为什么姐姐们不用洗衣做饭甚至还能做那些英雄救美的美梦?她就是虐待我,就是对我不好。” “而且她说错了,我可以洗衣做饭,但绝不是为了讨王子的喜欢。” “我不喜欢王子,也不觉得一个男人就能救我于水火,但我要自己到城堡里去,去城堡里参加晚宴,站在王子面前告诉他,我是瑞蒂安。” “我不需要她的拯救,我自己就能救自己于水火。” 瑞蒂安的目光出人意料的坚韧倔强,“姐姐,你也是去参加国王的舞会的是吗?可你知道吗参加舞会是需要一个信物的。” 祝昭摸了摸瑞蒂安的脑袋,一片温柔的神色。 “你得到那个信物了吗?” 瑞蒂安笑了笑,说:“我马上就能得到了。” 第79章 佩勒斯特小镇(三) “姐姐, 天是不是快要亮了?”瑞蒂安仰起头。 这间阁楼是全封闭的,没有窗户,她看不到外面的天, 却依然神往。 “姐姐,天亮了,我们就要说再见了。”她突然扭扭头看向祝昭说。 “这是什么意思?”沈眠眠不解皱眉,难道她们天亮就要离开? “没有人告诉你们吗?”瑞蒂安有些意外。 她小心翼翼收起了刀, 放在枕头下面,肉嘟嘟的小老鼠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 嘴里叼着一大块奶酪。 瑞蒂安坐在床头, 一行人这才发现小姑娘脚踝上绑着的粗壮的铁链,每走一步都发出声响,铁链上了锁, 长度只够她睡在床上, 瑞蒂安的小手伸到床的最里面拿出了一本童话故事书。 她一边翻, 一边说:“小镇接待客人有着严格的传统, 居民们通过投票选出可以接待客人的家庭,往常来说一共会有三户人家, 多的话可能会有四户。” “我们要为客人们提供好的食物和居住环境,让他们玩的开心, 国王的舞会会在客人们到来后的第五个晚上举行, 届时,拿出信物的居民可以进入城堡,获得国王的招待, 而没有信物的居民就只能留在镇上的广场上和大家一起跳舞。” 瑞蒂安问:“尊贵的客人们, 今天的晚餐还好吃吗?” 祝昭没有回答,身后传来江清臣的声音, 他夸赞道:“晚餐是你做的吗?很棒!” “谢谢。”面对夸赞,瑞蒂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祝昭蹲在瑞蒂安面前,女孩儿坐在床沿,要比蹲在地上的祝昭还高一些,于是,祝昭选择抬头看她。 四目相对,祝昭说:“这是我们呆着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了是吗?” 瑞蒂安点头。 祝昭轻轻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柔柔地抚摸她的脑袋,“那你明天会来送我们吗?” 瑞蒂安摇头。 “姐姐,天是不是快要亮了?” 祝昭不想只给她一个简单的答复:“天是不是亮了需要你自己走出去看,可以吗?” 小姑娘怔愣了一下,旋即用力点了点头。 * 走出阁楼,天还是没有亮,但窗外的夜色已经不像午夜那般漆黑。 祝昭三人和徐力还有江清臣分开后,回到了隔壁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再次盯着天花板,磨刀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总算可以安静的睡个好觉。 祝昭闭上了眼睛,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女孩儿的脸。 她知道,这是她那些早在一次次重生当中失去的记忆片段。 “昭昭姐姐。” 残存的记忆那个女孩儿就这样轻轻唤着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辆列车。 第155章 一辆正在肢解中的列车,只要她稍稍回头就能看到身后那一半车尾都已经消失在了轨道当中。 不,应该不能称之为轨道,轨道是让列车安然行驶的路,但他们的列车下没有路。 他们好像漂浮在浩瀚的宇宙星河当中,无数粒子和光电被吸进身后那个巨大的黑洞。 而危机远远不止那深不见底的黑洞,迎在列车最前方的是一颗巨大的陨石。 毫不夸奖地说,只要撞上去,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突然,什么东西软趴趴搭在了她的脚踝上,祝昭精神一凛,她低头看去,脚下是一具缓缓向下滑的尸体,而尸体的手正擦过她的脚踝。 卷入黑洞。 祝昭站在过道,只能死死扣着车厢内的座椅,而她前面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转过头,脸上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格外透亮。 “昭昭姐姐,我们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她说着看向祝昭身后。 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原来后面还没被完全解体的座位下面还躺着一个人。 车厢里的每一次都沾满了鲜血,有的是喷射在玻璃上,有的是在地上积蓄成一滩,缓缓向下蜿蜒。 身后的男人抓着座椅在往上爬,风太大了,头发模糊了视线,祝昭看不见他的脸。 祝昭能感觉到列车行驶的速度飞快,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她会怎么选? 注视着女孩儿的眸子,躺在床上的祝昭猛地惊醒了,一下子睁开眼睛。 恍惚间,祝昭居然辨不清刚刚是做了一场梦,还是她记起了一些事情。 沈眠眠和陈理言还在休息,祝昭起身走到窗边,撩起窗帘,外面天已经亮了。 身后传来声音,陈理言从床上爬起来站在自己身边。 “在看什么?”她问。 陈理言说着顺着祝昭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远处高高的城堡塔尖。 祝昭沉默了一下,说:“生死,结局。” 陈理言被这句话震得蓦地顿住了,“谁的生死?” “我。” “谁的结局?” “我们。” 陈理言不太明白祝昭的意思,可着抽象的话里她隐约可以品味出什么。 “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陈理言说。 祝昭这次闻言看过来,不知怎地,陈理言从她眼底突然看到了了然和无畏。 “你还需要我握刀吗?” 即使现在她的刀已经给了别人。 “不需要了。”祝昭说,“能挥出那一刀的只有我自己。” “祝你成功。”陈理言知道了她要干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帮不上忙,那她能做的只有祝她成功。 “多谢。” 她的声音随风飘散到尘里,落在小镇的街道和河流当中,轻轻又郑重。 祝昭和陈理言就这么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直到天渐破晓。 这个地方是岑平河带她来的地方,祝昭不怀疑岑平河的企图心,因为她知道他没那么高大上。 他是自私的,能让他把自己带到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这座小镇可以带来转机,而这个转机从某种意义上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包括让他自己活下来,这又和祝昭预料的不谋而合。 沈眠眠说的没有错,和普通的列车一样,这里的列车靠什么来驱动? 能源。 这里的能源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能源,能源是特殊的存在,而她自己也是特殊的存在,两种特殊的存在碰撞在一起,一些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 列车世界从某种意义上平衡的。 人们获得和使用天赋的同时会收到限制活着副作用,如果玩家永远不可能摧毁这个世界,从一定程度上就是对旅客们的极度不公。 要找到载体,不对,祝昭抬眸冷冷地扫向城堡,应该是说…她要确定载体,是不是她自己。 如果真的要以人作为载体,列车世界里永远无法死去的她,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这里面发生的事情必然一环扣着一环,究竟是列车选择了她所以她无法死去,还是因为她无法死去,列车才选择了她做为载体,祝昭更倾向于后者,她无法死去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就在这里,等待她找到。 理清楚了思绪,下一步就是参加舞会,进入城堡。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 陈理言和祝昭两人齐齐看过去,听到声音也揉了揉眼睛爬起来看向门口。 三个人对视一眼,陈理言和沈眠眠也读懂了祝昭眼里的意思。 不要轻举妄动。 沈眠眠僵在原地,不敢有大的动作。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又响了。 “客人姐姐们,起来了吗?” 听着声音是泰茜还是西西特?祝昭皱了皱眉。 祝昭走过去打开门,一个小女孩儿站在门外,她身上的衣服细致精巧,她站在门外,扬着小脸盯着祝昭。 第156章 “客人姐姐,母亲说邀请你们下楼用早餐。” 祝昭笑了一下,点头道了声好。 虽然得到了答复,但女孩儿却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祝昭知道她在等什么,她慢慢蹲下身,陈理言和沈眠眠也站在了祝昭身后。 “你是泰茜还是西西特呢?”祝昭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故意问。 女孩儿唇边绽着大大的笑容,一脸期待地盯着祝昭。 “你是西西特。”祝昭说。 女孩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而后视线在陈理言和沈眠眠脸上扫过,一个话也没说,飞快的跑走了。 祝昭敛起笑意站起来,隔壁的门正巧打开了,江清臣和徐力走出来。 “早。”江清臣伸了个懒腰,说,“没了声音,昨天晚上还真的睡得不错。” 倒是站在祝昭身后的沈眠眠和刚刚走掉的西西特一个表情,瞪大了眼睛。 “昭昭姐,你是怎么知道她是西西特的?” 那两个女孩儿分明长得一摸一样啊,昨天还能靠衣服的颜色区分,那刚才是用什么分辨的? “泰茜和西西特两个人衣服的面料不一样。”祝昭盯着西西消失的那个转弯处,说,“昨天我就摸过了,泰茜的衣服更加柔软也更薄,西西特的衣服是硬挺的稍微厚一点。” 和瑞蒂安身上那破烂的衣服简直天差地别。 “就是这样?”徐力也觉得不可思议。 “就是这样。”祝昭话锋一转,“这个问题大概率不止问我一个,你们也做好准备。” 江清臣问:“如果猜错了怎么办?” 祝昭耸了耸肩,挑眉道:“猜错了?死喽。” “真的假的?”沈眠眠惊呼。 祝昭轻笑一声,往前走去,就在众人还愣在原地没跟上去,她的声音远远传进了几人的耳朵里。 “假的。”她笑着说,声音洒脱张扬。 第80章 佩勒斯特小镇(四) 楼下大厅的人比昨天看到的多, 佣人们分成了两列站在大门口,见到祝昭从楼梯上下来,几人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 祝昭按照莉莉安女士地指引往餐厅走去, 目光绕着整个大堂观察了一圈,突然在楼梯旁的花瓶下面发现一个小小的人影。 也不知道她到底站了多久,祝昭轻轻皱了皱眉头,走过去。 “泰茜, 你吃过早餐了吗?” 泰茜摇了摇头,目光一直盯着门口, 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她在等人。 祝昭没有打扰她, 来到了餐厅才发现莉莉安女士和西西特也不在这里。 餐桌上依旧摆着丰盛的早餐,祝昭拉了个凳子坐下,随后拿了块面包配牛奶。 她就这么慢条斯理地享用自己的早餐, 泰茜在等谁呢?能让这个家严正以待的应该也只有一个人。 结合昨天晚上瑞蒂安说的。 ——“父亲要回来了。” 她想着, 餐厅门口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不是泰茜, 但也不像西西特,倒是很像瑞蒂安。 祝昭端着牛奶走出去, 懒洋洋地依靠在门框上,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孩儿。 真的是瑞蒂安。 她明显收拾过了, 白皙的脸上粉扑扑的可爱, 瑞蒂安身上那件破烂不堪打着补丁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她身上蓝色的连衣裙衬得她优雅端庄。 “吃过早餐了吗?”祝昭问。 瑞蒂安的眼神怯生生的,和昨天晚上见到的她不太一样。 祝昭没太在意, 面对不同人有不同的态度, 谁还不能演一演了,小姑娘的演技很不错, 祝昭的视线捕捉到走廊转弯处一片模糊的衣角。 好吧,配合一下。 祝昭蹲在瑞蒂安面前,说:“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叫瑞蒂安。”她说。 “原来你就是瑞蒂安啊!”祝昭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我听莉莉安夫人提过你,古灵精怪的瑞蒂安小姐。” 瑞蒂安笑了。 “喝牛奶吗?” 瑞蒂安摇了摇头。 祝昭也不勉强她,自己喝了一口,又自然而言地提到了外面的人:“今天家里是还有客人来吗?” “不是。”瑞蒂安又摇了摇头,“是父亲,父亲今天要回来了。” 她说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溜烟窜走了。 祝昭正纳闷她怎么跑的飞快的时候,就看见面前的地毯上降下一道阴影。 “昭昭姐。”沈眠眠轻轻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 沈眠眠问:“在楼梯处站着的是泰茜还是西西特?” “泰茜。”祝昭说。 紧接着,她就听到沈眠眠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认错。” “今天外面也太隆重了。”江清臣和徐力走过来。 “是这家的男主人要回来了。”祝昭说。 陈理言:“那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她刚说完这话,莉莉安女士的身影不知不觉地出现在了几人身后。 “几位客人们。”莉莉安女士扬声道。 祝昭几人转过身,就这么站在了走廊里,莉莉安的视线越过前面的人直直落在祝昭身上。 第157章 走廊内的气氛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徐力和陈理言明显感受到了莉莉安女士不善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祝昭身前。 “夫人,早上好。”祝昭过了一句,穿过几人走到了最前面。 如果小镇里的每个人都想参加舞会,那么大家就要想尽各种办法获得信物。 可信物是不是真的那么好获得呢?显然不是,不然莉莉安一家不会一次舞会也没有参加过。 “早上好。”莉莉安女士扬起一抹优雅和善的微笑,“客人们用过早餐了吗?” “还没有。”祝昭说。 “那真是不巧,小呱先生已经在大厅等着各位了。” 果然,早就设想过了今天会离开,但是没想到走得这么早。 “那麻烦您帮忙招待一下小呱先生吧,想来您这样优雅善良的人不会连这样的小忙也不帮的。” 莉莉安女士没说话,只是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谢谢您。”祝昭挑了挑眉,扬声道。 等莉莉安夫人彻底消失在了走廊拐弯处,祝昭才嗤笑了一声走进餐厅。 “我们不走吗?”沈眠眠疑问道。 “走,但是不是现在。”祝昭说,“我们还没见到这个家那个消失的男主人呢,这么走也太不划算了。” 于是祝昭带着几个人吧餐厅搜刮了个干净,尤其是江清臣,其他人吃饱了,他还在烤鸡腿啃。 “太香了。”江清臣说。 徐力简直没眼看:“小江啊,你还没吃饱啊?” 江清臣嘴里塞满了,嘟嘟囔囔道:“你懂什么,要死也得吃饱了再死,到下面还能做个饱死鬼。” “呸呸呸!”沈眠眠抿了抿唇,“你这也太不吉利了。” 江清臣叹了口气,突然提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话题,“你们还记得沉默都市那个门房老人吗?” 沈眠眠点头。 “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喝了茶水,问了问题的,对吧?” 徐力被他弄得心烦意乱的,“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江清臣叹了口气,说:“我当时问他自己能不能活着……” “他怎么说?”沈眠眠也被勾的起了好奇心。 “他说,不能。” 餐厅里安静下来,就连陈理言搅动勺子,碰到杯壁发出的点点声音也停了。 江清臣察觉到了气氛突然的不对劲,他笑了笑,顺带摆了摆手,释然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可能下一秒我就死了,你们可别伤心了哦。” “其实差一点我就在海城第一中学死了,抱歉啊,一直没帮上什么忙。” 他好像在交代遗言一样,江清臣看了看徐力,又看了看沈眠眠,“尤其是你徐叔,你可别哭鼻子。” “我才不会。”徐叔别开脸。 说完,江清臣朝着祝昭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吃完了吗?”祝昭突然出声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江清臣放下手里的烤鸡点了点头,“吃完了。” “那走吧,去大厅。”祝昭站起来,瑞蒂安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后面探出来,在看到祝昭一行人走过来之后,又飞快地离开了。 * 大厅里的人出乎意料的多。 除了端坐在沙发上的小呱先生,泰茜,西西特,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桌子上放着招待客人的点心和茶水。 “住的还安稳吗?”小呱先生看到,立刻站了起来,视线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很好。”徐力在最前面,暂时充当发言人和小呱闲聊。 说是闲聊,其实就是拖延时间。 老式的钟表响了一声又一声,几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祝昭坐在单独的沙发上,她这个位置正好可以观察到所有人。 值得注意的是泰茜和西西特两姐妹虽然安安静静地吃着水果但是视线却一直牢牢地粘在江清臣身上。 祝昭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而就在这是,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莉莉安夫人率先站了起来,快步走向大门口。 同一时间,泰茜,西西特还有瑞蒂安也跟了上去。 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回来了。 沈眠眠带着祝昭和陈理言挤到最前面,竟然发现外面站了好多的人。 为首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他带着礼帽,施施然走到众人面前。 “博斯公爵。”小呱先生打了声招呼。 博斯公爵冷冷扫了他一眼,径直往里走去,家里的仆人们自觉地分开了一条路。 莉莉安夫人低着头,微微欠身。 博斯公爵没有看莉莉安夫人,而是低下头望向她身边的泰茜和西西特。 “泰茜,西西特,父亲回来了。”他说。 “父亲,我们的礼物呢?”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 博斯公爵笑了一下,侍从从身后拿出三个盒子,将上面的两个递给泰茜和西西特。 盒子里面放的一颗蓝宝石一颗紫宝石。 “谢谢父亲。”两个女孩儿拿着盒子欢欢喜喜地退到了后面。 第158章 而博斯也在寻找另一个女儿的身影。 “瑞蒂安,过来。”他说。 无数道视线落在小女孩儿身上,一时间,瑞蒂安无措的搅动着手指。 “瑞蒂安?”公爵又喊了一声。 于是,瑞蒂安一点点走到公爵面前。 公爵摸了摸她的头,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慈祥的笑容。 “你要的礼物,瑞蒂安。” 红色的盒子放在女孩儿小小的掌心。 瑞蒂安打开盒子,真心笑了。 沈眠眠勾这脖子看过去,盒子里放着一只已经干枯了许久的花朵。 “是第一支玫瑰?”她稚嫩的声音含着欣喜。 “是的。”公爵点头。 江清臣和徐力被挤在了后面,“这公爵回家的阵仗还真不小。”徐力吐槽道。 他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得到江清臣的回答。 “小江!”徐力头也不动,看也不看,就是轻轻拍了江清臣的肩膀。 猝不及防的“扑通”一声,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徐力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而自己刚刚轻拍的人已经失去意识,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人群四散开来,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江清臣的头落在一旁,滚啊滚啊滚啊……落在祝昭的脚边。 身边,沈眠眠的声音难以控制地颤抖。 “江,江清臣……死了?!” 第81章 佩勒斯特小镇(五) 倒在地上的尸体躺的僵硬笔直, 脖子往上的地方空无一物。 他的头断了。 汩汩鲜血瞬间开始向下蔓延,面色惊恐的居民们向后退去,对那些鲜血嗤之以鼻, 格外厌弃的样子。 祝昭凝视着滚落在自己脚边的头颅。 江清臣还睁着眼睛,面色灰白,他的瞳孔没有一点神采,他的死亡没有任何预兆, 来的突然,出人意料。 祝昭和江清臣对视, 周遭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祝昭缓缓蹲下,站在血泊中央,她伸手附上江清臣的脸, 替他闭上了眼睛。 祝昭的表情非常冷静, 她抬眸, 视线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泰茜, 莉莉安,西西特, 小呱先生,博斯公爵……还有, 瑞蒂安。 镇子上的剧名短暂的惊讶之后冷静了下来, 他们避开那些鲜血,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江清臣的尸体上。 祝昭的对面,沈眠眠难以置信地蹲在地上, 她颤抖着手去摸脖子和脑袋分离的地方, 伤口的分界处。 伤口的横截面糊满了粘稠的血液,但是平面很完整, 看不出是什么伤的。 沈眠眠眼眶通红,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流眼泪,恍然发觉江清臣的死早就在他自己的预料当中。 可为什么?他为什么知道自己会死?他究竟做了什么? 沈眠眠的指尖沾了血,她突然笑了一下,在江清臣胸前的衣服伤擦了擦,一分钟之前还活蹦乱跳的人如今了无生机,沈眠眠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了祝昭晦涩复杂的眼睛。 她觉得有好多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沈眠眠鼻尖酸涩,身后陈理言拍了拍她的肩膀。 “哦,我的天呐。真是不幸。”莉莉安夫人突然突然出声。 她手中的帕子捂着口鼻,对现场十分嫌弃的样子,可她的视线却一直到江清臣的头颅和尸体上流连。 公爵拦住莉莉安夫人的肩膀,轻轻地安慰着,看向祝昭说:“各位尊贵的客人们,你们还好吗?这样的情况我们是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 “哼。”祝昭冷笑了一声,盯着莉莉安夫人,笑了一下,“确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么,莉莉安夫人,车票可以还给我们了吗?” 说实话,在这些镇民们的脸色已经看不见什么惊慌和害怕的神色了,除了最开始,大家夸张并且一直往后退的举动,奇怪且让人在意。 莉莉安夫人捂住帕子的手明显有那么一瞬间的颤抖,她虚虚地靠在公爵的怀里,一副泫泪欲泣的模样,“客人,您……” 她不说话,不回答,祝昭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莉莉安夫人面前。 气氛一时间冻住了,祝昭一直面无表情,但是浑身的气场却令人胆寒,“小呱先生,我们是不是该前往下一家了。” “哦哦哦,是,是的。”小呱从人群后面钻出来,颤颤巍巍道,“莉莉安夫人,按照佩勒斯特小镇的传统,你需要交出车票,我们要前往下一户人家了,请你配合。” 莉莉安女士面如菜色,她抬头,看了看公爵。 小呱先生正了正神色,语气也暗含警告的意味:“莉莉安夫人,车票。” 莉莉安闻言,才从手帕里拿出了几张车票,祝昭动作比小呱更快地拿过了车票。 “谢谢您的招待。”祝昭唇边的笑容极尽讽刺。 她说完根本没在乎莉莉安是什么表情,转而摸了摸站在她身边的小女孩儿的头发。 她轻轻笑了一下,慢慢的地,慢慢地抚摸。 “你是泰茜,还是西西特呢?” 小女孩儿脸上的笑容一僵,莉莉安眼疾手快地把她往后拉了一把,心有余悸地盯着祝昭。 祝昭转过身,看向小呱,说:“小呱先生,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我想下一户人家应该迫不及待地期待我们地到来了。” 第159章 小呱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点了点头。 * 人群散去,祝昭一行人离身后江清臣的尸体越来越远。 小呱在前面带路,但不是去下一户人家,按照小呱的话说,这个镇子上有许多有特色的建筑和房子,他们现在要去的就是他说的很特别的餐厅。 这一路走了很久很久,也确实快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徐力和沈眠眠走在中间,陈理言和祝昭走在最后面。 “你觉得江清臣的死不对劲?”陈理言低声询问。 “没什么不对劲,只是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祝昭说从进到这个小镇开始她的注意力就城堡,能源,重生…这些事情上,忽略了副本里最重要的一个点,副本的本质是杀死旅客。 “我们都忽略了副本不论是情节还是剧情的设置都是为了杀死旅客。”祝昭,“那么小镇安排我们住进居民的家里不可能是没有目的的。” “你是说,每家每户都都有一个不可触碰的规则,一旦违反,就会死?”陈理言推测说。 目前只有这样的解释了。 “那如果江清臣是因为这个死的,那他到底干了什么?” “泰茜和西西特。”祝昭沉声道,“没有分辨出泰茜和西西特。” 陈理言望向祝昭。 “这是最大的一种可能,那个所谓参加国王舞会的信物可以从旅客身上获得,他们也愿意从旅客身上获得。” 前面,小呱停了下来,他转身,从善如流地介绍道:“客人们,我们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五颜六色的牌匾。 和门头复杂的装潢不一样,这家店的名字格外朴素,就叫佩勒斯特童话餐厅。 餐厅的老板是一个带着尖帽子的人,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她站在门口,一双阴凄的眼睛看过来,瘆人得很。 “欢迎光临。”她的声音就像年老失修的齿轮,咯吱咯吱却转不起来的声音。 小呱在门口停下了,“客人们请吧。” “你呢?你不进去吗?”沈眠眠皱眉问道。 “我会在这里等待大家。”他说。 餐厅内部是一片灰暗的,老板等到他们四个人都进来,轻轻关上了门,一盏灯亮了起来,也只有这一盏灯。 “几位要吃点什么吗?”老板领着他们坐在餐厅里的唯一一张桌子上,递上了餐单。 沈眠眠拿着菜单翻了翻,瞬间皱起眉头。 “昭昭姐,你看看。” 祝昭接过菜单,上面每一样食物的的颜色都稀奇古怪的。 “麻烦,让我们商量一下。” 老板听到这话,十分自觉地退到了一边。 “吃吗?”徐力抿了抿嘴唇问道,不是他害怕,只是这上面的是的看起来太恶心了。 一大锅不知道什么东西全都混在一起,各种各样的颜色,还能看到咕嘟咕嘟冒出的泡泡。 “像女巫。”沈眠眠突然来了一句。 徐力:“什么?” 沈眠眠歪头看他,说:“那个老板很像女巫啊,这一锅一锅的想不想女巫的那些魔法药水?” 沈眠眠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靠谱,身边的徐力也跟着点了点头。 “您好,我们可以在店里逛一逛吗?”陈理言望向女巫问道。 “当然可以。”她低声说了一句,而后打开了另外一盏灯。 灯光下是一片展示用的玻璃橱柜,柜子里地东西各种各样。 小美人鱼的歌声,一颗红红的苹果,魔镜,翠绿的莴苣…… 精致地摆在一个个格子里。 “客人们,这些都是我最珍贵的藏品。”女巫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难言的得意,说,“或许你们也可以用一些东西与我交换,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女巫刻意拖长的声音绵延在黑暗里,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 沈眠眠和陈理言,还有徐力安静了下来,三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怀疑和踌躇。 “你想要什么?”祝昭冷声问。 女巫桀桀桀地笑了起来,她抬起头,终于露出了尖帽子下那双空洞扭曲的眼睛,她的眼白白的吓人,裂开的嘴角几乎快要延到耳朵跟。 她开口了,女巫的声音兴奋激动,她看看这祝昭的眼睛也变得奇怪。 “我要你的心脏。”她说着突然贴到了祝昭眼前。 她绕着祝昭转了一圈又一圈,一会儿又神神叨叨地凑近,贴在她的身上嗅。 “我闻到了,我能闻到……”女巫好像魔怔了,一直在喃喃自语,“我闻到你了,你身上的味道。” 祝昭站在原地,眼前突然贴近的眼珠子没让她的身上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哈哈,你身上的味道,是诅咒的味道,哈哈哈……。”女巫的笑声又夸张又刺耳,“你,身负诅咒的人,不得好死。” 祝昭冷眼看着她,淡淡道:“给你我的心脏,你能给我什么?” 女巫的笑容一僵,对她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你愿意给我你的心脏?” “你又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女巫话锋一转,“事先声明,我无法解除你的诅咒。” 第160章 “我没抱这个期望。”祝昭说。 女巫眼睛滴溜溜地一转,颇为忌惮地后撤了一步,语气也变得警惕起来,“我突然不想要你的心脏了,这位身负灾厄的美丽小姐,或许,我们可以谈点别的交易。” 第82章 佩勒斯特小镇(六) 从餐厅出来, 小呱先生正坐在外边一处水池边的石头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水中的一片荷叶。 “小呱先生。”沈眠眠喊了一声。 坐在石头上的人停下动作看过来,小呱惊讶了一下,四个人, 没少胳膊没少腿,站在一起就等着他过去。 小呱走过去,关切道:“客人吃好了吗?” 徐力率先出声:“不错,挺好吃的, 不愧是特色餐厅。” 小呱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 “那我们就去下一家吧,这一家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他们家经验丰富, 已经接待过许多次客人了,想来一定会给大家好的体验的。” “谢谢您,小呱先生。”沈眠眠跟在他身边, 问, “不知道我们这一次会住几天呢?” 本来没想过小呱会回答她的问题, 但出乎意料地小呱看向了她。 “两天。” 他说着,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好像一下次就到了晚上。 祝昭抬头看向这片天, 雨突然下了下来,一时间所有人身上都被浇透了。 凝神, 远处一座房子若隐若现。 这间屋子距离镇中心实在是远, 但阵仗还是不小,大门口有人撑了伞等着,他们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场雨的到来。 “我们快走吧!”徐力说, “这雨下的太突然了。” 几人跑了起来, 等躲到了走廊下,一群人打着伞迎了上来。 衣服, 头发都已经湿透了。 “几位客人,没事儿吧。”为首的女孩儿一边说一边拿上了几条毛巾递给他们四人擦。 沈眠眠擦干了脸上的雨水,却发现小呱留在雨里。 “小呱先生,你怎么不上来啊,下着大雨呢!” 小呱笑了笑,走近了一些,但依旧站在语气,他每说一句话就会有水从嘴里喷出来,“我没事。” 他说:“这位是洛菲小姐,这家的主人,也是接下来几天要接待几位客人的房东。” 小呱说着说着,雨越来越大了。 洛菲小姐对小呱的表示视而不见,只是一直热心地招待祝昭几人。 “客人们,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聊吧。”她说。 “可是……”沈眠眠地视线落在了小呱身上。 洛菲小姐显然对此并不在意,“进来吧几位,厨房早就已经给各位准备好了食物和姜茶驱寒,大家可以进来换一下衣服。” 洛菲小姐笑意盈盈地搂着沈眠眠的肩膀,把她带进了屋子里。 祝昭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毕竟她身边围着五六个人要给她擦身上的雨水。 门即将被关上的那一刻,祝昭透过门缝,看见小呱先生站在门外,瓢泼大雨已经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小呱笑了笑,往后蹦了一下。 门“砰”得的声,关上了。 菲洛小姐轻轻拍了拍祝昭的肩膀,宽慰道:“小呱先生喜欢下雨,没关系的。” 沈眠眠扭头她,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菲洛手里的扇子半掩着盖住了下半张脸,但是从她精致弯弯的眉眼看的出来,她在笑。 身侧,佣人们端着姜茶进来。 “快喝点热的吧,驱驱寒,不要着凉了。”菲洛说。 祝昭的目光一直落在菲洛小姐身上,她很年轻,很漂亮,身上的礼服华丽繁琐,妆容精致美丽,举手投足间大方得体。 她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年轻有能力的女主人。 “各位,屋子已经给各位准备好了,我们先用晚餐可以吗?”菲洛询问道。 陈理言擦干了身上的雨水,说:“当然,客随主便。” 菲洛笑容更加灿烂,她收了扇子,那件鹅黄色的连衣裙上也沾了雨水。 “餐厅就在那边,会有人带你们过去。”她说着拎起裙子往楼上走去。 她脚步匆匆,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身侧,两个家里的佣人走过来。 “小姐们,请跟我来。”女佣说。 “您也和我来吧。”男佣说。 “这是什么意思?”沈眠眠问,“我们不在一起吃饭吗?” 女佣笑着解释道:“是的,小姐家里吃饭的习俗,男人不能和女人一起吃饭。” “还有这种说法!”徐力惊呼。 女佣没有回答,倒是男拥出声解释道:“是的,先生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粗鲁的男人是不能得到小姐的喜欢的。” 徐力:? * 两件餐厅门对门,就在走廊的两侧。 吃完饭,沈眠眠一出来就看到了灰头土脸的徐力站在了门口。 “徐叔,你怎么了?”沈眠眠问。 “这饭真不是人吃的。”徐力叹了口气,刚准备说,身旁的男佣一道视线扫过来,他立刻噤声。 直到要睡觉了,祝昭她们还是没有看到菲洛小姐,而女佣好像看出了她的疑问,解释道:“小姐有早睡的习惯,几位也和我们来吧。” 第161章 卧室在二楼,也是分开的两间,一间很正常,女佣打开另一间房门展示道:“先生,这是你的房间。” 徐力站在门口愣住了。 那张床上最起码层层叠叠地垒了四五米高的床垫。 “时间不早了,几位早点休息。”女佣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沈眠眠从门口挤进去,看到卧室的全貌,同样被那高高的床垫惊到了。 沈眠眠小心翼翼扭过头,抬头张望,观察着徐力的脸色。 “叔,原来,你是豌豆公主啊……” 徐力好像那个拉了绳子的机械玩偶,浑身僵硬地低下了头:“什么!” “哦,不不不!”沈眠眠突然笑了,“徐叔,你是豌豆王子,哈哈哈哈哈!” 沈眠眠拽着徐力走进去,那个床铺她仰望都看不到头,“徐叔,你这怎么爬上去啊?” 陈理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地,从门后头拿了把梯子放到徐力身边。 “徐叔,请就寝。” 陈理言说的一本正经,徐力那脸色都快黑成锅底灰了,沈眠眠还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 房间里很亮堂,屋外的雨还在下。 祝昭走到床边,被子压的太厚了,如果要确认床垫下有没有豌豆就要把所有的东西掀开,但现在明显不是时机。 “童话故事里,住在城堡里王子想要娶一个真正的公主,于是便用一颗豌豆试探公主是否拥有娇嫩的肌肤,如果公主能感受到床垫下的豌豆,说明她必然是真正的城堡里长大的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沈眠眠轻嗤一声,“从前不觉得童话有什么不对,现在看来还真的讽刺。” “讽刺?为什么?”徐力问。 “他们判断公主的方法仅仅是她关乎她的外表,他的言行举止,可以除开这些,他们看不到女孩儿们身上的善良勇敢的美好品格。” “而且童话故事的大结局往往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凭什么?”沈眠眠愤愤不平,“难道对公主来说最好的归宿就是嫁给王子吗?要是我,我就要当国王,那样才爽。” 徐力思索了好久,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眠眠,你这话说的……很不错!” 沈眠眠笑了笑,看向身后站在一起的祝昭和陈理言:“昭昭姐,你们在干什么?” “找豌豆。”陈理言说。 “垫子下面真的有豌豆吗?”沈眠眠说,“如果菲洛小姐没有放豌豆,那如果明天早上问起来,徐叔,你要怎么回答?” 陈理言:“被子压的太紧了,这颗豌豆根本就拿不出来,除非把垫子掀掉,但目前现在不是好的时机。” 祝昭:“我们要在这里住两个晚上。” 徐力闻言,拿着梯子搭在床边:“没关系,是垫子下面是豌豆又不是刀子,睡一晚死不了人。” 他说着爬了上去。 “你们别说,从这儿往下看还有点恐高。”徐力喊了一声,“你们快回去洗澡休息,被着凉了。”他说完还不忘冲几个人挥了挥手。 沈眠眠帮他关上门,不忘吐槽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徐叔心这么大。” 三人进了隔壁的房间,陈理言开了灯说:“他不是心大。” “那是什么?” 沈眠眠坐在沙发上,祝昭先一步去洗澡了。 “是快要结束了,没那么所谓了。” 沈眠眠笑容一僵,不由地坐直了些,浴室里传来祝昭洗澡哗哗的水声。 话题突然沉重,沈眠眠陷在小沙发里,望着窗外还在下的大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言言,你说我们能活着吗?”沈眠眠说,“其实我还不想死。” 陈理言站到她身边,说:“不知道。” 沈眠眠听到这话突然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 “笑什么?”陈理言不解看她。 “言言,你要安慰一下跟我说会活着,那才更让人害怕。” 洗手间的门打开,窜出蒙蒙水汽,祝昭穿了件白色连衣裙,擦着头发走出来。 沈眠眠和陈理言齐齐望过去。 沈眠眠问:“昭昭姐,你说我们会活着吗?” 祝昭擦了擦头发,知道不再有水滴下来,她抬头,看向沈眠眠。 “会的。”祝昭顿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们都会的。” 雨声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吵得人无法安眠,今天过去之后,距离国王举行舞会还剩下两个晚上。 祝昭他们隔壁的房间,徐力辗转在那张高高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83章 佩勒斯特小镇(七)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清晨还没停。 沈眠眠这天起了个大早,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在这间屋子里睡得格外安稳,可以说是安全感十足。 沈眠眠洗漱完了出来, 昨天被大雨淋湿的衣服还没干,她看看身上的睡衣,总不见得穿这个出去吧,毕竟实在别人家里做客, 倒是失礼。 纠结之际,沈眠眠却发现祝昭那张床上好像没有了人了。 昭昭姐去呢儿了? 第162章 沈眠眠一惊, 立刻喊醒陈理言:“理言, 言言。” “怎么了?”陈理言坐起来在,皱了皱眉。 “言言,昭昭姐不见了!” “什么!” 沈眠眠和陈理言迅速翻下床, 找了洗手间, 祝昭真的不在房间里。 两人对视一眼, 陈理言已经平静了要下来, 她对沈眠眠说:“冷静一下,我们先去找徐叔。”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 门外的站着的两个人出乎意料。 徐力揉了揉眼睛,眼下挂着的两团乌青清晰可见, 他打了个哈欠, 说:“早。” “昭昭姐?你怎么和徐叔在一起,我们还在找你呢!”沈眠眠说。 “没事。”祝昭避重就轻,“洛菲小姐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走吧。” * 楼下的餐厅很大, 比公爵家的餐厅要大的多。 周围站着的人也很多,陈理言注意到, 这个家里男佣人的数量要多于女佣。 看到他们进来,洛菲小姐热情招呼道:“快坐吧,客人们,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样?” 来了,致命的问题。 一时间无人应答,祝昭拉开凳子在洛菲小姐对面坐下,身后的男佣立刻为她摆好了餐具。 祝昭打了个哈欠,轻抿了一口牛奶。 餐厅的桌子就在大堂旁边,而大门此时还是关上的。 如果这两天里,大门都是关着的…… 陈理言顺着祝昭的视线落在门上,紧闭的大门,如果这两天门都是关上的,那他们不都成了待宰的羔羊,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睡的很好。”陈理言一板一眼夸赞,“这里的房间和床让人有回家了的感觉。” 一旁,沈眠眠也点了点头。 她们两人说完,洛菲小姐的神情没什么变化,自然而然地看向了徐力。 徐力一怔,目光落在祝昭身上,看她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说:“哦,那我昨天睡的简直糟透了,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一直在被什么东西戳着,让我整夜辗转反则,无法入睡,到现在还困得睁不开眼睛。”说着,他还很自然地打了个哈欠。 尽管他模仿译制片一样夸张的语气有些滑稽,菲洛小姐却笑了起来,那种笑容里竟然真的有些激动和开心。 “天呐,让尊贵的客人有这样的体验是我的失职,真的很抱歉这位先生。”洛菲小姐充满歉意的声音响起。 祝昭看向窗外,这雨从昨天他们到来的时候就一直下个不停,不知道小呱先生是否还在外面淋雨? 洛菲优雅地提起裙摆,走到徐力身边,双臂轻轻搭在椅背上贴近他脸侧,“我会让人仔细查看床铺,确保没有东西留下,今晚,您一定可以睡个好觉的。” 她这样善解人意的话语落在徐力耳朵里却觉得不寒而栗,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听了沈眠眠他们提醒之后的心理原因,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居然真的感觉自己浑身刺挠,后背就好像被一个尖尖的东西戳着,搞的他都不敢乱动。 洛菲小姐见徐力点头,将目光转移到了唯一没有回答的祝昭身上。 “您呢?这位优雅美丽的客人,昨天晚上睡的还好吗?” 祝昭转过头来与她对视,脸上扬起一抹从容和煦的笑意:“并不好菲洛小姐,我被窗外的雨声吵的睡不着,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您家里的隔音居然做的如此差。” 洛菲表情瞬间变冷,语气僵硬无比:“我想下雨这件事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 “是吗?”祝昭漫不经心道,“真是遗憾。” 遗憾,有什么好遗憾的? 洛菲小姐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因为祝昭接下来的这个说法在她的意料之外。 “我一夜没睡,实在不能回答您睡的好与不好。” 洛菲结结实实愣了一瞬。 祝昭话锋一转:“不过我睡不着的时候在屋里闲逛,倒是在床下找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小姐您要看看吗?” “什么东西?”最先好奇的是沈眠眠。 祝昭轻轻笑了一下,依旧盯着洛菲,一字一顿问道:“洛菲小姐,您要看看吗?” 餐厅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带窗外的噼里啪啦的雨声都好像听不见了,时间仿佛停滞,雨滴都凝在了半空中。 洛菲的脸上有那样一刻的恍惚,但很快回过神来。 “不用了。”洛菲脸色一变,冷声道,“各位吃好了吗,早餐之后可以回去休息一下,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参观一下房子,各位自便。” 洛菲提着裙摆匆匆离了席,她的背影消失在三楼拐弯处。 沈眠眠扬起着盯着祝昭,一脸执着地问:“昭昭姐,你到底找到什么了?” 祝昭轻笑了一声,说:“我找到了那颗‘豌豆’。” “豌豆?” “是的,‘豌豆’。” * 如陈理言一开始所想,洛菲小姐家的大门一直紧锁着。 被关在家里的时间有些无聊,无聊当中也很忐忑,不知道洛菲小姐的禁忌是什么,万一触碰到了,和江清臣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四个人呆在房间里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沈眠眠斟酌道:“昭昭姐,如果洛菲小姐要靠豌豆找到真正的王子,那我们当中唯一符合王子硬性条件只有徐叔一个人啊,而且徐叔他昨天确实睡的不好……” 第163章 “找到真正的王子,然后呢?和他结婚吗?”沈眠眠看向徐力的神色意味不明,“徐叔,你……” 徐力嘴角抽搐:“我反正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眠眠摩挲着下巴,暗自考量,凭他们四个人能不能对付得了洛菲小姐,如果是洛菲小姐一个人还好,只是他们现在被关着,出不去的话太被动了。 不过有昭昭姐在的话,应该……等下,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祝昭的短刀是不是留给了瑞蒂安? “应该不是。”陈理言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洛菲小姐家的危险在哪里?江清臣用他的死测试出莉莉安女士家里的死亡规则是正确认出双胞胎女儿,那在洛菲小姐家里,豌豆大概率不会不和生存挂钩。” 沈眠眠:“你的意思是,感受到“豌豆”的人,会死?” 话音一落,陈理言和沈眠眠同时看向了徐力,如果豌豆是死亡预告,那么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承认感受到豌豆的,徐叔! “我,我会死吗?”徐力指着自己的鼻子,长舒一口气,死到临头了,他好像并没有很害怕。 “你不会死。”祝昭突然出声,一时间,其他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 窗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从他们来到这里就一直下个不停。 祝昭挑了挑眉,说:“我的意思是,你暂时不会死。” “为什么?”沈眠眠抢着问。 “因为,豌豆在我手里。”祝昭说着走到三人跟前,她从身后抽出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放在桌子上。 “哐当”一声。 陈理言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是豌豆?豌豆是一把刀。” 沈眠眠一阵恶寒,她搓了搓胳膊,“我现在有点相信这个是死亡预告了。” 徐力拿起那把匕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床垫下的感觉,不是圆润的硌,而是有点尖锐的刺痛,这么一想,昨天晚上自己床垫下面确实很有可能是一把匕首。 “不对,你是什么时候拿到它的?”徐力突然想到,今天早上祝昭来找他,“是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你给我扶梯子的时候?可是你怎么知道垫子下面有东西呢?”徐力百思不得其解。 “我当然不知道。”祝昭说,“就是不知道的事情才需要确认,早上我去找你一是观察你昨晚睡得怎样,二就是确定床垫下面到底有没有东西。” “事实证明,要让你感受的疼痛那匕首必然需要竖着放,一旦匕首竖着放,那么必然会穿过床垫,穿过床垫的那两层是移动幅度最小。” 徐力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早上祝昭来看他绝对不是单纯的关心,“那拿到了豌豆,现在怎么办?” 陈理言沉思了片刻,道:“如果洛菲小姐需要用这把匕首杀死旅客,那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工具……” “那洛菲小姐现在应该在疯狂寻找这把匕首吧。”徐力深吸了一口气,说。 陈理言:“我们无法确定洛菲小姐只拥有这一颗‘豌豆’。” “等等!”沈眠眠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我们之前推测过,居民杀死旅客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得到参加舞会的信物,对不对?” 徐力点头又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对,然后呢?” 沈眠眠:“那洛菲小姐的豌豆只选择一个人,但在莉莉安家里,西西特和泰茜试探了很多人,那我能不能推测参加舞会的信物需要一人一份。” “是什么东西?一个身上只能有一份呢?”沈眠眠转了转眼睛想。 徐力向后倒在小沙发上,“太多了,鼻子,嘴巴,心脏……” 祝昭拿起那把匕首,轻轻拂过锋利的刀刃,这刀太锋利,就这么轻轻擦过一下子,指尖划过了,留下点点鲜血。 江清臣的死状浮现在脑海里,祝昭眯了眯眼睛,说:“是头。” 三人同时抬头看向祝昭。 “是一颗头颅。”她平静地缓缓说道。 第84章 佩勒斯特小镇(八) 四人在房间里带了一个上午, 也听了一个上午的雨声。 小镇的舞会将在三天后举行,如果这场舞会令小镇居民们趋之若鹜,那么届时广场上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有资格参加舞会的居民们衣着华丽, 每个人脸色挂着向往和期待的神色,手里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谈笑风生,这颗头颅来自哪里? 如果不是他们这些游客,那么这颗头颅来自这个小镇上的每一个人。 到底是什么呢?到底舞会上有什么?让这座小镇上的居民们如此神往。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打断陈理言的思绪, 她抬头往门口看去,房间内安静了一瞬, 外面无人说话。 沈眠眠看了眼祝昭, 扬声问:“谁呀,有什么事情吗?” “尊贵的客人们,很抱歉打扰了。”门外女佣的声音响起, “午餐时间到了, 餐厅已经准备好食物, 用餐结束后小姐让我带各位前去参观。” 祝昭收起桌上的匕首, 看了眼徐力。 沈眠眠也明白她的意思,“好的, 我们马上就出来,请您稍等一下可以吗?” 第164章 “好的, 我将在一楼餐厅等待各位。”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沈眠眠悄悄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提了起来,“这个时候洛菲小姐把我们支出房间是想干什么?找“豌豆”吗?” “有可能。”徐力认同道。 陈理言:“我检查过了, 我们的床铺下面都没有放豌豆,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一颗豌豆被拿走了, 那就再放一颗豌豆。” 沈眠眠皱眉:“所以言言,你猜她是来放匕首的?” “也很有可能。”徐力再次认同地点头。 反正不管洛菲洛小姐用什么手段,她唯一的目的都是屋子里这四个人的项上人头。 * 祝昭三人来到楼下的时候,那名女佣正站在楼下和另一位女佣交谈,两人说了一些之后散开,剩下的那一名女佣抬头看到了祝昭一群人。 大堂旁的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美食,女佣恭恭敬敬迎上来带领他们入座,可主位上空空荡荡,等了好久也没见到女主人的踪影。 “洛菲小姐不和我们一起用餐吗?”沈眠眠疑惑道。 等待一旁的女佣微微欠身:“小姐有事在忙,无法陪同各位客人们用餐,不过这些都是洛菲小姐特地准备的美食,请各位客人们享用。” 既然她都这样解释了,沈眠眠自然不好再多问什么。 丰盛的午饭可以缓解内心的焦灼,一直用餐结束,洛菲小姐都没有出现,餐厅里没有人来来往往,只有一个女佣守在一旁。 “客人们。”她礼貌道,“客人们准备好了吗?接下来我将带领各位参观。” 参观这个房子难道是一个什么固定的活动吗?他们没有理由拒绝,越了解这里越能清楚洛菲到底想干什么,而且…… 而且窗外的雨还在下,所有人都出不去,大门紧闭,一场大雨已经把他们困住了。 “准备好了。”徐力和沈眠眠点头。 祝昭:“参观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 “您讲。” “我们该如何称呼你?” 女佣愣了一下,低下了头,自顾自道:“洛菲小姐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这不重要……如果有需要,各位可能称呼我为三三。” “好的,三三小姐。” 房子一共三层,远比想象中的大,和洛菲小姐一样,这栋房子的装饰非常精致,不论是从挂画还是花瓶,插画,茶具,各种各样的工艺品琳琅满目。 三三带着几人在一楼参观,除了厨房,餐厅,大堂,杂物间……一路走来,除了脚下的地毯,一口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走廊的两侧挂着许多女人的油画。 这些油画有大有小,虽然这些女人的动作和神态,五官身形都有不同,但从风格和笔触来看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祝昭停在走廊处最大的那一幅油画面前。 这副画上的女人穿着华丽精致的礼裙,礼服下方的内衬有些长的露出灰色的一角,这幅油画,从背景的布置,到女人的头发都细致无比。 但,唯一突兀的地方,是这个女人的脸。 并不是很有画脸,相反,这张脸眉眼精致,每一个五官都非常好看,恰到好处,他被镶嵌在画上,和谐,但又不和谐,宏伟的画作下透着的一丝诡异让祝昭眯了眯眼睛。 这幅画是谁呢?有点像洛菲小姐。 于是祝昭开口问三三:“这幅画上的人是洛菲小姐吗?” 三三站在她身后,回答道:“是的,这是洛菲小姐自画像。” “很美。”祝昭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重复,“……很美。” 三三:“谢谢您的夸奖。” 祝昭驻足片刻,跟着三三来到二楼,二楼的走廊不再有油画,除了一些客房外,二楼还有一间画室,琴房,书房,休息室。 这足以说明洛菲小姐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 但三三接下来的举动出乎意料,她打开了那间画室的门。 “各位,请进。”她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洛菲小姐的画室也是可以让人随便参观的吗?沈眠眠觉得不太对劲。 她和陈理言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隔壁书房的门打开了,一个和三三一样,穿着统一服装的女佣从里面出来。 三三没有看她,只是静静站在门边上。 就在那名女佣垂眸路过她们时,祝昭突然出声,叫住了她:“等一下。” 女佣脚步一顿,她低着头,说:“这位客人,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吗?” “你叫什么名字?”祝昭问。 她的问题完全毫无逻辑,就连身后的陈理言也不禁皱眉。 “名字……您可以称呼我为小七。” “小七……”祝昭盯着她衣服的下摆,“洛菲小姐现在在书房里吗?” “不在。”小七说。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看着小七的身影在楼梯处一顿,继而走向三楼,祝昭的视线才重新落在三三身上。 她说:“洛菲小姐的画很漂亮,为了避免弄脏这些画,我们还是不进去的好,你说是不是,三三小姐。” 女佣在原地愣了一下,似乎对祝昭的话感到意外,但随后她又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165章 “后面是书房,琴房,休息室,各位也不进去参观了吗?”她问。 祝昭想了想说:“那书房吧,书房可以参观吗?” “当然可以。”三三的语调轻轻上扬。 她走到书房门口,熟练的从围裙的口袋里找出钥匙,打开那扇红门。 窗外的雨还在下,天色一片阴郁,但书房里非常亮堂,入眼,除了窗前,房间的四周都是书柜,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而地板上也是,随处可见的书堆起来,能走的地方所剩无几。 “好香,好熟悉的味道。”沈眠眠突然感叹,而后灵光一闪,“是书的味道。” “小眠眠,书房当然有书的味道,这不废话。”徐力对这些文字上的东西兴致缺缺。 沈眠眠蹲下来,想看清自己脚边这本书的名字,可这些文字密密麻麻的,她看不懂。 祝昭和陈理言在最前面,已经到了那张书桌前。 书桌略显凌乱,旁边还有一些记录和随手的涂鸦,想来是洛菲小姐所写。 桌面上摊开的书本不少,其中,只有一本在这一种书籍中格外花哨显眼,是一本童话书,这本童话书的名字让所有人感到意外。 “——《莴苣姑娘》。” 第85章 佩勒斯特小镇(九) 《莴苣姑娘》讲的是什么故事呢? 祝昭拿起那本格格不入的童话故事书, 书本下面突然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书房内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沈眠眠站起身,视线集中在地上寻找着。 身后, 女佣连忙往前走去,可脚下一个趔趄,她扶住身侧的书柜勉强稳住身形后就看到那东西滚啊滚,正好落在了祝昭脚边。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祝昭神色如常,她缓缓蹲下, 捡起地上那颗翠绿的豌豆, 而后转身,穿过陈理言和徐力,走到三三面前。 女佣连忙低下头, 她听见了一声轻笑。 祝昭握住三三的手腕, 她的手太凉了, 三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握紧了, 别乱放。” 伴随着祝昭的声音,一颗豌豆重重放在了她的手心。 三三愣愣抬起头, 祝昭神色依旧平静冷淡。 她抬眸问道:“我们可以继续参观了吗?三三小姐?” 三三紧紧攥着那颗豌豆,怔愣了片刻后又低下头说:“当然, 各位请。” 书房门重新上锁, 洛菲小姐的房子只有三层,那么按照顺序,二楼的休闲娱乐区基本参观完毕, 那接下来就应该是继续往上走。 但三三却在楼梯处停了下来。 沈眠眠和徐力有些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还没等发问,三三就给出了解释。 “三楼是洛菲小姐的房间, 洛菲小姐注重个人隐私,不便带各位参观了。” “除此之外,二楼有一处廊外花园,如果有客人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去参观。”她说着看了眼窗外的大雨,“只是这样的天气……雨伞就在……” 三三环顾四周,一声惊呼:“哦!我忘记了,我们没有雨伞,各位请自便” “请稍等。” 陈理言开口,令三三上楼的脚步一顿,她转过头,脸上挂着温和恭敬的笑意。 “怎么了,这位客人?” 陈理言走在楼梯下,此时的女佣就站在比她高出几个台阶的地方,居高临下看着她。 “雨什么时候会停?”陈理言问。 她的问题让三三歪了歪脑袋,耳边的雨声听起来越来越大了。 “该停的时候就会停的小姐,我们无法预测一场雨的停止。” 三三的回答抽象笼统,感觉什么也没说,但好像又在传递什么消息。 她转身上楼消失在三楼走廊处,房子瞬间安静了下来,祝昭一行人沿着楼梯向下,一个人也没有,只是…好冷。 沈眠眠缩了缩脖子,默默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些,她看向一旁的徐力,发现他比她还夸张,冻得牙齿打颤。 沈眠眠一开始,就呼出一股白气:“徐叔,你没事儿吧?” 徐力摇了摇头,很是纳闷:“这屋里怎么突然冷下来了?” 四人一直走在一楼大堂才发现,原来是壁炉灭了。 “好冷。”徐力坐在沙发上紧紧抱着自己,喃喃自语道,“我们要回房间吗?我就纳了闷了,刚才还看到楼下有人的,这会儿怎么一个也不见了……” “回去吧。”祝昭说,“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沈眠眠听了她的话看向窗外,只见刚刚还能看见光亮的天骤然阴沉,成团的黑云笼罩上空,雨大的像一层浓雾,密到看不见雨滴,只是连成一片线。 徐力跟着祝昭,沈眠眠,陈理言三人进了房间,天色渐暗,显然易见落单的人更容易遇到危险,徐力有自知之明遇到危险自己没本事应对。 房间的门关上,但依旧没有暖和的意思。 沈眠眠扯着被子裹在身上,她感觉越来越冷了。 “好冷。”沈眠眠嘴里嘟哝着,默默裹紧了被子。 陈理言的目光一直落在沈眠眠的声音,她盯着看了她好久,沈眠眠缓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她的目光。 “言言,怎么了?”沈眠眠皱眉,“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第166章 她的目光太恐怖了,沈眠眠突然觉得后脊背窜出一股凉气:“言言,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难道我后面……” 沈眠眠把自己脑补的浑身鸡皮疙瘩。 “眠眠。”陈理言声音沉沉,“你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舒服吗?还有徐叔。” “不舒服?”沈眠眠仔细感觉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啊,除了有点冷。” 徐力点头,缩了缩脖子。 “你们的精神值在极速下降。”陈理言拧眉说。 徐力:! 沈眠眠:“!精神值下降?” 还在冷只是冻住了她的身体,没冻住她的脑子,“你的意识是,我现在觉得冷是精神值下降导致的?” “很有可能。”陈理言面色有些凝重,她看向祝昭,希望得到一个确定的回答。 和她一样,沈眠眠和徐力也看向了祝昭。 陈理言的暂时缓解了两人身体上的不适,两人身上那种彻骨的寒冷终于消散了些。 在他们三人的注视下,祝昭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豌豆放在了桌面上。 “豌豆?”沈眠眠盯着看了看,“昭昭姐,你怎么还有豌豆?你不是把那颗豌豆还给三三了吗?” 祝昭没说话,沈眠眠盯着桌上的颗豌豆,一颗翠绿翠绿的豆子,看的久了竟然有些晃眼。 沈眠眠揉了揉眼睛,恍惚间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嘶——好冷。”沈眠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到再看向桌面时,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沈眠眠俯身往前,使劲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桌上。 “这!”她指着桌上的东西,声音微颤,“这…这怎么是匕首,刚刚不是豌豆吗?” 一旁的徐力还不明所以,而沈眠眠已经看见祝昭拿起匕首,划破了手指,如果说刚刚的错觉,那祝昭手上的伤口总不会骗人。 沈眠眠拉过祝昭的手指,点点鲜血流出来,她尝了尝,确实是血腥味没错。 “这倒是是什么回事?”她问。 祝昭看向陈理言,也不再卖关子。 “这是豌豆,也是匕首,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件东西。”祝昭放下刀说,“而影响你们对他的判断的就是精神值。” 陈理言缓缓松了一口气,而在沈眠眠看来,桌上的匕首就在一瞬间变回了豌豆。 她们这里能控制精神值的只有陈理言一个人。 “是我,控制了你们俩的精神值,很抱歉。”陈理言说,“现在我可以确定,精神值高的时候你看到的是匕首,精神值低的时候你看到的是豌豆。” 沈眠眠和徐力一点儿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沈眠眠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点。 “我们在书房看到的那颗豌豆,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的精神值已经在下降了?言言,你也是那个时候发现的吗?” 陈理言摇头:“不,要更早一点,从我们到餐厅开始,精神值就一直在一点点下降。” “天呐。”徐力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说,要不是今天陈理言提到精神值,他几乎都要忘记这个带他们在财富号邮轮逃出生天的东西了。 所以当时祝昭放在三三掌心的是一把匕首,只是他们精神值受到影响看的是豌豆。 沈眠眠拿那颗豌豆,打了个冷颤,精神值降低在这里就浅显的表现就是冷。 陈理言看向窗户,“精神值影响我们认知的了不止这一颗豌豆。” “什么意思?”徐力抬起头。 “还有窗外的雨。” “雨?”徐力离窗户最近,他走过去拉开窗帘,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这!” 沈眠眠和徐力一样指着窗外:“我没看错吧!外面下的是,刀子!” 沈眠眠走过去,揉了揉眼睛:“我的妈,还真是刀子!” 怪不得三三说房子里没有雨伞。 外面下的是刀子要雨伞也没有用啊! 沈眠眠转头看向桌子上,桌子上还是豌豆,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觉得雨越下越大的原因,因为雨滴变成了刀,到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比雨滴更响亮。 “怪不得他们没有人出去。”沈眠眠喃喃自语。 她突然想起三三说的那句很抽象的话,回想参观的这一路好像都隐约透点诡异。 祝昭坐在床边,凝神看着窗外的刀变成雨再变成刀,她轻声说:“书桌上只有一本认得出来名字的书,是《莴苣姑娘》。” 他们没有忘记佩勒斯特小镇是一座童话小镇,童话充满奇异的想象。 她继续说,陈理言三人凝神思考。 “从一楼上开,最引人注意的是走廊上的油画,油画的内容看似丰富却很单一,就是人物,而且是女人的画像。” 沈眠眠:“我们都看到了,那些油画太多了,没有办法不注意。” “是的,但有一幅是关键。” 陈理言抬头,猜测道:“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处那一幅大的洛菲小姐自画像?” 祝昭闻言,轻轻勾了勾唇角,“是的。” “仔细观察那幅自画像,那幅油画上的女人像洛菲小姐,却又不像。”祝昭解释说,“因为那幅画的五官是拼凑在洛菲小姐的脸上,所以看起来和谐却也不和谐。” 第167章 “这些拼凑而来的五官属于谁呢?”祝昭拿着匕首在手里把玩,声音平淡玩味,“属于洛菲小姐。” 徐力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他有点听不懂祝昭的话了。 “什…什么意思?属于洛菲小姐?那哪里还用得着拼凑?”徐力挠了挠头,感觉自己cpu要烧了。 “谁说洛菲小姐是一个人。”祝昭抬眸,声音罕见的有些上扬,“这里的很多人都是洛菲小姐,包括三三,小七……” “被困在这个房子里的人女孩们都是洛菲小姐,而这座房子就是“莴苣姑娘”里的那座出不去的高塔。” 怎样可以让她垂下长发? 第86章 佩勒斯特小镇(十) “莴苣姑娘的故事里, 女主是因为莴苣被送给女巫的,后来女巫把她关在高塔之上,每每女巫来到这里的时候都会冲高塔上喊, 野莴苣,野莴苣,快把你的长发放下来,然后, 莴苣姑娘就会放下头发让女巫上去。”沈眠眠绘声绘色讲述这个小时候的童话故事,撇了撇嘴, “这是我小时候最不喜欢的童话。” “为什么?”徐力不解发问。 “果然王子是我在童话里一贯讨厌的角色。”沈眠眠鄙夷道。 “这个故事里也一样, 本来人家莴苣住的好好的,就是因为他被忽悠下高塔,最后莴苣姑娘眼睛瞎了, 还和王子生了双胞胎!”她抿了抿唇, “你知道她瞎了对那时心灵幼小的我是多么大的伤害吗?!” “还生孩子, 天呐, 什么童话故事,简直就是恐怖故事!”沈眠眠抖了抖, 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太太太太恐怖了!” 陈理言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 出声宽慰:“或许, 洛菲小姐和莉莉安女士家里一样,就像灰姑娘磨刀,童话不童话, 这里不管是豌豆公主还是莴苣姑娘, 都应该不会按照正常的故事情节发展。” 徐力点头:“言丫头这话说的没毛病。” 徐力看向窗外,疑惑道:“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这个地方, 不知道外面下的刀子什么时候能停,如果不能停,我们岂不是永远出不去?” “不会。”陈理言说,“最坏的打算,明天小蛙现在会来。” 沈眠眠听出她话中的意味,凑了上去,“言言,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走?” 陈理言转头,看向祝昭:“豌豆是否是豌豆,取决于看豌豆的那个人,雨是否是雨,也取决于淋雨的那个人。” “可我们打不开门啊!”徐力说。 沈眠眠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没有门还有窗,对了!那个三三提到的廊外的花园!” “要不要去看看?”沈眠眠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祝昭,而视线中心的人居然还气定神闲地拨弄着手里那颗翠绿的豌豆。 不得不说,祝昭现在心情不错,她已经在无数站点停留过,生死一线的时刻少有,除了濒死的那一刻能让她热血沸腾外,就是在副本中抽丝剥茧,找到生路的过程。 比如现在,至于站点管理员是谁?显而易见,他在一步步引诱祝昭走向他。 豌豆在祝昭手中变成匕首,冷光乍泄,祝昭轻轻抬眸:“你们想去?” 沈眠眠忙不迭点头,如今天色已晚,雨还未停,他们三个走出这个房间有很大的概率有去无回。 “那就去吧。”祝昭站起身。 陈理言的位置里门口最近,她和祝昭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门外漆黑一片。 没有开灯。 徐力壮着胆子迈进走廊,迎面而来一股冷风直冲面门,走廊的黑乎乎的像一处看不见尽头的黑洞。 徐力退回来,面色凝重:“没有灯,非常黑。” 沈眠眠闻言从口袋里掏出了仅有的几根碎蜡烛和火柴,递给陈理言。 这几根蜡烛和火柴还是江清臣在的时候留下来的,沈眠眠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陈理言动作很快,她点了两个,把剩下的收好。 黑暗中的走廊好像比白天要长好多,他们走了很久,四个人,徐力和陈理言在前面,祝昭和沈眠眠走在后面。 走廊里安静无比,依稀听得见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 终于拐过了楼梯的一侧,按照白天里三三的描述,花园的位置应该是在走廊尽头。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沈眠眠手中的蜡烛即将燃尽之时,不远处出现一道摇曳的火光。 沈眠眠轻轻拍了拍祝昭的肩膀,提醒她往前看。 “是玻璃。”祝昭说,“到了。” 四人在玻璃门外停下,手上蜡烛火光就映在玻璃上,沈眠眠凑近了些,能看见外面不停落下来的刀子。 除了刀以外,就是一处正常的花园,一些养在花盆里的花草,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分外精致。 “这里看起来是有人打理的。”沈眠眠自顾自道,“一,二,三……” 她借着光亮开始数外面的盆栽。 一股阴风,陈理言手中护着的蜡烛一阵摇晃,她听见了“咔嚓”一声脆响,火焰摇曳了几下,忽地熄灭了。 光源熄灭,周遭暗淡了几分,陈理言抬起头,下意识向沈眠眠走去。 陈理言轻拍沈眠眠的肩膀,正聚精会神数盆栽的人身体猛地一僵。 第168章 “沈眠眠?”陈理言低着头,也察觉到了她的一样,有些不放心地询问。 沈眠眠缓缓直起腰,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而两人身后,徐力颤颤巍巍抬起胳膊,声音都在颤抖:“外外外……外面!” 陈理言眉心一皱,她慢半拍抬起头,花园里出现的人让她狠狠呼吸一窒。 “蜡烛,沈眠眠,蜡烛!”陈理言边说,边向后看了眼,没有祝昭的身影。 陈理言点燃蜡烛,贴近了玻璃,她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刚刚那“咔嚓”的声音就是开门声。 而祝昭此刻就站在花园当中。 陈理言在火光中看清了她的脸,祝昭带着帽子,外面的风似乎很大,她低着头,露出的头发肆意飞扬,陈理言看不清祝昭的神色,但和平常的冷漠凛然不同,不知怎么,陈理言居然觉得她应该在笑。 在陈理言身前,沈眠眠眼巴巴贴在玻璃上,她看见天上的刀落在祝昭肩膀,头顶,落在祝昭身上每一寸地方,她脚下鲜血流淌。 沈眠眠瞪大了眼睛,拉开玻璃门就往外冲,还是陈理言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言言,你干什么!?”沈眠眠挣开她,“昭昭姐在外面!” “沈眠眠你看清楚,外面是什么!”陈理言拉不住她,只能徐力扯住了沈眠眠的肩膀。 “外面在下刀子啊!昭昭姐……”沈眠眠语无伦次。 陈理言见她这样,调动全身的力量调整精神值。 徐力拉着沈眠眠,看见外面也瞪大的眼睛,说:“小眠丫头,你看啊,你看外面,下的是雨啊,不是刀了,不是了!” “不,不是了……”沈眠眠喃喃自语。 天上的刀落下来,落在祝昭衣服上,变成雨滴,祝昭的衣服浸在大雨里,已经完全湿透。 陈理言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听起来有些轻飘飘的。 “豌豆是否是豌豆,取决于看豌豆的那个人,雨是否是雨,也取决于淋雨的那个人。”陈理安重复这句话,“看到的什么就是什么,祝昭看到的是雨,所以即使我们看到刀也不会对她产生影响。” 沈眠眠回过了神,刀尖变成雨滴,她听见陈理言的声音看过去,发现她的脸色很差。 “言言,你,你没事吧?” 陈理言顺着墙壁靠坐在地上,“我没事,有点累了。” 沈眠眠知道是陈理言控制了他们的精神值,只是现在陈理言的状态属实不算好。 沈眠眠把手上的蜡烛递给徐力,花园里的祝昭俯身好像在寻找这什么东西。 “去,去找祝昭。”陈理言对沈眠眠说。 三个人看向小花园那个背影,她站在风雨里岿然不动,事实上,不管是沈眠眠,还是徐力,就算是陈理言也明白,祝昭并不需要他们的帮助,她一个人走过许多路。 每一条路都是从熙熙攘攘走到落寞孤寂。 她习惯了一个人,但一个人的永生何其痛苦。 和三三说的一样,没有雨伞,于是,沈眠眠站在了祝昭身边。 “祝昭姐?”沈眠眠喊祝昭的名字。 “嗯?” 这一声,被雨声掩盖了大半,落进沈眠眠耳朵里几乎快要消散。 “昭昭姐,你还好吗?” “我?”祝昭疑惑,“我很好啊。” 沈眠眠听见祝昭轻笑了一声,她捧起一盆植物,抖落叶片上沾上得雨水,但是一抖干净,就会有新的雨水落下来,怎么也擦不干净。 “昭昭姐,你这是干什么?”沈眠眠不解,祝昭平白无故拿起一盆花。 “很奇怪啊,如果她们以为落下的是刀,就不会走进这间花园,但这里的花长得很好,很美。” 沈眠眠:“……” 祝昭语气轻松,很平常很不一样,她好像在和谁对话,但这里只有她和沈眠眠两个人,沈眠眠却觉得和她对话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看来你自以为是的好,真的没人领情呐。” 祝昭嗤笑一声,手腕翻转,她手里的花盆砸在地上,陶瓷的花盆四分五裂,根系缠绕下,一颗混着泥土的头颅滚了出来,缓缓,滚到沈眠眠脚边。 沈眠眠:“……!” “我去!哪儿来的头啊!”身后,徐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玻璃门,惊呼了一声。 这颗头显然已经埋在这个花盆里很久了,雨水很快冲洗干净头颅脸上的泥土,露出那双紧闭着的双眼,沈眠眠盯着那双眼睛,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刚刚数过的,这里一共有十四个花盆,如果每一个花盆里都有…… “天呐!”沈眠眠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就在这时,祝昭突然转过身看她,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走吧,我们去找她。”她顿了一下,“不对,是她们。” 走廊里的蜡烛熄灭了,雨声太大了,他听得并不真切,陈理言虚弱倒在一旁,一直在维持沈眠眠的精神值,徐力听不清,只能扒在门边大喊:“谁们啊!祝昭丫头,哪个门啊?在哪儿啊?” 陈理言:“……” 第87章 佩勒斯特小镇(十一) 祝昭和沈眠眠回到走廊时已经浑身湿透。 “呼, 好冷。”沈眠眠牙齿打颤,冻得瑟瑟发抖。 第169章 见沈眠眠打着哆嗦,陈理言便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 徐力护着蜡烛走到两人跟前, 江清臣留下的蜡烛和火柴不多了,剩下这两根烧完,迎接她们的将是无边黑暗。 “昭昭姐,我们现在去哪儿?”沈眠眠问。 祝昭已经褪下帽子, 散落的几缕头发往下滴着水,可她却完全不见冷的样子。 祝昭转身看向玻璃门外, 雨滴落在地上, 哐当一声,变成利刃,祝昭眼神一凛然。 蜡烛凑到跟前, 祝昭凑近摇曳的火花, 轻轻将它吹灭。 走廊陷入一片漆黑。 “祝……”徐力的声音颤颤巍巍。 沈眠眠:“昭昭姐, 你这是?” 祝昭的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内, “跟着我。” 于是,沈眠眠扶起陈理言, 抓住祝昭的衣角,而徐力也在黑暗中摸索着, 搭在陈理言的肩膀上。 沈眠眠不太明白祝昭为什么要吹灭蜡烛, 但因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祝昭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而她们, 最好的选择就是相信并追随。 走了没一会儿, 祝昭突然拐了一个弯。 沈眠眠一怔,这么快就拐弯了吗?她记得刚刚走来的时候, 这条走廊明明很长很长。 难道是因为点了蜡烛? 很快,祝昭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台阶。” 短短的两个字,沈眠眠意识到祝昭让她们小心台阶,是要带她们去三楼了。 去找她们,去找洛菲小姐。 楼梯并不长,她们也没有上过三楼,只在楼下看过一眼,却不知道上面有什么。 祝昭停了下来,于是,身后的三个人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陈理言问。 “我们到了。”祝昭轻声说。 拽着祝昭衣角的手松了下来,沈眠眠看见面前这扇门,门缝里透出的细碎灯光。 祝昭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身后,徐力默默扛起了自己的大斧头,陈理言面色严肃,严阵以待。 “咔嚓”一声。 门打开了。 里头的光亮泄进走廊里,照在沈眠眠脸,逼得她闭了闭了眼睛。 而祝昭,她已经先一步走进房间里了。 “久等了。”祝昭淡淡道。 沈眠眠缓过神探头看去,这间房间远比她想象中的大许多,几乎占了一整个楼层,但装饰很是简陋,没有什么精致的摆件和华丽的衣裙,入眼就是十几张简简单单的床铺,还有围坐在床边一脸警惕的女孩儿们。 她们看起来很紧张,很害怕,几个人坐在前面,躲在后面的女孩们挤在一起,悄悄探出头打量门口的人。 在祝昭的示意下,徐力把门关上了。 沈眠眠仔细看了看,她发现这些人的脸非常熟悉,哦对!是一楼的那些油画!是油画上的女孩儿们! “你想干什么?!”说话的是她们一直以为的洛菲小姐,她站起来,气势汹汹。 祝昭一步步走进,她进一步,她们就往后退一步。 豌豆变成匕首,在祝昭手里就像一把精致小巧的玩具,不见锋芒,只是随手,漫不经心地拿在手里把玩。 “呵。”她轻笑一声,说,“没打算干什么。” 祝昭步步紧逼,一直到站在菲洛小姐面前,让她退无可退。 “豌豆,还给你。” 祝昭把那枚豌豆放在她的掌心,“如果你要用它杀人,就该把它一直攥在手心。” 面前的女孩盯着手心的东西,怔愣了片刻,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你叫什么名字?”祝昭问,“洛菲小姐只是一个代号,是你说的。” “你!” 祝昭:“我不喜欢听谎话,也没那么有耐心。” 房间内的灯光摇晃的厉害,身后,沈眠眠和徐力又开始觉得冷了。 见她不说话,祝昭从衣服口袋里面拿出一张湿了的照片递过去,“或许,你会愿意说的。” 洛菲接过照片,这张照片沾了雨水,已经湿了一大片,但上面的人不会被晕开,她看着,视线落在一个人身上,突然瞪大了眼睛。 洛菲抬起头,震惊道:“你认识他!你怎么会认识他?!” 祝昭声线依旧平稳,她甚至坐下来,脱掉了湿漉漉的外套,“现在能说了吗?” 她不顾身后人的拉扯,走在祝昭面前,盯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了半晌。 “我见过你!”她惊呼重复了一句,“我见过你!” 这话沈眠眠不止听一个人说过了,她皱这眉头,问,“你在哪里见过?” “城堡,城堡里。”她语速极快,生怕祝昭不相信她的话,“城堡的雕像,那个国王身边蒙面的女人,是你!” 陈理言提出疑问:“蒙面?既然是蒙面,你怎么能确定?” “我就是能确定,你的眼睛,你的眼神和她一模一样。” 祝昭抬眸,冷冰冰的视线落在洛菲脸上:“你说的国王,是谁?” “你不知道国王是谁?”洛菲大为震惊,她指着照片上,站在祝昭身后的男人,“就是他,佩勒斯特童话小镇的国王,举办舞会的人,能实现愿望的人。” 沈眠眠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愿望。 第170章 原来让小镇居民们趋之若鹜的舞会可以是可以实现愿望的,怪不得。 “你们的愿望是什么?”祝昭的视线越过她,看向身后的女孩儿们,也看到了那位那位名叫三三的女佣。 三三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这一次她不在退缩,而是站了出来,站到洛菲身边,面色坚毅。 “离开这房子,我们要离开这里!” 身后的女孩儿们齐齐起身,她们的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 “我们要一起离开这里!” 灯火中,人群里一个小女孩儿怯生生走到祝昭身边,她小心翼翼把手里的毛巾递过去。 “干净的。”她小声说。 祝昭接过毛巾,微微笑了一下:“谢谢。” 她又把另一条毛巾递给沈眠眠,头也不回地躲进人群当中。 沈眠眠擦了擦了头发,屋子里安静得很,祝昭不说话,没人再敢言语。 沈眠眠的目光在一群女孩儿们身上留恋,她自己数了数,发现这里一共有十五个女孩儿。 十五个……花园里的花盆里藏了十四颗头颅。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我们就能一起离开了。”三三低下头喃喃自语。 沈眠眠和陈理言对视一眼,从她释放的信息来看,沈眠眠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祝昭接过那张照片,盯着照片后排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事实上她并不记得这个人是谁?或许她们之间的渊源只有他本人知道。 曾经和她一起在首发列车上待过的人,能活到现在,以及女巫从她身上闻到的诅咒。 “我可以带你们出去。”祝昭的话让一众女孩们抬起头来。 “你有什么办法?”三三问道。 “你们还差一颗头颅,我可以帮你弄到这一颗头颅。” 洛菲皱眉,挡在了三三面前,“可这里只有我们,难道你会愿意让你的朋友献出生命吗?” 她的视线在身后的陈理言,沈眠眠和徐力脸上扫过,“我不会拿姑娘们冒险,我凭什么相信你?” “没人强迫你相信,但你别无选择。”祝昭笃定道,“我的帮助向来明码标价。” “你想要什么?”洛菲警惕起来,陈理言注意到,她袖子里出现了一把匕首,是刚才祝昭交给她的那一把。 祝昭挑眉,没等陈理言提醒,冷风忽至,面前一道身影已经闪了过去。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祝昭已经一把握住了洛菲藏在身后的手腕,那把握在她掌心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洛菲瞳孔震颤,随着匕首落下,直直扎进木地板里。 而祝昭的声音暗含警告,“想要我的头颅?” 她的视线在身后的女孩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三三身上。 “凭你们还办不到。”祝昭松开她的手,从地上拔出那把匕首。 “我最后再问一次,你们想要的真的是离开这里吗?” 洛菲望着祝昭的眼睛,猛地退后了几步,怎么可能?她怎么能洞察到那些。 要让莴苣姑娘垂下长发需要什么,需要女巫的呼唤,对被关在“高塔”的这些莴苣姑娘们来说,谁是女巫?当然谁把她们关起来,谁就是女巫。 女巫远在城堡之中,就是那位神秘的国王,也是照片上站在祝昭身后的男人。 洛菲转身与三三对视,不用说话,两人也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猜的错也没错,我们确实想要离开这里,但我们不但要离开这个房子,还要离开这座小镇。”洛菲沉声道。 “我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知道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很久,我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统一的代号,洛菲小姐。” 洛菲继续说道:“我们想离开,只有雨停了我们才能离开,而雨只有在舞会开始前夕停止,门只会在他该打开的时候打开,所以我们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见到国王,许一个愿望。” “你见到了。”祝昭这话没有疑问的意思。 “我见到了。”洛菲说,“我杀了一个人,获得了入场券。” “看来你的愿望没有实现。” “是。”洛菲神色低迷,“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说无法实现我的愿望,如果要离开,只能我一个人离开,所以,我拒绝了他的赐福。” 角落里,陈理言突然出声:“但你依旧在收集入场券,你们依旧想要进入城堡。” “是啊,十四颗头颅,你们还差一个了。”沈眠眠说。 “是,我们要进入城堡,但不是为了实现愿望。”洛菲的脸色骤然冷冽了一瞬,说,“……是为了杀了国王。” 第88章 佩勒斯特小镇(十二)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两天两夜, 一直到清晨还未停止。 今天是离开洛菲小姐家的日子,所有人都起的很早,早餐也格外丰盛。 十五个女孩儿围坐在餐桌前, 说说笑笑,吵吵嚷嚷分外生动。 祝昭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杯牛奶,盯着那扇大门, 按道理,这扇大门今天就会打开了, 小呱先生会站在门口迎接她们去往最后一户人家。 察觉到身边沙发的凹陷, 祝昭没有转身。 “你在等小呱先生吗?”三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呱先生傍晚才会来。” 第171章 “傍晚?”沈眠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三三向后看去,点了点头。 沈眠眠环顾四周, 问道:“这里只有你们十五个人吗?” “是啊。”三三说, “除了会来到这里的客人, 就只有我们。” “不对啊, 我们刚来的时候明明看到了男佣。” 三三皱眉:“你看到的不是男佣,也是我们。” “是你们假扮的?” 三三点头, “我们在这里接待过许多客人了,遇到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人, 糟糕的男客人在所难免, 所以我们就想了这个办法。” 看着门外的天色,时间尚早,沈眠眠被女孩子招呼去换衣服, 沙发上也就剩下了祝昭和三三。 “请你们在这里在等一段时间吧, 这里很安全。”三三盯着祝昭问,“你, 你真的可以做到那件事情吗?”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我的目的是一样的。”祝昭说。 “可是你……”三三想起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祝昭和国王看起来并不生疏,“你在那张照片上,我不知道该不该……” 祝昭扭头看她,困在这里的女孩儿们,每一个都拥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祝昭说。 三三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在祝昭冷淡的眼神里她能看到坚定,还有……还有决心,对死亡的决心。 她想,可以赌这一次,哪怕飞蛾扑火。 “谢谢你,明天傍晚,我们会在小镇的中心喷泉等你。” “好。” * 傍晚时分,这场雨终于小了下来,房子里很是安静,祝昭依旧坐在单人沙发上,沈眠眠侧身坐在沙发扶手上,而徐力和陈理言站在沙发后面。 陈理言的脸色好了许多。 洛菲就坐在旁边,其他的女孩们各司其职,不会让外人看出任何异样。 “咚咚咚——”叩门的声音响起。 沈眠眠神色一凛,守在门边的三三拉开锁了两天的大门,小呱先生浑身湿透,等在雨中。 “客人们好。”小呱先生的声音传来,但却并没有进门。 祝昭起身,走到门口,小呱依旧淋在雨中,他从身后拿过伞递给祝昭,看到他们四个人都在,有些意外但很快便被遮掩了过去,“雨还在下,客人们休息的如何?” “很好。”陈理言说。 “那就好。”小呱笑了笑,“今天晚上我将带各位去往最后一户,尊贵的客人们,准备好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祝昭把伞递给沈眠眠和徐力三人。 她走进雨里,把自己的那把伞撑在小呱先生头顶,“当然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 头顶上的伞隔绝了冰凉的雨水,小呱愣了许久许久才堪堪回过神。 小呱的个子不高,祝昭有意打低了雨伞,身后洛菲小姐家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祝昭一行人跟着小呱走出大雨。 往远了走,走到天色渐暗,他们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看到一片池塘。 池塘上方一片巨大的荷叶遮蔽下,有一间小小的木屋。 通往小木屋的路是一排水面上的石板路,小呱停下来,看向祝昭四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前面就是我的家了。”小呱介绍说。 沈眠眠不吝夸赞:“原来最后一家是去你家啊,小呱先生,你家很漂亮。” “谢谢。”小呱低下头,羞涩一笑,“请和我来。” 他说着跳上了一片荷叶,在几人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只青蛙,小呱眨巴着大眼睛,看样子是在笑,但沈眠眠却吓呆了。 祝昭站在池塘外迟迟没有走上台阶,身后三人看她不动,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祝昭盯着那只蹲在荷叶上的青蛙,就在这时,一直挂在祝昭脖子上的那截属于方源年的指骨掉进了水中。 扑通一声,掀起圈圈涟漪。 随着这声音,身后的沈眠眠眉心一皱,那只青蛙跳着跳到了距离祝昭最近的那块石头上。 “哎呀,客人小姐,你的东西掉进去了,需要我帮你捡起来吗?”小呱的大眼睛盯着水面,“想必那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确实重要。”祝昭蹲在水边和小呱平视,“你可以帮我捞起来吗?” “当然可以。”小呱温柔地笑起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沈眠眠心神一凛,这事情的发展怎么这么熟悉……我去,怎么有点像青蛙王子的故事! 沈眠眠不动声色拽了拽祝昭的衣服,提醒她小心。 祝昭脸上挂起淡笑:“我答应你,你就能把东西给我吗?” “当然。”小呱扬起头。 “什么要求?” “我要你吻我一下。” 话音刚落,祝昭还没做出回答,身后三个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昭姐……” “好。”祝昭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徐力急道:“昭丫头,这小子明摆着耍流氓,你别答应啊!” 第172章 “没关系。”祝昭声音平淡,“只要你把东西带给我。” 小呱呱呱叫了几声:“你记住你说的话哦!” “我记得。” 小呱那张嘴咧开的角度夸张至极,他得了祝昭的承诺,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昭昭姐,你答应他干什么!如果真的是青蛙王子的故事,你没有做到他就要一直缠着你了啊!”沈眠眠面色担忧,“早该想到的小呱小呱,不是青蛙是什么。” 相比她的紧张,陈理言要显得冷静许多。 “如果它也想参加舞会,为什么他要的不是入场券而是一个吻?” 陈理言的话让徐力和沈眠眠陷入沉思。 “言言,你是觉得他另有所图?” 没等陈理言回答,湖面泛起一圈一圈涟漪,咕嘟咕嘟几声后,小呱探出脑袋,跳到一片荷叶上,而它的脖子上挂着的正是那一截指骨。 “您丢的是这个东西吗?”小呱湿答答的双手捧着骨头,凑近祝昭,而祝昭此时蹲在地上与他平视,在看到指骨之后点了点头。 “可以给我了吗?”祝昭张开手心。 小呱猛地把指骨收了回去,“你要给我一个吻,你说的。” “你为什么想要一个吻?”祝昭问。 “你不需要知道,如果你言而无信,你的东西我将不会还给你。” 见小呱把方源年的指骨藏在身后,一副宝贝的模样,钥匙方源年还活着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这截骨头会挂在一只青蛙身上。 徐力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陈理言拦了下来,于是,在三人紧张的视线中,小呱慢慢捧着那截骨头跳到祝昭面前,扬起一抹笑。 该怎么形容他的笑容呢,大概就是激动,满足夹杂着兴奋,他那双眼睛直勾勾黏在祝昭脸上,落在她唇边,赤裸的视线看的人作呕。 恍惚间,沈眠眠好像看到他脸上浮现起坑坑洼洼的疙瘩,泛起脓疱,从脸颊到爬满全身,衬得这只青蛙像只浑身裹着粘液的癞蛤蟆。 太恶心了。 沈眠眠简直佩服祝昭,她是怎么能忍住一股腥臭味向他靠近的? 随着祝昭越靠越近,眼看就要吻在这只瘌**的嘴角,小呱忍不住陶醉着闭上了眼睛。 手上的重量没了,祝昭拿走了指骨,小呱只是愣了一下,他了解这些美丽的客人们,如果她拒绝落下这个吻,她们就是言而无信的,自私卑劣的人,她们不会愿意的,到时候,只能妥协。 小呱对自己的一直以来的计划非常自信,只要获得了这个吻,他就能永远变成人了,变成人再得到入场券,他也可以去参加舞会,到时候他将许下最宏伟的愿望。 然而,他等了好久好久,依旧没有等到一个吻落下。 反而,冷风裹挟着祝昭冰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 “你想变成人?变成人之后再杀了我,是吗?”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小呱浑身一震,他立刻睁开眼睛,猝不及防,撞进祝昭冷漠微眯的双眸中。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的问题不会有机会问出口了,祝昭手里的刀已经割断了它的脖子。 翠绿色的粘液滴滴答答落在荷叶上上,很快积蓄成一滩。 小呱依旧瞪圆了眼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迟来的疼痛蔓延它全身,小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祝昭手里的刀变成豌豆,丢入池水当中,池塘的水位开始下降,迅速下降,只两三秒的功夫,面前的池塘变成了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荷叶开始枯萎了,停在荷叶上的那只癞蛤蟆依旧瞪着祝昭。 “忘了告诉你,我祝昭本就自私卑劣,出尔反尔,常有的事。” 祝昭语气淡淡,她站起来,掸了掸衣角沾染的灰尘,把指骨收进口袋,这口枯井一片幽暗,小呱停留的那片荷叶迅速干枯,那只癞蛤蟆依旧睁着眼睛,坠入枯井。 身后的沈眠眠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祝昭转过身,她才堪堪从刚才的变故当中回过神。 祝昭的动作太快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杀了小呱,毫不犹豫,一刀毙命。 陈理言往前走,凝视漆黑的井口,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沈眠眠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言言,你在看什么?” “不是青蛙王子。”陈理言轻声说。 沈眠眠没听清楚,低声重复了一遍:“什么?” 陈理言转身看着祝昭的背影,她离开了一段距离,走进黑夜,融入那条漆黑的小巷。 “不是青蛙王子,是井底之蛙。”陈理言说。 第89章 佩勒斯特小镇(十三) “昭昭姐!你去哪儿啊?”看着祝昭走远, 沈眠眠跟在后面喊了一声。 如今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镇陷入一片漆黑, 房屋的灯是关着的,路灯也没有亮,只有远处城堡高塔闪烁着一道耀眼的白光。 沈眠眠跟上去站在祝昭身边,一直在她身后的还有徐力。 “昭昭姐, 不要去哪儿?”沈眠眠问。 第173章 去哪儿?祝昭停下脚步,她抬头看向远处高塔, 刺眼的灯光直接照射到眼睛, 祝昭迎上那道光没有闭眼,然而,下一秒, 一道黑色的身影挡在光源面前。 他在看自己。 或者说, 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祝昭眯了眯眼睛, 神情淡漠, 在身边的沈眠眠看来,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美丽。 她顺着祝昭的视线去看, 还没等适应就被那道刺眼的灯光逼得睁不开眼。 沈眠眠还想问些什么,她明白现在这座陷入黑暗中的小镇弥漫着诡异和危险, 而她们则是唯一还在黑暗中游荡的人。 沈眠眠的目光钉在祝昭的侧脸上, 尽管耳后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下颌的轮廓,但她脸上的表情沉的可怕。 祝昭盯着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影看了半晌,敛眸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 几人没问原因, 也没问目的地,就是跟着祝昭在小镇的巷子和小路间穿梭, 最终停在了一处门前。 祝昭身后拨开盘在木门上的藤蔓,敲了敲门,良久,里面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 “谁呀?” 沈眠眠记得这道声音,是女巫! 她后退了几步想找到当时看到的门牌确认,但哪儿有什么门牌,也不是什么餐厅,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祝昭:“是我。” 里面的声音静默了许久,迟缓的脚步声踢哒踢哒,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内侧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又见面了,欢迎你,身负灾厄的可爱姑娘。”女巫依旧带着她的尖帽,嘴角裂开一个夸张的笑容,她看了眼祝昭和她身后的三人,微微侧了侧身子,“大晚上的在外面游荡可不是一件好事。” 女巫那双空洞浑浊的双眸中隐隐闪过贪婪激动的光彩,祝昭对她的心思视而不见,她进了女巫的家,房子中央摆放着一口咕嘟咕嘟冒泡的大锅,不知名的味道飘进几人鼻子里。 “呕——”徐力没忍住一声干呕,“好臭。” “臭?怎么会臭,明明就是酸的。”沈眠眠皱了皱眉。 这味道不同的人难道会有不同的味道?陈理言想。 好困啊,好困,陈理言突然觉得头昏脑胀,这样的感觉大概持续了两三秒,她撑不住眼皮打架,身侧扑通一声,徐力和沈眠眠一头栽倒在了地上,陈理言盯着两个人的脸,扑过去喊了两声,意识越来越朦胧,好困,陈理言闭上眼睛,倒在了沈眠眠身上。 屋子里清醒的只剩下祝昭和女巫两人。 女巫凑到祝昭身边,嗅了嗅祝昭身上的味道,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是的,诅咒的味道,很浓郁,小姑娘看来你离诅咒的根源越来越近了。” “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的。”祝昭说。 女巫被她看得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她拄着拐杖颤颤微微走到那张大锅旁,拿起大勺往锅翻腾的液体不停搅了搅。 “小姑娘,我不过是在这座小镇生活的时间久了一点的人,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 “我还没说自己要什么,你怎么确定你给不了?” 女巫动作一顿,她抬起压在突起眼球上的几层眼皮,视线落在祝昭身上,手中大勺搅动的速度慢了下来。 “那你要什么?”她问。 祝昭缓缓走到女巫面前,那截爬上锅边的楼梯下,她和女巫两个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 女巫佝偻着身子,她弯下腰,抬起帽檐,那双树皮一样的粗糙大手轻轻划过面前女孩儿的脸,从眉心到眼睛,再到鼻梁,最终落在她的脸侧,无比眷恋。 神色恍惚了一瞬,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这张熟悉的脸真叫人难忘啊! 女巫弯了弯唇角,死死捏住了祝昭的下巴,仿佛她再用力指甲就会深深穿入皮肉,祝昭没有反抗,四目相对,女巫愣了愣。 一道声音好像萃上一声寒霜,钻进女巫的耳朵里。 “我要一颗苹果。” 只这一句话,女巫瞬间松手,一个踉跄,靠在身后的栏杆上。 “你说什么?”女巫难以置信地反问。 祝昭依旧凝视着女巫的眼睛,一步步走上台阶,一点点向她靠近,祝昭步伐轻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说,我要一颗苹果。”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祝昭轻声反问,“我只是想要一颗苹果而已。” 女巫盯着她的眼睛,狠狠咽了咽口水,这双眼睛她太熟悉了,从来没有变过,以至于刚刚她还以为回到了从前,还以为她想起来了。 不可能的,女巫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有那个诅咒在,她不该想起来,更何况想起来了又如何,她无法死去,这是逃不开的诅咒的命运。 可命运这种虚无缥缈东西,几人会信? 反正祝昭不会。 “你要谁的苹果?”女巫的声音有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颤抖。 “当然是橱窗里最红最鲜艳的那一颗。” 一颗红彤彤的苹果,童话里的苹果哪一个不是鲜艳水灵的。 “苹果?你想要自己去拿就是了。”女巫抖了抖身上宽大的黑袍,声音也平稳了下来。 第174章 祝昭走上台阶,耳畔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和锅里咕嘟咕沸腾的声音。 女巫的帽子依旧遮住她大半张可怖的脸,祝昭笑了一声,侧身附在她的耳畔,声音轻飘飘落下,落进女巫耳朵里,让她浑身颤栗。 “我会亲手摘下那颗苹果的。?” “你什么意思!”女巫后撤一步,瞪大了眼睛,狠厉道。 祝昭笑起来,女巫看着她笑起来,脑海里那个不可能的想法不受控制地窜出来,她伸出那截枯枝一样的食指,指着祝昭的鼻子,“你……你都想起来?” 祝昭闻言歪了歪脑袋,皱了皱眉:“我想起来什么?你觉得我应该想起来什么?” 女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哆哆嗦嗦摇了摇头,她拿过大勺那锅里乱搅,好像在搅动自己混乱的脑子。 这可能吗?那个诅咒的气息她绝对不会闻错,和城堡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如果她记起来这个诅咒,想起来那个人,她会怎么做? 女巫冷汗涔涔,她不敢想,袖口翻出,手臂上弯弯曲曲的伤疤和皱纹清晰扭曲,令人作呕。 窥探真相的背后是加速衰老,她是曾经许过愿望的人,那个愿望让她成为这座小镇人人敬畏害怕的神秘女巫,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力量,也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小镇里的一切他无不知晓,他清楚地在看。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女巫声音嘶哑,“你们可以呆在这里一直到明天舞会前。” 她拄拐杖和祝昭擦肩而过。 “你呢?不参加吗?” 女巫脚步一顿,半晌才说话:“小镇里趋之若鹜的舞会是用来实现愿望的,我没什么愿望需要实现。” 女巫帽子下的皱纹都在颤抖,她拄着拐杖,脚步虚浮,好像用尽了所有里力气往前走。 如果不是那场舞会她不会看见城堡里人的秘密,不会看见他是如果将一个美丽的人摆在精致的橱窗里。 如今那张脸就在自己眼前,那是的惊艳早已消散,她现在只觉得可怕。 祝昭没有叫住她,她看着女巫打开一扇门,门内漆黑一片,她独自走进了门内。 沈眠眠三人还倒在地上,祝昭凝视漆黑的夜色,天什么时候会亮呢? 祝昭拿起那把大勺,搅动着这些不知名的粘稠的液体,锅里的颜色从橙红变成蓝绿,最后成了黑漆漆的糊糊。 清香味开始蔓延,今晚大概可以睡个好觉。 —— 昨天晚上究竟睡了多久? 陈理言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大亮,已然正午。 陈理言睁开眼睛,动了动身体,右胳膊已经被压麻了,她在这地上睡了一夜,难免腰酸背痛,身上盖着毯子,沈眠眠脑袋枕在她的胳膊上显然还没醒。 小心翼翼挪开沈眠眠的头,找了个东西垫了一下,陈理言站起来,看见祝昭就站在窗边。 陈理言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女巫的家距离小镇的中心喷泉不愿,参加舞会的日子就要到了,街巷里很是“热闹”。 一夕之间,街道的墙壁和石砖到处都是喷溅的血液,陈理言怔怔看着,一时无话。 “怎么样?”祝昭突然问。 陈理言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想去参加舞会吗?” 陈理言细细斟酌她的意思,过了一会儿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想。” “哪怕会死?” “人都会死。” 祝昭笑了,身后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祝昭从口袋里拿出那截方源年的指骨挂在陈理言的脖子上。 陈理言下意识伸手去摸骨头却被祝昭按了下来。 “先别碰。”祝昭说,“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再碰它。” 陈理言虽然不理解,但这截指骨说到底是祝昭的,既然她这么说,陈理言也只能点了点头。 小镇的下午格外混乱,沈眠眠和徐力已经醒了,街巷到处都是追逐喊叫的声音,小镇居民们手里拿着各种东西,妄图再这个下午争取到一张舞会的入场券。 徐力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突然猛地拉上的窗帘。 他的目光放在角落里观察墙壁的祝昭声音,“昭丫头,我们要参加那个舞会吗?” 祝昭闻言并没有看过来,“当然。” 徐力对他气定神闲的态度感到焦灼,如果她们要参加舞会但现在他们还没有获得入场券啊,难道祝昭也要去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砍掉他的头吗? “不用担心。”祝昭难得出声安抚,“有人会为我们送上入场券。” 有人?谁? 徐力最先想到的是洛菲小姐以及洛菲小姐家花盆里的十四颗头颅,如果洛菲愿意把头颅给他们确实省去了很大的麻烦。 “时间差不多了。”祝昭看向那扇昨晚女巫走进去的门,她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远处传来钟声,街巷里尖叫撕扯的声音停了下来,几人走到窗边看见远处城堡的高塔上站着一个人,钟声就是从那里传来。 祝昭打开门走出去,铺面而来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看着一片狼藉的小镇,沈眠眠咽了咽口水,压制住胃里泛出来的恶心,饶是看了几次这样的杀戮场面,她仍然觉得心惊不已。 第175章 “昭昭姐,你看哪儿!”沈眠眠指着不远处广场上的喷泉惊呼。 喷泉的打开是否就意味着舞会可以开始入场?沈眠眠不知道,但是路过他们身边的人都在往广场的方向聚集。 人群再小镇中央广场的外围停住了,连祝昭也被逼得停下了脚步,身边那些满是血迹斑斑的人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愈合的速度令沈眠眠咋舌。 奋力挤开人群进去,沈眠眠才发现喷泉那片开阔地带上的人并不多,而且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盖着布的托盘,布的花纹多种多样,但布下面盖着的东西是一样的,是舞会的入场券,是头颅。 越过人群,沈眠眠看见了洛菲小姐,她身边围着一群女孩子。 还没等数一数人,祝昭已经从她身边走过,直直走近喷泉。 一群捧着头的人当中,祝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又随意散漫,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进来有什么不妥。 祝昭走到洛菲小姐身边,陈理言跟在她身后,徐力和沈眠眠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走了过去。 等走进了,沈眠眠才数起洛菲身后的人,连着洛菲小姐在内,一共十四个,对应着十四颗头颅。 沈眠眠扭头和徐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底读到了两个字:完了! 再看祝昭,她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沈眠眠虽然有些慌,但既然祝昭不着急那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但很快沈眠眠转念一想,祝昭是什么人,“杀人不眨眼”,“一刀毙命”的狠人,每次遇到事她都不紧张,结果桩桩件件让人吓破胆。 沈眠眠默默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旁的洛菲在和祝昭说话,钟声响了第二次,远处,城堡的大门轰隆一声打开,周围的人各个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 捧着入场券的人开始进入城堡,洛菲看了一眼两手空空的祝昭又看了看大门。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不用。”祝昭出声打断她,“进去吧。” 虽然与她认识不久,但洛菲知道强求无用,她带着女孩儿们朝城堡的大门走去,身边群众开始吵嚷。 有人兴奋激动,有人遗憾愤懑,也有人庆幸。 “昭昭姐。”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为了对国王许下一个愿望,放大了欲望,人们满心欢喜捧着一颗可能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头颅,走进梦中的伊甸园。 他们到底能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得而知。 第三声钟响盘旋在小镇中间经久不散,那扇城堡的大门缓缓开始闭合。 看不见沈眠眠和徐力脸上的焦灼似的,祝昭看向不远处自动分开的人群,轻扯了扯唇角。 她来了,带着她的入场券们。 第90章 佩勒斯特小镇(十四) 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路, 熙熙攘攘的小镇居民低下头,从他们后面走出一个拖着木头箱子的小女孩儿。 那箱子似乎很重,小女儿拖得很吃力, 额头上都出了汗。 祝昭看见她过来微微一笑,她走过去,接过女孩儿手里的身子帮她一起拉到中央喷泉的位置,而身后沈眠眠三人已经看呆了。 这不是莉莉安女士家的瑞蒂安小姐吗? 瑞蒂安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小礼裙, 扎着两个小辫子活泼可爱,一蹦一跳站在祝昭面前, 脸上扬起大大的笑意。 “姐姐, 好久不见!”小女孩儿的声音脆生生的,眉眼弯弯,娇俏可爱。 祝昭蹲下来, 擦了擦她鼻尖的汗水, 又替她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头发, “好久不见了, 瑞蒂安小姐。” 几天没见到她,瑞蒂安的脸色竟然肉眼可见红润了起来, 脸颊上因为用力拉箱子泛着红,没等祝昭说话, 瑞蒂安肩头一只小老鼠从后面钻出来, 直起身子,小眼睛盯着祝昭吱吱吱叫了几声。 “格斯,不可以没礼貌!”瑞蒂安伸手在老鼠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转头面向祝昭是又是一脸笑意, “姐姐,我来送你东西。” 她说着从祝昭手底下窜了出去站在那只箱子边, 瑞蒂安拖过来的箱子和她差不多高,此时小姑娘正手脚并用地去拉箱子上方的把手。 “我来吧。”陈理言回过神说。 沈眠眠和徐力看了她一眼,几人帮她打开了箱子,可是,打开的瞬间,难以言喻的腥味窜出来,逼得人退后了一步。 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这味道确实太难闻了,大热天里的馊混着血液的腥味,令人作呕。 见箱子打开了,瑞蒂安攀着边缘确定了一下里面东西的状态,走过去拉祝昭的手。 “姐姐,你快过来!”她的声音惊喜又激动,像一个要向老师展示自己成果的孩子。 而这个时候沈眠眠几人也缓过神来,一齐凑到箱子边。 看清里面的东西,沈眠眠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箱子里是什么?是整整齐齐的四颗头颅! 这四颗“入场券”都是瑞蒂安一个小女孩儿带过来了的,她到底做了什么? 沈眠眠的目光落在瑞蒂安身上,小女孩身上鹅黄色的裙子鲜艳有生命力,和她现在的笑容一样。 瑞蒂安一直盯着祝昭,是渴望的颜色,像是渴望在她脸上看到开心,渴望得到她的夸奖。 第176章 “姐姐,送给你的。”瑞蒂安说。 祝昭蹲下来,轻轻抚摸小姑娘的头发,“谢谢,瑞蒂安很棒!” 得到他的夸奖,瑞蒂安瞬间瞪大了眼睛,远处,城堡的大门已经合上了一半。 瑞蒂安摸了摸裙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递到祝昭跟前。 “姐姐,还给你。”瑞蒂安笑意盎然,“你的这把刀很漂亮,是真是很漂亮!” “谢谢。”祝昭接过刀,摸了摸她的头。 箱子里的头颅一共有四个,陈理言不会认错这四个人,莉莉安女士,泰茜,西西特还有博斯公爵。 四人闭着眼睛,静静呆在箱子里,而这个箱子的长度不足以横放,泰茜和西西特的头还压在莉莉安和博斯的头上。 远处的大门还在关闭,一共四颗入场券,一人一张入场券,足够了。 但这个小女儿脸上甜美的笑容是那样刺眼。 徐力不确定祝昭是否要带她进去,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当中又该舍弃谁? 不对,如果城堡充满危险,留在小镇显然更加安全。 这些想法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祝昭拿出箱子里的头交到他们三个人手上,箱子里还剩下博斯。 这位优雅严肃的公爵大人的帽子上还别着一朵干枯的玫瑰花。 “瑞蒂安,你想要参加舞会吗?”祝昭问他。 博斯的头面对着小姑娘,死不瞑目,他的眼睛瞪的老大,就这么直勾勾对着瑞蒂安的方向。 “姐姐,我……” “瑞蒂安,好孩子是不可以撒谎的,知道吗?”祝昭抚平她裙子上的褶皱说。 瑞蒂安低着头,俏皮的两个小辫子捶打胸前,看起来沮丧极了。 “我想参加舞会。”她支支吾吾地说。 “那就去参加吧。”祝昭毫不犹豫道。 她指着那边捧着头像根电线杆子一样杵着的三个人,对瑞蒂安说:“去吧,带上你的父亲,去找那边的叔叔姐姐,然后和他们一起参加舞会。” 祝昭把博斯的头放在箱子里,绳子交给徐力,她拉着瑞蒂安的手,交到沈眠眠手中。 “去吧。”祝昭看着瑞蒂安说。 小姑娘眼眶红红,紧紧捏着礼裙的下摆,沈眠眠扯了扯瑞蒂安,小姑娘却站在原地不肯走。 陈理言和站起来的祝昭对视,最后一张入场券给了瑞蒂安,那祝昭该怎么办? “昭昭姐,我!” 祝昭好像是知道他们三个心中所想,“带瑞蒂安进去,照顾好她。” 沈眠眠:“你呢?” “我会来的。” 沈眠眠不再追问了,城堡的大门就要关上,广场看热闹的居民也走的差不多,此刻竟然有些冷清。 本来已经跟着沈眠眠往前走了许多的瑞蒂安突然停下脚步,一把甩开沈眠眠的手朝祝昭奔去。 那个小小的身影朝自己跑过来,瑞蒂安扬起脸,她看着祝昭,歪了歪脑袋,不确定道:“姐姐,瑞蒂安不说谎就是好孩子了吗?” 祝昭笑了,“瑞蒂安今天的裙子很漂亮。” 没有女孩儿不爱夸赞,尤其是被好看的人夸赞,瑞蒂安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去找姐姐们,和父亲还有姐姐一起去参加舞会。” “那姐姐你会来吗?” 祝昭点头。 小姑娘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城堡的大门眼看只能容下一人通过,小镇中央原本吵闹的一群人都回家去了。 “没热闹看了,还来干什么?”祝昭看着喷泉的起起伏伏。 角落里,一个黑色的斗篷从巷子口慢慢走出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祝昭身后停了下来。 “我不来,谁给你送入场券?” 祝昭转过身,身后的人褪下盖在头顶上的黑色斗篷,露出一顶尖帽。 “恭喜你赌赢了。”女巫说。 她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眸子藏在掀了一半的眼皮下方,虽是傍晚,但居然显得阴沉可怖。 这还是祝昭第一次见她脱下帽子,布满沟壑的脸沧桑老态,整个人干瘪的像一片老树皮。 祝昭和她并肩向城堡的大门走去,女巫拄着拐杖却步伐不慢。 “距离上一次走这条路已经过去许久了。”女巫说着,好像在回忆,“那个时候的我满怀期望,就像那个小姑娘身上穿的那件亮眼的鹅黄色裙子,裙子很亮,但却没人在意我,我捧着我的入场券,它来自我的父亲,一个不折不扣的烂人。” “我怨恨他,但也庆幸。当我知道用一颗头颅就能实现愿望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把目光放在了他的项上,多谢他呀,换一个人我可能不会那样果断。” 女巫抬头凝视城堡高高的塔尖,不远处的大门依旧在缓缓闭合。 “哪天我走进城堡,成为了那个被国王选中的人,幸运的人。确实,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时刻,幸运到我把一生的好运气都榨干用尽在了那里,我知道,我即将走出那间阴暗逼仄,爬满霉斑的小屋,小镇上的所有人都能看见我,知道我的名字。” 女巫声音沉沉,突然话锋一转:“但我错了,我以为的祝福只不过是厄运的开始!获得了声望名誉的同时我的相貌开始发生变化,于是,我不得不裹进黑袍,戴上尖帽,把我自己藏起来。”女巫苦笑了一声,“可笑吧,这张丑陋苍老的脸让我崩溃,我无法解释,所以我再次躲在了那间湿漉漉的房间里。” 第177章 “所有人都知道我了,但依旧没人见过我。” 这条路不长,祝昭安安静静听女巫说完已经走到了城堡大门前。 “我恨他,和你一样。”女巫说,“所以我成全你也是成全我自己。” 祝昭转身看她,此时的女巫已经完全脱下黑袍,暴露在傍晚的霞光里。 “你叫什么名字?”祝昭问。 女巫沉默了,她看着祝昭那张年轻美丽的脸,曾几何时,自己也和她一样,最后一声钟声敲响之前,女巫一把抽出祝昭手中的短刀,毫无犹豫地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瞬间,鲜血喷射到祝昭脸上,糊在她衣服上,祝昭闭了闭眼,她听见扑腾一声,头颅落在地上。 同样一起落下的,还有那柄精致锋利的匕首。 那把匕首浸在血液里面,祝昭缓缓蹲下,脸色看不出任何波澜,她捡起那把匕首插入刀鞘。 祝昭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坑坑洼洼的那张脸开始发生变化,枯树皮一样的皮肤渐渐变得光滑细腻,她闭着眼睛,沉静动人。 “你还是没说你叫什么名字。”祝昭轻声呢喃,“明天找一间有窗的房子住吧,明天很快就会来了。” 祝昭捧起地上那颗美丽的头颅,截面上的血滴滴答答,祝昭走进那扇大门,血迹在她脚下蜿蜒成一条长长的绸缎。 第四声钟声敲响,悠远的声音响彻小镇每一个角落,城堡的大门关上了。 祝昭闭了闭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女巫的脸就托在右侧,长长的头发擦过祝昭脸颊,空气里只有鲜血和死亡的味道。 下一秒,祝昭睁开眼睛,城堡的中央是一座双人雕像。 祝昭唇边笑意淡淡。 “我闻到了,诅咒的味道。” * 作为进入这个城堡的最后一个人,祝昭带着那颗苍白的头颅往前走去。 此时雕像周围空无一人,不远处的台阶上铺了一层红毯,祝昭缓缓走上去,血滴落在红毯上,融为一体。 台阶不长,祝昭一个人却缓缓走了很久,城堡内看不见其他人,一片寂静。 那扇华丽的大门紧闭,祝昭推开大门,一时间,无数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昭昭姐!”人群中,沈眠眠呼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祝昭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却并没有做出其他的反应。 沈眠眠不解,刚想走过去,身边的陈理言拉住了她的胳膊,“别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姗姗来迟的人身上,当然,还有她捧在手中的那颗头颅。 她是谁? 都是小镇里的居民,交头接耳的声音嗡嗡响起,他们在讨论这个从没有在小镇里看到的女孩儿是谁,一个人问到下一个人,无人能给出答案。 城堡的大堂里灯光大亮,穹顶浮雕精美,折射出绚丽光彩的宝石镶嵌在墙壁中,恢弘的宫殿顶端放着一个王座。 王座上空无一人。 祝昭找了一个好看的柜子,轻轻放下女巫的头。 人们的重点不会在谁是谁上停留太久,毕竟没有人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结交朋友。 瑞蒂安看见祝昭很是激动,她人小,在人群当中穿梭也很难让人发觉。 瑞蒂安望着祝昭的方向跑的很快,可是,还没等她跑到祝昭身边,大堂里的灯光骤然熄灭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短暂的静默之后,没等爆发七嘴八舌的讨论,激昂浑厚的交响乐盖堵住了一切嘈杂的声音。 舞会开始了,交响乐转成圆舞曲,舞会应该是要跳舞的。 于是,根本没有人发话,黑暗中只能见的一点光亮,祝昭听见身边的脚步声,童话小镇的居民们对舞蹈并不陌生,他们跳起舞来,跟随音乐的节奏交换舞步。 如果此时打开灯光的话,确实是一场盛大的舞会,祝昭靠在女巫身边想。 “小姐,能请你跳一支舞吗?”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耳畔响起,他靠的自己很近,呼吸就打在祝昭耳畔。 “好啊。”祝昭应下。 面前的男人很高,祝昭的手搭在他肩上,男人带着她向大堂中央去,祝昭跟随他的舞步,却看不清这个人的脸。 不过这不重要。 开场曲就要结束了,祝昭的视线定定落在这个人身上,伴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大堂内的灯光“啪”一声打开,那束追光准确无误打在中央的祝昭和那个男人身上。 “啊!” 尖叫声划破穹顶,没有谢幕的姿势,祝昭看着眼前的男人直直向后倒去,神色淡漠。 “国…国王,国王死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祝昭手中的短刀插进那人脖子,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祝昭缓缓蹲下,在一片吵嚷中拔出那把刀。 鲜血四溅,混合着凝固的血痕,祝昭冷声道:“这是第一次。” 第91章 g00071次列车(一) “言言, 言言…醒醒啊陈理言!” 沈眠眠压低声音,使劲晃了晃陈理言的胳膊,见她依旧目光呆滞盯着聚光灯下谢幕的两个人, 周围掌声雷动,沈眠眠面色焦急。 怎么叫不醒啊!沈眠眠抬头张望,想让徐力过来,但是环顾四周寻了寻, 却没看到徐力的身影。 第178章 该死,关键时候找不到人了! 沈眠眠没办法只能一个劲叫陈理言的名字, 声音传进陈理言的耳朵里, 恍惚间居然深觉遥远。 “陈理言!”沈眠眠压低声音,几乎咬牙切齿。 身边的人终于传来动静,陈理言一个激灵, 好像回魂般的撑住了一旁的柜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言言, 你终于醒了!”沈眠眠松了一口气, 欣喜道, “老天奶,吓死我了!” 陈理言靠在一边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沈眠眠:“我怎么了?” “你突然定住了, 怎么喊你你都没反应。”沈眠眠心有余悸。 “我?”陈理言不解,“什么时候?” 沈眠眠被她问的摸不着头脑:“就刚才啊。” “刚才……”陈理言喃喃自语, “刚才。” 刚才自己看见了什么?不太记得了, 朦胧间好像看见有人杀了国王。 可国王是谁?在哪儿? 大堂中央一阵吵嚷,陈理言的思考被打断,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穿过人群, 她看到了祝昭,以及看在祝昭身边带着面具的陌生男人。 男人衣着简单, 并不是华丽的中世纪贵族礼服,没有繁琐的花纹和蕾丝花边,只是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修身西装,他没有打领带,只是在胸前别了一枚红色的胸针,距离有点远,陈理言看不清那枚胸针到底是什么形状的,只是胸针上红宝石折射出的光彩格外夺目。 陈理言的视线落在祝昭身上,她还和之前一样,神色淡漠,看不出所思所想,她似乎特意收敛了周身的气场,融入到了这场舞会当中。 陈理言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 “言言,昭昭姐身边的人就是那个神秘的国王。”沈眠眠小声嘀咕,“还真是神秘,在自己的城堡里还带着面具。” “眠眠,你怎么知道他是国王?” “我听身边小镇居民们议论的,他们当中一个之前来过这里的人。”沈眠眠解释道,“他们说舞会结束以后才会真是进入晚宴,听那个人说,每次晚宴的主题活动不同,也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 晚宴的主题活动。 陈理言听着她的话,即使在思考,视线却不动不动盯着祝昭,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陈理言不想把自己的困惑交给直觉那种不靠谱的东西,她得自己去找原因。 于是,陈理言的视线越过祝昭,看到了角落里抱着瑞蒂安的徐力,瑞蒂安坐的高高的,在徐力头上指点江山。 舞会依旧在继续,准确来讲是音乐没听,来到这里的小镇居民们好像忘记了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陶醉在华丽的舞步的奢靡的宫殿当中。 而祝昭就在这些让人如痴如醉的声音里拒绝了国王想要再邀请她跳一舞的请求。 祝昭看着那双朝自己伸出来的手,撇了一眼抬头和国王对视。 “真是遗憾。” 国王声音戏谑,暗含笑意,他没有收手,但话里对祝昭冷声拒绝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遗憾什么?”祝昭问。 祝昭在这个人眼里完全看不到一个国王该有的严肃端正,反而吊儿郎当得很。 “不能和美丽的小姐跳舞,当然遗憾。” 舞池中央不断结对的舞伴与他们二人擦而过,复杂的舞步华丽灵动,他们转着圈,围绕祝昭和国王跳舞,不知不觉间形成一个包围圈。 祝昭嗤笑一声,往前迈了一步,与国王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寸。 “知道我为什么拒绝和你跳舞吗?”祝昭淡淡的声音却出乎意外勾得人心痒难耐。 周围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这绝不是错觉,因为乐团的声音也在减小,好像这个大堂里的所有人都在期待她的回答。 祝昭唇边笑意盎然,她望着国王的眼睛,一只手钳制住他的下巴强迫面前的人与他对视,左左右右打量了一下这张藏在面具下的脸。 国王的手就在她这样的打量里,虚抚向祝昭的后背。 祝昭动作一顿,敛眸扫了一眼他的小动作并不打算制止。 “我的天,虽然这样不好,但是有点……”沈眠眠扯着陈理言上前,同在对舞池中央的两个人极为在意。 陈理言知道她欲言又止的意思,这样暧昧的动作祝昭做起来没有任何媚态,相反,祝昭神色淡漠,漫不经心,但陈理言能感受到张扬与嚣张,还有一点不耐烦。 然而下一秒,祝昭却突然前倾,贴上国王耳畔,似乎要在他耳边低语。 “我不和丑男人跳舞。” 什么低语,祝昭虽然贴在那人耳边,说话的声音却极其响亮,毫不遮掩的回荡在城堡大堂之内。 虚靠在自己后背的手定住了,祝昭玩味勾唇,指尖抵着国王心口那枚胸针将他推远。 短暂的怔愣之后,国王站稳了身形,低头看了眼心口的胸针,对祝昭明目张胆的挑衅轻笑了一声。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包括舞步,舞曲,叽叽喳喳的吵嚷。 这位“国王”将如何收场?祝昭不好奇,但在场的居民们显然好奇得很。 看到不远处的沈眠眠招手,祝昭当然离开,可不等她转身,手腕突然被人抓了一把。 第179章 祝昭皱眉,那位被自己骂了的国王正死死攥着她的手腕。 “小姐,你都没看过我,怎么就知道我长的丑,哎呀,越是美丽的小姐说出来的话就越让人心痛。”他故意捂住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沈眠眠扇了扇风,嘟哝了句:“茶香四溢。” 祝昭没心思陪他演,只是他攥着自己的手腕已经伸向那张诡异扭曲的黑色面具。 国王将祝昭的手按在面具上,说:“美丽的小姐,请。” 无聊的把戏,祝昭抬手揭开面具,面具下方那张脸上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的样貌很是自信。 国王没说话,周遭一片安静,他在等祝昭的回答,于是,他等到了三个字。 “确实丑。” 国王:“……” 观众:“……” 祝昭抬头粗略打量了他一眼,胡乱将那张丑了吧唧的黑色面具塞进国王怀里,等他手忙脚乱的抱住了面具,祝昭已经甩甩手走人了。 “呵。”一声轻笑从喉咙里溢出,国王单手插兜,拿着手里的面具仔细端详了一番,“有那么丑吗?” 国王看着面具上弯转扭曲的黑色线条:“还真丑。” —— 祝昭走到柜子边拿起女巫那颗头颅,越过人群走到沈眠眠和陈理言两人面前,徐力紧随其后,当然,还有一直赖在他怀里的瑞蒂安。 “昭昭姐,你没事吧。”沈眠眠拽着祝昭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伤口,还好还好。 瑞蒂安眼睛亮亮的,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好奇:“昭昭姐姐,你为什么说这个人丑?我看他长得不丑啊。” 祝昭摸了摸她的脑袋,突然觉得小孩子的审美还是要早早培养的好。 “吱吱——”瑞蒂安肩头一只小老鼠钻出来吱吱叫了几声。 瑞蒂安听格斯说话,听着听着笑了起来:“是啊格斯,和你说的一样呢,我也觉得好看。” 徐力自然是听不懂那只老鼠说话,但他现在好奇的是这只老鼠瑞蒂安是怎么带进来的。 “你说格斯啊!”瑞蒂安摸了摸肩头的老鼠,声音轻快,“格斯一只可以进来的,他是小老鼠啊,不用入场券。” 瑞蒂安说:“从前都是格斯进来参加舞会,回去以后讲给我听的,这次我终于自己进来了,格斯果然没骗我。” 瑞蒂安肩头的小老鼠叫的更加起劲儿了。 “格斯说舞会的音乐结束以后就要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徐力顺着她的话问:“下一个环节是什么?” 格斯:“吱吱——” 瑞蒂安:“国王的游戏。” 国王的游戏?那应该就是晚宴的主题了吧,沈眠眠不由得皱起眉头,尽管跟着祝昭过了这么些个副本,提到游戏她下意识还是怵得慌。 沉默间,陈理言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张纸条。 沈眠眠注意到她的动作:“言言,这是什么?” 陈理言将纸条展开在几人面前,格斯爬到瑞蒂安头顶,吱吱吱地叫喊着。 “格斯说这就是国王的游戏。” 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相互认识熟识的邻居朋友们很自然得开始分成一个个小团体,其实就有洛菲和三三在内的十四个女孩儿。 洛菲他们占据了城堡大堂的一个角落,而这个时候的大堂灯光通透,无一处阴暗的地方藏身。 国王不知何时消失的。 沈眠眠看向祝昭,她竟然气定神闲地靠在柱子上给那颗头编头发。 诶,那张脸是谁?沈眠眠伸了伸脖子,怎么没见过?不过,沈眠眠转念一想,算了,小镇里她没见过的人多了去了。 纸条上游戏的规则非常简单,偌大的城堡内部散落着七枚金币,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前,应邀而来的客人们可以在城堡里寻找它们,而金币和人人趋之若鹜的愿望挂钩,找到金币向国王许愿就可以得到赐福。 七枚金币,七个愿望,在场这么多人,到时候争的头破血流。 “吱吱吱,吱吱——” 金牌翻译小瑞蒂安点了点头,一本正经:“格斯说玩躲猫猫。” 她的话让陈理言心念一动。 躲猫猫? 第92章 g00071次列车(二) 瑞蒂安肩头的小老鼠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陈理言的方向, 而陈理言也低头凑到格斯眼前,小老鼠身子一抖,吓了一大跳。 “你说的躲猫猫是什么意思?”陈理言细声细语。 格斯:“吱吱!” 瑞蒂安小手在它脑袋上敲了一记力道不重, 但格斯却龇牙咧嘴:“格斯,不可以没礼貌!” “吱!”——我才没有不礼貌! 瑞蒂安一边警告格斯不许发疯,一边向陈理言解释:“抱歉,格斯不是有意的, 他就是吓到了,格斯说国王游戏就是躲猫猫。” 陈理言也意识自己刚才太着急可能吓到他了, 于是弯腰和格斯小老鼠说了句对不起。 “吱吱。” 那么, 如果说躲猫猫是一群人跑一个人抓,顺着现在游戏的规则显然不成立,但陈理言却有了一个别的想法。 陈理言摆了摆手, 准备和祝昭商量, 而祝昭本人已经给女巫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扎了两个麻花辫。 第180章 “你头发真多。”祝昭对着女巫的头, 自顾自吐槽, 对这个所谓的游戏并不在乎的模样。 与她同样不在意的还有非要坐在柜子上和祝昭一起编头发的瑞蒂安。 陈理言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操心的大家长。 算了算了,陈理言转向沈眠眠和徐力, 反正她的话祝昭能听见就行。 陈理言一向认为对已有线索分析的越透彻越能给事情带来转机个突破,现在也是一样。 “如果抛开规则里说的七枚金币不谈, 把躲猫猫反过来, 从一个人抓许多人变成许多人找一个人,那被找的那个人只能是国王。” 陈理言语速极快:“如果找不到国王,就算在十二点钟声敲响之前找到了金币也无济于事, 没有人会来实现愿望。” 沈眠眠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言言, 你是说这个规则的重点其实是在国王?” “嗯。”陈理言点头。 徐力搭腔:“那我们现在去找国王吗?” 城堡大堂里陆陆续续有人离开,说明不断有人在发现国王游戏的规则, 他们要别人先一步找到金币,然后藏起来。 越早出发越好。 沈眠眠左右看了看,脸洛菲小姐一行的女孩儿们也稀稀拉拉分散开了,角落里还剩下四个年纪小点儿的姑娘。 “这样,我们照例分头行动,几个人去找金币,几个人去找国王。”沈眠眠拿了注意,却不由自主往祝昭的方向看。 她正在拆被瑞蒂安弄得乱七八糟的麻花辫。 “昭昭姐?”沈眠眠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祝昭手上没停,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昭昭姐,你和我们一起吗?” 沈眠眠,陈理言,徐力站在一起,一起望着祝昭,等待她开口,但出乎意料的,祝昭并没有直接了当的回答。 “你们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三人具是一愣。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有想要实现的愿望,没人会在意那些游戏规则。 “我有。”陈理言定定道,“我有!” 沈眠眠有些惊讶,陈理言可少有这样情绪不稳的时候,想来是对她来说重要的事情,沈眠眠深吸一口气说:“我也是。” 徐力小心翼翼举起:“我也是。” 人怎么能忍无欲无求。 衣袖被人拽了拽,祝昭扭头,发现是瑞蒂安。 “昭昭姐姐,我没有愿望,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她说着要往祝昭怀里钻。 祝昭抱了她一下又将她放在地上,瑞蒂安拽着祝昭的手不愿意松开。 “我和瑞蒂安还有格斯去找金币,你们去找国王,可以吗?”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安排,既然是征求大家的意见,没人反对两对人便就这样组成了。 “好,定个时间点吧,什么时候集合?” 祝昭看向大堂中央那个华丽精致的王座,“第十一声钟声敲响的时候,王座见。” 说话间,第六声钟声响了起来,声音震荡在空旷的大堂内格外令人心颤。 陈理言快速扫了眼位置,说了句好的之后,几个人分道扬镳。 此时的大堂已经不剩下几个人,有人过来了,尽管瑞蒂安非常喜欢女巫的头发此刻不得不停了下来。 “祝小姐,我们想……” 祝昭自然知道过来的是谁,洛菲愿意把这群笑女孩儿放在大厅是定了她会一直呆在大厅内吗? 洛菲想要一些安全感这无可厚非,当她翻了一个错误,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勇敢,富有责任心。 “你们想跟着我?还是洛菲叫你们看着我。” 祝昭的话太过直白,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显然有些难以招架。 “洛菲在哪里?”祝昭问。 三个女孩中,旁边的两个女孩一齐看向中间的那一个。 “我,我哪儿知道…洛菲说她去找……” “小四,闭嘴别说了!”右侧的女孩儿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祝昭却已经猜到了洛菲意图,洛菲不相信自己,情理之中给的事情。 她低下头问三个小姑娘:“洛菲去杀国王的时候走的那个岔路口?” 左侧的小姑娘低头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你不告诉我,洛菲死了都没人收尸。” 这话显然是吓到了小姑娘,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定似的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吱吱——”格斯贴在瑞蒂安耳边兴奋大叫。 瑞蒂安:“姐姐,格斯说那是酒窖的方向。” 最终大堂里的三个小姑娘也没有和祝昭一起离开,按照她们的话说洛菲让她们留在这里等她,既然答应了她们也没有必要去冒险。 祝昭麻烦她们保管一下女巫的头颅,拉起瑞蒂的小手,小姑娘蹦蹦跳跳依旧很兴奋,格斯完全不躲了,直接跳在了瑞蒂安头顶上,一人一鼠,有来有回的说着话。 “昭昭姐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瑞蒂安兴冲冲,对接下来游玩的计划格外期待。 在小姑娘眼里这就是一场躲猫猫的游戏。 要去哪里?去找金币,偌大的城堡金币究竟在哪里? 第181章 * 另一边,陈理言,沈眠眠和徐力三人来到了城堡后方一座开放的花园。 除了祝昭,在他们当中更有主意的人当然是陈理言,虽然祝昭说是要他们去找国王,可要在这么大的城堡里地毯式的搜索着找一个人何其困难。 “言言,我们要去哪儿找国王?这里实在太大了。”沈眠眠抬头看到城堡的塔尖,面色凝重。 陈理言也不知道,但是祝昭曾经说过副本当中不会出现死局,这就意味着一定留有线索,一些隐秘的线索。 回想一下从进城堡到现在,让陈理言印象最深刻的东西有三样。 第一个是带他们进来的入场券:头颅,第二个是视线愿望的必需品,七枚金币,还有一个,来自国王身上,是他胸前的那一枚胸针。 每个人带来的头颅都不一样,用他来作为突破口无法推动,那么金币…… 七枚金币,为什么是七枚?为什么一定得是七枚? 陈理言不自觉呢喃出声,她的话传入沈眠眠耳朵里,她突然灵光一闪。 七枚,童话…… “是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沈眠眠惊呼出声,她急于向徐力和陈理言求证,“言言,徐叔,你们说是不是白雪公主!” “金币的数量和小矮人的数量一致,白雪公主翻过七座山,越过七座桥才找在小木屋里见到七个小矮人,我们群儿找七座桥,七座山?” 徐力想了想说:“小矮人住的地方是哪里?” “小木屋。”沈眠眠回过味来,“徐叔,你的意思山和桥不重要,重要的是木屋?” 徐力点头,但他其实也不太确定,“城堡这么富丽堂皇,如果真的有一间小木屋才是奇怪。” 沈眠眠思索着,三人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去哪儿可以找到小木屋,最快速的方法就是站在最高的地方,最好能看到城堡的全貌。 “去高塔。”陈理言说。 城堡的高塔就坐落在花园的尽头,要去哪儿首先需要穿过一片迷宫。 徐力有些发怵,迷宫,恐怖电影里危险的存在。 “言言,迷宫。”沈眠眠沉声,白天绿油油的植物在黑夜当中格外阴森。 “不要分开,走迷宫有一个技巧,靠着右边走往往不会迷失方向。”陈理言的声音依旧冷静,缓解了不安的气氛,“不要走散了。” 三个人脱下外套系在一起,防止因为其他原因导致三人分开。 三人队形到什么时候都很有用,陈理言在最前面带路,迷宫内部没有灯,沈眠眠护着手里在风中摇曳的最后一根蜡烛,也是江清臣留下的最后一根蜡烛。 走了一会儿,前方的拐弯处突然出现一抹暖光的的光晕。 陈理言脚步一顿,身后沈眠眠一个不留神撞上她的肩膀,手中蜡烛熄灭了。 “怎么了言言?”突然唯一的光源突然没了,沈眠眠有点慌,“怎么不走了?” “等一下,前面有东西。” 沈眠眠才敢抬起头,在指缝里看见一道光线。 “我们要出去了?” “不。”陈理言否认,“我们在迷宫的中心。” 迷宫的中心?沈眠眠皱了皱眉,身后的徐力已经不动声色扛起了他的斧头。 脚下的草坪踩起来沙沙的声音在这座安静的花园迷宫里格外清晰,三人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向光源处靠近。 拐过弯,那道暖黄色的灯光闪耀但不刺眼,迷宫中央是一道小喷泉,没有灯,但是光就从喷泉下方的池水里透出来。 没有发现什么危险,陈理言三人小心翼翼往喷泉靠近,池水清澈,三人终于知道了暖光的来源。 池底是一枚金灿灿的金币! 第93章 g00071次列车(三)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就叫! “言丫头,是,是金币!”徐力惊呼道。 池底的那枚金币的光芒闪耀, 水面泛起涟漪看着令人眼晕,水面折射出金币的颜色,斑斓的光斑就像阳光下挂在树上鲜艳欲滴的红苹果,引诱过路的人采摘, 平常它的滋味。 徐力咽了一下口水,耳边突然“叮”的一声。 徐力一个激灵, 浑身颤抖了一下, 视线渐渐清明,而此时的他距离池底的那枚金币不到一厘。 差一点点就碰到了,好险。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徐力猛地退后了一步, 手上的水渍甩在沈眠眠手背上, 冰凉的感觉让人瞬间清醒。 徐力不停后退, 直到跌倒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后知后觉的恐惧和战栗将他包裹,徐力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 不对!是那枚金币的问题! 徐力猛地抬起头和陈理言对视, 连呼吸都没有平稳却急急忙忙喊道:“不能捡!” 他说迟了, 清澈的池水顺着陈理言撸起袖子的手臂往下滑,陈理言已经捡起了那枚金币。 徐力望着陈理言手里的金币,刚才恐惧的神色变得不解, 因为原来金灿灿的颜色消失了, 陈理言手里的那枚金币变成一枚深灰色带着锈迹的圆片,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第182章 “怎么可能?!”徐力难以相信。 “怎么了徐叔?”沈眠眠看看徐力又看看陈理言, 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不明所以。 徐力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喊不能捡?” “也不是不能捡,哎呀,我也不太确定,就是我刚才好像被这个,这个金币吸住了,失去了意识。” 陈理言拧眉:“什么?” 徐力也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吸进黑洞里,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捡起金币实现愿望。” 沈眠眠面色凝重,她说自己也有那样的感觉但是并不是非常清晰,等她在看向陈理言的时候金币已经被捡起来了,而且瞬间失去光泽。 这就奇怪了,难道说居民们认为的寻找金币其实并不是完全正确的,这些“金币”也在引诱他们? 迷宫里失去了光源,陈理言盯着手里黑漆漆看不清样子金币看了一会儿,随即攥起手心,将它放进了口袋。 第七声钟声敲响了,声音很响很近,也更加浑厚悠远。 陈理言抬起头,钟声是从高塔内部传出来的,他们要登上高塔:“先别纠结这些,走出迷宫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既然失去了金币的光茫,在黑漆漆的花园里走寻找方向再次变得困难,沈眠眠点燃的兜里的蜡烛,还剩二分之一,应该能撑到离开了。 沈眠眠小心翼翼护着蜡烛,妄图留住一个人的生命一般,可是烛光依旧随着四面八方而来的风摇晃,就像水里漂泊的树叶,枝头摇摇欲坠的过季野果。 好在陈理言的动作很快,剩下的一般路并不长,陈理言几乎没走什么弯路,离开迷宫的大门时,沈眠眠手里的蜡烛还剩下三分之一。 沈眠眠松了一口气,一阵北风替她吹灭的蜡烛,城堡内的高塔近在眼前。 格格不入。 沈眠眠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和富丽堂皇的城堡不同,这座高塔显然更在神秘古老,向小说里历经时代沧桑的吸血鬼家族离群索居的地方。 但正是因为它不一样,沈眠眠才觉得应该没有来错地方。 “走吧。”陈理言说。 城堡的大门就在前方,三人合力推开门,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咳咳!”沈眠眠伸手拂了拂灰,皱了皱鼻子。 塔内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梳妆台,一个衣柜,还有一条长长的,盘踞完全而上的楼梯。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衣柜里的卫衣,外套落满灰尘,沈眠眠的手指每碰到一个地方就会落下一截指印。 她用衣服擦了擦梳妆台上的镜子,镜面并不完整,锐器砸在右上角的一处,裂痕向四面八方蔓延,缝隙被灰尘填满。 沈眠眠抬起头,凝视悬浮在空中的微粒。 塔顶是空的,暗淡的月光倾泻而下落在地面上所剩无几,剩下望不到尽头的台阶。 “言言,我们要上去吗?”沈眠眠问。 她得到的回答是陈理言迈出的步子和自上而下看着她的眼神。 “你们可以在下面等我。”陈理言丢下这句话,继续向上攀爬。 沈眠眠知道陈理言这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她想了想还是和徐力跟了上去。 * 而那边祝昭和瑞蒂安两人也在寻找,不过她们跟随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老鼠,也就是格斯。 格斯这只小老鼠不仅灵活而且嗅觉灵敏,一个钟声的时间,他已经带着祝昭和瑞蒂安找遍了城堡里的厨房和餐厅。 “格斯,你吃饱了吗?”瑞蒂安跑了太久,有些不太高兴了,“我不想去厨房里,我吃饱了!” 格斯立在瑞蒂安肩头啃着爪子里邦邦硬的面包,咔擦咔擦,面包屑掉在瑞蒂安的衣服上,祝昭蹲下身替她掸了掸。 “吱吱。”——快了。 小姑娘皱着眉头,嘟起嘴巴,她还记得这是一场有时间限制的游戏,好胜心让她不愿意在等下去了。 于是瑞蒂安抓着格斯的尾巴把它提溜在自己面前,小声警告道:“快点格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吱。”——知道知道。 眼看瑞蒂安拧眉撇嘴,格斯把没吃完的面包塞进放在柜子上的礼帽下方,接着找到了自己的老位置。 瑞蒂安在格斯脑袋上敲了一记,看向祝昭时又笑了起来:“姐姐你放心,格斯嗅觉很好的,她能闻出食物腐烂的味道,虽然每次都叫我不要吃母亲送来的吃的,但是除了那些吃的我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了,格斯就会给我送好吃的水果和面包。” “姐姐,你知道金币是什么味道的吗?”瑞蒂安一脸好奇地眨巴着眼睛问祝昭。 得到的却是祝昭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样啊,好吧。”瑞蒂安肉眼了见的情绪低落了下去,所以祝昭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但是瑞蒂安很快就能闻到了,比如问问格斯呢?” “格斯才不会告诉我,他说金子的味道很奇怪也很恐怖,我才不相信,大人们不都很喜欢金子,怎么会恐怖?格斯一定是在骗我,他真是个小气的小老鼠。” 第183章 瑞蒂安气鼓鼓的样子惹得祝昭忍不住淡笑,不知何时趴在了瑞蒂安肩膀上的小老鼠仔仔细细闻嗅着什么。 这是一只通身灰色的老鼠,它的鼻子从这个方位闻到另一个方位,过了不到一分钟,突然福至心灵般停了下来。 “吱吱!” 这次就连祝昭也能从他拔高的语调中听出那么点儿意思了。 瑞蒂安兴奋转头:“姐姐!格斯说他找到了!” 小老鼠从瑞蒂安头顶跳下去,而瑞蒂安也挣扎着从祝昭的怀抱中下来。 小老鼠一放下来就开始乱窜,瑞蒂安也是,祝昭则亦步亦趋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对于一只老鼠能找到金币这件事情祝昭没有觉得荒诞,毕竟连瑞蒂安能听懂老鼠说话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格斯带着两人跑到城堡三楼,它在三楼楼梯拐弯处停了下来,左闻闻右闻闻,对下一步该选哪个方向有些拿不定主意。 猝不及防,地上小小的老鼠和漫不经心靠在扶手上的祝昭对视,突然心颤了一下。 “吱吱吱吱吱!!” 瑞蒂安蹲在格斯身边,兴奋地喊祝昭的名字:“昭昭姐姐,在那边!” 她指的是左边的方向。 一不留神,格斯又窜了出去,瑞蒂安赶紧跟上的同事不忘提醒祝昭快点。 左边…… 还是,右边…… 格斯滋溜一下从柜子低下钻过去,左边的走廊上出现几个成群结队的人。 不好!已经有人找到这里了! 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瑞蒂安猫着腰果断躲在柜子后面,不远处的人群中金色的光芒从缝隙里渗出来,是金币!可正当她一脸兴奋地想要去拉祝昭的一角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咦?祝昭不见了?! 小老鼠听见瑞蒂安的声音从柜子低下探出头,盯着小姑娘红红的眼眶肉眼可见地慌了。 “吱吱?”——你咋了? 瑞蒂安张口就是带着哭腔:“怎么办啊格斯,我好像把姐姐弄丢了。” 格斯:“吱………” 瑞蒂安:“你鼻子那么灵,能是不是能找到姐姐。” 格斯其实很想说祝昭就在他们附近,但是想起祝昭的眼神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吱。” ——别管她了,就算她丢了,我们先找到金币,然后用金币和国王许愿把人要回来不就好了。 瑞蒂安立刻伸手在他脑袋上重重敲了一记:“格斯,好孩子不能这样没良心!” “吱!” 格斯无奈按头:本鼠鼠又不是好孩子… 其实祝昭没有走丢,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和格斯指的路相反,走廊的右侧。 她站在一个木门面前,之所以确实是这一间,是因为只有这个房间的门和其他房间的门不一样。 房间的木头门不是精制好的那种成品木,而是本原始的粗壮的树干,劈砍整理打磨好了之后堆叠在一起,形成了木门,散发出干燥木头的味道。 第八声钟响盘旋在城堡,乃至整个小镇上空。 祝昭站在门外,抓起门上那柄生了锈的门环轻轻叩响。 “笃笃笃——” 门内一道声音传来。 “请进。” 第94章 g00071次列车(四) 一边是金币, 一边是祝昭,瑞蒂安蹲在地上和格斯大眼瞪小眼,瑞蒂安想去找祝昭, 但是小老鼠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在瑞蒂安纠结的时候,祝昭已经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扑面而来味道陌生又熟悉,像雨后的深林,潮湿的泥土和空气里都是放线菌的味道, 湿漉漉的。 等她关上门的时候,房间内的灯啪的一下打开了。 屋内的灯光并不刺眼, 更多是柔和温馨, 祝昭根本不需要适应,房间一览无余,没有床, 不是卧室常见的摆设, 玻璃橱窗里一件件陈列的东西到像是一间展览馆。 馆中央的柔光射灯下是一块盖着红布的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 房间没有发现人, 也不知道刚刚那一声请进是谁说的。 祝昭没有深究那件事情,她只是淡淡在橱窗的玻璃前站定, 慢慢悠悠扫过这间屋子里摆放的所有东西。 她走的很慢,真正的在欣赏这里的东西, 而每一件藏品下方都放着一张简单的介绍。 比如这个, 一张扑克牌,红桃a 红桃a,财富号游轮, 它带来的财富远比想象中的巨大。 祝昭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看。 红色头绳, 一朵早就枯萎的向日葵,玻璃瓶子里不知道来自何处的水, 一片火红的枫叶,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 祝昭停在展柜的最后,这些稀疏平常的展品被保护的很好,看得出收藏这些东西人对它们的重视。 玻璃中倒影出她的脸,最后一个玻璃柜子很大,盛放着一件白色的礼裙,简单大方,橱柜是可以打开了,裙子后面的木头上有一处浅浅的痕迹令人在意。 那里摆放的东西是长方形的,一枚钉子钉在墙里,或许是一张照片。 祝昭打开橱窗玻璃门,这件白色长裙很漂亮。 第184章 就在祝昭要把衣服拿下来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这是为你准备的。” 祝昭手中的短刀顿了顿,轻笑了一声,唏嘘道:“是么?” “不喜欢吗?”身后那道声音越来越近。 是意料之中的声音,国王的声音。 宽厚的胸膛靠近祝昭的后背,呼吸声就打在祝昭耳畔,侧边玻璃的倒影中,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身后的人以一种极具侵略感的态度将祝昭整个圈在怀中。 “不喜欢。”祝昭垂眸,敛起眸底的情绪。 一声轻笑,袖中的短刀被按了下去。 “为什么不喜欢?”身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真的有些疑惑,“你从前可是可是很喜欢这件婚纱的。” 婚纱。 他这句话成功让房间内的气氛冷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祝昭一个翻身挣脱开了他的束缚,袖口的短刀架在了面前这个人的脖子上。 “又要杀我一次?”他冷笑着平静道。 祝昭没有说话,架在男人脖子上的刀已经一点一点缓缓压进皮肉,留下一道血痕。 “杀你,千次万次都不够。” 祝昭眸中冷静的杀意让人胆寒,脑海里不断有一些陌生的记忆跑出来,一点一点冲撞着她的精神。 祝昭心里清楚,那是她从前的记忆,那些记忆里是从前的她自己。 下意识的皱眉落尽面前人的眼里,他怜爱地,小心翼翼地想要伸手抚上祝昭的脸颊,未触即离,好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画面里,在最开始的g00071次列车上,她看到了岑平河,徐叔的女儿,那一次旅程好像格外漫长,漫长到仿佛经历了几辈子。 聪明冷静的年轻女孩儿和同样勇敢理智的男孩儿相互吸引,他们知道在这个随时都会死掉的世界里,爱情这两个字显得格外讽刺。 他们默契的不谈喜欢和爱,只是相伴在一起,互相扶持,一路走到了最后。 可列车终究是残酷的,残酷当你铲除一切生路上的阻碍才发现自己走的路一开始就是有一条死路。 他叫什么名字?祝昭不记得了。 一个无足轻重的男人,如果自己身上的不死之谜,谁会在这里和他周旋。 恶心。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阿昭?” “不记得。”祝昭如是回答。 国王退后了几步,捂住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痛。” 祝昭冷眼看着他表演,缓缓走到他身边,吐出两个字:“做作。” 国王动作一僵,慢慢直起身子,对于被拆穿这件事没有一点儿尴尬:“没关系,你会想起来的,你看这里的一切,熟悉吗?这些都是你用过的东西啊,都是你亲手交给我的,至于名字,不重要,你只要记得我,就够了。” 祝昭对他的真诚告白翻了一个白眼,她从国王身边错开,目光放在那块巨大的红布上。 红布下面是什么呢?祝昭也和很好奇啊,他说这个地方的所有东西都与她有关,她也想知道什么与她有关的东西需要用这么大的容器来装。 祝昭抓着红布的一角,余光瞥见国王依靠在橱窗的一角,饶有兴致的打量她,某种暗暗闪烁着期待的神色。 红布下面有什么?祝昭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 “哗啦——” 聚光灯,那座四面通透的玻璃柜子出现在两人眼前。 玻璃上是祝昭的脸。 * 第九声钟声敲响,在陈理言头顶上敲响。 高塔的楼梯好像永无止尽,明明出口的高塔就在自己眼前了。 身后的沈眠眠和徐力早就气喘吁吁,终于坚持不住停了下来:“言言,怎么还没爬上去,感觉有问题啊!” 陈理言面色凝重,是的,她早就意识到了有问题,为什么触及不到尽头呢?既然碰不到就越显得可疑。 就像一个密封的屋子里只有一个按钮,按钮上告诉你千万不要按,那是按还是不按。 陈理言他们三人现在就是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既然进退的风险相当,那就继续往上。 “眠眠,就在眼前了。”陈理言说。 她的话并不能给沈眠眠和徐力太多的慰藉,但在陈理言眼中,自己好像真的可以够到那最后一级台阶。 陈理言伸手,摸到高塔顶端呼啸的风。 她到了! 陈理言一下子有了精神,踉踉跄跄走上高塔,迎面而来的风擦过耳畔,冷冽刺骨。 “言言!到了!”陈理言扭头激动道,但是她没看见沈眠眠,也没看见徐力,往下面,只能看到盘旋的楼梯中间漆黑的空洞,令人望而生畏。 陈理言心下一沉,高塔之上只有她一个人,陈理言这才发现,除了身边的钟,站在高塔边缘处能看到的不止城堡,还有整个小镇,此时的小镇一片寂静,陈理言这才看清楚了小镇的格局,意识到的那一刻不由得心神一颤动。 佩勒斯特童话小镇,是一座棺材。 一座掩埋在黑夜当中的棺材。 城堡就在棺材的顶部,一个能把自己的家修在棺材旁边的人,说明这里埋葬的人对他来说必然格外重要。 是祭奠! 第185章 城堡的主人,也就是国王,他在祭奠一个人。 陈理言扫视了一圈,按照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推测,她并没有在城堡里找到小木屋,城堡外围的兼职一览无余,而陈理言自然而言也看到了挡在他们路上的迷宫。 高塔外围只围了一圈锁链,塔顶的面积不大,陈理言像绕一圈检查仔细,走到背后时,陈理言突然觉得眼晕,她身后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是一道金光,从钟的下源散发出来的。 是金币! 陈理言摸了摸口袋里那枚早已失去光彩的圆片,陈理言低下头,果然在钟的内壁找了一眉金币。 陈理言把它拿下来攥在手心,金币在她掌心瞬间失去了光彩,陈理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 她和沈眠眠还有徐力都犯了一个错误,自然而言地以为小木屋只能出现城堡外的一处,现在既然小木屋不在主建筑外,那只就只有一种解释,小木屋在城堡里面! 沈眠眠和徐力还没有上来,陈理言抓紧时间把高塔检查了个遍,确认没有遗留下什么线索之后,陈理言攥着手中两枚失去光彩的金币,缓缓走下台阶。 脑内一阵眩晕,听见徐力和沈眠眠两个人气喘吁吁坐在台阶上吐槽。 “我滴妈,这个台阶简直爬不完的!要死,我爬不动了,徐叔,你上……” “小眠丫头你可饶了我吧,我这都年过半百的年纪了,再爬就要噶了。”徐力摆了摆手。 沈眠眠一向自洽:“也不知道言言在上面有没有找到线索,我们上不去,也就别更着添乱了。” “也不知道言丫头是怎么爬上去的,天赋吗?反正我是不能。” 徐力和沈眠眠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奈与认同。 沈眠眠一边扭头一边喃喃自语:“言言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应该不会……诶,言言,你出来了,怎么样?没伤到哪里吧?” 沈眠眠一骨碌站起来,抓着陈理言的胳膊上下检查了一番。 “我没事。”陈理言说,“我们先下去说,这里不太稳定。” “好!”两人点头。 下台阶要比上台阶容易得多,楼梯好像短了一大截,三人很久就下到高塔底端。 “言言你说吧。”沈眠眠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陈理言简单说了一下上面看到的东西,对自己是怎么爬上高塔的也搞不太清楚。 “我在高塔顶端的钟里找到了这个东西。”陈理言摊开手心,是两枚圆币。 这两枚金币看起来一模一样,沈眠眠此时也有些意外,意外之喜,毕竟他们来到这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金币,而是为了国王。 陈理言拿起两枚金币,沈眠眠点燃的最后的蜡烛贴近金币仔细观察了一番,反正虽然看起来一样,但是金币边缘的可痕却不同。 “不一样的。”沈眠眠指着边缘的刻痕,“言言,你看这里,这一枚的刻痕是两道,这一枚的刻痕是四道,不一样的。” 徐力比陈理言先一步凑上去看,“还真是,那就是说,金币是有编号的,我们手里的是第二枚和第四枚。” 徐力说完看向陈理言,陈理言仔细观察了一下边缘,也觉得徐力的猜测不无道理。 “除了城堡以外主题外,我在城堡里并没有发现小木屋,一个和小木屋相似的建筑也没有。” “怎么会?”沈眠眠皱眉。 “对,按照我们的猜测,结合一路遇到了各种奇怪的事情,寻找小木屋这个点应该不会错。”陈理言沉声道,“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小木屋盖在城堡里面。” 徐力:“什么意思?” 陈理言:“就是说,城堡里的房间,地下室,都有可能是小木屋,我们要回城堡内部。” 这么说来,他们白跑了这一遭。 陈理言注意到沈眠眠眼底的失落,缓和了下气氛说道:“不算白来,明确知道了国王城堡里,在按照小木屋这个线索,找起来应该不算太难,不过,让我觉得更加奇怪的是另一件事情。”陈理言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事情?”沈眠眠看着陈理言很瘦有这样面色凝重的时候,不由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记得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吗?” 徐力抢答:“找到国王!” “没错,但是……”陈理言摊开手心,露出那两枚金币,“找金币这件事情应该是祝昭和瑞蒂安还有格斯去找的,为什么我们崩这么巧就这么顺利的找到了两个,在找国王的过程中找到两个?” 沈眠眠仔细琢磨她说的话,也品出了点不对劲来,但她仍然有些吃迟疑:“或许真的是巧合。” 徐力下意识的反驳不过大脑:“副本里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 此话一出,不止陈理言和沈眠眠,就连徐力本人都愣住了。 知道两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徐力才意识在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话。 “祝昭安排我们找国王,她和瑞蒂安去找金币,当时一听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是没没细想,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真的越想越不对。”沈眠眠说。 “怎么说?”徐力求知欲十足的样子。 沈眠眠:“国王最为城堡里的最高掌权人,他的实力不详,凭祝昭那样聪明谨慎,怎么会让我们三个战五渣去面对大boss。” 第186章 徐力她说的战五渣还有点认同但不多,不过,沈眠眠的分析确实有道理。 “你们俩的意思是,昭丫头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找金币?那这样的话,祝昭岂不是要去找国王?” 陈理言:“她一开始就确定了自己要去找国王的。” 沈眠眠早就吹灭了蜡烛,小心翼翼道:“你们说,昭昭姐现在是不是已经找到国王了?” 陈理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一阵颤动。 祝昭在舞会结束之前找到国王,她会干什么?聊天?游戏?不!按照祝昭直截了当的性格,她只会做一件事情。 杀了国王! “不太好!快!我们得快点找到祝昭,她一个人太不安全了!” 陈理言说完,三人推开高塔的大门跑出去,迷宫的路线陈理言在高处看过并记住了,离开这里易如反掌。 陈理言三人跑几乎是用跑的,草地上混杂着脚步和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座迷宫,一左一右,三人另一侧,一座盖着红布的推车缓缓正缓缓推动着。 * 此时的城堡二楼嘈杂非常,走廊的摆件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瑞蒂安和格斯依旧缩在小角落里。 那枚金币在好几个人身上辗转,最终留在一个人的口袋里闪闪发光,瑞蒂安正盯着那个人的口袋。 “吱!”——你要怎么拿到那枚金币! 格斯趴在瑞蒂安头顶,已经陪她在这里带了很久了,那枚金币的主人一直在变化,走廊上到处都是打斗抢夺的声音,现在也不例外。 在一个偌大的城堡里找一枚小小的金币,和从别人身上抢一枚金币,傻子都会做的选择。 眼看那个揣着金币的已经被打倒在了地上,瑞蒂安一把揪住了格斯的尾巴,把他提溜了起来。 “格斯,养鼠千日用鼠一时,现在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瑞蒂安神色严肃道。 格斯一边在她手里疯狂挣扎,一边乱叫:“吱吱吱——吱!” ——你那些馊饭我都不惜的吃,你哪里养我了?诶诶诶,放开鼠鼠我啊!尾巴痛死啦!! 瑞蒂安对他反抗置若罔闻,自顾自说着自己的作战计划。 “听好了格斯,那个人已经倒在地上了,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钻进他的口袋,然后把金币拿出来,我在那边的楼梯下面等你,记得把金币抛给我,知道了吗?” “吱!”格斯疯狂摇头:不是我,我不行的! “加油格斯,你是最棒的小老鼠!” 瑞蒂安鼓励完格斯,甩了甩老鼠的小尾巴,一个用力,格斯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准确无误地落在金币旁边。 一群人光顾着打架,完全没有注意到老鼠的出现,以至于,格斯和金币之间只隔了一层布料。 格斯这鼠大爷还是有些迟疑,梗着脖子扭头看了一眼眼里闪烁着精光的瑞蒂安。 瑞蒂安开口就是无声的催促:快呀,格斯你是最棒的,快上! 格斯心一横,小心翼翼钻进了那人的口袋里。 瑞蒂安见状连忙往楼下跑去。 格斯动作很快,但是这枚金币的重量实在不小,趁打斗中的人还没发现他,格斯举着金币撒丫子就跑,然后刚溜了几步,金色的光芒肉眼可见的开始了移动,一下子所以人都反应了过来。 完啦!格斯心下一惊,空气瞬间凝滞住了,吵架打架的声音也都停了,周遭一片寂静。 只有格斯扭头十分尴尬地笑了一下。 瑞蒂安响亮的声音从楼梯处传进格斯耳朵里。 “格斯!快!快过来啊!” 而就在此刻,城堡大门被推开了,陈理言三人一路狂奔赶到城堡正巧遇上这一混乱的场面。 小老鼠抱着一个巨大的光源从楼梯窜下来,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人,格斯在实在没有力气了,他丢下金币,于是金币滚下台阶,瑞蒂安眼疾手快按住了快速向下滚动的金币,但她更快就被人群挤在了中间。 夹缝中,瑞蒂安看到了门口的陈理言,陈理言和她对视了一眼,小姑娘手里的金币格外耀眼。 确定陈理言看到了之后,瑞蒂安挤出来爬了几层台阶,人群顺着光源寻找看过去,却看见瑞蒂安正将那枚金币高高抛起,居民的心脏随着金币的起伏上下摆动。 时机差不多了,瑞蒂安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高高向空中飘去。 “哐当”一声。 那一抹绚丽斑斓的金色在大堂中消失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看看瑞蒂安,看起来人畜无害软萌可爱的小姑娘张开双手仰头看着他们,声音充满歉意:“抱歉,我,我没拿好金币,让它掉出去了。” 丢了当然是没关系,再找到就行了,可是金币的光芒怎么没有了,没有金灿灿的颜色的吸引,谁能再找到。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格斯趴在瑞蒂安肩头,而瑞蒂安蹦蹦跳跳来到陈理言身边。 “姐姐,我的金币呢?” 陈理言唇边的弧度几不可察,她挪开脚步,地面上赫然是一枚金币,但却意外的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瑞蒂安不解皱眉:“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陈理言也没办法解释原因,为了避免她追问下去,陈理言按住了瑞蒂安的肩膀,问道:“瑞蒂安,你看到祝昭了吗?就是你说的祝昭姐姐。” 第187章 天!瑞蒂安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她总算知道刚才的不安感是来自哪里了,祝昭丢了,迷路了,找不到了。 瑞蒂安看向自己肩头的格斯。 小老鼠摇了摇头:“吱——” 格斯用鼻子嗅了嗅,又吱吱叫唤了几声:找到了,跟我来! 第十声钟声敲响。 第95章 g00071次列车(五) 第十声钟声敲响, 这一声格外短促,根本来不及回味便停止了。 高塔没有窗户,塔内幽暗的灯光透过门缝泄出来, 令人昏昏欲睡。 祝昭坐在一圈蜡烛中央,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脸色,祝昭缓缓睁开眼睛,脑子好像被扔进了混凝土搅拌机, 一片混沌。 四周的透明玻璃照出好几个祝昭的脸,哪一个是她? 祝昭闭上眼睛, 听见一道声音从黑暗传来。 “阿昭, 这也是我送你的礼物,从前你很喜欢这里。” “是么?” 反正是被关在玻璃柜子里,祝昭索性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阿昭, 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亲手为你做的, 柜子, 衣服,再到这面镜子。” 镜子已经碎了。 “所以, 你又要把我关起来了?”祝昭轻蔑道。 国王缓缓摸过柜子上灰尘的手一顿,神色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阿昭, 你想起来?!你想起来的对不对!” 他疯了似的扑到玻璃上, 急促的呼吸在玻璃上留下一层水雾。 祝昭并不遮掩,从前的记忆对她来说只是一段记忆,这段记忆既然代表着过去, 就不会影响她现在要做的任何决定。 “记得又能怎样呢?”祝昭抬眸, 眼神里的冷漠淡然深深刺痛了国王的心脏。 “阿昭,你变了。”他突然沉默, 丢下一句话。 变化?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尘不变的,如果他说的列车上的人怎么相遇结伴,是怎么每一次在生死边缘上徘徊的,祝昭倒是能和他追忆一下往昔,但如果他说的是感情……大可不必。 “我确实变了。”祝昭说,“怎么了?那么爱我的你不能接受我的变化吗?那你凭什么说爱我?” 国王一下子被她说懵了,几乎恼羞成怒,眼睛通红,用力砸在祝昭身边的玻璃上,玻璃丝毫未动。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他嘴里不停说着,不停呢喃,肯定的话究竟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祝昭,估计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 “你应该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吧。”祝昭无视他脸色扭曲的表情,一字一句平淡道,“如果真的想你说的那样,既然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什么不常来这个地方,是害怕吗?” “阿昭,你在说什么?”他停下敲打玻璃的动作。 “你就是在害怕,你害怕见到这些,你害怕想起我,害怕见到我,你害怕我恨你。” 祝昭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波澜,就像一汪无风的水面一样平静。 就是这样平静的诉说才更让人觉得恐惧,这代表祝昭根本不在意,不在意这些旁人自以为是。 “没关系阿昭,你现在回来了,回到我身边就好,我只要你一只呆在我身边,只要你在我身边,阿昭,别的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 任他歇斯底里地喊叫,祝昭只觉得无比吵闹。 祝昭紧紧皱着眉头,扶着玻璃缓缓站了起来,囚禁她的这个柜子很大,祝昭走到国王面前,隔着一层玻璃,祝昭的指尖施舍般的点在他的鼻尖上。 “安静点,好吗。” 祝昭的声音好像咒语,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她没有忘记自己配合他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她为什么无法死亡,女巫说的残留在自己身体里的诅咒,祝昭仍然需要一个解释。 “我在列车世界里死了又活,永远无法死去,是你搞的鬼。”祝昭问。 面前的人垂下头,视线在对上祝昭眼睛的那一刻闪躲了开来。 “你还不知道吗?”国王似乎有些意外,“阿昭,你忘记了吗?列车最开始给予我们的天赋。” 祝昭眉心微蹙,缓缓抚向袖中的那一柄精致锋利的短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的他并没有展示出任何天赋,所以一列车的人都以为他是没有天赋者。 “对啊,我忘记了,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天赋是什么。”他温柔注视望进祝昭的眼睛里,轻声说道,“阿昭,我无法离开这里了,我接受了我的天赋带来的副作用,我使用了神的祝福。” “为了让你活着,我请求神将祝福赐予你,只要你活着。” “你能实现居民的愿望也是因为拥有神的祝福?” “不,不是因为拥有神的祝福,而是成为神,我以成神为代价,只要你活着!” 祝昭冷笑一声,冷漠的眼神里完全是嘲讽的神色。 祝昭轻啧一声,听听多么荒谬的言论,你活下来来了,而我为你了受尽了委屈,被迫成为了神,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这和高高在上的男人自嘲自己拥有一切却唯独失去了爱情一样可笑。 第188章 “何夕,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深情至极?” 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何夕脸色瞬间变得僵硬无比,他还记得,他的阿昭还记得他的名字,何夕瞬间红了眼眶。 “烂透了。”祝昭声音冷冽,“何夕,你自以为是的祝福对我来说却是诅咒。” 黏答答湿漉漉缠在身上,挣不开也逃不掉的诅咒。 是连女巫都知道的东西。 “何夕,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即使我记得一切你依旧阻止不了我。”祝昭说。 现在她被关在这个玻璃柜子里,就像一个美丽残破的摆在橱窗里仅供观赏的洋娃娃,一只被囚禁豢养的宠物。 祝昭太清楚何夕想要什么了?他就是想要自己。 “阿昭,我不会放你走的。”何夕恶狠狠道,“你可以继续杀我千次万次,我和你一样无法死去,我可以永远和你永远在一起。” “阿昭,你不必用这样冷漠的眼神看我,你明知道自己是仁慈的为什么非要装成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如果你真的冷漠无情你就不会在最后一刻把活下去的机会给那个小女孩,如果你真的冷漠无情就不会要用自己的死结束这一切,承认吧阿昭,你做不到真正的冷血,你是悲悯的,善良的,这是就算你不承认也无法磨灭的事实。” “阿昭,留在我身边不好吗?你会成为佩勒斯特小镇的王后,永远留在我身边,不用再受苦,不会再受伤。” “何夕,g00071次列车即将驶出轨道的时候你在想什么?”祝昭突然话锋一转。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的何夕猝不及防。 他当时在想什么,想自己终于可以离开了,想活着回到现实世界之后还会不会见到祝昭,时间过去太久了,就到g00071次列车上发生的事好像一场旧梦。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祝昭说。 何夕闻言停止了回忆,抬头看向祝昭。 “我在想列车会让我们就这样顺利的离开吗?” “什么?” 祝昭:“何夕,变的不止是我,我们都在变,从前的我喜欢过你,现在的我不否认那段时光里产生的微妙情愫,但是你,何夕,你倒是爱我,还是只想拥有我?” “何夕,诅咒降临在我身上的那一刻所有事情都变了,你,我,徐曦,岑叔,那辆列车上的所有人都变成了诱因。岑平河曾经告诉我,我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可我从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救世主,从前我能握在手里的也只有我这一条命而已,现在生死居然也不由我,何夕,这把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的刀会一下下捅进你的身体里,我重生了多少次,我就要杀你多少次,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时间。” 何夕没有说话,他站起来走向祝昭,这间玻璃柜子看起来密不透风,而祝昭需要的东西还在何夕身上。 何夕深深看了一眼祝昭,离开了。 躲在城堡外面几个人立刻反应过来,手忙脚乱躲了起来,直到看见何夕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花园中,陈理言几人才探出了脑袋。 “快点快点!”沈眠眠催促道,“得去救昭姐!” 祝昭靠在玻璃上,闭着眼睛,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要不是知道祝昭无法死亡,沈眠眠推门进来的时候简直要以为祝昭…… 沈眠眠一脸焦灼,她放缓了呼吸轻声唤道:“昭昭姐,昭昭姐…醒醒啊,醒醒……” 玻璃橱柜里的人睁开眼睛,沈眠眠提到喉咙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实处。 “昭昭姐,你没事吧。”沈眠眠关切道。 “没事。”祝昭站起来,只觉得冷。 瑞蒂安站在徐力身边,格斯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陈理言:“祝昭姐,你和那个国王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你……” 陈理言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绝决定先说眼前事,她摊开手露出三枚金币:“这是我们几个找的的金币,一共三枚,原本是金币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我手里就变得没有颜色了。” 陈理言说着把金币交给沈眠眠,三枚金币叠在一起,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害怕引人注意,沈眠眠赶紧把金币放进陈理言手里。 “昭昭姐,你现在?“沈眠眠观察了一番这个笼子,居然密不透风,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没有门啊,我们该怎么才能救你出来?” 徐力闻言立刻明白沈眠眠的意思,他手里的家伙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现在还出不来。”祝昭说,“刚刚我和何夕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听到了。”陈理言说,“你需要我门做些什么?” 祝昭看向陈理言,“不好奇?” “好奇,但是不重要。” 祝昭笑了:“我和何夕,岑平河还有徐曦都是g00071次列车的旅客,g00071次列车按照编号是始发的一百趟列车之一。” 听到徐曦,徐力的表情不可控制地变了变。 “g00071次列车始过最后一个站点的时候列车上剩下的里除了我就是徐曦和何夕,在抵达终点站还剩下十分钟的时候列车发布最后一个规则,终点站有且一个人可以下车,没人会不把广播放在心上,只有一个活着的机会,人人都想要。” 第189章 徐力听的很认真,这些都是她女儿经历过的事情。 “我不想活着,所以我准备自杀,但是何夕不允许,他不想让我死,后来时间拖得太久了,列车开始出现瓦解。”祝昭说着看向徐力,“小曦是个聪明可爱的好孩子,她很敏锐的察觉到争吵的来源就是自己,为了不让自成为负担,她想自己死。” “但她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她眼里的世界还是小小一隅。最后我和何夕在列车崩塌中同归于尽了,同归于尽是假象,那天何夕那样平静也是假象,用了自己的天赋。” 信息量有点大,饶是听过了一些碎片化的信息,沈眠眠脑子里的处理器还是要运作一会儿。 “所以你打算怎么结束这一切?”越是乱就越是沉稳的陈理言说。 “找到我的车票。”祝昭说。 徐力:“车票?可是车票不是就在我们身上吗?” 说着,徐力就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车票。 “不是g26083次列车的,是g00071次列车。” “那张车票在哪儿?” 不在何夕的藏品室,也不在这个房间里,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何夕身上。 祝昭:“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何夕身上。” “昭昭姐姐,要找东西吗?找东西格斯最厉害了。”瑞蒂安说着拎起格斯的尾巴。 格斯虽然无奈,迫于小姑娘热切自豪的眼神还是老老实实绕着祝昭身边围了一圈,祝昭拿出那张车票隔着玻璃递到格斯面前。 “昭昭姐,找到车票之后呢?”沈眠眠问。 祝昭:“按照之前约定的,第十一声钟声敲响的时候,我们依旧在城堡大堂见。” “好。”沈眠眠点头。 距离第十一声钟声敲响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格斯在前面带路,城堡里祝昭的味道很淡,除了通往高塔的那条路最大的干扰项就是城堡里的小木屋。 路过大堂是,陈理言无意间看到了祝昭摆放在柜子上的那颗头颅,那双眼睛是闭上的面容祥和又安静。 而三个洛菲小姐一群的女孩儿还老老实实坐在角落里,不吱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洛菲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高塔下的祝昭望着那面破碎的镜子,她的脸在那些细细密密的裂痕下错落模糊。 她隐瞒了一些事情,一些这个计划里的关键,时空回溯了这么多次,祝昭完全可以把握事情的走向,小木屋,高塔 玻璃囚笼,瑞蒂安,格斯,陈理言,沈眠眠,女巫,还有洛菲和三三…… 如果真的像岑平河的所说的那样,这一次将会是最后一次,镜子中,祝昭的眼睛格外冷静坚毅。 她拿出口袋里岑平河的的车票,低声道:“岑叔,信你一回,可别让我失望。” 这一声钟响好像格外的快,格斯满城堡各个犄角旮旯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何夕。 “到底在哪儿?”徐力和沈眠眠急得一脑门子的汗。 四人一鼠站在城堡灯火辉煌的大厅内,角落里的三个女孩小心翼翼打量着他们。 “吱!” 瑞蒂安尽心尽力当一个翻译官:“城堡里的味道太杂了,找不到,很晕。” “吱~” 瑞蒂安:“要倒了。” 说完,啪得一声,小老鼠仿佛失去了所有手段,一整个瘫软在了地摊上。 “咋办,祝昭姐说的车票,钥匙我们找不到……” 沈眠眠话还没说话,第十一声钟声敲响了。 沈眠眠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 然而,就在沈眠眠万念俱灰的时候,徐力突然戳了戳沈眠眠的肩膀,示意她往后看。 “怎么了徐叔?”沈眠眠的声音有气无力,城堡大堂里的人也开始聚集。 找到了金币,现在就是视线愿望的时候,可惜这些人还不知道国王不见了。 徐力:“国王就在你身后。” “什么?!”沈眠眠瞪大了眼睛,迅速转过头,何夕正瞧着二郎腿流里流气地靠在王座上。 沈眠眠蹲下来戳了戳格斯的尾巴示意他往台上去。 格斯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甩了甩尾巴,看了看沈眠眠,又看了看瑞蒂安,心领神会。 小老鼠呲溜一下窜了出去。 大堂里聚集的人和最开始来到城堡的人肉眼可可见的少了许多,沈眠眠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到祝昭的身影,然而就在她想要收回视线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柜子的一颗头,吓得沈眠眠浑身颤抖了一下。 沈眠眠眨了眨眼睛,刚才是错觉吗,她怎么看到那颗头好像长出了身体?应该是自己太紧张了的缘故。 何夕拔高了声音:“欢迎这位客人们来到佩勒斯特小镇的城堡,作为国王,我将会给拥有金币的客人实现愿望,任何愿望。” 于是,拿到金币小镇居民们争先恐后,但他们再怎么挤金币也只有四个,七枚金币里有三枚在陈理言手上。 这个时候把金币拿出来能获得什么?视线愿望的机会?不,是其他人垂涎贪婪的目光。 第190章 总有沉不住气的人,为了争夺,大堂内又打了起来,王座上的国王冷眼旁观,陈理言几人当然也是,一汪浑水,没必要过去,免得溅上一身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优雅端庄的身影绕过人群,一步一步走到王座下。 洛菲微微笑了一下,她手里的那枚金币正闪闪发光,格外耀眼夺目。 何夕笑着拿起那枚金币,脚边传来吱吱吱的声音,一只不知道哪儿来的的灰色小老鼠正妄图撕咬他的裤脚。 何夕拎起格斯的尾巴,轻轻点了点它的鼻头和耳朵。 “小家伙,你在这里做什么?” “吱!” 台下的瑞蒂安和沈眠眠齐齐变了脸色,完了,格斯怎么被他逮到了! 然而,沈眠眠震惊的点不是因为格斯,而是凭空出现在王座身后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站在国王面前台阶下的洛菲抬头时自然也是看到了祝昭,祝昭手里的短刀依旧锋利无比,飘落在地上的一根黑发被削成两段。 格斯在看到祝昭的那一刻边开始了疯狂挣扎,何夕眯了眯眼睛,把格斯仍在了地上。 但是这小家伙也不走,一直在座位边缘徘徊,徘徊了一阵,格斯吱吱吱叫了几声,声音淹没在一片吵嚷声里。 格斯看向瑞蒂安的方向,小姑娘正费劲地挤出来,一人一鼠对视一眼,格斯立刻跳下台阶。 徐力,沈眠眠和陈理言三人跟在瑞蒂安身后。 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尤为刺耳怪异。 霎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王座上,祝昭手中的短刀依旧直接插进了何夕的心脏。 祝昭注视着何夕的双眸,尤为柔和地笑了一声。 “何夕,这是最后一次了。” 重生了多少次就杀你多少次,这是最后一次。 第96章 g00071次列车(完) 祝昭罕见的没有立刻拔出短刀, 于是,鲜血从伤口渗出来,像一条涓涓细流。 何夕看着祝昭的眼睛, 脸上没有怨怼愤恨的神色。 祝昭缓缓走到他面前,跪在地上的洛菲小姐定定看着她的动作,手上那枚金币渐渐失去光泽。 何夕的眼神有多么深情眷恋,祝昭的动作就有多么冷漠。 胸口传来的痛意深深蔓延到四肢百骸, 何夕颤颤巍巍抬起手,妄图抚摸祝昭的脸颊, 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这不重要,爱也好,恨也罢, 只要她能记住自己就好, 只要能记住。 “阿昭, 下次见。”他说。 下次, 还会有下次吗? 祝昭握住那把刀刀柄,轻轻扭转, 刀尖在何夕的身体内剐蹭翻转,呕出血肉, 祝昭的东动作很巧妙, 她准确的知道人体的构造,避开他的心脏。 “不会有下次了。”祝昭说,“该结束了。” 划开他的胸膛, 祝昭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掏出他的心脏, 一颗失去跳动的心脏。 在他有一次即将咽气的时候,祝昭低头附在何夕耳边轻声说:“何夕, 我不爱你,也不会恨你,何夕,你不重要,我会像忘记其他人一样忘记你。” 最后一秒,何夕瞪大的眼睛,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雷,对他而言否定了他的一切,让这个城堡,那个祝福那个诅咒变得毫无意义。 何夕的胸膛空了,祝昭蹲在地上,捡起那张王座底下的纸片,这张纸片似乎已经在这里藏了许久,纸张的边缘已经泛黄。 祝昭轻笑了一声,她缓缓走下台阶,身边鸦雀无声,她拿着国王的心脏缓缓走在角落里那颗头颅面前。 “红苹果,我拿到了。”祝昭说着将何夕的心脏放在女巫面前。 残留的血滴顺着柜子的角缓缓落在地上,女巫的脸安详美丽,一朵朵绽放的花朵为她苍白的脸带来生机。 陈理言远远看着祝昭的动作,心脏传来一阵刺痛,难以言喻的酸涩蔓延开来,不会有下一次了是什么意思?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她想要问清楚,可还没等她上前,祝昭已经走过来了。 “昭昭姐,你!”沈眠眠率先开口。 祝昭没有回应她的话,一张泛黄染血的车票出现在祝昭手心。 姓名:祝昭 车次/座位:g00071次/8f 身份id:2032091100006 天赋:无 沈眠眠抬头:“昭昭姐,这就是你说的车票?” “是的。”祝昭将车票攥在手心,“最开始的车票。” 格斯跳到瑞蒂安肩头,颇为得意地吱吱叫了几声。 陈理言看着祝昭,她有好多话想问,可当她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有觉得那些问题毫无意义。 问出一串问题,得到一个注定会被忘记的答案,毫无意义。 没人说话,一行人站在台下,所有小镇的居民都不敢靠近祝昭,躲在角落里的人瑟瑟发抖。 祝昭微笑了一声,转身走向王座。 她的脚步沉稳坚定,陈理言口袋里的金币在发烫,直到祝昭拔出何夕胸口的短刀,那三枚金币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天旋地转,时空开始扭曲。 祝昭站在原地,紧紧握着那张车票。 第191章 祝昭闭上的眼睛,她明确的直到自己要去往哪里,回到最开始,回到诅咒诞生的地方。 打破一切的条件十分苛刻,苛刻到只能她一个人孤注一掷。 祝昭眼前闪过很多片段,最终只剩下岑平河。 事实上,她隐瞒了很多东西,岑平河了解列车世界的运行规律,正如他们料想的一样,列车的核心就在她体内。 “祝昭,核心需要人类的身体承载,你明白吗?”岑平河说,“你知道列车为什么会选择你?” 耳边的七嘴八舌的声音非常凌乱嘈杂,祝昭从混乱中回忆起岑平河说的话。 当然,祝昭当然知道原因,列车需要一个稳定的核心,因为那个不生不死的诅咒导致自己无法死亡,所有自己才会被选中。 不是因为核心自己才无法死亡,而是因为无法死亡自己才成为了核心的载体。 “祝昭,核心不能离开活体超过十秒,也就是说它不能附在尸体身上!” 这是岑平何说的最后一句话。 核心附在尸体上就会失去活力而消散,所以在找到祝昭之前它一直在游荡,这也是最开始的列车并稳定的原因。 祝昭清楚的明白,自己需要打一个时间差,一个容不得任何失误的时间差。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是坐在列车的座位上,耳边呼啸的风刺激祝昭的耳膜,她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祝昭!” 身后从身后的座位上传来,祝昭转过身,看见列车从车尾开始瓦解,就是这个时刻。 那一声呼唤来自何夕。 “祝昭,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何夕的声音裹挟着风,声声刺耳。 他的实现落在列车最前面的小姑娘身上,她就是徐力的女儿,徐曦。 徐曦站在不远处,倔强的视线落在祝昭身上。 祝昭听见她稚嫩的声音。 “阿昭姐姐,谢谢你。” 列车瓦解的速度太快了,徐曦的动作也很快,她朝着列车尾部跑过。 祝昭眼疾手快挡住了她的去路,何夕依旧难以置信。 “何夕。”祝昭淡淡道。 何夕一愣,在祝昭喊他名字的瞬间,脑海里万千想法闪过,列车崩塌的速度如此之快,一道裂缝出现在何夕脚下。 祝昭眼神一凛,她一把抓住何夕的手腕与位置互换。 下一秒,脚下轰然坍塌,祝昭即将坠入的是列车航线上无尽的黑暗。 “阿昭姐姐!” 她听到一声遥远的呼唤,徐曦趴在那道裂隙处泣不成声。 怎么,怎么会这样? 祝昭还在坠落,通往死亡的道路居然这么遥远,她在赌,赌何夕依旧会讲下那道诅咒。 看在何夕的脸出现在裂缝中的时候,祝昭知道自己赌对了。 岑平河曾经提醒过她,核心不能离开活体太久,既然是这样在寄生在祝昭身上之前它一定还在这辆列车中。 不是她,不是何夕,那只剩下一个人,徐曦。 何夕默念诅咒的那一刻,列车车身轰然四分五裂,只剩下车头的一点,徐曦的身体开始变的透明,缓缓消散,这是离开的预兆, 一道金色的光点从她的心脏抽离。 祝昭睁着眼睛,急速坠落中,她听见一道古老神秘的咒语,来自神的祝福,在奇怪的仪式完成之前,一点金色的光晕正向着自己游过来。 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何夕站在列车边缘,向后倒去,嘴里念念有词。 身体开始变得轻飘飘的,交给她的短刀藏在袖口当中,她明白祝昭的意思,于是她冲上去,将那把短刀插进何夕的喉咙。 神秘的咒语停了下来,徐曦手里的刀落在地上,没有听见哐当的声音,下面裂开的口子将短刀送到祝昭手中,这是徐曦的天赋,也是她最后一次使用这一项天赋。 g00071次列车四分五裂。 何夕捂着自己的喉咙,鲜血汩汩,他睁着眼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而那道金色的光点依旧在追逐祝昭下坠,列车的碎片四处飞溅,划开皮肉,划破脸颊,恍惚间,她好像看到那个金色的光点化作一个人的轮廓,狂风肆虐,越靠近深渊底部,耳边的声音就越来越混乱,沙土飞扬,一道道血痕触出现在那人的脸上。 她越来越近了,祝昭也能够看见那个人的轮廓。 是她自己。 妄图伸手去够的手停了下来,她突然想起最开进入g26083次列车时的那段记忆片段,此刻她从追逐答案的人变成了答案。 她终于明白,原来那不是记忆的片断,那是预言,是岑平河的预言,自己只是被拉入其中,她从前以为的记忆其实就是结局。 原来她早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祝昭握住了短刀的刀刃,掌心传来刺痛,疼痛可以让人清醒,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将那把短刀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属于自己的脸消失了,那道金色的光点砰然化为粉末消失在漆黑的深渊隧道当中。 “死亡……终点……” 原来自己的死亡就是结束一切的终点,祝昭闭上眼睛,平淡释然的闭上眼睛,她解脱了,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将生命重新把握在自己手中,祝昭唇边绽开一抹笑意,而失去核心的列车世界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192章 游荡的人们可以回家,迷失的居民可以找到方向,世界回到正轨,明天的太阳将分外温暖,人们会安安心心的从床上醒来。 一切都…结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