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第1章 [现代情感] 《新年快乐》作者:一零二四【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闻霜:“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王牧池:“希望闻霜变得富有。”^打工女王仓鼠妹和bking男的恋爱故事^非典型he 01 闻霜高考结束的那个假期一直在北山的温泉山庄里当服务员,白天在餐厅端盘子,晚上到泳池吧台帮忙。接到朋友电话说出录取消息的时候,闻霜还在后厨等菜,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到卫生间门口用手机登网站。 输密码时无意间听到路过的人在说谁谁上了宜大,另一人说是正常操作。 声音挺好听,闻霜撩起眼皮看了下。 是两个男生,个子很高,从身边路过时会带来些许压迫感。她在这儿干了一个多月,清楚这山庄里的每个客人都跟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同样是考上了宜大,人家是正常操作,闻霜却是超常发挥。 网页缓冲完后,闻霜看着屏幕里的宜淮大学计算机系几个字,截了屏发给朋友又转给妈妈,而后将手机调至振动放进口袋。 放到别家,出个宜大的学生高低得摆两桌招呼人来庆祝。放到闻家,得到的估计只有一句毫无感情的知道了。 闻霜双手揣在口袋里,指腹在手机背面摩挲。靠着墙站了会后没等来手机振动,便打算回去继续端盘子。 这里小费给得很高,闻霜还打算靠着这里的工资去买台好点的电脑,不想因为偷懒被开除。 她低头想着事,走了几步觉得小腹有些不对劲,又掉头回卫生间。转身时不小心撞进了个偏硬的,染着点卫生间清新剂气味的胸膛。 “你没事吧?”问这话的是旁边的人。 闻霜扶着额往后退了两步,对着说话的人摇摇头,又面向被自己撞到的人,道:“抱歉,我没注意。” 是先前路过的那两个人。 被撞到的那人没说话,只低低嗯了声。 闻霜瞥见他耳垂上坠着的十字架,视线右移对上他的眼,确认对方是真不在意后才松了口气。 “真的抱歉。”闻霜再一次道歉。 这次她微微鞠了躬,对方才肯开金口:“没事。” 装什么啊。 闻霜心里嗤了声,面上却不显,扯了扯先前被拉到下巴的口罩戴好,绕过他打算去卫生间看自己的例假是否真的来了。 在隔间里闻到清新剂的味道时,闻霜莫名其妙想起刚刚撞到的那个男生。他身上也不全是这股味,更多的是一股很淡的木质香,像香水又不像香水。 闻霜对味道很敏感,舍友用稍微浓郁点的沐浴露她的鼻子都会受到刺激。不至于喷嚏打个不停,就是有些不通气堵得慌。 她有些好奇那种味道是人工还是天然,回想时不小心吸了口气,被清新剂的味道呛住又不想在厕所里咳嗽,憋着快步离开卫生间后才扶着墙轻轻咳着。 闻霜肺都快要咳出来,脑袋里闪过的念头却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到底是不是香水味。 她觉得应该是香水,很少有洗衣液会用木质香,反倒是男生买香水会刻意挑选这种闻起来很有格调很装的味道。 答案很快就被否决了。 快得闻霜有些不敢置信,以至于睁开眼时脑袋还没彻底开机,下意识去根据“没有人一大早起来喷香水”这一理论判断出这个人身上的味道不是喷的香水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昨晚跟只见过一面的异性躺在一张床上。 身上只穿了衬衫,是闻霜自己的。 衬衫底下真空,闻霜闭着眼咬牙在心底暗骂了句,祈祷睁开眼后一切都是梦,睁了闭闭了睁,那张脸依旧在眼前。 是下午撞到的人。 帅哥就是帅哥,有的人睡一晚起一脸油,人家照旧干干净净帅得让人心跳加速。 当然,闻霜的心跳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疑似跟陌生人一夜情而加快。 对方睡得很熟,侧躺着将一只手搭在枕头上,如同一层无形的屏障横亘在身前。往旁边几公分,就是闻霜的手。 闻霜有些烦躁地抓了抓手心,指甲在掌纹间留下浅浅的印痕。昨晚的记忆像是被打包好丢进垃圾车又被扔进焚烧炉里烧毁了似的,连前因后果都没能想起。 唯一的记忆是自己站在洗手台前洗手准备下班,抬眼时从镜子里看见他泛红的眼尾,再之后的记忆就消失了,只记得身体被木香环绕。 枕头中间的手机亮了下,闻霜下意识拿起,看到消息才意识到这是对方的手机。 【王牧池,你人呢?】 【别告诉我你还没睡醒,十一点了。】 接连两条消息,闻霜头更疼了。 好在她昨晚请了假,否则今早就缺勤了。 闻霜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在房间里找了会没看见自己的衣服。房间门半开着,侧身出去在客厅沙发上找到时,闻霜没忍住倒吸了口凉气。 地上有三四个安全套的包装袋,除此之外茶几上还有两杯没喝完的酒,沙发也湿了一块。闻霜没谈过恋爱也看过几部片,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纯情少女会认为沙发上的湿痕是酒洒的。 闻霜皱起眉,扣扣子的动作加快起来。身体没什么异样,但以防万一打算待会去买盒避孕药。 闻霜不确定有没有跟那个什么王牧池发生关系,但看到疑似事后的沙发,她觉得可能是做了。 闻霜合理怀疑是对方太小太快,否则为什么自己身上没有一丁点不适感。唯一的不适来自后脑勺,应该是喝酒喝的,醒来后一直在隐隐作痛。 第2章 当然,这个猜测很快也被否定了。 他们根本就没做。 “你确定?”闻霜坐在沙发椅背上,指了下上边的湿痕,怀疑道:“这个,还有那些套子要怎么解释?” 王牧池靠在门边,双臂交叉置于胸前,刚睡醒头发有点凌乱,声音也泛着哑:“你发酒疯自己弄的,我阻止了,还被你抓了下。” 他抬起手臂,向她展示上面的抓痕。 “你是说……”闻霜皱起眉,食指指着自己,“我把酒洒到沙发上,将套拆着玩,还自己脱了自己的衣服?” 王牧池没说话,无声鼓掌。 一米八几的个子身高腿长地倚靠在门边,简单的白t穿在身上隐隐能看出胸肌轮廓,鼓掌的手骨节分明。他鼓掌间还微微颔首,似乎是在夸赞她正确无比的推测。 很装。 闻霜咬咬牙,也很帅,让她完全没法生气。 王牧池这么一提醒,闻霜眼前突然闪过自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人家身上粘着不放,扯着衣服喊热让对方帮忙洗澡的画面。 想到昨晚自己在人家身上胡作非为的样子,闻霜觉得自己好像占到了点便宜。这死装男还是有点本钱的,腹肌练得很不错。 “咳。”闻霜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抱歉。” 她昨晚确实喝了很多酒。 泳池吧台的调酒师辞职后只剩下一个,闻霜是她唯一认识的兼职生,偶尔忙不过来就会喊人过来帮忙赚点钱。 闲着的时候闻霜会跟着她学调酒,反正是免费的课,不上白不上。她先前没喝过酒,不清楚自己的酒量。调好一杯自个儿就喝了,三杯下肚人晕乎乎的,不得不提前下班。 王牧池纯粹是倒霉,撞上她晕倒在洗手台前。 他本来是想把人抱到房间里后让一起来玩的女性朋友过来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手机,能联系到她家人朋友的,结果闻霜死扒着他不放,又是倒酒又是脱衣服。 王牧池伸手想拦,被她挠了几下。 指甲不长,抓人倒狠,手臂火辣辣的疼。 王牧池也来气了,想把人丢在房间让她自生自灭。结果闻霜突然猛地抱住他,说什么考上了宜大能不能夸夸她。 语气很委屈,带着点哭腔,哼哼唧唧的模样让王牧池想到之前过生日朋友喝醉时也曾这么委屈地向人讨夸。 他朋友有着不太幸福的童年,她也是吗? 王牧池被她抱着,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推开她。 他其实对闻霜有点印象。 下午遇见过两次,撞到他一次,看胸牌是山庄的兼职生,名字也很好听,叫闻霜。 闻霜抱着他的脖子,离得很近,眼睛雾蒙蒙的。她就这么靠着他,低声问能不能夸夸她,那可是宜大。 王牧池心软了,本想开口夸一下。 下一秒,闻霜就把脸埋在他胸前,呢喃道:“我考上宜大了,妈妈,你能不能夸夸我……” 妈妈。 王牧池气笑了,把人硬生生从身上拽开。 02 被喊妈妈这样的糗事王牧池自然不会往外说,他含糊着将昨夜的事讲了遍,发现闻霜的耳根红了一片。 原来她还会害羞。 王牧池若有所思,很难将此刻揉着后颈红了耳廓的女孩跟昨晚坐在沙发上脱掉衣服拆着避孕套当气球玩的人划上等号。 “那什么,谢谢你昨晚的照顾,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闻霜忽略掉心里那股可惜情绪,故作镇定道,“还有,刚刚不小心拿错手机看到了消息,你朋友好像在找你。” 闻霜紧张起来语速会不自觉加快,话也会变多,习惯在最后将话题抛给对方转移其注意力方便结束谈话。 “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件衣服。” 王牧池目光扫过她身上皱得不行的工作服,领口上有着湿痕,看起来十分暧昧,穿出去容易被人误会。 闻霜本想拒绝,想了想后还是同意了。 她的衣服在换衣间,过去得经过大厅。穿着皱巴巴的员工服从客人房间里出来是个人都会想歪,她接下来要在这儿打两个月工,不想引起风波。 王牧池转身回房给她找衣服,懒散道:“卫生间里有一次性牙刷。” “谢谢菩萨。”闻霜双手合十,真挚道。 王牧池踉跄了下,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闻霜又道:“菩萨小心。” 王牧池从未觉得话语是如此地苍白无力。 又是妈妈又是菩萨,他认识这两个词起就没想过有一天能用在自己身上。他可是第一次打耳洞就敢直接开在耳骨上,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左边两个右边四个还打了舌钉,被于百川直呼狠人的人。 他闭上眼平复着心情,从行李箱里随意拿了件t恤。 闻霜还在洗漱,王牧池在外边等着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手上拿的衣服和自己身上这款是同款不同色。男女穿同款不同色,要么撞衫要么情侣装。 想到闻霜那误认为昨晚他们上过床的超绝联想力,王牧池怕她看见又误认为他故意跟她穿情侣装,重新回到行李箱前找衣服。 找了半天都没看到合适的,王牧池也懒得继续找,给毕含灵发了消息让她拿套衣服过来。万一她到时候说自己借她衣服是喜欢她,他可就真百口莫辩,不如从起源入手。 毕含灵消息回得很快,人来得也很快。 第3章 消息刚发没多久门就被敲响,王牧池打开门,戴着小猫发带的头探过他撑在门边的手往里看。 “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谈女朋友了?”毕含灵推着他的手臂想挤进屋,不自觉压低声音道,“你可别搞些有的没的,那样我会鄙视你一辈子。” 王牧池稳稳地挡住门:“衣服。” “别那么小气,让我见见呗。”毕含灵把袋子递给他,仍旧不死心。 “晚点解释。”王牧池听到屋内的动静,抓着袋子压着毕含灵的肩膀把人往外推,“出去别乱说。” 毕含灵被他推出去,故意犟嘴:“放心,我嘴可松了,绝对会乱说的。” “呵呵。”王牧池冷笑两声,干脆利落地把门关上。 闻霜洗漱完走到客厅,见他站在门口:“怎么了吗?” 王牧池看着她顿了下,随后神情恢复了自然,举起手上的袋子:“来送衣服的。” 袋子里装着条裙子,布料摸起来很舒服很贵。 北山里也有卖衣服的地方,闻霜看着袋子上的logo心都在滴血,咬牙问了句:“多少钱?我转你。” “是朋友的衣服。” 王牧池刚准备在沙发坐下,猛然意识到这沙发已经被某人折腾得无法坐人,只好坐在靠背上。 闻霜松了口气:“我洗好还你。” 闻霜借用卫生间换衣服,穿在身上后意外合身。 她心里有些怪怪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一样。是凑巧,还是故意?怎么随便借一件衣服都能恰好合身,他们昨晚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 闻霜心不在焉地推开门,王牧池倚在沙发靠背上低头玩手机。听见动静后抬起头,神情显而易见地愣了下。 闻霜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手不自在地放到身后。 “你还没擦掉啊?”王牧池忍着不笑出声,却没能藏住桃花眼里促狭的笑意。 “什么?”闻霜呆呆地问。 他抬手指了下右边嘴角,闻霜下意识学着他的动作。她抹了下,是牙膏沫。 脸倏地爆红,闻霜赶忙用手背擦了好几下。 “干嘛不早说。” “我以为你换衣服的时候会看见。” “不准笑。” “抱歉,天生笑脸。” 闻霜心里那抹异样的情绪在斗嘴中被打消。 王牧池的朋友已经在餐厅等了他很久,两人一起出门,等电梯坐电梯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王牧池要去六楼,闻霜要去一楼。电梯门一开,把衣服洗好后一还,之后估计就再无交集了。 闻霜盯着不断跳动着的红色数字,在提示到达六楼的叮声后,很轻很快地说了句谢谢。 王牧池看起来像是没听到,迈步离开电梯。就在闻霜以为他会这样离开后,他突然转过身,按住电梯按钮问了句:“不交换名字吗?” 闻霜摇了摇头:“没什么必要。” “没必要啊……”王牧池垂下眼,小声复述了下她的话,随后扬起嘴角轻笑了声,“那行,衣服你直接放前台就好。” 他把手收回,双手插兜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 鬼使神差,闻霜朝他挥了挥手。 王牧池笑了下,将手从口袋里抽出,也挥了挥手。 第二个笑是真心的。 电梯门合上后,这个念头在闻霜脑海里闪过。 轿厢里只剩她一人,闻霜双手往后抓住扶手靠上去,脚尖下意识点地。 余光瞥见身上的衣服,裙子能不能机洗的问题很快就盖过了上个念头。盖得很实,闻霜在离开电梯后再也没想起过王牧池。 她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这段插曲而发生改变,晚上有时间照旧会到吧台兼职。跟闻霜想的一样,电梯门一开,衣服洗好后一还,再无交集。 吧台今天很忙,闻霜会调的酒还不多,就在旁边擦擦杯子。她其实不太喜欢这里的灯光,也很讨厌这里的音乐。但她要存钱交学费,还要去看熊猫。 想到熊猫,闻霜心情稍微好了起来。她抬起表看了眼,发现距离下班还有三小时后心情更好,以至于王牧池坐到她面前还浑然不觉。 有人屈指敲了敲桌面,闻霜顺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向上望去,看见是王牧池后,随意道:“是你啊。” 王牧池还没来得及开口,他旁边的男生就惊讶发问:“你俩认识?” 闻霜认出他是之前在走廊的男生:“啊,是你。” “我俩认识?”于百川大惊失色。 03 闻霜把之前走廊上的事说了,于百川想了想还是没印象,不过别人道歉只回个嗯这么装的事确实是王牧池能做出来的。 “他这人就这样,死装。” 于百川点了两杯酒,跟闻霜说,“你都不知道,他之前——呃啊,你捅我干嘛。” 王牧池:“不捅你等着你说我坏话?” 于百川:“什么坏话,明明是实话。” 于百川捂着被他用肘部捅过的地方,不敢再继续说。他不想搭理王牧池,转而对闻霜自我介绍道:“我是他朋友,于百川。” 闻霜笑了笑,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王牧池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她。 他盯着别人看的视线太过灼热,放在初次见面的场景里有些不太礼貌。 于百川头一回见王牧池这副模样。 他这人从小连打架都很注意分寸,长相看起来混不吝,人倒是讲礼貌得很,翻墙逃课被年级主任当场逮住都要客客气气说声早上好。 第4章 “你俩认识?” 除了这个,于百川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使得王牧池如此反常。他侧过身,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转着,试图看出点什么来。 闻霜将两个酒杯推到他们面前,刚想开口否认,王牧池就截在了她前头。 “几秒前刚知道名字,你说认识不认识?” 问题被他轻飘飘抛回来,模棱两可的回答。说认识吧,名字是刚刚知道的。说不认识吧,王牧池的态度又着实不对劲。 于百川嘁了声,端起杯子抿了口酒。 闻霜安安静静擦着杯子,王牧池也一言不发只顾着转酒杯。 于百川一不说话,空气就陷入诡异的沉默里。他性子闹,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尴尬,故意拖长声调跟王牧池抱怨:“她俩动作也太慢了,喝个酒而已干嘛要换衣服。” 王牧池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等裴祺来了你可以直接问她。” 裴祺一向是他们不敢招惹的存在,王牧池在这种情况下拿来堵于百川的嘴也情有可原。奈何于百川做贼心虚,喉咙突然干涩不已,猛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他动作太大,闻霜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随后又低下头继续擦杯子。 细微的举动被王牧池敏锐地捕捉到,捏着酒杯的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 相处一晚都不愿把名字告诉他,原以为是出门在外防备心重,结果这人转头就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只见过两面的于百川,现在又频繁地将视线落到于百川身上,王牧池很难不多想。 身为朋友,王牧池十分清楚那些人为什么会喜欢于百川。他没想到的是,闻霜会喜欢这种类型。 心里郁闷得很,连于百川跟他说话都左耳进右耳出,闷头喝完了酒。 “那我走了。”于百川拍了下他的肩。 王牧池这才抬起头,“去哪?” “敢情我刚刚巴拉一堆你一个字没听进去是吧。”于百川吐槽完,又重说了遍,“白椿说他也在这边,我去找找,你去吗?” “不去。” “行。” 于百川也没勉强他,跟闻霜道了句再见,转过身立马拿出手机给裴祺发消息撒娇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你朋友挺有意思。” 人刚一走远,闻霜突然开口说了句。 王牧池挑眉:“我可以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啊?我要他联系方式干吗?” 闻霜不知是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潜台词,还是在故意装傻,又说了句:“我就觉得他挺帅的。” 她以前只在网上刷到过帅哥,现实生活里见到的都很奇形怪状,学校里那些被追捧的帅哥在她看来也很一般。在走廊上撞见王牧池后,见到的帅哥才变多起来。 “喜欢那种类型的?” “那倒没有。”闻霜抬起头看着他,很认真道,“其实你更符合我的审美。” 或许是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太真挚,只是纯粹地在表达自己的看法,从小到大告白听到耳朵生茧的王牧池,在听到她的话后耳根意外地红了起来。 闻霜没注意到,将他刚刚点的酒弄好递过去:“我第一次做这个,不好喝可以换。” “你是暑假在这儿兼职?”王牧池接过,没什么负担地抿了口。 “暑假?” 他点酒时说了要结账,闻霜手上的动作未停,垂着眸脸不红心不跳道:“实际上再过几天我就三十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为了生计不得不出来打工。”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嘈杂,互不认识的人们在泳池里无所顾忌地疯闹。 闻霜撩起眼皮扫了眼泳池,将账单摆到桌上,自然而然对上王牧池的视线。 霓虹灯光不断变换,闻霜隔着吧台没法看清王牧池眼中的神色。只见他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拿出两张卡压在账单上,指尖压着给推了回去。 黑卡底下压着的那张卡像是身份证,闻霜没多想,以为是他拿卡时无意间带出来的,拾起后刚想还回去就瞥见张熟悉的照片。 证件照上的女生面无表情,眼下有圈淡淡的青黑。 这是闻霜的身份证。 根据上面的出生日期来看,三个月前她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闻霜默不作声将身份证放进口袋里,谎言被戳破也没在她脸上见到窘迫尴尬的情绪。她干脆利落地结完帐,把卡放到桌上还给王牧池,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指尖相触的瞬间,王牧池轻笑了声,重复她的话:“三十岁离异带俩娃?” 闻霜一本正经:“出门在外总要立个人设。” “顶着这张脸可没什么说服力。”王牧池眼睛里笑意更浓,指尖轻点了点桌面。 闻霜突然往前凑了凑,手臂压在吧台上,离他手指不过几公分的距离。 王牧池下意识屏住呼吸,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她干嘛突然凑近,就听见她说: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04 判断题般的提问语气,只允许回答是与不是。 喜欢还是无感,这决定了之后闻霜要以何种态度去对待他。 王牧池从不是会乖乖做题的学生,叛逆地将问题抛了回去:“你想听什么回答?” 离得有些近,他的声音透过音乐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并不是意料之外的回答,相反闻霜在问完后就猜到了他会这样说。 第5章 闻霜指尖在台面上点了点,笑着问:“我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吗?” 高考后步入人生新阶段的缓冲期,燥热不安,树上蝉鸣吵得人心烦。指尖离得很近,王牧池总感觉她动作间会碰到自己的手。 他移开手去拿酒杯,冰凉的液体流入咽喉,略微压下了些心中的烦闷。饮酒的几秒里,闻霜的视线依旧落在他身上,认真地在等待回答。 她的眼睛太过明亮,扎在脑后的头发有些松散。摆在旁边的小风扇一吹,发丝晃动挠得他有些心痒。 她调的酒是能左右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的爱情药剂吗? 王牧池有些后悔今天没戴智能手表,不然回去查看心率时就有证据证明闻霜在酒里加东西了,否则他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这么难回答吗?” 闻霜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好奇道。 冰块在炎热的夜晚消融,掌心满是杯身上的水珠。王牧池声音有些哑,盯着她道:“有点,怕你想要的答案跟我的不同。” 闻霜抿了下唇,问:“你的答案是什么?” 她突然有些紧张。 如果王牧池说喜欢她,她要怎样回应? 这还是闻霜第一次碰上情感方面的问题。 她并非那种受人欢迎的女孩,而是人群里不显眼的存在,从未收到过别人的表白,也不曾喜欢过谁。她的学生时代除了题就是题,消遣方式只有存钱记账和拼乐高积木。 王牧池左耳那两枚银色耳钉被霓虹灯照到,闪着光,耳骨上那枚尤其显眼。闻霜这才发现他左耳有两个耳洞,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只戴了个十字架样式的耳钉。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王牧池唇上亮晶晶的。 看起来很适合接吻——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闻霜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原先的气焰莫名其妙灭了下去,王牧池垂眸转了下杯子,暗自窃喜自己发现她的弱点。 “如果我说——” “嘿!我来了!” 戛然而止。 肩上蓦地被人一拍,王牧池话被打断,刚想发作看见来人是毕含灵,话又咽了回去。 “别动手动脚。” 王牧池将她搭在肩上的手甩开,身子往旁边侧了下,撇清关系的意思很明显。 毕含灵也没在意,坐下跟闻霜点酒。 “待会喝醉了我可不负责送你回去。” 王牧池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 “不需要,这点酒还喝不醉。”毕含灵说完,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下,道,“干嘛态度那么差,打扰你好事啦?” “是啊,刚准备跟人要联系方式来着。” 王牧池抬起酒杯抿了口,懒散说着,调出二维码放到桌上:“给吗?” “哇哦。” 毕含灵忍不住出声,激动得恨不得现在就在群里发消息跟大家说王牧池正在撩妹。 闻霜没动作,只是看着毕含灵。 毕含灵立马举起双手,诚恳道:“别看我,我已经有未婚夫了,跟他只是发小。” 闻霜被她的话吓到了,赶忙摇头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漂亮,眼睛很熊猫。” 闻霜很喜欢熊猫,钱包钥匙扣手机壳基本都是熊猫。因为太喜欢熊猫了,夸人的时候也会用熊猫来夸。你好厉害就是你好熊猫,太酷了就是太熊猫了。 毕含灵不懂她的比喻,但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话里的夸赞是出自真心。 发自内心的夸赞比十句百句虚假的赞扬更容易让人害羞,毕含灵摸了摸鼻子:“你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闻霜:“不用不好意思,你真的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毕含灵:“哈哈哈是嘛,我朋友更漂亮!待会喊她过来介绍你们认识。对了,我叫毕含灵。” 在闻霜说自己名字的间隙,毕含灵从小包里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推开王牧池的手机,将自己的递到闻霜面前:“加个好友吧,员工朋友有福利嘛?” 闻霜从桌下拿出手机,扫了下她的码:“我是兼职。” “蛮好的诶,做兼职还能学调酒。” “确实学了点,他这杯就是我调的。” 闻霜说着,顺势看向王牧池。 在她们热络谈话中被忽略的王牧池对上她的视线,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道:“呦,终于想起这里还有个人了?” “好喝吗?” 毕含灵不管他的酸言酸语,伸手想拿他的酒杯看一下。 王牧池捂住杯子:“不好喝。” “那你还喝到见底。”毕含灵嘁了声,转而看向闻霜,想让她也给自己调一杯。 闻霜欣然应允。 人刚一离开吧台,王牧池立马侧身看向毕含灵,道:“拿完酒就走,别坏我事。” “我待着也不见你成事啊,那么久连微信都要不到。”毕含灵怼完他,好奇道,“你之前让我拿衣服,是给她的吗?” “呵呵。”王牧池冷笑,没正面回答。 毕含灵了然,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闻霜刚刚那句夸总让她感觉有了黑眼圈,玩乐的心思也散了,想回房敷眼膜睡觉。 “那杯酒给你了,不用谢。”毕含灵拎起包,“看在你情窦初开的份上,给你俩腾个地,等她来了就说我有事先走。” 闻霜再回来时,那位漂亮女孩已经走了。她拿着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6章 王牧池把卡递了过去:“她被人喊走了。” 闻霜接过结账,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被打断的聊天寻不出合适的理由再进行下去,闻霜也怕他的回答自己难以招架,索性沉默不语。 王牧池拿过酒,突然说道:“其实酒很好喝。” 闻霜抬起头:“那你刚刚干嘛说不好喝。” “怕她缠着要喝你调的酒。”王牧池看了眼她的手,“你手腕不是不舒服,让你休息一下。” 闻霜的手腕确实不太舒服,自己偷着转了好几次。自以为很隐蔽,却被王牧池尽收眼底。 闻霜愣了下,下意识捏住身前的纽扣。 心跳,好像有些快。 05 大部分父母都想让孩子活出自己未竟的人生,闻霜父母除外。 她父母的人生规划十分明晰,人生里已经没有未完成的事需要孩子代替他们去做,也不觉得孩子需要承载父母的期望长大。是以闻霜常常被父母忽略,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是自己做主。 报志愿,别的父母多多少少都会问下孩子所报的院校。闻霜父母却从未过问一句,直说让她自己决定。 自己的事自己做,自己的事自己决定,所带来的后果也自己承担。 闻霜运气比较好,在人生重大的分岔路口没选错过路,平平安安地来到十八岁。 自有能力起,闻霜一放假就出来打工。父母给打的零花钱存在卡里,用一笔记一笔,等赚到了钱再还回去。闻霜知道没法把每一笔钱都算清楚,但成年后她不想再花家里一分钱。 宜大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闻霜打工间隙接到妈妈的电话。 听筒里是平静的声音,说完录取通知书放在她书桌上后,没有额外的话语。电话挂断的嘟声在耳边响起,短促无回声,却始终充斥在闻霜耳朵里。 为什么不为我感到骄傲? 闻霜心想,将手机收好,继续将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 其实她早已习惯父母的冷漠,但那感觉就像是读了本缺了头几页的书,看了场迟到几分钟的电影,总觉得缺了什么。 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只会关注自身及所爱之人,很难会注意到吧台的服务员转了几下手腕,也不会去深想为什么会有这个动作。 王牧池轻描淡写地指出这件事,不知道是在为先前说她调的酒不好喝寻借口,还是真的注意到了她难受的手腕想让她休息会。 闻霜更倾向于后者。 虽然说话方式不那么好听,但也没有伤到她,反而还有点像小孩子没得到关注在闹脾气。 闻霜很少得到他人的关心,复杂的情感涌入塞满胸膛,最后化为一句:“谢谢。” “想要道谢的话,”王牧池将手机推到她面前,指尖点亮屏幕,“不如来点实际的。” 闻霜本来也打算加他微信,顺势扫了下。 王牧池:“你几点下班?” 闻霜:“十一点。” “下班后有事吗?”王牧池又问。 闻霜摇摇头:“没有。” 话音刚落,闻霜脑海里闪过什么,抬眼看向他:“你要约我啊?” “不行吗?”王牧池干脆利落地承认。 “想去吃山下那家店的烤玉米,缺个人陪。” “那家店的烤玉米是不是特别好吃,一直听人讲但还没去吃过。”闻霜没接他的话,将话题扯开。 “你今晚可以试试。”王牧池不吃她那套,笑着拉回话题。 闻霜抿了下唇,无奈看着他:“你不能找你朋友吗?” “你不就是我朋友。” 王牧池的语气太过自然,好似他俩真的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闻霜挑眉:“我们今晚才加上微信。” 王牧池将酒杯推到她面前,用二人能刚好听清的音量,将事实重磅抛出:“但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过。” 被闻霜刻意忽略的事情从他口中道出,蒙在上面的纱随风而落,露出不争的事实。由酒精引燃的夜晚,罪魁祸首此刻就摆在桌面上。 闻霜感到喉咙有些干涩,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扭过来干巴巴道:“那是个误会。” 王牧池转了下手臂,露出被她挠出的痕迹,“这个也是误会?” “嗯,天大的误会。”闻霜语气坚定。 如果她视线不那么飘忽,王牧池或许真的会相信她。 他轻笑了声,道:“你陪我去买玉米,误会一笔勾销。” “误会”二字被刻意加重,带了点戏谑的意味。 闻霜意识到自己中了他的圈套,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很快调整好情绪,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买?” “我怕一个人走夜路。”王牧池随意道。 闻霜心生一计,为了报复他故意粗声说:“那你就不怕我是鬼吗。” 她说着,双手垂着放到胸前,肩膀耸起收住下巴,晃着手朝他伸去。 血管在白皙的手背上清晰可见,指尖微微泛红,离王牧池的脖子还有几公分距离时,他突然往前伸将脖子送到她手上。 闻霜吓了一跳想收回手,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女鬼大人,只要不杀我,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王牧池配合她演下去,嘴上说着示弱的话语,脸上的笑却张扬得不行。他眼眸笑得半弯,卧蚕柔和掉硬朗面部所带来的戾气,在光线之下显得很是温柔帅气。 第7章 他的手刚拿过杯子,带着凉意,在炎热的夏季里贴到肌肤上很舒服。 力道不是很大,稍稍一挣估计就能脱开。闻霜不想挣脱,顺势掐住他的脖子。虎口恰好碰到喉结,是王牧池预料之外的事,下意识哼了声。 气氛变得暧昧起来,闻霜在青春期的末尾感受到了荷尔蒙的作用。脑袋晕乎乎的,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被抽空,只剩下耳边不断加快的心跳声。她能感受到他喉结上下滑动了次,丝线在对视之中编织成网将他们罩住,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不会真想把我掐死吧。” 放在脖子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王牧池有些难受,往后撤了下。 闻霜回过神来,赶忙收回手背在身后:“抱歉抱歉。” “没事。”王牧池抬手摸上她刚刚碰过的地方,长睫挡住了眼中的情绪。 为表歉意,闻霜下班后也没再找借口跑掉,乖乖坐上王牧池的车陪他去买烤玉米。 黑色的跑车,闻霜认不出牌子,坐进去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觉得底盘很低。 引擎发动的声音很响,行驶在盘山公路上能望见天上的月亮。迎面而来的风吹起她的发,脑袋里七荤八素,闻霜眼中只有那轮月亮。 小时候闻霜放假回乡下时,很喜欢躺在吊床上看月亮。月亮似乎永远不会抛弃你,只要出现,就会一直跟着你,无论你走到哪里。 前几天阴天,晚上并没有月亮。 闻霜想,今晚陪王牧池出来买烤玉米或许是个正确的选择,不然她今晚也见不到月亮。 06 烧烤店店面很小,里头连摆桌椅的位置都没有。能让那些飚完车的二代三代们从几千几百万的超跑上下来,甘愿坐上粉色的塑料椅,这家店的食物味道不言而喻。 王牧池问她要不要下车,闻霜拒绝了。 那边是属于王牧池的世界,闻霜不敢跟着过去,怕被带到他朋友的视线中,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早在闻霜刚来北山那会就已清楚地明白来这消费和来这赚钱的是两个世界的人。那晚是她运气好,碰上的是好心的菩萨。若是运气差点遇上心怀不轨之人,后果不堪设想。 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至关重要,蝴蝶效应存在整个人生里。细小的举动往往能掀起飓风,风平浪静的人生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闻霜坐在车里,看见那位几分钟前驱车从他们车旁路过的金发男将人压在车上。身体交叠耸动,闻霜咬着玉米,含糊道:“你要不打个电话提醒下你朋友和他女朋友吧,这样好像不太好。” 王牧池将敞篷车的顶篷收起,又摁了下喇叭,打方向盘准备离开:“那不是他女朋友。” “啊?”闻霜有些吃惊,“不是女朋友怎么还……” 王牧池没说话,神情也很平淡,似乎见惯了这些事。 闻霜:“你不惊讶吗?” 王牧池:“没什么好惊讶的。” 话音刚落,王牧池察觉到闻霜看他的眼神有了变化。他不轻不重叹了口气,开口为自己澄清道:“不是我朋友,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他女朋友?”闻霜怀疑。 王牧池拐入山路,懒散道:“之前去过场订婚宴,他是主角。” 车内陷入沉默,闻霜咬了口玉米,恶狠狠道:“渣男。” 她骂完一句似乎还嫌不够,又补了几句。闻霜夸人的时候真挚,骂起人来也很认真,就是词汇太匮乏,没什么攻击力。 闻霜:“在你们圈子里,这种事很常见吗?” “我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王牧池很无奈,“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人啊。” 他尾音拉得有些长,最后化作声叹息,像羽毛一样挠着闻霜。 闻霜扭头看着他,点点头:“因为你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玩很花,会脚踏n多条船的轻浮海王。” “呵呵。”王牧池冷笑两声,“你在我看来也是那种很会玩,会同时钓n多条鱼的海后。” 闻霜倒吸一口气,大惊:“是什么给你的错觉?” 王牧池学她的样子也倒吸一口气,道:“那又是什么给你的错觉?” 闻霜瘪瘪嘴,继续咬玉米:“谁让你打那么多耳洞。” “打耳洞又不是谈恋爱。”王牧池被她给出的理由逗笑,“单纯想打而已。” 闻霜从鼻间哼出声气音,算作接受了他的答案。 过了会,她又问:“所以你为什么说我是海后?” 王牧池自然而然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我乱说的。” “你看起来像没谈过恋爱的好学生,还是那种连表白都没收到过的。”王牧池说着,将车停了下来。 一语道破真相,闻霜也没觉得有什么,随意道:“没谈过恋爱怎么了,谈得多了不起啊。” “不怎么。”王牧池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点了点,道,“我也没谈过。” “怎么可能,你长那么帅,追你的人应该很多才对。”闻霜转过身,“你高中哪个学校的?” 王牧池语气更加散漫:“我没在宜淮念书,接下来应该也不在。” “那你在哪读书?” 王牧池也转过身,眼睫微颤:“你很好奇?” “我们不是在聊天吗?”闻霜不接他的招,“不乐意聊就算了。” 第8章 “这要看你聊天的目的是什么了。”王牧池重新靠回椅背,抬眼望向月亮。 闻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漆黑的夜幕之中月亮是唯一的光亮。 “王牧池。” 这是闻霜第一次念他的名字。 闻霜扣了下自己掌心,透亮的声线里带着不解与迷茫:“交换名字代表着建立羁绊,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以后也不会留在国内,就此翻篇当陌生人不好吗?” “不好。”王牧池慢吞吞道,“每一段关系都是从陌生人开始的。” “你想跟我开始怎样的关系?”闻霜顺着他的话问。 月亮的光晕是世界此刻唯一的光亮,他的眸光如同外头的月亮一样沉静。低而沉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陈述着事实:“你惧怕的关系。” 闻霜哑然。 她不是傻子,王牧池也没刻意隐瞒他的目的。 即便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他也不曾捅破,给了她转圜的余地。看似散漫的性格之下敛藏着的细心是最诱人的苹果,不过几个呼吸的间隙,闻霜喉管就干得不行,体内的所有水分似乎都在火中蒸发。 木质香将闻霜包围,鬼使神差,她解开安全带朝王牧池凑了过去。 “有一种关系我不惧怕。” 清晰的心跳声,如同炸弹的倒计时。闻霜咽了下口水,抬手抚上他的唇角:“你知道是哪一种吗?” 他的眼睛霎时间变得晦暗起来:“也许知道。” 闻霜勾着他的脖子吻上去。 唇瓣柔软得不可思议,贴上去的瞬间像是蝴蝶煽动了翅膀。闻霜意识到未来或许会天翻地覆,但此刻她已经不在乎了。 呼吸交织,人生的线也开始交错。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在这个生疏青涩的吻中并到了一起,短暂地处在同个空间,世间的一切都被浓缩至此地。 身体给予了真实的反应,随后一切事情都自然而然地发生。 车内的冷气洒在背上,闻霜浑身打颤,却又不止是因为冷气。往前贴近热源,埋在他颈间,温润的木质香不断涌入鼻腔,夹杂着湿润奇异的气味。 黑暗不断延伸,无边无际。她抬手,在海浪摇晃间触到车顶。垂下眸,映入眼帘的是他紧绷的下颌,两人身上出了汗,汗水融在一起,打湿额前的发。 他一直向里侵入,挤压着闻霜的呼吸,让她喘不过来气。一个顶撞,成了被浪花拍打上岸的鱼。 时间过了多久,闻霜记不清了,只知道王牧池的唇始终若有若无地贴着自己的耳朵,热气洒在耳畔烫得她忍不住发抖。整个人如同浸在滚烫的水中,蒸腾的气体让她呼吸困难。 嘴边的津液被抹去,心跳又在加快。 他眼尾微红,像是喝了许多的酒。睫毛湿漉漉的,是她的杰作。 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描摹她的五官,最后落在她的唇上。指尖向里压入,闻霜感受到自己的味道,大脑瞬间炸开。 汹涌澎湃的海浪席卷而来,又归于平静。 “早知道会这样,刚刚去买水时就应该多买样东西。”王牧池下巴压在她肩上,将车内空调调高了点。 “好累,我想回去睡觉。”闻霜眼皮困得睁不开,含糊道。 07 王牧池本来打算把她带回自己房间,闻霜却说她要回家。 “我明天在市里有兼职,得回去。” 闻霜对着他做出许愿的姿势,用力眨了下双眼,软声道:“菩萨,送我回家吧。” “先到我房间清理下吧。” 王牧池的指尖顺着向下,落到她肚子上,眸色晦暗:“这里好像被弄到了。” “是嘛,都没看到,下次我多注意。” 闻霜说完顿了下,突然又道:“这样是不是染上你的味道了。” 话音被她刻意拖着,有些暧昧,既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在邀请。 放在她腰上的指节骤然收紧,王牧池翻身将她再次压在座椅上,气息杂乱:“别勾我,不然你又要痛了。” 被咬过的地方随着他这句话落下后开始隐隐发痒,闻霜不自在地扭了下,头差点碰到车窗,被他稳稳护住。 耳后传来湿润的触感,他低哑的声音里含着笑:“好笨。” 闻霜整颗心剧烈地跳动着,意识酥麻,想不出话回怼。 偏偏这时他的手指还钻入掌心里轻挠了下,闻霜不自觉握住,原本微凉的指节在她体温的熨烫下变得暖和起来。 车内暧昧的潮意再次将他们包围,小腿被他抓去绕在腰后。 车上的摆件不断晃动,他的项链也在闻霜眼前不断摇晃着。细密的汗落在身上,如同一场春雨。尚不明晰的情愫在这场雨中滋生,潮水般漫开溢满心脏。 腰身被倏地握紧,脸侧有汗珠滑落。天旋地转间,心跳的频率隐隐失控。 闻霜放任自己体会他所带来的每一点新奇体验,惊讶于他进步的速度。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项链上,王牧池腾出手拿起项链,咬住一半向前倾去。 凉硬的银质项链抵在唇上,样式的棱角蹭过去带来些微痛感。闻霜屏住呼吸,鬼使神差张开口咬住另一边。王牧池松了口,项链就这样被她叼着。她的手放在他背上,指尖陷入时,项链在锁骨处刮出红痕,又很快消失不见。 闻霜的生活是无人打扰的湖水,唯有遇到人生的大雨时才会泛起涟漪。 第9章 平静的湖面在那次走廊碰撞间被投入碎石,砸入水面后的涟漪延续到此刻。那颗石子并不是闻霜所想的那样小,否则不会引起如此动荡。 天幕里出现了几朵云,挡住了月亮的光晕。 闻霜整个人飘飘然,似乎也一并变成了云向上飞去。 彻底结束的时候,闻霜看着王牧池湿漉漉的眉眼,抬手碰了下,带着气音道:“这里染上我的味道了。” 她身上一片狼藉,王牧池用湿巾替她处理。 话语落下的时候,湿巾正好压在她腹上,王牧池微微用力:“我看你今晚是不想回市里了。” 闻霜嘁了声,声音懒散:“陈述事实而已。” 回程路上,闻霜没在导航上输入家里的地址,而是输了个便利店的位置。 王牧池扫了眼,语气听不出情绪:“防我?” “没有。”闻霜撑着车窗,“去买明天的早餐。” “你不是在山庄里兼职?”王牧池下意识问了句,又补充道,“没有打探隐私的意思,只是好奇。” “明天休假,反正闲着也没事不如去赚点钱。”闻霜打了个哈欠。 王牧池:“山庄里有些地方挺好玩的。” 闻霜:“那些是对你们开放的地方。” 她话里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说的也是事实,王牧池听起来却格外不舒服。 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在二人之间画了条线,好似先前的缠绵是场梦,先前和谐的交谈也不过是他的臆想。 王牧池不说话了,沉默着按照导航的提示开车。 闻霜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意识到他可能在多想,也不打算开解他。 穿上衣服,他们就只是见过几面,知道对方名字的炮友关系,在感情上不会更进一步。 假期的一场幻梦,闻霜是这样定义这段关系的。 那天之后吧台招到了人,闻霜不需要再过去帮忙。 与此同时,闻霜在市里找到了份价格十分满意的家教,除了上课地方有些远外没有任何缺点。她陆陆续续结束了兼职工作,打算抽出几天去旅游看看熊猫。 走在路上看见跑车时,闻霜脑海里会闪过车里迷乱的夜晚。 闪过之后,一切又归为平静。 直到吧台的姐姐打来电话,问她今天晚上能不能过去顶个班。 “按小时给你算,时薪翻倍。” 彼时闻霜正在收拾房间,本想拒绝,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应了下来。 有钱不赚是傻子。 闻霜在心里算了下钱,数目可观得让她一晚上都带着笑。 王牧池跟在于百川身后来到吧台时,看见的就是乐呵呵的闻霜。 本就郁闷的心情在看见她的身影后转为了烦躁,全然忽略了心脏最深处的那抹委屈。等王牧池走近两步看见她的笑后,阴云莫名散了些。 “嘿,好久不见。” 于百川没注意到身后人的情绪变化,率先在吧台上坐下跟闻霜打招呼:“还以为你不干了呢,这几天都没见到你。” 闻霜撑着桌子,听到声音后先是抬眼看了下王牧池,又重新对上于百川的目光。 她一本正经道:“本来已经结束兼职了,但她们今晚实在是给得太多,我就过来顶个班。” 于百川:“毕含灵说之前跟你约好要给你介绍朋友,结果找不见你人,念叨好久了。” 闻霜本以为那是句闲聊的客套话,结果居然真的被她放在了心上。一时间闻霜心里也有些触动,扯出个抱歉的笑:“太可惜了,下次有机会再认识吧。” 王牧池突然开口:“这话还是别跟毕含灵说了,免得她记挂起这个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下次’。” 他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些介于嘲讽和委屈之间的情绪,闻霜理亏,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于百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闻霜说道:“别管他,这两天吃炸药了冲得很。” “没事。”闻霜抿着唇,转移话题问他们要喝什么。 08 台风即将登陆。 王牧池本该上个星期跟朋友一起回去,他找了个理由留了下来,改签成了明天的机票。多留了几天,没等来闻霜却等到了台风。 航班取消归期未定,王牧池索性来这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那位消失的女鬼。 某人毫无征兆地消失后,王牧池去找吧台的调酒师询问。对方许是看出他对闻霜的心思,并没有透露太多,只说她已经结束了兼职。 王牧池无数次点开微信列表里的那个头像,又无数次退出聊天界面。除了加好友的验证消息,聊天记录空空如也。她没给王牧池发过任何一句话。 他其实可以问的。 有很多理由和借口,比如那晚落在他车上的熊猫头绳,比如约她去吃一次烤玉米,再比如告诉她自己即将出国,要不要实实在在打一炮坐实关系。 莫名其妙变成了优柔寡断的胆小鬼,王牧池不想主动去发消息。像是场无声的拉锯战,谁先在聊天框里发一句话,谁就是输家。 在感情上,王牧池几乎没有主动过。 主动者的另一种说法是风险承担者,主动过后便要承担自己行为所带来的风险。向人表白,要承担被拒绝被讨厌的风险。进入一家没吃过的饭店,要承担食物难吃的风险。 所以人们往往更喜欢被爱,不用承担风险却能享受利益。人就是这般趋利避害,本性如此,显得敢于去爱的人十分珍贵。 第10章 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王牧池都是接受的一方。 拥有和谐美满的家庭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不缺钱不缺爱,算是人生的幸运儿。 后来幸运儿遇上了没心的女鬼,夜夜梦里都被她纠缠。醒来后睡裤湿了一片,冷着脸将床单四件套丢进洗衣机,心里对女鬼的怨怼愈发深重。 结果再见面时,闻霜精神焕发元气满满,反而是好几宿没睡好的王牧池更符合鬼的形象定义。 “没睡好吗?”闻霜主动跟他搭话,指了指自己眼下道,“都有黑眼圈了。” 王牧池意味不明说了句:“托某人的福。” “喂,我昨晚可没打扰你。” 于百川以为他在说自己,赶忙撇清关系。 王牧池睨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藏着的情绪太过直白,于百川选择忽略。 “你好像休息得很不错。” 王牧池的视线落到闻霜眼下:“黑眼圈都没了。” “最近睡得还行。”闻霜如实回答。 王牧池略微挑了下眉:“分享下入睡技巧。” “什么都不想就能睡着了。”闻霜将点的酒递过去,“脑子里想太多东西的话,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很难睡着。“ 她这话明明像是在含沙射影,眼神又十分澄澈,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想太多。 “你觉得我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王牧池在她手将要离开杯子的前一瞬,将手牢牢覆上去。 指节紧绷,扣着她的手,动作不容拒绝。 闻霜愣了下,使了力却动弹不得。 她皱起眉,心里起了点火气,原先挂在脸上的笑也消失了,继而换成冷淡的语气:“你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于百川再笨也看出了端倪,更何况他情商也算高,很快就明白这俩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事。 于百川识相地转移阵地,留二人隔着吧台对峙。 没有旁人,王牧池也不再玩话里有话那一套,先发制人:“把人睡了后玩消失,你什么意思?” 说着说着,原本质问的语气变成了暗戳戳的委屈。闻霜缴械,叹气道:“没玩消失,本来兼职就该这时候结束。” 闻霜:“而且我又没有拉黑你,想知道我在哪你可以直接问的。” 王牧池:“凭什么是我问,你不能主动说?” 闻霜:“干嘛要我主动说,是你想我,又不是我想你。” 她说得理直气壮,王牧池愣了下,不由得顺着她的思绪走。 他想她? 不,无稽之谈,他只是不喜欢这种像是叫了只鸭的感觉。太掉价了,王牧池十分不适应。 “不管怎样,你都不该一声不吭消失。” 王牧池深吸口气,调整好情绪后重新说道。 “没有一声不吭啊,我说了再见还说了谢谢呢。” 那晚闻霜下车前,确实跟他道谢说了再见。 所以她十分不明白王牧池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她又没有刻意玩消失,只是没向他汇报行踪而已。 本来炮友也没必要跟对方说自己的私事。 “王牧池,你真的懂我说的那种关系是什么吗?” 这是她第二次念他的名字,语气有些不解,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掰着他的手,试图解救被束缚在杯子上的另一只手。 王牧池松开手,垂眸挡住眼底的情绪:“懂,怎么不懂。” “那就好。”闻霜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但闻霜还是不怎么信他,又道:“要不你还是说下吧,我怕你想的跟我不一样。” 王牧池撩起眼皮,眼神有些冷:“炮友关系。” 闻霜这才笑了起来:“对,就是这个。” 他们点了两杯,闻霜先做了一杯,剩下王牧池的还没做。 调酒里有一步是试酒,酒液滴在虎口上,举起抿一下味道尝尝味道合不合适再继续下一步。在这一步时,闻霜鬼使神差地将酒液滴在了王牧池手上。 她俯下身,舌尖舔过虎口。 动作转瞬即逝,触感却烙在了皮肤上。酒液微凉,舌尖湿热,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混成酥麻的痒意,渗入心脏后蔓延至腰后。 好吧,闻霜承认自己是在邀请他。 她将酒液滴在他手上时脑子里闪过了点之前车里的画面。或者说,在看见王牧池的第一眼,那些画面就已在眼前浮现,久久不散。 甚至在他的手压在自己上面时,那团火愈烧愈旺,将理智全都引燃。 “好像差不多了。” 闻霜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起身继续自己的工作。 王牧池垂着眸,指尖曲起,盯着被她舔舐过的地方。 台风,即将登陆。 09 雨倾盆而下,猝不及防。 台风天还能聚在这儿喝酒消费的在闻霜看来都是疯子,当然,明知是台风天还出来兼职赚钱的她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当王牧池问要不要到他房间避雨时,疯子闻霜很快就应了下来。 闻霜没缺钱缺到大晚上必须得跑到北山打工,否则第二天就会饿死的程度。 事实上她家境还算不错,小时候跟着父母吃过一段时间的苦,长大后有钱了想要什么父母都会尽力满足。父母离后,她更是每月都能拿到两份生活费。 闻霜也讲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打工赚钱。 第11章 或许是享受靠劳动赚取报酬的感觉,又或许是想证明自己。她没细想过原因,如果人的每种行为都能用简单明了的原因去解释概括,那活着也太轻松了。 王牧池这次住的不是之前闻霜去过的那间,换成了山庄里的别墅房型。落地窗外是一片圈起来的庭院,雨落在玻璃上,风声雨声皆被隔绝在外。 雨太大,借了吧台的伞也无济于事。 王牧池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单薄的白t被雨打湿,精壮的躯体一览无遗。 她曾在昏暗的车内窥见过衣物之下的全貌,肌肉饱满,用力时手臂乃至下腹的青筋会凸起,薄汗覆在上边会泛着晶莹的亮光。 闻霜以为那时的景象已经足够诱人,看见在明亮灯光下收拾沙发的人后,才意识到自己原先的想法并不正确。 项链坠在胸肌中间,样式夸张,闻霜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两抹殷红。 衣服太薄了,淋雨后紧紧贴在身上。他似乎浑然不觉,继续在她面前晃着,弯腰从地上的行李箱里给她找换洗衣物。弯腰时臀肌也一同收紧,显出更为挺翘的形状。 外套盖在身上,闻霜攥住领口,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王牧池直起身,看见她呆呆站在门口:“干嘛在那傻站?” 闻霜回过神,慢悠悠朝他走去。 “你用那边的浴室,我到楼上洗。” 王牧池将衣服递到她面前,动作随意:“如果不想穿的话,浴室里也有浴袍。” “既然如此,”闻霜接过衣服,抬起眼认真问道,“你为什么还要给我找衣服?” “……我乐意。” 闻霜耸耸肩,拉长声道:“你乐意就好。” 淋雨后的姜汤似乎是必备品,但两人都不爱喝也不具备熬姜汤的条件,索性拿酒来替代。 冰箱里的酒备得很全,闻霜穿着他的衣服坐在沙发上,等着他拿酒。 王牧池没坐上沙发,盘腿在地上坐下。 倒酒的声音在室内响起,闻霜抱着膝盖晃了晃,问:“你很喜欢喝酒吗?” “还好。”王牧池将杯子推到她面前。 “感觉你总是在喝酒。” “那是因为你总在吧台。” 王牧池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些歧义,顿了下想解释,又觉得解释起来容易越抹越黑。于是继续保持沉默,将话丢给闻霜去自行理解。 闻霜抿了口酒,琢磨着他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因为她老是在吧台,所以他总是在喝酒。还是她在吧台工作,只能见到喝酒的人。 还没等闻霜琢磨明白,灯光骤然灭了。 她侧过身去按落地灯的开关,来回几下未果。 “好像停电了。”她含着酒,语句模糊不清。 王牧池打了个电话询问,是台风造成的区域性停电。 电话挂断后,两人在黑暗的环境里面面相觑。 闻霜笑了一声打破沉默,说:“小时候家里经常停电,每次停电我就在茶几上摸黑写作业。” 王牧池将手机放到茶几上,支着胳膊看向她:“黑着怎么写?” “是那种抄写的作业,凭感觉写。” 闻霜从沙发上滑下,坐在茶几和沙发之间,向后仰靠举起酒杯晃了晃,语气很轻柔:“适应了黑暗后其实也能看见点,外面还有月光,是能写作业的。” 回忆完童年后,闻霜起了坏心,坐正身体喊他的名字。 “你知不知道那个雨天的传说?” 王牧池猜她或许是要讲鬼故事吓人,伸手越过茶几去捂她的嘴:“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闻霜笑着往沙发的方向缩,话里都含着笑:“不是,你真怕这种啊?” 手里的酒杯被拿掉,王牧池坐到她身边,懒散道:“是啊,你要保护我吗?” “怎么保护?” 闻霜半转过身,那双眼在昏暗的环境里依旧亮着光。像月亮。 肩膀相碰,王牧池低下头,彼此的呼吸撞在一起,暧昧的氛围在暴雨中滋生。 他一言不发地抬起闻霜的下巴,眸色与黑暗融为一体。眼底浓烈的欲念被长睫挡住,动作却完完全全将其展露。微凉的手指沿着颈侧扶在她脑后,喉结滚动了下,声音暗哑:“你想怎么保护?” 闻霜望回他的眼睛,满不在乎地用指节蹭了下他的喉结。手指向下,勾住垂落下的项链,扯着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拽,然后迎上去碰他的嘴唇。 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紧接着是细微的疼痛。她咬了下他的唇瓣,力道很轻,环住他后背的手使了点劲,压着他往自己身上靠。 王牧池揽住人的腰把人抱到沙发上,捧着她的脸加深先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 舌头撬开齿关探入勾她的舌尖,接吻时的眩晕感蔓延开来,两人在逐渐变得沉重的呼吸声中较劲。 她身上穿着的是他的衣服,里头不着寸缕。 衣摆很长,王牧池用膝盖压着抵上去,不一会那处的布料就在缠绵的吻中濡湿开来。 黑暗之中,闻霜抓着他的手臂同他接吻。掌心下的肌肉紧绷有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喘息都在加速。窗外的雨水漫了进来,内心深处的欲望在此刻展露,闻霜忍不住挺起腰来回应。 滚烫的掌心覆上腿根,衣物摩挲的声音在昏暗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 闻霜压着他的头,感受身下狎昵的、湿热的接触。 第12章 他的吻落在腿根,在最隐秘的角落留下连对方都看不见的印记。压抑不住的喘息和呻吟,被抓起的头发,发间陷入她的指根,随着动作带起细微的痛感。 王牧池扣住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明明唇瓣和下巴都沾了水,喉咙却仍旧感到干哑,以至于念她的名字的声音都变得暗哑。 闻霜本能地抓了一把他的胸,摸索着向下抓住裤腰。 一切无需多言,同意的话语被含在舌头之间。 拥有丰富停电经验的闻霜很快就适应了黑暗,她看着那双漂亮的、指骨分明的手撕开包装袋,尺寸并不相符,艰难地包裹住欲望后总给人一种好似随时随地都会被撑爆开的感觉。 雨越来越大,被填满的快感让人腰眼发麻。 王牧池俯身去吻她,直到彻底紧密相连。闻霜克制不住地痉挛起来,汗湿的黑发被他的手臂蹭乱。 闻霜抬起手将他的发向后捋,露出光洁额头。染了汗的面孔显得薄而锐利,带着沉重的爱欲。他显然是在忍耐着什么,连放在腰上的手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闻霜被体内的空虚折磨着,抬手去抱他:“动一下……” “里面还很紧,等你适应了再动。”他声音压得很低,一下下亲着她的脸颊。 “适应了,快点……”闻霜呜咽着催促。 像是去海边玩一样,尝过海浪抚及脚踝的感觉就想向前迈步试下膝盖。愈是克制,就愈能勾起好奇,闻霜在车上那会本就幻想过此刻的场景,如今真真切切地发生,她已无法再等待。 王牧池抿了抿唇:“难受就告诉我,我会停的。” 还未等闻霜回话,他腰腹就开始发力。 小腿被抓住围在滚烫汗湿的结实后腰上,闻霜大脑一片混沌,耳边只剩下他的喘息。 沙发一片泥泞,闻霜的手垂在沙发外,在他身下化身成了海上颠簸的小舟。 好不容易结束一次风浪,闻霜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眼睁睁看着王牧池取来一枚新的套子。艰难地翻身想跑,脚腕被一把扣住。 “去哪?” “喝水,喝水。” 王牧池伸手从茶几上拿过酒杯,闻霜躲过:“水,不是酒。” 王牧池把杯子放回原位,将人重新压在身下。 “你是不是想跑?” 耳边传来濡湿的触感,闻霜听见他低哑的声音:“不是说好了要保护我吗……” “也不是……不是这么个,保护法。”闻霜话都说不清了,仰着头将脖颈送到他唇边。 窗外风声仿佛透明的水浸入房间,水声间,他吻过闻霜的心口。 10 倘若几个月前跟王牧池讲未来有一天他会甘愿俯在某人身前近乎虔诚地去用唇去感受心跳,抬起眸仰视对方的话,他绝对会嗤笑一声骂人有病。 爱情于王牧池而言可有可无,他身边的人开窍都很早,大部分人已确认好自己今后要跟谁共度一生。 说实话,王牧池不是很看好。 人生很长,未来无法预测。今天爱得死去活来,明天就有可能反目成仇,这在他们圈子里并不少见。 王牧池不相信爱情。 人的情感很复杂,但归类起来无外乎就那三样——亲情,友情,爱情。血脉相连的亲情难以斩断,朝夕相处的友情无法割舍,基于荷尔蒙的爱情处在其间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他不清楚自己对闻霜的感情算不算爱情。 喜欢与爱的界限总是模糊不清,他们的开始又太过特殊。欲望给情感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王牧池无法看清情感的底色。 阳光照进屋内,王牧池被亮醒。 松开怀里的枕头抬起手挡了下光,扭头望向身侧,那里已空无一人,但有余下的体温。 王牧池拿过床头的手机,发现电量告急。下床找充电器时踩到了塑料包装,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昨夜旖旎的场景。 从脖颈后的骨节,再到背上的蝴蝶骨,甚至连腰后的凹陷他都没放过,用滚烫的唇舌不知餍足地描摹。 王牧池用冷水洗了把脸,那些画面依旧挥之不去。镜子里是从未见过的模样,耳廓泛红,像未经世事的纯情少年。 耳朵上的红怎么都消不掉,王牧池只好从房间里翻出蛇形耳钉,试图将其遮挡。 下楼后没在客厅看见人,王牧池转而拐进厨房。 闻霜穿着他的t恤坐在桌边,头发被随意扎成丸子束在脑后。她听见动静后转过身,嘴里塞满吐司,鼓着脸颊含糊道: “……morning.” 她语调懒散,含着东西又口齿不清,王牧池凭着尾音大概猜出她在说早上好。打招呼时还轻挥了挥手中的吐司,素净的脸蛋稚气未脱,睡饱后整个人都精神饱满起来。 王牧池盯着她看了会,莫名觉得闻霜被食物塞得鼓起脸颊还要继续吃的模样很像仓鼠。 “你要吃吗?还有几片。” 闻霜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咬字稍微清晰了些:“还好翻出了这个,不然我就要饿死了。” “可以打电话让他们送餐。” 王牧池绕过餐桌走向岛台,边拿杯子边问:“咖啡你喝吗?” “不用,谢谢,我已经快饱了。” 闻霜说完,捂着嘴很小声地打了个嗝。 王牧池又看了她一眼。 闻霜误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放下手故意模仿打嗝的声音,完了还挑眉对着他挑衅道:“干嘛,没见过打嗝么?” 第13章 王牧池垂下眼,将手柄扣入咖啡机,语气自然道:“没见过仓鼠打嗝。” “说谁仓鼠呢。”闻霜撑着下巴,不满道。 王牧池没搭腔,望着她笑了下。 这个笑跟之前以往她见到的笑不同,先前王牧池的笑像是蒙了层纱,出于礼貌的笑总让人觉得不真切。这回他的唇角勾起的弧度要大些,薄唇的冷冽被抹去,显得生动起来。 闻霜忽然觉得喉间有些滞涩,清清嗓子后捏着衣领,随口找了个话题:“看不出来啊,你睡觉居然会抱枕头。” 王牧池端起咖啡喝了口,慢悠悠回话:“我也没看出来你身上有功夫,昨晚差点把我踹下床。” 从小到大闻霜都是一个人睡,还真不知道自己睡相如何。听到他这话,闻霜愣了会,怀疑道:“我睡相有那么糟糕吗?” 王牧池不置可否:“你酒品挺烂的。” “你床品也好不到哪去。”闻霜下意识反击,埋怨道,“我现在腰还酸着呢。” 提起这个,闻霜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昨晚都说不要了你还一直磨,边说你边顶,只有嘴上应得好听。还有耳朵,不让舔你就咬,跟狗一样。” 她叽里咕噜埋怨着,没注意到王牧池逐渐沉下的眸色。话语如同场景播放键,她每说一句,王牧池眼前就会浮现相应的场景。 “确实是我的错。” 王牧池放下杯子,一步一步挪近餐桌:“随你处置。” 他突然靠近,那股木质香的味道,混着清新的须后水钻入鼻尖。闻霜听懂了他的话,耳朵染上绯红,眼神飘忽。 “机不可失。” 王牧池蹲下身,抓起她的手放到唇上,含糊道。 气息洒在指尖,闻霜咽了咽口水,压在唇上的指腹缓缓滑弄。她声音变得暗哑起来,指尖随着字句按压揉捻:“大早上的,不好吧。” 舌尖舔过指节,小腹处瞬间聚起一团温热的火。闻霜呼吸变得有些重,控制不住地想要并上膝盖。大腿被压着,身体面向王牧池。他的手抚上膝盖,一点点分开。 空虚痒意在他的动作下迅速蔓延至全身,衣摆被挑起堆到胯间,手指划过,明明是微凉的,小腹的火却越烧越烈。指尖缓缓摩挲过腿心,闻霜触电似的抖了下,手下意识抓紧桌沿。 被卷进欲望的波涛里,底裤很快被流出的水浸透,紧紧贴着,形状一清二楚。滚烫的唇轻轻蹭过布料,接下来的时间里本就酸软的腰被酥麻感侵袭,腿根止不住地发抖。 早上起来只喝了半瓶矿泉水,经此一遭后等于白喝。椅子和地板湿得不能看,身下一摸也是满手的水。王牧池贴着她的肚子向上,借她身上的t恤擦干湿漉漉的下巴,隔着布料含住顶端。 闻霜哼了声,眼泪挂在睫毛上,语句破碎:“怎么感觉,像是在,在惩罚我……” “你想多了。” 王牧池喘着声,手顺着向上摸去,满手滑腻。 他握着揉捏,起身用虎口抬起闻霜的下巴。唇瓣相贴,闻霜的话被堵在吻里,任由他将姿势调整到彼此感到舒适的位置。 餐桌很大,大到闻霜半压在上面后还能有地方放盘子。身前是带着凉意的桌面,背后却紧贴着滚烫的胸膛,闻霜抬起手去抓他的发,碰到银质的物体。 “这是什么……” 背对着看不见,闻霜转过身想看,扭腰间纳入得更深,两个人的呼吸皆骤然停滞。 王牧池缓了口气,将人抱起放到桌上:“耳钉。” “重吗?”闻霜抬手摸了下。 王牧池吻住她的肩膀,重新埋进去:“有点。” “那你还戴。” 闻霜舒服得哼了声,学着他的样子也用唇贴了下他的肩膀。 “不好看吗?”王牧池扶住她的头,撑着桌子挺进几分,颇有点威胁的意思。 闻霜再次抬手去摸他的耳饰:“好看啊,很酷。” 说完,闻霜把脸埋在他肩上,低声揶揄道:“我发现你好装啊,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还戴这种耳钉,戴来干嘛,耍酷?” 王牧池掰起她的脸,咬住她下唇,气息混杂到一起,勾得闻霜忍不住倾身向前。 王牧池向后躲了下,见她发愣,忍不住勾勾嘴角,鼻尖相蹭着回答了她的问题: “戴来勾引你。” 11 早餐吃了近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餐桌和沙发已经不成样子。 闻霜抱着靠枕挡在身前,说要去洗澡,让王牧池给她找件衣服。 王牧池正给她找衣服,突然听见她嘶了声,立刻转身看去。 “怎么了?” “嘶……”闻霜吸着气,含糊不清道,“咬到舌头了。” 她说话瓮里瓮气,有些大舌头,跟先前的模样反差很大。 王牧池忍不住勾起嘴角,扶着她的膝盖凑过去看,指尖压在她唇角。 “我都这样了你还笑。” 闻霜皱起眉,握拳抵住他的肩把人往外推,骂道:“有没有良心啊。” 她说话说不清楚,尾音语气比起生气倒更像是在撒娇,勾人得很。 “张开,我看看。” 王牧池敛起脸上的笑,眼中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阳光下,他眼里盈着光,闻霜下意识听了他的话乖乖张开嘴。 下一瞬,温热的舌尖探了进来。 第14章 闻霜呜咽了声,感受到他在舌头上舔过所带来的酥麻感,整个人忍不住发颤。 接吻的水声在静谧的室内漫开,闻霜扶着他的肩,在不断加深的吻中背靠上沙发。他的手指仍贴在下巴上,引线被点燃,一片火迅速蔓延开来。 “你好像很喜欢接吻。” 王牧池摩挲着她略微发肿的唇,目光落在上边久久无法离开。 闻霜也垂下眼,盯着他的手背:“第一次的时候…其实还好,你那时候吻得很烂。” “不过刚刚那个吻,很不错。” 闻霜张开口,咬住他的指尖。 牙印留在指尖,王牧池忍不住凑过去。 手指刚一挪开,又被闻霜牵着重新放了回去。另只手顺着他肩膀向上摸,移到喉结,曲指勾蹭了两下:“接吻很有意思。” 很甜,唇瓣软得像果冻。 一旦相触,脑袋就开始放空,耳朵里只剩黏湿的水声和无规律的心跳。 “是么,那下次见面先接吻好了。” 王牧池不经意间提到下次会面,闻霜沉默几秒后,抿唇笑了笑。 “再说吧。”她态度敷衍,带着点漠然。 王牧池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的意思。 她对于下次见面并不期待,甚至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以至于语气能如此漫不经心。 其实闻霜很聪明,王牧池想。 闻霜总能领会他的意思,然后露出个很浅的微笑。 王牧池是乐意被她看穿心思的,也不曾掩饰自己对她的好感。 徒劳无功。 一切或许始于走廊的那次碰撞。 闻霜身上传来的冷意清香,干净好闻,如同冬日拂过的风。然后王牧池看见了她的熊猫发绳,与味道主人所带来的感觉完全不搭的物件,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她身上。 或许是始于那日清晨,闻霜双手合十喊他菩萨。 眼睛很亮,态度真诚,仿佛真把他当做什么好心大善人似的。 又或许,始于此刻。 两个人吃完饭走在海边,王牧池回头发现她正踩在他的脚印上。 这片沙滩上存放着许多与朋友们的回忆,出国前夕曾围坐成圈等待日出。此刻闻霜低垂着头,沙滩在她脚下延伸,世间一切纷扰被埋藏在沙子之下。 她的衣摆被海风吹起,察觉到他的视线后抬起头,问他在看什么。 王牧池摇摇头,压下心底涌起的异样情绪。 雨后的海边显得异常沉静,如同闻霜的目光。 那天的日落很漂亮,直到王牧池坐到飞机上后,脑海里仍旧忍不住浮现日落的场景。 王牧池回到在学校附近租住的公寓时是傍晚,白椿旅游归来行李大包小包堆在地上,被叶子揪着骂。 叶子说王牧池回国一趟后,人就变了。 他问变在哪,叶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就是感觉不太一样了。 有天清晨梦到闻霜,醒来后下意识拿起手机,又放了回去。 是压倒性的欲望在带动一切,影响着爱,所以改变才会在他身上发生。 王牧池抬起手臂遮住眼。 那是他离开国内后第一次梦到闻霜,也是最后一次。 此后一切恢复原状。 * 暑假,王牧池一回国就被扔进家里公司历练。 刚上手很多事都不太会,得耗费周末时间去学习处理。 高中那会他学习喜欢在桌上摆瓶气泡水,思路卡住时转转瓶身喝两口,现在也差不多。 家里的气泡水喝完了,王牧池看电脑看久了也觉得难受,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水顺便透透气。 选气泡水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工作,拿着三瓶水到前台结账时才发现收银员有些眼熟。 她的长发被随意挽在脑后,两侧的碎发被一旁的风扇吹起,刚刚做题拿在手里的笔还没放下,指间夹着笔去拿水扫码。 闻霜余光扫着阅读题,将三瓶水扫完码后才抬起头报了价格,指了指机器:“这边扫您。”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也没从试卷上离开,直到王牧池叫了她的名字。 闻霜这才抬起头,盯着对方迷茫地看了会才认出对方是之前在北山跟自己做过几次的人。 “是你啊,戴眼镜我都没认出来。” 闻霜说完又扫了眼他的发尾:“新发型吗?” 王牧池抬手摸到后颈的发:“也不算,没去剪而已。” “不热吗?”闻霜转着笔,问。 王牧池调出付款码:“还好。” 闻霜用笔指了下自己的头发:“我已经要热死了。” 抱怨的语气像是在跟朋友聊天,可实际上他俩并不算是朋友。联系方式存在手机里却并未联系,不清楚对方的现状,只知道个名字。 北山那些夜晚好像是场梦,王牧池在国外偶尔会想起这些旖旎的梦,想到闻霜调完酒在他虎口处舔走酒液尝味道时的感觉。 王牧池喉结滑动,抬手扶了下眼眼镜:“请你吃冰淇淋,要吗?” “啊?” 突如其来的提议使得闻霜微愣了下,瞥见他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喉咙莫名干涩。他鼻子生得很好,脸埋在腿心时会压到肿胀的地方,很爽。 黑笔在指尖转了两圈,闻霜抬表看时间,垂着眸随意道:“可以啊,不过我还有十分钟下班,你能等吗?” 第15章 闻霜说完抬起眼。 视线交汇,于目光中达成共识。 “可以。” 王牧池搭在收银台上的手轻轻敲了下台面:“刚好昨天朋友过来带了半冰箱雪糕,靠你解决了。” 闻霜默了默,道:“我最多只解决两根。” 王牧池不说话,镜片后那双桃花眼直直望着她,唇角微微勾起看着她笑。 闻霜顿了几秒,改口:“最多四次,不能再多了。” 王牧池开始装:“什么四次?我们不是在谈雪糕吗?” “不是在谈约泡次数?” 闻霜说得很认真,王牧池被她逗乐,偏过头憋笑。 闻霜瘪瘪嘴:“想笑就笑吧,别把自己憋死了。” 话音刚落,王牧池就放声笑了出来。 等他笑完,闻霜盯着他道:“你笑声还挺好听。” 晚霞满天,王牧池愣了会,抬手揉上泛红的耳根。 他试探道:“谢谢?” 闻霜轻笑了声:“不客气。” 12 无意间的相遇有些像电影里命中注定的情节,两人却都不觉得关系的本质会因此发生改变。 夏天相识,又于第二个夏天重逢。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闻霜都快忘记自己曾在月光下拉着他的项链,将彼此间的距离缩短。甚至在对上视线的瞬间,还需要根据他的面部特征判定自己是否认识这张脸,从而回忆起他的名字。 好在王牧池的脸帅得很有辨识度,闻霜没费多少功夫就想起了他。随着名字浮现在脑海里的,还有旖旎的夜晚和潮湿的吻。 闻霜想起他之前还说过下次见面要先接吻。 可直到进他家,接过他拧开的气泡水时,闻霜还是没等到他说的那个吻。 闻霜委婉提醒:“感觉你记忆力好像不太好。” “或许吧,但应该要比起需要想一会才能记起我名字的人好。”王牧池散漫地开口,阴阳怪气的功力不输闻霜。他可忘不了这人刚见面的迷茫神情,似乎全然将自己遗忘。 闻霜自知理亏,转移话题道:“你近视?” “没有,这平面镜。”王牧池推了下眼镜。 “戴着挺帅。” 闻霜伸手碰了碰他的镜框,难得直率夸人。 她并不是坦率直爽的性子,更多时候为了避免麻烦总将话总憋在心里。但到了王牧池跟前,一切似乎都变了。 身后是岛台,闻霜收回手靠在上面,等他拿冰淇淋。 王牧池盯着她看了会,突然把人抱到台面上。 手扣着她的腿根往两边分开,半跪在地上,侧过脸在她腿根亲了下。微凉的镜框碰到肌肤,闻霜抓住他的发,柔顺的黑发溢满指缝隙。 王牧池很喜欢在床上看闻霜的反应,经常问有没有不舒服还可不可以满不满意之类的问题。其实他做挺好,但闻霜本身就不太会夸人,在这方面更是开不了口,每次都含含糊糊说还行。 这就导致王牧池一直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开始找学习资料来学。真的在学,拿本子动笔,复盘总结经验。他准备考试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 顺着小腹向上,湿漉漉地吻上她的唇。 微微仰头从下边凑过去吻,手放在她颈后,慢慢地一点点调整到彼此感到舒适的位置,避免闻霜因为脖子不舒服而提前结束亲吻。调整好后,手不自觉地放到她脖子上。没用力,虚虚握着,能清楚地感受到闻霜在接吻时逐渐加快的心跳。 “喜欢吗?” “唔。” “有让你满意吗?” “还,行吧……” 两个人就这么贴着额,王牧池看她微张着唇喘气,忍不住再次吻下去。 “满意了满意了满意了!” 闻霜推开他,以为是他不满意自己的答案,气都没喘匀就连忙开口安抚。 “真的?” “真的。” “那看来我表现得还不错。” 他笑了下,胸腔微震。 闻霜的手紧紧贴在上面,一时间分不清填满房间的急促呼吸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嘴唇有些发麻,闻霜下意识用手去压。动作很自然,边压边跟王牧池说话。 闻霜好奇:“你嘴不麻吗?” “还好。” 王牧池伸手也去压她的唇,看着被润红的唇瓣,眸色微沉。 闻霜捂住嘴,将他的食指一并包了进去,闷声道:“不要,都肿了。” 食指探入,压着她的虎牙。 闻霜轻轻咬了下,含糊不清道:“不怕我咬断你手指?” “怕啊。”王牧池轻笑了声,又道,“超级怕。 ” 他说着,睫毛颤了下。 他睫毛有些长,阴影投射在眼下,眼睛很亮,听人说话会很有礼貌地与对方直视。 闻霜忍不住去注意他的眨眼频率。 一眨,她思绪就乱了,说话颠三倒四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 王牧池:“我没太听懂。” “啊,抱歉我刚刚走神了。”闻霜解释了句。 “跟我待在一很无聊吗?”王牧池装出失落的模样。 闻霜连忙否认:“也没有,就是注意力总会放在你睫毛上。” 王牧池不解地皱起眉。 “你睫毛很长,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长。” 闻霜说着,抬手想要去碰,还很有礼貌地问了句:“能摸吗?” 第16章 王牧池没说话,抓着她的手腕靠近。 眼睫扫过指腹带来奇怪的触感,闻霜下意识屏息,轻轻地在他睫毛上蹭了下。 再简单不过的触碰,却使得欲望在体内蹿升。 空气蓦然变得稀薄,闻霜手放在他脸侧,倾身向前从他口中获得氧气。 将分开后的事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地告知对方,填满那些错失的时间,这是情侣才会做的事。他们不是那样的关系,却在用吻来弥补丢失的时间,在混杂的呼吸里交换往事。 刚步入人生新阶段的少年天真地以为这样子是正常的,殊不知已越过了炮友关系的界定。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独特亲密感,是当人感到足够安全时才会出现的,昭示着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闷热潮湿的夏季,欲望泛滥的季节。 分开时牵出的银丝,呼吸间弥漫着气泡水的味道。 闻霜看着他摘掉眼镜,失去镜框遮挡后的面孔带着点攻击性。恍惚间忆起上一个夏天他的模样,隐约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 整个假期,王牧池有事没事就戴着眼镜乱逛,于百川看到后很是惊讶。 “向来以视力5.0为荣的人怎么戴上眼镜了?” 王牧池睨了他一眼,敷衍道:“装酷,不行?” “行,怎么不行,你装傻都没人管你。” 王牧池没再搭理他。 于百川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终于怼赢了王牧池一次。 直到他后来跟王牧池去闻霜打工的地方,发现闻霜对戴着眼镜的王牧池,比没戴眼镜的王牧池态度好上不止一倍后,才发现真正傻的是自己。具体表现在闻霜是先跟王牧池打的招呼,然后才是他。 “你是真心机。” 于百川朝他竖起大拇指,又问:“所以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王牧池垂下眼,拧开气泡水,等呲声消失后,开口道:“还没。” 13 按理说,王牧池应该按现今的情况如实回答说没在一起,他却下意识地回了个较为模棱两可的答案。 还没,现在还没在一起。 王牧池还没搞清楚自己对闻霜的感觉到底是出于爱还是出于欲望,他需要更多的相处以便能更准确地确认自己的情感。不断地在记忆里思考是无用的,人是善于欺骗的动物,连记忆都会被美化。 上次闻霜离开前,王牧池问能不能给她发消息。 “想发就发呗。”闻霜耸耸肩,“但不一定能收到回复,我平常不太看手机。” 目标明确的人身上总会流露出某种坚定的气质,在迷茫的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王牧池被闻霜这种特质所吸引的同时,也有点讨厌这样的她。总觉得只要不在她的目标里,就会被彻忽略,难以得到她的注意。阴暗的想法易在爱里滋生,即便是王牧池也无法避免。 冰淇淋成了他们之间的暗号。 舌尖被冻得麻木,又在炙热的吻中化开。身体像是要融化了似的,心怦怦地跳,欲望被不断满足又滋生,循环往复着。 有回做完,闻霜难得没嫌热翻到另一边,而是趴在王牧池身上找东找西。 王牧池:“在找什么?” 闻霜:“纹身。” 她说着,抬了下王牧池的手臂。 王牧池轻轻推了下她的头,顺势卷起她的一缕发:“别找了,没有。” “居然没有。”闻霜有些惊讶。 王牧池失笑道:“我没纹身很奇怪吗?” “很奇怪,我以为你这种打耳洞都要打好几个的酷哥肯定会在身上某处地方纹个高深莫测的字母,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结果居然没有。” 王牧池嗤了声:“刻板印象。” 闻霜瘪瘪嘴,从他身上翻下去,在他手臂上看到了颗痣。随后心血来潮,开始数起他身上的痣。手臂一 颗,肩膀一颗,腹肌上两颗。她摸着腹肌上的那两颗痣,捏了捏。 王牧池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哑:“别乱摸。” “这哪是乱摸,我是在数你身上的痣。”闻霜说得一本正经,末了还反咬他一口,“是你自己思想龌龊。” 王牧池把人压到身下,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放到头顶摁住,另只手摸到她锁骨上的痣。 那块地方在先前的情事里被吮出红痕,王牧池低头咬住那颗痣。 “你干嘛......”闻霜皱起眉,缩起身想躲。 王牧池含糊不清道:“在数你身上的痣。” 用唇,用齿,一颗颗数遍。 腿根那颗痣数得最久,床单都湿透。 闻霜用指尖抹去他眼睫上的水,用哭得发哑的声音好奇问道: “数出来了吗?” 她刚刚哭了好久,眼尾泛着红,问这话的时候手一直在他脸上摩挲。 王牧池被她勾得心痒,低头去蹭她的脸。 “数出来了吗?我身上有多少颗痣?” 闻霜偏过头,又问了遍。 她是真的好奇。 靠。 王牧池暗骂了声,低头堵住她的嘴: “下次告诉你。” 再次提到了下次。 这回闻霜没开口敷衍,而是抛出新的话题。 很奇怪,他们明明并不了解彼此,但总是可以把话接下去讲完。 在闲聊中了解彼此,从对方的回答里发现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不会聊得很深,维持着边界感,一旦触到红线就会收手。 第17章 阳台上有台天文望远镜,闻霜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王牧池将泡好的热可可递给她,问:“要玩吗?” “要。”闻霜忙点头,连谢谢都忘记说。 “你好像很喜欢天文。” 闻霜捧着热可可站他身后,抿了口道:“我记得你好几条项链都跟星体有关。” 王牧池调整着望远镜:“小时候有想过当宇航员去探索宇宙。” “真羡慕,我小时候都没梦想。”闻霜垂下眼,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低落,随后又很快调整好情绪,“也挺好,起码不用去思考是要追求梦想还是屈服现实。” “也不需要去思考吧。” 王牧池头也不抬,随意道:“梦想又不会跑走,只有自己放弃,等不用屈服现实的时候再去追求也不迟。调好了,过来。” 他说完,见闻霜仍旧站在原地,不解地挑了下眉:“怎么了?” “没,觉得你刚刚说的那句话还挺有道理。”闻霜摇摇头,慢悠悠走到望远镜前。 王牧池:“没梦想的话,你小学作文都是怎么写的?” 闻霜:“就那样写呗,长大以后当老师什么的。” “之前写过梦想是考年级第一,老师说这是目标不是梦想。”闻霜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动目镜里的景象,“然后我说我梦想是考宜大,老师夸我很有志向。蛮有意思的。” “恭喜你实现目标。”王牧池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轻轻松松将她笼罩。 闻霜直起身,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你喝醉那晚,抱着我不撒手,说自己考上了宜大让我夸你。” 闻霜:…… 闻霜:“给我忘掉。” 她故意皱眉装凶,偏偏眼睛生得柔,瞪起人毫无威慑力。 王牧池轻笑了声,又道:“那时候你还喊我妈妈来着。” 闻霜尖叫着去捂他的嘴,扑过去时另只手上端着的杯子被他拿走,免得撒到身上。 “忘掉,统统忘掉。”闻霜警告他,“以后也不准提!再提自杀!” 下半张脸被她挡住,夜色中露出的眉眼温柔缱绻。 王牧池握住她的手腕,声音闷在掌心。 “什么?”闻霜没听清,松开了手。 王牧池半弯腰,让闻霜凑近些。 闻霜踮起脚,下一秒耳朵就被吹了口气。 闻霜一激灵,捂着耳朵锤了他一下:“你有病啊。” 王牧池笑得更欢,装模作样捂着被她打过的地方喊疼。 沉闷的夏季掠过阵凉风,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轻快起来。 闻霜仰起头盯着他看了几秒,作势去夺他手里的水杯。 王牧池没躲,任由她举手来拿。 扑面而来的味道是他惯用的洗发水味,温热感落在唇角。意识到那是她的唇后,王牧池身体僵在原地。指尖相触的地方生出提线,一个吻就让王牧池成为了她轻而易举就能操纵的木偶。 14 恶作剧般的轻吻,让王牧池失眠了好几天。 好不容易挤出休息时间能睡会,又被家里的电话吵醒。 那通电话是一切糟糕事情的源头,王牧池一整天都在帮亲戚收拾烂摊子。 事情倒不是很麻烦,让王牧池感到心累的是这个问完那个来问,问来问去又都是一回事,跟击鼓传花似的没完没了。好不容易处理完能放下电话歇会,水都没喝一口另一边又来了事。 等终于把这些事情搞定时,天已经黑了,而他一整天只喝了两杯水吃了几块饼干。 消息一条接一条,王牧池不想再管,手机关机拿上钱包准备出去吃饭。 刚出小区就遇见有个女生戴着顶汉堡帽在发传单,熟悉又清亮的声音穿过烦人蝉鸣,让王牧池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是闻霜。 他脚步微顿,下意识走了过去。 闻霜也没看人,随手递过去后才发现是前几天刚见过面的王牧池。 她有些惊讶,没打招呼,警惕地盯着他:“你跟踪我啊?” 王牧池挑眉,往后指了指小区的方向:“我住这。” “你不是住栖木居?”闻霜质疑。 王牧池:“我不能有两套房?” “水管坏了,这几天搬来这边住。”王牧池将传单卷成筒,不紧不慢解释道。 误会对方是跟踪狂对于闻霜而言显然有些尴尬,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扶了下帽子,讪笑两声后选择用最常见的方式打招呼掩饰窘迫:“吃饭了吗?” 街灯明亮,过往的车打着前灯,光从二人身上掠过。 闻霜这几天似乎没休息好,眼下泛着青黑。或许是光线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她在笑,眼睛很亮,不显疲态,就这么望着他。 这话今天没人问过他。 王牧池忙了一整天,没有人问他有没有吃饭。 他们只关心事情有没有解决,关心解决得好不好。没有人在乎他有没有吃饭,即使是在饭点打来电话的父母也没问过一句他吃饭没。 王牧池知道这句可能是闻霜的客套话,但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心跳还是忍不住加快。 他拆开纸筒,低声问:“你要请我吗?” “如果你帮我收掉这些传单的话。” 闻霜将剩下的几张传单通通塞进他怀里,眼里划过狡黠的笑意:“我可以请你吃泡面。” 第18章 闻霜这几天都在这里兼职,早已把附近小卖部的位置摸透。王牧池跟着她转弯,没见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刚想问她要去哪买,就见她往前走了两步,进了家灯光有些昏暗,连店名都看不见的铺面。 王牧池从没进过这样狭窄的店铺。 两个人站在货架之间连转身都费劲,架子上摆着的货品也没怎么见过,局促不安这个词头回在他身上体现。 闻霜蹲着挑泡面,他跟着蹲下。 闻霜拿什么,他也跟着拿什么。 这些天来闻霜已经跟老板混了脸熟,被打趣着问身边的帅哥是不是男朋友时,闻霜大大方方笑了下,调侃说自己找不到这么帅的男朋友。 明明是在夸他,王牧池听着却有些不舒服。 闻霜拿的是袋装泡面,跟老板借了热水倒在包装袋里,又拿了两双一次性筷子,领着王牧池到路边坐下。 身后是一片灌木丛,王牧池此前从未这样直接在路边坐下过。夜里蚊虫多,他刚坐下没一会胳膊就被咬了个包。 似乎是因为跟王牧池熟了,闻霜今夜的话格外多。 她说不要去吃自己兼职的那家店,那家的汉堡不干净。又说店老板的女儿现在高三,天天到店里打着做作业的旗号跟男朋友约会,末了还感慨说年轻真好。 王牧池垂下眼,用筷子搅着面,问:“你高三也会这样吗?” “没那么闲。”闻霜抬起表,晃了晃腿,“高三这个点我还在学校做题呢。” “实验?” “太看得起我了,实验这种重点我可考不进。” 路公交车恰好出现在视线里,闻霜顺势指着公交车,道:“喏,这辆车的终点站就是我的高中,宜淮倒数的普高。” 王牧池初中毕业出国,身边朋友要么上重点要么上私立,对于宜淮的普高并不了解,但也知道在普高里靠高考考上宜大是件很难的事。 他不太信闻霜说的话,毕竟这人有过编造自己离异带娃谣言的“前科”。 “真的。” 闻霜见他不信,解释道:“中考没考好,报名的时候还是哭着去的。拼命学了三年加上高考超常发挥,这才上了宜大。” “那三年可苦了。” 闻霜没细讲,轻飘飘一句话带过。 他们之前的聊天大多发生在欲望被满足后,像这样的纯聊天还是头一回。闻霜的态度语气并没有任何改变,只不过讲的内容更多是在分享,不再是信息的互换。 她讲学校操场半夜会有小情侣牵手散步,老师会举着手电筒来抓人。有回她在操场夜跑,被教导主任用手电筒照了下,差点崴到脚。 讲学校超市里有款面包很好吃,就是放到中午会变硬,不过味道还是很好,很顶饿。讲宿管阿姨一夜抓了七部手机,讲有趣的老师,讲无聊的文艺汇演…… 闻霜自己都没察觉到,那辆14路公交车开过的瞬间,王牧池已透过她的只言片语刷码上车,去到她的高中生活。 王牧池喜欢这样的聊天,即便觉得袋装泡面味道有点难吃,但还是在闻霜的声音里吃完了。 闻霜把王牧池手里的泡面袋一起拿去扔掉,回到花坛边在他面前蹲下,不知从哪里拿出印着熊猫样式的小喷瓶,对着王牧池手臂上的蚊子包喷了喷。 “不知道止不止痒,将就试试吧。” 清凉的薄荷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风吹过皮肤一片微凉感。王牧池想告诉她,花露水的止痒的效果不太好。因为痒意已蔓延至心底,让他忍不住抬起手放到心口,无意识攥住了t恤。 闻霜收起喷瓶,说自己要回去继续打工了,语调轻飘飘的。 “闻霜。” 在她走了几步后,王牧池站起身叫住她:“下次我请你吧。” 15 “再说。” 闻霜背对着他举起手挥了挥,慢悠悠继续往前走,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那抹痒意并未随着闻霜的离开而消散,而是化作了更为剧烈的疼痛。从胃部开始蔓延。 王牧池啧了声,开机给朋友拨了个电话。 “好像吃错东西了。” 电话那头的辛亦之:“……有病上医院。” “很疼,走不动,定位发你了,来接我。”王牧池皱着眉,说话都有些费力。 辛亦之认命起身找钥匙:“下次能不能找别人?” “谁让你家开医院,不找你找谁。”王牧池忍着疼吸了口气,催道,“快点,要死在街边了。” 当晚,王牧池吃泡面进医院的消息就在群里传开。 “挂完这瓶就可以走了。” 辛亦之在他旁边坐着,低头回复群里的消息。 王牧池靠在椅背上,脸色有些白,无力应了声:“谢了。” “真是娇贵,吃碗泡面都能吃进医院。”辛亦之吐槽的同时忍不住好奇,“你在国外到底怎么活下来的?” “那边有阿姨做饭。”王牧池顿了顿,纠正道,“不是碗,是袋。” 辛亦之才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泡面,又问:“怎么会想到去吃泡面?” 王牧池垂下眼:“别人请的,说来话长。” “女生?” “嗯。” 辛亦之毫不留情:“看来你就值一袋泡面。” “也许吧。” 王牧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听起来有些开心。 第19章 对于有些抠门的闻霜而言,请他一袋泡面的意义不言而喻。 辛亦之看他笑得这么不值钱,皱眉道:“人在泡面里给你下毒了?” 王牧池没接话,想从口袋里拿手机却摸到了别的东西。 黑色发绳,熊猫款式,是吃烤玉米那次闻霜落在他车里的。在便利店里偶遇后王牧池就一直带在身上,想着哪天见面还给她。 输液大厅光线明亮柔和,王牧池玩着发绳,无意间抬眼瞥见对面输液的小女孩抱着熊猫玩偶,安安静静地看绘本。 王牧池蓦地想到了闻霜。 想到台风天那个迷乱的夜晚,她盘腿坐在飘窗上,安安静静地望着天空发呆。 发绳被握在手心,几秒后套到手腕上,动作一气呵成。 “宜淮动物园里有熊猫吗?” 辛亦之正给人回消息,心不在焉答道:“有,小时候不是还去看过。” 说完,辛亦之奇怪地看王牧池一眼:“什么时候喜欢上熊猫了?” 王牧池摸着发绳上的动物,随意答道:“今晚。” 辛亦之注意到突然出现在他手腕上的头绳,若有所思。 * 所有事情到了闻霜妈妈那里,都必须经历她的检验。 兼职打工可提前适应社会,旅游能开拓视野,玩乐高积木能锻炼智力、协调能力以及专注能力,是以闻霜妈妈支持闻霜去做。买气球毫无用处,放不了几天就会瘪掉;玩具娃娃年纪大后就会失去兴趣,洗晾也麻烦,是以都可以放弃。 闻霜没有玩偶。 在七岁生日那年收到了某位阿姨送的熊猫玩偶后,最爱的动物就从小狗变成了熊猫。 在闻霜的记忆中,父母总是吵架。 她记得搬进大房子的第二年,爸爸醉酒回家,妈妈把他关在卧室门外。 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妈妈站在阳台把婚戒丢出去,爸爸摔门而出。关门的动静把闻霜吵醒,没出卧室,抱着熊猫玩偶爬上飘窗,看着他在地上找戒指。 再后来,父母离婚,闻霜选择跟着妈妈生活。 此后开始极力压抑自己,不愿给妈妈造成不便或让她不高兴。 闻霜知道不可能有人会无条件关心重视她,这世上一切事情都是得先付出,然后才会有所回报。所以她从不觉得当服务员有什么不好或者丢脸,付出劳动得到金钱,这样的等式让闻霜感到安心。 竹苑离闻霜住的地方有些远,得搭地铁再倒两班车才能到。她没想过放弃这边的家教,钱给得多,学生又聪明乖巧,除了路上有些麻烦外没有任何缺点。 闻霜补的是数学物理。 刚开始知道秋白梦是体育生时还有点担心,怕自己教不好。上了两节课后发现小姑娘很聪明,一点就通,担忧便烟消云散。 门外传来动静。 秋白梦撑着下巴,看着闻霜批改试卷,满不在乎道:“可能是我哥回来了。” “你还有哥哥呢?” 闻霜没问过她的家庭情况,闻言有些惊讶。 “他上大学后就不怎么回家了,也不知道今天回来干嘛……”秋白梦声音渐小,顿了下后猛地站起身,“老师我能出去看看吗?” 都站起来了还问。 闻霜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 “大周末你待家里干嘛呢。” “补习,你一个人回来吗?” “你还想谁回来?不对,妈给你请家教了?” 门没关,传来的男声有些耳熟。 闻霜放下试卷,走出去想看看是谁。 视线对上后,两人皆是一惊。 “闻霜?” 于百川确认自己没认错人后,叹道:“真有缘,你居然是我妹的家教。” 闻霜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跟着一起感叹世界真小。 他俩不算特别熟,聊了几句后不可避免地提起彼此认识的人。 王牧池嫌丢脸没告诉闻霜自己进医院的事,就这么被于百川抖了出来。 闻霜:“他进医院了?” 于百川:“吃泡面吃进的,少爷胃娇贵得很。” 泡面。 闻霜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捏住衣摆,指尖揉捏布料。 “没什么事吧?” “没事,活蹦乱跳的。” 看于百川这轻松样,估计也没多严重。 闻霜放下心,抬起表看了下时间,喊秋白梦回房间继续补习。 等她俩进房间后,于百川给王牧池打了个电话:“你明恋对象在我家,来不来自己定。” 王牧池还在睡觉,被吵醒后语气很是不善:“有病去治。” “没骗你,闻霜真在我家。”于百川说,“她是我妹家教老师。” 电话那头寂静了几秒,随后传来布料摩挲的声音。 王牧池起身往浴室走去,闷闷说了句:“帮我拖住。” 16 补完课,闻霜在客厅里看见王牧池后只愣了下,并不意外。毕竟这里是于百川家,他俩是朋友,报个信也正常。 王牧池没注意到楼上的人,坐在沙发上跟于百川说话。 天热,他穿了件无袖黑色背心,露出的肩膀线条能很明显看出是经过锻炼的。闻霜清楚地明白肌肉绷紧时的模样触感, 即便有所克制,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飘过些不太健康的画面。 衣物简单,首饰三件套却一样不落。 第20章 被美色勾走的理智在目光触及到他手腕上熟悉的皮筋后回笼,青春期的橡皮筋总是带着特殊含义,闻霜不信王牧池会不知道手腕上戴着女孩的皮筋是什么意思。 她叹了口气,整理好情绪缓缓下楼。 “……你又没说不能讲,你要说不可以我不就不讲了。” 于百川懒散地背靠在沙发上,语速与姿态不符,噼里啪啦一顿说。 王牧池白了他一眼,刚想回怼,余光瞥见道人影。 闻霜走下楼梯,目光跟他对上后,眸底没什么情绪起伏。 她瞳色浅淡得藏不住情绪,免了猜测揣度的功夫,交往起来总让人感到很舒服。王牧池原先很喜欢这点,今天倒觉得不如眸色深些,最好深到能盖住情绪的底色,这样还能去猜闻霜是否乐意见到自己。她态度太过冷淡,不用想都知道底下没有藏着期盼。 “早上好。”王牧池慢腾腾打了声招呼。 闻霜学着他的调子,默契对这次见面的原因避而不谈,慢悠悠道了声:“早上好。” 于百川:“……都快十一点了,你俩在好什么啊。” “那中午好。”闻霜从善如流。 心上那层阴翳消散了些,王牧池声音不自觉染上笑意:“待会一起吃饭?” 闻霜摇摇头:“不了,下午还有事。” 王牧池:“急到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闻霜:“那倒不是,我中午一般不吃饭。” 于百川大惊:“不吃饭不会饿吗?” “也不是一点都不吃,会吃点水果面包什么的。”闻霜拽了下包带,笑着解释道,“高中的坏习惯。” “现在改也不迟。” 王牧池坐着时已能从身量窥见出是高个,站起来后更为明显,闻霜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上视线。 闻霜对身高不太敏感,一边分神在脑海里找人跟他对照想摸出身高,一边道:“不太想改诶,又没影响什么。” 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王牧池已经习惯,也不强求,顺势提出送她回去。 他俩有来有回地交谈,自顾自往门边走去,于百川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家吧,怎么离开也不跟主人打声招呼?于百川耸耸肩,重新靠回沙发上。 王牧池要栽了。 他垂眸在对话框里敲下这句话,等待对方回消息的间隙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根跟王牧池风格完全不搭的熊猫头绳就这样明晃晃戴在手腕上,于百川倒吸一口气,喃喃自语:“我靠…不是要,是已经栽了啊。” 能搭顺风车,闻霜自然不会拒绝。 她这回报的是商场地址,王牧池状似无意问道:“去兼职?” “去买东西。”闻霜低头系安全带,“那边有家店上了新的熊猫周边,你手上那个头绳就是在那边买的。” 说完,闻霜扭头看他礼貌性地笑了下,而后冷下脸,朝他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往前递了几分:“还我。” 王牧池把手放到她手上,装傻道:“还什么?” 闻霜反手打在他手背上,力道不轻不重。 王牧池顺势把手放到她掌下与之相靠,作势要往上翻。她往回缩,莫名其妙玩起了打手背。 “幼不幼稚。”闻霜抓住他的手腕,目光落到发绳上,“这个不能乱带。” “怎么,戴了女鬼大人的发绳会被诅咒吗?” 热意覆在被她触碰的地方,无名的情绪在胸腔里弥漫开来。王牧池忍不住放轻呼吸,声音和眼神都柔了起来。 暧昧的因子随着落下的话音炸开,他身上的木质香漫入鼻间。相触的地方生起火,蔓延到喉间。闻霜咽了咽口水,略微慌乱地松开手,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耳朵。烫得吓人。 王牧池耳饰上坠着细闪的链子在眼前晃了晃,照进车内的阳光被他的身影挡住。 闻霜定定望着他,反问道:“你知道手腕上戴女生皮筋是什么意思吧?” “不知道。”王牧池答得很快,“我初中毕业就出国了,对这些不太了解。”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他问得很认真,闻霜一时半会看不出真假。 耳饰上的链子实在晃眼,闻霜忍不住抬起手碰了下。他头发有些长,像先前流行的狼尾款式。手碰到发尾,指腹贴着发卷了下。 肆无忌惮的撩拨,闻霜声音隐隐发哑,含着某种强烈的欲望。唇齿一碰,浓烈的欲念就这么随着字句溢出:“嗯……算是套牢的意思吧。” 离得很近,呼吸交错在一起。 王牧池浑身紧绷,竭力克制着不去碰她,任由她的手在颈侧摩挲。 “还给我吧,我蛮喜欢这个皮筋的。” 闻霜说着,食指勾起头绳。回弹后发出细微的声响,弱得像她放轻的呼吸。 王牧池没回答,定定看了她几秒。 闻霜手上微微用力,他单手撑在车窗上,顺着力道俯身。 再次感受到她柔软的唇瓣,细密缠绵的吻如雨般绵延。 微凉的手从衣摆探入,王牧池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动物园出了新的熊猫玩偶,用那个换。” 闻霜没搭腔,手往下解开他的腰带。 窸窣声后,王牧池感受到皮革似羽毛般划过胸膛,挑起泛粉的硬挺,又重重压下去。 皮带成了笔,一寸寸临摹着身体轮廓。她抬腕,落下时打在不安分挺立起的部位。 第21章 王牧池忍不住发出声轻哼,低头埋在她颈侧。 “玩这么大啊。”他低笑出声,抬手伸进她衣服里。 白嫩的皮肉从指腹间溢出,忍不住仰起头胡乱追着对方的唇。 皮肉贴着皮肉,缠绵水声在车里漫开,不绝于耳。 脆弱的顶端被苛责着溢出水液,皮质粗糙,刮走湿润涂在他身前。王牧池呼吸里满是欲念,抓住她的手,鼻尖相抵,问:“玩够了吗?” “玩够了的话,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接连两个问句,闻霜没回答,凑过去在他唇上轻咬着。答案昭然若揭,理智被她咬碎散落,也顾不得此刻情境。 车身摇晃,随时会被发现。 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聊天会突然转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只知道对方的唇很软,彼此的身体很契合,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呼吸间被容纳冲散…… 闻霜掀起眼皮,看见他泛红的耳朵上坠着的饰品。 指尖捏住,体温留在耳钉上。她身上很烫,被碰过的地方燎起火,蔓延至身下。 劲瘦的腰身耸动,呻吟细细绵绵,伴随饰品碰撞的声音,逐渐填满体内的空虚。 他们没有说话。 情感的表达不只有语言,发力紧绷的小腹,眼角挂着的因快感生出的泪,喉咙忍不住溢出的声音……这些都能让对方知晓自己的情绪。 闻霜抓着他的发,很轻,很轻地说了声:“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上,女鬼大人勉强同意拿玩偶换皮筋,不用谢。” 17 动物园之行定在了周六下午。 王牧池没有约会的经验,特意找了身边谈过恋爱的朋友取经。他在追人这件事已不是秘密,众人也没过多八卦,积极热情地给他出谋划策。 徐行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与其搞这些有的没的,你不如打扮得帅点,什么招都没色.诱管用。” 于百川竖起大拇指:“徐老师,你是这个。” “哪里哪里。”徐行故作谦虚,又道,“但也别用力过猛,万一她潮人恐惧症,你就白搭。” 于百川:“还有这种症?” 徐行:“有啊,你看裴祺什么时候跟你们走一起过。” 在旁边吃水果的裴祺默默反驳:“不是恐惧。” 于百川扭头看她,委屈道:“那你为什么平常不跟我们走一起?” 裴祺:“回头率太高,我受不了。” 徐行点头:“这就是潮人恐惧症。” 话题拐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王牧池看着聊天界面里那寥寥几句对话。指尖点开对话框,又划掉,来来回回重复了三次。 闻霜的头像是某部动画电影的主角。 他点进去,对方朋友圈设置了仅三天可见,封面背景是只熊猫,喜好一览无余。 约好时间地点,闻霜这回同意了他当司机。 她给的是地铁站附近咖啡店的地址,仍旧不愿意透露自己住在哪。边界感强得让王牧池感到不舒服,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些许不安。总觉得她像抓不住的气球,一旦松手就会飘走。 周六,王牧池起得很早。 照例做完运动,吃早餐洗澡,将要换上前几天挑好的衣服时,又觉得衣服太过花哨。 王牧池从未在穿着打扮上花过心思。 他小时候的外号是王子,因不乐意跟朋友到沙池里玩被取的绰号。取得还挺贴切,从小王牧池穿得就很精致帅气,人也帅。他妈妈是服装设计师,每天的衣服都是搭配好的。 长大后妈妈不再管穿搭,王牧池虽不上心,奈何身材好,随便套个背心都很打眼。 王牧池取下耳朵上的配饰,只留简约的黑色耳钉。项链没动,知道闻霜喜欢他戴项链。出门前犹豫了半响,还是把舌钉戴上了。 他提早半小时到达闻霜给的地址,透过玻璃看见站在前台给人点单的闻霜。 原来是在兼职。 不是在防他,只是在兼职而已。 王牧池莫名松了口气,自己都没察觉心里升起的那抹愉悦。 他的车停在店前的停车位,贵得有些太过显眼。 闻霜看见后,偷摸躲着监控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你好像记错时间了。】 王牧池唇角勾起,单手在键盘上敲字:【怕堵车,没想到来早了。】 【我还有半小时才下班,进来坐着等吧。】 【在车里等就好。】 人天生好奇心重,倘若他进去,闻霜绝对会成为八卦中心,不如就这样坐着。即便需要降下车窗,透过被绿植遮挡大半落地玻璃才能窥见闻霜的身影,也比让她被说闲话要好。 三三两两的人推门进了咖啡店,闻霜没再回消息。 王牧池撑着车窗,翻看起群里的聊天记录。朋友们十分关心他的约会,方施琅甚至发了个店铺攻略,说这家店能拍熊猫四宫格。 王牧池刚点开攻略,眼前骤然横出一只手。 ”喏,请你的。” 透亮的声音随风而至,闻霜站在车门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咖啡。 冰块碰撞发出声响,杯身上的水珠滑落至她虎口。王牧池从她手中接过咖啡,道完谢后话语就卡在了喉间,什么都说不出。 “我先进去,二十四分钟后见。” 闻霜抬起表看了眼,说完转过身,几秒后又转了回来。 第22章 闻霜弯下腰,双手放在门上,定定看着他。 “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王牧池怔愣问道:“哪不一样?” 闻霜抿唇思忖着,随后指了下他的耳朵,脖子和手:“耳钉不一样了,还有项链,还有今天戴的戒指。” 她模样认真,好似在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王牧池忍不住笑了起来,手里拿着的那杯咖啡也跟着晃动。 闻霜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想问又怕自己出来太久被抓。反正待会要一起去动物园,有的是时间让她问。想到这,闻霜打消了追问的念头,摆摆手说:“二十三分钟后见。” 手机不断震动着提示有新消息,王牧池点开看了眼,是群里在问约会情况。 王牧池对着咖啡拍了张照,并没有发到群里。 是不需要他收下传单就被请客的咖啡,该说是闻霜送他的第一样东西么。冰块融化,手心满是带着凉意的水液,王牧池坐在车里,头回觉得二十分钟是如此漫长。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闻霜点开看了眼,是王牧池的道谢。 闻霜垂着头回消息,心想其实没必要跟她道谢。店里兼职员工每个月有三杯免费咖啡额度,王牧池那杯刚好是第三杯。 “男朋友?”一同兼职的女孩知道她刚刚出去送咖啡,贴回来轻轻撞了下闻霜的肩,小声八卦。 闻霜将手机收好,笑道:“是朋友啦。” 对方了然,没再多问。 下班。 闻霜换好衣服出来,看见王牧池靠在车上等她,在原地停了几秒才走过去。 “干嘛站出来,不热吗?” 闻霜站到他面前,换掉工作服后穿的是t恤配牛仔短裤。黑发挽在脑后,挎包横在身前,素面朝天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王牧池目光落在她脸颊旁的碎发上:“你就穿这样?” “怎么了吗?”闻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还以为你会稍微打扮一下。” 王牧池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却没让开位置,状似无意道:“毕竟也算是第一次约会。” 王牧池说完后才意识到约会这个词不该存在于炮友之间,他心里一紧,开口准备岔开话题。 闻霜抢在他前面开口,尾音略微上扬,暗暗含着点娇:“打扮了呀,涂了口红,够尊重你吧。” 她踮起脚凑近,王牧池这才发现她唇上的颜色跟之前有些不同。他定定看了几秒,随后克制地移开视线,让闻霜坐进车里。 闻霜对于动物园很熟悉,王牧池先前做的攻略全都没用上。 她领着王牧池去看了熊猫。 无数部手机举起又放下,镜头对准熊猫。闻霜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手机里关于这只熊猫的照片已经够多。 周末人很多,混乱之中,王牧池牵上闻霜的手。 “我可不想待会去广播室寻人。” 他先发制人,闻霜无话可说,由着他牵。 比牵手亲密一万倍的行为不是没有在他们之间发生过,可真牵上的时候,闻霜心跳又开始加快。 这条路闻霜先前走时总是被挤得很难受,要小心翼翼避开人护好包,还要忍受难闻的汗味。今天却很不一样。没有人会碰到她,鼻间嗅到的也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闻霜被王牧池护在怀里,直至走出人群。 闻霜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刻意去寻新的目标转移注意力。 闻霜拉着王牧池去买周边。 熊猫玩偶熊猫书包,看见熊猫发箍后闻霜也忍不住戴到头上试了下。扭过头本想去看镜子,发现王牧池正举着手机对准她。 ”拍了吗?”闻霜凑过去,想看下成果。 王牧池放低手机给她看:“很好看。” 比起漂亮,倒不如说是自然。发自内心的笑,调整发箍时微低的头,不经意的随手一拍定格下她戴上发箍高兴的情绪。 “回头记得发我。”闻霜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王牧池挑眉:“不让我删掉?” “挺好看的,干嘛要删。” 说完,闻霜扭头环顾了下四周:“我记得那边好像有家店能拍大头贴,你要拍吗?” 王牧池本就在想要怎样把她拐去拍大头贴,此刻正中下怀,便飞快地应下,生怕闻霜反悔。 他应得太快,拉着闻霜结账去拍照。 闻霜迷迷糊糊跟着他走,直到被推进隔间,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怎么知道店在哪? 18 意识到自己或许掉入王牧池的陷阱后,闻霜并未生气,而是默许了他行为。 制造偶遇,邀她约会,知晓皮筋的含义后仍旧戴在手腕上,现又跟她来拍大头贴。王牧池的意图毫不遮掩,热烈却不让人感到窒息,闻霜纵容并享受他所带来的新奇体验,就像是在游戏里点亮未知的地图碎片般令她愉悦。 再愉悦,闻霜的想法也始终未变,她仍旧更喜欢随时可以断掉的炮友关系。 闻霜亲眼见证父母的婚姻生活一日败过一日,明白爱情需要付出代价。 她妈妈的骨头是冷的,烧不温也烧不毁,无论对谁都是副冷情的模样。闻霜跟妈妈很像,区别在于她的骨头之上裹着层糖霜,但仍掩盖不了其本质。 她可以跟王牧池挤在隔间里拍傻乎乎的四宫格大头贴,也可以拉着他排队买甜得腻人的冰淇淋。闻霜清楚地明白一旦假期结束,王牧池就会离开这座城市,如同褪色的照片和融化的冰淇淋,成为她记忆里的一部分。 第23章 享受就好。 闻霜过往的人生里从未有过“享受”二字,贯穿她人生的字词是“努力”。 努力是苦的,连笔画都弯弯折折。单词古诗不熟,那就五点钟起来一遍遍抄一遍遍背。题不会解,那就厚着脸皮去问硬着头皮去解,一遍算不出就两遍,两遍算不出就三遍,直到弄懂为止。累了就拼会乐高,拼完继续题海战术。 她知道自己不是聪明的人,所以笨鸟先飞,勤能补拙。 吃了十多年努力的苦,难得遇到可以享受的事,为何要去拒绝? 至于王牧池会怎么想,闻霜不在乎,那是他的事。 游戏的退出键在各自手上,若是不愿继续下去,随时都可以选择退出。互惠互利的事,没必要去担心对方比自己吃亏。 照片一人一份,闻霜随意放进包里。 上车后,闻霜没报地址,出乎意料地问了句:“今天要做吗?” 王牧池闻言动作一愣,脸上闪过讶异,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虽说他们每次见面几乎都离不开那事,但都是氛围使然水到渠成,这样明晃晃地询问还是头一回。 “干嘛这副表情,炮友见面不就是为了那件事么?” 炮,友。 王牧池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几分,笑里含着几分咬牙切齿:“做,为什么不做。” 气再狠,王牧池也没忘了带闻霜去吃饭。 闻霜本就没吃午饭的习惯,再缺顿晚饭人就真瘦成纸片了。 再次踏足王牧池家,温暖舒缓的香味扑面而来,闻霜的疲惫稍稍缓解了些。 她低头换鞋,突然抬起头,好奇地盯着他的唇:“我下午就想问了,你今天是戴了舌钉吗?” 王牧池:“嗯,你要试一下吗?” “试什么?” 王牧池没说话,抬起手去碰她的唇。 指尖压上柔软的唇瓣,闻霜呼吸一滞,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点头,道:“好啊。” 反正也不差这一次。 闻霜想着,主动抬起头。敞亮地展示对他的好奇与欲望,如同屋顶明亮的白炽灯。王牧池垂下眼,长睫眨了两下,似是为了缓解刺眼的灯光所带来的胀痛感。 王牧池没立刻行动,摩挲了下她的唇,等到闻霜耐心快要告罄时才俯身。 唇瓣相贴,丝丝缕缕的吐息在搅弄勾缠间编织成网。耳边充斥着不断鼓动的心跳,盖住一切声响。周遭的事物消失,网铺天盖地将他们笼罩。他吻得很深,舌钉的珠子被彼此的舌裹压,新奇的体验让闻霜延长了闭眼的时间。 身体蓦然腾空,闻霜下意识攀住他的肩,就这么坐在他手臂上被抱进卧室。 稀薄的空气让大脑变得混沌,分开时闻霜还有些懵,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起身。王牧池压着她的肩膀将人摁回去,闻霜迷迷糊糊嗯了声,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温热的气息洒在颈侧,锁骨,胸前…… 闻霜看着他一点点向下,牙齿咬住牛仔裤的拉链。寂静的屋内,拉下拉链的声音格外清晰。鼻尖蹭过花阜,闻霜情不自禁泄出嘤咛,下意识并腿。 王牧池圈住她的腿根分开,埋进去后抬起眼观察她的反应。 自己都未曾看清过的地方就这样赤裸裸地被他人含弄,舌钉刮过,闻霜眼前闪过白光。王牧池扣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她指甲在手背上压出印子。 又一次深入。 闻霜受不住,半直起身夹紧腿。黑发蹭过腿根,王牧池闷哼着继续。 水声潺潺,欲望的雨落在身下。 闻霜没想过有一天会同时体会到柔软与坚硬,快感击碎理智,偏偏王牧池的手又不安分地在她掌心画圈。也许是圈,也许是别的,闻霜分不出神去辨认,整个人浮在海面上。 摇晃的小舟被巨浪掀翻,闻霜倒回床上,陷入满是他味道的枕头里。 王牧池将她散在眼前的发撩到鬓边,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脸颊。 “舌钉是不是可以吃下去。” 闻霜对他的舌钉仍旧感到好奇,软着声问。 “可以。” 王牧池牵起她的手,舌钉蹭过生着薄茧的指腹,眉眼湿漉。他口中还含着她渡来的水,字句却不含糊,恰恰好能让闻霜听清。 “想让我咽下去吗?” 闻霜小腹一紧,呼吸粗重起来。 他不该称呼她为女鬼。闻霜被他牵着手抚上喉结,感受他吞咽的动作,分神地想。 明明他才是鬼,专门勾引蛊惑人的艳鬼。 运动完后,闻霜累得差点在浴缸里睡过去,洗完澡也不提回去的事,直接在王牧池床上睡了过去。 她睡觉喜欢趴着睡,王牧池刚把她转回来没多久,又翻了回去。 来回几次闻霜也烦了,把人往外推嘟囔着让他别吵自己睡觉。 王牧池:“这是我的床。” 闻霜正跟困意做着斗争,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吵啊。” 王牧池被她逗笑,扯过被子盖到她身上。很轻地揉着她的后颈,坐在床边看着她睡觉。直到听见逐渐均匀的呼吸声,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到书房写总结经验。 闻霜没睡太熟,晚上吃得本就少,刚睡下没多久就饿醒了。她坐在床上缓了会,迷迷糊糊爬起往外走,碰到墙后意识到自己此刻不在自己家。 第24章 不好意思去翻别人的厨房,闻霜摸黑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套胡乱套上,准备下楼去买吃的。刚走到玄关,身后的灯就开了。 闻霜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王牧池站在开关旁边。 “吓我一跳。”闻霜轻拍了拍胸脯,整个人都清醒了。 王牧池:“去哪?” 闻霜:“找吃的,饿了。” 王牧池挑眉,往厨房走去:“这么晚了能找到什么吃的。家里好像有面条,你要吃吗?” 闻霜怀疑道:“你会煮?” “只会煮面。”王牧池打开厨房的灯。 闻霜跟过去,看着他打开柜子拿出挂面:“我还以为是方便面呢。” 提到方便面,王牧池想到不太好的回忆,默了两秒才开口:“其实那次是我第一次吃方便面。” “看出来了。”闻霜凑过去看他开火,“不愧是少爷,居然连方便面都没吃过。” 他煮的是西红柿鸡蛋面,闻霜没抱太大希望,吃了两口后发现味道还挺不错。 王牧池:“饿醒的吗?” 闻霜:“嗯。” 王牧池:“难怪你外套都穿反了。” 闻霜:“啊?” 她低头看了眼,果然穿反了。 也不在意,边吃边脱掉外套,里头穿的还是王牧池的衣服。 闻霜怕汤汁溅到他衣服,头几乎快要低到碗里。吃了口再抬头,发现王牧池拍了张她吃面的照片。 “留个纪念。” 王牧池偷拍再次被抓,并没有多慌乱,神色自若地将手机收好。 “纪念什么?” “纪念第一次有人吃我煮的面。” 闻霜双手合十,夸张道:“哇塞,那真是我的荣幸。” 王牧池:…… 王牧池:“太假了。” 闻霜哼了声:“已经很给面子了,还想怎样。” 一碗面在陆陆续续的聊天中被消灭。 假期快要结束,王牧池最讨厌的秋天即将到来。 他垂下眼,没提过几天自己要离开的事。 也没告诉她,其实自己只想和她坐在街边吃袋装泡面,并不想和她上/床。 19 王牧池十五岁后的生活搭建在国外,跟白椿叶子一起。 身边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生活在熟悉的语言环境中,于他而言算得上是简单的学业……得天独厚的家庭背景为他的人生保驾护航,王牧池很少会感到烦心。 认识闻霜后,一切天翻地覆。 从前王牧池都是站在旁边看叶子红着眼不愿结束假期,无法体会她的心情。这次坐在飞机上,透过舷窗看着宜淮标志性的建筑缓缓消失在视线里,他难得感到心慌,不自觉地触上放在透明手机壳后的大头贴。 将近一万多公里的航程,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王牧池反反复复地看着手机里闻霜的照片和聊天记录。用来消磨时间的纪录片和书籍索然无味,比不上闻霜低头吃面时鼓起的脸颊有意思。 意识到这点后,王牧池有些茫然。明明上次离开时正常得很,为什么现在会难受到睡不着觉? 女鬼的皮筋似乎真将他给束住,上学的生活变得难熬起来,王牧池开始期盼起假期。 回国前一个星期,他开始连夜失眠。即便如此也不感到疲倦,每天都盼着回国,然后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与闻霜相遇。他们总是偶遇,奇妙到说是命中注定也不为过。 王牧池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没留在国内念书。 假期就像是游戏活动的开放时间,在此期间完成任务获得奖励,活动结束后就得离开,随后产生一系列戒断反应直到下一轮活动开启。 十二月开始放假,王牧池回国后没给闻霜发消息。 她总觉得他的消息是打炮邀约,王牧池不愿给她留下这样的刻板印象,可又没有合适的借口去找她。 好运不再眷顾王牧池。 他刻意按照上次偶遇的时间去便利店,没见着人,问了下说是已经结束了兼职。秋白梦上学时不补课,过去也遇不见。 见好友情绪不高,于百川又开始出损招: “人不是在宜大念书,你去校园里逛一圈说不定能偶遇。” 王牧池睨了他一眼,没搭腔。 这位损友上次提出要在闻霜打工的地方攒个局,叫王牧池穿着真空西装去使美男计。 王牧池以像是在性骚扰为由给拒绝了,他不死心,勾肩搭背道:“这叫试探。如果成功了说明她对你也有意思,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如果失败了你就道个歉,回家外套一脱收拾收拾洗洗睡还省事。反正你也没招,试试看呗。” 王牧池:“万一她只走肾不走心呢?” 于百川摆摆手:“嗐,那你就努努力争取炮友上位呗,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 比起真空西装,去宜大逛一圈这个提议似乎更有可行性。 傅呈书第二天刚好有节选修课要过去上,顺便把王牧池给领过去。他在家门口看见王牧池那辆惹眼的超跑后,皱眉让他换辆车再来。 王牧池有求于他,只得回去换了辆不太起眼的车。 他有很多朋友在宜大,却很少过来这边。 前几次来都是随便逛逛,这回王牧池倒很认真地参观了起来,毕竟走过的每个地方都可能是闻霜经过的地方。 傅呈书:“于百川跟裴祺在图书馆,你待会可以过去那边待着。” 第25章 王牧池:“我可不想当灯泡。” 傅呈书:“看来你是想跟我去上课。” 王牧池:“……我还是去当灯泡吧。” 连着在宜大晃了两天,仍旧没能遇见闻霜。 自古以来人类都在试图推测命运,古时东方用龟甲铜钱,今时西方用星座塔牌。王牧池从前不信这些,也不认为靠这些东西就能模拟计算出命运。但此刻,他开始想到底哪一种能帮他推出偶遇闻霜的地点。 王牧池不止一次拿出手机背后的大头贴,聊天框里的语句删删减减,最后归于空白。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不能去主动联系,是单纯地怕闻霜误解,还是怕她已经将那张照片随手抛下,而他还当做珍宝似的不肯离身。 周六,王牧池奉命去参加宴会跟人应酬。离开山庄坐在后座,细密的雨落在车窗上。他看着手机背后的大头贴,耐心快要告罄。 他到底在装什么啊,什么时候胆小到连发个消息都不敢? 王牧池忍不住唾弃起自己,决定等这个红灯倒计时结束就给闻霜发消息。发什么都好,说自己回国了,说刚刚路过先前偶遇的便利店,说想请她吃顿饭……就算被误会自己是要打炮也好,总比现在在这儿睹物思人要强。 他转着手机,等红灯的间隙扭头看向窗外。 雨幕扫掠过霓虹街道,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出现在雨丝之中。 王牧池坐直身,降下车窗盯着街边的身影。 闻霜坐在两家店铺中间,垂着头。 王牧池让司机找了个位置在路边停车,没拿伞,就这么淋着细细密密的雨朝她走去。 远远就看见她含着面包,脸颊微鼓。 豆大的泪滑落掉进面包里,浸了泪的面包被咽下,闻霜下巴抽动着,哭得一噎一噎,好不可怜。 王牧池在旁边看了会,走过去将搭在手臂上的外套展开披在她身上。 木质香混着醇厚的红酒味,在咸腥的雨中格外清晰。 闻霜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西装裤。 他蹲在自己面前,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十字架坠在沟壑间,轮廓若隐若现。 这是闻霜第一次见王牧池穿西装。 王牧池轻柔地用手背蹭掉她脸侧的泪,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脸颊,眸色沉了沉。他想过很多次如果见面第一句要说什么,朝她走来时也想过是否要说些好听逗趣的话打个招呼让她笑一笑。 可蹲到她面前后,王牧池原先想好的话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下苍白的字句: “怎么蹲在这里?” 闻霜吸吸鼻子,没立刻回答,嚼了下口中的面包。 过了会,才哑着声说:“前边在查酒驾。” 突兀的回答让王牧池愣了下,手背贴着她微凉的脸颊,心软得一塌糊涂。 “谢谢提醒,但今天是司机开车。” 闻霜艰难地咽下面包,道:“你放假了?” “嗯。” 王牧池替她拢紧外套,指腹蹭过泛红的眼尾,语气里是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心疼:“眼睛肿了。” 闻霜咬了下唇,抬起手擦了下眼角的泪。 王牧池轻声问:“送你回家?” “不想回家。”闻霜摇摇头。 “那回学校?” “宿舍没人。一个回家,一个跟男朋友出去约会,一个去旅游。”闻霜小声地数完,突然感到莫名的孤寂,停了几秒后,小声地委屈道,“就我一个人。” 闻霜今天特别不顺。 电脑坏了,手机摔了,钥匙也不知道丢到哪里。晚上到便利店想买关东煮,最喜欢的福袋只剩下一个,还被前面人拿走,只能买面包。走回学校的路上突然下起雨,返回便利店,里头的伞被借光,她又什么都没拿到。好不容易哭一次,还被许久未见的王牧池撞上。 闻霜低下头,把脸埋在膝上,闷声说:“你先走吧,我待会自己回学校。” 反正她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没什么大不了的。 吃完面包外套一脱盖头上跑回去,找宿管阿姨借钥匙开门。月初工资刚发,电脑手机明天早上拿去修。然后借舍友的钥匙再去配一把,还要去买个熊猫钥匙链,跟卡包系在一起。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她都可以处理好。 “那跟我走吧。” 温柔的声音夹在雨声中,传入耳边后浸着泛酸的心脏。闻霜抬起头,撞进他漆黑的眸子里,听见他笑着说:“要抱你起来吗?” 20 “要抱你起来吗?” 王牧池知道闻霜不会投入自己的怀抱,话音除了温柔还透着点揶揄,以此缓解气氛,给彼此留有余地。 只要跟闻霜相处五分钟,就能感到她身上的生命力。她跟“悲观”之类的词完全搭不上边,话里话外也很少透出消极的情绪。 王牧池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但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闻霜都能自己处理好,没来由地相信她有这个能力。生长在石缝里的野草,不会因为一场雨而停止生长。 出乎意料的是,闻霜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柔顺的黑发贴在颈侧蹭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吐息。在微凉的夜晚里,变得格外滚烫炽热。王牧池分不清那抹湿意是不是来自雨天,他下意识抬起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手臂横过腘窝,王牧池本想用公主抱,闻霜却用腿环住了他的腰。王牧池顿了下,两只手轻轻松松将她抱起,站起身后托着她的臀往上抬了几分,调整姿势让她在手臂上坐得更舒服些。 第26章 闻霜趴在他肩上,瞬间的腾空感让她不由得把人抱紧,身体紧贴,透过衣物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暖意。 王牧池:“还以为你想要公主抱。” “那样抱不舒服。”闻霜声音很闷,自己腾出手将外套盖到头上,补充道,“我不舒服。” 王牧池哑然失笑,抱着人往车的位置走去。 “我今天……特别惨。” “电脑搞坏了,手机屏幕也碎了。然后我想来吃个福袋,结果最后一个福袋被前面的人拿走,又碰上下雨。宿舍钥匙还不见了,找楼妈要钥匙得先挨顿骂才行。” 闻霜声音不大不小,抱怨的话用分享的语气说出,末了还自嘲地笑了下:“超级惨,对不对?” “对,超级惨。” “你好敷衍。” 王牧池走到了车旁,司机下来帮忙开车门。 他把人放进后座,拿掉盖在她头上的外套,扯了几张纸轻轻替她擦脸:“因为我现在特别想亲你,说不出安慰的话。” 过于直白的话语让闻霜怔愣,连眨眼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望向王牧池的眼神变得有些呆,像刚睡醒的幼兽。 闻霜垂下眼,小声道:“亲吻也是一种安慰方式。” 话音刚落,闻霜抬起眼,对上他晦暗的眼眸。 半臂的距离,呼吸交错不到一起,闻霜无法透过呼吸去判断他的反应。是同样在屏息,还是蓦地加重…… 驾驶座车门砰地关上,独处的空间被第三人打破。 闻霜轻咳了下后不自在地转过身,手指胡乱揪着衣摆。 纸巾被攥成团,王牧池清清嗓子跟司机修改了目的地。车里很安静,幸好雨声淅沥,不至于静得窒息。 闻霜听着雨声有些发困,脑袋摇摇晃晃。骨节分明的手扶住她的头,靠上肩膀后闻霜嫌硬,往下滑躺在了他腿上。 骤然压上的重量让王牧池身子微僵,手放在半空不知所措。腿上的人挪动着调整姿势,头发落到脸前有些难受,睡梦中的闻霜迷迷糊糊哼了声。 王牧池小心翼翼将她滑落的发理好,手无意识地贴着脸侧游走。动作无比轻柔,如同触碰易碎的瓷器。 * 闻霜睡得很沉,被王牧池一路抱到床上都未能醒来,只浅浅蹙了下眉。 陷入柔软的床,鼻尖充斥着好闻的木质香味,令人无比心安。 数日来紧绷着的神经在此刻骤然放松,闻霜翻了个身,下意识伸手去捞床上的熊猫玩偶。扑空后爬起身,半睁开眼看着屋内熟悉又陌生的陈设,想起自己刚刚遇见了王牧池。 卧室空旷,闻霜坐起身将头发重新扎好。 发丝从指缝间穿过,她垂眸整理着思绪。 闻霜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 她从父母那儿得到的关爱很少,也没有能交心朋友。但她从不觉得孤独,也没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有人说闻霜独来独往很奇怪,闻霜反倒觉得做什么都要有人陪着很奇怪。 她习惯一个人吃饭,可以选择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闻霜不太理解为什么吃饭时要讲话,吃饭时嘴巴被食物占满,本就不太能腾出来说话,要交流也有更好的机会场合,不一定要在吃饭时进行。 人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后来她一个人坐在路边吃袋装泡面,突然觉得世界特别安静,涌入耳朵里的只有风声。闻霜当时特别想跟人聊天,随便是谁,说什么都好。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闻霜点开消息,是妈妈。 【冬至那天留出时间,你爸想跟你吃顿饭。】 小时候闻霜上语文课,桌上会按老师要求放一本词典。 她无聊时会翻开词典,发现词典里的词语被裁剪得很精准,每个字每个词的含义都被标在下方。闻霜反感在社交软件上文字沟通,她始终觉得词语是为说话而存在的。失去表情语气的辅助后,会很容易误解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如果当时是站在妈妈面前告诉她自己考上了宜大,那么聊天框里那句知道了是否会染上温情的色彩,带着为她高兴的喜悦?如果,如果此刻她们面对着面,白框里的黑字转成有声音的对话,是否会比她想象里的声音要更温柔些。 闻霜自嘲地笑了下,不再去做得不到答案的假设。 她回了个好,退出微信前收到了新的消息。 【要吃东西吗?】 是王牧池的消息。 屏幕幽幽亮起,房间里唯一的光亮。 闻霜指尖压在那句话上,耳边突然响起他的声音。是太过熟悉了以至于能想象出他说话的语气音调,还是心境所致才会让她感受不到字句的冰冷,产生了幻听。 门被扣响,闻霜抬眼望去。 王牧池倚在门边,背着光,姿态懒散声音明亮:“看你这样,是还没睡醒?” 不是想象,也不是幻听。 闻霜用力眨了下眼,晃着身爬下床:“现在醒了。” 她脚下没注意,踩到掉在地上的被子绊了下,摔倒在地。 轻笑声在房间里响起,闻霜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看着他。 王牧池敛起笑,摆出关心的模样:“摔疼没?” 闻霜没理他,撑着床起身,泄愤似的踢了脚被子。 “轻点,别把我被子给踢疼了。”王牧池憋笑开灯,抢在闻霜怼他前开口问,“要吃夜宵吗?” 第27章 21 闻霜晚上只吃了半个面包,被他这么一问倒真觉得有些饿。 王牧池点的外卖,恰恰好卡在闻霜醒来时送到。 外卖到后,他进屋想看人醒没,从半开的门缝里看见她垂着头在看手机,瘦削的脊背微驼着,整个人看起来情绪不太对。是以王牧池才会先发消息,而后再出声,免得吓到她。 身上的外套淋了些雨,闻霜脱掉放到沙发上。她里头穿的是条短袖t恤,宽大的袖口卡在手肘有些麻烦,被卷到肩膀上。 王牧池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她手臂上,注意到她肘后贴了个创可贴。 “受伤了?”他问。 闻霜坐在餐桌前掀开外卖盖子,瘦肉粥的香味扑鼻而来。她拆勺子时举起瞥了眼,随意道:“上星期摔的,现在应该好了。” 说完舀了一勺放入口中,鲜味弥漫在整个口腔。闻霜一口一口慢慢吃着,温热的粥渐渐填满空虚的胃,低落的心情在美食的作用下稍稍缓和了些。 王牧池从家里翻出医药箱,坐在旁边想给她换创可贴。 闻霜躲了下:“洗完澡再换。” “能碰水?” “小伤而已,都好几天了。” 闻霜态度散漫,全然没有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王牧池此刻的穿着。 宽肩窄腰,印象中刻板严肃的西装被他穿在身上显出几分散漫不羁,领口扣子解开,凸出的喉结和颈上浅淡的青筋,透着点色气。 动物园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 闻霜的生活和之前没什么太大改变。照旧默记完20个单词后入睡,没有兼职也不上课的时候会在宿舍床上赖到早上十点起床,起床前会将被子扯到身下垫着,趴在上边回忆完睡前的单词后再起身叠被。她不喜欢洗完脸后头发碰到脸,会用熊猫发箍将头发全部弄起。早餐一般是酸奶碗和杂粮吐司,在这期间翻看兼职群寻找新的兼职,做好今日花销规划。中午不吃饭,窝在宿舍里看电影电视剧刷熊猫视频,刷完就开始拼积木,拼到五点多跟舍友去吃饭,吃完饭洗澡,继续拼积木,十一点准时上床睡觉。 有兼职或者有课的时候,则去打工上课。 平静无波的生活并未因动物园之行而掀起波澜,那张大头贴被她夹在钱包深处。移动支付盛行的时代钱包已很少打开,闻霜只有在去图书馆刷卡时才会瞥见那张合照。 照片里的人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闻霜此刻才意识到未见的几个月里,自己是有些想他的。骨相立体,眉眼深邃,桃花眼和卧蚕融合得很完美。他身上的香味漫进鼻腔,从踏进这间房子开始就一直缠绕着她。 视线交汇,暧昧的气氛开始蔓延。彼此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唇上,恍惚间似乎感受到了那处柔软的触感。 几秒后,两人同时扭开了头。 “咳……”王牧池清清嗓子,起身时椅子在地上擦出声响,“我去给你拿衣服。” 那晚,他们没接吻,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闻霜睡在客房,掀开被子看见了一米高的熊猫玩偶。她抓着熊猫手臂举起晃了晃,把脸埋进去,闷声笑了下。 * 十二月底的天带着凉意。 他们最近有在微信上聊天,闻霜说她忙着期末周,王牧池却在家里赞助的慈善晚宴上碰见了她。 走廊地毯柔软,闻霜出来摸鱼,无意间看见了出来抽烟躲酒的王牧池。 其实王牧池一进宴会厅,闻霜就看见了他。 比起上次见面,他今天穿得更为正式些。 西装布料丝滑高级,衬得身材比例更为出众,腰很细,骨节分明的手端着酒杯。上回他的衬衫领口开得有些大,这次却遮得严严实实,还一丝不苟地系了领带。 看起来矜贵得有些高不可攀。 念头在闻霜脑海里突然冒出,自己都愣了下。 他脸上疏离的笑容让闻霜想起他们初次在走廊上相撞,那时的王牧池也是这样,看起来难以接触。所以闻霜没主动去找他,甚至刻意不往他的方向去。 此刻他独自站在阳台上,卸下了宴会上虚假的面具。 闻霜在原地站了几秒,随后迈步朝他走去。 “嘿,晚上好。” 闻霜从他身后钻出,看见王牧池略微慌乱地将打火机收起。 偶遇的次数太多,两人都已经习惯。打完招呼朋友似的闲聊几句后,闻霜知道了这次的赞助商是他家。 闻霜双手抓着栏杆,身子后倾,问:“你家赞助的话,我工资是你发吗?” “算是吧。” 王牧池背靠着栏杆,把在她喊自己之前就灭掉的烟藏在身后。其实会抽烟也没什么,但他莫名就是不想让闻霜知道。 闻霜啊了声,尾音拉得有些长,随后调侃道:“原来是王老板呀。” “一会菩萨,一会姓王的,现在又是王老板。”王牧池笑了声,“闻霜,我在你那儿到底还有多少外号?” 闻霜思忖了会,认真问:“你确定要知道答案?” 看她这样就知道估计不是什么好话,王牧池也没追问,侧过头看向天空,转移话题:“今晚有烟花。” 烟花炸响,闻霜趴在栏杆上仰头望着天空。 他们接了吻,面具如闻霜所愿在吻中卸下。 王牧池无比庆幸自己只是把烟点燃还没抽上,跟闻霜的每一个吻对他来说都很特别,他不想让烟味毁掉这些特殊的瞬间。很奇怪,先前用来排解郁闷的味道在遇见她之后,反而成了会败坏兴致的东西。 第28章 烟花声很响,响不过他的心跳。 本打算浅尝辄止,双唇触碰的瞬间不由自主地深入。睁开眼后发现闻霜比他先睁眼,明亮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鼻尖相蹭,又忍不住吻了上去。 绚烂的烟火从空中落下,第二个吻结束后,王牧池又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下。 “我第一次在烟花下接吻。” 闻霜抬手摸了下略微发麻的唇,望着他,觉得十分新奇。 “什么感受。”王牧池抬手也去摸她的唇。 “嗯……”闻霜想了想,说,“很奇怪,分不清耳边的声音是烟花还是心跳。” 王牧池空着的另只手拿出手机。 闻霜:“干嘛?” 王牧池:“打电话让他们再放一场,重新体验一下说不定就有答案了。” “算了。”闻霜摇摇头,拿掉他放在唇上的手,“摸鱼时间结束,我得回去上班了。” “下次见。” 闻霜朝他挥挥手,顺便整了他被自己攥皱的领口。 下次。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下次。 纷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王牧池忘记了说话,看着她离开。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手机震动了下。 是闻霜的消息。 【刚想了下,应该是心跳声。】 【烟花很漂亮。】 22 她是什么意思? 屏幕逐渐暗下,天空已重归寂静,王牧池耳边却仍旧回荡着混在烟花炸响中的心跳声。烟花以另一种形式继续,落下的花火燎着心脏。 宴会结束,车窗外景象不断变换。王牧池脑海里冒出一大段关于闻霜的记忆。像是沼泽,将他完全卷入其中。 晚上,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做纯粹的充满欲念的梦,所有的遐思与回忆交汇,无法分离,融化在每夜的潮起潮落中。梦境里同她接吻,柔软的唇间掺着他们曾共同饮过的酒;拥抱时身体间飘进细密的雨丝,温热的体温贴在身前,她闷声说这公主抱不舒服。 完了。 王牧池翻过身盯着天花板,黑暗中眼前浮现的又是她的眼睛。他无数次拿起手机,点开聊天记录盯着最后那两句话。 闻霜说她想要的是炮友关系,可哪有炮友是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没有人会在炮友面前哭泣,跟炮友抱怨自己倒霉的一天。在那些牵手,拥抱,亲吻甚至更为亲密的瞬间里,闻霜真的一点都没动过心么? 如果没有,她为什么要跟他在烟花下接吻? 而且只是接吻,在烟花绽放,视线对上的瞬间,默契地抬起头跟他接了个不掺杂情欲的吻。那时他们没有触碰对方身上带有暗示意味的部位,他的指腹贴着她的下颌,渴望的是去摸摸她的头发,扣住她的颈后将吻加深。 凌晨两点,王牧池实在睡不着,约人到家里喝酒。那厮嘴上说着有事找兄弟,真到紧要关头却没了影,四点才姗姗来迟。 王牧池看着文嘉柏打着哈欠进屋,倒了杯酒推过去:“再晚来会天都亮了。” “能来就够朋友了。”文嘉柏没接,自己进厨房开冰箱拿水,“怎么半夜买醉,你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冰箱一开,文嘉柏看见里头装着几盒蓝莓。他顺手拿了盒出来,洗了放在桌上:“什么时候喜欢吃蓝莓了,上次你还说味道怪。” “闻霜喜欢吃。” “你最近追的那个女生?喜欢蓝莓的人都差不到拿去,她品位还蛮好。” 文嘉柏话音刚落,王牧池突然就不想跟他聊了。 将活生生的人归为第三人称代词,简单地用一个“她”字来替代,像是在评价一件没有血肉的物品。王牧池知道朋友没有恶意,也知道这不过是聊天的一种方式。可闻霜就是闻霜,不是什么“她”。 * 今年冬天对于闻霜来讲很不一般,她拿到了轻舟集团旗下游戏工作室的实习机会。闻霜投简历的时候并未抱太大希望,收到通知时正陪妈妈逛超市,接到电话还以为是诈骗。 得知闻霜要去轻舟实习,妈妈没什么反应,说了句挺好后多拿了两盒蓝莓,算作庆祝。 “要不待会去六楼吃饭吧,这边有家店味道还不错。”闻霜心情很好地提议道。 妈妈闻言皱起眉:“外面不卫生,再说排骨都买了。” 闻霜推购物车的手紧了几分,抿唇后笑道:“也是,回家吃好了。” 逛完超市结账排队,扫码枪的滴声充斥在耳边,闻霜垂眼望着推车里那两盒蓝莓,突然很想王牧池。 之所以说是突然,是因为在此之前闻霜完全不记得他的存在。想念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先是忘记,再经受情感的冲击陷入一片空白,从那种忘却中醒过来后,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某人的身影并渴望见面。 在此刻,闻霜很想跟王牧池见面。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为她感到高兴,然后陪着她去吃饭庆祝。王牧池曾和她蹲坐在路边吃最不卫生的袋装泡面,不会说食物不卫生。 周末,路上堵得厉害。 闻霜坐在副驾,百无聊赖地数着前排亮红发的车尾灯,不由自主地去想王牧池现在会在干什么。 她举起手机对着前方拍了张照片,在联系人列表里翻到王牧池,将照片发了过去。 【好堵】 对方没立刻回复,闻霜将手机放到膝盖上,在屏幕暗下前一秒收到了消息。 第29章 【暂未开通陪聊服务】 【申请开通(举手)】 聊天界面最顶上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闻霜等了会没等来消息,刚在对话框里打了个问号准备发出,白色的对话框跳了出来。 【陪聊服务开通渠道暂未开放】 闻霜:【请问现在能提供什么服务】 闻霜:【熊猫挠头.jpg】 王牧池:【不提供任何服务】 王牧池:【你今天不去打工?】 绿灯,车辆缓缓行驶。 闻霜坐车看手机会晕,她加快了打字的速度,发完消息后将手机调成震动,抬起头等待回复。 闻霜:【不去 而且我拿到轻舟集团游戏工作室的实习了 以后都不用偷偷躲起来玩手机(比耶手势)】 掌心里手机微震,闻霜点开。 王牧池:【陪吃陪玩服务已开通】 王牧池:【如有需要请扣1】 闻霜低头,飞快在键盘上敲字:【刚刚是不是有人说不提供任何服务来着】 王牧池:【这是为了给某人庆祝特意提供的 】 王牧池:【不需要就扣2取消。】 “跟谁聊天,笑那么开心。” 妈妈注意到闻霜的异样,又刚好遇上红灯,随口问了句。 闻霜下意识抚上嘴角,发现自己确实有在笑。她用手挡住唇,指尖压着唇瓣,下意识撒了个谎:“没谁,舍友问我出不出去吃饭。” “去哪吃?” “……还没定。”闻霜声音有些弱,随后提高音量,“大概就在这附近。” 妈妈:“舍友让你去就去吧,前边路口应该可以下车。” 闻霜愣了下,握紧手机垂头低声道:“谢谢妈。” 与此同时,王牧池坐在沙发上等待回复,目光几乎快要把手机看出个洞。 是太明显了么…… 王牧池有些焦虑,刚想发点什么,新消息就冒了出来。 简简单单的一个1。 他松了口气,整个人往后倒在了沙发上。 约闻霜去吃什么,王牧池完全没想法,他只是觉得闻霜发那条消息并不只是想告诉他自己得到了很好的实习机会。 她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很少分享自己的事。除非这件事让她非常高兴,开心到能拿来分享。王牧池看出字句里隐约透出期待,下意识在键盘上敲出那句话。 他赌对了。 23 闻霜唯爱两针表。 这种表设计得非常简洁,只包含时针和分针,没有秒针或其他复杂功能。 闻霜觉得第一位设计出钟表的人简直就是天才,窥见时间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本质,将表盘设计成圆。指针一圈圈走过,时间不断重复着,每天都有点54分。 可她的表不一样。 表盘上有个黑点,分针恰恰好能将其遮盖。 那一分钟里,这块表是没有黑点的表。闻霜因此喜欢上54分。 王牧池于她而言如同那个黑点。 分针覆盖,他们没有见面,黑点却依旧存在。分针走过,他们见面,黑点重现。 异于常态,是奇怪的定义。 如果根据定义来看的话,闻霜在某些方面确实算得上奇怪。 身边同龄小孩在玩平板等电子设备时,她喜欢拼积木。 小时候玩七巧板,大一点玩乐高。高中那会她很喜欢拼乐高,一星期能拼三四盒。打工赚钱后发现一套乐高玩具贵得要命,舍不得买,但还是想拼,就到购物软件上买比较便宜的拼装积木来玩。 舍友在宿舍里打游戏看综艺,闻霜拼积木。舍友睡午觉,闻霜拼得停不下来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拼积木。别人闲下来刷短视频看电影看书逛街,闻霜边刷熊猫视频边拼积木。 跨年夜,周三。 闻霜从轻舟集团出来时碰上了王牧池。 十二月底,王牧池穿上了长款外套,里头套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站在车前似是在等人。 闻霜朝他走过去,用包轻轻甩在他身前:“偶然还是故意?” “故意。”王牧池干脆利落地承认,侧身拉开车门,“找你约会,去不去?” 闻霜挑眉,双手抱臂略微扬了扬下巴:“看你今天穿这么帅的份上,给你个机会修改措辞。” 王牧池哑然失笑,顺着她的心意道:“找你吃饭跨年,这样说可以吗?” 闻霜满意地点了点头,坐进车里。 18点43分,距离零点跨年还有三小时零七分。 王牧池还未来得及告诉闻霜自己已经约好了餐厅,她就兴致勃勃地在导航上输入了地址,说这家店想去很久了。 王牧池看了她几秒,沉默不语。 闻霜:“怎么了?你吃不了火锅吗?” “没,只是觉得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王牧池边说边在手机上取消了预约,余光瞥见她没系安全带,俯身倾去。 洗发露的淡香飘入鼻间,视线交汇,她黑瞳微亮,王牧池没忍住在她脸侧亲了下。 闻霜垂下眼,轻声说:“因为明天开始放假。” 对于刚刚那个不合时宜的吻,她一字未提。 这是不是意味着闻霜对他也有超脱炮友关系之外的想法,王牧池觉得这个吻是个非常良好的开端。 一顿饭几乎都是闻霜在吃,王牧池没吃几口,说是最近在控制饮食。 “火锅能有什么热量。”闻霜不理解,好心劝道,“今年最后一天了,放纵下呗。” 第30章 锅内热气漫上,王牧池给她夹了块肉,放下筷子说:“放纵完长满身肉,你肯定第一个抛弃我。” “不然呢。”闻霜含了满嘴肉,话倒说得很清楚。 王牧池单手放在心脏上,微微皱起眉故作哀怨道:“你这话说得我心都碎了。” 进店后王牧池就脱下了外套,修身的高领毛衣隐隐勾勒出肌肉的形状,白皙的手和黑色的衣物形成鲜明的对比。清亮好听的声音混在嘈杂的人声中,闻霜不由得被他的神态身材勾走了神。目光下移,看见他腕间价值不菲的腕表,瞬间清醒。 闻霜咬着筷子,慢悠悠道:“碎了就慢慢拼吧。” 王牧池:“罪魁祸首不帮忙吗?” “我不会拼诶。”闻霜笑着说完,放下筷子道,“吃饱了。” 细微的阴影掠过天空,月亮被遮挡,阴云不知何时出现。 闻霜本想回家,余光瞥见积木专卖店,不由自主晃了进去。 王牧池原以为零点前的时间会很难消磨,做好打算拉她进电影院,看完电影恰恰好能赶上零点的烟花秀。结果闻霜光是在积木专卖店就待了一小时,后面逛进熊猫周边店更是走不动路。 电影没看成,两人找了家清吧喝酒。 22点46分,距离零点跨年还有一小时十四分钟。 人太多,王牧池跟她坐得很近,单手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将人半圈在怀里。 “我没在外面跨过年。”闻霜撑着台面,指尖在玻璃杯口滑动。 王牧池垂下眼看她,话里有话:“新年新尝试。” 闻霜动作微顿,声音很轻:“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像两艘并排停在港湾的航船一样就很好。 启航时间一到就要去追寻各自的目的地,在海上漂泊。可能会再次相逢,也可能永远不再相遇。在港湾时共同沐浴阳光享受日落,启航后各自享受海风海浪。 这样就很好。 23点54分,距离零点跨年还有六分钟。 闻霜扶着栏杆,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次告白。 在此之前他们聊了什么,闻霜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自己踮起脚往下看时没站稳歪了下,撞进了他怀里。 然后听见他说: “本来想等烟花放完后说的,但好像有些忍不住了。” “闻霜,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喜欢你。” “你现在还惧怕恋爱关系吗?” 王牧池想过很多种告白方式,每一种都很隐晦却又能让她听懂。这样即使被拒绝,他们也不会陷入尴尬的境地,毁掉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稳定关系。 可话到嘴边,视线对上的瞬间,王牧池又觉得借助转弯抹角的语言来暗示爱情的话,势必会破坏爱情的自然表达。那样不好,闻霜会觉得他的爱情是基于欲望,未经思考的表达。 一切或许始于走廊那次相撞。 就这样无意间撞进他的生活,像汽水倒入杯中后猛然炸开的气泡。胸前歪歪扭扭的名牌与纽扣相碰,被咯到的地方隐隐发痛,事后回想才意识到泛疼的地方是心脏所在。 闻霜是个很奇怪的人。 她第一次拒绝他人告白时说的是:“新年快乐。” 闻霜往后撤了步拉远距离,手背在身后。 祝福一如既往的敷衍,语气轻快,漫不经心地跟他挥手道别。忽略掉他刚刚那番话,默认那些话淹没在嘈杂的人群里。 她没说下次见,他也没说。 明明之前都会说的,明明。 闻霜好心地在新的一年到来前拒绝掉他的表白。 好心办坏事,新年的钟声还未敲响,王牧池已预见到自己接下来这一整年绝对不会好过。 钟声敲响,烟花绽放。 王牧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苦笑了声。 这可是他第一次跟人表白,失败得彻底。 24 那晚的事就像是跨年夜的烟火随风消逝,生活仍旧继续,并未因为他失败的告白而发生改变。 除了某次喝完酒无意间吐露自己被拒绝的事实经过,以至于假期里朋友们一见他就用新年快乐这句话来打趣让王牧池有些烦外,没什么值得提的。 闻霜的拒绝是扔进湖里的石子,在湖面上激起阵阵涟漪,打破生活的平静。 涟漪散去,生活再次恢复平稳,王牧池的心却浮荡得很厉害。因为他在被闻霜拒绝的那刻,第一时间感到的不是难过,而是觉得这人连拒绝告白都那么有意思。 有意思,这三个字是让王牧池陷入闻霜沼泽的推手。当你觉得某个人有意思时,要保持警惕。很可惜,王牧池并未做到这点。 学业让他又一次离开了宜淮。 这个学期,王牧池开始跟着朋友一起去旅游。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总有比闻霜还要有趣的人存在。 记忆具有磨损性,所以人们总说时间会治愈一切。遗忘伤害和治疗成功被划上等号,王牧池不想去探究这个公式是否正确,他之所以想到这个是为了宽慰自己。他会忘了闻霜,在生活的琐事里,只不过需要时间。 旅游路上遇到的人形形色色,但王牧池总是会想起闻霜。 他开始放弃去忘记,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彻底锁死在那些与闻霜的记忆中。跟她断开联系的每个小时都化成砖块,在流逝的时间里不断堆砌成坚实的壁垒。 这世上没有人会比闻霜要更有趣了,即便有,那也不是闻霜。 第31章 王牧池有时会想闻霜是什么时候在他心底烙下烙印的。回忆湿凉,抚平烙印的灼痛。遗忘并不能抹去伤痕,一下雨伤口仍旧会发痒作痛。 时间并不会治愈一切。 暑假,王牧池并未像上次那样马不停蹄地回国。 他拖了会,直到朋友生日才不得不回国。踏上宜淮土地的那一刻,游戏限时活动任务就已开启。可这次王牧池不想去做任务了。奖励并非永远都是好的,上次任务的奖励就让他难过了一个学期。 那夜蹲坐在路边吃泡面,闻霜提及她中考是在圣哲考的。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时下起了大雨,她没带伞,只能在教学楼底下避雨。闻霜说那个教学楼一层有个图书角,她在里面找到了一本有关宇宙的书。 王牧池当时垂下眼,心跳蓦然加快,没告诉她自己当时也在那处躲雨。 之所以记那么清楚是因为那会于百川打包票说绝对不会下雨,他信以为真却被雨困了十多分钟。他只记得自己有在躲雨,但不记得那时候有没有其他人。 王牧池对此保持缄默的原因很简单。 在此之前他们之间或许还有着很多次偶然,或许他们在同一所小学,或许闻霜常去的那家店他也曾去过几次,又或许在游乐场春游时他们坐在同一辆过山车上…… 上天在给他们牵线吗? 王牧池不这么认为,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他们现在才相遇? 或许闻霜早就发现了无数次命运般偶遇下藏着的真相,明白他们之间看似平稳的关系是靠个人的主动才能延续,所以才会拒绝他。她不想主动,也不相信王牧池会一直主动,所以干脆拒绝掉他的告白。 不是闻霜的错,是他自己选择喜欢她。 从电梯里主动询问是否可以交换姓名起,他就已半只脚陷入沼泽。 是他先产生好奇,蛮横地将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扯到一起。走廊上的碰撞让平行线产生交点,他们本可以只有这个淡到看不清的点,是他主动将其加深并不断制造新的交点。 是他的错,是他扰乱了闻霜的生活。 那么此刻,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是扰乱他生活的石子么? 王牧池不知道,他猜不出闻霜打电话来的目的。 “回国了吗?” “动物园出了新周边。” 久违地透过电波听到闻霜声音的瞬间,壁垒最底下的砖块被抽走,就此崩塌。她的声音依旧清亮,透着些散漫的意味,背景音有些嘈杂。也许对闻霜而言时间真的能掩盖一切,包括他那场表白。 散落的废墟灰尘满天,熏得他声音发哑。 “闻霜,有意思吗?” “一放假就给我打电话,还是在拒绝我之后。” “这样吊着我是不是很爽,看我犯贱你很高兴对吗?” 他声音哑得不行,带着点怨恨的意味。完全不像他。 其实王牧池到现在已经搞不懂到底怎样才是真正的自己了,他扮演那些自认为闻霜喜欢的类型扮演得太久,记不清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他一直在摸索闻霜喜欢什么类型,然后不着痕迹地往她喜欢的类型靠。反正最开始也不认识,他所展现的与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不相符也没关系。 最初以为闻霜喜欢温柔款的,后来又发现她喜欢那种在床上放得开浪一些的。摸不太准,闻霜这人比较难猜。看起来贪财,实际上只是享受存钱的乐趣,该花的地方照样花,从不亏待自己。 这样一直按照她的喜好来演下去好像完全没意义。 即便闻霜对他产生好感,那也是对他所扮演出来的模样。他渐渐不再演戏,在她面前展现真实的自我。 没什么改变。 就像此刻她在电话里的语气一样。 听起来很认真,好像他们已经建立起了某种浪漫确定的关系,好像他在她心里是很重要的存在似的。事实截然相反,她只是无聊了,想找人陪着吃饭上床。 王牧池觉得十分可笑,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被她的语气所欺骗。相信他们之间确实有着那样的关系,相信那场告白从未发生。他总是被她骗。 电话那头的人陷入沉默,王牧池恢复了点理智,深吸一口气后扯了扯嘴角勾出个十分勉强的笑,将一切怪到酒精之上。 “抱歉,我在跟朋友喝酒,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吧。” “你不是自愿的嘛。” 闻霜很快接话,轻声说了句,没让酒精背锅。 她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每一个字都剜着王牧池的心。 “不想犯贱的话,可以不用接电话的。”闻霜的声音盖过嘈杂的环境音,透过电波清晰地传入耳中。 她明明什么都清楚,却始终在装糊涂。 就像上次见面她最后说的那句新年快乐一样,不代表同意也不代表拒绝,似乎只是句再寻常不过的贺语。 王牧池沉默几秒,问:“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因为动物园出了新的熊猫周边。你不是也喜欢熊猫,就想问问你去不去。”闻霜顿了顿,说,“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我也是随便问问。” 闻霜又在装。 动物园的周边两个月前就出了,她却在他放假时才打电话邀他去。明明目的是想在假期跟他约炮,却拿熊猫当幌子。 他是不是也可以装。 第32章 在表面上装出对她不再抱有非分之想的样子,以退为进。将自己的爱意装进瓶子里,对着闻霜表现出我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爱你且颇有成效的模样,以此跟她回到从前。总好过彻底断掉,有联系才有机会。像于百川说的那样,努努力说不定能争取上位。 是他太急了,应该要再等一等…… 王牧池久久未开口,闻霜以为电话被挂断,看了眼发现仍在通话中。 是默认,还是拒绝? 闻霜抿了下唇,怀疑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目的。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挂断电话,毕竟现在话费也挺贵的。 下一秒,他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什么时候去?” 25 挂断电话后,闻霜靠上墙,双手背在身后盯着脚尖发呆。 电波使得声音失真,对方最后一句又说得很轻,语气里的冷意并未传递到闻霜这边。 他声音本就偏清,柔下声后听起来像是在喃喃细语,让人心情平静。有时做完那些事后,他们会盖着被聊天,闻霜总是聊着聊着就在他的声音里安然进入梦乡。但这回,他的声音却在心里掀起了层层波澜。 细微的轻响。 阳台门从里打开,学姐侧身钻出,跟闻霜一起靠在墙上。 老式住宅小区,天色刚黑,楼底下不断传来小孩玩耍的尖叫声。 学姐从口袋里拿出烟:“要吗?” 闻霜摇摇头。 “很少见你打电话。”学姐没点烟,而是咬在嘴里晃着,“男朋友?” 闻霜顿了下,再次摇头:“朋友而已。” 这学期,闻霜的兼职不再局限于打零工。 认识的学姐开了家帮人做网站的淘宝店,忙不过来拉了闻霜入伙。学姐的副业有很多,带着闻霜赚了不少钱。在学姐的出租屋里忙完回宿舍看见床上的熊猫玩偶时,会突然想起那天跟王牧池一起逛的动物园。 场景不断在脑中飘着,闻霜不堪其扰,这才打了那通电话。 闻霜不明白王牧池为什么会生气,是因为她没有好好回应他的表白吗? 可她也是第一次被表白,没有处理经验,下意识说了句新年快乐。挺合时宜的呀,那会不恰恰好是新的一年嘛。闻霜仰头抵着墙,重重叹了口气。 她确实清楚王牧池对她的感情已经从最开始的好奇转为了更深层次的……诸如喜欢的感情。那份感情烧得愈烈,她就愈不安,怕终有一天会熄灭。 火光扑灭后只会剩下废墟,窗户破碎,玻璃散落一地,找不到安置自身的地方。重建的工作非常辛苦,闻霜知道父母至今都未彻底从糟糕婚姻的火里走出,她不想重蹈覆辙。 或许王牧池有很多套房子,烧毁一套还有另一套。可闻霜只有自己那一间小小的房子。 闻霜明白自己的行为已远远超出炮友的界限,可只要不打开确定关系的大门,火就烧不进来。结束炮友关系比结束恋爱关系要简单得多,她很满足自己从这段关系里获得的东西,可耻地享受着王牧池给予的温暖。 学姐:“朋友能让你这么心烦,关系不普通吧。” 闻霜扭过头,问:“很明显吗?” 学姐:“就差没把烦字写脸上了。” 闻霜独来独往惯了没什么能交心的朋友,学姐勉强算一个。她思忖了会,略去某些细节,言简意赅道:“是很能玩得来的朋友,跨年的时候跟我表白了。” 学姐:“你答应了?” 闻霜:“没有,我跟他说了句新年快乐。” 学姐忍不住轻笑出声:“人跟你表白你跟人拜年,你怎么想的?” 闻霜蹙起眉,倒真去回想了下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答道:“没怎么想,当时太吵了,脑袋转不动。” “所以你刚刚是在跟他打电话?” “……嗯,想约他出来玩,但他好像很生气。” “肯定啊,换我我也生气。”学姐将烟夹在手里,说,“如果是我跟人表白,对方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说了句新年快乐,隔了半年又打电话过来问能不能一起出去玩。我会想这人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鱼塘里的鱼,假期闲着没事就来钓我。” 闻霜:“其实,也差不多是那个意思。” 学姐:“如果鱼塘里就那一条鱼的话,还是有差的。” “你对他什么感觉?”学姐敛起笑,问出重点。 月亮在云层后散着浅淡的光,再远些是市中心鳞次栉比的高楼。 “我就是觉得吧,”闻霜望向某处,声音轻柔平和,不疾不徐,“搞暧昧比谈恋爱带劲。” “这话倒没错。”学姐点头,又问,“长得帅吗?” “帅。”闻霜飞快地点头,翻出那张大头贴。 学姐凑过去看了眼,嚯了声:“这种类型的确实是玩暧昧比较带劲。” 被认同后,闻霜唇角微勾,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 周六,闻霜一觉睡到自然醒。 她趴在被子上背完睡前记的单词,又赖了会床才起身叠被。 家里安安静静,闻霜从冰箱里拿出昨晚买的贝果,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将贝果放进微波炉后,闻霜靠在岛台前翻看手机。聊天界面里大多是群聊,闻霜滑了会,突然瞥见个眼熟的头像。 “啊……” 闻霜想起来了,今天约好要跟王牧池去动物园来着。 第33章 定的是下午三点,在动物园门口集合。 这回王牧池没主动说要来接她,估计还在生气。 叮声响起,闻霜拿出贝果,决定待会带点东西过去哄人。 地铁五号线倒数第三站就是动物园。 闻霜不太喜欢地铁上的味道,戴着口罩站在杆旁,手里拎着袋子。 她有点犯困,下了地铁后也忘了摘口罩,就这么戴着走到动物园门口。 迟到了五分钟,王牧池已将车停好,站在大门低头看手机等人。 闻霜始终觉得如果不是酒精,在清醒的情况下她跟王牧池应该永远不会产生交集。他身高腿长随便穿穿都像潮人,长相又太过出众,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是迎面走来闻霜会主动避让的类型。 他似是察觉到了闻霜的视线,抬头望来。 冷淡的眸子在触及闻霜视线的瞬间闪过异样的情绪,随后很快恢复原状。 闻霜迈步穿过人群朝他走去,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 “赔礼。” 王牧池的视线越过袋子落到她脸上,刻意压平的语气被微皱起的眉出卖:“你生病了?” 半年多未见,先前在电话里他态度又差劲得很。闻霜原以为他会先对自己冷嘲热讽下,结果见面第一句就是怎么也掩不住的担心。 她心跳乱了下,扯掉脸上的口罩:“没有,地铁上味道太大戴个口罩挡挡。” 声音清亮,脸色看起来也很正常,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王牧池这才放下心,回过神来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懊恼。看见她戴个口罩就开始担心,也太掉价了。 他看向闻霜手里的袋子,边伸手边问: “这什么?” 26 “仙人球。” 闻霜凑过去,借着他的手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 她本来是打算去自己之前打工的店里借别人的员工折扣买个小蛋糕的,路过看见地上摆着十几盆小仙人球,旁边立着的牌子写着闭店甩卖,五块钱一盆。闻霜立刻拿下,还靠着嘴甜零元购了个精致漂亮的礼品袋。 “漂亮吧,摆在电脑前还能缓解视觉疲劳,既美观又实用。” 闻霜捧着巴掌大的仙人球,推销似的说着,眼睛透亮。 见面以来一切的伪装和冷淡在看见她捧着仙人球时,全都溃决了。压抑多日的情感喷涌而出,是破解不了的符咒,只能弃械投降。王牧池抵抗不了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她,明亮的眼就这么望过来,诱惑他去摘下伊甸园的苹果。 阳光照在身上,[宿命]这个词骤然浮现在他脑海中。 王牧池想,或许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放弃闻霜了。 一盆仙人球。 她怎么能连送礼都那么有趣。好好笑。 王牧池偏过头,憋笑憋到不由得弓起身捂着肚子。 “你笑什么?”闻霜不明白,歪过头去寻他的脸,问。 王牧池笑得眼角挂泪,接过她手上的仙人球重新放回袋子里,含着笑道:“没什么,原谅你了,谢谢你的礼物。” “原谅我什么?”闻霜不解地皱起眉。 她的手微凉,王牧池顺势包住她的手握住:“原谅你迟到。” 距离蓦然拉近,王牧池身上的味道瞬间放大,连空气里似乎都飘着淡淡的清香。跟之前的味道不太一样,闻霜自然地将鼻子凑到他手臂处嗅了嗅,问:“你换香水了吗?” “嗯,朋友送了新的。” “蛮好闻的。”闻霜夸完,又问,“除了香水,还有别的换新了吗?” 她本意是想探明这段时间里王牧池身上发生的变化,好消除二人之间的隔阂陌生感。但王牧池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耳根微微生出点红,交握的手明显一僵,步子也慢了下来。 “舌钉。”王牧池顿了下,声音变得很轻,“今天戴了新舌钉。” “你要试试吗?” * 新换的舌钉蹭过胸前顶端,张开口的呼吸洒在肌肤上,闻霜辨认不出那含在口中的圆珠是否带着他的温度。被挑逗的酥麻让她理智破碎,半支起身去看埋在胸前的人,原以为会瞥见他的发顶,却以外对上了他的眼。 太犯规了。 闻霜想,他怎么可以边探出舌尖拨弄着顶端,边抬起眼直勾勾去观察她的反应。 想被含住。 闻霜不由自主地将他的头摁下,王牧池闷哼了声,顺从地将大半滑腻含入口中。啧啧吮吸声里带着粗重的呼吸。是他的,也是她的。 他们似乎总是离不开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最开始将关系锁在了炮友的范围,以至于做别的会产生莫名的不安感,必须得靠身体的交融让自己心安。 闻霜跪在沙发上,腰间环着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沿着脊背向上,摁着她的背向前。很快那处就被吃得泛红发肿,舌钉顶入顶端凹陷之中,闻霜忍不住弓起身子,濒临高.潮。臀肉被他捂住揉捏,指尖似有若无地触碰泉眼。 “流到大腿了。” 王牧池坏心眼地跟她实时播报,说话间的热气洒在身前,他低头吻住肋骨,叼着那处细腻的皮肉含糊道,“好多水,女鬼大人是不是知道我渴了,所以才流这么多水?” 闻霜的指尖陷入他肩上留下印子,话语破碎在呻吟之中,哼哼唧唧的好不可怜。 第34章 王牧池掐着人的腰放到沙发上,拿过靠枕垫在她身下,分开腿。细密的吻落在腿根,入口翕张着溢出的液体被柔软的舌尖卷走吞入。 舌钉蹭过,王牧池抬起眼,与她十指紧扣,语气和目光同小狗等待主人下达进食的命令如出一辙。 “闻霜,可以吃吗?” 他身上的衣服滑落,被情欲染得泛红的躯体出现在眼前。宽肩窄腰,饱满的胸肌让闻霜呼吸一滞,视线一寸一寸往上移动,与他视线交汇。 闻霜已经无法听见自己内心的想法了,也没精力去辨认此刻在心里泛滥成灾的情感是什么。言语难抵意识的深海,忄生与爱总是分不开的,敏感带被触及时大脑会将快感与爱情混淆,从而使得爱情在快感中生根发芽,长成藤蔓锁住脖颈,濒临死亡时,又会将窒息错认成爱情。大脑混沌一片,耳边只有交迭的喘息与嘤咛。 像是被救上岸的溺水者,大张着口呼吸以获得氧气。一呼一吸间全是他的气息,被紧紧包裹着。 沙发,床,干燥整洁的地方被他们弄得一片泥泞。 转移阵地到浴室,贴到瓷砖上时寒意袭上脊背,又被花洒落下的温水驱散。 蜜一般的情感始终不痛不痒地黏腻在心间。 说实话,王牧池很讨厌这样的感觉。他本就不太喜欢甜食,可闻霜贴在他脸上的掌心沾着蜜,凑上来的吻沾着蜜,一举一动都泡在蜜糖里。王牧池讨厌又无法抗拒,本能地去接受。 洗掉好了。 将如蜜糖般裹在鼻腔喉间令他窒息的黏腻在淋浴下,用水全部冲掉。 水会吞噬一切,他可以展露自己的爱意,闻霜不会被他吓跑。 一凿,一顶,卑劣地迫将她的支撑点变成自己。 见完依赖他人的闻霜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闹脾气的闻霜。 她冷着脸披上衣服,自顾自地走在前头。 王牧池带她回的不是之前去过的公寓,而是北江那边的别墅。闻霜没来过,但之前补课时去过类似的户型,好运气地找到了地下车库。 闻霜扫了眼那一排车,问:“哪辆车是你的?” 王牧池意外地用了反问语气:“……都?” 闻霜:“哇哦。” 她冷笑了声,跟着王牧池走到车前,双手抱胸道:“我不想坐这辆。” 王牧池意识到她在生气,挑了挑眉,顺着她道:“你想坐哪辆,我上去拿钥匙。” 闻霜盯着他看了会:“算了,客人没资格挑选想喝的茶水。” “别这样。”王牧池叹了口气,“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嗯。”闻霜:“你刚刚太凶了。” 话匣子就此打开,闻霜皱着眉开始一一列举。 王牧池乖乖听训,认真道歉。 “下次再这样,我就要把仙人球收回来了。” 闻霜钻入他拉开的车门,一板一眼道。 27 跟闻霜关系恢复后的第六个星期,发生了点变化。 王牧池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地方是否有突破性的提升,但起码她愿意让自己参与到她的生活,同时也对他的生活起了好奇。 极大的进步。 这个暑假是王牧池度过的最棒的暑假,返校前闻霜甚至还主动跟他出去约了会。不是动物园,也不是商场,而是制作手工饰品的店铺。她弄了条熊猫项链,说是他这个暑假请客吃饭的回礼。 团购价69.9元的项链,王牧池戴了整整一个学期。 怕遇水氧化变黑,每次洗澡都会摘下仔仔细细收好。于百川从其他朋友口中知道后小发雷霆了下,说自己送的那些六位数的项链被嗤之以鼻,闻霜69.9的项链被当个宝,酸酸地说王牧池见色忘友。 王牧池没理他,忙着和闻霜聊天。 其实闻霜也不太找他聊,偶尔会丢张照片给他。比如自己制出的星星冰块,比如国庆时的打卡照,王牧池总觉得自己在玩先前很火的某款游戏。 跟闻霜聊天是件很放松的事,或许是因为脑回路有点异于常人,不管是怎样的话题她都能用无厘头的回答接话。积在脑袋里的垃圾在没头没脑的对话里通通被清理,世界复杂喧嚣,她是最最简单纯粹的存在。 每当王牧池好不容易加固好自己,她一闯入就全盘瓦解。 一条消息也好,一通电话也罢,只要接触所有冰冷的伪装就难以扼制地融化,露出底下无限柔情的面貌。她的一颦一笑缝补着酸楚的缺口,蜜似的情绪再次涌上,推着他坠入沼泽。 新学期开学第二个月,闻霜打电话给王牧池,说动物园出了新的熊猫周边。 开学前最后一次约炮,闻霜和王牧池拌嘴,说不会再有下次。 回旋镖如今扎了回去,王牧池手里点开航空公司的网站,嘴上却道:“不是没下次?” 电话那头的闻霜声音先前还支支吾吾,说到最后理直气壮起来指责他:“只是去看熊猫啊你想什么呢……我们的关系就不能纯洁点吗?” 王牧池:“上次你也是说看熊猫。” 闻霜:“这次是买周边。能来来不来算了,话那么多。” 王牧池低声笑了下,小声道:“谁话多啊到底。” 闻霜:“你说什么?” 王牧池:“我说回国的机票已经买好了。” 朋友知道他要回国看熊猫,大惊:“大哥你没事吧?请假坐十几个小时飞机回去就为了看个熊猫?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熊猫了?” 第35章 王牧池:“管那么多闲的你。” * 闻霜不太能摆弄家里的布局。 她曾将书桌移到窗前,这样她在做题的间隙就可以把手伸到窗沿抓住照进的阳光。可当晚爸爸进屋检查作业,以对眼睛不好为由将她那张能抓住阳光的桌子放回了原位。此后闻霜就开始渴望有一间随意摆放家具的[家]。 这个愿望在大三的寒假得以实现。 闻霜租下了的学姐的房子,第一件事就是将桌子挪到窗前。 房子家具齐全,但缺了生活用品。 闻霜去超市大采购了一番,推着购物车出商场时发现自己没法把袋子拎回去。打车费钱,闻霜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机给刚回国不久的王牧池打电话。 当她的苦力王牧池乐在其中,二话不说就丢下了于百川文嘉柏,在重色轻友的骂声中起身离开。 这是王牧池第一次去她租的房子。 一层停的是电动车,绕过狭窄昏暗的通道进楼,电梯门上贴着小广告。闻霜住在八楼,楼道声控灯还算正常,电梯门开后亮起,王牧池一眼就看见了那块带着卡通熊猫的福字。 “噔噔!”闻霜侧过身给他展示自己的家,“乱七八糟。” 王牧池被她可爱到,唇角勾起,说:“搬家都这样,我之前搬家也收拾了好几天。” “你自己收拾?”闻霜问。 “不然?”王牧池反问。 “还以为你们这种少爷都不需要干活呢。”闻霜指使他将袋子放到茶几上,说。 王牧池拎起袋子杵到她面前:“那我这是在?” 闻霜一本正经:“做善事。” 说完,她朝对方伸出手,道:“打火机,拿出来借我点个蚊香。” 王牧池看着她摊开的手,瞥过头开装:“没有,我到楼下去买吧。” 闻霜:“装啥,我之前都看到你抽烟了。” 王牧池沉默几秒,默默拿出打火机放到她手心。 他的打火机看起来就很贵,闻霜拿在指尖转了下,打开盖子去点蚊香。不知道是蚊香的问题还是闻霜的问题,点了好久都没点燃。她蹲久了脚麻换了个姿势,王牧池看她半天没点好,蹲下身凑过去看才发现她用的是内焰。 王牧池:“你是不是不会点?” 闻霜:“之前只用过电蚊香,这个是第一次用。” 王牧池:“刚刚干嘛不买电的?” 闻霜:“电的贵呀,这个才几块钱。” 王牧池:…… 王牧池:“我来点吧。” 他很少用这种需要点的蚊香,味道飘起来后下意识皱眉,起身用手在鼻前挥了两下。 “烟味都能受得了,蚊香就觉得熏啦。” 闻霜看他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刚咧开嘴还没来得及乐,自己也呛了下。呛完后又闻了闻,说:“其实还挺好闻的。” “你自个儿闻吧,我先走了。” 王牧池本来就只是帮她把东西搬上来,事情办完后也没留下的理由,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准备回家。 闻霜送他到门口,对着他挥挥手道:“今天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你每次都这么说。” “这叫客套,听不懂算了。” 王牧池靠在门边,低头看她:“我们之间还需要客套吗?” “挺需要的,毕竟不是很熟。”闻霜一本正经道。 王牧池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往前倾。 闻霜下意识屏住呼吸,他的脸在眼前放大后依旧很帅,帅到闻霜觉得被亲一下也不算什么大事。她微微张开口,下一秒,王牧池捏住她的鼻子把人往后轻轻推了推。 王牧池轻笑了声:“这也叫不熟?” 闻霜挥开他的手,脸上泛起尴尬的红,催他道:“拜拜拜拜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在空中晃动的手被他握住,嘴角落下个轻柔的吻。 他身上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闻霜身子僵了下,连眨眼都忘了。 王牧池亲了亲她的唇角,笑着道:“下次见,不熟的朋友。” 28 闻霜有好几箱拼好的积木,全堆在了床底下。 搬出来住后一直没空收拾,全都散落在地上,以至于王牧池去她家打完炮后,下床时不小心踩到了她散落在地上的积木。 巨痛,痛到王牧池这种bking都忍不住嘶了声。 王牧池忍着痛:“下次别在地上放暗器了。” 一场情事后,闻霜无比餍足,趴在床上软声道:“哪有,我还没来得及布置呢。” “你踩到什么了?” “积木。” 话音刚落,刚还软成一滩水连讲话都有气无力的人儿立刻从床上弹射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的积木!”闻霜半趴在床边,伸手去拾地上的积木,心疼唤道,“还好还好,没踩坏。” 王牧池:? 王牧池:“你是不是关心错对象了?” 闻霜:“啊?哦,你下次看着点。” 王牧池气笑了。膝盖压上床沿,俯下身揉着她的腰窝,向上用指尖在背上的吻痕处摩挲,咬牙切齿道:“闻霜,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没良心。” “谁说,你看我多关心我的积木。”闻霜缩了缩身子,忍不住笑意,“别弄,痒。” 闻霜翻了个身,王牧池顺势把人捞起来接吻。 想到上次见面被调侃的尴尬,闻霜复盘后觉得是因为他俩平常接的都是伸舌头的吻,所以她那会才会下意识张开嘴。为了不重蹈覆辙被再次调笑,闻霜决定从现在开始要练习接不伸舌头的吻。 第36章 “怎么吻?”王牧池不明白她的意思,声音被捂在她手心。 闻霜松开手,凑过去在他唇上贴了下:“就这样。” 王牧池:“这叫亲吧。” 闻霜想了想觉得也是,说:“听起来你已经有想法了。” 王牧池垂下眼,抬起她的下巴含住先前被吻红的唇吮着。 没伸舌头,只是在唇瓣上辗转碾磨,比闻霜刚刚那个玩闹似的“吻”要刺激得多。呼吸交杂在一起,闻霜忍不住张开嘴,舌尖刚探出来还没碰到,王牧池就往后撤去。等她把舌头收回,王牧池又去吃她的唇。 一来二去,闻霜实在受不住,身子往前把王牧池轻而易举压到了床上。 一米八几的个儿,轻轻一推就倒了。 闻霜没注意到其中的不对,趴在他身前,不满道:“你又逗我。” 王牧池抬手将她的发往耳后顺去:“是谁说要练习不伸舌头的吻?” “下次再练。”闻霜说完凑过去,难得主动。 王牧池捏着她的耳垂,纵容她将舌探入口中。 这段时间以来王牧池始终在做着忽明忽灭的梦。 梦里闻霜一会在烟花下跟他说新年快乐,一会又约他去动物园;一会在电话里说他自愿犯贱的,一会又说让他来超市帮忙搬东西。 相爱,受苦,分离。 性格底色相融得好,便能永恒地维持着第一个阶段。但大多数人都会因相处时的冲突产生怨恨,受到伤害后分离,这是无奈却又存在着的命运。 王牧池还未经历相爱便先受了苦,无情凉薄的人往往最会装出多情的模样,他被骗得很惨,早早就把自尊双手奉给了闻霜。即便两人默契地装作无事发生,但那夜的告白却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一旦面向阳光便会显露出来,打破现有的平静。 意识到此后,王牧池突然有些呼吸不过来。 如浪般的潮水袭来将他包围,温热的唇贴近给予氧气。 跟宇宙比起来,王牧池只是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人,难以去探索它的奥秘。 梦想早早幻灭后,王牧池的全部精力都只投入到学业与工作中,脑袋里除了利用分数和其他表现赢取父母的欢心和他人的尊重外,似乎从不曾出现其他欲念。 然后闻霜出现了,撞开他紧闭着的门。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欲念肆意飞出。 舌头被含吮,肺里的空气被尽数掠夺。 闻霜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询问的话语被吻限制住,一点点地消融,化作春水从身下流出。 王牧池再次将她压下,分开腿把脸埋进去。每一声颤抖短促的喘息都会换来更响亮的水声,闻霜难耐地摁着他的头,疑惑被欲望冲散。 再次一点点顶进去,王牧池俯下身在她肩上轻吻舔舐。湿热多褶的地方绞缠着他,贯穿时带出爱液,肉体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出租屋里响起。 饱胀感从身下蔓延到心间,骨缝酥麻,脑袋也晕乎乎的。 闻霜没精力去分辨他动作间藏着的情感,眼前只有他垂落下来的熊猫项链。 她抬手拉住,微凉的项链被体温熨烫后,被放到唇边亲了下。 身上人动作微顿,随后狠狠往深处一凿。 潮水淅淅沥沥,床有些旧,摇晃间发出咯吱声响。 一声,又一声,抹杀掉将要分离的悲伤。 恍惚间升入云端,像一个气球。 闻霜从没拥有过一个气球。 妈妈觉得气球费钱没用,从不给她买。 等闻霜可以自己买的时候,她又开始恐惧,恐惧要是这玩意买来确实没什么用还费钱怎么办。那样她就成为跟她妈妈一样的人了。 即便如此,每次闻霜在街上看到有人拎着一大堆气球卖时,还是会忍不住盯着看。 有次闻霜在商场发传单,看到了一个熊猫气球。 她盯着看了好久,本来想买,听到有人问价说二十一个后立马就放弃了。她发一小时传单都赚不到二十。 闻霜第一次拥有气球是在王牧池返校前。 满满整个后车厢全是熊猫气球,王牧池打开的时候还飘走了一个,被她跳起来抓住了。 复杂的情感塞满胸膛,霎时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闻霜吸了口气,绕着气球的线,低声道:“很费钱诶,买来又没什么用。” 王牧池看出闻霜又在口是心非,把气球带子系到她包上:“你开心就有用。” “我可不会给你报销。” 王牧池拉着气球晃了下:“赏脸跟我吃顿饭就行。” “我请你吧,你都送我礼物了。” “不吃泡面不喂蚊子。” “放心,这次是真的请你吃好的。” 29 闻霜胆子其实很小,所以跟王牧池在一起时,很少会去思考有关爱的问题。 她知道王牧池对她的感情是【喜欢】,但她不愿去深究喜欢的原因,甚至会刻意忘掉那夜的告白。 王牧池这人想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想藏什么自然也能藏得很好。 可爱不一样,爱是没法藏的。即便在漆黑的环境里看不见彼此的脸,闻霜也能从他的吻中觉察到那份情意。 然后她的心就会蜷缩起来,缩到幼儿园小游戏里,那颗从半碗绿豆中挑出的黄豆那么大。他的爱很大很大,像一片浩瀚无垠的海。小小的,脆弱的黄豆飘在海里,怎能不感到害怕。 第37章 她对王牧池有爱欲么,闻霜没想过,不知道。 俄尔普斯在离开地狱的前遏不住胸中爱念回头,永失所爱。阿克泰翁无意窥见阿尔忒弥斯入浴起了欲念成为鹿,被自己的猎狗分尸。爱欲与痛苦相伴相生,所造成的悲剧数不胜数,闻霜不愿为其再添一桩。 她只想享受当下,不愿承担后果。 况且,她的人生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实在是没空去思考这些。 闻霜不想由生至死都待在同个地方,每个假期都很努力地打工赚钱,只为了贴满自己的地图。 她在卧室的墙上挂了很大一副地图,每去一个地方都会在相应的位置贴上一张自己与当地标志性建筑的合照并标上日期。 王牧池看见地图后,先是拍了两张照片,日期一扫而过。 看了两张还未察觉到不对,直到在某张照片里瞥见熟悉的身影。 在海滩上比出标准游客姿势的闻霜身后,晃过的是他的朋友。再看日期,是他们初中时结伴去隔壁市看海的时候。 “啊,这张是我初中时候跟我妈去旅游拍的。”闻霜端着他带来的蓝莓,含了颗后客观评价道,“发型好丑。” 王牧池顿了秒,也客观评价说:“挺可爱的。” 他继续去看其他照片的时间,发现在跨年夜告白后冷战的那段时间里,同一时间待在同个地方的巧合有三次。在他为了忘记闻霜跟朋友出去旅游的时候,她就在同个城市。 王牧池没告诉闻霜这些戏剧般的安排巧合,怕给她逃避的理由。 未来不可能永远搁浅在港湾里,他们也无法永远停在这一刻。 可这样的时光实在美好,王牧池竭尽全力想要延长。 闻霜会主动跟他聊天,会跟他分享蓝莓。 她会讲自己今天做了什么,讲一些在他人看来毫无意义的废话。 闻霜讲今天自己去买奶茶的时候店家送了她一根冰淇淋,讲晚上吃到了很好吃的煲仔饭,讲今年比赛组的队里有个男生性格很好。 前面还好,讲最后一个时,王牧池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想竭力贬低所有跟闻霜有过交流的异性,将他们当做了潜在的情敌。他甚至想让闻霜对除他以外的一切事物都全然无知,想这样终日纠缠着她,哪怕被她烦厌。他内心充满了卑劣的占有欲,为闻霜编制着专制的罗网。 王牧池觉得自己正在变成一个可怕的怪物。更恐怖的是,他居然不太想改变。 良好的家教让王牧池将所有阴阳怪气的话给压了下去,扯开话题问她想不想喝酒。 闻霜对酒并没有多大兴趣,但在看见坐旁边戴着耳钉的王牧池后,色迷心窍应了下来。 闻霜:“你耳洞是什么时候打的?” 王牧池:“初中。” 闻霜好奇:“疼吗?” “不疼。”王牧池望向她的耳垂,“你要打?” 闻霜摇头:“你好潮,初中就打耳洞了。” “打个耳洞就潮,”王牧池微微张口,“那舌钉呢?” 闻霜盯了会,移开眼抿了口酒:“别勾我。” “定力那么差啊。”王牧池轻笑了声,揶揄道。 “是啊,超差。”闻霜故作凶狠,“待会控制不住把你扑倒,你就知道惨了。” 许是太久没喝酒,闻霜酒量又回到最开始的水平,喝了没一会,豪言壮志刚放出就倒了。 她倒在沙发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王牧池将靠枕垫在她头下,又去拿了条毯子。做完这些后,王牧池盘膝坐在地上,将垂在闻霜面前的碎发理至耳后。 她睡得很浅,王牧池手刚碰到她耳朵,人就小声哼了下。 “闻霜。”他低声唤了下。 闻霜迷迷糊糊嗯了声。 她今天穿的是件灰色的t恤,王牧池不禁想起几分钟前她无意提及的初高中生活。 没有丰富多彩的课外活动,每天睁开眼就是学。中午不去食堂不回宿舍,坐在教室里啃着面包做题。很努力地学习生活着,累了就拼积木,休息好了又开始学。 闻霜说自己的高中生活陈旧而灰暗,就像她身上的衣服一样。 闻霜动了下,皱起眉,唇瓣微张,哼哼唧唧似是想说些什么。 王牧池猜她会喊妈妈,毕竟之前醉酒,她就抱着自己喊过几次。 几次聊天中提及有关家庭的部分,闻霜总是轻松地一笔带过。平常再坚强独立,内心深处还是个渴望得到母爱的乖小孩,渴望得到表扬的糖果。 王牧池心软得不行,趴在沙发边缘,指尖隔空描摹她的眉眼。 闻霜半睁开眼,呢喃道:“王……王牧池。” 他愣了下,声音很轻地应了声:“怎么了。” 闻霜坐起身,毯子滑到腿上。她似是醉了,又似是清醒,小声问: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我那么对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不好,我不好。” “你很好啊。”王牧池坐上沙发,不由得放柔声音, “你很努力。” “努力,又不是优点。”闻霜嘀咕着,举起双手比划了个圈,“世界上努力的人有那——么多。” 手转回身前,被王牧池握住。 “可世上只有一个闻霜。” 褪去伪装,最深层是如此纯粹。 他的爱意就像一种本色金属,什么都不能使它变质,什么也无法将他摧毁。 第38章 30 近乎直白的话语,闻霜听了后却没有接话。 跟上次一样,像是用力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得不到痛觉的反馈,衬得他好似场笑话。 为什么要学唐吉坷德把风车当做敌人,珍惜当下的关系,不再将幻想中有关爱的海市蜃楼徒然地加诸在自己身上。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王牧池不是不知道。 可万一呢,万一还有更好的方法呢? 人生本来就是道多选题,没有唯一的答案。 “爱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闻霜抽出手,声音很轻,尾音像个钩子似的:“我付不起。” 爱情必然会有个美化恋人的阶段,幻想破灭后的代价是惨重的。懦弱的人会在坠入爱河后摊开手,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责任都推给命运,再美其名曰为【宿命】 闻霜知道王牧池不是那样的人,仍旧害怕他会将认识以来的偶遇当成宿命。 她承担不起。 “我只是颗黄豆,付不起这代价……”闻霜将头靠在他肩上,拇指食指贴在一起,跟王牧池比划着 ,“黄豆很小的,这么小……” 她说完,另只手握拳放到旁边:“这么大的黄豆才能付出代价。” 诚心说出的话语,不至于得罪人。 她又半醉半醒,声音语气软得王牧池狠不下心将她骂醒。 以害怕当借口,说什么付不起代价,实际上只是在衡量他的爱,衡量他是否是现在所需要的人。等衡量计算完后,立马能做出取舍。 王牧池想说他的爱不是用来被计算的,也算不出什么。 过了会,还是选择了保持缄默。 就像闻霜之前说的一样,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是他自己要这么做的。闻霜不需要对这些负责,她只是颗很小的黄豆。 王牧池垂下眼,视线里是两人放在沙发上的手。指尖隔着些距离,很近又很远。 也许他们此刻并肩走着的这条路,永远都无法通向幸福的尽头。 “你在生气吗?”闻霜勾住他的手指,轻声问。 王牧池抬眼看她,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你当时新年许了什么愿望。” “忘了,可能是赚大钱吧。”闻霜随口答道,“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比如?”王牧池握住她的手,在掌心里捏了捏。 酒精作用下的闻霜变得格外黏人,靠在他身上嗅着好闻的味道,声音懒懒的:“环游世界,买一套自己的房子,把桌子摆在窗前,还有……送你等价的礼物。” “像你朋友送的那种,很贵的,配得上你王子身份的那种。”闻霜说着,去碰了下他身上的衣服。布料柔顺,好像怎么穿都不会穿坏。 “我又不是王子。” “你连泡面都吃不了。” 闻霜说完,直起身很认真道:“这样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话音落下,有瞬间的寂静。 王牧池从不知道闻霜会有这样的想法,愣了会,一字一句道:“你本来也没欠我什么。” 欠了的。 闻霜心里这么想着,脑袋晕晕乎乎解释不出所以然,索性跳过这个话题。 闻霜问:“那你呢,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王牧池:“希望闻霜变得富有。” 富有到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闻霜皱起眉,嘀咕道:“看,这不就欠了嘛。又欠你一个愿望。” “富有到能付得起爱情的代价。”王牧池违心地说,“是为了我好的愿望,不算你欠我。” 闻霜沉默不语,迷蒙的眼神落在他脸上,似是在判断话里的真假。 奈何脑袋实在是沉得慌,闻霜看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干巴巴说:“随便你吧。” “头很难受吗?”王牧池抬手生疏地帮她揉太阳穴。 闻霜没躲,小声道:“想睡觉。” 王牧池把人抱起走进卧室,放到床上后给她盖了被子。 “今天不做吗?”闻霜拉住他的袖子。 王牧池低垂着眼,学她之前的话:“我们的关系就不能纯洁点吗?” “不能。” 闻霜去抓他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她有些心痒难耐。 * 额发被薄汗打湿,水声混着喘息。 微湿的下巴蹭过闻霜的大腿,水痕顺着向上滑过小腹。 呼吸洒在耳畔,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在体内里流窜,最后汇集到小腹化成粘腻的液体。 闻霜眸里漫上水光,被手指搅弄得一塌糊涂。 她只觉自己像艘漂浮在海上的小舟,被浪潮掀翻,本能地张嘴呜咽出声。 声音被尽数吞咽。 像一杯快要满溢的水,再多一点点刺激便会控制不住溢出来。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扇落一片阴影。 闻霜指尖触着那片阴影,落到唇上。 他很会说爱。 每次他一说爱,闻霜的心就会不由得加速跳动。 满车厢的熊猫气球,无数次认真倾听她的话,将她的喜好牢牢记在心上。 陪她去动物园,将她护在怀里,时不时回头注意有没有走丢。会带她去滑雪,手把手耐心地教着她,会带她出去兜风,任由她将跑车开得跟路边电动车一样慢。也会跟她一起坐过山车张开双手迎风尖叫,在转转杯里帮她拍照或者被她拍照。 第39章 闻霜不是没心动过,恰恰正是因为心动了,才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很少感受到爱的人就是这样的。 不被爱时觉得也没什么,自己爱自己便足够。当有人将浓烈的爱倾注到杯子里时,又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去端着杯子才能让水不要溢出。 万一不小心把水洒了,只剩下半杯怎么办? 用她自己的爱是补不上的。她还要爱自己,爱熊猫,爱钱,分完后就没剩多少了。 付出什么才配得到什么。 这是闻霜小学就学会的道理,在她看来是个难以被推翻的数学公式。每晚付出时间完成作业,第二天才会得到老师的表扬鼓励。付出努力学习,才会得到实打实的分数。即便有时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也会在将来以另种方式弥补回来。 闻霜未曾对王牧池有过付出,也不希望他永远无条件地付出。 那样太不公平了。 可如果王牧池执意要付出呢,她能阻拦得了么。 或者说,她还想继续阻拦吗? 31 早上八点,闻霜被电话吵醒。 她摸索着碰到手机,闭着眼划了下屏幕。 电话仍旧在响,闻霜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手里的并不是自己的手机。她懒得放回原位,握着王牧池的手机接通自己的电话。 是妈妈,问她今天有没有空。 “你爸这几天来这边开会,晚上去跟他吃顿饭。” 闻霜宿醉后头疼得厉害,勉强挤出声:“好。” “晚上咱们一起过去。”说完,电话那头顿了几秒,“你还没睡醒?” 闻霜稍稍清醒了些,感受到腰上搭着的手和背后均匀的呼吸,不想吵醒王牧池,压低声音轻声道:“昨晚睡晚了。” “既然醒了,起来吃个早餐再睡。” “好。” 闻霜轻声细语打完电话,将手机随手放到枕头旁边。身边人正侧身熟睡,额前的发垂落挡住眉眼,下巴隐隐透出点青色。她没忍住,抬手轻轻碰了下,有些扎。 碰完闻霜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放回去时不小心摁亮了屏幕。 壁纸上戴着熊猫发箍的女孩抱着几个熊猫玩偶,垂着头只露出鼻子嘴巴,笑得很灿烂。闻霜愣了下,意识到屏幕上的人是自己后,呼吸滞了瞬。息屏翻过手机放到柜子上,又看见透明手机壳下的合照大头贴。 闻霜握拳抓了抓手心,坐起身看向旁边的人。 跟初次见面相似的场景,唯一的区别是之前没像今天这样有肢体接触。他的手随着闻霜起身的动作滑落到腿根,王牧池往她的方向贴近,屈身将脸埋在她身上。 “几点了?” 晨起的声音泛着哑,脑袋跟着蹭了蹭,刚睡醒的王牧池姿态黏人得有些不符合人设。 闻霜毫不客气地抓着他的发揉了几下,随后将他推开:“八点多。” “头痛吗?”王牧池也坐了起来,身上的抓痕透出昨夜的靡乱。 闻霜点点头:“疼,腰也酸。” “原来黄豆也会感到疼。”王牧池下床给她找药,状似无意道。 闻霜不明所以:“什么黄豆?” 关键词是打开记忆的钥匙,闻霜脑海里霎时间浮现出昨晚的事。 脸倏地发烫变红,闻霜尴尬地在心里疯狂呐喊。 看她那副表情王牧池就猜到她已经想起来了,也没趁机调侃,怕真把人给惹恼。从床头的药箱里拿出解酒药,又拧开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闻霜接过,面上装凶威胁:“给我忘掉。” “看你表现。”王牧池轻笑了声。 “再也不喝酒了。”闻霜吞下药,十分懊恼。 王牧池在床边坐下,接过她喝过的矿泉水自己也喝了口润嗓:“刚刚有人打电话吗?” “我妈。”闻霜瘪瘪嘴,“让我晚上出去吃饭,我爸来了。” 王牧池没接话,意味不明地摸了下她的头:“可惜,本来还想带你去吃新发现的那家店。” 闻霜好奇:“什么店?” 王牧池说了店名。 闻霜惋惜道:“啊……我刷到过,好可惜,本来能蹭一顿的。” “但有家早茶店,也很好吃,要去吗?” “现在?” “嗯,开车去也就半小时。” 闻霜的早餐都是自己随便糊弄解决,很少会来店里吃,尤其是这种私人包厢往窗外望去还能隐约能见些园林景致的店。 闻霜总觉得来的路很眼熟,吃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高中就在这附近。 “这么远?”王牧池也有些惊讶。 闻霜含着虾饺,含糊点头道:“超远。” 闻霜第一次感到世界并非公平是在中考。 按她那套付出什么得到什么的理论来讲,以她初中三年的努力程度来看再怎么样成绩也不应该比平常低一百多分,擅长的科目成了垫底科目。 闻霜估分时预感到成绩会不乐观,但没想到会这么差劲。巨大的落差让她感到迷茫,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付出了努力,却没得到相应回报。 那时候她爸妈刚离婚。 爸爸要去北安,问闻霜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过去。他在那边有人脉,可以花钱走关系安排到重点高中。面对未来的分叉路口,仍旧全权交由闻霜选择。不给任何建议,只说让她听从心里的声音。 第40章 心里的声音。 闻霜那会还小,听到这话后真的傻乎乎抚上心口去认真感受。 什么都没有。 耳边安安静静,大脑一片空白,坐在沙发上发呆发了两分钟。 最后,闻霜选择了留在宜淮,去念市里排倒数的普高。 14路公交车的终点站。说是市里的普高,实际上算是乡镇中学。闻霜家附近的公交站没有14路,得转车,从家到学校要花一个多小时,学校附近是拆迁区,没有商场,只有各种盗版奶茶店。 开学第一天,闻霜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 于她而言算是人生的重大失利。她的朋友去的都是一中淮中,听到她考到这边时都很震惊,都在劝她去北安,毕竟那边无论是师资还是环境怎么都要比这里好。 闻霜不是不知道,可分数是她自己考的。人们总把失败归于身体状况等其他原因。考不及格,因为那天生病了。考差了,因为题目太难。 闻霜不喜欢这样,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也许她命中注定就要到这里读书,命中注定就要经历这次失败。即便躲过去了,保不准还会有下次失败。倒不如去承认去面对,积攒经验,好应对下次失败。 “这时候你倒勇敢起来了。” 王牧池给她倒了杯温水,推过去后道。 “不一样啦。”闻霜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王牧池也没追着问,恰好有消息发来,他拿起手机看了眼。 闻霜盯着他的手机,道:“你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王牧池低头回消息,随口问。 闻霜撑着下巴:“手机壁纸,大头贴,你说会误会什么?” 她声音轻飘飘,听不出情绪。 王牧池抬眼看她:“你看我手机了?” “早上接电话的时候拿错手机了。”闻霜说,“而且你看起来好像也没想藏。” “嗯。”王牧池干脆利落地承认,问道:“你介意吗?” 32 “这个嘛……” 闻霜拉长尾音,将手里的陶瓷汤匙递到他面前作采访状,严肃道:“取决于你是什么目的。” “要是想借此逼宫,那我超级,无敌,十分介意。”为表态度,闻霜刻意加了几个程度副词并用了重音。 窗外的光照在表盘上闪了下,黑色的表带衬得皮肤愈发白皙。闻霜微微晃腕,透亮的眸子将他框进,等着他的回答。 “目的是想告诉别人,”王牧池向前倾身,回答某位小记者的问题,“本人已名草有主。” 闻霜下意识往后缩手,对上他抬起的眸,呼吸不由得屏住了瞬。 见她僵住,王牧池心里叹了口气,直起身若无其事道:“开玩笑的,只是觉得照片好看就留下来了。你要介意我待会换掉。” 闻霜怀疑:“不会阳奉阴违吧?” 王牧池似是才知道有阳奉阴违的这个办法,挑眉道:“谢谢提醒。” 对于他孩子气的回怼,闻霜低头舀了勺粥:“照片挺好看的,你接着用吧。” 说完也没给王牧池反应的机会,抬起头看着他问:“这边附近有家麦当劳,甜筒买一送一,你要跟我一起去吃吗?” 她说高中那会周天返校,都会去麦当劳买个甜筒。每次都很馋买一送一的优惠,奈何没人跟她一起吃,只能含恨原价购入。 麦当劳里没什么人。 闻霜拉着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往来的车辆行人,有一口没一口咬着甜筒。 “你胃行么,别又进医院了。”闻霜扭头看他,调侃道。 吃甜筒这种跟酷哥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事放在王牧池身上竟然意外地和谐,闻霜没忍住多盯着看了几秒,又没听清王牧池的回答。 王牧池:“干嘛这样看我?” 闻霜:“总觉得你应该跟这种甜食绝缘才对,现在居然在这里吃,好新奇。” 王牧池默了两秒:“不是你拉我来吃的吗?” 闻霜想了想,确实如此。 “不过确实很少吃。”王牧池皱眉道,“你不觉得太甜了吗?” 闻霜摇摇头,又问:“你不喜欢吃甜吗?” “不太喜欢。” “那你之前还在店里买了一星期甜点。” 王牧池没接话,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只剩店里舒缓的情歌音乐。 线索就此串起,古怪行为之下藏着的是浓厚的情意。口腔里的甜味弥漫开来,闻霜想明白他不喜欢甜却仍旧风雨无阻来买的原因后,不由得垂下眼。 这就是她讨厌爱情的原因。 为喜欢的人做尽不喜欢的事,变成完全陌生的自己。为了对方而勉强的模样总具有打动人心的能力,满腔爱意席卷而来,再稳定坚固的灯塔,基座下的岩石也会被潮水腐蚀。 闻霜想说点什么,又怕话语破坏掉如今平稳和睦的关系。 “下雨了。” 雨声淅沥,王牧池出声打破沉默。 “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是晴天。”闻霜回过神,顺着开启新的话题。 雨覆盖一切。 * 闻霜上次跟父亲见面还是在过年,大年初二吃了顿饭。 许久未见,本就不深的亲情更是淡到几乎消弭。闻霜看着饭后水果里的苹果,听见他说这是自己最喜欢的水果后,生出荒谬的喜感。 第41章 “你记错了,她不喜欢吃苹果。”妈妈将盘子移开,语气自然。 闻霜扯出尴尬的笑,没开口,低着头就差没把脸埋碗里。 令人窒息的饭局结束后,闻霜拒绝了他们想要去出租屋看看的要求。 他们似乎也没真想去看,被拒后干脆利落地道别分开,各走各的。 闻霜走到公交站,刚拿起手机打算看实时公交,意外发现卡包和钥匙不见了。 不会吧……落在王牧池那边了吗? 闻霜心里一紧,好像今天出门后一整天都没见过卡包。 钥匙不见了也回不去,闻霜叹了口气,打算去投奔王牧池,顺便看看是不是真的落在那边。 天幕已经黑下,闻霜站在他家门口摁下门铃。 倒是有存过她的指纹,但毕竟没打招呼,也不好随便进。 闻霜靠着墙等了会,给他发了两条消息。没回。 她站累了,发消息说自己要直接进去找钥匙后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安安静静。 不在家啊。 闻霜打开灯,熟练地从鞋柜里拿出熊猫拖鞋,换鞋进屋。 推开卧室门,发现王牧池抱着枕头正在睡觉。 身体随着绵长的呼吸起伏,被子盖到腰上,枕头没挡住的地方是干净利落的肌肉线条。 闻霜想起之前住在他这边时,总能在早上隐隐约约听到健身器材叮铃咣当的声音。他好像很注重身材管理,拉他去吃甜筒会不会毁掉他的健身成果? 闻霜的手无意识在他手臂上摸着,坐在床沿胡思乱想,全然忘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腰被揽住,眼前天翻地覆,闻霜小声惊呼了下,缓过来后看着顶上的人,锤了他一下。 “吓到我了。” “偷偷摸我的惩罚。” 刚睡醒的声音微哑,透着笑意。 闻霜不服道:“你练身材不就是为了给人摸嘛。” “纠正一下,只给喜欢的人摸。”王牧池将她散在脸颊上的发拨开 ,语气如常,“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男人。” 闻霜盯着他看了几秒:“既然如此,你干嘛吓我。” 虽是疑问句式,却听不出任何想要得到答案的意思,听起来更像是埋怨。她没否定王牧池的话,自觉将他话里那句【喜欢的人】认领到自己身上。意识到这点后王牧池大脑清醒过来,心跳如鼓不断加快敲击,一时间忘了开口。 那双漂亮的眼就这么直勾勾望着她,肩膀的线条曲线在昏暗环境里更显勾人。走廊的光半照进屋内,背对着打来。 “这是你吓我的惩罚。” 闻霜双手捧住他的脸揉着,恶狠狠道。 掌心是细腻的肌肤,明明看起来偏锐的长相,摸上去后却软得很。闻霜揉上瘾,眉眼不由得柔和起来,装出的凶狠模样也随之消失。 王牧池任由她蹂躏。成了块海绵,贪婪地将她一举一动间漫出的水分尽数吸收,迅速膨胀。心满得不像话,不得不从眼睛,从呼吸中溢出满腔爱意。 33 漫出的爱意缓缓涌来将她裹住,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粗重起来。 一呼一吸间满是对方身上的气味,肌肤相触感受到彼身上不断传来的热意。烫得闻霜下意识收回了手,游刃有余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泛红的耳根。 王牧池追着她收回的手,靠上去轻轻蹭了蹭。 闻霜本能地用指腹去描摹,从眉眼到嘴角,眸色晦暗。 他抓住闻霜的手腕,不紧不慢地在手心里落下个吻,痒意从手心里漫至小腹,闻霜垂眼看着他埋在手心里痴迷的模样,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溺水的人对一个救生圈似的。 赤裸的情爱坦诚地露出,狎昵的啄吻顺着手腕一点点向上。温热的呼吸洒在肌肤上,齿尖压上,微弱的痛感成了打开情欲的钥匙,泄洪而出冲垮闻霜的理智。 她的手抚上腹肌,沿着线条摸到裤子边缘。 手心里握着滚烫情欲的实体,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起来,不得不从彼此的口中获取呼吸。 欲望交织成网让人难以脱身,等闻霜反应过来自己陷入王牧池温和的陷阱后,已为时已晚。 衣物敞开后领口大片肌肤就露了出来,炙热的吐息洒在身前,闻霜不由得向后仰。背部覆上有力的手,压着她往前。另只手从后背钻入,摸到内衣搭扣解开。 无肩带内衣从衣服里扯出,王牧池随手放到一旁,将吊带蹭开后下巴抵着咬上去。 真正的咬,将大半皮肉叼入口中。 贫就是好在这儿,一吃能吃入大半。温热的口腔裹住,吮吸的力道不轻不重,闻霜恍惚间想让他全部吞入好叫自己享受这份温暖,下意识挺胸。 “唔…全部都要…” 她哼哼唧唧不安分地扭着,王牧池松开口,用手握住轻揉。顶端随着揉弄的动作挑起落下,快感压不到实处,让闻霜更是心痒难耐。 “太大了,吃不进。”王牧池贴着她的颈,揶揄道。 “不大,很小了已经。”闻霜抬手自己掂了下,又拢起五指,“你看,我自己都能握住。” 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面上一本正经,手里的动作却色气得很。王牧池被勾得呼吸粗重,手上力道也大了几分,很快皮肉上就出现了几道红痕。 “自己揉舒服还是我揉得舒服?” 闻霜抬起手放到他唇上,柔声道:“你吃的舒服。” 第42章 王牧池顿了下:“那换个地方吃。” 腰心发软,身上蒙上了层薄汗。黏腻的水声从腿心传出,闻霜抓着他的头发将人按住。不戴舌钉的动作带来的快感绵软柔和,很难不沉湎。 被他含在口中,如同颗水蜜桃味的糖。体内散发的热意涌上脸颊,闻霜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在他唇舌间被含软化开。情欲翻涌而来,尾椎处酥麻一片,快感太过满溢饱涨,从翕张的缝隙中溢出。 温热的掌心抓着痉挛的腿根,他的指尖三两下拨弄着,随后曲起指节直抵着敏感处摩蹭。技巧之下的冲击让闻霜下意识挺起腰想要躲避,却被他牢牢托起固住。 偏硬的指节和柔软的唇舌同时苛责一处,水液淌到腕间手臂,唇瓣被浸得晶莹。 王牧池早已摸清她的喜好,却还是时不时开口问她的感受。闻霜哪里还有精力去组织语言,抱住他的肩膀以吻封缄。 唇瓣间的摩挲激起酥麻,呼吸交错,王牧池张开口探入她齿间。柔软的舌被勾着缠弄,无意识的嘤咛溢出。 闻霜突然不爽在他身上失态的自己,提出要求让他躺下。 王牧池乖乖躺好,被情欲染得泛红的身体出现在眼前。宽肩窄腰,饱满的胸肌让闻霜呼吸一滞,视线一寸一寸往上移动,闻霜与他视线交汇,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坐上去。 “怎么了?”王牧池等不来人,手肘撑地起身问道。 闻霜坐在地上,别扭地移开眼:“等我做个心理建设。” “这有什么好建设的。” 话是这么说,但王牧池拉住了她的手晃了下,哄道:“先坐上来,之前磨过这里对不对,就那样一点点磨。” 闻霜知道他说的是哪里。 腹肌,线条清晰流畅的腹肌。 记起之前的快感,闻霜身体不禁再次泛起痒意。她红着脸,被王牧池牵着坐到身上。湿润的地方贴上肌肤,腹肌被磨得水亮,肉与肉的接触使得体内最深层的欲望被唤醒。 从上往下垂直进入,打桩机似的一下又一下。 浪花将氧气推至体外,闻霜感到头晕目眩,下意识带着哭腔开口道:“不行,不行了…” 皮肉拍打发出一连串响声,王牧池的呼吸急促,声音被情欲染得有些沙哑:“很难受吗?” 闻霜哭得实在是太可怜,王牧池闭上眼缓神,在她脸侧不断落下轻柔的吻,停下动作。 抽出去的瞬间,闻霜攀住他的肩,呜呜咽咽道:“不要……” 靠,这谁受得了。 王牧池把人抱住,缓慢又轻柔地动起来。 尺寸太大了,每一下都能到底。动作慢下来后,快感也开始延长。在几记凿弄之后,电流似的传遍全身。闻霜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一阵紧绷。箍在腰上的手臂加重了几分力道,王牧池将脸埋入她颈窝,有一下没一下嗅着。 “被你弄得好湿。” 汗从额角往下落,耳边是她的喘息。 王牧池牵着她的手放到被淋得湿漉漉的小腹上,低声说着。 怀里的人在他腰上掐了把,王牧池忍不住笑了下,将脸埋得更深,满脑子都是她刚刚主动抱着他接吻的场景。 独自回到家后,面对偌大熟悉的房子,王牧池突然觉得特别安静空旷。明明只是少了个人而已。 闻霜在他家待的次数不算多,时间也不算长,却无声无息地留下了很多。 墙上的熊猫壁灯,鞋柜里的熊猫家居拖鞋,冰箱上的拍立得合照和她偶尔送的冰箱贴。王牧池甚至萌生过养仓鼠的念头,仅仅是因为她吃东西的模样和某些习性像仓鼠。 王牧池知道自己身边有很多对情侣都是炮友上位。 在这种随时可散的关系里谁也不会吃亏,双赢这个词又对人类具有很大的诱惑力,抵抗不了也无可厚非。别人的人生他不想去评判,始终冷眼旁观。 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后,王牧池才明白有时候无法抵抗的不一定是双赢,也可能是害怕。 害怕闻霜会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王牧池从前觉得人都是会走散的,他过往的人生里就有过很多走散的朋友。连血缘都无法将两个独立的个体完完全全牵在一起,更别论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对离别看得很淡,没有人能永远在一起。 他跟闻霜既没有从小玩到大的情谊,也没共同经历过大灾大难。他们有的只是几个假期里泛着潮湿情欲的日子,和其中一方不再主动便会断掉的炮友关系。再多点的话,还有他那不被闻霜放在心上的爱。 王牧池久久没有说话,闻霜不明所以地碰了下他。 身体被抱得更紧,王牧池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竟也会如此贪恋每一个相处的瞬间。 “你怎么了?”闻霜察觉到他的不对,问。 王牧池在她脸上亲了下:“没事,让我抱会。” 34 “不是说今晚回家住,怎么过来了?” 王牧池端了杯热可可放到茶几上,在她旁边盘腿坐下,问。 陶瓷与玻璃碰撞发出轻响,闻霜没去看,认认真真地用扑克牌建房子:“钥匙不见了。” 王牧池托着下巴,递给她一张牌:“那么大个熊猫钥匙链在餐桌上,你没看见?” 闻霜动作微顿,随后将纸牌稳稳落到位置上:“没去看,谁知道会在餐桌上。” “你吃早餐的时候自己拿出来放在那的。” 第43章 “为什么不提醒我?” “当时没注意到。” “你该给我发个消息的,我怕丢了才特意跑过来。”闻霜叹了口气,“白跑一趟就不说了,还被你弄得腰酸腿软,我好可怜。” 王牧池笑了声,挑眉道:“你猜我为什么不给你发消息。” “还要猜么,事实已经摆在这了。”闻霜拉了下领口露出颈上的吻痕,埋怨似的说。 “我刚去厨房才看见的。”王牧池手搭过去帮她揉着腰,拉长声道,“原来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啊,好伤心。” 隔着衣服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泛酸的地方被轻揉着,闻霜下意识缩了下,差点把纸牌弄倒。 纸牌在她来之前是散在茶几上的,闻霜洗完澡出来后闲着无聊用来堆房子,对于王牧池家里有扑克牌这件事十分惊讶。 她记得王牧池曾说过自己很少喊朋友来家里玩,而扑克牌这种聚会必备之物出现在这儿显然有些格格不入。闻霜以为他家不会有这些东西,即便他看起来是那种能在赌场里赢得盆满钵满的人。 “朋友送的乔迁礼物。”王牧池从茶几下面翻出个盒子,“还有飞行棋,跳棋,真心话大冒险,要玩吗?” 闻霜洗好澡后也不想再跑一趟回去,索性直接留下。反正闲着也是无聊,她没过多犹豫,将扑克牌收好:“玩。” 飞行棋两个人干玩没意思,王牧池提议拿酒代棋,被送回家就喝一杯,输了的清盘。是很老套的聚会游戏,但闻霜没玩过反而觉得新奇。 闻霜不喜欢热闹,也很少主动去结交新朋友,自然也没参加过聚会。她朋友很少,上大学后又常常不在宿舍,跟舍友关系也淡,算起来现在玩得好的朋友只有学姐。甚至她玩游戏的经验都很少,只在过年跟家里的弟弟妹妹打过扑克。 “对扑克没什么好感,初中打被抓过。”王牧池丢出骰子,按照数字将酒杯往前移动,随口道,“抄了五十遍课文,还写了三千字检讨。” 闻霜被他追上,接过他递来的酒一口吞下:“听起来好好玩,我从没写过检讨。” 骰子落地,四。 王牧池自觉将她留在场上的棋子往前走四格,拿起自己的酒抿了口:“去替了毕含灵一把,刚好被抓到。” “不准养鱼。”闻霜盯着他的杯底,警告完后又问,“你在宜淮念的初中啊,我还以为你从小就出国了。” 王牧池听话将杯底的酒一饮而尽:“初中之前都在这。” 闻霜:“你小学在哪念的,说不定我们还是同学。” 王牧池:“宜大附小。” 闻霜:“鲁莽了。” “你们学校楼道里是不是会摆飞船模型,我之前去附小比赛的时候见过,可酷。”闻霜换了个坐姿,问道。 王牧池给她拿了个靠枕垫腿,说:“嗯,家里赞助的。” 闻霜默默扔出骰子:“又鲁莽了。” “你去比什么?”王牧池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提到这个,闻霜不由得微抬起下巴,炫耀似的说道:“作文,还拿了奖。” 闻霜自知不算天才,但也是有点聪明的,从小到大拿的奖并不算少。 她高考就算不超常发挥,按照平常的分数来看也能考到排名前几的学校。王牧池原以为她是理科比较好,现在看来语文似乎也不差。 “诶,毕含灵说你小时候的外号叫王子,还说长特好看。”闻霜想起这茬,也不管游戏了,亮着眼好奇地看向他,“有照片吗?我能看看吗?” “你跟她关系这么好了?”王牧池说着,捞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她翻照片。 闻霜抱着膝盖等着,语气如常:“说不上好吧,如果没你的话估计我俩说不上几句话。” 闻霜深知一切不过是场海市蜃楼,于是能用平淡至极的语气道出。酒店后厨里里堆叠起的盘子虽只可见最顶上的那个,但其余的也一直在水池里,不会因为看不到而消失不见。 他们曾在同一屋檐下躲雨,在闻霜最为迷茫脆弱的时候,王牧池就在她身边。 如果那天王牧池没玩手机而是去找闻霜聊天,或许命运的齿轮就会开始转动,将他们的起点定在最为青葱纯洁的岁月里。被雨一同困住,懵懂无知时建立起共苦的情谊,要比初步踏入社会时萌生的欲望更为珍贵。 可世上没有如果。 一直以来闻霜都在顺着人生的既定轨道向前,安慰自己不管哪条路通往的终点都是相同的,没必要去开辟新的道路。闻霜从未想过改变人生的方向,所以没去北安念高中,无论重来多少次她都不会去。那不是她原来的路,她要走自己原来的路,就算失败也可以将一切推给命运。 父母不愿替她做选择,怕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闻霜自己又何尝不是? 无数次的擦肩而过有着另一种答案。 看似有缘,实则每一次错过都是在提醒他们之间有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否则为什么他们直到后来才相遇? “也不一定。” 懒散的声音响起,将走神的闻霜拽回室内。 王牧池将照片摆在闻霜面前,放大两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说: “这是毕含灵小时候,那时候她话特少,是方施琅拉着她过来跟我们一起玩的。即使没有我,你们也会在吧台遇见。然后会聊天,成为朋友。不管怎样,她认识你后都会主动找你玩,因为她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第44章 “我干涉不了别人交朋友。” 王牧池轻描淡写地丢下那些话,闻霜微愣,看向手机里的照片。 最左侧站着的小男孩穿得很精致简洁,眉眼跟身侧的王牧池很像。她低声问:“这些都是你朋友吗?” “嗯,是玩到现在的朋友。” 王牧池低下头,她发间清新的香味漫入鼻腔,让他声音不由得放柔:“你想认识吗?” 终点相同又如何,体验远远要比结局重要。 不要再将自己束缚在唯一的道路上,勇敢点吧,闻霜。 去认识我的朋友,然后,迈进我的世界。 35 正文完 要点头么? 认识他的朋友,走进他的生活,然后呢? 闻霜的视线扫过照片上每一个人,不知道该不该应声。 她不是听不出王牧池问句里的意思。 与其说是通过朋友走进他的世界,倒不如说是在试探她愿不愿意知晓他更多的事。 然后呢。 闻霜脑海里再次冒出这个问题,情况有些类似面对庞大数据后宕机的老旧电脑,无法继续处理分析数据,只得不断弹出弹窗。 王牧池的心在沉默里被高高吊起,意识到自己又再不自觉地推她前进后有些后悔。 见她垂着眼不说话,头发柔顺地垂在脸侧,王牧池莫名想到了那夜在路边捡到闻霜的场景,心里十分不好受。 王牧池把人抱起跨坐到自己腿上,衣物窸窣作响。 近在咫尺的距离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闻霜没抱他,将手不自在地背在身后。王牧池眼神直白坦荡,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放在腰上的手轻轻贴着她。明明是类似禁锢的姿势,闻霜却没感到任何不适。 “抱歉。” 近乎气音,好在离得过近仍能清晰入耳。突如其来的道歉让闻霜抬起眼,不解地看向他。 王牧池将脸埋进她颈窝,低声道:“现在不想认识也没关系。” 柔软的发贴在肌肤上激起些许痒意,闻霜越过他看向地板,客厅的灯光洒在地上照着飞行棋。 代表她的酒杯正对着跑道,按照规则无论她摇出几,都能进入安全区。三进即赢,闻霜只要摇出几个合适的数字就能赢下这局游戏。王牧池的酒杯正跟在她身后,仅差两格便能送她回家。 可下一轮该丢色子的,是王牧池。 只要王牧池投出二,她就得从头再来甚至输掉游戏。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占据主动权了呢? 是在最倒霉的时候遇见王牧池有了个可以依靠的怀抱,还是在看见满满后车厢的熊猫气球后……触动的时候太多太多,闻霜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卸下心防。不再以缥缈的【下次】为结束语,取而代之的是一次又一次确定的见面时间。 熊猫款式的黑色发绳从脑后将她的头发束起,他的指尖轻柔地蹭过脸颊。素净的脸就这么露了出来,睫毛微颤如蝶翼,在眼下打出阴影。 在那些循环往复不得停歇的梦中,闻霜经常会以这样沉静的模样出现。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与他面对面抱坐着,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像抓不住的气球。 王牧池呼吸微滞,手往下放握住她的,喉间干涩发哑:“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闻霜抬起眼,似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将五指慢悠悠塞进他的指缝。 总是这样,明明能立刻察觉并及时地安抚他的不安,却不愿用最彻底的方式来解决。就这么吊着他,眼睁睁看他逐渐陷入沼泽。 视线交汇,王牧池的心跳下意识加快。 她的手经过生活磨砺并不细腻,带着点凉意,很轻柔地握了下。 “在想我认识你的第一句话。”闻霜的指腹在他手背上摩挲着,“那次撞到你了,我应该说的是抱歉。初次见面是我在道歉,怎么现在变成你经常道歉了。我在想这个。” 王牧池身上的味道将她紧紧缠绕,闻霜闻到熟悉温和的木质香味,心里漫起的情绪不再是好奇,而是另一种更为古怪令人心烦的情绪。 “刚认识的时候你戒备心很重,不肯告诉我名字。胆子也很大,说要跟我做炮友。”王牧池回握住她的手,调侃道。 闻霜看了他一会,嗯了声,说:“没想到一当就是三年。” 她的过往既平凡又无聊,挑挑拣拣也选不出几件有意思的事来。堆如山的试卷,省去午餐吃面包争分夺秒做题的校园生活,没了,连三句话都凑不出。 闻霜抿了下唇,低下头将脸埋在他颈处。吸入的又是他身上安心的味道,闻霜不自觉贴近,印下个吻。 “我不喜欢。” “王牧池,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闻霜闭着眼,几小杯酒的后劲这回才上来。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应该要承认的,毕竟是自己的情绪。可是我很害怕,怕我们走到最后落个满地鸡毛的结局。” 我爸妈之前也很相爱,他们是在爱里生下我的,我清楚。后来他们开始吵架,每天都在吵。也许是吵累了,他们决定离婚。离得很彻底,我在家里怎么找都找不到我爸的东西,全都给丢掉了。” “人的记忆没法像丢垃圾那样干脆利落地丢掉,所以看到身边有人恋爱,我都会下意识凭着记忆判断他们走不到尽头。” 叙述的语速不疾不徐,平静海面之下暗潮涌动。 第45章 闻霜温吞吞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在地球,我也在地球。”王牧池打断她的话。 闻霜顿了几秒:“你明白我说的不是这个。” 王牧池:“如果你说的世界指的是家境,那很好解决。” 闻霜直起身,看他,以为他是要给自己钱:“我不喜欢别人的钱。” “是你的钱。”王牧池认真道,“我给你打工。资源人脉你随便用,给你铺路跨过你所谓的家境鸿沟,让你成为富有的人。” 浪花拍击灯塔底座,闻霜心中动了下。 屋内安静了半分钟,短而轻的叹声后,闻霜开口:“为什么啊……” 嘴上问着为什么,语气却听不出疑惑。 她心里有答案,与其说是在问他,倒不如说是在进行着既定程序。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如果有人说要帮你,得问清对方想要什么,衡量自己能否给得起再答复。 这是妈妈教的,闻霜记得很清楚,懂事以来所有对她示好的人都会被闻霜这么问。 在这样的问法下,只有敏感迟钝的人才不会感到好心喂了狗,才会跟她继续接触。闻霜运气不好,没遇到过几个这样的人,以至于朋友少得可怜。 王牧池为什么会对她好,闻霜心里清楚。 他喜欢自己,所以对她好。 但是。 “我还不起。” 闻霜说:“王牧池,我还不起你同等的喜欢。” “这次我会忘掉,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现在不是很好嘛,我们就这样下去好了。不去思考以后,这就是我最勇敢的举动了。” 她低着头,王牧池看不见她的表情。 人就坐在怀里,手还牵在一起,感觉上却离得很远。像跨年夜那样,一步步离他而去,退回最开始的起点。 “人的记忆没法像丢垃圾那样干脆利落地丢掉。” 不安感席卷而来,王牧池握紧她的手,问,“我又没让你还,为什么要这样想?” “感情不是钱,没必要算那么清。如果你真要算,那也不该是这种算法。” 王牧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坚定得让闻霜忍不住把头压得更低。 所以她才说不是一个世界嘛…… 闻霜腹诽着,变身鹌鹑垂头,被王牧池硬生生掰直。 “别躲。” “……没,没躲。”闻霜扭过头,含含糊糊道。 “看我。” 闻霜叹了口气,转回头盯着他的下巴。 王牧池皱眉,抬手去捏她的脸:“看眼睛。” 闻霜对上他的视线。 她那原本透亮的眸子里带上了犹豫和纠结,王牧池双手牢牢握住她的手,缓缓道: “闻霜,我们会有自己的结局。” “走得到头也好,走不到也罢,都没关系,过程中的体验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你看,我们之前明明擦肩而过那么多次都没遇见,按理来讲应该是没有缘分的,可现在我不还是在牵你的手。” “那是因为你主动了。”闻霜慢吞吞地说,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我会一直主动。”王牧池看着她,认真说,“不管你拒绝我多少次,只要你不是真的厌烦我讨厌我,我都会主动。” “如果我真的厌烦你讨厌你了呢?”闻霜眨眨眼,故意问他以此扯开话题。 王牧池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变得略微有些低落,似是被这个可能性给伤到了。沉默着缓了几秒,调整好情绪后,开口道:“退出你的生活,不会让你再看见我。” “但我会一直看着你。”王牧池抬手摸到她头上的发绳,目光落到她唇上,“你不是说皮筋会套牢一个人么,我戴了这么久已经被你套牢了,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会做鬼似的缠着你。” “这是女鬼的诅咒,我躲不开的。” 王牧池声音变得轻了起来,指尖压在她唇角,盯着她的眼睛道:“闻霜,你不用害怕,我也不是非要跟你确定关系。” “刚刚你说你有点喜欢我,说实话我呼吸都停了,感觉下一秒就算窒息死去也值得。我很好哄的,你说句喜欢我就好。” “之前怕你对我只是欲望,怕你真把我当炮友,所以才会迫切地想确定关系。现在不了,你喜欢我啊。” “你喜欢我……” 王牧池低低呢喃,贴着她的额忍不住傻笑,又重复了遍:“你喜欢我。” 闻霜从不知道自己的喜欢有如此大的功力,她任由王牧池把自己抱紧,攥着她的手摩挲,心软得不行。 “只是有点。”闻霜小声纠正。 王牧池吻上她的唇:“已经够了。” 有一点就好,他会努力让这一点在往后的日子里逐渐累积膨胀,让这一点溢满闻霜的心。 * 大四,闻霜变得忙碌起来。 轻舟工作室给她发了offer,她成为宿舍里第一个定下工作的人。 闻霜给王牧池分享消息时,对方正在赶ddl。桌边的气泡水喝了半,王牧池转着瓶身,问需不需要他飞回去庆祝一下。 “很合适的回国理由不是么,想见你了。”他拉长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闻霜不为所动:“上个月你才回来过一次,还能请到假吗?我要准备毕业论文,你回来会影响我。” “只待几天而已,女朋友找到工作这件事很值得庆祝,教授会给我假的。“王牧池继续争取。 第46章 闻霜拒绝:“不行,而且我不是你女朋友。” 说完电话那头沉默下来,闻霜清清嗓子,又道:“我得赶紧写完,然后等导师那边通过就去旅游完善地图,时间充裕的话说不定会过去你那边玩一圈。” 一声脆响,笔似乎掉了。 是掉桌上还是掉地上? 几秒后,闻霜跑走的思绪被王牧池拉回到通话里。他说:“不打扰你了,赶紧去写论文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直说,本人可以无偿提供陪吃陪玩陪睡服务。” 闻霜忍不住笑了下,慢悠悠道:“再说。” 写毕业论文期间,王牧池并未遵守他的诺言,还是偷偷摸摸跑了回来。 时机很恰当,闻霜刚挨完骂回家就是玄关处看见了行李箱。换鞋,闷头往前走,直直撞入带有木质香的温暖怀抱。 这回撞了人闻霜没说对不起,而是张开手臂把人抱住,埋进去蹭了蹭。 王牧池摸了摸她的头,双臂牢牢将人抱住。 他也在忙着毕业,抽空飞回来的,次日下午还得回去。时隔两月,彼此在无言的拥抱里充着电,第二天又投入到各自忙碌的生活里。 论文答辩结束后,闻霜开启了自己的毕业旅行。她这几年存的钱足够让她去玩一趟,妈妈又支援了很多,她可以多玩好几趟。 闻霜去看了熊猫,还去西北看了沙。打卡照不断增加,她偶尔会给王牧池发两张,没透露自己接下来的行程。 直到那天闻霜给他发了极光照片,王牧池才迟钝地意识到她的毕业旅行已经到了国外。没问她什么时候来找自己,也许她的计划里没有伦敦,王牧池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推着她走。 那条消息王牧池过了很久才回,跟她说自己有朋友在那边开了家中餐馆,她可以过去吃顿饭并推荐了几道招牌菜。 闻霜按照地址找过去的时候,发现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 店里生意很火爆,闻霜没说自己是王牧池的朋友,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那些招牌菜。 隔壁桌坐着的是几位组团旅游的年轻姑娘,见闻霜是同胞还一个人坐着,凑过来跟她聊天:“你是一个人来旅游吗?” 闻霜笑笑:“对,毕业旅行。” 她们哇了声说好厉害。等上菜的间隙,她们聊了很多,没有交换彼此的名字,只是在聊天。有人瞥见闻霜手机壳后的照片,八卦地问了句上边的男人是谁。 闻霜大大方方翻过来展示,笑眯眯道:“我男朋友,帅吧。” “我靠帅惨了。他怎么不跟你一起?” 闻霜撑着下巴,指尖在那张大头贴上边点了点:“他在伦敦呢。” 女生问:“你是去找他的吗?” 闻霜摇摇头:“不是呀,我是来旅游。如果目的地都去完了还有时间有钱的话,就过去那边玩玩。反正日子多得很,这次去不了,下次还可以去嘛。” 屋外的阳光照进落在木桌上,闻霜感受着脸上的阳光,对着那群女生笑了笑: “你们待会是要去滑雪对吧,能带我一个吗?” if 他们在同个高中 -01- 升入高三这件事于闻霜而言如同季节更迭,直到一模成绩出来后,她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人生最重要的考试。 闻霜所奉行的人生格言造就了她性格里的钝感,比起紧张焦虑的同班同学,闻霜显得游刃有余。一模超常发挥,成绩排名都很漂亮,不出意外是有学上的。 体育课,闻霜不小心摔了跤。 到校医室处理伤口,推开门,大饱眼福。 站在房间里的人正在换衣服,穿了一半。他肩膀极宽,动作间衬得腰很细,腹肌线条流畅明显。顺着鼓胀的胸肌往上,是张很帅气的脸。 “你要看多久?” 男生将上衣穿好,拎起沙发上湿透的校服上衣。清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听不出情绪。 闻霜回过神,立马转过身:“抱歉,我不知道有人在这里换衣服。” 那人没说话,脚步在身后响起。擦身而过的瞬间,木质香萦绕在鼻尖,勾得闻霜有些心痒。 校卡掉落,细微的声响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闻霜往前迈了两步,蹲下身捡起。 卡面上的蓝底证件照很是清晰,少年眉骨偏高,长睫之下的桃花眼被衬得深邃。直视镜头,帅得挑不出瑕疵。 王牧池。 指尖落在他名字上,闻霜将卡放进口袋,打算待会拿去广播站。 “请高二(1)班王牧池同学速到广播站领取校卡,请高二……” 课间,广播声响彻校园。 于百川睡梦中捕捉到熟悉的名字,抬起头迷迷糊糊看向身旁的人:“你校卡丢了?” 王牧池啧了声,起身往教室外走去,眉眼里透着不耐烦。 好笨,校卡上明明都有班级为什么不能直接过来还。天知道他为了让校卡掉落显得自然特意在家模拟了多少次,好不容易碰上个机会,结果她居然直接送到广播站。白模拟了。 日行一善在广播里得到证实,闻霜心情很好地喝了口水,决定奖励自己晚修拼个小积木。 -02- 王牧池注意到闻霜是在某个中午。 他放学忘拿东西,返回教室时路过空无一人的三班教室,余光里突然冒出个扎高马尾的女生在啃面包,被那人憔悴的脸吓了一跳。 第47章 她刚弯腰捡笔,王牧池没能看见。 他脚步微顿,女孩转回身,全程视线没落在王牧池身上过。但王牧池直到走回自己班上,眼前仍浮现出她吃东西的场景。脸颊鼓鼓的,像仓鼠。 王牧池喜欢上闻霜的契机也很简单。 体育课不小心擦破皮,闻霜从身后路过,拍拍他的肩递来一张熊猫创可贴。 悄无声息,面色苍白,像女鬼。 但给了他一张熊猫创可贴。 好心动。 -03- 高三分班,王牧池跟于百川的同桌之情就此结束,如愿跟闻霜分到同个班级。 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喜欢闻霜,但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于百川一眼就透过他平常发呆那不值钱的样子看出王牧池有了喜欢的人。 于百川搭上他的肩用力下压,问:“是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王牧池用肘顶开他,道:“发什么神经。” 于百川:“别装傻,我都看出来了,你春心萌动了。说说,哥帮你出谋划策下。” “闲着没事就去做题。”王牧池油盐不进。 于百川哼了声,开始找出他班上的花名册一个个念。不论男女,全都给念了遍。王牧池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刷着手机。 “李明,闻霜,刘——” 于百川看见王牧池在听到某个名字时滑动的手指停了下,排除掉两个男生成功锁定了对象。 “闻霜,是闻霜对吧?” 于百川挖到大瓜,恨不得立刻跑去跟裴祺分享。 王牧池:“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怎么,你想搞暗恋啊?”于百川恨铁不成钢,“你这张脸搞什么暗恋,冲过去怼脸表白啊。” “人家要学习,不能影响她。”王牧池不疾不徐道。 于百川:“……无法反驳。” -04- 知道王牧池喜欢闻霜后,于百川才注意到他腕间的发绳。有点眼熟,是熊猫样式,于百川在闻霜头上看到过。 于百川:“你不会偷偷买同款吧,痴汉。” 王牧池:“这是她的。” 于百川大惊:“我靠你偷拿人家东西,变态!” 王牧池忍住踹他的冲动,解释道:“体育课打完球洗脸被她看到了,她怕我刘海被水弄湿后给的。” 于百川:“哦。” 于百川:“知道了,痴汉变态。” 王牧池:“滚。” -05- 闻霜照例打开教室窗户,冬季的风吹散室内一夜沉闷。她站在走廊吹了会风,瞌睡走掉后背了会单词,脑袋又开始犯困。 强打起精神背完单词课文,又翻出试卷撑着脑袋刷题。七点早读,六点钟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再过十五分钟,班上其他同学就会陆陆续续进教室。 闻霜转了下笔,猜待会进教室的会是谁。 可能是班上学委,跟她同个宿舍。彼此听着对方的动静起床,蹑手蹑脚一起洗漱出门。她喜欢晨跑背书,闻霜没这个习惯,自个儿跑到走廊吹风背。 也可能是背着鼓重书包的物理第一,眼镜片厚得很,桌上摆着能砸死人的牛津词典。起初是他管着教室钥匙,后来起得没闻霜早,就把钥匙交给了闻霜。 闻霜的位置在教室后排,只开了自己座位附近的灯。她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桌边的三角尺掉在地上。 弯腰时,前排的灯亮起,半开的教室门咯吱作响。 闻霜直起身,将尺子放回桌上顺便抬了下眼。 视线里出现件黑色冲锋衣,书包懒散地单肩背在身上。天未明,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摁在灯光开关之上,动作间露出腕上的手表和发绳。 视线对上,闻霜略微诧异了瞬,随后垂下眼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试题上。她对与学习无关的外界的事物向来不关心,不去想这位少爷今天为什么来这么早,也没注意到发绳的款式。 王牧池站门口看她低下头,心里啧了声。 走到位置坐下后,王牧池从抽屉里拿出书,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地翻着。每隔几分钟抬眼望向窗户,看见倒影里的人儿转着笔。 转得真烂。 王牧池从桌柜里拿出笔灵活地转了下,再次抬眼看向窗户。这回视线移到了亮起的天幕上,想着这么冷,天应该亮得再慢些才对。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人,逐渐有了声响。 闻霜换了只红笔准备对答案,休息的间隙听见前排聊天到动静。 “王子今天来这么早啊。” “闹钟定错了。” 闻霜翻过一页,心想这已经是他这周第四次定错闹钟了。 今天周四。 -06- 闻霜没去参加毕业后的同学聚会。 她高考完第二天就到了北山打工,请假去拿档案那天跟同学们随便聊了几句,被问及报什么大学时也都糊弄过去了。 虽然超常发挥成绩也确实看得过去,但闻霜可不敢说自己要考宜大,万一没上会很丢脸的。 知道自己被宜大录取时,闻霜正在北山兼职。 她从洗手间出来,感觉小腹有些不对劲,停了几秒细细感受后还是不太确定是不是例假造访。 她低着头转身返回洗手间,于走廊拐角处不小心撞进了个偏硬的,染着点卫生间清新剂气味的胸膛。 闻霜捂着头:“抱歉,我没注意。” 第48章 对方声音清亮,听不出情绪:“没事。” 声音好熟悉。 闻霜抬起头,第一眼看见对方耳垂上坠着的十字架,随后视线右移对上他的眼。 闻霜愣了下,呆呆念了下对方的名字:“啊,王牧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