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仙尊正在暗恋中》 第1章 《无情道仙尊正在暗恋中》作者:沉木舟【完结】 文案 修真学院新任监学是修真界无情道第一人,院长谢清源同门不同脉的师弟兰珏栖。 据闻他冷心冷情,心狠手辣,在得知自家师姐动情后,也会毫不留情出手替其斩断情根将其逐出师门。 上任当天兰珏栖的心声被暴露:【狩猎开始——】 语意不明的心声让整座学院风声鹤唳,一众学子战战兢兢,以为大佬是来严抓纪律抽打小情侣的。 外界不知,兰珏栖来到修真学院担任监学,看中的是这里消息灵通。 毕竟他忘了让他动情以致情劫失败的人是谁,来这里寻找探听最好。 兰珏栖只将这个秘密分享给最为信任的师兄,与他一起长大的冲虚山少掌门谢清源。 “想来能被我暗恋的人,当是神姿高彻,九天十地最独一无二的人!” 谢清源微微一笑,只说他会帮忙留意。 当夜冲虚山的藏书楼灯火通明,少掌门红着眼一夜未眠。 听闻兰珏栖将渡情劫,谢清源火速赶回却还是晚了一步。 劫云消散后,他意外接住一粒星尘,脑海中响起奇怪的电子机械音,绑定一个无情道修炼系统,获赠读心能力。 系统原定的绑定者叫兰珏栖。 垃圾系统找错人,连带功能也出了错。 兰珏栖心声外放,除了谢清源,二人的师门后辈都能听见。 比起惊恐的学子,院长更加烦闷。 被内定进入榜一门派的校霸、琴剑双修的天才同事、与兰珏栖相爱相杀的魔尊…… 那个勾得自家师弟动情的狗东西到底是谁! 【我一定很喜欢他,不想继续修无情道了……】 【怎么办,舍不得杀夫证道了啊……呜呜呜我好爱他!】 耳边传来剑刃出鞘的铮然声,兰珏栖一抬眼,看到他的好师兄抽出长剑。 谢清源:“什么时候杀夫证道,我现在就有空!” 兰珏栖:“???” *双向暗恋,白切黑温柔师兄攻x外表高冷内心欢脱无情道受 *听说在修无情道会发道侣,让我试试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 9.13四版文案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暗恋 读心术 主角:谢清源,兰珏栖 ┃ 配角:下本还想谈恋爱,所以看看我的预收吧qaq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听说在晋江修无情道会发道侣 立意:澄心如明月,不为浮云遮 第1章 云层翻涌,天地灵气震荡。 一团一团紫云凝聚在一处,电光如银蛇在云中游走穿梭,虎视眈眈俯视下方一座密室。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渡劫期情劫!” 看到劫云已经将下方渡劫专用的密室团团包围,饶是奉行无论何时当无情的无情道弟子也忍不住变色,一个个伸长脖子踮起脚尖。 “根据凌熙仙尊的推断研究,渡劫期情劫劫云会制造雷池幻象,天道借此检验是否还有情丝残留……” 有弟子现学现用,忆起之前学过的内容:“若是能渡过且有所感悟,就是半只脚迈入成圣境界了!” 此方天地以往不是没有成圣境界的修炼者,然而都不是修习无情道的。 “凌熙仙尊天纵奇才,不仅仅是我们冲虚山、更是整个修真界的无情道第一人,如果他能顺利渡过此劫,将是无情道的一大进步!” “确实如此,天外邪魇还有可能卷土重来,我辈修士仍要努力修炼,锐意进取!如果无情道的研究能有新的进展,将是天地之幸!” 天外邪魇是此方天地的共同敌人,激励所有修士努力奋进。 兰珏栖这一次渡劫期情劫,对弟子们来说除了是难得一见的奇景,还是一次很好的学习观摩机会,因此冲虚山的高层也就任由这些弟子暂时放下课业围观兰珏栖的渡劫景象了。 银蛇电光狂舞,粗壮的雷柱落下,密室被围困其中显得尤为渺小。 不多时,云雾渐起,在外的观看的弟子只能看到雷光缭绕,密室已然被完全吞噬。 自从在兰珏栖宣布要闭关渡情劫后,冲虚山上下不敢怠慢,为他做好各项准备,如今眼见情劫按时到来,依旧为兰珏栖悬着一颗心。 连冲虚山掌门谢台也亲自赶来现场等待。 第六日,马上距离情劫结束还有最后一天。 冲虚山上下眼也不眨地盯着的劫云忽然发生异变,厚重的劫云竟然生出一道道细小的裂隙! 云雾消散,粗壮的雷柱逐渐变细,难以为继。 “什么情况?那么大一个劫云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没看懂啊!” “这这这……这不算成功渡劫吧?” 明亮的天光撕裂劫云,无数星尘从云中散开,纷飞飘扬。 兰珏栖失败了。 场面一时十分安静,无人出声。 劫云消散得太突然,更不见渡劫成功后的天地共鸣,冲虚山一众高层面面相觑,推出兰珏栖未能渡过情劫,忧心忡忡。 对无情道而言,最难的就是斩断情根不动欲念,兰珏栖这次失败怕是不太妙啊…… 有长老按捺不住,生怕兰珏栖在里面出了意外,要求破开密室门进去援救。 第2章 密室门口乱成一锅粥。 “肃静!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一个国字脸青年冷脸道,“区区情劫,过不了又何妨?!” 就算是这次情劫过不了,兰珏栖依旧是修真界无情道第一人! “确实如此,”谢台跟着道,“我们冲虚山的渡劫专用密室没那么不经打,珏栖在里面不会有事的,等他出来就是。” 谢台盯着毫无动静的密室石门,又转头遥望远方的晴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密室内。 从情劫幻象中脱离的兰珏栖单手成撑着下巴,面对一张石桌许久没动。 这张石桌上空无一物,桌面却是坑坑洼洼,不是刀削斧凿的刻痕,是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指痕。 兰珏栖不记得自己在幻象中经历过什么了,失败得突然又迷茫,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兰珏栖看向那些指痕,百思不得其解。 失败就要找出原因,身为一个没有金手指没有任何系统辅助的穿越者,兰珏栖能成为无情道的权威大佬,除了靠天赋和使劲卷,还需要有好奇与探索求知的精神。 ——至少兰珏栖是这样认为的。 兰珏栖仔细观察过,那些指痕好像是写着什么。 这张石桌很大概率是他在情劫幻象中的感悟心得。 奈何整个桌面很乱,旧的指痕覆盖新的指痕,层层叠叠。就算是写的是什么不传之秘,这会儿也任谁来看都是一团乱草。 密室外众人等了又等,却迟迟不见兰珏栖出来。 小弟子们生出和长老截然不同的忧虑。 “凌熙仙尊该不会是又在里面研究什么新理论吧?” “想当年我在长渊大选后得知自己能拜入冲虚山时,还以为自己有机会拜入凌熙仙尊门下,后来发现我连他的入门理论都看不懂呜呜呜呜……” “无情道追求极致理智,摒弃一切杂念,无情无欲,凌熙仙尊作为无情道的执牛耳者,区区情劫,搞不好是通过这次情劫悟出了什么……” “我现在十分害怕,要是凌熙仙尊觉得这次的情劫来得不够猛烈,想攒一攒……” 前面的弟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的弟子激动的声音盖过:“要等更猛烈的情劫来渡劫,而后有了感悟再出新书,凌熙仙尊真不愧是无情道第一人!” 小弟子们讨论得飞起,俨然看不到长老额上青筋跳个不停,其中一个国字脸青年手中光华闪烁,一条打神金鞭豁然出现。 晴空一道霹雳落下,电光火花猛然炸开,有不少小弟子的头冠顿时成了焦炭。 “修炼本就是不断向上求索的过程,怎能生出畏难之心,还为此吵吵嚷嚷?!” 小弟子们顾不得整理头上发热的头冠,不敢直视正在气头上的禹城长老,耷拉着脑袋乖乖挨训。 “你等皆是他座下的师侄,就算没有正式拜入他的门下,也受过他的指点,还学着他的理论知识,也算得上——” 禹城骤然停住,呆愣愣地看着忽然打开的密室石门。 明明没有风刮过,小弟子们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冷了? 密室门口,兰珏栖一身白衣胜雪,头上一根银簪挽着墨发,身姿清癯。 禹城手上火光熊熊的打神金鞭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火光尽数灭掉,发出呲呲声冒着白烟。 兰珏栖站在密室门口,瞥去一眼。 那根打神金鞭霎时间消了所有声响,连白烟也没了。 见此,兰珏栖平静转过头,看向禹城。 “凌、凌……” 兰珏栖没动作,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禹城磕巴了一下,语速极快接道:“凌熙仙尊出关了!” 他的话一出,后面的小弟子跟着精神一振,齐齐行礼。 兰珏栖面无表情颔首,默然不语。 禹城跟着点头,立在原地目送兰珏栖迈步向前,与其他人默默打量兰珏栖。 虽然没能渡过情劫,但兰珏栖的状态还算可以,修为没有跌落,依旧是响当当的修真界无情道第一人。 没能成功突破情劫,辜负了冲虚山上下的期待,兰珏栖愧疚不已,他得好好向掌门以及冲虚山一众高层道歉才是。 兰珏栖微微转头,扫一圈在场的人。 不论是长老还是弟子,冲虚山的门派服皆为白色,入目所及,一片雪白。 这白是真白啊! 兰珏栖再扫第二圈。 话说……他们冲虚山掌门是长什么样来着? 冲虚山最大的特色就是门派服全白,打眼望去仙气飘飘,十分符合世人对修仙之人的想象。 每二十年一次的长渊大选,有无数人怀揣着披上这身白衣的美好幻想申请拜入冲虚山。 然后被冷酷拒绝。 开玩笑,就算冲虚山是前十门派中唯一没有特别专长的门派,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优中选优一点也不过分! ——这是兰珏栖的师父边唯尘的说法。 彼时兰珏栖刚拜入他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冲虚山对无情道的研究水平还无法做到把其他门派甩开到一骑绝尘的地步。 因此就算是有资格成为冲虚山弟子的就这么多,记性不太好的兰珏栖还是难以在一片白中认出自己想要找的人。 兰珏栖一度怀疑这是冲虚山为了比拼过其他有特色专长门派硬生生造出来的特色——颜值高才能更好骗到涉世未深对修真界一知半解十分天真无邪的年轻人。 第3章 不过认不出人无所谓,兰珏栖所修的无情道讲究的就是冷酷无情,能少说话就要不说话。 能少说话就要不说话——此话来自边唯尘,并没有说错。 边唯尘解释说,这是一种克制和谨慎的态度,不是完全的沉默和不说话,而是能够有效传达避免误解的手段,沉默是尊重和礼貌,是深思熟虑和倾听他人,给他人神秘沉稳的形象…… 这么抽象的理论听不明白没关系,照做就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要风雨不动安如山。 没有认出人来,兰珏栖就没再做大动作,自有其他人自觉给一个头戴帽前镶有白玉的庄子巾儒雅中年人让路。 然后他再端身子行礼。 兰珏栖的礼还没做完就被一阵柔和的风打断。 谢台收回手,目光慈和:“凌熙仙尊能出关就好,至于是否成功渡劫并不重要。” 兰珏栖颔首。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他确实不需要说话。 兰珏栖安然走出密室,谢台隐隐松了一口气,又说了些安慰的话。 其他长老跟着附和。 这次过不了下次就是,反正只要兰珏栖还在,论对无情道的理解,整个修真界再没有人能比兰珏栖深刻。 兰珏栖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已经看出这些人的意思: 甭管自己是否能渡过情劫,能出关就是顺利! 马上就是二十年一次的长渊大选,若是他出了意外,冲虚山的无情道门面就垮了! 冲虚山很需要他多骗一些,啊不对,是吸引更多有志于无情道的年轻弟子拜入冲虚山! 同一时刻。 值守在护山大阵的冲虚山弟子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张狂,御剑来访冲虚山不递名帖报备还不减速,正要出手喝住来人,却见人已经进入护山大阵的防守范围。 护山大阵没有攻击他! 自己人? 值守弟子懵懵然,却已不见那道身影,只能看见剑气虹光拖曳出来长长的拖尾。 此时兰珏栖的劫云已经消散干净,一粒星尘虽然在这个仓皇赶来最终还是迟了一步的人影掌心。 “宿主您好,本系统全名为苍穹无上玄灵心冷寂灭无情道至尊修炼系统,旨在为宿主提供一站式、全方位的修炼支持。在宿主踏上这条冷峻而孤高的无情道修炼之路时,本系统就是您最坚实的后盾,助您突破重重难关,成为无情道至尊!” 急速御剑飞行的白衣人猛地停住,脑海中浮现一个陌生的声音,带有其冷硬的金属摩擦感,声调毫无起伏。 “当前宿主名兰珏栖;号凌熙;所属门派冲虚山;修为渡劫期……” 白衣人立在原地,一双凤眼微弯。 且不论这系统到底是什么存在,对一个已经是无情道第一人的渡劫期顶尖强者,大言不惭说要帮助其成为无情道至尊,他很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 系统遵循各项流程埋头一通忙碌:“请宿主……呲呲……呲呲呲……” 寒光凛凛的剑尖对准自己眉心,系统一板一眼的机械提示音在电流声中断断续续:“……收、收取取……自动……收取外挂中……外挂技能……” 系统在最后这句话停顿许久,白衣人维持举剑的动作不变。眉心处裂开一道细小的红线,鲜红温热的血珠滴滴答答沿着额头垂落,乌黑的眼睫沾血变得鲜红。 不远处,兰珏栖终于能长老弟子们的关怀圈中脱身。 冲虚山那些不是修无情道的长老弟子还好,一张嘴噼里啪啦,把话都说完了,不需要兰珏栖开口做事,只要他做些点头的小动作即可。 面对那些一样是修无情道的,就没那么好过了。 两方人对视一眼,比拼的就是定力,看谁憋不住说的话多。 这天真的太难聊了。 兰珏栖内心暗暗叹气,面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 风朗气清,风中隐隐有冷肃的杀意和丝丝的血腥味。 兰珏栖顺着气息敏锐找到来源。 是…… “师兄!” 兰珏栖眼睛一亮,当即踩云御风赶来。 早在兰珏栖从人群走出的那一刻,白衣人就收了剑。 系统也在终于能顺畅说完。 “——读心术。” 白衣人没再管脑海中那道古怪的机械音,面朝兰珏栖所在的方向,微笑等待。 “呲呲……” “当前宿主名兰珏栖;号凌熙;所属门派冲虚山;修为渡劫期……” “宿主修为确认中……确认失败……” “宿主所属门派确认中……冲虚山,核对正确;宿主姓名确认中……核对失败……” “宿主姓名确认中……呲呲呲……” “宿主姓名确认中……呲呲呲……” 兰珏栖已经近在眼前,就要落下,脑海中的机械音不断发出呲呲声:“兰……兰珏栖……姓名确认中……” “确认什么?”白衣人忽地开口,“我的名字吗?” “呲……” “——在下谢清源。” “呲……” 谢清源的声音不紧不慢:“谢清源;号明通;所属门派冲虚山;修为渡劫期……” “嗡嗡……嘭!” 脑海中长久的嗡鸣过后,爆裂声倏地充斥谢清源耳膜。 与此同时,冲虚山所有的弟子都听到一个声音—— 第4章 【是真的师兄啊!】 这道声音对冲虚山弟子来说熟悉又陌生。 声音无疑是好听的,如山间溪流初出石缝,清新蓬勃满是活力。 唯一的问题就是太鲜活了,都是欣喜。 很不符合冲虚山弟子对兰珏栖这位无情道第一人的印象。 一众弟子将视线移到兰珏栖身上,看到他朝谢清源端正一礼,动作一板一眼十分标准。 第2章 刚刚应该是幻觉吧? 他们冲虚山的无情道大佬向来淡漠沉稳,怎么可能会说带有感叹语气的话。 兰珏栖微微仰着头,眼也不眨地看着谢清源。 掌门谢台也跟着过来,问道:“马上就是长渊大选,那边不忙吗?” 忽视掉脑子里针扎般的刺痛,谢清源面上温和带着浅浅的笑意,答道:“长渊大选的流程都是固定的,每次都是照搬没有什么可忙的。听闻师弟要闭关渡情劫,我这才赶了过来。” 他顿了顿,狭长的凤目抬起扫过兰珏栖,接着说道:“我好像来晚了,不过师弟没事就好。” 【师兄是赶着来祝贺我的吧?可惜我失败了让他白跑这一趟了。】 兰珏栖心里想着,面上说道:“不晚,让师兄费心了。” 他是很感谢谢清源的关心,也意外欣喜于谢清源能为他跑这一趟,可不管情绪如何波动,他的表情动作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白衣猎猎,束发的银簪闪着冷光,他犹如孤高清冷的月。 谢清源:“不过一个情劫而已,以师弟的资质天赋,再寻时机必然能度过这一关。” 他这话可不是讨好的恭维,是实话实说。 兰珏栖的天赋极高,修炼速度很快,小小情劫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磕绊,很快就能突破。 兰珏栖颔首:【师兄还是一如往昔,真好!】 冲虚山的小弟子们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能确定,这道莫名其妙的声音来自兰珏栖没错。 虽然但是……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小弟子们面色奇怪,私底下小动作不断,幸而很快被师长领走,只是临走前还犹犹豫豫地偷瞄兰珏栖。 谢清源眉梢往上抬了抬,又笑笑温声说了几句话,让兰珏栖早点回去休息。 兰珏栖站着没动听完,待听到最后一句话,才想起自己确实要回去好好总结研究一下这次情劫失败的原因。 一寸光阴一寸金,他确实应该抓紧时间了。 大部分情劫渡劫失败的原因很好找。 【所以是我有喜欢的人?】 谢清源收了笑,目送兰珏栖远去半天没动。 没了其他人,谢台这才道:“你去长渊学院八十年,就没回来过一次,我还以为要再等二十年,到你任期结束才能看到儿子呢。” 不论是妖修魔修还是道修,为了对抗天外邪魇,握手言和不再内战。长渊学院由此建立,三方齐心协力一同合作培育人才。十大门派、魔宫、三岛十洲轮流派人担任院长,任期百年。 八十年前正好轮到冲虚山。谢清源是谢台的独子,下一任冲虚山少掌门,曾在与天外邪魇一战中做出重要贡献,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十分合适的人选。 谢清源主动请缨去长渊学院担任院长,谢台自然应允。 “还有二十年我就会从长渊回来,父亲不必挂怀,百年于修士而言不过是眨眼间,”谢清源慢条斯理道,“只是我想着师弟都要半圣了,做师兄的不来道贺,似乎说不过去。” “确实是,百年对凡人而言是一生,于修士而言却太短太短。至于兰珏栖……”谢台摇头失笑,“你们也算正经的师兄师弟?年少时的玩笑话你们居然还念着,也亏得边唯尘不在,不然你看他翻不翻脸。” 兰珏栖和谢清源确实都是冲虚山门人,可两人并非同脉弟子,修习的功法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兰珏栖修习无情道心法,谢清源则是修习冲虚山的独有心法饮冰律。 严格来说,两人作为同辈,直呼对方的名字更合适。 谢清源不置可否:“边唯尘已经陨落,颍阳峰这一脉就剩兰珏栖一个,还有谁能管他?” 说到兰珏栖师门,谢台嘱咐道:“你既然知道,那就多费些心思,这次长渊大选若是有好苗子你就留意些,也不枉费他喊你这么多年的师兄。” 谢清源问:“兰珏栖有收徒的想法?” “他倒是没说过这个,”谢台道,“不过我寻思着,他们这一脉肯定是要有传人的,兰珏栖整天琢磨研究无情道,这些年陆陆续续出版的研究有点多。我觉得找个弟子指导修炼消磨时间,不仅仅是山上修无情道的弟子,整个修真界其他修无情道的人应该能松快一些。” 好不容易天外邪魇退却,修真界迎来休养生息的日子,不应该这么受折磨。 谢台摸摸鼻子,努力把之前一个冲虚山无情道长老听说兰珏栖要渡情劫,实在绷不住了去找他哭得涕泗横流的样子丢出脑海。 不论兰珏栖这次渡情劫成功还是失败,他都会在过后深入研究一番,天下无情道修士又要多学些东西。 卷,太卷了。 无情道其他人被卷得太累了。 谢清源道:“长渊学院已经有十年没有增删无情道相关的教材了。” 谢台忍不住脱口道:“等他这次出了新的研究成果,说不定就要改了。” 第5章 谢清源:“……” 良久,他道:“收不收徒还是以他本人的意愿为准,冲虚山也不是谁都收。” 谢台唏嘘道:“他们这一脉实在是命途多舛,边唯尘就不说了,兰珏栖的师兄师姐后来都因为动情无法渡过情劫,干脆不再修无情道了,我真是怕他们就此断了传承。” 谢清源怔住:“渡不过情劫干脆就不渡了?” “是啊,”谢台说,“老大开的头,当时给边唯尘气得,后来在天外战场遇见都没个好脸色。至于他二师姐,兰珏栖不是还追杀过,代师将她逐出门么。” 谢清源对于谢台能看出边唯尘脸色一事存疑,不过后一件事谢清源是知道的。 就是在边唯尘陨落后发生的。 当时谢清源还听见其他人开玩笑说,颍阳峰的传统是渡不过情劫干脆不渡了,从此不再修无情道就是,换条路走更顺畅。 谢清源收起散漫的笑意:“这不是小事,我会在这边多留几天。” 谢清源不再是推脱拒绝,谢台这才满意颔首:“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冲虚山终究要交到你手上,我已经老了,想退休想了很多年,就等你卸任回来接班。” 待到无人时,谢清源这才掐诀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呲……” 电流声再次响起。 谢清源:“系统?” “为……呲……为您服务。”机械音应道。 “天外之物?”谢清源收回手,若有所思。 系统降落绑定的那一刻,他以为是天外邪魇。 天外邪魇有操控思想和攻击精神的能力。以谢清源渡劫期的修为,他的神魂何其坚韧,绝不是这个一受威胁就开始错乱的系统就能侵袭。 更何况,谢清源从未听过有哪个天外邪魇有这样奇怪的能力。 这个系统目标十分明确,是冲着兰珏栖来的。 然而找错人了。 辅助修炼,不论是谢清源还是兰珏栖都不再需要,而读心术…… 好像反了。 虽然暂时无法从自己体内分离出来,不过看在这系统确实不咋样的份上,谢清源暂且容纳一下。 ==== 今日冲虚山的话题多是围绕凌熙仙尊兰珏栖展开。 先有渡情劫失败,后有心声泄露。 “咳……其实我觉得也很正常吧,”一个修无情道的弟子没忍住,“谁说我们修无情道的不爱说话就不能多想了!” 有人开了口,很快就有其他人附和。 “我们只是要维持高冷的样子而已!很辛苦的!” “就是就是,凌熙仙尊真不愧是无情道第一人,心里想了这么多话,还能浓缩成十个字!” 都说了外向话痨就不要修无情道了。 长渊学院的“无情道基础”每次开课都会强调这一点,然而还是有很多人硬要克服困难。 除了无情道能适配的法术神通极多,兰珏栖的作用也不小。 放眼整个修真界,凌熙仙尊兰珏栖的无情道已然大成,现在修真界提起无情道,都公认冲虚山最好。 就算是兰珏栖的师父边唯尘当初在天外邪魇一战中活了下来,也不敢说其造诣能超过兰珏栖。 兰珏栖不像大多数修士一样依赖杀伐气极重的兵器。兰珏栖更强的是法术神通,其武器凝辉玉引更偏向辅助。 法宝武器会丢失会磨损,法术神通却不会。 兰珏栖这个名字代表法术神通的上限。 无数修士向往成为兰珏栖,临危受命,于天外战场力挽狂澜。凝辉玉引一扫,万千星辰响应,天外邪魇在哀嚎中化作飞灰。 谢清源踏着月华来到颍阳峰。 兰珏栖早已等候许久。 “师兄!” “师弟安好,”谢清源笑笑,月华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清风朗月佐茗,师弟有心了。” 小火炉里的炭火烧得通红,茶壶的盖子被带着甜香的烟气顶起啪嚓扑腾。 兰珏栖将糖罐倒扣,里面的糖块咚咚咚全部倒入茶壶中,而后斟茶。 他抬手示意谢清源先请。 兰珏栖将倒完糖的糖罐放到一边与另一个同样的罐子挨着,再跟着端起茶杯抿一口。 【好像还不够甜啊,师兄喝得惯吗?】 谢清源借着动作点了点眉心,在系统的呲呲电流声和针扎的刺痛中咽下这杯茶。 “好喝,师弟的茶艺又精进了。” 他放下茶杯,眉眼间满是笑意。 第3章 谢清源是正儿八经递了帖子说要来拜访兰珏栖的,说是有事相商。 兰珏栖当然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贵客。 茶是千年一采的灵茶,极为难得;煮茶的水是颍阳峰收集多年的初雪。其他煮茶所用的配料,煮茶的茶具等,同样不是一般物件。 放下茶杯,谢清源说起收徒一事。 冲虚山确确实实是修真界门派前十之一,可比起其他门派势力有能让人记住的技能专长,冲虚山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其他门派,比如排名第一的戮云宗以刀剑出名,每二十年的长渊大选都会着重挑选身体素质更强悍的弟子;比如苦禅谷的乐音研修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选拔弟子更看中乐感;再比如青涛崖专长医术丹药,有志成为医修丹修的修士,会在长渊大选向青涛崖提出申请。 如果有想走魔修这条路,则可以去到魔宫;若是不愿意被门派或魔宫拘束,世家林立的三岛十洲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6章 按照兰珏栖的理解,长渊学院就像是前世的基础通识教育,只要有修炼天赋的都能进去学习打基础,长渊大选则是考试和选大学及专业,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成绩,再结合自己的兴趣天赋和各个门派势力进行双向选择。 冲虚山就属于什么专业都有却不是特别突出,结合起来综合实力又很不错的大学。 如果想要专研某一项专长,冲虚山确实不算是最好的选择。 兰珏栖不是通过长渊大选拜入冲虚山的。 他是直接被边唯尘看中直接收为关门弟子。彼时他刚穿来不久,还是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两眼一抹黑的孤儿。 世界天圆地方,中央大陆外有十洲三岛,天外有二十八宿守护,修士们共同合作抵御天外邪魇。 因为天外邪魇的威胁,这个世界几乎是全民修炼,哪怕是没有能正儿八经拜入修炼门派,也会简单的吐纳灵气。 而要正式拜入各大势力获得更高级的修炼功法,更好的修炼资源,除了考入长渊学院参加长渊大选,就只能依靠过人的天赋,被有收徒资格的修炼者看中直接收入门中。 后面这种情况少之又少,而且很多时候都会被用来徇私,像兰珏栖实打实有天赋,而且还能幸运地被边唯尘早早发现,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二十年一次的长渊大选是大多数人加入各大势力获得正式身份的唯一机会。 原本按照兰珏栖的计划,他是打算再研究一下自己情劫失败的原因。 他还真没想过收徒这件事。 无情道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心法,而且还是很大路货的心法,学了心法还要搭配学习其他的法术神通。不是每个人都有兰珏栖这般悟性,能自创不少大神通法术。 有天外邪魇的威胁在,很多人会考虑这门心法能搭配哪种杀伤力更强的法术,有利于学习哪种武器。 冲虚山的功法比起其他门派并没有特别的优势,无情道是很好,可别的门派也能修炼,而且兰珏栖所在的颍阳峰不收徒,就算是为了无情道来冲虚山,也很难得到颍阳峰这一脉的真传……总而言之,综合下来,冲虚山这些年在长渊大选上相比其他门派势力确实难以收到好苗子。 若是兰珏栖愿意收徒,相信有很多人愿意冲着兰珏栖的名头选择冲虚山。 这些原因谢清源都没有说,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兰珏栖,浅笑问他愿不愿意。 兰珏栖有些犹豫,许久没答话。 边唯尘不在了,顶上的师兄师姐也没了,传承颍阳峰无情道的责任就落到了他身上,只是他现在这个情况…… 【情劫未破,如何收徒?】 【我还是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啊啊啊啊啊】 谢清源握紧茶杯,轻声问:“师弟是有别的打算?” 若是勘不破情劫,不再修无情道,确实就不用收徒了。 这个问题若是别人来问,兰珏栖不一定会搭理,可来问的是谢清源,那就不一样了。 兰珏栖被边唯尘收为徒带回冲虚山时才五岁,是整个冲虚山最小的弟子。 颍阳峰自家的师兄师姐不管从修为还是阅历,都和兰珏栖相差太大,平日实在没有共同语言。 整个峰头都是无情道,师兄师姐除了必要的指点,完全没有逗弄小孩的兴趣。 刚入门的兰珏栖十分孤独,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却一个朋友都没有。 直到他偷溜出颍阳峰遇到只比他高一个头的谢清源。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认识七百多年。谢清源确实算不上是兰珏栖的正经师兄,可是他当得起兰珏栖一声师兄。 都说无情道是没表情的哑巴,然而谢清源和兰珏栖认识得太早,兰珏栖才修无情道时学不会收敛情绪是什么样子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兰珏栖用不着在他面前端着冷心冷清的无情道模样。 “倒也谈不上是什么打算,”兰珏栖实话实说,“我只是感觉这次情劫没能渡过去的原因对我来说很重要,说不定是无情道突破成圣的关键。” 既然要收徒就要好好教,要教正确的理论知识。 谢清源:“所以是想等渡过这次情劫后再收徒?” 兰珏栖:“是。对不起师兄,让你失望了。”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修炼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有挫折有困难很正常,”谢清源发出一声轻笑,慢慢说道,“只是没想到原来师弟也会被情劫难住,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兰珏栖讷讷无言。 谢清源:“无情道渡不过情劫的原因众所周知,所以……” “所以……” 所以半天都没个所以然,谢清源垂着眼,看到杯中清澈茶汤中自己的倒影,眼底一片冰寒,没有半点笑意。 幸而兰珏栖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因为动情没能渡过情劫我也很绝望啊,更重要的是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 “师兄!” 兰珏栖忽然凑过来,谢清源猝不及防,匆匆抬起头来。 “其实……我其实不记得我喜欢的人是谁,”兰珏栖忐忑,眼巴巴看着谢清源,“师兄你信吗?” “我信。”谢清源答得毫不犹豫。 【果然是师兄!一如既往,一定会相信我!】 兰珏栖松了一口气,这个发现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不好意思往外说。 第7章 可是秘密憋着好难受啊! 师父边唯尘说,人们会靠近拥有同样秘密的人,付出信任。 兰珏栖目前能信的只有谢清源,而他们现在握有同样秘密,会变得更加信任对方! 谢清源接着问:“无情道渡情劫大同小异,皆是斩断情根,要么对方死,要么己方伤,如果你找到那个人,你要怎么做?” 这个问题兰珏栖还没想过。 “我觉得我肯定认识对方,”兰珏栖很认真地思考分析,“就是不知道对方的修为到什么地步,要是我修为没他高,肯定是杀不成对方的。” 谢清源道:“自伤断情根基本上是治标不治本,而且有可能会修为倒退,得不偿失。” 兰珏栖挠头:“呃……也不一定吧,失恋一场很多人都能死心断了情根,倒也不用着到动手的地步。” “对方愿意和你谈一场,然后放手?”谢清源没忍住,低笑着摇头道,“凌熙仙尊,你未免太小看自己了。” 不提兰珏栖的修为境界性情,单是他这样的相貌,有谁会不喜欢呢? 兰珏栖:“哈?” 如谢清源所说,他确实长了一副好相貌,眉眼清隽分明,因修无情道的原因,整个人很少情绪外放,一眼望去如同沉静的冰湖。 但是,有谁会自讨苦吃去主动喜欢一个无情道呢? 边唯尘说过,无情道最难的是动心,最易的也是动心。 “我还想着交个朋友,大家好聚好散,这样……也不行吗?” 兰珏栖眨眨眼,眼睛因为一瞬间的迷茫而变得柔软,闪着碎光。 谢清源:“可以。” 冰湖乍然碎裂,冰层下清透的湖水是最吸引人的风光。谢清源把杯中完全冷掉的茶咽下去,甜到发苦的茶水滑过喉间,待黏腻感消失后,他才接着说:“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兰珏栖:【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爱过”?呃呃呃,怎么感觉有点渣啊……】 “那是他的荣幸!” 谢清源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磕出脆响。 谢清源这句话有点没头没脑。 兰珏栖:“唉?” 谢清源瞬间僵住。 他与天外邪魇无数次交手,不是没有过生死危机时刻,却从没有一刻这么紧张过。 兰珏栖:“啊!” 谢清源呼吸几乎停止。 【啊啊啊啊茶杯裂了!这套茶具也就多用了那么几次而已,也太不耐用了吧!】 兰珏栖顺着谢清源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茶杯从一开始地崩裂出几道细小的缝隙到完全碎裂。 【不是吧啊啊啊,这套茶具可是专门用来招待师兄的,下次师兄来我用什么茶具啊啊啊啊!】 谢清源放下紧绷的肩膀,别过脸咳声:“是我动作太大了,回头我赔师弟一套新茶具。” 兰珏栖忙道:“这倒不用了,太麻烦师兄了。” 一套茶具而已,兰珏栖不会和谢清源计较这些。 今晚谢清源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确认兰珏栖是否还会继续修无情道,既然兰珏栖有了大概的计划,谢清源也不再多留。 临走前,他嘱咐兰珏栖若是有线索,尽可来找他帮忙——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狗东西胆大包天,勾得自家师弟动情。 要是兰珏栖下不去手,他可不会手软。 向来以斯文温润形象示人,在修真界有口皆碑的冲虚山少掌门、现任长渊学院院长的谢清源,七百多年的人生第一次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家伙生出极大的恶感。 兰珏栖亲自送谢清源出颍阳峰。 夜已深,明月高悬。 “师弟就送到这里吧。”谢清源抬手抓取一缕月华在手中一旋,化作长剑。 修习冲虚山独门心法饮冰律者,对法宝兵器有超乎寻常的通晓掌控能力,一法通万法通,不论什么法宝兵器,都能与此心法搭配修习。因此冲虚山这一脉弟子用什么当做武器的都有。如果不是统一穿了白色门派服,很难看出是同门。 谢清源的修为已至渡劫期,饮冰律早已出神入化,对他来说,没有带神兵在身亦无妨,飞花摘叶,取天地万物做兵器为己用,习以为常。 月华长剑寒光凛凛。 谢清源顺手挽了个剑花,衣袂翻飞流光莹莹,腰间一块白色玉佩随他的动作轻轻摇曳。 剑仙大抵就是如此。 兰珏栖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类似的画面:“师兄!” 谢清源已经踏上月华剑身,闻言转身。 兰珏栖:“关于那个人,我好像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 察觉到那道身影走过来,藏书楼的值守弟子连忙收起打了一半的哈欠。 “少……少掌门可还有事?” “我想问一下,近千年的修真界修士资质普查资料还有哪些?”谢清源微微一笑,“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值守弟子忙不迭帮他找来相关书目,除了这些,谢清源自己还借阅了不少书。值守弟子略略扫书皮,有最新的《神兵谱》,有《修真界战力之巅》,还有《修真界颜值排行榜》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应该是少掌门要找的书太多,不小心拿错了吧? 值守弟子漫不经心地想着。 冲虚山底蕴深厚,相关的书籍资料整理出来能堆成一座小山。 第8章 “我记得那人身量极高,手持神兵寒光凛凛,想来能被我暗恋的人,当是神姿高彻,九天十地最独一无二的人!” 明亮的月华下,当世的无情道第一人说着,弯了弯眼,露出笑来。 有些欣喜骄傲,又有些羞涩。 神姿高彻,九天十地最独一无二的人? 谢清源收起惯常的微笑,边走边翻看书页,步入深处。 今夜冲虚山的藏书楼灯火通明。 第4章 冲虚山弟子这段时间经常能在藏书楼看到他们的少掌门。 每次遇见,都能看到少掌门极其认真地翻阅那一堆厚厚的资料,还做了厚厚的笔记。 让他们想起了在长渊学院起早摸黑的日子。 天外邪魇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每二十年一次的长渊大选就是补充新鲜血液的最好时机,各大门派势力不敢松懈。 谢清源是现任院长也不得徇私,怎么招到好苗子当然要好好思量一番。 一时间冲虚山上下都在感慨少掌门不易,为冲虚山的长渊大选操碎了心。 兰珏栖在颍阳峰宅了几天,再出来就到处是这个说法。 【大公无私,鞠躬尽瘁,不愧是师兄啊!】 兰珏栖跟着在心里感叹。 路上遇到他的弟子纷纷行礼,神情期期艾艾。 这种神情兰珏栖相当熟悉,他时常看到过。每当他站定等在原地后想看看这些弟子是否有疑问,就会得到一声告退。 面前这些弟子修为多为元婴化神,手上拿着《冥蒙虚实术》,这是冲虚山的招牌法术之一,由禹城负责授课。 【这门法术的难点是领悟虚实法则。对元婴化神来说,领悟利用法则太远。说起来有个讨巧的学习方法……】 兰珏栖如以往一样颔首后站在原地。 看这些弟子行色匆匆,应该是要赶去禹城那边上课。 反正兰珏栖不赶时间,就干脆给这些弟子让路了。 心声呢?心声怎么忽然没有了! 弟子们眼睁睁看着兰珏栖把注意力转移到路边的小花。 【这花开得真不错,这条小路每次下雨过后就会冒出很多这样的花,还有隐隐的花香。】 这是兰珏栖愿意依靠两条腿慢慢走的原因。 这片区域并不禁止飞行赶路,大多数人经过这里都是匆匆掠过,很难注意到这个细节。 弟子们的视线跟着兰珏栖的心声飘过去,忽而又反应过来。 如果有讨巧的学习方法…… 肯定不会挂科! 《冥蒙虚实术》这门课是真的很难,还是由向来严酷的禹城长老授课,这位长老虽然不修无情道,却比修无情道的长老还难搞! 上一届的师兄师姐说,禹城长老有过百分百的绝杀率,不要问他们为什么知道。 反正轮到他们这一届,也没好过。禹城长老整天看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气到痛骂他们蠢笨如驴,教了这么多次还是学不会。 兰珏栖的法术神通最是出名,冲虚山各门法术功课成绩皆是满分,若能得他指点,好处多多。 “凌熙仙尊,”终于有弟子控制不住对知识的渴望,怯怯问道,“弟子愚笨,始终参不透《冥蒙虚实术》的要点,您可否讲讲?” 他话刚说完,又有另一个弟子急急上来补充:“一两句就好,不会耽误仙尊太多时间。” 兰珏栖手指动了动,一名弟子手上的书就飘飞到他面前。 书页飞快翻动飘出云雾,缥缈的云雾朦朦胧胧,阴晴不定,深不可测。 一众弟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置身于云雾中,昏昏沉沉只想沉溺其中。 “朝云未罢暮云起,阴晴竟日长冥蒙。”兰珏栖的声音像是冰凌碎裂,让他们瞬间惊醒。 【虚实难以把握,阴晴却是最常见的景象,云雾会对光线产生各种影响,折射、散射、反射……十分复杂多变,能把握这一点,这门法术就算学会了大半。】 弟子们眼睛发亮,崇敬不已。 凌熙仙尊一下子就切中要害,简直就是他们修炼路上的指路明灯! 兰珏栖对这群弟子也很满意,悟性不错,一句话就懂了。 【果然能通过长渊大选进入冲虚山的弟子资质都很好,师兄没有白忙活。】 弟子们欢欢喜喜,他们不仅领悟了《冥蒙虚实术》的窍门,还得了凌熙仙尊的夸赞! 兰珏栖看着弟子们端端正正一礼再告退,目送他们离去后,自己才继续往前走。 小路前面就是藏书楼。 值守弟子看到他到来,问他需要什么。 兰珏栖说不必。 藏书楼内有人在自习看书,大多安安静静,偶尔用胳膊捅了捅同伴,轻声讨论。 兰珏栖熟门熟路走到一处靠窗的座位。 谢清源低着头,没有察觉到来人。 直到眼前书页上忽然出现两根不属于他的手指,交替快速移动,如同奔跑。 谢清源微微怔愣,而后失笑:“淘气。” 不要说整个冲虚山,就是整个修真界,敢这么打扰他的也就只有这一个。 两人年少时就经常结伴来藏书楼,每次都是坐这里。 就像现在这样。 兰珏栖坐在谢清源对面,小声问:“这次长渊大选其他门派势力要扩招?” 谢清源合上书:“扩招?” 第9章 他这几日都在藏书楼中,不知道外面已经流言满天飞。 他想了想,答道:“戮云宗确实有此意。” 兰珏栖:【果然如此!排名第一的戮云宗扩招,肯定有更多人想挤进去,难怪师兄要辛苦思索长渊大选的招新策略。】 谢清源眼皮一跳。 周围不少弟子听到兰珏栖的心声,遥遥望向谢清源送上敬意。 谢清源:“……” 若不是那个奇怪的系统他试过很多次都无法剥离出来,他绝不会容忍这么荒谬的事发生! 比兰珏栖忘记自己暗恋的人是谁还要荒谬! 堂堂渡劫期仙尊,所思所想被泄露,有失尊严。 还好兰珏栖光明磊落,所思所想纵然跳脱,却没有阴损恶意。 弟子们也小心谨慎,不敢妄议仙尊。 想到这里,谢清源有些无奈:“你是来帮我的?” 兰珏栖点头:【为师兄效劳!】 “那好,帮我把这些书还回去吧,”谢清源指了指桌上借阅的书籍,淡淡道,“我已经做好这次长渊大选的招新策略了。” 不论谢清源原先的目的是什么,在兰珏栖的心声给他定性了以后,就只能是这个目标。 仙尊说话,金口玉言。 兰珏栖抱着书返回书架,期间有值守弟子过来帮忙,却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存放位置,最后还是兰珏栖出手。 谢清源笑笑,叫值守弟子去忙别的。 冲虚山的藏书楼包罗万象,哪怕夜以继日花费百年时间也读不完。 值守弟子拜入冲虚山不过几十年,藏书楼有些地方还没兰珏栖熟悉。 两人一同走出藏书楼,沿着小路慢慢走。 兰珏栖打算去找谢台报备,他要离开冲虚山到处走走,归期不定。 谢清源皱眉:“怎么忽然有这个想法?是有长老去找你要你收徒?” 兰珏栖:【师兄肯定把我的意思告知其他人了,有师兄发话,其他人怎么可能来为难我?】 谢清源稍稍放下心,却又见兰珏栖摇头,说道:“不论如何回想,我都想不到那个人是谁,不如外出顺着线索去找找。” 谢清源:“找到之后呢?你要怎么办?” “那是找到之后的事,我还没想好,”兰珏栖有些为难,“而且我觉得这不是我想就可以。” 他没想过要以势压人,强逼对方。 “也对,”谢清源嗤道,“那人说不定是个丑八怪,所以你才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什么样,到时候你见了他,说不定就没念想自断情根了。” 【啊?】 兰珏栖被谢清源这个说法惊住,愣在原地。 【我眼光……应该不会那么差吧?】 “我觉得不可能,师兄,你是知道我的。”兰珏栖十分认真,“我不喜欢丑人,能让我暗恋的人,一定长得很好。” 【我觉得那个人应该长得和师兄一样好!嘿呀!肯定是我喜欢的模样!】 谢清源面色沉郁,赌气快走几步。 沉浸在畅想中的兰珏栖压根没注意到。 “师兄!” 等兰珏栖回过神,他已经和谢清源拉开一大段距离了。 他从后面拉住谢清源的衣袖。 谢清源板着脸不想讲话,却还是顺从转身。 周围升腾起清凉的云雾,兰珏栖的身影忽然就在谢清源眼前消失了。 朝云未散,暮云又起,浓密的云雾中微小的光点闪烁,光晕扩散,霞光万千,如梦似幻。 谢清源没有动作,任由云雾变幻。 花枝在霞光中显现,藤蔓缠绕蜿蜒,花骨朵一朵接一朵接连绽放,花香隐隐。 “师兄,花开了。”兰珏栖又突然出现。 以谢清源的修为,当然能看出这些花是假的。 谢清源:“冥蒙虚实术。” 兰珏栖:“以前师兄给我演示过这个法术。” 那时的谢清源可没有像兰珏栖如今这般能耐,把一门《冥蒙虚实术》玩得花里胡哨。 都是少年时期的事了,两人形影不离,除了必修的心法不同,两人专门选了一样的课程和时间,一起上课,课后一起修炼完成作业,一起来藏书楼。 兰珏栖拉着谢清源往前一步,抬手往前挥去。 袖底生风,云雾如幕帘被吊起散开,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大片灿烂的花海。 是真的花。 每一朵花极尽娇妍,花枝随风摇曳,如波浪起伏,花香沁人心脾。 谢清源一下子就泄了气。 算了。 动情一事怎么能怪兰珏栖呢? 都是那个丑八怪的错! 第5章 天外邪魇长久以来就是此方天地的威胁,几次三番试图入侵,爆发过无数次冲突,三次大型战争。 为守护家园,数以万计修士参战,死伤无数,九死不悔。 天外战场十分凶险,除了天外邪魇,还有星辰异兽、虚空乱流、星辰劫雷等未知的风险,就算是圣人境界的修士也有可能在此陨落。 修士大乘后称“真君”,渡劫后称“尊”。 在天外战场上,化神是最低的修为要求。数次冲突战争中,化神是天外战场上境界最多的修士,抵御天外邪魇的主力。 大乘真君负责带领化神修士冲锋陷阵,渡劫尊者则是领军人物,统领全局。 第10章 至于再往后的圣人境界,寥寥无几,作为底牌,非此方天地的生死存亡时刻,轻易不出。 渡劫尊者对很多修士来说,足以终其一生去仰望追随。 兰珏栖要离开冲虚山不是小事。 最近一次与天外战争持续千年,两百年前结束。战争结束后,各大门派势力依旧需要派人去往天外,任务为驻守二十八宿和打扫战场。 天外并不平静,渡劫尊者需要随时响应,奔赴战场。 兰珏栖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他没想去特别偏远的地方,不过并不排除碰上机遇去某个神秘之地探险,届时还是会有找不到人的风险。 兰珏栖在心里嘀嘀咕咕:【可能也就是拜访老朋友顺便到处走走,或者去到消息灵通的地方探听一番……我喜欢的人总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谢清源垂着眼没动作,似乎在沉思。 上首的谢台与其他长老不知兰珏栖心中所想,他们纠结的是若是一时半会天外战场发生意外,冲虚山有谁能去。 冲虚山当然不止一个渡劫期,但除了谢清源兰珏栖这两个的新生代,其他老的老,伤的伤,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一个长老叹道:“按理来说,接下来的天外战场渡劫尊者轮值排不到冲虚山,长渊学院那边还是咱们少掌门顶着,怎么都不可能再找我们抽调。可战争结束不过两百年,谁也不敢放松警惕。凌熙仙尊若能有另外的机遇渡过情劫,当然是好事,只是……”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些大门派势力,需要人才冲锋在战场第一线,立下汗马功劳来提升名声展现实力,也要承担人才损失陨落的巨大风险。 这次战争对冲虚山来说损耗极大,特别是渡劫期的边唯尘陨落,曾一度助长天外邪魇的嚣张气势,颓靡我方士气。若不是后来有兰珏栖和谢清源在战争中突破到渡劫,大伤天外邪魇,冲虚山很有可能保不住前十门派的位置。 若是真的要天外战场要抽调渡劫尊者应战,冲虚山绝不能推脱。 不然就显得他们内部空虚,配不上前十门派的名头,紧接着会损失话语权,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冲虚山愿意承担守护此方天地的责任,也要获得相应的权力地位,来更好发展门派。 谢清源问:“师弟是打算去拜访谁?” 兰珏栖:【凛夜真君夜无痕。】 谢清源:“凛夜真君夜无痕。” 兰珏栖点头。 这个答案谢清源哪怕听不见兰珏栖的心声都知道。 夜无痕是兰珏栖唯一交情甚好的朋友。 大乘期的夜无痕战功比不少渡劫尊者还要多,他声名远扬,刺杀过好几位连渡劫尊者都觉得棘手的高位阶天外邪魇。 夜无痕不属于任何门派势力,他是以个人身份留在天外战场参战,不统领任何小队,单打独斗,神出鬼没,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 听到夜无痕的名字,有个长老接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夜无痕在天外战场就是个疯子,游走在生死边缘,凌熙仙尊和他结伴同行探险,他说的‘安全’大概和我们所说的‘安全’不是一个意思。” 在来之前,兰珏栖已经收到了夜无痕的消息。 他的修行同样也卡住了,两人正好一起去秘地寻找机缘。 兰珏栖绷着脸在心里暗暗愧疚地附和:【好像……是吧?】 夜无痕是无门无派的孤家寡人,他背后却是养育教导他长大,被他当做家一样的冲虚山。 另一个满头白发的长老情真意切,劝道:“凌熙仙尊慎思,冲虚山不能没有你!” 这个长老修为才到大乘期,年纪比兰珏栖还大,算是看着兰珏栖长大的。 兰珏栖心里很不是滋味。 冲虚山上下对他的爱护七百多年来始终如一。 像他这种被师长看中直接收入门中的,与那些参加长渊大选进来的,待遇完全不同。 其他人要从普通弟子开始一步步往上爬,化神期后强制前往天外战场积累一定的功勋,从天外战场回来后继续留在门内修炼有成,通过考核得到真传弟子的身份才能学习更高深的功法。 再之后,就算修炼到大乘期,终身留在门派,也不见得能获得有管理权的长老位,最多只能做到执事。 兰珏栖一进门就是真传弟子,门派对他没有限制,他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且不需要在化神时就冒险前往天外战场,可以等到大乘期再去。 而只要他能修炼到大乘,一个长老位是跑不了的。 除非兰珏栖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否则从入门起,就注定一辈子和门派绑定,烙上门派标志,而他得到的资源待遇,一定是最好的。 兰珏栖不能放任冲虚山不管。 “话也不是这么说,机缘机缘,不经历九死一生哪能叫机缘,”有人道,“想当初凌熙仙尊就是在战场临阵突破才晋升渡劫的,难道那里就很安全?” 有人开头,就有人持相同观点附和:“凌熙仙尊若是能成功渡过情劫,对我们冲虚山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说了,我们冲虚山这么多年来在天外战场战死了多少弟子,更有渡劫尊者在那里陨落!论贡献,我们不比其他家差,要是天外战场真的有事,我们实话实说他们又能如何?难道其他门派势力就没人可去了吗?!” “是是是,凌熙仙尊若是能突破,对整个修真界也是助力,这对天外邪魇是实打实的震慑!难道其他家敢说不愿意凌熙仙尊成圣吗?” 第11章 两拨人就这么直接吵了起来。 一派是不愿意冲虚山丢了面,更不愿兰珏栖去涉险,他们相信以兰珏栖的悟性天赋,一定有其他办法安全渡过情劫;另一派则觉得不破不立,应该相信兰珏栖的本事,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拘束。 兰珏栖隔空从储物柜抓取出糖罐,舀出一大勺加进茶水里,在心里幽幽叹气。 【啊,我就知道会这样……】 当年他突破大乘后,长老们就为了是否要让他去天外战场吵翻了天。 修士的修为越高寿命越长,大乘修士的寿命最少有五千年。 兰珏栖不到百岁就化神,两百岁大乘,五百岁于天外战场临阵突破至渡劫,余下的寿命长得很。 不少长老认为他有天赋人又勤奋,肯定要再好好修炼巩固基础,不能去天外战场,万一出了意外,冲虚山多年的培育功亏一篑。再者,兰珏栖从小就体弱,刀剑等兵器拿不稳,战场上瞬息万变,实在危险。反正兰珏栖人在这里,天外战场什么时候都能去,待战况好些再去溜一圈,不着急。 另一些长老则认为,玉不琢不成器,天外战场是有危险,可兰珏栖已经是大乘真君,再怎么也比那些化神要强。而且,他们冲虚山多年经营,难道还没法给兰珏栖安排一个好点的地方?与兰珏栖一同长大的谢清源都主动去了,没道理他不能去。 一边说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正是因为谢清源去了天外战场,所以兰珏栖更要留下来;另一边说别人都去得兰珏栖自然也去得,不然岂不是要被人小瞧。再者谢清源同在战场,师兄弟二人能互相照看,反而更好。 两边吵来吵去吵成斗鸡眼,最后还是边唯尘一锤定音,让兰珏栖继续留守在颍阳峰好好修炼,他负责带领冲虚山弟子去往天外战场。 兰珏栖的师父不在,其他人当然要好好照顾他。总不能让边唯尘一回来,看到徒弟毫无长进。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再之后,就是边唯尘战死陨落,兰珏栖临危受命,驰援天外。 加完糖,兰珏栖把茶水往谢清源那边推了推。 谢清源接了杯子摩挲杯壁却不喝,抬手点了点兰珏栖的脑门:“每次来都要把这里的糖嚯嚯完,还要拉上我做共犯。” 兰珏栖捂着头躲开:“今天没有。” 【我只倒了半罐!】兰珏栖在内心狡辩。 谢清源不动声色,复述兰珏栖的心声,假做猜测,语气胸有成竹:“没有的话,那就是只倒了一半?” 兰珏栖眼睛瞪圆:“师兄——” 谢清源勾起唇角,重新把糖罐取出,将剩下的糖全部倒入茶水里面。 长老们吵得面红耳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兰珏栖美滋滋捧起茶水喝上一大口。 【甜甜的,好喝!再来一杯!】 他把茶杯放下,谢清源立刻给他续上。 “谢谢师兄,”兰珏栖道谢,“你也喝,好喝的。” “你喜欢就好。”谢清源笑笑,跟着喝完。 长老们没吵出个结果来,兰珏栖想走又不好走,只能喝着茶漫无目的走神。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谢清源内心一动:“师弟。” 兰珏栖立刻回神。 “没什么,”谢清源只是不想兰珏栖为边唯尘伤神,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我都好啊,”兰珏栖实话实说,“长老们说得很有道理,我怎么都行。” 【现在想不起来我暗恋的那个人是谁,不代表以后想不起来,夜无痕那边也谈不上什么要紧。啊啊啊啊选择困难症真的很需要有个帮做决定的人,要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 谢清源:“……” 他就知道。 当初兰珏栖对于自己是否要上战场,恐怕就是没有具体想法,才会被长老们捏住吵得哼哼哈哈。 “既然师弟没有想法,不如考虑考虑我这边,”谢清源压低声音问,“和我一同去长渊如何?” 兰珏栖没想过还有这个选项。 修真界对长渊学院的学生培养十分重视,这里汇聚各方人才,消息灵通,而且去了长渊学院就属于有了正职,天外战场不会轻易征召影响到学院的正常运行。 谢清源:“长渊学院正巧缺个监学,其他人担任这个位置我不放心,不知道师弟可愿意辛苦劳累些,来长渊帮我?” 兰珏栖点头应下。 “那就好,”谢清源得了兰珏栖的应允,这才出声中止长老们的争吵,“各位长老,不如听我一言。” 兰珏栖去长渊学院担任监学就这么定下来。 谢台:“长渊学院的授课先生同样修为深厚,不输凛夜真君,若是珏栖还想去秘地寻找机缘,也可找他们一同前往。” 说罢,又觉得以兰珏栖修无情道这种冷心冷情的性子不会交际,看向儿子谢清源。 谢台:“多看顾你师弟些。” 有谢清源这个院长出面组织,兰珏栖想要去哪里探秘也会方便很多。 谢清源自是行礼遵命。 “还得是少掌门,不愧是我们冲虚山的未来!思虑周全,智勇无双。” 两人出了议事厅,还能听到长老激动拍桌的声音。 “当年少掌门初上天外战场就能以一敌百,饮冰律一出所向披靡,他人方知我冲虚山兵武不输戮云宗!” 第12章 兰珏栖挺直脖子走路,眼珠转到眼尾去瞄谢清源。 谢清源面色平淡,将他抓了个正着:“怎么?” 【师兄这涵养真是越发好了。】兰珏栖在心里感叹,听到别人这么夸赞,谢清源居然不会激动忘形。 【谦虚有礼,果然是师兄!】 谢清源无奈一笑:“又在琢磨什么?” 【不过师兄本来就很厉害,长老们也没说错。】 “咳咳咳……”谢清源咳声打断兰珏栖的思绪,“长渊的监学虽然不用授课,却要负责管理纪律,督促学业,这些都不是简单事。你没收过徒,之前在门内也不曾授课过,正好趁此多观摩学习,看看别人是如何教导学生的。” 兰珏栖点头:【师兄果然思虑周全,去长渊担任监学确实是一举多得。】 谢清源:“……” 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至于凛夜真君,师兄想请你帮个忙,请他来学院授课。” 非籍籍无名之辈……且让他见见这个凛夜真君的真面目! 【这……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来。】兰珏栖有些纠结。 谢清源道:“师弟只要帮我把话带到即可,其他的无需多说。” 这个不难,兰珏栖应下。 夜无痕要是愿意来学院授课,他们还是能在放假的时候一起去秘地寻找机缘。 第6章 此方天地因天外邪魇的威胁全民修炼,却不是每个人修出名堂,化神后前往天外战场。 有资质的终究只是一小撮人,修为越往上人越少。 大部分人只能感受到丝缕灵气,念叨练气口诀起个强身健体作用。 少数人侥幸能迈入练气筑基,多得一两百年的寿命,然而对真正的修行者来说,金丹才算正式开始,可以开始学习各种法术神通,操控神兵。 长渊学院对学生的资质要求最少要能修炼到金丹,这对很多人来说十分苛刻,就算过了资质挑选,也不代表就能安然无恙一直学习,入学后,超过三百岁无法达到元婴,将会被退学。 而就算能成功修炼到元婴,也不一定能通过长渊大选,进入各大门派势力进一步修炼学习。 一步一步筛选,每一次筛选都堪称残酷,以实力为准。 长渊学院要求学生资质最少为金丹,各大门派势力就要求弟子的资质要有希望修炼至化神——可以去天外战场参战。 至于之后,能不能从天外战场活着归来还是两说呢,反正这个地方,自然是修为越高越有可能活下去,靠实力说话。 基本上能从天外战场积累够功勋回来的修士,都会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往哪里走了。 除了魔宫加入就不能退出,十大门派允许弟子在这个时候选择是否脱离门派。 不愿再受拘束自立门户做个闲散人也好,或是去往三岛十洲的世家效力,此后都与本门派无关。 故此,有不少修士进入门派修炼更愿意选择修炼大众程度更高的心法,日后脱离门派,也能与其他新得的功法搭配使用。 很少有无门无派的闲散人能继续修炼到大乘。毕竟想要修炼到大乘,需要的资源可不是小数目,这些资源基本上被各大势力门派垄断。 而像夜无痕这样,一个闲散人修炼到大乘,还能在天外战场杀出赫赫凶名的,更是绝无仅有。 谢清源:“能化神不代表能大乘,很多修士即使知道此生大乘希望渺茫,还是会尽力修炼,追寻一丝可能。” 门派的真传弟子考核,其实就是大乘资质考核。当然,并不是通过考核就一定能修炼到大乘,越往后的修炼会越来越难,门派只是把资源倾斜给能在修炼路上走得更远的弟子。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得从能从天外战场活着回来。”谢清源的声音低了下去,“只要是长渊学院的学生,就有可能去到天外战场,多学一点东西,就有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像夜无痕这种在天外战场经历无数次生死危机还能活下来的修士,他的经验能让长渊学院的学生受益终身。 兰珏栖眨了眨眼,表示理解:【这不就是作死经验太丰富怎么都死不了,很值得推广经验让大家学习吗?】 谢清源扯了扯嘴角,就当没听到。 “不论是我还是你,都是依靠门派才有今天,”谢清源道,“我其实还是很敬佩夜无痕的,若不是……咳,总之,若是他不愿来,也不用多劝。” 若不是夜无痕疑似是兰珏栖的暗恋对象,谢清源会更欢迎他来长渊学院授课。 兰珏栖内心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师兄胸怀宽广又礼贤接士,不愧是我辈修士学习的榜样!】 谢清源…… 谢清源咳得更厉害了。 兰珏栖奇怪,瞧着谢清源不说话:【师兄是哪里不舒服了?】 “咳咳,今儿风好像有点大,”谢清源抓了抓喉咙,“吹得我有点干。” 兰珏栖扫一眼旁边旁边微晃的树影。 修为越高寿命越长,体质自然也会随之改善,不会再像普通人一样随便磕碰一下就受伤,也不会感冒发烧。 兰珏栖:【这点风?】 谢清源神经紧绷,正欲开口描补,兰珏栖的心声又变化了:【一定是少喝水的原因,早知道我刚才就少喝点茶,多留给师兄了。】 谢清源:“……” 好了,不用了。 第13章 两人走到路口处,谢清源指了指,示意在这里分别:“就到这里吧,你回去收拾东西,不日随我一起去长渊。” “是。”兰珏栖应道。 他这一声短促有力,即使没有心声,谢清源也能听出他的雀跃。 这么开心? 谢清源摇摇头,转过身。 【这次终于要和师兄一起出门了。】 这想法听起来像是结伴春游一般。 谢清源失笑,心想兰珏栖不论修无情道多少年,还是孩子心性。 【当年若不是师命难违,我就和师兄一起去天外战场了。】 谢清源倏地僵住。 他一直以为当年的兰珏栖是犹豫不决的,才会让边唯尘拍板做决定。那时他还想着,兰珏栖留下来也不错,就如长老们说的,鸡蛋不能留在同一个篮子里,兰珏栖安全,他也安心。 只是终究会有些失落。 明明两人都知道,到了大乘期就要去往天外战场,他们会并肩作战。 兰珏栖站在原地,陷入回忆。 就是在这里,他送别即将奔赴天外战场的谢清源,看着对方的背影远去。 【我本来都收拾好东西想偷偷跟着去,不知道师父怎么知道还要我一定留在颍阳峰。师兄当时一定很失望。】 【这次,我不会再失约。】 下定决心的兰珏栖忽然发现谢清源不走了,转过身来。 兰珏栖:“?” 兰珏栖:【落东西了?】 “你……你……”谢清源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不断颤抖,他需要强大的自制力才能完整把话说完。 “我去天外战场的那一年,师弟就是在这里送我的。” 那时他暗恨兰珏栖的犹豫,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不想再看到兰珏栖,所以才没回过头。 他当然知道兰珏栖会在背后目送他。 ——兰珏栖向来守礼。 听到谢清源的话,兰珏栖点了点头,又听谢清源说:“我一直以为是你自己不愿去天外战场。” “但仔细想想,其实我错得彻底,”谢清源的声音低了下去,“从你踏上战场的那一刻,你一直都是冲锋在前,非怯懦之人。” “那是因为有师兄和师父在前,”兰珏栖说起往事,情绪难得没有收敛住带了声笑,“我去到天外战场的第一天,人家听说我是谢清源的师弟,都跑来问我能杀多少天外邪魇。” 这是谢清源从不知道的事。 兰珏栖眼睛盈盈晶亮:“我怎么能给师兄丢脸?” 【师兄还是太过谦虚了,饮冰律修习苛刻,有几人能真正修成?能在战场上听到师兄的功绩在人们口中传诵,我兼职与有荣焉,万分骄傲。】 “原来……是这样吗?”谢清源陡然无措,他其实已经很习惯兰珏栖的冷淡,或者说收敛情绪故作冷淡的外表。 谢清源不觉得兰珏栖需要他小心保护,只是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两人会是彼此最信任的靠背,这样的感觉光是想想就会让他鼻头发酸想要流泪。 他曾经期盼,后来他就不想了。 因为一个奇怪的系统能知道兰珏栖的心声,他是恼恨又带着些许卑劣的兴奋。 原本兰珏栖对他就是非一般的信任,和其他人相比,他了解兰珏栖更多,知道他不是从小就面无表情少言寡语,兰珏栖也愿意在他面前多说一些话。 他一边恼恨其他人能知道兰珏栖的所思所想,又一边兴奋于自己终于能真正了解兰珏栖。 语言会有歧义,人会口是心非,心声却不会。 谢清源张了张嘴,想要告诉兰珏栖系统的事——兰珏栖身为被泄露心声的人,他应该知道。 这样的念头刚出现,他就忽然感觉脑袋痛得厉害,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眼前清晰的景象瞬间变成一片白,浑身无力。 “小……小栖……”他下意识喊出这个称呼,声音极低。 谢清源心脏一缩,生出强烈的烧心焦灼感,整个人膝盖发软往前倒去。 兰珏栖没空注意这个,他急急扶住谢清源,内心慌成一片:【师兄是怎么了?该不会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吧?】 谢清源慢慢回过神来,才发现兰珏栖不知何时主动抱住了他,一双眼极其专注地看着他。 这个发现让他骤然僵住。 系统这点伤害对谢清源一个渡劫期修士来说不至于危害到性命,却能限制他的行动,好半天没缓过劲来,特别是其中的烧心焦灼感,谢清源已经很久没体会到了。 谢清源伸出手环住兰珏栖,一点一点收紧,头靠在在兰珏栖的肩颈上。 “我从未如此庆幸过,你把我当做师兄。” 以后谢清源只会是兰珏栖的师兄,一直是。 谢清源现在更庆幸系统找错人了,不然他对兰珏栖的心思暴露无疑。届时他恐怕就不是兰珏栖最信任的师兄了。 苍穹无上玄灵心冷寂灭无情道至尊修炼系统…… 谢清源在心里嗤了声,本事不大,名号倒是挺长的。 不用这个系统,他谢清源一样会助兰珏栖修成无情道,渡劫成圣。 “呲……” “苍穹无上玄灵心冷寂灭无情道至尊修炼系统助您修成无情道,任务发布:男人,不要轻易挑战我!” “任务周期:七天。” 第7章 马上要离开冲虚山,颍阳峰就剩兰珏栖一个,他走了以后还得找人帮忙打理,兰珏栖这些天不得不忙碌这些杂事。 第14章 他收拾好东西从颍阳峰出来,正巧经过一处操场。 弟子们操着各式武器呼呼喝喝,或对练或独自练习。看样子是兵器练习课。 兰珏栖原本正想加快速度离开,忽然看到场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师兄?】 他的心声一出,操场上的弟子立刻注意到原本走了又倒退回来的凌熙仙尊。 谢清源今日没有像往日一样的装扮,穿着一身白,而是换了一身黑。主色调是黑色的,领口袖口边缘位置是白色的曲水云纹,腰间依旧是一块白色的玉佩。 这身衣服谢清源很少穿,衣服袖口收紧,腰部收掐,显得整个人特别利落挺拔。 兰珏栖不由得盯着谢清源多看几眼。 操场上的弟子都是化神,即将去往天外二十八宿。负责授课的长老特意赶在谢清源离开冲虚山前,将人请来讲课传授经验。 没想到后面居然还会跑来一个凌熙仙尊。 这倒是很罕见。 授课的长老姓唐,巧得很,他以前也教过兰珏栖和谢清源。 唐长老笑眯眯问兰珏栖:“难得能在这里看到凌熙仙尊,今儿跑这里,是想着也来练练?” 兰珏栖摆了摆手,主动站到另一边,又转头瞄一眼谢清源。 唐长老顿时笑得更厉害。 这些新入门的小弟子不清楚,下意识以为修为境界到兰珏栖这个地步,除了法术其他武器大概也玩得很顺溜。毕竟无情道十分适配很多兵器,身为无情道第一人的凌熙仙尊不可能不会兵器。 实际上,兰珏栖还真不会。 谢清源也笑:“唐长老您就别为难师弟了。” 谁人修炼不是抱着炼成绝世无双技,剑指苍穹斩邪魔,傲视群雄的目的呢? 可是学不会就是学不会,兰珏栖完全没有这个天赋。 刚被边唯尘从外面带回来收为徒的时候,兰珏栖就很瘦弱,甚至还三天两头生病,边唯尘当爹又当娘,头一次体会到养孩子的不容易。 后来开始修炼,随着修为的提高兰珏栖的身体确实好了不少,可是依旧很难学好对大部分修士来说最常用的武器。 ——是连最基础动作都做不好的那种学不会,不论练多少次都一样。 操场边廊下备有茶座,唐长老给两人倒了茶,坐在场边看着弟子们挥汗如雨。 唐长老无奈摇头:“我们冲虚山不像戮云宗那样专修刀剑,却也一样重视门中弟子的武器使用,故而专门开设武器学习的基础课程,要求每个弟子都要学。因为弟子使用各类武器的都有,我修习饮冰律,虽然比不上少掌门,但自卖自夸说一句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也没人敢反驳。仔细算下来,我教这些基础课程的时间比你们年纪都大,没想到差点在你手里身败名裂。” 怎么教都教不会,关键在于兰珏栖不是疲懒之人,教的什么都会认真学,过后还会私下加练,这让唐长老骂都骂不出来,只能多加鼓励了,然而不管兰珏栖怎么练都练不出什么效果。 偏偏兰珏栖其他功课极好,就这一门不行,这差点让唐长老道心破碎,怀疑自己多年来的教学方式不对。 幸好后来基础课结束,兰珏栖不再需要上课,这让唐长老大大松了一口气。 兰珏栖瘫着一张脸:【唐长老吃盐比我吃的米都多,一大把年纪还坚持在教学的一线岗位,一生顺遂教泽广被,遇到我真是倒霉。】 谢清源捧着茶杯忍笑:“是是是,唐长老辛苦了。” “你们两个啊……”唐长老叹气。 他确实没教好兰珏栖,可谢清源绝对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两人走的是不同道路,又是一起长大,谢台嘴上说着他们不是正经师兄弟,这么称呼不好,其实没怎么阻拦过。 两人关系好是冲虚山上下喜闻乐见的,这一代冲虚山有这两人,他们这些老家伙也能放心。 知晓唐长老未尽之言,谢清源只是笑了一下,摩挲着茶杯不搭话。 系统发布的任务内容不难理解,烦的是他有拒绝的任务想法出现,就会有烧心焦灼感,实在难受。 然而他找了别人比试后并没有完成任务。 结合之前系统找错人一事,谢清源猜测他任务比试的对象得是兰珏栖。 操场上的弟子练完休息,都好奇地对这边的三人探头探脑。 不用说,自然是对兰珏栖的心声感到好奇。 都知道凌熙仙尊法术神通极强,至于擅长使用哪一种兵器——众所周知,兰珏栖的武器凝辉玉引如同长柄灯笼,长柄部分的白玉纯净无暇,灯笼部分是一个多重环状的浑仪,光华于其内流转,轻巧精美,和大多数修士惯用的武器根本就不是一个画风。 除了谢清源不在冲虚山,其他长老乃至掌门谢台,偶尔也会来操场操练一番,免得手生,兰珏栖却从未来过。 “怪了这是,今天都这么勤奋好学?”唐长老只当这些弟子是仰慕强者,小声嘀咕。 谢清源知道这些原因却不能说,只是默默喝茶。 唐长老则看向谢清源。 兰珏栖瞬间明了唐长老的意思,一样对谢清源充满期待:【来了来了,师兄快露一手给唐长老瞧瞧!】 “噗——”有弟子没憋住笑出声来。 唐长老眼神凉凉扫过去:“笑什么,现在不好好学,等到了天外战场,我看你们还笑得出来不!” 第15章 唐长老在冲虚山所有的授课长老中算不上最严厉的那个,却是弟子最多的,有很多弟子即使离开冲虚山,还会怀念感恩唐长老当初的尽心教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清源不展现点真本事还真说不过去。 谢清源喝完茶,手指一动,手中的茶杯飞回桌上,在即将落到桌面的那一刻,忽然改变方向和速度,急速向兰珏栖飞来! 不过眨眼间,茶杯就已经到了兰珏栖面前! 而兰珏栖还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应对! 一众弟子讶然瞪眼张嘴,还没等他们喊出声来,就见茶杯陡然停住,无声无息化作一捧细碎的粉末。 雪白的瓷粉如雪,纷纷扬扬落下。 不过顷刻间,两人已经飞离廊下,跃至操场中。 随手从场边的兵器架掠来一杆长枪,谢清源身影一晃,枪尖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带起的风声低吟似催命曲。 下劈的枪头闪着寒光,力大势沉。 哪怕知道谢清源手中的枪不过是最普通的材料制成,损伤不了渡劫期的修士身体,兰珏栖也没有用身体硬抗,而是脚步滑动,迅速和谢清源拉开距离。 谢清源没有任由兰珏栖退却,快步追击,长枪往前扎去,枪出如龙—— 原本低低的风声变得迅猛,风云加速涌动,一条长龙咆哮着从枪尖御风直冲兰珏栖而来。 场边的唐长老看到这一幕,迅速掐诀念咒,很快操场圈起一道光幕,除了兰珏栖和谢清源,其余人都在外面观看。 有弟子松了一口气,这可是两个实打实的渡劫期,打起来天崩地裂,星辰破碎实属正常,即使两人将打斗的修为境界控制在化神期,他们还是担心会受到波及。 而且这个光幕,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会越缩越小,限制场内的人撤退,逼得他们不得不直面对方继续战斗,直到分出胜负。 手腕翻转,心念神动,兰珏栖瞬间撑起一道法术屏障。 一味躲避当然不是办法,法术屏障激荡出一圈涟漪,一道道符文纹路浮现,伴着轰鸣声,一道粗壮的落雷劈在龙头,随后是一道道雷光轰向谢清源。 攻守之势调换,谢清源不得不避开兰珏栖的攻势,枪头摇晃扫开落雷,从中寻找攻击间隙,时不时一枪捅向兰珏栖。 两人有来有往,势均力敌,看得一众弟子目不转睛,大气也不敢喘。 雷声轰轰,狂风呼啸发出一道道风刃,之后是如箭的雨水,雨水落地后冻结成冰。 兰珏栖一道法术接一道法术,杀招不断。 翻身躲过一道风刃,谢清源握紧长枪拦下一道雨水后迅速起跳,点碎从脚下突然长出来的冰凌。 兰珏栖看着谢清源步步退却。 【师兄,后面没有路了。】 不用兰珏栖的心声提醒,谢清源也知道。光幕一直在收缩,场地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小了一半。 不能再退了! 再退谢清源就要输了! 光幕外的弟子紧张得不行,一颗心完全悬起来,场内的谢清源神情却没有一点慌张,依旧不紧不慢。 “还早呢,师弟别急着把所有力气的消耗光。” 谢清源带着笑意的声音过后,整个场地顿时变得更加光亮—— 兰珏栖和谢清源的脚下变成一片清亮的水域,头顶是交织变换的天光云影。 兰珏栖立在原地,看到脚下映出的无数云影变化成长枪虚影,将他围在中间。枪尖与明亮的天光重合在一起,令人胆寒。 这是谢清源的法相“方塘映天”。 化神之后,修士可通过感悟天地法则,从中凝练属于自己的意境法相外化,提升自己的战力。不同的修士会有不同的异象,每个修士在有自己的异象后,会不断加深自己的感悟修炼,加强法相的威力。 到了渡劫这个修为,其法相日积月累,所蕴含的法则之力十分恐怖。 哪怕天外邪魇还在,这些化神弟子去到天外战场,也不见得能亲眼见到渡劫修士外化法相。 兰珏栖和谢清源打这一场,哪怕二人不施展法相,对这些弟子来说也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机会,唐长老本来以为这就足够了,没想到两人竟然都不留手,谢清源的法相一施展,兰珏栖也跟着施展属于自己的法相。 这下就连唐长老也要认真看这场切磋了,毕竟这两个后辈后来居上,修为比他还高。 兰珏栖的法相比起很多修士动辄就是大开大合的意象,甚至可以说是很不起眼的。 他的法相是一片凉得彻骨的雾。 至于雾中有什么,知道的都已经死在这片雾里了。 迷雾遮蔽天光,笼罩整个水面,兰珏栖的身影消失,长枪虚影一下子失去目标。 雾气越来越浓,光幕外的人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在里面的谢清源正面相抗,挥舞长枪挥开一片雾气,在他的身后,法相愈发强盛。 天光破开迷雾,照彻万物,也包括隐在迷雾中的兰珏栖。 几乎就是在兰珏栖现形的一瞬间,谢清源提枪横扫,枪尖荡开一圈光华涟漪。 轰隆隆—— 平静的水面万丈波涛,金色的天光更加炽盛,迷雾化作蒸汽消散,光幕外其他人才看清,原来迷雾下是山峦谷地,重峦叠嶂,郁郁葱葱。 滔天的波浪汹涌奔向山峦,天光如长枪落下,与山峦相击,发出轰隆的爆炸声响,一座座山峦崩塌碎石滚落至水里,波浪愈发壮大无可阻挡。 第16章 兰珏栖岿然不动,脚下山峦隆起,他就立在最高峰处,与谢清源对视。 周围白色的迷雾变成绿色,又隐隐发红发金。 谢清源眉头一皱。 这个迷雾……竟然在吸收他的法相中蕴含的法则之力! 谢清源不是第一次见识兰珏栖的法相,但以往都是旁观者,这是他第一次和兰珏栖毫无保留地交手。 难怪兰珏栖甚少露出迷雾下的其他意象,因为单靠迷雾,他就已经能压制诸多敌手,根本不需要再花费更多的力气! 谢清源长枪一挑,携万重波涛冲向兰珏栖。 兰珏栖也跟着抬手掐诀抵挡。 轰隆声不断,在这一刻,长枪断裂,迷雾四散,水面如冰碎裂,波浪低落,天光黯淡,山峦解体……两个人的法相碎裂,一片毁天灭地的景象。 围绕两人的光幕也在这个时候迸裂,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裂痕越来越大,唐长老目瞪口呆:“不好!” 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两人即使将修为压制在化神期,法相展现出来的法则之力也不输给大乘期的真君,而现在,唐长老面对的还是两人的法相崩溃之力! 原本他还在开心今天赚到了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比斗,现在他是笑不出来了。 “快退!”他大喝一声,又连忙施法掐诀试图补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法则之力弥散,操场地面轰然裂开,廊下飞沙走石,柱子摇摇欲坠。不少没有防备的弟子受到初步冲击,面色顿时一白。 锵——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两人破开光幕,从中飞出。 【完蛋啦啦啦啦啦啊啊啊啊等下唐长老会不会要我赔钱啊啊啊啊啊】 兰珏栖一边在心中呐喊,一边迅速拿出自己的武器凝辉玉引。 浑仪光华于其内流转。 兰珏栖手持凝辉玉引,轻轻往上一提,浑仪旋转,将所有的法则之力尽数吸收。 另一边谢清源的动作也不慢,施法维持住摇晃的柱子,又迅速卷起一道风将沙石清理干净,至于操场…… 冲虚山的建设操场所用的石料可不是普通的石料,能抵住大多数法术神通和兵器敲击,不是他能恢复的。 看着眼前不断因为被风沙呛到的唐长老,谢清源摸摸鼻子:“唐长老……您,您还好吧?” 唐长老虚弱摆摆手,看着满目疮痍的操场双眼无神。 兰珏栖一看这样子就知道要不妙,面无表情地在内心绝望:【完蛋了呜呜呜呜,上次砸操场还是在上次。】 一众弟子侧目。 所以说,凌熙仙尊不来操场果然是有原因的。 唐长老遇到凌熙仙尊确实很倒霉。 第8章 冲虚山当然不止一个操场——不少峰头都有属于自己的操场供弟子练功使用,此外还有好几个公用的操场。但是吧,操场损毁到不能使用,冲虚山历史上总共就那么两次。 每次都是唐长老用来上课的专属操场。 还都是和颍阳峰、凌熙仙尊兰珏栖有关。 这就很让人糟心了,即使唐长老知道兰珏栖本人从未有过要把他的操场砸了的想法。 唐长老木着一张脸:“我真傻,我早该想到以少掌门的修为,能做他的对手当然只有凌熙仙尊;我真傻,这两人从开始修炼,就一直能压同境界的修士乃至对战高一个境界的修士,哪怕他们是压了修为比试,两人合力一个大乘也不是对手……” 【这真的是意外!!!】 【我不是故意的!!!】 兰珏栖在心中不断呐喊,动作上却不慢,端端正正和唐长老行了礼道歉。 唐长老让他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性格?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我贪心。” 他总想着让弟子们多学一些经验,去到天外战场什么情况都能发生,哪怕没有天外邪魇,一样危险重重。 谢清源老实承认错误:“是我的问题,很久没和师弟切磋,一时没了分寸。” 唐长老哼哼:“少掌门可别说这话,反正回头我会去找掌门要赔款就是,这种事儿一回生两回熟,相信掌门上次的账目还有留存,照着抄一份就是。” 【上次砸了操场掌门也赔钱了?】 兰珏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 谢清源也很惊讶,替兰珏栖问出来:“上次?” 唐长老“嗯”了一声,接着道:“你们不知道也正常,边唯尘这家伙没事找事,可没把我给气死,掌门和稀泥,就帮着付了修缮费。” 谢清源:“……” 他大概能猜到原因了。 他扫了一眼兰珏栖,对方面上没有表情,内心已经在不断碎碎念:【啊啊啊啊不是吧,唐长老居然这么记仇,以后我还是不来这操场了,我就不该来,我真对不起唐长老呜呜呜……】 第一次被砸操场的时候,唐长老是真的生气,起因就是兰珏栖。 比起那些一个门派固定学习使用统一武器的,冲虚山算是十分宽松的,想学什么武器就学什么武器,自己想锻造新式武器,也有人陪你研究做指导。 唐长老想的是,基础总是要打的,兰珏栖可以一边打基础一边持续尝试看看能学哪一种武器,或者说,哪一种比较简单。 关门弟子基础武器课一直不过关,怎么练都练不会,边唯尘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开始嘀嘀咕咕,特别是看到兰珏栖起早贪黑加练后,更是不爽。 第17章 在他看来,兰珏栖天生就是修无情道的好苗子,无情道本就适配很多种武器,无需着急,肯定有更适合他的。 边唯尘说过,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于是他身体力行实践,带着兰珏栖的大师兄和二师姐,趁着夜黑风高找到唐长老,疑似理论一番后,唐长老气得口不择言,说把他的授课操场给砸了课才能停止。 都这么说了,边唯尘自然是照办,让唐长老的操场好一段时间处于修缮中不能上课。 于是兰珏栖停课,被谢清源带着去上了别的课程。 不过这一次操场被砸了,唐长老可不会傻乎乎等着修缮完再开课。 他会再申请一个公用操场拿来上课,这些弟子该练还是得练,别想偷懒,特别是此次兰珏栖和谢清源的比试,唐长老还布置了分析作业分发下去,完成程度将与成绩挂钩。 至于这一次操场的修缮账目,大部分由掌门父子买单,门派公库再补贴一点。 这个处理结果掌门那边没有异议,事情很快解决。 兰珏栖却很过意不去。 上一次唐长老的操场被砸,他一开始是不知情的。 唐长老虽然气,可钱要到手修完操场这事儿也就算完了,兰珏栖的师兄和师姐更不曾提过一个字,还是后来一个长老闲聊时说漏嘴,他才知道。 既然上次掌门帮忙出钱了,这次颍阳峰多少也要出一点。 正巧答应帮忙接手颍阳峰的禹城过来做库房盘点,兰珏栖支取后再封库就是。 冲虚山传承久远,每个峰头都有属于自己的私库,有的峰头经营极好,里面堆满灵石和各种奇珍异宝。 禹城做好了准备,请了另外两个长老来做公证,他自己则带了一大本空白的账册来做登记。 颍阳峰库房一打开,禹城愣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呃……这……” 另外两个长老也是齐齐震惊——库房内除了堆积如山的灵石,再没值钱的奇珍异宝。 兰珏栖内心哽了一下:他忘记了,库房所剩的财物不多,其实没什么值得清点的。 禹城拿起账目本翻了翻,又递给另外两个长老。 另外两个长老看完也觉得好笑:“也不怪老唐说凌熙仙尊老实,乔长老离开的时候带了这么多珍宝出去,凌熙仙尊居然没追去三岛十洲要回来。” 兰珏栖没吭声解释。 乔长老指的是兰珏栖的师姐乔听晚,因为动情根追求来自三岛十洲的世家子,被兰珏栖除名逐出门派。 因为库房内大部分珍宝早就被乔听晚带走了,所以禹城只要清点灵石就可以了。 库房内现存的基本上都是兰珏栖这些年赚来的:宗门薪水补贴,天外战场的功勋奖励,版权收入等等,累积起来十分客观。 颍阳峰不缺钱,只是具体要拿多少钱过去给谢清源他才会收,兰珏栖还真说不准。 他穿越到修真界,自从被边唯尘收为徒带回冲虚山后,除了待在门派内修炼和去天外战场,甚少出门。 唯一的一次去得比较远的地方,也就是将乔听晚逐出门那次,一路追到天涯海角,目送乔听晚离开中央大陆去往三岛十洲。 因要支取,禹城顺口问了一句用途,兰珏栖隐瞒直说。 “既然掌门和少掌门要付这笔钱,凌熙仙尊就别管了。”禹城道,“这钱留在手里,以后碰到什么心仪的宝贝,手里也阔绰。” 一个长老道:“我倒是不觉得,凌熙仙尊既然有心,那就去找少掌门商量就是,至于答不答应,那就是少掌门的事了。” “是是是,”另一个长老笑嘻嘻接道,“虽然我觉得少掌门肯定不会答应。” 冲虚山大半长老是看着两人长大的,还曾经教导过他们。后来两人的修为比这些长老高,他们不好再直呼名字,一般就称呼道号或是职称。 禹城一字一顿道:“掌门那边不缺这点钱,也不在乎这点人情,仙尊无需为此事挂心。再说,颍阳峰以后还要收徒,总有要花销的时候,仙尊还是把这些钱都留着吧。” “禹城小子,你怎么还替凌熙仙尊规划起来了,”一个长老说,“颍阳峰现在缺人缺得厉害,就是要收徒单就他一个也撑不起来。” 禹城长老是千余岁的大乘期,冲虚山里所有长老排第二年轻的,其余长老以前也教过他,偶尔会开玩笑喊声小子。 另一个长老跟着一唱一和:“是哦,要不然等凌熙仙尊收徒,你多劳累些,来帮忙算了?” 兰珏栖还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刚想拒绝,就被一个长老拦住,说他们之前听闻有弟子在《冥蒙虚实术》课前得了他的指点,突飞猛进,很多人终于不再学得云里雾里。 一个长老说:“这禹城你不得好好谢谢凌熙仙尊的指点,不然我看你这一甲子的课程重修率又是整个冲虚山最高的那个。” 禹城哼道:“两位长老这话好没道理,我能教的都教了,他们学不会难道我能替他们学?” “我记得当年凌熙仙尊上这门法术就领悟得特别快,”另一个想了想,接着说,“我记得你们好像是同一甲子上的这门课来着?” 闻言,禹城急忙用眼角余光去瞄兰珏栖,看到他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哪怕知道他修无情道就是这样,还是急急道:“我和凌熙仙尊只是碰巧上了一样的课,后来凌熙仙尊修行速度极快,很快就换了更高级的课程,我们说是同窗都勉强。” 第18章 一个长老恨铁不成钢捂脸:“怎么这么着急撇清关系?都要来颍阳峰这边了,禹城你小子就是脑子转不过来!” 当年兰珏栖就是所有弟子中法术神通悟性最高的,禹城确实不如他,即使他年纪比兰珏栖大,还比他早很多年拜入冲虚山。 这其实很正常,修士在化神期后有超过两千岁的寿命,到了大乘期则有超过五千岁的寿命高——只要活得够久,总能碰到比自己厉害的后辈,还有可能会被他们后来居上,到了长老们这个年纪,已经调整好心态很适应这种情况了。 但禹城没有,特别是同辈还有一个兰珏栖一个谢清源挡在前面,他其实已经很出色了,但奈何还是被两人遮挡了光芒。 冲虚山这些活得太久的长老就是人精,哪里看不出禹城的尴尬。 如果没有意外,禹城一辈子都要生活在两人的光环下,不调整好心态可不行。 平日里,兰珏栖冷情少语,除了修炼就是写论文做研究,甚少与人交际,而谢清源身为少掌门诸事繁多,还做了长渊学院的院长不在冲虚山,禹城和这两人的关系也就比陌生人稍好些。 眼下这个机会难得,两位长老特别跑这一趟,就是想要开解禹城。 哪怕不算正经的师兄弟,两人也可以交好,兰珏栖愿意将颍阳峰托付给禹城,就是出于信任,现在就看禹城是怎么想了。 被另外两个年纪更大的长老提醒,禹城终于意识到一些什么:“凌……凌熙仙尊……” 然而他讷讷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又找了清点灵石的借口迅速走开。 另外两个长老再次摇头叹气,低声过来和兰珏栖嘱咐了几句。 兰珏栖自是谢过。 待这两位长老走后,库房一时就只有禹城清点灵石的声响,待所有的清点工作完成后,他才捧着登记本来找兰珏栖确认。 “禹城长老辛苦了。”兰珏栖对他道谢。 “没有没有,应该的。”禹城连连摆手,他犹豫了一下,又接着道,“两位长老的玩笑话,还请凌熙仙尊不要放在心上,我绝没有一定要凌熙仙尊收我到颍阳峰的意思。” 兰珏栖点头表示知道。 禹城松了口气,又听到兰珏栖说道:“我觉得长老说得很对,颍阳峰交给禹城长老,我尽可放心。这段时间我不在,颍阳峰就要麻烦禹城长老了。” “不……不……还好了,不麻烦。”禹城忽然变得有些结巴。 兰珏栖没太在意,继续道:“那个《冥蒙虚实术》的学习方法,我记得禹城长老也是会的。” 当年兰珏栖在学到这个方法以后,顺手就教给同上一堂课的同学,禹城也有学到。 禹城点头称是。 他明白兰珏栖的意思,又解释说这是属于兰珏栖的个人方法,没有兰珏栖的允许,他不好随意教人。 兰珏栖摇头:“既然学到,那就是禹城长老的了,长老想教给谁就教给谁。”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禹城长老不愿教也是对的。讨巧的方法只能应付一时的课业,想要有精进有所成,终究还是要下苦功夫钻研。” 兰珏栖这个方法本就是讨巧学个表面,若以后没打算继续学这门法术,确实没必要继续深层去研究其中的法则之力,应付完课业就可以。 很多上禹城这门课的弟子,因为开头太难,其实光是坚持下去就觉得很难了,更别提以后的深入学习。 禹城怔住,一张脸慢慢涨红,红色蔓延到耳根,他小声道:“其实,其实也没必要,我教授的这些弟子,很多以后都会离开冲虚山,能留下来的少之又少,确实没必要学得这么难。以后,以后就还是按照凌熙仙尊的方法来教吧。” 若是以后有弟子感兴趣,再慢慢引导教授其感受其中的虚实法则之力,总有弟子能修好这门极难的法术。 第9章 冲虚山在中央大陆的西北方,要去到长渊学院所在的南部长渊城,渡劫期修士全速赶路日夜兼行,需要沿着专用的飞行云道走上三天三夜。 这对兰珏栖和谢清源来说不是难事,只是没有必要这么拼命消耗灵力赶路。 出发之前,谢清源和兰珏栖规划了一下,两人放慢些速度,花个六七天到达长渊城,正好路上谢清源可以给从未去过长渊学院的兰珏栖讲一讲那边的情况。 门派势力的弟子每六十年算作一个学期,长渊学院则每五年为一个学期。 长渊学院的创立初衷是为各大门派势力输送人才,自然要保证公平。除了轮值的院长百年一换,其他的授课先生均来自不同的门派势力,也有的是无门无派的自由人士。 学生也是如此,有的是绵延几千几万年的世家,有的是毫无根基的泥腿子。 整个学院可以说是小天地,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或博弈或合作,要做好这个院长绝不是易事。 因为学生众多,兴趣所长各不相同,所以学院的课程种类也五花八门。 冲虚山当然也有门人在长渊学院任教,不过只有一个,是禹城的弟弟禹坛。他是化神境界,从天外战场回来后通过考核获得了真传弟子的身份,被派来长渊学院负责教授武器基础课。 兰珏栖听不太懂。 虽然他们冲虚山每次长渊大选收的弟子远远不如其他门派势力,如今还在门内的真传弟子也不多,可也不至于缺这么几个人。 第19章 “不同门类的课程之间也是有差别的,”谢清源似笑非笑,“有的大课甚至不止一个先生在教。” 肯定的,这种基本上人人会学的课程是掌握在十大门派手里的,冲虚山只派了一个人来到长渊,却和戮云宗一起负责了每个人都会上的武器基础课。 而且禹坛还另外教授一些冷门的武器——这方面只有冲虚山才能教,这对冲虚山来说已然足够。 长渊学院大多数授课先生修为都在大乘化神。 目前整个学院加上他们两人,还剩下一个渡劫期尊者。 说到这里,谢清源停下来喝了口茶。 两人此刻坐在茶馆歇息,正是午后最热的时候,很多人都在这里喝茶听书,天南海北聊着奇闻异事。 天外战争持续了整整三千年,能真正参与到战争中的又只有化神以上的修士,对此方天地大多数寿数只有百年的普通人或是有点修炼基础的低阶修士来说,三千年是相当漫长年月,天外战场又是他们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地方。因此哪怕知道这场战争的存在且关系他们的生死存亡,也会觉得十分遥远难以触及。 高阶修士忙于修炼去往更高处,普罗大众也有自己的生活。 特别是现在,战争结束休养了两百年,各大门派势力也跟着放松了许多,人间一派繁盛景象。 兰珏栖在进来茶馆时就专门选了窗边的位置,既能看到窗外的街景,又能感受茶馆的氛围。 这会儿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正在说着天外战场上那些惊心动魄的传奇英雄故事。 兰珏栖跟着听了一会儿,忽然就听旁边的谢清源笑着说:“这讲得一波三折,倒是挺好听的,也不用我再介绍了。” 长渊学院里的那位渡劫期尊者,就是说书先生口中那位长了三头六臂,多少天外邪魇一听他的名号就要瑟瑟发抖,能生吃天外邪魇的青涛崖妖尊鹿鸣。 兰珏栖对鹿鸣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渡劫期尊者的寿命逾万年,在天外战争没有开始前,鹿鸣就已经天下扬名,四处流传了很多他铲奸除恶,扶弱济贫的故事。 至于鹿鸣在天外战场的故事,少说也得是一千年前的了。 兰珏栖小时候就听过不少。 这老怪物到底活了多少年岁,清楚知道的恐怕没几个,反正每次轮到青涛崖那边派轮值院长,都由他直接上任,从未变过。 以往兰珏栖只把这些传奇故事当打发时间用,现在乍然知道故事的主人公要和自己做同时,不由得多注意几分。 甚至还有几分不真实感。 【这么说来的话,我就要和传说中的英雄人物一起共事了?】 听到他心声的谢清源喝着茶,闷笑道:“这些故事你听听就好了,嗯……鹿鸣号修雅妖尊,你是知道的吧?” 兰珏栖点头:【要不是妖族老怪怎么可能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谢清源:“……他和故事里的描述,还是有点差别的。” 兰珏栖:“我知道,他不吃天外邪魇。” 谢清源顿了顿:“这个我从未听他说过,嗯……应该,不太可能生吃吧?”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不太确定,毕竟他不会闲得无聊去问鹿鸣这种问题,怎么说都是前辈,太不尊重人……啊不,妖了。 兰珏栖了然:【哦,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吃的,烤熟了吃。】 妖族相比于人族更加稀少一些,据说远古时期的大妖还会吃人,当初天外邪魇初现,也有妖族吞吃天外邪魇,故而鹿鸣会吞吃天外邪魇的传言算不得空穴来风。 鹿鸣的故事流传了几千年,茶客们都听烦了,很快就有不耐烦的茶客要求说书先生换别的故事。 “那行,”说书先生应了一句,说道,“今儿咱们换个人物,就说说这经武魔尊秋其野!” 话音一落,惊堂木拍桌发出声响,原本走神没什么兴趣的茶客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来。 这个人物故事兰珏栖就没什么兴趣再听了。 偏偏这茶点还没吃完,只能接着坐下来吃完再走。 看出兰珏栖兴致不高,谢清源问道:“怎么,不好吃?” 兰珏栖接过谢清源递过来的茶点,摇摇头:“好吃的。” 【只是不想听到这家伙的故事。】 谢清源明白了,他之前就隐约听说过,兰珏栖和秋其野不太对付。 兰珏栖第一次奔赴天外战场就是去到南面战场,秋其野是当时南面战场唯一的渡劫尊者。彼时谢清源去往北面战场,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兰珏栖的消息,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按照兰珏栖的性子,怎么都不太可能和人吵架。 想当初就是边唯尘带着徒弟去找唐长老,整个过程也说的话总共也不超过十句,而且还是同一句话。 ——反正肯定不是兰珏栖的问题。 谢清源得出结论后就不再纠结了,安慰兰珏栖说不想听他这边马上去结账走人就好。 兰珏栖:【不行,太浪费了。】 桌上的茶点本就是因为兰珏栖爱吃甜口专门点的,谢清源吃得不多,大半都是兰珏栖在吃,眼下没吃完,兰珏栖怎么舍得走。 他坐在那里不动,谢清源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又给出新的解决方法:“你要是喜欢,打包带走也好,我们正好路上吃。” 有道理。 趁着谢清源下楼去找小二结账的时间,兰珏栖把没吃完的茶点施了法收进袖里并做好保温。 第20章 说书先生这会儿已经说到秋其野在天外战场最精彩的个人战。 “就说这天外邪魇久攻不下当然是有原因的,这里除了有经武魔尊秋其野,还有来自冲虚山的凌熙仙尊!”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 兰珏栖原本都想捂耳朵了,听到这里又放慢动作,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没错!当今无情道第一人同样驻扎于最是易攻难守的南方第七宿轸宿!两大渡劫尊者联手,天外邪魇才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兰珏栖:【错了,那会儿我还没渡劫呢,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大乘真君。】 这说书先生的故事不知道传了几手,好多信息都是错误的。 秋其野性格极其狂妄,其他战场大乘真君还能和渡劫尊者有商有量规划战局,南面战场却不行。那个时候整个南面战场就是秋其野的一言堂,所有人都要听其指挥,不得忤逆。 说书先生:“眼见南面战场毫无进展,天外邪魇心里那个焦躁啊,连精神都不太稳定,有好些已经出现精神暴动。须知天外邪魇的精神暴动极其可怕,不仅仅对我们有伤害,对他们自己也是折磨,我们这处天地灵气丰富,很适合疗养缓解精神暴动,这才让他们不断对我们发起侵占……对南面战场毫无办法的天外邪魇决定分出一半兵力前往东面战场,奇袭东方第一宿角宿,意图拿下角宿反包轸宿!”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撤军引起了经武魔尊的警觉,于是凌熙仙尊留守轸宿,经武魔尊则亲自带领精英分队去粉碎天外邪魇的阴谋!” 说书先生说得激动,唾沫横飞,一众茶客听得屏息凝神,连茶都不喝了。 独独兰珏栖收拾好糕点失望下楼。 【可恶,原来我只是一句话的背景板!】 楼下找到小二的谢清源结完账,正巧听到这一句心声,扬了扬唇角。 楼上的说书先生这会儿正滔滔不绝赞美秋其野。 一个字也不想听的兰珏栖快步走出茶馆。 “给——”旁边的谢清源忽然递来一支冰糖葫芦。 山楂红艳,冰糖壳晶莹剔透,散发着甜香。 兰珏栖接过来,不太懂谢清源忽然买这个做什么。 虽然他是很喜欢吃就是了。 两人走在街道上。 谢清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折扇,啪地展开,学着说书先生的语气,边走边说:“话说这轸宿守卫战正是凌熙仙尊的成名战,也就是在这一战中,凌熙仙尊临阵突破至渡劫,狠狠挫败了天外邪魇的锐气!” 两人的相貌本就引人注目,谢清源声音朗朗,街道上的行人纷纷望过来。 兰珏栖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虽然谢清源说的是实话,他也能肯定这些普通人认不得他和师兄,但是…… 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么羞耻!师兄别夸了别夸了!】 听到心声的谢清源憋着笑没有戳穿使劲板着脸的兰珏栖。 他没有继续说故事,而是弯着眼道:“凌熙仙尊真是临危不惧,英勇无双,很值得奖励。” 咔嚓—— 兰珏栖咬一口冰糖葫芦。 【好的,凌熙仙尊很喜欢。】 第10章 长渊学院是此方天地最大的修真学院,建立时各大门派势力在此盟誓签订契约,整座城市就是依托长渊学院才建立发展起来。 学院大得如同城中城,内有高耸入云的山峰,也有明净无瑕的大湖,依山傍水如同画卷,各式建筑星罗棋布。庄严的钟鼓楼广场是整个学院的中心,观星楼则是学院内的最高建筑,登上可俯视整个长渊城。 辰时整,天色已是完全明亮,钟鼓楼广场的钟楼在灿烂的日光下敲响十八下,鼓楼再敲十八下,学生们纷纷走进教室等待先生的到来。 学院按照学生的修为境界分级,又按照学生各自的兴趣主修再分班,除了主修课程,学生还可以各自选修自己感兴趣的课程,为未来加入自己喜欢的门派势力做准备。 今年有长渊大选,各大势力门派都浑身解数想要吸引更多学生申请加入。 特别是已经元婴要参加长渊大选的学生,会发现不少课程的先生都会多介绍自己所在的门派势力,抛出吸引人的点。 拼底蕴拼理念,这边说自家景美人美灵气充沛,那边夸大能云集藏书丰厚,来了绝对不亏。 春日徐徐,暖风熏熏,一大早就来上课的学生很容易在这样的好天气下困乏。特别是这节课还是法术理论课,更无聊。 台上的先生讲得唾沫横飞,顺便不着痕迹宣传一下自家门派最出名的几个深奥法术,意图引起学生的兴趣。 “这先生是昭一阁的,昭一阁也属于十大门派之一,最出名的就是各种法术和阵法,阵法不评价,不过法术这个……我怎么记得法术最厉害的大佬好像不是昭一阁的。” 有学生强打精神听了几句,顺带叫醒旁边的同学,问了一句。 “是啊,现在最厉害的是凌熙仙尊,人家是冲虚山的。”旁边的同学打了个哈欠,答道。 “这么说来,要学法术还得去冲虚山?” “学法术去什么冲虚山啊!”台上的先生陡然加大音量一声喝,将底下学生的瞌睡吓去大半,“凌熙仙尊确实法术神通无双,他有很多自创的法术,问题是他今年依旧不会收徒,冲虚山的招生估计还是和往年一样,不会帮他物色弟子。” 第21章 他倒是没否认兰珏栖的法术厉害,只是接着道:“各大门派势力招生都是为了培养人才奔赴天外战场,基本上都对身体素质有要求,特别是像冲虚山、戮云宗这种相对专长武器的门派,对武器的天赋要求更高。听说今年戮云宗要扩招,也不知是真假,反正想去的都可以试试。至于冲虚山那边,你们有多少是冲着他们的特色心法饮冰律去的?”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在注意到底下的学生终于把目光都放到他身上来,这才满意颔首。 “现在的院长明通仙尊所修的就是饮冰律,饮冰律确实不输戮云宗的凌云心法,可是除了天赋要求,会特别注重修炼者的心性,你们可知为何?” 台下学生皆摇头。 “因为饮冰律是此方天地第一等的暴烈心法!饮冰律最忌修习者偏执,不然轻则烧心焦灼难耐重则失智成为杀戮机器,整个修炼过程十分凶险。”先生解释说,“所以不是冲虚山不想多招人修习饮冰律,而是适合修饮冰律的人就没多少,就算是招到了,每一届都有人半途而废转修别的心法。” 他这话即使是谢清源在此也不会否认。 除了饮冰律这个招牌,冲虚山还有个法术神通无双的凌熙仙尊在,即使知道兰珏栖不收徒,还是会有人因为他想要拜入冲虚山,这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到昭一阁的招生,所以先生选择将冲虚山的实际情况如实告知这些喜欢犯懒的学生,要知道冲虚山的筛选可比他们昭一阁严格多了。 当然了,先生没告诉这些学生,虽然昭一阁对学生的身体素质要求低一些,可是法术天赋的要求会更高,不是说被冲虚山刷掉就能进他们昭一阁。 两百年过去,这一代的长渊学院学生基本都是在战后出生,修炼不会讲究苦心志劳筋骨硬吃苦经受磨砺,很多人修炼不过是想活得久一点,然后享受更好的生活。 若是家中长辈没有修为在化神以上的,更难以感受到天外邪魇对此方天地的威胁。 先生暗暗叹了一口气,因为化神必去天外战场的缘故,已经有耽于享乐之辈哪怕有进境的机会,也迟迟不愿化神。目前各大门派势力都能察觉到这个情况,恐怕很快就会有新的方针措施发布了。 那位即将到来的新任监学……恐怕就是为此事而来。 不然哪里值得谢清源专门跑一趟呢? 说是同门师弟,却不是同脉,大概没多亲近。 毕竟是冷心冷情的无情道,还是边唯尘那家伙的关门弟子,大概和他一个德行。 对于这位抢了他们昭一阁法术神通第一名头的凌熙仙尊,这位先生内心还是相当敬佩的。 同时还故意不告诉学生,在心里暗暗期待他的到来—— 是时候整治一下这散漫的学风了! 不要以为他们十大门派并魔宫急着要人就不挑拣了! 暗爽完的先生继续讲课,也懒得搭理底下故态复萌的学生,继续讲课,反正等新监学到来,这些学生就知道厉害了。 法术理论课过后是武器基础课。 一听到下课钟声响起,有很多学生瞬间精神,呼朋唤友结伴赶去操场。 “瑞哥呢?” 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有人这才拍着脑袋恍然:“今天的课不是法术理论就是武器基础,瑞哥应该是不会来了吧。” “对啊,这些课瑞哥向来都不怎么爱来的,不然早就毕业参加长渊大选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笑着说。 今天的武器基础课依旧由禹坛和戮云宗的匡胜负责。 不用点名,匡胜大致扫一眼,就知道又有人没来了。他拿出花名册,熟练地在“公山弘瑞”这个名字上勾了一下。 禹坛看到他的动作挑了挑眉:“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放他过吗?再说你们戮云宗不是内定了他吗?” 匡胜脸不红心不跳,收好花名册:“我之前以为他只逃了我们这门课,后来发现他几乎所有课都逃掉了,也不差我们这一门了。再说你们冲虚山……” 禹坛没接话,转头就走到另一边打算开始上课。 “别啊别啊,”匡胜连忙拉住他,“这不是你们冲虚山那位要来了吗?我这边有点紧张……” “哪位啊?”禹坛嗤道,“之前匡先生不是说公山公子你们戮云宗接手了,让其他人不要管吗?” 匡胜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位凌熙仙尊不是从天外战场回来后就一直在冲虚山修炼么,怎么忽然就愿意出山了?” 禹坛摆手:“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化神,同这位仙尊只见过几面,还是在战场上跟在人家的后面捡点战功,他说不定还不认识我。” 套不到话,匡胜只好作罢。 禹坛暗暗翻了个白眼,之前匡胜没少拿戮云宗的名头来压他,他是想着反正公山弘瑞都被戮云宗那边内定了,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他才懒得多管。 没想到一听兰珏栖即将到来,居然开始紧张了。 禹坛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之前他一直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掌门事务繁多,他不想拿这点事去麻烦谢清源。 公山弘瑞出身三岛十洲的公山世家,学业考核屡次不过,今年正好卡在二百九十九岁,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参加长渊大选,若是这一次各科考核再不过,他不止不能参加长渊大选,还要面临劝退。 第22章 如若不通过长渊大选进入十大门派或者魔宫,公山弘瑞就只能回家了。他回家当然也能继续修炼,可说出去终归名头不好听。 禹坛撇了撇嘴,真不知道戮云宗那边是吃错了什么药,或是公山家那边走了哪里的人情,戮云宗忽然说要内定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还动用了内定权保下这一位。 一个门派势力只能有一个内定权,一般都会拿来给自己特别看好的苗子,宁缺毋滥。拿来做人情,未免太跌份了。 第11章 兰珏栖人还没到,关于他即将到来的消息已经在长渊学院的内部流传起来。 源头不可考,所以有人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真的假的?” 这是才练气的学生,刚开始修炼,对未来要主修哪些课程,以后要去哪个门派势力还迷迷糊糊,对各种心法的修炼更是一知半解。 但是无情道这种大众心法,修炼此道的性情还是很广为人知的。 更何况兰珏栖还顶着无情道第一人的名头。 除了他在天外战场的赫赫功绩,兰珏栖最出名的就是他毫不留情替其师边唯尘将师姐乔听晚逐出门了。 有知道得较多的,说起此事绘声绘色:“眼见自家师姐为一个普通书生生出情爱,这简直就是玷污了颍阳峰无情道第一的名头,有辱师门!于是凌熙仙尊亲自出手,即使他师姐再不愿,也毅然出手替其挥剑斩情根,并昭告天下说乔听晚从此不再是冲虚山颍阳峰的弟子!” “无情道最怕的就是动情,情根一动,道心即乱。乔听晚明知故犯,凌熙仙尊自然要和她一刀……刀……” 讲故事的人忽然被一股吸力摄去,他整个人如同鸭子被一只手掐住脖子任人拎起宰割,喉咙里只能徒劳地吐出几个断续的字音:“呃呃呃……公……公山……”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来人身材远比讲故事的人高大,微微俯下身,影子将讲故事的人完全覆盖。 看着手底下的人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公山弘瑞不怀好意勾起一边嘴角:“不是讲得很开心吗?也把这故事给我听听啊?” “公山弘瑞你不要太过分了!”有人壮着胆子怒喝,“你……你逃课喝酒斗殴欺凌同窗……马上,马上凌熙仙尊就要来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哦?你说谁要来?”公山弘瑞满不在乎地将他丢在地上,一脚踏过去,正好踩在人的手背上。 恍若没有听到脚下人的哀嚎,公山弘瑞将目光放到说话的人身上:“你是说那个被你们说闲话的凌熙仙尊会为你们出头吗?”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人当即讷讷无言。 “我就知道,”公山弘瑞吊着眼睛嘲道,“脑子都没有的东西,谁人不知凌熙仙尊不用剑?还挥剑斩情根,你可真会想,你看见了?” 他明明和其他人一样穿着青白色的翠竹学院服,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规规矩矩穿好,而是大敞领口,任由胸膛露在外,一看就知道他是从外面浪荡够了再回来的。 公山弘瑞正了正头上歪斜的枝叶鹿角金冠。 他的金冠鹿角上有三颗金珠,代表他的修为在元婴,在场仅有一个学生和他是一样的三颗金珠的鹿角金冠,五六个头上的鹿角缀着一两颗,更多的是仅有光秃秃的鹿角。 “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也就骗骗你们这些才练气的,”公山弘瑞不屑道,“这里是长渊,三方盟誓,圣者来了也要遵守。新任监学又如何?他一个渡劫也敢一手遮天?” 他所在的公山世家是三岛十洲里的顶级世家之一,家族不乏修为深厚的强者,整体实力是比不上十大门派和魔宫,可一样不容小觑。 此方天地九成九的人都要重视长渊大选,他是那一小撮可以不把长渊大选放在心上的人,若不是家中长辈强行命令,他连长渊学院都不想来。 看着公山弘瑞头也不回地走开,好一会儿这里才有了别的声音。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被打了呢,”一开始讲故事的人松了口气,“不过我量他也不敢,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李兄怎么说?”有人问。 “笨呐!他现在赶回来学院上课,不就是说明凌熙仙尊真的会来担任监学么!他不想被抓个正着,怎么都得做个样子吧!” “对哦,这么说来……嘶,你说我要不要提前分手呢?” “嗯?什么?你什么时候有了对象,为什么我不知道?!说好的一辈子好兄弟呢?!” “啊啊啊,那个啥,别打别打……很快就没有了!大家都一样!” ==== 长渊学院里正在发生的事兰珏栖一无所知,现在他和谢清源才从云上下来,进入长渊城。 作为盟誓成立的见证城市,长渊城一样有诸多的规矩,比如严格的空禁宵禁,各类法术神通使用限制,哪怕是渡劫期尊者,一样要遵守这些规定。 谢清源稍稍往前走半步,为第一次来长渊城的兰珏栖引路,说道:“我印象里师弟甚少出门,似乎没有来过这种大城市?” 兰珏栖点头。 他面上看着没变化,其实觉得这里还挺新奇的。 全民修仙的世界,有很多人即使修炼天赋不足,也不会对各种奇怪的现象大惊小叫,对高境界修炼者的态度恭敬却不畏惧谄媚。有很多低境界的修炼者,一样要为生活奔波发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第23章 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专制集权的统治者,所有的律法都是几方势力联合商议,因此,只要定下来,不论修为是高是低,都要遵守,否则律法就失去了威严。 不远处几个小孩唱唱跳跳做着游戏,还有的会使简单的法术,大声和同伴宣告自己接下来要去考长渊学院,骄傲地沐浴在同伴的羡慕眼神里,挺了挺胸膛。 【哦豁,不知道院长师兄有何想法。】 兰珏栖移开目光,用眼角余光偷瞄一下谢清源。 “真好。”谢清源道。 他没有去打扰那些小孩的游戏,也没有许下诺言,只有这一句话。 而后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带着兰珏栖走到下一个路口。 【是啊,这样的日子真好。】 兰珏栖跟着在心里感叹,这一方天地比起他刚穿来的时候,好了太多。 那个时候正是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即使上层修炼者有意降低战争对下层的影响,却还是不可避免——打战要消耗的资源太多太多了。 兰珏栖对以前的记忆已经模糊,却不会忘记那个时候饥苦无依的感觉。 冲虚山安宁清静,兰珏栖一心修炼,后来修炼有成,又是去往血腥混乱的天外战场。 路边桃李花正盛,浅白深红斗春光。 人来人往,欣欣向荣,生机勃勃。 能制作有特殊作用的宝衣成衣店,能运送各类宝贝的镖局,会酝酿灵酒的酒楼,售卖各类神奇宝物的商行,开遍此方天地连锁无数的钱庄,可以租赁飞马风羚出行的灵兽行…… 兰珏栖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生机与美好。 谢清源带着他一路慢慢走到长渊学院的大门。 “欢迎来到长渊——” 谢清源声音朗朗,伸手向前,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以后就请师弟多指教了。” “师兄客气。”兰珏栖连忙回礼。 监学按照兰珏栖的理解,就是教导主任,要来抓纪律抓学习。 在其位,谋其政,兰珏栖确实是抱着其他目的来长渊学院的,可也没打算敷衍了事。 之前兰珏栖对长渊学院的了解,更多的是听别人讲述,没有实感,现在人真的到了,怎么都得转一圈到处看看才行。 长渊学院内的大多数区域一样禁飞,学生若不是上相关的课程,基本不允许飞行;先生除非有紧急事故,或是个人身体原因腿脚不便,否则一样不可随意飞行。 “圣人来此,亦是如此,没有例外。”谢清源带着些微的笑意轻缓道。 兰珏栖乖乖点头。 像冲虚山这种大门派,其实也有禁飞区域,只不过很多地方相距较远,如果禁飞很影响效率。 特别是不同峰头之间,如果真的靠弟子跋山涉水,未免太过狼狈。 长渊学院禁飞,院内设了沿着固定路线固定时间飞行的灵兽飞车,学生和先生有需要都可以免费搭乘。 【原来还有公交,那还挺不错的。】 兰珏栖跟着谢清源从飞马车上下来,伸手抚了抚它的鬃毛。 这些灵兽经过驯养,十分温顺,兰珏栖一抬手,就跟着靠过来。 【好乖。】 兰珏栖眼睛一亮,他在天外战场的时候曾遇过擅长御兽的定天洞修士,可惜他和人家不熟,实在不好随意上手就撸他们的灵兽。 冲虚山当然也有养灵兽,然而还是一样的道理,兰珏栖不熟,所以很难撸到。 谢清源从袖里拿出一袋灵谷递给兰珏栖,让他可以给这些灵兽喂食。 【真不错啊真不错——】 兰珏栖这一路可以说是十分满足了,虽然同事还没见到,但除了一个鹿鸣,其他人的修为职位都比他低,按照边唯尘教的,他只要和往常一样,不变应万变即可。 未来的工作环境哪里都符合兰珏栖的期待。 【这么大的学院,学生来自五湖六海,就是巨大的信息网,肯定有很多隐秘的消息故事。】 兰珏栖已经在心里摩拳擦掌了,未来渡过情劫,在这里继续干下去他也可以接受。 【那么,狩猎开始——】 谢清源轻轻一笑,转身的瞬间状若无意地往后瞥了眼那些看起来在专心听课的学生。 “往这边走,师弟。” 兰珏栖快步跟上。 二人走后,后面的学生彻底坐不住。 “呃,你刚刚听清楚院长和凌熙仙尊说什么没有?” “哪……哪里听得清啊,你听到什么没有?” “那个,就是那个凌熙仙尊,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狩……狩猎?” “已经能正式确定,长渊学院从今天开始正式进入孤寡时代!” “呱——” 第12章 谢清源带着兰珏栖在各个教学分区转了一圈,这才带他去到胜常湖。 碧水澄澈,水中藻荇随波游荡,岸边绿树飞花环绕,有白鸟立在枝头叽喳,偶尔突然跳起飞掠,翅膀点过水面,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南岸是一大片碧瓦飞甍的水殿楼阁,主殿重檐歇山顶,梁柱粗大,斗拱精美,气势恢宏。四周围绕数座小的楼阁亭台,延伸至水面,之间有如虹的拱桥相连。 待走近了,才能发现这一整片建筑并不是落在地面上的,小部分是悬浮在水上,下面还有两三条小船。 第24章 兰珏栖再没见识,也知道这里绝对是整个学院风景最好的地方。 胜常台极大,整座学院大半的先生都在这里办公。 监学除了管学生,还要负责先生的教学管理工作。新官上任三把火,兰珏栖没有客气,直接召开会议,所有的先生都要来参加。 以兰珏栖自己的修为和过往的功绩,足以担任长渊学院的监学,再加上他的背后是十大门派之一的冲虚山,其他人对他自然是恭恭敬敬。 基本上该来的都来了,只除了一个——修雅妖尊鹿鸣。 青涛崖在这边的负责人是个很年轻的化神,叫张斌,眼见兰珏栖问了句人在哪里却没谁能答得上来,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鹿鸣一向散漫,见首不见尾。他开设的课程十分冷门,感兴趣选修的学生并不多。偶有一两个误选的,过后逃掉不去上课,他也不在意。 张斌谨慎答道:“修雅妖尊昨晚是夜间菩菱兰观察课,今天白天也许是补眠去了,院长和监学不如晚上再来?” 菩菱兰是一种只在夜间生长的珍稀灵植,难以培育,鹿鸣是少有的掌握培育技术的修士。 问题在于,菩菱兰没有任何药用价值,除了开花的时候特别香,有些富裕的修士会买来磨粉做香料,再无其他用途。 更别提渡劫期尊者只是熬了一夜就要补眠的说法,简直闻所未闻。 哦,是水课啊。 兰珏栖了然,鹿鸣就是来混日子的。 ——是时候整顿一番了! 天外二十八宿依旧需要各大门派势力派人驻守,而长渊学院需要向各大门派势力输送人才。 他师兄这个院长可不好当,尽管各大门派势力招选弟子宁缺毋滥,可招不到合适的弟子,谢清源的考核成绩不好看,丢的是冲虚山的脸。 师兄帮了他这么多,如今他唯一能回报师兄的,就是把监学这份工作干好。 长渊学院内住的校舍有很多处,谢清源建议兰珏栖选距离胜常台最近的碧洲小筑,大部分先生也选择住在这里。 “师兄呢?”兰珏栖问。 谢清源:“我住揽云山居,就在揽云山上。” 那里是距离各个教学分区最远的校舍,纵然风景不错,可来回上课太麻烦了,没几个学生乐意住在那边。 住的学生寥寥无几,谢清源就搬去了那边,偏是偏了点,胜在清静。 “那我……”兰珏栖犹疑。 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下意识总想和熟悉的人在一起。 毫无疑问,住在碧洲小筑会方便很多。 【不行,兰珏栖啊兰珏栖,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是住碧洲小筑吧!】 兰珏栖在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 谢清源故作不知,继续道:“碧洲小筑大部分先生会选择的地方,师弟有空的时候泛舟湖上,很是惬意。” 兰珏栖应下,和谢清源商量起课程改革。 鹿鸣开设的水课首当其冲。 天外之战打了三千年,鹿鸣只参加了前中期的战争,后期来到长渊就没再外出过,对外的说法一直是进行各项研究试验,然而这些年成果寥寥,没有太多的实用价值。 以鹿鸣的修为和地位,不管来的是谁担任院长,都是他的后辈,拿他这种无赖没什么办法。 谢清源不好打击兰珏栖的积极性,可是取消了鹿鸣的水课,想让他教授真正有用的东西显然不是易事。 这个兰珏栖也知道,他只是来告知谢清源这件事,至于怎么解决,他没打算让谢清源出面,他自己去找鹿鸣就是。 “师弟有这份心,为兄深感欣慰。”谢清源温言谢过兰珏栖,目送他离开。 待室内空无一人,这才有时间研究这个又发布了任务的系统。 “呲……” “苍穹无上玄灵心冷寂灭无情道至尊修炼系统助您修成无情道,任务发布: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任务周期:七天。” 谢清源:“……” 上一个任务看起来还算正常,他也就懒得理系统奇怪的描述,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不可能转修无情道,愿意完成挑战任务,也是不想受烧心之苦,这对他来说太过凶险,一旦加重就有可能失智。 任务描述语焉不详,唯一知道的就是与兰珏栖有关。 也亏得我是个男的。 任务的前一句话满足了。 谢清源认真思索,他要怎么才能引起兰珏栖的注意呢? === 兰珏栖来长渊学院三天,一众学生能明显感受到整个学院的变化。 先生上课积极了很多,课堂高效积极,还不拖堂了,不少仗着修为背景横行霸道的恶霸都收敛了很多,不想撞到新来的监学手上,被对方杀鸡儆猴。 这让不少先生笑得合不拢嘴——果然修无情道的就是不一样,不说话面无表情在那里站着,就能放冷气把这些刺头学生冻傻。 在兰珏栖到来以前,谢清源不是没有整治过懒散的学风,奈何有一个鹿鸣在前带头,他还有其他事,不得不抓一阵放一阵,对鹿鸣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目前整个长渊城规划建造三个传送阵,现有的云道还要再拓宽六倍以上,要可供巨风羚运送器械……” 兰珏栖到达谢清源所在的主殿时,他还在和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说话。 第25章 两人前面铺展一张地图,随他们的需要放大缩小,一座座高楼建筑立起又倒塌,不断变换,阻路的高山湖泊被搬走或填埋。 看到他在门口等待没动作,谢清源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进来自便。 一眨眼,两人又换了张地图。长渊城不断缩小,变成陆地上的一个小点,中央大□□周被海水包围,三岛十洲如明珠项链环绕大陆,浪花翻涌,云雾向上蒸腾,二十八宿环绕此方天地,熠熠生辉。 兰珏栖自己找了茶加糖喝,有一搭没一搭听他们商量,心中纳闷。 【传送阵只能用星河矿砂建造,天外二十八宿这些年建了毁,毁了建,那边都不够耗费,哪里有多余的匀到地面?】 星河矿砂只能在天外开采,难度极大,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因为增援需要,才咬着牙省出一点,在三岛中的方丈岛建了传送阵方便部分区域的修士从那里赶往白玉京对应的传送阵,走白玉京的云道去往天外战场。 后来使用过度,再没有多余的星河矿砂,这两个专门建来点对点的传送阵就废弃了。 现在长渊城居然这么大手笔要建三个?还要拓宽云道? 兰珏栖:【这是要做什么?】 “凌熙仙尊,好久不见了,”老人笑笑同兰珏栖一礼,“仙尊风采一如往昔,实在令我等钦羡。” “金老客气。” 兰珏栖回礼。 这个老人是擅长炼器机关术的门派烽火堡,虽然只有大乘,却任了副掌门的位置,天外战争时带着烽火堡弟子修复各种武器机关传送阵,任劳任怨,劳苦功高。 金岩道:“一看到凌熙仙尊,我这心就哐哐哐地跳得厉害。回想当年天外邪魇围困轸宿,恰逢虚空乱流流经与星辰劫雷在附近爆炸,虚空坍塌,所有传送阵都断了,更雪上加霜的是星河矿砂短缺,附近的其他传送阵也迟迟无法修复。大家都以为轸宿要沦陷了,完全没想到凌熙仙尊能守住,还能等到明通——” 谢清源眼皮抬了抬,忽然出声:“金老!” “哎?”金岩不明所以,忽而反应过来,大笑道,“怎么,你们俩脸皮这么薄?我一直想好好谢谢凌熙仙尊,轸宿能守住,我们后方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轸宿若是沦陷,不止整个南面战场都要完蛋,连带东面战场也要遭殃,就是秋其野奇兵能抢回角宿也没用。” 他复又凑过来,似笑非笑道:“两位仙尊可要好好想想冲虚山未来要怎么办,特别是明通仙尊还是冲虚山的少掌门,未来冲虚山会如何发展,决定权在你手中。新的星河砂矿是戮云宗和魔宫发现的,如今没有天外邪魇,大家就要为各自打算了。这一战各家损耗不小,总得想办法赚回来。” 【难怪今年的长渊大选戮云宗要扩招,原来是为了探索挖矿做准备。】兰珏栖总算是明白了。 星河矿砂可以各家合作采挖,可最后的分配必然是按照贡献来分配。 在修士修为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肯定是人越多能获取的贡献就越多。 谢清源在金岩走后,又挥手复现刚才的地图,是看起来更加繁盛的长渊城、 “这是未来百年长渊城的规划,由我来做决定是否开始建设。”谢清源轻声道。 这个规划要用的星河砂矿何其多,单靠现在在天外的修士采挖必然是不够的。未来百年长渊城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建设规划。 兰珏栖眉头一皱,听到谢清源一一念出除冲虚山外十大门派的名字:“戮云宗、烽火堡、青涛崖、苦禅谷、昭一阁、定天洞……还有魔宫,他们都有意在今年的长渊大选扩招。” 兰珏栖:“扩招和拓宽云道运器械有什么关系?” “他们想派元婴去天外,”谢清源声音低了下去,“今年的长渊大选最终考核,他们想定到天外战场。” 适者生存,能活下来就算通过。 兰珏栖脑袋忽地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涌起一股浓重的恶心感来。 但凡去过天外的,都知道那里的环境有多恶劣。 那是连圣者尊者都会陨落的地方。 “但是我不同意。” 谢清源一字一顿,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回荡入兰珏栖的脑海中。 【太……太好了。】 兰珏栖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缓了过来。 第13章 三岛十洲世家诸多,平时都像一盘散沙,内部还有各自的小算盘,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和其他十一个门派势力抗衡。 整场战争,三岛十洲所有世家加起来的贡献也是最低的。 像战后这种探索星空采矿,他们各自分化,各家寻找亲近的门派势力合作。 只有冲虚山不同意元婴修士进入天外星空,谢清源这无异于以一己之力对抗全世界。 兰珏栖怎么可能不懂谢清源在其中背负的压力,金岩刚才的话是半劝半威胁,希望两人能为冲虚山的未来好好考虑。 谢清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 他给兰珏栖续上热甜茶,再次强调一遍。 【师兄确定吗?】 兰珏栖一时半会想不到谢清源这么决绝的原因,谢清源这个长渊学院的院长说到底也只是轮值的,时间一到卸任,他之后的继任者完全可以再推行这个决议。 “我不知道下一任院长会如何,”谢清源揉了揉鼻根,“只要我在的一天,长渊学院的元婴就不能去天外。” 第26章 兰珏栖捧着茶默然不语:【长渊这边拒绝了又能如何,其他家依旧可以在云道拓宽后派遣本门的元婴去天外……这对冲虚山来说其实是落后人一步。】 “师弟也觉得很危险是吗?”谢清源没等到兰珏栖的回答,仰头看着明亮的天色感叹道,“真的好可怕啊。” 他面上并没有害怕恐惧之类的表情,只是单纯的感叹,说完很淡地笑了一下,抬手甩了一道风出去。 风轻轻拂过兰珏栖的头发,很快,一只小舟就飘荡着来到正对着主殿窗户的水面。 “走了。” 谢清源率先从窗户跳下,稳稳落在小舟甲板上。 他抬起头逆着日光望向兰珏栖。 轮廓被日晕勾勒,白玉叮当,袖间烟霞飘摆。 兰珏栖一时恍惚。 【走……走怎么还乘舟?去哪里?】 谢清源笑了笑:“师弟不是要去巡课吗?我送师弟一程。” === 兰珏栖要去巡查的课是武器基础课。 即使没法修到化神去天外战场,修士们也有可能去到各种秘地寻找机缘,会遇到各种危险,能熟练掌握一门武器绝对有利无弊。 没有事先预告,兰珏栖冷不丁出现在操场边,看着一众学子呼呼喝喝。 兰珏栖是自己学得不行,不代表他看不懂好坏。 眼睛一扫就能看出有些人动作不到位,在他面前耍了大半天,汗如雨下,比别人废的力气多,还是没太大进步。 很快,禹坛就注意到这个问题,把这些人单独拎出来指点,又安排起对练。 有兰珏栖在,没有人敢偷懒做小动作,禹坛并几个助教都觉得轻松了很多,时候差不多,才来和兰珏栖打招呼。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禹坛在说,兰珏栖只要点头即可。 场上其他学生时不时就要往这边看来。 【总觉得这些人不是很专心啊……】 兰珏栖和其中一个张望过来的学生对上视线,那人立刻挺直脊背,手握长枪在空中抡出一个半圆后,蹬腿向前扎枪。 枪劲刚猛,这人趔趄一下,被枪带着往前倒差点没砸到旁边人。 【果然不行啊。】 兰珏栖暗暗啧了声。 禹坛有些尴尬,出声指导道:“这一枪前手要松,扎的一瞬间要转,才能扎得远。” 刀枪剑是很多修士都会选择的武器,选的人越多就越卷,但最难练的,却是枪。 俗语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枪上手容易,却是最难精通用好。 禹坛道:“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要说枪,那必然是咱们谢院长用得最好,我听说凌熙仙尊以前是和院长一起上的课,想来很有见解。” 兰珏栖摇了摇头:【见得多了而已,谈不上有多深的理解。不过这个动作,更重要的是要腰胯用力。】 “听到没有,腰胯用力!”旁边人戳了戳那个用枪的学生。 用枪的学生抢白道:“我当然知道了!我练了这么久的枪怎么可能不懂。” “哦,那你怎么没做好啊?”旁边人拉长声音,和他嘻嘻哈哈,“你看看人家凌熙仙尊,他可不是用枪的,只是见得多而已哦。” “喂你们两个!凌熙仙尊正看着这边呢!” 有人提醒,这两人脸色一凛,端正站好,一板一眼又练起来。 兰珏栖略略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忽然看到不远处疾走而来的匡胜。 他走得太急,似乎没有注意到兰珏栖也在这里,而是立在场边转来转去,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禹坛眉头一皱,碍于兰珏栖在场,让手边一个助教去问情况。 “不用问了。”兰珏栖开口说。 他是三两步一跨,一下子瞬移到操场的另一处角落。 这里聚集着三个学生,乍一看似乎一样在练习,一个个面色通红满是汗水。 周围灵气不正常涌动,以这三人为中心,如同旋涡一般疯狂吸引吸纳。 不远处,匡胜气喘吁吁赶来,还有禹坛等一众不明所以的学生。 兰珏栖站定,声音冷硬:“闭蝉功。” 这不是化神以下修士能学的功法。 匡胜脸色煞白,这场景一看就知道要完蛋,然而现在更重要的是这三人的安全。 再不停止,这三人就会爆体而亡。 然而这三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不能自己停止吸纳灵气。 匡胜抬起手刚要动作,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忽然变了。 兰珏栖的动作比他更快,双手掐诀变换手势。 周遭一切都暗了下来,没有任何声音,时间停止。 兰珏栖从虚空中抽出凝辉玉引。 他的身影在这一刻虚化,居高临下俯瞰尘世,面无表情如至高无上的仙王,持灯直立,背后是浩瀚无垠的星空。 所有人的动作定格不动,生出无边无际的惶恐来,肉身消散,神魂破碎,被放逐到星空中,任由兰珏栖主宰。 凝辉玉引轻轻一晃,浑仪旋转。 灵气不再狂乱,温驯地汇集在兰珏栖手心,氤氲成一团柔软绵白的光团。 匡胜嘴巴张开,他才做了一半的动作,指尖还有一道将成未成的法术流光,也被兰珏栖摄去,他一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的空虚无力,体内所有的灵力被掠夺,想要倒下,却又因为兰珏栖的神通无法动作,只能僵硬地维持原来的姿势。 第27章 不愧是连昭一阁都要承认的当世法术神通第一! 匡胜心下骇然。 这是兰珏栖的自创神通“长夜钟鸣”! 若是兰珏栖有意针对他,怀有杀意,他现在已经被撕成碎片了。 他不是没有讲过渡劫尊者施展神通,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神通。不需要依靠任何凶煞武器,一式神通就可让天外邪魇飞灰烟灭。 当—— 从遥远的亘古传来一声钟鸣,星辰粉碎,浑仪将光团吸收,释放点点飞舞的流光。 整个世界一片光亮,再次有了声音,时间流动。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兰珏栖收拢手心,里面是一朵六片半透明的银白兰花,花蕊金黄,有一股清新的花香味萦绕。 是菩菱兰。 没有看那三个已经精疲力尽的学生,兰珏栖看向匡胜。 这是要他解释的意思。 “我也是刚知道的,”匡胜脸色苍白,头顶满是虚汗,解释说,“学生私下斗法,求胜心切,这才偷学功法。” 他朝兰珏栖一礼:“幸而有仙尊在,才没酿成惨祸。” 就是他来阻止,这三个学生能救下来也要经脉受损,不像现在只是灵力暂时被抽空,回头吃点丹药休息一下就好了。 兰珏栖:“这是苦禅谷的功法,只有其弟子才有资格学。” 匡胜诺诺应是。 这三人连长渊大选都没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学到的。 他心下焦急,说自己会调查清楚,禹坛也跟着进一步说,他们的武器基础课绝不可能教授这种功法。 他和匡胜甚至都不会这门闭蝉功,禹坛还说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门功法施展。 禹坛当然不可能见过。 这是苦禅谷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学的功法,可以短期提升自己的修为实力,然而最后的结果是把自己的经脉撑爆,玉石俱焚。 这门功法,苦禅谷弟子只有确认要去天外战场才会修习。 兰珏栖握紧手心,菩菱兰如细粉散落。 微风一吹,香味飘散四方。 在场的众人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明明日光灿烂,风也是最温暖的春风。 第14章 这三个学生劫后余生,自己也后怕,一股脑儿都交代了。 事情很快调查清楚。 禹坛还有苦禅谷在长渊任教的先生来汇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又是这个公山弘瑞!” 几人气得直哼哼,一提起这个名字满是怨气。 这三个学生要不是和公山弘瑞约定了斗法决胜负,就不会冒险去学。 更有意思的是,据他们说,公山弘瑞也私下学了闭蝉功,他们就是从公山弘瑞那里偷学的。 兰珏栖面上默然不语,内心已经满是吐槽。 【这是怎样混乱的关系,怎么一个两个都爱偷学。会这门功法就能赢了吗?】 被抓来思过的三个学生顿时把头压得更低。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取巧的功法发挥不出一点作用。 “会这门功法不能代表什么。”兰珏栖淡道,“我也会闭蝉功。” 这门功法确实是苦禅谷的,可不代表非苦禅谷弟子就没有途径学。 “确实是这样。”旁边有先生说道,“公山弘瑞出身公山世家,他家里有这门功法并不奇怪。” 正宗的闭蝉功还得苦禅谷的人来教,外面流传的功法多多少少会有缺失。只是缺一点没关系而已,毕竟都到用这门功法,肯定是到了没有退步的困境。 “对对对,重点是他们私下斗法,还学了这么危险的功法!”有先生附和道,“公山弘瑞带头带坏风气,仙尊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兰珏栖问:“他人呢?怎么没来?” 回答兰珏栖的是一阵沉默。 兰珏栖没动,手指微动。 “呃……这……”马上有人鼓起勇气答道,“没找到人。” 【哦,逃课。】 兰珏栖明白了,他扫了三个躁眉耷眼的老实人,意味不明轻哼一声。 三人立刻站得更直,中间高,两边低,看着像是起伏的山峦。 中间的高个太突出,听不到兰珏栖的心声猜不出他的想法,努力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 “我们知道错了,以后绝不会偷偷学功法!”三人齐齐道。 来找兰珏栖之前,已经有先生语重心长和他们说过道理了。当时情况危急,若不是兰珏栖及时发现,他们肯定要吃苦头躺个十天半月,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在这里齐齐站着? 自己找死,谁能救得了? 要说这次私下斗法的原因也简单,无非是一点口角争端,只是他们积怨已久,一下子就天雷勾动地火,约了斗法决胜负。 兰珏栖:“以前和公山弘瑞打,赢多还是输多?” 三人齐齐不语。 兰珏栖懂了:【居然一次都没赢过!】 三个脑袋顿时压得更低,中间的大高个更是羞愧得脸色通红,结结巴巴解释道:“不,不是的,还是有一局险胜过。” 然而那次三局两胜,只赢一局一点用都没有。更可怕的是,那一局输了以后,下一局公山弘瑞打得更凶了,他们输得更惨。 兰珏栖颔首:“看来之前没少打。” 三人齐齐瞪眼,刷刷抬起头,正正对上兰珏栖平淡无波的脸,目光冷然。 第28章 有一瞬间就感觉寒风扑面而来。 “……” 不敢吱声。 其他先生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怒而喝问:“以前还打过几次?!” 有兰珏栖在,这些人老实交代:“记……记不清,反正每次都没打过。” 要不然也不会一点纷争就要斗法,愈败愈勇,很不服气。 这次斗法未遂,处罚不了只能警告,之前几次没抓到现场,现在听到他们老实交代了,就有先生直言不能就这么轻巧放过了。 兰珏栖不置可否,听他们列举学院的规章制度,最后请他定夺。 【嗯……这听起来……】 “我们错了!接受处罚绝无怨言!” “对对对,手写三万字检讨和打扫钟鼓楼广场三个月就好!” “我们保证以后不再私下斗法和偷学功法了!” 这三人没等兰珏栖思索完,就将处罚全领了。 学生都这么说了,旁边其他先生也露出还算满意的表情,兰珏栖没再做更改。 三人作揖行礼离开。 【我还以为承认错误下次不再犯就差不多了。钟鼓楼广场那么大,就算是能用法术清扫,也要扫上两个时辰。既然双方都觉得这样挺好,那就这样吧。】 【屡败屡战倒也能称得上坚韧,能老老实实来承认错误,也算是知错就改,若是能坚持打扫钟鼓楼广场三个月,嗯……确实是有毅力啊!】 胜常台目前就这三个学生,还没完全走出胜常台的三人一个趔趄。 “刚刚那个是凌熙仙尊的真实意思吧?” 三人面面相觑。 “所以他其实觉得我们还是有救的?” 之前先生们数落得太狠,说不难受绝对是假话。 现在有了兰珏栖的肯定,心里忽然就好受多了。 这可是凌熙仙尊! 无情道第一人! 当世法术神通第一! 能得到这位的一句肯定,实在让人振奋。 “我忽然间觉得五万字的检讨和钟鼓楼广场三个月的打扫也不算什么了。” “是是是,扫就扫!凌熙仙尊说这是有毅力的体现!” “我们是受了处罚,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呢。”高个说道,“公山弘瑞找不到人,就要这么放过他了吗?” 他话音才落,忽然就听到兰珏栖的心声传来。 【哦对,还有一个公山弘瑞没处理,等晚点我就去找人,我就不信这小子能一直不回来了!】 “凌熙仙尊英明!” 三人异口同声,走出胜常台。 胜常台内。 有先生愤愤不平:“这伙人和公山弘瑞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事没事都要打一架。若不是这次凌熙仙尊在场,这几个不会那么老实。” 话里话外,都是在指望兰珏栖能趁机收拾一下公山弘瑞,以正学风。 待兰珏栖把人打发走,禹坛还犹犹豫豫落在队伍最后。 其他人离去后他又折返。 兰珏栖奇怪:“有事?” “仙尊是要去找公山弘瑞吗?”禹坛问。 “他逃课那么久,人肯定要找回来的。”兰珏栖道,“要是真在长渊出事,公山世家也不会罢休的。” “不只是公山世家,”禹坛说道,“还有一个戮云宗。” 三岛十洲的所有世家联合起来,才有资格和冲虚山对话,兰珏栖当然不会忌惮一个公山家,可再加一个戮云宗就不一样了。 “好,我知道了。”兰珏栖应道,“多谢真君。”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禹坛连连摆手,抬眼偷偷瞧着兰珏栖冷白的侧脸。 他和兰珏栖确实没见过几次面,每次都是匆匆扫过,他从未有过机会与兰珏栖单独相处。禹坛更多的是听别人讲述兰珏栖的相关事迹,他作为一个听者发出赞赏崇拜,亦或是与有荣焉,庆幸自己和兰珏栖是同门。 即使兰珏栖压根不认识他。 现在室内只有他们两人,两人谈话,兰珏栖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身上,虽然话语简洁语调缺乏起伏,每个字的发音却很清楚,犹如山泉泠泠,并不会给人不尊重的感觉。 禹坛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兄长禹城会在别人说起兰珏栖眼高于顶时,出言反驳。 平心而论,兰珏栖不难相处。 比很多修无情道的还要好相处。 大多数修无情道的修士是真的连正眼都不看人,说话都带着命令的语气,他们以为这样就是在贯彻无情道。 可是无情道第一人不是这样的处事态度。 “凌熙仙尊,”禹坛大着胆子问,“您是为什么要来长渊学院呢?” 按照禹坛的印象,兰珏栖一直是超然物外,一心只有修炼的。君不见修炼无情道的修士有多少因为他新的理解感悟而心惊胆颤。 兰珏栖推开窗,窗外是澄净的胜常湖。 恰有一只白鸟听到声响,噗地一下拍打翅膀飞起,探头探脑伸长脖子望进来。 这些白鸟在长渊呆久了,不怕人,偶有几只胆大的,还会从师生口中夺食。 禹坛道:“凌熙仙尊大概是第一次见,冲虚山没有这么多人,没有这般景色。” 兰珏栖点头:“确实。” 长渊学院是比冲虚山热闹很多,有好些先生不想回门派清修,留在这里就是贪恋这份热闹。 第29章 兰珏栖:“这里很好。” 禹坛以为兰珏栖就是为了表达这个意思,刚想说声好再告辞,就听兰珏栖接着道:“一是我想来,二是因为师兄。” 因为是谢清源开口,所以他不想拒绝。 禹坛:“师兄?院长?少掌门?” 兰珏栖点头。 禹坛愣住,门派师承严格,同门不同脉之间根本不会以师兄弟相称。 兰珏栖明显是习惯这么称呼谢清源。 想到兰珏栖还未到长渊时,有人说两人根本就不熟,禹坛忽觉可笑。 我们冲虚山未来掌门人谢清源,和凌熙仙尊关系好着呢! 还亲口承认是为了谢清源才来的长渊。 禹坛心满意足,走的时候脊背更加挺直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兰珏栖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不知道师兄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胜常台主殿。 谢清源提笔的动作一顿,一滴浓墨突兀地落在纸上。 第15章 酉时,昼夜交替的时间点,钟鼓楼鼓楼十八下鼓声传遍长渊学院各处,随后是十八下钟声。 负责上课的先生听见声音摆了摆手喊了声下课,学生们欢呼雀跃,收起文具各类法器,或三五结伴说着要去哪里吃饭休息,或单独快速从人群穿过,赶时间去往藏书楼抢占自习位。 许尤收拾了东西从自己所住的宿舍跑出来,他的同伴早就等候许久。 “快快快,就等你了!” 许尤摸了摸袖内的钱袋,切实感受到里面鼓鼓囊囊的灵石,这才大迈步跑过去:“来了来了!我也想快点啊,但是我们先生拖堂,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 他们这伙人都是金丹期,正是不上不下的时间段:距离元婴毕业参加长渊大选还早,知道自己再怎么修炼一时半会也就这样;而他们在长渊学院学习生活多年,早就没了新奇和对学院规章敬畏不敢冒险的心。 这段时间因为新来的监学凌熙仙尊,他们安分了好些天,早就憋狠了。 不去长渊城松快松快怎么行? 长渊城的繁华热闹可不输给中央大陆的第一城市白玉京。 甚至于比起严肃的政治意味更重的白玉京,长渊城会更加放松自由,有很多新奇东西的试验都会率先在长渊城做,之后再慢慢推广。 整个长渊城笼罩在西斜的日光里,长街灯火逐次亮起,夜晚的长渊城依旧喧闹。 许尤这一伙人小有家底,花起钱来毫不手软,几人熟门熟路去了长渊城最出名的酒楼。 先问酒楼要新上的时令菜,再要两斤梨花酿,学院内不能饮酒,梨花酿这种喝个三五斤都不会醉的也不行,他们私下里没少骂学院的制度严苛古板。 酒过三巡,菜也吃了大半,几人慢悠悠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有一搭没一搭抱怨这些日子糟心不如意,揶揄熟识朋友的糗事,还有分享死对头的倒霉事。 “高杰几个果然去练了闭蝉功,被凌熙仙尊发现叫去胜常台了。”许尤听其中一人幸灾乐祸道,“他们也太好骗了,咱们说什么就信什么。” 许尤跟着笑:“瑞哥确实是学了闭蝉功,可他压根就没用过。他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居然觉得瑞哥会因为一场斗法用这种功法。” 【原来如此。】 许尤一帮人动作一顿,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止。 小心翼翼地探查四周,这才发现兰珏栖和谢清源就坐在他们斜对角。 两人相对而坐,与他们一样,也是点了些时令菜,搭配入口清甜的梨花酿。 许尤他们喝了酒,气氛太好说话就大声了点,以往倒也没什么,现在居然被院长和监学抓了个正着,这就很尴尬了。 兰珏栖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具体是什么表情,反倒是谢清源拿起酒杯喝完,很轻地笑了一声,复又低下头去给兰珏栖添酒。 谢清源声音压得很低:“师弟都听到了?” 兰珏栖头也没回,回味着梨花酿的甜味:“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我还想听呢。” 谢清源:“看见我们了。” 兰珏栖继续喝酒:【这样。】 哪……哪样啊? 因为听不到两人具体在说什么,许尤等人心中更加忐忑。 偏偏兰珏栖过后就转了别的想法,专注吃食:【菜好吃,这酒也不错,甜甜的,可惜不好带进学院喝。】 许尤食不知味地抿下杯子剩余的梨花酿,他很想起身离开,可又怕动作突兀,引起两人的注意。 在渡劫尊者面前,他们这几个金丹可不够看。 虽然好像已经看到了他们,还听到了他们讲的话? 心中忐忑,好不容易溜出来享受的这顿饭也变得没那么好吃了。 他们这些金丹辟谷的时间不长,偶尔还是会犯馋,再加上酒楼菜品所用食材都是上等品,除了味道好,还蕴含有丰富的灵气……总而言之,肯定比学院食堂好吃。 至于兰珏栖和谢清源为什么会出来,同样也是如此,兰珏栖初来长渊,谢清源自然要做东带师弟体验体验长渊的特色。 兰珏栖这边就把酒喝完后,谢清源问他还要不要再加一盅。 兰珏栖摇头:【不喝了,还要去抓人呢。】 隔壁桌骤然响起乒铃乓啷声。 许尤一伙人一骨碌站起,注意力全在斜对角的谢清源身上。 第30章 对方嘴角带着浅笑,抬起手,在兰珏栖面前点了点桌面,似是要叫他转头。 果然是在等他们主动承认错误! 许尤几人不再犹豫,快步走到两人桌边,规规矩矩行礼,不等他们说话,就先开口承认自己的错误,说自己会主动领罚。 谢清源颔首:“既然知道,下次便不可再犯。” 他又问:“公山弘瑞去了哪里?” 这个失踪好多天逃课的学生,总要处置的。 许尤惴惴答道:“瑞……啊不,我们也不知道,他最近好像很忙。” 谢清源:“若是有事可以请假离开,非放假时间进出学院不请假报备,是不把学院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 “……”许尤等人大气都不敢喘。 其实是以前公山弘瑞逃课逃习惯了,其他先生不怎么追究,连带的他们这些老油条也变得大胆散漫。 谢清源淡淡道:“这次一个记过是跑不了的。” “是是是。”许尤应声,“等公山大哥回来,我们一定好好劝他,以后一定要请假再离开!” 兰珏栖问:“公山弘瑞是你们老大?” “……算,算是吧。” 兰珏栖面上没应声,心道:【嚣张,还有点本事,果然是个硬茬。】 认错领罚后,看出两位尊者都没有再追究的意思,许尤几个连忙告退说要去结账回学院自习。 “等下。”兰珏栖叫住他们,往后指了指他们的桌子,“不吃了吗?” “吃……吃饱了!” 兰珏栖:【这还有好多没吃完呢,不打包吗?好浪费啊。】 许尤很庆幸他们能听到心声,虽然惊异兰珏栖这么接地气,还是开口道:“我们这就叫人来打包,还有很多没吃完,不能浪费!” 兰珏栖满意了,又道:“酒不能带进去。” 谢清源补上:“可以喝完再回去。” 他们这边其实已经吃完了,无意再多留给这些人压力,起身就走。 眼见两位白衣仙尊施施然下楼,许尤他们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来打算吃完喝完再走。 毕竟凌熙仙尊都说了,不能浪费! 感觉这酒又甜了,很好喝——凌熙仙尊也是这么说的! “就……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他们其中一人一杯梨花酿下肚,感慨说,“虽然凌熙仙尊不苟言笑,但是也没说什么重话,还让我们把酒都喝了。” 他们其实对谢清源和兰珏栖都不熟,均是远远见过一次,就是兰珏栖到来的那天。 学院就三个渡劫尊者,对大多数学生来说,其实很遥远。他们在学院内有更重要的事:下一节课的随堂小测能不能过;今天食堂应该没有自己同学突发奇想做出奇奇怪怪口味的辟谷丹来;下一学年能不能顺利提升修为,再往上爬一级…… 兰珏栖随谢清源出了酒楼。 谢清源笑道:“确实是差不多时间到修雅妖尊的夜间菩菱兰观察课了,师弟真要抓人就要赶快了。” 兰珏栖点头,又问:“师兄呢?是要去白玉京吗?” 来酒楼的路上,谢清源就同兰珏栖说了,因为拒绝通过长渊大选的学生进入天外战场,他得去白玉京与其他门派势力开会商议。 谢清源抬手捻了一缕月光,化作一柄长剑。 谢清源脑中忽然响起系统的电流声,提醒兰珏栖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谢清源放慢动作。 这些日子他的任务进度一直卡着没动。 路边李花纷纷扬扬飘落。 兰珏栖眼也不眨,认真专注地与谢清源对视。 一片白色的花瓣在两人中间落下,轻拂过兰珏栖黑色的眼睫。 谢清源心神一动,有些恍惚。 这个场景何其眼熟,只不过当初是初雪。 谢清源很早就听谢台提起过,边唯尘从外边捡回来一个孤儿,不顾劝阻执意收为关门弟子,还说他是天生就该修无情道的绝佳体质。 冲虚山上修无情道的不少,谢清源对这些冷冰冰没有一点人情味的无情道无甚兴趣。 一个从小就修无情道的小孩,谢清源不用多想都知道是什么样子。 肯定又是个沉默的木头人,很无趣。 谢清源没有主动去找兰珏栖的想法,即使他们是整个冲虚山上唯一能称得上是同龄人一对。 直到他第一次见到兰珏栖。 那时他在练剑台上练剑。 细细的雪粒飞扬,落在小孩的头发上,明明是一团稚气的脸,每一步落下都极其稳当,积了薄雪的小径留下两个小脚印。 他忽然抬起头望向谢清源,眼瞳乌黑,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花瓣如雪。 兰珏栖一礼送别:“师兄,一路顺风。” 谢清源回神,笑着应下。 兰珏栖目光下移,落到谢清源的腰间。 这是一块普通的环形白玉,外形看着和谢清源的武器湛兮化成的玉佩差不多,只是上面没有那么多的武器纹样和繁复的符文。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以前谢清源都是把他的武器湛兮化成玉佩,佩戴在腰间。要用的时候也顺手,湛兮可以根据谢清源的需要化成各式武器。 湛兮所用材料和兰珏栖的武器凝辉玉引是同一块九天云玉,这种玉料稀世难寻,当初为了把这块玉料物尽其用,谢台还专门找了烽火堡的掌门来掌眼,根据两人的需要精心设计。 第31章 短程赶路,随便取他物化作飞剑不算什么,但长途,这些武器就没那么耐用了,当然还是有神兵武器方便,不用消耗多余的灵力。 手指抵了抵太阳穴,兰珏栖思索:【好像从我渡情劫失败后再见到师兄,就没看到湛兮云佩了?真奇怪……我怎么记得……】 【嗯?我上次看到湛兮是什么时候来着?】 第16章 兰珏栖想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想起来,却见谢清源忽而又转过身来,远去的剑气长虹拖曳出一个大圆圈,去而复返。 “差点忘了一件事。”谢清源跳下来,脚下的月华长剑声碎裂成无数光芒碎片,隐没于黑夜中。 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掐诀注入一道流光,谢清源将玉佩递给兰珏栖。 “我的印信,我不在的时候,师弟可持此玉佩代行院长权力。” 兰珏栖收好玉佩,头一点一点应下:“师兄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长渊尽管交给我,师兄你就放心去吧!】 兰珏栖大概能猜到白玉京那边会有些麻烦,这个他帮不了谢清源,只能看顾好长渊,让谢清源无后顾之忧。 他依旧站在原地,等待谢清源先走。 谢清源一直没动。 兰珏栖也跟着愣住,竟不知该做何种反应好。 一时只有风吹花落声。 兰珏栖脚趾扣地:【啊啊啊啊啊总觉得有点尴尬,师兄呢,师兄你为什么不走了呢?】 谢清源压低嘴角咽下笑意,说道:“以往都是师弟送我,这次师弟先走吧。”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赶时间。” “哦。”兰珏栖应下,走了几步又回头。 谢清源笑着和他招手,让他尽快回去,自己从虚空一抓,拿出湛兮云佩。 云白色的环形玉佩温润剔透,其上各种武器纹样舞动互相击打,繁复的符文流动,莹莹散发柔和的辉光。 “师兄!”兰珏栖惊愕,“湛兮……湛兮怎么坏了?” 以他的目力和对灵气的感知力,隔了这一段距离也能发现原本该是完整环形的湛兮云佩有了缺口,灵气辉光顺着这个缺口泄露。 兰珏栖:【难怪师兄一直不用湛兮,原来是坏了。】 系统在谢清源的脑海中提示任务完成。 果然如此。 谢清源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这个任务就是要兰珏栖发现他的湛兮损坏了才算完成。 “在天外战场损坏的。”谢清源面色如常答道,“用久了,自然会有磨损。” 兰珏栖:“修不了吗?” 谢清源摇头:“没有合适的修补材料,暂时没有办法。” 兰珏栖有些怅然。 凝辉玉引依旧是众多修士心中最亮的那点光,湛兮却有了缺口不再完整。 【我怎么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坏的?师兄也从没有和我说过……】 长渊街头灯火明亮,路过一处商会,门口站立好几个身着华服的侍者,笑迎八方来客。 兰珏栖在门口站定看了一会儿。 商会将不少宝物照影放在门口的光幕上,最近上新了各类矿石材料,这些材料对很多修士来说已经足够稀有,但仍然比不上九天云玉。 虽然兰珏栖没有表现过自己的身份财力,可侍者一看他的衣着气度,就知道他没有为钱财烦恼过,推断这位少说也是化神。 所谓修炼,无非就是一步步锤炼身体神魂,化神前吸收天地灵气拓宽经脉锤炼身体,化神后神魂可离体,至此开始修心悟道。 化神后的修士从天外战场回来后想要再进一步,无非就是成为门派的真传弟子,这就要看自身的感悟了。 他们商会新进的很多东西正适合这个阶段的修士。 侍者热情又不过于谄媚,为兰珏栖介绍起来。 “除了这些光幕上的东西,我们商会最近还进了一些特殊的天外来物。”侍者介绍说,“比如天外战场陨落修士的法宝武器,还有星辰异兽的部位……” 兰珏栖对这些兴趣缺缺,以他目前的修为,这些外物对他来说用处不大。眼见兰珏栖要走,侍者连忙道:“想来阁下所修心法为无情道,既如此,您应该听说过凌熙仙尊吧?” 【嗯?这有我什么事?】兰珏栖停步。 侍者清了清喉咙:“我们商会还有和凌熙仙尊有关的宝贝,有助于无情道的修炼!” 兰珏栖满是疑惑:【谁?我吗?】 帮助悟道的天材地宝都是天生地养极为难得,他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种宝贝? 再说,兰珏栖陆陆续续写了那么多关于无情道的修炼感悟,若是真想修炼无情道,出商会左拐去书店性价比更高。 兰珏栖摆了摆手正要走,侍者却不甘心,又拦住他说话:“化神再往上每一步都极其艰难,更看中个人悟性天赋,有些修士悟性不够,不能悟出独属于自己的法则道心,修炼千万年境界也不会有长进。这个时候要怎么办呢?” 侍者故意停下来,眼含期待看向兰珏栖。 兰珏栖无动于衷。 侍者:“……” 和无情道推销东西果然是最讨厌最没成就感的事! 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侍者打起精神继续推销:“我们商会有不少轸宿一战中遗落的星尘,想必您也知道凌熙仙尊就是在此战临阵突破至渡劫的,当时碰巧有虚空乱流经过,吞噬了很多战场遗物。这些年,很多修士去到轸宿那边打扫战场,陆陆续续收集到很多遗留的星尘,这些星尘很有可能烙印有凌熙仙尊渡天劫时留下的道痕!” 第32章 修士渡劫时会经历天劫考验,道痕就是当时留下的痕迹,蕴含有此道的法则与修士的感悟,道痕会在天劫的同时磨灭,只有很偶然的情况下能留下一点。 轸宿一战,情况危急,虚空乱流与星辰劫雷一起笼罩战场,还有天外邪魇虎视眈眈,兰珏栖渡劫过后就要上前线冲杀,没有空留心是否还有道痕留下。 兰珏栖想了想,道:“这倒是很难得的东西,是有多少呢?” 反正他现在的修炼也是卡住了,若是能回收一些渡劫道痕重新感悟,说不定就能找到破解情劫的法子。 听兰珏栖这口气像是要包圆的样子,侍者心里乐开花,面上强自镇定道:“您里面请,都在里面呢!此外如果您有兴趣,我们还有很多凌熙仙尊的笔记初稿,这里面包含了他很多感悟,想必能让您受益匪浅!” 兰珏栖:“这些也能拿出来卖?” 完整版书店不是一堆吗?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当然能卖!”侍者眉飞色舞,“这可是无情道第一人!他的笔记初稿说不定有很多隐秘,您就不想知道吗?” 兰珏栖:“我知道里面错别字很多,谬误也不少。” 感觉有点冷,侍者搓了搓手臂上,夸张假笑道:“哈哈哈哈……您可真爱开玩笑。” 妈的一点都不好笑,他再一次确定,他果然不喜欢招待这些无情道! 两人进去时,正好一个头戴金冠的年轻修士急匆匆出门,与他们错身离开。 兰珏栖认出那是学院学生才会戴的枝叶鹿角金冠,盯着看了一会儿。 侍者笑:“看来您以前在学院就是一心修炼不闻窗外事的,这学院制度是一回事,遵不遵守又是另一回事了。马上就是长渊大选了,谁不想表现好一点呢?当然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帮助修炼了。” 兰珏栖:“这样很多?” 侍者答:“之前蛮多的,时不时就有人溜出来,最近听说新监学是凌熙仙尊,很多人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出来了。” 兰珏栖:“影响你们生意了?” 侍者:“其他的倒还好,那些太珍贵的宝物这些学生本就用不上,就是有好些特殊丹药不好卖了。” 兰珏栖看向侍者。 果然就是无情道也喜欢八卦,侍者终于有了成就感,挺了挺胸继续说:“您对丹药之道没有兴趣,所以没有选修过修雅妖尊的炼丹课吧?他就喜欢布置一些奇奇怪怪的作业,可把人给愁的。” 这些特殊丹药需求比较少,一旦过期就要废弃,商会卖给这些要应付作业的学生正好。 侍者带着兰珏栖进到柜台,让其他侍者帮忙拿出道痕来。 柜台内的侍者答道:“晚了,刚刚全都卖出去了。” 侍者惊讶:“全都?乖乖,这可不便宜,谁这么豪气?” 柜台内的侍者警惕一旁的兰珏栖:“这我可不能说,总之就是卖出去了。” 侍者:“那笔记初稿呢?” 柜台内的答:“也没了。” “这……”引了兰珏栖进来的侍者很是抱歉,“客人,要不您再看点别的,有什么喜欢的我这边给您打折。” 兰珏栖摆了摆手:“多谢,不必麻烦。” 话毕,侍者已不见他的人影。 柜台内的侍者惊骇:“你带的是哪个大神?长渊城有法术神通限制,咱们商会内部还有阵法加固,一般的大乘来了都没有这本事!” 门口的侍者结结巴巴:“这……这这我也不知道啊,门口随便拉的,我看他是修无情道的,可能会想要那些道痕,就拉进来……” “无……无情道第一人?” “啊?” 兰珏栖早已出了商会,追上刚才在门口错身而过的学生。 “公山弘瑞。” 兰珏栖笃定念出此人的名字。 第17章 被抓了个正着,公山弘瑞僵硬一瞬,眼中满是警觉,直视兰珏栖。 “见过仙尊,”他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反问兰珏栖,“不知仙尊有何指教?” 小麦的肤色,挺拔的身形,一双剑眉飞扬,薄唇高鼻,公山弘瑞扬了扬下巴,一脸桀骜。 “指教没有,”兰珏栖问,“你要什么时候回去?私自离开学院,记过一次。” 公山弘瑞:“凌熙仙尊是不是误会了,我这不算是私自离开学院。” 兰珏栖:“假条。” 公山弘瑞当然没有假条,他所有的依仗就是公山家和戮云宗。 “没带,过后我会去胜常台补上。” 兰珏栖揭穿:“过后去找匡胜给你补?” 公山弘瑞:“……仙尊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学院有学院的规则制度,谢清源诸事繁忙,以往对公山弘瑞这种学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精力专门处理。现在谢清源把整个长渊都交给兰珏栖,他就不能敷衍。 【公山……三岛十洲中的流洲公山氏,他们家剑好像还算不错。】 兰珏栖很快想起这个世家的相关信息。 流洲盛产昆吾石,用这种石头冶炼出来的剑剑光极其明亮,剑锋锋利无匹,削玉如泥。公山世家就是靠这种矿石发家,每一个族人都很擅长打斗,所修功法也是偏向这一类。 好像还算……不错? 公山弘瑞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他们公山氏。别人都以为戮云宗愿意内定他是有公山家走了人情关系,其实根本就用不上! 第33章 以他的天赋实力,就算没有内定,也能通过长渊大选进入戮云宗! 公山弘瑞轻蔑一笑:“既然戮云宗愿意帮我,仙尊又何必多管闲事?难道冲虚山也想要内定我?” “冲虚山不会收你,”兰珏栖道,“我来之前和戮云宗那边说好了,我给你三次机会,只要你能在我手里走脱,我同我师兄都不会再管你。” 这赌约倒是新奇。 公山弘瑞扬了扬眉毛:“听着好像对我有利,但实际上以仙尊的渡劫期修为,拿捏我一个元婴,岂不是简简单单?” 兰珏栖反问:“你是元婴?” 公山弘瑞:“我当然是——”元婴两个字在兰珏栖冰冷的目光下咽下。 “……”公山弘瑞冷汗淋漓,死死盯着兰珏栖。 兰珏栖继续道:“公平比试,你什么修为我就是什么修为。你输了,从此以后听我的。” “仙尊确定要和我比试?”公山弘瑞低笑,“我们公山家世代所传的神行步法可是号称天下无双,神出鬼没,总能在最意外的地方出现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如果兰珏栖硬要以渡劫期的修为压制他,他肯定不敌,可若是兰珏栖要压制修为到与他同一水平,谁胜谁负就不好说了。 ……不就是比他早出生几年,多修炼了几年么。 公山弘瑞的狂妄不只是建立在他背后的公山家上,还有对自己天赋的自信。 兰珏栖面上毫无波动,内心冷冷道:【哦,那又如何?我数三声,你走不掉的。】 “好,一言为定!” 公山弘瑞的话音还在,人已经施展神行步法迅疾远去。 兰珏栖看着他飞奔离去的背影,歪了歪头。 【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不吃人。】 长渊城限制很多法术神通,不允许修士飞行,却不限制神行步法。神行步法能发挥到什么境界,完全看自身的修为和对这门神通的修习程度。 以公山弘瑞的修为,能做到这个程度,无疑是这门神通中的翘楚。 但这还不够,兰珏栖在公山弘瑞后面,朝他远去的方向迈出一步。 奔跑中的公山弘瑞悚然地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兰珏栖! 他是听到了兰珏栖的心声,因为没有听到数数的声音,他还以为兰珏栖在他身后! 【一。】 兰珏栖没有说话。 公山弘瑞深吸一口气,没关系,他还有两次机会。 毫不犹豫从虚空中抓出一柄剑来,公山弘瑞持剑一扫,一道极亮的剑光直冲兰珏栖的门面。 而后,他看也不看兰珏栖当即调转方向,加快速度。 剑光凌冽,兰珏栖不敢马虎,闪身避开 兼顾刚这个时候公山弘瑞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兰珏栖抬手掐出一道流光,顺着流光人身化成一道残影,在公山弘瑞的一个呼吸间就超越过他。 【二。】 公山弘瑞猛然刹住步伐,喉咙一阵灼痛,这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一路风灌进口鼻,吹得他干渴疼痛。他重重喘气,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仙尊,很不甘心。 他们公山家底蕴深厚,这一门神行步法修炼到极致,可以无视敌人境界,趋利避害,险境中依旧如履平地。 很多公山家的族人学得这门神行步法以后,越境界将敌人耍得团团转。 他作为公山的嫡系传人,自认将这门步法修炼得炉火纯青,两人同一境界的情况下,他怎么会不敌兰珏栖? 此时的公山弘瑞头上金冠因为全力冲刺,被风刮得歪歪斜斜,额前黑发散乱,比起施施然迈步过来的兰珏栖,实在狼狈。 【公山家的神行步法确实不错。】 兰珏栖稍加思索,在公山弘瑞面前迈出一步,而后回头:“再来?” 公山弘瑞瞳孔一缩,喉头干涩:“你……” 兰珏栖已经用最普通的神行步法将他打败,只能说他对神行步法运用熟练,可是他只看了两次公山弘瑞施展独属于公山家的神行步法,观摩两次,就能完全复刻! “不用比了,我输了。”公山弘瑞的语气里难掩颓丧。 从内到外,他输得彻底。 兰珏栖点头:“走吧。” 他没有再看公山弘瑞,径直走在前面,完全不担心公山弘瑞会借机逃走。 【因为根本就逃不掉啊逃不掉,嘻嘻嘻……】 【没有想到抓个人还能意外学到一门神行步法,啧啧啧……】 公山弘瑞下意识侧眼一瞥兰珏栖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 更觉得气人了。 “……哼。”公山弘瑞小小哼声。 不就是天赋好了点,比他早出生几年,多修炼几年么。 兰珏栖头也不回地问:“你住哪里?” 公山弘瑞警觉:“怎么,仙尊要亲自送我?” 兰珏栖面上不答,心里回道:【要不然呢?我何必搞这么一出?】 “……揽云山居。”公山弘瑞的回答有些不情愿。 即使能听到兰珏栖的心声,知道他的真实想法,面对兰珏栖还是会有无形的压力。 【和我师兄住一起居然还敢逃课私自离开学院,简直就是不把我师兄放在眼里!】 公山弘瑞的眼皮止不住一抖。 【师兄信任我,才把学院托付给我,我一定要……】 兰珏栖猛然止住脚步,看向公山弘瑞。 第34章 公山弘瑞:“什么?” 这条街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安静,空无一人。远远传来几声犬吠,道路两侧的照明灯笼烛火明灭不定,兰珏栖的面部轮廓显得模糊,反而凸显他的双瞳漆黑深邃。 一股狂风呼啸的尖锐声骤然从街口传来,公山弘瑞看到街道的照明灯笼被高高甩起,兰珏栖的头发飘飞狂舞,衣袖随风鼓荡,连带他也被这股狂风卷起来! 巨大的失重感猛然袭来,公山弘瑞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被这股狂风卷带,身体无法维持平衡,在空中上下翻腾。 什么法术神通都使不出来,也逃不掉。 这才是真正的修为压制! 脚下的街道远去,灯火模糊,耳边只余下风声,公山弘瑞稳住心神,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兰珏栖不可能公然取他的性命,这只是一个警告。 待到风声减弱,公山弘瑞被风一甩,重重跌落在地。 到了。 他爬起来,脚切实踩在地面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环顾一周随口问:“这里是哪里?” 兰珏栖目光冷然。 公山弘瑞顿时发现他动都动不了,地面与他的脚连接处瞬间结了一层冰,将他固定在原地。 兰珏栖:【撒谎!】 公山弘瑞一惊,这里是揽云山,他说错话了! 他不住在这里,对这里不甚熟悉,才会第一眼就觉得陌生。 【来都来了。】 兰珏栖看着眼前大片的菩菱兰,面上还是一派冷淡。 公山弘瑞不知他是何意,屏声息气不再说话。 【这个点夜间菩菱兰观察课还没下课,但是没有人来上课,还是说人来了,但是……】 公山弘瑞一直在仔细听兰珏栖的心声,意图揣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兰珏栖的推测只到了一半就停止。 夜风吹来,不远处的菩菱兰花田影影绰绰,带状的叶片细长凌厉犹如长剑,还没完全开放的花苞缀在花茎上,张牙舞爪,点点莹莹的花粉飘飞,香味浓郁。 似有如泣如诉的琴声响起,四周变得一片漆黑,只剩下花粉莹光。 公山弘瑞感觉有些昏沉,潜意识里知道不太妙,可他被兰珏栖定在原地,根本就动不了! 他迷迷糊糊想要去找兰珏栖求救,忽然意识过来——不是兰珏栖突然断掉心声,而是他的神智已经昏沉不再进行思考了! 第18章 兰珏栖陷在一片冰冷漆黑中,神魂似乎有所松动抽离。 眼前景象像是蒙着一层白雾,他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脑海中却像是有无形的浪潮汹涌而来,带来很多陌生的情绪。 担忧的、愤怒的、欢欣的、期待的、孤独的…… 兰珏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么深层的感情了,他所修的无情道,不允许他有这么剧烈的情绪感受。 没有丝毫的犹豫,兰珏栖抽出凝辉玉引,浑仪快速旋转发出耀眼的光芒。 揽云山菩菱兰花田处。 凝辉玉引的浑仪光芒照彻天地,无数道霞光洒落,熠耀长空。 兰珏栖的神魂手持凝辉玉引,从眉心中一步迈出,身后,法相外化。白色的迷雾转灰,颜色逐渐加深,变成黑色。 公山弘瑞目瞪口呆。 兰珏栖的凝辉玉引一拿出来,菩菱兰的香味就去了大半,他也在这个时候清醒。 可是兰珏栖还是没有收回神通的意思,凝辉玉引的浑仪外环倏地飞出,浓厚的黑雾凝聚成水,下起了黑雨。 即使兰珏栖的首要攻击目标不是公山弘瑞,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真的太冷了。 除了冷,还有一种孤独绝望的情绪在蔓延,让人不自觉丧失斗志,想要沉沦其中。 公山弘瑞克制不住地慢慢闭上眼。 “起来。” 一道冷淡的声音陡然在公山弘瑞耳边响起。 公山弘瑞一个激灵,连忙站直身体。 兰珏栖的神魂归位,法相消散,眼前是枯萎了大半的菩菱兰花田。凝辉玉引没有收回去,还握在他的手上,流转着柔和的光芒。 除了公山弘瑞,这里还出现了其他学生。 比如一直和他不太对付的高杰,公山弘瑞听许尢他们讲过,高杰从胜常楼出来后安分了许多,不再想着找他斗法了。 一群学生面色有些白,惊疑不定地看着兰珏栖。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门菩菱兰观察课如果不是上课地点太远定在揽云山,相信有很多人会选择这门水课。 负责上课的鹿鸣可能都忘了,除了学年刚开始的几节课还愿意过来做样子,后面宣布自由观察以后,只要结课的时候交一篇有关菩菱兰开花时的文章或是图画,亦或是相关的复现法术,这门课就算过关了。之后他的人就不见了踪影。 于是来上课的学生也跟着懒散起来,三五成群聊天玩乐,亦或是自顾自做自己的事,补作业练习法术,突发奇想在这里打一套耍刀还能赢来几声喝彩。 做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在正儿八经观察菩菱兰。 若不是有兰珏栖的突然到来,他们还能接着混。 公山弘瑞就是再蠢,也知道这片菩菱兰花田不对劲了。 也亏得其他人摸鱼混时间,都想着等菩菱兰开花再来。 【在那边是看杂草?】 第35章 兰珏栖纳闷。 他无意在这个问题多纠结,其他学生却陡然反应过来,一个个端正身姿,有模有样地做起假动作。 面前正好是一株杂草的高杰更是一个激灵,当即将这株杂草连根拔起,递给旁边的同伴:“你看看这个!” 同伴:“?” “长得特别好,叶片厚实青翠,边缘有锯齿,根须细长有力,这说明……说明……” 眼角余光看到兰珏栖还在,高杰急中生智:“说明这块地还算肥沃,养分充足,很适合杂草生长!” 他的同伴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跟着附和:“对对对,这说明这杂草长得真不错!” “据修雅妖尊所说,这片土地混合了虚空乱流喷发出来的星尘,菩菱兰有可能会在生长过程中变异,可能会有奇特的功效……” “比如突然有了灵性会抽打周围的杂草?” “对对对,修雅妖尊说他有意要把菩菱兰的香气其实有稳固神魂的作用,不过目前还没研究出合适的使用剂量……” 公山弘瑞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睁着眼胡说八道,无语凝噎。 兰珏栖:“差不多要下课了,早些回去吧,路上小心。” 他掐了道法诀,在手心里聚拢起一团莹莹的光,送给这些学生照明引路。 “多谢仙尊!” 学生们眼前一亮,齐齐行礼。 兰珏栖微微颔首,目送他们离去。 “居然……这么轻松就过了?”被引路光团带着的学生很是惊异,“凌熙仙尊居然还给我们指路照明!” 虽然说只是不起眼的小事,但是以前上晚课的先生可没有这么贴心。 而且……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走得好快很轻松啊?” 有敏锐的学生抬了抬脚,发现脚下有一缕细微的风,不仅让他们走路变快更加省力,而且还不沾污泥! 他们还以为这个光团只是普通的照明引路法术,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的作用。 这种小法术施展起来没有很恢弘的场面,却相当实用。 “我还以为凌熙仙尊只会那些杀敌破阵的法术,没想到还有这种有意思的法术。” 安静的菩菱兰花田里,点点莹莹的花粉凝聚成一个人形。 这个虚幻的人形,他的声音是懒洋洋带着拖腔,声音散去还带着缱绻。 人形飘飞的光点飞向兰珏栖,在即将擦过兰珏栖的脸时,兰珏栖身子一歪,避开他的触碰。 “你们师兄弟怎么一个德行?应该说不愧是谢清源的师弟吗?” 兰珏栖面无表情:“菩菱兰观察课其实是修雅妖尊观察学生课?” 鹿鸣的虚幻人形凝滞一瞬,而后大笑,人形凝实完全显露出来。 一头如墨的长发,额前几缕发丝隐隐透着绿,身着紫衣,眉如翠羽,菱形的红唇艳丽带笑,雌雄莫辨的长相。他笑得太厉害,浓密的长睫一眨,还有泪光,潋滟无边。 鹿鸣一边笑一边抬起手擦去眼角的眼泪:“谢清源怎么没和我说,他师弟这么有意思?” 兰珏栖没接话。 菩菱兰是他完全不了解的灵植,鹿鸣也是他听过诸多相关传闻,却没有真正接触过。 边唯尘说,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各自的耐力定力,那些话多自来熟的自己就会憋不住。 兰珏栖垂下眼,用手拨了拨白玉长柄尾部的浑仪。 浑仪旋转,有橙金色的火星冒出。 兰珏栖的感觉其实不太好,这些菩菱兰的香气让他有种眩晕坠落感,连渡劫都能影响,可见菩菱兰的危险性其实很大。 还是毁掉比较安全。 看出他的意图,鹿鸣收了笑:“不要以为你是谢清源的师弟毁坏我的菩菱兰就不用赔偿,等他回来我要告状的。” 兰珏栖声音毫无起伏:“你的菩菱兰有问题,会影响神魂。” 鹿鸣因为不确定菩菱兰的影响,所以才开了这门课,观察学生的反应。 “本来就是要培育了拿去天外种的,”鹿鸣强调说,“还在实验你懂不懂啊?还不稳定很正常!” 神魂生来可分三,分为胎光、爽灵、幽精,修士修炼锤炼神魂,其实就是锤炼这三魂。胎光主命,灭则亡;爽灵主思,灭则痴傻;幽精主情,控制七情六欲。 天外邪魇的精神攻击说白了就是针对神魂的,修士神魂不稳,则三魂容易被摄取攻击。 兰珏栖:“你知道高杰几人偷学闭蝉功却不阻止。” 鹿鸣顿了一下:“我是没阻止,可我不是留了菩菱兰么,关键时候能救这孩子一命,也不算完全不管吧?” “万一菩菱兰没有用呢?” “不可能!” 兰珏栖指了指前面的花田:“刚才就是。” “我给他的那朵菩菱兰是有用的!”鹿鸣拔高声音,“这些还没长成,而且之前都没什么问题,是你来了才刚好有问题,谁知道是不是受你的影响!” 兰珏栖看向他,目光凌厉冰冷。 鹿鸣:“怎么?你以为我乱甩锅?你那个浑仪里面什么藏了东西你不知道?” 兰珏栖:“与这无关。” “怎么无关?虚空乱流与星辰劫雷碰撞会产生能吞噬一切的‘湮灭辰间’,而连‘湮灭辰间’的碎片都敢炼化,我应不应该赞一声——” “凌熙仙尊真是好大的气魄!” 第36章 第19章 兰珏栖偏头,声音平淡:“你羡慕?” “……”鹿鸣张嘴的动作明显凝滞了一瞬,而后强道,“我不需要。” 兰珏栖转开目光,瞥向被他抬袖拦住的星尘。 若是鹿鸣不阻拦,他的浑仪能把这些星尘都吸收掉。 湮灭辰间的吸力太强,进去就出不来。更别提获取其碎片炼化,大多数修士只是遇到单个虚空乱流或是星辰劫雷,要在其中活下来就十分艰难,更别提两者相加。 鹿鸣:“别以为这事儿能就这么算了,湮灭辰间这么邪性的东西你都敢炼化来用,谁知道这些菩菱兰突然暴动变化是不是因为你呢?” 没有人知道被湮灭辰间吸进去会发生什么,能不能出来,更不知道湮灭辰间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毁灭破碎,能有炼化其碎片的想法并行动成功,简直闻所未闻。 兰珏栖想了想,认真道:“我可以很肯定地说,绝不是湮灭辰间碎片的影响。湮灭辰间的碎片完全被我炼化掌控,只要我没有拿出凝辉玉引发动,湮灭辰间的碎片就不会影响周围胡乱吸收其他东西。” ……居然说了这么多话解释,可见是很自信了。 鹿鸣盯着他看了半晌,兰珏栖不闪不避,与他平静对视。 兰珏栖:“有一半的菩菱兰确实是是我毁灭的,这些我会赔偿。” 赔偿兰珏栖能做到,但鹿鸣以后也要好好上课,不要借着上课的名头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观察实验。 鹿鸣施法收拾花田,随口道:“凌熙仙尊未免强人所难,这样的话我的研究岂不是要中断?” 兰珏栖:“你可以直接提交申请,学院会帮忙安排。” 鹿鸣笑了声:“恐怕监学不会同意普通学生参与了吧。” 兰珏栖:“是。” 刚才公山弘瑞就被影响到了,不过并没有兰珏栖的严重。 按理说不该如此。 鹿鸣眯了眯眼,眼底闪过妖异的亮光:“我其实很好奇凌熙仙尊是怎么想到要炼化湮灭辰间的碎片,而且还能成功做到的,从我们开始探索天外以来,遇到湮灭辰间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从未有人想要获取其碎片……想来你也知道,有人说,那些天外邪魇有可能是在湮灭辰间毁灭后走出来的。” 兰珏栖没有回答。 很多人都说他在轸宿一战十分惨烈,其实……他不太记得了,忘记了很多细节,比如关于湮灭辰间的事。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有炼化的想法,还成功了。 他从小记忆力就不是很好,会忘记一些人和事。 边唯尘说,这很正常,人总是会遗忘一些坏事,或是一些不重要的事,很多人想做都吃做不到,所以他这样的体质天生就适合修无情道。 鹿鸣:“炼化湮灭辰间是冲虚山独有的技术不能外传,还是凌熙仙尊把这作为独门秘法,打算以后收了关门弟子再传授?” 这些答案的前提是兰珏栖知道怎么炼化。 “不知道。” “行吧,”鹿鸣没有在这方面多追究,接着道,“既然监学不愿意我找学生来做实验观察,不如就你亲自来?” 不等兰珏栖回复,他又说道:“神魂肯定是修为越高越稳固,这些学生化神都没有,神魂无法离体出窍,要说效果如何也说不好。毕竟天外战场还是化神以上的修士居多。” 兰珏栖:“青涛崖也支持元婴可进入天外,这些菩菱兰如果真的有用,也是要给他们用的吗?” 鹿鸣笑了声:“我大概知道这件事,只是我已经很久不管门内的事务了,我就是不同意,又能如何呢?” 如果真的决定要让元婴去天外,菩菱兰既然有用,他就一定会供应,不会看着那些元婴因为神魂不稳出事。 鹿鸣的观点很明确,他不同意,但若是要为此和青涛崖中的其他派别、其他门派势力作对,他宁愿做个哑巴。 他瞥了一眼兰珏栖,没能从这个年轻的渡劫尊者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能继续说:“我听说就你们冲虚山一个门派不同意,谢清源还为此去了白玉京,这么坚决吗?你们又能坚持多久呢?” 兰珏栖:“我们不相信所有的门派势力内部意见都会统一,冲虚山不会朝三暮四改主意。” 大概是为冲虚山的决心触动,鹿鸣沉默了一会儿。 他不说话,兰珏栖也不觉得难受,自顾自道:“等我师兄回来,怎么赔偿我们再商量,或者你开个价,我都可以。” 他说完,拱手一礼就走。 “慢着,”鹿鸣在后面抬高声音叫住兰珏栖,“只要你愿意来帮忙做实验,赔偿我整片花田,我可以承诺,无论如何,菩菱兰都不会供给进入天外的元婴修士使用,甚至包括同类丹药灵植。” 他不会去左右青涛崖的决定,可是其他门派愿意同意元婴去天外,无非就是觉得没有那么大的风险,再不济还要丹药。 让元婴进入天外战场,并不是这些门派势力发现开采星河砂矿需要大量的人手,而是有先例。 ——天外战争时期,魔宫曾派元婴进入天外战场。 魔宫和十大门派、三岛十洲不一样,一旦加入就不能再退出,因此他们派出元婴,其他势力门派还真不太好指责,顶多就是劝两句莫要竭泽而渔,要留后备力量。 至于魔宫听不听,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37章 “我若是你,我肯定会很不爽很讨厌秋其野。明明当初是你守住轸宿,可这些年流传相关的传奇故事主角都是秋其野,我反而很少听到那些夸耀你的故事。” 鹿鸣指挥兰珏栖帮忙将一株株菩菱兰幼苗扶好,他自己则对着拿了个药瓶,捻了各种药粉丢进去搅混。 兰珏栖没接话,他答应了鹿鸣赔偿花田并帮忙,可没答应帮忙解惑聊八卦。 鹿鸣没得到回应,自己也能叭叭叭说很多:“你也是太低调了,看看秋其野那家伙多风光,出名要趁早知道吧?要不是他的名望足够深厚,魔宫那边也不至于这么狂,敢派元婴上天外。” 鹿鸣离开天外战场多年,但好歹也是个渡劫,想要获取相关的隐秘消息,并不难。 不少当初轸宿守卫战的高位修士都不太爱谈论这场惨烈的战争,主要就是因为当初死在里面的元婴修士太多了。 轸宿太难守,很多建筑设备很容易被毁坏,人手不足,其他地方又调不出足够的修士来增援,故而秋其野一意孤行,力排众议强行征召魔宫的元婴修士进入轸宿负责后勤。 兰珏栖嘴唇动了动,终于开口,声音极轻:“如果不是这些元婴,轸宿守不下来。” 果然。 鹿鸣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些元婴修士都死在这场守卫战里,所以各方都不愿多提,哪怕兰珏栖艰难守了下来,他本人付出极多,依旧不愿意多说。 还没化神的修士神魂不稳,除了天外邪魇会有针对神魂的精神攻击,星辰异兽也有擅长此道的,一次尖啸听不见其声,却能让神魂无比痛苦,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七窍流血濒临死亡。 除此之外,时不时会出现的星辰劫雷一样对神魂影响极大,所以要求化神修士才能上天外战场,并不是专门针对修为低的修士。 知道此事的修士大多为渡劫,谢清源必然是清楚的,白玉京那边刚提出来,谢清源想也不想,连谢台都没通知早就擅自拒绝了。 鹿鸣摸了摸下巴,陡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不仅仅是因为这场真正惨烈,元婴尽数埋骨轸宿,还因为兰珏栖。 兰珏栖亲身经历这一幕惨状,他必然不会同意元婴修士去到天外。 鹿鸣早就听闻冲虚山对这位无情道第一人很是宽允,兰珏栖享有很大的自由,可以一心修炼不管杂事。 他也曾好奇向谢清源打探过兰珏栖的消息,还开玩笑说过要去拜访过,然而谢清源却直接拒绝了他,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搞得鹿鸣还以为这对同门不熟。 后来知道他们以师兄弟互相称呼,又觉得奇怪——十大门派的收徒教育模式,能以师兄弟互称的必然师承一致的同脉弟子。 多的是拜入十大门派,连隔壁峰头的大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的修士。 更何况无情道冷心冷情,想来兰珏栖对交游也不甚热络。 兰珏栖和谢清源关系好得出乎鹿鸣的意料。 暗暗啧了一声,鹿鸣调好药剂洒入土中,宣告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等花开还要一段时间,不过我还有其他灵植一样需要帮忙照料,凌熙仙尊可一定要来,”鹿鸣灿烂一笑,朝兰珏栖眨了眨眼,拉长声音,“可千万别忘了哦——” 兰珏栖点头。 既然答应了鹿鸣,他自然是说到做到。 找到载人上下揽云山的风羚,兰珏栖给了一把草料,又趁机摸了两把,这才坐上去下山。 算算日子,师兄应该到达白玉京了吧。 谢清源确实到达了白玉京。 不过除了和其他门派势力扯皮,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点了点自己的眉心,熟悉的烧灼焦躁感袭来,谢清源听到一道掺杂着电流的机械音响起。 “苍穹无上玄灵心冷寂灭无情道至尊修炼系统为您服务——” 第20章 听到系统的声音,谢清源深吸一口气,答道:“不需要。” 系统的绑定目标本就是兰珏栖,发布任务的完成要求也与兰珏栖有关。 一开始谢清源不觉得一个奇奇怪怪的系统能帮到已经渡劫的兰珏栖,现在却不得不多想。 谢清源持续试探过几次系统,虽然拒绝任务会有惩罚,但对他的威胁打不到性命攸关的程度,在他无法判断系统是善是恶的情况下,做一两个无关痛痒的任务也没什么,但是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谢清源隐隐有种感觉,虽然系统没有成功绑定兰珏栖,但就目前的任务目的来看,还是在引导兰珏栖去做某件事。 只是看起来与修炼没多大关系而已。 任务完成以后,谢清源也没得到系统的任何反馈。 奇奇怪怪的废物系统。 不能再留了。 电流声在脑内炸开,谢清源摇晃了一下身形,手指微动,从眉心拉扯出一条晶莹的白线,这条白线越拉越细却迟迟不断。 烧心焦灼感愈发强烈,谢清源的眼前已经泛起血红。 窗外,白玉京特有的云枭拉长嗓子呜呜。 谢清源所修的饮冰律对心性的要求极高,不可压抑情绪,自修炼以来,谢清源自认自己做得还算好,只除了一样—— 他对兰珏栖的恋慕之情,压抑太久太久了。 偏偏对方是修无情道的,对方对他,只有师兄的仰慕之情,再无其他。他不能破坏兰珏栖的道心。 第38章 纵然有很多无情道在动情之后选择放弃无情道,转修其他,可这其中绝不能包括兰珏栖。 谢清源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的动作,施法的手指抖了抖,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初坠入湮灭辰间的时候。 那个时候…… 惨笑一声,谢清源咬着牙将这条晶莹的白线彻底扯出,完全控制不了力道,这条晶莹的白线被他甩出窗外。 脑内呲呲不断的电流声戛然而止,谢清源吐出一大口浊气,浑身无力倒下。 把这个系统剥离出体内,对他来说也不是件易事,好在最后的结果还不错。 谢清源休息了一会儿,吐纳灵气调整后,感觉自己恢复了许多,这才起身去到外面。 那个破系统不知道被他甩到哪里去了。 在屋外走了两圈,谢清源却始终找不到那根晶莹的白线。 按理来说,应该不难找的。 他抬起头,和树枝上一只云枭对上眼。 “咕?”这只异常肥胖的云枭歪了歪脑袋。 因为脑袋太大且很圆,云枭的脑袋和身子的区分并不是很明显,为了凸显歪脑袋这个动作,它还翘起一只爪子。 然后接连在树上翻了几个跟斗,在即将掉下去的那一刻,勉强用爪子抓住树枝,才避免了摔下地的悲惨命运。 谢清源轻笑:“真有意思,第一次见到这么笨的云枭。” 白玉京的云枭羽毛雪白,头上两个小小尖尖的耳羽十分酷似两个角,飞行速度极快,虽然没能开启灵智与人沟通,却十分聪明,不是没有修士想要驯养,却经常连根毛都抓不到。 “咕——”云枭不满地发出咕咕声,两只爪子在树枝上交替挪动,蹒跚挪回原来的位置。 整个过程,谢清源就站在树下面看着,顺便抽出一枚玉简将这个过程记录下来。 “回去给师弟看看,他肯定没见过这个。”谢清源笑眯眯收好玉简。 “咕!”云枭瞪眼,满是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呲呲呲……” “咕咕咕呜呜呜……” 云枭绝望地往下望去,谢清源还是笑着的模样,显然早就看穿系统的伪装。 谢清源招了招手:“下来。” 进入云枭并且成功取得控制的系统抖了抖翅膀,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老老实实落到谢清源手上。 “呲呲呲……苍穹无上玄灵心冷寂灭无情道至尊修炼系统为您——” 谢清源一掌拍在云枭的脑袋上。 系统不说话了。 它现在没有任何手段能挟制到谢清源,偏偏它的任务没完成,不能抽离这里。 “来谈谈吧,”谢清源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我不能替你白干活,任务我可以帮你做,不过我得知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背后是谁。” === 谢清源这趟白玉京之行还算顺利。 天外邪魇不是第一次此方天地发起侵略战争,轸宿守卫战很多人还记得,神魂脆弱的元婴修士在天外很多时候反而是累赘。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青涛崖忽然变卦,说不会给元婴修士提供养护神魂的丹药。 这让不少门派一下子改变了主意,冲虚山不再是孤立无援的门派。 “明通仙尊新收了灵宠?”会议结束后,有人同谢清源搭话,多看几眼蹲在谢清源右肩上的云枭,“云枭?倒是挺少见的,没想到明通仙尊会收这个做灵宠。” 谢清源笑笑:“云枭送信很方便。” “确实是很方便,”来人道,“这玩意聪明是聪明,可不好驯养,看不住的话一下子就溜没烟了。” 当然,对谢清源这样层级的修士来说,不存在看不住一只云枭的问题。只是云枭比起其他灵兽来说太普通,花费大把的功夫驯养一只云枭,不如用在别的更好的灵兽身上。 谢清源知道来人的意思,笑道:“对我来说,什么灵兽都是一样的。” 他又不是定天洞那些专门驯养灵兽的修士,灵兽对他的帮助很有限。 谢清源刮了一下云枭头上的耳羽:“不聪明还有点笨,很可爱不是吗?” “啊?”来人愣了一下,再看一眼云枭,才发现谢清源这只云枭胖得很,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虽然有些波折,不过这联盟总算是要正式成立了,”来人不在谢清源的云枭上多纠结,继续道,“至于元婴要不要去天外,我看还有得磨,毕竟天外的人手一直不足,这些新生的修士太安逸了,早些去天外磨砺我看也挺好的。” “那也是以后的事,”即使两人意见相左,谢清源还是一派平和的态度,“现在不行。” “倒是很少看到你这么固执,不过嘛,”这个修士继续说,“我倒是也能理解,你们冲虚山当处九死一生才守下这个轸宿。这一战惨烈到凌熙仙尊都不爱提,血流成河,最后能活下来的一只手都能数得清,就算不是亲历者,只是听一听都觉得心有余悸,毕竟那可是湮灭辰间啊!我都不敢想我要是进去了,还能不能出来……” 这个修士话极多,一说起来嘴巴就没停过,然而谢清源从始至终都是极有耐心地听着,待他说完,这才道:“当初也是侥幸,命大才能逃出湮灭辰间。” 这人拍了拍谢清源:“是侥幸,也是实力,两个大乘同时突破到渡劫,天劫之力破开湮灭辰间,这样的破解法也就这一次。若不是你们能在里面稳住本心,还能坚持修炼到突破,怎么可能求得生机?” 第39章 谢清源轻轻一点头。 这人又道:“回去就好好休息吧,别再为这些事烦忧了,看你累得眼睛都红了。虽然渡劫不怕这么辛苦,可你还年轻,未来这方天地还是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可别瞎折腾啊。” “多谢前辈。”谢清源拱手道谢。 “客气啦客气啦。” 那个修士摆摆手,很快御风离去。 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谢清源一把揪住云枭头上两根耳羽:“你很高兴?” “呲……”云枭低眉顺眼,不敢惹谢清源。 自从被谢清源剥离体内后,他就没有顾忌了,这些天可劲研究它,各种法术都往它身上招呼。 谢清源:“难听,你别出声了。” 云枭:“……” 没人和谢清源搭话闲聊,谢清源很快找到他想要找的烽火堡掌门。 “于掌门,请留步!” 谢清源叫住于惠,当初是这位烽火堡掌门帮忙设计炼制出了湛兮和凝辉玉引,现在要修复,自然也要找他。 “看来明通仙尊是找到了九天云玉来修补了。”于惠端详了一会儿湛兮,“修是可以帮忙修,只是我一直都有一个疑惑,还请明通仙尊为我解惑。” “请讲。” 于惠:“湛兮与凝辉玉引同出一块九天云玉,这两件武器虽然不一样,却会互相吸引,我想知道,当初明通仙尊是因为这个才冲去湮灭辰间找到凌熙仙尊的吗?” “是。”谢清源毫不避讳,“湛兮就是因此损坏的,引来双重天劫之力,破开湮灭辰间,我们才能出来。” 于惠抚掌道:“我就说嘛,饮冰律这么霸道的心法,肯定是你用湛兮破开湮灭辰间的,双重天劫加身,确实是有可能临时改变用法,这损伤位置推断出来的使用者身高,和你比可有点矮——” “有点矮就对了,因为不是我破开湮灭辰间,”谢清源神色淡然,“湮灭辰间内没有任何灵气,亦无法使用任何法术神通,坠入里面的人就像普通凡人一样,我当时极其虚弱,完全拿不动湛兮。” 于惠:“啊?” 谢清源一笑:“于掌门问一个知道答案的问题?” 当初坠入湮灭辰间的就两个,他和兰珏栖——他们在里面历经百年,才走出这个没有昼夜没有其他活人的地方。 第21章 此方天地全民修炼,就算是没有修炼天赋的普通人,衣食住行也会和各类法术神通息息相关。 吃饭喝水会想要吃富含灵气的灵谷灵泉,就算是不能帮助修炼,也能延年益寿;穿衣可以选择各类奇异织锦,水火不侵冬暖夏凉,有些宝衣还有特别的防护能力;出行可以搭乘飞马风羚走飞行云道,不需要辛辛苦苦靠两条腿慢慢走;各类家居也有可能是特别材料打造,各类功能应有尽有。 于惠很难想象,陷入一个没有灵气,不能使用任何法术神通,连能用的法宝都有限的地方,应该怎么生活。 “两位仙尊都是大毅力者,于某自愧不如。”于惠感慨道。 他们烽火堡和青涛崖一样,整个战争时期所负责的工作都是偏向于后勤,能上一线杀敌的修士极少。 于惠年纪大了,虽然修为一样是渡劫,可更多的是坐镇后方研究各类武器设备。 年岁长就是经验丰富,修为高就不用将太多的时间花在吃饭睡觉上,像他这样的修士不眠不休干个百八十年,都是小意思。 当初冲虚山得到一大块稀世的九天玄玉,谢台为这两个年轻人特意来找他,他还不以为意,觉得冲虚山是这些年没找到什么好苗子,偶然得了这两个还算不错的,就当宝捧着了。 没想到很快,他就听人说,冲虚山新一代出了两个五百岁的渡劫,在天外战场压得其他门派势力抬不起头来。 很多人都知道轸宿守卫战是兰珏栖守下来的,整个守卫战时间超过百年,却不知里头更多的内情。 除了因为秋其野的决策失误,导致轸宿孤立无援,首批来到天外的元婴无一生还,还有就是湮灭辰间的生成与爆发,对很多修士都造成了严重的精神冲击,不少修士因此神魂受损,大多数修士三魂俱灭道消身亡,仅有几个修士也留下各种后遗症。 比如兰珏栖和谢清源的后遗症就是遗忘部分湮灭辰间的记忆,若不是当时有留影石记录是兰珏栖冲在前面施法抗住大部分湮灭辰间爆发出来的精神冲击,很多修为较低的修士才有能力抵抗住天外邪魇的同时进攻。 再之后,就是轸宿成为一座孤岛,湮灭辰间让救援无法及时到达,当时负责南面战场修为最高的秋其野也不敢贸然上前。 只有听闻消息后从北面战场匆匆赶来的谢清源,请命孤身进入轸宿,与兰珏栖一同坠入湮灭辰间。 两人算是九死一生,能活着出来就已经是万幸,没有人还会苛刻地要求他们还记得湮灭辰间的具体情况。 故而,缺乏湮灭辰间的资料,无法解释这场守卫战的很多细节,再加上决策失误与救援的不及时,也让一众门派势力对这场艰难的战役选择沉默,不愿多宣扬这一场的战绩。 至于冲虚山自己,于惠不信谢台不觉得委屈:要是两人真死在湮灭辰间,冲虚山绝对元气大伤掉出十大门派,往后千年万年都很难重新崛起。 说实话,现在冲虚山一意孤行不同意元婴进入天外,其他门派势力还真有些心虚和担忧,兰珏栖自不用说,但凡是修无情道的都绕不开他,若是兰珏栖振臂一呼,公开当年轸宿的真相,其他门派势力少不得要被指责—— 第40章 魔宫的元婴能进入天外战场,可不是单靠秋其野一个人决定就能成事,其他门派多多少知道,还给了一定程度的配合。 至于谢清源看着是温和好说话,可很多渡劫尊者都知道,谢清源可不好惹。 当初谢清源从湮灭辰间出来,手持一柄缺口剑进白玉京,逼得众人不敢将手随意伸入轸宿分享这个胜利果实。 这是独属于兰珏栖的战功,哪怕是他坠入湮灭辰间无法生还,也没有人能抢走。 谢清源给于惠用来修补湛兮的是一片星尘,放在一个白玉盒里,氤氲星雾,一股神秘深沉的气机弥散。 于惠下意识用手接,差点没被带倒。 ——这片星尘的重量出乎他的意料,重得他差点没接住。 要知道他这种做习惯了各类炼器的修士,即使是同样渡劫期修士的身体强度,力气也不如他。 “这是?”于惠还以为是什么特殊的星辰陨铁,现在看来不止如此。 湛兮迟迟无法修补,当然是因为再也寻不到九天云玉。 现在谢清源拿来这么一个古怪的材料,于惠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准能不能用。 “不知。”谢清源指了指自己肩上的云枭,“它给的。” 于惠:“啊?” 他呆愣愣地和云枭的黑豆眼对上,怀疑谢清源在诓他。 偏偏谢清源语气正经,而且据他对谢清源的了解,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开这种玩笑。 谢清源道:“反正再也无第二块九天云玉了,试试吧。” 他没说谎,这确实是系统给的,不过他没有和于惠说的是,系统自称这是湮灭辰间的碎片,和兰珏栖在浑仪里的那一半碎片可以合为一体。 于惠嘶了一声:“你之前一直不修,我还当你是要求太高找不到合适的材料,现在随便一块星尘就能用过,未免也太随便了吧?” “我之前确实没想修,又不是不能用。”谢清源垂着眼,手指抚过缺口,“不周环为玦,绝人以玦。” “呸呸呸!你说的什么话!”这话于惠可不爱听,“这不是要修好了吗?你们两个的武器同出一块九天云玉,二玉相合为一珏,不是正符合你和凌熙仙尊吗?” 兰珏栖名里带玉,两人又是青梅竹马,分分合合一同经历这么多磨难。于惠觉得九天云玉真是太适合他们两个了。 “符合什么?”谢清源好笑,“我们是师兄弟,又不是什么道侣。” “师兄弟就不可以吗?”于惠奇怪,“你怎么比我还老古板?别说师兄弟,就算是师徒也可以结契,前阵子苦禅谷那边还有一个小弟子和大他好几千年的师叔祖成了的呢……你们两个我记得好像是差不多年岁吧?” 谢清源:“差三岁。” “哎哟居然只有三岁!”于惠没想到谢清源记得这么清楚,“那你们这真真正正是一起长大的了!” 当年他受邀去冲虚山帮忙炼制武器,知道他们向来同进同出,经常一起上课修炼。 扯远了,兰珏栖修的是无情道不可能动情,于惠说:“你们冲虚山当初就这么一块九天云玉,肯定是不想厚此薄彼才给你们二人分了用,再说也够用。就算你们不是道侣,用同一块玉怎么了,谁说师兄弟就不能用了?!这不显得你们关系好吗?” 谢清源不置可否。 云枭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跟于惠一起点头。 兰珏栖不愧是它要绑定的宿主,所用的武器是九天云玉制成,现在还有半片湮灭辰间碎片,若真是全力发动,此方天地几乎无敌手。 可惜命途多舛,无情道修炼不是很顺利。 不过嘛,这也很正常,主角的成长总是这样的,曲曲折折,不然它作为一个辅助系统就毫无用武之地了。 可惜一开始就出了错绑错人,摊上一个不好对付的。 现在分离出谢清源体内,它也不能随意离开去找兰珏栖,还要时时处于谢清源的监视下。 偏偏它报告之后,天道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把另外半片湮灭辰间的碎片作为谢清源的任务奖励和补偿! 然后让它继续想办法完成任务。 顺带一提,其实它现在的绑定宿主还是谢清源,它如果想完成任务,还是得靠谢清源。 确定谢清源手上的东西可以熔炼入湛兮修补后,于惠不由得双眼放光:“你这块星尘我光是看着就有种心悸的感觉,看久了像是能把我吞进去,湛兮加了这个以后,威力更甚从前。” 他转向云枭:“好鸟儿你哪里得来的,还有吗?” 云枭抬起一边翅膀,扇开于惠靠过来的脑袋,扑腾着飞到谢清源的左肩。 “以后若是还能有,我定给前辈送来,”谢清源抚了抚云枭的背部,手指抵在云枭的身子和头部的连接处。 云枭瞬间僵住,半边翅膀悬在空中。 “哎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于惠毫无所觉,兴奋地一拍大腿,“等着,我肯定帮你完美修好湛兮!” “麻烦前辈了。”不欲打扰于惠的修补工作,谢清源起身就要告辞。 “哦对了,”临走前,谢清源又道,“有一件事想麻烦前辈,湛兮如何损坏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还请前辈不要同他说。” 于惠挑眉:“‘他’是谁?” 谢清源不答,只是看着于惠弯眼笑:“前辈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第41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就是怕兰珏栖愧疚么!就这还说你们师兄弟感情不好?”于惠好笑道,“但那不是不得已么,凝辉玉引在湮灭辰间里面就是个好看的灯笼,肯定不如湛兮。” “不,凝辉玉引在里面有用的,而且很有用。”谢清源一字一顿。 “——凝辉玉引是湮灭辰间里唯一的光。” 第22章 因为菩菱兰的花田被兰珏栖毁了大半,鹿鸣的夜间菩菱兰观察课也就顺势停止。 许尢几个幸灾乐祸:“高杰他们之前就是用这门课混学分的,这下好了,全都没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修够学分参加大选。” 参加长渊大选的学生除了修为要到元婴,学院修习的课程学分也要足够。 高杰能和公山弘瑞许尢针锋相对,自然也不是什么勤奋的好学生,在不少先生那里,高杰也是个数得上号的麻烦人物。 不过不同于公山弘瑞已经内定了戮云宗,高杰是真的纯混子,真要过不了长渊大选只能回家去。 “不能参加长渊大选就回家吃自己,有什么难的。”公山弘瑞嗤道。 高杰和他一样,都是三岛十洲的世家出身,两家本就不大对付。 有人挤眼道:“嘿,我可听说了,高杰那家伙想申请冲虚山来着,说是想去那边学法术——” “冲虚山学法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公山弘瑞打断:“他也配?凌熙仙尊可看不上他这样的。” “啊?”那人弱弱减小音量,“凌熙仙尊不收徒的,高杰就算是过了长渊大选进入冲虚山,也不可能拜在凌熙仙尊门下。” 这个之前昭一阁负责教授法术的先生说过,基本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只除了那节课没去的公山弘瑞。 冲虚山其他方面不说特别突出,但也不算特别差,有些修士一时半会不知道自己喜好什么,想要什么都尝试都学点,也会选择冲虚山。 许尢想起来,说道:“我记得瑞哥你之前不是休学过一段时间,回来就说要去冲虚山了吗?你递申请了吗?” 公山弘瑞硬邦邦答道:“没有。” 安静了一会儿,他又问:“凌熙仙尊说了他不收徒吗?他不是来担任监学了吗?不顺便考察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苗子,比如那些修炼特别快的,法术天赋还算不错的?” 许尢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别说,自从公山弘瑞也老老实实出现在每一节课上,兰珏栖这个监学的威严已经相当深入人心了。 虽然上夜间菩菱兰观察课的学生不多,但还是有的,当时在场的都能看到,是兰珏栖带着公山弘瑞去到揽云山的,连带修雅妖尊的水课也被整治了。 凌熙仙尊的效率是真高,一个晚上就解决了学院两个老大难的问题。 “据说凌熙仙尊这段日子时常去揽云山,好些人原本都是借着去观星楼上课处道侣的,大半提了分手,不分手的也不敢那么张扬了,都避开人往小树林里钻……” 几个人说着,又挤眉弄眼起来:“高杰之前不是谈了一个妹妹吗?分了没?” 高杰愿意跑那么远去揽云山上课,就是为了多和那个妹妹相处。 自从高杰他们从胜常台回来后,当真是老实了很多,不再找公山弘瑞的麻烦。反正后来高杰也发现了,连带公山弘瑞也不得不按时来上课,他的心理顿时平衡了很多—— 凌熙仙尊是一视同仁的! 不过这样一来,对许尢几个闹习惯的了学生来说,生活就枯燥无聊了很多。 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写作业的生活能有什么意思? “那就来点有意思的,”公山弘瑞说,“我们去揽云山看看高杰和那个小妹妹了没有,要是他没分手,我们帮他一下!他不是想去冲虚山吗?我让他去不成!” 许尢几个当然是听公山弘瑞的,天一黑就去揽云山的小树林蹲守。 === 兰珏栖这段日子没少被鹿鸣指挥着干活。 除了照看菩菱兰,还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灵植养护都被鹿鸣交给兰珏栖。 鹿鸣的原话是这样的:“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这人看着冷冷清清目下无尘的样子,竟然耐心又细心,把这些珍贵的灵植交给你,比让我自己来还要放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周围还有几个来帮忙的学生,都看见了兰珏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听见他已经在心中偷偷吐槽。 【我自己也是用法术浇水施肥,不都是差不多的法术么,你还能自己把自己种的草药给多施肥烧死了。】 能用法术解决的事对兰珏栖来说就不算事,不会太费力气,招招手掐道法诀就能解决,相比之下,鹿鸣答应他的条件才算大出血。 兰珏栖已经知道了,因为青涛崖忽然改了主意,新成立的联盟对去天外的修士放宽到元婴一事有了分歧。 【师兄很快就要回来了!】 兰珏栖的内心充满了期待:【不知道这次又会带回什么东西来?】 一众学生不由得侧目,以往谢清源也时常长渊和白玉京两地来回,有的时候都是处理完紧急的重要工作就离开,有的先生若不是重要的事都不会想要去麻烦谢清源。 谢清源时常来去匆匆,每次出行都是因为公务,居然还有空给凌熙仙尊带伴手礼? “啪——” 旁边原本安静不动的一排小树动了动,树杈子毫不留情往这些分心的学生身上招呼。 第42章 “都说了要专心伺候,不然这些灵植可要不高兴的。” 鹿鸣晃晃悠悠走过来,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再分心扣分。” 警告完这些学生,鹿鸣又指挥兰珏栖从这边走到另一边:“既然是当时法术神通第一,想来施了法就不用在这边站着了,赶紧的还有那边要的也要浇水。” 兰珏栖暗自嘀咕:【不是之前就同我说,就算是法术施法浇水施肥也要在旁边看着了吗?这会儿又不用了?】 内心再奇怪,兰珏栖还是顺着鹿鸣说的做了。 【无所谓,早点干完早点完事。赶在师兄回来以前干完就更好了!】 兰珏栖一边想着,手中施法的动作更快。 鹿鸣从学生那边走过来,坐在兰珏栖旁边,正正好挡住背后那群学生的视线。 周围灵气涌动速度更快,周围的灵植叶片舒展,愈发水灵,生机勃勃。 鹿鸣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着问:“我看你这监学做得挺好的,有你在,我感觉学生们上课积极了不少。” 兰珏栖面色平淡,矜持地点了点头:“还好。” 【这是自然的,师兄不在,我当然更要扛起重任帮忙打理好长渊!】 兰珏栖在内心为这个肯定雀跃,然后施法更快了。 鹿鸣能感觉到周围的水汽蒸腾得越发活跃,各类灵植在这么充足灵气的滋养下,有好些活泼的,已经开始摇摆起来,试探地伸出小叶子和兰珏栖的衣袖勾勾搭搭。 明明是同样的法术,到兰珏栖手里就是会强很多,效果特别突出。 鹿鸣眯了眯眼,凑过来压低声音,如同耳语:“小凌熙,我忽然发现一个秘密。” 兰珏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转身从旁边拿了块毛巾擦干手上的水雾, 鹿鸣:“……” 好敷衍的态度。 鹿鸣深吸一口气,继续诱惑:“你就不想知道吗?” 兰珏栖想了想:【师父说过,不管是什么秘密,一旦憋不住萌生了想要分享的念头,就总有泄露的一天。像修雅妖尊这样的话痨,以静制动就能轻松获取他们想要分享的秘密!】 敏锐地感受到周围学生对他投来奇怪的眼神,鹿鸣抽了抽眼角。 服了这些学生了,以往他上课,这些学生是看都不带看他一眼,有的居然还能觉得无聊睡着!现在兰珏栖来了,一个个都往这边看! 他长得也不比兰珏栖差! 难道是因为兰珏栖不上课,还顺带把他的课程取消学生们再也不用被他当做观察样本吗?! 鹿鸣终于还是憋不住:“你发现没有,虽然监学这个职位向来吃力不讨好,但是凌熙仙尊你好像没那么惹人讨厌。” 兰珏栖觉得还是要给予鹿鸣一个回应:“哦。” 鹿鸣:“……” 可恶!藏在袖内的拳头悄悄握紧。 边唯尘的徒弟简直和他是一个德性,他就不应该存在幻想。 他们青涛崖怎么就没有修无情道的,不然他就能好好出一口气了! 兰珏栖他不好打,徒子徒孙难道还不好打? 鹿鸣哼哼几声,说道:“边唯尘当初还真说对了,你真就是个修无情道的好苗子,果然比他强。” 比他更气人。 兰珏栖莫名其妙,面上还是答道:“廖赞。”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我适合修无情道,结果我师父说你只管修就是。他说,只要我愿意修,终会拨云见日,成就大道。】 【所以……嗯?】 兰珏栖的思绪忽然中断,一众学生不由得侧目向他看去,却见兰珏栖迅速将手头的东西归置好,和鹿鸣告别。 【师兄回来啦!】 兰珏栖不再想那个导致他渡情劫失败,到现在还不知道姓甚名谁的人。 第23章 修炼能让人活得更长久。活得久了,除了各种享受,还有的人想要去看各色风景,御风遨游,天地何处都可去,朝游北海暮苍梧,倚剑走天涯。 很多修为高深的修士,除了年纪大,见多识广所蕴养出来的气质,也能让他们一下子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可是兰珏栖没有。 以往他在冲虚山就是埋头修炼研究无情道及各类法术神通,此生只有三次离开冲虚山。 一次是去往天外战场,一次是追着乔听晚到天涯海角,一次就是现在,随谢清源来到长渊。 幸好他是修无情道的,还修得十分到位,经常是面无表情,一身白衣,看着就是极其冷清不好接近的模样。等他再出手,都能知道他修为不低,更不敢直视这轮皎皎明月。 现在,这轮明月褪去在人前的清冷,半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云枭头上尖尖的耳羽。 谢清源和捧着茶杯,慢悠悠咽下一口甜味的茶水,在兰珏栖还想有更大的动作前,预先抬手拦住将一人一统隔开。 【唉?】 兰珏栖还想再摸一摸呢,不知道云枭背部的羽毛是硬的还是软的,摸起来是不是温热的。 【师兄小气!给我摸一摸怎么了?】 谢清源放下茶杯,问兰珏栖:“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 “没有。”兰珏栖答得极快,“我就是想再摸一摸。” 谢清源:“不行。” 虽然以目前系统的情况无法再和兰珏栖绑定,谢清源还是不愿他们多接触,就怕有个万一。 第43章 之前系统发布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任务,就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反正现在系统对谢清源再没有威胁,接下来的任务他是不想做了。 特别是新发布的任务——男人,过来取悦我! 什么乱七八的东西! 眼见一只白胖的云枭睁着黑豆小眼,张嘴吐出这句话的时候,谢清源是要笑不笑的样子,然后施法造出一面水镜让云枭看看镜子里自己的样子。 谢清源:“你想要哪个男人取悦你?” “呲咕呲咕呲咕……”云枭瞪眼,水镜里的白胖云枭也跟着上蹿下跳。 看起来更好笑了,谢清源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你是自愿变成这样的吗?” 杀统诛心! 系统不得不再次声明:“本系统全名为苍穹无上玄灵心冷寂灭无情道至尊修炼系统,旨在为宿主提供修炼支持,辅助宿主成为无情道至尊!” 谢清源又不修无情道,嗤了一声很是无所谓:“你随便辅助,反正我不做任务,除非你能拿出打动我的东西。” 比如类似湮灭辰间的碎片。 谢清源说道:“我可以视任务的难易程度来看看做不做。” 现在是谢清源掌握主动权,系统完全拿谢清源没有办法。 于是成为云枭的系统只能老老实实成为谢清源的灵宠,看谢清源的脸色过活。 比如现在,谢清源为了阻止兰珏栖再接触系统,面不改色道:“它只是普通的云枭,从白玉京长途跋涉来到长渊,这一路风尘仆仆,又累又脏,回头它休息好了,洗干净了我再带来。” “好!”兰珏栖收回手,恋恋不舍地点了点云枭头上的耳羽,虽然他看这只云枭还算干净,也没看出它怎么累到了,但是云枭的主人是谢清源,兰珏栖不会多质疑。 谢清源一瞥云枭:“累了吗?” 云枭咕一声,顺势倒下。 兰珏栖惊奇:“说睡就睡吗?” “累到了。”谢清源说着,忽地手一翻,拿出一串糖葫芦来。 兰珏栖一下子就被最顶上尖耳朵造型的云枭造型吸引了目光:【是没吃过的全新口味!】 谢清源:“白玉京那边的糖葫芦除了特有的灵果,还会夹红豆沙,此外还会再加一层糖霜。” 谢清源带了好几串不同的糖葫芦过来,每种口味造型都有,满足兰珏栖的好奇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糕点糖水。 【好多,白玉京果然是第一城!师兄这次带回来的甜品可比以前多太多了!】 兰珏栖感觉自己都有点吃不过来了。 谢清源:“白玉京那边还有很多不同的吃食,若是喜欢下次我带你去买。” 兰珏栖应了一声,心里却莫名不太高兴。 【师兄不给我带了吗?以前都会给我带的吃的回来的。】 以前谢清源出门回来,都会给冲虚山一众人带伴手礼回来,一般都是当地的特色吃食,甜食居多。 兰珏栖已然习惯。 他就是不出冲虚山,除了从书本水镜上知道各地的风土人情,还有谢清源。 谢清源会和他分享每一次出门看到的风景,还会带来很多他从未吃过的东西,特别是不同口味样子的糖葫芦。 四舍五入,兰珏栖自己也算是去过了。 兰珏栖低着头,很认真地吃着点心,光从他的表情是看不出他的想法的。 谢清源默然喝着茶,张了张嘴,忽然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他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兰珏栖愿意去白玉京,他肯定奉陪和他一起走遍,如果兰珏栖不想去,他自己多跑几趟把兰珏栖想吃的东西买齐就是。 这些本就是谢清源做习惯的事。 可是现在兰珏栖因为他随口的这句话而不高兴了。 纵然谢清源没想着要去完成那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可他也没想让兰珏栖因为误会而不快。 偏偏兰珏栖只是在心里想想,面上一句话都不说。 一时安静无声,直到另一道声音响起,带着舒朗的笑意。 鹿鸣捧了一束红红紫紫的花来:“我说凌熙仙尊跑那么快干什么,原来是院长回来了。” 他从花束里拔出一朵花递给兰珏栖:“本来要给你的,结果一转身你人就没了。” 【好香,闻着还有点甜。】 这朵花刚好是兰珏栖喜欢的香味。 接过花的兰珏栖和鹿鸣道谢。 鹿鸣自然是看到这一桌的吃食,笑着说道:“好家伙,院长背着我们偷偷给监学加餐,这要怎么处罚才好?” 以前谢清源会顺带给冲虚山其他人一起送,现在他和其他学院的先生交情一般,就算是禹坛也谈不上多熟,自然不会还给他们带礼物。 兰珏栖邀请鹿鸣一起吃,往他面前推了推。 “在白玉京买的?要买齐这些可要费不少功夫。”鹿鸣有些意味深长,“院长辛苦了。” “不辛苦。”谢清源淡道,“修雅妖尊要是喜欢就多吃点。” 鹿鸣随意拿起一块糕点吃一口,然后一脸怀疑放下来。 他怎么记得这家店以前没有那么甜呢? 谢清源:“我特意让店家做的时候多加糖的,修雅妖尊喜欢吗?这边还有茶。” 鹿鸣匆忙拿起茶一口闷:“唔……” 这茶居然也是甜的! 不是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吃得比他这个妖还反人类! 第44章 鹿鸣吐出来不是,咽下去也不是,一度怀疑谢清源没安好心要他死。 可一看这两人都是十分自然的样子:兰珏栖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一口一个吃得很快;谢清源脸上则是带着淡然的笑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 兰珏栖:“这花能吃吗?” 他太喜欢这个花的香味了,闻着甜滋滋的感觉。 鹿鸣不太舒服地清清喉咙,答道:“能吃,这个叫梦槐花,不仅好闻,还能让人做梦。” 做梦? 这倒是很少见的效果。 修士修为越高,越少做梦,因为他们神魂坚韧,意志力更加集中,很少被那些杂念影响。此外,修士对天地法则的领悟力加深,很多时候做梦往往是天道预示。 修为高深的修士,他们的梦往往带有一定的意义。 鹿鸣道:“这花其实只对神魂脆弱的凡人有用,特别是那些欲望深重之人,一不小心,他们的幽精之魂就会被梦槐勾走,失魂落魄再无精气,整日痛不欲生,然后因为什么都不想做很快衰老去世。” 他顿了顿忽然又对着兰珏栖笑起来:“但那是普通的梦槐花,我培育的这个梦槐花可不一般,他对修士也有用。” 谢清源肃然,让兰珏栖赶紧把花还给鹿鸣,又警告说让他不可以让学生接触梦槐花。 “拿学生做实验也不行。”兰珏栖补充说。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鹿鸣没好气道,“我这个梦槐花是用来帮助修士神交的,神魂交融懂不懂啊?你们这种没有道侣要单身一辈子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花得有两个人才有效果,你们都是一个人住一个人睡觉的,给你们我还觉得浪费呢!” 所以这花送给单身的修士,真就是除了好闻什么效果都没有。 兰珏栖又把花拿回来:【这花泡水甜不甜?好喝吗?回头我试试。】 谢清源:“……” 鹿鸣闹腾一阵,同样塞了一朵梦槐花给谢清源。 “别说我厚此薄彼啊,”鹿鸣说,“见者有份,不过你是附带的,所以只有一朵。” 兰珏栖脑中已经开始排列梦槐花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一朵泡水一朵烤了撒点糖一朵油炸……】 兰珏栖住在碧洲小筑,离揽云山居有段距离,先走一步。 谢清源送完兰珏栖回来,随意问了一句:“这花能吃的话,吃多了不会有问题吧?” 鹿鸣:“没啥大问题,就是做一些有的没的春梦而已。” 兰珏栖一个修无情道的,无欲无求,就算是真的吃了梦槐花,也不可能做春梦。 鹿鸣很放心。 第24章 兰珏栖的情劫渡劫失败这一消息,目前被冲虚山封锁了,外界还不得而知。 谢清源也无意把兰珏栖正在找人的消息大肆宣扬。 他可不是鹿鸣这种憋不住话的妖。 谢清源冷着脸送客:“以后别给我师弟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鹿鸣:“我们礼尚往来,你本就不是正经师兄,管这么多做什么?” 谢清源:“人是我带来的,我自然要保证他好好的。” 鹿鸣愈发觉得好笑:“兰珏栖年岁和你差不多,还是渡劫尊者,需要你这么操心?” 谢清源无话可说。 鹿鸣忽然一顿,扬了扬唇角:“你不会是对你师弟——” 谢清源与他平静对视,等待鹿鸣接下来的话。 鹿鸣瞪眼:“……” 他就是故意停顿来试探谢清源的,结果这家伙什么反应都没有。 “没劲。”鹿鸣撇嘴,“你要是修无情道,怕不是比你师弟还要无情,肯定比他厉害。” “不会,”谢清源说,“我比不上他。” 鹿鸣笑:“确实是,我看兰珏栖这无情道就修得挺好的,你的心性确实不及他。” 谢清源跟着笑一声,没反驳。 “无情道和饮冰律其实正好是两个极端,”鹿鸣说,“无情道要压抑自己的情欲,饮冰律却最忌偏执压抑,故而除了要求修炼者心怀中正,还讲究有欲望要及时发泄,不可积压成疾。但是你……你烧心焦灼在我五百年前从天外战场见到你时,就已经严重到有木僵感,濒临失智的边缘。” 当时恰好鹿鸣也在天外,出手为谢清源医治,两人也因此相识。 可让鹿鸣奇怪的是,从湮灭辰间出来后,谢清源的症状就减轻了。 ——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而鹿鸣不知道。 鹿鸣在天外初次为谢清源治疗时,曾建议过谢清源要及时发泄欲望,然而谢清源当时是摇头拒绝。 再之后听说谢清源和兰珏栖一同坠入湮灭辰间,他还以为这两人要完了,特别是谢清源,一旦偏执失智,兰珏栖要面对的危险可不止是天外邪魇,还有他这个性情大变的师兄。 鹿鸣:“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在湮灭辰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都很怀疑,谢清源的饮冰律修行出现问题是与兰珏栖有关,然而两人都失去了对湮灭辰间的记忆。 谢清源还是一样的回答:“我忘记了。” 鹿鸣意味不明啧了声。 要说兰珏栖忘记了他是相信的,但是谢清源……那就很难说了。 倒不是说谢清源有意隐瞒其他人,不想让其他人了解湮灭辰间,而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让谢清源选择隐瞒。 第45章 谢清源:“修雅妖尊的好奇心未免太旺盛了。” 鹿鸣笑得更灿烂:“我这不是为了你好么,毕竟你是我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患者,关心你之后的情况,我觉得这是医者应该做的事。” 谢清源反问:“是吗?妖尊是医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鹿鸣当初为他医治的时候还不大情愿,说自己更擅长用毒,怕不是会把人治死。 “毒医也是医!”鹿鸣掷地有声。 无论如何,鹿鸣都撬不开谢清源的嘴。 谢清源:“修雅妖尊七窍玲珑,见多识广,不如猜一猜?” “我猜不出来。”鹿鸣实话实说。 以谢清源的身份,他不会对物欲有太高的需求,谢也不会像低阶修士那样为寿命和修为烦恼。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权力和爱欲。 然而谢清源已经是冲虚山的少掌门,新成立的联盟他也有一席之地,没有人敢小觑这个不到千岁的渡劫尊者,权力地位谢清源可以说是差不多到顶了。 至于爱欲…… 鹿鸣试探了还这么久,只能看出他身边只有一个兰珏栖,可是两人的交往并无暧昧,最多只能算是感情深厚的师兄弟。 饮冰律这门心法能修习的人不多,冲虚山是和青涛崖同等地位的十大门派之一,他们的独门心法也不可能随意公开,鹿鸣就是想多了解都无从下手。 “我听说冲虚山最近在收购石料,说是你们那个姓唐的长老操场又坏了?”鹿鸣说,“我记得上次坏还是边唯尘在的时候吧,有人和我说是他砸的。” 他们这些大门派专门用来打斗操练的操场用料可不一般,建的时候费劲,建成后用个几千年不是难事,哪有不足千年又重新修建的。 鹿鸣问:“你砸的?因为憋太久了心里不舒服,做点坏事发泄一下?” 谢清源:“……算是吧。” “果然如此!饮冰律本就暴烈,修行久了难免有些火气。”鹿鸣耸肩,做出很是无奈的模样,偏偏嘴角扬起,怎么看都欠打。 鹿鸣舒服了:“活得久了是这样的,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知道一些。” 谢清源不做反驳,任由鹿鸣随意猜测。 直到鹿鸣离开,只剩下谢清源一人时,谢清源才提醒系统:“可以了,别装了,人都走了。” 云枭一动不动,似是真的睡过去了。 谢清源补充:“妖也走了。” 云枭一整个统还是毫无反应,疑似死机。 今天是兰珏栖第一次接触到系统,想到系统原本的绑定宿主就是兰珏栖,谢清源忽然有个不好的想法:该不会这系统死性不改,还想绑定兰珏栖? “呲呲呲……” 云枭终于有了反应,跌跌撞撞站直,木然睁着眼,黑豆双眼闪烁机械冷光:“系统更新中……任务目标重新确认……” “当前宿主名谢清源;号明通;所属门派冲虚山;修为渡劫期,任务目标——” 谢清源手腕一转,湛兮化成长剑抵在云枭脖子上。 “——辅助兰珏栖修成无情道至尊!” 谢清源将湛兮往前一递,剑身却始终无法前进一寸。 且不说湛兮有了湮灭辰间碎片的修补,经过于惠的重新锻造,比之前更加锋利,就是没有修补以前,残缺的湛兮要杀一只普通的云枭,也不会废太多力气。 谢清源没有犹豫,湛兮变换成一把砍刀,直冲云枭的头颅。 “咕呲!” 杀人……啊不杀统了! 云枭闭上黑豆眼不敢看这血腥的一幕。 “……” 谢清源的刀风从云枭的耳羽上划过。 两条耳羽倏地下垂,云枭白胖的脑袋下意识一低:“咕呲?” 没死? 谢清源冷笑:“果然如此。” 这只被系统入侵的云枭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普通云枭了,刀剑不伤,连炼化融合了湮灭辰间碎片的湛兮也不行。 也是,这只蠢系统背后可是一个能将湮灭辰间碎片当做奖励的力量。 谢清源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他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兰珏栖。 不过现在,他能确定的就是,这个系统是真的来帮助兰珏栖修炼的,只是系统太蠢,绑错了人,所以现在只能由他来完成任务帮助兰珏栖。 这样一想,这个系统还是没什么用。 至少谢清源不觉得这些奇奇怪怪的任务能帮助兰珏栖修炼。 “任务总目标:渡劫成圣。完成各周期任务将会有各类奖励,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任务:男人,过来取悦我!任务奖励:情劫线索。” 云枭一本正经发布完任务,谢清源无动于衷。 兰珏栖的情劫线索还需要一个系统来提供? 现在没有任务时间限制,也不会触发什么惩罚,谢清源只当没听到。 ===== 兰珏栖还真把鹿鸣送的梦槐花做成了吃的。 各种做法他都试过了,炸烤吃着焦焦脆脆,还有点类似蜂蜜的味道,泡水喝着甜甜的,回味悠长。 他推荐谢清源也试一下。 “师弟喝了多少?”谢清源问。 “一天一朵。”兰珏栖手指比了个一。 【等喝完了再和修雅妖尊要些新鲜的。】 谢清源不动声色问:“我听修雅妖尊说,这个花吃多了还是要做梦,师弟没有做梦吗?” 第46章 兰珏栖摇头。 “要是有什么异状记得来找我,”谢清源委婉提醒,“修雅妖尊这个前辈是有些散漫,若是他自己都不上心,师弟也不必日日去报道。如今联盟新立,要忙的事不少,地面这边也有得忙,天外一时半会儿不会让元婴上去。” 所以就算是兰珏栖不去给鹿鸣帮忙也可以。 “我既然答应了就要有始有终。”兰珏栖说,“既然修雅妖尊答应了就做到,我也不能食言。” 谢清源微微叹气:“……随你。” 而后他又补充说:“以后修雅妖尊送什么给你,多留个心眼,多问一句。” 要是真憋着不说话,回头搞不好真的会被鹿鸣给坑了。 谢清源这么说,兰珏栖自然是应下。 问不出兰珏栖有没有做春梦,谢清源一时半会也难以判断鹿鸣说的梦槐花效果是真是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兰珏栖这样坦荡。 【虽然修雅妖尊话痨偶尔还很龟毛喜欢拿学生做实验,可是跟着他还能学到不少有关草药灵植的知识。】 谢清源失笑,也就是兰珏栖才会不觉得辛苦。要知道就算是有意拜入青涛崖的学生都不一定受得了修雅妖尊。 鹿鸣水课确实不太上心,任由学生随意摸鱼。然而开设的正经课程对学生的要求却很高,很能折腾人,只是有资格上他的课学生不多,再加上固有印象,即使这几个学生说出去,也没几个相信。 有好些学生上了他的课,转头就转了方向想要拜入别的门派势力,反正就是不去青涛崖。 兰珏栖来谢清源这里,除了蹭些甜点吃,还会顺带撸一下云枭,师兄弟两人说一会儿闲话。 谢清源问起兰珏栖最近关于那个暗恋的人调查进展。 【咦,我好像……忘了?】 兰珏栖在心里不停碎碎念:【主要是没有别的线索了,我都把好些持有神兵的修士过了一遍,特别是渡劫期的,有好些都是糟老头子了,我就是再瞎,我都不可能暗恋他啊啊啊啊啊!】 谢清源假借喝茶的动作掩盖扬起的嘴角。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各类资料他都翻了一圈,有些和兰珏栖压根就没有交集,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能让兰珏栖暗恋的人,想来名气不小,一定十分引人注目,鹤立鸡群。 谢清源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们先不去想你暗恋的人是谁,师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兰珏栖垂下眼认真思索。 【什么样的……不知道啊……】他想了好一会儿,盯着谢清源眼也不眨。 谢清源没动,只是在心里微微叹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虽然兰珏栖不爱出门,接触的人不多,可是同样的,因为他修无情道,世间万事不挂心,反而很难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他恋慕,被他放在心上珍而重之,还因为他连情劫也没渡过。 谢清源承认自己是嫉妒的。 兰珏栖:【如果那个人是师兄就好了,我觉得我会喜欢师兄这样的人。】 谢清源屈指敲了敲茶座。兰珏栖从漫无目的的思绪中回神,黑亮的眼睛微动,似深潭闪过一点亮光,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成平日里古井无波的样子。 谢清源道:“想不出来就暂时别想了,不必为此多烦恼,那个人既然存在就一定能找到。” 除了来师兄这里蹭吃撸毛,兰珏栖还说起一件事,他的好友凛夜真君夜无痕答应了谢清源的邀约,要来长渊学院授课。 谢清源都安排好了,一个月后长渊学院的金丹元婴都要去长生绝谷历练,这也是他们这一学年的考核。去之前夜无痕教一些使用的功法知识,中途进行考核——不仅仅是对学生的考核,这也是对夜无痕的考核。 看看他是否有能力留在长渊教学。 长生绝谷是长渊学院学生经常会去历练的秘地之一,里面有各类异兽灵药,还有迷障和隐在最深处的地火。长渊学院给学生划定的范围是在中外层活动,不允许他们进入核心的地火区。 兰珏栖没有在长渊上过学,所以不太了解,谢清源就顺便给他讲明白:“地火区内有不眠火山,会刮火焚风,就是化神期的修士长期待在那里,神魂都要被灼痛,不过到了大乘渡劫,火焚风的影响就减弱很多了。只要不是待个百八十年都没有问题。” 这些都是长渊学生去长生绝谷之前要了解的。 谢清源想了想,忽然又道:“之前凛夜真君约你去好几个秘地探秘,好像就有长生绝谷?” 兰珏栖:“他想要地火区的火砂。” 谢清源了然:“偷盗啊。” 长生绝谷是属于长渊学院的秘地,产出的火砂算是学院的进项,只能用在学院的各项所需上,外人不能私入长生绝谷采火砂。 兰珏栖也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忙解释说:“他没有这个意思,他应该是不知道。” 谢清源确定了:“他以前不是长渊学院的学生,三岛十洲的世家子?” 兰珏栖只是知道夜无痕没有在长渊学院上过学,至于他的具体出身就不清楚了。 谢清源:“不来长渊,不进入十大门派,却拥有完整的独门功法,还有神乎其神的刺杀技,只有三岛十洲那边的世家子才有可能。” 不过依照夜无痕的情况来看,大概是某个落魄的世家,家里一穷二白没有足够的资源供养,才会沦落为散修。 第47章 兰珏栖:【完蛋了,师兄好像生气了。】 学院里头已经有一个公山弘瑞,谢清源虽然没有出手教训对方,但想也知道,肯定喜欢不起来。 兰珏栖保证道:“我会和他说明规矩的,我们去外面采买火砂就是,不会随意进去地火区的。” 谢清源:“你还要和他去采买火砂?” 兰珏栖:【啊?我说了这句话了吗?】 兰珏栖回想:【哦,我确实是是说了。】 谢清源喉结微动,正想说话,又听兰珏栖心道:【师兄说得对,夜无痕自己也可以去买火砂,用不着我跟着去。】 谢清源咳了咳:“长生绝谷的地火区不是外人可以随意进去的,不过若是凛夜真君来学院执教,自然不算是外人。” 虽然兰珏栖不知夜无痕的具体出身,却知道他手上没什么钱,虽然之前在战场攒了不少功勋,不过这些年也花得七七八八了,不然也不会想着要来找兰珏栖一起去秘地探险。 除了想要突破境界,就是为了寻找珍奇材料看看能不能赚点。 像夜无痕这种没有门派势力供养的散修,需要什么修炼资源只能靠自己获取,就是一块灵石掰成两块花都不够用。 因此在接到长渊学院的任职邀请后,夜无痕先问的是有多少薪金,然后没等到回复就收拾东西来了。 不管有多少薪金,都是钱,而他很缺钱,多少钱他都会来! 拿起茶壶给兰珏栖的茶杯续上,谢清源凤眼一抬。 他手上的茶壶在顷刻碎裂,壶嘴单独留出变成一把小匕首,里面的一片片茶叶舒展拉直如同飞镖,点点滴滴的水珠化作利箭,碎瓷如雨下。 咻咻咻声起落,茶叶飞镖和碎瓷在地面钉出一个人形,一个黑色的人影快速翻身跳跃,躲过利箭,匕首擦着他的黑色幂篱插入身后的墙面三分。 【呃呃呃呃怎么这么突然?人呢?他人在哪里?夜无痕人呢?我怎么没看到?!】 兰珏栖面上没有表情,其实已经看呆了,内心慌成一片。 说实话就连他也没发现也夜无痕已经来到长渊学院,还潜入到他们两人身边。 谢清源手指微动,地面上的碎瓷茶叶化作粉尘:“凛夜真君夜无痕?不愧是最顶级的刺客。” 若不是他更为敏锐,还真发现不了。 夜无痕修为比他低,隐匿身形的功法登峰造极,就是修为比他高都不一定能发现得了。 知道兰珏栖不知情,谢清源安抚道:“你喝茶就是,别忙。” 而后他先出声:“既然已到长渊,此地阳光普照无天外邪魇,阁下又何必躲躲藏藏?” 一阵风吹过,刚才的碎瓷茶叶粉尘纷扬,寂静无声。 谢清源皱眉。 他对夜无痕已经算是礼待,以他的修为和地位,本应是夜无痕主动和他见礼才对。 原本已经被风吹散的粉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聚集起来,在空中排列成两个字:你好。 谢清源第一次见到这么清奇的打招呼方式。 兰珏栖不忍直视:【啊啊啊啊啊又开始阴暗爬行了凛夜酱。】 日光朗朗,一切无所遁形。 唯有一处角落里,有一个小黑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屏气凝神观察。察觉到谢清源不再紧盯着他以后,终于呼出一口气。 谢清源大概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见过夜无痕的真面目了。 谢清源不是没有怀疑过夜无痕是兰珏栖暗恋的人。现在看来,可能兰珏栖都不知道夜无痕长什么样,夜无痕所用的武器也不是长柄大件的武器,和兰珏栖的线索南辕北辙。 夜无痕可以排除嫌疑了。 ====== 学院新聘请了传说中的天外第一刺客凛夜真君夜无痕来授课,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而新排的选课表也表明确实有这门课存在。 这让学生们十分好奇,据说没有人见过夜无痕的真面目,既然他要上课的话,他们岂不是可以一堵真容? 一时间夜无痕的刺杀选修课爆火,兰珏栖不得不和夜无痕商量换场地。 换到一般的操场夜无痕不愿意,最后选定了揽云山山麓一处平地,地方大且安静,周围的绿化也很好。除了满怀期待报名的学生傻眼,其余各方都很满意。 怀着复杂心情按时来到揽云山上课的学生,却迟迟没有看到夜无痕人在哪里。 一片寂静中,有学生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有点冷,正想着夜无痕这课该不会和鹿鸣的课一样散漫时,原本明亮的天光骤然变暗,树叶无风自动,互相拍打却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似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从脖颈划过,待学生们反应过来,脖子已经留下一条红痕。 后知后觉摸上去,是红色的腥甜味。 “血!” “是血!” 出生成长于天外战争结束时期,从未经历过严格意义上的生死危机时刻,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危险一点防备也没有。 兰珏栖把这一幕完全看在眼里,这样的反应真的去了天外,就是当炮灰都不够格。 今天是夜无痕的第一节课,他作为监学当然要来看一眼。 人群中,公山弘瑞一闪身,虚空中抓出一把陌刀往外一挥。 银光碎裂,公山弘瑞手上的陌刀并没有如意料中与另一把兵器相击。对方一闪而逝,公山弘瑞躲过正面这一击,却躲不开背面。 第48章 真正的刺客招招致命,却不会只做猎物一招就能毙命的期待,一击不死,当然是要继续补刀到死! 黑影毫不犹豫出手,公山弘瑞感觉身体像是被活生生剖开成两半。 公山弘瑞周围的学生早在他抽出陌刀时就下意识散开,免得被他这柄比人还高的陌刀伤到。 痛,很痛。 公山弘瑞咬着牙,却始终紧握陌刀没有倒下,越痛越难以维持站立姿势,还要握住重达千斤的陌刀,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即使夜无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公山弘瑞还能感觉到夜无痕的注意力没有转移,随时有可能再发动攻击。 公山弘瑞能感觉到自己的神智逐渐昏沉,眼前朦胧泛起白雾,很快要支撑不住。 【一。】 熟悉的数数声忽然响起。 隐于暗中的黑影看到公山弘瑞猛地睁开眼,目光灼灼。 【二。】 公山弘瑞深吸一口气,大量的灵气吸纳入体内。陌刀有灵,随之爆发出耀眼的银光。 【三。】 公山弘瑞已经恢复了大半,腰身一扭,手上的陌刀往后反扫。 一朵六瓣半透明的菩菱兰忽地出现,抵在陌刀刀刃上。 六片花瓣散开,撕裂黑暗帷幕。 公山弘瑞清晰看到半空中,白衣广袖飘飞鼓荡,旋转的浑仪如月流转。 兰珏栖单手撑着下巴坐在凝辉玉引的白玉长柄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学刺杀是要天赋的,这个测验看来只有一个合格。】 兰珏栖偏了偏头,朝隐匿在暗中的黑影点了点头。 天光大亮,夜无痕依旧没有现身。 不过学生们终于能看到兰珏栖的人,也能通过兰珏栖的心声知道这一场测验的目的了。 能做刺客的修士万中无一,更何况是成为顶级的刺客。 不过……居然是公山弘瑞过关了吗? 报名选修这门课的学生除了好奇夜无痕的长相,就是还抱着一个念头:万一自己就被夜无痕看上了呢? 没有一个散修能有夜无痕这般名气。大多数都是籍籍无名,多的是从天外战场回来后认清自己的天赋上限,至死都只修炼到化神的散修。 夜无痕是唯一的大乘,还是连渡劫也不敢小觑的大乘刺客。 有谁会不动心? 若能想学得他的独门技艺,就算将来不能通过长渊大选拜入各大势力门派,也不会亏。 “没有。”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低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石粗粝磨过。 【哦,原来还是不合格啊。也是,本来就是取巧。】 兰珏栖想了想,微微颔首:【行吧,没有就没有吧。】 他有些意兴阑珊,催动凝辉玉引当时离开。 “等下!凌熙……”公山弘瑞忽然止声。 不对,他霎时反应过来,他不能问兰珏栖是为什么。 至少不能现在问。 这测验不是夜无痕定的,考核人不是兰珏栖,他就是个看热闹的,他是知道原因,可也只是在心里念叨。 公山弘瑞生出一股憋屈来。 念叨什么不好,怎么偏偏说他取巧! 他又做错了什么? 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开始测验,假设测验的要求在夜无痕的手下挺过三息,他明明已经做到了,又说他不合格? 现在在场的其他学生都知道了,他还不能问是为什么。 夜无痕的整个教学都很沉默,没有其他声音,兰珏栖走后,他人没出现,而是取出一块光幕,做了教授内容的展示。 讲解全是文字展示,学生若是没听懂或是觉得太快,课后可以拿了玉简和他拷贝课上的内容——这句话是写在最前面的。 长渊学院的先生各有各的教授风格,夜无痕这种人没有,声也没有的课堂,不管一节课下来能学到多少,总有种不着落空荡荡凉飕飕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凛夜真君是个刺客,所以上他的课有种被盯上随时会死在他手里的感觉?” “我本来激动紧张得很的,等光幕一开我发现完全听不懂倒是不紧张了,因为完全听不懂!” 就算是夜无痕允许他们用玉简拷贝上课内容都没用,能来上夜无痕的课学生都是元婴金丹修为,已经不是刚开始修炼的筑基炼器。他们都知道不论是哪一种法术神通,亦或是某种打斗技巧,都是需要实践,自己亲自动手练熟才能发挥效果,光会背诵理论可不行。 “别说,我感觉我是没希望学会这些什么刺杀技巧了,反正本来也没天赋没过测验。” “反正也用不上,回头申请退课好了。我本来就打算拜入烽火堡,学会刺杀也用不上……” 下课时间一到,光幕收好,学生们便以为夜无痕走了。 反正他们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人,仅在一开始听到夜无痕和兰珏栖对话的那两个字,还听不太清楚。 只能说不愧是凌熙仙尊的朋友,和他一样高冷无情少少话。 “瑞哥,走啦!”许尢叫住公山弘瑞,“想什么呢?我们快回去了!” 揽云山离他们宿舍太远,想回去歇息就要快点,再晚一点能搭乘的飞马风羚都要少很多。 许尢可不想靠两条腿走路,等回到宿舍半条命都要没了。 许尢:“瑞哥,你还要不要继续上课?” 公山弘瑞:“怎么?” 第49章 许尢挠头:“我不想继续上了,我本来就是好奇想来看看第一次刺客的真面目。” 现在人看不到,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是不想再继续来揽云山上课了。 “不想上就别来了,去申请就是。”公山弘瑞不耐烦道,“又没人逼着你一起来,不是人人都能做得来刺客。没听人家凌熙仙尊说我们没天赋吗?凛夜真君教的,肯定不是他的独门技巧。” 要想学夜无痕那一身本事,得先过了他的考验。 许尢察觉到公山弘瑞的心情不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敢问公山弘瑞是不是因为兰珏栖那番心声心情不好。 他一个小金丹,不论哪边他都得罪不起。 走着走着,公山弘瑞忽然停下看了会儿天色:“高杰今天的观星课是不是差不多要下课了?” “对哦,”许尢打了个响指,“咱们不是说好要去看看高杰那个小道侣么,要不然咱们现在就去?” 他们大哥公山弘瑞心情不好,自然要找个沙包发泄一下。 普通沙包哪有意思,还得是高杰这种会动会叫的才好玩。 没人注意的角落,一个黑影犹如流水,从他们脚下的高地滑溜溜流下低处,又很快消失不见。 碧洲小筑。 兰珏栖正忙活着把一大堆梦槐花处理干净。他很喜欢这个梦槐花的味道,刚才从夜无痕的课上离开就是去鹿鸣那里讨要一些新鲜的梦槐花。 新鲜加量,还换了另外一种灵气更充沛的灵泉水,想来这次泡的梦槐花会更甜更好喝! 空气中满是梦槐花特有的悠悠甜香。还没正式喝到,兰珏栖就已经满是期待。 正将所有的梦槐花全数放入壶内浸泡,一道黑影就溜了过来。 他在一个角落里探出头,确认了周围只有兰珏栖一个人,这才完全露了出来。 夜无痕比兰珏栖还要矮,一身黑色的夜行服,四肢精瘦有力。 他戴着戴着黑色的幂篱在兰珏栖面前站定,看不清真面目。 干净的桌面忽然出现好几个人物形象,是许尢和公山弘瑞几个,背景是揽云山。 夜无痕虽然是个出手狠辣不爱社交的刺客,但对这种打扰别人谈恋爱的不道德行为是深恶痛绝的,正义感爆棚想要拉着兰珏栖一起去阻止。 兰珏栖:“既然想阻止,你自己去就好了,拉着我去做什么?” 以夜无痕的本事,可以悄无声息拦下。 夜无痕:“有情人当成眷属,若不给他们这些坏种教训,下次他们还会继续!” 在夜无痕的想象里,高杰和他的道侣已经成了可怜兮兮的小鸳鸯,公山弘瑞和许尢就是去拆散他们的。 兰珏栖:“……” 长渊学院内的学生谈恋爱多的是长渊大选后分隔两地而分手,还有很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分手。 原则上,长渊学院的师长是不会鼓励学生们谈恋爱的,但若是真的成了,也不会要求他们分手。 毕竟人活得久了,除了修炼总还有别的事要做打发时间。 “所以我要去吗?”兰珏栖问。 夜无痕理所当然道:“你是监学,当然要。” 他和兰珏栖一样,只有面对熟悉的人才会话多。 “这不归监学管!”兰珏栖说,“他们只要做的事不违反学院的规章制度,我是管不了的。” “那也不行!” 夜无痕很有要保卫爱情的自觉:“有一就有二,他们本来就不对付,若是你不出面警告,他们还会继续。” “这种事我拿什么理由警告?”兰珏栖莫名。 夜无痕:“你不是修无情道的吗?” 兰珏栖:“……” 他是修无情道的没错,可他没让其他人一定要和他一样修无情道啊! 人家想谈恋爱想结契做道侣想长相厮守关他什么事? 夜无痕说:“你必须去,要不是因为你,公山弘瑞不会想要去拆散别人。” 怎么还把锅甩在他身上了,兰珏栖不能理解,解释说高杰和公山弘瑞早在他来长渊之前就矛盾不断。 “不,就是因为你,”夜无痕一字一句道,“因为你,公山弘瑞才会想要修无情道拜入冲虚山。” 兰珏栖:“???” 兰珏栖:“不可能,他就不是修无情道的,而且他都被戮云宗内定了。” “他还没正式进入戮云宗。”夜无痕一针见血。 门派势力的选择本就是双向的,公山弘瑞不想去戮云宗,长渊大选又和别的门派势力看对眼,难道戮云宗还能把人绑进去不成? 且不说历次长渊大选就没有过内定的学生转投其他门派势力的例子,戮云宗好歹是第一门派,其他门派怎么可能闲得发慌去和戮云宗抢人,而且天赋资质也不一定适合自家啊! 兰珏栖事先声明:“我们冲虚山不收公山弘瑞这样的。” 就公山弘瑞这样的性子,拜入门中怕不是麻烦不断,兰珏栖一个长老在门内还是很有话语权的,只要他开口,门内自然要慎重考虑他的意见。 如果兰珏栖的话没有用,兰珏栖就去找谢清源帮忙,他师兄可是冲虚山未来的掌门! 谢清源不会拒绝兰珏栖。 夜无痕困惑:“你不记得了吗?” 从兰珏栖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夜无痕干脆提示说:“公山弘瑞去过天外战场。” 第50章 这是当然。 兰珏栖已经知道公山弘瑞的真实修为是化神,有过一段休学期,还学有闭蝉功,他的闭蝉功控制水平比高杰那三人强太多,不会一下子进入玉石俱焚的状态。 学籍记录里公山弘瑞在两百年前有一段休学期,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去的天外。 化神没去天外才是怪事。 ……嗯?不对! 公山弘瑞再天赋卓绝,也不可能九十九岁就化神。 兰珏栖难得拧眉,他是真的想不起来:“我们认识?” 兰珏栖的毛病夜无痕是知道的,忘记了就是一点也想不起来,需要人给他详细说明。 夜无痕:“你们当然认识,若不是你,那小子早就粉身碎骨化作星尘,更不可能被戮云宗那边的人看上,从天外去信回宗门,早早内定下来。” “不可……我真这样做了?” 得到夜无痕肯定回答的兰珏栖发懵。 三岛十洲的世家众多,兰珏栖熟悉的其实不多,有交集能见面点个头问好的就更少。至于对流洲公山氏的印象,早在去抓公山弘瑞回学院之前,兰珏栖就这个大世家喜欢不起来。 时间紧急,夜无痕可不会给兰珏栖时间慢慢回想。 夜无痕催促道:“别想了!快走!都是因为你,那小子的无情道都修歪了!” 他拉着兰珏栖飞速前往揽云山。 爱情保卫战,启动! 第25章 兰珏栖原本是没想去掺和别人的爱恨情仇的。 奈何身边还有一个明明社恐却还要路见不平的朋友。 揽云山僻静少人,零星几个学生下了课急匆匆从山道上走过,赶去搭乘风羚回宿舍。 公山弘瑞和许尢几个就蹲守在这里,等待高杰和他的小道侣。 根据许尢他们之前打探到的消息,高杰的小道侣是个看着柔柔弱弱的金丹小姑娘,揽云山晚上很多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因为有法术神通限制,所以很多学生如果错过风羚公交,就只能摸黑下山。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学生,就是专门来揽云山与道侣享受这一刻的黑暗。两人互相依偎,一盏小灯笼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地方,一起牵手慢慢走过蜿蜒的山道。 灯笼摇摇晃晃,一不小心还会灭掉,胆小的一声尖叫,道侣就要轻声哄着。 兰珏栖和夜无痕的夜视能力让他们不用灯笼也能看清这些窸窸窣窣做小动作的小情侣。 夜无痕化作一摊黑影隐匿在暗夜里,在兰珏栖耳边劝告:“你看看,只有这样纯真的爱情才值得守护!” 兰珏栖一声不吭,静观那些小情侣打打闹闹。 夜无痕自觉占了上风,指指点点:“是不是无话可说了?你们无情道是很难理解的。” 真要反驳兰珏栖还是有话可说的。 不过师父说想要绝杀敌人当然要等他们把所有手段都使完,然后自己再出手。 兰珏栖十分冷静:“也就是现在而已,今年正好有学年考核,如果考核没过,有些会被劝退,到时候就有会因为异地分手;还有些虽然能重修,但是也会因为两人之间差距而分手。” “……讨厌你!”夜无痕愤恨不已,“不许说了,你闭嘴。” 公山弘瑞许尢等人在等高杰,夜无痕和兰珏栖则在等他们什么时候出手。 等待的时间太无聊,夜无痕在黑暗里顺着各类花花草草的阴影滑来滑去,最后又回到兰珏栖这里。 夜无痕:“就算没有天外战场那次,你也不记得公山弘瑞是你亲戚吗?” 兰珏栖无奈:“我知道他。” 知道但是不熟,兰珏栖可没想认这门亲戚。 他不喜欢公山氏,若不是因为公山氏,颍阳峰就不会只剩下他一人。 兰珏栖的师姐乔听晚,很多人都知道她是动情被兰珏栖逐出师门,但很少有人知道,让乔听晚动情的人就是流洲公山氏的大公子,公山弘瑞的大哥。 这两人在天外战场互生情愫,之后战争结束,乔听晚才和兰珏栖坦白自己要脱离冲虚山。 兰珏栖不允,劝她慎重。 冲虚山对颍阳峰优待异常,乔听晚在冲虚山内占了一个长老席位,要脱离不是那么容易。 而在边唯尘陨落后,颍阳峰就只剩下乔听晚和兰珏栖了。 于公,如果乔听晚脱离冲虚山,冲虚山对乔听晚这么多年的资源投入培养就打了水漂,眼睁睁看着一个即将突破渡劫的真君离开,定然不会放人。 于私,兰珏栖也不希望乔听晚离开,剩自己独自撑起门楣,而且以乔听晚的境界,贸然转修其他心法损伤极大。 可是乔听晚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动了情,继续修无情道不仅毫无进步,还会加重执念,届时即使能挨到天劫降临,也会因道心不纯,无法渡过天劫死在天劫下。 还不如及早改换心法,虽然会折损修为,可还有生路。 乔听晚坚信,以自己的资质,改换其他心法修炼也能修到渡劫,乔听晚选择改换公山氏特有的心法。 外人不可能独门习得,所以连让公山氏入赘的可能都没有,乔听晚必须脱离冲虚山才能修炼。 如果被冲虚山其他长老知道,定然不愿,乔听晚就算改换心法,冲虚山内也有其他心法供她选择,何必执着于公山氏。 可是乔听晚不愿,她不想再继续修无情道,厌倦了冲虚山太过清静无聊的生活。 第51章 她向往三岛十洲的自由。 “于无情道而言,情爱如火,触之焚身不可灭。”临走前,乔听晚这样说,“这句话是大师兄告诉我的,据说他离开冲虚山前,就是这样和师父说的。” 兰珏栖无言。 对无情道而言,动情对修士的打击很有可能是毁灭性的。 大师兄离开冲虚山的时候,兰珏栖还小,不知具体情况,只知道他也是因为动情,与边唯尘发生争吵矛盾,最后愤而脱离师门,至今不知所踪。 后来,乔听晚一样走上老路, “有人对情爱避之不及,可是也有人愿意焚身碎骨也不想放手。”乔听晚说,“我想要所以我要得到,不仅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我自己,我不能一直沉浸在执念里求而不得,那只会让我更痛苦。” 知道冲虚山其他长老不会轻轻松松放乔听晚离开,兰珏栖与乔听晚说好,由他来。 他是边唯尘的关门弟子,还是渡劫尊者,他亲自出手将乔听晚逐出师门,其他长老不会有异议,再去追究乔听晚的去向。 担心乔听晚离开冲虚山手上没钱,去公山氏被看不起,兰珏栖还把库房的奇珍尽数塞给乔听晚,留给她免得手头没钱。 这些旧事兰珏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但是不妨碍他不喜欢公山氏一族。 【真的看不懂做这些干什么,这样的乐子太低级了。】 兰珏栖真心看不上许尢公山弘瑞的这些做法,思绪漫无目的游走。 【时候好像不早了,不知道师兄休息了没有,等一会儿顺道过去看看?】 夜无痕发现前面的学生身体一僵,脖子有小幅度的扭动,但是很快又停住了。 这个动作他很熟悉,当刺杀对象发现后面有人又不想破绽时就是这样。 “被发现了。”夜无痕对兰珏栖说。 【嗯?怎么可能?】 兰珏栖盯着前面几人看了好一会儿,从虚空中抽出凝辉玉引,持灯走出。 既然被发现,就没有必要再鬼鬼祟祟隐藏行踪了。 再说,这本来就是夜无痕的提议,他不喜欢显露于人前,觉得得抓个证据才能处理公山弘瑞几个。 兰珏栖直接现身在人前,月华莹莹,描摹他的身形,恍然若梦。 小树林里头,除了公山弘瑞许尢这种想要来捣乱的,还有不少来此暗中幽会的小情侣。 兰珏栖的心声一出现,很多人都吓了一跳,现在人直接出来,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兰珏栖:“明天不用上早课吗?” 这会儿风羚已经休息,不能再搭乘,这些学生要是想下山只能靠两条腿。 “要的要的,明天还要上早课。” 有人害怕得下意识回答问题。 【要上早课还在这里卿卿我我,要不抓个典型?】 兰珏栖一思索,学生们立刻心惊胆颤。 【算了。】 兰珏栖:“早点回去,下不为例。” 没有抓到证据,处理不了公山弘瑞几个,兰珏栖转身就要走。 夜无痕也很不甘心,可是没办法,这几个学生都发现他们了,虽然他没想明白以他和兰珏栖的修为,这些学生是怎么发现的。 思来想去,觉得也许是这座揽云山设有什么阵法,毕竟这里还有两位渡劫尊者,实力不比兰珏栖差。 小树林里的学生们作鸟兽散,兰珏栖懒得去追。 【反正明天哪个敢早课迟到,我就直接连坐!让夜无痕看看这爱情有多脆弱!】 “!!!” 凌熙仙尊果然是来抓小情侣扼杀爱情萌芽的! 公山弘瑞和许尢几个面面相觑,许尢小声开口:“既然这样,瑞哥我们要不还是赶紧走吧?” 他们没有道侣,不谈恋爱,不赶紧走难道还要留下来吹冷风? 明明是温暖的春夜,许尢却觉得很冷。 果然是无情道第一人,和他同处一地每次都能直接迈入冬天,也不知道他们谢院长是怎么和监学相处的,真的不会被冻成冰雕吗? 一想到谢清源是以温和文雅出名的,许尢就觉得奇怪。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互补? 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兰珏栖,公山弘瑞抿了抿唇,跟着许尢就要走。 兰珏栖:“等下。” 凝辉玉引一扫,一道公山弘瑞熟悉的狂风袭来,就在他以为这道风和之前一样要把他带走的时候,却见许尢等人被卷走了。 只留下公山弘瑞。 擒贼要擒王,许尢这些小喽啰都听公山弘瑞这次老大,兰珏栖只要把公山弘瑞带走,剩下的那些人就不敢找事了。 兰珏栖的凝辉玉引点了点公山弘瑞:“走吧。” 夜无痕从暗处溜出来:“就这样处理吗?其他人不管了?” “要不然呢?”兰珏栖反问,“你来?” 夜无痕迅速摇头。 兰珏栖:“那就听我的。” 夜无痕不甘心应一声,而后消失不见。 公山弘瑞有些好奇,却又不敢多看夜无痕一眼。 处理完夜无痕,兰珏栖转过头来对公山弘瑞说:“你也是。” “什么?” 夜无痕消失得太快,兰珏栖谈话对象也转得很快,公山弘瑞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兰珏栖:“我在天外战场救过你。” 公山弘瑞压住激动的声音:“是!” 第52章 兰珏栖:“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你该你报答我了。” “仙尊要我做什么?我定当竭尽全力!” “别惹事,听话就好。” 兰珏栖极其冷淡。 【我还犯不着让一个化神修士为我拼命,尤其这个化神修士还是公山氏。】 兰珏栖还想着去谢清源那里一趟,走了一段路发现后面还跟着公山弘瑞一个小尾巴。 “还有事?”兰珏栖问。 公山弘瑞明知故问:“仙尊是要去找谢院长吗?” “是。” “那我可不可以跟着?” “不行。” 【又不是你师兄,你跟着来做什么?】 第26章 兰珏栖的心声明明白白告诉公山弘瑞,他不喜欢有人一起跟着。 可是只要兰珏栖没有直白说出来,公山弘瑞就可以故作不知。 “我不能一起去吗?” 谢清源是长渊学院的院长,公山弘瑞是长渊学院的学生,如果以请教的名义,当然是可以去找谢清源的。 一时半刻兰珏栖还真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 【算了,师兄大概休息了。】 兰珏栖转了个方向下山:“你自己去就是。” 如果要和其他人一起去找谢清源,他就不去了。 公山弘瑞没想到兰珏栖这么快就改了主意,有些憋闷,赌气问:“仙尊是不喜欢我,所以不想我跟着吗?” 【倒也谈不上不喜欢。】 公山弘瑞在心里一松。 【是整个公山氏我都不喜欢。】 公山弘瑞一顿,艰涩问道:“仙尊既然不喜我们公山氏,为何当初要亲自送嫁到天涯海角,任由世人误解你将师姐逐出门?” 兰珏栖:“当时你在场?” 当年兰珏栖说是将乔听晚逐出师门追杀到天涯海角,不如说是送嫁到天涯海角,当时公山氏也派了人接乔听晚。 公山弘瑞:“是,我当时都看到了,所以不能理解。” 正是因为他亲眼看到乔听晚是兰珏栖亲自来送嫁的,所以才知道,所谓的无情道第一人并非绝情绝义,连自家师姐都要赶尽杀绝。 兰珏栖的关注点却在另一边:“又逃课。” 公山弘瑞:“……” 从兰珏栖的态度来看,他十分重视这门婚事,几乎搬空整个颍阳峰的仓库,只希望乔听晚过得幸福。 兰珏栖有些头疼:【大人的事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比起我的名声好不好,我师姐能不能在你们公山家过得好才更重要。】 他愿意以整个颍阳峰仓库做陪嫁,一是那本来就是边唯尘留下来给他们的,乔听晚本就有一份,她要走时拿走她所属的那一份理所应当。 兰珏栖和乔听晚是同一个师门的弟子,这么多年情谊不同旁人,而仓库里的大多数奇珍对兰珏栖来说没有太大用处,他也愿意把那一份送给乔听晚。 二是兰珏栖知道三岛十洲世家捧高踩低摇摆不定,乔听晚离开冲虚山还能带去那么多奇珍做陪嫁,即使公山氏待她不好,她也能抽身离开凭借这些奇珍做个逍遥散修。 离开冲虚山以后,乔听晚修为跌落,还不能再以冲虚山门人自居,冲虚山不再是她的靠山,兰珏栖亲自送嫁,说明他还愿意为这个师姐撑腰,公山氏自是不敢怠慢她。 公山弘瑞:“我兄长是未来的家主,我们公山家怎么可能苛待家主夫人。” 更何况乔听晚还是一个十分强悍的修士,即使修为暂时跌落,她的天分也决定了她不会一辈子落于人后。 兰珏栖:【哦,我不听。】 公山弘瑞瞪眼。 兰珏栖微微偏过头,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公山弘瑞:“……” 不论从身份还是修为,兰珏栖都比他高,一般人连和兰珏栖对视的胆子都没有,只要稍稍察觉兰珏栖把目光投过来,就会紧张不已。 然而公山弘瑞的倔脾气一上来,竟然就这么不躲不闪地瞪回兰珏栖。 兰珏栖:“你很奇怪。” 兰珏栖能感觉到,公山弘瑞明明对自己是畏惧又崇敬,却又不断试探自己对他的态度,看起来对自己似乎有所不满。 “哪里奇怪?”公山弘瑞梗着脖子,不肯往后退一步。 兰珏栖面上不答,心里已经嘀咕上了:【哪里都很奇怪。无亲无故就为我的名声操心,若是真仰慕我,想拜我为师修无情道,大可对我恭敬些大方些,问我收徒标准是什么,而不是屡次顶撞我,私下又偷偷摸摸买我的笔记。】 【我又不收徒,你就是不断吸引我的注意力也没用。】 公山弘瑞瞬间涨红脸。 商会怎么敢得罪兰珏栖,兰珏栖要查明自己笔记的买主是谁不过一句话的事。 不管是因为自己救了他,还是多年前因为和自己见过,所以觉得两人还算有些关系,可以凭此拜入冲虚山修无情道,在兰珏栖看来都很草率。 兰珏栖:“你想修无情道来冲虚山算是找错门了。” 寂静的小树林中忽然传来振翅拍打声。 兰珏栖扬了扬手上的凝辉玉引,一只云枭顺势落白玉杆末端。 看到云枭,兰珏栖就知道谢清源定然在附近。 顺势撸了一把,兰珏栖转过身,问道:“师兄是听了多少?” “没多少。”不远处,谢清源慢慢踱步走来,一身广袖白衣踏月而来,狭长的凤眸带着温润的笑意。 第53章 兰珏栖心思澄净,只是因为修无情道才逐渐寡言,可不代表他说话做事喜欢遮遮掩掩。 坦荡故而无畏,纵然所思所想泄露,也无人觉得可以凭此得到某些便利。 谢清源笑道:“我巡山听到声音过来,还以为是哪个学生迷路了。师弟既然来了揽云山,不来找我喝茶吃点心,在这里吹风吃露?” 【我也想的,毕竟还有小白可以撸毛,可那不是有个倔驴非要走无情道这条绝路么。】 兰珏栖在心里默默叹气。 无情道至今无人成圣,要不然他何必在冲虚山闭门苦心钻研? 修为越高,越清楚无情道这条路的上限在哪里,兰珏栖就是无情道目前的上限。 兰珏栖大概能猜到乔听晚毅然离开冲虚山的原因,她已经知道无情道的上限在哪里,知道兰珏栖的探索有多艰难。 低阶修士不会想到那么遥远的事,可是但凡有成圣的资质,就要及早做打算。 既然知道前方是一条绝路,再加上自己已经动情根,乔听晚干脆趁这个机会改换心法。 所以确实是为她自己,这话不作假。 公山弘瑞是三百岁不到的化神,前途不可限量,戮云宗急急忙忙内定他,看中的就是这份资质。 诚然还有很多心法至今残缺不整,没有出现圣者,可是公山弘瑞完全有更好的选择。 兰珏栖道:“夜凉露重,就不打扰师兄了。” 谢清源点点头,只当没听到兰珏栖的心声,如常道:“无妨,现在去也来得及。” 谢清源都这么说了,兰珏栖只好带着公山弘瑞去谢清源那边喝杯茶。 【哼。】去师兄那里喝茶还多个人,兰珏栖心里很是不爽。 公山弘瑞瞥一眼面无表情的兰珏栖,再瞄一眼面上始终带着淡笑的谢清源,脚步放得更慢些,坠前面并行的两人在身后。 谢清源沏了两壶茶,一壶专门给兰珏栖准备的。 待公山弘瑞喝了茶以后,谢清源才开口:“之前戮云宗那边打过招呼,学院这边的先生上下都默认你是戮云宗弟子,才会对你网开一面,现在你又反悔不想去戮云宗了?” 公山弘瑞捧着茶杯,眼角余光里,兰珏栖正掀起专门给他的那壶茶茶盖,继续往里面加糖。 “戮云宗几乎皆修凌云心法,少有习其他心法的弟子。”谢清源很仔细地想了想,“至少我知道的,那边没有一个长老是修无情道的。” 若是弟子喜欢当然可以修,但是不好教导。公山弘瑞这么好的资质,戮云宗内定他肯定不是为了让他修无情道的。 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谢清源说得很清楚,没有戮云宗,公山弘瑞不可能在长渊过得这么舒服,他不能想一出是一出,觉得哪里好就要去哪里。冲虚山和其他门派势力也不会想要收他入门。 “我是真的没有修无情道的天赋吗?”公山弘瑞问,“还是说,因为无情道是一条绝路,无人成圣,所以仙尊觉得,有成圣之资的我不该选择这条路?” 无情道能作为一个很大众的心法,就是因为入门不难,要求不高。但是再往后修炼,和其他心法没有太大区别,还是要看资质。 在这一方世界,资质代表了寿命,代表了以后的成就,选对修炼道路很重要。 “我不懂,”公山弘瑞问,“就算无情道是一条绝路,凌熙仙尊当年还是选择这条路。难道你刚开始修炼的时候,不知道无情道是一条绝路吗?” 放下茶杯,兰珏栖面上冷淡:“知道。” 【但是我师父说我于无情道上的资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我超自信——既然无人成圣,那我就做无情道成圣第一人!】 公山弘瑞:“……” 兰珏栖也是知道,自己心里话说出来是来打击公山弘瑞的,然而…… 谢清源压下嘴角,弹了弹旁边探头探脑偷吃茶点的云枭。 公山弘瑞没话说了,谢清源淡道:“既然凌熙仙尊都说你不适合了,还是等长渊大选后老老实实去戮云宗报道吧。” 接连被冲虚山两个渡劫尊者否定,这就意味着公山弘瑞绝无可能在长渊大选上被冲虚山选中。 公山弘瑞一下子就红了眼。 若是换了其他人早就失魂落魄认命,但公山弘瑞还是不肯放弃。 “就算前方是绝路我也要走!我是真心想修无情道学得凌熙仙尊的法术神通,也想如仙尊般一挥长灯降星尘,当初凌熙仙尊能做到,我一样也可以!” 那是永远烙印在他记忆里的一幕。 星辰异兽暴动咆哮,无数修士慌乱逃窜。 危急时刻,白衣仙尊手持凝辉玉引一点,星辰异兽霎时被定在原地,温驯匍匐在兰珏栖脚下。 出身以武器专长的公山氏公山弘瑞第一次知道,原来不靠任何杀伤力强悍的武器,单纯依靠法术神通,也能驰骋天外,无人能敌。 第27章 公山弘瑞红着眼走了,留下兰珏栖和谢清源两人大眼瞪小眼。 谢清源轻笑:“怎么?师弟后悔了?” “有一点。”兰珏栖说。 【我就不讲理这么一次,难免愧疚。】 要说天赋公山弘瑞当然是有的,但是有更好的路可以选的情况下,有谁会愿意看一个小辈选择一条绝路呢? 兰珏栖有点纠结:“我看他似乎也无心去戮云宗的样子,若是强逼他去,是不是不太好?” 第54章 谢清源:“戮云宗对他照拂颇多,在我这里赔了不少礼,他要是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兰珏栖没话说了。 没有既要又要的。 两人喝了茶,兰珏栖磨磨蹭蹭抚着云枭的耳羽,偶然从谢清源这里翻出一本少见的古籍,当即放下公山弘瑞的事,兴趣昂然翻看起来,还在手边顺手演示了几个里面记载的小法术。 谢清源还有文书要处理,联盟刚成立,除了对天外的布局,地面上各个地区的建设也要跟上。 长渊城的地位特殊,各项规划不能马虎,一份文书他会仔细核对过好几遍才签字。 月上中天,谢清源敲了敲桌子,低声道:“师弟差不多该歇息了。” 虽然渡劫修士精力远比常人充沛,可没事的时候,就没必要瞎熬了。 兰珏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手还搭在书页上。 谢清源弯了弯凤眼,干脆随他去。 反正以前也是这样,就算两人在白天有不同的课程事务要处理,还是会坐到一起,各干各地熬到天明,然后再分开。 直到白日从东方升起,兰珏栖的古籍也才看了一半。 日光从窗台钻入屋里。 桌上的茶水茶点吃完,云枭蹲在一旁的架子沉沉睡去,头埋在翅膀里,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轻手轻脚从座位上起来,兰珏栖屏住呼吸,盯着云枭看了好一会儿。 【打呼还有泡泡。】 谢清源也跟着过来,压低声音问:“好玩吧?” 兰珏栖点了点头,又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小声别吵醒云枭。 两人走到外面去。 兰珏栖预先道:“书没看完,晚上我忙完还来,师兄记得给我留门。” 【书没看完这个借口真是太棒了!晚上还能来吸云枭!】 谢清源笑着点头说好,目送兰珏栖离去。 晚上兰珏栖果然如约上门。 这次他不止人来了,还带了自己那壶泡了一天一夜的梦槐花茶。 谢清源好笑地看他熟门熟路把东西放好,撸了一会儿云枭,配着茶看书。 显然今天的梦槐花茶很合他的心意,没过一会儿,茶就见底了。 以前兰珏栖没有一下子喝这么多的梦槐花,现在直接灌了一壶下去,竟觉得有些昏沉。 兰珏栖又翻了几页书,趴在桌子上沉沉垂下眼睡去。 揽云山夜间寂静,微风轻拂,带来草木的幽香。 还带点旖旎的香甜味。 兰珏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似有若有若无低低说话声传来,他听着特别熟悉却又迟迟想不起来是谁。 连话语的具体内容也听不清楚。 四周不知道为什么是一片黑暗,太冷了。他下意识向热源靠去,向那个人靠去。 是谁呢? 他看不清楚,只觉得越靠近就越热,不再那么冷了。 越靠近,心跳就越快,似有花苞在心里簌簌开放,欢喜得要溢出来,让他忍不住破了多年修无情道习惯性戴上的冷漠面具,想要笑,想要哭,想要对方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因为这个人,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兰珏栖心神一震,哪怕知道是在梦中,也想要努力看清楚他的样子。 对方若即若离,只留给兰珏栖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等等——” 兰珏栖叫住人,向他跑去。 周围白茫茫的雾气汹涌散去,隐约可见青绿的山色,一座座亭台楼阁点缀其间,是兰珏栖熟悉的冲虚山。 对方没有动,似乎任由兰珏栖追上。 “你是谁?” 兰珏栖伸出手,即将触碰到对方的衣角,却又怎么也摸不到。 对方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远去。 冲虚山远去,脚下是一望无垠的星空。 他追到了天外。 很黑,很暗,兰珏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他开始大喘气,腿脚酸软速度变慢,然而对方一直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让他生出希望来。 他真的很想知道,他喜欢的这个人是谁。 情爱如火,触之焚身不可灭,会有多少人愿意焚身碎骨也不放手呢? 兰珏栖眨了眨眼,眼眶酸疼得厉害,嘴唇不断抖动:“……” 他想喊人,喊出对方的名字,亦或者是他的身份,可是到了嘴边,脑袋却是一片空白,只能看着对方越来越远,而自己只能在原地打转。 以往兰珏栖是不太在意失忆这个从小就伴随自己的毛病,现在却第一次觉得难受懊悔。 “栖……栖……” 他忽然听到一声喊。 是对方在喊他? 兰珏栖看到对方手上拿着一把长柄的神兵,向他扔来。 兰珏栖忽然又有了力气,接住这把神兵,全力向无尽的黑暗一挥。 像是居于蚌壳中被剖开,外界的光亮从这条缝隙透进来,照亮世界。 前方那个身影变得更加透明,面目模糊,兰珏栖看到对方属于嘴角的地方似乎有所牵动,像是在笑。 那个身影跌跌撞撞向他跑来。 然后抱住兰珏栖。 对方的呼吸很轻,打在他的脖颈上。 “……”他似乎有在说话。 兰珏栖没有听清。 对方大概是太虚弱了,所以即使他开口说话,声音也很微弱。 第55章 “你……”兰珏栖有很多问题想问。 他想问你是谁,他们在哪里,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在说什么……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自己吗? 问题太多,然而就在问题到了嘴边要问出时,兰珏栖的呼吸忽然停滞,五脏六腑痛得发热,浑身似火在烧。神魂颤抖,眼前白色黑色互相交错,世界失去色彩。 汹涌的黑暗打着浪淹没过头顶,兰珏栖浑身无力瘫软在原地,就要沉溺在这片黑暗里。 “师弟——” “师弟!” 是师兄的声音。 师兄来救他了! 兰珏栖想要应声,喉咙却痛得厉害,发不出一点声音。 “兰珏栖——” 谢清源从外面巡山回来,就看到兰珏栖倒在桌上,面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鹿鸣说做春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看兰珏栖这副怎么也叫不醒的样子,谢清源还是慌了神。 这是梦到了什么? 那个人吗? 定了定神,谢清源施法试图叫人,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兰珏栖沉浸在梦中,浑身燥热,口中似在喃喃什么。 是那个人的名字吗? 谢清源不由得多想。 “小栖……” 他半蹲下来,注视兰珏栖的面容,修长的手指点在兰珏栖眉心。 这张脸他在湮灭辰间其实已经注视过很多回了,就像现在这样,只是兰珏栖不知道。 两人的呼吸交融。 兰珏栖呼出的气息异常灼热,谢清源看到兰珏栖的鼻尖渗出汗来,眼睫毛湿润。 “栖栖……”谢清源低声喃喃出埋藏在心底多时的称呼。 他不由得靠得更近,两人的鼻尖相距只剩一线。 若有若无的梦槐花甜香萦绕。 谢清源似也坠在这场旖旎的春梦中,自己也有些热。他下意识松了松领口。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吻上兰珏栖。 “……师兄?” 兰珏栖就在这一刻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 兰珏栖还有些呆愣,他在梦中听到了师兄在唤他,一醒来谢清源就在眼前。 谢清源没有动,任由兰珏栖与他对视:“做梦了?” 兰珏栖清晰看到谢清源额上的虚汗,有些凌乱的领口。 “是……是师兄?”兰珏栖自己向后退开一些距离,揉了揉太阳穴,“果然是师兄救的我。” 他还以为自己要热死了。 谢清源跟着后退,给兰珏栖倒水,不动神色问:“怎么,梦到什么了?” 兰珏栖平复下身体的燥热,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谢清源也不着急,继续给兰珏栖添茶,不紧不慢道:“你这梦好像很激烈,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让师兄担忧了。 兰珏栖更不好意思了,谢清源之前就说过会帮他找人,如今他有了新线索,怎么可以不和他分享? “你的意思是,你救过他?你们两个有可能是患难真情,同甘共苦的那种?”谢清源靠坐在另一边,懒懒散散拖长声音,似在思考。 “这样说来,确实很难不动心啊……” 兰珏栖低着头喝茶。 整个梦到最后实在太诡异了,他痛得厉害,却又因为知道对方在身边,莫名安心。 扫一眼兰珏栖发红的耳垂,谢清源问:“你确定吗?这个梦是真的还是你臆想出来的?那个人废……那个人需要你去救?这和师弟之前的感觉的九天十地最独一无二强者可不同。” 需要兰珏栖去救,也就是说对方的修为很大概率比兰珏栖还低。 谢清源差点没骂对方是废物,更糟心的是,兰珏栖还可能因为同患难而喜欢对方。 “啊……应该吧。”兰珏栖想了想,说道,“其实我觉得挺正常的,话本故事里头不都是这样的吗?同患难过的情谊总是不同的,对方一定很好,所以我才会拼命去救他。” 谢清源灌下一大口茶,问:“所以你在天外救过哪些人呢?” 兰珏栖在天外战场救过的低阶修士可不少,但普通的低阶修士,肯定不足以让兰珏栖动心。 如果对方天资出众,修为低也就谈不上缺点…… 谢清源忽然想到一个人。 【啊,这样说来,公山弘瑞这个人嫌疑好大啊!】 谢清源:“……” 很好,兰珏栖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第28章 如果不是夜无痕提醒过,兰珏栖还真不记得自己救过公山弘瑞。 如果是公山弘瑞这样的资质,年龄还有暂时的修为比兰珏栖低,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 兰珏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敢相信:【原来我暗恋的人是公山弘瑞吗?】 可他面对公山弘瑞一点感觉也没有,还因为这小子姓公山不太喜欢他。 谢清源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试探问道:“看来师弟是有人选了?” 兰珏栖:“不确定,我再看看。” 谢清源微微怔愣:这是还有别的备选? 左右想不出什么结果,兰珏栖决定先去胜常台处理文书工作。虽然这场梦搞得他浑身是汗不太舒服,所幸身上的衣服有自动洁净的能力,他不需要专门回碧洲小筑梳洗一番。 “等下——” 谢清源叫住兰珏栖。 兰珏栖回头,疑惑:【师兄还有事?】 第56章 “头发乱了。”谢清源笑笑,按住兰珏栖拆出发簪的手,“我来吧,很久没帮师弟梳头发了。” 确实是很久了。 边唯尘没养过孩子,底下的弟子同样没有经验,都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小的孩子。兰珏栖刚到冲虚山那会儿,自己穿衣服都穿得不太齐整,更别提如何打理好头发,梳一个整齐的发型了。 边唯尘不太在意这个,自己脱离凡人生活太久,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关门弟子长得好,差不多就行了,所以只要兰珏栖好好修炼,边唯尘就能骄傲宣扬自家小弟子真是聪明伶俐不愧是他看中的无情道好苗子。 偶尔兰珏栖会遇到大师兄和二师姐,这两个没有边唯尘那么离谱,多少还是能看出还没筑基的兰珏栖不太擅长打理自己,会提醒帮忙施法整理,问他有什么短缺的,他们下山历练的时候,会从集市那里带回来。 冲虚山就两个化神以下的小孩,修炼资源还好,该有的都有,日常生活需求就多少有些照顾不周了。谢清源是掌门独子,日常生活有当爹的操心,饿了渴了也会说话。兰珏栖初来乍到,修炼的还是要求压抑爱欲的无情道,难免谨小慎微,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在日常生活的小烦恼小问题。 比如梳头。 兰珏栖是怎么也打理不好。修士在金丹以前,能学的法术本就有限,而这类生活打理相关的低级法术在冲虚山也没有人专门教,所以如果没有遇到自家大师兄二师姐,兰珏栖的头发基本上就是远看还算整齐,近看各种毛躁。 三岁的年龄差,在弱冠以前很可能就是大人与小孩的差距。 衣服还好,穿多了总会知道窍门,头发就难了,即使对着镜子,兰珏栖还是梳不好。 所以兰珏栖的头发,经常是谢清源帮着梳好的。 直到兰珏金丹,自己专门找了这类日常打理法术相关的杂书学习。 兰珏栖其实到现在,还是不会自己梳头,发型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主要是法术能梳出来的发型就这么多,要想有个性还是得自己动手调整。 谢清源接过银簪,凝神看了一会儿忽然说:“这根银簪还是我第一次下山历练时,买给师弟的。” 兰珏栖点头:【是啊,师兄送的东西都很好用。】 “别动。”谢清源抬手,轻轻按住他,从袖里拿出一个木梳来。 【师兄这梳子也是用了好久。】兰珏栖认得这梳子,年少时,谢清源就是用这个梳子帮他梳头的。 手指穿过细软乌黑的头发,谢清源拿着木梳一下一下往下梳,偶有遇到打结的,就慢慢拆解开。 兰珏栖所用的打理头发法术只要梳得还算整齐就好,不会细细梳理,所以兰珏栖头发打结的地方还挺多的。 【麻烦师兄了。】兰珏栖想道。 “想什么?” 兰珏栖听到顶上的谢清源轻笑一声,自己也忍不住翘起嘴角:“没。” 【就像回到很久以前还没金丹的时候,天天早起,和师兄一起去上课做作业,一起修炼。】 外面的天还没亮,明明这些日子都是晴朗天气,不知怎么的今夜却没有星星,夜空一片漆黑,屋外的不知是哪棵树哪座房子层层叠在一起,黑影幢幢,张牙舞爪。 兰珏栖忽然心悸一瞬。 【揽云山晚上看着这么可怕吗?难怪师兄晚上要巡山。】这要是个胆小的学生,迷路了自己吓自己,能把自己吓破胆。 可怕吗? 谢清源往外扫了一眼,手上动作一抖,把兰珏栖的头发扯下来。 【嘶……】 谢清源回神,有些无措:“抱歉,疼吗?” 兰珏栖刚想摇头,又想起谢清源让他别动,只好开口说道:“不疼。” 【仔细算算,师兄得有七百年没帮我梳头了,生疏也是很正常的。】兰珏栖在内心已经为谢清源的失误开脱。 许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坐着任人摆布,兰珏栖低下头,把玩手里的银簪。 他对物欲的要求不高,只要物件还能用,他就不会丢。 谢清源送的这根银簪头部是山纹桂枝托着一轮明月,簪身素雅的银。明月皎皎莹莹,簪身外层透着莹光。 【嗯?这簪子做工精细成这样?簪身是有刻纹的,摸着凹凸起伏?】 兰珏栖纳闷,这根银簪他戴了这么久,怎么不知道? 银簪在兰珏栖手里转了个圈,山间桂枝明月落在地。 “好了。” 谢清源突然从上头伸出手,抽走兰珏栖手里的发簪。 瞥一眼地面还未散去的显影法术痕迹,谢清源弯了弯眼,笑意浅浅:“这都能玩得这么起劲?之前还没玩够吗?” 【确实是有些幼稚。】 兰珏栖这般想着,又忍不住点了点头:【毕竟是师兄送的,时玩时新。】 “淘气。” 谢清源终究还是没忍住,点了点兰珏栖的头,笑出声来。 ===== 去胜常台处理完工作以后,兰珏栖再回揽云山找鹿鸣。 “那么多梦槐花你一下子都给泡水吃了?”鹿鸣震惊,“然后你还要?” 兰珏栖点头。 “不是,你知道这东西吃多要做春梦吗?”鹿鸣瞪眼迷惑,“你吃了这么多,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兰珏栖点头。 他知道,来之前谢清源就和他说了,梦槐花不能多吃,可是他想要知道那个人是谁,想要知道更多线索。 第57章 “啊?不是吧?”鹿鸣半信半疑,暗自嘀咕,“无情道第一人当真是无情无欲?” 兰珏栖不语望天。 鹿鸣依言给兰珏栖一大袋梦槐花,又问了兰珏栖是怎么泡水喝的。 “用的什么水,加多少……啊不,我应该不用加糖。”鹿鸣自顾自琢磨了一会儿,又让兰珏栖来给他打下手。 那些学生毛手毛脚的,还是兰珏栖比较让他放心。 “天气渐热,有好多灵植要多浇水,那边有写注意点,你看着点别多浇了。”说话时鹿鸣瞧了兰珏栖一眼,随口道,“今天你头发好像整齐很多,原来你的发簪还有山纹的,我还以为只有枝叶明月,样式倒是新奇。” 他忙得很,转头又吩咐其他学生动作慢点,要是有一片叶子不小心掉了,他就扣分。 兰珏栖应一声,带了一个学生走,在心里为谢清源点赞:【那是肯定的,我师兄给我梳的头!】 跟在兰珏栖后面的学生不由得抬起头,往兰珏栖头上多看两眼。 原来院长和监学这对师兄弟感情好到可以帮忙梳头? 因要喝梦槐花要做春梦,这回兰珏栖没好意思再去谢清源那里看书喝茶消磨时间。 而是自己喝了一大壶,然后提早闭眼睡下。 还是一样的梦,在无光无垠的黑暗中,兰珏栖拼命奔跑追赶那道虚影。 一道极亮的银光闪过,周围黑暗的星空显现出色彩,绚丽多彩的星云蓬勃散开,转瞬间,无数雷光闪烁炸开,星辰异兽从中探出头发出哀嚎,爆裂声响,粗壮的星尘劫雷落在兰珏栖头顶。 轰地炸开。 这道星尘劫雷是兰珏栖平生所见之最,兰珏栖下意识闭上眼,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那个原本应该距离他很远的人又回来了,就在他的头顶。 是他挡住了星辰劫雷,原本就模糊的身影更加虚幻透明。 兰珏栖闻到了血腥味。 一瞬间巨大的悲伤袭来。 明明对方就在他身边,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仔细看看那个人的样子了。 因为二人身后是不断咆哮会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想也不想,背起对方,疯狂向前跑去。这次他跑得更快,上气不接下气,呼吸困难。 明明背的是一个虚影,兰珏栖却能感受到,这是一个人真实的份量,不是轻飘飘的虚影,沉甸甸压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跑的速度不可避免受到影响,身后的黑暗似乎追了上来。 兰珏栖生出恐慌来,意识里知道不能就这么被吞噬。 可是他的力气已经没剩多少,越累越能感觉到身上的人份量极重,是他的负担,拖慢了他的速度。 “放……放手……” 他听到背后人沙哑虚脱的声音。 同时,他感觉对方的手抚过他的头发,温柔而珍重。 兰珏栖下意识伸手去摸忽然散落的头发。 发簪! 他的发簪被对方抽走了! 也就是在这时,兰珏栖感觉背上一轻。 他仓促回头,面对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是……是……” 他喊人,跟着跌跌撞撞没入黑暗中。 “是什么?” 黑暗中传来鹿鸣习惯性散漫拉长的声音。 兰珏栖猛地睁开眼,鹿鸣明艳的脸近在眼前,他展颜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 第29章 鹿鸣这样子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差一点,我还以为我的梦槐花居然能毒死一个渡劫尊者呢,可惜还没来得及骄傲,你就醒了。” 【啊?】 兰珏栖持续发懵中。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鹿鸣会忽然出现在他这里? 还有师兄。 谢清源取了一方帕子按在兰珏栖头上,擦去他的虚汗:“又不听话。” 鹿鸣递了个杯子过来,刚要往兰珏栖脸上怼,就被谢清源截住:“修雅仙尊这是愧疚还是恼羞成怒?” “我愧疚什么?恼羞成怒什么?”鹿鸣皮笑肉不笑,“我应该高兴,感谢凌熙仙尊以身犯险,帮我试验出梦槐花过量会引发什么后果。” 杯子里的就是普通清水。 兰珏栖不仅仅是在梦中拼命奔跑消耗过多,在外也是累得一身汗。 “没事了。”谢清源给兰珏栖喂水,低声道,“以后不许再吃梦槐花了。” 兰珏栖呆呆点头。 这回他也想明白了,梦槐花吃得再多,还是无法梦到那个人的样子。 鹿鸣气了一阵,才缓过来:“上次你吃梦槐花其实是做梦了?还是春梦?” 兰珏栖没答,不太舒服地拧着眉。 【上次也不是完全的春梦,还是有些地方……害怕。】 这是他很久没有过的情绪了。 无情道压抑情绪,不论面对什么都要保持平静无波的心绪,处惊不变,压抑喜怒哀乐。 见兰珏栖沉默,鹿鸣懒得再问,直接搭脉诊断,而后抬手从虚空取出一张琴。 琴音悠悠,兰珏栖很快沉沉闭上眼。 “这回睡着应该是不会做梦了,”鹿鸣打量谢清源,满是不信任,“你们师兄弟两个,在搞什么?” 作为医者,他下意识觉得兰珏栖的梦有问题,而很明显,兰珏栖只信任谢清源,只同他分享。 “师弟不愿说,我这个师兄的不好擅作主张。”谢清源同样不愿透漏兰珏栖的梦。 第58章 “你们两个是来克我的吧?”鹿鸣很不高兴,“我一世英名,差点没毁在你们两人手里。” 给这两人诊治,就没好过。 都不肯老实交代情况,让他难办。 谢清源惊讶:“前辈还有名声这东西?我还以为前辈不在意呢。” 鹿鸣有济世救人的好名声,也笼罩着以人为食的疑云。 虽然没有人能真正证实鹿鸣吃过人,可鹿鸣若在意,应当澄清才是。 “谁说我不在意,我在意得很!”鹿鸣说,“而且诊疗医治关乎我们青涛崖的口碑,我不能丢我们青涛崖的脸!” 他再次重申:“就算我是个毒医,还是沾了个医字!” 谢清源端端正正给鹿鸣行礼:“是我们的错,劳烦前辈了,让前辈操心了。” 鹿鸣噎住,愣了半天后只能泄气甩袖,大踏步走到屋外。 谢清源轻手轻脚收好东西,跟着走出。 鹿鸣审视他,脸庞在夜色下显出几分阴郁:“你觉得你能瞒多久?” 谢清源面色不变:“前辈在说什么?” “你对兰珏栖当真只有同门之情?”不等谢清源回答,鹿鸣就说,“你最好诚实点,不然我就告诉兰珏栖你喜欢他。” 谢清源笑:“前辈尽管去,师弟不一定会信。” 鹿鸣压低声音:“我都说了你们两人真有意思,你不会以为我在炸你吧?” 谢清源瞳孔一缩,眼底映出鹿鸣凑近时肆意的笑来:“小后生,不如这次你来猜猜看,我还知道什么?” 鹿鸣说完大踏步离去。 不管谢清源喜欢兰珏栖是真是假,谢清源赌的是鹿鸣不一定会说,兰珏栖也不一定会信;而鹿鸣赌的是只要他一说出口,兰珏栖就会在意,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 谢清源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五指成爪虚空一抓,将一直在树上看好戏的云枭抓下来。 “本系统是……” “闭嘴。”谢清源按住它的脑袋,“既然我们目标一致,不如合作一下。” 他不好一直在这边照看兰珏栖,虽然能借着师兄弟的名义,但是多了难免奇怪。 特别是现在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鹿鸣。 谢清源深深呼出一口气,一团白气在夜幕下消散,胸腔内的火好像这时候才跟着被压下来,然而焦躁感还是如影随形,让他浑身酸软无力。 好像又回到了在湮灭辰间的时候。 夜色深沉,星河耿耿,天外二十八宿时隐时现,偶有流光一闪而逝,大概是某个大能修士飞行拖曳出来的长虹。 云枭展翅,落到旁边的树枝上,黑豆眼看着谢清源直挺挺站了半天。 良久,谢清源按了按胸口。 还能活着真好,能回到地面再看到兰珏栖无忧无虑的样子,还能和兰珏栖这样以师兄弟相处,他就觉得上天待他不薄了。 === 原来梦槐花过量并不是美妙的春梦,而是噩梦。 兰珏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人已经走了,云枭在窗台边飞起飞落,时不时再歪头瞅一瞅兰珏栖。 “是师兄留下你的吗?” 兰珏栖摸了摸云枭的耳羽,找来一把坚果喂它。 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多梦槐花的后遗症,兰珏栖觉得有点累,坐久了再站起来,眼前还会稍稍发黑。 这不太符合他一个渡劫期修士的体质。 想了想,兰珏栖还是觉得得去找鹿鸣看看。 这次是他冲动了,本以为能知道暗恋的人是谁,能尽快解决这桩烦心事,看来还得慢慢来。 谢清源给兰珏栖留了纸条让他休息几天,宽慰他不用着急找人,只要这个人存在,就算掘地三尺,谢清源这个做师兄都能帮兰珏栖找出来。 “倒也不用这么夸张,这样师兄会很累的,”兰珏栖边喂云枭,边抖了抖纸条逗它,“你说是不是,我可不想累着师兄。” 云枭吧嗒吧嗒吃着坚果,闻言用尖喙啄了啄兰珏栖的手心。 往常兰珏栖都会巡视了学院各个教学区再返回胜常台办公,要是鹿鸣那边有需要,再跑一趟揽云山。 几天没见到兰珏栖人,学生不免奇怪。 特别是之前那些在揽云山被兰珏栖抓个正着的小情侣,这些日子都心惊胆颤,生怕兰珏栖杀个回马枪。 “凌熙仙尊这几日去胜常台都是日上三竿才去,略略坐了一会儿就去揽云山找修雅妖尊,但是他现在也没有在揽云山待很久,和都是和妖尊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公山弘瑞听见这个说法,不由得问嘀咕:“他最近是在养生吗?” 以兰珏栖现在的年纪,才开始养生有些迟了,但以兰珏栖还能活着的年岁计算,就过早了。 不会是那天被他气到了,所以最近都绕着他走? 公山弘瑞冒出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瑞哥,你最近是怎么了?”许尢没搞懂公山弘瑞在做什么。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长渊大选一天比一天进,别说那些元婴要参加长渊大选的,就是往下的金丹筑基,也开始有了紧迫感。 “没什么,忙你们的去。”公山弘瑞拿出课表对比了一下,在胜常台与碧洲小筑的路上拦住兰珏栖。 兰珏栖:“有事?” 兰珏栖这些日子按照谢清源所说的,没怎么去教学区巡视,授课的先生汇报说,学生们虽然没看到兰珏栖人,但还是乖觉,都不敢迟到早退,上课十分认真。 第59章 特别是公山弘瑞,据说这几天不仅按时来上课,还按时交了作业,让他的授课先生不由得怀疑公山家是不是忽然落魄了。 公山弘瑞定定地打量了一会儿兰珏栖面无表情的脸,又等了等,想等兰珏栖的心声出现。 公山弘瑞:“……” 不是,你就不着急不想催促一下吗? 你这些日子就没有什么烦心事吗? 结果兰珏栖很是耐心地站定等他回答,脑中没有一点想法。 没办法,公山弘瑞只好硬着头皮找话题:“上次仙尊说我该去戮云宗,我仔细想了想,是我太冲动了。” 他得很慢,还时不时停顿一下,就是想知道兰珏栖的真实想法。 然而兰珏栖什么想法也没有。 谢清源已经同他分析过公山弘瑞的情况了,年轻人想得太简单,总想着凭一腔意气行事。 “我仰慕仙尊多年,真心想修无情道的,就算不能拜入仙尊门下,我也想去冲虚山。”公山弘瑞真心实意道。 公山家依靠流洲特产的昆吾石发家,族中人一直以来皆是擅长各类兵器,单兵战斗力比与专长兵器的门派势力弟子旗鼓相当。 然而随着战争结束,擅长攻伐兵器的门派势力都不得不想另外寻求出路,这次新发现的星河砂矿就是一个信号。 戮云宗是很好,可那不是公山家以后要走的路。 公山弘瑞说完,对着兰珏栖郑重一拜:“我少时便知自身天赋过人,修炼进度一日千里。故而元婴后就骄傲自满,自命不凡,从此修为再无进步,直到在天外遇到仙尊,方知人外有人。” 就是因为他太骄傲,所以才会在元婴时通过家里的关系去到天外。他自以为没有依靠家族以散修的身份也能闯出一番天地。没想到天外战场各大门派势力对散修发布的任务都是较为零散简单的,这让他很是不愤,有力无处使。 直到危险真正来临。 在遇到兰珏栖之前,公山弘瑞以为十大门派魔宫所谓的天才都有夸大的成分,像他们三岛十洲各大世家的继承人,没有才华也能硬夸出三分来。 【真想入冲虚山,要做的难道不是好好表现吗?师兄向来公正,你做一个学生该做的,他怎么可能为难你?】 心里想得再多,兰珏栖面上却不太愿意说太多。 公山弘瑞若是真有心悔过,是要靠做的,而不是在这里和他说这么多。 公山弘瑞知道兰珏栖这是有所松口了,只是他看兰珏栖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表情没有变化, 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兰珏栖突然道:“你的陌刀给我看一下。” 公山弘瑞忙奉上。 黑色的刀鞘将这把利刃牢牢禁锢在里面,还没出鞘,光看这把刀的份量和外封上的封印阵法,就知这是把好刀。 陌刀长又重,身量不够,气力不够,连刀都拔不开。 公山弘瑞这把陌刀一入手,兰珏栖就知道不是能轻易挥动的普通兵器。陌刀入了战场,能连人带□□的坐骑一起砍下来,就算飞在空中闪避,也难敌这样的长家伙横扫。 知道兰珏栖不擅长刀剑,特别是看到兰珏栖在接住陌刀的时候,手往下沉了一下,似乎力气不太够,公山弘瑞不由得提起一颗心。 果然兰珏栖只拔出一小段刀身。 两面开刃的昆吾石刀身锋利铮亮。 兰珏栖不由得赞道:“好刀。” 公山弘瑞点头,刚要伸手去接,就见兰珏栖握住刀柄一转,抬脚踢掉刀鞘,刀身瞬间于日光下完全展露! 公山弘瑞下意识后退,然而还是太慢了。 双手握持刀柄,兰珏栖往前一跃,刀尖已抵至公山弘瑞鼻尖。 刀光映在公山弘瑞脸上,留下一段明晃晃的白。 兰珏栖:【终于,爽了!】 这些日子的憋闷之气一扫而空。 拿别人当出气筒,迟早有一天要被遭到同样的报复。听到心声的公山弘瑞看向兰珏栖,对上他冷淡的眼神,挺翘的鼻尖下,淡粉色的嘴唇是一条平直的线。 公山弘瑞:“……” 怎么有人能有这么大的反差,这么能憋的呢? “这么好的刀,放弃不练太可惜了。”兰珏栖收刀入鞘。 公山弘瑞:“但我仰慕仙尊多年……” 兰珏栖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多说。 【这小子还真是执拗,不过这个机会也不是不能给,只要你是真心的,冲虚山多你一个弟子不多。】 兰珏栖:“断头路可不好走。” “仙尊教训得是。”公山弘瑞压抑激动的心情。 【这会儿倒是装得挺老实的。】 兰珏栖心中嘀咕,继续说:“今年冲虚山的收人标准依旧不变。” 通过长渊大选,资质符合。 冲虚山的收人标准一向如此。 资质公山弘瑞肯定是够了,但是剩下的,就要看公山弘瑞自己的表现了。 冲虚山若真要收下公山弘瑞,少不了和戮云宗掰扯一番。公山弘瑞得证明他有这个价值。 兰珏栖说完话就走了。 长柄陌刀抵住公山弘瑞的胸腔,似还残留离去之人的气息。 清冷中带着一点甜香? 公山弘瑞蹲下身,捡起脚下的两片落叶。 说是两片,其实是同一片——薄薄的两片叶子叶脉纹路一模一样。 第60章 这是刚才兰珏栖落刀时,从刀刃下擦过的树叶。 公山弘瑞抱紧陌刀,更加坚定。 谁说修了无情道,就不能继续练刀了? ——冲虚山的刀法可不比戮云宗差。 第30章 不仅仅是与公山弘瑞亲近的人,那些以往只听闻公山弘瑞恶劣名声对其不熟的人,也都知道这个刺头这些日子变化巨大。 “他们说都是因为新监学的原因。” 说这话的时候,鹿鸣满是探究的目光投向面无表情的兰珏栖,毫不掩饰。 今日他难得出现在胜常台,正儿八经地把各项文书处理完,然后来到兰珏栖这里。 兰珏栖任由他打量,他自己事情也不少。 新成立的联盟要在长渊城开动好几个大工程,除了原先预定的拓宽云道,建设传送阵,还有一个防护阵法的修建。 谢清源一个人忙不过来,兰珏栖还有其他有相关能力的先生都要帮忙规划,整个长渊城忙得热火朝天。 鹿鸣跟着看了几眼,挑了挑眉:“别的好说,这传送阵的星河砂矿够用,秋其野不是天天喊着人手不足,催着十大门派赶紧派人过去吗?” 兰珏栖指了指传送阵图纸下的小字。 “……预计开工时间是百年后。”鹿鸣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们在急着做什么规划。” 兰珏栖:“师兄说要先确定选址,先把地方留出来。” “行吧。” 鹿鸣原本来找兰珏栖的目的就不是要了解长渊城的未来建设。他问兰珏栖:“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头疼,或者是浑身虚软?” 之前有一点,所以兰珏栖才休息了几天,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兰珏栖摇头:“梦槐花的后遗症会持续这么长吗?” “有可能有。”鹿鸣一只手撑着下巴,与兰珏栖对视。 “我没有。” 兰珏栖摆摆手,让鹿鸣随意。 “没事,你先忙吧。” 鹿鸣在兰珏栖这里十分自得,自顾自翻看了几本汇报的文书。 鹿鸣一样是渡劫尊者,虽然不怎么管事,但是该他知道的,青涛崖那边都会及时汇报给他。 兰珏栖能知道的,他一样知道,没有什么隐秘的文书。 云枭站在架上,睁着黑豆眼看兰珏栖低头处理工作,另一边的鹿鸣则是懒洋洋找了个地方,微笑地看着兰珏栖。 两人能这么安静地消磨一天。 鹿鸣当然也注意到这只立在谢清源肩头的云枭,问了兰珏栖谢清源的近况,结果兰珏栖一问三不知,说是这几天谢清源忙到不见人影,连云枭都无暇要回去照顾,都是他在养。 “是这样吗?明通仙尊这院长还真忙啊。” 鹿鸣饶有兴味感叹。 他和谢清源一同住在揽云山居,这几天有几类灵植的成熟时间在大清早或是深夜,所以他也跟着早出晚归,撞过好几次谢清源。 所以谢清源是在躲着兰珏栖,而眼前这个呆瓜还不知道? 鹿鸣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对自称只是同门之谊的师兄弟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差不多了就歇会儿吧,”鹿鸣向兰珏栖招手,示意他来茶座这边坐会儿,“活是干不完的,我看你这案头堆积的文书都要比你还高了。” 鹿鸣很少来胜常台,这会儿还专门来兰珏栖这里,好心问候他几句,兰珏栖觉着自己怎么也不能太冷淡。 可惜他修无情道,话不多,和鹿鸣又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以往有事做还好,总归有点声响。 鹿鸣摸了摸鼻子,心道一次两次还行,要是多年都是这个性子,谢清源还能和兰珏栖好这么多年,他一定……也是个很无聊的人! 谢清源和兰珏栖真是绝配! 鹿鸣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他不太喜欢这些修无情道的修士,无趣又冷漠,不爱接话,显得他这种话多的人很傻。若不是为了看谢清源的笑话,他也不会抽了风一样来找兰珏栖干瞪眼。 良久,鹿鸣先认输,主动找话:“我看你这监学干得挺好的,可惜谢清源二十年后就要卸任,到时候你还会继续做下去吗?” 众所周知,兰珏栖来长渊学院是受谢清源的邀请,谢清源卸任以后,下一任院长若是声望修为都不如兰珏栖,很可能会复刻鹿鸣的现状。 哪怕兰珏栖没有压制对方的意思,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下一任院长在学院的威望怕是不如兰珏栖。 若是兰珏栖还继续留在长渊学院继续担任监学,再加上一个鹿鸣,还有接下来的长渊城建设,以及天外不断的施压要求增派人手,下任院长就是个烫手山芋,谁都很难面对各方势力八面玲珑。 原本兰珏栖的打算就是来这里探听消息找人,至于后续,那得看看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兰珏栖诚实答道:“我不知道。” “你是自己没有想过吧。”鹿鸣一语道破,“我留在长渊的理由很简单,开课授业之外,我还能继续修炼,这里鲜活又自在,我不用管其他杂事,想做什么做什么。但你不行。你的无情道在这里是不会有进展的。” 天下人所熟知的兰珏栖,一直都是在冲虚山潜心修炼的无情道大佬,深居简出,淡漠无情。所以兰珏栖突然离开冲虚山来帮助谢清源担任这个监学管理长渊,在鹿鸣看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第61章 谢清源前八十年的院长做得好好的,难道剩下的二十年就管不好长渊了? 更何况,谢清源前八十年做得也不算差,不缺兰珏栖这个监学。 兰珏栖来长渊学院的理由,别人信,鹿鸣可不信。 “天外频频催要增援,我们迟早要向更深处的星空探索,甚至有一天我们也许能找到天外邪魇的老巢,彻底消灭它们。作为渡劫尊者,是不可能长久留在这里享受安逸的,”鹿鸣道,“我们总归要去往天外,站在所有修士的最前方。” 兰珏栖垂眼沉思。 战争结束后休养完毕,从发现新的星河砂矿开始,联盟成立后在地面进行各项建设做保障,只为了无后顾之忧。 “我希望所有的修士,是以最好的状态去到天外,这算是我身为医者的一点小心思吧,”鹿鸣耸了耸肩,“虽然我是个毒医,并不擅长治病救人。” 兰珏栖给鹿鸣敬茶:“前辈心怀大义,我敬佩不已。” “谈不上什么大义,我只是不想生养我的这片天地,落入外人手里,”鹿鸣放下茶杯,看着他平静无波的黑瞳,一字一句说道,“如果无情道没有成圣的可能,你就别继续钻牛角尖了换条路吧。这个天地,还需要圣者。” 兰珏栖郑重点头:“多谢前辈指点。” 如果无情道这条路当真是绝路,他就转头换一条路成圣。 鹿鸣压下喉头腻人的甜味,心中无奈叹气:终归是年纪大了心太软,想看和和美美的喜剧。 ==== 鹿鸣的谈话给兰珏栖提了个醒,如果他不想让下任院长难做,就要尽快找到人才是。 按照鹿鸣的说法,梦槐花所制造的梦境不一定是真实的,兰珏栖不能把这些梦作为线索。 他情劫渡劫失败一事知道的人不多,而知道兰珏栖失败的真实原因就只有谢清源一人,就连夜无痕都只当他是有其他原因才会失败,没有想过是因为兰珏栖动了情。 【师兄那么忙,要是再麻烦他好像也不好……】 兰珏栖正想着,就听到有人敲门。 公山弘瑞一身整整齐齐的青白色翠竹学院服,头上是三珠枝叶鹿角金冠,身形挺立,剑眉下的五官英朗大气,乍一看就是个翩翩公子。 “凌熙仙尊午好。”公山弘瑞一礼。 兰珏栖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让他坐下。 自打公山弘瑞要参加长渊大选后,他就再没逃过一节课,还选修了有关无情道的课程,课后有什么不懂的,打着胆子来问兰珏栖。 非常直白地来刷兰珏栖的好感。 兰珏栖不是时时有空,公山弘瑞初入门,有很多的问题可以说是十分基础,用这种小问题来耽误兰珏栖的时间,兰珏栖没多久也要厌烦。 所以公山弘瑞每次来找兰珏栖,都是带着连负责教授无情道的先生也解答不了的问题。 【这不是还没到预约时间吗?居然提前了半个时辰?】 “学生提前来,是要给仙尊送一封家书。” 公山弘瑞递给兰珏栖一封信,上面是娟秀的小楷,落款名是乔听晚。 自从乔听晚决意离开冲虚山,兰珏栖送她到天涯海角入流洲,他就再没见过乔听晚了,期间因兰珏栖不离开冲虚山,乔听晚怕落人口舌辜负兰珏栖之前的好意,也没给兰珏栖送过一封信。 【师姐过得好就好。】 兰珏栖很欣慰,乔听晚在信中说她改换心法后,修为虽然短暂退步,但很快就恢复了,如今已经完全适应新心法。 之后她又问候兰珏栖的近况,好奇他怎么忽然离开冲虚山,又说他人都出来了,必须来参加自己的结契仪式。 兰珏栖当初把乔听晚逐出门一事闹得很大,兰珏栖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去参加她的结契仪式,只怕他人刚到流洲,冲虚山上的长老就得知道真相,气炸肺组团来抢人了。 信的最后,乔听晚说起他们失踪已久的大师兄。 ——师兄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他自己也说他寿命无多。 【怎么会?】 兰珏栖愣住,大师兄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是大乘真君,少说也有五千岁的寿命,这才过了多少年而已? ——师兄好像是因为对方死了心气全无,这些年过得很痛苦。我不知该怎么劝他。 ——师兄和我打赌,你忽然离开冲虚山一定是修炼出了什么问题。他说你一定是动了情,说无情道这条绝路走到最后就是这样的,天道如此安排。 ——这是真的吗小师弟,你动情了? 第31章 兰珏栖对大师兄游金鲤的印象其实不是很深刻。 主要原因是游金鲤在兰珏栖入门后几年后就和边唯尘闹翻决裂,负气离开冲虚山。 兰珏栖还记得,那时他正好下课回到颍阳峰,边唯尘一声“逆徒”的怒吼传遍整个冲虚山。 “走了你就不要回来!” 回应边唯尘的是游金鲤头也不回的背影。 自此,游金鲤再没回过冲虚山,于是要把游金鲤除名一事边唯尘也就喊了几次却没实际动作,之后不再提起。 但不论如何,兰珏栖和乔听晚都记得,游金鲤离开的时候是风华正茂时,是冲虚山的中流砥柱,公认的边唯尘衣钵传承人。 除了边唯尘,没有人知道让游金鲤放弃无情道的人是谁。 公山弘瑞眼观鼻鼻观心,看似在喝茶,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兰珏栖的心声。 第62章 直觉告诉他这封信不简单,奈何兰珏栖的心声断断续续,他又没看到信的内容,只能看出读完信以后的兰珏栖罕见流露出低落的情绪来。 “扣扣扣——” 轻敲门扉的声音响起。 是约好了要来和兰珏栖探讨无情道的馥丹。 她是化神乐修,身着一袭蓝绿色百褶水云拖地长裙,常年板着一张脸,纵然容貌秀丽,也有学生被她冻得瑟瑟发抖,私下里抱怨这位女先生严厉不好相处。 看到公山弘瑞比她先到来,馥丹只是点点头,目不斜视走到兰珏栖跟前行礼,声音毫无起伏。 她一板一眼地记录了很多问题,除了课堂上的,还有她修炼时遇到的困惑,都借着这个机会拿来请教兰珏栖。 从这些问题可以看出馥丹的修炼很刻苦,可以说是严格按照兰珏栖等无情道大能总结的各项理论方法修炼,可惜进展缓慢。 兰珏栖忽然记起有关馥丹的资料,不由得叹息:【有足够的努力和耐心,却不够悟性,选择无情道也只是因为入门不难,相比其他心法,初期学起来容易而已。】 公山弘瑞恍然,再次直观体会到天赋资质对修士的影响。 仔细算起来,馥丹的年纪其实比兰珏栖还大,本来按照她的天赋资质,化神后从天外战场回来,是要被苦禅谷淘汰沦为散修的,只是念着她这么多年在长渊学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加上确实尽心尽力,才保留她苦禅谷弟子的身份,继续在长渊任教。 像馥丹这样天赋有限的修士,不论选择什么心法,此生能修到大乘,就已经算是厉害了。 馥丹问完问题,本应和公山弘瑞一起离开,然而公山弘瑞却不走,似乎在等待兰珏栖。 馥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告退离开。 “修无情道,都要寡言冷漠吗?”公山弘瑞问。 兰珏栖抬眼。 公山弘瑞:“像仙尊这样,有什么想法都憋在心里。” 兰珏栖平静地看着这个跳脱的学生:“后悔不想修了?” “没有,”公山弘瑞笑着答道,“我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 兰珏栖暂时不知该如何回复乔听晚这封信,怀揣着心事漫无目的兜几圈,最后走到揽云山下。 酉时,晚霞铺满天空,鼓声钟声分别敲响十八下,学生们蜂拥走出教室。 “小凌熙,在那里发呆呢?” 鹿鸣抱着琴,忽然出现。 兰珏栖摇了摇头,转身就想走。 “别啊,你这是去哪里?来揽云山转一圈就走?”鹿鸣叫住他,“是不想看到我,觉得我烦?” 兰珏栖摇头。 鹿鸣哼了一声:“我看就是,这些日子我不去找你,你都不来给我帮忙了。” “没有,前辈有事尽管来找我就是。”兰珏栖还是很感念鹿鸣的指点关怀,“只要我能做到,必然竭尽全力。” “言重了,能让一个渡劫仙尊竭尽全力的事可不多,”鹿鸣摆了摆手,“反正我那些花花草草是不够格的。” 这些日子天气晴好,正适合观星,鹿鸣也来了兴致,带上几个有兴趣的学生打算去观星楼。 正好遇到兰珏栖,鹿鸣顺口邀请他一起。 “说不定会有惊喜。”鹿鸣神神秘秘。 于是兰珏栖就被拉着一起去到位于揽云山上的观星楼。 他们两人的神行步法比那些元婴金丹的学生还要好,速度更快些,到达观星楼时,这里没有其他人。 鹿鸣甩手丢出一个清洁法术扫去灰尘,带着兰珏栖一一认识那些观星测量工具,说起星空布局胸有成图。 日光隐没,摘星楼亮起灯,鹿鸣启动摘星楼内的法阵机关,打开星图教那些学生如何辨认。 教学的重点是天外二十八宿,这些学生有化神之资,终有一日要去到天外驻扎。 鹿鸣“二十八宿也只是相对较为平和,实际上时不时还有流浪突袭的星辰异兽,还有星辰劫雷及空间乱流,这些都突然到来的危险都是很难预测的。” 鹿鸣说着,又看向兰珏栖:“想来凌熙仙尊应该是深有体会。” 越了解这些不期然的危险,越能感受到兰珏栖当初的轸宿要守下来是有多艰难——反正不会比带兵突袭的秋其野轻松。 想要从这些危险中生存下来,归根结底还是得靠自身的修为。 不过也有些技巧。 鹿鸣要讲的就是这些。他以前去到天外,不仅仅是在二十八宿参与对抗天外邪魇,还去过更远处的星空。 讲完大概,鹿鸣又让学生们试着自己观测群星,自己则和兰珏栖在栏边吹风,时不时指点几句。 就算不知道鹿鸣神神秘秘的惊喜是什么,兰珏栖也觉得此行收获不菲。 【没想到前辈出身青涛崖,竟然如此博学。】 兰珏栖以前去过天外,当然也学过基本的天外星宿知识,但也只是学过,够用就行,没有想过要去往更深处的星空探险。 他用自己的凝辉玉引做量尺,做了几个简单的观测。 一旁的鹿鸣跟着看了一会儿,叹气:“看来今天是看不到那个惊喜了。” 【嗯?】 兰珏栖歪头。 “一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以前都没在地面观测过星空,”鹿鸣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你在天外就只顾着打打打杀杀杀了吧。” 第63章 【哼。】 兰珏栖不答。 两人说话的时候没有避着其他学生,有几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鹿鸣听不到兰珏栖的心声,不过不妨碍他继续叨叨:“所以说你们这些无情道就是很无趣啊,多少修士去了天外回来,都会感叹一下,就你们什么话都没有。” 兰珏栖不服气:“战事紧急,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 鹿鸣摇头:“不是什么闲情逸致,不管是什么事,高兴也好,生气也罢,你们这一道太压抑了,如果哪天和你们单独落入某一个险境,怕是……” 鹿鸣忽然停住。 兰珏栖奇怪他怎么不继续说了,于是等着。 “那边那个,你再用点劲你看看金尺会不会断!”鹿鸣转头对着不远处一个学生喝道。 兰珏栖没动,鹿鸣教训完学生,却又转了话题,说时间差不多了,兰珏栖可以先回碧洲小筑。 兰珏栖:“……” 【怎么不继续说了,是和我落入险境很难熬会把自己逼疯吗?】 兰珏栖不太想走,偏偏鹿鸣和没事人一样,似乎不想再提了。 兰珏栖:“前辈的我恕我不能认同。” “哦?”鹿鸣等的就是兰珏栖这句话,眼底满是笑意。 兰珏栖:“当初我和师兄一起坠入湮灭辰间百年,不都好好的一起出来了,说明我们无情道还是很好合作可以共患难的。” “嗯呢,说得是呢。”鹿鸣笑眯眯,“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破开湮灭辰间的呢?” 兰珏栖:“……” 不知道,他忘记了。 这个问题在出来后,有很多人来问过他,但兰珏栖一想起来就是一片空白,只隐约记得是一片雷光。 师兄说,不记得也是一件好事,说不定是里面的回忆很不好,不要回忆过去的痛苦,他们能活着出来就很好了。 因为谢清源一样忘记了,所以很多人猜测湮灭辰间的特性如此,后面就没人再问了。 鹿鸣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以前被虚空乱流卷进去过。” 这是实打实的秘辛,鹿鸣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出来后有一段时间,我变得不像我自己,”鹿鸣回忆起那段时光,艳丽的眉眼染上阴翳,“吃人的传闻,也是那个时候流传出来的……我根本不记得,我做了什么。” 兰珏栖坚定道:“我相信以前辈的人品,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谁知道呢?”鹿鸣摇头,“那个年轻的修士确确实实满是鲜血倒在我脚下,五脏六腑流了一地,而我的嘴里,确实有血味。” “前辈……” 兰珏栖唏嘘,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鹿鸣。 “不用挂怀,其实后来我就想起来了。”鹿鸣说,“天外对修士神魂的影响,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但是并非不可抗,只要你想,终究能想起来。” 鹿鸣说完,看向来人:“明通仙尊觉得呢?” 谢清源神情淡淡:“也许吧,能想起当然是最好的,想不起来又能如何呢?就像前辈的吃人传闻,谣言已经传播甚广,澄清又有几个人还会相信记得。” 鹿鸣微笑:“没关系,爱信不信,反正不信的人也打不过我,都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谢清源点头:“晚辈也是这样想的。” 鹿鸣:“……” 以后他要记得,不止修无情道的讨厌,修饮冰律的也是! 第32章 虽然谢清源和鹿鸣的交流看起来似乎很和谐,但兰珏栖总觉得似乎有看不见的火花闪过。 “师兄是来巡山的吗?”兰珏栖问。 谢清源拖长声音:“时候确实不早了。” 这个言下之意兰珏栖懂,就是让他早点回碧洲小筑。 鹿鸣也跟着点头:“确实是,我送小凌熙下山,就不耽误院长巡山了。” 本来两人就是下班顺路,边走边聊,哪有什么送不送。 兰珏栖有些无奈,刚想和谢清源道别,就鹿鸣拉住。 “我和小凌熙就先走了!”鹿鸣声音欢快,抢在兰珏栖之前开口。 兰珏栖被鹿鸣拽着走了两步,后面一个身影跟上来。 鹿鸣扬眉:“院长这边还没巡,和我们同路?” 谢清源:“是。” 鹿鸣:“那挺好,有院长在,我们肯定不会像那些糊涂学生一样迷路,真是麻烦院长了。” 鹿鸣笑笑,在前面一个绕弯处稍稍落后半步,忽然指向某一处:“小凌熙你看!” 兰珏栖停步转头朝鹿鸣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大片灌木绿叶,是揽云山随处可见的景色。 【看什么啊?】 兰珏栖迷惑。 也就是趁着兰珏栖转头的这个间隙,鹿鸣大跨步,挤到兰珏栖和谢清源两人中间。 鹿鸣笑眯眯对兰珏栖说:“那边的叶子是不是特别绿?” 兰珏栖:“……” 【有吗?】 反正兰珏栖一直是一个表情,鹿鸣已经学会说服自己不要那么在意兰珏栖的表情动作反馈,所以他还能继续叭叭叭下去:“你再看看那枝条,是不是特别有劲?” 兰珏栖:“……是。” 【虽然没看出来但还是稍微平捧一下前辈的场,不然他也太尴尬了。】 难得能得到兰珏栖的回应,鹿鸣扬起笑来,看向谢清源:“院长觉得呢?” 第64章 谢清源弯了弯眼睛,眼底一样带着笑意:“院长觉得监学说得对。” 鹿鸣:“……”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虽然是故意走到两人中间,但走了两步,鹿鸣就觉得别扭。 谢清源和兰珏栖被他突然插在中间,都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继续如常走路。 左看看右看看,鹿鸣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是三个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这样的站位…… 好像两个年轻人搀扶一个老人! 鹿鸣被自己的这个联想吓了一跳,感觉再走两步自己都要老四岁。 鹿鸣有些哀怨地看向谢清源。 “前辈有什么事吗?”谢清源果然如鹿鸣所愿发问。 鹿鸣:“我觉得你那边的景色好像更好,我们换个位置。” 这话一出来,兰珏栖又转头看去。 揽云山的景色当然不差,十步一景,百步一画。翠竹摇曳,古木参天,山间溪流潺潺。 谢清源笑了声,依言和鹿鸣换了位置,又招了招手。 云枭从云上落下。 “小白!”兰珏栖眼睛一亮。 “咕呲——”云枭拍打翅膀刚要亲近兰珏栖,就被谢清源按住。 云枭从谢清源带笑的眉眼里看出威胁,不敢吱声说自己不叫这么土气的名字。 “原来这云枭叫小白啊?你起的?”鹿鸣问谢清源,“这名字好没情调。” “是之前师兄将云枭托付给我照看,我私下叫的,”兰珏栖说,“不知道师兄自己的起名是什么。” 鹿鸣卡了一下。 谢清源:“没关系,师弟叫熟了就叫这个名字,简单好养活。” 云枭就不是什么珍奇鸟儿,谢清源这样的渡劫仙尊,手上所拥有的资源数不胜数,只要云枭还有一口气在,谢清源都能灌药给它救活。 鹿鸣看着兰珏栖掏出一些坚果逗引云枭,谢清源就在一边含笑看着。 他用胳膊捅了一下谢清源,摇了摇头。 ——就这还说你对兰珏栖只有同门之情,也不知道是在骗谁。 谢清源没说话,垂下眼睫,再一抬眼,凤目一片清明再无笑意。 “前辈觉得这样可以吗?”他压低声音问。 鹿鸣:“……你?” 他没看懂。 谢清源若是真心喜欢兰珏栖,就算是兰珏栖修无情道又如何,不修无情道就好了,何必如此苦熬? 兰珏栖自己都知道这是条绝路,做好掉头换道的准备了。 更何况,以鹿鸣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兰珏栖呆是呆了点,未必对谢清源就是无意。 青梅竹马相伴长大,一同经历生死危机,这样的情谊,有谁能比得上? 鹿鸣不理解谢清源为什么要自欺欺人。 前面就是揽云山居了。 他们不得不分离,兰珏栖叫住鹿鸣:“前辈,你可否再给我一些梦槐花?” “不可以。”谢清源代替鹿鸣回答,“我之前已经和师弟说过了,你不能再吃。” 兰珏栖:“不是我要,是我想替大师兄要一些寄送过去。” “你……大师兄?”鹿鸣稍稍怔愣,想起边唯尘以前确实有这么一个大弟子。 边唯尘总共收了三个弟子,最后就剩兰珏栖这一个独苗。 鹿鸣明悟了,开始理解谢清源:“谢少掌门也挺不容易的。” 冲虚山颍阳峰这一脉,要是因为谢清源追求兰珏栖而断了传承,谢清源这个少掌门可就难做了。 谢清源不置可否。 边唯尘和游金鲤的师徒恩怨,鹿鸣知道的不多,不过说起游金鲤,他也是忍不住感慨。 鹿鸣和边唯尘同属渡劫尊者,多少有些来往。 “其实后来你师兄离开冲虚山,我也在天外遇过他。”鹿鸣笑眯眯说。 边唯尘没有真的把游金鲤除名,然而两人的矛盾太大,游金鲤连无情道都不修了,这个徒弟有和没有都一样。 沦为散修的游金鲤当然要自己想办法继续修炼,以他的实力,去到天外战场攒功勋换资源,虽然危险,却值得。 【前辈真是交游广阔,什么都知道一点,什么人都认识,什么话题都能搭上一句。】 兰珏栖在心中感叹:【不愧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 谢清源抿唇微笑,看得鹿鸣莫名其妙。 约好白天的时间再来找鹿鸣打包梦槐花,兰珏栖这才告辞。 望着兰珏栖不紧不慢远去的背影,鹿鸣道:“我本来是想劝你跟着一起把兰珏栖送到碧洲小筑的,把整个学院巡逻一圈都行,不过我看你似乎顾虑不少,还是算了。” 谢清源:“劳烦前辈操心了。” “不操心,”鹿鸣道,“好歹相交一场,总归是不想看你们走上前人的道路,遗憾错过。” 谢清源眼皮一跳:“游金鲤和——” “嘘——”鹿鸣竖起手指,朝山下某个方向看去。 兰珏栖还没走远呢。 “前辈知道得可太多了。”谢清源道。 “也还好,”鹿鸣嘻嘻一笑,“毕竟小凌熙这么可爱,就算是我这种一向讨厌修无情道的,也会觉得他很讨人喜欢。” 谢清源:“小凌熙?” “嗯?不好听吗?”鹿鸣反问。 谢清源:“前辈一片慈爱呵护之心,晚辈怎么能不识好歹。” 鹿鸣清了清嗓子,说道:“一两句话的事儿而已,不用老是前辈来前辈去,太客气了。” 第65章 感觉自己都被叫老了。 明明他还是年轻貌美的样子! === 因为兰珏栖的前车之鉴,鹿鸣和谢清源都不赞同直接把梦槐花寄送过去。 谢清源:“师弟是怎么想到要给你大师兄寄送梦槐花的?” “我觉得他会想要见到对方。”兰珏栖以己度人,“只要能再见一次,哪怕是梦都会很满足。” 鹿鸣说过,他在天天外遇到的游金鲤是形单影只,没有看到他的道侣是哪位,不过他很确定,那个时候的游金鲤不会像现在这般颓丧,全无生气。 兰珏栖固然怀疑鹿鸣是想把游金鲤拉来做苦力兼实验品,然而只要一想到自己之前过量服用梦槐花的凶险,还是写了回信给乔听晚,让她劝说游金鲤来一趟长渊。 在信中,兰珏栖还如实交代了自己的情况。 ——是动情了,但是失忆,忘记对方姓甚名谁,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除了修炼没有进展,目前没有其他不适,他并不是一个人在烦恼这个困境,还有谢清源在帮他。 他虽是第一次来到长渊,但因有谢清源在,他很快就熟悉了这里,过得很好,还结实了博学多才的前辈…… 写完信,兰珏栖将回信和来信又看了一遍,确定对乔听晚的疑问都做了解答,最后预祝乔听晚结契仪式一切顺利,他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去观礼祝贺。 然后兰珏栖去找谢清源,想要借云枭一用。 “可以是可以,不过小白较平常的云枭有些呆愣,师弟的信可能要晚一点才能送到了。”谢清源对系统不是很放心。 “没关系,我在信上说了。” 兰珏栖:【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有鸟可以养可以撸还可以送信,当然要炫耀一下!】 谢清源颔首微笑:“既如此,师弟把信给小白吧。” 乔听晚看到云枭,就会知道他信上的内容都是真的,工作之余喂鸟观星,没有什么烦恼事,颍阳峰的独苗过得很好,最终还是能渡过情劫的。 兰珏栖走后,云枭沿着谢清源桌边踱步。 “速速去送信,不要耽误了我师弟的事。”谢清源冷淡催促。 “咕呲……信件内容扫描中——” 谢清源皱眉,他无意窥伺兰珏栖的书信,然而云枭却不肯走,仗着有兰珏栖的信件在,谢清源不好对它动手,免得损坏信件。 “马上去送信!”谢清源冷冷道,“不然你就别想我去做任务了。” “经扫描确定,信件内容与任务相关,内容总结提取中——” 云枭仰起头,黑豆眼中闪过蓝色冷光,有几行文字流转投影出来。 ——我想我是动心喜欢对方的,毕竟天道降下来的情劫我没有渡过。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之前食用梦槐花带来的梦境也谈不上是愉快,可是,只要一想到有这个人存在,我还是想要去见到他,不管他在哪里。 ——之前我还以为公山弘瑞就是我暗恋的人,不过后来鹿鸣前辈和我说,梦就是梦,不一定为真。也许是公山弘瑞身上的某一种特点刚好和我喜欢的人重合。 ——鹿鸣前辈一点都没有前辈的架子,他听说了大师兄的事以后,还专门询问了大师兄的状况。他们早年在天外见过,不忍心大师兄为情所困。 ——都说无情道是条绝路,大师兄说所有修行无情道的人都要陷入情网中。如今我已身在网中,进退不得。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放弃这个人,就难受到想要流泪。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情绪了,师姐当初也是这样,所以做出了离开冲虚山的选择吗? 第33章 系统并没有把兰珏栖的信件内容完全透漏出来。 谢清源已经能明白系统的用意,这是反过来要逼迫他合作做任务。 虽然兰珏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他的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很喜欢那个人,而且不想放弃,这就意味着,兰珏栖随时都有可能放弃无情道。 不管系统还是谢清源,目标都是兰珏栖继续修炼无情道成圣。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合作? 紧紧盯着这几行文字,系统是直接把兰珏栖的笔迹投影出来。谢清源能很清楚看到放弃两个字的落笔更重些,断笔处有一大滴墨汁,像是落下了一滴泪。 手指在那滴浓厚的墨汁点了点,犹如小石子投入池塘,一圈一圈的光影涟漪荡开。张开的五指收紧,原本还立在桌沿的云枭瞬间就被一股无形的吸力抓住,翅膀扑棱,绝望地挣扎几下后,一双黑豆眼无力看向谢清源。 “不要总想着胁迫我,他喜欢你又如何,云枭多得是,你不会以为他会专门记得你吧?”谢清源冷冷道。 兰珏栖的记忆力不好是长久以来的毛病,而且他不是记不住知识常识这种,是会忘记某些人或事,系统很清楚兰珏栖的情况,以谢清源的能力,再找来一只云枭替它完全不是难事。 云枭逐渐脱力的同时,谢清源也能感觉到自己对云枭的掌控力在减弱,依旧是熟悉的烧心焦灼感,逼迫他放手。 “天道当真是此意?”谢清源嘶哑道,额发全被汗水浸湿,面色惨白全无血色,“所有的无情道都要经受情劫考验方可成圣?” 多的是无情道面对这一考验选择放弃,转而不再修炼无情道。 谢清源一想到兰珏栖对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情根深种,就觉得钻心地疼。 第66章 就算是与兰珏栖真正同门的师兄师姐,都不及他和兰珏栖的情谊,怎么到头来,还有一个人忽然冒出来,占据这个高位? 甚至于,兰珏栖还有为这个人放弃无情道的意思。 谢清源绝不允许! 他比任何人,甚至比兰珏栖自己,都希望他成为无情道圣者。 谢清源:“任务我可以做,但是你必须证明这些任务是有用的。不然我不会白费力气,我会用自己的办法帮他渡过情劫。” “咕……呲……” 云枭瘫倒在桌面上,情况比谢清源好不到哪里。 系统对谢清源的挟制本就不够强力,不然也不会被谢清源分离出来,被迫宿在云枭体内。 现在谢清源做了两败俱伤的打算对系统出手,系统也只能被迫反击承受。 黑豆眼逐渐黯淡,谢清源听到原本断断续续发出电流呲呲声的机械音中断一瞬,之后是开始变得流畅。 “经确认,苍穹无上玄灵心冷寂灭无情道至尊修炼系统任务目标不变,依旧为兰珏栖;绑定宿主与原计划不符暂时无法解绑,确认为谢清源……目前宿主认可度不够……系统升级中……补丁下载中……” 谢清源不是很在意系统到底升级了什么,眼底一片冷然:“升级完就赶紧送信去,不要拖延时间。” 云枭重新站起来抖了抖翅膀,黑豆眼发出幽幽的蓝光:“本轮次任务奖励:读心术关键词屏蔽。” 读心术技能错乱目前已无法更改,但谢清源可以自行设定关键词,只要兰珏栖的心声一触发,其他人就听不见,只有谢清源一个人知道。 这个任务奖励谢清源无法拒绝。 “还算有点用,”谢清源嗤了声,“这个任务我会做的。那个人是何方神圣我肯定是要找出来的,希望你的这些任务后续能给我一些线索。” 不然以兰珏栖那些真真假假的梦境线索,还有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谢清源觉得难度太大了。 系统:“找到呢?杀了吗?” 谢清源没有立即回答。 说实话,游金鲤这个突发情况给谢清源一个警醒,让他有些犹豫。兰珏栖陷得这么深,万一那个人要是死了…… 谢清源不敢细想。 腰间的湛兮佩在谢清源手上化成一片极薄的透明刀片。 谢清源:“升级之后你好像话变多了?” 刀片轻轻从云枭的耳羽上刮过。 云枭抖了抖。 “去送信吧,速去速回。”谢清源警告,“事不过三。” 这是他第二次催促系统快点去送信了。 云枭展翅从窗口飞出,很快就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天际。 天道如此,说明无情道还是有成圣的可能,兰珏栖就是它看好的人。 既然如此,那个人就自求多福吧,连天道都不佑的人,有什么资格阻拦兰珏栖成圣? 湛兮在谢清源的手指间灵活翻转,日光明亮落在刀片上,随着谢清源的翻转动作,所有光亮尽数被湛兮吸收。 这就是融合了湮灭辰间碎片的湛兮,吞噬一切的黑暗,难以逃脱。 === 游金鲤行踪不定,乔听晚也很难把话带到。 因为不确定游金鲤是否会答应来长渊,兰珏栖在送了信以后,又去找了夜无痕。 以顶级刺客的情报和追踪能力,寻找游金鲤的行踪会比其他人快捷一些。 至于要如何说服夜无痕尽力去找,兰珏栖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只要把游金鲤的经历简单讲一讲,这个从母胎就单身到现在的顶级刺客就被感动得不行,满口答应帮忙。 天气渐热,之前重新种植的菩菱兰抽芽拔高,兰珏栖被鹿鸣叫去帮忙。 这次种的菩菱兰据鹿鸣透漏,他又做了新的改进,种植过程加了不少料进去,最后种出来的菩菱兰会和以前不一样。 兰珏栖对灵植没什么研究,听得似懂非懂。 菩菱兰的种植只有兰珏栖和鹿鸣两个能动手操作,这次鹿鸣种得还特别多,有一些步骤不能用法术,只能手动一株一株来,所以兰珏栖也跟着忙得底朝天。巡视教学和胜常台那边忙完,就要往揽云山的花田跑,连带的,时不时就来找兰珏栖的公山弘瑞也知道胜常台找不到人,往揽云山的菩菱兰花田去找人总没错。 “那小子又来了,”鹿鸣收回视线,揶揄道,“都顶着这么大的太阳等你了,你真的不考虑把人收了吗?” 兰珏栖瞧也不瞧那边的公山弘瑞一眼,反问鹿鸣:“前辈喜欢?” 这些日子鹿鸣瞧着,是知道公山弘瑞没想要去戮云宗了,但是冲虚山的这两位…… 鹿鸣恨不得拍大腿,他就说他不喜欢修无情道和饮冰律的,一个整天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一个面上是惯常的微笑,看着温温和和的,实际上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公山弘瑞之前有多顽劣鹿鸣是知道的,如今看他变了性,一心要拜入冲虚山,不得不感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就是好好一孩子要修无情道,鹿鸣怎么想都想叹息: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无情道到底有什么好的?未来又会有一个他讨厌的无情道大能了! 公山弘瑞一心要修无情道,鹿鸣怎么可能喜欢! “不,”鹿鸣坚决道,“我们青涛崖可不想自找麻烦和戮云宗掰扯。” 兰珏栖手里拿着凝辉玉引,依照鹿鸣所说的施法,浑仪旋转,落在花田上的日光变得黯淡。 第67章 远处的公山弘瑞敏锐感受到这一变化,仰头望天。 没有一丝云也没有一丝风,日头不再火辣辣,光线被浑仪吸收拉扯,原本是澄蓝的天空染上丝丝晦暗。 浑仪更加明亮,仿佛要将所有的光辉都吸收殆尽,凝聚于此。 公山弘瑞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种平静宁和的感觉,很快又有孤独感袭来,似乎整片天地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蓦然想起第一次到天外战场,面对广阔无垠的星空,生出来的无力与敬畏感。 即使兰珏栖没有叫他过去,公山弘瑞还是怀着朝圣心态,一步步朝他走去。 离得较远的公山弘瑞尚且如此,离得更近的鹿鸣即使早有准备,还是觉得心惊。 鹿鸣:“真可怕啊这玩意,而你居然能完全掌控。” 他应该庆幸,兰珏栖没有杀意,不然整座长渊城都会被吸入这颗小小的浑仪里。 鹿鸣暗暗嘶声,兰珏栖是不足千岁的渡劫尚且如此,假若成圣,再收集到完整的湮灭辰间碎片,整座天地都有可能被他收入浑仪里面。 幸好幸好,兰珏栖手里的碎片不是完整的。 不然只会更可怕,不过那样的话,以兰珏栖现在的修为,也不可能掌控,反而要被湮灭辰间的碎片吸入。 福祸相依,机缘并存。 如果没有坠入湮灭辰间的经历,兰珏栖是不可能拥有这个碎片并且炼化的。 鹿鸣很快想明白这个缘由,开解完毕放平心态,而后从虚空中拿出自己的七弦琴,拨动琴弦。 微弱的琴音只有鹿鸣能听得见,哪怕知道公山弘瑞不会有生命危险,鹿鸣觉得还是要以防万一。 毕竟公山弘瑞只有化神,在渡劫尊者的眼里还是太弱了。 铮—— 琴弦尽数断裂,琴弦散落交织成明亮的银光,琴身碎裂,长剑如破茧蝴蝶,飞落入鹿鸣手中。 凛冽的剑光撕开昏暗,鹿鸣收起懒散的态度,长剑一扫,剑气纵横贯似长虹。 兰珏栖握着凝辉玉引的手一抖,接住这一剑。 他施展的法术也在这个时候进入尾声,日光恢复,描摹鹿鸣冷艳的眉眼。 “小凌熙,我这一剑如何?”鹿鸣笑笑,把手里的剑往上一抛,一派轻松写意。 兰珏栖有些恍惚—— 鹿鸣的身影竟然和梦中那个人重合了。 第34章 兰珏栖本就是按照鹿鸣的要求施展法术,鹿鸣也做好了准备。 只是没想到只有化神的公山弘瑞会受影响。 也幸好还有鹿鸣在。 公山弘瑞回过神来,看向兰珏栖的目光更加敬服。 这就是这座天地的法术神通第一人,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法术,都要让其他渡劫尊者谨慎对待。 更可怕的是,兰珏栖还这么年轻,以他的悟性资质,未来成圣可以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未来无情道成圣的第一人——几乎所有人都这么看待兰珏栖,等他探索无情道,为后人续上这条绝路。 鹿鸣将公山弘瑞的情绪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提高声音再问一次兰珏栖:“凌熙仙尊觉得我的剑和明通仙尊比如何?” 兰珏栖立即回答:“当然比不过!” 鹿鸣:“……” 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答案是这个,何必又问一次自取其辱呢? 兰珏栖:“前辈是用剑的?” 这把剑的剑尖泛着血光,一看就是经历过无数战斗和杀戮的凶器。 鹿鸣笑道:“走江湖,当然要有一琴一剑,这样被人看到我行侠仗义,才能有一个风流潇洒的侠客形象。” 兰珏栖干巴巴应了一声哦。 以往的兰珏栖,是该面无表情不不做任何回应才是。 这个应话反而使得鹿鸣多看了他一眼。 兰珏栖不太敢直视鹿鸣了。 即使心中清楚自己喜欢的人不会是鹿鸣这种类型,可他的记忆力让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在来长渊以前见过鹿鸣,还暗戳戳暗恋他。 就怕万一。 鹿鸣是他还没开始修炼前就听说过的传奇人物,除了有些龟毛喜欢拿人做实验品外,平易近人不难相处又博古通今,再加上堪称绮丽的长相和强大的实力,会喜欢这样的人是很正常的。 兰珏栖理性分析:【师兄所修的饮冰律连戮云宗都说不弱于他们的凌云心法,前辈出身青涛崖,本就不是专长杀伐的门派,即使前辈有心修炼,多少还是会差一截。】 公山弘瑞连连点头,确实是这样,所以他才想要去冲虚山修无情道继续练刀法! 冲虚山看似没有特别突出的长处,其实传承的各类功法神通其实并不差,只要能潜心修炼,必然有出头之日。 一想到鹿鸣有可能是他暗恋的人——哪怕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兰珏栖都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 左右今天的干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个公山弘瑞来请教做借口,兰珏栖甩甩袖子掐了道法诀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前辈,”兰珏栖端正一拱手,“晚辈先行告退。” 嗯? 鹿鸣眨了眨眼应声好,看兰珏栖施展神行步法迅速消失,公山弘瑞在后头全力加速连他的影都追不上。 不对劲,兰珏栖真的不对劲。 鹿鸣背着手绕着菩菱兰花田走了两圈,百思不得其解。 第68章 真真施个法术的功夫,兰珏栖的话就变多了,还不肯正眼瞧自己了。 总不能是因为觉得我的剑太挫太辣眼,远不如谢清源所以心生不忍不想再看到我了吧? 鹿鸣停在原地,神情严肃施法造出一面水镜。 镜中的妖尊一袭华贵的黛紫织金卷草纹广袖长袍,头戴鹿角金钗,容颜如画。 撩了撩额前的头发,鹿鸣微微一笑,镜中的妖尊亦是微笑。 “明明就还是很美的,我自己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羡慕自己居然能长成这样,真没有给我妖族丢脸!” 他对着镜子照做一遍刚才的出剑姿势。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我这剑哪里不好了?” 回想了一阵,鹿鸣自己说服自己:“饮冰律这心法说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其实杂而不精,谢清源的剑未必就有我……等下,这样算下来,我一个青涛崖学医跑去学剑,比谢清源还要差不就是理所当然的?” “……” 鹿鸣沉默了一会儿,默默收起水镜。 “果然我不喜欢修无情道的和饮冰律的人,真的好讨厌!” ==== 辰时,钟楼鼓楼接连敲响十八下,学生们在钟声鼓声中陆陆续续走入教室。 公山弘瑞一早就占据好一个靠窗的位置。 对他这么积极的上课态度,其他学生先生早已适应,见怪不怪。、 一刻钟后,公山弘瑞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外走过。 今天一早就开始下雨,兰珏栖没有打伞,而是给自己施了道避水咒,所有的雨水在距离他三寸的距离就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弹开。 今天的行程一如既往,巡查完教学区后就回胜常台处理文书工作。之后他想再找谢清源商量几件事。 【一个是大师兄的行踪,要怎么劝他来一趟长渊来做前辈的……啊不对,是来散心消解低落走出失意,再与我座谈论道,大家一起探讨如何更好修炼无情道……】 心里挂念着事,兰珏栖一边巡查一边碎碎念个不停。 除了公山弘瑞,其他学生也不由得被兰珏栖吸引,频频向他看去。 以往兰珏栖都是很快巡查完,今天地板湿滑,他走得也慢。 讲台上的馥丹原本对学生的走神是相当不满的,然而等她转头再看到外面兰珏栖的身影,再多的不满也没了。 雨势越来越大,在地面溅起一朵朵水花,外面的花叶树木都被打得乱抖,唯有兰珏栖一身白衣干爽洁净如初,连发丝都没有沾染半点湿气,周身氤氲出迷迷蒙蒙的水雾光圈,宁静悠然。 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 因为兰珏栖转过头来,发现一整个班连带先生都没有好好上课。 【走神不专心。】 兰珏栖看了眼教室门口挂的牌子,写的是负责上课的先生以及上课的学生名单。 【通通扣分。】 馥丹骤然回神,而后苦笑。 学生扣分会影响学年考评成绩,先生扣分同样如此,还会影响薪金。 与其他有门派势力资助资源的同事不同,以馥丹的资质,苦禅谷当然不会把大批资源投入到她身上。 即使自知天赋资质有限,修为很难有进步,馥丹依旧不甘心。 修炼本就是与天搏命,若不争如何领悟天道玄机? 所以馥丹只能自己努力,长渊学院的教职能让她领到一笔不菲的灵石薪金,再加上长渊学院汇聚各方门派势力,她私底下能获取的其他消息及资源,然而她所需要的资源实在太多了,依旧是杯水车薪。 特别是她能感受到,即使自己投入了很多的资源,刻苦修炼,修为还是毫无寸进,心中难免生出挫败感。 兰珏栖年纪比她还小,因为修为比她高,居于高位,所以现在是她反过来要对兰珏栖行礼问安。 扣分之后还要被兰珏栖叫过来私下谈话,馥丹在来之前仔细地想了想自己最近的表现,觉得兰珏栖大概是不满她上课的表现。 没办法,她对无情道的理解有限,所能教的也就这么多,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兰珏栖来了长渊学院担任监学后,她才有机会和他请教修炼上的问题,感觉到自己有所进益,许久不曾长进的修为也有了松动。 “马上就是长生绝谷的历练了,我想请你帮个忙。”兰珏栖没同馥丹废话,开门见山。 他查看了馥丹以往的履历记录,在长渊学院的这些年兢兢业业,没有特别优秀的点,也没有其他毛病。这样中规中矩的任课先生很容易淹没在其他有教学风格,或是精深博学的同事里,馥丹毫不起眼。 兰珏栖看中的是馥丹曾多次带领学生去往长生绝谷历练考核,每次都是圆满完成任务。 今年的长生绝谷历练,除了要带领学生参加,还要再带一个夜无痕去地火区采火砂。 有一个熟悉长生绝谷的向导很重要。 这是兰珏栖私底下派发的委托,报酬正好是馥丹一年的薪金。 正事说完,兰珏栖才问其他事:“你们当时一整个班都在走神,连你也是,你们在看什么?” 当然是看你。 馥丹沉默。 如果说来之前,馥丹心里还有些怨怼,来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长生绝谷很多学院的先生都去过,兰珏栖完全有更好的人选,选择她无非是猜出她的窘况。 第69章 馥丹不想回答兰珏栖就不再多问,只是叮嘱说以后上课要多注意些,学院接下来事情不少,每一门课程都相当重要,要让学生学会且学以致用。 馥丹低头称是。 考虑到地火区的火焚风对化神修士神魂的影响,兰珏栖又问馥丹是否还有其他需要。 如果馥丹自己有做准备,兰珏栖就不多此一举了。 馥丹连忙摇头。 行吧。 兰珏栖自己没去过长生绝谷,只听谢清源提了几句,想着自己肯定没有馥丹熟悉,就不瞎指点了,任由馥丹自己去做准备。 退一万步说,和馥丹一起去的夜无痕怎么也是个大乘,经过不知多少生死险境,区区一个地火区,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兰珏栖只在学生们出发去长生绝谷那天跟谢清源一起送行,之后他们还要离开长渊城,回去冲虚山。 夜无痕说,游金鲤自从天外回来后,最经常去的地方是冲虚山下的小城镇。 他犹如普通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再继续修炼。 谢清源主动要求说要和兰珏栖一起去找游金鲤,两人本来都要出发了,没想到鹿鸣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们要离开长渊,说他也想一起去。 “带上我怎么了?毒医也是医,万一游金鲤有什么问题,我还能当场给他诊治!”鹿鸣振振有词,“而且,我在长渊也呆了那么久,就没休过假。现在学生们都去长生绝谷历练,我正好没课上,就不能出来玩了?” 就鹿鸣以前那闲散的课程安排,在学院很多人看来和休假没太大区别,不过是鹿鸣位高权重,没人敢管他罢了。 不过鹿鸣也说得有道理,他从来到长渊学院任职以后,就没有再离开过,就算是不上课,也是忙着培育各种稀奇古怪的灵植——即使这很难说是兴趣使然还是因为这座天地需要。 总归都是在忙,是该出来好好玩玩了。 兰珏栖:“前辈一走,那些灵植怎么办?” “没事儿,我都安排好了。”鹿鸣说道,“你也别前辈来前辈去了,虽然我是比你们大了一些,可大家修为同等,没必要那么讲究,就是直呼名字也是可以的。” 兰珏栖应下,鹿鸣满意了,笑了笑又和兰珏栖说起他离开揽云山前做的准备。 兰珏栖则句句有应和。 这一路就算是谢清源不怎么说话,也是热热闹闹的。 【前辈啊不,鹿鸣真是好热情好和蔼可亲好周到细心的一个……妖啊!】 兰珏栖在心里默默感叹。 第35章 之前兰珏栖和谢清源从冲虚山一路赶往长渊城,都是自己御风赶路。 鹿鸣一来,一开始是跟着他们一起御风赶路,后来他觉得这样好累,一点都没有游玩的感觉。 “你们很急吗?”鹿鸣问,“既然时间充足,我们雇佣一辆飞马车不好吗?” 兰珏栖思索:【确实不紧张,前,鹿鸣要是想好好看风景,坐飞马慢点走也好。】 “当然可以。”明了兰珏栖意思的谢清源开口,说等下去最近的城市车马行租车。 “这就对了,”鹿鸣早就做了攻略,这一路的吃喝玩乐都想好了,“好不容易没有案牍劳形,你们还不好好享受这难得的空闲,跑那么快做什么,游金鲤是会跑吗?” 游金鲤长期呆在冲虚山附近,按照之前夜无痕给兰珏栖的一通分析,说是他喜欢的人和冲虚山有关系,他才会一直在那里。 “默默守护,一个人暗暗想念对方,奈何自己已经不是冲虚山弟子,无法再回去……” 夜无痕还没感慨完,兰珏栖就一句话打破他的联想:“我大师兄还没被除名。” 只要游金鲤还想上冲虚山,没有人会拦他。 夜无痕卡了一瞬,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想上冲虚山是事实,说不定是怕触景生情,或是愧疚觉得无颜回去,反正肯定有原因!” 兰珏栖只觉得夜无痕是被恋爱脑腌入味了,什么都能扯到感情相关。 既然不急,鹿鸣安排起来就更加从容了。 路通中有不少城市鹿鸣很久以前就来过,有些城市这些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巷子变成宽敞的街道,两侧商铺林立,灯红酒绿,熙熙攘攘。 鹿鸣翻着手上新买的地图:“我记得这里以前有一座塔的,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这座塔历史悠久,据说是一位大能修士羽化后留下的,鹿鸣说起这些古迹相关的传奇来历如数家珍。 兰珏栖这种基本就没好好出游过的人,跟着他一起出来玩,跟带了导游一样。 以鹿鸣的年纪来推算,他能推荐的店铺,是真真正正的老字号,再加上他是实打实的见多识广,商家想忽悠他都难,整个旅途就没踩过坑。 兰珏栖这一趟下来,简直对鹿鸣佩服得不行。 【完美的旅游搭子,只要听话跟着一起走就行,什么都不用操心!】 谢清源撩起眼皮,冷淡地看着两人正在商量接下来去哪里。 鹿鸣说附近有座老茶馆正适合歇息,正好兰珏栖也想尝试的糕点铺就在老茶馆对面,可以买了以后到老茶馆一起配茶喝。 老茶馆位置有限,鹿鸣先去茶馆占座点单,谢清源陪着兰珏栖一起去糕点铺排队。 分别前,鹿鸣提醒说:“小凌熙你喜欢更甜一点可以加钱让伙计重新给你做。” 第70章 兰珏栖应声好,心中再次感慨:【跟着熟人出来就是好。】 这一趟下来,兰珏栖是知道鹿鸣不爱吃甜的了,自己买糕点当然要买两份,师兄和自己可以吃一份更甜的,鹿鸣就吃另一份淡些的。 两人站在排队队伍中,气质一看就不同凡响,周围人即使不知他们什么身份,还是自觉地隔开一小段距离。 谢清源随意道:“很快就要回到冲虚山了,师弟玩得还尽兴吗?” 兰珏栖点头。 谢清源:“看来下次出来玩,还能再叫上前辈。” “师兄,”兰珏栖提醒说,“鹿鸣都说不要叫他前辈了。” “一时改不过口来。” 谢清源心里膈应得厉害,自从鹿鸣说好以同辈相称后,兰珏栖和鹿鸣的相处肉眼可见地亲近许多,兰珏栖话跟着变多了,旅途中有什么想要的,也很乐意表达出来。 这以往都是只有面对他才会表现出来的情绪。 买糕点时兰珏栖一如刚才所想只买了两份,在柜台后的伙计向谢清源看来时,谢清源面色冷淡,一双凤目如千年寒潭深不见底,压根就不想搭理人。 伙计蓦地被吓了一跳,心道他就是顺口多问一句,毕竟这两人看着就不是普通修士,高阶修士一句话,可比他们喊破喉咙宣传都好用。 没想到看起来冰冷不好说话的修士很有耐心,虽然话不多,但是付钱爽快大方;反而是这个看着斯文温和的修士,抿着唇一言不发,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们做糕点的师傅,看起来很像是那些随时要挑毛病的麻烦买家。 伙计和做糕点的师傅都能感受到谢清源眼神带来的无形压力,后脖子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一个步骤都不敢马虎。 大概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越紧张越容易出错,师傅手腕一抖,竟然将一罐子糖全数洒了进去。 “完了!”帮忙的伙计忍不住惊呼出声,忐忑道,“麻烦客人您再等等,我们重新做。” 兰珏栖:“无妨,就这样吧。” 兰珏栖内心简直狂喜,多加糖店家是不会多收钱的,兰珏栖也不好说他要加很多很多糖,现在这样更符合他的口味! “这……可以吗?”伙计难以想象这么多糖要怎么吃,怕不是要甜到掉牙。 “可以。”兰珏栖示意伙计就这么打包。 谢清源这时忽然插入:“不好,重新做。” 【啊?】兰珏栖愕然。 除了他们太多会吃不完,兰珏栖还是第一次见到谢清源为这点小事计较,明明多加糖他也能吃。 兰珏栖:“师兄?” 谢清源不为所动,吩咐伙计再安排师傅多做一份:“我要重新做。” 他说着,手里拿出灵石放在柜台上,不会让他们白忙活。 做坏一份客人还不计较愿意收下,伙计原本就想说给他们退款了,看到谢清源又拿出灵石来,连忙推回去:“不用不用,应该的,多的那份就当我们送给你们了。” 两人带着三份糕点回到老茶馆,一落座,不出意外,桌上已经放着两壶茶了。 不用说,一份当然是符合兰珏栖的口味多加糖了。 鹿鸣早已习惯,拎起那壶多加糖的茶壶给兰珏栖倒完,转头要再给谢清源加。 谢清源拿着茶杯往旁边挪:“我和前辈一样就好,师弟单独一壶茶。” 嗯? 鹿鸣意外,以往谢清源和兰珏栖都是一个口味的,不论兰珏栖吃得多甜,谢清源一样能吃。 这还不算,在兰珏栖拆开那份加了一整罐糖的糕点往两人中间推的时候,谢清源反而伸长手,去拿了鹿鸣那边的糕点。 鹿鸣差点被一口咬碎茶杯。 这俩干啥呢?买个糕点就吵架……啊不对,他们压根就吵不起来。 再看兰珏栖,鹿鸣还是第一次见到兰珏栖如此的情绪外放,瞪着眼十分震惊谢清源的举动。 “师兄是不吃了吗?”兰珏栖没想明白谢清源怎么就换了口味。 “吃。”谢清源应话,注意力明显不在兰珏栖身上。 “哦。”兰珏栖低低道,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低落。 鹿鸣对这一幕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清源在闹什么脾气? 三人气氛诡异地喝着茶吃糕点。以往鹿鸣都会在这时和兰珏栖讲述相关的风土人情,今天鹿鸣刚开口说了两句,就能察觉到听众明显兴致缺缺,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眼角余光一直看向谢清源,搞不好连他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鹿鸣眼珠一转,提高声音:“其实那座塔还有个很有趣的地方,小凌熙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兰珏栖还在纠结谢清源的奇怪态度。 谢清源手指盘着茶杯,说道:“那座高塔在月圆之夜会分影倒转。” 刚才谢清源都不说话,现在他一说话,兰珏栖立即转头看向谢清源。鹿鸣眼角抽了抽,继续补充说:“就是这样,这是有名的双塔映月中。我们来得正是时候,今晚是月圆之夜,小凌熙没看过这样的景色,可千万别错过。” 他说完,桌上依旧沉默。 鹿鸣:“……” 不是怎么回事啊,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鹿鸣等了一会,还是没憋住:“……你们,想去吗?和我一起?我知道哪里是最好的观光位,我可以带路。” 第71章 谢清源:“不去,没兴趣。” 鹿鸣:“小凌熙呢?你应该没看过吧?我上次看的时候……” 兰珏栖摇头。 鹿鸣瞬间消声,感觉自己也没那么想去看了,他还想着要要好好再欣赏一番这个神奇景象呢,结果另外两个旅游搭子都没有捧场的意思。 来都来了! 鹿鸣不甘心:“你们不去就不去吧,我自己去!” “回程我们就不会再来这里了,以后也不见得有空再来,错过不要后悔!” 晚上,鹿鸣当真就一个人出发了,留下两人在客栈。 推窗见月,兰珏栖兀自在窗台走神了一会儿,想起鹿鸣似乎说过,每到月圆夜,塔下还会卖一种很好吃的甜汤。 没吃过,想吃。 踱步走了两圈,兰珏栖还是觉得那句老话没错——来都来了,错过就没有了! 下楼来到大堂,要找人打听情况的兰珏栖看到谢清源正在和掌柜问话。 【师兄怎么也在?】 兰珏栖退后两步:【好尴尬,喝茶的时候虽然没吵架,但是师兄好像不想理我了,要不然我还是等会再出去吧。希望等一会儿还有得吃。】 兰珏栖的身形还没完全隐匿好,谢清源就转过身来:“师弟要去哪里?” 兰珏栖:“……” 掌柜提醒道:“客人要是想去看双塔映月晚些去也能看得到,不过要是想去吃东西,可就要早些了,晚了可能就收摊了。” “去看双塔映月。”兰珏栖觉得掌柜不会无缘无故提醒,试探道,“师兄也是吗?还是……要吃甜汤?” 第36章 去吃塔下吃甜汤,并不妨碍看双塔映月这一奇景。 掌柜觉得兰珏栖这问题是重复的,担心这些外来的客人犯迷糊,于是再说一遍:“客人您买甜汤现在去正好,甜汤小摊就在边上,边吃边看美景,可舒服!” 谢清源刚才问的就是那个甜汤小摊摆在哪里。 “师弟呢?”谢清源不答反问。 兰珏栖:“都想要。” 谢清源点点头,率先迈开步子:“那走吧。” 有谢清源带路,兰珏栖只要跟着走就好了。其实之前去长渊城也是如此,两人虽然没有去哪里游玩,不过有谢清源在,兰珏栖不用担心一路的琐碎事,谢清源总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休息,买来兰珏栖喜欢的吃食。 月圆夜,所有的人都奔向一个地方,街道拥挤,时不时还能窜出一个乱跑的小孩。 “小心——” 兰珏栖这边刚避开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孩,身子一歪斜,就被谢清源拉到一边:“走这边。” 他揽住兰珏栖的胳膊,望向路边:“那边好像有卖冰糖葫芦的铺子。” 兰珏栖只能看到挨挨挤挤的人头。 “等会回来再买?我们先去塔下?”兰珏栖还记挂着小甜汤。 两人在人流中穿梭走到塔下。 黑塔雄伟矗立,是城中的地标建筑。 圆月高悬在夜空中,明晃晃的月光落在黑塔上,地上的影子不是往常人们熟悉的黑影,而是银白色的倒影。 黑塔与银影在如水的月色中重合,黑塔塔身斑驳的痕迹如水波光粼粼,银影随之摇晃,涟漪荡漾在天空晕开一片银色海。 现场所有人都沉浸在梦幻的空中银色海中。 【好美,师兄喜欢吗?】 兰珏栖稍稍侧过头,用眼角余光去观察谢清源。 谢清源僵着脖子,克制自己的动作,眼睛始终盯着上方的银色海。 兰珏栖看不出谢清源的情绪。 【师兄去过的地方比我多,肯定看过很多壮丽奇景,这种景色想来在他眼里没什么了不起的,很稀疏平常吧?】 谢清源双眼放空,他不能有其他动作,整个人的注意力还是在兰珏栖身上,没有去注意空中银色海的变化。 听到兰珏栖的心声,谢清源嘴唇微动:“师弟要不要去吃甜汤?再晚就要没有了。” 当然要。 兰珏栖本就是为了这碗小甜汤才想着要出门。 两人在人群中艰难穿行,绕了会儿路终于找到小摊。 已经将近收摊,不少客人吃完离开,摊主还没来得及收拾,一眼望去没有一张干净的桌子可以落座。 谢清源弹了弹指,桌上的碗筷勺子尽数飞起落到水盆里。 摊主很不好意思:“麻烦客人了,稍等稍等。” 谢清源:“不麻烦,还请老板多加些蜂蜜。” 摊主欣然应允,再过一会儿端上来的时候,特别指了指谢清源面前那一碗,挤眼笑道:“我特别多加了两勺,您看行不行,我还可以再加。” 谢清源道一声多谢,把自己面前那一碗和兰珏栖的调转。 摊主讶然。 兰珏栖冷冰冰的样子,摊主还以为是被硬拉过来的,这种情况他见多了,有些脾气不好的,等会还会闹起来。 吃甜汤的两人神色自若,一勺一勺不紧不慢,碗里的甜汤吃得一干二净,接着闲聊了几句,摊主手上忙着收拾,隐约捕捉到几个字眼,好像是还要去买甜点。 空中银色海翻涌,犹如真实的潮水。 鹿鸣没想到自己看好的最佳观景位别人也知道——他以前来的时候,这个景点还没那么出名,也没有人会像他一样专门去找啊最佳观景位。 现在不一样了,没有战争的压迫感,大家都有闲心来赏景玩乐,还有人如鹿鸣一样,会一遍一遍地绕着黑塔转圈,找最佳的观景位在哪里。 第72章 身旁是好几个身着烽火堡门派服的年轻修士手持晶莹玉简上,对着最佳观景位施放留影法术后,双塔映月的景象就被如实记录在玉简上,一个年轻修士一通点按后,旁边另一个没有留影记录的修士同样在他的玉简上收到了,还写了些什么。 很快,旁边就有其他人欢呼喊着说“收到了收到了”,又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 这是什么东西? 鹿鸣好奇,主动询问。 这几个烽火堡的弟子正在测试一种新的通讯玉简。 通讯玉简鹿鸣是知道的,法力低微的修士也能用来送信传消息,只不过每一枚玉简只能使用一次,而且送信的距离有限,每次传送都需要把玉简交由传信法阵专门传送。 鹿鸣这张秾丽的脸一笑,几个年轻的修士当即就被迷得晕头转向,当下挺着胸脯骄傲介绍起来,说他们这种新的通讯玉简不再依赖传信法阵,除了文字,还能分享影像图片,消息即发即收,十分方便。 为首的烽火堡弟子侃侃而谈:“未来我们还打算到天外去做测试,以后天外的道友就可以和地面的亲朋随时联络……” 鹿鸣听得连连点头,双眼放光看着他们手中的通讯玉简。 这真是好东西啊! 他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鹿鸣不是烽火堡的弟子,架不住他常年做研究,还知道得多,还真能问出个一二三四来。 烽火堡这些年轻修士和他对话几句,更觉得这大美人不仅长得好,还言之有物,言谈所涉及的内容充实丰富,短短几句话就能直指本质,高屋建瓴的观点让他们一下子豁然开朗。 当然了,还有的弟子十分机灵,试图探查鹿鸣的修为,然而只是刚刚动作,就没鹿鸣察觉了。 大美人似笑非笑瞥一眼,不揭穿,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乖乖,这是哪位大能啊? 这群弟子里面有一个大乘初期,盯着鹿鸣的衣角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前……前辈可是青涛崖修雅妖尊?” 长渊学院只有小部分有资质进入青涛崖的弟子才有可能去上鹿鸣的课,见过鹿鸣本人。这些烽火堡的弟子纵然之前是在长渊学院修习过,不认识鹿鸣也很正常。 鹿鸣灿烂一笑,夭夭灼灼,艳光四射:“你猜是不是?” 几个年轻修士登时红了脸:“是,是吧?” 那个大乘初期的弟子已经能确定鹿鸣的身份了,拱手道:“是晚辈有眼无珠,冒犯前辈了,还请前辈见谅。” “好说,”鹿鸣爽快摆手,“不知者不罪,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你们真的要赔罪,不如……” 他顿了顿,眼睛看向他们手上的通讯玉简。 那弟子当即反应过来,将手上的通讯玉简奉上:“晚辈所制的新型通讯玉简还有不足之处,还请妖尊赐教。” 这枚通讯玉简就当送给鹿鸣了。 鹿鸣道:“不会白拿你们的,你们想做各种测试我都可以帮忙,哪怕是去到天外。若是有什么需要,烽火堡不能多给的,来找我也行。” 鹿鸣这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渡劫尊者一句承诺的帮助,可调用的人和资源远比他们这个小团队瞎捣鼓好得多。 几个年轻修士自是感恩戴德,有人还提议请鹿鸣为这种新型的通讯玉简赐名。 “我先看看你们这通讯玉简如何,再说起名吧。” 鹿鸣收下通讯玉简,一路走一路把玩摆弄,走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还没吃这边的特色小甜汤。 等下吃完还可以打包一碗给小凌熙,来都来了,没吃到太可惜了。 鹿鸣用手里的通讯玉简四处留影。 这些年轻修士水平有限,玉简施展出来的留影法术记录下来的影像仔细看还是有些糊糊的,不如鹿鸣自己使用留影法术。 这个也是改进点,记下来。 鹿鸣调整角度,随手留影一个卖着冰糖葫芦的店铺,点开图片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嗯? 原本已经走开的鹿鸣无声无息倒退回去,站在两丈外的距离,暗中观察。 这两个人! 居然! 背着他偷偷出来了! 鹿鸣瞪着眼,确定这就是白天和他说不出门不感兴趣不想来的兰珏栖和谢清源。 嫌他碍眼是吧? 亏他还考虑给他们送吃的! 鹿鸣眯了眯眼,抬手施展一个留影法术,将两人靠在一起买东西的身影记录在通讯玉简里。 证据到手。 鹿鸣脚步轻快,一溜烟先回到客栈,他不急着回房,就大堂等两人回来。 兰珏栖和谢清源一起买了这里做成双塔形状的冰糕和冰糖葫芦。 一黑一白,不同颜色即是不同口味。 “师兄试试我这个,”兰珏栖把自己手上那块冰糕送到谢清源面前,“脆香脆香的。” 谢清源低下头咬一口,点头赞同,又道:“我手上这个也很甜,师弟试试。” 谢清源手上这个是白色的牛奶味,甜丝丝的,兰珏栖吃完还想吃,又不太好意思,只能再把自己的往谢清源那边递。 他不白吃谢清源的,有来有往交换。 一路走一路慢慢吃,到客栈时手上的冰糕还剩下一点。 远远看到他们人到来,鹿鸣精神一振,待看到两人手上都拿着吃剩的冰糕,鹿鸣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哀怨起来。 第73章 果然这对师兄弟就是忘了他是吧是吧是吧? 他这么一个明艳动人的大美人,到他们眼里就和木头差不多。 “小凌熙啊,”鹿鸣如飘魂飘至兰珏栖旁边,“冰糕好吃吗?” 兰珏栖睁大眼睛:“鹿……鹿鸣前辈。” 他没忘记之前自己说的话。 “不要叫我前辈,”鹿鸣哀怨问,“冰糕好吃吗?” 兰珏栖:“好吃。” 【下次再给鹿鸣带吧。】 兰珏栖在心中道:【真对不起他,把他给忘了。】 第37章 “好吃的话,小凌熙下次带我去吃?”鹿鸣随口问。 兰珏栖点头应下。 他今天晚上看了美景吃了甜甜的甜汤冰糕糖葫芦等,很是满足。就算鹿鸣不是他暗恋的人,作为他此次旅途同行的朋友还是暗恋的人,兰珏栖都觉得自己不该抛下鹿鸣。 【真是好对不起他,下次一定要记得!】 兰珏栖在心里暗暗发誓,不断默念:【我一定要记得一定要记得一定要记得……】 谢清源:“……” 哪还有下次? 兰珏栖现在走到哪里都记挂着鹿鸣,让他很不舒服。 要说实在话,谢清源挑不出兰珏栖和鹿鸣的相处有什么毛病。 所以即使谢清源心里觉得更憋屈,也没法说出来,无非就是两人的交情更好了,兰珏栖很愿意和鹿鸣多说些话。 仔细算算,能让兰珏栖给这个待遇的人不多,现在就是再多加了一个人而已,多加了一个鹿鸣而已。 而已。 谢清源深吸一口气,正想跟着兰珏栖回房间,就被鹿鸣拦住。 鹿鸣指了指自己唇上的位置。 “前辈要是饿了——” 谢清源一顿,随即反应过来:他们二人唇上沾染的颜色和手里的冰糕颜色不同,一看就是交换了的。 “冰糕好吃吗?”鹿鸣笑吟吟问,眼中尽是兴味。 谢清源:“……” 他不回答,鹿鸣就不放人,抱臂很是耐心地等着。 谢清源:“……好吃的,下次带前辈去吃。” “行,”鹿鸣满意了,“我等着。” 他倒要看看这两人是怎么吃成这个鬼样子的。 记录下来记录下来! 有了新玩具的鹿鸣乐此不彼,什么都想试试。 第二天他们按照约好的时间在大堂碰面,赶往冲虚山下的小城镇。 游金鲤就隐居在这里,离群索居,一个人生活。 一座简单干净的小院子,如果不是夜无痕提供的情报,很难相信这里住着一个大乘真君。 “连防火防盗的防御法阵都没有,”鹿鸣说道,“是家里没有财物不值得花灵石做这些,还是对自己的实力特别自信,觉得来什么危险自己都能应对?” 谢清源:“游金鲤不在。” 小院子安安静静,窗明几净,没有一粒灰尘,看着冷清清没有任何烟火气。 没有邻居,也不知道小镇上有谁和游金鲤熟识,三人只好守株待兔等待游金鲤回来。 天气太热,即使是三个渡劫尊者不会因为热一些就被晒化了,鹿鸣还是觉得这么干等着无聊又傻气。 “万一游金鲤出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呢?我们在这儿做石像等他?” 原本三人是在附近找了棵大榕树坐着,兰珏栖和谢清源都很耐得住,自觉地盘腿坐下就开始吞吐灵气,以此打发时间。 鹿鸣自顾自转了一圈,跑回来惊奇讲述自己的发现:“后院是好大一块草地,游金鲤在上面布置阵法,好像是什么景象复现阵法。” 兰珏栖和谢清源动也不动。 鹿鸣挫败:“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万一他是在偷偷复现冲虚山呢?” 兰珏栖:“不用偷偷。” 【我大师兄是冲虚山弟子,他怀念冲虚山生活复现以前的场景怎么了?】 谢清源一样点头:“后院是游金鲤的地方,他想怎么布置都是合理的。” 鹿鸣:“这个是可以实时展现的,你们冲虚山……” 他陡然停住。 冲虚山怎么说也是十大门派之一,防护严密,游金鲤一个小小阵法怎么可能实时窥视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好吧,”鹿鸣瘫坐下来,“咱们能不能找点事做,不行咱们去镇上找个酒楼吃一顿也好。” 冲虚山下的这个城镇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城镇,有小部分人是在金丹筑基,每个人为生活忙忙碌碌,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和隐士大能。 鹿鸣转着筷子,企图从酒楼伙计这里探听到别的消息,问他有没有见过什么奇人异事。 伙计爽朗答道:“奇事没有,您要是找大能隐士,那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怎么说?”鹿鸣凑近一些。 伙计往窗外一指,鹿鸣跟着看过去,只能看到巍峨的冲虚山,山门在连绵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鹿鸣:“哪里?那不就是冲虚山吗?” “是啊,”伙计答道,“十大门派之一的冲虚山里面要大乘真君有大乘真君,要渡劫尊者有渡劫尊者,说不定还有圣者,这些人都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低调得很,不符合您的要求吗?” 鹿鸣:“……” 谢谢啊,他同桌两个就是渡劫尊者,真要去冲虚山找人,肯定是找这两个更方便。 第74章 伙计问:“客人您是想拜入冲虚山?” 鹿鸣还没答话,伙计就接着说道:“按您这年纪,没有被长渊学院录取的话,可能不太行了。像现在的凌熙仙尊,人家是很小的时候被发现直接进去做内门弟子的……” 伙计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鹿鸣年纪太大了,错过了长渊学院的选拔,想来这里碰运气拜入冲虚山是完全不可能的。 耐着性子听完,鹿鸣觑向同桌两人:“小凌熙不笑也就算了,反正他一个修无情道的不能指望太多,谢清源你是怎么也能忍住?” 鹿鸣的外表看着就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三人坐在一起,乍一看算是同龄人。 修士难以靠外表判断真实年纪,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可能还要对着满头乌发的年轻人行礼自称后生。 谢清源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鹿鸣摇头:“非也非也,谁说不能通过外表来鉴定。” 兰珏栖和谢清源两人的岁数加起来还没有鹿鸣多,和这个老妖同时代的修士都寥寥无几。能活这么久,少不得有几门绝活和独特的生存之道。 鹿鸣道:“如果不是我认识边唯尘谢台,知道你们两个是一起长大的,肯定会以为谢清源你比小凌熙大很多。” 兰珏栖:“师兄本来就比我大一些。” 鹿鸣笑:“小凌熙,我说的大很多,至少是百年计算,谢清源少说比你大上个百来岁。” 谢清源:“前辈这看人的功夫不准,我只比师弟大三岁。” “都说了别叫前辈,都给你叫老了,我在很多人眼里还是青春焕发的年轻人呢,还有机会去参加长渊学院的入学选拔!”鹿鸣强调,“刚刚那伙计都叫我去长渊试试了。” 兰珏栖:【那是因为你超龄了,不符合内门弟子的收徒标准了。】 谢清源握拳掩嘴。 “喂,”鹿鸣一眼就看穿谢清源在笑什么,额角青筋跳了跳,“谢清源你不要太过分啊!我刚刚让你笑的时候你不笑,现在在这儿笑可太不给我面子了。” 因为刚才兰珏栖没有吐槽。 谢清源弯弯凤眼:“还请鹿先生指点指点,如何靠外表看修士年纪,我很感兴趣,十分想学。” 鹿鸣:“年纪越大的修士会经历很多,比如化神以上的修士,去过天外二十八宿再回来,会完全不一样。” 二人颔首,确实如此,驻扎天外二十八宿对修士来说也是一种历练,能在这场历练中活下来,多少都能有收获。 除了个别天才,一般修士都遵循年纪越大修为就越高这个定律,年纪大也就意味着经历多。 “眼睛是会有疲态的,特别是经历的事越多,哪怕是无情道,也会在不经意间显现。风轻云淡宠辱不惊是因为见得多,所以才能沉得住气。”鹿鸣说着,话锋一转,“但是,小凌熙和你站一起,看着就是小很多。” 【怎么可能?】兰珏栖心中嘀咕。 【我和师兄的经历几乎是差不多的,无非是他比我多了一百年的天外战场经历,还时不时外出。】 【难道是这一百年的天外战场经历?】 他还沉浸在思绪中,鹿鸣忽然靠近,俯视兰珏栖:“很干净的眼睛,一看就是没经历多少事。” 谢清源摇头:“鹿先生这神通看着不是很行,师弟可是经历过轸宿保卫战的人。” 那场战役有多惨烈不必谢清源多说。 鹿鸣:“我不是说这个,嗯……怎么讲,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你就是看着凭空比小凌熙多百来岁。” 修士的直觉这更加缥缈,有很多人会冥冥中与天道有感,靠着这种感应直觉躲过灾祸。 谢清源道:“看来鹿先生这门神通我和师弟是无缘学会了。” 感觉鹿鸣通篇讲下来就是废话。 兰珏栖:【不过这种打发时间的方法还挺好的,确实比干坐着有趣得多。果然和鹿鸣这种见多识广的大妖相处,会有很多故事听,还能学到东西。】 又听到兰珏栖在夸赞鹿鸣。 谢清源率先站起:“差不多可以回去了,我去结账。” 他转过身,余光瞥见鹿鸣还在和兰珏栖说话,兰珏栖跟着点点头很是赞同。 【虽然从鹿鸣这里学的东西不一定能用得上。】 谢清源无奈摇摇头。 确实是用不上,可是鹿鸣是少有的,兰珏栖愿意耐心捧场的人。 他止不住嫉妒。 自己好像不是兰珏栖的唯一。 第38章 吃完饭再去小院子,游金鲤还是没有回来。 鹿鸣对游金鲤在后院布置的法阵很感兴趣,很快就溜溜哒哒跑去后院。 大榕树下只剩下兰珏栖和谢清源。 “是鹿鸣?”谢清源猝不及防发问。 兰珏栖怔愣了一会儿,才知道谢清源是在问什么。 在兰珏栖心里,谢清源始终是值得信任的人,当即就把自己的猜测和纠结说明白。 谢清源:“师弟的意思是,以鹿鸣的性格,你更倾向是朋友,而不是道侣?” 兰珏栖点头。 谢清源再问:“所以师弟现在是怎么看呢?” 兰珏栖:【坐着看。】 谢清源:“……” 这是几个意思? 有的时候能听到兰珏栖的心声并不能带来便利,这种意味不明的心声反而会让人徒增烦恼。 第75章 兰珏栖很仔细地想了想:【可是我面对鹿鸣,没有任何感觉。】 在梦中,他会不顾一切向对方拼命跑去;在现实中,只要提及对方,他的心也会跟着颤动,哪怕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在哪里,还饱含期盼。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兰珏栖自己也说不明白。 很久以前他就听过鹿鸣的故事,在真正接触到鹿鸣以前,他自然而然对这样一个做过贡献的大能有崇敬之心。 如果这个崇敬之心在他不知道时候忽然变质…… 兰珏栖怎么想都觉得怪异:【不……不可能吧?可是……鹿鸣也太……】 除了性格,鹿鸣各种条件都很符合。 【我觉得做朋友很好,现在这样就很好。】 谢清源松了一口气,垂着眼看石缝里冒出一点青绿的小草苗。 “大师兄!” 耳边忽然响起兰珏栖的声音,谢清源转过身,来人正是游金鲤。 他逆光站着,面无表情地与谢清源对视。 兰珏栖端端正正一礼,谢清源则只对游金鲤点了点头。 说实在话,谢清源和游金鲤也谈不上很熟。以前在冲虚山,两人最经常的见面就是谢清源等兰珏栖时,与正要一样要出门的游金鲤撞在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话都说不上两句。 游金鲤摆了摆袖子,略微点头算作回应,眼睛依旧看向谢清源。他没有张口,声音凭空响起:“还有人在。” 话音一落,一道光圈自他脚下荡开。 “什么玩意儿这是?怎么就忽然启动了?”鹿鸣惊讶的声音自后院传来,“游金鲤!” 很快,一声铮然的琴弦声响起,鹿鸣抱着琴从后院中飞跑出来,横眉怒目:“我不是人你是真的不做人!明明知道我在里面还启动阵法!” 游金鲤:“没伤害。” “那也很吓人!”鹿鸣气道,“忽然就一片黑了,还有莫名其妙的下坠感,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你这是想干什么呢?模拟落入虚空乱流的感觉?” 游金鲤没理他,反而转头瞥一眼谢清源。 谢清源微笑:“悟玄真君怎么了?” 游金鲤板着脸没答话,推开小院子的门领他们进去,边走边道:“信我收到了。” 鹿鸣不等游金鲤招呼,就自己先找了位置坐下:“然后呢?” 他们三个大老远跑过来,可不是就为了和游金鲤打一声招呼。更何况,这个之前修无情道的修士,还是一时半会没有脱离修无情道的习惯,寡言少语,甚少情绪外露,和他见个面说话都觉得无趣。 游金鲤:“不知。” “哈?”鹿鸣给气笑了,示意他伸手,“我听说你不想活了,在死之前让我看看你身体如何,要是还能用不如送我,大家好歹相识一场,大乘真君的身体是不可多得的好材料,便宜别人不如送给我。” 【便……便宜别人?】兰珏栖眼睛瞪大。 【这是要干啥?】 一般修士死后,神魂溃散,会有大量的灵气释出,返还天地。至于身体,不同修士各有不同的造化,有的修士会留下金丹遗骸,有的妖修魔修会留下遗蜕,是罕见的材料药物。 知道鹿鸣喜欢做各种实验,但没想到鹿鸣居然连死了……不对,他大师兄还没死呢。 他是来劝大师兄慎重的! 兰珏栖说道:“大师兄寿数未尽,现在就想这些是否有些早了?” 游金鲤点了点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兰珏栖:“是有些道理。如果不是你来信,我本来有些浑浑噩噩的,一看你来信说情劫未过,就知是出了事。” “哈?”这回惊讶出声的是鹿鸣,他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你已经……渡情劫了?还没过?” 亏他还一直想着怎么劝兰珏栖,让他修炼有困难及时放弃,合着已经被困难拦了好一段时间? 他稍微一细想就能把兰珏栖忽然离开冲虚山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无需旁人解释。 鹿鸣不由得多看几眼面无表情的兰珏栖:“你真的是没渡过情劫吗?你确定那个情劫是真的吗?” 游金鲤:“无需质疑,我师弟说没过就是没过。” “这会儿话倒是多起来了,”鹿鸣小声嘀咕,“你们无情道是有什么情劫指标吗?我遇到的无情道每一个都会卡死在这里。” 游金鲤:“你能遇到几个无情道。” “呵,那可多了,”鹿鸣不服,“除了你,你师父边唯尘,还有其他门派的无情道,多得是!不过要说修为,那还得是小凌熙厉害,现在修无情道的很多都卡在大乘,渡劫还真只有小凌熙一个。” 游金鲤眯了眯眼:“你叫我师弟……小凌熙?”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鹿鸣道,“小凌熙虽然看着和你们师门这一脉一样板着脸,可内里比你们这对别扭师徒可爱多了,热心又真诚,有谁不喜欢?” 游金鲤冷笑。 评价一个无情道热心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懒得和鹿鸣追究,游金鲤还是更关心兰珏栖的情劫情况。 游金鲤:“在知道你情劫未过,我忽然就觉得事情还没完,我还得继续留在这个世上。” 鹿鸣长哦一声,语气里带着惋惜:“看来我的梦槐花是用不上了。” 兰珏栖万万没想到,千里万里跑这一趟,是来开自己的情劫如何渡过研讨会。 第76章 就像他说的,他其实没有觉得这个情劫会像其他修士那样给他带来痛苦纠结,他想的还是要知道对方是谁,再做决定。 兰珏栖想得很简单:“我喜欢的人肯定很厉害,万一打不过,大家还有得商量。” 游金鲤不赞同:“你是渡劫尊者,是当世的法术神通第一,会有谁打不过你?找到人,杀了渡情劫就是。” 游金鲤的求生意愿与自己的情劫有关,这让兰珏栖倍感压力,纵然他觉得自己还是一贯的样子,鹿鸣还是发现了。 “小凌熙一下子就沉默了很多。”鹿鸣给他喝的茶另外加糖,“别想那么多,既然来了就一定能解决,就怕这情劫不来。” 兰珏栖捧着茶慢慢啜饮,忽而道:“鹿鸣你见过的无情道很多,你说每个无情道都要经历情劫吗?” 鹿鸣肯定道:“至少我见过的高阶修士是这样的。” 以鹿鸣的年纪和修为,能接触到的无情道修士必然修为不俗,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是有一定的数目支撑,绝不是仅凭身边人身边事,空口得来的结论。 兰珏栖:“你见过我师父。” 鹿鸣:“是。” “既然如此,我师父的情劫是怎么度过的?” “哈?” 鹿鸣愣住,安静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我还真不知道,他……好像没有情劫,是我记错了吗?” “按理来说,我见过的无情道的情劫是必然会到来的,只是早还是晚的问题而已……” 鹿鸣兀自陷入沉思,开始怀疑:“我认识边唯尘也有几千年了,从他还在长渊的时候到后来的渡劫……好像还真的没有见过他的情劫。” 兰珏栖:【鹿鸣果然是前辈中的前辈,至少和师父一个辈分了。】 屋外,听到兰珏栖心声的谢清源眼角一抽。 他现在是不怎么担心兰珏栖会喜欢鹿鸣,兰珏栖看待鹿鸣,大概就似乎看待一个比他年长又知识渊博对他极其和蔼亲近的朋友。 “你在走神。”游金鲤低哑的声音响起。 谢清源:“悟玄真君找我有何事?” “关于我家小师弟的情劫,我总觉得,你应该知道什么。” “我所知道的,和真君知道的一样多。” “包括你们坠入湮灭辰间时的记忆吗?” “……是。” 游金鲤眯了眯眼:“撒谎!” 谢清源表情不变,依然是微笑:“真君何出此言?” “渡劫渡劫,明通仙尊以为何为渡劫?”不等谢清源回答,游金鲤继续说,“明通仙尊的话,骗骗我那极其信任你的小师弟,再骗骗那些对无情道不熟悉的老家伙也还能勉强,骗我可不行。” 谢清源脸上的微笑僵住。 不同的心法在化神以后更加看重修士对天地法则的感悟,到了大乘渡劫这一修为,每一个天劫都是天道在考验修士对此道的理解感悟。 如果理解感悟不够深刻,怎么可能成功渡过。 游金鲤:“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湮灭辰间发生了什么,但必然与情有关。我小师弟喜欢你?” “……不可能。”谢清源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说话的时候声音哑了很多。 “我知道的渡劫天劫是有关情,但并非爱情,这一点,我可以和你保证。” “那个人,绝不可能是我。” 游金鲤接上:“但是不妨碍你喜欢他。” 他手一晃,化作金色的刀片卡在谢清源脖子上:“你最好藏好你的感情,不要让他知道,不然……我拼死也要杀了你。” 第39章 “这么明显吗?” 谢清源没有躲开,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反问游金鲤。 他们之前明明不熟,再次重逢,却一个照面就被游金鲤看出来。 明明…… 难道这么多年他一点长进也没有? “你觉得自己藏得很好?”游金鲤不屑地嗤笑出来,“让他一直叫你‘师兄’,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他刚入门那会儿搞不清楚状况也就罢了,后来懂事了你还哄着他叫你师兄,你把我这个真正的大师兄不当回事了。” 谢清源紧抿唇,唇角绷成一条直线,任由游金鲤冷言冷语。 他确实有私心,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跨过那一步。 不能让兰珏栖知道,不想让他困扰,想要看到他无情道大成。 知道兰珏栖有暗恋的人,他只能以师兄的身份为他出谋划策,听他分享那些隐秘的欢喜。 不论内心是如何纠结痛苦,他只能以微笑的表情面对兰珏栖。 兰珏栖看着冷漠不好接近,其实单纯得很,会对自己信任的人毫无保留地相信。 谢清源对兰珏栖来说,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师兄,正是如此,所以在得知兰珏栖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没能渡过情劫,游金鲤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谢清源。 谢清源苦笑着摇头:“我在真君眼里大概就是居心不良的伪君子。” 游金鲤沉着脸:“难道你不是?” 明明知道兰珏栖修的是无情道,还要一直往他前面凑。 他们出来得有些久,鹿鸣从屋里跑出来找他们:“你们在外面说什么悄悄话是我们不能听的?” “没有,”谢清源看向后面跟过来的兰珏栖,笑笑说,“只是在探讨阵法的布置。” 游金鲤布置的这个阵法是用来复现天外战争好几场经典战役。他没打算用现有的资料来复现模拟,而是想要利用天地法则沟通时间长河,完完整整了解各方面的细节。 第77章 渡劫尊者在天外战场的地位可以说是最高的,拥有指挥权,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渡劫尊者都有统御全局的能力,大乘真君有这方面的才能,也能坐上指挥的位置。 按照游金鲤以往参与的天外战争经历来看,他多以散修的身份接些零散任务,没有担任过指挥。 再说,现在战争结束了,费心费力做这种复盘学得的东西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能用得上。 不过嘛,到了大乘渡劫这种修为,寿命漫长,多的是时间。 闲着也是闲着,鹿鸣兴致勃勃问游金鲤:“所以你想复现什么战役呢?” “一开始我只想随便看看,现在倒是有了别的想法,”游金鲤的眼神幽深,意味深长道,“我想试试能不能复现轸宿守卫战。” 轸宿守卫战的相关资料在联盟的记录都不算完全,至今没有人能完整说清楚。 特别是湮灭辰间的出现,让此方天地的修士认识到天外还有很多危险是他们无法预料也难以应对的。 【啊这……大师兄这是想帮我复盘吗?虽然我以前也想过,如果一开始就阻止秋其野离开,或者是先调出一部分先去求援,结果会不会大不同。】 兰珏栖的阵法造诣一般,只会一些基础简单的阵法布置,这种高深精密的阵法,他打下手的资格都不够,只能在一旁看着其他人忙来忙去。 “师兄呢?我记得师兄是学过高级阵法的,你不去吗?”兰珏栖问。 谢清源:“我的部分做完了。” 兰珏栖应了一声哦表示知道,坐在一边放空思绪。 “师弟想完整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谢清源忽然问。 “我倒是想,不过这个阵法可能不会成功。”兰珏栖压低声音说。 他不想打击游金鲤的积极性,又见鹿鸣也很有兴趣,才没说话。 “因为湮灭辰间?”谢清源很容易就想到理由。 湮灭辰间是虚空乱流与星辰劫雷重合碰撞出来的神秘空间,其蕴含的法则原理晦涩难解,以游金鲤的修为恐怕连边边都摸不到。 兰珏栖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也不说不好,还有鹿鸣在呢。” 鹿鸣有过进入虚空乱流的经历,他能在其中获得什么机缘没人知道。 接连忙活了三天,有鹿鸣在,游金鲤修改了部分阵法符文,终于开始试运行。 精密的线条流动,繁复的符文飞起环绕,游金鲤低沉的念咒音回荡,阵法上的符文线条汇聚成的光柱直冲云霄,与夜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 游金鲤与鹿鸣各自分立一边,各自施法掐诀。 光柱的光芒由亮转暗,慢慢弯曲交织成半圆的网,其内一片漆黑——是天外战场的场景。 一颗颗星辰在其内显现,二十八颗星星环绕旋转,在冰冷漆黑的宇宙中闪耀。 游金鲤深吸一口气,双手变换动作,直指南面最后一颗星星—— 轸宿! 交织的网中心射下一道光束定在轸宿上,水流从天而降,冲刷轸宿。 时间长河席卷包裹轸宿,开始回溯。 兰珏栖和谢清源一直在关注鹿鸣和游金鲤,这样的阵法耗费巨大,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反噬。 “师弟想知道在湮灭辰间发生了什么吗?”谢清源轻声问。 如果这个阵法能成功,兰珏栖就会知道湮灭辰间百年丧失的记忆。 “……不知道。”兰珏栖的回答很诚实。 【师兄不是也不记得了吗?这么多年师兄也没有想起来,偶尔记起的几个零星片段,都是在狼狈地逃命。想来这段记忆也不是那么美好,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 【能记起来就记起来,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谢清源垂下眼睫,低声喃喃:“是啊,其实没什么关系,毕竟是那么狼狈的经历,想不起来也挺好的。” 兰珏栖的心忽然颤了颤,像是被一把小锤子往上面砸了一下,细细密密的隐痛。 “师兄……” 他下意识叫人,然而待谢清源转过头来时,他又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觉得好难受,像有什么压在身上。】 没等兰珏栖仔细去探究这股奇怪的情绪来源,后院的阵法忽然生变。 被包裹在时间长河内的轸宿爆发出耀眼的金光,轰地一声爆开,无数闪耀的星尘碎片轰然击向游金鲤和鹿鸣。 鹿鸣还好,渡劫期的修为摆在这里,又有进入过虚空乱流的经验,当即拿出自己的琴剑。七弦琴奏响,琳琅的琴音挡住星尘,长剑在前,剑气凛然护住鹿鸣。 游金鲤就没那么好运了,主阵的人本就是他,受到的反噬比鹿鸣还要厉害,虚空乱流与星辰劫雷破开光网,无数符文刻痕碎裂,星辰劫雷先至,伴随锋利的星尘扫向游金鲤。 游金鲤所在的地方瞬间化为焦土。 “大师兄!” 兰珏栖顾不上说话了,当即从虚空中抓出凝辉玉引。 浑仪旋转,其中湮灭辰间的碎片流转迸发出无数点点荧光,拦住随后还要来吞噬游金鲤的虚空乱流。 这个法阵沟通时间长河,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法则之力,虚空乱流与星辰劫雷的互相作用下,很难说不会生成新的湮灭辰间。 谢清源同样不敢马虎,湛兮佩飞起,在他手中化成长枪,抓住枪柄一跃,枪尖直指阵法中心。 “不可,危险!”鹿鸣瞳孔一缩,大声警告,“谢清源,你不要胡来!” 第78章 兰珏栖也跟着吓了一跳。 谢清源的动作太快了,他这边才救下游金鲤,谢清源已经飞出开始动手。 “师兄别!我来!” 兰珏栖知道鹿鸣是什么意思。 他的凝辉玉引有湮灭辰间一半的碎片,可以绝对压制这个已经控制不住的阵法。 来不及了,谢清源没有等兰珏栖来。 整个阵法开始崩溃,刻痕断裂,符文扭曲变形,再不破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如果又是一个湮灭辰间—— 不可以! 谢清源冲入阵法中心,湛兮一□□入。 霎那间,星辰劫雷愈发暴烈,滚滚袭来。虚空乱流转目标,一样朝着谢清源而来。 “谢——”鹿鸣顾不得其他,抄起自己的剑刚要过去,忽然就看到一颗旋转发光的浑仪已经率先到达,比他还快。 兰珏栖握着白玉长杆在后头,催动神行步法,长杆一抬接住浑仪,自高天俯视下方。 好黑。 原本亮堂堂的白天毫无预兆变成深沉的黑夜。 是兰珏栖的法术神通,完整的! 不再是只展现一半的能力,借助湮灭辰间的法则之力,兰珏栖可以把任何人或物放逐到无垠的宇宙中,哪怕是光! 鹿鸣倒抽一口气,这绝对是他生平所见的最厉害的法术神通。 就算是隐世不出的圣者,也不见得能扛得住兰珏栖这一招。 而且…… 鹿鸣小心翼翼摸索着自己的七弦琴,从中抽出一根琴弦,念了一道照明法诀。火光带来光明,照亮鹿鸣所在的这一角落。 真可怕,兰珏栖不仅仅是能借用湮灭辰间蕴含的法则之力,他自己也是能领悟理解这一法则之力,所以才能这么顺利地使用,将之融合在自己的法相中。 茫茫白雾中的郁郁青山是兰珏栖的法相,无边无际的黑暗也是兰珏栖的法相。 不过这样过度使用灵力的法相是坚持不了太久的。 鹿鸣很镇定,以他的经验推断,即使谢清源破坏不了阵法,被兰珏栖这么一搞,这个阵法也算是废了。 只是…… 鹿鸣皱眉,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兰珏栖这一法术神通,似乎比他预计的还要厉害,他身在其中,竟然有比当初落入虚空乱流时还要心悸恐怖的感觉。 一半的湮灭辰间竟然这么可怕吗? 还有谢清源,单凭自己也能破坏这个阵法? 鹿鸣抱臂站在一边,前面是不成样子的后院。 半空中,破开阵法的谢清源接住脱力的兰珏栖。 “真拼啊。”他轻声感叹,“看来湮灭辰间发生的事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让两人下意识拼尽全力去救对方。 “游金鲤。”鹿鸣没有看到他人,却还是这么叫人,“你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的小师弟,有这样的悟性,就算是不修无情道,他也注定成圣,你到底为何还要坚持他必须修无情道呢?” 游金鲤面色惨白,听到鹿鸣的话悠悠响起:“是因为这是边唯尘的遗愿吗?” 鹿鸣:“边唯尘放下你,所以渡过情劫成功渡劫,但是你没有,所以一直卡在大乘,最后与他决裂离开冲虚山。” “……关你什么事。”游金鲤闭上眼,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开口。 “确实不关我事,我只是很奇怪,你坚持兰珏栖一定要修无情道也就罢了,为什么谢清源也这么坚持呢?” 第40章 游金鲤不解:“谢清源怎么想的我如何得知?再说,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 鹿鸣收了笑,说道:“我不觉得谢清源会害兰珏栖,没有可以质疑他的真心。” 游金鲤:“妖尊不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得太多了吗?我们颍阳峰什么事你都知道,就连我和我师父这么久远隐秘的事——这个连我小师弟都不知情。” 鹿鸣拉长声音,耸肩道:“没办法,谁让我朋友多又好奇心旺盛人还聪明。” 稍微一点蛛丝马迹他就能串联推断出事情的真相。 现在对鹿鸣来说,唯一的难点就是谢清源和兰珏栖在湮灭辰间发生过什么,让谢清源竟然比兰珏栖本人还要坚持他必须修无情道,选择苦苦压抑自己。 难怪本人要因为偏执承受焦灼烧心感,然而就算是这样,谢清源都没想过要告诉兰珏栖。 是怕连同门之情都保不住,两人从此陌路? 鹿鸣不觉得兰珏栖是这样的人。 都来到冲虚山的地界了,没理由就在门口晃荡一圈不进去喝杯茶。 兰珏栖和谢清源作为主人,领着鹿鸣进了山门。 至于游金鲤,兰珏栖眼巴巴地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拒绝。 冲虚山就在眼前。鹿鸣在前面快步走,拿着通讯玉简做记录,没听到后面跟过来的脚步声,他转过头。 谢清源正微微低着头,抬手替兰珏栖整理稍微凌乱的头发,温声道:“你大师兄不来不是因为你,你还是他的小师弟。” 鹿鸣无声点头:确实是,游金鲤只是不想再继续做边唯尘的徒弟。 边唯尘陨落后化作星尘消散于天外,兰珏栖只能整理他的遗物,在颍阳峰给他立衣冠冢。 这段日子兰珏栖不在,禹城帮他照看峰头,一切恍若他还在时一样。 鹿鸣转了一圈,给边唯尘上了一炷香,蹲下来拔掉土堆旁边的小草芽:“你自己是死了往事归尘,可留下来的人却还要在红尘中苦苦挣扎。当初我就劝过你不要那么草率,你还和我说你有一个朋友陷入情劫难以自拔,你你以为你是我,有那么多的朋友?” 第79章 “你大徒弟还是老样子,固执得厉害,不肯原谅你,我是不会再劝了,反正你们无情道的人都很讨厌,不愿听医者的话。” “就算我是毒医……”鹿鸣自嘲一声,“算了,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了。你虽然面上不说,心里估计挺烦的。” “至于你那个小徒弟,我的建议是不要再修无情道了,你当初过了情劫也没找到续上这条绝路的方法,可见无情道根本就不可能成圣,兰珏栖这样的天赋,当真不能在错误的路上继续浪费时间……” 他是真心为兰珏栖感到惋惜。 马上天外就要进入新的阶段,这座天地需要新的圣人,年轻,有强硬的实力,能够威慑四方,只要有他在,不论是天外邪魇,还是其他的什么,都不敢来进犯。 话他已经劝过兰珏栖了,可是谢清源莫名坚持兰珏栖应该继续修炼无情道。 鹿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兰珏栖相比自己,更信任谢清源,他说得太多,只会惹来厌烦。 ===== 三人是借着学生外出去长生绝谷试炼才能抽空离开长渊学院。 放松了几日,马上就是试炼结束的日子,三人需要尽快回学院。 鹿鸣依旧是回程路上那个活跃气氛的人。 他给兰珏栖讲起古早的传说故事。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这样,人人都能修炼,修炼者在凡人眼里就是至高无上的仙人。仙凡相恋在凡人看来是有违天理法规,仙人要下凡与凡人在一起,不仅要遭受其他仙人的惩罚,还会丧失法力沦为凡人。 鹿鸣笑:“说实话,我一直怀疑这些故事里,动情的是修无情道的,像修其他心法的,基本不会被这些困扰,喜欢就在一起了,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兰珏栖点头:【仔细想想确实很有道理,我们无情道是这样的。】 想想公山弘瑞,无情道还没入门呢,就觉得要从身边做起,拆散身边的小情侣。 谢清源:“若是不修炼,凡人不过百年,和修炼者在一起,年轻的时候还好,再过十年几十年,一方垂垂老矣无多日,另一方还是乌发亮泽余生漫长,这样一段感情能维持多久?” 鹿鸣:“……” 他就差没瞪眼朝谢清源吼了。 “你不要说话破坏气氛,”鹿鸣把他推开一些,“这么美好的故事被你一说,一点意思都没有,还让人生出修炼者有可能会始乱终弃的不祥预感。” 谢清源一脸无辜:“即使是修炼者之间也会这样,双方修为差距过大,这段感情都不用别人出手,自己就散了。” 兰珏栖没有说话,看着鹿鸣数落谢清源,随手拿出一根之前买的冰糖葫芦,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心中憋笑:【虽然师兄说得也很有道理,但是,我选择支持鹿鸣,故事结局当然要圆满才是好故事。】 【哎哟!】 猝不及防的,脑壳被谢清源一弹。兰珏栖睁大眼睛:“师兄你做什么?” 【我可什么话都没说!】 谢清源扬眉:“又在心里说我小话呢。” “没有。”兰珏栖狡辩。 【反正我没有说出口,你就没证据。】 谢清源似笑非笑,又弹了他一下:“当我不知道呢?” 【哼!】 【可恶,和师兄太熟就是这样的。】 谢清源手指尖颤了颤,抬手掐了一道加速法诀,催动飞马快些。 鹿鸣没说话,他忙着借摆弄通讯玉简的动作,偷偷记录两人的相处。 谢清源你小子可真行,都这么逗兰珏栖还能做出一副师兄的模样! 鹿鸣暗暗感叹,也就是兰珏栖这木头,还会觉得这是同门之间的相处,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何其多,就没见过这么要好的同门! 记下来记下来,等哪天两人真的结契,他一定要上门好好敲一笔大的。 回了学院的日子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就是金丹元婴这些层级的学生不在,兰珏栖反而轻松了很多,没有乱七八糟的意外事故,他也有空帮着谢清源处理文书,帮鹿鸣照看菩菱兰花田。 菩菱兰这些时日长势相当好,鹿鸣预计再过三个月就能开花。 到时候鹿鸣还要再做一次实验。 鹿鸣递给兰珏栖一瓶丹药:“每次兑水吃一粒,甜的,所以不要觉得好吃就一下子吃完。” 兰珏栖:“吃这个做什么?” “这丹药没有别的作用,就是宁神静心,稳固神魂用的,”鹿鸣道,“我仔细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你有坠入过湮灭辰间的经历,所以更容易受到菩菱兰的影响。” 在实验开始前,得好好调理。 兰珏栖:“还有多的吗?” 鹿鸣:“没有,我不可能给你多吃的。” 兰珏栖:“我分一些给师兄。” 鹿鸣:“……”服了你们两个了。 “他不需要,我看他挺好的,”鹿鸣委婉道,“你记忆缺失的情况比你师兄还严重,可见湮灭辰间对你的影响——” “我从小就这样,你这丹药估计没什么用。” 鹿鸣愣住:“从……从小?” 这根本就不可能。随着修炼者修为的提升,神魂更加坚韧,记忆力也会更好,失忆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是神魂出现问题。 鹿鸣:“……到现在还会失忆吗?” “偶尔会忘记点什么,不过影响不大。”兰珏栖显然已经习惯了。 第80章 来回踱步两次,鹿鸣表情严肃:“你就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吗?” 在被边唯尘找到收为关门弟子前,他是无父无母流落街头的乞儿,个头比同龄的小孩还要小,身体极其瘦弱,动不动就生病,一副病殃殃随时要死的样子。 边唯尘花了大力气调理好他的身体,丹药一把一把灌进去,各种功效都有——包括失忆。 兰珏栖态度平淡:“我知道别的修士不会这样,可是我这症状好像是天生的,修为再高也不会变。” 鹿鸣皱眉。 若不是兰珏栖亲口所言,他几乎不会相信有这样的例子存在。 普通人神魂有缺,才会病弱失忆,可是这些人,大多寿命不长,更别提修炼了。 而修士修炼不顺,才会神魂有损,出现失忆乃至丧失神智,最终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神魂自燃而死。 兰珏栖尊重他这个朋友,神魂相交即使是很多道侣都做不到,鹿鸣没有贸然提出查看兰珏栖的神魂这个要求。 这不是小事,兰珏栖是此方天地未来的希望。 鹿鸣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如果兰珏栖天生神魂有缺,是怎么顺顺利利活下来,还能修炼挺过一次次天劫考验的。 如果是后来修炼不顺导致有损——这不可能,边唯尘不会让自己的关门弟子出现这种笑话。 而兰珏栖现在是公认的无情道第一人,神通术法早已无人可及,也证明他的修炼没有问题。 鹿鸣没想明白,只好翻找出纸笔写信。 信纸开头的收信人—— 经武魔尊秋其野。 第41章 长生绝谷的地火区有不眠火山,日夜喷发岩浆。空气炽热,火焚风刮过,寸草不生,地面累积一层厚厚的火砂。 馥丹飞跨过一道岩浆河流,勉强找到一块平地,掏出自己先前准备好的冰晶吞下,才觉得喉咙火辣辣的感觉缓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馥丹才有力气问:“真君,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举目望去,周围一片荒芜,赤红色的焦地上只有她一个人,如果不是地上一抹黑色的影子动了动,她会以为夜无痕走着走着就没了。 这位凛夜真君的脾气还真是古怪,与她交流全程都是在空中施法具现文字,而到现在,对方长什么样自己还是不知道。 额头全是汗,馥丹抬手抹去,抬手丢出一道法诀,一条从岩浆窜出来的火蛇应声倒下,蛇皮被熟练剥出。 她是第一次深入地火区,来之前已经查阅了相关的资料,也询问了多次来这里采火砂的同事,全力以赴完成兰珏栖给的委托。 “真君,”她问,“这些火蛇是不是不符合您的期望?” ——嗯。 空中显现出一个字。 这些火蛇皮夜无痕看不上,全由馥丹收了个干净。 夜无痕想要品质更好的火砂和火蛇得去中心地带才行。 馥丹能感觉到火焚风越来越烈,中心地带去的人就没几个。 她心里有些没底 ——你留在这里。 半空中显现出这几个字,地上的黑影一闪而逝。 馥丹赶忙快走几步,急忙道:“我可以帮忙的,真君你慢点。” 然而才走了几步,她就觉得愈发难受,冰晶一拿出来停留不过一小会儿就化成白色的雾气消散。 自从选择修无情道以来,馥丹就要求自己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尽量不要外漏情绪,现在遇上一个连人影都没看到,声音也没有的搭档,馥丹第一次感觉自己总是不出声也不行。 “真君你……”馥丹尝试开启话题。 她才开了个头,就感觉脖子后面一股阴冷的风陡然袭来。 来不及问是什么情况,馥丹连忙闪开。 一条碗口粗的火蛇在她后面猛地窜出来,前半身直立,吐着蛇信居高临下,火红色的竖瞳直勾勾地紧盯馥丹。 一道黑影出现在馥丹面前,斗笠黑色的纱布随风轻轻摇摆。 轰隆隆—— 火山喷发,爆炸声响,岩浆沸腾溅起,大量的火山灰翻滚着冲上天空。 无数粗壮的火蛇从岩浆中探出头来,围住两个陌生的闯入者。 ===== 长生绝谷的不眠火山大喷发来得特别偶然。 幸好大多数学生已经安全完成历练,离开长生绝谷。 禹坛和匡胜清点人数,又急急忙忙寻找还滞留在谷内的学生。 公山弘瑞早早就完成了历练在谷口等人。 禹坛面上焦急之色:“馥丹呢?她是不是还在地火区?” 负责带队历练的先生都知道馥丹和夜无痕去了地火区采火砂,现在整个长生绝谷满是烟雾灰尘,火焚风突破地火区,连带谷口都能感受到这股热气。 匡胜:“凛夜真君也还没回来,有他在,馥丹应该不会出事吧?” 话说到最后,他也有些怀疑——主要是没见过夜无痕这人,一起共事这一段时间,连他是圆是扁都不顾知道。 一个同样负责带队的先生说已经通知了谢清源和兰珏栖。 “现在要怎么办?” 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主意。 他们都是化神修为,就算没有大喷发,没有做好准备进入地火区也很危险。 一只云枭落在谷口的巨木枝头。 “我去就好。” 兰珏栖已经提着凝辉玉引赶到,浑仪转动吸收烟雾,燥热散去,很多热得满是汗的学生松了口气。 第81章 “先送这些学生回去吧。”确定所有学生安全离开,兰珏栖下指令。 云枭从枝头飞落在兰珏栖的凝辉玉引上。 “不行,你就在这里等着。”兰珏栖摸了摸云枭头上的耳羽,“一进去,你就只能变成烧烤了,加点孜然正好。” “咕呲!!!” 云枭尖叫一声,重新飞回枝头。 “……”掉头返回来看到这一幕的公山弘瑞没能及时调整表情,正好和兰珏栖撞上。 兰珏栖的表情没有变化,而是问他:“你想来?” 长生绝谷的外围地区对已经化神的公山弘瑞谈不上是历练,如果有兰珏栖带着,进入更危险的地火区游历是不可多得经历。 【这算是抓住一切机会吗?】兰珏栖若有所思。 公山弘瑞:“我想让仙尊知道,我是真心想拜入冲虚山,如果冲虚山错过我,以后少说千年都可能遇不到像我这样的天才了。” 兰珏栖面无表情吐槽:【还挺会自夸的。】 想是这么想,兰珏栖还是带着公山弘瑞一起进入长生绝谷。 【没办法,主要是我也是第一次来,总得有人带个路。】 兰珏栖也是回过头才发现自己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一个长生绝谷不至于让他觉得困难,只是找人肯定要耽误一些时间。 凝辉玉引驱散烟雾和滚滚的火山灰,给两人带来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间。 “我自己可以,仙尊尽可以把防护法术撤去。”公山弘瑞拿出自己的陌刀往前一挥,飞跃出一大步。 兰珏栖的防护法术如影随形,公山弘瑞有心表现,怎么可能这种小法术都要依靠兰珏栖出手。 黑灰色的火山灰混合雾气四处弥漫,公山弘瑞即使施了驱散法术,还是没有办法如兰珏栖这般,凝辉玉引一提,一片清明光亮。 夜无痕擅长刺杀,面对正面的围杀,再加上还有一个能帮忙但帮不了太多的馥丹,多少有些拙荆见肘。 尤其是地火区没有任何遮掩物,逼得他只能现出身形直接拼杀,不能很好地发挥自己的长处。 公山弘瑞挥舞着陌刀扫荡开一片烟雾,喘着气跟上兰珏栖的步伐。 与他累得汗水淋漓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兰珏栖一身白衣,一点灰尘都没有,提着灯走在焦土浓雾中,恍若只是饭后的闲适散步。 “这些烟雾有毒?”兰珏栖忽然问。 “是,有一点,”这些来之前都有先生讲过,公山弘瑞答道,“只要不在这里待太久,就不会有事。” 不过先生讲的情况是平时的长生绝谷,现在火山大喷发,烟雾如此浓厚,毒量不可同日而语。 兰珏栖:“不行就闭眼。” “这……”公山弘瑞有些犹豫,“我觉得还好。” 即使挥开这些雾气和火山灰,还是有难闻的烧焦味道弥漫。 兰珏栖睁着眼睛环顾一圈:【感觉不太妙啊——】 公山弘瑞:“我觉得我可以!再说我有带解毒的丹药过来,吃点就好了。” 时不时就有忽然窜出来的火蛇,在这里看不清对公山弘瑞来说很危险。 兰珏栖没应声,丢出一个丹药瓶给公山弘瑞。 公山弘瑞如获至宝,想要吃下又发现里面倒出来只有一颗碧绿的丹药。 “仙尊,您呢?”公山弘瑞踟蹰。 兰珏栖把唯一一粒丹药给自己,他怎么办? 兰珏栖:“不用。” 兰珏栖:【这烟雾源源不断,越往里走毒量越大,我倒是无所谓,这小子可不定行。】 公山弘瑞:“……” 行吧,渡劫尊者的身体强度比化神修士还要强,他到底在瞎操心什么。 他刚把丹药吃下去,又听兰珏栖的声音响起,难得带点惊慌。 【对了,忘记看日期了,这药我记得好像放了很久来着……】 公山弘瑞:“……” 他刚想要把丹药瓶倒转过来看日期,就被兰珏栖急急忙忙收回去了。 【五百年前的清热解毒丹……还有效吗?】 公山弘瑞疯狂咳嗽,试图咳出这粒丹药。 肯定是过期了! 这种清热解毒丹有效期一般就一百年! 他这一趟历练,怕是不会被烟雾熏死,也不会被火蛇咬死,而是要死在兰珏栖的过期丹药里。 兰珏栖闭上眼,依旧如履平地,凝辉玉引绽放辉光,飞出一道流光斩一条偷袭的火蛇。 【五百年前,那不就是我刚去天外战场的时候?刚刚找了一下,袖里乾坤里头,也只剩下这瓶丹药了。】 公山弘瑞:“……” 合着这是一颗啥病都能拿出来用的丹药? 公山弘瑞哭笑不得:“仙尊,我还以为您这丹药是什么难得的奇药,原来只是普通的清热解毒丹。” 兰珏栖:“能用就行了。” 他有些心虚:“有效吗?” 公山弘瑞:“……如果我说没用呢?” 兰珏栖:“……” 他闭着眼看不到公山弘瑞是什么表情,心下道:【那挺正常的,过期药虽然没效,但应该吃不死人。】 公山弘瑞:“……” 吃过期丹药没死我是不是要庆祝一番? 兰珏栖有些奇怪:【这些药应该是五百年前我第一次去天外战场备在身上的,一直都没用才会过期的。】 第82章 【可是明明没用,为什么还会只剩下一颗?难道我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用掉了?】 兰珏栖皱眉。 【我是……又失忆忘记什么了吗?】 走在旁边的公山弘瑞一惊,脚下一个趔趄。 前方正式滚烫的岩浆河流,一只火蛇嘶鸣直冲他的头颅! 第42章 火蛇吐出火焰,公山弘瑞连忙扬起陌刀扫开。 情况紧急他只能顾及到前面,没注意到后面鬼鬼祟祟偷袭的蛇尾。 兰珏栖没能看到这条火蛇有多大,却还是能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没有多想,凝辉玉引的浑仪转动,因为看不见,他下意识外化法相——这是修士对法则的感悟,能大范围禁锢此方地界。 一瞬间,火红的岩浆冷却凝固,黑灰色的烟雾变得更黑。 冷—— 这是公山弘瑞的第一感受。 像是坠入深黑的天外宇宙中,什么也看不见,没有任何声音,困在永远的孤冷中。 火蛇被黑暗吞噬,失去活力,生机消散。 公山弘瑞屏气凝神,睁大眼睛试图看清黑暗后面有什么。 然而他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一道银光划过,黑暗终于有了光。 兰珏栖:“夜无痕?” 公山弘瑞顺着声音往上望去。 浑仪旋转,流光飞舞,兰珏栖提着凝辉玉引,一步一步自黑暗中走出。 “是我。”谢清源的声音遥遥传来。 黑暗浓雾的法相消散,兰珏栖睁开眼迅速朝谢清源跑去:“师兄!” 谢清源手上拿着湛兮化成的长剑,正是他破开兰珏栖的法相。 一只手伸出来接住兰珏栖,待确定兰珏栖从头到脚还是干净的后,谢清源抬手掐了道法诀,拉拔起被兰珏栖法相压制得四肢僵硬的公山弘瑞。 因为火山大喷发,长生绝谷必须封闭一段时间,禁止任何人进去。 谢清源过来不仅是为了找人,还要负责封印告知联盟。 公山弘瑞拱手见礼,而后乖顺跟在后面一起进入中心地带。 越往里走,岩浆流越多,几乎无处下脚。 公山弘瑞不敢托大,跃起腾空,但凡遇到火蛇,则主动出刀斩杀。 谢清源多看了公山弘瑞几眼。 他没有一来就张口指点批评,公山弘瑞却还是觉得汗毛一竖,更加卖力。 兰珏栖对此毫无所觉。 他感觉不太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每次用完法相后,总觉得会消耗过度,之前明明不会的。】 公山弘瑞小声嘀咕:“你一下子那么大阵仗,差点把我也给灭了,我还以为天外邪魇入侵降临这里了呢……” 手上的湛兮剑一转,变成一支长枪,谢清源精准把长□□入一条火蛇的七寸,枪尖掀起焰光,盖过陌刀的锋芒。 公山弘瑞有些不服气,他转头跟过来自然是想好好表现让兰珏栖刮目相看,谢清源这样打,兰珏栖看都不看他一眼。 “出刀太急,心不定。”谢清源淡道。 公山弘瑞没吭声,往上抬眼对上谢清源散漫的凤目。 这里对公山弘瑞一个化神来说是历练,能帮助他感悟增长修为,对谢清源兰珏栖这样的渡劫来说,只是一个需要稍加注意的地方。 知道公山弘瑞是专门来历练的,谢清源压根就没管公山弘瑞,只用长枪挑掉来袭击他和兰珏栖的火蛇。 虽然这样就达成了自己来此历练的目的,但是…… 公山弘瑞暗暗啧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特别多余,好像从一开始就不该跟过来一样。 不对! 公山弘瑞心道,这个机会这么难得,他怎么可以这样想? 他一个化神,历练还有两个渡劫仙尊在旁边保驾护航,这样的待遇简直是从古至今未有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样一想,公山弘瑞就更有动力了。 面前两人能决定他是否能进入冲虚山继续修炼,除了兰珏栖,他也想让谢清源知道,自己绝对是个可造之材! 虽然他还是觉得兰珏栖完全可以把凝辉玉引收起来—— 兰珏栖现在就只维持简单的驱散法术,提着凝辉玉引划水,这种简单的法术,谢清源自己完全就能做到。 不过谢清源没提,兰珏栖也就光明正大站在一边看着谢清源出力。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兰珏栖本就在做回想。 【以前也是这样,我在旁边看着师兄练枪练剑练刀,然后觉得自己又行了,上去一通乱甩,气得唐长老脑壳疼。】 谢清源弯了弯眼睛,年少时兰珏栖练不好这些武器,可没少把唐长老给愁的,天天怀疑自己,觉得自己对不起冲虚山。 公山弘瑞动作一顿,随后马上挥出一刀。 骗人的吧? 之前兰珏栖拿着自己的陌刀给自己来的那一下,这叫不擅长学不好? 那他算什么? 你们冲虚山的课程要求这么严格的? 谢清源抽空扫一眼公山弘瑞,这小子不知道出了什么刺激,一开始出招还很保守,只等火蛇出现才还手,现在已经开始主动出击了。 笑过后,他一枪划开一条火蛇的腹部,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火蛇倒下,轰然溅起火焰岩浆,映在谢清源眼里,焦灼感同时在心中蔓延,让他忍不住拧了拧眉。 第83章 再是学不会,在面对难以预料的危险,法术神通全无用的情况下,也只能拿起武器去应对,笨拙地机械地,认认真真地练上百年,即使自己依旧觉得一般般,习惯性的动作在旁人眼里就是最标准的姿势。 谢清源确实没有忘记湮灭辰间的百年,可是这百年他不愿去多回想,每一次想起,都是甜辣酸涩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兰珏栖忘了是最好的。 对彼此都好。 夜无痕和馥丹果然在火山脚。 滚烫的岩浆流泻,时不时溅起火花,火蛇嘶嘶,杀不尽赶不走。 馥丹已经出现力竭的征兆,夜无痕倒是还游刃有余的样子,时不时还能出手照顾一下馥丹。 看到兰珏栖和谢清源找来,夜无痕奇怪:“我还以为是修雅妖尊。” 他刚才就有感觉到有股特别强大的灵力波动,周围的雾气和火山灰都有凝滞的现象——这让疲于应付的馥丹有了喘息的时间,能多坚持一会儿。 当时夜无痕就知道有渡劫尊者来到长生绝谷,只是不知道是谁。 不是他熟悉的法相。 现在看到这两人,夜无痕更加纳闷:不论是谢清源的“方塘映天”还是兰珏栖的“云雾青山”,两人的法相都不是刚才的表现形式。 那刚才那个是什么鬼? 他瞅一眼满头大汗的公山弘瑞。 小小化神,不可能不可能。 有谢清源和兰珏栖在,馥丹总算感觉好多了。 中心地带的火焚风和时不时蹦出来的火蛇不再是他们两个化神能对付的,兰珏栖和谢清源没有再袖手,顺手就把他们旁边的火蛇也收拾了。 纵然奇怪公山弘瑞同样在这里,不过看公山弘瑞这副呼吸不畅的样子,馥丹还是把自己多余的清热解毒丹也给了他一份。 “太好了!”公山弘瑞松一口气,兰珏栖给他的那个清热解毒丹药效几乎没有,他又不好意思说,忍到现在。 兰珏栖眼睛扫过馥丹那颗带着药香的丹丸,后知后觉:【过期药果然是无效的,早知道就多给公山弘瑞一道驱散法诀了。】 谢清源面色如常,问公山弘瑞:“你进来之前没有备丹药?” 公山弘瑞摸摸鼻子:“我没想到会来地火区。” 他来之前只想着抓住这个机会,急匆匆转头来找兰珏栖,也就忘了。 谢清源正色道:“机会什么时候都有,下次不要这么冲动,若非这次是跟着我们进来,你怕是没有第二次进入这里的机会。” 公山弘瑞一拱手:“学生明白。只是长渊大选在即,学生难免着急。” 旁边夜无痕终于完成全部采集,顺口说道:“着急什么,无情道入门的门槛太低了,几乎谁都能修。再说凌熙仙尊既不收徒也不授课,你去那里修无情道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试试自己能不能修饮冰律。” 能修饮冰律的苗子难寻,若是公山弘瑞的资质适合,冲虚山绝对可以为了他和戮云宗干架。 公山弘瑞不由得看向谢清源。 谢清源面上依旧平淡:“饮冰律除了资质还要求心性,多少人刚入门才学了一点就受不了放弃,能修不能修,都是看自己的。” ……修饮冰律吗? 这是公山弘瑞从未想过的道路,如果他一定要去冲虚山。 要不然先借着修饮冰律的名头进去,然后再转修无情道? ——这是什么奇怪的间接策略? “我还是想修无情道。”公山弘瑞道,“我更喜欢用刀,没想过要学其他兵器,去冲虚山修无情道我还能继续进修刀法。” 夜无痕道:“那就更不适合找凌熙仙尊了。” 夜无痕与兰珏栖相识多年,知道兰珏栖对各类武器的用法极其机械死板,也就还能看看,真正要上阵杀敌是绝对不够看的。 公山弘瑞:“为什么?我觉得凌熙仙尊的刀用得很好。” 夜无痕:“???” 出身公山家,见识必然不会差,依照公山弘瑞的资质,他的刀法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家,就算是现在,整个长渊学院的学生也没有一个是他的敌手。 这样的人,夸赞兰珏栖的刀法好,是有几分真? 还是说,公山弘瑞为了能拜入冲虚山,已经丧心病狂到睁眼瞎了? 夜无痕觉得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第43章 这一趟长生绝谷之行馥丹收获颇丰,除了兰珏栖完成委托后给的灵石,自己这一路还采集了不少火砂和火蛇皮,更让她意外的是,出了长生绝谷,夜无痕还把分了一部分品质更好的火蛇皮给她。 ——报酬。 他隐入黑暗中,和人交流又只剩下文字了。 馥丹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虚汗,说道:“我本就是受凌熙仙尊所托为您引路,仙尊已经给过我报酬了。” ——行吧。 夜无痕没有强求,地上的阴影消散,他转身就去了兰珏栖所在的碧洲小筑。 长生绝谷是明确禁止长渊学院师生以外的修士进入的,而且当时还是火山大喷发这么紧急的情况。夜无痕倒不是觉得会有人埋伏在那里居心裹测,而是怕有人是和他之前一样的想法,贸然进去遭遇不测。 按理来说应该找谢清源的,不过鉴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不是那么美好,而且他和兰珏栖更熟一些,当然是选择兰珏栖。 第84章 说到长生绝谷的异常,夜无痕没有漏掉他察觉到的陌生法相。 兰珏栖:“我在里面有法相外化,我没有察觉到里面还有别的灵力波动。” “哈?”夜无痕怔愣,“可是你的法相不是……”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番:“那个法相我即使隔得很远,还能感觉到其威压带来的心悸感,若是没有特殊法宝,对方修为只会比我高……” 兰珏栖的修为比夜无痕高,如果那是兰珏栖的法相,夜无痕有这样的感觉是很正常的。 唯一疑惑点是,那不是夜无痕所知的兰珏栖的法相。 夜无痕:“你施展法相外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兰珏栖:“有点脱力疲惫,当时闭着眼,不知道什么情况。” 兰珏栖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他凭借感觉知道一样是雾气,可是夜无痕说颜色不对,黑浓的雾气下大概不是郁郁青山。 修士对法则的领悟是基于自身的心法修炼,法相是修士对法则的理解体现。按理说一个修士只能有一个法相,修士的法相外化场景会随着修士对法则的领悟加深,逐渐变得复杂清晰,绝不会呈现出完全相反的场景。 去找游金鲤时,因为阵法的意外,兰珏栖冲进去救人时外化法相短暂昏迷过一阵。 身边有鹿鸣在,醒来后又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兰珏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多的是阵法运行时出现意外,游金鲤的阵法失控在兰珏栖看来并不稀奇。 特别是涉及到时间长河这种高深的法则、天外宇宙各类无法预料的危险时,失败出现意外的几率只会更大。 根据谢清源的说法,当时他是催动湮灭辰间碎片过度损耗灵力才会昏迷过去, 湮灭辰间碎片所蕴含的法则之力极其强大,兰珏栖没觉得这个说法有什么问题——所以因为脱力昏迷过去,记不清细节也是理所当然的。 兰珏栖:“我师兄没说我的法相有问题。” 夜无痕:“可是没有其他人在长生绝谷外化法相了。” 兰珏栖:“公山弘瑞也在,他没说有问题。” “……”夜无痕已经混乱了,“所以是我有问题?” 兰珏栖:“可能?” “可能个鬼啊!”夜无痕反驳,“我是顶级刺客,不管场面有多混乱,我都要维持我的冷静与理智!” 再说,那个法相没有针对夜无痕的敌意,他处于旁观的位置更清楚。 兰珏栖看着夜无痕没动。 夜无痕霎时明白他的意思,喝道:“来!” 周围升腾起茫茫的白雾,兰珏栖的身影虚化。 一切都被雾气笼罩,雾中的青山朦朦胧胧显出大概的轮廓,巍峨的山影忽隐忽现,压得人心头沉沉。潮湿寒凉的雾气让人不敢随意乱动,脚下茫茫似是无底,每一步都是颤颤悠悠。 来不及愣神,夜无痕在白雾中倏地转身,手指间金光一闪,接连往几个方位丢出飞镖。 一连串飞镖刺入白雾中,妄图刺中背后的法相主人。 叮—— 一声脆响。 白雾霎时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兰珏栖提着凝辉玉引现出身形,手中握着一枚金色的飞镖。 两人切磋点到即止,兰珏栖只想给夜无痕证明自己的法相正常,法则理解没有出现偏差。 夜无痕累了:“算了,我不太懂你们无情道,你现在走的是一条没有前人走过的路,我也不知道你最后会如何。” “我知道。”兰珏栖明白夜无痕也是关心他才会这样,端正一拱手,“多谢。” “谢什么。”夜无痕摇着头,“你这无情道现在修成这样,我都觉得难搞。” 那么多人都期盼兰珏栖能把这条绝路接上,夜无痕想了想又问:“你之前说情劫没能渡过,可找到原因了?” 啊这…… 兰珏栖难得尴尬。 他找了那个暗恋的人那么久,到现在还没什么眉目。结果最近才交好的鹿鸣都知道原因了,游金鲤也知道了,就夜无痕还不知道。 这样好像很不厚道。 兰珏栖道:“我的情劫能否渡过,有关一个人,我想找你帮忙找找。” “叫什么?” “不知。” “我觉得他应该有长柄武器,而且很精通,人十分高大,可能比我高。气质高华飘逸,风尘表物,……”即使兰珏栖的梦境中从头到尾只有他们两人,兰珏栖还是这么描述,因为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 仪态高雅,哪怕落难遇险,依旧从容。 “你觉得?可能?应该?”若不是拜托他找人的是兰珏栖,夜无痕早就拒绝不干了,“你确定那个人是这样的人吗?不单单是你自己的感觉?” 兰珏栖:“我看人不会看错。” 夜无痕疑惑:“你要找你师兄直接去就是,找我做什么?” 这回轮到兰珏栖愣住:“你……你说什么?我……我师兄?” 夜无痕奇怪兰珏栖为何绕这么大一个弯:“你身边这样的人,难道不就是你师兄谢清源?” 夜无痕第一次看到兰珏栖情绪外漏如此明显,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日光直直照在他身上,恍若凝固,冒着白色的霜气。 原来我暗恋的人是师兄明通仙尊谢清源? 谢清源修习饮冰律,精通多种兵器,十八般武器,和他一起长大,竹马成双,两小无猜。 第85章 梦中那个人影,是他吗? ===== 谢清源一直在思考系统发布的任务该怎么完成才好。 回冲虚山找游金鲤时,兰珏栖一路的甜食就没断过,可一直没有任务完成的提示。 “因为我不是他喜欢的人?”谢清源自认自己对兰珏栖还是了解的,他这个小师弟心思不难猜。 云枭垂下圆胖的脑袋,嘎嘣嘎嘣地吃着坚果。 谢清源橫眼过去,云枭警觉地停顿一下,睁着黑豆眼与他对视。 “咕……” 云枭低下头:“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谢清源:“怎么完成,没有别的提示了吗?” 现在学院生活慢慢稳定下来,兰珏栖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于寻找那个他暗恋的人,只要他一思考,心声必然会暴露。 谢清源敲了敲桌子,问:“所以是让他取悦我?” 云枭呆立不动。 他只负责发布任务,至于任务要怎么完成,需要宿主自己领会。 谢清源当它是默认,冷笑一声:“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不需要他来取悦我。” “呲……”云枭抖了抖翅膀,把头埋到翅膀里蹭了蹭。 下课的钟鼓声传遍整个长渊。 不论是学生还是授课的先生,一整天紧绷的神经都在这一声声钟鼓声中消散。 天气燥热,即使到了这会儿风还是热乎乎的吹得人烦躁,学生们三五成群呼朋唤友商量着去哪里消暑,胜常台的先生们也聊着说要去哪里放松一下。 馥丹把一张茶会的请柬递给兰珏栖。 是学院先生们私下的聚会,可以来交流修炼心得,发发牢骚抱怨那些不省心的学生。 兰珏栖是知道先生们有这类活动的,只是他的身份修为摆在这里,授课先生对待他多是恭敬的对待上级态度,难以亲近。 “多谢,不过我还是不去了。”兰珏栖谢绝。 自己一出现有些人会觉得拘谨,还是不打扰这些先生课余的休闲时光了。 馥丹:“您先看看请柬再拒绝也不迟。” 茶会的主办人是鹿鸣。 那这面子就不得不给了,兰珏栖接过请柬,又问:“师兄也有邀请吗?” 这个馥丹就不知道了,她只是帮忙送请柬而已。 兰珏栖可以自己直接去问谢清源。 他往谢清源的办公室走,正好碰到他收好东西出来。 “师兄——” 落日熔金,雪白大袖鼓荡飞飘。谢清源循声,侧头望来,丹凤眼清明如镜,映出兰珏栖的影子。 兰珏栖握着请柬朝谢清源招手。 鹿鸣这场茶会邀请兰珏栖是想让他多认识一些人,免得在无情道上继续钻牛角尖。 知道谢清源的奇怪偏执,鹿鸣没有邀请他。 只有他们师兄弟两人在,兰珏栖还是和以往一样,有什么说什么。只是现在,他会更注意观察谢清源。 ——这有可能是他暗恋的人。 这么一想,心跳忽然就加快了。 “我没收到就不去了,”谢清源微笑,眉眼柔和,“师弟玩得开心就好。” “哦。”兰珏栖咕哝。 【鹿鸣肯定是想着帮我找那个人,这几天他有空就拉着我分析了好几个,还让我去和他们接触一下试试。这次又跟我说有惊喜,不会把那些嫌疑人都给拉来了吧?】 谢清源的微笑僵在脸上。 “师兄,你怎么了?”兰珏栖立刻发现谢清源的不自然。 “没什么。” 兰珏栖信了,继续在心里嘀咕:【请柬上都说了我不去一定会后悔,还给我准备了好多甜品,要是不去就太浪费鹿鸣的一番心意了。再说……万一呢?万一真的还有人符合我说的条件……】 谢清源倏地转过脸,看着胜常湖上飞掠过水面的白鸟,其中有一只异常圆润的云枭混在里面,乐此不彼地跟着一起飞起落下。 谢清源:“鹿鸣这茶会挺好的,师弟不是想要找人么,可以借这个机会探听一番。我觉得按照师弟之前的说法,搞不好是哪家的老祖宗。” “老祖宗?” 谢清源随意应一声。 兰珏栖:【不会吧,我怎么可能看上一个老头子?不对,修仙之人好像没那么容易变老……怎么说我也是个七百多岁的人了,比好多人还大……】 兰珏栖的重点明显歪了,谢清源等了又等,最后还是没忍住:“师弟怎么说?” 兰珏栖:“什么怎么说?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啊。” 谢清源笑了笑,召回云枭,拎着这只胖鸟道:“既如此,师弟早去早回。” “咕呲……”命运被人握在手中的云枭冒出奇怪的声音。 “呲呲呲……” 【好像有电流声?】 兰珏栖还想仔细看看云枭,一人一鸟已然远去。 第44章 谢清源那只云枭发出的声音听着有些奇怪。 兰珏栖疑心是病了或是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回头再找师兄问问好了。 兰珏栖先去参加鹿鸣的茶会。 地点定在长渊城的郊外,晚风徐徐吹散热气,明月繁星点点,茶香袅袅,应和的交谈声笑声夹杂,其乐融融。 有鹿鸣这个老油条带,兰珏栖即使话不多,和其他修士的相处还算融洽。实际上,除了长渊学院的授课先生,还有附近的散修也会过来。 第86章 除了兰珏栖和鹿鸣两个渡劫,只有两三个大乘,剩下的修士大部分都是化神,也有几个没能进入长渊学院的元婴金丹。在知道这场茶会是鹿鸣举办,这几个金丹散修真是削尖了脑袋到处找路子来参加的。 有些东西听不懂,也能增长见识,再说了,万一就此得了大佬的青眼呢?不说以后就是一飞冲天,往后的修炼之路也会好走很多。 兰珏栖话不多,但有问必答,除了无情道,不少法术神通同样能一针见血切中要害。 那几个元婴金丹修士不敢直视兰珏栖的面容,远远看着他的侧脸,嘀嘀咕咕商量着要怎么找他提问才会显得有水平他们有你听得懂兰珏栖在讲什么。 “想问什么问什么,就算是问无情道怎么入门都行。”背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插入。 众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鹿鸣。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溜来这边。 “修雅妖尊好——” 看着几个小修士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对他齐齐一拱手,之后就是拘谨地后退。 鹿鸣随手拿起一块点心,边啃边道:“确实是很久没有吃到正常的东西了。” 一群散修瞪眼:“!!!” 不正常的东西是什么 没人敢问。 鹿鸣吃完点心,又招呼他们:“来啊你们也吃,味道不错的。” 和兰珏栖认识以后,他就很少吃到甜度正常的东西了。 “好……谢谢妖尊。” “不客气呢。” 鹿鸣笑得见牙不见眼,溜溜哒哒跑去找兰珏栖了。 “还是年轻人好玩,”鹿鸣感慨道,“活泼都很,还单纯好骗。” 长渊永远有年轻人。 所以鹿鸣才会一直留在这里。 兰珏栖抿了一口茶就放下,若有所思。 “别老是板着脸,”鹿鸣说,“虽然你这长脸就是不做表情也好看,可是笑着想必会更招人喜欢。” 兰珏栖:“我不需要。” 鹿鸣:“你是不需要对着这些人笑,可若是面对你喜欢的人呢?” 兰珏栖:“……” “嗯?”鹿鸣眯了眯眼,“你自己有线索了?” “有一点,我不确定。”兰珏栖打算再看看。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兰珏栖道。 “别啊,都和你说今晚有惊喜了,你再等等。”鹿鸣拦住他,“着急什么?你还有孩子要带不成?” “没有孩子。”兰珏栖顿了顿,补充道,“师兄的云枭好像病了,我回去看看。” 鹿鸣更觉得好笑:“他养的云枭你着急什么?谢清源总不会笨到把那只胖鸟养死吧。” 兰珏栖摇头,不论如何,他是不愿多留了。 “我先行一步。”他站起来,行礼道别,“愿诸位畅饮畅谈,乐在其中,尽兴而归。” 从郊外进入长渊城内,要走穿过整座城市的中心街道。 如同他第一天来到长渊城一样,这里的繁华永不退散,各种商铺琳琅满目。 原本兰珏栖是走得很快的,进了城以后,反而没那么着急往回赶了。 确实就如鹿鸣说的,谢清源自己养的云枭,他着急没什么用,而且谢清源也不可能照顾不好一直鸟,看那只鸟越来越胖,就知道谢清源养得不错。 可是…… 兰珏栖回想起他要来茶会前去找谢清源。 师兄好像不是很开心。 即使谢清源一直都是微笑的模样,兰珏栖还是敏感地发现他的变化。 师兄是不想我来茶会? 觉得不靠谱? 兰珏栖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上次的商会门口。 在门口招揽客人的正好是上次兰珏栖遇到的侍者。 “凌熙仙尊您终于来了!” 侍者眼尖,一看到兰珏栖就热情招呼,哪怕兰珏栖摆手表示自己不想买,还是坚持要请他进去品鉴一番。 兰珏栖面无表情:“我不擅长鉴宝。” “别啊!”侍者急得满头是汗,上次当着兰珏栖的面卖他的笔记不说,还暴露他们商会公然帮长渊学院的学生作弊,掌柜知道后惊慌失措,几次找关系想和谢清源兰珏栖搭上话,却一直找不到门路。 后来听说长渊学院内部整治了一番,掌柜才算好些了,不再紧绷着神经。 长渊学院的两个仙尊没有要和他们这个小商会计较的意思,他们却不能装作没事人一样就这么过了。 这回碰到兰珏栖,怎么也要送点礼物才算安心。 拗不过,兰珏栖随意转了一圈做做样子,正打算离开,忽然发现光屏里介绍说他们商会又有新收集的星尘上架。 如今公山弘瑞不会所以溜出来包圆,商会还剩下不少。 “就这个吧。”兰珏栖指了指,“都包起来,此后往事不究。” 整个商会都送了一口气,兰珏栖有看上的东西就好,这些星尘虽然难得,实际价值却不高。 不是所有的星辰都遗留道痕,就算是有道痕,内能不能悟到其中蕴含的法则又是几率问题,算下来其实很不划算,只有人傻钱多的修士才会买。 兰珏栖看上这些名头吹得响亮却没有太用处的星尘,掌柜对其更加钦佩—— 兰珏栖这是为了安他们的心,才选了这些对他来说没有用的东西,真是体贴。 被锦袋装好的星尘闪闪发光,有的粗糙锋利,有的光滑如镜,兰珏栖粗略看了看。 第87章 大部分星尘就是漂亮些会发光的石头,其蕴含的道痕微乎其微,有几颗倒是有。 不过不仅仅有他的无情道,还有别的。 是谢清源的。 兰珏栖握着其中一颗星尘,静下心神感受。 星尘在他手心绽放明亮的白光,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在里面抱着长剑,与兰珏栖对视。 而后这个身影迅速缩小,抱住另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兰珏栖眼睁睁看着那个拿着长剑的,疑似是他师兄的人影,低下头俯在另一个人影上。 那是他自己吗? 兰珏栖两个人影紧紧挨在一起,那个疑似是他的人影背起谢清源,一路向前奔跑,脚步纷乱,十分狼狈。 梦会有错乱,被烙印在星尘中的道痕一向写实,会记忆当时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兰珏栖没想起来。 他和师兄居然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是在湮灭辰间的时候吗? 兰珏栖怔怔地想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头绪,干脆抓起这些星尘去揽云山。 谢清源不在揽云山居,那就是巡山去了。 今天晚上揽云山没有观星课夜间草药观察课等课程,学生们都不爱往这里来。 风羚已经休息,走山路只能靠自己。 随手拿出凝辉玉引充当照明灯笼,兰珏栖沿着山路漫无目的乱走。 他不知道以往谢清源的巡山路线是怎么走的,只能碰运气。 “师兄——” 四周太安静了,兰珏栖喊了一声,回应他的是自己的回音。 兰珏栖脚步一顿,脑海里接连想起几个在星尘中看到的画面。 很多画面,都是他和谢清源倚靠在一起,他背着谢清源拼命往前跑,似是在逃命。四周的黑暗张牙舞爪,他没有退路。 就像现在这样,没有凝辉玉引,他就要深陷黑暗中。 “师兄——” 这次他喊得更大声,凝辉玉引的浑仪发出更加灿烂的辉光,整座揽云山。 兰珏栖其实没报什么希望能找到谢清源了。 本来自己就是临时起意,找不到也很正常。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手上凝辉玉引,浑仪灿灿,将他在地上的影子拉长。 “找我?” 地上出现另一个影子。 兰珏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到山顶了,谢清源就在这里。 兰珏栖眼睛一亮,快步朝他跑去:“师兄——” 谢清源依旧是和平常一样的微笑,等待兰珏栖过来。 兰珏栖却忽然停下脚步。 谢清源:“怎么了?是茶会不好玩吗?”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包揽了兰珏栖真正的大师兄应该做的工作,关心爱护小师弟。 “还好,”兰珏栖说,“我没打探到什么消息。” “那是茶会的茶点不好吃?” “没有,鹿鸣准备的都是我爱吃的。” 谢清源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隔着一大段距离问话,兰珏栖始终没有要多走一步的意思。 谢清源轻声道:“我还以为师弟有新的线索了呢。” 因为那个人的形象逐渐明晰,所以他这个师兄就没那么重要了。 “没有。”兰珏栖忽然定下心来。 【都说了我喜欢的那个人一定很厉害了,鹿鸣还说让我别只顾着地面的人,天外也找找,说不定他人就在天外。】 ——在天外啊。 谢清源目光一凝,开口道:“所以师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兰珏栖没动,他一直在观察谢清源。 谢清源的神情确实没有变化,可是,他知道,谢清源不高兴。 【师兄是在生气吗?】 谢清源眼睫一眨,刚要迈出去的腿一顿。 【是因为我太拖拉了迟迟找不到人吗?】 兰珏栖没想明白。 谢清源心神俱震,面上还要继续维持微笑:“师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哦哦,想问问师兄去不去观星楼。”兰珏栖胡乱找了个借口。 第45章 兰珏栖问完,还刻意往上指了指观星楼。 【虽然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要去上面看什么星,但是问都问了,总不能忽然就说不去了吧。】 谢清源凤目低垂,兰珏栖大概是心虚,都没敢和谢清源对视,转身就走向观星楼。 他无可奈何应下:“师弟慢些走。” 谢清源自己都不知道揽云山的山路自己走过多少次,可走过这么多山路,他亲自上到观星楼的次数并不多。 很多人都说在观星楼眺望整个长渊风光最好,但其实对能飞天遁地的修士来说,登高眺望整个城市的吸引力其实不是很大。 谢清源更是。 他去过很多地方,时不时去到天下第一城白玉京。对他来说,这些城市的风景大同小异,无非是商业区更加繁华热闹;城中照明灯火更加璀璨明亮,昼夜不息;最高楼的高度不断刷新,越来越高。 兰珏栖提着凝辉玉引走在前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在以往两人即使干坐着,也不觉得会太过安静尴尬。现在兰珏栖心里藏着事,一时半会儿却始终想不到怎么开头。 【师兄也说他忘记在湮灭辰间的事了,其实问了也问不到结果吧?】 兰珏栖很快想到原因,有些问题问出来就是没有答案的,反而会徒增烦恼。 第88章 谢清源跟在兰珏栖后面。 夜晚风大,兰珏栖的衣摆往后飘飞,与他的一起交叠摩擦,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两人步调一致,哒哒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今夜明月光亮,银河如银带横跨天际。 兰珏栖和谢清源站在顶层的栏杆处,整座长渊城恍若就在他们脚下,一条条街道纵横交错,高楼如同立柱,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散落四周。 【早知道刚才离开茶会就顺走几个茶点了,等会上去就不用干坐着了。】兰珏栖有些懊悔。 他才想完,谢清源就从袖里乾坤掏出东西来。 两壶酒,还有两份兰珏栖喜欢的糕点,外加一份糖葫芦。 兰珏栖:“师兄你是晚上巡山还要吃夜宵,还是早就知道我会来邀请你上观星楼?” 谢清源把糖葫芦塞给兰珏栖:“你大半夜跑来找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兰珏栖摸了摸鼻子。 别说最近几次在长渊的,就是以前在冲虚山时,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从颍阳峰跑去找谢清源,理由各式各样都有:不想一个人做作业了,需要谢清源陪着一起做;半夜忽然灵光一闪,对某一法术有了新的改进想法来找人探讨;想起隔壁峰头的野猫今天好像没有人喂,拉着谢清源一起去找猫…… “所以师兄是在等我吗?” 兰珏栖微微仰着头,专注注视谢清源,澄净的眼瞳倒影月光银河。 【是吧是吧是吧?我就知道师兄对我最好了。】 喉结动了动,谢清源别过脸,含糊地低低应声是。 旁人眼里清冷高不可攀的无情道仙尊,在他这里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单纯师弟,会想一出是一出,如透明琉璃一眼能望到底。 【师兄为什么不看我?】 兰珏栖注意力一直在谢清源身上。 【该不会还在生气吧?】 谢清源:“……”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不知道为什么兰珏栖忽然这么敏锐地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还要纠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原来他还在不高兴吗? 谢清源一时也开始迷惑了,从知道自己没有收到茶会的请柬到知道兰珏栖没有带着自己一起去的想法,独自前往,已经过了大半天,他居然还在气头上。 一根冰糖葫芦递到谢清源眼前,兰珏栖道:“师兄也试试,很甜的。” 【吃我的……不对,这是师兄买的,好东西要一起分享才行。】 冰糖葫芦糖壳晶亮,散发丝丝甜味。 谢清源对甜食其实谈不上多喜欢,至少在遇见兰珏栖以前,他对这些甜食是没有特别偏爱的,不觉得难吃,也不会觉得多好吃。 然而兰珏栖从小就嗜甜,谢清源的口味不知不觉也被影响,对甜度的接受度纵然不如兰珏栖,也比平常人高很多。 顶端的水果已经被兰珏栖咬掉,刚才兰珏栖是怎么吃来着? 谢清源的思绪一时有些纷乱。 兰珏栖一直在等谢清源,看他咬了下去,期盼问道:“是不是很甜?” 他说着,自己也吃了一口,就接着谢清源刚才吃的位置咬下去。 谢清源有些食不知味:“是吧。” 【还是不高兴啊……】 兰珏栖暗暗叹气:【师兄是觉得不够甜吗?还是不想看见我,还在生气?】 谢清源脱口道:“我没有……” 兰珏栖看向他。 “我没有觉得很甜,”谢清源迅速道,“以后不买这家的了。” 兰珏栖:【哦,还在生气。】 谢清源:“……” 有时候,知道兰珏栖在想什么也不是好事,他是真不想兰珏栖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 两人就着风喝酒。 谢清源这酒同样很符合兰珏栖的口味,不易醉,口感是甜甜的果味。 “师弟这次晚上忽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谢清源明知故问。 兰珏栖闷了一口酒,他其实已经什么兴趣问了。 没报什么希望,兰珏栖问得有气无力:“也没什么,就想问问师兄还记得湮灭辰间多少事。” 谢清源:“师弟想知道什么呢?” 不论是兰珏栖的梦,还是道痕显出来的记忆,都暗示湮灭辰间这段记忆不是那么美好,他们估计一直在狼狈逃命。 之前谢清源就说过,这段记忆没有那么重要,兰珏栖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不需要特意去追究。 兰珏栖:“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这段记忆很重要……毕竟我是在那里渡劫的,想来是在里面有什么感悟。” 【说不定就与我的情劫有关。】 谢清源眉峰一动:“师弟说得很有道理。” 两人又回复了平时安静相处的状态。 星汉灿烂,兰珏栖一边喝酒一边回想起之前鹿鸣教过他的观星技巧。 【先三角后北斗……红亮的那个就是东方心宿……】 兰珏栖眯着眼,一只手对着夜空比划半天,还是看不太明白:【怎么我找了半天没找到呢?不是这样操作的吗?】 “这样。” 谢清源凑过来一些,伸出手指尖和兰珏栖的手指尖相抵。 一道流光从两人的手指尖飞出,旋转着飞到夜空中,所过之处,云雾俱散,明月蒙上一层阴影,黯淡无光。 “不愧是师兄!”兰珏栖直白夸赞,“每次都有办法。” 第89章 都是一些观星小技巧,兰珏栖以前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所以不知道。 这个法术不难,兰珏栖学到手以后就自己施法了。 手指尖一动,没有任何的凝滞感,意随心动,好像兰珏栖使用过很多遍一样。 即使他是第一次自己独立施法。 【嗯?】 兰珏栖暗自默念了一遍法诀。 这个法术显然是被改进过的,某些字音的改变,很像他自己的修改习惯。 谢清源眼皮一抬:“怎么了?” “如果这个法诀不是师兄传授给我的,我会以为是我自己改进的。”兰珏栖道,“是师兄自己改的吗?挺有用的。” “不是,”谢清源说,“我也不知道是谁。” 话题就此结束。 谢清源倚靠在一边,垂着凤眼,酒接连下肚,不醉人,他还是觉得有些昏沉。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在湮灭辰间的时候。 失去法术神通,能使用的灵力有限,就像凡人一样,什么都要自己来。 对修士而言,百年不过眨眼间,对凡人而言,百年就是漫长的一生。 那百年很狼狈,也很珍贵,是谢清源想珍藏一辈子的百年,是不能让兰珏栖知道的百年。 ——因为他犯了一个错误。 兰珏栖对他,就是只有师兄之情,他不能影响到他——兰珏栖必须修无情道。 “师兄——” 谢清源听见声音,刚想应一声,就被急急喊他的兰珏栖拉起来。 兰珏栖俯下身来看他:“师兄你是醉了吗?” “没有,就是有点犯困。”谢清源的视野里只剩下兰珏栖。 他能感觉到兰珏栖温热的手在支撑着自己,那个时候…… 在湮灭辰间的时候也是,他遭受星辰劫雷,浑身无力,连行动都困难。如果不是兰珏栖,他已经死在里面。 他叫他放手,他始终不肯。 就跟没听到一样,还傻傻地安慰他,说他们一定能出去,明明能吞噬人的黑暗已经涌到脚下,距离他们只有一线的距离,天外邪魇在黑暗中虎视眈眈,借黑暗法则之力,不断攻击他们的神魂。 谢清源:“……放手。” 兰珏栖像是没听到,自顾自道:“先别急着睡,师兄你看!” 兰珏栖指向夜空,示意谢清源往上看。 一颗流星划过天幕的一角,如同长箭,之前因为施法黯淡的天幕,被这一颗流星划破。 这一颗流星过后,越来越多的流星落下。 谢清源精神倏地清明。 兰珏栖站在流星雨下,眼也不眨地与他对视。 “师兄,你觉得这算是惊喜吗?” 【你……还在生气吗?】 两人手心相抵,清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 兰珏栖一直没有放手。 不论是什么时候。 谢清源不由得握紧手指。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放手,可是不行。 比起永远失去兰珏栖,看着他魂飞魄散消失在这片天地间,他更愿意,一个人承受烧心焦灼感。 ——只愿他成就无情道。 “是惊喜,我很喜欢。”他答道。 一直蹲在栏杆上沉默的云枭咕咕两声,黑豆眼闪过冰蓝的机械冷光。 ——任务完成。 第46章 系统给谢清源三个设置屏蔽词的机会,只要兰珏栖触发屏蔽词,这句心声就只有谢清源能听得到。 第一个词毋庸置疑是喜欢。 必须是兰珏栖自己才能决定是否向其他人告知自己没有能渡过情劫的原因。 第二个词,谢清源想了想,设定为湮灭辰间。 不知道为什么,兰珏栖最近接触的不少人事都和湮灭辰间有关。除了鹿鸣,还有游金鲤一直对他们在湮灭辰间发生了什么不断追问。 以防万一,谢清源不想让更多的人去探究湮灭辰间了。 最后一个词,谢清源想了想,决定暂时搁置。 操作完屏蔽词设置,就是新任务的发布了。 ——男人,自己挑起来的火,自己灭。 谢清源冷冷地审视云枭:“这个任务是我要去放火?还是让我师弟去放火?” 不敢直面谢清源,云枭努力地缩着脑袋想要埋进翅膀里奈何实在太胖,怎么看都像是在晃着脑袋卖萌。 纵然知道这破系统怎么问都不会有关任务的提示,却不妨碍谢清源敲打一下系统。 “这次的任务奖励是什么?”谢清源问。 云枭:“无情道相关指引。” “没有具体一点的?你们打算怎么指引。” 云枭的回答一本正经:“考虑到兰珏栖的修炼感悟情况是会随时变化的,届时发放指引会根据他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故无法准确描述。” 这个说法很有道理,谢清源思索了一番,问道:“就不偏向某一方面吗?比如情劫。” 目前兰珏栖卡住的主要原因还是情劫,因为失忆没能找到那个人,如果能绕开或者是有别的方法,就不用再去纠结这个情劫要如何渡过了。 云枭再次重复:“届时发放指引会根据兰珏栖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谢清源:“……行吧。” 只要兰珏栖能修成无情道,天道亲自送达的无情道指引,应该是有用的吧? 第90章 谢清源不确定地想着,又开始思索起这个奇怪的任务描述是什么意思。 ===== 从长生绝谷获得的火砂和火蛇皮对夜无痕来说,只是小小改善了他窘迫的经济状况,按照他的计划表,接下来还有好几个秘地要去。 他答应来长渊学院授课,除了有钱赚,另一个目的就是寻找除兰珏栖以外的合作搭档。 但是,怎么说呢? ——如果不是兰珏栖委托馥丹做向导给夜无痕引路,整个长渊学院除了兰珏栖谢清源,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夜无痕什么样。 虽然馥丹还是不清楚夜无痕的具体样貌,但至少能知道夜无痕瘦瘦矮矮,从头到脚一身黑。 “我觉得这样不行,我还想长渊大选后的假期约人去秘地的。” 夜无痕来找兰珏栖:“如果我找不到人,到时候你有空吗?” 兰珏栖:“……” 但凡夜无痕愿意露个身形,都不会造成现在这个窘况——其他学生老师都知道有夜无痕这个人,课程也正儿八经地上着,人却没看到。 监学这个职务麻烦的地方就是学院的大事小事都要管,偶尔还要倾听授课先生的烦恼事,想办法解决。 兰珏栖道:“找有实力去秘地的人不难,问题是要找能和你配合的人,太难了。” 去到天外战场的修士更多,实力也不差,夜无痕至今只有兰珏栖一个朋友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多数人没耐心也不信任陪一个连人影都看不到的搭档,谁知道遇到危险的时候对方在哪里,得到宝物的时候,又能否放心地把后背交予对方,相信他不会见财起意呢? 夜无痕烦躁:“我很需要人,我真的很需要人,但是我不认识他们。” 兰珏栖爱莫能助,具体什么人合适只能夜无痕去慢慢接触。 夜无痕牢骚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如果要从学院里选人一起去秘地,你会选谁?” “当然是我师兄!” 兰珏栖脱口而出。 夜无痕:“……” “我知道你和你师兄感情不错,但是不是考虑一下我这种不太喜欢交际的。再说,明通仙尊那么忙,应该没有空和我去这些秘地。” 夜无痕撇了撇嘴。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之前第一次来长渊学院找兰珏栖时,谢清源对他出招时,他能感觉到,谢清源对他是有敌意的。 带着审视与估量,像是在找什么。 兰珏栖:“我还有一个人选,不过我估计不喜欢他。” “鹿鸣?”夜无痕一下子猜到人选,他想了想说道,“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不喜欢交际,正好有一个人来帮忙弥补,到时候获得什么宝物不好分配,卖个好价钱大家商量着分,就需要有人对外去找买家。 以鹿鸣的阅历,他能看上的宝物寥寥无几,而且他是鉴定各类宝物的大家,有他在,夜无痕就不用因为判断不出什么有价值所以全部搜刮搬空,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再者,鹿鸣的修为在夜无痕之上,两人合作算是强强联合,不会像馥丹一样,更多的还要夜无痕出手帮她。 兰珏栖惊讶:“你真觉得可以啊?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热闹,像鹿鸣这种爱凑热闹喜欢搞事的性子,你肯定不会喜欢。” “这有什么?你一个修无情道不爱出门基本上就没笑过的无情道,还不是和你师兄天下第一好?” “……”兰珏栖有些脸热,“你……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没说过这种话!” 夜无痕是他朋友,兰珏栖朋友不多,相当珍惜。 按理来说,朋友之间都喜欢自己能得到对方的看重。如果发现有另外的人排在自己前列,难免会不舒服。 夜无痕耸了耸肩:“如果不是你修无情道,你师兄对你一直都是体贴入微,我会觉得你们两个有一腿。” “你……”兰珏栖结结巴巴,“我和我师兄还没成呢!你别乱说!” 夜无痕迷惑:“我不是说了吗?你师兄就只是你师兄,你怎么忽然这么心虚着急?” “我没有。” 兰珏栖反驳完,又嘱咐道:“你可千万别找我师兄,我还不确定呢。” “你和你师兄?” 夜无痕忽然反应过来:“你们是什么关系?他不是只是你师兄吗?虽然你最信任的人是你师兄,但是……你不是修无情道的?!” “我还不确定呢。”兰珏栖觉得自己还得再仔细思考,他暗恋的人到底是不是谢清源。 夜无痕第一次听说暗恋还有不确定这一说法。 当了这么多年的爱情保安,夜无痕很有经验,当即问道:“我就问你一句,现在的你,喜欢你师兄吗?” 当然是喜欢。 兰珏栖思绪有些混乱:“可是我的情劫没能渡过,是因为我有暗恋的人,万一那个人不是我师兄呢?” 夜无痕服了:“你们无情道的情劫要怎么渡过?上次过不了,这次换个人过情劫不行吗?要不然你干脆不过了转修别的心法?” 如果自己暗恋的人是师兄…… 不行,兰珏栖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心跳就快得厉害,还很热。 他脱下外衫,接连灌下几口凉水才镇定下来。 接下来还得去问问鹿鸣有没有意和夜无痕合作去秘地探险。 “这片天地里头有很多秘地确实有罕见的宝物,不过我兴趣不是很大,”鹿鸣如实道,“我从来长渊学院后的研究方向一直与神魂相关,比起去这些秘地探险,我更向往天外。” 第91章 得到拒绝,兰珏栖没有很多意外与失落。 鹿鸣活的年岁太久,搞不好夜无痕想去的秘地鹿鸣之前就去过,而且鹿鸣身后是十大门派之一的青涛崖,不缺资源,不需要他亲自去这些秘地冒险。 鹿鸣问:“夜无痕是要马上渡劫了是吗?” 兰珏栖点头。 鹿鸣:“如果他不介意,我可以帮他问一个人愿不愿去,正好他要从天外回来,就当打发时间了。” “谁?” “哦对,我顺便得问你介不介意,毕竟我听说小凌熙你好像和他不太对付。” “……”兰珏栖已经知道是谁了。 其实兰珏栖早就想着,长渊大选后没有要紧事就和夜无痕去秘地,只是想着多个人多个帮手,才来找人。 如果夜无痕要来,兰珏栖就不去了。 “你别问了。”兰珏栖说,“我们另外找人就是。” 鹿鸣挑眉,眼波潋滟流转:“你们关系真不好啊?不好到哪一种程度,会互相打架斗法吗?” “会。”兰珏栖和秋其野是真的打过,他说,“反正我不喜欢他,要是和他合作,我觉得不仅仅是我不舒服,他也会觉得难受。” “第一次听到小凌熙说这么多,还是关于一个自己讨厌的人。”鹿鸣的重点完全跑偏,“真难得,我会以为你会一声不吭只说不行呢。” “……总之就是这样,我和他相看两厌的那种。” 兰珏栖帮鹿鸣照看完菩菱兰,目前这些菩菱兰已经开始打花苞,不日就能开放。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不行,还有事。” 鹿鸣道:“你说得太晚了,秋其野已经答应我,月末菩菱兰盛开,他正好从天外回白玉京述职,届时,他将会来长渊一趟。” 堂堂渡劫魔尊驾临,特别是秋其野还是来给长渊学院这边送东西,支持鹿鸣的研究,长渊学院这边不做些感谢说不过去。 至少接待不能太寒碜。 鹿鸣道:“这可就难搞了,我还想让他留下来帮我做实验呢。” 到时候还需要兰珏栖帮忙。 “要不然……我去找我师兄过来?” 鹿鸣似笑非笑睨兰珏栖一眼:“又是你师兄,有事就是师兄,没事也是师兄,你们师兄弟感情可太好了。” 兰珏栖咳了咳:“你也可以找你师兄师弟。” 鹿鸣摆摆手:“我平时照顾灵植要抓学生做壮丁,做试验要找同事充数,你看我像是有师兄师弟的?” 兰珏栖:【完了,平时鹿鸣看我和我师兄相处,和路过的狗被踢一脚有什么区别?】 旁边一个在帮忙收视东西的学生脚一滑,险险没摔倒。 鹿鸣没把这小意外放在心上,他现在一心只有他的菩菱兰试验:“要不然这样,你和你师兄一起来?有我和谢清源在,你们总不能再打一次吧?” 兰珏栖犹犹豫豫:“我不知道。” 上次他们打架就打了个平手,这次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旁边摔倒的学生手忙脚乱扶住桌子站好,抹了一把脸。 不是,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当狗被踢一脚啊?修雅妖尊,你清醒点! 第47章 秋其野要来长渊是板上钉钉了。 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四处张扬,不过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以秋其野的身份,他想来长渊兰珏栖还真拦不住。 【毕竟长渊学院又不是师兄开的。】兰珏栖在心里默默叹气。 “你和秋其野关系这么差?”谢清源提议,“要不然咱们做点坏事破坏一下?” “比如?” “一把火烧了菩菱兰。” 兰珏栖:【是师兄疯了还是我疯了?这真的可以吗?】 谢清源闭眼。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再烧一次菩菱兰花田,鹿鸣就是再好的脾气都要和两人拼命,谢清源和兰珏栖怕不是要双双去给他做苦力赎罪。 谢清源主动说自己可以代替兰珏栖给鹿鸣帮忙。 兰珏栖:“鹿鸣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他说让我们一起去。” 能多要一个渡劫尊者做实验品,鹿鸣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菩菱兰要是能有用,最终还是要送往天外,供给广大辛苦驻扎在二十八宿、去往更深处宇宙探索的修士。 除了还没确定具体效用如何的菩菱兰,鹿鸣手上还有不少其他灵植丹药,秋其野希望青涛崖可以加大对天外的支持,鹿鸣虽然看着懒懒散散不爱管事,可他的地位摆在那里,不论是青涛崖内部,还是联盟里头都有一席之地。 兰珏栖不太想和秋其野见面,接待一事就由谢清源出面。 这位在天外素来狂妄,走到哪里都是山呼海啸的渡劫魔尊来长渊学院没有摆排场,而是一个人不声不响来到长渊城。 鹿鸣早已和谢清源商量好,秋其野若是要借住,就安排在揽云山居。 结果秋其野一见面,就问兰珏栖在哪里。 谢清源目光一凝:“经武魔尊这是何意?” 知道兰珏栖和秋其野不太对付,鹿鸣和谢清源都不想多事激化两人的矛盾。 照兰珏栖的说法,两人是因为行事风格不同,想法时常相悖,所以在天外战场时,不时就有争端。要说深仇大恨是没有的,总归不可能做朋友,大家还是别见面各自安好。 第92章 秋其野大喇喇说:“没什么,我只是忽然听说他居然愿意离开冲虚山,觉得稀奇罢了。” 谢清源:“他是我师弟,学院事务繁忙,我一个人应接不暇,所以特意请我师弟来帮忙,有什么不对的吗?” 秋其野啧了声:“还是这么好性子,心软又好骗。”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足够鹿鸣和谢清源听清楚。 鹿鸣脚步一顿,扬了扬眉,眼角余光去瞄谢清源。果不其然,谢清源收起惯常的微笑,一双凤眼微敛,隐约闪着寒光。 “看来魔尊对我家师弟很了解,”谢清源手指抚着腰间的湛兮佩,“我师弟确实是天真单纯了些,去天外这些年,承蒙魔尊照顾了。” “你叫他师弟?你一个修饮冰律的,和他一个无情道算哪门子正经师兄弟?”秋其野陡然注意到这一点,“你们冲虚山辈分这么乱的吗?” 据说很久以前,各大势力门派一旦加入都是终身制的,那时候以同门师兄弟互相称呼当然没问题,可现在不一样,大多数修士资质有限,门派不会花费大量的资源培养,故而只有成为内门弟子,同属于一个师父门下的弟子,才能称呼师兄弟。 鹿鸣出来打圆场:“小凌熙和我们院长的情分那肯定是不一样的,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说不定是小时候叫顺口了,一直没改过来。” 秋其野嗤道:“都说他很好骗了,所以一个小时候被哄着叫的称呼才会到现在都没改过来。” “别——” 鹿鸣心头一跳,话语还为落下,就见眼前银光一闪,谢清源已经手持湛兮剑架在秋其野的脖子上。 “我师弟兰珏栖,师承冲虚山颍阳峰渡劫仙尊边唯尘,修道七百多年以来,日日夜夜勤学苦练,不敢有丝毫懈怠。两百岁大乘,之后三百年间于天外战场立下赫赫战功,无愧于生养他的这片天地——” 谢清源一字一顿,语气铿锵清晰:“而你,经武魔尊秋其野,修为境界和我师弟同等水平。在天外之战中,在你执意带兵离开轸宿后,他更是曾经力挽狂澜守下来,如果轸宿失守,作为当时南面战场的最高指挥,你将要为此负责——他救了你,你有什么理由对他这么轻忽?” “说得挺好的。”湛兮就在秋其野的脖子旁边,再往偏向一毫就能刺破皮肤,可他还是面不改色,甚至还是带着笑,“我想问明通仙尊一个问题,当时守在轸宿的不止是我一个人,为何我只有我带兵出去拦截天外邪魇,而不是兰珏栖或者另外的人呢?” 秋其野道:“甚至于,当时湮灭辰间爆发,你愿意只身入险在我看来也是白费力气。若是你们不能成功破开湮灭辰间,冲虚山就要再折损一个少掌门。” 这对秋其野来说,压力也是很大的,尤其是忽然冒出一个谢清源自作主张冒险去救兰珏栖。 兰珏栖和谢清源被困湮灭辰间的这一百年不好过,秋其野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你和兰珏栖感情好,我不高兴。”秋其野如此道。 这是什么话啊?! 鹿鸣头都要大了,一上来就直接把不高兴不喜欢直白说出来,接下来的日子还要怎么过啊! 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做一下人,体谅体谅他这个妖的难处。 秋其野是他请过来的合作伙伴,两人以往也有交情,谢清源现在是他的上司,兰珏栖和他是朋友,他夹在中间,很难做的! 谢清源现在就是基于自己还是长渊学院的院长,做做礼貌来欢迎秋其野。 没想到秋其野这么不给面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谢清源也不强留,剩下的话都不说,冷声让鹿鸣自己管好秋其野,转身就走。 就这样,秋其野在谢清源走后,还能嘲笑说:“这都不忘让你照顾我这个客人,他们冲虚山真是把礼貌刻进骨子里了。” “你可闭嘴吧。”鹿鸣揉着太阳穴,头疼不已,“你转头就回了天外,我还要在长渊混呢。” 秋其野不在乎:“别说长渊有谁能大过你,就是去了白玉京也没几个敢和你对呛的有几个?” 鹿鸣:“你算一个。” 秋其野:“我闲得没事?” “那你现在在干啥?!” 鹿鸣没好气地甩了秋其野一道袖风:“你也就是仗着冲虚山这两个是体面人了,我可警告你,这俩都不是简单的渡劫。” 秋其野问:“你也感觉到了?” “是。” 刚才谢清源出剑的时候鹿鸣也感受到了——与兰珏栖一模一样,来自湮灭辰间的法则之力涌动。 鹿鸣警告道:“这是人家的机缘,你可别起什么歪心思。是你自己当初不愿涉险,没有事后嫉妒别人九死一生获得的机缘的道理。” “我知道,”秋其野自顾自在鹿鸣这里找了一把靠椅坐上去,懒懒散散放平背部,“我就是奇怪,谢清源和兰珏栖的关系……是不是对兰珏栖的无情道影响很大?” 之前鹿鸣就写信问过秋其野兰珏栖在天外战场的表现。 兰珏栖一进入天外就被分到南面战场秋其野的麾下,除了坠入湮灭辰间的一百年是和谢清源在一起的,秋其野身为兰珏栖的直属上司,无疑是最了解他在战场表现的人。 “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没发现,后来我才注意到,他竟然患有莫名其妙的失忆之症,而且不像是受到天外邪魇的精神攻击以后出现的症状,而是天生的神魂缺陷。” 第93章 秋其野面对鹿鸣的询问,说得很仔细:“按理来说,神魂有缺注定是活不久的,但是,兰珏栖不仅仅活了下来,还成功修炼到渡劫期。” 那时兰珏栖的修为是大乘,身为统帅,战场上的指挥调度十分重要,秋其野纵然狂妄,却十分能服众,能说得上一句知人善用,唯有兰珏栖,让秋其野始终不放心。 鹿鸣明白他的顾虑:“天外这样残酷的环境,一个神魂有缺的修士,就是外强中干,随时都会神魂俱灭,身死道消。” 如果兰珏栖只是一个化神小修士,秋其野不会如此在意,偏偏兰珏栖是实力强劲的大乘真君,屡屡立下功劳。 这让秋其野很是犯难,有很多地方都需要一个这样的修士镇守,一旦领头的大乘真君出了意外,底下的化神修士很可能六神无主迅速溃败。 可是兰珏栖的情况不能让秋其野相信他能做好很多事。 兰珏栖当然能察觉到秋其野对他的不信任,再加上两人的行事风格不同,矛盾自然而然产生。 鹿鸣:“所以留守轸宿的本该是你,但因为你不放心,所以才亲自去,你觉得自己一定能快去快回,重创天外邪魇?” “是。”秋其野应道,“是我太过自信,以为他留在轸宿就是安全的。” 秋其野恼道:“冲虚山把他送来的时候,压根没和我说过他会失忆,还患有缺魂之症!这种人老老实实呆在冲虚山修炼无情道冲破难关搞理论造福修无情道的后来者不好吗?非得把他往死境里送?” “错了,我师弟他没有缺魂,” 一道声音忽然插入,谢清源不知何时去而复返。 “从来都没有!”谢清源强调道,“失忆之症确实是天生的,他不是有意如此,也有意克制,只是确实无法控制。” “他是怎么克制的?将一些重要的事记录下来?”秋其野早就知道兰珏栖这一习惯,说道,“但是你不能否认,天生失忆必然与神魂有关,他到底是什么症状,修炼这么多年,神魂经受天劫淬炼这么多次,还是没有改善。你们冲虚山却一个字都不肯透漏。我猜他这次离开冲虚山,是修炼到瓶颈,情劫没过吧?” 鹿鸣忍不住想捂脸。 兰珏栖这情劫没过的消息简直就是四处漏风,但凡有知道兰珏栖状况的人精,其实大概都能推断出来原因来,只是大家面上没说出来而已。 也不知道冲虚山这边是怎么回事,死活不肯透漏。他们是很盼着兰珏栖能续上无情道这条绝路,可也没有逼着人往绝路走的意思。 这天地要有人成圣守护,可是没有逼着人以命相护的道理。 “如果无情道修炼不下去,大不了不修就是,你们冲虚山把人推着往无情道走,到底是什么意思?”秋其野见不得这样的情况发生,“他既然神魂无缺能继续修炼,就让他换条能走的路!” “他不能!他必须修无情道,不然他必死无疑!” 谢清源脸色沉沉,眼眶发红。 第48章 鹿鸣很早就察觉到谢清源的异常——对兰珏栖能否继续修无情道,谢清源比兰珏栖本人还要坚持。甚至愿意为此压抑自己的感情,忍受迎烧心焦灼感。 “没有人希望兰珏栖不好。”秋其野很是不悦,“谢清源你瞒着所有人在湮灭辰间发生的事,难道就能让兰珏栖修好无情道吗?” “是。”谢清源应得非常干脆,“湮灭辰间的记忆,对兰珏栖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融合了半片湮灭辰间的湛兮在他手里一转,蕴含的法则之力涌动。 不知何时,明亮的天光转暗,黑暗汹涌而来,鹿鸣和秋其野立刻就能感受到来自法则之力的威压,面色发白。 ——谢清源对他们是明晃晃的威胁。 兰珏栖对此毫不知情。 自从秋其野来长渊学院,固定住在揽云山居后,他就不再往揽云山跑了。 整个学院的师生几乎一整天都能在胜常台看到兰珏栖。 日常办公过后,要么倚栏观景喂鸟,要么泛舟垂钓,不再是闲着没事就去揽云山了。 禹坛和匡胜下了课从操场回来,正好看到兰珏栖一个人栏边飞跃到一条小舟上。 一群白鸟扇翅簌簌飞起,扁舟自琼楼玉宇下顺流而出,飘荡在绿水上,白衣仙人悠悠然坐在舟上,雪白衣袖翩翩。 两人一时失神。 良久,小舟远去,匡胜才回神,与禹坛一起步入胜常台。 匡胜幽幽叹气:“你什么时候能渡劫?” 禹坛:“?” 禹坛莫名其妙,又听匡胜说:“算了,我感觉你渡劫了也修不出这样的气度风韵。” 禹坛一样穿着冲虚山标志性的白衣,匡胜恨铁不成钢:“你看看院长看看监学,再看看你,都是一身白衣,怎么差这么多。” 两人早已熟悉交好,能互相调侃几句。 禹坛没怎么在意这个说法,反而笑道:“你等着瞧好了,看我哪天渡劫就有了,绝不会坏了我们冲虚山的白衣。” “你们冲虚山的白衣可太唬人了,我……院……院长好!” 匡胜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一板一眼行礼。 谢清源微微颔首,态度温和问了几句最近的课程情况。 禹坛和匡胜还要赶回去办公,问了几句,谢清源就没再留着人,让他们走了。 第94章 他自己站了一会儿,轻声落到小舟上。 兰珏栖缓缓抬起眼瞥一眼来人,看到一只手落在自己额上,用手帕擦去上面的细汗。 谢清源:“晒得都出汗了还不回去歇着?” 兰珏栖摇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莫名有点累,不是很想动。” “严重吗?”谢清源拧眉。 他说着,手指轻轻抚过兰珏栖的眉毛。 有点痒。 兰珏栖没忍住眨了一下眼。 白鸟点掠过湖面,湖水荡开圈圈涟漪,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风拂过,两人的衣袖相交叠。 两人目光交汇,兰珏栖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眨眼,即使谢清源的手已经放下,他还是觉得有些热。 【明明已经擦过汗了。】 兰珏栖强做出镇定的模样:“师兄要帮我看看吗?” 修士的神魂轻易不能给外人查探,之前兰珏栖就去找过鹿鸣,也只是简单问几句,没让他查探过。 “好。”谢清源眼睫飞快闪了一下,挡住眼底汹涌的情绪,“师弟信任我,我自然尽力。” 现在小舟正好在一大片树荫下,树影浓密,从胜常台看过来,也要认真仔细些才能看出这条小舟上还有两个人。 这是一个隐蔽没人知道的空间。 层层叠叠的树叶挡住任何探究的目光。 谢清源一只手盖住兰珏栖的眼睛,手掌边缘部分正好与兰珏栖的鼻子相触,一呼一吸之间,鼻翼舒张收缩,如同蝴蝶在掌中振翅。 手掌心不知不觉也沁出汗来。 兰珏栖闭上眼放松心神入定,心空外无物,任由谢清源查探。 “……小栖。” 谢清源慢慢移开手,手掌下兰珏栖的面容如月,皎洁宁静。 兰珏栖的神魂缓缓从体内游离出来,懵懵懂懂睁着眼,伸出手去扯谢清源的衣带:“师兄快帮我看看。” “小栖,过来。” 谢清源温和笑笑,安置好兰珏栖的身体,朝他的神魂伸出手。 两只手相握,兰珏栖顺势被谢清源抱到腿上。 “好乖啊——” 谢清源声音哑了好多,按着兰珏栖的神魂不让他乱动。 兰珏栖:“我听师兄的话。” “是,所以醒来忘记好不好?”谢清源笑了笑。 兰珏栖拒绝:“不要。” “好吧,小栖还是这么淘气。” 谢清源低下头,与兰珏栖眉心相抵。 两人鼻尖忽地相撞了一下,兰珏栖皱着眉毛要避开,却被谢清源强行按住后脑勺往自己的怀里压。 “居然要神魂相交吗?”兰珏栖顿时脸色发烫:“不行的师兄,我们不能这样。” 他还没有和师兄结契呢! “别怕,不会的。” 谢清源的眼眶酸涩得发红。 兰珏栖自己看不到,他神魂中的幽精之魂是飘忽的,隐隐与其他二魂有些割裂,如果不是有丝丝缕缕的细线将他的三魂缝在一起,他的早就魂飞魄散。 这样的兰珏栖,只要神魂有异变,整个人马上就会消散在这片天地间。 知道兰珏栖醒来会忘记,谢清源还是不敢太过放肆。 兰珏栖这么信任他,他当然要做好检查——检查这些细线是否有所折断! 当年他在湮灭辰间,情至深处,借着兰珏栖的心软与他神魂相交,自私地想过要让兰珏栖放弃无情道——反正这里不能修炼,他们就像是凡人一样,在没有黑暗侵袭的日子,就像是最普通的夫妻一样相互扶持着生活。 然后,他就发现了兰珏栖的幽精之魂不稳。 幽精之魂随时都有可能脱离碎裂,这就意味着兰珏栖的神魂远比常人脆弱。边唯尘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兰珏栖的修炼如同悬崖之上走细丝,随时都有可能坠入万丈深渊。无情道让兰珏栖的幽精之魂减少波动,从而达到稳定神魂的目的。可同样的,倘若兰珏栖动情,幽精之魂波动,细线必将扯裂。 兰珏栖没有能选择是否修无情道的权利,他从来到这片天地,就只能走无情道这一条路,一条道走到黑,绝路也必须找出出路来,否则,迎接他的就是神魂俱散,身死道陨。 正是天生神魂之中的幽精之魂不稳,所以兰珏栖小的时候才会体弱多病。后来边唯尘用大量丹药调养,再加上兰珏栖努力修炼,体魄经过洗练,不再那么脆弱。 可失忆之症却依旧无解。 兰珏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在这片天地活下来,付出了多少努力。 “小栖,醒来以后,要记得好好修炼,好好活下去。” 兰珏栖的神魂昏昏沉沉,隐约察觉到上方似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从自己的眉心到眉毛,再到眼睫鼻尖。然后就停了下来,等了一一会儿,最后停驻在唇边。 他下意识地往上仰头,想要去看个究竟,可是眼前还是一片黑。 就是像是…… 像是在湮灭辰间的时候,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带着谢清源一路狂奔。 “师兄……” “我在。” 谢清源轻声回复。 兰珏栖的神魂已经归位,却还是沉浸在梦中不能醒来。 谢清源守在一边,手指搭着兰珏栖的衣袖边缘。 云枭自己找了个地方窝着,黑豆眼闪着机械冷光,澎湃的数据流在它眼中涌动。、 第95章 “宿主当前任务进度百分之五十,还请宿主继续努力。” 谢清源瞥过来,目光极冷,眼底情绪汹涌:“你说的火,是什么火?” 云枭伸长胖脑袋,视线向下。 神魂放纵,当然也会影响到身体,兰珏栖这种没什么意识都不太好受,更别提谢清源这种全程清醒的。 谢清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师弟不能动情。” 这种事当然要你情我愿,更何况兰珏栖向来只把他当师兄,他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云枭:“宿主可以动情。” 谢清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抓起这只白白胖胖的鸟,一把丢出去。 袖风扫过,带着整只小舟隐入黑暗。 云枭在水面打个滚,拼命扇动翅膀才不会就这么狼狈地掉进水里。 随便找了附近一根枝头落下,云枭紧紧盯着任务面板。 说实话,这个任务是真的好,既能缓解谢清源因饮冰律带来的烧心焦灼感,又能在任务完成后给兰珏栖的无情道修炼带来助益。 云枭摇头晃脑,很是得意。 日照西斜,小舟才从树荫中显现。 谢清源除了眼眶还有些红,看着和平日一模一样。 “任务完成了吗?”谢清源问。 “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 云枭抖了抖翅膀,落在小舟边缘,试图探头进去看看情况。 它才歪了个身子,就被一道风扫来。 这道风是真的强劲,它就算是死命扇着翅膀还是逃不开。 咕咚一声,它沉入水里。 好不容易从水里出来,刚才还在眼前的小舟已经不见。 第49章 兰珏栖迟迟不醒,谢清源想了想,还是把人带回揽云山居照顾。 一来他怕兰珏栖的神魂会出现有什么意外,这边还有鹿鸣在,毒医也是医,总能用得上;二来,算是他的私心。 他无时不刻,都想留在兰珏栖身边。 想要看到他,不想离开他。 天色渐黑,揽云山山影逐渐模糊,融入夜色中。 谢清源点了一盏灯,坐在窗台边。 云枭安静蹲守在旁边,不知道为什么谢清源忽然这么沉默。 上一个任务谢清源完成得很好,新任务它已经发布,一切都很顺利。 今天晚上的揽云山有课程安排,偶尔能听到几声打闹笑声,几点烛火闪现,大概是哪个学生提灯赶路去上课。 “谢清源——”屋子外传来秋其野的声音,“长渊城未来百年规划建设的传送阵你……” 话还没说完,谢清源就闪现到他面前:“噤声。” “怎么?你金屋藏娇?”秋其野冷嘲。 “我师弟在里面休息。”谢清源脸色不是很好看,“你随我来这边,我拿给你。” “兰珏栖又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有些累而已。” 谢清源转身找资料,秋其野跟着转了一圈,趁他不备溜到兰珏栖身旁,抬手按脉,随即一只手点在他的眉心。 “你干什么?!” 谢清源反应过来,湛兮悍然化成长枪,直指秋其野。 “我说过了,我耐心有限,别对我师弟乱来,放下你的手!” 湛兮长枪枪尖氤氲着黑光,点在秋其野的衣领处,布料无声无息被蚕食,秋其野猛地打了个寒颤,有种连带自己也要被吸入的惊惧感。 “我就看看他,这么紧张做什么?”秋其野放下手,“我就知道,他神魂果然出问题了。” 他已经从鹿鸣那里听说兰珏栖曾服用过量的梦槐花出事,还会受菩菱兰影响,可见神魂远比一般修士脆弱。 谢清源坚持:“他没出问题,只是有些累而已。” 秋其野只觉得好笑:“哪个渡劫尊者这么容易被累到?” 他在天外战场时就发现了,兰珏栖神魂耐力比同修为修士差很多,谢清源这些话骗骗别人还可以,骗他可不行。 谢清源冷冷地将秋其野要的资料甩给他:“小栖是我师弟,不劳魔尊费心。” “哦?真的只是师弟吗?”秋其野反问,“若只是师弟,明通仙尊当初还能以身犯险,明知湮灭辰间一旦坠入,不可能生还,还愿意一试?” “可以出来,只是难一点而已。以前坠入里面的修士出不来,是修为境界不够,机缘又差了些。”谢清源平淡道,“我师弟是冲虚山颍阳峰渡劫仙尊边唯尘的关门弟子,从小天赋出众,是修无情道的绝佳苗子,能在湮灭辰间内有所感悟,理所当然。” “……好硬的嘴。”秋其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秋其野始终想不明白,谢清源坚持说兰珏栖的神魂无缺无损,更离谱的是,兰珏栖也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这么多年已然习惯自己的失忆之症,没想过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谢清源显然不愿对外人多说兰珏栖的问题。 这是兰珏栖自己都不知道的弱点,如果谢清源在湮灭辰间发觉,这个秘密就会随边唯尘的陨落掩埋,无人得知——毕竟边唯尘陨落时,兰珏栖已经是大乘真君,就是渡劫尊者也不会闲得没事去查探他的神魂。 再加上边唯尘一直不遗余力地宣扬兰珏栖就是最适合修无情道的人,天赋绝佳,有谁会想到他其实是幽精之魂不稳,不得不选择修无情道呢? 兰珏栖不能动情,对他只能是同门之情,喊他一句师兄,都能算是亲近了。 第96章 曾经一度,他是很痛恨这个称呼的。 现在,他只恨他当时太年轻。 年轻得毫无城府,刚萌芽生长的情思写在脸上刻在眼底。兰珏栖这个修无情道的木头毫无所觉,他却一个照面就被边唯尘哪个老怪物识破。 边唯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两人分开,让他去天外,而兰珏栖继续留在冲虚山修炼。如果边唯尘没有意外陨落,这个做法大概是完美的。 不,边唯尘其实已经达到目的了。 谢清源苦笑,至少他知道原因后,不再像是在湮灭辰间那般妄想,想着左右都出不去了,悠悠百年如同凡人一样,能与兰珏栖走过一生也算是此生无憾。 在兰珏栖的零碎记忆里,湮灭辰间是一片漆黑的。 但其实并不是。 一开始,两人的坠落地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身后还有汹涌会吞噬人的暗潮。彼时谢清源刚受到星辰劫雷的劈打,奄奄一息,极其虚弱。 他受伤太重,不要说逃命,连眼皮都睁不开,意识昏昏沉沉,看都看不清来人。 “师兄,这里好黑啊。”兰珏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什么都看不见。” 谢清源的喉结微动,含糊应一声。 知道这是谢清源用了所有力气的回应,兰珏栖没有再强求他多说话,而是自己多说一点。 这里不能使用法术,没有任何光亮,如果再没有声音刺激,谢清源意识一放松,就是真的死了。 “还好有师兄在。” 谢清源能感觉到,兰珏栖把他抱得更紧了:“如果没有师兄,就是我一个人在这里了。” “……怕……怕吗?” 很小的声音,几乎是气声,大概是太安静,兰珏栖还是听到了。 “不怕的,因为有师兄在。”他的语气雀跃了一些,却又有些疑惑,“师兄不是在东面战场吗?怎么会来南面呢?” 谢清源无力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兰珏栖也不是一定要个答案,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 “如果我只是一个人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肯定很无聊,会把自己寂寞死……” 无情道也会寂寞吗? “这里好安静啊,感觉哪里都是黑漆漆的。师兄你喜欢哪个方向?我们往那边跑怎么样?” “师兄你听到了吗?哒哒哒,是我的脚步声,一点回音都没有,这里一定很大!不过到处黑漆漆的,什么景也没有……” 谢清源无力靠在兰珏栖的肩上,感觉他的话就没断过。 好像很久没有听到兰珏栖这么多话了,上一次这么多话是什么时候来着? 兰珏栖初入冲虚山和谢清源初识的那段时间,是他话最多的时候。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同龄人,兰珏栖围着谢清源叽叽喳喳说了好多,把颍阳峰的底都漏光了。 后来开始正式修炼,边唯尘三令五申让他控制情绪,少言少语,一开始兰珏栖很不能适应,遇到谢清源就是看着人,死命不长嘴说话。好几次话都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最后还是谢清源看不过眼,告诉他在外人注意些就行,面对他可以慢慢来,对外人想说的话,说给他听也无妨。 “确实……” 谢清源微微抬起眼皮,入眼同样是一片黑暗。 兰珏栖等了好一会儿,又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谢清源听着这些话眼皮下垂,忍不住想要睡去。 “师兄……” 谢清源的呼吸渐渐平缓,兰珏栖小心翼翼地摸索过来,这里太黑了,他连谢清源的大概轮廓都看不到,只能靠手去摸索。 偏偏谢清源又受了伤,他不敢太用力,像是捧着一件珍贵的瓷器,手指一点一点划过谢清源的皮肤。 “好……好软,我摸到了这是?” 谢清源嘴唇动了动,轻轻含住兰珏栖的手指。 “哦哦哦,师兄的嘴啊!” 说完兰珏栖也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太对劲,急急忙忙解释:“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担心师兄,我……这里只有师兄和我,我想和师兄……我不想要师兄出事的……” 他结结巴巴,生怕谢清源误会。 “知……知道。” 谢清源想笑,却没有力气笑出来,他连话都没法说太多。 以两人多年的默契,兰珏栖用不着解释,谢清源也知道他没有恶意,不过是太担忧而已。同样的,即使谢清源话语不多,兰珏栖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站着不能动,手指依旧被谢清源含住,兰珏栖暗暗庆幸这里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不然师兄一定会收获一个熟透了的师弟。 “师兄你累吗?我感觉后面好像没有奇怪的东西追过来了。” 这个地方是湮灭辰间少有的平静之地,他们互相倚靠在一起,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知道谢清源是太累了,不得不休息,兰珏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紧张,跟着放松下来。 他其实也很累了,谢清源为他挡了星辰劫雷后几乎成废人,两人一起坠入湮灭辰间,靠的就是兰珏栖不放手,一路背着谢清源逃命。 “谢谢师兄来救我,为我挡下星辰劫雷。” 不谢,小栖。 因为我是自愿的。 谢清源比兰珏栖先醒来,这片地方很黑,他要一样摸索着才能知道自己握住的是兰珏栖的哪一个身体部位。 黑暗冰冷的湮灭辰间内,兰珏栖是唯一的热源。 第97章 他大概还在熟睡,谢清源能感受到兰珏栖的胸腔微微起伏,一呼一吸,有微小的热气呼出。 谢清源把人抱得更紧,眼睛茫茫然地盯着前方一片黑,试图去找兰珏栖在哪里。 “这里。” 兰珏栖醒来,比谢清源先一步握住谢清源的手。不过太黑了,他看不见,一下子撞上来,两个人面对面,胸膛相贴。 清晰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好快,好大声。 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人的心跳。 “师兄……” “我们好像出不去了。”谢清源说。 他恢复了很多,没有之前那么虚弱,连眼皮也抬不起来。 他低下头来,试图与兰珏栖对视,寻找他的眼睛,奈何实在找不到,只是摸着兰珏栖的脸找到大概的位置。 “没事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兰珏栖依旧乐观,“现在还早呢?我才进来多久?以前那些虚空乱流也有修士进去过,也有出来的……” 但是湮灭辰间没有。 谢清源没有揭穿这一点。而是道:“确实是还早,不过可能接下来的日子要辛苦很多了。” 这里没有灵气,不能修炼,不能使用任何法术。 他们要过像不能修炼的凡人一样的日子了。 “没有关系的,”兰珏栖说,“只要是和师兄在一起,我都可以。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人,只要谢清源不出声,兰珏栖就能占据谢清源的全部。 不论是什么。 “师兄,我在的。” 第50章 没有光亮,就没有昼夜概念,兰珏栖和谢清源很难推断他们坠入湮灭辰间多久了。 当然,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也是问题。 不论如何,他们还是要尝试找到出路,哪怕要找一辈子。 “要往哪里走还不简单,随便选个方向就是。”兰珏栖拿出凝辉玉引,这种与他们神魂绑定的武器在这里失去大部分灵性,不过还能将就着用一下。 凝辉玉引随便转一圈,浑仪对着哪边就往哪个方向走。 确定了方向以后,兰珏栖习惯性地抖了抖凝辉玉引就要收起来。 流光飞舞,浑仪旋转发出微弱的光芒。 谢清源抬了抬眼,望见兰珏栖空洞洞没有任何焦点的眼瞳。 “等一下!”谢清源抖着手按住兰珏栖。颤抖着伸出手指,在面前小幅度晃动,避免带起一点点细风。 “怎么了师兄?”兰珏栖毫无所觉。 谢清源接连眨了好几下眼:“没……就是忽然觉得,你还是把凝辉玉引拿着好,免得忽然窜出来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多少算是个趁手的武器。”兰珏栖明白了,依言把凝辉玉引拿在手中。 莹润的光照亮他们的立足地,兰珏栖却一无所知,依旧在黑暗中行进。 两人的身影在光下被拉长,交叠在一起。 兰珏栖看不见,但依靠修炼多年形成的灵敏感知,依旧能在黑暗中如履平地。 谢清源看得见,却因身体原因,几乎没有战斗力,如果遇到天外邪魇,还是要依靠兰珏栖。 不能用法术神通,凝辉玉引用起来和棍子铁锤差不多,兰珏栖不得不把之前落下的基础武器课程功底捡起来。 谢清源不能出力,却能指点兰珏栖哪有问题。 兰珏栖依言照做,凝辉玉引一扫,浑仪垂落,猛地砸在天外邪魇身上。 凝辉玉引与湛兮虽然同是九天玄玉所制,然而炼制的时候就有不同的偏向,单纯论杀伤力,凝辉玉引不如湛兮。 “小栖,接好!” 谢清源解下湛兮佩丢给兰珏栖。 湛兮可以变换成各类适合的武器,在这种无法预知会遇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再合适不过。 看得见的谢清源远比兰珏栖更清楚战场形势:“剑随身行,步随剑动,避锋旋进,起如风落如电——顺手点刺,偏向对兑宫!” 湛兮随兰珏栖身形一转,一剑刺破天外邪魇的头颅,噗嗤一声,鲜血淋漓。 兰珏栖偏了偏脑袋,空洞洞的眼睛望向谢清源:“师兄……你,你是不是能看见?” “嗯。”谢清源喉头发涩。 兰珏栖没有太伤心,反而道:“原来,是我看不见,不是这里太黑。” “没事的小栖,你可能只是受伤了没好,所以一时看不见。”谢清源擦去兰珏栖额角溅落的血滴,“等我们出去就好了。” “我知道的。”兰珏栖点头,“我只是在想真是太好了,我们刚好能互补,接下来的路程就好走很多了。” 谢清源附和:“是啊,真是太好了。” 即使知道兰珏栖看不见,他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揩去眼角的湿润。 他不敢说出那个最坏的猜测。 如果他们走不出去,他们可能要像凡人一样在这里老去。 小栖,你能接受吗? 从来没有人能走出湮灭辰间。 兰珏栖陷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又是做梦。 还会梦到那个人吗? 这一次没有吃梦槐花,兰珏栖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再一想到就要见到那个人,心情雀跃欢欣,他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探索,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小栖……” 这一次,他终于听清楚了对方的话。 第98章 不对,这是师兄的声音。 兰珏栖猛地睁开眼,对上谢清源望过来的平静眼神。 “醒了?” 谢清源放下手中的文书,探身过来在兰珏栖的额上摸了摸:“总算不发热了。” 【发热?是我的神魂有什么问题吗?】 兰珏栖揉了揉太阳穴。 “我找鹿鸣问过了,最近天气太热,咱们冲虚山那边没有这么热,你不适应很正常。”谢清源说道,“你小时候身体就很弱,冲虚山比这边冷,你要穿得比别人多,没想到来了这边,居然还有不适应这一说。” 谢清源点了点兰珏栖的额头:“耐不得寒又受不了热,仔细一想,师弟还挺娇气的。” 兰珏栖反手按住谢清源,沁黑的眼睛狡黠发亮:“那不是有师兄照顾么?做师弟的享受一下师兄的照顾,不是很合理吗?” “那你躺着再歇会儿吧。”谢清源低笑着摇头,“大半夜的就别急着回碧洲小筑了,免得被鹿鸣知道说我苛待师弟。” “师兄你最好了!”兰珏栖对谢清源的夸赞张口就来。 看兰珏栖大概是恢复过来了,谢清源摆摆手,意思是让他自便,自己还有事要继续忙。 谢清源这里兰珏栖不知道来过多少次,早已熟门熟路能从各处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各类甜点。 瞥了几眼兰珏栖,谢清源低下头才写了几个字,眼前就多了一个小碟子。 “师兄也吃。” 兰珏栖在谢清源旁边落座。 谢清源没有拒绝,甩手念了一道法诀净手,跟着捻了一块,假做随意道:“这是又好了开始折腾?” “那不是一时半会儿没事么?”兰珏栖小声嘀咕。 谢清源记挂着系统说的无情道修炼提示,有心多问几句:“最近秋其野在这边,你都没怎么动,就天天窝着研究无情道?” “呃……也没有啦。”兰珏栖实话实说,“师兄你知道的,我就是卡情劫了,情劫过不去,就是法则领悟再深刻,也是无用功。” “有什么新线索吗?”谢清源再拿起一块糕点。 “没啊,还是老样子。” 之前夜无痕就推断出这个人是谢清源,兰珏栖话不太确定,现在再加上一个梦,让兰珏栖不由得确信,也许这个人真的是谢清源。 【师兄这么帮我,要是他发现我带着他绕了一圈,我要怎么坦白?】 兰珏栖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会成真,整个人难以面对谢清源了。 【我一定很喜欢他,不想继续修无情道了……】 谢清源摊开手,糕点在他手心碎成末。 “不吃了。” 他把糕点碎末丢给云枭。 兰珏栖果然有了新的线索,还有为他不修无情道的想法。哦,还要再加一条,竟然还想瞒着他这个师兄。 是那个人很见不得人吗? 谢清源有些烦躁,却又不太好在兰珏栖面前表现出来。 手里的文书随意翻了几页,刚才还想着要写的东西一下忘个精光,满脑子只剩下兰珏栖。 无情道肯定还是要修的。 谢清源抚平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张,尽量平和道:“这些日子秋其野在这边你也不方便找人,不如出去走走看,夜无痕之前不是说要去秘地探险么,你不如和他一起出去一趟?” 兰珏栖摇头:【出去一趟,那不是就见不到人了吗?不行不行。】 人在长渊这里? 人在长渊这里就好办了,谢清源迅速冷静下来,不动声色接着说:“我还想着长渊这边太热,你出去避暑也好。碧洲小筑那边是比这边热,要不然你搬过来这边住如何?”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勾得兰珏栖连无情道都不想修了。 “那……那我住哪里?” 兰珏栖忽然有些脸热。 【这个进展是不是太快了?我还想再确认一下呢!】 揽云山居这里还有空闲的屋子,不过都没怎么收拾。原本谢清源还想重新找间舒服的给兰珏栖,现在一听到他的心声,顿觉不妙。 还是得安排在自己身边才行。 “住我隔壁你看如何?”谢清源欲盖弥彰,“你要是想来串门吃东西也方便。” 兰珏栖连连点头。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师兄人是真好!】 谢清源眼也不眨,笑得温和,带着人去隔壁院子:“师弟现在还可以看看缺些什么,回头我给你添置。” “不用,这里我哪里都喜欢。”兰珏栖很满意。 这个屋子和谢清源就隔了一道小篱笆,他抬高腿就能跨过来。 【四舍五入就是同居!】 谢清源:“???” 对方也住在这里? 谢清源敏锐地转过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高墙上。 秋其野和鹿鸣坐在上面,正对月饮酒论道。 鹿鸣一身紫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反而是秋其野一头红发特别显眼,一打眼就能看见。 此刻兰珏栖当然也看到了秋其野。 “我来长渊这么久都没看到你,还以为你怕我躲着我呢。”秋其野率先出声挑衅。 “我怕你干什么?”兰珏栖当然不能输给秋其野,“监学很忙的,比不得魔尊一个闲散人员。” “这会儿倒是挺利索的。”秋其野嗤了一声,他刚才去找人,兰珏栖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呢。 第99章 秋其野:“好全了你你这是?” “这是什么问话?”兰珏栖拧眉,“你要是找打就直说,别拐弯抹角找茬。” “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秋其野朗朗的声音随风飘荡,“我听说你情劫未过,特别来关心你,结果你就这样对我?我好歹也是你的前上司和同袍,你就这么不客气?” 兰珏栖:“……” 他在心里纠结思索:【好像有点道理?毕竟是关心。】 “那……那多谢了。”面对别人的好意关心就要道谢,兰珏栖正正经经对着秋其野一礼。 【仔细想想,除了意见不合的时候,秋其野人还是挺好的。】 谢清源没有动,注视秋其野的目光愈发冷然。 第51章 不在天外战场,在两人没有意见冲突的情况下,秋其野这个老上司对兰珏栖的关怀不是作假。 纵然心里觉得别扭,兰珏栖还是没再和秋其野呛声,平平静静地和秋其野互相问候完。 在不熟悉兰珏栖的人看来,他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似乎不太领情的样子,可在周边这几个对兰珏栖很熟的人来看,一些很细微的动作——轻轻点头,眼睛看着说话的人,都表明这绝对是把话听进去了。 秋其野甚少见到兰珏栖这种态度,很是稀奇地欣赏了一番,点评道:“你这样果然可爱多了,比以前那种死人态度更讨人喜欢。” 兰珏栖还没表示什么,谢清源就捻了一道火诀冲秋其野而去。 鹿鸣在高墙上眼睁睁看着秋其野一头红发被烧了大半,毫不客气笑出声。 兰珏栖很是惊讶:【师兄你……做什么这是?】 兰珏栖有些不忍:【秋其野这是做错了什么,他好歹也是个渡劫魔尊,怎么惹到师兄了。这给人家烧秃顶了多难看。】 “你回头吃点生发丹试试,没有的话找鹿鸣要些。”兰珏栖对秋其野道。 【没办法,怎么说我师兄惹出来的事,还是我这个师弟来帮忙吧。不过师兄怎么那么冲动。一点都不像师兄了。】 谢清源面色难看。 他之前已经多次警告过秋其野,没想到对方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见了兰珏栖还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按照秋其野的说法,既然兰珏栖答应了要帮鹿鸣,就用不着因为他在长渊而避着他。接着,秋其野又提起了几句天外战场的情况,都是以前南面战场的修士——谢清源不认识,是兰珏栖和秋其野才了解的熟人。 这个话题旁人压根就插不进去,兰珏栖关心昔日的战友,这是很正常的话题,谢清源就算不耐烦也不能说什么。 难怪以前兰珏栖那么讨厌秋其野。 谢清源很少有缺乏耐心的时刻,现在他想拂袖离开,又放心不下兰珏栖和秋其野相处,只能强行忍耐立在一边。 鹿鸣在高处看得一清二楚,乐得眉眼飞扬,忍笑忍得接连呛了好几次。 他是不知道谢清源莫名其妙的坚持来自何处,可不妨碍他看乐子——谢清源明知自己对兰珏栖关注过度,还要强行压抑自己的心意,而兰珏栖明显就是早已习惯有谢清源在身边,若说他们之间没有超出同门以外的特殊情愫,那绝对是瞎了。 鹿鸣不信秋其野看不出来。 反正秋其野本就觉得兰珏栖再修无情道是浪费时间,修炼这种事,当然是合适的道路最重要。兰珏栖若是动了情情劫没过,谢清源又何必把人往绝路上逼呢? 还有可能要搭上自己。 默默叹息一声,鹿鸣觉得这件事还是得知会谢台一声。 到底是两个没经验的年轻人,不知轻重,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能为对方做出最好的选择,可万一错了呢? ===== 谢清源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他现在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兰珏栖的确是搬来揽云山居和他做邻居了,可秋其野也在啊! 左右话都说开了,兰珏栖就没必要再和秋其野避开走了。秋其野抱着别样的心思兰珏栖不知道,两人白天去给鹿鸣帮忙打理菩菱兰,晚上回来还要接着整理各种记录。先不说两人性子合不合,到底是以前并肩作战过,默契肯定是有的。 谢清源已经在兰珏栖面前失态过一次,知道谢清源顾忌兰珏栖,秋其野几次故意在兰珏栖面前哀悼他逝去的头发,让兰珏栖很是过意不去。 生发丹是吃了,可头发重新长出来也要六七天,还要修剪,如果手残修剪不好,又得继续吃生发丹折腾。 按照秋其野的说法,这头红发可是他的形象标志,怎么可以马虎修剪得不好看? “修剪不好那也是你自己的事,”谢清源实在受不了了,“魔尊要是自己修剪不好,长渊城中有的是技艺不错的理发匠,你挑一个就是。” 秋其野:“那可不行,找外人修剪,那不是就是让人知道是明通仙尊烧了我的头发吗?” “你不说谁会知道?”谢清源不善地眯起眼,手指尖火光闪烁。 “小凌熙——”秋其野当机立断呼叫救兵。 兰珏栖人还没到,谢清源已经迅速掐掉火焰,恢复了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谢清源:“我师弟怎么说也是渡劫尊者,天天被魔尊这么喊不好吧?” 秋其野耸肩:“鹿鸣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你要是不服气你也可以喊,你不是人家师兄吗?不喜欢师兄这个称呼了?” 第100章 兰珏栖来得慢,只听到秋其野最后一句话,闻言看向谢清源。 【师兄……不喜欢我叫他师兄?】 谢清源抿了抿唇:“没有不喜欢。” 他顿了顿,再次叫人:“小栖。” 兰珏栖愣住。 这个称呼很久没出现了。 “小栖,等下忙完记得早点回来。”谢清源嘱咐道,“我这边还有事需要你帮忙。” 秋其野同样呆住,回去还不忘和鹿鸣说起这件事。 鹿鸣没好气翻个白眼:“都说了让你别逗小凌熙了,小心谢清源受不了给你一剑你就知道老实了。” “我就是看不过眼,”秋其野道,“谢清源死活不说兰珏栖是什么情况,搞得像我们会害他师弟一样,难道只有谢清源才能救兰珏栖吗?” 鹿鸣这次没有附和,反而神色凝重不少:“难说,兰珏栖的情况恐怕真的不太妙。” 谢台是从小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又是少有的能挟制住边唯尘的人,边唯尘当年收兰珏栖为徒,为这个先天体弱的关门弟子多次找上谢台。有些事即使边唯尘没有明确说出来,谢台也能猜个大概。 所以当初边唯尘选择将兰珏栖与谢清源分开,谢台是赞同的。 谢台一直担忧,兰珏栖的幽精之魂不稳,不知道是否影响了他的情劫。偏偏谢清源似是知道情况又不肯多说,等到鹿鸣去信一问,谢台差点吓出个好歹来。 秋其野难以理解:“就算是兰珏栖不能动情必须修无情道,可谢清源这样苦苦压抑自己,等到兰珏栖无情道成了,他因执念过深木僵失智,冲虚山那边就能高兴起来?” “这也是我所担忧的。”鹿鸣叹气,“边唯尘真是疯子,竟然有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还让他做成了。” 唯一出错的,就是世事难料,情之一字最难解。 情之一字何解谢清源不知,现在他比较烦恼的是如何完成新任务。 ——男人,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 任务奖励依旧是兰珏栖的无情道修炼提示。 谢清源无法得知是什么提示。他最近更加烦恼的是兰珏栖和秋其野走得太近,秋其野疑是就是兰珏栖暗恋的人。 “天道的提示,是能让小栖安然渡过情劫吗?”谢清源不得不再做一遍确认。 “是。”云枭点头。 关系兰珏栖的性命,谢清源别无选择。 这个任务初看不难,可如果说话的人是兰珏栖,那就难很多了。 一个是兰珏栖话少,即使是在谢清源这里话会多一些,但总的来说,还是心里嘀嘀咕咕的话更多;第二个是,要让兰珏栖说什么内容呢? 第一个敢这么说话的? 谢清源陷入沉思,他在外面的形象向来是温和有礼,看着就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除了不敬的言语,大多数人在他面前还是很敢说的。 总不会是让兰珏栖骂他吧? 谢清源按住云枭的脑袋审问:“你们不会是想要挑拨我和小栖的关系吧?” 有一个秋其野就已经够糟心了。 云枭咕叽咕叽地摇头,努力蹬着小短腿挣扎。 “谅你也不敢。” 谢清源嗤道,“天道不会这么无聊。” 得了喘息机会的云枭蹬腿远离谢清源:“本系统……咕呲……辅助宿主……错误错误!系统目标修正为辅助兰珏栖成为无情道至尊!” 所以天道的意思是,兰珏栖的无情道必然能修成? 谢清源隐隐有了确定的想法。 无情道在这片天地本就是绝路,兰珏栖作为唯一能续接上这条绝路的人,理当受到天道的指引,克服万难,成为无情道这一条路的圣人。 这些任务,本就是该;兰珏栖去完成,只不过这个笨蛋系统阴差阳错绑定错人,现在只能是谢清源来做。 这样一想,谢清源对于完成任务就没有那么犹豫和抵抗了。 除了任务描述不说人话,实在难以得知天道是何意,倒也还……还好个头啊! 谢清源光是看这些任务描述的字眼都觉得尴尬。 湛兮化成巨锤如陨石直砸地面,尘土飞扬。 无视周围人惊叹的眼神,谢清源甩了甩手腕,感觉终于把尴尬的情绪发泄出去了。 这些任务真不知道做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也不知道兰珏栖到底能获得多少修炼提示。 谢清源边想着边朝一边的匡衡禹坛摆手,他就是过来练练手发泄一下情绪,没有指点任何人的意识。 【师兄居然也在?这是在为学生们做示范吗?】 谢清源动作一顿。 旁边的学生早已习惯兰珏栖的巡课,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今天是院长难得来一趟操场,能看到已经是走运,他们是不太敢奢望能得到谢清源的指点了。 毕竟看谢清源的动作,好像也没这意思。 大家都很自觉。 【好帅!不愧是师兄!这么笨重巨锤到他手里轻巧若无物,流畅至极又不失力道!】 【不管是什么武器到他手里,都能运用得炉火纯青,将威力发挥到极致!好久没看到师兄耍各种武器了,可惜我来得太晚了。】 谢清源咳了咳,点头道:“有什么不懂的,来问就是,今天我有空。” 第52章 谢清源这话一出,不单是学生们,连带匡胜禹坛这些授课先生也很欢喜。 第101章 这可是谢清源! 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其刀法剑术,不输给专长刀剑的戮云宗,能得到他的指点,受益匪浅。 兰珏栖特别找了个前排位置观看。 谢清源自幼修习饮冰律的同时,开始学习的第一种武器就是枪。即便后来因为饮冰律的原因,谢清源也会使用其他武器,但在兰珏栖的记忆中,谢清源一直是用枪的。 【不管怎么样,师兄就是什么武器都很厉害!】 兰珏栖看得目不转睛。 谢清源每个招式灵动自然,已经是出神入化的大家水平,就算学不会,也能被其中的力道技巧感染,心生激荡。 谢清源抬手一指,让匡胜和禹坛同时上来与他对练。 他不欺负人,将自己的修为压到和两人一样的化神水平,一打二依旧是不慌不忙游刃有余。 湛兮在他手上随意变化,招式步法随心而动,直到匡胜禹坛二人满身大汗气喘吁吁,谢清源还是清清爽爽。 湛兮变换成长剑一扫,谢清源不经意往场外边瞥去一眼。兰珏栖还在原地,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兰珏栖快速眨了两下眼——这是他们少年时约定的动作,意味着时候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扬起唇角无声一笑,谢清源利落挥出一剑击落合力袭来的两人,翻身落到兰珏栖面前。 湛兮遗留的剑气还未完全消散,剑光灿灿,周身旋光流转,衣袂飞扬。 【师兄这一身……】兰珏栖不由得瞪大眼睛。 谢清源收剑的动作一顿。 【好看!】 谢清源愣住,假做无事咽下刚要说的话。 【好看好看好看!师兄很少穿黑,这一身可不常见!今天真是赚到了!】 兰珏栖看着还是没甚表情的样子,其实所有的注意力早就黏在谢清源身上。被他这么一夸,之前还绷着心神的学生也注意到今天谢清源没有穿着冲虚山白衣。 黑衣装束气质更加凌厉,许是刚打过一场,隐隐还有散不去的杀气。 可偏偏他本人此刻正微微低着头,众人看不清他神情,却能清楚看到他伸出手,替矮他一头的兰珏栖整了整刚才被剑气拂乱的额发。 “院长和监学的情谊果然是非一般的深厚。”有学生唏嘘道,“我哥看见我就打,更别提什么帮我整理衣服头发这些了。”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不省心老是惹你哥生气?”同伴笑他。 学生不服:“喂,怎么说话呢你!我和我哥是实打实的亲哥,院长和监学都不算正儿八经的师兄弟,他们都能这么好。评什么我哥这么对我?” “确实如此,你和你哥没办法同院长监学比。人家之间的情谊可你们亲兄弟真多了!” 有人这么一说,其他学生纷纷附和。 确实如此! 往常他们在这边那么练得那么认真,监学都不往他们这边多看一眼,偶尔还会在心里嘀咕他们动作又没做到位。可是院长一来,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院长确实是很厉害没错,可是他们是从小长大的师兄弟,想来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结果兰珏栖还是能如此真心实意地夸赞。 “你要是实在要个温柔哥哥,我也不是不能兼职满足一下。”狐朋狗友坏笑着靠近,作势要抬手帮那个学生整理头发。 “滚滚滚啊!这是我道侣才能给我做的事,我才不要你们做呢!” 一众学生打打闹闹,有人忽然反应过来:“嘶……我忽然自己好像有点缺德,明明凌熙仙尊修的是无情道,我还是觉得院长和他……嗯,你懂吧?” “没关系,反正凌熙仙尊修的无情道,他们之间就是兄弟情。啊不行,我忽然觉得要是哪天凌熙仙尊不修无情道了,好像也蛮不错的?啊啊啊罪过罪过,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那名胆大包天的学生双手合十,朝揽云山的方向拜了拜。 这样心中的负罪感就能减轻一些,然后再放心大胆地继续根据两人的相处细节畅想。 长渊学院的授课先生们来自各大门派势力,时常有看对眼结成道侣的,偶尔也会被周围人打趣。学生们有事还会八卦先生们私事为无聊的学习生活增添一点趣味。 “如果凌熙仙尊不修无情道要找道侣,我投院长一票!” “我也投院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谊非凡。平日凌熙仙尊都不太搭理人,就跟院长最要好……” 匡胜用胳膊捅了捅禹坛,示意他注意那些学生的动静。 禹坛见怪不怪:“我觉得他们没说错,我们冲虚山凌熙仙尊和少掌门的关系就是好。” 匡胜:“……虽然他们说的是没成的事,但是这样会不会对两位仙尊的名声不好?” “哪里不好?” “……算了。”匡胜抹了一把脸,小声嘀咕,“仔细一想,要是真成了我应该也能有杯喜酒喝……不行不行,我怎么也……这真的是可以乱想的事吗?” ==== 今天兰珏栖原本的安排是巡课完毕就去鹿鸣那里一趟。因为停留下来看谢清源而耽搁一些时间,兰珏栖干脆拖晚一些,等谢清源一起回揽云山。 【这样的话等会鹿鸣要是找上门,师兄也会帮我说话。】 兰珏栖心里打着小算盘。 【师兄人最好了,要是活太多忙不过来,他还能帮我一把。】 谢清源:“……” 第102章 谢清源:“不帮。” 兰珏栖愕然:“师兄你说什么?” “我说不帮,”谢清源说道,“菩菱兰花开了,鹿鸣那边忙得厉害,你又不许他找学生,光靠你和他肯定忙脚不沾地。” 谢清源在兰珏栖的点头期待中,微微一笑:“师弟不会是觉得和我一起回来,我就会帮你一把吧?” 秋其野来长渊可不是专门来给鹿鸣做实验品的,忙完鹿鸣这边的事,他就得和谢清源商议长渊城的建设和未来天外的布置了。 除了还是住在揽云山居,秋其野同样是每日早出晚归去到长 渊城中忙活。 谢清源寻思着,在秋其野离开长渊前,还是让他们少接触的的好。正好菩菱兰是在夜里开花的,兰珏栖就算是白天没去找鹿鸣,晚上也要被他叫过去。 正好和秋其野的时间错开。 谢清源觉得挺好的,当然不可能再给兰珏栖帮忙。 兰珏栖怏怏不乐,一个人去找鹿鸣了。 “你今天怎么一直板着脸那么用力?”鹿鸣很快发现兰珏栖的异常。 别看兰珏栖总是面无表情,其实小动作是有区别的,很能代表他的心情。 鹿鸣:“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乐一乐,别拿我的花苗撒气。” “没有不开心,只是我想叫我师兄来给我帮,他不愿意。”兰珏栖如实道。 鹿鸣一乐,笑出声来:“你怎么和小儿一样告状呢?你师兄知道怕是要更不高兴了。” “不高兴就不高兴,我也不高兴呢!” 兰珏栖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做太精细的活,主动停下手平复心情。 鹿鸣眼珠一转,劝道:“你师兄又不是没有别的公务要忙,总不能让他反过来给你打杂吧?小凌熙你这可就任性了,院长我也做过,说是院长,管的可不只是一个学院的事,你师兄地位摆在那里,哪有时间天天陪你玩这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就感觉……” 感觉好像没那么被重视了。 菩菱兰花开的时间很短,需要在花瓣完全绽放后采摘下来。 因为花朵脆弱,就算是使用法术采摘,对施法者的操控精度要求也很高。哪怕是鹿鸣自己,也损坏不少。 唯有兰珏栖才能完好无损地把花采摘下来。 “果然这法术神通第一的名头不是白来的,”鹿鸣很满意,赞道,“等我这边采完炼药,第一个让你试试效果。” 鹿鸣一边用通讯玉简记录,一边道:“你放心好了,菩菱兰比梦槐花效果更加温和,绝对不会再让你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自从怀疑自己暗恋的人是谢清源以后,兰珏栖一直拿梦中那个人比对谢清源。 特别是今天,在操场上看着谢清源各种武器轮番过一遍。 兰珏栖越想越觉得像。 再要梦槐花是不太可能了,不过说起菩菱兰的效果,兰珏栖再回忆一番,才想起上次自己被菩菱兰影响时的感觉。 那种感觉,和自己在梦中好像。 都是黑暗的,很多情绪涌来。 就很像……很像是在……在哪里呢? 兰珏栖揉了揉太阳穴,知道回忆得难受,可是难得能抓线索,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菩菱兰花开,香味四散,将兰珏栖笼罩在其中。 兰珏栖意识有些昏沉,周围怎么忽然又这么黑了? 没有一点光亮,很黑的地方…… 是…… 是哪里呢? 下意识从虚空中抓出凝辉玉引,兰珏栖催动其中的湮灭辰间碎片,无声的吞噬浪潮汹涌而来。 兰珏栖猛地转过身。 在他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浓雾。 是他的法相! 第53章 不远处,鹿鸣的神情同样凝重。 “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有个别修士能有机缘,进入忘我境界,能另外感悟法则创造另一个法相。但是我一直没有见过这样的修士。” 因为一直没见过,所以鹿鸣始终没把这个传说当真,只当有趣的故事听。 现在他终于见到这样的修士了。 所谓的忘我就是失忆,兰珏栖是因为天生的幽精之魂不稳才患有失忆之症,修炼到渡劫期仍然无法缓解。像兰珏栖这样的情况其实是很危险的,一着不慎,多年的修行就有可能因为脆弱的神魂承受不住,崩溃从而身死道消。 原来是在这样苛刻的前提下才能获得的机缘。 难怪鹿鸣活了这么久还是只是听说。 鹿鸣:“两个法相?这是很难得的法则感悟,你是在渡劫天劫中感悟的?” “应该是吧?” 兰珏栖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他的渡劫天劫是在湮灭辰间渡过的,自己也顺带忘了。 鹿鸣神色严肃:“你有没有想过,湮灭辰间内没有灵气,不能使用任何法术神通,修为再高的修士进入里面也会同凡人一样,再也无法飞天遁地,一切都要靠自己。那么,你和你师兄,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继续感悟法则推动自身的修炼,从而达到渡劫呢?” “你们到底感悟的是什么呢?”鹿鸣的问题直指核心。 兰珏栖茫然。 他忘记了。 如果不是今天被菩菱兰影响,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修有两种法相。 第103章 ——这显然就是上次夜无痕在长生绝谷感受到的陌生法相。 也就是说,谢清源早就知道他的法相有异,却只字未提。 兰珏栖的思绪一时有些混乱。 【师兄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 听到这句心声的谢清源倏地转头,与兰珏栖对上眼。 “怎么了?”谢清源问,“是还在生气我帮你?” “没有。” 说着否定的话,兰珏栖眼尾却是止不住地上扬,显然还在气头上。 【总觉得师兄对我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谢清源脸色沉了沉:“小栖,说实话,不要骗师兄。” 兰珏栖:“那还是有一点的。” 尽管鹿鸣已经开导过兰珏栖,说谢清源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他担任长渊这个院长不是每天高高坐着。 这些兰珏栖都能接受。 兰珏栖现在想不明白的是,谢清源早知他有异常,却只字不提。 日复一日,兰珏栖早已习惯谢清源对自己的特别优待,不论自己做什么,背后都有一个谢清源为他托底。 哪怕颍阳峰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不是孤独的。 都说修无情道必然是断情绝爱,孤家寡人,可是兰珏栖自修炼以来,并没有这种感觉。 他在颍阳峰是边唯尘的关门弟子,师兄师姐虽然一样冷淡,对这个小师弟同样爱护;颍阳峰外,冲虚山上上下下对兰珏栖都是一致的耐心和蔼,如家一般。还有和他一起长大的谢清源,两人志同道合,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因此,就算是后来边唯尘陨落,大师兄游金鲤不知所踪,师姐乔听晚放弃无情道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兰珏栖也从未觉得自己是孤独无所依的。 【我自认对师兄知无不言,以心相交,师兄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是为什么呢?】 兰珏栖纠结不已,一时看向谢清源的目光也带了气。 谢清源觉得自己不能再装作不知了。 “兰珏栖——” 兰珏栖面上表情没有变化,心里更加不痛快。 【之前还叫我小栖的,现在都开始直接叫名字了!】 谢清源正了正脸色,最后还是没忍住,让兰珏栖坐下,给他倒了杯甜茶。 “小栖,我们谈谈。” 一场严肃的谈话势在必行,谢清源不想再让兰珏栖觉得这无情道可修可不修。 ——这不仅仅是修炼,还是搏命,怎么可以为情情爱爱放弃? 手指在杯壁上摩挲了好一会儿,谢清源等兰珏栖把茶喝完,才开口。 “最近这些日子,师弟一直在找一影响你渡情劫的人,我想问你,真的没有新线索吗?” “没有。” 兰珏栖的回答很是生硬。 他确实没有什么新线索,只是随着嫌疑人选的排除,慢慢锁定了谢清源。 “真的没有吗?” “我没有必要骗师兄。” 兰珏栖放下茶杯,在桌上发出咔哒的敲击声响。 他看着谢清源,郁闷得很:【师兄不信我,我不想和师兄谈了。】 【不喜欢这样的师兄。】 兰珏栖失望。 谢清源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碎裂,茶水四溅:“你再说一遍!” 谢清源红着眼,从兰珏栖回来听到他的第一句心声开始,焦灼烧心感就愈演愈烈,满脑子只剩下兰珏栖的心声。 他从小看到大的师弟,从懵懂的青春年少到现在,他其实已经很难说清楚到底是当初一眼心动,还是日久生情。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可以接受兰珏栖不喜欢任何人修无情道,宁愿自己承受执念带来的任何后果,也不愿意坦白自己的情感,给兰珏栖增加负担。 无情道不能动情,不可以,不可以……能和兰珏栖做师兄弟,已经是他和兰珏栖最好的相处模式了。 现在兰珏栖说,他不喜欢自己了,不喜欢他这样的师兄。 ——因为那个人? 兰珏栖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清源,微微怔愣过后反应过来自己不能示弱,当即吼回去:“我没有必要骗师兄!” 谢清源还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是因为秋其野?” “什么?” 兰珏栖原本还以为他会和谢清源吵得天翻地覆,结果忽然扯进来一个陌生人名,他骤然卡住。 “和他有什么关系?”兰珏栖一头雾水,“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暗恋人的,难道不是秋其野吗?”谢清源怒问,“为了他都不想修无情道了!” “我怎么可能为秋其野不修无情道!他也配?” 兰珏栖没好气反问。 谢清源:“……” 那……那是谁呢? 谢清源深吸一口气,他很想要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可是各种纷乱的念头完全控制不住在脑海中席卷。 不是公山弘瑞,不是鹿鸣,不是秋其野,还有谁会是兰珏栖喜欢的人呢? 谢清源的状态明显不对。 兰珏栖被吓了一跳,顾不得赌气,连忙伸手去扶他。 “师兄?” 兰珏栖按住谢清源,与他被烧得通红的眼睛对视。 红血丝布满这双向来带着温和笑意的凤眼,此刻谢清源没了笑意,眼尾上扬,满是狠厉。 不愿兰珏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谢清源用仅有的意识推开他。 兰珏栖被他推开,似是惊愕,半天没说话。 第104章 谢清源混混沌沌,被饮冰律反噬得难受,感觉到兰珏栖被他推开,又止不住懊恼。 明明自己是想和兰珏栖好好谈谈的,想和他说不要因为情爱放弃无情道,想要两人还是无话不谈的师兄弟,想要……想要…… 想要他还是兰珏栖喜欢的师兄。 不对,不对,现在不能再想这些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再这样下去,他就要陷入木僵状态了。 “小栖!”谢清源心慌得厉害,通红的眼睛眼不眨地看着兰珏栖,下意识念道,“小栖——小栖——” 这个称呼,明明让他越念越难受,可是不念出来,他会更难受。 是抱着执念火烧火燎到失去意识,还是心如死灰陷入绝望更好? 谢清源不知道。 木僵感越来越厉害,他已经在失智的边缘了。 “师兄瞒着我,是觉得出了事自己也能控场吗?” 兰珏栖的声音忽然响起。 整个屋子覆盖上一层冰,冒着冰冷的白气。有一股凉气自眉心凝聚,顺着经脉进入谢清源的四肢百骸。 谢清源定神聚焦,清晰看到兰珏栖乌黑的眼睫。 两人眉心相对,是兰珏栖唤醒谢清源的神智。 “我从来都不知道,师兄执念深沉至此,竟然逼得饮冰律反噬。”兰珏栖虚虚抱着谢清源,眼里还有遗留的惊惧,“师兄看起来,比我没有渡过情劫还严重。” “……我没事。”谢清源抿唇,头一阵阵发昏。 “我似乎弄错了一件事。” 谢清源静坐了半天,哑着嗓子低低道:“我总是想着,以我们师兄弟多年的情谊,师弟当然应该最信任我这个师兄,什么都和我说。” 因此,一旦发现兰珏栖有事瞒着他,不再把他作为第一信任人,他在一瞬间就被失望愤怒占据所有心神。因为他知道,兰珏栖有了喜欢的人,他这个师兄就要退居至第二位。 他不愿意放弃自己在兰珏栖中的特殊位置。 不想有人能在兰珏栖的心中地位能超过他。 他承认,日复一日,他已经不满足于只做兰珏栖的师兄。 若不是当初在湮灭辰间发现兰珏栖神魂不稳——他是卑鄙的,他希望兰珏栖愿意为他放弃无情道。 “可是,我这样要求你,却忘了,我自己。”谢清源承认,“我确实是,有很多事情瞒着师弟。” “包括在湮灭辰间的事,”兰珏栖问,“师兄都记得,是吗?” 兰珏栖的另一个法相必然是在湮灭辰间悟得,谢清源对此见怪不怪,必然是早已见识过,且知道是如何得来的。 “……是。” 谢清源惨笑。 他对所有人撒谎,说他和兰珏栖一样失去在湮灭辰间的记忆,自私珍藏这一段独属于他们二人百年的时光。 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相濡以沫,互相扶持。 距离真正的道侣,只差最后一步。 第54章 谢清源曾经说过,湮灭辰间这段记忆大概不是那么美好,忘了就忘了,不必挂怀。 兰珏栖也隐隐有种感觉,他们在湮灭辰间的经历,恐怕是狼狈居多。 特别是谢清源,他为他挡过星辰劫雷,以这样状态落入湮灭辰间,会是谢清源人生少有的灰暗时刻。 那时兰珏栖以为,谢清源不愿自己记得他有多狼狈,所以才觉得忘了好。 “师兄不愿我想起,是里面发生了对我来说很不好的事吗?”、 兰珏栖轻声问。 此时谢清源精力已经被消耗殆尽,疲惫不已。 兰珏栖没指望这样的谢清源还能回答他的问题。 【师兄不可能对我怀有恶意,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 谢清源眼皮颤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熟悉的温热触感覆盖。 兰珏栖把手搭在谢清源的手上。 他的动作很轻,带有试探的意味。从手心对手背,慢慢翻转过来。 谢清源已经看不太清楚兰珏栖的身影了,只知道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旁边。 手心与手心相贴。相比于兰珏栖,谢清源手上有明显的粗茧,这是持握各类武器磨炼出来的。 兰珏栖的手指顺着谢清源的掌纹到指尖,一一抚过这些老茧。 【仔细想想,我还是对师兄生不起气来。我就是这么没底线,师兄做什么我都能接受。】 【还是喜欢师兄。】 安顿好谢清源,兰珏栖挥一挥衣袖,周身流光环绕。 他一步踏出,整个院落冰消雪融。 “不打扰师兄休养,我就先走了。虽然我不知道师兄的执念是什么,但是,我不希望师兄的执念是湮灭辰间,过去的当过去。” 他拱手一礼,一如既往的端正。 谢清源闭上眼。 兰珏栖人走了,屋内灯还亮着,闭上眼,也能感受到有亮光在前。 ===== 今夜的谢清源肯定是巡不了山了。 兰珏栖提着凝辉玉引走在山间,催促深夜还不及早回去的学生别在外面游荡。 接连把好几对小情侣吓得魂飞魄散,兰珏栖还没说话,小情侣们就一股脑儿道歉认错。 【……倒也不必,我巡山又不是来棒打鸳鸯的。】 兰珏栖心里觉得好笑,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等这些人认完错,挥了挥凝辉玉引,亲自护送这些学生下山。 第105章 夜路不好走,即使有凝辉玉引照出一片光亮,这些学生还是时不时磕绊一下。 兰珏栖眼睁睁看着高杰身旁那个金丹小姑娘一脚踏空惊叫一声,吓得高杰连忙把人抱住。 若不是兰珏栖施法动作快些,这两人得一起抱着滚下山。 “多谢凌熙仙尊出手相救。”高杰面色发白,显然还心有余悸。 他刚想安慰人,却见兰珏栖摆摆手,身侧的树叶无风自动,哗啦啦拍打,一阵狂风袭来,身旁的人再次飞起。 这是做什么? 兰珏栖好整以暇:“该你了,现在你要怎么救人?” 掐诀施法,高杰飞跃一步把被狂风卷到半空去的人救下来。 “原来还是知道要怎么做的。”兰珏栖语气毫无起伏说道,“已经修到元婴,若是遇到危险还是下意识只会用手脚,不如不修炼做个凡夫俗子。” 高杰连连点头,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小姑娘,确认她没有损伤到哪里。 之前公山弘瑞和许尢还计划要来破坏这小子的恋情,给夜无痕急得不行,硬要兰珏栖插手。 现在看这小子上头的样子,就算是兰珏栖不插手帮忙,就凭公山弘瑞和许尢,也很难破坏。 兰珏栖懒得多说,转身继续走。 这一次他掐了道法诀,一阵风吹过,这些学生顿时觉得自己起步落脚轻松了很多。 高杰小声问道:“如何?有没有受伤?” 小姑娘捂了捂胸口,感觉胸腔内的心脏还没完全平复,跳得极快,忍不住给了高杰一个胳膊肘:“你怎么敢的,那可是凌熙仙尊,修无情道的,当着他的面卿卿我我,不要命啦?” “怕什么?你刚刚是没听到吗?”高杰说,“凌熙仙尊没怪我我们!” 小姑娘:“那也不能,他们这种修无情道的,根本不讲人情的。” 高杰无奈:“那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滚下去吧?” “笨死了你,你是听不出凌熙仙尊的意思吗?”小姑娘急得跺脚,路边几颗石子被她一踢,咕噜噜往前弹跳,“你要是遇到危险不会用法术,修为再高又有什么意义?” “嘿嘿嘿,”高杰傻笑几声,“那我不是太着急忘了吗?再说,我觉得就是手边的事,我拉你一下肯定能拉住,谁知道会一起滚下去。” 滚下去的时候,又急着想护住人别受伤,于是只剩本能,想用身体保护,脑子一片空白,忘了自己还是个修士,能用法术。 “笨死你算了!”小姑娘气得柳眉倒竖。 高杰不要脸:“我是你的人,笨也是你的人,你别赖账。”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还是看得清楚听得也清楚的兰珏栖:“……” 【怎么这都能打情骂俏,少年人精力这么好的?】 【到底还是作业太少了。】 这句心声一出来,好几个学生脚下不稳,差点上演和刚才一样的滚球表演。 幸而有兰珏栖的法术在,即使他们左脚拌右脚,也不会头点地摔花脸。 兰珏栖懒得管这些小动静,自顾自在心里嘀咕:【我和师兄还没化神那会儿,日常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天天为各种课业烦恼,哪有心思搞这些。】 学生:“……” 凌熙仙尊,您莫不是忘记自己是修无情道的,哪有可能搞这些? 这个念头他们只敢在心里想想,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谈恋爱这种事,好像要同龄修士之间才比较有可能?那会儿冲虚山其他人看我们就是看小孩一样,估计没什么兴趣。】 兰珏栖思维发散得很快,将冲虚山上自己相熟的修士都过了一遍,再次确定:【我要是想谈恋爱,对象只会是师兄。】 学生:“!!!” 这是无情道可以有的想法吗? 之前他们都是瞎想不敢让正主知道,现在正主亲自确定,如果要谈恋爱,对象只有一个可能! 这是什么幸福时刻? 有好几个学生互相对视一样,连忙捂住上翘的嘴角,笑意还是从眼里泄出来。 ——不行了,反正是凌熙仙尊带头想的,他们跟着瞎想这么一会儿,也是可以原谅的。 “咕呲……” 不知道什么时候,圆圆胖胖的雪白云枭跟着飞到兰珏栖身边,发出奇怪的叫声。 兰珏栖停下思绪,找了把坚果握在手里朝云枭招了招手。 “饿了是吗?” 兰珏栖摸摸云枭的耳羽。 谢清源还没醒来,他估摸着云枭没得吃才来找他。 送走这些学生,他转身要走,忽然有个学生出声:“凌熙仙尊,您是不回碧洲小筑吗?这么晚了还要接着巡山?” 兰珏栖答道:“我最近在揽云山居和我师兄住一起。” 他说完就走,留下一地压抑不住的小声惊呼。 “小云枭,你有没有对象?”兰珏栖居然问。 “咕呲咕呲……”云枭头也不抬地吃着坚果,它一个系统,独一无二,哪来合适的对象。 这叫声还带着电,是变异? 兰珏栖好奇,趁着云枭不注意,一下子把整只云枭抓起来想要看个仔细,掐了道法诀点在云枭头上。 “咕——!” “呲呲呲呲呲呲!” 云枭惊叫,电流声不断,黑豆眼中泛着冰蓝色的机械光。 兰珏栖一下子警觉起来。刚才法诀按下去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一阵电流通过,手指尖微麻。 第106章 “你……什么东西?”兰珏栖很确定,自己的检查法术的的确确打入云枭体内了,可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反馈。 他可是渡劫期! 这座天地的术法神通第一! 若连他也无法查清楚这只云枭,其他人就更别想了。 云枭瞪着黑豆眼,不敢相信兰珏栖居然一声招呼都没打,手段比兰珏栖还是迅速,就这么把他清查了一遍! 若不是他来历特殊,现在老底都给兰珏栖摸清了。 不对! 云枭警觉地扭过圆胖的脑袋,与目光冰冷的兰珏栖对视。 “你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云枭?” 兰珏栖手一划,飞在半空的云枭瞬间感觉双翅异常沉重,一股巨力把它往下扯,将它摔在地上。 没有任何的锁具,它却飞不起俩,一座禁锢的牢笼迅速成形。 “从前我就觉得你比普通灵兽敏锐些,我还当是师兄养的,所以物似主人形。”兰珏栖与云枭的黑豆眼对视,将他从头审视到脚。 云枭原本还有些绝望,听到这一句不知为什么莫名生出与有荣焉的感觉来。 兰珏栖又道:“不过目前看来,你好像也没那么聪明。” “咕呲咕呲……” “说人话。”兰珏栖很不客气。 系统:“本系统为苍穹无上玄灵心冷寂灭无情道至尊修炼系统,旨在为宿主提供一站式、全方位的修炼支持。在宿主踏上这条冷峻而孤高的无情道修炼之路时,本系统就是宿主最坚实的后盾,助宿主突破重重难关,成为无情道至尊!” 兰珏栖:“……” 系统这个东西兰珏栖是知道的,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想过有一个系统金手指。 可他等到要死了还是没等到。 后来,他就不需要了。 边唯尘说,以他的天赋,只要愿意修炼,他的无情道成就绝对会超越任何人。 “那你的宿主是谁呢?” “谢清源。” “哈?” 师兄他想修无情道? 第55章 云枭小小的黑豆眼里满是生无可恋。 兰珏栖和谢清源这两人简直是一模一样,一言不合就威胁系统。它明明是个弱小无害,怀着一颗真诚的心想要来帮人的系统,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 “是你让我师兄修无情道的?”兰珏栖早已拿出凝辉玉引,浑仪在云枭的头顶旋转。 湮灭辰间的法则之力让云枭惊惧不已,它想逃,可无论如何努力扇动翅膀,还是动弹不得。 谢清源饮冰律修得好好的,贸然转变换成无情道,得不偿失。 “你该不会发布什么奇奇怪怪的任务让我师兄转修无情道吧?”兰珏栖问。 奇奇怪怪的任务是有,让谢清源修无情道是不可能的。 云枭咕呲咕呲发出奇怪的电流音:“本系统全名为苍穹无上玄灵心冷寂灭无情道至尊修炼系统,旨在为……提供修炼支持!” 敏锐察觉到中间有奇怪的停顿,兰珏栖手腕一抖,凝辉玉引下垂,距离云枭的头顶仅有一指的距离。 “为谁?” “谢……谢……兰……兰珏栖。” “……” 这什么智障系统系统。 还变来变去的。 兰珏栖想了想,继续问:“当前任务是什么,奖励呢?” 按照最开始的计划,系统的绑定宿主就应该是兰珏栖。兰珏栖本就有询问的权限。 相比谢清源,兰珏栖对系统的接受度就高多了,连续几个问题都能切中要害,很快搞清楚缘由,对这个智障系统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 “这不好吧?我师兄辛辛苦苦做任务,得益的却是我?”兰珏栖啧声,“而且,你这个系统来得太晚了。” 云枭有气无力地歪歪头:“本系统……咕呲咕呲……” 剩下的话在兰珏栖冰冷的目光中自动消声。 师兄因为和系统绑定了,而湮灭辰间的事可能会影响到我的无情道修炼,所以他才不愿意告诉我? 兰珏栖想了半天,最终只剩下叹气。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你别给他发任务了。”兰珏栖说,“我觉得,可能没有用了。” 云枭不明所以,又听兰珏栖说:“我的无情道大概是走不下去了。” 这怎么可以? 云枭瞪眼。 了解完系统,兰珏栖已经解开对它的禁锢,转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云枭扇动翅膀飞到他身旁,机械音带了沙沙的电流:“完成任务方可修成无情道至尊,补全无情道绝路,此乃天道意志,命当如此。” 兰珏栖:“你找别人吧,我已经说过了,我修不了无情道了。” 他不想再和这个智障系统重复多次,解释说:“一个是我觉得你太补靠谱了,因为绑错人就导致我的心声泄露,这对我来说是极大的伤害,而你和天道居然一点补偿也没有;至于另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我动了情,无法再继续修炼无情道。” 受害的苦主就在面前,云枭心虚地抬起一只翅膀捂住脸:“任务完成后可以申请补偿。” “现在不行?”兰珏栖凉凉反问,“金手指都能发错,我现在一想到好多人都知道我在想什么,就很紧张,这算不算严重的精神损伤?你和天道没有补救措施吗?” 虽然谢清源已经设置了屏蔽词,可显然还不够。 第107章 云枭讷讷:“咕呲咕呲……已经在申请中了,目前的补偿方案是接触才可泄露,同时需要收回之前的屏蔽词,请问您是否满意?” 看出系统已经努力了,兰珏栖点点头表示勉强接受。 反正以他的身份,只要他不想,别人要碰到他还是很难的。 和系统拉扯完,兰珏栖才有心思琢磨接下来的任务要怎么处理。 很显然,无情道断绝,天道是要选人续上这条路,原本选定的人应该是自己。 以往不是没有无情道为渡情劫杀所爱,但是兰珏栖本就不是嗜杀之人,无法做到这么狠心。 暗恋是一个人的心事,动情的是自己,怎么可以要求对方也喜欢自己? 而且—— 兰珏栖现在其实没有那么着急地想找到那个人了。 即使那个人很有可能是谢清源。 顺手递给云枭一把坚果,兰珏栖习惯性地摸了摸它的耳羽。 “以前,我以为那个身影是我喜欢的人,所以一想到他就各种难受,觉得为他放弃无情道也可以,那个时候不知道他是谁,怎么想其实都是瞎想,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但是现在,我一想到师兄为了我做这么多,就是希望我继续修无情道,心里反而不是滋味。” 兰珏栖继续说道:“我不想师兄那么辛苦,就算是天道选定我,我也不想再继续修无情道了。” 他是真的不想修无情道了。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谢清源,在知道谢清源为他做了还这么多,兰珏栖不可能无动于衷。 仔细想想,从小到大,谢清源一直都很照顾他。 “我好歹也是七百多岁了,怎么可以还事事都依赖师兄呢?” 为了谢清源,这个无情道可以不修。 云枭:“咕……” 它不敢再乱吱声,缩着脑袋查看最新的补救包。 按照兰珏栖的要求,接下来其他人只有接触到他才能听到他的心声,但是不包括谢清源。 得完成任务用那个奖励替换才能把谢清源也算在内。 ——还是不说了吧。 要不然还得再被两人怀疑是智障系统。 ==== 谢清源醒来时,天光大亮。 兰珏栖劝他放下执念,还以为他的执念是湮灭辰间的记忆。 谢清源洗了一把脸,无奈苦笑。 这怎么可能,他早已习惯了。 习惯性地去关注兰珏栖,即使这些年掩饰的功夫见长,还是会被一些老妖怪看出来。 比如鹿鸣。 梳洗完毕,谢清源推开门。 “师兄早!”日光下,兰珏栖率先开口和谢清源打招呼。 开门就是自己喜欢的人,谢清源不自觉地微笑:“师弟早。” 看兰珏栖的样子,已经是在门口等了一段时间了,谢清源道:“昨天让师弟担心了。” 兰珏栖摇头,对谢清源伸出手。 谢清源把手搭上去,两人手心相触。 【没关系,师兄都是为我好。】 手指微颤,谢清源抬起眼,正对兰珏栖漆黑的眼瞳。 【师兄会知道的吧?啊不对,师兄肯定是知道我的意思了。】 【我一点都不怪师兄!】 兰珏栖想完这些,就想要抽回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急!如何顺其自然地收回手!】 【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能想了!】 兰珏栖敛住心神,刚想清空自己脑内的想法,就见到谢清源很自然地抬手掐了道法诀。 路边树木高大茂密,枝桠低垂。 谢清源将几欲扫到兰珏栖头上的树枝折下。 “这花开得好,送给师弟。” 伴随这句话,遒劲的树枝冒出花苞,霞光氤氲,花苞膨胀盛开,绚烂缤纷。 【师兄人真是太好了!】 兰珏栖接过花枝,松了口气。 谢清源笑笑,顺手替兰珏栖整理微乱的额发。 悠悠的风拂过,树叶沙沙。漫山遍野是鲜活的绿色,琉璃般清透的蓝天,绵软的白云,金灿的阳光,鸟鸣啁啾。 手上的花枝挤挤挨挨,捧在手上如同一朵云,轻飘飘的,带着甜蜜的香气。 目之所及,一切均是灿烂美好。 兰珏栖却只能看见眼前这个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他只能感受到额上不属于自己的指尖带来的温热。 随即所有心神沉醉在其中,所有的注意力被牵着走,不再有自我。 原先急急忙忙要清空的各种念头,在此时已然自动消散,无需他再刻意去做。 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世间所有声音。 兰珏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师兄……师兄还是师兄……】 不管以前那个人是否是谢清源,此时此刻,兰珏栖的动心对象只会是谢清源。 这句心声前言不搭后语,谢清源早已习惯兰珏栖跳脱的想法,没往深处想,招呼立在一旁的云枭离去。 两人接下来要忙的事都不一样,需要分开走了。 【这无情道果然是修不成了……】 兰珏栖幽幽想着。 【怎么办,舍不得杀夫证道了啊……呜呜呜我好爱他!】 早已转身的谢清源陡然僵住,湛兮化成的长剑剑光大盛,剑气如潮激荡。 兰珏栖还捧着花在他身后,手上的花枝花瓣被剑气冲击到,花叶狂舞。他满心满眼都是赞叹:【看看这剑!师兄果然是绝世无双啊!】 第108章 【师兄速度真是快啊,我还没看够呢……】 这是谢清源最后听到的心声。 ——兰珏栖果然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却不肯告诉他! 云枭大气都不敢喘,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成一只死鸟任由谢清源揉搓。 ——请问任务完成后,可以报工伤吗? ==== 解决了心头大事的兰珏栖一身轻,巡课时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这情劫和谁渡,都是渡,如果是其他人,他可能会选择利用自己经常失忆的症状,封心锁爱,遗忘对方。 但是,如果是谢清源,那就不一样了。 无需做另外的选择。 除非谢清源不喜欢他。 “瑞哥有没有觉得,今天凌熙仙尊哪里不对劲?” 许尢问公山弘瑞。 “哪里不对?”公山弘瑞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上的笔记。 许尢:“就……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他笑了一下?是……是我眼花了吗?” 公山弘瑞猛地转过眼去寻兰珏栖的身影。 “今天好像确实不对,”他喃喃,“好安静,都听不到声音了。” “是哦。” 许尢后知后觉,兰珏栖的心声,竟然消失了。 第56章 公山弘瑞一进来,就注意到那束开得蓬勃的花枝。 ——这不是这个时节会自然盛开的花。 不用多猜,必然是用了法术催化。 “好看吗?”兰珏栖骤然问他。 公山弘瑞点头称是,顺势吹捧一下兰珏栖:“灼灼夭夭,如霞似锦。仙尊妙手,唤得春来。” 兰珏栖:“是我师兄送的。” 公山弘瑞:“……” 他马上补救:“明通仙尊果然博学多识,这种小小的法术也信手拈来。” 将公山弘瑞作业还回去,兰珏栖在心里暗暗好笑:【冲虚山选弟子可不看这些,倒也不必这么拼。嗯,虽然师兄送我的这花确实好看。】 两人接触的瞬间,兰珏栖的心声进入公山弘瑞的耳中。 公山弘瑞灵机一动,还想要再找机会验证一下,却找不到别的机会。 眼看长渊大选的日子越来越近,公山弘瑞愈发在意兰珏栖与谢清源对自己的看法。 公山弘瑞仔细分析过,谢清源见首不见尾难以找到人,看着好说话其实很重视兰珏栖的意见,而兰珏栖是外冷内热,特别是还会泄露心声,即使时常意义不明还很气人,可接触的难度远比谢清源要低一些。 兰珏栖大概能猜到公山弘瑞在忧虑什么,顺带考校了其他的课业情况,给了些建议。 长渊大选除了看学生们的课业成绩,还有一次历练。 历练目的地暂时还未公布,依照公山弘瑞目前的情况来看,课业成绩基本已经符合冲虚山的要求。 特别是无情道的选修课。 兰珏栖翻了翻,馥丹明显对公山弘瑞很满意,成绩评定都是优秀。 趁兰珏栖专心翻看的时候,公山弘瑞趁机靠近一些,正想着借接拿物品的动作再来一次,就看到谢清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他们。 公山弘瑞被吓了一跳,动作一歪失去平衡。 【小心些。】 转瞬即逝的触感,兰珏栖扶住公山弘瑞以后就放开手了。 “呃……院长……”公山弘瑞再转头,外面空无一人。 兰珏栖只当公山弘瑞是还在担心谢清源的态度,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要是合适的弟子,冲虚山没有理由会拒绝的。再说戮云宗也不可能强抢人,联盟初立,大家还是和和气气比较重要,没必要为一个弟子闹开。】 公山弘瑞再一次看到熟悉的身影在外面伫立。 “……” 应该是幻觉吧? 是吧。 兰珏栖道:“哦对,还有一件事,你大哥结契你要请假回去吗?” 他打算去流洲参加乔听晚的结契大典,顺带捎上公山弘瑞也不妨事。 自家大哥的大事,公山弘瑞当然不想错过。 有兰珏栖在,就算是公山弘瑞前科累累,先生们也会放行。 “仙尊愿意帮我请假作保,学生当然要回去!”公山弘瑞激动得很。 他若是不能请假回去参加,虽然知道家里能理解,可他自己终究会遗憾。 兰珏栖点头,让他回去收拾东西,届时一起去就是。 作为颍阳峰的独苗,兰珏栖不继续修无情道,颍阳峰的传承就算是断了。 这对冲虚山来说不是小事。 兰珏栖想了想,先提笔写信告知游金鲤。 相信因情出走因情心死的大师兄是能理解他为何放弃无情道的,如果他愿意就此回颍阳峰就更好了。 至于谢台和冲虚山其他长老,兰珏栖笔尖一顿,在纸上氤氲出一个大的墨点。 接连打了好几份草稿,兰珏栖还是不太满意。 冲虚山对他来说就是家,他不想撒谎欺骗这些看着他长大的家人, 这事儿得找师兄参谋参谋。 兰珏栖放松脊背,靠在摇椅上思索了一会儿。 【坦白是肯定要坦白的,就是不知道师兄对我是怎么想的?】 【要不然还是先别说了,让他帮帮我先。】 【师兄人那么好!肯定不会怀疑!】 谢清源:“……” 第109章 即使早就知道兰珏栖对他有所隐瞒,私底下,谢清源自己说服过自己,他同样没有对兰珏栖坦诚,不能太过分要求对方。 可他还是会为此难受。 早知道自己就晚点来了。 “师兄!” 看到谢清源,兰珏栖眼睛一亮:“我正要去找你,师兄帮我!” 暗自攥紧袖中的拳头,再前进一步,手臂已经自然而然舒展,手从袖里伸出来,接过兰珏栖递来的草稿。 要请谢清源帮忙修改措辞,自然要讲清楚缘由,兰珏栖说得很清楚,只是没有告诉谢清源他动心的人是谁。 他不想让谢清源有负担。 不想再继续修无情道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他不修无情道以后,才可以认认真真去喜欢谢清源。 早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谢清源在听到兰珏栖这个请求的时候,脑子还是嗡地一下,仿佛被打了重重的闷棍,半天尽是耳鸣。 半晌,他才颤抖着问:“师弟确定吗?多年的修炼因为一个念头,前功尽弃,真的值得吗?” “是。”兰珏栖答得坚定,“还请师兄帮我这一次。” 【师兄你别难受,我后面会告诉你的。】 【只要掌门长老那一关过了,我马上就坦白!】 兰珏栖心里也不太好受:【我也不想要师兄你担心的,可是……可是……】 他不能让谢清源和他一起承担掌门长老们的不解与怒火。 动情的是他。 他要先处理好后顾之忧,就算是谢清源不喜欢他,他也不后悔,他愿意为这段感情付出。 “好,我帮你。” 鼻翼扇动,眼眶酸涩得近乎是刺痛,借着动作迅速低头掩去自己的不自然,谢清源深吸一口气,认真仔细替兰珏栖修改起这份告知整个门派自己不再修无情道的书信。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兰珏栖想要谢清源和他一起去流洲参加乔听晚与公山大公子的结契大典。 谢清源是冲虚山的少掌门,有他出场,就是代表了冲虚山的态度。其他长老为了冲虚山的脸面,不可能出尔反尔为难乔听晚。 “师兄,我们颍阳峰要是就此断了传承,你会不会生气?” “会。” 谢清源头也不抬。 既然兰珏栖暂时不想告诉他那人是谁,谢清源就不再执着追问,只是问道:“这无情道,真的没有转圜余地吗?为了他,无情道第一人就此陷入情网,就不怕遭人耻笑吗?” “这……可能会吧。”兰珏栖停了停,显然是在思索这个情境,“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敢到我面前来说吧。” 【就算是我修为退步了,不是还有师兄吗?师兄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指望他这个师兄会护着他?! 那个人是死了吗? 定然是修为不如兰珏栖,要不然兰珏栖也就不会要等父亲和长老们的同意以后再选择公开了。 那个人护不住兰珏栖,兰珏栖还对他死心塌地! 谢清源越想越气,同时悲哀发现,如果兰珏栖到了那个境地,他不可能真的袖手不管。 他当眼珠子一样看着长大的小师弟,心已经属于别人了。他还要做个悲哀的配角,担心兰珏栖能否吃饱穿暖,过得好不好。 谢清源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这写满纸张的恳求陈述。 这一次,不需要系统再催促,他都会尽快完成任务了。 ——第一个敢这么跟谢清源说话的人。 到底应该说什么话,才能完成任务呢? ==== 鹿鸣这些日子心情颇好。 不仅仅是菩菱兰的研究终于有了进展,和烽火堡那些弟子合作的通讯玉简,也有了新的改进。 这种新型的通讯玉简沟通方便快捷,很值得推广应用。 鹿鸣鼓励了这些弟子一番,和烽火堡的于掌门商议要在联盟提出试验方案,在各种场景下的应用测试。 鹿鸣同样接到公山家的请柬,正好利用这次机会,尝试在新建起的虚拟平台上与其他人交流测试。 因为总共就这么几个通讯玉简,所以只有编号没有记名,现在上面出现的各种消息,都是用来测试各类功能。 有的消息是完全的错字,没有任何意义,测试能否成功发出去;有的是乱七八糟的图片堆叠,只是为了测试记录功能;也有的单纯就是问好,测试其他手持通讯玉简的人能否收到;还有的直接甩了各类丹方上去,测试平台的存储记录功能……整个初期的平台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鹿鸣打算记录这场婚礼。 学院好些和公山家相熟的先生都接到了请柬,不过因为还有教学任务,请假去参加的寥寥无几。 最后和鹿鸣一起出发,除了兰珏栖谢清源,公山弘瑞,还有秋其野。 兰珏栖:“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假期还没结束,”秋其野答得坦然,“听说有热闹可看,我正好闲着没事,就跟过来了。” “结契大典能有什么热闹可看。”谢清源不冷不热道。 这些日子他为兰珏栖放弃修无情道一事心烦不已,偏偏他又不可能对兰珏栖发火,只能多和兰珏栖说说话,尝试推断出那句话是什么。 至于火气往哪里出么,可不巧了,这里正好有一个现成出气筒。 秋其野额角青筋一跳:“谢清源,之前公务太多我催得又紧,你不高兴我知道,我也不同你计较,确实是我要得急,逼着你忙得脚不沾地。但是这会儿公务都忙完了,大家一起到处走走就当放假,你怎么还没完没了跟个怨妇一样?” 第110章 谢清源还没出声,兰珏栖先不爽了:“秋其野你怎么说话呢?我师兄也是你能说的?!” 【什么怨妇?!难听死了!我师兄这么好的人!特别为你加班干活你还抱怨上了?】 第57章 现在,公山弘瑞不接触到兰珏栖就听不到他的心声。 不过,这不妨碍公山弘瑞坚决拥护兰珏栖,会在兰珏栖有需要的时候积极站出来。 比如此刻,还能顺带刷一下谢清源的好感。 少掌门的意见,想必长渊大选时冲虚山也会考虑一下。 公山弘瑞:“联盟成立不久,从天外到地面,各项建设如火如荼,经武魔尊从白玉京赶到长渊,就是为此忙碌。院长夙兴夜寐,与魔尊一同推进各类项目,可能中间有争端有摩擦。然而院长向来温和有礼,怎么可能随便找人撒气,还找的是一个渡劫魔尊。” 秋其野:“……” 他无言噎了一会儿,才道:“公山家的小子是吧?尊者说话你别插嘴,现在你还没资格。” 兰珏栖:“他怎么没资格了,以他的资质,五百年内必大乘,千年内必渡劫,将来有希望冲击圣人。” 秋其野:“那也是以后的事……不是,你今天话很多啊!这关你什么事啊?” 兰珏栖哦了一声,说道:“看你不爽,和你杠习惯了。” 秋其野还没回话,鹿鸣已经忍不住大笑出来。 “算了。” 秋其野摆摆手放弃,他算是看清形势了。 兰珏栖和公山弘瑞天然偏向谢清源,鹿鸣是吃瓜看乐子的,哪边都能帮,这条飞舟就他一个孤家寡人,不论是吵架还是打架,他都没有赢的可能。 流洲是环绕中央大陆的三岛十洲之一,公山氏就是这座仙洲上最大的世家,大部分昆吾石皆由公山一族开采,输送往各方。 公山大公子就是未来公山氏的主事人,他的婚事不仅仅是公山一族的大事,放在整个修真界也不是小事。更何况,他的道侣乔听晚,曾是冲虚山颍阳峰的内门弟子,当世无情道第一人兰珏栖的师姐,这让很多人都有些纠结是否该来参加这场结契大典。 去吧,当初兰珏栖追杀乔听晚到天涯海角的事迹还历历在目,冲虚山上多的是大乘渡劫,被他们记上一笔,以后不要说在地面,在天外都要吃些苦头;不去吧,这本就是两情相悦的喜事,大家还要在这片天地活个百八十年,昆吾石是制作武器的顶级材料,是刚需,当然要和公山氏打好交道。 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 散修们要权衡利弊,背靠大门派势力的修士就没有那么多要纠结的了,想去就去,不想去推了就是。 公山氏其实给冲虚山都发了请柬,有些长老不知内情,还念着和乔听晚的交情,想着就算乔听晚就算离开冲虚山,还能做个朋友,于是偷摸着出来,打算送完贺礼就走。 然后,唐长老就眼睁睁地看着兰珏栖和谢清源从飞舟上施施然走下来。 兰珏栖:“……” 【救命!现在要怎么解释才不会被打!很急!在线等!】 兰珏栖选择抱住谢清源:【师兄救我!菜菜,捞捞!】 猝不及防被兰珏栖这么一抱,谢清源先是下意识接住人,然后才面对唐长老愤怒地瞪眼:“凌熙仙尊你……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少掌门!” 谢清源大大方方答道:“来参加结契大典的。” 背后的兰珏栖跟着连连点头。 唐长老敛正神色:“这里是流洲公山家的地盘,虽然咱们冲虚山不怕事,不怕惹事。当初凌熙仙尊都将乔听晚逐出门还追着人到天涯海角。我记得当时是公山家的来接,你才勉强罢手的。” 兰珏栖明白唐长老的意思了。 【唐长老你误会了,我真没想破坏了师姐的结契大典。】 果不其然,唐长老劝道:“如今乔听晚和公山大公子结契,可见其情之真之深,大家好歹同门一场,这……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唐长老深受边唯尘其害,而兰珏栖是边唯尘一手教出来的,唐长老完全有理由怀疑兰珏栖会如边唯尘一般行事。 “唐长老放心吧,师弟他不会的。”谢清源替兰珏栖做出保证。 有谢清源在,唐长老眉毛放松又拧起。 有谢清源的保证当然好,可问题是,如果兰珏栖执意,谢清源是会帮着递刀的那种。 “师兄,”兰珏栖凑到谢清源耳边,小声说,“唐长老好像不相信你哎。” 耳廓感受到兰珏栖说话时温热的吐息,谢清源别过脸,斜眼望去:“难道不是不信你?” 兰珏栖眨了眨眼:【我可没说话。】 谢清源:“……” 秋其野先看不过眼:“不是,你们两个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眉来眼去的?不就是一个结契大典么,好不容易闲下来,大家凑个热闹喝点酒乐呵一下不好吗?” 圣人不出,渡劫尊者无疑是最大的那个。 整个流洲因为这场结契大典变得热闹非凡。极目望去,俱是喜庆的红色,街道挂满灯笼彩带,客似云来, 一桌一桌的宴席看不到尽头,酒菜满桌,觥筹交错,香气四溢。 低阶修士一般只认识有醒目特征的渡劫尊者。 比如秋其野那头醒目的红发。 他还没递交请帖,就有修士过来和秋其野攀谈,还有鹿鸣这种成名多年的,不少年纪大的修士知道他,当即一板一眼行礼。 第111章 谢清源时常在白玉京出现,一样有不少人认得。 唯有兰珏栖。 知道他名号的人多,至于他的具体长相还真没多少人花心思去记。 但见他和谢清源一样的冲虚山标志性白衣,长身玉立,金质玉相,墨发银冠。他微微偏着头听谢清源和其他人说话,两条细白的银链若隐若现。 神色冷肃,明明是来参加这么令人高兴的喜事,半天都不见一个笑,乌黑深沉的眼瞳没有任何波动,与周围人好像有一层无形的结界隔开。被他无意中瞥过一眼,就好似有冷风刮过,让人瑟瑟发抖。 能和谢清源走得极近,秋其野和鹿鸣与他平辈相交,冲虚山的唐长老对他毕恭毕敬,其他人大概能猜到这个看着极其年轻的修士来头不小。 有在天外战场遥遥见过兰珏栖的修士惊呼出声:“凌熙仙尊!是凌熙仙尊!” 有知道乔听晚与冲虚山渊源的人顿时表情微妙。 “公山家真的敢,居然真的把凌熙仙尊给请来了?” “这结契大典还能顺利吗?公山家的圣人老祖宗还在不?我忽然好慌!” 要是兰珏栖来砸场子,他们可不想被殃及池鱼。 “怕什么,没看到明通仙尊也在吗?他最是讲理,怎么可能放任凌熙仙尊胡来?” “你是不知道吧?明通仙尊和凌熙仙尊两人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当初凌熙仙尊坠入湮灭辰间,没有人敢涉险去救,是明通仙尊千里迢迢从东面战场赶到南面战场,主动请缨。当时我正好就在隔壁的翼宿……” 听到熟悉的字眼,兰珏栖警觉转过去。 【我差点忘了,虽然轸宿守卫战活下来的修士不多,可不代表就没有旁观者。说起来秋其野是当时南面战场的统帅,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回头得问问他。】 【不过这人大概不会那么和善和我讲话,不如请鹿鸣帮我?】 “小栖。” 谢清源出声打断兰珏栖的思绪,他前面走来一个高挑的红衣女修,正是今天结契大典的主角之一,兰珏栖的二师姐乔听晚。 人逢喜事精神爽,乔听晚今天一整天都是笑吟吟的。 “师……”她猛地刹住,意识到在人前必须改口,笑道,“凌熙仙尊拨冗莅临,不胜荣幸。吾等今日喜结连理,愿与仙尊共庆佳缘。” “二师姐客气了。”兰珏栖如常道。 这句话如冰玉相击,朗朗传入在场修士的耳中。 他没有做什么特殊的动作,架不住关注他们的修士何其多,听到他这么说,惊疑不定。 兰珏栖没有必要和这些人解释。 哪怕他不修无情道了,他依旧是可望不可即的渡劫仙尊,无数低阶修士要仰望的法术神通第一人,这些人见了他,只有恭敬行礼顺着他说话的份。 “你愿意来我就很高兴了。”乔听晚亲自招待他们一行人,而公山弘瑞也去找他大哥过来接引这三位渡劫尊者。 乔听晚给兰珏栖安排的当然是最好的观礼位,她很激动,自从当初追杀至天涯海角让公山家带走她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兰珏栖了。 特别是兰珏栖写信告诉她,情劫渡劫失败,不想再修无情道后。 两人有很多话要说,乔听晚特意嘱咐兰珏栖结契大典结束后别急着走。 “我知道的。”兰珏栖应道。 除了观礼庆贺,他还想要和乔听晚交流一下转修其他心法的心得。 【公山家的心法肯定是不可能选择了,不知道还有哪种心法适合我?】 【等确认了接下来修炼的心法,我就能坦白了。】 谢清源握着酒杯,低垂着凤眼咽下酒水。 游金鲤就坐在谢清源旁边,哑着声音和兰珏栖小声说话,把谢清源当做不存在。 “我是不会回去的,当初说了离开怎么可能出尔反尔。边唯尘的徒弟如今就只剩下你一个,你不修无情道,我们颍阳峰的无情道就断了!我不许!” 兰珏栖耐心道:“大师兄,你这不是还没转换心法吗?还是继续修的无情道,我们颍阳峰没断的。我是动了情无法再继续修炼,继续熬着也不会有太大的用处,修为不会增长的。” 游金鲤:“那也不行,边唯尘他……” 眼见游金鲤又要搬出边唯尘,兰珏栖道:“大师兄,你明明就是很怀念冲虚山,何必为难,把自己困在过去?” “你懂什么?边唯尘他……” 游金鲤叹气,“算了,你还小,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好好修炼吧。” 兰珏栖:“我知道的,师父动了情然后斩情,师兄很失望是吗?” 游金鲤愣住。 第58章 若这个问题是乔听晚问出来的,游金鲤只当是这个师妹自己动情后终于发现了他们师徒二人相处时的异常。 但现在,提出这个问题的是兰珏栖。 游金鲤万万没想到。 他很确定,他离开冲虚山的时候,兰珏栖那会儿还是每天睁眼就是只知道上课修炼,再就是跟着谢清源上课修炼,压根不清楚状况的单纯少年。 边唯尘渡情劫是斩情放下所有渡过,也许会在指点兰珏栖时说两句,绝不会具体到自己的情劫是谁。 边唯尘死要面子,很注意在兰珏栖面前树立师父的权威,绝不可能在关门小弟子面前暴露自己深陷情劫时做过的傻事。 第112章 游金鲤愕然:“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兰珏栖答:“猜的。” 游金鲤心情复杂。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这个小师弟天赋过人,修炼一日千里,哪怕是不修无情道,选择合适的心法一样能走上巅峰。 以边唯尘当时的寿数,即使收了兰珏栖为弟子,还有余力再收其他人,偏偏在收了兰珏栖后,就宣布不再收徒了,一心一意养大这个小弟子。 虽然养得马马虎虎,还需要底下两个弟子,谢清源和冲虚山其他人帮忙照看。 不过总的来说,兰珏栖的出色无愧于当初边唯尘夸下的海口。 冲虚山有他在,无情道才能成为其长渊大选收弟子的招牌。 以兰珏栖对无情道的理解,发现边唯尘的情劫问题,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游金鲤服气:“那又如何,既然你知道我为何要离开颍阳峰,就该知道我是不可能回去的,除非边唯尘活过来向我道歉!” 兰珏栖:“……” 游金鲤真是倔强,边唯尘死得不能再死了,在天外身陨,化成星尘飞散,连块完整的遗骨都没有。 游金鲤道:“你是他最看好的关门弟子,让你修无情道就是他的遗愿,我会努力完成这个遗愿。” 他说着,有意无意往谢清源那边看去。 明明在满是欢笑声的宴会厅,谢清源却郁闷不已。 以他的名声,多的是来攀谈交好的人,他来者不拒,手上斟满酒,一杯接连一杯下肚,更让那些来攀谈的修士喜笑颜开,转身走到另一边,还小声说谢清源果真如传闻般,让人如沐春风。 注意到谢清源旁边的酒坛很快就倒完,兰珏栖劝道:“师兄当心些,这酒是真的会醉人。” 游金鲤心情不好,闻言冷哼道:“你管他,师妹大喜的日子,他爱喝多少喝多少。不喝就不是真心为师妹庆贺的。” 且不说乔听晚不再是冲虚山的弟子,就是以前乔听晚在冲虚山和谢清源的交情也很一般。能坐到主桌前排,完全是因为修为高和兰珏栖。 秋其野跟着说道:“来都来了,当然要喝个尽兴才行,你管你师兄那么多做什么?你们师兄弟之间管这么宽的?” 兰珏栖:“关你什么事?我们师兄弟说话你来凑什么热闹?” 秋其野:“我就要管,我要和谢清源喝酒,你不喝就别管!” 两人这都能吵起来,鹿鸣摇摇头,借着喝酒的动作掩去笑意。 台上新人成双,琴瑟和鸣。 谢清源面上带着笑和其他宾客一起祝贺,目睹这对道侣在被其他人称赞般配时,相视一笑,也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乔听晚一抬手,公山大公子就知道她要什么,默契十足。 鹿鸣凑过来小声劝他:“别看啦,别想这事儿了。” 在场的也就鹿鸣知道谢清源为何不能和兰珏栖坦白。 如今鹿鸣已经不会再想着要劝兰珏栖转修其他。 谢清源笑笑,应道:“我知道。” 他知道他和兰珏栖不可能,他不能再有丝毫的幻想,要学会放下,不然迟早有一天饮冰律的反噬会让他失智成为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鹿鸣拍拍他的肩膀:“暂且在这里住下好好休息吧,你喝太多了就别急着回长渊了。” 以谢清源冲虚山少掌门的身份来参加这场结契大典,代表着冲虚山对这桩婚事的态度。原本公山氏知道乔听晚和兰珏栖递请帖的时候,还心中忐忑。如今结契大典顺顺利利办完,谢清源还要借宿在这里,公山一族当然是妥帖安排。 兰珏栖扶着醉了酒的谢清源,跟在公山弘瑞后面。 公山弘瑞很是稀奇,今日来了好几个渡劫尊者,但喝醉的只有谢清源。 这很不符合长渊学院学生对这位院长的印象。 谢清源喝醉了以后安安静静,看着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要不是动作迟缓,问话半天才有一个回复,只是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还真看不出他是醉了。 公山弘瑞有心想帮忙,奈何自己一靠近,还没碰到谢清源,就被一道法诀打飞,怎么也帮不了,只能在前面引路。 前面精致的院落就是公山氏为谢清源安排的住处,曲径通幽,与热闹的大典隔开,不会打扰到仙尊休息。 “你回去吧。”兰珏栖说,“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就是。” 今天客人极多,公山族人每个都忙得脚不沾地,专门请假回家的公山弘瑞一整天下来也没喝上一口水。 公山弘瑞连连摇头:“这怎么行?大哥不来已经很愧疚了,哪还能让你们自己走,回头就是大哥不说我,家里的老祖宗更是能直接家法伺候。” 本来确实安排了公山大公子亲自引路,不过被兰珏栖拒绝了才换了公山弘瑞来。 要是知道公山弘瑞只做了一半怠慢谢清源和兰珏栖,公山氏的老祖宗也要担忧两方的关系是否会受影响。 天黑了下来,前方通往院落的小路灯火通明,地上立着两团影子,一团是单独的公山弘瑞,另一团是靠在一起的兰珏栖和谢清源。 “不会怪你的,你回去。”兰珏栖是不容拒绝的口气。 他掐了道法诀,手指往公山弘瑞额头一点。 【明通仙尊醉酒的样子让你们这些小的看了可还了得?就算是我师兄醉酒后没有闹,那也不行。】 第113章 公山弘瑞双腿不受控制一软,随即感觉眼前景物飞速变化,等他再站定,已经远离站在人声鼎沸处,周围都是宾客。 ===== 现在这里只剩下兰珏栖和谢清源两人了。 兰珏栖看着前面灯火通明的长廊,问道:“师兄,我背你好不好?” 【扶着太累了,我感觉就像是在拖着师兄走,衣摆都是尘土。】 听到声音的谢清源缓缓转过头来,眼也不眨地看着兰珏栖。 他不答话,兰珏栖只当他是答应了。 扶着人靠在柱子边,矮身蹲下来正想把人背上去,就听谢清源说:“不好。” 他推开兰珏栖,再次重复自己的意思:“不要。” 兰珏栖打了个趔趄,扶着柱子站好,耐心问道:“那师兄想怎么回去?” 谢清源:“我背小栖。” 兰珏栖:“……” 他望了望廊下翻滚的无尽云海。 【靠师兄背我,还不如我直接跳下去比较爽快。】 谢清源:“我可以。” 兰珏栖内心:【我不可以。】 “师兄你听话,我背你……” 兰珏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双脚一轻,被谢清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来。 心跳如擂鼓,兰珏栖不敢挣扎,不敢有其他动作,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师兄……师兄抱我了!抱我了!】 没有兰珏栖想象中的晃荡,谢清源每一步走都走得很稳,也走得很慢。 夜色深沉,云海之上的夜空星辰也被蒙上一层薄纱,朦朦胧胧。一阵风吹过,云海翻涌,不远处的楼阁院落若隐若现,长廊灯笼摇摇晃晃,烛光晃荡,落在两人脸上明灭不定,模糊勾勒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形。 其他宾客欢腾的笑声远去,宴席上的乐声穿来这里,仅剩下几个音节,缥缈而悠远。 嘴唇嗫嚅几下,兰珏栖想不到要说什么话,悄悄抬眼去看谢清源。 两人的目光在摇晃的光影下交汇,兰珏栖受惊一般避开,望向远处两个被风吹得撞在一起的灯笼。 【师兄真的醉了吗?】 兰珏栖乱七八糟地想着:【不会是假的吧?】 “真的。”谢清源忽然开口,“我真的醉了。” 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走完这条长廊,过了今夜,这场梦就结束。 “小栖……”谢清源收紧手臂。 不必言说,同一时刻,兰珏栖揽住谢清源。 两人胸腔相对,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师兄……】 【师兄……】 兰珏栖在心里不断重复这个称呼。 他也要醉了。 【喜欢师兄,好喜欢。】 只在心里想还不够,兰珏栖回抱住谢清源:“师兄喜欢我吗?” 长廊已经走完,谢清源抱着人站在院落的台阶上。 冷风吹来,他将兰珏栖的问题送入谢清源耳中。 “师弟对我如何,自然也是对师弟如何,”他低下头,额头靠着兰珏栖,“我从小和师弟一起长大修炼,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师弟呢?” 兰珏栖雀跃。 “所以,我很希望师弟于无情道修炼有成,不要整天想着那些情情爱爱。” 风冷冷地往衣领袖里钻。 兰珏栖看着谢清源,收紧的手放松,原本要提起笑出来的唇角收不回去,显得有些滑稽。 “师兄……什么意思?” 他放开谢清源跳下来。 “我喜欢师兄,师兄却不喜欢我吗?” 乌黑的瞳眸水光莹莹,他明明感觉到谢清源和自己一样的心跳。 【难道心跳也会撒谎吗?师兄不是喜欢我吗?】 兰珏栖想不明白:【师兄为什么要撒谎?】 第59章 谢清源醒来的时候,房间空无一人。 公山家给他安排的这处院落远离喧嚣,于云海深处,静谧安然。 明媚的日光透过云层落在院落的檐角上,琉璃鸱吻闪耀辉光。院落栽有红树,红叶片片飘零,落在院中清澈的小池。 再远一些,山峦起伏,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谢清源站在栏边出神。 他记得昨天自己是喝多了醉酒,醉酒之后的记忆模模糊糊,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和兰珏栖说了什么。 好像说了兰珏栖喜欢的人? 谢清源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 好不容易兰珏栖愿意和自己谈论这个话题,偏偏自己醉酒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有兰珏栖,去了哪里了? 他记得昨天是兰珏栖送自己回来的。 之后呢? 谢清源缓缓吐息,扯起嘴角露出惯常的微笑:“师弟回来了。” 云海中,兰珏栖御风而来。 谢清源主动打招呼:“今日晨光明媚,师弟可安好。” 兰珏栖落在谢清源旁边,面无表情。 【不好。】 他点了点头,开口道:“既然师兄起来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谢清源没动。 如果不是他能听到兰珏栖的心声,看到他点头说不定会以为这是在回答自己说没事。 兰珏栖自顾自在前面走了两步,察觉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转过身回望。 他不问,只是看着谢清源。 “昨天我贪杯醉了酒,一定给师弟添麻烦了,”谢清源以退为进,“正好来流洲一趟,等下我做东请师弟……” 第114章 【之前还叫我小栖,现在就是师弟了。】 兰珏栖心里想着,他还负气在等谢清源要怎么做呢,听他忽然不说了,扬了扬下巴:“师兄要做东请我做什么?” 谢清源:“小栖想吃什么吃什么。” 兰珏栖极轻地哼了一声:【行吧。】 这是勉强满意的意思。 谢清源愈发怀疑自己昨晚一定是干了什么混账事,导致兰珏栖面上假装和平,心里不高兴。 幸好幸好,他还能听到兰珏栖的心声。 谢清源斜眼用余光去瞧兰珏栖,却和恰好转过头来的兰珏栖对上眼。 兰珏栖瞪眼。 【哼!】 谢清源:“……” 看来昨晚的事一定很严重。 ==== 兰珏栖一早就去找了乔听晚游金鲤,与他们交流了一番修炼心得。 知道兰珏栖动了情,乔听晚不免多关心几句,问及兰珏栖动情之人是谁。 兰珏栖还带着对谢清源的怨气,回答的语气硬邦邦:“不知道,大概是某个负心人吧。” “不知道但是负心人?”乔听晚震惊。 谁敢辜负兰珏栖? 乔听晚倒吸一口气,不知道要不要继续问下去。她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听大师兄的意思,是希望你继续修无情道,既然对方负了你,要不然你还是继续修无情道如何?” 兰珏栖:“不要。” “你不斩情?”乔听晚愈发觉得棘手,“既然对方无意,师弟何必强求?” 兰珏栖:“谁说他无意?我没有强求。” 每个字音乔听晚都知道,连起来的意思乔听晚就听不懂了。 乔听晚斟酌了好一会儿,说道:“师弟若是因为对方不再修无情道,对方负了你,这对你的心境感悟伤害极大,之后很可能一辈子迈不过这个坎。” 所以有很多无情道修士都会担忧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因为对方动情放弃无情道,却得不到回应,反手将自己困死,此生修为再无寸进。 不如直接斩情,放下这段感情继续修炼无情道,知道无果的感情何必再去费心力? 乔听晚气得拍桌:“是哪个胆大包天之徒,将我师弟的心骗走,还不想负责?” 能被兰珏栖喜欢,当然要感恩戴德赶紧回应喜欢才是,竟然还敢说自己对兰珏栖无意? 乔听晚恨不得撸起袖子,跟对方打一架逼迫对方就范。 游金鲤也很不高兴,在他看来,兰珏栖动情渡不过情劫是一回事,对方不喜欢兰珏栖,又是另一回事。 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在冲虚山的时候,因为自己学不会,边唯尘带着乔听晚游金鲤去唐长老那里找场子。 兰珏栖诚恳道:“你们可能合起来都打不过他。” 游金鲤:“是哪个渡劫老妖怪?” 兰珏栖:“他不老。” 游金鲤冷哼:“谢清源?” 兰珏栖:“……” 游金鲤跟着拍桌:“我就知道这小子从小就没安好心!” 之前谢清源死活不肯在游金鲤面前承认自己对兰珏栖别有用心,如今竟然还敢在兰珏栖动心后,拒绝承认自己对兰珏栖的感情! 这在游金鲤看来,简直是罪不可赦! 兰珏栖:“也……也不能这么说吧。我觉得应该是我先喜欢师兄的。” 只是谢清源不愿承认自己的感情。 明明他都做好了准备,只要谢清源一答应,他就能放弃无情道,和谢清源在一起。 兰珏栖心里不说失落是不可能的。 【忽然间不想喜欢师兄了。】 旁边,谢清源正正好买了糕点回来,将这句心声完全收入耳。 原本递送过去的糖葫芦往回收,谢清源勉故意往上提了提,等兰珏栖跃起够到,这才松口手。 【果然还是多加了糖的。】 兰珏栖一尝就知道肯定是谢清源买的时候特意吩咐过,搞不好还加了钱让店家特意做的。 能为自己花这么多心思,事事周到,却羞于承认自己的感情,这不是兰珏栖认识的谢清源。 【如今我已经无法再修炼,大师兄和师姐都劝我干脆斩情继续修无情道,可是……可是……我放不下。】 只要谢清源还在兰珏栖身边,还对兰珏栖好,兰珏栖就不可能放下。 之前他以为这是正常的同门之情,早已习惯,自己信任谢清源,谢清源也习惯性偏向自己。 “有糖吃还不高兴吗?”回程途中,谢清源问。 兰珏栖没回话。 谢清源道:“如果是我醉酒后冒犯了师弟,还请师弟见谅多包涵。” “师兄没有冒犯我,”兰珏栖说,“是我想不明白,不知道师兄在顾虑什么。” 谢清源:“什么?” 兰珏栖忽然一笑。 这一笑如天光乍泄,冰雪消融。风吹动兰珏栖雪白的衣袖,头上银冠附带的银链随风飘荡,浓墨眼眸弯弯,盛满清光。 谢清源愣在当场。 他很久没见过兰珏栖笑了。 自从修了无情道后,兰珏栖被要求收敛情绪,第一类被要求的就是待爆情绪波动极大的喜怒哀乐。 也就是说,兰珏栖很久没有哭过笑过生气过。 “就算昨晚师兄是真的醉了,我不相信师兄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靠过来,伸出手与谢清源合掌。 第115章 【师兄的心跳会和我一样快吗?】 会。 谢清源收紧手指,将兰珏栖的手掌完全包裹在其中。 云道两旁的白云悠悠飘过,两人坐在飞行碧舟上,时间在这一刻慢下来。 谢清源闭上眼睛,兰珏栖的心声更加清晰。 【是很生气,可是还是喜欢师兄。】 是什么样的喜欢呢?同门之谊,还是…… 【是想为师兄放弃无情道的喜欢。】 谢清源睁开眼,兰珏栖已经放开手,侧眼看过另一边,耳根通红。 一个奇异的猜想在谢清源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感觉眼前一花,飞行碧舟前一片雷海涌动,一条粗壮的紫电在他们面前轰然落下! 看这阵势,不知前方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前面不能走了,两人不得不收起飞行碧舟,从云道上离开落地,暂时避开这片天劫雷海。 “这片天地马上就要多一个渡劫尊者了。” 两人在另一边旁观,谢清源望着无边无尽的雷海说道。 兰珏栖:“是好事。” 【又有强者一起守护这片天地。】 “确实是好事。”谢清源跟着应道,“不过我们得找个地方避开了,这天劫才刚开始,我们气息太强,容易被误伤。” 看得出来这位要渡劫的修士早有准备,专门来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渡劫。不巧的是谢清源和兰珏栖经过这里,荒山野岭的,要找到一块好地方避开还真不容易。 明晃晃的天色变暗,山路崎岖。 生怕引来天劫,两人不敢使用法术,只好摸着黑慢慢走。 兰珏栖没注意,一脚踢上一块巨石,登时疼得嘶嘶抽气。 谢清源刚从袖里乾坤掏出丹药来,就听兰珏栖说:“师兄背我。” 很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不管,我不想自己走了,师兄背我!师兄一定会背我的!】 谢清源无奈一笑,应下:“好。” “师兄背我,我给师兄照明。”兰珏栖爬到谢清源的背上,拿出凝辉玉引。 浑仪旋转,光芒氤氲照亮,两人团成一团的身影映在山道,从路边的草木旁经过。 兰珏栖伏在谢清源背上。 【之前我做梦,梦到在湮灭辰间时,就是我背着师兄走出去的。那个地方好黑好黑,我的凝辉玉引都没有用。】 谢清源一步步走着,喉结耸动。 很亮的,小栖。 凝辉玉引真的很亮。 是湮灭辰间内唯一的光。 我看见了,是真的。 第60章 谢清源找到一处林间小屋。 看样子是进山打猎的农户临时休憩点。 从袖里拿出几块灵石当做借宿费,这几天他们都得留在这里的,等到这场天劫过去。 幸好他们这个修为水平不吃东西饿上一年半载也无妨。 【其实饿了也没关系。】 兰珏栖在自己的袖里乾坤摸索了一会儿,翻出好几个空的丹药瓶。 他倒翻瓶子看日期,心中庆幸:【过期了但是吃完了,四舍五入就是没浪费。】 【虽然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吃的,吃的时候有没有过期……】 谢清源从箱柜里翻找出一小截蜡烛,一回头就是兰珏栖仔仔细细对着光研究那些丹药瓶。 凝辉玉引的光充盈整座小木屋。 窗户外面的天色已是全然的黑色,雷声不断,隔绝所有外物。 整个世界好像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谢清源手上这截蜡烛怎么可能比得上凝辉玉引。收起凝辉玉引,蜡烛的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两人 兰珏栖:“蜡烛烧完之前,我们能离开吗?” “不能。”谢清源的回答很肯定。 “那要不然还是灭了吧,”兰珏栖说,“反正又不是看不见。” 以他们两人的夜视能力,其实并不怕黑。 谢清源笑:“别,要是像刚才一样,师弟一不小心摔了,还得我来背。” “都说了是不小心了。”兰珏栖哼道,“没有下次了。” “师兄笑什么?” 他扬起眉,眼珠乌黑浑圆,不闪不避地看向谢清源,坦荡大方中又带着一丝倨傲笃定。 天赋资质不下于谢清源,还是谢清源最偏爱的师弟,理所当然的,面对谢清源,就算是暗恋他,兰珏栖也没有任何害羞不好意思。 谢清源眼里还有未散去的笑意:“因为小栖可爱。” 【所以呢?】 兰珏栖还在看着谢清源,等待他的下文。 谢清源咳了咳,生硬转移话题:“小栖要是累了的话就先休息一下。” 【我知道,你在旁边守着是吧。】 兰珏栖在心里撇嘴:【多夸我一下怎么了。】 他收回眼,找了张躺椅靠上去,目光转开,漫不经心转向外面。 外面黑漆漆,没什么可看的景色。 谢清源幽幽感叹,现在进退两难的反而是自己了。 那句心声太清晰,以至于他每一次回想,心跳都快得不正常。欣喜激动,仿佛拨开乌云见得明月,在黑暗中无望地等待终于看到了天光。 他独自守着这份感情太久了。 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像是自然而然的,兰珏栖和他一起长大,两人同进同出,如同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记忆时时刻刻都有对方的影子存在,所以会对对方动心很正常的行为不是吗? 第116章 即使知道兰珏栖所修的是无情道,还是不可避免这种悸动。 是很后知后觉的发现,等到察觉时,已经是燎原的烈火,谢清源清晰知道自己所有的心神都在兰珏栖身上,会不自觉地被他牵引。 自以为是很正常的师兄弟相处,其实早已变了味。 谢清源会替兰珏栖梳头整理衣领;会早起去颍阳峰等兰珏栖一起去上课;不论是下山历练,还是因公务去往其他地方,还会惦记着兰珏栖喜欢的吃食;他没看过的风景,他会留影带回去,他没吃过的美食,他会带回去…… 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师兄弟也做不到如此妥帖周全。 兰珏栖潜移默化觉得正常,谢清源何尝不是如此? 他也曾想过,兰珏栖会为自己放弃无情道,他们终将会是两情相悦在一起。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浸在这种幻想中——他不想和兰珏栖只是单纯的师兄弟了,谁家同门师兄弟会如此暧昧亲密? 他怀揣着私心,不断引诱毫无所觉的兰珏栖,将他们的距离拉得更近。果不其然,兰珏栖没有任何防备,跌入他精心编织的借口里,以为这是很正常的相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如果他没有发现兰珏栖的神魂有异,他早已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在湮灭辰间,如果他们出不去,就在那里一生一世到老,如同普通的凡人。 后世人若是有幸能发现他们,大概会是两具纠缠在一起的白骨。 这个想象单是在谢清源的脑海里浮现,就美好得飘飘然,让他觉得一辈子留在湮灭辰间也好。 可是不行。 兰珏栖不能放弃无情道。 谢清源宁愿守着这份无望的感情,哪怕偏执到将近失智,也不愿兰珏栖动情,幽精之魂波动破碎,身死道消。 他想要兰珏栖活着,只要愿意叫他一声师兄就好。 兰珏栖想得简单,总以为自己放弃无情道就好。 除了琢磨着让谢清源承认喜欢自己,兰珏栖没有别的复杂心事。 无事可做,躺椅又实在舒服,没过一会儿,他就悄然闭眼睡去。 兰珏栖的睡相很好,睡得沉的时候是怎么也叫不醒的。 谢清源无声无息地靠在躺椅旁边,专注地凝视这张脸。 其实他已经很熟悉了,不论是年少时,还是在湮灭辰间的时候。 兰珏栖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醒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不会翻来覆去做太多的动作,很适合抱在怀里。一觉睡到醒来,一睁眼还是兰珏栖紧闭双眼沉睡的样子,乌黑的眼睫覆在眼睑上,心也会跟着静下来。 蜡烛微弱的光芒下,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谢清源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兰珏栖的眉心。 他的神魂自眉心飘飞出来,飞在上空,吻在兰珏栖的眼睫上。 我也喜欢师弟。 谢清源喜欢兰珏栖,喜欢好久了。 替兰珏栖披上一条毯子,谢清源回过身,靠坐在地上,眼睛盯着桌上不断流泪的蜡烛。 马上蜡烛就要熄灭了。 谢清源安静地等待最后一点微弱的火焰消失。 整个世界真的是一片漆黑了。 好安静,好像又回到了在湮灭辰间时。 谢清源无声笑了笑,享受这独属于自己的回忆。 等兰珏栖醒来,他们离开,他就要和兰珏栖说清楚,他们不可能。 兰珏栖必须修无情道。 他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传来微弱的织物摩擦声。 兰珏栖醒了? 谢清源刚想动作,就有一张毯子从头盖下来阻挡他的视线,紧接着,他就感觉一个温热的人形跌坐在他身上。 隔着一条薄毯,兰珏栖的唇撞在谢清源的下巴上。 【错……错了!】 【啊不对!不能不能……别别别……想了!】 【快快快起来!】 心里想的是这么一回事,谢清源却没感觉到身上的人有其他动作。 【要不然再调整姿势补救一下?】 【不不不,不能……】 知道两人现在靠在一起,谢清源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兰珏栖很想控制自己,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各种想法。 谢清源:“……” 早有预谋是吧? 没有掀开毯子,谢清源顺势抱起身上的人,反身压回躺椅。 他看不见,更能察觉到兰珏栖在一瞬间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重回躺椅的那一刻,即使后脑勺有谢清源的手垫着,兰珏栖还是手足无措,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很轻地闷哼了一声。 局面反转得太快,兰珏栖本以为该是自己占据主动位的。 谢清源无声勾起嘴角。 他和兰珏栖可不一样,不会临时起意想做就做,早在兰珏栖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将每一个动作的分寸摸索得清清楚楚。 包括在湮灭辰间兰珏栖看不见的那段时光。 他虚弱无力,兰珏栖会下意识多靠近他,大概是看不见,觉得靠近一些会给自己更多安全感。 薄薄的毯子怎么可能完全把对方的气息隔绝。 兰珏栖瞪着眼,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清空思绪。 这样的结果就是只能僵硬着身体,眼睁睁地任由谢清源动作。 外面忽地闪过一道极亮的电光,一瞬照亮屋内。 第117章 兰珏栖看着谢清源俯下身来。 九十九步都走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 谢清源扯下毯子,一只手十分粗暴地按在兰珏栖的下颌处,不准他扭头。 四周很黑,但是不妨碍他们看见彼此的神情。 兰珏栖眼也不眨,呼吸急促,每次呼出吸入,都是极为粘稠。 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他虚虚被谢清源揽在身下,视野内俱是谢清源。 手指不自觉抓握着躺椅边缘,紧绷出青筋。 谢清源低下头,手指按住兰珏栖的嘴角,似笑非笑:“师弟做什么这么淘气?” 呼吸一窒,兰珏栖倒打一耙,没有丝毫愧疚,咬着牙,语气相当理直气壮:“都是师兄的下巴太硬,把我撞疼了。” 【九十九步走都走了,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如果最后一步师兄不肯走……】 兰珏栖下定决心:【我就霸王硬上弓!】 谢清源:“……” 好家伙,胆挺肥的。想做就做,比他张扬多了。 “师弟真的知道,什么叫霸王硬上弓吗?” 谢清源冷笑一声,咬在兰珏栖的唇上。 兰珏栖瞳孔一缩,他刚想动作,就感觉眼前一黑。 一只手覆盖在他的眼上。 吻得更加凶狠。 第61章 在湮灭辰间的时候,谢清源就无数次想过要这样做。 兰珏栖看不见,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每次望向他的目光是多么炽热。 掌心下的睫毛乱颤,刮得谢清源发痒。 兰珏栖是不安局促的。他看不到谢清源是什么样子,只能被动去承受。 肖想了很久的人,想做了很久的事,终于达成所愿。不许兰珏栖拒绝,不许兰珏栖挣扎乱动,只能接受他的占有。 兰珏栖不由得往后仰去,浑身发软。 这张躺椅其实不大,而且年头估计也不少了,他们动作一大,躺椅就吱吱呀呀发出抗议。 【不会塌了吧?】 兰珏栖迷迷糊糊想着:【这样的话就要多赔一些灵石了。】 谢清源动作一顿,忽然涌上来的冲动如潮水退却。 他松开手,与兰珏栖满是水光的乌黑眼瞳对上。 兰珏栖眼里满是期待:【师兄师兄师兄……】 快和兰珏栖承认吧,谢清源,你一样心悦兰珏栖。 喜欢小栖,喜欢好久了。 他在心里说。 可是兰珏栖听不到他的心声。 他只能听到,兰珏栖一直在等他承认,满是漆黑的木屋漂浮着兰珏栖雀跃的期待。 【我喜欢师兄,师兄也喜欢我,然后我们就会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这个结局就像说书先生口中的任何一个传奇故事一样,有情人终成眷属,得偿所愿美满幸福。 小栖不可以的,你不可以动情。 “我不确定,小栖。”谢清源选择一个居中可以进退的回答。 黑暗中,兰珏栖紧紧盯着谢清源,眼底的雀跃期待一点一点变冷。 拖拖拉拉没有意思,谢清源不是犹豫不决的人,然而兰珏栖是唯一一个让谢清源觉得棘手的人。他进退不得。 如果不是兰珏栖神魂有异,他早已迈出这一步。 “但是,”谢清源轻声说,“走到这一步,我已经算是冒犯你了吧。” “既然已经不止一次,小栖又喜欢我——”谢清源慢条斯理道,“那再冒犯一次可以吗?” “什么?” “让我再做一次。” 谢清源很轻地笑了一声。 这一次的吻是细细密密的啃咬。 “小栖知道那些道侣都会做什么吗?”谢清源喉结颤动,声音低哑,不复之前的徐徐清朗。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兰珏栖活了这么久,不至于一无所知。 此刻他的内心满是震惊:【啊哈?这么快吗?师兄你的车速怎么比我还快?】 谢清源笑得更加悠长,咳声都出来了,眼见兰珏栖控制不住表情满是震惊,不得不抬手掩嘴。 兰珏栖已经懒得去探究谢清源笑中的深意。 【师兄不会觉得他在这方面就比我厉害吧?】 兰珏栖知道谢清源这么多年来没有其他人,大家站在同一起点,谢清源有什么资格嘲笑自己? 【虽然师兄好像对接吻这一方面好像很熟练的样子?不是,凭什么他这么会?】 兰珏栖想不明白:【怎么师兄这么会亲人?】 【不行,不能输,搞不好我那方面的理论知识还比师兄丰富呢!】 兰珏栖向来敢想敢做,当即按着谢清源一用力。 两人身形倒转,兰珏栖翻身坐在谢清源身上。 【做就做,谁怕谁!】 情事也能当做竞赛比个高低? 谢清源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气兰珏栖这么快就想坐实这段感情迫不及待,还是高兴自己终于距离那个日思夜想的妄念只有一步之遥。 兰珏栖的手已经摸到谢清源的腰带就要扯开,幸而谢清源及时按住。 “荒郊野岭,可不适合。”谢清源顿了顿,轻声补充,“再说,我们还没结契呢。” 他依旧是稳坐钓鱼台的姿态,哄着兰珏栖听他的话。 “小栖,闭上眼。” 他低声靠在兰珏栖的耳边:“我想和小栖神魂交融好不好?” 第118章 兰珏栖依言照做。 他的神魂不稳,所以会缺失神魂离体后的记忆,若无必要很少像其他修士那样出窍神游。 “要怎么做呢?” 兰珏栖现在对什么都很有探究欲,跃跃欲试。 谢清源抱住他,温声细语:“别急。” “小栖,你看看外面,好像要结束了。”谢清源忽然说,示意兰珏栖看向外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无边无尽的雷海正缓缓减退,天边隐隐约约有漏出几丝金色霞光。 ——天劫即将散去,渡劫之人即将功成。 兰珏栖分了些神出去,问道:“那我们等会要不要去看看是谁在渡劫,顺便恭贺一番?” 一个新的渡劫尊者出现,不论他属于哪一方门派势力,必将在联盟占有一席之地。 “当然要。” 谢清源说着,单手一抓一扔,湛兮佩悬浮飘起,在他手中化作长枪,向天边掷去。 “师兄你要做什么?” 谢清源不答,面上没有任何笑意。 他伸出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兰珏栖的神魂。 “小栖,你听话好不好?不要淘气了。” 湛兮引来天劫之力,谢清源念动法咒,无数符文在两人周围飘起。 兰珏栖终于反应过来:“所以我完全失去在湮灭辰间的记忆,有一部分就是师兄封印的?” “是。” 谢清源一只手点在兰珏栖的眉心上。 借来天劫之力封印兰珏栖的记忆,谢清源不是第一次做。 一开始有这个想法,纯粹是因为那时他在湮灭辰间太虚弱,而兰珏栖的修为本就不输于他,谢清源没有完全的把握自己一定能成功。 而现在,谢清源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因为动情,神魂波动,兰珏栖神魂内起到稳固的细线有些蓬乱,幽精之魂似乎随时要裂开。 谢清源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小心引来天劫之力,小心翼翼封印。 “是我这个做师兄的错,失去了本分,竟然引得你动情。”谢清源把这一切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一字一句,“你是生来就该修无情道的天选之子,不该动情想这些。” “小栖,不要为任何人轻易放弃无情道。” 兰珏栖迷茫中还维持一点自我意识,下意识问:“包括师兄吗?” 谢清源肯定道:“是。” “兰珏栖必修无情道成圣,渡情劫续绝路,”谢清源再道,“若这情劫渡不过,就斩情弑爱,求得大道。” ==== “师兄,我们去哪里?” 兰珏栖进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我们往前面走。”谢清源的声音悠悠传来,虽然微弱,却不慌不忙,连带着兰珏栖原本有些紊乱的脚步也放缓,仔细辨认方向。 即使他看不见。 而且,有一句话兰珏栖没好意思说,似乎看不见以后,他的听觉更为灵敏了,不仅仅是跑动时耳边呼呼的风声,身上谢清源平缓的呼吸声,他也能听到。 还有再隐秘一点的,谢清源的心跳声。 师兄的心跳跳得好快啊。 兰珏栖很想趁机调侃一下谢清源活跃气氛,却又怕谢清源因此恼羞成怒……咦惹,还没看过师兄恼羞成怒的样子呢,不对,他现在什么样我也看不到…… 兰珏栖边走边想,忽然听到谢清源伏在他耳边说:“你在这地方绕三圈了师弟。” “咳咳咳是吗?”兰珏栖仗着自己是个瞎子,理直气壮,“师兄你怎么不提醒我?” 谢清源幽幽道:“我以为这里有什么异常,师弟是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师兄的心跳跳得特别快。 兰珏栖抿去笑意,暗自偷乐。 “你笑什么?”兰珏栖看不到,便以为谢清源不会注意到自己隐秘的动作。 “开心啊,”兰珏栖说道,“落难的时候还有师兄一起相依为命,我就不是孤单一人了。师兄可以做我的眼睛,我就做师兄的腿,即使在这里一直出不去,我也觉得没有关系。” “在这里,我们只能像不能修炼的凡人一样。” “那又如何呢?” 谢清源怔怔地看着兰珏栖。 兰珏栖没有任何沮丧的情绪。 他有些累了,干脆放下谢清源。 两人自从坠入湮灭辰间后,时时刻刻靠在一起,此刻,兰珏栖自然而然倚靠着谢清源,语调拉长,有些懒洋洋:“师兄不会是厌烦我了吧?不想和我这个小瞎子在一起了?唔唔唔……” 兰珏栖被迫歪着头,一边脸颊被谢清源掐住。 “说的什么话?故意惹我呢?”谢清源道,“你师兄只是虚弱了些力气不足,不是完全没力气。” “是是是,师兄英武无匹举世无双,九天十地最独一无二!” “闹我呢?” 两人打闹在一块,也是无聊得发闲,两人在外面都是稳重形象的人在这里玩起小孩子的幼稚游戏打发时间。 兰珏栖看不见,要抓谢清源只能凭借其他感觉,谢清源体力有限,动作迟缓无声,极难捕捉。 兰珏栖站立不动,故意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两步,等谢清源放松警惕松了一口气,猛地调转方向扑过去。 谢清源想躲开,然而行动力有限,只能被迫接住兰珏栖。 他带着风急速冲向谢清源:“抓到师兄了!” 第119章 两人的鼻尖撞在一起,谢清源下意识张嘴想说话,才一启唇就触及到与以往不同的柔软。 兰珏栖还在状况外,他看不到,胡乱摸了一会儿,伸出舌头,舔了舔。 是有点咸有点甜的铁锈味。 “撞……撞哪儿了?撞出血了?” “没事没事,我有药的。”手忙脚乱地安慰了谢清源,兰珏栖在自己袖子扯了扯,倒出一大堆药瓶出来,招呼谢清源自己看标签,“师兄你看看哪种能吃试一试?” 随手拿起一粒清热解毒丹,谢清源含住,含糊道:“这个小栖也得吃着试一试。” “唉?” 兰珏栖迷茫,他压根就看不到自己该吃什么丹药,也找不出正确的丹药。 “过来。” 谢清源一把抓住人,趁着兰珏栖要张口说话的间隙,将口中的丹药渡过去。 第62章 湮灭辰间蕴含的未知太多,即使谢清源和兰珏栖再小心,还是不可避免会有些磕磕碰碰。 每当需要吃丹药疗伤恢复的时候,都是兰珏栖一股脑儿将丹药都倒出来,等待谢清源挑选完毕,两人分着吃一颗。 兰珏栖没有问过谢清源为什么不在未入口的时候掰开,谢清源也从不解释。 两人之间气氛暧昧,心照不宣。 “小栖……” 谢清源抚着兰珏栖的侧脸。他自觉时机成熟,他们在湮灭辰间相伴多年,彼此已经做好了有可能出不去的准备。 兰珏栖觉得有点累,却还是应声:“我在的,师兄。” “你太累了,好好歇一会儿吧。” 谢清源满是怜惜。 兰珏栖嗯了一声,闭眼沉沉睡去。 剩下谢清源守在一旁,兀自坐了一会儿,打量起四周。 兰珏栖看不见,所以以为湮灭辰间哪里都是黑的。其实不是的,湮灭辰间内部的黑也是有分别的,有的地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纯黑,有的地方是隐约泛着灰白的黑。 比如这里。 谢清源能感受到细微的灵气流动。 是裂隙? 谢清源想了想,尝试掐了一道聚灵法诀。 手指尖灵气缓慢凝聚,谢清源毫不犹豫把这道灵气打入兰珏栖眉心。 睡梦中的兰珏栖立刻察觉:“师兄?” “这里有灵气!” 谢清源与他分享自己的发现,他们可以在这里调息恢复。 特别是兰珏栖,虽然他没说,但是谢清源大概能推断出,兰珏栖是因为神魂受损,才会导致无论多少丹药吃下去,失明迟迟不能恢复。 之前没有灵气,谢清源自己也不敢贸然神魂出窍说要替兰珏栖检查。 “那真是太好了,”兰珏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疲惫减轻了很多,之前他们只能省着点用丹药调理,“我们在这里,说不定还能继续修炼,破开湮灭辰间出去。” “是。” 谢清源笑着附和他,两人乱七八糟地说了一会儿话,谢清源才说想要帮兰珏栖检查一下神魂。 “就算师兄不提,我也是要麻烦师兄帮我的。”兰珏栖想也不想就应下来,他自己当然也能察觉到失明的意味,之前都没表现出来只是他足够乐观坚韧,不觉得一个失明会特别麻烦。 兰珏栖选择睡梦神魂出窍,以他到目前的情况损伤会小很多。 谢清源就在旁边耐心等待,等他沉沉睡去后,他耐心引导兰珏栖的神魂出窍,一边轻笑着说:“小栖,我想和你好。不管我们能不能出去,我都想和你结为道侣,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放弃无情……” 他直愣愣地看着兰珏栖的神魂,所有的话全部咽下去。 三魂之一的幽精之魂勉强靠着几根丝线才能和其他二魂绑在一起,明灭不定。 “什么?” 兰珏栖自己毫无所觉,靠着谢清源:“师兄不是要帮我检查神魂吗?” “是的。” 谢清源微笑,帮他整理好额发:“小栖可是我在湮灭辰间的唯一依靠,要好好的。” 好好的活着,不可以动情,要修无情道,要千年万年地活着。 既然找到这么一处地方有希望出去,两人就不会再漫无目的乱走,利用这点稀薄的灵气修炼,加深对法则的理解感悟。 当然,这里偶尔也会有不速之客闯入。 正好拿来给两人练手,战斗结束以后,他们就靠在一起调息疗伤,分着吃丹药。 只是谢清源不会再趁着分吃的时候再深吻,只是含着丹药咬开送入,一触即分。 没有亲亲了。 兰珏栖说不失落是假的。 握着丹药瓶摇了摇,听到仅剩的几粒丹药在里面撞击瓶身发出噼啪的声响,兰珏栖幽幽叹气。 他的神魂估计损伤太严重,师兄现在有些动作都小心了很多。他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师兄低落的情绪。 还是先别告诉师兄,自己对于修炼有另外的想法了。 情根一动,无情道修炼必然受阻。自己摸索着选择感悟新的法则,创造新的法相,也不知道这条路能不能成。 若能成,一举渡劫迈入新境界,出去后顺其自然渡过情劫,就能摸到成圣的门槛,修炼再无阻碍。 若不成…… 怎么可能会不成?! 边唯尘说过,在无情道一途上,没有人的天赋能超过兰珏栖。所以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兰珏栖无需和人讨论,哪些庸才蠢人所选择的道路必然失败,兰珏栖随心而为即可。 第120章 握着凝辉玉引,在渡劫天劫来临之际,兰珏栖拉住谢清源的袖子:“湮灭辰间百年,幸有师兄在侧。若是能成功渡劫,破开困境离开湮灭辰间,师兄可千万要等我。” 我还想要和师兄在一起。 兰珏栖喜欢谢清源。 只要能渡过这次天劫,就证明他的路没有选错。 无情道渡情劫的方式,不应该是斩情绝爱。 谢清源笑着应下:“我当然会等师弟。” 只要能渡过这次天劫活下来,谢清源还想做兰珏栖的师兄。 滚滚雷劫落下,电光刺眼。 兰珏栖暗自感悟湮灭辰间蕴含的法则,虽然看不见,在行动上远比谢清源方便。 谢清源解下湛兮,扔给兰珏栖,喝声:“快——接好!” 这一剑,就由兰珏栖来。 百年时间,无数次的挥起落下,纵然兰珏栖看不到,也能一剑正中要害。 湛兮划破无尽的黑暗,凌冽的剑光照彻整个湮灭辰间。 谢清源顺势接过湛兮,接引天劫,再次递出一剑。 剑光过后,天劫结束,再次睁开眼,兰珏栖终于看到色彩。 周围是围着他担忧又欣喜的修士,就连一直与他不对付的秋其野也在,一边恭贺他破开湮灭辰间成功渡劫,一边又问他可感觉有异样。 “没有,我挺好的。就是……就是……” 就是好像忘记了什么。 兰珏栖有心去回想,然而战场局势紧张,容不得他专注个人私事,再之后,所有人都说能活下来就很好了,无需回想这些不好的记忆。 包括和他一起坠入湮灭辰间的谢清源。 既然师兄都这么说了,兰珏栖也就不再纠结。 想来师兄也不想回忆起那段狼狈时光吧。 是吧? 湮灭辰间百年,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 ==== 兰珏栖至今想起那段记忆,因为太多的场景模糊不清,最清晰的场景,是渡劫结束时。 五彩霞光自天际倾泄而下。天降金莲,玉花飘飞,灵气喷涌弥漫,鸾凤和鸣,瑞彩神虹千万条。 这是渡劫天劫过后的祥瑞场景,天道都为之庆贺。 只不过与他一起渡劫的谢清源不在。 “师兄那时是赶着去哪里了?”兰珏栖问。 兰珏栖醒来后,渡劫天劫已经结束,他们正好赶上。师兄弟二人坐在小木屋外的一块巨石上,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赶着去东面战场请罪。”谢清源答道,“毕竟我私自离开百年,违反军令。” 即使他已经是赫赫有名,战功无数的大乘真君,还因祸得成功渡劫。 兰珏栖:“之前鹿鸣问我,在湮灭辰间时的渡劫感悟是什么,我回答说不知道,因为我忘记了。” 谢清源:“没有关系,以师弟在无情道上的天赋,暂时忘记这个感悟不影响之后的修炼。” “确实是,毕竟后面的修炼没有什么阻碍,除了情劫。”兰珏栖跟着应道,“毕竟我生来就该修无情道,再没有人能在这一途上的天赋能比过我,我注定要续上这条绝路成圣。” 谢清源低下头,手指摸过湛兮佩上繁复的符文纹路,默然不语。 “我不能为任何人轻易放弃无情道,若要渡这情劫……” 耳边传来剑刃出鞘的铮然声,兰珏栖话未尽,一抬眼,是光华湛湛的湛兮化成一柄长剑。 谢清源早已料到,直接道:“就现在吧,就在这里吧,我现在就有空。” 恰巧这里还有另一个渡劫天尊,兰珏栖在这里动手能以意外掩盖,没有会知道让凌熙仙尊动情的人是他的师兄明通仙尊谢清源。 而他为了渡情劫,杀了谢清源。 天时地利,是兰珏栖渡情劫的绝妙时机。 凝辉玉引在兰珏栖手中出现,浑仪飞速旋转。法相外化,黑雾在兰珏栖背后缭绕,笼罩此处。 “原来让我动情的人就是师兄,所以我若想渡过这次情劫,就要对师兄动手,斩情弑爱。”凝辉玉引一转,浑仪对准谢清源。 谢清源出剑,低声道:“我也没想到,我们会走向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结局。可如果这就是你要走的无情道,我我作为师兄,还是很愿意成全的。” “师兄愿意?” 浑仪的光芒越发璀璨,与湛兮相击,金石铿锵声不断。 这是同出一源的武器,天生能互相吸引,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的主人会兵刃相见。 “是,毕竟我是你师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师弟困于情劫为之伤神乃至修炼无所进呢?”谢清源道,“不过还是恭喜师弟,终于想起自己喜欢的人是谁了。” “作为师兄,我还是很高兴的。” 抓握着湛兮的手一松,谢清源睁眼距离自己眉心仅有一指距离的凝辉玉引。 眉心血花绽放。 谢清源缓缓微笑。 他是愿意的。 因为谢清源是兰珏栖的师兄,他们约好的。 他要做兰珏栖的好师兄。 都是他的错,是他先去招惹兰珏栖。 明知对方所修的是无情道。 这份苦果,就由他这个师兄来承担吧。 如果兰珏栖一定要杀所爱才能证道,我希望那个人是我谢清源。 ——哪怕只是被他爱过一瞬。 第63章 第121章 浑仪的多重环旋转,只要兰珏栖再往前进一分,不做任何反抗的谢清源就会当场毙命。 “师兄好像弄错一件事了。”兰珏栖说,“我其实没有想起来我之前喜欢的人是谁,不确定让我应劫的人是谁。我所能确定的喜欢,是当下的喜欢。” 他猜测那个人是谢清源,却没有做任何的确定。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斩情找师兄怕是不行。” 说是这么说,兰珏栖却没有收起凝辉玉引,不仅仅没有移开,人反而往前走两步,更加靠近谢清源。 兰珏栖:“师兄以为封印我的记忆,并且进行暗中引导,我就会杀你证道吗?” 谢清源的微笑僵在脸上:“你发现了?” “是。” 兰珏栖说:“我以前失忆,一般都是忘记那些不重要的事或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时间跨度很小。” 他在湮灭辰间的时间长达百年,还是和谢清源一起,渡过了渡劫天劫,按理来说,不应该忘得这么干净。 因为过于相信谢清源,兰珏栖以前没有往这方面深究过。 直到鹿鸣问他,渡劫感悟是什么,如何渡劫。 兰珏栖:“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以前喜欢的人是师兄。” 让他心动喜欢的,是现在的谢清源。 “真是抱歉,让师兄误会了,”兰珏栖的眼瞳漆黑深邃,十分沉静,“所谓的斩情证道,我一开始就不认可,以后也不会做。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师兄,也不管我以后情劫应劫之人是否是师兄,我都不会像我师父,像无数无情道前辈那样做。” “你不斩情,怎么渡情劫?”谢清源颤抖着问,“你……你必须修无情道。” “为什么呢?”兰珏栖反问,“师兄的执念是我必修无情道吗?” “我虽然对医理不是很通,却也大概知道,我的失忆之症大概是神魂有异。师兄是唯一一个多次探查我神魂的人——是我的幽精之魂不稳吗?” 所以不修无情道稳固幽精之魂,兰珏栖必死。 “师兄不想让我知道,是怕我觉得一命换一命有负担吗?” 兰珏栖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他在任何杀伐武器上没有足够的天赋,那就钻研其他,法术神通一样也可以大放异彩。 所以,如果兰珏栖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神魂有异,谢清源才选择退步,他必然不会接受。 浑仪转了一圈,与湛兮轻轻一击,发出清脆的金石之音。 兰珏栖松开手。 两把原本就同出一块九天玄玉的武器互相围绕旋转。 “我喜欢师兄对我好,想要师兄长久地对我好,所以我不喜欢师兄一个人默默去承受隐瞒。” “如果师兄的执念是我必修无情道,我会继续往这条路走,但是斩情弑爱——” “不可能!” 天际霞光散尽,兰珏栖拿起凝辉玉引,郑重一礼。 “师弟先行告退,愿师兄安好。” 兰珏栖径自返回冲虚山。 他无法如谢清源所想放下这份恋慕,继续修炼无情道。 ——就凭这份坚毅,师兄简直比自己还适合修无情道。 兰珏栖吐槽完,再看到谢台,还是气不太顺。 他面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谢台不是谢清源,看不出兰珏栖细小的情绪变化,只是意外他怎么会忽然返回冲虚山。 “长渊那边马上就要开展各项评比,这个时候忽然回来,是落下什么了吗?”谢台问。 兰珏栖:“落下师兄在那边忙。” 谢台迷惑。 这是什么回答? 要是兰珏栖没回答,他反而觉得很正常,现在兰珏栖这么说,谢台仔细一琢磨,总觉得像是带着怨气。 对谢清源的怨气。 不该啊……这俩孩子的感情一向不错。他可听鹿鸣说了,兰珏栖去到长渊学院以后,学院的风气为之一变,谢清源这个院长轻松了许多。 难道是谢清源不知好歹,终于把兰珏栖给惹毛了? 谢台抿了抿唇,对着兰珏栖依旧是好声好气说话,恍若无所觉,笑着如往常一样,让兰珏栖需要什么来找他,若是不想回长渊,他也可以和谢清源打一声招呼。 虽然兰珏栖不是他的亲子,可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对兰珏栖向来多有包容。 “我还没想好回不回去呢。”兰珏栖说。 谢台点了点头,暗自憋笑。 好了,他知道原因了,果然是谢清源。 目送兰珏栖离去后,他回想了一番鹿鸣之前来询问的信,又暗暗叹了一口气——边唯尘搞的这叫什么事啊! 鹿鸣能推断出来兰珏栖神魂不稳不能动情,谢台大概也能猜到。 不然他当初就不会同意让边唯尘去天外战场,把兰珏栖留在冲虚山了。 饮冰律要求修炼者不能偏执,因此谢台对这桩感情的态度一直是观望不插手的状态。 哪怕当初谢清源为兰珏栖违抗军令进入湮灭辰间,他也没有为谢清源开脱求情。 ——谢清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自己能承担,无需谢台多言。 “果然是走到这一步了。”谢台唉声,“边唯尘还跟我说兰珏栖必然成圣,还说若是以后有情劫,叫我别管,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就是想管都不知道怎么管。” “掌门想管什么?” 第122章 兰珏栖去而复返,听了个话尾。 谢台一扬眉,生硬转移话题:“珏栖你这神行步法有长进啊,很有公山家那边的神韵。” 兰珏栖面无表情:“就是公山家的神行步法,我跟着学的。” “你学了人家的绝学,他们没意见吗?”谢台瞪眼,压低声音,“乔听晚偷偷教给你的?” 他人在冲虚山,消息依旧四通八达。 兰珏栖连带着谢清源去参加结契大典,还在流洲借宿,听唐长老说,乔听晚言笑晏晏,对兰珏栖极好。 谢台再想到颍阳峰那只剩下灵石的库房,就知道当年不过是这对师姐师弟做戏给世人看罢了。 “不是她。”兰珏栖说起公山弘瑞,他突然折返回来,就是要让公山弘瑞先在谢台这里挂个名。 公山弘瑞是真的想拜入冲虚山,若是他各项考核能过,冲虚山不妨和戮云宗那边争一争。 谢台摸着下巴思索道:“听起来是个修饮冰律的好苗子,不过你这都学了人家的神行步法,不带一带似乎说不过去啊……” “凌熙仙尊有收徒的意思吗?”谢台说,“你要是肯出面让他来修无情道,戮云宗那边肯定说不出话来。” 饮冰律和戮云宗的凌云心法太相似,如果公山弘瑞选择来冲虚山修饮冰律,戮云宗怕是要纠缠不休。 但是无情道就不一样了。 无情道第一人开口,戮云宗怎么敢说自家的无情道比得过冲虚山。 兰珏栖如实道:“我不知该不该收他为徒。” 公山弘瑞有成圣之资,如果他能以无情道成圣,多收一个公山弘瑞也无妨。可如果他不能成圣,他不愿公山弘瑞在此道耽搁。 谢台了然:“如何渡情劫还没有线索吗?” 兰珏栖:“都说天无绝人之路,我想赌一个可能。” 谢台没听懂,虚心请教:“怎么说?” 兰珏栖:“想来掌门应该比我清楚,师父斩情渡过情劫后,修为毫无长进,反倒是我大师兄这些年说是一直卡在情劫,反而隐隐有突破的意思。” 谢台试探问:“游金鲤没换心法,还在修无情道?” 得到兰珏栖的点头肯定,谢台说道:“我记得当年边唯尘没把游金鲤除名,现在颍阳峰就是你说了算,游金鲤那边如何处置,你们颍阳峰自己做主就是。” “多谢掌门。”兰珏栖一礼。 冲虚山怎么说都是十大门派之一,没有随意进出的道理。有了谢台的应允,兰珏栖这边就好办多了。 事情商议完,兰珏栖又道:“麻烦掌门告诉师兄,我决定暂时不要喜欢他。” 说完,兰珏栖摆摆手就此告别,徒留谢台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孩子大了,不好带了啊。”话是这么说,谢台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边唯尘,你这关门弟子真是厉害,不愧是无情道天赋第一,都这样了还能坚守本心……难道真是‘无情无心非本质’?” 颍阳峰,边唯尘的衣冠冢前。 兰珏栖一个人蹲坐在边唯尘的墓碑前。 “师父当初斩情,舍不得斩师兄,斩的是自己,最后渡过情劫,修为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长进,甚至饱受幽精之魂不稳的折磨,一样患有失忆之症……我觉得,这不是无情。” 无情之人,真正在乎的只会是自己,怎么可能会在意其他人? 冲虚山的人说起边唯尘,都知道他护短,对自家弟子极好,好得可以和别人不讲理;这方天地其他修士说起边唯尘,都记得他的功勋,死在前线化作星尘,若无情无义,怎么可能愿意牺牲自己? 从把兰珏栖收为关门弟子起,边唯尘就尽心尽力教导。他说同门之间要相亲友爱,所以兰珏栖跟谢清源好,哪怕谢清源一开始不怎么搭理他;他说这方天地需要大能修士守护,所以兰珏栖努力修炼,临危受命奔赴天外战场死守轸宿。 无情道从未无情过。 “师父,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自己其实还是喜欢大师兄的?你的斩情,其实是失败了。” 风吚吚呜呜吹过,墓碑前新冒出的小草随风摇晃。 “我的幽精之魂本来就不稳,怎么可能斩情,没有想到师兄有一天竟然也能偏执到痴傻,竟然连这点都忽略了。” “我还是暂时不要喜欢他了。” “——急死他!哼。” 第64章 明明是两个人去流洲参加结契大典,回来的却只有谢清源。 鹿鸣躺在屋檐上,斜眼看向来人:“喂喂喂,小心点,脚挪开。” 秋其野收回要踹他的腿:“看什么,半天不下来。” 他要准备去白玉京了,之后就直接回天外战场,想着临别前和鹿鸣喝点酒说几句话,结果这家伙自己跑到这上面来。 鹿鸣没回话,下巴朝谢清源那边努了努。 “哦,兰珏栖没回来,谢清源跟个鳏夫一样总是板着脸,”秋其野嗤声,“这有什么好看的,谁要看他们师兄弟一样的死人脸。” 鹿鸣:“……” 经武魔尊没有一顿打是白挨的。 鹿鸣甩他一袖子:“你走你走,不知道现在形势很严峻吗?” 秋其野:“哪里严峻?谢清源求爱不成被兰珏栖打了?” 鹿鸣:“……你!” “嗯?”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鹿鸣嚯地站起来,“不过得反过来。” 第123章 “哦,”秋其野反应平淡,“兰珏栖果然也对谢清源心思不清白。” 鹿鸣:“你闭嘴吧,我现在听不得你说话。” 秋其野:“为什么?” 鹿鸣:“我怕我憋不住也想打你。” 秋其野不屑:“你打不过我的。” 鹿鸣的剑确实很不错,不过他都多少年没用了,不如驻扎在天外战场拼杀的秋其野很正常。 鹿鸣呵地冷笑。 秋其野道:“别看了,赶紧请我喝一顿践行酒,等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鹿鸣拍拍手上的尘土,跟着他跳下屋檐,说道:“不是要轮换了吗?你不想回来?” “想,这里很舒服安逸,谁不留恋,但是天外那边我怎么可能放得下?”秋其野道,“谁也不知道天外邪魇会不会卷土重来,下一次天外战争又是什么时候。不趁这个时候加紧建设,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鹿鸣微怔:“所以你……” “是,我申请了延长驻扎,”秋其野接下他的话,“如果联盟这边有新的渡劫尊者愿意前往天外驻守监督各项工事,我可以带队去探索更深处的星空。” 鹿鸣笑:“放弃天外二十八宿的统领权,这不像你的风格。” “本来就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当初分四面战场的时候,还不是天天喊着以大局为重,询谋谘度,不可轻举妄动,”秋其野眉眼间满是不耐烦,“我留在二十八宿也是和白玉京的联盟吵来吵去,还不如去星空深处我一个人说了算。” 他说着,快走两步:“你别慢吞吞走了,该不会不想请我喝这顿酒吧?” 鹿鸣:“那倒不是。” 他抬手,旋转比划了一下,秋其野顿时感觉膝盖一软。 鹿鸣咳了咳,收好手里的蛊虫:“我本来确实不想请你喝这顿酒的,不过,你说你还要留在天外,我觉得这顿酒还是要请的。” 他们这些渡劫尊者各有使命,虽然寿命极长,可却总是聚少离多。 如果秋其野还继续想留在天外,甚至还想去往更深处的星空,也许哪一日意外来临,就化作星尘不在了。 秋其野瞪眼:“你不要以为这一顿酒就够了!等我回来你还得请!” “……你想得还挺美的,下次我不请了!” 鹿鸣翻了个白眼:“下次让谢清源来吧,本来就该把他拉过来付钱,都怪你!” “一顿酒钱而已,既然经武魔尊要离开,这顿酒确实该我来请。”谢清源的声音陡然响起。 鹿鸣和秋其野吓了一跳。 “你怎么忽然出现?”秋其野没好气道,“上赶着付钱也就是你了。” “你真的别说话了,”鹿鸣推开他,揽住谢清源,“快快快,我们快走,喝酒去。” 哪有践行酒宴把要送行的人撇下的? 秋其野几步追上去。 三个渡劫尊者如同无所事事的浪荡子夜间穿行过街巷,来到长渊城最出名的酒家。 秋其野特别点名说要在街边靠窗位置,他想要欣赏夜间灯火辉煌的街景。 “我在天外遥望的时候,只能看到地面点点星火,那时我想,夜间到底该是做什么才会这么亮,”秋其野握着酒杯大口咽下一杯酒,感叹道,“今天终于知道了。” 三人都是去过天外战场的,知道那里有多艰苦。 战时局势紧张,不眠不休是常态,如今战争结束,各项事务也不少,不敢说时时刻刻盯着,却也不敢松懈。 “人间真好啊!” 秋其野喝得很是畅快,大笑着对于敬酒,拉着另外两人一定要他们一口气全喝下一坛酒。 “这不公平,”鹿鸣还想和醉鬼理论,“你喝一杯我们喝一坛,哪有这样的?” 秋其野才不和他废话,直接把酒坛往鹿鸣嘴巴怼。 鹿鸣连连躲闪,好不容易避开,再一回头,谢清源放下空空的酒坛,显然是全干了。 “不是吧,你怎么也?” 鹿鸣震惊,他是真不想给两个酒鬼收拾后续,更重要的是——说好了谢清源付账的! 谢清源凤眼朦胧,意识还是清醒的:“没醉,等下我去结账。” 鹿鸣放心了:“那你再喝点吧,没事的。” “不了。”谢清源说,“上次喝酒就坏事了。” 鹿鸣扬了扬眉,有心想再问几句,就见谢清源直直站定一会儿,走向柜台结账。 算了。 兰珏栖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冲虚山除了谢台还有其他老家伙,应该用不着他太操心。 鹿鸣架起秋其野,刚想叫住谢清源,谢清源已把湛兮化成长剑。 剑气如虹,人远去,气犹在,蔚为壮观。 鹿鸣人傻了:“这不是回学院的方向吧?谢清源你去哪里啊?马上就要开始长渊大选各项评比考核了!” 监学不在,院长人也不在,今天长渊大选真的还能顺利吗? 从长渊城回到冲虚山这段云道,谢清源其实走的次数不多,几乎每次都是风驰电掣,匆匆打眼扫过。 少有的几次慢慢走,欣赏沿途风景,都是和兰珏栖在一起。 这一次也是一样,谢清源一路没有多做停留,不到三天三夜的时间,到达冲虚山。 他急着赶路,云枭被迫跟着他耗费大半的力气不眠不休飞行,累得够呛。 自从在长渊学院担任轮值院长后,谢清源也就今年才回来两次,这是第三次。 第124章 值守在山门的弟子问:“少掌门深夜归来,是有要紧事吗?” 谢清源放慢脚步,遥望颍阳峰的方向。 “没什么要紧事,”谢清源道,“是我想念冲虚山了。” 值守弟子笑开:“若是学院不忙,少掌门可以多回来。” 谢清源纵然许久不在冲虚山,大多数弟子印象里他还是温和有礼的,不由得多说几句。 “少掌门你多回来也好,听说凌熙仙尊自请去天外轮班驻扎,估计有好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咱们冲虚山这次长渊大选……” “你说什么?”谢清源打断他的话,“凌熙仙尊自请去天外?” “是啊,”值守弟子说,“正和掌门商量着呢。联盟还要在这里建传送阵,现在上上下下都忙得很。” 谢清源在颍阳峰下站了一会儿。 黑青色的山影朦胧伫立,风吹雾散,明月高悬。 他们已经不是少年时——若是前一天和兰珏栖闹了矛盾,第二天他在这里还能等到人。他拿点糖哄一哄兰珏栖,对方就不会同他计较,依旧叫他师兄,然后他们再一起结伴去上课。 兰珏栖知道他在这里,却不会下来找他了。 谢清源苦笑,径直抬起腿往上走。 兰珏栖不在。 游金鲤斜眼蔑向谢清源:“这是负荆请罪来了?” 他毫不客气往旁边一处满是碎石子的嶙峋山地一指:“你就在那边跪着吧,兔子吃窝边草,还敢骗我小师弟的感情,你也好意思让他继续叫你师兄?” 谢清源没听他的,反问:“悟玄真君不是自请出颍阳峰,不再回来了吗?” “要你管?”游金鲤道,“我小师弟请我回来的,他说颍阳峰不能没人打理,老是麻烦其他人他也很不好意思。” 颍阳峰上有边唯尘的衣冠冢,就算是交给禹城,相信他还是会尽心打理,可是没必要。 谢清源面色黯然—— 兰珏栖果然打算去往天外,所以才会特意去把游金鲤找回来。 谢清源半天不讲话,游金鲤只当他心虚,更加气愤:“把我小师弟的无情道给祸害了,现在你不想负责?” “我想让他斩情,杀了我成就他的无情道。”谢清源低声道。 “你这不是在害他吗?”游金鲤道,“抛开你们二人的情谊不谈,你是冲虚山的少掌门,斩了回头你爹还有诸位长老还能容得下我们颍阳峰?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还好我小师弟明智,没给你绕进去!” 谢清源摇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要不然也不会催眠兰珏栖,想让他借助另一位渡劫修士的渡劫天劫气息掩盖了。 “那师兄现在千里迢迢不眠不休追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旭日初升,兰珏栖踏云归来,身后流霞纷飞,霞光灿灿。 第65章 兰珏栖是来得如此突然又合理。 谢清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兰珏栖还是原来的样子,墨发银冠,一身白衣飒飒,他没有直接落地,即使人在半空,也要昂着下巴看人。 【这样才不会输。】 兰珏栖也有自己的骄傲。 他想要正式的爱情,对他毫无隐瞒的道侣。谢清源抱着为他好的心思为他谋划,他很感动,可是他不需要—— 他不需要谢清源的牺牲来成全自己的无情道。 让自己动心的是谢清源,生气恼恨的也是谢清源。 兰珏栖才不会轻易就原谅谢清源的自作主张。 谢清源张了张嘴,想说又怎么也出不了声。 兰珏栖的意思他懂,可是他真的很怕。 如果兰珏栖就此神魂碎灭,他恐怕也无法放过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他的修行之路已经和兰珏栖关联在一起,兰珏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他的情绪,偏执入骨,饮冰律随时都有可能反噬。 兰珏栖在等谢清源一个解释。 【可恶,师兄居然骗我,搞什么自己承担,难道他以为我会很领情吗?】 【现在坦白还有机会——】 谢清源:“我说——” 兰珏栖眉毛一动:【嗯?】 游金鲤早已不在,他还有事要忙,相信兰珏栖能处理好谢清源这个占了他便宜好多年的“师兄”。 当然,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甩了甩手里的金色刀片警告谢清源老实些。 “是我存了私心又自大,想要知道小栖心里在想什么,又觉得自己都能解决,故而才没有坦白。”谢清源揪出一直藏在他袖中,怎么也不肯出来的云枭。 【嗯?】兰珏栖没想到还有这个。 他私自威胁系统改了心声设定,谢清源是怎么知道的? 兰珏栖不善的眼神落到云枭身上:【这系统怂得很,难道是师兄把湛兮架脖子上,全给倒出来了?】 谢清源抓着云枭的手一顿。 是他误会了? ——兰珏栖能发现系统,还修改了系统的心声设定,他是回了揽云山居才发现的。 知晓兰珏栖喜欢自己,谢清源想着要把师兄二字设为屏蔽词,免得其他人知晓兰珏栖情劫未过,暗恋自己破坏了以往的无情道第一人形象。 没想到系统提示不能设定,奖励已经提前支取。 这个系统原本就是要辅助兰珏栖,若是兰珏栖发现云枭有异,并暗中他套话威胁这个不太聪明又胆小的系统,并不是没有可能。 第125章 特别是想到在流洲和山间小木屋兰珏栖几次奇怪的动作,以及时不时提醒自己别乱想的心声,很明显就是知道自己的心声会暴露,有意利用。 现在兰珏栖的心声反而让谢清源一愣。 他和鹿鸣秋其野喝了一晚上的酒,才最终决定来找兰珏栖说明白。 现在听兰珏栖的心声,是没想让自己知道? 怎么会有人不怕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袒露在人前的? 谢清源犹豫思索的这个迟疑动作,很快被居高临下的兰珏栖捕捉到。 【生气!】 【师兄不会以为我会一直乖乖在冲虚山等他吧?】 兰珏栖甩了甩袖子,期待的眼神冷却:“系统一事不完全是师兄的错,我不怪师兄。如果师兄只是来说这件事的话,说完师兄就可以走了,请吧——” 【别留在颍阳峰了,我要和大师兄说事了!】 【谁要听这些没有用的话,我什么都认了,谢清源还和我玩师兄师弟的扮演游戏?钓着我觉得很好?】 谢清源没动,他定定地看着兰珏栖漆黑明亮的眼瞳。 对方说了请以后,就冷着脸,嘴唇紧闭,眼也不眨一下。 他不肯输,不想因为自己对谢清源动情就会对他心软放过。如果谢清源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他也不会哭哭啼啼去挽留去哀求。 “小栖,”谢清源道,“你是不是以为只有我们两个接触我才知道你在想什么?” 【嗯?什么?】 兰珏栖冷淡的脸出现一瞬间的怔愣。 谢清源一字一顿:“我一直都知道小栖心里在想什么,哪怕是现在。” 兰珏栖沉默了好一会儿,拿出凝辉玉引。 浑仪快速旋转,身后黑雾弥散,湮灭法则之力纵横交织,全数落在一只胖头云枭上。 与此同时,谢清源的湛兮佩化成长枪,乌黑的枪尖点在云枭的头上,一样带着吞噬凝滞的法则之力,让云枭动弹不得。 湛兮的枪尖转了一圈,谢清源:“老实交代——” 兰珏栖眼光如冰刀:“敢骗我?” 云枭的黑豆眼无神,已然呆滞。 怎么会有系统混得这么惨? 明明它是来帮人的金手指,却反复被宿主拷打威胁,随时随地面临被销毁报废的危险。 “咕呲咕呲咕呲……” 云枭颤抖着吐出电流机械音,黑豆眼闪着蓝光,头顶冒出一缕细细的白烟。 兰珏栖:“……” 【这是被不堪重负烧掉了?真菜啊。】 谢清源:“……” 他忍了又忍,握着湛兮的手还是没忍住一抖。 兰珏栖斜斜瞥过来一眼。 谢清源立刻摆正姿势,又伸出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去拽兰珏栖的袖子。 兰珏栖不为所动。 谢清源只能加大力度:“是我错了,小栖。” 不然兰珏栖收拾完系统,就要离开冲虚山了——这一招看似没有对谢清源做什么,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哪怕天外战争已经结束,可是瞬息万变的天外会发生什么谁也保证,再加上兰珏栖不想见到谢清源,搞不好还真有可能不再回冲虚山了。 谢清源:“我喜欢小栖,喜欢很久了,比小栖喜欢我还久……我早就没有把你当师弟看待了。” 兰珏栖被他拽得一踉跄,顺势踢开旁边细碎的石块,找了块木桩坐下来。 谢清源更进一步靠过来。 他低下头,按住兰珏栖的肩膀,带着粗茧的手指划过兰珏栖的下颌,逼着兰珏栖仰头与他对视,两人的鼻尖抵在一起,呼吸纠缠。 湛兮与凝辉玉引叮当落地。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栖就是这样看着我的。” 在兰珏栖的眼睫眨落的一瞬,谢清源勾着人不让动,吻落在兰珏栖薄薄的眼皮上。 唇下是兰珏栖细密的眼睫毛,在他落下亲吻的时候,如同脆弱的蝴蝶不断颤抖,激得谢清源喉结滚动,更加大力地将兰珏栖压着往后退。 木桩后是粗壮的巨树,树皮粗糙,兰珏栖的后背紧紧贴着树干,抬眼只能看到谢清源和光秃秃的枝桠。 “那个时候我就想,这是哪里来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黑这么亮的眼睛。” 明明那个时候只比兰珏栖大三岁的谢清源也只个孩子,即使心里别扭地想着小小的兰珏栖真是个烦人的小孩,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谢清源喜欢这双眼睛,喜欢被这双眼睛注视。 长年累月的相处,他早已习惯和兰珏栖的亲密,因此当恍然发现这不是正常的师兄弟相处,自己对兰珏栖的感情早在不知不觉间变化后,也很快就接受了。 谢清源暗自享受兰珏栖对他的特别,期待对方也发现这份感情的不同寻常。 ——只要兰珏栖愿意为他放弃无情道,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然后,他就可以一直被这双眼睛注视,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 年少时对爱恋的想法总是天真简单,越想越觉得他们就是最合适的一对,就该在一起。 “现在想这个也不晚。” 兰珏栖说着,踢了踢脚边的凝辉玉引,拦住小短腿往外迈,冒着烟的胖脑袋还在往这边歪着查探情况的云枭。 这破系统的问题还是得解决。 兰珏栖推了推谢清源,示意他放开手。 第126章 谢清源没动,继续问:“所以小栖是原谅我了?” “看你表现吧。”兰珏栖矜持地昂着下巴,“毕竟天道似乎也想把我们凑成一对,我很担心师兄是不是因为任务所以不得不和我在一起。” 谢清源解释:“没有的事,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师父,后来又因为发现你神魂有异,我早就明说了。” “对哦,师兄是一心要我斩情修无情道,”兰珏栖开始算账,“我们之间就不公平,我想什么师兄都知道,师兄想什么我却不知道。” “那……要不然先解决这个系统?” 谢清源放开手,拿起湛兮再次做帮凶。 云枭:“咕呲咕呲……任务已完成,奖励发放完毕,恭喜宿主完成告白任务,修正心声错误泄露问题,新任务发放中。” 因为任务完成,基于系统的特性,即使两人没有动手,云枭依旧停留在原地做结算和任务发放,机械电流音说出下一个任务——男人,你早晚都会是我的。 兰珏栖皱眉:“这什么霸道龙傲天任务描述,也就是师兄你能忍得了了。” 要是当初是他接收了这个系统,听到系统这么说话,非得给它打正常了。 谢清源笑着应了一声,冷不防抱起兰珏栖。 兰珏栖猝不及防:“干什么?” 【师兄你还在考察期呢!】 “我试试任务有没有完成,”谢清源一脸坦然,“毕竟天道要我们在一起。” 第66章 兰珏栖才不信:“哪有这么简单就完成任务的?”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转头看向云枭。 云枭毫无反应。 它已经麻了,对准它的两件武器即使主人在忙,也不忘把尖头对准它的要害。 谢清源把人抱在怀里,靠着木桩坐下,问他:“那师弟觉得怎么才能完成任务?” “不知道。”兰珏栖打算故技重施,逼迫系统提前支取任务奖励。 他现在的心神都在系统身上,扭动几下就要去抓云枭,连谢清源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了也没发现。 “小栖,别动。” 人是自己抱上来的,苦果也得自己吞,谢清源难耐地出声提醒兰珏栖,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兰珏栖:“……” 【师兄你变了。】 谢清源深吸一口气,说道:“要不然小栖亲我一下试试?” 兰珏栖面上不说话,心里嘀咕:【这是什么道理?】 反正谢清源也能听到,他在心里说话,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羞耻。 谢清源的声音低了很多:“因为我想起来,小栖还没主动亲过我。” 【告白之后就是亲亲?倒是很符合流程的思路。】 谢清源哄着他,将人抱得更紧些,低头亲了亲兰珏栖通红的耳垂。 【我大师兄还在呢!】 兰珏栖的心神歪了一下,又被谢清源拽回来:“一下就好,试试看。” 任务完成对他们都好。 磨蹭了一会儿,兰珏栖才低下头。 一触即分,如同蜻蜓点水。 【好像有点软?】 兰珏栖在心中回味。 谢清源失笑:“就这样之前还敢想着霸王硬上弓?” 被小看了,兰珏栖再次被激起好胜心,想也不想直指往下戳。 盖章一样,反复亲了几下。 【不就是亲吗?谁还不会了?】 才想完,兰珏栖就听见谢清源低哑的笑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兰珏栖在心里哼哼。 【不过说起来,为什么师兄明明没有别人,怎么亲起来人来那么熟练,这个还能练习的吗?用什么练习?】 他这样想,大喇喇地用眼神看向谢清源,明摆着是询问。 练习对象除了眼前人再无其他。 湮灭辰间的百年原本只是独属于谢清源的记忆,现在,又有一个人同谢清源共享这段记忆。 ——兰珏栖和系统提前讨要的奖励。 系统骗了他,兰珏栖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办事只会办一半,剩下的全都在惹事的系统。 他的神魂不稳,想要记起那段记忆几乎不可能,如果不是有系统,以后就算是神魂能修复,也很难完整记起。 “我也想要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既然我们能走出来,就意味着这段记忆不是完全的黑暗。” 谢清源:“……” 怎么说呢,对兰珏栖来说,这段记忆还是真是黑暗的,全程看不到,只能听自己的话,被自己哄骗着占了许多便宜。 虽然兰珏栖那时已然动心,两人是心照不宣的暧昧。 兰珏栖对这段记忆的接受很良好:“在湮灭辰间时,我就已经想过该如何渡过情劫。” 原本兰珏栖在湮灭辰间就隐约感觉斩情渡情劫的方法是错误的,想要尝试新的道路。果不其然,他动情之后,依旧能顺利渡劫,破开湮灭辰间。 边唯尘在渡情劫选择斩情几乎把自己斩废了,很长一段时间修为凝滞不前。他把兰珏栖留在冲虚山,自己奔赴天外战场,未尝不是想要冒险求突破。 即使没有恢复记忆,兰珏栖也从游金鲤那里得知,边唯尘在天外战场遇到他以后,修为更高了——打起这个大徒弟更顺手更痛了。 再加一个系统的任务提示,这其中蕴含天道的指引。 多方验证,兰珏栖已经可以确定,斩情无心无爱绝对不是无情道该走的道路。 第127章 游金鲤神情复杂:“所以师弟的意思是这无情道我还得继续修下去,因为我压根就没走错路。” “是这样的,所以未来颍阳峰还要交给师兄打理。”兰珏栖已经确定要去他天外了。 渡劫仙尊一言九鼎,他既然答应了联盟,就没有反悔。 游金鲤不理解:“早知道谢清源能这么快追来,你又何必冲动申请去天外?” “倒也不是冲动,”兰珏栖道,“我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能想通,我回来干等着意义也不是很大,在哪里等不是等呢?” 再说,如今的天外二十八宿远没有战争时期那么危险了。 反而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渡劫尊者驻扎,这个人要能拉得住有意往星空更深处探索的秋其野;要能听从各大势力门派的意见,根据联盟的要求督促修建天外各项工事;还要有独到的眼光,在必要的时候做出关键判断力挽狂澜;此外,最关键的,就是要能震慑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的天外邪魇。 这么扒拉下来,符合要求的渡劫尊者极少。甚至于,白玉京联盟在罗列出各项要求后,觉得这些要求都是在指向兰珏栖。 从鹿鸣那里知道兰珏栖回冲虚山后,联盟就直接找上来。 兰珏栖没有拒绝。 “天外那边……”游金鲤迟疑,“若是真有意外,你让谢清源怎么办。” 兰珏栖和他不一样,他终究等到了谢清源。 而他没有等到边唯尘,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不欢而散。 “师兄,”兰珏栖再强调一遍,“我已经说过了,斩情绝非无情道渡情劫的正确方式,师父斩情后,幽精之魂不稳,很长时间修为停滞,后来他找到我,收我为关门弟子。” 当时边唯尘以为,幽精之魂不稳天生对情爱不敏感就能不再动情,也就无所谓情劫。 没想到还有个谢清源同兰珏栖一起长大,日久生情。 兰珏栖翻了翻边唯尘留下来的手稿,接着道:“师兄也看到师父在天外战场给我的信了吧?” 其实在天外战场遇到游金鲤后,边唯尘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走的道路是错的,他在信中隐晦提及,只是他已经来不及回头了。 提起游金鲤,游金鲤声音有些哽咽:“是他错了,可是他人也不在了。” 边唯尘的斩情,从来就没有成功过。 无情道如此,他选择错误的道路就不可能成功。 “战场本就生死难料,九死一生。师父去到天外战场前,也同样和我说过其中的风险。他说,若他此行回不来,就此葬在星空。他要化作星尘萦绕这里,能为这个生养他的天地战死,是他的荣耀。” 兰珏栖说得很慢,话还没说完,游金鲤没憋住,低头掩面。 很长一段时间,哪怕知道边唯尘死了,他还硬要和一个不存在的人较劲。其实不管他怎么坚持自己,也没有人来评判他的对错了。 没有人能理解他到底在倔强什么。 那个唯一知道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活过来承认自己错了。 “我的无情道修炼有成,以后能走得比他更远,是不是……也不算辱没他的教导了?”游金鲤这句话说得口齿不清。 “是的,师父一定会为你高兴的——无情道并非真的无情,你比他还要早知道这一点。” 兰珏栖拍拍游金鲤的肩膀:“大师兄,你也是师父他要守护的人。” 修士修行一辈子,不断向更高的境界追求,就是为了这片天地。 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飞鸟游鱼,为了这些壮美奇异的风景,也为了这里的万物生灵,更为了这片土地生活的人。 兰珏栖在日出时走下颍阳峰。 如同少年时去其他地方上课修炼一样,一道颀长的人影在山下等他。 谢清源随意找个棵树靠着闭目假寐,清透的日光打在他半边侧脸上,高鼻薄唇,眉目英朗如画。 兰珏栖无声无息靠近,手指尖法诀流光一闪而过。 风吹树晃,秋叶飘零落下。 一张叶子好巧不巧盖在谢清源脸上。 他睁开眼,刚想拿走这片叶子早已有人先他一步。 “又淘气。” 谢清源哪能不知道这些落叶是兰珏栖搞的鬼。 从小到大都是这些花里胡哨的法术,不能说有用,架不住兰珏栖是真的爱在他面前耍这些把戏。 兰珏栖扬起眼睫,漆黑的眼瞳神采奕奕。 【我知道,烦了是吧?】 “怎么敢?”谢清源好笑又无奈。 要是不喜欢,怎么可能纵容这么多年。 兰珏栖哼哼几声。 【还不够,我没消气。】 谢清源想了想:“那……亲一下?” 【嗯?】 谢清源声音低了下去:“小栖马上就要去天外了。” 他还要在长渊学院担任轮值院长二十年。 两人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分隔两地。 兰珏栖:“二十年很长吗?” 谢清源转了转手上的落叶,枯黄的秋叶焕发新绿,又慢慢变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啧,可恶。】 谢清源还想问清楚兰珏栖的心声是什么意思,忽然就被抱住。 兰珏栖飞快地落下一个吻。 “好吧好吧,二十年确实挺长的,不过我可没说这就去天外。” 在谢清源意外的眼神中,兰珏栖说道:“秋其野还没走呢,我才不要和那家伙一起共事。” 第128章 第67章 兰珏栖还是和谢清源一起回了长渊城——等长渊大选结束后,秋其野才会卸任与兰珏栖交接。 这段时间兰珏栖还是长渊学院的监学。 这次回来,兰珏栖还是住在揽云山居。 鹿鸣带着新出炉的菩菱兰药剂过来,啧啧叹声:“你们什么时候结契发请帖,我的建议赶在秋其野回来之前赶紧办了。” 虽然兰珏栖不待见秋其野,但大家好歹一起合作过,多少也有些交情。 以兰珏栖和谢清源的身份,真要办结契大典,宴请的酒席能从冲虚山摆到下面的小镇。 怎么都是请,没必要避开秋其野。 谢清源在一旁忙着文书,抽空插一句:“不必如此。” 兰珏栖跟着点头。 【而且我还没正式渡过情劫呢,结契大典还有点远。】 谢清源接着道:“就让秋其野来看看,我们过得很好,这我觉得是应该的,毕竟他在天外驻扎多年,不就是为了我们地面的人能过得更好吗?他一个人孤寡多年,想来也会觉得欣慰。” 兰珏栖震惊:【……师兄你变了,你这话要是当着秋其野说出来,是要被打的!】 鹿鸣笑得差点一巴掌把桌子拍碎。 “好家伙,你们两人是注定和秋其野过不去了是吧?”鹿鸣笑完,又嘱咐兰珏栖小心使用菩菱兰。 “我很少真心佩服一个人,先天神魂不稳还能修炼到这个境界,坠入湮灭辰间还能破局走出,一马当先身先士卒独守轸宿,”鹿鸣正正经经一个拱手,“你过往的经历,比起我那些流传的故事传说,更加精彩。若是你都不能成圣,我不知道还有谁能以无情道成圣续上这条断路。” “廖赞了。”兰珏栖连忙摆手,“不过是尽本分罢了。” 鹿鸣点头:“有点道理,我差点忘了还有一点——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能吃甜的人,真不敢相信怎么有人的口味比我还不像人。” 兰珏栖:“……” 【师兄,他在诋毁我!】 谢清源:“……” 这心声还真给兰珏栖玩出花来了,还会光明正大告状了。 鹿鸣走后,谢清源才有空撸起袖子收视兰珏栖。 谢清源:“我才刚把柜子里的糖罐装满,一转眼就空了,这又是偷偷吃了多少?” “哪有偷偷吃?师兄的不就是我的?”兰珏栖反问,“男人你是不是变心了?” 以他的身体情况,吃多又不是掉牙蛀牙。 【不就是多吃点糖吗?我吃多点怎么了?】 “不是不能多吃,”谢清源用手指点了点兰珏栖的嘴唇,兰珏栖喝的甜茶还有残留,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我没想吃多那么甜的,偶尔也想吃点别的味道。” 兰珏栖:“……” 他腆然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觉得也还好吧?很甜吗?” 他转头去抓桌上的茶杯。 里面遗留的还是他喝惯了的甜茶。 【没有白水吗?】 兰珏栖纳闷:【之前煮茶的水哪里去了?】 “这边。” 背后伸来一只胳膊,谢清源递来一只干净的瓷杯。 兰珏栖就着瓷杯喝水,咽下最后一点水去拉谢清源的领子,强迫他低下头来。 “师兄试试这回还是甜的吗?” 水渍顺着两人的嘴角留下。 任由兰珏栖把自己推搡到床上,谢清源没动,心里软成一片,虚虚拢着兰珏栖。 “这几天我们基本上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试过了。”兰珏栖咳了咳嗓子,一本正经地总结。 系统的任务还是要做的,他是个有信用的人,奖励已经提前支取,才不会消极怠工。 【虽然我总觉得以这个系统的智商,任务要求不可能是什么不可描述的内容,但是万一呢?】 【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不做就不是男人了。】 兰珏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谢清源:“……” 都是些什么和什么,两人这几天说好了一起探索任务完成条件,只要不在人前,就没有正经过。 “倒也不必这么……”谢清源忍笑,“我不着急。” 【确定?】 兰珏栖没说话,只是往下压了压。 这句心声的嘲讽和看好戏的意味简直十足。 谢清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强硬地把人往下拉,一路从唇边咬着往耳垂。 他俯在兰珏栖耳边,呼吸深重:“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想着,怎么也得等到结契过了明路后,才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兰珏栖:“现在不行了,万一任务要求就是这个呢?” “对,很有道理。”谢清源赞同,“所以,在开始前,我想做一件事——” 他捻起兰珏栖耳边的头发,湛兮化成一柄小刀,割下一缕头发来。 从年少开始,他想要的就是这个人,想法也很直白,一生一世再无其他人。 两缕头发交缠绾结。 结发为盟誓长生,一世同心共朝暝。 漆黑的眼瞳变得湿润,兰珏栖握着发结,有些失神。 得偿所愿的谢清源却不肯就此罢休,顺着衣襟一路往深处探。 尾椎发麻,兰珏栖当即抖了一下,瘦削的后背紧绷成弓形,双膝一软,要摔不摔,被谢清源强行架住。 “去到哪里都要戴着,天外也是,”谢清源道,“要戴在外面。” 第129章 这不太符合谢清源的低调原则。 兰珏栖临睡前,还迷迷糊糊想着:【这么张扬真的好吗?】 当然好。 秋其野真当谢清源没听见那句“鳏夫”呢? 兰珏栖不知道这个,到后面只觉得累。 他的神魂不稳本就相对脆弱容易疲惫,谢清源有心想放过他,却有些控制不住,直到兰珏栖受不了,抽着气暗想:【光是身体做就这样了,神魂交融得是什么样的?】 “……” 谢清源笑也不是生气也不是,最后把人揽在怀里,擦去他眼角的红痕。 此时天已经微微发亮。 他没有睡,把玩着兰珏栖垂落的头发,内心一片宁静。 长久以来的隐隐发作的烧心焦灼感无声无息退却,他终于不用再受饮冰律反噬的折磨。 “天道垂怜,福泽人间。”他的手指划过兰珏栖的眉眼。 终得所愿,与君同心结发,相伴漫漫长生路。 虔诚的轻吻落在眉心。 怎么也不够。 兰珏栖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起来确确实实看到明亮的日光,不过直觉告诉他,现在的太阳绝对不是他闭眼前见到的太阳。 他没有急着爬起来,趴在床头沉思:【修士的身体强度远比常人高,按理说能承受的强度也会比较高,恢复力也强才对……】 旁边谢清源递来一个杯子,兰珏栖一尝就知道里面绝对放了超过一罐的糖。 他抬起眼,审视谢清源。 “还研究呢?” 谢清源咳声:“下次不会了。” 兰珏栖表面不想动嘴说话,不妨碍他在心里不费力地说话。 【不愧是从小就练枪的。】 “嗯?” 【腰力真好。】 谢清源:“……” 相爱的人互相坦诚是好事,但是也不必如此坦诚。 谢清源生硬转移话题分散兰珏栖的注意力,告诉他任务完成了。 任务要求还真就是结发,没有要求他们更进一步。 兰珏栖摸着云枭的耳羽,更加确信:【所以说,我果然是无情道的天选之子,接下来无情道成圣的开拓之路就系于我一身,让我看看这接下来的任务要做什么……】 日光正好,他低着头逗弄云枭,歪斜着半边身子,靠在谢清源身上。 空气中细小的尘埃漂浮,带着凉意的薄雾散去,窗外枝干上最后一片残留的叶子脱落,与地面积水结成的薄薄冰霜冲撞,飞溅起一阵细碎的冰晶。 “小栖,又要下雪了。” 兰珏栖循声往窗外望去,两人交叠的衣袖下十指紧扣。 ===== 长渊大选期间,不只是整个长渊学院,这片天地各大门派实力都开始忙起来。 每家都派了人来长渊学院,与元婴期的学生交流讨论,考核他们各项成绩。此外,长渊学院负责授课的先生也要接受考核,从修为到授课水平考核。 合格的有奖励,不合格的会离开长渊学院。 大选结束后,禹坛和匡胜两人凑在一起,拆开发放下来的考核单,两人的考核皆是合格,末尾并排印了谢清源和兰珏栖的印章和签名,龙飞凤舞。 禹坛喜滋滋道:“我这次可是真的要回去冲虚山好好修炼了,你小子就等着吧,我的修为很快就会超过你!” 他的兄长冲虚山的长老禹城,已经提前替他规划好接下来的修炼学习计划。 匡胜还要继续留在学院教学,嗤道:“你可算了吧,修炼又是有哥哥就行,你看咱们监学和院长,他们的感情我觉得比你和你兄长还要好,凌熙仙尊可没靠过院长。” “那不一样,我和凌熙仙尊的天赋差得远了,”禹坛的自我认知十分清晰,“有哥哥可以靠还是要靠的。” 这话匡胜挑不出毛病来,两人说笑了一阵,看到馥丹一样拿着考核单在他们旁边经过。 以往馥丹的考核都是险险擦过,每次长渊大选的前后,这位道友的心情都不甚明朗,哪怕是面无表情,都在冒着阴郁之气。 这次不一样,馥丹除了拿着考核单,手里还拿着一份文稿,眉毛拧在一起,似乎在纠结什么。 匡胜和禹坛对视一眼,往前走几步,安慰道:“馥丹道友不必挂心,就算是不能留在长渊……” “考核通过了,”馥丹当即回神,解释道,“只是凌熙仙尊给我一份他新出的无情道研究文稿,让我帮忙校对。” 以她的水平要和兰珏栖平等探讨无情道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一次兰珏栖新出的研究成果是无情道都会遇到的劫难——情劫。 这份文稿里,兰珏栖所讲的理论要点并不难懂,深入浅出,不修无情道的都能轻松看懂。这份文稿要是发出去,原本认为无情道不能成圣上限有限的修士都会改观,真正地重新认识无情道。 馥丹捧着文稿,遥望冲虚山所在的方向—— 长渊大选结束后,兰珏栖卸任学院监学,临走前把文稿委托她校对,他本人则返回冲虚山,之后还要去白玉京再去天外。 在长渊学院当然是看不到远在西北方的冲虚山,从长渊去到冲虚山,一路要经过无数城市小镇,从天上的云道上往下望,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也能看到广阔的平原与奔涌的江流。 一路景色不断变换,公山弘瑞呵出一口白气,抬头往向眼前的巍峨山峰。 第130章 在他身旁,是接引他入门的冲虚山弟子,穿着统一的白色门派服,为他介绍这座山峰的名字来历。 “颍阳峰是凌熙仙尊所在的峰头,”接引弟子笑起来,昂头挺胸很是骄傲,“凌熙仙尊是公认的修真界术法神通第一,当世无情道的第一人!想必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是因为他才选择冲虚山的,我们冲虚山对无情道研究遥遥领先整个修真界,特别是凌熙仙尊才发布的最新研究报告,里面……” “无情无心非本质,至情至性乃真身。” 公山弘瑞低头翻开新买的书,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句话。 这本兰珏栖新出的研究报告可以说是在修真界掀起轩然大波。特别是这一句话,重新定义了无情道的本质,让很多修士一夜之间顿悟,停滞不前的修为暴涨。 所谓无无情道,并非真的无情。 公山弘瑞暗自默念了一次,再回神,接引弟子已经带着他们走向冲虚山主峰了。 “众所周知,我们冲虚山的招牌心法饮冰律……什么?你问凌熙仙尊和明通仙尊这次收不收徒?”说到这个问题,接引弟子笑起来,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你别说,我还真有小道消息,听说这两位有意收徒,不过嘛……哎哎哎你们看哪里呢?” 接引弟子发现这些新人都不太关心自己卖的关子,再一抬眼,正正好看到天际两道流光交汇。 是分别从颍阳峰和冲虚山的掌门主峰飞出来的两道流光。 一道是明亮的剑气长虹,一道是浑仪旋转流溢出来的光彩。 两件同出一源的武器相击,泠泠声清悦五匹。 “恭送二位仙尊——” 接引弟子行礼,目送这两道流光离去。 第一片雪花飘然落在书页上。 “快走啦,等有空再研究。”身旁人催促他,揶揄道,“说不定以后就是凌熙仙尊亲自为你讲解这些了。” “确实是。” 公山弘瑞附和,他将书合上,把这第一片雪花冰晶收藏在书页内。 雪还在下,世界莹白一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