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笨蛋[无限]》 第1章 《漂亮笨蛋[无限]》作者:西山春雪【完结】 简介: 路杳不慎坠楼,被拉入恐怖逃生游戏。 游戏内,诡异遍地,险象环生。 阴冷的怪物蛰伏在阴影内,锋利的獠牙随时咬向人类脆弱的喉管;玩家们尔虞我诈,各自为营,毫无信任可言。 面对这一切,路杳既没有超强的力量,也没有过人的智慧,除了一张漂亮脸蛋,可谓一无是处。 就在他期期艾艾,边哭边等待死亡时…… 恐怖boss忽然捏了捏他的脸,夸他哭得好听。 路杳:……咦? 恐怖boss:身子也软软的。 路杳:……什、什么? 恐怖boss:味道也很甜。 路杳被叼住后颈皮,一动不敢动。 恐怖boss:再哭两句听听,别逼我动手。 路杳惨遭恫吓,泪珠扑簌簌就落了满脸,谁知大boss不讲信用,他越哭,就越欺负他。 路杳哭得更凶了:呜呜呜,我的逃生游戏怎么和别人的不一样? 标签:无限流 恐怖 灵异 谜雾追真 第1章:睁眼就是变态杀人狂 “杳杳,我对你是真心的!” “请你接受我吧,我可以把心剖出来给你看!” 学校,天台,大风呼啸。 天台边缘,眉眼精致的漂亮少年被逐渐逼至角落,面对纠缠不放的高大追求者,满脸的惊慌失措。 “你、你正常点……”路杳欲哭无泪。 他明明是为了抄作业,才跟着这个人来天台的,怎么作业没抄到,自己反而要赔进去了呢? “我很正常!我一点都没疯!”追求者大叫。 他一下子脱掉外套,露出健硕的胸肌,然后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刀来,比划着就要往心口刺。 “杳杳,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清晨,阳光炫目晃眼。 被追求者的疯癫吓到,路杳迫不得已连连后退,倏然,天台老旧的护栏嘎吱作响,向后断裂。 大风中,路杳飘摇如一片羽毛…… 仰倒、坠落。 耳畔呼啸着剧烈的风声,他蓬松柔软的短发在在阳光下银白闪烁,拂过面颊,飞扬向上。 坏了,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眼前景物飞速掠去,路杳满心凄凉。 正当他要闭眼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时,倏忽间,坠落停止了。 「恭喜你,你被选中参加逃生游戏!」 「成功通关游戏,即可获得丰厚好礼。积攒足够的生存点数后,更能兑换复活机会,重获新生。」 「注意,若拒绝参加游戏或者通关失败,你的生命将被彻底抹除!」 「路杳,请确认是否同意参加游戏?」 路杳:……他有的选吗? 路杳:「同意参加。」 「正在绑定玩家信息,请稍后……」 「玩家信息绑定成功。」 「正在分配系统,请稍等……」 「系统分配成功。恭喜你正式参加逃生游戏,成为众多玩家中的一员,祝你游玩愉快!」 「嘟、嘟、嘟……」 「玩家路杳,我是后台为你匹配的系统1188号,你可以称呼我为1188,今后,我将陪伴你度过每一场游戏,让我们好好相处吧(o˙▽˙o)」 路杳:「……你好。」 你为什么可以在我脑子里打颜文字? 「既然玩家已经做好准备,那么……」 「现在开始载入游戏副本。」 路杳眼前一黑。 「厌倦了城市的喧嚣,五位朋友相约去偏远山区游玩。半路,车辆抛锚,他们不得已借宿于山上一间荒废的别墅。」 「他们对路上的意外不以为意,反而在别墅里燃起篝火、载歌载舞,一夜宿醉到天明。」 「当他们醒来,却是在别墅暗无天日的地下监牢……」 「嘀——」 「亲爱的玩家,在72小时内保持存活或逃离别墅,皆可视为游戏通关。」 「游戏副本:地下监牢,现在正式开启。」 黑暗散去,路杳“咚”的摔落在地。 他揉了揉酸痛的屁股肉,皱眉看向四周。 这是座空气潮湿的地下监牢,似有若无的铁锈味充斥着这处昏暗无光的小小空间。 他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 笼子很小,勉强够一个成年人半蹲着蜷缩在里面,动弹不得。好在他身材纤细,才堪堪有转身的余地。 向外看去,监牢里还摆着另外四个铁笼子。 笼子里面都关着人。 黑暗中路杳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能感受得到他们身上的惊惧和死气沉沉。 “路杳,你醒了?” 相邻笼子的人突然向他搭话。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高壮男人,肌肉虬结,健壮的躯体把小铁笼挤得满满当当,以至于胳膊和腿上满是擦伤。 「新人副本皆为单人副本,请好好表现。」 脑海中,系统1188忽然道。 单人副本,也就意味着这里只有他是玩家。 路杳抿了抿唇,有些心慌。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这副小身板真的很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跟在别的玩家后边抄抄作业的。 “路杳,路杳?”久久得不到回应,相邻笼子里的男人着急了,“你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第2章 “没、没吓傻。”路杳回答道。 没傻,就是有些怕。 “我说路杳……” 男人听了他的回答,又想说些什么。 然而片刻后,他却俶尔噤了声,视线越过路杳的肩膀,惊惧万分地看向他身后。 路杳头皮一炸。 怎、怎么了?他的背后有什么? “哒”、“哒”、“哒”……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 路杳僵硬地转动身子,看向后方。 在那里,一片狰狞的阴影打在烛火黯淡的墙壁上,监牢的主人脚踏石阶缓缓而下。 他手中拖曳着某种沉重的金属制品。 金石摩擦,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声响。 路杳毛骨悚然。 「系、系统啊……第一次参加游戏,有没有什么新人福利之类的……」 「抱歉宿主,没有哟。」 1188用可爱的语气说出冷酷无情的话。 它顿了顿,突然惊奇道:「等等,宿主,这里有个机会还挺适合你的!」 「‘窝囊废’身份卡——只要你表现得足够窝囊,游戏就能在保证你在一段时间内不受任何伤害!」 窝囊废身份卡,这是个什么鬼啊? 就算是堕落到在小组作业中需要天天抱大腿抄作业的路杳,如果被人说成是窝囊废,也是会感到生气的! 「系统,你看不起我,你怎么能说我是窝囊废?!」路杳气鼓鼓的。 「我没有!」1188委屈地辩解。 「管理局提出‘窝囊废’身份卡,当然有它的考虑在。如今,进入逃生游戏的玩家素质越来越高,随便一个普通玩家,都知道保持冷静、谨慎行事。」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路杳道。 「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的,不是炮灰就是炮灰。大家都想活命,谁乐意当炮灰啊?」 「所以喽,玩家多样性的缺失,就导致了游戏观赏性降低。」1188道,「为了提高游戏观赏性,管理局才特地推出了身份卡系统。」 「玩家获取身份卡,扮演相应行为,进而提高游戏观赏性。作为奖励,玩家的生存机会将会大大提高。」 解释完这些,1188问道:「怎么样,宿主,你是否要领取‘窝囊废’身份卡?」 路杳垂眸沉思,陷入犹豫。 「宿主,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1188提醒道:「因为你是新人玩家,并且很契合该身份卡的领取条件,后台才优先将这个机会推送过来的。」 「如果你放弃的话,身份卡就会被其他玩家领取,而你就再也不会有领取机会了。」 铁笼震动。 路杳皱眉看向外边,入目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大斧头,斧头的斧刃上,还蒸腾着一层新鲜的血汽。 路杳打了个寒颤,哑然失色。 「宿主,你还剩三十秒的考虑时间……」 身前,手握巨斧的人半蹲下身子,他的大半张脸都隐没在了阴影里,脸颊边缘,能看到金属面具的反光。 「二十秒。」 监牢的主人微微转动身子,烛光照亮了他脸上那张狰狞无比的小丑面具。 路杳冷不丁地一抖,视线不经意与小丑面具下那双黑沉的眼眸对上。 顷刻间,无边杀意侵袭而来。 路杳被骇得连连向后挪蹭,伶仃的后背铁笼,发出“当啷”一声闷响。 眼前,小丑面具似乎轻笑了一下。 轻蔑的笑。 「最后十秒,宿主。」 「十、九、八……」 小丑面具挥动巨斧,虚空比划了一下,接着,他取出钥匙串,在其中寻找路杳这个铁笼的钥匙。 “路杳,你要小心。他可能要砍你了。” 邻近笼子里的男人在危言耸听。 「五、四、三……」 系统的倒计时不徐不疾、不紧不慢。 路杳被吓得魂都要飞了,赶紧大叫道:「我领,我领!我领‘窝囊废’身份卡!1188,快帮我领!」 「二……」 「好的宿主,现在为你领取‘窝囊废’身份卡,后台正在响应,请耐心等待。」 与此同时,钥匙叮当作响。 铁笼敞开,一张骨节分明的大掌探了进来,带着森然寒意,径直伸向路杳白皙细瘦的胳膊,看上去一下子就能把后者折断。 「1188,还需要等多久?」 路杳毫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被砍死。 「嘀——」 「玩家路杳,你已成功领取‘窝囊废’身份卡,请认真对待、尽心扮演。」 「嘀——」 「已为领取身份卡的玩家绑定了个人直播间,观众通过直播间赠送的礼物,将会按比例折算成生存点数。」 系统絮絮说了一大段话,路杳只听进去了“已成功领取‘窝囊废’身份卡”这几个字。 现在,只要他扮演“窝囊废”,就能在一段时间内不受任何伤害。 窝囊废、窝囊废…… 路杳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他哆哆嗦嗦地握住小丑面具伸进来的手,勾着手指讨好地蹭了蹭: “我、我不想死……” 晶莹的泪水扑簌簌滑落下来。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真的不想死……” 兴许是他哭得太过伤心,又兴许是身份卡起了作用,铁笼外,小丑面具的男人僵住一瞬。 第3章 与此同时,路杳的直播间也迎来了它的第一批观众—— 「又进新人了?这个新人素质怎么样?」 「素质不知道,但运气肯定不算好。地下监牢,新人地狱副本,通过率迄今只有5%。更不要说,这个新人还被安排在第一个囚笼。」 「完了,那他死定了。」 「别这么说,如今游戏里厉害的新人一批接着一批,万一会有奇迹呢?」 眼看小丑面具即将把路杳拖出铁笼,弹幕清净了一瞬,都在等待着奇迹发生。 结果他们看见的就是…… 路杳期期艾艾哭泣求饶了起来。 「……这也太废材了吧?!」 「他死定了。」 「而且会死得很惨。」 「+1」 「+2」 「+3」 「嘁,没想到刚点进来就结束了。兄弟们,有没有别的直播间推荐一下?」 第2章:哭得很好听 路杳哭得稀里哗啦。 最开始,他还有些许演的成分,但到后来,他越哭越悲伤,越哭越真情实感。 他想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想抄个小组作业,莫名其妙就被告白了;想躲开魔怔的追求者,莫名其妙就靠在了栏杆上;想在天台边缘站稳,莫名其妙就坠楼了。 最后,为了活命,不得已参加了这场逃生游戏,结果刚进游戏,就被恐怖杀人狂给挑中。 “我真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 路杳抿着嘴儿哭诉,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掉,在激动情绪的晕染下,他柔软的面颊逐渐染上一层绯红。 肩膀一颤一颤的,可怜极了。 直播间内,弹幕悄然变了风向: 「我这么觉得,这个新人还挺漂亮的?」 「好美的一张脸,好菜的一个人。」 「粉嘟嘟的像个水蜜桃,想嘬一口……」 「你不对劲。」 「你不对劲。」 「你不对劲x35」 路杳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围观,也不知道直播间内众人对自己议论。 他只顾着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哭到伤心处时,他下意识抓着小丑面具男的手往脸上一擦,为自己摸去眼泪。 略带粗砺的触感让他一怔。 不对啊,这不是擦脸巾啊。 他从无尽汪洋般的悲伤中回过神来,愣愣地抬眼向上看去,视线撞进男人冷漠的瞳孔中时,睫毛不由一颤。 “不、不要杀我……”他下意识祈求道。 空气安静了一瞬。 小丑面具下,男人黑曜石般清冷幽深的眼眸缓慢眨动了一下,他盯着路杳,眼神莫测。 忽然,他从路杳的抓握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想了想,没有继续去抓路杳的胳膊,而??是改变方向,掐向路杳腮边的软肉。 “唔。” 路杳被掐得痛哼一声。 不是,这人掐他脸干什么呀?下手还这么重,恨不得把他的脸掐烂似的。 「1188,他为什么掐我的脸?」 「因为你太窝囊了。」1188答道,「你看,我说领取身份卡有好处吧?他只是掐你的脸,而不是想要杀你了。」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路杳不太确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系统在骂他。 目光游移了一瞬,路杳看回眼前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他顿了顿,问道:“你……” 你不杀我了? 他就是想确认一下。 可是掐在脸上的手指却挪了挪,拇指抵住他的唇瓣,还隐隐有向下压的趋势。 路杳匆匆住了嘴,生怕被揪住舌头。 “哭得很好听。” 猝不及防地,男人说了他出场后的第一句话。低醇的嗓音因面具的阻碍,听着有些许的沙哑和沉闷。 但不可否认,他的嗓音的确蛊惑人心。 路杳耳朵痒痒的,愣住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在的铁笼被关好,小丑面具的男人站起身,拖着利斧,前往下一个铁笼。 路杳揉了揉自己刚才被掐的地方,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不用想,肯定是肿了一大片。 不过好在结束了,他真的没有被杀。 能活下来就是好的,比较起来,他脸上的这点损失实在是微不足道。 念及此,路杳的内心微微有些动摇—— 没想到…… 当个窝囊废还怪好的嘞。 「不错,很有天赋。」系统1188夸道,「难怪后台选中了你,你天生就是当窝囊废的料。」 直播间,弹幕也是一片沸腾: 「啊?!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来说。简言之,就是boss捏了捏那个新人的脸,然后放了他,去刀下一个倒霉鬼了。」 「我没瞎,我看得见boss刚才干什么了。我想问的是,boss为什么会那么做?」 「不知道。」 「可能boss今天心情好吧。高抬贵手一下,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的?」 「你说别的boss高抬贵手,我还能相信。但是地下监牢副本的boss?绝对不可能!」 「看见那些铁笼子没?按照笼子顺序从左到右挨个杀,绝不放过任何人。」 「举个斧子咔咔就是砍啊,眼都不眨一下,像砍瓜一样。」 「我记得上一个进入地下监牢副本的新人玩家,被他逐个砍掉四肢、止血,受了七八个小时折磨,才被砍掉头颅解脱。」 第4章 「雾草,吓人。」 「地下监牢(x),地狱监牢(√)」 「所以,这个新人玩家为什么能活下来?」 「……因为他哭得很好听?」 「惊!地下监牢大boss竟有这种嗜好!」 「我琢磨着,大boss不会是看上他了吧?这个新人玩家粉粉的、软软的,谁看了不想捏一捏揉一揉呀?」 「你不对劲」 「你不对劲」 「你不对劲x112」 第3章:男的也不是不行 路杳苟存一条性命。 他蜷缩在铁笼角落,一边偷偷觑着小丑面具的动向,一边回想这个人夸他“哭得很好听”。 路杳是不觉得自己的哭声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小时候,他也曾因为哭得太惨被邻家哥哥当成女孩子,还说要娶他当新娘。 后来,他们在厕所遇见。 他男孩子的身份暴露,邻家哥哥顿时红了半张脸——估计是恼羞成怒,气的。 邻家哥哥大抵是气坏了脑子。 第二天磨磨蹭蹭地约他见面,迟到了半天不说,还吞吞吐吐地说“男的也不是不行”。 再后来,他搬家到别的城市。 邻家哥哥没再见过面,各种各样要“娶他当新娘”的男人却见了不少。 遇得多了,路杳模模糊糊有了个概念—— 比起女孩子,他好像更受男人欢迎。 现在,这个概念又多加了一点东西—— 他哭的时候,好像格外吸引男人。 ……有点难评。 他真不知该是喜是忧。 走神间,小丑面具的男人已停在了相邻的铁笼前,他没做多余的动作,取出钥匙打开铁笼。 铁笼里的高壮男人哆嗦了一下。 该、该死,为什么这怪物朝着他过来了? 他不是已经选中了路杳吗? 高壮男人看着那把杀气腾腾的利斧,手软脚软,满心绝望与不甘。 路杳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弱最没用的。 这次出游之所以带着路杳,是因为他懂事听话,能给他们当跑腿,而且长得也乖巧,若能找到机会,说不定能把他半推半就地骗到床上,尝尝鲜。 可是没想到,鲜没尝到口,却先撞上了变态杀人狂。 刚才这面具杀人狂不是冲着路杳去的吗? 怎么、怎么…… 与健壮的外表相比,铁笼中的男人其实相当怯懦。眼看杀人狂的手伸了进来,他边骂路杳可恶,边绞尽脑汁去想脱身的办法。 突然,他灵光一现。 高壮男人哭丧起一张脸:“哥、大哥,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僵硬地哭求着,前言不搭后语。 路杳震惊地看着这一幕:「1188,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比我还窝囊呢?」 1188:「不,相信你自己的天赋。」 它肯定道:「还是你更窝囊一些,宿主。」 …… 直播间,弹幕讨论得热火朝天: 「这个人怎么……」 「他不会觉得这样哭有用吧?不能够不能够,我觉得刚才那个新人就是运气好而已。」 「不过,这何尝不是一种保命的思路?」 「难道说,破解这个地狱副本的方法就是,在那个残忍无情的杀人魔boss面前大哭特哭?」 一个奇妙的猜想被提了出来。 但是很快…… 模仿路杳哭泣求饶的男人,被粗暴地拽出了铁笼,他的手臂被笼壁刮擦着,鲜血直流,伤口狰狞。 好在没多久,他手臂上那些鲜血淋漓的小伤口就算不上什么了。 因为杀人狂一脚踩住他的肩胛,手起斧落。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一迭高过一迭,在黑暗窄小的地牢里漂浮回荡,与此同时,浓重的血腥味也扩散开来。 路杳闷闷打了两个喷嚏。 他想了想,稍稍移开手指,琥珀色的眼睛从指缝中露出来,微颤着去瞧铁笼外的情况—— 只见男人的手臂被齐根斩下。 鲜血喷涌如注,伴随着男人在地上的翻滚挣扎,溅射得到处都是。 甚至于,连路杳的铁笼也被溅上了。 路杳喉咙一紧,默默把手指挪了回去。 不看不看。 1188突然出声:「宿主,不愧是你。」 演的真好。 路杳莫名其妙:这系统是哪条电路不对板了,无缘无故夸他做什么? 铁笼外出现拖曳重物的声音。 面具男并未给手臂断裂的男人止血,就那么任由他惨叫哀嚎,然后抓着他残余的另一条手臂,将他脱出地牢。 惨叫声逐渐远去、减弱,直至再听不见。 路杳缓缓松了口气。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忽然被眼前一行行发光的小字所吸引,小字悬在半空,极快地跳动着: 「原来不是哭哭鼻子就能活命啊……」 「太血腥了!太粗暴了!究竟是谁把地下监牢设置成新人副本的?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我说,只有我还在好奇这个新人为什么能活下来吗?」 「boss不是说了吗,他哭得好听。」 「这……」 「等等,新人看镜头了!」 直播屏中展示的是路杳的脸部特写,蓬松柔软的银灰色短发,琥珀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还有粉润的、微微翘起的唇瓣—— 第5章 小鹿一般的清纯无辜。 他刚刚哭过,眼中还蓄着层朦胧的水雾。 抬眸怯生生的看过来,珍珠白的贝齿轻咬唇瓣,迷茫中带着几分无措,可怜又可爱。 「雾、雾草,他哭得确实好看。」 「这就是boss臻选的实力吗……」 「吸溜。」 「吸溜吸溜吸溜。」 「……坏了,我不对劲。」 第4章:实在是不堪入目 「1188,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纷至沓来的弹幕看花了路杳的眼,而弹幕里的一些言论,实在是…… 实在是不堪入目。 路杳悄悄红了耳朵尖,又恼又羞。 「快看,新人耳朵红了。」 「新人害羞了,好可爱,吸溜吸溜。」 「你们能不能收敛点?我老婆都被你们吓坏了!老婆别怕,到我怀里,我来保护你。」 「?你这就叫上老婆了??」 「就是就是,乱认什么亲呢?不知廉耻。这明明就是我老婆,老婆吸溜吸溜。」 弹幕的走向越来越不对劲。 路杳耳朵滚烫,大声呼唤系统:「1188,你看他们——!」 「咳。」1188冒了出来,「之前的通知你没仔细听吗?绑定身份卡的玩家,是要强制开启直播间的。」 直播间……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公之于众,毫无隐私可言。 路杳表示拒绝。 「有办法让他们不看我吗?」他问。 「没有。」1188冷酷道,「如果你理解‘强制’这个词的意思,你就不会问我这个蠢问题。」 「可是系统……」 「别慌,宿主。」1188道,「你的直播间人气不错,后台已经收到了很多打赏。」 「可是……」 「这可是很多玩家求都求不来的,宿主,你应该懂得珍惜机会才是。」 1188劝了很多,可惜路杳不为所动。 趁着系统闭嘴的时间,他抓住机会表达诉求:「如果我非要关闭直播间呢?」 1188顿了一下:「那么你会死。」 管理局不做赔本的买卖,发放身份卡就是为了提高游戏观赏性,要是没有观众,此举不就失去意义了吗? 「……好吧。」 路杳不想死,只好妥协。 半空中,新的弹幕还在不断滚动弹出,而且,发言越发大胆放肆了。 没多久,路杳就从耳朵红红变作小脸红红。若是再放任不管的话,他整个人迟早都会熟透。 1188心软了:「好吧,宿主。虽然我没办法让他们看不见你,但我有办法让你看不见他们。」 说着,它操作起来。 「正在关闭弹幕显示模块。」 「嘀——」 「关闭成功。」 提示音过后,在路杳眼前疯狂飞舞的弹幕倏地一闪,接着化作光点消失了。 路杳松了口气。 「提示。宿主,弹幕依然存在,只是你看不见它们而已。」1188提醒道。 「没事,这样就够了。」路杳道。 他还蛮擅长掩耳盗铃的。 看不见就是不存在。 对,看不见就是不存在。 看着路杳自欺欺人的可怜样子,系统1188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它打开弹幕显示模块,本意是想让路杳与直播间观众多多互动,以获取更多的打赏。 没想到,路杳的脸皮居然这么薄。 唉…… 跟着这种缺乏上进心的玩家,没前途啊…… “路杳,你在那儿得意什么呢?” 监牢内,长久的沉寂过后,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一潭死水,对着路杳咄咄逼人地质问。 路杳茫然抬头—— 他得意什么呢?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在得意? 目光越过铁笼的间隙向外,他隔壁的铁笼已是人去笼空,再往远处看,路杳对上了一双仇恨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一名纤细漂亮的少女,被关在与他间隔一个空笼子的铁笼里。 她踩着脏污的连衣裙,半跪在铁笼边。 瓜子小脸紧贴着铁栏杆,饱含愤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路杳。 见路杳看过去,她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更激动了:“路杳,赵哥被你害死了,你满意了吧?” 这女人说什么呢? 乱七八糟的。 路杳很无辜:“砍掉他胳膊的是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又不是我。怎么能说是我害死了赵哥呢?” “呵。”少女冷笑,“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个人本来是要杀你的。都怪你……” “都怪我没有老老实实被他砍?” 路杳惊奇地反问:“我为什么要老老实实被他砍,难道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少女一噎:“难道、难道你不是吗?” 路杳:…… “路杳,你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少女放弃好好说话,开始胡搅蛮缠,“反正,赵哥就是被你害死的。” “你要偿命!”她声音尖锐地怒吼。 被她这样不讲道理地纠缠着,好脾气如路杳,也不由有些生气了。 他抿了抿唇,微微冷下声音:“那你去把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喊回来,让他把我杀了啊?” “你要是做不到的话,就……” 第6章 「警告——!」 路杳挑衅的话还没说完,脑子里就响起了1188尖锐的爆鸣声。 「警告!宿主,检测到你的表现不符合身份卡要求,请尽快做出调整,避免惩罚。」 第5章:杳杳 路杳领取的身份卡是什么? ——窝囊废。 该怎样表现才是一个合格的窝囊废? ——不知道,但肯定不能对冒犯自己的人反唇相讥、大加挑衅,展现出非同寻常的攻击性。 系统高亢的警告声吵得路杳脑袋昏昏。 他质疑:「怎么,窝囊废就不能生气了?」 1188即答:「窝囊废只会生闷气。」 路杳无语凝噎:「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1188即答:「你应该表现得像个窝囊废。」 路杳:……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所以呢?」他追问。 这次,1188犹豫了半晌,才不太确定地回答:「要不,你掉几颗眼泪试试?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哭总是没错的。」 路杳:「……好吧。」 哭就哭。 他猛掐一把自己的大腿肉,立刻痛得泪花直冒:“我、我……对不起,都是我害了赵哥。你骂吧,都是我的错。” 少女被他哭得一愣。 就在刚才,她还在困惑路杳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不但有胆子反驳她的话,还敢挑衅她。 她正感到退缩。 没想到下一秒,路杳就没出息地哭了起来。 看着路杳软趴趴的样子,少女很快就有了坏主意:“路杳,你要是真的知道错了,就自己扇自己的脸。直到我说停才能停。” 她恶言厉色,并不是在开玩笑。 路杳:……过分了哦。 他内心抗拒,可抵不住1188在他耳边声音很大地吵吵嚷嚷:「窝囊废!时刻铭记你是一个窝囊废!」 「偏离身份卡要求,会受到严厉惩罚!」 1188危言耸听:「可能会死哦。」 路杳:……哦。 如果在丢脸和丢命之中,不得不选一个的话……他眼一闭心一横,颤颤巍巍抬起手。 “打重些,让我听到才行。”少女补充道,“别想蒙混过关,路杳。赵哥在天上看着你呢。” 恶毒,太恶毒了,简直不是人! 路杳胳膊一僵,气到发抖。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不是,杳杳刚才不是还挺伶牙俐齿的吗?怎么突然间窝窝囊囊地哭起来了?」 「可叹可悲可恨,脱粉了。」 「杳杳,你糊涂啊。哭得这么好看,只会让那个坏女人更想蹂躏你!」 「你不对劲」 「等等,主播这么窝囊还有人洗?换个人弹幕早就开骂了好吧??你们不能因为主播长得好看就……」 「可是主播长得好看啊!」 「哭起来更好看」 「眼睛肿肿的,鼻子红红的。任人摆弄却无力反抗,急得全身发抖,最后只能把小脸埋在被子里期期艾艾地哭。」 「……你不对劲,你真不对劲」 「咳,我是错过了什么吗?你们怎么都喊主播杳杳啊?」 「你是不是聋,没听见游戏里那个坏女人喊主播路杳吗?杳杳、咬咬,嘿嘿嘿嘿……」 地下监牢,路杳视死如归。 他皱皱鼻子,正要窝囊地给自己一巴掌—— “你就这么听话吗,杳杳?” 倏然,监牢里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轻挑的尾音像是带着细碎的勾子,勾得路杳心尖一颤。 是谁在说话? 路杳停下动作,探头去看。 在监牢最角落的铁笼里,锁着一个面容阴郁的男人,他穿着松垮的棉麻衬衫,微卷的长发向后扎起,几缕散发自额前落下,点缀着他那双寒星般的眼睛。 现今,寒星照耀而来。 他对着路杳戏谑地微笑:“别那么楚楚可怜地看着我,杳杳。我会误会的。” 误会?误会什么? 路杳不解其意,只觉得男人的眼神分外危险,阴森森要将他拆骨入腹似的—— 与刚才那位面具男差不了多少。 多少有点子吓人。 路杳想了想,慢慢吞吞把视线移开,假装自己根本没有在看。 自欺欺人的样子,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呵。”阴郁男意味不明地轻笑。 监牢里重归寂静,唯有满室血腥还在飘散,眼看这场“自己扇自己”的危机就要被打岔过去…… “顾骁,你护着他干什么?” 安静许久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发难:“他害死了赵哥,就算偿命也是应该的,我让他打自己几下,怎么了?” 面对质问,顾骁眼也没抬: “宋颂,谁给你的胆子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他话语里满是冰冷的警告,宋颂一怔,冷汗悄然间爬满脊背。 她动荡的激情轻易便被浇熄了。 带着浓浓的惧意,宋颂后缩至铁笼一角,唯唯诺诺地表达歉意:“对、对不起……我就是太担心赵哥了,所以才……” “别做无用功,宋颂。”顾骁打断道。 “我的意思是,没必要去担心一个死人。” 第6章:他都有些后悔了 顾骁应当是完全不懂得说话的艺术。 在他冷酷至极的言语攻击下,宋颂只有偃旗息鼓,躲在角落里默默掉眼泪的份儿。 第7章 监牢里,不时响起少女低低的啜泣声。 “吵。” 顾骁脾气很坏,连哭都不许人家哭。 于是,监牢中彻底安静下来。 路杳垂着脑袋,不敢往外看,更不敢对那位气场极强的男人产生任何窥探的心思。 他假装自己是一只无害的鹌鹑,勾着手指默默抠土玩。 但与此同时,他心中又好奇极了—— 同样都被关在铁笼里当任人宰割的鱼肉,那个叫顾骁的男人为什么寥寥几句话,就把宋颂吓得哭也不敢哭了? 从宋颂刚才对待他的蛮横态度看,她可不像是那种会轻易服软的人。 「1188,你在吗?」他忍不住问道。 「……在。」1188答。 「你说……」路杳顿了顿,偷偷向外瞥了一眼,「你说,那个叫顾骁是什么来头啊?」 出于畏惧,他在脑海中与系统说话时,都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 「顾骁家里权势滔天,和你们完全不是一个阶层。他加入这个圈子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所以很少参与决策。但相对的,他只要发话,就绝对不容置喙。」 路杳默然良久,问:「都被关起来了,还要讲究阶层吗?」 1188也沉默了一会儿,答:「我是系统,不懂你们人类的这些弯弯绕绕。」 路杳:……好吧,姑且信你。 1188答不出来的问题,直播间有人才能答: 「我去,顾骁,那不是隐藏小boss吗?」 「和面具杀人狂关系匪浅,明知这处别墅是个陷阱,也没阻止同伴在这过夜。」 「倒不如说他是故意引人过来的。」 「我至今也不知道这个顾骁图啥,他自己最后不也是被boss砍了吗?」 「搞不懂搞不懂。」 「还是看看杳杳老婆的盛世美颜吧。」 由于关闭了弹幕显示模块,弹幕中热闹纷繁的讨论,路杳一条都看不到。 不过,就算他打开了模块,那些涉嫌剧透的弹幕,也会事先被过滤屏蔽掉——玩家不能通过弹幕获得任何场外帮助,这是铁律。 地下监牢没有窗户,不论过去多久,这里都是一成不变的昏暗无光。 混沌中,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咔吱咔吱,宋颂焦躁地啃起了指甲。 她隔壁的铁笼里,一个生死不知的男人昏迷着蜷缩在那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 更远的地方,顾骁悠闲地哼着小调。 路杳在铁笼里捣鼓了好一会儿—— 确认了仅凭自己的力气不可能掰断铁笼的栏杆,也不可能挖出一条从里到外的地道。 想要离开,就必须想办法得到铁笼的钥匙,而铁笼的钥匙,目前他只在面具男的身上见到过。 不太妙啊…… 路杳感觉自己一辈子都逃不出这里了。 但是,他记得达成另一个条件也能通关游戏,就是在72小时内保持存活。 72小时,三天。 如果面具男一天只砍一个人的话,说不定砍不到他——路杳伸出手指盘算着,心存侥幸。 折腾许久,他逐渐也有些累了。 耳边萦绕着顾骁的悠悠哼唱,伴随着他屈指敲击在铁笼上规律的节拍声,路杳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没多久,他的呼吸变得匀缓悠长。 “睡着了。”远处,顾骁低低笑了一声。 他停下哼唱,歪着脑袋直直注视着路杳熟睡的脸庞,目光渐渐变得晦暗幽深。 真是奇怪。 他从前怎么不觉得路杳这般有趣? 印象中,都是另外三个人聒噪地围在他身边,而路杳总是忙碌地跑前跑后,作为一个打杂的边缘人物,在各个角落留下他匆忙的身影。 没想到……顾驰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 没想到,路杳不但长得乖巧,哭起来也分外撩人,他都有些后悔,把他带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呜呜呜杳杳睡着了,好乖好可爱。」 路杳睡着了,观众们却没睡。 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 一个新人的直播间,难得有这么热闹。 「呜呜呜,你们看到杳杳掰铁笼时那个委屈的小表情了吗?看得我哈特软软。」 「看到了看到了,委屈得都快哭了。」 「小笨杳杳,他居然真的认为自己能掰开铁笼。杳杳别哭,你尽力了。」 「咳,就我一个人觉得,刚才顾骁像是在给杳杳哼摇篮曲吗?」 「你不对劲这四个字,我已经说倦了。」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杳杳被坏女人刁难的时候,也是顾骁站出来给杳杳解围的。」 「有没有可能,顾骁只是觉得吵?」 「那我情愿杳杳天天吵我……」 「有些人不要太过分啊,算盘珠子隔着屏幕都崩我脸上了。」 第7章:笨蛋杳杳惨被噎住 路杳是被金属曳地的刺耳摩擦声吵醒的。 一来他睡眠轻浅,本就容易醒; 二来,那令人牙酸的恐怖声音着实让人难以忘记,不过在他生命中出现了一次,就化作一枚恐怖的印记,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路杳皱着眼皮醒过来。 他喉咙干涸、头痛不已,下意识想打个哈欠,却在瞥见沉沉走近的面具男时,生生控制住。 巨斧停在路杳的铁笼外。 第8章 与它一同停下的,还有那衔着摧天灭地的骇人气势,头戴面具、眼神锐利的阴沉男人。 去而复返,他身上的血腥气更重了。 寒潭般的眼眸看过来时,浓沉的阴影也同时自他脚下扩散、蔓延,透过缝隙探进路杳所在的铁笼,缠住后者的脚腕,一点点向上。 路杳垂着脑袋,不敢与男人对视。 他被盯得全身不自在,于是悄悄缩了缩脚,将伶仃的脚踝藏起。 铁笼外,男人神色微变。 手腕微动,擦着地面的斧刃就朝着路杳的方向微微偏转过来。 偷觑着斧刃动向的路杳一个哆嗦。 「1188,救、救命。」 冷酷无情的1188没有理他,倒是从他的头顶上,传来了似有若无的一声嗤笑。 紧接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在他脚边。 路杳一惊,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直到浓重的阴影从他铁笼外散开,斧刃拖曳,向着下一个铁笼那边去了,他才挪动手指,慢吞吞将脚边的东西捡起。 拿到眼前一看,路杳才看清那是一块黑面包,冷硬干巴,不知存放了多久。 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路杳心存怀疑。 他没敢直接上嘴,而是先用鼻子嗅了嗅。 顿时,一股干燥木屑的味道涌入鼻腔,刺激得路杳鼻子痒痒的同时,也在彰显着它的无害和难吃。 路杳嫌弃地把面包拿远。 但几乎就在下一秒,他的喉咙不听使唤地咽了咽唾沫,而他的肚子,也咕噜噜响了起来。 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摆在眼前—— 他饿了。 「1188,有没有能让面包变得好吃的道具?」路杳不抱希望地向系统求助。 「有。」这次1188理他了。 「但是你的生存点数不够,无法兑换。」 路杳:「……可以赊账吗?」 「不可以。」1188断然拒绝,然后建议道,「你可以捏着鼻子吃,那样就闻不到味儿了。」 路杳一脸为难地看着手里铁疙瘩般的面包——拙劣的味道与它铁石般的强悍身躯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纠结着,肚子又叫了两下。 这次的声音大些,已经走远了的面具男转了转脑袋,似乎向这边瞥了一眼。 顾骁更是直接:“要我喂你吗,杳杳?” 路杳羞耻地红了脸。 不用喂,他自己能吃。 他边在心里愤怒地回应,边举起面包猛猛咬了一大口,冷硬的面包如同复仇的巨石,一下子塞满他的口腔,折磨他的牙齿。 “呃。” 路杳面颊鼓鼓,艰难地咀嚼。 嚼了两下,柔软的口腔实在是被磨蹭得难受,路杳再难忍受,稀里糊涂便把面包咽了下去。 他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场酷刑,然而…… 数据空间,系统1188正为自己无望的统生惆怅不已,忽然程序响起警报,说它带的这任玩家快死了,要扣它绩效。 1188吓了一跳,赶紧去查看路杳的情况。 它以为路杳可能是挨斧了,所以才生命垂危,截然事实却与它的想象截然不同—— 路杳小脸涨红满眼是泪,俨然快要窒息。 而监牢里唯一能对他产生生命威胁的面具杀人狂,正远远站着,鞭长莫及。 系统1188:……嗯?怎么回事? 怎么一个不注意,它的宿主就要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玩家自杀,属于消极游戏。 难怪后台说要扣它绩效。 「宿主,你什么情况?」1188着急问。 「我……噎……」路杳眼泪掉个不停,话也说不顺畅,「水……」 我吃面包噎住了,快给我水。 「水是有水,但你的生存点数不够,无法兑换呀!」1188语速飞快,「你是新人,你的生存点数是零蛋!」 「赊……」路杳想说赊账。 「赊账要走程序,等程序走完,你早就没命了!」1188道,「宿主你是傻的吗,吃个面包也能噎成这样?!」 路杳:呜呜呜,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快想办法救救他啊。 「有了,宿主!」 绝望中,1188陡然抬高音量。 「面具杀人狂走过来了,你快点求他帮帮你!只要你表现得足够窝囊,就还有救!」 面对系统荒唐的建议,路杳因极度缺氧而空白一片的大脑已难以去思考些什么了。 耳听着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急忙跌跌撞撞地扑过去,纤细的手指伸出铁笼,紧紧揪住男人的裤脚。 “救、救命……” 漂亮少年可怜又卑微地祈求着。 “水……” 第8章:舌头软软的 铜锁垂悬一边,铁笼被蛮力直接掰开。 路杳像只小猫仔那样,被提溜着后劲皮拖了出去,紧接着,腹部便遭受猛烈一击。 他肋骨一痛,咳出嗓子里的那块小小面包。 呼吸回归通畅,在求生意志的控制下,路杳不知餍足地大口吞咽着新鲜空气。 大量的气流涌入喉管,刺激得他不住咳嗽。 咳了好久,他才稍稍缓过气来,刚想要擦去满脸狼狈的泪水,就又被人提溜着转过身去。 下巴被掐住,他被迫张开嘴。 “你……” 路杳的鼻尖几乎撞上男人那张小丑面具。 第9章 怎样近的距离,他几乎能看清男人那双乌黑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弱小、可怜、无助…… 路杳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事情的发展着实诡异—— 一个将他囚禁在地下监牢里的恐怖男人,在他差点被面包呛死的时候,出手救下了他的小命。 “谢、谢谢……” 路杳脑袋红红。 眼睛、鼻子、嘴巴,到处都是红红。 身后,宋颂愤怒地质问:“路杳,你是不是有病?!你在和谁说谢谢呢,好坏不分的东西!” 路杳没空搭理她。 因为男人的手指已经重重碾过他的唇瓣,强行探入他的口腔,擦过乳白的牙齿,揪住他柔嫩的舌头。 “唔……” 路杳哼唧着,不敢动不敢躲,更不敢闭嘴咬住男人的手指。 他只敢那样含着。 任由男人的手指在他嘴里作威作福。 被忽视的宋颂心有不甘,在愤怒的支配下,她甚至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当下的糟糕处境,骂骂咧咧地宣泄起来。 揪着路杳舌头拨弄得正欢的男人,看也没看恼羞成怒的宋颂一眼。 他随手拎起放置一边的斧子,扔了过去。 斧刃擦过铁笼一角,深深砸进后方的墙壁。宋颂尖叫一声,昏迷在铁笼中。 顾骁耸耸肩,“嗤”的冷笑。 之后,地牢中再没了第三者的聒噪,唯有被揪住了舌头的路杳簌簌落泪,不时呜咽出声。 好在,男人没有割掉他舌头的打算。 他似乎只是对这一小团湿润柔嫩的物件感到好奇,研究够了,就高抬贵手放过了它,转而屈起手指,深深捅进路杳的喉咙。 「1188,救命……」 路杳被男人不按常理的举动吓麻了。 「没、没事。」1188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你只管哭就行,身份卡会保护你的。」 路杳皱皱鼻子,更委屈了: 「我都没停过……」 他眼泪都要哭干了,这个男人也没放过他。 再不放开他,他可就要咬了! 兔子急了也咬人,路杳是真的要被惹急了。但他左想右想,鼓起了全部勇气,也只能想到这一个可怜巴巴的报复手段。 谁知,他正要动嘴,男人却先收手了。 咦? 路杳愣愣地阖上嘴。 他昂着头,不解其意地瞪着男人瞧,眼圈的红肿尚未消下去,像一只好奇的小兔子。 小兔子想知道男人为什么要捅他喉咙。 男人不欲解释,只是淡淡地问:“想喝水?” 小兔子没能反应过来,听见男人不怀好意的问话,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男人也点了点头。 路杳被丢在了地上,但是没多久,待男人从墙上取回了自己的斧头,他便再一次被拎住衣领,向外提溜出去。 角落的铁笼里,顾骁动了动。 “喂,你想把他分成几块?”他恶劣地问。 男人脚步微顿,居然还认真想了想。 最终,他只是轻描淡写瞥了顾骁一眼,没有回答那个糟糕的问题,而是拎着路杳继续向外。 路杳后知后觉地感到怕。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刚刚救下他的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利斧杀人狂。 已逝之人的血,还缓缓流淌在他们脚下,没有完全干涸。 他会被分成几块? 路杳觉得,与其被分成几块,他还不如刚才就被面包噎死,好歹还能留个全尸。 直播间弹幕,哀鸿遍野: 「难道……这就结束了吗?」 「往好处想,万一boss不想杀杳杳呢。」 「那他带杳杳上去干什么?」 「……喂杳杳喝水?」 「我以为我们在谈论的是逃生游戏里的恐怖大boss,而不是童话故事里的仙女教母。」 「呜??呜呜杳杳老婆我舍不得你。」 「往好处想,万一杳杳能逃出魔掌呢?」 「我觉得不存在这个万一」 「毕竟杳杳吃个面包都差点把自己噎死,你让他变身肌肉壮汉手撕boss?不可能不可能。」 「+1。」 「boss好狠的心!我还以为他很喜欢杳杳的香香软软小舌头呢!杳杳要是死了,他以后从哪找那么漂亮的舌头玩?」 「虽然但是……咳,你不对劲。」 第9章:我没想逃…… 路杳一路跌跌撞撞,被拎上楼。 男人的动作算不上温柔,所以路杳难免磕碰,最严重的,是膝盖上被蹭破了好大一片。 没出血,皮下却泛着青紫的积淤,看着很是吓人。路杳眼泪汪汪,痛得直抽冷气。 「宿主,你可真会哭。」 1188大说风凉话。 它琢磨着路杳很可能挺不过这一遭,所以已经在玩家池里给自己物色下一任宿主了。 嗯……张德彪。 名字不错,听上去就是个杀伐果断的大佬,能带它走上统生巅峰。 「1188,你欺负人,有你这么当系统的吗?」1188的凉薄态度,气得路杳心脏直抽抽,「我不跟你玩了,我要换系统!」 「换吧换吧。」1188答应得很爽快,「等你活过这场游戏,想换多少系统我都不拦着你。」 活过这场游戏…… 说的也是,他很可能马上就要被砍死了,还说什么换系统不换系统的。 第10章 路杳瘪着嘴儿,气气鼓鼓。 正生着闷气,忽然间,他眼前光芒大作。 原来,曲曲折折的台阶已抵达尽头,男人推开沉重的铁门,明媚绚烂的阳光就照进了路杳的眼睛。 路杳被晃花了眼,眸中泛着水光潋滟。 他轻轻眨动眼睫。 纤密的羽扇在光线下呈出秘银的色彩,与琥珀的瞳孔交映着,衬得他像只不谙世事的精灵。 似是有所感应,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路杳立即把脖子一缩,装出个顶顶无辜的老实样子: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兴许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 男人端量他半晌,转回脑袋,没有当即举斧将他斩杀在地,而是捏住他的手腕,继续拖他向前。 路杳暗松一口气。 从地牢出来,便是荒废别墅萧肃残破的大厅,路杳歪着脑袋偷偷打量,还能看到他们过夜时在大厅留下的痕迹。 红木地板经年腐朽,嘎吱作响。 灰雾蒙蒙的羊绒地毯上,染着一道黏腻的红褐色痕迹。 路杳好奇打量着那道痕迹。 直到脚踝擦过地毯,鼻尖嗅到一缕不同寻常的铁锈味儿,他才忽然反应过来,那红褐色痕迹,其实是未干的血迹。 想明白这点,路杳一个哆嗦。 “老实点。”男人警告道。 语气有点凶,但又不是特别凶。 路杳眨眨眼睛,他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毛病,被凶了一句,胆子反而变大了些。 再向前走,就能看见别墅的大门了。 那花纹繁复的厚重大门居然没有关,而是微微敞开着一道缝隙。 阳光顺着门缝照耀进来,在有些褪色的木地板上投射出一片金色的飞羽。 路杳翕动小巧的鼻尖,他嗅到了…… 自由的味道! 「1188,是不是只要逃离别墅,就算游戏通关,然后,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好像、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意识到路杳的想法,1188也很激动。 虽然很想换一个争气的宿主,但统生的第一桩业务,它还是很希望能够顺利办结的。 而且,玩家若是能逃生成功,它们系统也有奖金拿。更何况自由的曙光就在眼前,不试试实在说不过去。 「宿主,我喊三二一你就跑。」 「万一、万一跑不掉呢……」 「别担心宿主,试试就逝世。横竖都是一条命,失败了给他就是!」 系统豪言壮语,路杳战战兢兢。 说得倒轻巧,斧头落不到它身上,丢的不是它的命是吧? 可是,如果现在不逃…… 路杳纠结着、犹豫着,半点没有注意到身前的男人已然停下了脚步,正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 而他自己,一边渴望地看着那扇自由的大门,一边呆头呆脑撞进男人坚实的胸膛。 “啪叽”一声,他的鼻子被撞得扁扁。 “想逃?” 灼热的吐息喷洒在颅顶,凝成让人不安的阴沉质问。 路杳埋着脑袋不敢向上看,面颊擦过男人的衣衫,竟从上边闻到了皂荚的淡淡香味。 “没、没想逃。” 那与死亡毫不相干的清新味道让路杳稍稍镇定了些,他否认了男人的质疑,甚至还有胆子多说一句—— “我就是想看看。” “呵。”男人轻笑。 紧接着,斧刃在地板上轻轻滑动了一下,发出漫长的、惹人心悸的尖锐嗡鸣。 路杳一抖,膨胀的胆量瞬间归零。 为了不被男人扔在地上砍了,他反其道而行之,一个冲锋向前,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腰。 “别杀我……” 因着受惊不浅,他不由自主带上了哭腔,混着几分糯糯的鼻音,于是便显得格外可怜。 “我真的就是看看,一点都没想要逃……真、真的……我、我骗你是狗……” 细软的哭声引得男人垂下眼眸,喉结微动。 他瞧见少年紧紧揪着他的衣袖。 银灰的发丝蹭得他腰腹发痒,而且,还在继续一个劲儿地往他的衣服里埋,那殷切讨好的模样…… 可不像一只毛绒小狗。 第10章:“解剖的艺术” 「我觉得事情可能好起来了。」 「不瞒你说,我也这么感觉。」 「换作我是boss,我可就心软了。我不但舍不得砍杳杳,还要把他按在怀里亲死他。」 「……咳,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刚来,谁能和我说说这是怎么个事?这个直播间的画风怎么和别的直播间不一样?主播不拳打大boss、脚踢猪队友,怎么就窝窝囊囊地哭起来了?」 「新来的吧?多看看就习惯了。」 「不是,你们真觉得boss会放过这个哭哭啼啼的新人玩家?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地下监牢副本吧?」 「你没看错,这就是那个boss杀人如麻,存活率只有5%的新人副本。」 「嘶……我觉得你们都不对劲……」 「这个新人要是能活下来,我倒立洗头!」 「这可是你说的啊,已截屏」 「已截屏」 「已截屏x2」 …… 「已截屏x386」 另一边,荒败无人的别墅中,扒拉在男人身上,路杳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第11章 他只知道男人最终烦不胜烦,将那柄杀气腾腾的利斧丢到了一边,半拖半抱着他,来到了别墅大门前。 “下来。” 男人不容置喙地命令。 “……哦。” 路杳不敢反抗,闷闷地点头答应。 他松开男人的衣服,不出意外看见那原本干净整洁的布料被他攥得皱皱巴巴,非但如此,还留下了泥灰爪印。 坏了,他这下算是把杀人狂先生得罪死了。 路杳心有戚戚,等待命运的判决。 暖煦的阳光落在脸上,对他而言也是冷的。 咫尺之遥,就是别墅微敞的大门,路杳已能感受到山林的微风吹过发间,一呼一吸尽是草木清新的味道。 ——只要越过那扇门,他就逃生成功了。 脑中,系统1188也在煽动地催促着: 「快啊,宿主,你还在犹豫什么?一步之遥、一步之遥啊!把人推开,冲出门去,你就自由啦!」 而它统生第一笔奖金,也到手啦! 路杳被煽动得有些动摇,他垂眸看向被面具男箍住的手腕,心中漾起一阵难言的冲动。 甩开这个男人的手,夺门而出…… 正盘算着,他的脑袋忽然被按住。 男人将微敞的别墅大门推得更开了些,然后转动起他脆弱的小脑袋,强迫他看向别墅外。 草木青葱的山野映入眼帘。 别墅庭院的草坪上,搭着一顶精致的小帐篷,小帐篷下,零散摆放着烧烤用具。 当一对对年轻的男女在此处篝火露营、欢闹喧腾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想到,等待他们的被是囚禁杀害的命运。 看着门外美好的景物,路杳眼睛一亮。 “您、您要放我走吗,先生?” 他心中升起不切实际的幻想,嘴上说着惹人发笑的傻话。 而杀人狂先生的确是笑了,甚至于,他笑得有些乐不可支,连肩膀都在颤抖着。 但很快,他止住笑。 就那么当着路杳面,干脆地、迅速地、毫不犹豫地关上了别墅的大门。 “哐”的一声巨响—— 路杳眼里的光灭了。 「完啦,宿主!全完啦!」 脑中,是1188恨铁不成钢的哀嚎。 「他好坏,他怎么能当着我的面……」 路杳的情况比1188好不了多少。 被人当面羞辱的沉重的打击让他失魂落魄,大脑一片绝望的死灰。 他放弃挣扎,顺从地被男人拖拽着向前,直到上了二楼,被按坐在冷硬的座椅上,才回过几分神来。 这里是……餐厅? 路杳左右看看,被眼前温馨的装饰惊到。 铺着粉红色碎花桌布的长餐桌上,摆放着一个玻璃花瓶和一摞厚厚的书册。 花瓶里插着淡黄色小花,芬芳宜人;书是外文书,封皮上烫着鎏金的字母,似乎是法文。 这面具杀人狂,还挺有情调。 路杳腹诽一句。 但在看见桌上烫花精美的瓷碟中装着的香气四溢的炖肉,松软的白面包和一小杯牛奶时,他的惊讶就变作了愤怒—— 好好好,自己吃炖肉白面包,轮到他们铁笼里的人,就只有冷硬难吃的黑面包了是吧? 连断头饭都不给顿好的! 路杳抠着手指,生着闷气。 他想,这次要是真活不成了,他说什么也要把餐桌上的炖肉和白面包抢来,死前吃一顿好的。 此时此刻的弹幕: 「我去,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栋别墅的二楼餐厅,没想到还挺温馨的。」 「看那碎花桌布,看那淡黄小花,看那文艺的书册,斧哥居然是这么一位生活精致的男人,我还以为他只会哐哐砍人呢。」 「这就是反差萌吗……」 「有没有大佬告诉我斧哥读的是什么书,我也搞一本来研究研究。」 「咋滴,你也想当boss啊?」 「我学习学习不行吗?」 「上面那本是法文书,名字叫《解剖的艺术》,下面那本好像是英文的,书脊上标的是《汉尼拔》。」真大佬冒了出来。 弹幕消停了好一会…… 「汉尼拔,好像有点耳熟。」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杳杳,危……」 第11章:真麻烦,还是砍了吧 路杳乖巧地坐在餐桌边上。 一边馋着桌上香气扑鼻的菜肴,一边好奇拎他上来的面具男跑哪儿去了。 环顾四周,没看见那柄狰狞的利斧。 倒是在餐厅的左手边,看到了圆拱门后半开放式的厨房。 厨房内叮当作响,应当是面具男正在里面走动,路杳正纠结着要不要探头看看,突然“咚”的一声闷响—— 一个巨大的物件砸倒在拱门前。 路杳定睛一看,心底便是一凉。 那竟是一具无头男尸,脖颈处截面整齐,碗大的刀口斜斜地对准了路杳的视线,给他带去难言的震撼。 震撼过后,又觉得眼熟。 从那染血的衣领上,路杳没花多少时间就辨认出了男尸的身份——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拖走的赵哥。 赵哥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厨房里? 厨房…… 路杳蓦地看回餐桌上的炖肉,脑袋里冒出一个极为恐怖的想法。 不会吧,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 第12章 转眼间,摆盘精美的炖肉变得面目可憎,飘进鼻腔内的阵阵肉香,也让他直犯恶心。 路杳佝偻起身子,捂住痉挛的胃部。 如果不是先前没怎么吃东西,他肯定会难以忍受地吐在这里。 厨房里,脚步声近。 男人轻描淡写地瞥一眼路杳,然后若无其事地拎起无头男尸,把它往路杳看不见的地方挪了挪。 没多久,他又从厨房端出一杯水来。 “喝。” 他把水杯放到路杳面前,杯子的款式,与桌上装着牛奶的陶瓷杯一模一样。 路杳不敢喝。 他不知道男人刚才碰过尸体洗手了没,更不知道杯子里装的真的是普通的水,还是别的什么。 男人的耐心极其有限。 “喝。” 耐着性子等了一小会,见路杳一动不动,便语气不悦地催促起来。 路杳不敢忤逆,忙不迭捧起杯子。 喝前,他皱皱鼻子,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杯中水的气味——气味就是,没什么味道。 路杳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他思绪发飘,一个没注意小声嘀咕了出来:“……没味儿。” 声音很小,等在一旁的男人却听得清楚。 这小东西,犹豫了半天不动嘴,居然是嫌弃白开水没味? 真麻烦,还是砍了吧。 事实上,男人自己都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容忍路杳到现在,还一再纵容地带路杳上来喝水。 这样想着,他几步走到餐桌另一边。 伸手摸来刀叉,盘算着是先剜掉这可悲玩具的眼珠子,还是干脆捅进他纤细易折的脖子里。 路杳没敢放松,一直偷觑着男人的动向。 眼看男人手握刀叉像是要去“吃人”了,他悲哀地颤了颤,胃袋一阵翻涌。 待感受到男人的视线似乎落在了他的头顶…… 路杳差点就要被吓哭了。 他想也不想,匆忙捧起水杯讨好地嘬了两口,以显示自己对男人的顺从与尊重—— 他都乖乖喝水了。 所以,就先放他一马,别再虎视眈眈地惦记着他没有多少肉的伶仃身子骨了吧? 水有些烫。 被男人盯着,路杳又不敢停下来。 于是,他唯有一边硬着头皮小口喝水,一边悄悄吐出舌头散气。 粉润的舌尖舔过唇瓣,勾引着什么似的。 路杳却对此一无所知,非但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有被发现,还得寸进尺,猫儿般一点一点地舔水喝。 男人看着他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舌头,莫名就想起了不久前用手指碾过路杳口腔的触感。 当时,他只是在检查路杳喉咙里的面包是否全部咳了出来,而现在…… 男人放下刀叉,转变了心意。 他端起自己的那杯牛奶,送到路杳面前,接着不容置喙地夺过了路杳手中的水杯。 “喝这个。” 他将牛奶朝路杳推了推。 路杳傻眼。 好端端的,这男人夺走他的水杯,要他喝牛奶做什么?很可疑哦…… 路杳怀疑牛奶里加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疑神疑鬼,犹犹豫豫。 1188看不下去了,心软地提醒道:「放心喝吧,就是普通的牛奶而已。」 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你要懂得珍惜啊,宿主。这可能就是你死前的最后一顿饭了。」 路杳悲从中来,不由红了眼眶。 他喝一口温热香甜的牛奶,想到这就是自己的断头饭,顿时鼻子酸酸,随时会掉金豆子的模样。 居高临下俯视着路杳,男人心中诧异。 他想,这个少年以前过得该是什么苦日子,喝个牛奶也能感动成这样。 思虑半晌,他把炖肉也让了出来。 瞧着炖肉被推至眼前,路杳更慌了,他手指一软,好险没把陶瓷杯摔碎在地上。 呜呜呜…… 这个恐怖的大魔头,居然逼着他吃人肉。 第12章:张嘴 「哦,天呐。好温馨,好感动。」 「boss居然真的只是带杳杳来喝水。」 「而且,他不仅给杳杳喂水,还心软地见不得杳杳吃干巴面包,让出了自己的早饭。」 「那个说要倒立洗头的呢?还不快出来!」 「……不是,你们也太乐观了吧。」 「我过年杀猪的时候,还知道要先把小猪仔喂得白白胖胖呢。游戏还没结束,先不要妄下定断好吗?」 「你居然说杳杳是小猪仔,罪大恶极!」 「谁家给小猪仔喂香香牛奶和甜甜炖肉啊?我看你就是不愿意承认现实,嘴硬!」 「可我琢磨着,那不是人肉吗?」 此言一出,弹幕瞬间凝脂。 过了好久,才有人弱弱地反驳: 「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来?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你简直不是人!」 直播间前的某位观众:他不是,他没有! 他仅仅是不想倒立洗头而已,为什么要这么恶毒地咒骂他? 呜呜呜呜呜。 废弃别墅,二楼餐厅。 悬窗半敞,微风吹拂,暖融融的光线披照在瓷碟的菜肴上,照出它亮晶晶的一层油脂,分外诱人。 路杳惴惴不安地端坐着。 他手中的刀叉已被男人收回—— 第13章 这并非意味着他不用再去吃那成分不明的炖肉,而是代表着男人耐心尽失……并且以为他不会用刀叉,打算亲自喂他吃东西。 男人挥动巨斧砍人时大开大合、动作利落,摆弄起小巧的刀叉来,却是不一样的优雅熟稔。 他很快将炖肉分好,夹在白面包里,切下一小块,用叉子叉起,递到路杳唇边。 “张嘴。”言简意赅。 路杳揪紧手指,不想张嘴。 他暗怂怂地装作走神的样子,假装没听见男人在说话。 杀人狂先生不惯着他,强硬地往前送了送叉子,将松软的白面包抵在他的唇瓣上。 “张嘴。”这是他第二次提醒。 常言道,事不过三。 路杳哆嗦着唇瓣,欲吃又止。 「1188……」他可怜兮兮地求助。 1188长叹一声,再次心软:「别慌,宿主,我帮你扫描一下……咳,放心吃吧,是普通的猪肉。」 新系统上任,只赠送两次免费扫描的机会,之后路杳要是再求它,它可就爱莫能助了。 唉,它还想着等路杳死翘翘了,把这宝贵的机会留给下一任宿主用呢。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奇怪。 没听说系统也会受到身份卡的影响啊。 它这么冷酷无情的一个统,怎么会屡屡对路杳这个没什么出息的宿主心软呢? 那边,得知面包里夹的不是人肉,路杳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懈下来,这一松懈,就出了事故,他饥饿的小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抵在唇上的面包一顿。 路杳低下头,羞耻地红了耳朵。 这个动作没能让饥肠辘辘的肚子好过一点,它仍然在叫,咕咕唧唧吵人得很。 路杳想了想,张开嘴,把面包咬了过来。 为了安抚好他那该死的、不听话的肚子,他囫囵吞枣,吃的很急。 于是,没有任何意外地…… 他再一次吃噎住了。 男人眼皮一跳,没有动作,冷眼旁观着路杳被噎得泪花直冒,满面通红。 这种情况下,他能求助于谁呢? 果不其然,路杳被噎得无法思考,情急之下唯有向身边唯一的人类求救。 “救命……” 他用苍白秀气的手勾住了男人的小指。 而男人专程等着他的这一声“救命”似的,满足地勾了勾唇,抬手轻拍他纤薄的后背。 然后,新倒一杯牛奶喂路杳喝下。 “谢谢。” 路杳声音小小地道谢。 这是他第二次向杀人狂先生道谢,也是杀人狂先生第二次从“面包危机”中救下了他。 路杳唾弃自己不争气的喉咙。 怎么吃个面包,还能噎上两次。 道完谢,见男人没有其他的大动作,路杳默默取来餐盘,自己动手,细嚼慢咽。 男人审视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回到厨房,为自己新备了一份早餐,坐到餐桌对面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忽视掉厨房里的无头男尸,这个场面还挺温情。 「请问,我看的是什么周末早间家庭剧吗?是不是吃完早饭,boss就要换上西装,夹上公文包,出门上班了?」 「偶尔也要换换心情嘛~」 「可这不是逃生游戏直播间吗?」 「boss哥,支棱起来啊,你的斧子在哪里?还有这个新人玩家,哭哭哭就知道哭,窝窝囊囊的像什么样子。」 「无聊,我要看血流成河!」 「……我说,咱们直播间的弹幕氛围是不是有点不对?」 「我刚才看见杳杳的直播间被挂在首页推荐位了,真是人红是非多,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了。」 「无聊,我要看倒立洗头!」 第13章:歪了的东西要扶正 路杳安安静静吃完了早餐。 肚子鼓鼓,人也变得懒懒的,温温吞吞打了个哈欠,眼皮便不受控制地要往一起阖。 他几乎就快要盹过去了…… 忽然,前方响起座椅挪动的声音。 路杳陡然惊醒,并在一瞬间坐直了身子,思忖片刻后,又觉得不太合适,便慌慌张张站起身来。 “感、感谢您的招待……”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古古怪怪的话就已经跑出了嘴巴。 他思前想后,总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儿冒犯,纠结许久后,还是抬头飞速扫了男人一眼。 他没能瞧见男人的表情,因为对方戴着面具,但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那张小丑面具,好像戴得有一些歪。 「1188你快看,他把面具戴歪了。」 路杳兴冲冲与系统分享自己的大发现。 1188长叹一声:「我说宿主,你能不能关心一点有用的东西?」 路杳眨眨眼睛:「譬如说什么?」 「譬如说他的斧头在哪里,等会儿他关你回地下监牢的时候,会不会突然不声不响地给你一下子?」 路杳一抖。 杀人狂先生会不会给他一下子不清楚,但系统说的话,已经给他的心灵造成不可逆转的重击了。 坏系统,不要把他看扁了! 他路杳可不是那种什么事都会搞砸的小笨蛋,现在,他就要拿出自己的实力来! 路杳鼓起勇气,昂起脑袋与男人对视:“请问……您、您现在要把我关回铁笼里去吗?” 第14章 金属的小丑面具反射着幽幽冷光。 路杳打了个寒颤,但是咬牙坚持、强忍恐惧,不让自己的视线移开分毫。 男人黑曜石的眼珠微微转动…… 他端详着路杳柔软中带有些许倔强的脸,觉得有趣。有趣的同时,也难得有些困惑。 他究竟是为什么…… 手下留情地、没有杀了这个少年呢? “没错。” 眼看少年等待良久,委屈得快要哭了,他终于大发慈悲地回答道。 这同样也是令他困惑的一点—— 对待这些猎物,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耐心和好脾气?甚至于,还有问必答。 男人眯起眼睛,路杳被盯得头皮发凉。 “那、那……”他快撑不下去了,在宣告放弃之前,硬着头皮把问题问完,“那您会趁我不注意,突然给我一斧子吗?” 这都是些什么怪问题? 男人皱起眉,略略摇头道:“不会。” 路杳满意了。 他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心中的小人趾高气昂,像个打了胜仗的大将军: 「1188,你听到了吗?」 「他说,他不会不声不响地突然给我一下子!1188,你小人之心,是个没有统德的小人系统。」 1188:…… 它很想反驳,但是忍住了。 自己绑定的宿主,凑合过呗,还能怎样?毕竟宿主的这个小笨样子,还能活多久都不好说。 「听到啦听到啦。」1188夹起声音,学直播间弹幕里的说话方式,「我们家杳杳就是厉害,继续加油呦,啾咪!」 路杳:「……1188,你不对劲。」 1188震惊,1188深感屈辱。 滚啊,它以后再也不要说这种温柔鼓励的话了!它难道是一个什么很贱的系统吗? 战胜了嘴贱的1188,路杳很开心。 开心到他短暂地忘记了恐惧,在那么一点点强迫症的驱使下,伸出手去,在男人脸上挪挪动动,帮他戴正了那张有点歪的小丑面具。 「宿主,你在做什么啊宿主?!」 1188魂都被吓飞了,下意识尖叫出声。 路杳手指一颤,后知后觉。 他赶紧收回手,匆匆忙忙地解释:“歪、歪了。您的面具歪了,杀人狂先生。” 一不小心,他说漏了嘴。 男人眉梢一动:“杀人狂先生?” 路杳:…… 他决定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什么?什么杀人狂先生?我是说您的面具歪了,先生。” 没有杀人狂。 路杳自欺欺人,心虚地垂下脑袋。 对于他拙劣的谎话,杀人狂先生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但不久后,路杳听到金属叮当的声音。 紧接着他的胳膊被拎了起来,手腕一凉,一副冰冷沉重的手铐拷在了上面。 温情的假象瞬间撕裂。 路杳被拖到一楼残破的大厅,手铐的另一半,被拷在了沉重钢琴的琴腿上。 琴腿低矮,路杳被迫蜷缩在地上。 男人转身去取斧子,趁他不注意,路杳偷偷挣了挣手铐—— 他的腕上多出好几道红痕。 除此以外,什么成果都没有。 「1188,我觉得我要命丧于此了。」 那杀人狂被他戳破身份,恼羞成怒,把他拷在这儿,打算举起斧子咔咔砍他了。 「哪有的事。」1188安慰道,「你还有身份卡保护呢,待会儿啥也别干就是哭,越窝囊越好。」 第14章:就因为他会哭? 不远就是别墅的大门。 虽然牢牢紧闭着,但是却没有上锁。 路杳想,他要是个肌肉壮汉,能够徒手捏碎镣铐,逃到别墅外面去就好了。 可惜他不是。 他身子脆脆的,脑子笨笨的,否则,也不会为了抄作业坠下天台,别无选择地参加到这场逃生游戏中来。 多么悲催又倒霉的一个人—— 路杳酝酿情绪,随时准备开哭。 事到如今,“窝囊废”身份卡是他活命的最后一张底牌了,他必须牢牢抓住才行。 路杳红着眼睛,委委屈屈,哽哽咽咽。 1188在脑中给他鼓劲:「没错,很好,就是这样!哭得再窝囊一点,宿主。」 然而…… 男人取了斧子,看也没看这边一眼。 他拖着锋利巨大的斧头,带着阴冷骇人的气息,径直往地下监牢的方向去了。 路杳噎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1188,他怎么不来砍我?」 1188冥思苦想,最后胡扯道:「我想,一定是身份卡的力量太强大了,隔那么远都影响到了他,让他放过你一马。」 说完,它感慨道:「宿主,你还真是一棵“窝囊废”的好苗子。」 有身份卡的帮助,路杳说不定真能通关。 1188精神一振,再次憧憬起它统生的第一笔奖金。 路杳被丢下,直播间的观众也很疑惑: 「谁能告诉我斧哥为什么走了?」 「不知道啊,我说,身为逃生游戏大boss,他难道不该一斧砍下这个玩家的脑袋,以正游戏风气吗?」 「斧哥你变了,当年我抽中地下监牢副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我去,有大佬。」 「不是大佬不是大佬,只是比较幸运被安排在第四个铁笼,boss砍到我的时候,游戏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 第15章 「但是,第四个铁笼虽然砍得晚,玩家却自带重伤buff,其实也没那么容易逃生。」 「我在直播间见过一个新人,也是第四个铁笼。他只在刚进游戏的时候清醒了两分钟,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直到被boss砍掉了脑袋。」 「在睡梦中死去,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这么说还是大佬厉害,硬抗重伤buff也能通关成功,至于这个新人嘛……」 「啧啧啧……」 「没有硬实力,仅凭运气和boss的一时心软,我不看好他能走多远。」 直播间里,超雄暴躁老哥越来越多。 是以,弹幕对路杳的质疑声也越来越大。 原先那批对路杳充满怜爱的软萌观众,全都被排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只要敢站出来为路杳发声,就会遭到猛烈的批斗。 见此情景,那位赌咒“倒立洗头”的观众不由得意洋洋,笑逐颜开—— 哈哈哈,他不用倒立洗头啦! 正义的声音,果然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荒废别墅内,路杳还不知道他的表现与另一个人“倒立洗头”的命运息息相关。 他被拷在钢琴边,孤孤零零。 死也死不成,跑又跑不掉。 透过别墅斑斓残破的玻璃,阳光投射下道道光柱,淡黄光柱中,有细小的尘埃在悠悠盘旋。 路杳坐着看,靠着看,躺着看。 他心不在焉地数着光柱中的尘埃颗粒,环境静谧、温暖而令人沉醉,渐渐地…… 朦胧的困顿再次袭来。 这一次无人打扰,他歪着脑袋盹了过去,恬淡的睡颜安静美好,就连1188都没忍心去打扰。 时间静静流淌。 打破这一室岁月静好的,是少女激烈的咒骂和撕心裂肺的尖叫。 “你这个怪物,你放开我!你杀了赵哥还不够,还要杀我!要是赵哥还在的话,他绝对会保护我的……放开我,放开!” 路杳耳朵动了动,被吵醒。 他晃晃脑袋,花了好些时间才从睡梦中清醒,认出被一路拖来的惨叫少女是宋颂。 再看一眼确认—— 宋颂是完整的,没有缺胳膊少腿。 不是他关注点太偏,而是之前赵哥被砍下胳膊、鲜血乱喷的恐怖场面实在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这时,宋颂也看到了他。 张口便是:“路杳,你怎么还没死?” 那震撼的眼神、那高亢的语调,居然比她那尖锐的惨叫来得还要更激烈一些。 按她的理解,杀人狂一定是先杀死了路杳,然后才会从地下监牢挑选下一个受害者,也就是她自己。 可是谁来和她解释一下—— 路杳怎么还活着? 宋颂愤怒得失去了理智,居然有胆子质问起手执利斧的男人:“你为什么不杀他啊?就因为他会哭?” 她愤恨地大叫: “不就是哭吗?我也会啊!” 第15章:吃独食,不被允许的 宋颂甚至都不需要酝酿,就嚎啕着大哭起来,眼泪鼻涕齐下,秀丽的小脸都哭丑了。 路杳眼睛瞪得圆圆,匪夷所思。 宋颂惊讶于他还活着,路杳可以接受。 ——因为能活到现在,他自己也很惊讶。 宋颂质问杀人狂先生为什么没有杀他,虽然恶意满满,但路杳也可以接受。 ——因为他也搞不懂杀人狂先生的脑回路。 按照顺序,他才应该是第一个被砍的人。 宋颂说杀人狂先生之所以不杀他,就是因为他会哭,路杳想了想,也接受了。 ——他哭得好不好听暂且不提,但从1188肯定的态度来看,他哭得一定是很窝囊;很窝囊,就会激发身份卡的保护,从而苟存性命。 这样想,宋颂说的也不无道理。 面对宋颂的所有质疑,路杳都好脾气地接受了,他自诩心态良好,不屑于与小人计较,但是…… 唯独眼前这幕,他难以接受。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宋颂怎么就毫无征兆地、突然之间哭成了这个鬼样子。 路杳想不明白,杀人狂先生根本不屑去想。 当宋颂妄图把黏糊糊的眼泪蹭到他手上的时候,他眼疾手快收回了手,同时大力将宋颂扔在了一边。 接下来,他没有半点犹豫…… 举起斧头,比划着就要砍向宋颂的脖子。 路杳赶紧用手遮住眼睛—— 太血腥了,他可不要看。而且,待会儿被血溅到眼睛里就不好了。 捂眼等待许久,也没听见预想中的动静。 1188无奈出声:「别捂着眼了,根本无事发生。宿主,你偶尔也歇一歇,没人看见的时候,不必严格按照身份卡的要求来。」 路杳:…… 可是他没在演“窝囊废”呀。 他默默挪开手,还没及往那边看,耳朵里便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宋颂,你太吵。” 漫不经心的男声,带着点威胁的意味。 宋颂一噎,哭声戛然而止。 兴许是以前被欺压惯了,宋颂对顾骁有着一种深植骨髓之中的恐惧,这种恐惧,比她对杀人狂的恐惧还要更甚。 宋颂止住哭,杀人狂放下斧。 而顾骁笑眯眯地看过来,两片薄唇一张一合,笑意轻佻:“呦,杳杳。” 第16章 “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分成几块了呢。” 说着,他瞥向利斧男:“你迟迟不动手,是不是专程等着我一起,想让我在边上帮忙?” 男人一言不发,挥拳直击向顾骁面门。 顾骁反应迅速,险险避开。 “嘶……生气了?” 好笑,该生气的是他才对—— 待在地牢里,脑中抑制不住地浮现出路杳的身影,见得到的却只是个空荡荡的铁笼。 而且焦躁地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 所以,他就找上来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想吃独食。 顾骁危险地眯起眼睛,转动手腕,冷笑过后便是不客气地反击。他招式凌厉,每次出手都直指要害。 两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上下。 见状,宋颂胡乱擦干眼泪,张皇失措地往大门跑,经过路杳时,还不忘恶狠狠瞪他一眼。 路杳当机立断,决定摒弃前嫌。 “喂,你能带上我吗?” “我不叫喂,我叫宋颂。”宋颂冰冷地回道。 她没有半点摒弃前嫌的意思,还恶毒咒骂:“你害了赵哥,正好死在这为他赔命,我可不救你。” 路杳正要争辩,倏然风起。 利斧划破空气,抛掷而来,削断了宋颂凌乱的长发,擦着她的头皮砸过。 轰然一声巨响,斧刃嵌进墙壁。 「这个宋颂真是不长记性,这是她第二次被斧子砸了吧?」1188置身事外地点评,「如果还有第三次,那砸中的肯定会是她的脑袋。」 发表完意见,却没人捧场。 1188皱起它的电子眉毛:「宿主,你怎么不说话?」 路杳躲在钢琴下边,探头探脑。 「我害怕。」他委屈答道。 刚才宋颂离他那么近,那斧子不但贴着宋颂的头皮飞过去,还差点砸中了他的脑袋。 「不可能,boss他不可能杀你。」 1188下意识反驳。 反驳完觉得不对,于是找补道:「毕竟你那么窝囊,有身份卡保护,谁敢动你?」 路杳不理他,缩在钢琴底下偷摸向外观察。 打斗中的两人临时止了战。 杀人狂先生走过来,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一副手套,拖来半死不活的宋颂,把她拷在了路杳附近。 不经意间,他与路杳目光交汇。 被少年害怕又委屈的琥珀眼眸注视着,他心中微动,半蹲下身子,安抚地拍了拍路杳的头。 路杳:……咦? 第16章:小娼妇 有人被顺了顺毛,有人气到炸毛。 路杳脑袋痒痒,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向杀人狂先生说点什么,就又看见两个男人打了起来。 他猫猫祟祟观望了一会儿,还暗中拿自己的小身板与他们比较了一下。 得到的结论很现实也很残酷—— 无论是两人中的谁,都能一拳把他从这儿打到别墅的另外一边去趴。 如果没有墙壁挡着,他还能飞得更远。 路杳:心塞,还是想想别的事情吧。 他歪了歪头,后知后觉察觉出一点怪异。 「1188,好奇怪啊。刚才宋颂逃跑的时候,顾骁为什么停下了攻击,放任杀人狂先生把宋颂抓回来?」 「你猜猜看呐。」1188答。 身为系统,它其实知晓每一个副本的故事背景,但这些,是严禁透露给玩家的。 所以,它不能给出明确的答复。 而只能通过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引导路杳自己去思考。 路杳皱起眉头,果然认真思考起来。 1188对他寄以厚望:形势都已经这么清晰了,就算宿主真是个笨蛋,也应该能想出来的。 半晌后,路杳答:「我猜,是因为顾骁很讨厌宋颂,所以故意不让她逃跑成功。」 在地牢时,顾骁对宋颂的态度就很差。 他看上去那么骄傲矜贵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甘心被当做工具,让宋颂在他牵制住杀人狂的时候逃走? 不可能的。 路杳自认得出了正确答案,骄傲地问向系统:「怎么样,我聪明吧?」 1188沉默良久:「你还是洗洗睡吧。」 远处,两个男人从别墅这边打到那边,最后,打出了路杳的视野范围,看不见了。 这时,宋颂从惊吓中清醒过来。 她手铐的另一边,连接在别墅大厅坠落在地沉重奢华的吊灯上。 “可恶。”宋颂低低唾骂一声。 她站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拖动吊灯,摇摇晃晃地往大门挪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宣告放弃。 暗中打量着她的路杳摇了摇头: 「真是太弱了。」 1188无语凝噎: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宋颂听到动静,转头望过来。 路杳做贼心虚,猛地一缩脖子,结果脑袋撞到钢琴上,闷响过后,琴键被撞出一阵杂乱的音符。 宋颂“哈”的一声笑开了。 “路杳,你还真笨。” 路杳不服气:“可是你也……”不怎么聪明啊。 「警告——!」1188鬼吼鬼叫。 路杳揉揉耳朵,无奈收回那句“不够窝囊废”的话,他憋闷地咬住唇,忽然灵光一现。 “宋颂。” 他看向宋颂,亮闪闪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狡黠,“刚才,我看见你哭了。” 第17章 宋颂一愣,转眼间恼怒地红了脸: “看见了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路杳慢吞吞地摇头,声音也软软的,“我就是看见了,所以和你说一下。” 为了不受警告,他用着最无辜的语气,囫囵着说了些颠来倒去的、没意义的话。 于是,宋颂更气了。 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路杳居然敢把她当成个傻子,故意说傻话来羞辱她,简直不能忍! “路杳,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宋颂凶道,“你勾引得了赵哥,勾引得了那个变态杀人狂,但是,你勾引不到我!” “别以为有张漂亮脸蛋就可以为所欲为。” 宋颂冷哼一声,恶毒地骂道:“小娼妇!” 小娼妇,小娼妇…… 这个女人,她怎么可以这么坏! 路杳气得涨红了脸。 如果不是被手铐锁住,他肯定就会扑过去,像一只愤怒的小黑豹,凶猛地抓花宋颂的脸。 「宿主,你冷静些。」1188赶紧劝。 「我冷静不了。」路杳气呼呼地回。 「冷静不了就死。」1188说出重话。 「死就……呃。」 路杳不想死,路杳把出溜到嘴边的狠话咽了回去,路杳抿了抿唇,冷静下来。 他还是很生气。 气到几乎没怎么思考,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绝妙的坏点子。 “宋颂,你很喜欢赵哥吗?”他问。 宋颂一愣,点了点头。 她不明白为何路杳刚才还是一副气到晕厥的样子,现在就又能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话了。 甚至,脸上还微微带着点笑意。 “宋颂,我知道赵哥在哪儿。” 在宋颂不解的眼神中,路杳继续道,“他在二楼餐厅,我去喝水的时候,碰巧遇见他了。” “你……”宋颂哑然失语。 她心虚地别开眼睛,竟有些不敢与路杳对视:神经病吧?她骂了他,他还好心告诉她赵哥在哪儿。 突然间,宋颂良心发现,觉得自己是好歹毒的一个人。 她惭愧地低下头,声如蚊蚋: “谢、谢谢你啊,路杳。” 路杳:……? 刚刚发生了什么?宋颂怎么突然转性儿了?这让他“就是赵哥没有了头”的后半句话还怎么说得出口? 第17章:坏蛋杳杳怒收好人卡 “路杳,我和赵哥是青梅竹马……” 微风吹过,宋颂低垂着头,鬓边落发随风轻轻摇曳,她微微笑着,陷入对过往的追忆。 路杳听了两耳朵,越听越觉得: 事情的走向是否有些许不对? 「我说,游戏的走向是不是有点不对?」 「看得我昏昏欲睡。」 「真没想到主播能活到现在,半点有用的事没做,现在还和npc谈起心来了。」 「别说,我以前还真不知道宋颂和那个赵哥是青梅竹马,这个新人要是能成功通关,从剧情完成度来看,他的评分不一定低。」 「那还是等他成功通关再说吧。」 「窝窝囊囊的,看得人连生气的劲儿都没有了。」 直播间弹幕,不久前喊打喊杀的紧张氛围被路杳平淡的逃生表现消融了。 路杳身前,宋颂表情平和。 她不徐不疾地讲述完自己与赵哥的过往,再次看向路杳时,眸中戾气已散得干干净净。 “路杳,其实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赵哥变了,变得散漫花心,不再是那个眼中只看得见我一个人的赵哥了。” “我太痛苦了,所以才会迁怒到你身上。路杳,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 宋颂看着路杳,泪光闪烁。 路杳唇瓣紧抿,一语不发。 一个刚刚还用极其恶毒的话痛骂他的女子,转瞬就一脸忏悔、眼含热泪地向他道歉—— 他应该大度地选择原谅吗? 不,他还生着气呢。 他那绝妙的坏点子还没付诸实施,他还没有坏坏地说出“赵哥失去了他的头”,他还没能看见宋颂得知被耍后气急败坏的脸…… 这个宋颂怎么就突然洗心革面了啊! 他、不、允、许。 「1188,你快点让时光倒流,我不要听宋颂道歉,我要好坏好坏地报复她!」 「宿主,别耍小孩子脾气。」1188劝。 它服了,还时光倒流。连一瓶水都兑换不起,还敢肖想时光倒流?! 「快说你原谅她。」1188继续道。 游戏不会设置莫名其妙的剧情,宋颂接下来肯定有很重要的话要说。这么重要的节点,宿主非但不珍惜,还想着时光倒流? 简直是胡闹! 「我不。」路杳倔强拒绝。 士可杀不可辱,他路杳绝不会屈服于系统淫威,违背心意,虚伪地选择原谅。 「想想你‘窝囊废’的身份,想想你参加游戏的目的。」1188苦口婆心。 「难道你不想通关游戏,重获新生吗?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这一路上的辛苦与努力,难道你都要放弃吗?」 它慷慨激昂,都要把自己说感动了。 路杳虽然很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1188说得很有道理。 「好吧。」他屈服了。 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看向宋颂。 后者精神一振,抑扬顿挫地重复道:“路杳,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 第18章 路杳面无表情地回:“哦。” 闻言,宋颂拭去眼角的泪水:“杳杳,能得到你的原谅,真是太好了。你说你之前在二楼看见赵哥,赵哥他还好吗?” 杳杳、杳杳……杳杳也是你能喊的? 路杳不高兴地耷拉着眉毛,嘴上却说: “赵哥他很好。”回忆了下那具无头男尸,又补充道,“我看他很有精神。” 宋颂感动得无以复加: “谢谢你,杳杳,你真是个好人。” 她停顿了一下,神情严肃起来: “作为回报,杳杳,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小心那个顾骁,我们被困在这里,他的嫌疑最大。” 居然有阴谋? 路杳匆忙竖起耳朵,也顾不上生气了。 宋颂说,这次出游是顾骁的提议。 出游线路是顾骁指定的,那辆半路抛锚的越野车,也是顾骁提供的。 车抛锚后,同样是顾骁第一个“看见”山上有别墅。他建议他们去别墅过夜,等到第二天再联系外界求救。 司机小李觉得不妥,说半夜可能有野兽出没,最好还是在越野车里过夜。 顾骁却态度强硬,让他们点起篝火,说什么也要留在别墅。 后来,小李喝多了,跑去树林里方便。 他久久未归,最终被众人从陡坡下找到。 小李摔到了头,神志不清无法说话,连同他一起被摔坏的,是他们唯一一部卫星电话。 “我越想越觉得这是个阴谋。”宋颂低声道。 “顾骁和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是被家族下放到这里的,据说,是因为他杀……呃。” 声音戛然而止。 宋颂陡然间瞪大双眼,眼珠暴起布满血丝,像是随时都会从眼眶掉落下来。 然后,她的脑袋缓缓向一侧滑去。 很慢很慢,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时间被无限拉长,连她断裂颈项中喷涌出的第一颗血珠,都无比清晰地印在了路杳的眼睛里。 头颅砰然坠落。 在宋颂依然端坐着的尸身后面…… 路杳看见了顾骁的脸。 第18章:脏团子要洗白白 宋颂死了,死得相当惨烈。 楼上的赵哥死得也很惨烈,但那不是在路杳眼前,不会给他带来当下这般震撼的冲击力—— 温热的鲜血溅了满脸,连细长微翘的睫毛上,也沾染了黏稠的血腥。 他眨眨眼,血珠就落下来。 顺着面颊向下滚落,带着令人不适的刺痒感,就这么一路滑到下颌,滴在他轻盈的锁骨上。 路杳被吓懵了。 连顾骁半蹲在他身前,面无表情地抹开他唇边的一汪血,他也只是呆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见此情形,1188急得哇哇大叫。 可它那些凌乱的语句漂浮在路杳脑中,也被一层浓雾所隔,模模糊糊听不清晰。 事情发展成这样,弹幕倒热闹起来: 「开始了开始了,终于开始了。」 「终于到了我最喜欢的“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刺激环节。」 「逃什么逃啊,这新玩家都被吓傻了,哪还来的勇气逃跑?待会儿boss砍他的时候,他估计连叫都不会叫一声。」 「啧,没意思,早知道去别的直播间了。」 「呜呜呜,杳杳别怕,我们陪着你。」 「刚才是不是飘过去一条奇怪的弹幕?」 「杳杳是谁啊……」 「我突然发现,这新人长得还蛮好看的。」 「就是有点莼菜。」 在直播间的欢声笑语中,路杳被扳正了脑袋,小鹿般清澈恐惧的眼睛,撞进顾骁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她和你说什么了?”顾骁问。 路杳眼睫轻颤,一语不发。 顾骁不悦地挑起眉毛,掐在路杳下巴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说话,嗯?” 威胁的尾音阴沉骇人。 路杳被掐得微微张开了嘴,舌尖儿卷着向内勾起,口腔里含着一汪水似的,嫩生生的让人想一探究竟。 顾骁手指挪了两寸,有些蠢蠢欲动。 霎时间,许多糟糕的记忆涌上路杳心头,他抖了一下,畏惧地闭了闭眼,乖乖答道: “她说,你和杀人狂先生是一伙的。你把我们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挨个儿杀死我们。” 他迟钝地左右看看:“杀人狂先生呢?” 该不会也被顾骁一斧子砍死了吧? 在听见“杀人狂先生”这个词时,顾骁轻笑了一下,似乎被路杳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着的奇怪礼节给逗乐了。 他没有回答路杳的疑问。 而是拎着后者的手,将他带到一间浴室。 路杳懵懵懂懂,弹幕满屏疑惑: 「boss怎么还不砍人?」 「也许他觉得杳杳脏兮兮的,下不去手,所以想把人洗得白白净净再砍?」 「没想到还是个讲究人。」 「那个,我刚才就想问了,那个人不是顾骁吗,你们怎么都喊他boss?还有,斧哥去哪了?」 「隐藏boss也是boss,怎么就不能喊了?大家知道说的是谁就行,别太较真。」 「斧哥在哪我不知道,但我赌杳杳活不过今晚。」 「所以你们为什么都喊他杳杳?」 「咳,大家知道说的是谁就行,别太较真。」 第19章 浴室,玻璃门后,水雾蒸腾。 朦胧的雾气扑面而来,沉闷的低压让路杳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皱皱鼻子,脸上身上已出了细密的一层薄汗,汗液、水汽与浓稠的血液混合在一起,黏在皮肤上,让人感到难受而难过。 路杳轻轻擦去下眼睑的一片血雾。 旋即,他身体悬空,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男人有力的手臂穿过他的腋下,另一条胳膊体贴地拖住了他的腿弯。 白嫩的脚趾触及微烫的水面,路杳瑟缩地颤了一下,平静的水面便立即漾起涟漪,一层一层地扩散开去。 路杳想躲,却被男人按进浴缸。 他敏感的肌肤立即就染上绯红。 污秽的血迹飘散在流水中,那些惨烈的杀害与死亡似乎也被涌动的暖流稀释得模糊不清了。 路杳任人摆弄地被清洗干净。 众所周知,洗澡是不用穿衣服的。 1188安慰俯视着被揉捏作一个粉白团子的路杳,暖心地安慰道:「放心宿主,直播已经被掐断了。我们以人为本,最注重保护隐私。」 路杳冷笑:「呵,以人为本。」 1188心虚地咳嗽了一声。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逃生游戏里大谈以人为本,似乎是有那么点滑稽,但是…… 「宿主,别忘了你已经死了。」 「既然是游戏给了你二次生命,你就应该好好珍惜才对。那些人都是游戏里的npc,副本重启,他们就会复活,你没必要太伤心。」 路杳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没有太伤心,他只是被吓到了。 「其实,就算死的是玩家又怎样?」1188长叹,「只能怪他们实力不行,或者命不好。」 路杳:「……我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 “顾、顾骁哥,我根本不信宋颂的话。她死在杀人狂先生手里,是她运气不好。” 路杳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骁看不出喜怒的脸,他攥紧手指,鼓足勇气把话说完:“所以顾骁哥……” “等洗完澡,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第19章:好粉好嫩我好爱 浴室中,顾骁从背后将路杳圈在怀里。 路杳一抬头,他头发上雪白细腻的泡沫就向后方软塌下去,其中的一小部分,便蹭在了顾骁的下巴上。 痒痒的,如同柔软的羽毛拂过。 顾骁眸色一暗,干脆捧住路杳的下颌,将他傻乎乎的小脑袋更向上提了提。 “你想离开这里?”他问。 视线交汇,呼吸纠缠,他们离得近极了。 路杳脸上一阵阵地发烫,羽纱般轻薄的面皮下,毛细血管暗潮涌动,交织成一簇簇的鲜红欲滴。 浴室里的热气没这么大的能耐,他的脸烫成这样,是有别的什么东西在作祟。 路杳心虚地眨眨眼睛:“想。” 为什么不想呢? 只要能走出那扇大门,他就通关成功了,这里的所有血腥与恐怖,都会统统被他抛在脑后,再也不要记起来。 “为什么想离开?”顾骁居然认真追问道,“留在这里不好吗?” 路杳一愣:“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迟早会被砍死—— 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但路杳可不敢和顾骁说,他亲耳听到宋颂说顾骁是内鬼,也亲眼看见宋颂被顾骁砍下了脑袋。 他相信自己的亲身见闻都是事实,先前之所以那样说,只不过是装傻骗顾骁罢了。 没想到顾骁非但不上当,还顺杆子往上爬。 “可是我们的家人和朋友,都不在这里。”路杳决定继续装傻,“这儿荒山野岭的,我害怕。” 顾骁却不陪他演这拙劣的戏码了。 他沉默地将路杳头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接着是身上的,最后,他拎出路杳,用干燥洁净的浴巾把人包裹起来。 路杳光脚踩在瓷砖上,闷闷打了声喷嚏。 于是没多久,他就得到了一双棉绒拖鞋,和一件宽大的长袖衬衫。 衬衫很大,衣摆长长地垂至他的腿弯。 路杳局促不安地揪着衣摆,不敢问顾骁为何轻车熟路地就为他偷来了杀人狂先生的衬衫,更不敢要求…… 顾骁为他再偷一件别的什么衣服。 这时,直播间恢复连接。 穿着纯白衬衫,刚洗完澡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全身覆着一层淡淡粉色的小路杳一经出现,就引发了弹幕的沸腾狂欢: 「我的妈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杳杳老婆还活着,我好感动!」 「老婆好粉好嫩我好爱。」 「我就说臭骁骁不可能对杳杳下手的,看在他把老婆洗白白的份上,我就原谅他了。」 「可恶,我好想知道刚才浴室里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是什么外人,凭什么不能看杳杳洗澡?」 先前直播被掐断时,很多暴躁观众认为路杳必死无疑,纷纷离开了直播间。 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高呼“杳杳老婆”的真爱粉,还有一小批懒得换直播间、想看路杳到底会是怎么个死法的普通观众。 此时,看着活得好好的路杳和弹幕的满屏欢呼,他们不由傻眼—— 这个新人玩家究竟是怎样活到现在的? 难道他真的只是假装窝囊,但其实是个非常厉害的世外高人,在直播间黑屏的时候,揭下伪装,把顾骁狠狠修理了一顿? 第20章 ……太不应该。 观众中,最慌的是倒立洗头男。 看了这么久直播,他已察觉到了这场游戏的走向不同寻常——路杳真的可能会通关,而他真的可能要倒立洗头! 他暗中祈祷其他观众已经忘了这件事。 然而…… 「对了,那个说要倒立洗头的呢?好久没出来说话了,不会是灰溜溜逃跑了吧?」 「敢做不敢当,羞羞脸~」 「这种人以后肯定娶不到媳妇儿。」 竟敢诅咒他娶不到媳妇儿! 倒立洗头男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谁说我跑了?我没跑!还是那句话,主播要是能通关,我就倒立洗头!」 输出完,又感到后悔。 在一通“冲动是魔鬼”的自我谴责后悔,他决定寻求外援:他在管理局有些人脉,正好查查这新人到底怎么个来头。 游戏内,天色已暗。 别墅内的灯具早已不能用了,所以当路杳再次坐在二楼餐厅的座椅中时,用来照明的,是铜托里的几根红灯烛。 烛火昏昏,照得餐桌上暗红一片。 阴风阵阵,吹得窗外林木簌簌作响。 厨房里,赵哥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一楼大厅,身首分离的宋颂也被清理了个干净。 顾骁坐在对面,墙上落着他朦胧的影子。 他仿佛接管了这里,成为这栋别墅新的主人,自从宋颂死后,路杳就没再看见过杀人狂先生的身影。 杀人狂先生,他是死了吗? 路杳捧起碗,慢吞吞喝一口汤,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顺着瓷碗边缘,悄悄看向顾骁那边。 这个顾骁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 可究竟…… 是哪里不对呢? 第20章:他能抵抗得了什么?他只会哭 三楼,与这栋别墅的荒败外表格格不入,有着一间干净整洁、被褥温暖的卧房。 吃完晚餐,路杳就被塞进了卧房里。 伴随而来的,是一副全新的镣铐。 金属铐环阖拢在他纤细的脚腕,一枚小巧的银锁将两瓣铐环牢牢锁上,铁链至此延伸,另一端,被固定在坚实的床柱上。 铁链长度适宜,足够路杳在房间各处走动,甚至于,他可以走到门边,推开房门…… 然后,当他想跨出门的时候…… 铁链便会倏然收紧,将他死死桎梏于身后那个看似温馨,实则荆棘缠绕的囚笼。 门边,顾骁与他告别。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顾骁带走了蜡烛燃烧的烛台,也带走了这漆黑深夜中唯一的光亮来源。 房间与走廊,半边是夜色黑暗,半边是烛火熠熠。 路杳是只向光的小动物,他怕黑。 「1188,能赊一支蜡烛和火柴吗?」 他努力过了。 「不能。」 他的努力宣告失败。 于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直接向顾骁求助:“顾骁哥,我、我想……” “什么?”顾骁问。 他气质冷峻,只是轻轻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就吓得路杳把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路杳很聪明。 而且,是真的很怕黑。 他抿着唇儿,羞涩中带着点讨好地对顾骁笑了笑:“顾骁哥,你不留下来吗?” 顾骁留下来,蜡烛自然也就留下来了。 烛光照耀下,顾骁凌厉的眉眼中流露出几分诧异,他垂眸考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道:“不了。” “为什么不留下来?” 事情未能如愿,路杳着急了。 顾骁答非所问:“还有一个。” 路杳不懂顾骁说的什么“还有一个”,他只看见顾骁端着烛台要走,等门一关,他就要被彻底抛下了。 “别走。”情急之下,他抓住了男人的衣袖,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别走,我害怕。” 嗓音细细软软的,很像是在撒娇。 “怎么?” 不出意外,顾骁被勾了回来。 “啊。”被男人暗沉的目光盯着,路杳头脑清醒了一些,他低呼一声,匆忙收回爪子。 有些奇怪……在地牢里的时候,顾骁穿的也是这套衣服吗? “杳杳,说话。”顾骁在催促了。 路杳赶紧把疑惑压在心底,安慰地想: 没什么好奇怪的,顾骁同他一起洗了澡,又对杀人狂先生的衣橱了如指掌,偷一件干净的新衣服穿,也很正常。 而且,他们两人的身形本就相像。 “顾骁哥,我有点怕黑。”路杳不再耍小心思,老老实实地招了,“你能把蜡烛留给我吗?” 顾骁失笑:“把蜡烛给你,我用什么?” 路杳这会儿脑子转得倒很快,他不假思索地反问:“顾骁哥,你也怕黑吗?” 顾骁被问住。 半晌后,他敲了敲路杳的小脑壳,纵容道:“我可以把蜡烛留给你,但是,你要拿东西来换才行。” “用、用什么换?”路杳问得有些犹豫。 他怕顾骁在套路自己,怕顾骁听完他的问题后,会一脸狞笑地告诉他“当然是用你的命来换”。 好在顾骁没有这么做。 他歪了歪头,审视的目光将路杳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上看,他似乎也在疑惑路杳身上究竟可以拿出什么作为交换的东西。 第21章 他的视线在路杳唇瓣上流连片刻。 忽然间,他怀念起手指探入唇舌的柔软触感,并且想着不如就这样捏开路杳的嘴巴,再塞些别的东西进去。 反正路杳抵抗不了—— 他能抵抗得了什么?他只会哭。 顾骁忍住了。 他想,既然已经决定了把路杳关在这里,那么今后,他有的是把路杳弄哭的时间。 所以,他打算换点别的东西。 “抱我一下,杳杳。”顾骁用他沙哑低醇的声音蛊惑道,“你抱我一下,我就把蜡烛给你。” 只是抱一抱的话…… 路杳放心下来。 没想到顾骁人还蛮好,考虑了半天,居然只是要他的一个拥抱…… 拥抱……顾骁他,难道是很缺爱? 路杳心脏一软,眸中露出几分怜爱。 他踮起脚,柔软的身躯向前,两弯白嫩的臂膀伸出,轻轻搭上顾骁宽阔的肩膀,手指交缠,从后方勾住顾骁的脖子。 他把软乎乎的脑袋贴上去—— 像一盏美人灯儿,风吹吹就坏了,还要不自量力地给出自己的温暖和光亮。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顾骁简洁的发尾…… 路杳呼吸一滞,全身僵硬地愣住了。 “杳杳?”顾骁关切地询问。 声音冷冷沉沉的,又像是一种试探。 路杳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遏制住了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的颤抖冲动。 “没、没什么,顾骁哥。” 他解释道,尽可能使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自然:“我看花了眼,以为有鬼在你身后的走廊里飘。” 第21章:屁股凉凉 路杳走廊有鬼的说辞成功唬住了顾骁。 毕竟,他看上去就是那种会怕鬼的人,夜里的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把他吓哭。 真是可怜。 顾骁好笑地揉了揉路杳后脑的软发,略低了低头,唇瓣擦过路杳的眼尾,落下似有若无的一个亲吻。 而路杳被吓得手脚冰凉,还得假装若无其事地配合着。 好在,顾骁没有得寸进尺。 他占够了路杳的便宜,留下蜡烛,道一声晚安,然后转身离开。 房门缓缓阖上,隔断视线。 “呼……” 无需再面对某个恐怖的存在,路杳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被锁进这个房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身前的这道房门不是禁锢,而是一种保护。 因为那个人……好像不是顾骁。 他记得顾骁留着微卷的长发,用发带扎成一束,松散地落在颈后,洒脱又自由。 但他刚才抱住的那个人,却是一头简洁的短发,每一根发丝都无拘无束,即使拿发带去扎,得到的也只会是个不伦不类的小揪揪。 路杳只能想到两种可能。 一是,顾骁打败了杀人狂先生后,心情大好,特意给自己剪了个头发以示庆祝。 二是,并非顾骁打败了杀人狂先生,而是杀人狂先生打败了顾骁—— 杀死了顾骁,杀人狂先生觉得顾骁的那张脸长得好看,所以就割下了顾骁的面皮,安在了自己脸上。 路杳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他拿不定主意,于是把自己的两个猜测都说给了1188听,希望1188能给些建议。 谁知1188非但不给建议,还嘲笑他: 「省省吧,宿主。探秘解密根本不适合你,就你的小笨脑子,只适合想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你少看不起人!」路杳有被气到。 1188油盐不入,火上浇油地问:「杳杳,明天早上吃什么?」 「滚!」路杳气急败坏。 被1188贱到,他气得都没那么害怕了,他想了想,还是将房门反锁,然后端着烛台放到床头。 伴随着路杳的每一步走动,他脚腕上的铁链哗啦作响,发出阵阵令人耳热的耻辱声音。 他就像是…… 一个被私藏起来的禁脔。 清洗干净,精细打扮,全身上下都被暧昧与情欲点染着,却因主人的一时怜爱,暂时保留有他的纯洁与清高。 路杳瘫倒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没有窗户,却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冷风,卷起衬衫宽大的衣摆,飘浮不定。 路杳匆忙压下衣角,生怕被人看见。 他的面颊浮上一片羞恼的绯云,不是因为讨厌的冷风和晃动的衣摆,而是因为…… 腿根空空荡荡,屁股也凉凉的。 莫名其妙的,路杳脑中忽然闪出宋颂死前,最后骂他的那句话—— “小娼妇”。 当时他气得不行,认为宋颂纯纯在污蔑。 但是现在,他理不直气也不壮了,因为他不仅在洗澡时被人看光了身子,还…… 还穿成眼下这个糟糕的样子。 这般不知廉耻,不是小娼妇是什么? 想到这儿,路杳赶紧手忙脚乱地裹起小被,并紧双腿,僵硬地平躺着。 见他如此,1188有些良心不安:「宿主,按照规定,系统不能过度介入游戏,我不是故意气你的……呃,你还好吧?」 「不好。」路杳红着脸答。 过了一会儿,他补充道:「1188,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帮我赊一条裤子来穿。」 要不然,他怎么睡都睡不踏实。 第22章 1188很为难,赊账是真赊不了,但是…… 它可以给宿主提供一些不要钱的言语安慰:「宿主,别太在意。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又不是人,不介意你穿没穿底裤。」 免费果然没好货。 1188这些直白露骨的话一经说出,安慰作用没起到,反倒让路杳的脸变得更红了。 「可是……直播间……」 路杳羞赧地把头藏进被子里。 「嗐,宿主,你就是想得太多。直播间的观众都是来看你怎么通关游戏的,谁在乎你穿成什么样啊?」 说着,1188开启了弹幕显示模块。 它以为这样能让路杳感觉好点,然而—— 「呜呜呜,杳杳睡觉的时候居然会把头埋在被子里,好像一只冬天怕冷钻主人被窝的小猫猫!」 「顾骁真是不知好歹,他怎么忍心把杳杳一个人丢在房间里的?!」 「换??成我,我要把杳杳抱在怀里贴贴。」 「还要杳杳把腿缠在我的腰上。」 「杳杳老婆的腿好粉、好软、好嫩,好想掐一把看看能不能掐出水来。」 「可恶,杳杳的衬衫为什么不能再短一点?这样杳杳就不用费心压衣角了。」 「你懂什么,要的就是这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嘿嘿嘿,就好像杳杳的衬衫下边什么都没穿一样。」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第22章:把腿夹夹紧 路杳脑袋红彤彤,像个鲜脆的小番茄。 尽管用被子埋住了头,弹幕那一行行光亮的小字却不受空间阻碍,将观众们的“狂言”原封不动地搬到他眼前。 「1188,你看他们——」 路杳不堪重负地闭上眼睛,嫌不够似的,还要再拿手把眼前边挡个严实。 「呃。」1188满头大汗。 为了挽回尊严,它一目十行地在弹幕中搜寻着,希望能在其中找到稍微正常点儿的。 一条弹幕划过: 「杳杳的腿不是腿,塞纳河畔的春水。」 不堪入目,下一条: 「杳杳红红的像个糖罐子,让我来尝尝甜不甜,我tm嘬嘬嘬嘬嘬嘬——」 什么玩意儿,下一条: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新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而且,别人都关铁笼,凭什么他就能睡软软小床?」 再下一条,是回复上一条的: 「常言道,最美味的东西要留到最后享用。说不定boss打算把其他人都砍了以后,再对杳杳下手。细皮嫩肉的慢慢用小刀划开,仔细点的话,能玩上好久。」 正常,但是又不那么正常。 1188思前想后,“啪”的把弹幕显示模块给关掉: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想找一条正常弹幕都那么难。 它瞥一眼蜷在被子里的路杳,怜爱道: 「别捂着眼了,宿主,弹幕显示模块已经被我关掉了。」 路杳露出条指缝:「那裤子的事呢……」 1188叹气:「赊账是不可能赊账的,宿主你先把腿夹夹紧,等规定的时间到了,我就帮你掐断直播。」 路杳羞愤地骂:「你不要脸。」 说什么把腿夹夹紧,泼皮、无赖、流氓! 骂归骂,他还是听进了1188的话,紧紧并拢了双腿,还把衬衫下摆使劲儿往膝盖扯了又扯。 别想那该死的裤子了,快点儿睡觉吧。 路杳阖上眼帘,强行催眠自己。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还有一个、还有两个、还有三个…… 数着数着,他的思绪变得混乱不堪。 脑海中毛绒绒跳过栏杆的可爱小羊,不知怎的,竟逐个长出了顾骁的脸。 起初,“顾骁”还咩咩叫着。 但渐渐地,他从羊话说起人话来。 他说:“还有一个。” 他俊美的脸覆上一层沉郁的阴影,他形状美好的唇瓣开开合合,不断地在说,“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这句白天时顾骁随口提起,路杳也没太放在心上的话,此刻竟成了驱之不散的梦魇,来来回回在路杳耳边盘旋。 还有一个……到底还有一个什么? 路杳生了满身甜腻的薄汗,闷热中,他近乎喘不过气来,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他一点点从被子中探出脑袋。 眉儿皱着,脸也红得不像话。 看上去,他似乎下一刻就会睡梦中惊醒。 事实上,被弥散着淡淡甜香的空气环绕着,今夜他睡得格外沉。 门钮轻旋,防盗锁形同虚设。 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卧房的门被推开,有两个压迫感十足的黑影,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屋内一片漆黑,床头的蜡烛业已燃尽。 融蜡软踏踏地积聚在烛台底部,大部分已经凝固,只有一小部分余温尚存,晶莹的蜡液微微晃动着。 黑暗里,一只手探上路杳的唇。 手指微微用力,温柔而强硬地破开唇齿,挤入温热的口腔,目标明确地揪住小巧的舌头。 它拨弄着软舌取乐,不知疲倦。 路杳也终于从恐怖的梦魇中被解救出来,只不过解救他的,是另一个混沌的噩梦。 “唔……”他红唇半张,难受地呜咽。 身体想要醒来,意识却昏昏沉沉不得清醒。 第23章 杳杳,可怜的杳杳。 他已完全变成了别人的掌中之物,灵魂既已囚于迷雾旷野,柔软美好的身体,就唯有放任自流地任人玩弄。 最后落得如何下场,只看能得到几分怜惜。 “杀了吗?”一个男声问道。 虽在谈论杀人,嗓音中却含着轻佻的笑。 床褥中,路杳衣衫凌乱,被子被他自己踹到一边,衣摆卷起,腿根处的软肉若隐若现。 他仿佛察觉到了自己面临的危机。 偏了偏脸,吐出男人的半截手指,口齿含混地哀求道:“不、不要……杀我……” 他的示弱起了作用。 “留着。”另一道男声响起。 言简意赅,冷冽中带有冬雪般的寒意。 两人的声线十分相近,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这间屋子里有两个人在对话,寻常人听了,只会认为是一个人改变了语气在自言自语。 又倘若,蜡烛未熄,路杳未睡。 他就会惊讶地发现,不是杀人狂先生撕下了顾骁的面皮,而是在他的床边…… 站着一模一样的两个顾骁。 第23章:现在,是我锁住了你 次日清晨,路杳嘴巴酸酸。 他伸着懒腰坐起身,边揉了揉腮边肉,边询问1188昨夜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1188答得很快:「没有。」 答这么快,一听就不靠谱。 路杳不太相信地反问:「真的吗?」 1188拍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 虽然昨晚路杳睡着后,它也进入了低功耗休眠模式,但它的危险警报模块始终开着,如果发生了怪事,它一定会知道。 1188信誓旦旦,路杳半信半疑。 是他太敏感了吗? 醒来后他总觉得身上怪怪的,可究竟是哪里怪,一时又说不上来。 路杳想了半天,一无所获。 他懊恼地晃晃脑袋,决定先把那奇怪的直觉放在一边,用有限的脑力去思考些有用的东西。 譬如说,该如何趁着“顾骁”不在,挣脱束缚,偷偷溜走,从别墅一楼没上锁的大门逃出去。 路杳雄心壮志,气势汹汹。 然而,他刚从床边走出去没几步,就被脚腕上的锁链绊倒,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鼻子被摔得痛痛的,好像出血了。 真是倒霉,连铁链子也欺负他。 路杳心中不忿,还没等撑着酸痛的胳膊从硬邦邦的地板上爬起来,就听见“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不对,他记得房门反锁了呀。 有古怪! 路杳蓦地停下动作,猫猫祟祟地团成一团,用胳膊挡着脸,探出一双机警的眼睛,暗戳戳地从上方偷偷向外打量。 他虽然娇小,但到底是个人类。 而且,还是个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屁股光光,手忙脚乱地去拉衬衫下摆的笨蛋人类。 那么大一团在那里蛄蛹来蛄蛹去,实在是让人想要视而不见都难。 嗤,笨成这样。 如果不悉心养着,应该很容易就死了吧? 顾骁冷脸走近,俯身勾起地板上蜿蜒交缠的锁链,手指摩挲了两下,然后恶劣地向上一拽。 “哎……”路杳一声低低的哀鸣。 他的脚腕被提拽着向上,小腿悬空,软嘟嘟的腿肉在微冷的空气中摇摇晃晃地微颤着,像一块果冻,勾得人只想尝上一口。 “放开我,顾骁哥。” 路杳软趴趴地求饶,一条手臂艰难地折到后方,苍白纤细的手指徒劳地护向自己的臀部。 然而,在重力的作用下,遮披在他身上的宽松长衬衫已叠出层层褶皱,顺着他柔嫩的肌肤,不可抵挡地向前方滑落。 纤瘦的腰肢露了出来,腰窝处泛着一层莹莹的粉。 路杳悲哀地呜咽一声。 虽然昨天洗澡时,顾骁早把他看了个遍,但在澡堂光屁股和在卧室光屁股,再怎么说性质也是不一样的。 他不清白了,呜呜呜。 路杳羞愤欲绝,护向后方的手却倏然顿住。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 他好像摸到了一层布料? 路杳眨巴眨巴眼,大脑陷入夯机。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原来是穿着裤子的吗?可是昨天晚上,他明明什么都没有穿呀。 “穿得太少,容易着凉。” 锁链一松,路杳悬在半空的小腿被握住。 骨节分明的大手掐入软肉,男人眼眸微眯,手指顺着腿肚向上,拂过膝盖,擦过腿根,最终停在路杳盈盈一握的腰上。 他举着路杳的腰,把人提溜着站住。 路杳晕晕乎乎的,还在思考男人刚才说的“穿得太少,容易着凉”是什么意思。 他猜…… 「1188,是你帮我赊的裤子吗?谢谢你,你真好!」路杳满心感动。 「咳。」1188含混不语。 别问它,它也不知道裤子是哪来的。 碍于脸面,碍于它拍着胸脯的那句“我办事,你放心”,1188只想快速糊弄过这个话题。 总归,无论昨夜发生了什么,宿主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在想什么?”顾骁问。 “裤子。”路杳脱口答道。 “嗯。”谁知顾骁竟理解地点了点头,“尺码可能有些不对,先将就一下。” 第24章 ……他在说什么? 路杳若有所思,路杳恍然大悟,路杳震撼失语:他的裤子,难道是顾骁给他穿上的吗?! 他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儿: “你昨夜来过?可是我锁住门了!” 顾骁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手指探入衣领,若即若离地拨弄、摸索,最后停留在那伶仃的锁骨上—— 稍一用力,就引得漂亮少年蹙眉闷哼。 于是顾骁满意地笑了。 “杳杳,你要想清楚。”他一字一顿,“现在,是我锁住了你。” 第24章:笨蛋杳杳蠢蠢欲动 「朋友们,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指的是……昨天boss夜袭杳杳,玩脏了杳杳的小裤子,于是给他换了一条新的?」 「这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说。」 「所以昨晚为什么要掐断直播?!可恶,我也想看杳杳被弄脏了的小裤子啊!」 「就算有直播,那也不是我们能看的吧?」 「我不管,红红的液体都能播,凭什么白白的不给?」 「玛雅大葛尼……小心封号啊。」 别墅中,尽管心情复杂,路杳还是很感激顾骁半夜记起他来,赏给他一条小裤子穿。 脚腕上的铁锁被松开,顾骁牵他离开卧房。 走在顾骁身后,路杳偷摸向前者的发尾打量了好几眼—— 没有扎成一束,而是松散地披在身后。 很容易就能看出,这就是顾骁的头发。卷卷的,长长的,发尾湿漉,似乎沾着某些深色的液体。 好奇怪,昨天晚上,是他眼花了吗? 路杳不由陷入自我怀疑。 他伸长脖子,瞪大了眼睛去看顾骁的后颈,鼻尖,却出乎意料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一丝潮湿的、铁锈味儿。 不等深究,顾骁就已带他抵达了目的地。 今日的用餐地点竟不是在二楼装饰温馨的餐厅,而是在一楼弥漫着淡淡残破味道的大厅里。 路杳觉得自己真是出息了。 居然信心满满地认为顾骁哥是带他下来吃早饭,而不是拿他当早饭的。 他身上也没几两肉。 顾骁哥真要吃他,恐怕填不饱肚子。 大厅里,满地狼藉被清扫了个干净。 钢琴边,造型轻巧的方餐桌上已备好早餐,花瓶里的淡黄小花也随风摇曳着散出香味。 这清恬如画的一幕出现在眼前,真让人难以相信就在昨天,一名花季少女曾万分惨烈地横尸于此。 那是,死去的宋颂。 路杳坐在餐桌旁,热腾腾的牛奶甜香扑鼻。 可他却心不在焉,脑中不断闪过宋颂断裂的头颅、目眦尽裂的脸。 昨天,宋颂就死在钢琴的不远处。 大约,就是餐桌对面,顾骁当前坐着的位置,还要再往左边偏上那么一点点。 视线移到远处。 路杳没看见宋颂留下的蛛丝马迹,反而看见了别的一些东西——顾骁身后,别墅的大门。 路杳看看门,又看看自己。 大门依然没有上锁,而他自己…… 也没有上锁! 这便意味着,只要他动作够麻利、跑得够快,就能趁顾骁反应过来之前,逃出这里。 再看顾骁,嘴里叼一块白面包,颀长的手指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路杳心中发痒,颇有些蠢蠢欲动。 他问系统:「1188,你说我掀翻桌子,夺门而逃,有多大的概率成功逃出这里。」 1188思考了一会儿:「三成吧。」 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建议你直接逃就好,不用掀桌子。」 细胳膊细腿的,不一定能掀动。 路杳喝一口牛奶,纠结地拧起眉。 他是放宽心留在这里,赌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顾骁不会对自己动手,还是赌眼前这三成的逃脱几率? 忽然,头顶一声巨响,大地震颤不已。 路杳被吓得不轻,一颗心差点跳到嗓子眼。他手上一颤,牛奶泼出大半,落在手背,被烫得又是一颤。 慌慌张张擦掉手上的牛奶,路杳抬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那是在二楼,好像是…… 餐厅的位置? 可顾骁就在他眼前,二楼应该没人才对。 是杀人狂先生没有死,还是二楼有别的什么怪东西在?该不会、该不会是赵哥与宋颂复活索命来了吧? 本着游戏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的想法,霎时间,无数个恐怖的猜想在路杳脑子里翻。 顾骁却很淡定,只是面色有些不虞。 “真能闹啊……”他意味不明地低声自语。 而后,放下刀叉霍然起身。 走前,不忘安抚地拍拍路杳的脑袋:“杳杳,我去看看情况,你乖一点,吃完东西就坐着这儿等我,不要乱跑。” 他似乎看了眼别墅大门,又似乎没看。 “尤其是,别起什么大胆包天的坏心思。” 寒星闪烁,顾骁警告地捏了捏路杳的面颊,他转身离开,悠闲的步伐显出他的漫不经心。 电光火石间,路杳理解了一切。 昨天顾骁口中的“还有一个”,指的是地下监牢里还有一个活着的人—— 第四个铁笼中,重伤昏迷的司机小李。 第25章 顾骁对小李下手了,但他没有直接杀死小李,而是像处理赵哥那样,把小李关进厨房慢慢折磨。 方才那声巨响,一定是小李发出的。 等顾骁处理完小李,死亡就该轮到这栋别墅里的最后一个幸存者—— 也就是他自己了! 第25章:太变态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顾骁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楼梯尽头,路杳就迫不及待地盯住了别墅大门,目不转睛两眼放光。 1188欢乐地改口:「宿主,现在的成功率是六成!」 路杳比它更自信:「六成?十成!」 他端起瓷杯,假装杯中装的是壮胆的烈酒,仰起头来豪迈地一口气喝光。 自由就在眼前,冲! 从钢琴到别墅大门,短短十几米距离,就算路杳身体孱弱宛若八十岁跛脚老太,也能很轻松地走完这段路程。 再说,路杳可比八十岁跛脚老太强多了。 他只用了不到半分钟时间,就跑到了门前,又用了不到半分钟时间,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阳光明媚,屋外林木芬芳扑鼻。 路杳雀跃地向外跑去,身姿轻盈如同一只小鹿,灵巧的鹿蹄一踏上柔软的草地,就迫不及待地发出啾啾鸣叫: 「1188,我逃生成功了吗?」 「还有多久能离开这里?」 「哼哼哼,虽然我实力不行,但运气还是很好的,顾骁那个傻蛋,居然放我一个人在楼下,还不锁门。」 「谁要听他的坐着不动啊,我又不傻。」 路杳一连迭说了许多话,1188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不好意思,宿主。这边没有收到通关提醒呢(o˙▽˙o)」 路杳:…… 是错觉吗?他忽然觉得1188的声音好恶心。还有,不要在他的脑子里打颜文字! 「1188,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正在进行问题排查,请耐心等待呦~」 路杳气得眼皮狂跳:「说人话。」 「咳。」1188弱弱地清了清嗓子,「宿主,要不你跑远点试试?只是走出大门的话,后台也许不会判定为逃离别墅成功。」 它是新系统,业务还不太熟练,就算宿主再怎么气,它也只能给出这种建议。 路杳不开心撇了撇嘴:「哦。」 跑就跑,他又不是没长腿。 路杳甩甩胳膊蹬蹬腿,蓄势待发。 弹幕此时也在疯狂刷屏: 「不会吧不会吧,杳杳不会要通关了吧?」 「我记得地下监牢这个副本,只要玩家离开别墅所在这片山林,就算是逃离成功。」 「好像,也就一公里左右的路吧。」 「杳杳要通关了,我居然有点舍不得。」 「那个倒立洗头的还在吗?」 「boss哥,你家杳杳逃跑啦——!」 观众们是喊着玩儿的,他们不是真的想给大boss通风报信,害杳杳被抓回去砍头。 然而,就像是老天爷存心要开这个玩笑。 戏剧化的一幕发生了—— 路杳扑腾着两条腿儿,刚跑出没有几步路,从别墅藤蔓缠绕的铁围栏后,就不徐不疾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刚好拦在路杳前边,来势不善。眼看就要撞上,路杳匆匆一个急刹。 刹完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因为当奔跑速度慢下来,视野中的景物变得清晰,拦路者的模样便也跟着分明起来—— 那是顾骁,他绝对不会认错。 路杳一个激灵,赶在刹停之前匆忙提速,想要拐一个陡弯,从顾骁旁边绕过去。 而顾骁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小笨心思。 他意味不明地笑笑,开口道:“杳杳,你要是敢越过我站的这个位置,我就砍断你的腿。” “越过多少步,就砍下多少斧。” “放心,我止血的技术很好,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就是……”他眯起眼睛,“会有些疼。” 顾骁没有刻意抬高音量。 那些阴沉恫吓的语句声声入耳,一字不漏地钻进路杳的耳朵里,听得他小腿一阵阵止不住的痉挛。 「1188,还、还跑吗?」他惨淡地问。 1188十分悲观:「宿主,我觉得就算你能绕开他,跑不了几步也会被抓住的。」 前方不远,顾骁还在继续。 “我会给你造一辆漂亮的轮椅。”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让人心悸的恐怖话语,“又或者,我可以教你怎样爬着走路。” “爬着吃饭,爬着求饶,爬着哭……” “到了夜里,就把你戴上项圈锁起来。当然,如果睡到半夜,你突然有什么特别的需求……” 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向下扫落。 “我允许你用那张漂亮的小嘴将我喊醒,寻求我的帮助。而且,我也很乐意帮这个忙。” 这些顾骁唇齿中溢出的话语,漂浮在空气中旋转交织,落进路杳耳朵里时,已成一幅幅既血腥恐怖、又浮艳不堪的画卷,令他红透了面皮。 “别、别说了……” 路杳踉跄着停住,期期艾艾地求顾骁住嘴。 别说了,实在是太变态了。 第26章:我再钻回去行吗? “顾骁哥,我没想跑。” 雨过了,天晴了,漂亮少年又行了。 路杳站住了脚,喘匀了气,开始狡辩。 第26章 “外边阳光这么好,我就是想出来看看,晒晒太阳,顺便在院子里跑跑步,锻炼一下身体。” 他还学会了倒打一耙: “顾骁哥,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去二楼了吗?” 顾骁偏了偏头,直接无视了路杳的倒打一耙,而是气势沉沉,缓步逼近了过来。 他停在路杳的咫尺之遥。 逆着光,整张脸都被暗沉的阴影所淹没: “杳杳,我很高兴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虽然,我也很期待你失去双腿的样子。” 有冰冷的视线钉在膝盖上。 路杳腿弯一凉,忙不迭低头看看。看见两条腿还好好地安在胯骨轴子上,才松了口气,重新抬起脑袋。 抬起头,头顶便是一沉。 阴影打落,路杳竭力向上转了转眼珠,瞧见顾骁的一条胳膊划裂天空,横亘在他脑袋上方。 霎时,路杳明白过来—— 是顾骁的手按在了他的头上,五指穿过发丝,按捏住头皮,强硬地掌控着他的全部颅骨。 “杳杳,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吃完东西就坐在餐桌边等我,不要乱跑,尤其是……” “不要起什么大胆包天的坏心思。” 兴师问罪还没有结束。 “所以,你为什么没能老实听话呢,嗯?” 大手微微用力,向下一压。 路杳被压得“哼唧”一声,不敢反抗,像个没有脾气的解压捏捏那般,被顾骁随意揉搓到脸扁。 他为什么没能老实听话呢? ——当然是因为他想跑路啊。 这个回答能说给顾骁听吗? ——如果不想被砍断腿,最好还是不要。 路杳瘪着嘴不说话,希望顾骁揉捏够了他的脑袋以后,就能宽容大度地放过他。 “杳杳,说话。” 希望落空了,他的运气着实不怎么好。 顾骁倏然俯身,乌沉的眸子攫住他震颤不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戳在面颊上,刀锋般要将他戳出个洞来。 “不说话,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顾骁轻车熟路地威胁。 “让杳杳惯会求饶的嘴巴里,再说不出半个字来,只会留着眼泪,呜呜呀呀。” “没关系,就算只是呜呜呀呀,我也能听懂杳杳说的话。”他用手指轻点路杳的小脑袋瓜。 发丝钩缠,连接着下方颤栗不止的少年。 太、太坏了,怎么会有人坏成这样? 路杳哆哆嗦嗦地捂住嘴,最大程度地保护住自己的舌头——他被烫一下舌尖,都要痛上半天呢,若是被割下舌头…… 太恐怖了,简直不敢想。 而且,他也不要变成一个只会呜呜呀呀的小哑巴。 “对不起,顾骁哥……” 路杳倔起来很倔,认清形势后服起软来,也比任何人都要来的迅速。 “我错了、我不乖、我鬼迷心窍……我这条腿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间扑腾扑腾着就跑到外边来了……我不想这样的……” 他咬着唇,很委屈的样子。 说话时磕磕巴巴、哽哽咽咽—— 虽然多半是吓的,但仅从表面看,也确实是一套很委屈的腔调。 坠楼前,路杳对那些前仆后继、动辄要娶他回家做媳妇的男人们很是心烦,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招惹到了他们。 路杳不知道,他无意中的许多举动…… 都像是故意勾引那般,很能让男人心软。 “杳杳……”顾骁的神色柔和了几分。 他按在路杳脑袋上的手力道一松,然后就看着路杳灵巧地弯了下腰,出溜一下从他的臂弯中躲了出去。 顾骁:…… 躲开后,路杳也愣了一下。他再笨,也不会挑在这种时候,蓄意挑战顾骁的权威。 他实在是身体不听使唤,不由自主。 好比眼下,他人还在愣着,脚上就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与顾骁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背着光,顾骁的面色本来就黑。 路杳倒腾这两下,他的面色顿时更黑了。 「1188,我举报。」路杳喊道。 「怎么?」 「有东西操纵我的身体,严重影响我正常游戏。我等下要是死了,责任全部在你。」 「你举报个屁。」1188一个字也不信路杳鬼扯,「你有这举报的时间,还是多哭两声,求求你的顾骁哥放过你吧。」 路杳知错就改,亡羊补牢。 他请求道:“顾骁哥,我再钻回去行吗?” 顾骁冷哼:“不行,迟了。” 第27章:有两个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杳杳是聪明还是蠢。」 「顾骁哥明明都打算原谅他了,他不趁热打铁上去哭哭,蹭蹭蹭跑个什么呀?」 「不听话,需要按在墙上狠狠地亲。」 「臣附议。」 「杳杳,顾骁哥说不行就是行,你快钻回去,说不定还有救。」 「坏了,杳杳怎么往反方向钻?」 面对黑沉着脸说“迟了”的顾骁,路杳脸上呆呆,脚下忙忙,蹭蹭后退两步,蹭蹭又后退两步。 不知不觉,两人间已拉开五六个身位。 1188着急忙慌:「宿主,请问你在干什么?」 根据经验,它判断只要宿主大哭特哭,事情就会有所好转,如果宿主大跑特跑,他就很可能被砍掉腿腿。 第27章 在1188眼里,路杳每退一步,他的腿就短上一截,咔咔咔,很快就砍没了。 「我的腿不受控制。」路杳哭道。 太吓人了,顾骁的表情就好像要把他扒皮吃掉似的。而且这两天,他天天哭,他太累了,实在是哭不动了。 哭得不好,就不够窝囊。 不够窝囊,就触发不了身份卡的保护。 触发不了保护,他就会被砍死。 与其哭不出来被砍死,他还不如逃回别墅,找个地方躲起来,说不定能挨够时间,存活72小时。 「别劝我,我主意已定。」 路杳把声音一沉,表情坚毅。 1188满头问号:「你主意已定什么了主意已定?你把话说清楚啊,宿主!」 路杳没有搭理它。 他深吸一口气,调头就跑,然后砰的撞上一堵坚硬的人墙,头晕目眩向后栽倒。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幸而,罪魁祸首良心未泯,伸出手臂揽过他的腰,几乎没怎么用力,就轻轻松松把他从后脑砸地的灾难中救起。 “谢、谢谢……您?” 路杳揉着额头道谢。 他抬眼去看施救者的脸,看清眼前人是谁后,却倏然呆住,连话也说不通顺了。 “你、我……你怎么……” 你怎么在我后边?你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路杳认真地考虑过顾骁是不是会瞬移,但是下一刻,他笨笨的脑袋倏然划过智慧的闪光。 他想,该不会……有两个顾骁吧? 路杳眨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脑子里竟冒出了这么个恐怖的猜测。 他很想把头埋进沙子里,当个愚蠢的鸵鸟。 但真正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路杳把心一横,扭头看向后方—— 果不其然,与他心中的预感相一致,刚才按住他脑袋的那个顾骁,依然脸色黑黑地站在那里,根本没有瞬移。 再转头看回来—— 另一个顾骁就在他身前,面无表情地俯视他,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天啊,居然真的有两个顾骁。 恐怖加倍,路杳震悚万分,本能地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扭头看过去,再转头看回来,扭头看过去,再转头看过来…… 直到,他的脑袋被固定住。 顾骁放开他的腰,转而扳起他的下巴,让他只能被迫昂着头与之对视。 路杳瞳孔震颤:“有、有两个……” 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当恐怖的猜测被证实为真,他根本无法淡定接受,而只会惨白着小脸,唇瓣哆哆嗦嗦,吐不出完整的字句。 这般惨状,却让身前的顾骁轻笑出声。 “嘘——”拇指按在唇上,顾骁让他安静。 声音无波无澜,是诱哄,也是恐吓。 如初生的婴儿那般,路杳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异物,与想象中不同,那味道腥得有些发苦。 呸呸呸。 他赶紧收回舌头,不再做那愚蠢的品尝。 一时间,无人说话。 在漫长的寂静中,路杳心念微动,视线缓缓下移,落在这个顾骁的发尾—— 是短发,干净利落,与昨夜看见的一样。 而远处的那个—— 趁着下巴上的桎梏放松些许,路杳悄悄扭头。他瞪大眼睛然后隐隐瞧见,有一缕飘逸的长卷发,起落在远处那个顾骁的肩头。 事已至此,一切仿佛豁然开朗了。 可是,这又带来了一个新的疑问: 既然在地下囚牢中,他第一次遇见的顾骁是身后那个长发顾骁,那么后来出现的这个短发顾骁,他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路杳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短发顾骁再度把他的脑袋转了回去,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边从腰后缓缓取出一张面具—— 金属的、小丑面具。 “杳杳,你在找这个吗?”他问。 路杳傻愣愣看着那张面具、杀人狂先生的面具,他好笨,他早该想到的…… 不是杀人狂先生撕下了顾骁的面皮,安在自己脸上,而是杀人狂先生他,本就长着和顾骁一模一样的另一张脸! 这两个人居然合起伙来把他骗得团团转。 不是人,都不是人! 第28章:铁笼x锁链x小黑屋 路杳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小脆皮。 他只是被轻轻一捏后颈肉,就脑袋一歪,昏倒在杀人狂先生的怀抱里,人事不知了。 看着事情发展成这样,1188悠悠叹息。 路杳刚被抓住的时候,它还心存侥幸,觉得自家宿主指不定能靠着自身天赋和身份卡的保护,在boss手中活过余下的游戏时间。 但是现在,它不确定了。 真笨啊,宿主。 1188为路杳伤心了两分钟,为损失的奖金惋惜了一分钟,然后收拾心情,开始为以后做打算—— 嗯……张德彪,好名字。 以后签人还是得签这种名字靠谱的,不比“路杳”这种软趴趴的牢靠多了? 那么多弹幕都在喊“杳杳老婆”,要是换成这个名字,它是不信会有喊“德彪老婆”的。 与此同时,弹幕也在发愁: 「我掐指一算,杳杳可能要没了。」 「不至于吧,刚才顾骁哥不是说,最多也就是砍掉杳杳的腿吗?只要不死,撑过两天到玩家中心,再用生存点数修复身体不就行了?」 第28章 「我是说杳杳的清白要没了。」 「……」 「……」 「……不懂就问,到时候咱有直播看吗?」 「我觉得悬。」 路杳醒时,四周漆黑一片。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喉咙干涩、头痛欲裂,仿佛炎炎夏日的午后初醒般,全身泛着火炭炙烤后的不适。 缓了许久,那不适感才稍稍消散了些。 然而,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 眼睛里负责明暗适应调节的器官像是罢工了,让他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该不会是……瞎了吧? 路杳呼吸一滞,连心脏都跟着跳停了半拍,他忙不迭摸向自己的眼睛,感受到眼珠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顾骁们”没有穷凶极恶地把他眼珠子给剜了。 毕竟是说出过要砍掉他的腿,还要揪断他小舌头的大坏人,他们砍人不眨眼,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这样想着,路杳又挨个检查了自己的舌头和腿——舌头还在,腿也还在。 该在的都在,路杳还摸到了一个多余的东西,在他的脚腕上,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件。 两半圆环合在一起,锢之以精巧的小锁,从圆环延伸而出的,是长长的、不容挣脱的锁链。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那是什么。 锁链,象征着囚禁与不自由的锁链,总归,他被锁住也不止一次。 难道说,这是昨夜的那个房间吗? 路杳伏在地面,用手向四面的黑暗里摸索,起初,他摸到地板与地板衔接的小小缝隙,然后,当他挪蹭向更远处,他寻到一小片毛绒绒的地毯。 果然是在那个房间里。 这个熟悉的认知让路杳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撑住地板,想站起来…… 当啷,冷铁的囚笼晃动不止。 路杳捂住自己撞得疼痛不已的头,小心翼翼地向上探去。 他细嫩的手指探过一道又一道冰凉的金属,从正上方的一点延展到远处,经过九十度的转折向下,最终焊筑在地板上。 于是,路杳脑中逐渐勾勒出一个铁笼。 笼中关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铁笼,先前是在阴暗潮湿的地下监牢,现在是在寂静无光的房间里。 也算是套房升级了吧,路杳苦中作乐。 他想了想,默默蜷缩到铁笼的一角。 他想保存体力,最好是睡上一觉,可他却难以平静下来,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内心深处愈发滋生出一股隐秘的不安。 这里很安静,实在是太安静了。 没有任何声音,就连细微的风声也捕捉不到。而且,这里也没有光。 没有光,就难以准确地判断时间。 过去多久了?不知道。 恐惧与焦躁的作用下,一个小时,有时就会像一天一夜那样漫长。 路杳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他的心脏咚咚跳个不停,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在这片令人绝望的黑暗中,宛如一片旋转着飘远的太空垃圾。 他开始感到…… 孤独。 压抑中,极大的渴望骤然爆发,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奇点爆炸形成了宇宙。 路杳万般希望身边可以出现一缕光,出现一个人类,不论是谁都行,哪怕是顾骁,是杀人狂先生。 他抽噎了一声,下意识将自己抱得更紧。 房间一角,隐蔽的红外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幕,监控屏前的坏人知道时机已到—— 叛逆的小狗正呜咽地祈求着主人前去。 最先给到路杳的是一线金色的光亮,房门被推开,黑沉的人影款步走来。 “杳杳……”男人呼唤道。 “顾、顾骁哥。” 路杳匆匆忙忙地爬过去。 他眼圈红红,泪珠滚滚,半是被久违的光亮刺激到,半是宣泄被孤零零丢下的委屈。 路杳从来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要驯服他,这一点小小的手段便已足够。 第29章:奴隶小狗 「宿主,恭喜你还活着!接下来是一则重要提醒,只要再存活30小时,你就可以成功通关游戏啦!」 1188语调激昂,语速飞快,生怕耽搁一秒,路杳就死翘翘了似的。 不久前,它断定路杳凶多吉少后,就忙于在后台挑选下一任宿主。 好不容易忙完,发现路杳还没死。 它既惊讶又心虚又歉疚,为了表示自己还没抛弃这任宿主,急急忙忙给路杳来了一套“游戏时间倒计时”小连招。 播报完,才看清路杳此时的状态。 他温温顺顺地跪坐在铁笼里,满眼欢喜地盯着笼子外的顾骁看。 顾骁端着小圆碗喂他吃粥。 路杳很是配合,一口一口地吞着勺子,不嫌烫也不嫌难吃,喝完一碗粥,还一脸求表扬的乖巧神情。 “乖孩子。”顾骁夸奖地拍了拍他的头。 说完,顾骁转身要离开。 路杳却是眼疾手快,一下抓住了他的衣摆。 “别走。”路杳央求着。 顾骁眯起黑曜的眼睛,笑了:“我晚点再来陪你。”他俯身亲吻路杳的额头,“别担心,我会为你留一盏灯。” 房门被无情地关上。 顾骁并未因路杳黏人的请求而留在这里,但他言而有信,留下了一盏燃烧的蜡烛。 第29章 有光亮在,路杳就不必那么害怕了。 密不透风的房间内,再次只剩下路杳一个人。这里是囚房、是密室、是锁住金丝雀的鸟笼。 金丝雀似乎已被驯服了,只会顺从主人的心意,发出令人愉悦的啾啾鸟鸣。 1188大为震撼:「宿主,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简直一点人类的尊严都没有!」 「你懂什么,我是演来骗他的!」路杳狡辩,「骗他30小时,就能离开这里了。聪明人就该懂得适时低头。」 1188沉默许久: 「宿主,我认为你不是聪明人。」 而且,刚才那看着顾骁眼冒星星的模样,也很像是斯德哥尔摩重症患者,而并非是演戏。 「哼,少污蔑我。」路杳抵死不认。 「被关在这里,完全在我的算计之中。我是很聪明智慧的一个人,只是时刻铭记着身份卡的要求,所以之前的表现才颇具迷惑性。」 「没想到吧,1188,你也被我骗了。」 1188沉思半晌,不敢相信:「真的?」 路杳猛地点头:「当然是真的。」 他才没有笨到连路杳和杀人狂先生都分不清,才没有胆小到一被威胁就哇哇开哭,才没有脆弱到被关了两下,就乖乖给别人当奴隶小狗。 都是演的。没错,都是演的。 1188:「我还是不信。」 路杳气气鼓鼓:「你就说我死没死吧?」 「没有。」 「你再说,我这次有多大概率通关?」 「……八九成吧。」 「那你还质疑个屁!」 路杳骄傲地抬起头,鼻孔朝着天。 窝囊点又怎么样,只要把一切都推给身份卡,再嘴硬地死不承认,骗骗笨蛋1188,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说,他刚才的低头是权宜之计嘛。 装成乖乖听话的样子就能活命的话,干什么非得倔强地与杀人狂作对,然后被一斧头劈死呢? 不就是为了满足顾骁和杀人狂先生变态的掌控欲,被养作一只听话的奴隶小狗吗? 横竖也就30个小时,忍忍就过去了。 他路杳就当是陪小孩玩过家家,有吃有喝有住的,没什么损失。 ——然而,他还是天真,把生活想的太美好,以至于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两个喜怒不定的顶级大变态。 有吃有喝有住,这是真的。 没什么损失,这是假的。 顾骁也不知什么毛病,动辄薅着他往浴缸里放,单纯洗洗澡也就算了,还一定要把他从里到外清洁个遍。 单论嘴巴而言,他都不记得被顾骁为非作歹的手捣弄过多少次了。 至于其他的地方…… 若不是他拼死护着,恐怕也得失守。 与顾骁相比,杀人狂先生倒是不太会对他动手动脚,他沉默寡言,更喜欢从精神上折磨他。 譬如说,故意戴上小丑面具,在他面前摆弄那柄砍人无数的巨斧,直到他被吓得颤抖不止,挂着泪珠子求饶,才微笑着满意收手。 30个小时,路杳遭受到各式摧残无数。 唯二能算作好消息的是,这两人没有随随便便就养腻了他,突然变脸把他砍了。 以及,虽说有点难以启齿…… 但他的清白保住了。 还好只有30个小时。他早就看出那两个男人心思怪怪的,像是要对他图谋不轨。 不砍他,却要在他全身上下戳弄个遍。 这里戳戳那里戳戳,里边戳戳外边戳戳……可恶,就是撸猫撸狗,也不带这么撸的啊。 第30章:我杳杳呢? “对,咬住它……很好……” 后颈被奖励地捏了捏,伴随着男人赞扬的轻笑,口腔里的异物终于被取了出去。 随后,遮眼的丝带也被取下了。 路杳眨眨眼睛,被久违的光亮逼出更多的泪水,然后又被一点一点地吻掉。 “杳杳,我去拿个东西,你在这里乖乖等着。” 路杳点头,虽然他一点也不期待男人会拿来什么,这段时间的遭遇已让他知晓了—— 变态手里的东西,只会是变态玩意儿。 好在,大变态去而未返的时间里,系统1188带来了好消息: 「距离游戏结束,仅剩一分钟时间。」 「宿主,准备好了吗?」 路杳嘴巴肿肿,但目光炯炯:「嗯!」 他耐心等着,在心中默念倒计时。 72小时的最后一秒,提示声准时响起: 「亲爱的玩家,恭喜您达成通关条件:在72小时内保存存活,成功通关“地下监牢”副本,现在为您登出游戏,请耐心等待……」 「三、二、一……」 倒计时一结束,路杳娇小的身形就瞬间消失在锁链坚固的铁笼中。 同一时刻,男人停在门边,脸色阴沉地看着空空荡荡的铁笼,他确信自己没有眼花,就在刚才,路杳当着他的面凭空不见了。 ——那个随便吓吓就会红着眼睛哭哭唧唧求饶的小笨蛋,他居然有胆子逃? 冷眸眯起,男人倏然收紧手指。 晶莹甜美的水果糖破碎着化作齑粉,灰尘般从指缝簌簌掉落。 平静的表象下,狂暴的风雨悄然而生。 男人轻触冰冷的铁笼,轻笑出声。 天真,他以为他能逃去哪? 霎时间,黑雾骤起。 第30章 滚滚雾气以骇人的速度极具扩散、膨胀,吞噬了这栋别墅后,继续不受控制地向外扩散。 不过转眼之间,整个副本空间都被至黑至暗的雾气填满,浓沉的恶意充斥其间,无情绞杀着一切胆敢踏入的活物。 此处,不久前。 漂亮蝴蝶扇动它纤美娇嫩的翅膀,留下几片甜美的吻痕,勾人心魄却不知自知。 于是,当它不负责任地擅自飞走…… 身后便引发狂烈的风暴不止。 黑暗中,唯有一双赤红的血眸显露。 祂带着被戏耍过后的骇然怒气,逐渐撕裂这个已被抛弃了的世界,要去追逐祂出逃在外的猎物。 一阵的天旋地转。 身体飘浮如云的奇妙体验后,路杳落在温暖坚实的地面。 「我已经离开游戏了吗?这是哪儿?」 他左右望望,发现四周的环境很是眼熟。 那温暖的小床、那摆放着一系列杂七杂八小饰品的漂亮书桌、那铺着天鹅绒垫子的舒适靠椅…… 这不是他的单人宿舍吗? 难道他复活成功,回到现实世界了?! 「宿主,恭喜你成功通关游戏!」 1188冒出来,打破路杳美好的幻想,「这里是游戏根据你的生前居所构建出的独立空间。官方的说法,也叫玩家空间。」 它补充道:「如果不满意的话,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改造。」 「哦。」路杳摇摇头,「不用了。」 不是复活,大失所望。但如果能在熟悉的环境中生活,他的心情会好过一点。 1188没有强求,继续介绍: 「宿主,你有三天的休息时间。三天后,将为你传送至下一场游戏。在玩家中心,你可以……咳,这个等会儿在说。」 它稍作停顿,突然端起腔调: 「玩家路杳,请问是否开始游戏结算?」 游戏结算?路杳眼睛一亮。 他记得最初的那道声音说过,成功通关游戏,就可以获得丰厚好礼,积累足够生存点数,更是能兑换复活机会。 「结算。」他迫不及待。 提示音响起: 「玩家路杳,恭喜你成功通关s级副本: 地下监牢。 在本场游戏中,你赢得了关键npc宋颂的好感,获悉了顾骁的内鬼身份,并揭开别墅杀人狂神秘身份的一角。 你的游戏综合评分为:a+」 「下面进行游戏奖励结算: 基础通关奖励: 游戏评分a+,奖励4000生存点数。 附属通关奖励: 赢得宋颂的好感,奖励500生存点数; 赢得顾骁的好感,奖励1000生存点数; 赢得别墅杀人狂的好感,奖励1500生存点数; 身份卡扮演奖励,500生存点数。 本场游戏,你获得的生存点数为:7500。」 七千五百点生存点数,听着就很多。路杳嘴巴歪歪,觉得自己实在是厉害。 「1188,我厉害吧?」他洋洋得意。 1188:…… 不想夸,但事实摆在眼前,它不得不承认路杳确实是有点子实力在身上的。 远超一般玩家的高评分还可以说是运气好,但那一溜排的好感度奖励,着实不是随便拉一个高级玩家来就能做到的。 1188越想越觉得离奇: 不是,那群npc到底是怎么想的? 路杳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小笨比,他们不欺负到死就算了,还好感?好感个屁啊好感。 第31章:“倒立洗头” 路杳盆满钵满,嚣张得像个暴发户。 他问1188:「怎么样?我现在的生存点数,足够兑换一次复活机会了吗?」 1188答:「不够。」 「那一定就是快够了。」路杳很乐观,「最多再有一场游戏,我就能复活了,到时候,也终于能摆脱你这个二流系统了。」 1188答:「……不是,你还差的远呢。」 路杳冷静了些,问:「那兑换复活机会,需要多少生存点数?」 1188冷笑一声:「十万。」 …… 路杳不说话了。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发现就算之后的每场游戏他都能保持这一场的超高水准发挥,那也要至少14场游戏,他才能攒够复活的生存点。 十四场游戏啊……运气差一点的话,都够他死个二百八十次了。 路杳颓丧地躺倒在床上,连连叹气。 「不想活了。」他嘟囔。 1188无语:它也不想活了。 正玉玉着,忽然后台接到提醒,1188看过,立即惊喜地大叫出来:「宿主宿主,你发财啦!」 路杳嗤之以鼻:「你少嘲笑我。」 他如今已经知道,七千五看着是笔不小的巨款,但与复活需要的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1188不管它,自顾自点开语音播报。 「玩家路杳,现在为你结算直播奖励。 副本地下监牢中,你的直播时长为40小时,共收到互动礼物352件,折合为生存点数10500点。」 路杳听得愣住:「……夺少?」 「一万零五百。」1188声音超大。 路杳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直播收入有这么高?」比游戏奖励还高? 1188挠挠头:「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三百多件礼物,最多也就折合成一千多生存点数。」 第31章 说着,它把直播数据投到路杳眼前。 路杳划拉着屏幕查看。 弹幕列表占了屏幕的大半,他好奇瞅了两眼,很快被吓得面红耳赤,羞耻地别开了眼。 伤风败俗,虎狼之言,还是别看为好。 路杳老老实实看向礼物那一栏。 礼物是按照时间顺序显示的,最上边的都是零散的小礼物,价值不高,换算下来每个也就两三生存点。 滑动向下,逐渐出现了一些值钱的礼物。 很多价值二三十生存点的,甚至,他还看见了一个五百二十生存点的礼物“爱的告白”。 路杳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虽然不常看游戏直播,但也知道那些人气高的主播,要么是技术很好,要么是节目效果很好。 再看他自己在游戏里的表现…… 要技术没技术,要效果没效果,除了哭着被杀人狂先生拎来拎去,就是哭着被顾骁拎来拎去。 一无是处,哪里值得这么多礼物。 但是,礼物多归多,林林总总算下来,怎么也够不到一万生存点的门槛。 路杳正怀疑后台是不是出故障了,倏然,他的指尖停顿在礼物列表的最后一行—— 用户“说到做到”赠送直播间专属礼物“倒立洗头x1” 后边标注的价值是88888逃生币。 换算成生存点数,就是8888生存点。 路杳悟了,他知道那一万零五百的巨款是怎么来的了,但是这个名叫“说到做到”的用户,平白无故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做什么? 礼物的名字还很怪,叫什么“倒立洗头”。 「1188,你有什么头绪吗?」 1188摇头:「没有。」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没用,他又殷勤地补充道,「我帮你查查。」 它查了一堆资料过来。 总结一下就是,愿意花钱的大金煮可以向后台申请,给指定直播间定制专属礼物。 譬如说路杳收到的“倒立洗头”。 专属礼物定制成功后,长久生效。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路杳直播间的所有观众,只要他们愿意,都可以赠送“倒立洗头”。 路杳心情复杂。 有人愿意为他花钱,他很感动,但这个专属礼物的名字,为什么是奇奇怪怪的“倒立洗头”? 还不如叫“路杳发发发”呢。 「好啦,宿主。」1188语气轻快。 「既然你已经那么富有了,就由我来为你介绍游戏商城和玩家中心的其他功能吧!今后我们也要一起加油呦~」 1188不加最后一句话还好,加上了,路杳便敏锐地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他是个记仇的人,而且他隐约记得…… 「1188,这会儿讨好我已经迟了。你在游戏里贬低我的那些话,我可都还记着呢。」 路杳气鼓鼓的:「我要换系统。」 第32章:就买就买 换系统?它不同意。 1188很霸道:「杳杳,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什么事情都做过了。现在,你以为你还摆脱得了我吗?」 路杳冷笑:「我不吃这一套。」 1188傻眼,1188扔掉了它的《霸总追妻小妙招》,1188狗腿子地大献殷勤。 它的奖金与路杳的生存点奖励息息相关。 真要换宿主,那它这场游戏的奖金可就没了——介于路杳的强悍游戏实力,这笔奖金可是它基础工资的五倍! 管他什么张德彪、王德彪,都没有坐拥巨额财富的风流俏寡妇路德彪来得香。 为了奖金,1188豁出去了。 「路杳,我可以与你进行深层绑定。深层绑定后,若宿主在游戏中身亡,系统不但所有奖金清零,还会受到电击处罚。」 「也就是说,我以后会尽心尽力为你的安全负责,绝不会再阴阳怪气开小差了!」 路杳气得不轻:「那你就是承认了在上一场游戏中,你不但没有尽心尽力为我的安全负责,还阴阳怪气开小差?」 1188羞愧万分,1188痛哭流涕: 「路杳大人,我再也不敢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吧——!」 路杳差点被震到耳聋。 垃圾1188,一身的臭毛病,该不会是什么残次品系统吧? 嫌弃归嫌弃,在1188的死缠烂打下,路杳还是不情不愿地与它进行了深层绑定。 新不如旧,他也不是那种绝情的人。 绑定完成,1188捧着它的奖金嘻嘻哈哈——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会不会被雷劈。 在玩家中心,玩家可以使用生存点数修复身体在游戏中受到的创伤。 根据创伤程度,收取生存点不同。 最高收费为1000生存点,功能强大,哪怕玩家只剩一口气在,都能救得回来。 然后,路杳又被1188催着点开游戏商城。 金黄底色的屏幕扩展在眼前,几乎有一面墙那么大,可供兑换的商品琳琅满目,按照所需生存点数,由低到高向下排列。 最上边一栏是分类检索。 总共只有三类,简单粗暴,分别是生活类、物理类和灵异类。 商城默认显示的是食品类,路杳踮着脚尖儿向上看,看见第一行第一列赫然显示着—— 一碗米饭,价值1生存点。 路杳:…… 视线向后扫去,映入眼帘的是水、牛奶、饼干、香蕉苹果等等,再往后翻,则是炸鸡烤肉、各式菜肴,甚至还有佛跳墙之类的东西。 第32章 价格倒是很统一,统统只需1生存点。 除了食物,这里也有其他生活物品。 譬如“一条裤衩”,售价为5生存点。 1188建议说,这类物品可以等需要的时候直接检索兑换,一个个翻看的话,三天也看不完。 路杳觉得很对,于是点开了物理类。 依然是踮起脚,先看第一行第一列: 撬棍,价值10生存点。 路杳眼睛一亮:「1188,我要买这个!」 撬棍,物理学圣剑,如果他在上场游戏拥有这个的话,就能跳起来狠狠敲爆顾骁狗头了。 1188提醒:「宿主,每场游戏只能携带一个物理类道具,你可要想好。」 路杳老实了,乖乖用500生存点兑换了一把造型秀气的小手枪,而且还是无限子弹的。 买完枪左想右想,还是不甘心,于是返回去把撬棍也给买了。 带不进游戏,可以丢在这里当装饰嘛。 最后是灵异类商品,与物理类一样,每场游戏,玩家也是只可以携带一个灵异类道具。 路杳仗着有钱,忽略掉前边廉价的符纸圣水,为自己选了一个精致漂亮的银项链。 项链价值2500生存点,说是有辟邪的功效。 1188劝他:「这玩意儿华而不实,商品介绍说能辟邪,却又不说是怎么个辟法,感觉是智商税啊。」 「而且这售价,妥妥表明了谁买谁是大冤种嘛。我查了下后台,这款商品上架以来,一个都没卖出去。除了你,根本没人看得上。」 「宿主,你听我的。再添500,买那个大力金刚经圣剑,进可孤身砍恶鬼,退可抱团得庇护。后台好评率高达98%,是……」 1188苦口婆心,路杳完全没听。 「我才不要砍鬼。」他拒绝道,还找来了正当理由,「我可是窝囊废啊。」 紧接着,他将银项链购入手中。 「就买就买。」 项链上银丝钩织而成的蔷薇花深得他心,好看又实用,他就要这个。 路杳不知道,那枚蔷薇花明艳耀眼,从另一个角度看,却是一枚邪恶华美的骷髅;正如1188也不知道,整个逃生游戏中,只有路杳的游戏商城上架了那条项链。 ——漂亮笨蛋被盯上了。 他非但不懂得躲,还门户大开,主动给出趁虚而入的机会。 第1章:诶,我枪呢? 路杳在玩家中心好好地歇了两天。 所谓的歇,其实就是睡觉。 他是个懒人,不太爱动弹——这里的不太爱动弹,指的是既不爱动身体,也不爱动脑子。 这两天里,1188没少苦口婆心地劝他。 让他复盘游戏,总结得失,避免在下一场游戏中犯相同的错误,争取顺利通关。 他一眼就看穿1188的真实心意: 「你根本不是在担心我,你是担心我死了,你不但所有奖金清零,还要挨雷劈。」 是又怎么样?1188语重心长:?? 「那我也是在为你好。宿主,好不容易活下来,还存下了那么多生存点数,你也不想在下一场游戏中死翘翘吧?」 路杳不想死翘翘,可是…… 「1188,你说我是怎么从顾骁哥和杀人狂先生手里活下来的呢?」他反问。 1188认真想了一会儿,答:「不知道。」 它不是谦虚,它是真不知道。 路杳满意了:「1188,你这么聪明的统都不知道,那我肯定就更不知道啦!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还复盘个什么?空气吗?」 他怼完1188,心安理得睡大觉。 1188气急败坏:「宿主,你笨成那样,原来都是有原因的——都是懒的!长个脑子根本就不用,我看你睡死过去算了。」 路杳:「……」睡就睡。 他脑袋一歪,半个眼神也不分给1188。 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流逝得很快,距离下一场游戏还有三个小时的时候,路杳睡不着了。 「1188,我紧张。」他可怜兮兮地求安慰。 1188冷笑连连:「没事的,再睡一觉,睡着就不紧张了。一觉醒来,哇,已经在游戏里了耶。」 路杳含泪控诉:「你太坏了,简直不是人。」 1188:呵,我本来就不是人。 虽然很气路杳的不思进取,但自己绑定的宿主,无论没出息成什么样,都要自己宠着。 至少,宿主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别的不说,他在扮演“窝囊废”的本领上,还是天赋异禀、非同凡响的。 1188软下心肠,陪路杳看了三个小时的动画片打发时间,两头棕熊在大屏幕上欢乐奔跑,路杳看得入迷,一时间竟真的不紧张了。 三小时后,休息时间结束。 「做好准备,宿主。」1188严肃起来。 「正在检索游戏道具,检索成功;正在确认物理类携带道具,“秘银手枪”,确认成功;正在确认灵异类携带道具……滋滋……滋……」 信号似乎不太好。 「确认成功。」 「现在开始载入游戏副本。」 黑暗倏然而至。 「贪图便宜,三位好友报团了深山古村里的农家乐一日游。历经辛苦跋涉抵达古村,他们发现村子里正在举办喜事。」 「村民们热情相邀,他们欣然应允,快乐地成为婚礼的宾客,甚至是伴郎伴娘……」 第33章 「他们没有发现,这是办给死人的婚礼。」 「嘀——」 「亲爱的玩家,在24小时内保持存活,视为游戏通关。」 「游戏副本:冥婚,现在正式开启。」 黑暗缓缓散去,入耳是一片热闹欢腾。 路杳眨眨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小板凳上,挤在人堆里。这是个张灯结彩的大院子,到处都是满脸喜气的村民。 真好啊,总算不是一睁眼就被关铁笼子里,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要面对凶神恶煞的杀人狂了。 他茫然地左右看看,再一琢磨脑中的提示音…… 「1188,我觉得这场游戏稳啦!」 路杳兴高采烈的,仿佛已经通关。 1188猛猛给他泼冷水:「别胡说,我不信。」 路杳举起手指头,给1188显摆他良好的算术基础:「1188,你看。上场游戏的通关条件是存活72小时,而这场游戏只要求存活24小时。72除以24等于3,说明这场游戏要简单三倍!」 「哼。」他骄傲地抬起下巴,「72小时我都能活,24小时算什么?洒洒水啦。」 「而且这一次,我还带了道具进来。」 说到这,他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身上。 项链服帖地挂在胸前,没有问题,但是…… 「诶,我枪呢?」 刚问完这句,“当啷”一声,一把做工精致、轮廓流畅的银色小手枪掉在了地上,坐在路杳身旁的人好奇地伸头来看…… “雾草!”他吓得跳了起来。 顿时,所有村民都看向了这边。 路杳愣了下,忙不迭把一脚把枪踢远:“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他慌得都要哭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2章:捆得红红肿肿 那把枪当然就是路杳的。 因为有眼尖的村民指证:“我看见他在衣兜里乱摸,然后那把枪就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而且1188也说:「抱歉宿主,忘记告诉你了。枪这种东西,默认是不会佩戴在玩家身上的。玩家需要的时候,用意念一想就出来了。」 「你刚才脑子里一直在想枪,所以它才会突然冒出来。你一个没接住,这不就……」 路杳怒:「为什么会有这种怪设计?」 1188看着闹哄哄的乱局,有些心虚: 「咳,之所以有这种设计,就是为了防止发生眼下这种局面……谁知道……呵呵。」 它尬笑两声,装成哑巴不再说话。 路杳气到无法思考,被村民们充满敌意的眼睛一瞪,更是慌里慌张,想不出好的解释。 “是、是其他人的……” 他嗫喏着,僵硬而勉强。 “我可不知道什么枪。” 路杳希望能将此事糊弄过去,然而无论飘忽的语气、还是惶急的神情,都让他的辩解很没有说服力。 那些慌乱的表现,反而坐实了他的心虚。 “小赵。”村民中,一位长者站了出来,“年轻一辈中,你是最踏实精干的。你把他带到柴房里捆住,枪也收好。” 长者说完,村民里便站出一个男青年。 他穿着褐色短打,肌肉紧实的小臂露在外边,路杳悄摸看了看,确认过那是一拳头能把自己打死的程度。 男青年没有立即带路杳去捆,而是停在不远处,双臂环胸,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打量他看。 “这可不像是会用枪的人。” 他笑道,俊朗的面容透出一股邪气,与四周面相淳朴的村民们格格不入。 咦?路杳疑惑地眨眨眼。 这是在为他开脱吗?……真是个好人。 他悄悄抬起小脑袋,羞涩地抿起唇,与男青年对视一眼,感激地笑了笑。 男青年也笑,恶意的笑。 “不过这年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交给我吧李叔,我这就把他拎去柴房,五花大绑。” 什、什么?他不是好人来的吗? 路杳愣住,唇边那抹笑也垮了下去。 坏蛋男青年勾起唇,笑意却是更盛几分。 路杳很受伤。 他受伤地瞪住男青年,受伤地看着男青年弯腰拾起枪,受伤地被男青年拽住胳膊,然后格外乖顺地被男青年给拖走了。 不老实点又能怎么办? 这坏蛋可是一拳就能打死他。 柴房里,柴禾堆叠,散发出淡淡的草木香。路杳被随意丢了进去,后脑磕上木头,叫他瞬间就红了眼圈。 男青年毫无愧疚,取来绳子就是捆。 粗糙的麻绳自胯骨捆上腹部、渐次收紧,穿过腋下,绑住胳膊,再捆回到前胸。 绳索被收得很紧,路杳的两只手捆死在后背、动弹不得,随着男青年扯动绳端,他整个上半身也不得不紧绷着向前弓起,片刻不能放松。 这是惩罚犯人的捆法,很是磨人。 路杳娇弱的小身板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很快他就难受地扭动起来,宛若一条缺水濒死的鱼。 “小赵哥……” 这种时候,他的脑袋尤为灵光。 那位年迈的长者是如何称呼眼前这个行为恶劣的混蛋的?——小赵。 换作他自己来喊,就是“小赵哥”。 “你能不能捆松一点,小赵哥。”路杳低头服软,哀哀地求着,“我不会逃的,我保证。” “谁是你小赵哥?”赵弋拍拍路杳的脸,笑道,“还有,你可是带着枪呢。你说你不会跑?我可不信。” 第34章 “我真的不跑……”路杳已然带上哭腔。 绳索捆住身体,折磨着他每处纤细的关节,轻薄洁白的雪纺上衣被勒得皱缩向上,轻易便叫乳白的小腹暴露出来,于清凉的空气中微微颤抖。 若顺着敞开的衣摆,再往深处去看,隐隐已能看见麻绳在他敏感的肌肤上捆出的道道红痕。 银项链随着身躯的颤动前后晃动。 面对现状,项链的主人无计可施,只会呜呜咽咽地喊“小赵哥”。 “小赵哥”可不心疼他。 “小赵哥”看着他水雾朦胧的眼睛,还有阳光照耀下泛着点点晶莹的粉润唇瓣,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坏点子。 随意擦了擦枪,“小赵哥”半蹲下身子,抬手钳住路杳秀气的小下巴:“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路杳不笨,路杳知道在这种时候提条件。 “绳子……”他央道。 赵弋失望摇头,为没能找到好的下手时机。 “回答问题,我就把绳子捆松些。” 被捆得红红肿肿的小漂亮相信了。 他张了张唇:“路杳……” “杳”字的音还没发完,一个冰冰冷冷的物件就擦过唇瓣捅进了他的嘴,力道很大,撞得他牙齿生疼。 路杳懵了,无辜的视线从“小赵哥”脸上缓缓下移。随后,他看见自己嘴里…… 咬着罪魁祸首的那支枪。 第3章:杳杳惨吃枪子儿 坏人,混球,变态。 长着一副正常人的样子,其实也没比挥动大斧头砍人的杀人狂先生好在那里。 路杳可怜地撇着眉,眼睫轻颤。 “咔哒”、“咔哒”、“咔哒”……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赵弋不紧不慢地拨动枪侧的保险栓,拨开来、按回去,拨开来、按回去……就这么来来回回戏弄着他。 “路杳。”赵弋嚼弄他的名字,眼眸半眯,忽然轻薄地笑笑,舌尖挑动,“杳——杳——” 简单重复的两个字被他念得三回九转,极尽嘲弄与挑逗意味。 “唔。”路杳喉结微颤。 他想骂赵弋神经病,但是只能“唔唔”地哼叫;他想求赵弋饶他一命,但是只能“啊啊”地哀鸣。 他憋着劲儿,好不容易向后缩了缩脖子,把嘴巴里的枪吐出了一些。 赵弋却托着他的后脑,将他猛地按回—— 坚硬的金属深入咽喉,擦破脆弱的舌苔和口腔上皮,咸辛的金属气味充斥进口腔,呛得他咳嗽连连。 做完这种惨无人道的坏事,赵弋仍然神情淡淡,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他那该死的保险栓! 变态!大变态臭变态! “唔唔,唔唔唔唔。” 仗着赵弋听不懂,路杳碎碎不停地骂。 他每骂一下,毛绒的脑袋都要随之激动地晃动一下,于是垂悬的泪珠就掉落下来,凉凉地落在嘴角,咸咸地被赵弋尝进口中—— 男人可恶的脸陡然凑近,嘬在他的唇边。 这个大烂人,他究竟想干什么呀?! 路杳震惊地瞪大双眸,还没来及“唔唔渣渣”多骂两句,就听到赵弋贴在他唇边的低语:“准备好了吗,杳杳?” 准备好什么? 路杳愣了一下,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些什么。 他倒抽一口冷气,两团眼珠震颤着下撇,不出意外看见赵弋搭在扳机上的手指正在徐徐扣下。 “噫——”一声哀鸣。 保险栓,保险栓。 赵弋把保险栓拨到哪儿了? 路杳慌里慌张去找保险栓的位置,不等他找到,赵弋就已失去了逗弄他的耐心,歘拉一下,叩响扳机—— “轰。” 路杳如遭电击,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天过去,被吓懵住的漂亮脑袋才钝钝地转了转,左转右转,右转左转…… 怎么回事?他的脑子好像还在。 「宿主,你……咳。」1188适时出声。 「1188,我死了吗?」路杳赶紧问。 「活着。」1188言简意赅。 它冒出来,就是为了告诉路杳这件事,不然,它真担心路杳把自己的小脖子给转拧着了。 路杳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一颗心。 「可是,我听到‘轰’的一声……」 就像电影里吞枪自尽的那些人,枪管直指天灵盖,扣动扳机,“轰”的一声,头颅就像高温炸裂的大西瓜,被“轰”的稀巴烂。 1188咂巴咂巴嘴:「宿主,要不你往下看看呢?看完了,你再仔细想一想……」 对付路杳这种笨的,话不能说得太明白。要注重引导,培养独立思考能力。 这种关头,路杳总是很听劝。 他向下看看,看见手枪还杵在自己嘴巴里,在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唔,唔唔!”他抗议地叫唤。 保险栓锁死,赵弋根本没能完全扣下扳机。 至于那“轰”的一声,是赵弋故意吓他,从嘴巴里面吐出来的——声音模仿得很拙劣,是他太过紧张,才以为自己的脑袋真的被轰掉了。 “唔——!” 路杳气到发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宿主,注意身份卡。」1188提醒。 「我又说不出来话,谁知道我是在骂人?」路杳反驳,「这也可以被解释为“濒死的悲鸣”。」 够窝囊吧,一点都没违反设定。 第35章 这“濒死的悲鸣”惹出赵弋的乐不可支。他挪开脸,却没收走枪,还握着枪柄摇晃,有意无意地戳弄。 路杳被捣得嘴巴痛痛,随着赵弋的动作“哼哼唧唧”,连“唔”也“唔”不出来了。 被折腾了好一会儿。 他眼圈红红,面腮鼓鼓。 赵弋“噗呲”笑出声来:“杳杳,你好像一只河豚。” 路杳气得面腮更鼓:河豚泥煤! 这时,直播模块调试完毕,直播间一经开放,就涌进蹲守已久的大批观众: 「又来看杳杳老婆直播啦……额滴个老天奶!」 「这、这是我们能看的吗?」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小孩子才看那些打打杀杀,成年人,就要看这个!」 「我不管我不管,四舍五入就是d了!」 「嘿嘿嘿嘿……小脸通黄.jpg」 第4章:居然是甜的 在赵弋慢条斯理的折磨下,路杳纵有一肚子火,最后也只能偃旗息鼓。 “呜、呜呜……” 他发出小猫撒娇般的细软声音。 如此还不够,还要用水光潋滟的眸子求饶地看着赵弋,用软扑扑的面颊讨好地去蹭赵弋的手。 「宿主,你……」1188欲言又止。 宿主演得太好,它差点都以为是真的了。 不过它了解路杳的臭德行,为了避免路杳太过骄傲、得意忘形,遂决定收回自己的夸奖,继续观望。 但路杳可不是演的。 他笨头笨脑,真要演戏,也只会笨笨地搞砸,之所以每次都能完美扮演“窝囊废”,实在是因为——太真挚了。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咽喉被塞满,逐渐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路杳两翼小巧的鼻孔忙不过来,就算忙得过来,他也不见得时时能记得用鼻孔去呼吸。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缺氧了。 氧气供应不足,大脑细胞就会罢工;大脑细胞罢工,思维就会迟滞;思维一旦迟滞,笨蛋人类就会做出他平时碍于羞耻心、不会去做的那些举动…… “呜……” 他呜咽、挪蹭,像是只摇尾乞怜的小动物。 赵弋勾起唇,很好地被愉悦到了。 他赞扬地揉了揉路杳的头发,勾着银色手枪的扳机,将它从路杳口中一点一点地扯了出来。 银丝勾连,落上他的手指。 路杳哀哀叫了两声,由于惯性使然,他殷红的小嘴依然微张着,舌头倒是因为压得太久叛逆地反弹,舌尖儿微微向上勾起,挽留着什么似的。 赵弋喉咙发紧,看得眼热。 他目光扫过手中涎液黏连的手枪,忽然间着魔一般,半咬半吻地尝了一口。 嗤……居然是甜的。 他看回路杳,越看越觉得这是颗熟透了的水蜜桃,汁液甜美,轻轻咬上一口,不要钱的甜水儿就会咕涌咕涌全淌出来。 路杳被盯得头皮发麻。 莫大的恐惧让他瞬间从失神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匆忙闭上嘴,藏好他不听话的小舌头。 不怪他怕,都怪小赵哥的眼神太吓人—— 盯着他的嘴巴,眸中透出看待食物的垂涎,像是下一秒就会割掉他的舌头,配上青椒与小米辣,大火爆炒。 “咕噜。”路杳咽了咽口水。 “嗯?”赵弋挑眉看他。 路杳不敢得罪他,老实巴交道:“我想吃辣炒牛舌。”刚才脑子里冒出的画面太香,把他给馋到了。 “口味倒挺重。”赵弋哑然失笑,接着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吃辣,屁股会痛。” 路杳想了想,路杳想不出来赵弋的意图。 “那、那就不吃了。”他假意顺从。 心里想的却是:就吃就吃,等回到玩家中心,他要点一百盘辣炒牛舌大吃特吃。 屁股痛就屁股痛,你管得着嘛你。 不声不响发了一通闷气,再抬眼看去,赵弋已站在了柴房门边,一边漫不经心擦着枪,一边斜着眼看他。 看上去,他是终于玩腻了他,打算离开了。 可是……事情是否有哪里不对? 眼看木门被缓缓阖上半扇,一半阳光被阻隔在门外,于是大片的阴影就顺理成章攀上了路杳疑惑歪着的小脸。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绳子,是绳子!」1188急中生智地大喊,「宿主,你还被捆着!那个坏男人明明答应说玩够了你,就把你捆松一些的。」 「啊,对哦。」路杳恍然大悟。 来不及纠正1188虎狼般的措辞,路杳着急忙慌向前挽留,一个不稳以脸抢地。 鼻尖很痛,该是摔破了皮。 路杳却顾不上那许多,扬起脸就喊:“小赵哥……” 缓慢关停的门一顿,赵弋的身影从门后现出:“我叫赵弋。”他道,“什么事?” “赵弋哥。”路杳乖巧改口,“赵弋哥,你说过要给我松绳子的,你、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赵弋挑起眉:“坏人的话怎么能信?” 路杳气死了,路杳大喊:“讨厌!大坏蛋!” 大坏蛋笑笑,三两步走到路杳身侧,拽着绳子将他提溜起来,竟真给他松了绑,换成普普通通捆住手腕的绳结。 末了,还动作轻柔地帮他擦去鼻头上的灰。 路杳唇瓣动了两下,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谢、谢谢你,赵弋哥。”他知错能改,“我说错了,你不是大坏蛋。” 第36章 赵弋不置可否,丢下他走得很潇洒。 木门“哐”的关上,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 倏而节外生枝,柴房外由远及近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路杳听见赵弋与不知道什么人攀谈了两句,然后柴房的门又开了。 “杳杳,你的朋友。” 话音落,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扔了进来。 路杳皱着眉,将他们左看右看—— 什么朋友啊。 不认识,根本就不认识。 第5章:小软糕犯大错 「诶,刚才那男的说他叫啥来着?」 「赵弋。」 「赵弋……不会那个赵弋吧?不对劲,杳杳这次进的是哪个游戏副本来着?」 「你看直播不带脑子的吗?冥婚!」 「雾草,冥婚。」 「居然是冥婚副本,危危危危危——」 「……你们看直播都不带脑子的吗?」 「这谁能看出来啊?这小柴房、这小捆绑、这小两口玩枪的温馨戏码,谁能想到这是那个全员恶人,最后全部死光光的阴间副本“冥婚”啊?」 「呜呜呜,杳杳又进阴间副本辣。」 「不吹不黑,那个赵弋是真变态啊。闭着眼乱杀,杀玩家也杀村民,杀得那叫一个血流成河,谁劝都不好使。」 「我觉得杳杳能劝住,杳杳都勾他玩枪了。」 「玩枪,什么玩枪?那是可以播的吗?!」 有观众姗姗来迟,不明所以地发问。 「咳,别乱想,当然是真枪。」 「真枪啊,没意思。我还以为……」 「等等,我有个问题……赵弋现在有枪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屠起村来效率更高了?」 「……」 「……」 「……呃,好像是这么回事。」 柴房里,拱手让出小手枪的路杳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与另外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然后笨笨地问:“你们是谁啊?” 于是他就被瞪了,而且两个人都在瞪他—— 那个从上到下捆成毛毛虫的男人“呵呵”冷笑,而那位只被捆住手脚的短发女子则面带无语。 瞪他做什么,他都不认识他们。 路杳委委屈屈,带着内心的小情绪,他越看柴房里的另外两人,越觉得不顺眼。 看不顺眼就不看。 他挪挪屁股,主动离这两人远了些。 短发女子没绷住:“你、你怎么……” “别理他,他就是个傻子。”毛毛虫男人愤愤然开口道,“没见过这么笨的人,真不知道他新人副本是怎么通关的。” “我才不笨。”路杳反驳。 紧接着,他从男人的话语里意识到什么,眼睛歘得变亮:“你们也是玩家?” “呵。”毛毛虫男人冷哼。 他扭动身体,艰难地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路杳,以此表达他心中的嫌弃与不屑。 怎么这样…… 路杳撇撇嘴,更委屈了。 见此,短发女子深深叹气:“没错,我们都是玩家。”她心软地搭理了路杳一下,“我叫杨柳,他叫王翔。你我他,正好符合游戏背景中提到的三个朋友。” “原来是这样。”路杳了然地点点头,随后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也被关进来了?” 总不可能是他们也带着枪吧。 “哈,我们为什么也被关进来了!” 毛毛虫男、哦不,王翔阴阳怪气地大叫。 路杳盯一眼他的后脑勺,气鼓鼓地发表评论:「1188,我觉得这个人有病。」 这时,1188大概已猜到了真相。 它干咳一声:「宿主,话不要说太满。」然后委婉地提醒道,「说不定有问题的人不是他,而是其他人呢。」 譬如说是你。 不用譬如说,其实就是你。 路杳想不到那么多,他斩钉截铁:「不可能,我看这里就是他有病。」 不说正事,就会找他的茬。 “我们被关进来是因为你。”杨柳有话直说,不像1188那样委婉客气,“设定中,我们是三位好朋友,也就是说,是一伙人。” 她盯着路杳的眼睛,无奈摇了摇头。 “你,有枪,不是好人,关起来;我们,你的朋友,脱不了干系,八成也不是好人,关起来。” “听明白了吗?” 担心路杳听不懂,杨柳特意多问了一句。不为其他,只为迄今为止路杳的表现都呆呆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是那种……很好糊弄的漂亮小笨蛋。 路杳耳朵通红,惭愧地“嗯”了一声。 杨柳的总结言简意赅,他想听不明白都难,只是没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他自己。 “对、对不起啊。” 他闷闷地道歉,很是不好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王翔暴躁无比,“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路杳自知理亏,皱皱鼻子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杨柳出来调停:“好了,事已至此,吵架也没有用。不如一起想想,怎么通关这个副本。” 她看向路杳,眼神真诚: “扔我们进来的那个男人……我记得是叫小赵,他好像很喜欢你。所以我想,或许你可以同他套套近乎,让他放我们出去。” 路杳抿着嘴儿,磕磕巴巴:“我、我做不到……赵弋哥的心肠就像石头一样硬……” 第37章 杨柳眼睛亮亮,闪烁着诡异的光。 她语调轻柔地蛊惑: “别怕,正是因为他的心肠像石头一样硬,所以才需要你这块小软糕……” 小软糕抖了抖:不行,他好害怕。 第6章:赵弋哥、你疼疼我…… 路杳做错了事,被推出去挡枪子儿。 他很不情愿,但杨柳一直旁敲侧击,说“赵弋一看就特喜欢他”,说“要不是因为他,他们也不会都被关来柴房”。 杨柳轻声细语,夹杂着王翔的冷嘲热讽。 路杳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们的要求。 “我试试……” 他声如蚊呐,眉梢下耷,不自在地绞着手指,“我试试吧,但是、但是不一定能成……” 他们抵达游戏时是正午,游戏时间24小时,存活到次日正午十二点,就算通关成功。 这也就意味着,今夜冥婚格外危险。 路杳听杨柳解释后才知道,游戏时间短并不代表通关简单,恰恰相反,时间越短,玩家们遇到的危机就越大,死亡风险也就越高。 杨柳分析,若他们被困在这里直到晚上—— 当危机到来,他们毫无抵抗之力,很可能直接被当成路边的小鸡小鸭踩死,就此团灭。 路杳:……小鸡小鸭好可怜。 为了不成为可怜的小鸡小鸭,当一缕黑影透过门缝,长长地打落在柴房的地面,杨柳赶紧推了推路杳,让他走到前边去。 路杳磨磨蹭蹭地挪过去。 黑影没动,像是专程在那等着他一样。 别慌,别慌…… 他默默给自己鼓气儿,脑中反复默诵着杨柳教给他的、那些专用来哄骗男人的话。 没事的,他都背下来了。 “赵……呃。”他想得太多,等到真正说话时,却是牙齿和舌头打架,嘎巴一下小虎牙咬在舌尖上,痛得他直抽冷气,“赵弋哥……” 路杳吐着舌头,冒着泪花。 事先准备的千言万语没用上,说出口来,还是一声朴实无华的“赵弋哥”。 哭唧唧的,赵弋对此很是受用。 “怎么?”他大发慈悲地应了一句。 路杳收拾心情,重整旗鼓:“赵弋哥,我想和你说说话。”他回想着杨柳教给他的东西,“我、我想你了……这里好黑好冷,我好害怕。” 本应暧昧勾人的话语,被他说出来,只笨拙得惹人发笑。 杨柳无声摇摇头,想着完了。 王翔却不知何时把头转了回来,这会儿盯着路杳的背影直愣愣地瞧,活像个傻子。 赵弋倒是回答他了。 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想说什么就说,我听着呢。” 路杳语噎,一点点憋红了脸。 他才没有话要和赵弋说,他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把赵弋勾进柴房里来。 杨柳姐说,等赵弋进来,他只用假装摔跤,把自己摔进赵弋怀里就行,她自会想办法搞定赵弋,救他们三个出去。 谁知赵弋不上当,他根本不进来。 路杳站在那,局促而窘迫。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硬着头皮说些什么,还是没出息地退缩回去。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自己实在笨的厉害。 路杳嗫嗫喏喏,弹幕却是嬉笑一片: 「呜呜呜,好可怜啊我的杳杳。」 「像极了花楼里初次接客的小雏妓,又羞又怯什么都不会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拦住一位客人,却……」 「却被人故意戏弄,慌得眼泪直掉」 「妈妈桑说接不到客人就不给吃饭!」 「杳杳好慌好慌,笨嘴拙舌说不出话,唯有拽着客人的衣袖,哭哭啼啼地求他别走。」 「客人说:你亲我一嘴,我再决定要不要留……」 「够了啊,你们搁这玩故事接龙呢?」 「从前我不相信,现在我看这个赵弋是真的坏。杳杳都这样求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换成是我,我一脚把门踹烂!」 「一腿潇洒的燕子飞踢,一个稳健的老虎落地,一次精准的猴子捞月……」 「捞过杳杳老婆的脸,我tm亲亲亲亲。」 「都给我闭嘴!!你们有完没完!!!」 弹幕吵了起来,路杳内心天人交战。 “说话,我在等着呢。”门外的赵弋催促道,语气阴沉沉的,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杳杳,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路杳牌小软糕哆嗦了一下,奶油都要塌了。 “路杳,别怕,想想我教给你的话。” 身后,杨柳压低声音、循循鼓励。 事到如今…… 路杳把眼一闭,抖抖簌簌地开了腔:“赵、赵弋哥……你进到柴房里来好不好?我不要隔着门说话,我、我想要见你……” 他的指骨因攥得太过用力透出一层粉白。 他噙着羞耻的眼泪,说出那些…… 调情般的话语。 “赵弋哥,我的脚好像扭到了。”路杳用他颤抖的声线,发出甜蜜的邀请,“它好冷、好凉……赵弋哥,你来暖暖它好不好?” 第7章:给赵弋哥看看腿 「给他暖,给他暖!!!」 「这还能忍?!再忍不是真男人!」 「赵弋,你要真是个大变态,待会儿就把杳杳的脚揣进怀里暖,放在嘴里暖……可恶,我也想给杳杳暖脚啊!」 第38章 「我觉得,论变态还是你变态……」 赵弋变不变态,目前尚不得而知,但从生物学角度上而言,他的确是一名男性不错。 谁能对雏妓杳杳的盛情相邀无动于衷呢? “真男人”赵弋轻笑出声。 他取出钥匙,打开门锁,漫不经心把门向里一推——“砰”,撞到了路杳的小脑袋上。 “嗷噫。”路杳痛呼。 他就站在门后,黏黏糊糊说出那番“暖脚”的污糟话后,面红耳赤地没敢退开,而是等着赵弋的反应。 赵弋的反应,就是“砰”的给他一下。 脑门被撞得很痛,路杳下意识伸手去揉,却忘了自己的手还被麻绳捆着,胳膊一晃,身形就不稳。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终于还是摔倒。 灰尘扬起,杨柳远远地看着,没有去帮他一把或者安慰他的意思。 王翔倒是瞪着大眼咽了口唾沫。 无他,只因路杳刚好摔在他眼前,软软的小屁股落在坚硬的泥土地面上,扁下去又弹起来,像块甜腻的奶油布丁。 王翔心猿意马。 若非知道路杳刚才说的都是假话,他都有点想给路杳暖暖脚了。 这小男生笨是笨,但细品起来…… “咔哒”。 保险栓拨开的微小响动。 王翔本来还在痴迷地注视着路杳不小心露在外边的一小截腰肢,忽然间,他汗毛耸立、头皮发炸,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挪开眼一看,发现赵弋正举着枪。 黑洞洞的枪口不偏不倚,正好对准他的脑门。 z国有一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翔想了想,熟稔地转了个身,把后脑勺对着外面。 没想到杨柳还真说中了。 那个叫赵弋的男人,居然真被路杳勾得晕头转向,像一只垂涎荤腥的狗—— 这不,还护食。 赵弋耸耸肩,暂时放过王翔,他俯身凑近路杳,笑道:“是哪只脚扭到了,让我看看。” 他又把枪怼在路杳脸上,只不过这一次,是用枪管挑起路杳的下巴。 路杳“阿巴”一声,撇开眼不敢与赵弋对视。 说了慌,被对方气势汹汹地压上来,还拿枪指着——这对心理素质并不强韧的路杳来说,实在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折磨之下,他连聪明点儿的谎话都编不出来,“阿巴”了半天,然后蠢蠢地答:“忘记了。” 赵弋哑然失笑:“这种事都能忘?” 他随意把枪别在腰上,视线向下,锁住路杳的两条腿,“那好,我帮杳杳想想。” 后来的事情很理所当然,赵弋拎起路杳的右腿,脱去他染着一圈泥巴的小白鞋,露出其中同样雪白的船袜,捏住袜沿上方的脚踝。 “是这只脚扭了,嗯?”赵弋问。 他手劲很大,捏得路杳抽气连连。 任由他这么继续下去,就算原本没有扭脚,脚踝也要给他捏肿了。 路杳蹙着眉,不住地摇头否认:“不是这只脚,这只脚好好的。”他央求道,“你不要再捏了,再捏就坏了。” 赵弋居然没有刁难他,轻轻放开他的腿。 还挺好说话的嘛,路杳偷偷弯起唇角,觉着自己刚才那番话说得还挺聪明,然而很快…… 赵弋就拎起了他的另一条腿——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手法,同样捏得他疼痛不已。 “那就是这一只?”赵弋挑眉。 左腿儿翘着,手也被捆着,路杳的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条腿和一团小屁股在支撑。 这种情况下,他竭尽全力才能维持一个体面的姿态,同时,又要抽出一小部分精力去应对赵弋的无情铁手。 于是,面对赵弋的追问…… “也不是这只。”他不假思索地招了。 赵弋笑:“那就是说,杳杳还藏着第三只脚。”他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向某些地方,“让我猜猜,会在哪儿……” 路杳陡然清醒,紧紧夹住大腿。 不要脸,他啐。小柴房可不是法外之地,再说,这里还有别人看着呢。 他想起杨柳的存在,探头探脑去看。 杨柳姐不是说,她负责搞定…… 蓦地,路杳愣在那里。 他看见杨柳不知何时挣开了绳子,不声不响摸到赵弋身后,高高举起锋利的匕首,目标明确地砍向赵弋后颈。 眼看她就要得手了。 赵弋却略一偏头,以着一个路杳看不清的迅疾动作,歘拉夺走杨柳的匕首,歘拉把匕首捅进杨柳脖子里,歘拉又把匕首拔出来。 颈动脉断裂,鲜血喷涌如柱。 路杳离得很近,所以理所当然地…… 他被温热的鲜血溅了满脸。 「咳,宿主。」在路杳需要安慰的时候,1188总能出现得恰到好处,「这场面遇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差不多也该习惯了吧。」 路杳不说话。 他垂着眼,瓮瓮地哭。 第8章:啵得破破烂烂 「这场面好像有点儿似曾相识。」 「赵弋哥还是稳,他怕吓到杳杳,特意没有用枪,而是选择了创面更小的匕首。」 「比较起来,斧哥就很暴躁了,挥着个大斧咔咔砍,一下子把人头旋掉,我家杳杳差点被吓成没有高光的破布娃娃。」 「嘿嘿,破布娃娃是一种好的美德……」 第39章 弹幕还在议论,赵弋就有了新动作。 杨柳颈项上被捅了个洞,鲜血小喷泉般“呲呲”向外喷溅。 她必死无疑,却没有立即就死—— 而是仰躺在地,腰背后折,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紧绷弧度,抽搐痉挛着,如同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 路杳呆呆看着,人已经麻木了。 而赵弋若有所思地扫他两眼,忽然弯出个恶劣的笑来,他勾出手枪,绕在手指上随意把玩了一圈,然后瞄准、射击——“轰”。 这次不再是吓人的小把戏。 杨柳被轰烂了半个脑袋,血肉横飞。 那些红彤彤的碎块和白花花的脑浆,混杂在一处,以着超绝迅猛的势头,稀里哗啦溅了路杳满身。 小白衣服变脏了。 小白脸蛋染满腥臭的秽物,在赵弋恶魔般的注视下,逐渐变得更加苍白。 弹幕沉默许久: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果然不能高估一个变态。」 「也许……这就是变态表达喜爱的方式?赵弋哥刚才花枝招展的样子,好像是在向杳杳求偶哦。」 「也许你该去医院治治脑子。」 「不懂就问,这个本不是“冥婚”吗?我看赵弋也不像是新郎官的样子,他怎么成大boss的?」 「谁给你说赵弋是大boss的?」 「……啊?」 「意思就是说,还有更变态的。」 更变态的目前在哪儿犹未可知,眼下,路杳已经被赵弋这个“一般变态”的人折磨到不敢有一点小脾气。 赵弋处决完杨柳,掐着他的下巴兴师问罪: “啧,原来杳杳根本不想见赵弋哥,也根本不需要赵弋哥帮你暖暖脚……” 他轻拍路杳的脸: “杳杳就是胆子大了,伙同那个女人,想要搞些杀人放火的小动作。” “做错了事就要认罚。” “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眼睛侧向后方,意有所指地看向尸躯残破的杨柳,“也像她那样,轰烂杳杳的脑袋好不好?” 路杳悲凉地一抖。 “别、别……赵弋哥。”他咬着嘴儿,下意识求饶,“我是被骗的,我不知道杨柳姐想对你动手,她明明说、她明明……” “说什么?”赵弋挑眉。 路杳垂下眼,余光瞥见杨柳的半个脑袋,忽然灵光一现:“杨柳姐说,要我把你勾进小柴房里,假装摔在你身上,然后骗你放我们出去。” 杨柳确实说过这些,只是中途改变了计划。 他颠倒过语序说出来,不算撒谎。 “我不知道杨柳姐想杀你、真不知道……” 「宿主,非常好表现,使我情绪模块大喜。」1188语调雀跃,「我早说过,死人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路杳垂眸不语。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反驳1188—— 宋颂死时,他物伤其类,差点也不想活了;可杨柳死了,他只愣了一会儿,就没事人般地开始编起瞎话。 身前,赵弋悠悠叹息:“杳杳……” 他像是消气了,温柔地揉了揉路杳的脑袋。 旋即俶尔变脸,薅住掌心那蓬银灰的短发后扯,逼迫路杳昂起头来,与他对视。 “噫……”路杳痛得低呼。 「没事没事,你有身份卡。」紧急时刻,1188匆忙站出来稳定大局,「抱着他的腿求他,一点不要犹豫。」 路杳抱不到赵弋的腿。 他勉力伸展手指,最终也只是羽毛般搔在赵弋的手腕上,蹭了蹭、又蹭了蹭:“赵弋哥……” “你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稀里糊涂地给出承诺。 “什么都愿意做?”赵弋危险地眯起眼睛。 他用拇指重重碾过路杳的唇瓣,血液被挤开到一边,殷红的唇变作白生生的粉。紧接着,不等这颜色变回来,赵弋就野兽般咬了上去。 路杳瞪大眼睛。 赵弋气势之凶,撕咬、吞噬,与其说是在啵他的嘴,倒不如说是想生吃了他。 路杳的小嘴巴被啵得破破烂烂。 他茫然地发着愣,倏然之间感到事情魔幻得有些抽象—— 他被一个大变态亲了。前边睡着坑坑洼洼的杨柳,后边躺着抖抖瑟瑟的王翔,而他的脸上,还染着已死者未干的血液。 路杳有些崩溃,绝望哭诉道: 「1188,你们这游戏有病吧?“窝囊废”怎么了?“窝囊废”就要被大变态不分时间场合地啵嘴吗?!」 1188沉默了会儿: 「……宿主,要不你往赵弋身后看看呢?」 看什么? 路杳翘起睫毛,视线越过赵弋的肩膀。 于是他就看见,柴房门口站着一堆村民,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往里看着,每个人的表情都写满震撼。 什么叫公开处刑呀?这就是。 路杳羞愤欲绝:讨厌,他不想活啦。 第9章:杳杳,你要去当新娘 路杳一开始扭着手儿,很想把赵弋搡开,可是到后来,到赵弋终于咬够了他的嘴要把他放开时,他反而埋着脑袋往赵弋怀里钻。 “路杳?”赵弋挑起眉梢。 “赵弋哥。”路杳哑着嗓子,黏黏糊糊,“后边有人在看,好多人在看……” 这里没有地缝,他只能把头埋进赵弋怀里。 第40章 说着话,还暗搓搓地蹭蹭,报复地把脸上的血浆碎肉蹭到赵弋衣服上——我身上脏了臭了,你也别想好过。 赵弋没注意到路杳的小坏心思。 路杳蹭着他,他只觉得心尖发痒,一小股隐隐簌簌的欲望破芽而出,秘火般烧燎着。 真是个小麻烦,他想。 这么笨,还敢一个人跑到深山里边,若不是落到他们这儿来,怕是会被山野里的光棍汉子们圈养起来,轮流给他们当暖床的小奴隶。 不过,他们这儿可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啧…… 倒不如现在就被他杀了,免得之后受罪。 揪住头发的手指滑落,轻飘飘落在后颈。 他杀人很快,找准地方使劲儿捏下去的话,咽气之前,甚至都感觉不到痛。 “赵弋哥……” 就在这时,路杳软软地喊了一嗓子,手指揪上赵弋的衣襟。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也可能只是恰好。 有些人总会遇上这样的烦恼—— 无论他清清白白地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落在旁人眼中,都像是蓄意勾引一般。 路杳就是这样。 每次喊人的名字——尤其还在尾端亲亲热热带上一个“哥”字:“顾骁哥”、“赵弋哥”——都像是在示弱撒娇。 让人不由自主就去想: 真希望在别的什么地方,譬如说在床上,听见他哭哭噎噎“哥呀哥呀”地叫个不停。 赵弋松开路杳,站起身子。 路杳身材娇小,而他又足够高大,只要有心,轻易便能将门外那些窥探的视线全部隔开。 “已经查清楚了。” 赵弋风轻云淡地扯谎,“那个女人是主使,她有精神病,想要追求刺激,认为我们村深山荒僻无人问津,就带了枪来,打算屠村。” “刚才她试图对我动手,我就把她杀了。至于另外两个人,都是被她雇来的,不知道真相。” 他这样说,就把路杳摘得清清白白。 路杳盯着赵弋的后背,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如果给亲亲嘴,就能哄骗到赵弋帮他脱离危险的话,好像也…… 不、不对,不能这样想。 路杳晃晃脑袋,止住思想的滑坡。 是身份卡的作用,都是身份卡的作用。是因为他完美扮演了“窝囊废”,身份卡影响到赵弋头上,才让赵弋放过了他。 亲嘴什么的,完全就是意外。 「1188,怎么身份卡还有副作用的?」 害他嘴巴被男人啃破。 1188听不懂,但不妨碍它会糊弄:「能活着就不错了,还嫌弃这嫌弃那的,小心给你身份卡收走,到时候你就哭去吧。」 「哦。」路杳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弹幕很热闹: 「沃的天,赵弋怎么好意思说那种话的?」 「半天后大杀特杀的赵弋:哈哈被骗了吧,不是她想屠村,其实是我想屠村。」 「又幸福了赵弋哥,枪也拿到了,嘴也啵到了,只有坐在直播间前的我,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赵弋罪大恶极,把杳杳老婆嘴都嘬破了!」 「杳杳别哭,我帮你舔舔。」 「……是这儿吗?没找错地方吧?这里的画风怎么有点不一样?什么杳杳老婆,谁是杳杳老婆?」 「咱直播间怎么又进妖魔鬼怪了?」 「别管少管,不敢说话的时候就看看专属礼物栏,咱有战利品,咱有底气!」 柴房外,村民们大多听信了赵弋的胡扯。 村长李叔没那么好糊弄,他迈步走到村民们的前面,微微黑着脸问:“那枪怎么会在那个男娃娃身上。” “哦。”赵弋笑笑,“他以为那是玩具枪。” 言罢,赵弋无视了还想发问的李叔,转身踢了踢躺在最里边的王翔: “误会解除,这就放你们出去。不过今日大婚,你们闹出岔乱,惹得主家很不高兴。作为赔罪,希望你能担任这场婚礼的伴郎。” 王翔不敢有质疑,连连点头:“我当我当。” “至于你……” 赵弋蹲下来解开路杳手腕上的绳子。 路杳很傻很天真:“赵弋哥,我也要去当伴郎吗?”他还没当过呢,有点紧张。 “杳杳。”赵弋笑,“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路杳想问“什么”,可他还没问出口,就后颈一痛,被捏晕了过去。 赵弋咬住他的耳垂,呼吸炙烫: “杳杳,你要去当新娘。” 第10章:小肚子灌得鼓鼓 路杳被关进柴房时,阳光还很灿烂。 当他被坏男人捏昏过去,迷迷糊糊地再醒过来,屋子里红烛摇曳,火光熠熠,而屋外,已是昏黄一片了。 「1188,这是在哪儿呀?」 路杳挣扎着坐起来,左右看看,屋内空无一人,安静得令人心悸。 1188答:「我不能说。」 它的语气很凝重。 「宿主,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你一定要谨慎小心。我对你也没有太大的指望,抓住身份卡这根救命稻草,活着就行。」 路杳眨眨眼:「1188,你这样说话,让我好害怕。」他提意见,「你语气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1188沉默,1188看了眼弹幕。 1188掐细了嗓子,矫揉造作:「呜呜呜,杳杳老婆好可怜。老婆不怕,我们贴贴~」 第41章 说了两句,路杳还没作出反应,1188就先被自己恶心到了。 它清了清嗓子,归于暴躁: 「宿主,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笨笨的小脑瓜就不能关注点有用的事情?你不想活命啦?!啊?!」 「当然想活命。」路杳答。 他知错就改,皱起小眉毛努力回想。 ……然而什么也没想起来:「1188,你最开始和我说什么来着?」 1188没脾气了:「身份卡,活着就行。」 「嗯,我一定活着。」路杳重重点头。 这会儿,他已从昏迷后的眩晕中恢复过来,受到1188的鞭笞与激励,他振作起来,积极转动小脑袋—— 首先,这是个门窗紧闭的小屋子。 其次,他身上沾染的血污已经被清洗掉了,衣服也换了新的——是件大红色的、裙子样式的衣裳,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路杳没敢细想是谁给他洗澡换的衣服。 做人有时候就得糊涂一点。 大智若愚,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将基础信息抓了个大概,路杳准备四处走走,寻找机会离开这间屋子。 再不济,能遇到个人,让他问问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哪儿、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谁知他一动,脚上就响起锁链叮当。垂眸一看,踝骨上果然拴着把小巧的银锁,连着细长的锁链,延伸到很远。 路杳抿抿唇,心里竟奇异地没有太大波动—— 真不知该是喜是悲,对于被锁住这件事,他似乎已经轻车熟路。 正感慨着,外边传来一连迭纷乱的脚步声,急促而慌乱,偷感很重,随后,路杳听见两个男人的谈话声: “虎子哥,你说他醒了吗?” “别管他醒没信,把药灌进他嘴里就行。” “可是赵弋哥说……” “别管他说什么,这事谁来做不是做?干什么都要听他的。”一声啐骂,“妈的,就许赵弋那小子占便宜,我们就不行?” 门被一脚踹开,两个男人闯了进来。 他们对视一眼,点点头,一人冲过来按住路杳的两条胳膊,另一个人捏开路杳的嘴,端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就往他嘴巴里灌。 “唔、唔唔……” 路杳挣扎着,无济于事。 他被灌了一嘴苦涩的药汁,小肚子鼓鼓胀胀,咳嗽几声,眼泪也被呛了出来。 那男人给他灌完药,两眼发红: “妈的,我也非得亲他一嘴不可。” 说着,他撅着嘴就往前送。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怪男人滚! 路杳又惊又怕,慌乱中挥动手臂,不慎刮到撅嘴男人的脸,力道还挺重。 “你打我?”男人居然笑了,“小娼妇,给赵弋亲不给我亲?别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我看你后边都被赵弋给怼肿怼烂了吧?” 他荤话一句接着一句。 路杳哪里听过这种脏东西,顿时就红了脸,捂着耳朵摇头否认:“没、没有那种事……你别乱说……” 那人不依不饶,掰开他的手一定要亲他。 一时间,屋子里混乱一片。 是以,谁也没注意到第四人的脚步声出现在这里……直到突然一声闷响,压在路杳身上的人软软倒在旁侧。 赵弋的脸显露出来。 而另一个男人,也早已被他撂倒在地。 路杳得救地松了口气:“赵弋哥……唔……”汗珠滚落,他忽然难以抑制地喘息出声,“赵弋哥,我身上好烫……” 药汁效用初显,不可抵抗的热浪裹挟酥麻的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一下下撩拨着他敏感的神经。 路杳绷直了腿,脚趾不自然地蜷缩着。 无措中,他求救地去拽赵弋的衣摆,却被后者躲开。赵弋看着他,表情堪称冷酷: “烫就忍着。” 再这么一副稠艳不堪、亟需被人玩烂的模样勾引他,他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来。 第11章:送嫁 「赵弋你怎么敢的?赵弋你没有心!」 「他怎么能忍住的,啊啊啊他居然能忍住!对杳杳求而不得的第368天,守着直播间尖叫流泪,感觉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不要在弹幕里写小作文!」 「挡得我都看不见杳杳老婆了。」 「去你的368天。」 「……你们都好癫啊,能不能正常一点,讨论讨论游戏什么的?」 「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冥婚”副本了,但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不同寻常的开局。」 「按照正常走向,三名玩家会分别被挑选做伴郎、伴娘以及宾客,伴郎危险最大,伴娘次之,宾客是最幸运的,凌晨前几乎都不会遇到危险。」 「我还挺看好杨柳的,脑子聪明、行动果断,谁知刚开始看,她就被一枪崩死了。」 「这个副本哪来的枪,真是莫名其妙!」 「都说了不要在弹幕里写小作文!!」 「滚啊,你们就不能到其他直播间去看?!」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不是,你们这怎么还排挤新观众的?公共场合言论自由,凭什么我要被打成妖魔鬼怪?」 「……你点开专属礼物栏看看呢?」 「“倒立洗头”,怎么啦?!」 「呵,你就是下一个。礼物名都不用想了,就叫“妖魔鬼怪磕一个”。」 第42章 弹幕吵得厉害,路杳燥得厉害。 他脑子发飘,迷迷糊糊去解身上的衣服,却被赵弋一只大掌锢住两个手腕,不叫他有任何动作。 “啊……赵弋哥……” 路杳满脸不解,瞪着无辜的眼睛看过去。 “赵弋哥,我真的好热。”他挣不开手,就耍小聪明去求赵弋,“你帮我脱掉一件衣服好不好,就脱一件……” 路杳有商有量的,还觉得自己做得挺对。 赵弋盯他几眼,忽然俯身按住他的脑袋:“杳杳,你要是能活着回来……”眸色变幻几许,赵弋贴在路杳耳边低语,“我就……” 六七个污糟不堪的字眼钻进路杳耳朵。 它们威力巨大,成功震撼住路杳,叫他老老实实闭上嘴,再也不敢闹着脱衣服了。 「1188,你能把我身上的衣服变没有吗?」 路杳很聪明,看透赵弋的恶劣嘴脸后,就转而向好说话的1188求助。 「八八,最喜欢你了。」他黏糊道。 难得听宿主撒娇,1188堂堂宕机,数据库烧得冒烟。 它不太敢和现在这个明显不正常的路杳说话,于是放空电子脑,顾左右而言他: 「宿主,我给你洒点凉水降降温。」 它口中的“洒凉水”,是物理意义上的“洒凉水”,他们现在很富有,一瓶凉水还是买得起的。 1188买完凉水,对准路杳的脑门就是一泼。 数据流没有化作实质,虽不可见,却是结结实实地泼到了路杳脑门上,冻得他一个哆嗦,“阿嚏阿嚏”打了两个喷嚏。 正在用红丝带捆住路杳双腿的赵弋闻声向上看去,他思索片刻,探向路杳的额头—— 不出意外,烫得像烧炭一样。 是他的失误,杳杳这样脆的小身板,根本就不需要灌那么多的药。 小肚子都撑得鼓起来了,真可怜。 红丝带打上死结。 他用一方鲜红如血的绸布盖住那张红透了的漂亮脸蛋,然后抱起四肢皆被丝带捆紧的路杳,向外走去。 行至门槛,他忽然想到什么。 取枪、击发,“簌簌”两发子弹,分别命中屋内两人的脑袋和心脏,鲜血泼洒,让他们在昏迷中彻底失去呼吸。 “嗯……” 路杳似有所觉,哼唧了一声。 他自身难保,很快就昏昏沉沉地栽进黑暗的迷雾中,更惘论听出那声枪响,嗅到那缕血腥。 赵弋抱着他,从阁楼下至屋外。 外边已是黄昏的天,晚霞将天空映得橘黄一片,只是在古村东边,氤氲着一团黑云滚滚,望之给人以浓浓的不详预感。 送嫁的队伍已等候多时。 一顶花轿停在队伍正中,虚位以待,只等路杳娇小的身躯将其填满。 赵弋将路杳侧躺着放了进去。 村长李叔有些犹豫:“小赵,你确定是这样做吗?这在村子的传统里,可从未有过。” 赵弋不答,而是望向远处菌丝般扩散的黑云: “……放心,他很满意。” 花轿抬起,锣鼓与爆竹齐鸣,古老的送嫁歌谣悠悠荡荡,将雏稚的新娘送到很远。 只是所有声音都低缓而沉闷。 像是被一重重潮湿的雾气所裹挟,很低很低地沉进泥地里,沉进…… 一个不可言说、陈旧黑暗的秘密。 第12章:谁说我不会动? 路杳是被冷醒的。 起大风了,呼呼啦啦的狂风掀起花轿的帘帐,一股脑儿地灌进去,吹得路杳的红裙翩飞作响。 裙摆扬起,无遮挡的小腹便露在了外面。 冷风就这么从裙下灌进,一路淌过平坦的小腹和稚嫩的胸膛,然后从宽大的衣领灌出,吹乱路杳汗湿在颈边的头发。 路杳缓慢掀开沉重的眼皮。 他全身滚烫,可风打在身上,却又让他抑制不住地哆嗦起来,牙关打颤,冷得不行。 四面逼仄狭窄,没有躲风的地方。 路杳蹬动小腿,护住小腹,用后背对着门洞大开的轿帘。这时,他这才终于缓上一口气,有力气去细想先前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 不久前,有人给他强灌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接着他就变得很不对劲,腿肚热热的,腿根黏腻潮湿,痉挛着在渴求什么似的。 然后,赵弋帮他打走坏男人,在他面前晃呀晃。 他好像求了赵弋什么,赵弋非但没理,还用冷沉沉的眸子瞪了他一眼。 再之后,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一顶轿子里。 大风呼啸而入,痛击他的身体。 很快路杳意识到,脑子里那些杂乱而残缺的记忆帮不了他什么,如今能帮助他的…… 「1188?」 「宿主,我在。」系统有系统的规矩,1188爱莫能助,它只能提醒路杳:「身份卡,活着就行。」 话音刚落,路杳从花轿中滚了出去。 1188:……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它还是去找系统前辈们要一份抗电击指南吧,听说……还挺痛的。 手肘被粗砺的石子地擦破,路杳艰难抬起头。 他不是非要滚着出来,而是调动四肢时,没有发现它们都被结结实实地捆着,这才一个不稳,狼狈跌落。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捆的他。 尽管头脑昏昏胀胀,路杳还是要骂—— 第43章 赵弋,大畜生。 眼前没有赵弋那个大畜生,或者更精确地说,这里空空荡荡,一个活人都瞧不见。 荒凉的石砾地面上,只伫立着一座萧疏的宅邸,宅邸是老旧的木制房屋,木头腐朽,它也便变得衰朽腐烂,摇摇欲坠。 浓黑的夜幕下,宅邸被衬托如一栋鬼屋。 就是恐怖电影里经常会出现的—— 荒野、林地、空宅,好奇心旺盛的主角一行人钻进去,被蛰伏屋中的厉鬼依次杀个干净。 路杳烧糊涂了,竟迟钝地没感觉到怕。 他飘忽的思绪突然想到: 不是要办冥婚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以及王翔不是去当伴郎了吗,他人在哪儿? 「1188,我是不是被丢进别的副本里来了?」路杳天真地问,「这算是游戏bug吧,作为补偿,我能不能直接回到玩家中心。」 就不用再逃生了,嘿嘿。 「宿主,你别多想。」1188叹气,委婉提示道,「你可以看看那顶轿子。」 轿子? 路杳看回自己跌下的地方。 那是一顶红彤彤的花轿,门帘上还贴着剪纸的半个“囍”字——另外半个,被风吹走了。 路杳慢吞吞地眨眨眼。 半晌后,他恍然大悟:「我就是新娘?」 「对。」1188很欣慰。 「哪有这样的。」路杳委屈上了,「我都不认识那个人,为什么要嫁给他?那个人也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娶我?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等等……冥婚。」 「新郎是个死人来着。」 路杳发着高烧,完全混乱了。在这种危急时刻,他想的居然是:「我第一次嫁人,居然是嫁给一个死人。」 “躺在棺材里,连动都不会动的。” 路杳撇着嘴,万分嫌弃。 他不小心把话嘟囔了出来,惹得满庭阴风骤然止息……天色压得更暗了,叫人什么也看不见。 冷沉的暗夜里,路杳终于开始害怕。 他强撑起一口气,扭动,妄图挣脱胳膊和腿上交缠的红丝带。 弄巧成拙,他被缠得更紧。 路杳不服气,继续与红丝带斗智斗勇,斗争的结局是他惨败于那条细细的、韧性十足的带子,手上腿上,都被勒出红痕。 “我连一条破布都打不过。” 生病脆弱的人,情绪总是大起大落,路杳又疼又气,小金豆子一个没忍住就掉了下来。 谁知没多久,伤处忽然泛起一片清凉。 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触在他的脚踝上,从勒伤处摩挲而过,很好地缓解了疼痛。 路杳心里一暖:「1188,谢谢你的止痛喷雾。我就知道你嘴贱心软,是个好统。」 沉默。 「宿主,我什么都没做。」 「别否认,我都……」 路杳的声音低下去。 因为“止痛喷雾”还在动,绕过腿弯,擦过膝盖,在肉嘟嘟的腿根处捏了一下,继续往腰上碰。 第13章:大冰手揣上小肚皮 「1188,有、有东西在摸我……」 路杳噙着眼泪,打着哭嗝。 他高烧中还要应对诡异状况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哆嗦着唇瓣哭哭啼啼的神情也着实…… 很是窝囊。 见状,1188反而放下心来:「没事的宿主,乖乖给它摸就行,别那么小气。」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叫做乖乖给它摸,被摸死了怎么办? 路杳气上心头,嘟嘟囔囔地骂:「没良心,大坏统!我不跟你过了,我要换系统,我要换系统……噫!」 腰窝的软肉忽然被戳,路杳惊呼。 他嗓音很软,叫出声来也不显得尖锐刺耳,反而糯糯的带着勾人的尾音,像是压抑到极致一声难耐的低吟。 戳在腰肉上的手指一顿。 它冷沉、潮湿,喜欢贴上热乎乎的东西,譬如说路杳暖烫的小腹,还有镶嵌其中的、圆润小巧的肚脐。 “别碰、别碰那里……” 路杳缩起小腹,呜咽着求。 实在是太冷、太凉了,像是寒冬腊月突然揣进羽绒衫下的一张冰凉大手,带来刺骨的寒意不说,还为非作怪,揉捏个不停。 路杳又冰又痒,难耐地弓起身子。 他的理智叫嚣着危险、快躲,滚烫的身体却食髓知味,在适应了最初的刺激后,挺着软肉,一个劲儿地往那张大掌上贴。 半空中荡起似有若无的一声冷笑。 捏着软弹小肚皮的手指冰冷手指陡然间起了变化,它更加尖锐宛若怪物的利爪,只消微微向下用力…… 就能轻易开膛破肚,勾出小肠子来。 “唔……不要再碰我了……” 路杳对即将到来的致命危险无所察觉,依然蜷着身体,绷着脚背,鼻音浓重地求饶。 不过,即使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大抵也是像当下这样,扭着腿儿哼哼唧唧地哭,只不过,要多掉两颗金豆子罢了。 “不许、那里不行——!” 腰儿一颤,路杳死命咬住唇,才没让喉咙里那声令人面红耳热的吟喘泄出嘴边。 可恶的怪东西,居然…… 先前喝了太多水,小肚子鼓鼓胀胀。 渐渐地,路杳腿窝里蒸出细细密密的一层薄汗,他头脑清醒了些,心想不能再让那怪东西继续下去了。 第44章 再被戳弄下去的话,他就要…… “走开。”路杳兔子似的一蹬腿,“谁许你这么对我的,我还要嫁人呢!” 触底反弹,路杳脑中闪过智慧的火花。 他直觉“冥婚”副本的boss就是荒宅中等着他去拜堂的死人新郎,而目前拦住他的,是排不上号的小喽啰甲乙丙。 对付小喽啰甲乙丙,就得用大boss去压。 路杳使用技能“狐假虎威”,效果拔群。 怪东西屈指蹭了最后两下,从路杳的小肚子上撤出,经过捆住手脚的红丝带,“铮”地将其割断。 路杳自由了。 如果他牢记自己作为新娘的义务,就该走进那栋阴森的宅邸,在白底黑字的“囍”字图案下,将自己献祭给一位死人—— 满足他的欲望,消解他的怒火。 然后…… 坠入幽冥,万劫不复。 路杳可没那么傻,从古至今,哪有人明知前边是危险,还上赶着去送死的? 或许有,但肯定不包括他。 路杳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掸去衣服上的灰尘,摇摇晃晃地走到花轿边,攒足了劲儿踹上去一脚。 他差点扭到脚,好在稳住了。 「宿主,何苦来哉?」1188不赞成道,「就你的小身板,还妄想一脚踹烂大花轿吗?还是洗洗睡吧。」 路杳一如既往地倔强:「我就踹。」 他缓了口气,转身向外面走。 「1188,能帮我买瓶退烧药吗?」他用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我烫得厉害。」 「我猜,他们一定给我灌了超级病毒。」 1188不吭声,默默为路杳兑换退烧药。 它刚才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调回去检测路杳被灌下的那碗药汁,发现那是一类“不可言说”的东西。 “不可言说”,却没有致人高烧不退的功效,路杳发烧的真正原因…… 很可能是它火上浇油泼的那些凉水。 原来它才是坏人啊。 只要不说就没人知道,嘻嘻。 「宿主,退烧药已经给你用上啦,不出意外的话,一小时内就能退烧。」 至于“不可言说”,那只能靠宿主硬扛了。 「谢谢你1188,有你真好。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不换系统了。」 忍忍吧。 毕竟进行了深层绑定,想换也换不了。 一人一统“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就在路杳即将踏出这栋小破宅子的小破院子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袭来,拎住了他的头,将他转向后方,面对荒宅。 接着又控制住他的腿,令他往荒宅里走去。 与此同时,荒宅中亮起幽光。 一个模糊的鬼影出现在那里,缓慢地、僵硬地、一步一顿地向这边走来…… 第14章:追逃 「雾草,大boss走过来了。」 「印象中这位boss哥从未露过面。」 「可不是咋滴,boss哥向来是冥婚当夜杀人于无形,次日一阵黑雾横扫古村,扫谁谁死。」 「不过那个时候,赵弋也基本上把村民刀得差不多了。」 「从玩家的角度来说,伴郎死在婚礼前,伴娘死在婚礼中,宾客苟到次日,有三成机会躲过追杀,坚持到游戏时间结束。」 「……那新娘呢?」 「呃。」 「不知道啊,以前没见过有玩家被选做新娘的……难道是隐藏线?我去,牛。」 「奇迹杳杳,创造不可能!」 「蹲一个洞房花烛,万一能播呢……」 「对杳杳求而不得的第378天,他成了别人的新娘。人妻,更喜欢了……」 「妈妈,有变态!」 荒宅再度掀起阴风。 歪斜的门檐上,一排白底黑字的“囍”随风摇曳,纸页蓬起的清脆声响不断撞击耳膜。 屋中光亮时明时灭。 每一次明灭,都让路杳与屋中鬼影的距离拉近一些。 鬼影走得很慢。 路杳被操控着,也走得很慢。 就像是一场刻意为之的心理折磨,一点一点地施加压力,一点一点地突破阈值,当恐惧积累到一定程度,便是猛烈而不可挽回的崩溃。 路杳掉着眼泪,小脸一次白过一次。 「1188,我害怕。」 这种时刻,他无比庆幸脑子里还有一个系统在,虽然没什么用,但勉强也算是不离不弃了。 「宿主,害怕很正常。」1188的安慰沉稳有力,「害怕,就把眼闭上!」 路杳向前一步,已隐约能看见鬼影的模样。 他采取1188的建议,匆忙想闭上眼睛。 然而…… 眼皮皱了两下,无动于衷。 「闭、闭不上。」脚下继续向前倒腾了两步,路杳慌了,「我阖不上眼皮儿了,连眨眼都不行……」 「1188,怎么办呀……」 1188干咳一声,嗓门儿亮亮的:「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它话音刚落,路杳就与鬼影正面对上。 “惨淡的人生”就在眼前,纵路杳万般不情愿,也只能瞪眼看着。 想象中嘴歪眼斜、骷髅嶙峋的恐怖画面没有出现,那居然是个熟人,虽然面色苍白、眼神呆滞,但的确不是鬼,而是个人。 “王翔哥……” 第45章 路杳怔怔出声。 先前赵弋说,要选王翔当伴郎,这儿就是冥婚的宅邸,王翔出现在这里,似乎说的过去。 认出王翔,路杳心里松快不少。 王翔是玩家,他也是玩家。 他们都是玩家,天然处于统一战线,尤其都被丢进这栋鬼气森森的荒宅里,报团取暖,理应更加亲切。 路杳笑笑:“王翔哥,咱一起逃吧。” 王翔没理他,只缓慢向下转动眼珠,将空洞的视线落到他的头顶上。 他不像一个活人。 眼珠转动时,竟发出玻璃摩擦般的声响。 瞳仁转到最低端时,居然没有停,而是还在转、还在转,转了整整一周,然后像被拧掉的肉瘤子那般,“啪叽”一下掉在地上。 硌棱棱棱棱棱……滚开很远。 路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悄悄挪开眼。 他发现操纵着身体的那股力量散去,自己可以动了,但他吓得手软脚软,根本迈不开步子。 “呃、呃呃……” 身前的王翔突然发出一串怪声音。 路杳下意识抬眼去看,恰好对上王翔黑黑洞洞、绺绺渗出两条血泪的深邃眼窝。 “呃、呃呃……” 他拿没有眼珠的眼睛瞪着路杳,面容狰狞,边胡乱怪叫着,边举起手臂直掐过来。 王翔恨意浓烈。 他其实重复地在说:“你的盖头呢你的盖头呢……”俏生生地昂着脸,害他失去了眼睛。 真好啊,可以当新娘。 同样是玩家,凭什么他就要被剜去心脏,当这个该死的伴郎呢? 死死死,给他死。 “呃……” 他冲向路杳,却因为身体僵劲、动作迟缓,被路杳弯腰给躲开了。 路杳吓个半死,凭本能躲过第一下后,慌慌张张地扭头就跑,他来时的路却不见了,身后是漫长的走廊,垂落下血红的纱幔。 王翔在追,他也顾不上辨认方向,哪里有路就冲向哪里。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迷路了。 雪上加霜的是,药效二度袭来,酸涩的热流淌过小腿,路杳脚下一软,踩进地板的裂痕,被绊倒在地。 薄薄的裤子破了个洞,膝盖也擦破了皮。 “怎么这样……” 路杳绝望地弯着腿儿。 “还有没有王法了……救命。” 第15章:杳杳拒当臭流氓 在逃生游戏里喊王法,显然没用。 但若是边勾着腿,边哭唧唧地喊一声“救命”,倒是有可能惹出某些强大存在的心软来。 特别是某些存在刚占完便宜,心虚得很,此时忽然想到小新娘子还未拜堂成婚就横尸在外,实在有些可惜。 哐啷一声,王翔扑上来,狰狞无比。 路杳挪动小屁股,拼命地向后躲。 “你冷静点,王翔哥……”他慌不择言,“谁也不想这样的,我帮你把眼珠子捡回来,你别杀我好不好……” 他以为王翔在意的是那两颗眼珠子。 他猜错了。 王翔不说话,用行动表明“不好”。 他看不见,准头不行,但这并不妨碍他一个野蛮撞击,“咚”的把腐朽断裂的地板砸得粉碎,拔出拳头,又要往路杳身上砸。 路杳跌跌爬爬,落荒而逃。 因为药效作用和膝盖上的擦伤,他跑得不快,而是踉踉跄跄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 王翔力量充足,却动作迟钝。 他追得起劲,但因躯壳条件所限,一时半会儿还真追不上跑在前边的路杳。 两人一追一逃,宛若菜鸡互啄。 这滑稽的一幕,为荒宅带来久违的快乐气息,让人忍不住就停下介入其中的手,想要再多看一会儿。 「1188,身份卡怎么不起作用啊!!」 路杳边跑边在脑中呐喊。 哭也哭了,跑也跑了,他魂儿都要被吓??飞了,难道这样还不算是“窝囊废”吗? 他就是“窝囊废”,谁也不许反驳! 「咳,宿主。」1188语气弱弱,「你知道的,王翔生前是个玩家。身份卡呢,只对游戏内npc起作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路杳难以置信。 「意思就是……人被杀,就会死。」 1188委婉地给路杳宣判死刑。 它虚情假意地为路杳掉了两颗赛博眼泪,接着也真情实感地为自己掉了几颗。 前辈们说,很少有系统能够扛过电击。 受罚的系统,要么数据库紊乱,要么回炉重造,极少数扛下来的,也很容易产生抑郁情绪—— 据传是一种破坏力极强的电子病毒 ——就此一蹶不振,再难走向统生巅峰。 1188扒扒它的小金库,盘算着在奖金收回去前给自己买一块五彩炫光墓地,墓碑上也写路杳的名字,以纪念他们曾经来过。 「宿主,我给咱们挑了块好墓地……」 「滚啊,我还没死呢!」 路杳倒腾着两条小细腿,气喘吁吁。 他跑了好久,心脏狂跳,腿弯打颤,两片肺像生了锈的破拉风箱,呼哧呼哧冒着烧灼的热气。 最要紧的是,他的脑袋越来越重,像是棉花浸了水,拽着他整个人向下坠去。 「1188,退烧药怎么不起效果?」 转过一个拐角,路杳抽空问道。 第46章 他的气息已经很不对劲了,虚弱而紊乱。 银灰短发没精神地贴在头皮上,苍白的嘴唇可怜地泛起干皮。 这狼狈的模样,宛若一只偷溜上岸的小美人鱼,好奇岸上的风景,却因难以适应太阳的猛烈照射,脱水虚弱、奄奄一息。 这种时候,1188也没心思瞒了。 「宿主,其实你感冒发烧,是我用凉水泼出来的。」它很惭愧。 「那些人给你灌的、是种不可言说的药,引起的症状和病毒性感冒很像,但本质上不是同一类,退烧药起不了作用。」 肌肉酸软,路杳不得已靠墙蹲下。 幸而,王翔找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什么不可言说?」路杳哑声问,「游戏商城就没有特效药卖吗?」 「像这种情况,按规则是不允许游戏外物品介入的。」1188答,「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宿主,这取决于你自己。」 「怎么?」 「你找个人贴贴蹭蹭,或许能有所缓解。」1188顿了顿,补充道,「男人女人都行,不是人也行。」 路杳摇摇头,道德底线很高: 「随便摸别人,那不成臭流氓了吗?」 转而又想:「要是赵弋哥在就好了,他是臭流氓,我也是臭流氓,对他下手,都没有心理负担的。」 1188默然。 它一时竟不知该说“就你还想对赵弋那个大变态下手”,还是说“你以为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为好。 所以,它选择沉默。 “咚、咚、咚……” 踏着沉闷的步伐,王翔转过弯,寻了过来。 浮云散开了些,月光乌蒙蒙的,暗夜里,王翔骷髅的眼睛黑得发亮。 路杳抿了抿唇,绝望中有种平静的死感。 左右是没命了,他开始胡说乱说:“王翔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是看不惯我的话,要不你来当新娘吧……” 他猜王翔是不是嫉妒了。 虽然很离谱,但这次他猜对了。 王翔一整个顿住,月光下,他双目残缺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微笑。 然后,略带着些羞涩地,他点了点头: “……呃。”好。 第16章:抱抱?不抱抱 「这是什么走向啊?」 「替嫁新娘:我的妻子不是人。」 「新郎也不是人。」 「刚才不还在你追我逃的吗?怎么在我感慨这场游戏终于正常点了的时候,它又不正常了?」 「在这里,不正常才是正常。」 「你们筹到钱定制专属礼物了没?说好了啊,杳杳通关,你们就“磕一个”」 「现在得意也太早了吧?」 「大boss还没露面呢,后面的事谁能说准?」 「都和平点,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娇娇老婆被换成瞎眼邋遢汉子,boss能乐意吗?」 「它应该不挑吧?」 「毕竟冥婚就是个杀人屠村的幌子。」 「以前那些杀千刀的村民们都不送活人过去的,就送个制作粗糙的纸人过去糊弄,豆豆眼大红唇,难怪boss要刀他们呢。」 弹幕各有猜测,而作为当事人的boss—— 它很不乐意。 就在路杳示意王翔脱掉黑西装礼服,与他交换新娘嫁衣时,狂风骤起。 风刃打在两人身上,割出一道道钝痛。 “……嘶,疼。” 路杳细皮嫩肉的,当即就受不住了,匆忙皱眯起眼睛,用胳膊挡住头脸。 他不忘与王翔的约定,大声喊道: “王翔哥,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吧。” 王翔说不出人话,“呃呃呃”地叫。起初那叫声还很正常,可是很快,他的声音变了调,变得凄厉惨绝,刺耳无比。 “王翔哥……?” 路杳愣愣地放下胳膊,盯着王翔瞧。 并非狂风扭曲了王翔的声音,而是他真的在惨叫——痛苦地、绝望地、不甘地惨叫。 他早就死了,却依然渴望生命。 就如同他真正渴望的,其实并不是路杳那一身鲜红的嫁衣,而是他鲜活的肉体、纯净的灵魂、还有那未经恐怖玷染的灵动生命。 在路杳的注视下,王翔的身体逐渐发生变化。 那结实强壮、能够一拳砸烂木地板的魁梧身躯,渐渐变得空洞单薄,宛若被害虫蛀空了的谷壳。 哗啦—— 王翔的胳膊被吹飞出去。 路杳骇然发现,本应是血肉组成的胳膊,飞出时竟是片纤薄的纸页,飘扬得很远很高,然后被大风撕碎。 王翔肩头,两三条竹片戳刺出来。 路杳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真相—— 眼前的王翔早已失去他活人的躯体,而是以竹条为骨架,外边糊一层纸,变作一个纸人。 怎么会……这样? 路杳喉咙紧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王翔被大风吹散,竹片的骨架也被吹折吹远,吹得干干净净。 最终,只有一颗心脏“咚”的落地。 红红的跳动了三四下,渐渐失去光泽和色彩,化为一团黑黢黢的烂肉。 “王、唔……” 心中泛起莫名的伤感,路杳俯下身,想要拾起那颗沉寂的心脏,带到别处,挖个洞好好地埋起来。 可身后突然袭来许许多多的手臂,捂住他的嘴巴,扼住他的颈项,抓着他的胳膊腿儿,拽他向后倒去。 第47章 路杳砸向后面那堵墙。 墙壁化作一团黑雾,将他吞噬其中。 后脑着地,地面却是软的,砸得不算太痛。路杳仰面倒地,目光呆滞,全身泛起片片绯红。 他吃了风,受了吓,发热更严重了。 思绪混乱,一时间许多纷乱的画面在脑子里翻—— 一刀毙命的杨柳、风中散落的王翔、残破的头颅、掉落的心脏、花轿上被吹坏的半个“囍”…… 路杳垂下眼帘,安安静静。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被扳起,他的手被握住,身体被冷岑岑的凉意所包裹,汹涌的热浪便消退下去。 已经,不想再思考了。 路杳放空大脑,想着要是糊糊涂涂地死成这样,倒也挺好……总归,比被砍掉脑袋、被做成纸人、被追杀来的好。 所以他想…… 他连死都不怕了,他要放纵。 路杳揉着眼,甜腻的话语在唇边转了几圈,终于还是黏黏糊糊地说了出来: “喂,你能抱抱我吗?” 你是谁不重要。 因为1188之前说,随便找个什么贴贴蹭蹭就行,不是人也行。 接到邀请,那阵寒凉凝滞片刻,非但没有得寸进尺,反而扑扑簌簌地逸散消失。 就走了? 路杳眨眨眼睛,感到荒诞。 他在被王翔追时都没掉多少眼泪,这会儿只是被一些不是人的东西拒绝,就倏地红了眼眶。 「1188,我被嫌弃了。」 路杳哭道,心中的小小骄傲碎了一地。 他还没被这般嫌弃过,那些人顶多是骂骂他笨,可从来没有在他主动示好的时候,头也不回地逃。 「我难道不是只惹人怜爱的新娘吗?」 「宿主。」1188劝,「要不你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进行这场游戏试试呢?」 「通关机会还是有的,但如果你执意摆烂的话……」 「我也嫌弃你。」 冷酷无情,杀人诛心。 第17章:鬼屋,是这样的 「你给我等着。」 路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带着一往无前的冲劲,势要在1188面前证明自己。 他大步流星,气势汹汹向前走。 直播间观众满头雾水: 「这怎么了,我家杳杳怎么气成这样?」 「刚才求抱没给,生气了吧。」 「杳杳脑子笨,脾气也不可爱,动不动哭哭哭的,被嫌弃也很正常。不说了,杳杳现在就趴我腿上哭呢,我要好好安慰安慰他。」 「?」 「?」 …… 「?x261」 「要做白日梦回家做去,禁止在弹幕里随地大小睡。」 「不过这下实锤了吧,boss哥就是很介意娇娇老婆被换成邋遢糙汉,一生气,给人骨头架子都吹散了。」 「糙汉怎么了?糙汉也有人权!」 「……?这又是谁?」 「刚从糙汉直播间过来的,和朋友赌三千个币谁能活到最后,美美输了。我倒要来看看是怎么个事。」 荒宅内,路杳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屋子里黑黑的,虽然不至于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在眼前晃晃手,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残影。 “嘎吱、嘎吱……” 地板响动。 路杳看不见,总觉得会从地下探出鬼爪,抓他不断地向下向下,直至埋于腐烂的土层。 他走的很谨慎,好不容易挪到墙壁位置。 再顺着墙壁摸索,指腹拂过斑驳墙面的坑坑洼洼,想要在其中找到一扇通往外界的门。 然而…… 一道凉凉的、柔软的、轻飘飘的东西忽然落在他的手腕上,一触即离,像是鬼魂飘荡而过。 “噫——!” 路杳忙不迭甩了甩手,寒毛直竖。 「1188,我、我我……」 他怂怂地打着磕巴,证明行动坚持了不到半小时,眼看就要宣告失败。 1188激将道:「我等着呢,宿主。你该不会连这种小困难都解决不了吧?」 路杳不吃激将法那一套。 「1188,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窝囊废。」他颤抖着声线,但义正言辞,「我才不会因为和系统赌气,就崩坏身份卡人设。」 他强撑着挺了挺胸,道: 「我向来有大格局。」 1188瞅了眼路杳平平坦坦的小身板,没瞅出哪里有“大格局”,但不论是真是假,它决定给路杳一个台阶下: 「帮你扫描过了,那就是从屋顶垂下来的一条纱幔而已,另外,再往前两步就是门。」 它叹口气,觉得自己这才叫大格局。 「谢谢你啊,1188。」 路杳抿着嘴,怪不好意思的。他想了想,真情实感,一记直球打了上去。 「1188,你是个好系统,嘴硬心软,其实比我有格局多了。我知道你不是真嫌弃我,老实说,我也挺喜欢你的。」 1188愣住,1188数据库欻欻冒烟。 「咳……加油。」 它蹦出两个字,面红耳赤灰溜溜逃走。 路杳轻笑,紧张的心情缓和不少。 他打起精神,找到房门缓缓推开,原本门那边也是一片黑暗,却在他推开门后,骤然亮起幽红的暗光。 惨遭惊吓,路杳心脏一突,差点炸毛。 好在虽然红光寂黯,但门后房间并未冒出鬼鬼神神之类的怪东西。 第48章 路杳自我安慰地拍拍心口,倏而眉头一皱,从衣领里拎出一条银项链—— 它存在感太低,几乎已经被忘记了。 「1188,王翔追我的时候,这东西怎么没起作用呀?」路杳晃动项链,不解。 「也许是因为他没有直接伤害到你吧。」1188猜测,接着话锋一转,「放心,游戏商城不会卖假冒伪劣产品的,有了它当护身符,你放心大胆往外走就是。」 「……有道理。」 路杳重重点头,认为1188说得很对。 他放回项链,迈步走进那片红光。 才刚踏进去一步—— “咚”,身后的门无风自动,狠狠摔上;“欻拉”,有什么东西自头顶垂落,袅袅绕绕拂过他的眼睛。 是落纱,一定是落纱。 路杳有了经验,一点都不带怕的。 他只不过是精疲力尽,所以站不稳身子;呼吸困难,所以略带些哽咽—— 他才不是怕呢,完全不是。 路杳拍了拍脸,不断催眠自己忽视掉头顶的异常,继续向前寻找出路。 “咳、咳咳……” 沉闷的咳嗽声却响起,紧随而来的,是一道苍老而痛苦万分的声音:“好孩子……” “哇啊——”路杳蹦跶起来,慌慌忙忙掏出银项链,一个劲儿地往上方怼,“别和我说话,我不是好孩子,我不是好孩子……” 第18章: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杳杳的项链好漂亮,戴在别处更漂亮!」 「杳杳好笨,居然把项链当十字架用。他不知道这样非但不能击退恶魔,反而……」 「反而会勾引恶魔对他酱酱酿酿!」 「杳杳老婆啥时候下“罪恶教廷”的本啊,想看……」 「我看你是真想杳杳老婆死。」 「他活到现在还没死,已经是个奇迹了,快到午夜十二点了吧,boss怎么还没有动静?」 「居然把杳杳一个人丢在破烂宅子里,简直罪无可赦。要我说,这么穷的boss就不该娶老婆!」 「怎么说话呢?!咱boss哥再怎么也有房有车的,破是破了点,但架不住他有啊!」 「什么车,我怎么没看到?」 「这题我会:小火车,污污污污污——」 午夜十一点三十五分,还不到拜堂成亲的好时候,伴郎路杳见过了,接下出场的、是证婚人。 村长李叔一条白绫悬在房梁—— 目眦欲裂,红舌外吐,枯瘦干瘪的身姿拖得很长很长,刚才从路杳眼前拂过的,就是他灰色长衫的下摆。 “好、好孩子……” 他艰难地同路杳说话,双目猩红,喉咙里呜哝呜哝的,像是卡着一口痰。 路杳哆哆嗦嗦,根本不拿正眼看他。 秘银项链戳在他的长衫上,冷光熠熠地发挥作用,很快就将他的长衫烧灼出一个洞来。 李叔被烫得一哆嗦,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遭这样的罪。 “好孩子,你听我说……”他苦口婆心。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路杳缩着脑袋,胡乱反驳。 “好孩……”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好……”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李叔这只“老王八”怒了,他激烈地干咳了几声,放亮嗓门:“坏东西,听我说话!” “不听不……咦?” 路杳懵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 可恶,居然敢骂他是坏东西。 他瞪过去,气呼呼的:“我不是坏东西,你才是坏东西,你不但是坏东西,还是个老东西。” 「警告——」 时隔多日,路杳再次收到崩人设警告。 路杳愤怒的小脸垮下去:“李、李叔……”迷幻的红黑光线下,他认出吊人的身份,“我错了,我不该骂你的,但我不是坏东西……” “我是好孩子来着。” 李叔气得直咳嗽。 但很快,他平复住情绪,自以为慈爱地笑了笑,哄骗道:“好孩子,把李叔放下来,李叔有话和你说。” 他笑得好可怕,好吓人。 路杳握紧银项链,摇头拒绝:“不。” 李叔眼皮狂跳,想骂人,但是忍住了:“好孩子,这个地方很危险。你放李叔下来,李叔带你离开这里。” 路杳撇撇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我不信。” “你这孩子!” 李叔气急败坏,路杳嗤之以鼻。 他骄傲道:“我是笨,但不是蠢。你的话骗骗三岁小孩也就罢了,我可是十八岁了!” “笨和蠢有什么区别?!”李叔忍不了了,“再说,你和三岁小孩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着呢。 路杳眼帘微垂、面色平静:“是你伙同村民们把我绑到这里来的,是你让王翔当伴郎,把他做成了纸人。” 李叔否认:“不是我,都是赵弋做的。” ……赵弋? 路杳一愣,下意识想反驳。但回想起来,赵弋的确是个坏家伙不错。 他唇瓣动了动,没出声。 见他如此,李叔再接再厉: “赵弋与荒宅主人关系密切,他为虎作伥,每年都要选人献祭,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你们就不能选村里人献祭吗?”路杳问。 第49章 “选村里人献祭,十年八年人就死光了。”李叔也很真诚,“不如从外边找几个倒霉鬼来,我们这荒山野岭的,失踪几个人也不会被问责。” ……哪有当着倒霉鬼的面说这个的。 路杳撇撇嘴,追问道: “那荒宅的主人是谁?你们为什么要献祭活人给他?还、还给他包办婚姻……” 疑点很多,他可要弄清楚。 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这个村长不是个好人,在说假话。 李叔悠悠长叹: “他死了有几千年啦,死后化作厉鬼,诅咒了整个村子。为了平息他的怨气,我们才每年献以人祭。” “那为什么非得结冥婚呢?”路杳追问。 “嗐,男人这辈子,想的不就是那屁点事。”李叔嘿嘿笑道,“死了也一样。” 路杳打了个寒颤,直犯恶心。 李叔笑着笑着,陡然间变了脸色,面容扭曲地大喊:“——快!快放我下来。时间到了!来不及了……” 路杳默默后退一步,拒绝。 “我说了都是赵弋的主意,快放开我……” 他奋力挣扎,像个活蹦乱跳的大鲤子鱼。 路杳又后退一步: “李叔,你脸皮掉了。” 是真的掉了,从骷髅上揭下,稀里哗啦落在地上,化作一滩腐烂恶臭的水。 恐怖至极。 这时,不知何处传来钟声,沉重压抑,不多不少刚好十二下——宣告午夜的降临。 第19章:吸溜 宛若一柱残蜡。 李叔的身躯迅速融化、腐烂,坠落在地,在这狭小密闭的屋子里泛起阵阵臭不可闻。 路杳捏住鼻子,想逃。 这时,他的身体却再次被控制住了,仿佛虚空中垂下无形的丝带,操纵着他如皮影小人。 他不能动,只感到一阵大风卷过。 悬在半空的李叔三两下变作一具嘎啦啦作响的白骨骷髅,红光暗下去,取而代之的一排排红烛,火光照亮墙壁上一个大大的“囍”字。 一蓬红纱飘落下来,盖在他头上。 新娘披上了红盖头。 他僵硬地、缓步向前,站到礼堂正中的位置。接着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压住肩膀,向前推去。 弯腰,拜向虚无。 一拜天地。 诡谲的力量袭来,直冲脊背。 路杳绷直了身体,伶仃的骨头不堪重负地颤抖着,抵抗欲要将其抽出体内的凶蛮力量。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条将死的鱼。 厨师长扼住他的背鳍,从后颈处下刀,要将他的经络给抽出来。 那得多疼啊……而且,还会死。 “啪嗒”。 一颗清亮的泪珠坠下,打在地面,散做水雾。路杳鼻头红红,哭得伤心。 他被扼住喉咙,说不出话了。 他好怕身份卡会不起作用,而自己七零八碎地死在这里。 「1188,我害怕……」 「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 直播间,弹幕久违的一片悲凉: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呜呜呜,我的杳杳啊……」 「爱上杳杳的第520天,他就要死了。我要把他的骨灰装在罐子里,放在床头,每天……」 「别写你那小作文了,滚。」 「嗨害嗨,妖魔鬼怪组站起来!我就说这场游戏非同寻常,死死死死死,谁也别想活。」 古村,夜幕深沉。 月光很暗,星星更只是稀疏几个,更多的则被隐没在浓厚不详的乌云之下。 枪响,惊起枯树上的数只残鸦。 蜿蜒的血流已蔓延至很远,从各家各户的门沿下渗出,汇在一处,汇成一张巨大的脉络。 村长家,年轻的小姑娘狼狈缩在角落。 她身旁是哥哥嫂子的脑洞大开的尸体,血腥弥漫,她是这里唯一的活人。 “赵弋,我爸那么看重你!” 她满脸是泪,崩溃地咆哮。 “他还说以后把我嫁给你,让你接任村长的位置,你居然、你居然……”她响亮地打了个哭嗝,忽然愤恨道,“赵弋,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你被外来的那个小贱人勾引了对不对?” “赵弋,你——” 赵弋举起枪,轻易止住了少女未出口的恶毒话语,冷漠道:“这与你无关。” “赵弋你等着,等我爸回来……” 赵弋填弹、拉栓。 “他到现在没回来,就是回不来了。” 说着他扣动扳机,手指却忽然顿住,笑了:“这村子里的怪物各个不老不死,但你知道为何每年都会死几个女人吗……其中也包括你的母亲。” 少女大叫:“当然是因为诅咒。” “不。”赵弋摇摇头,“是因为她们的灵魂需要被炼到纸人里,作为每年献祭的新娘。” 少女噎了一下,惊骇地张大了嘴。 “不、不可能。” 小声的呢喃后,是失控的尖叫:“你胡说,不可——呃。” 尖叫戛然而止,子弹正中眉心。 赵弋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随手把枪丢在地上——清理结束,他已经不再需要这把枪了。 ……不过,用枪杀人确实要快多了。 想到这,就不由想到送枪过来的人,少年稚拙漂亮的面容浮现在眼前,惹他下意识看向荒宅的方向。 第50章 也不知道死了没。 他眸色晦暗地捻了捻手指,脚踏血污,闲庭信步走出冷风瑟瑟的开阔院落,然后,他倏而加快步伐,循着送嫁的路径追去。 事情都已了结,小笨蛋还是不要死的好。 那老鬼都死好多年了,但他可还活着,怎么想都是活人更需要老婆,所以不如让小笨杳杳改嫁给他算了。 荒宅里,路杳依然弓着腰。 若不出意外,他会在第一拜被抽出脊骨,第二拜被碾碎骨头,第三拜瘫落在地,万分凄惨的死去。 但只要路杳弓腰不起,第一拜就不算结束。 因此,他暂时还活着。 还有机会惊惧无比地、悲悲戚戚地哭。 致命一击仍在犹豫,但凡路杳被抽出脊髓,就注定活不到次日正午、回去玩家中心修复身体—— 他这样娇气的人,痛也痛死了。 蔷薇银链微光闪烁,阴暗森冷如幽冥地府的礼堂内,从一点泛起纯黑的漩涡,中间部分尤为浓重,逐渐凝聚成形。 它徐徐逼近,骤然飘落下方,抻长脖子,自下而上歪着头去看路杳的脸。 路杳脸蛋红红,哭得皱皱巴巴。 泪珠飘坠,刚好落在窥探者的唇边。 “吸溜。” 咸的,又有点甜。 第20章:杳杳昏招频出 “你哭什么?” 黑暗中露出一双暗红的眼眸,随后它冷峻的面容也显现出来,鼻梁高挺,几乎戳在路杳的唇上。 “呜、呜……咦?” 路杳哭着哭着,忽然瞧见面前出现了一张邪恶的大脸,紧接着就听到大脸事不关己地问—— “你哭什么?” 他哭什么?他都快要死了,难道还不能为自己哭两声吗? 这玩意儿坏得很。 拽着他的尾巴骨要杀他,还明知故问地戏弄他,更过分的是,眼看他就要没命了,还要给他一个“大脸突袭”的惊吓。 再好看的脸拿来吓人,也丑陋不堪了。 “走开。”路杳凶道。 然而可爱的动物凶起来,也只会更加可爱而已。路杳的凶凶毫无杀伤力,反而让人更想加以逗弄。 “我走开,你会立即死在这儿。” 它答道,语调漫不经心。 言罢,它便悠悠向后撤去,红眸含着讥讽,对路杳即将丢失的小命表现得毫不在意。 “诶,你别走……” 情急之下,路杳脱口而出。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该低头时就低头,眼见大脸缓缓远离,他赶紧出言挽留: “求你,别走……“顿了顿,老实坦白道,“我没想让你走,我在说气话的。” 路杳红透了脸,差点把嘴唇咬破。 “坦白从宽”并不容易,羞耻心的作用下,他挪开视线,不敢与那双红眸对视。 太丢脸了,哪有才凶过就立马低头的。 可是不低头又怎么办? 他的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 “我哭,是因为你想杀我。”路杳咕噜咕噜,把真心话全都吐露出来,“我怕死,你别杀我好不好?” 红瞳微眯,凑了回来。 它审视地扫过路杳酡红的脸,忽然嗤笑一声:“他们这次可真下了大本钱,居然送了个活人过来。” 活人路杳抖了抖,想着它既然没说杀不杀他,那就是还有的谈。 他胆大了些,回想着李叔刚刚说的那些话,忽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你认识赵弋吗?”路杳问。 “嗯?”上挑的单音符,听不出喜怒。 按路杳的理解,没摇头就是认识的意思。 他抿唇笑笑,眼睛久违地亮了一瞬:“我和赵弋哥关系还蛮好的,他说你其实是个不错的人,肯定不会滥杀无辜。” 吹捧一手,它肯定就不好意思杀他了。 先前,李叔说赵弋为虎作伥,这便代表赵弋和它关系不错,应该是朋友。 只要他再当上赵弋的朋友,根据“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这一准则,他也算是和这荒宅的主人攀上关系了—— 都是有关系的人了,再打打杀杀的多见外? 路杳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自信道: “我就是那名无辜。” 冷笑。 “和赵弋混在一起,可算不上是无辜。” 头皮一痛,路杳被薅着头发拽直身体,他还没来及缓上一口气、捶捶酸痛的老腰,就被掐住了纤细的颈项。 “唔……”他挣扎。 却又因贪恋那只大手的清凉温度,将下巴往下蹭了蹭,像只调皮受罚而讨饶的猫儿。 它动作一顿,将力道收小了些。 「1188,它好像不想杀我了。」情况糟糕,但不妨碍路杳心态乐观,半场开香槟。 「可我看它也不太高兴的样子。」1188答。 「好像是有点……」路杳皱眉,没多久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李叔那个老东西肯定是在说谎,他嘴里一句能信的都没有。」 他断言:「所以,赵弋与它八成不是??朋友、而是仇敌,这就解释了它为什么会不高兴。」 路杳颇为自得,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的不像话。 破而后立,说的应该就是他这样的人。 「1188,我又有了个绝妙的好主意。」 1188不答,它直觉不妙,正在翻“冥婚”的背景设定:赵弋与荒宅主人的关系……雾草! 第51章 「宿主,等……」 可惜,它慢了一步。 “对、对不起,我刚才说了谎……”路杳耷拉着眉梢,费劲巴拉地编瞎话,“我说和赵弋关系不错,其实是骗你的。” “赵弋是个大坏蛋,我是被他绑架过来的。” “刚才那些话,都是赵弋教我的,他说如果我不照他说的做,就打断我的腿,割掉我的舌头。” 红眸愉悦地弯起。 它快速扫了眼远处,看回路杳,引诱着哄道:“还有呢?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进展顺利,路杳也开心地眯起眼睛。 他的瞎话逐渐离谱起来:“他还给我灌药,让我玷污你的清白,真是坏透了。” “没错。”低沉的嗓音终于染上一丝笑意。 路杳大受鼓舞: “所以我想,既然我们都很讨厌赵弋,不如这样,你把我放了,我把赵弋骗来给你当新娘。” 绝妙的好点子,他简直是天才! 第21章:赵弋哥,我骗他的…… 「哪有拜堂拜一半不拜了的,退钱!」 「啧啧啧,你看你恼羞成怒的样子。」 「还是第一次看见boss哥真容,那胸、那腰、那腿……我真怕杳杳被他玩死。」 「楼上言重了,我觉着boss哥捏碎小脆皮只需要一个手指头,小脆皮之所以还活着,完全是因为运气好。」 「补充更正:指在床上被玩死。」 「……」 「boss哥刚才抻头看杳杳的那一下,好像小鸟歪头哦,配字:不会吧,真的哭了?」 「!!我也觉得像!」 「这样一想,boss哥还怪可爱的嘞。」 「你们够了啊……」 「杳杳的嘴,骗人的鬼,要是赵弋听见了他的胡说瞎说,不知道要怎么惩罚他……」 「赵弋哥还不知道他要当新娘了吧?」 「赵弋哥:太坏了,果然还是该用枪管子把杳杳的嘴堵起来!」 「你说的枪管子,是正经枪管吗?」 红烛影影幢幢,路杳脱口而出“把赵弋骗过来当新娘”后,昏暗的礼堂里陷入死般的寂静。 1188率先哀嚎一声,打破沉寂: 「哎呀我的宿主呀——我的爹我的娘我的天爷嘞——」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路杳脑子一突,耳膜差点被震破。 「你吵吵什么?」他提出批评,「不要一点小事就慌慌张张的,我认为计划可行,你瞧,它考虑了这么久,一定是心动了。」 「宿主,我只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 「就在你小嘴叭叭、大说特说赵弋坏话的时候,我扫描到有别的生命体就在附近。」 「猫吗,还是狗?」路杳莫名其妙。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些猫猫狗狗的。 他对1188的大惊小怪不以为意,抓紧忙自己的正事:“新郎先生,您觉得我提议怎么样?” “新郎先生”不置可否,而是问: “我为什么要娶赵弋做新娘?” 路杳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娶赵弋做新娘,您就可以动手杀他了呀。” 恐怖游戏里都是这样的,大boss只能在特定的地点、对满足特殊条件的人下手,在这个副本里,应该就是“荒宅”、“新娘”。 “新郎先生”笑了:“我为什么要杀赵弋?” 路杳愣了下,隐隐感到有些不对。 他犹豫着答:“因为、因为你恨赵弋……” “赵弋让村民们每年给你结冥婚,献祭活人压制你的怨气。如果赵弋死了,你就可以离开这里,自由了。” 路杳温温吞吞地说出真相—— 当然,是他结合李叔的话、新郎先生的反应、以及自己对赵弋的那么一点儿讨厌与偏见,最终得到的、自以为是的真相。 “新郎先生”乐不可支。 “看来,这位漂亮的小新娘对我们存在着一些误解,赵弋。”它松开路杳的小脖子,捧住后者的脸,“不过,他讨厌你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面颊肉被捧上去,路杳嘴巴嘟嘟。 他迷惑不解,听不太懂这位新郎先生的话。 听它的语气,怎么好像是在和赵弋说话?可赵弋在村子里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赵弋不想活了吗? 还是说赵弋早就被杀死了,在这空荡荡的宅子里,始终飘荡着他的灵魂—— 他之前遇到的大冰手,说不定就是赵弋的。 真是个下流货色,死了还这么下流。 路杳越想越偏,也越想越气,直到他的脑袋被“新郎先生”转向后方,瞧见黑暗中缓步走出的一个人、一个活人。 那挺拔的身姿、那熟悉的容貌…… 居然是赵弋耶。 心底汹涌起惊涛骇浪,路杳的小脸红了又白:“赵、赵弋哥……” 他忽然想到1188的不久前说的话—— “就在你小嘴叭叭、大说特说赵弋坏话的时候,我扫描到有别的生命体就在附近。” 它口中的生命体,指的不是猫儿狗儿,而是赵弋吗? 路杳心存侥幸:「1188,赵弋听到了多少?」 1188言简意赅:「全部。」 完啦,路杳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试图挽救,颠三倒四地辩解:“赵弋哥,你最好了。我、我刚才是忽悠它的,我没想骗你来当新娘……” 第52章 “新郎先生”不乐意了,指甲很尖很长地冒出来,就抵在他的喉咙,抵住颤动的声带。 二选一,路杳以为还是人类靠谱些。 “赵弋哥,我不想死。”他睁着水润的眼睛求道,“你那么厉害,救救我好不好。” “不好。”赵弋冷着脸。 “我可是个大坏蛋啊,绑杳杳过来结婚,威胁杳杳骗东骗西,还灌了杳杳一肚子药。” “杳杳,你还是求求你的新郎先生吧……” 第22章:新郎先生,我骗他的…… 赵弋摆明了见死不救。 路杳慌得不行,没心思细想赵弋为何出现在这里,也没心思去探究赵弋与“新郎先生”究竟是何关系。 他求完这一个,被拒绝,就着急忙慌去求另一个:“新郎先生,我刚才骗他的……” “嘘——” “新郎先生”捂住他的嘴,“杳杳改口改得这样快,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吗?” “我没有……” 含混不清的否认从“新郎先生”的指缝中溢出,路杳红着眼圈,泫然欲泣。 墙头草,小骗子。 搁在别处,路杳就会像在鸟与兽之间左右摇摆的蝙蝠那样,被双方排斥,落得个凄惨下场。 但是在这儿…… “赵弋,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小指抵住下巴,轻轻将路杳的脸抬起,一个魔鬼在向另一个魔鬼展示食材,商量着该是怎么个吃法好。 清蒸、红烧、还是爆炒…… “你来决定。”赵弋挑眉,“毕竟他嫁给你了,他是你的新娘。” 还没拜堂呢,没拜堂就不算。 路杳害怕身后的恶鬼想出个惨无人道的坏点子,整死他不够,还要他经历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他着急想要撇清自己与大恶鬼的关系。 嘴巴却被紧紧捂住,呜哝呜哝说了一堆,半个清楚的字眼也没能传出去。 “杳杳,你想说什么?” 赵弋很贴心地问。 “算了,那不重要。” 又很残酷地掐灭希望。 “唔——!”路杳挣扎地扭动起小脑袋。 却被大恶鬼牢牢按住,狠狠威胁:“再乱动,就把你的脑袋连着脊髓抽出来。” 凭什么抽他脑袋,凭什么抽他脑袋。 没拜堂就是没成亲,没成亲他就不算是它的人,不是它的人,凭什么决定他的生死? 被赵弋引导着,路杳越发觉得导致他悲剧命运的,是他与大恶鬼的“准夫妻”关系,他急于摆脱“新娘”的身份,为了发声,他昏了头…… 居然一时冲动,咬上大恶鬼的手。 “嘶……” 没想到小兔子会亮牙,大恶鬼手指一痛,条件反射地微微放松了对路杳的钳制。 路杳抓住机会,大喊出声: “还没拜堂呢,没拜堂就不算嫁!” 他莫名其妙的话令屋子里的一人一鬼都愣住了,半晌后,赵弋“嗤”地笑出来。 “杳杳,你怎么可爱成这样?” 大恶鬼则问:“所以呢?” 路杳想了想,选择回答第二个问题:“所以,你没权利决定怎么处理我……” 他越说越觉得不对,越说声音越低。 「1188,我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是。」 「那身份卡……」 「收拾收拾等死吧。」 路杳一抖,用他的小手慢吞吞抓住大恶鬼的手指,将它严严实实盖在自己嘴巴上。 “唔唔,唔唔唔唔。” 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大恶鬼不知听懂了没,伸出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揪他面皮,每一下,路杳都怕自己的面皮被揪掉。 想大恶鬼善心大发是指望不上了。 路杳悄悄把视线落在赵弋脸上,试探地看进后者的眼睛,眨眨眼,无声哀求: 赵弋哥,救命。 赵弋哥被看的心脏一软。 谁能被杳杳接连求上三四次还无动于衷呢?就算他是棵墙头草,但随风倾倒时,也自有他的可爱之处。 赵弋勾起唇,上前解围: “我猜杳杳的意思是,他更希望由我来决定他的命运。有些怪东西就是品行不好,不招人喜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面颊剧痛,路杳敢怒不敢言。 臭赵弋,难得当一次好人,还非要耍贱。 帮他说话就帮他说话,顺带怼大恶鬼一嘴是什么意思?万一怼的大恶鬼恼羞成怒,咔吧一下把他杀了怎么办? 路杳错怪赵弋了。 因为赵弋实在不算是个好人。 他款步靠近,俯身贴近路杳的耳朵,没有避开任何人或者非人,就那么大喇喇地说道: “我的意见和之前一样,并没有变。” 路杳听得满头雾水:“唔唔唔?” 你之前有说过什么吗? 他瞪着赵弋唇角恶意满满的笑,忽然有一句话模模糊糊地从脑海中掠过—— “杳杳,要是你能活着回来的话。我就……” 眼前,赵弋的唇瓣开开合合。 他低哑的嗓音与记忆中的重叠在一起,顺势,还帮路杳补齐了后面的字句: “怼烂……” “唔——!唔唔唔唔——!” 路杳惊慌大叫。 他想赵弋怎么能这么没皮没脸,再说,这里还有只大恶鬼在呢! 第53章 路杳很激动,弹幕却一片岁月静好: 「有惊无险,喝口茶先。」 「我早就猜到赵弋要说什么啦,男人这辈子,想的不就是那屁点事。」 「嘘,上一个说这话的,脸皮子已经掉了。」 「急急急急急,我要看夹心饼干!」 第23章:老鬼不配娶媳妇 高烧、惊吓、左支右绌…… 路杳身心交瘁,奋力止住赵弋的污言秽语后,终于是精力不支,哭晕了过去。 这个副本专门克他似的。 短短二十四小时就害他昏过去三四次,要知道哪怕是被顾骁哥和杀人狂先生连番恫吓,他都一次也没有被吓昏过呢。 路杳歪头就睡,赵弋也很意外。 他俊朗不羁的脸上难得显出一丝迷茫与无措,看了眼后面的某位“新郎先生”,问:“怎么做?” “新郎先生”动了动手指:“杀了吧。” 它比划了一下,刺刀般的指尖对准路杳的太阳穴,只待一戳,就能把路杳的脑花子串出来。 再洒点孜然辣椒面,放在炭上烤制…… 一顿美味的香辣烤脑花就做好了。 好在,新郎先生嘴上说要串人,致命的利爪却悬而未动,不急于取走路杳的性命。 “村里的人呢?”它换了个话题,问道。 “放心,都清理干净了。” 赵弋直起腰,轻蔑冷笑,“那些老怪物都活够了年岁,怎么也该死了。” “不够干净。”它红眸微眯,“你还活着。” 理所应当,赵弋也是村里人。 “我也死?!”赵弋挑眉,故作惊诧地反问,“你怎么坏成这样?” 它皱眉,把软塌塌失去意识的路杳用自己的一条胳膊挂住。 “赵弋,别学笨蛋说话。”它道。 赵弋耸耸肩:“好吧。”话锋一转,“既然我帮了你的大忙,现在提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说。”它没有立即答应。 “你看,你已经死了好多年,是个千年老鬼。而我,年方二八,风华正茂。” 赵弋双手插兜,潇洒自如。 “所以,怎么想都是我该娶老婆。” 话听一半,它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但赵弋视若无睹,兀自继续: “村里除我以外,只剩杳杳一个活人。我不挑,你把人让给我,我在这儿就把堂拜了。” 它气得笑了:“赵弋,你是真不怕死。” 赵弋不以为惧:“那你杀了我试试?” 它不受挑衅,而是反问:“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小笨团子,为什么把他送来给我当新娘?” 戳到痛处,赵弋的脸阴沉几分。 “因为我当时一时兴起。”他的话倒是相当坦荡,“而现在,我后悔了。” 男人的后悔,就是这么堂堂正正且突然。 * 路杳醒时,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好过。 腰不酸、头不痛、体温正常、清风拂面,而且,他也没有被捆起来,没有被换上另一件奇奇怪怪的衣服。 太美妙啦,生活如此美好! 「1188,我这是回玩家中心了吗?」 他这么问有据可依—— 赵弋和大恶鬼很讲武德,没有在他睡着的时候杀他,而他睡力超群,一下子睡到游戏时间结束,成功混过了这场游戏。 然而不等1188回答,一张大脸先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赵弋探头在他眼前,问: “醒了?” 看见了还问,瞎吗? 路杳的好心情瞬间化作梦幻泡影,心里不爽,还不敢发泄出来,小嘴一张,又是一句乖乖巧巧的“赵弋哥”。 赵弋哥很开心,奖励地掐了把他的脸。 路杳吃痛,匆匆拿手去护:“赵弋哥你轻点。”他低叫,“脸都被你捏坏了。” “杳杳的脸可不容易捏坏。” 赵弋意有所指地笑道,“毕竟昨天杳杳被这样捏那样捏,身上红红肿肿都是淤痕,也没见被捏坏呢……” “那可不一样。”路杳小声反驳。 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他也说不出来。 看着赵弋,路杳有一肚子的疑问:譬如李叔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他与大恶鬼到底是什么关系?昨夜大恶鬼为什么会放过他们?还有…… “咕噜噜——” 疑问且不论,肚子倒先叫唤起来。 听到异响,赵弋伸头盯着他的小肚皮,若有所思地瞧,末了,还想上手碰一碰。 路杳赶紧躲开。 做什么?难道他不是人,不用吃饭的吗? “饿了。”他护住小肚子道。 “什么?” 赵弋脸上的困惑恰到好处,像是真的没听清。 都说是饿了还问!路杳面皮儿一红,如同沸水中一烫即熟的薄皮水晶虾仁馄饨,晶莹剔透,惹人食欲大开。 要赵弋说,路杳啃啃自己的脸就行,根本不需要喊饿。 “不理你了。”路杳发起小脾气。 他愤愤起身,打算自己去整点吃的。 赵弋竟也没拦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笃笃笃跑出荒败的小院,身影消失在几棵杂木后,往村子的方向去了。 村里,可是有大惊喜在等着他。 第24章:努努力,再生两个…… 「刚醒,杳杳还活着没?」 「活着,正在上演荒野求生。」 第54章 「?赵弋呢?boss哥呢?夹心饼干呢?雾草,他们爽完了就把杳杳扔荒郊野地了,这还是人吗?」 「……你能不能想点好。」 「直播恢复的时候,杳杳跟赵弋在荒宅院子里唠嗑,然后杳杳饿遁了,赵弋也没追。」 「游戏时间快到了吧,感觉能通关啊。」 「我琢磨着杳杳还是有点实力的。」 「妖魔鬼怪,谁许你喊杳杳杳杳了?」 「我就喊,你管得着吗?」 「你们别吵啦,杳杳看上去真的好饿的样子,杳杳不会在游戏结束前把自己饿死吧?」 「可恶,赵弋和boss哥行不行啊,两个人都喂不饱杳杳饥渴的小肚子吗?」 「不如让我来喂!」 「滚啊,离我老婆远点。」 荒宅与古村之间,隔着一片既谈不上茂密,又不算太稀疏的小树林。 双开门壮汉跻身其中,一眼就会被发现。 但用来藏匿路杳这个身娇体软的小笨蛋,那就是绰绰有余。 路杳找了棵最粗壮的大树,背靠树根蜷缩着坐下,他饿得不行,试图用手指扣泥巴里的一朵蘑菇出来吃。 蘑菇呈白色,菌盖上有星星点点的褐色凸起,菌柄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菌托。 鲜香扑鼻,十分馋人。 路杳挖了一手的土,终于挖到根部,把菌菇完整地拔了出来。 「1188,这蘑菇能吃吗?」 「谢谢你还记得问我。」1188有些阴阳怪气,「大青褶伞,剧毒,吃了躺板板。」 路杳手一抖,把蘑菇远远丢开。 1188买来块压缩饼干丢给他:「喏,商城买的。饿了不知道先问问我吗,笨。」 路杳撇撇嘴,啃一口饼干。 「我忘了能从商城买东西嘛。都怪你上场游戏太抠门,这个不能赊那个不能赊的,害我下意识就自力更生了。」 埋怨过后,他又有点小骄傲, 「1188,我聪明吧。我假装生气,摆脱赵弋,然后躲在这里,不久就能通关啦。」 虽然他当时是真生气了,也是跑到半路的时候,才想出来可以躲在小树林里不回村。 但反正1188不知道,他怎么不可以撒个虚荣的小谎呢? 「好好好。」1188夸,「杳杳最棒啦~」 平心而论,刨除运气好的那部分,宿主的决策与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 路杳弯起唇,洋洋自得。 他香喷喷啃着饼干,同时又想着回到玩家中心后,他要大吃特吃一顿辣炒牛舌。 “乖娃儿——” 头顶忽传来一道苍老熟悉的声音。 路杳一抖,做贼心虚地把压缩饼干藏到屁股下,然后才抬起头,去看是谁在同他说话。 是……李叔? 那张虚伪至极,笑起来平白令人生恶的面孔,的确是李叔不错。 可是,李叔不是已经死了吗? 眼前这个,是人是鬼? 路杳琢磨着应该是鬼。 他垮下小脸,战战兢兢:“李叔,冤、冤有头债有主,真论起来,我也是受害者对不对?” “不、不如这样。”他又有了馊点子,“我知道赵弋在哪,我们团结一致,把他……”抓住关个几百年吧。 “你说什么胡话呢,傻孩子?” 李叔笑容和蔼。 太过和蔼,以至于到了渗人的地步。 路杳大气也不敢喘。 他印象中的李叔不是这样,不会像这样笑的像个苍白的假人,更何况,他昨夜亲眼看着…… “咕噜噜——”饥饿的小肠子又在叫了。 “哦呦,这是饿了。”李叔十分热情,“昨晚累坏了吧?大清早的怎么不在家好好歇着?来来来,李叔带你回去吃饭。” 他说着,亲亲热热揽住路杳的肩头。 “赵弋那个臭小子,哪有这么虐待媳妇的,等回去了,我可得好好说说他。” 路杳半推半就地跟着李叔走。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便问:“你说谁?” “赵弋,小赵啊!”李叔诧异地看他一眼,笑眯眯答,“你算是嫁对人喽。小赵那小伙人不错,我正想让他接任下一届村长哩。” “到时候你就是村长夫人了,努努力,再生两个大胖小子……” 他是男的,他才不生大胖小子。 走出杂木林,村落参差错落就在眼前了,不少村人过来打招呼,也都与李叔同样的空洞热情。 路杳感到荒诞无比,他猜: 「我昨天晚上都是在做梦对吧,根本没有什么大恶鬼,是赵弋中饱私囊娶了我。」 他越想越真:「嗯……就是这样!」 第25章:不许调戏小姑娘 「1188?你怎么不理我,1188?」 某位权威系统的沉默让路杳有些着急。 他很希望1188能认同他的猜测,这样,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忽视掉“冥婚”的真实意义,快快乐乐地跟着李叔去吃饭了。 至于“冥婚”的真实意义—— 要么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真的有个大恶鬼在;要么赵弋是个死人,与他结婚,才算是“冥婚”。 无论哪个是真,都不是路杳所期待的。 另一边,1188不是不理,而是有口难言。 作为系统,它知道的总比路杳多那么一些,然而规则所限,它半个字也不能对路杳透露。 第55章 「宿主,就快结束了。」它只能给路杳鼓劲儿,「你稳住别慌,我们还是很有希望的。」 路杳拧着手指,深吸一口气…… 慌了。 他左顾右盼,看谁都像坏人,脚下一个趔趄,竟被路边不起眼的小石子给绊倒,脸朝地摔去。 李叔老胳膊老腿,来不及扶他。 倒是路边的一个小姑娘站得离他不远,眼疾手快地冲过来,一把捞住他的胳膊。 路杳下意识抓着小姑娘的手站稳。 “谢……” 道谢的话刚到唇边,蓦然止住。 路杳低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小姑娘的手腕——触感有些奇怪,而且就在刚才,他似乎听见“嘎巴”一声脆响。 ……他好像把对方的手给捏断了。 “你……你的手还好吧?” 路杳问,带着浓浓的做错了事的心虚。 不应该啊,他又不是什么高壮如山、力拔山河的肌肉大汉,怎么可能一爪捏碎小姑娘的手? 而且刚才他也没用力啊…… 不对,说不准就是他捏碎的呢? 他刚才差点摔倒,慌乱中激发出身体的潜能,力气大增,一个不慎捏伤了对方也是有可能的。 以前书上不是有写过吗—— 为了解救被压在车下的小孩,八旬老太肾上腺素飙升,单手拎起大汽车,由此创造了奇迹。 他再怎么说,也比八旬老太强多了。 只不过八旬老太是在救人,而他却笨手笨脚,伤到了好心过来帮他的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路杳越想越愧疚。 他匆忙松开小姑娘的手,松开后忽然想起这样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于是又着急忙慌地把对方的手给捞了回来。 “嘎巴”又是一声。 路杳僵在那里,好险就要急哭了。 “李叔,村里有没有医务室?”他求救地问,“她的手好像骨折了,要快点包扎固定才行。” 李叔看过来,脸色有点不太高兴:“小磕小碰,瞧你上心的。” “可是……” 路杳噎住,不太明白李叔这话的意思。 倒是小姑娘敛起了她甜美的笑容,欻拉一下把手抽走:“没事的没事的,我去村口木匠那修一下就好。” 她转身离开,左手轻飘飘地悬在后边。 路杳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他真是个坏人,居然把人家小姑娘的整只手都捏碎了,伤得那么重,就像被车轮碾过一样。 可小姑娘为什么找村口木匠治手伤? 难道…… 村口木匠身兼两职,既是木匠,又是村医? 仔细想想,好像也挺合理。毕竟以前教育资源匮乏的时候,体育老师还要教数学呢。 “李叔,她不要紧吧?”路杳忧虑重重。 “放心,村口木匠技艺高明,就是你捏碎了那小丫头的整条胳膊,也救得回来。”李叔道。 他倏而提出批评: “倒是你,结了婚的人了,不要在大街上和别的小姑娘拉拉扯扯的。赵弋那小子爱计较,要是传到他的耳朵里,你可有的受。” 路杳闷闷地“哦”了一声。 李叔的话把他拉回到游戏本身:他自己泥菩萨过河,还是先不要去想那个小姑娘的事了。 算算时间,再有四、五个小时就是正午。 他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路杳望了眼身后,荒宅和杂木林已被远远丢开,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楚了。 昨天夜里,在他身上、还有村子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叔。”路杳不想坐以待毙,“我看见杂木林后边有一栋荒宅,你知道是谁住在那里吗?” 李叔苍老的身形一顿。 他转过身,目光幽幽地盯着路杳看,直盯的路杳后背发毛时,才“嚯”地笑出声来。 “你这小鬼,就拿你李叔寻开心。” “那栋宅子,不就是赵家的老宅吗?你和小赵昨儿就是在那结的亲,你忘啦?” ……忘了吗?不,是混乱了才对。 路杳嗫喏地动了动唇瓣,没出声。 他有点分不清现实与虚妄了。 他甚至在想,如果根本没有什么逃生游戏,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呢? 第26章:赵弋哥,你怎么才来…… 「1188,其实你不存在。」 「宿主,你发的是什么疯?」 「你是我幻想出来的东西,是虚拟的造物,是假的。从精神病学上说,这叫人格分裂。」 「岂有此理,什么时候碳基生物能分裂出硅基生物了?宿主你清醒一点,我们还有希望!」 路杳冷笑:「我很清醒。」 1188大叫反驳:「我看你是疯了。」 路杳应得干脆:「没错,我就是疯了。妄想症和人格分裂,等我找到医治的办法,第一个把你从我脑子里揪出去。」 「宿主你……」1188终于感到慌张,「你别这样,我好害怕。」 「你想想我们的曾经。我们美好的初遇,我们一路走来的相持相伴,我们共同攀越高峰,也经历过低谷……杳杳,这些宝贵的回忆,难道都是假的吗?」 1188抑扬顿挫,路杳颇为动容。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 1188答很快:「我可以电你。」 第56章 管理局规定,如果宿主不听话,系统可以给予不同程度的电击警告。 譬如说当下,不等路杳答应,1188就给他施加了50v的低压电击,很难说它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毋庸置疑的是,效果很好。 路杳一下子就被电醒了。 「……你、你怎么还真电啊!」 「电你是为了你好。」1188冷酷道,「现在电你,是为了你以后不被赵弋玩成傻子。」 路杳气红了脸。 他想反驳,人却已抵达目的地。李叔热情地把他拽进屋里,没一会儿,早饭就端了上来。 他在主位,李叔李婶分坐两侧。 再往后,是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深深地垂着头,既不说话也不动作,死气沉沉的。 早饭是另一位小姑娘端上来的。 小姑娘年轻漂亮,只是看向他时,眸中闪烁着浓浓的嫉恨与怨毒,她把瓷碗重重放在桌上,忽而兴奋地叫道:“吃吧!” 餐桌上六个人,却只有一碗饭—— 就是路杳眼前的那份。 路杳直觉气氛不妙,垂眸向碗里看了看。 那是一碗葱油素面,葱花与油星子漂浮在汤面上,被面汤热腾腾的气流一冲,香气扑面而来。 路杳被狠狠香到,有点想吃。 一旁的李嫂很殷勤地把筷子塞进他手中:“来,好孩子,快尝尝。这是我家妮儿最拿手的面,你肯定喜欢。” 她盯着路杳,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李叔也劝:“别客气,到了李叔家就和到自己家一样,敞开了吃,不够还有。” 小姑娘跟着催促:“对啊,别客气。快吃吧,我手艺可好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路杳本来还挺想吃面的,但被他们如此热情地一催,心里顿时就犯起了嘀咕。 他觉着,这面里八成是下了毒。 不能吃,要逃才行。 “我不饿。”他撒谎道,“而且,我也不喜欢吃面条。你们吃吧,我想要回家了。” 李婶陡然变脸: “不尝尝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吃?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坏,一个个的,贯会挑食!” 李叔笑脸依旧。 暗中,却不动声色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奇大无比,叫他难以挪动分毫。 座下的那对年轻男女骤然抬头看过来,与李家小姑娘一起,阴沉着脸,瞪着他们黑洞洞的眼睛,嘴里不断地念叨: “吃、吃、吃……” “吃、吃、吃!” 屋内光线黯淡下来,清晨也如黑夜那般。 路杳冷汗涔涔,更加确信葱油面里是下了毒,而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项: 吃面,被毒死; 不吃面,被气势汹汹的李家人给掐死。 又或者…… “我不能吃。”路杳小声辩驳,“我是结了婚的人,不能随便吃别的小姑娘煮的面。要是被赵弋知道了……” 他顿了顿:“赵弋哥吃起醋来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屋中原本嘈杂一片。 路杳一提赵弋,他们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如同被遏住脖子的鸡鸭,惊骇地瞪着眼,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后,李婶忽然有了动作: “你等着,婶子再给你煮一碗面来。” 李叔连连点头:“对对对,这就不打紧了。” 李婶挪动胖墩墩的身躯往厨房去,余下的人齐齐盯着路杳,如同死人那般,各个笑得诡异。 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路杳手脚发凉,如坠冰窟。 这时,房门却突然被推开,赵弋姗姗来迟,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往这边看:“杳杳……” 赵弋、能救他离开这里的人。 路杳回望过去,粉润的唇瓣颤了两下,委屈劲儿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赵弋哥,你怎么才来……” 他蹭的站起来,踉踉跄跄往赵弋那边跑,跑到赵弋身前,拽住他的上衣,“啪叽”把脸砸进去。 “他们都欺负我。” 小新娘带着哭腔告状,“他们逼我吃面条,我不想吃,他们就凶我。” 太坏了。 就该罚他们吃面吃到哕出来。 上架感言 咳咳,感谢一直支持杳杳的各位小阔爱们,不出意外的话,这本书今天起就要上架啦。 大家留下的每一条评论和吐槽,烂作者都有看呦~笨蛋杳杳能够得到大家的喜欢,真是太好啦! 今后还是会稳定日更3k,二合一大章 千字五分,3k单章的收费只需花费一毛五(15耽币),希望各位小阔爱们不要放弃杳杳,继续支持呀~ 上架后,烂作者也会不定时发粉包福利呦~ 另外一些零零碎碎: 笨比作者第一次来书耽,以为粉包是点了收藏就可以领,但事实好像是订阅后才可以领取-_-|| 笨比作者还奇怪为什么都没人领粉包…… 发了两三个,结果到现在才发现有问题…… 为了纠正这一惨痛错误,笨比作者今天会发新红包补偿给大家。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陪伴与支持,无论我们之后是否会再相遇,都祝大家今后变得更好(鞠躬! 第27章:诱捕 诱捕一只雏雀应该做些什么呢? 首先,你应该摒弃暴力强迫的手段。 雏雀的胆子很小,稍微受惊就躲会在树洞里不出来,若你强硬地抓它进笼子里,它也只会蔫巴巴地缩在角落,每一根羽毛都写满惊恐与抗拒。 第57章 那样,你就失去了诱捕雏雀的本意。 毕竟,你贪恋的是它精致华美的翠羽,而不是灰扑扑的蓬乱羽毛;你痴迷的是它动听婉转的歌喉,而不是惊惧事杂乱的啾鸣。 甚至,小雏雀绝境之下,还可能不管不顾地用它尖锐的喙啄你一口。 而你看着受伤流血的手指,好气又好笑。 再看一眼角落里瑟瑟发抖、把脑袋埋进羽毛里的雏雀,想了又想,还是不忍心惩罚。 其次,你要设下一个恰到好处的圈套。 小雏雀很机警,虽然不聪明,却总爱显摆它的智慧,圈套太简单,它一眼就能看穿;太困难,它又会远远躲开。 所以,圈套必须难度适宜。 这样才能诱骗得小雏雀探头探脑,带着好奇和随时都能飞跑的盲目自信,逐渐走进陷阱。 再次,你要在圈套里安排一只凶残的鹰鹫。 鹰鹫扇扇翅膀,就会掀得雏雀歪歪斜斜站不稳身子;鹰鹫呕哑大叫,就会吓得雏雀扑棱着翅膀乱飞乱撞。 鹰鹫张大嘴,要叨破雏雀的小肠子,吃了它。 雏雀可怜地祈祷:有谁能来救救它,是谁都行,只要能带它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最后,就轮到你出场了。 你一出现,就将鹰鹫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小雏雀死里逃生,根本顾不上你凶恶的獠牙比鹰鹫更甚,它只会啾啾啾地扑进你的怀中,用毛绒绒的脑袋狂蹭你的手。 它会揪紧你的衣袖,贪恋你的体温。 它笨笨的小脑袋想不出这是一个阴谋,它只会视你为唯一的救星,对你产生无尽的依赖。 “赵弋哥……” 路杳哭了好半天才歇过来,悄悄抬头瞥一眼赵弋的下巴,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帅得有些耀眼。 奇怪,他从前怎么没看出来。 他疑惑,歪头,愣在那里。 倒引得赵弋垂眸看他,细长的眼眸中蓄着浅淡的笑意:“盯我做什么?”他问。 “你的下巴好直。”路杳脱口而出。 他伸手,想碰碰赵弋的下巴到底有多直,半途中倏然回过神来,尴尬地停住,转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很直,像是用直线绷出来的一样。” 他心虚地解释,张嘴就是废话。 紧接着移开视线,向后挪了挪步子,稍稍与赵弋拉开了点距离—— 只是一点点距离。 甚至,他的手还拽着赵弋的衣袖,黏黏糊糊地舍不得松开。 毕竟李叔的神奇一家人还杵在他身后,各个魔怔了似的,非要逼他吃那碗葱油面……赵弋就不会这样做。 赵弋好,其他人坏。 “赵弋哥,我们走吧。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路杳不看后边,只勾着赵弋的手指求他,“李叔脑子好像有问题,怪吓人的。” 一夜过去,村里人都变得神神叨叨。 只有赵弋没变,赵弋还是那个赵弋,熟悉得让人安心。 仗着有赵弋在,路杳悄摸回头一瞥。 果不其然,自赵弋露面后就再没了动静的李叔一家,此时正排排站躲在墙角,老实又可怜,半点看不出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 敌弱他就强,路杳膨胀了。 “等等,赵弋哥,我们先别走好不好?” 赵弋强的可怕,换言之,现在背靠大树、狐假虎威的他也强的可怕。 路杳坏坏地提议:“李叔请我吃面,是个好人。所以,我也想请李叔吃面。”他看向李叔,笑笑,“叔,您最看重赵弋哥了。” “……就算是看在赵弋哥的面子上,十碗八碗面的,您应该能吃下吧?” 十碗八碗,吃到哕! 李叔面无人色,不敢答应,也不敢不答应。 路杳得意笑着,忽然头皮一痛,急急忙忙护住脑袋,再抬眼一看,发现赵弋拔掉了他头顶的一根聪明毛。 ……哼,他本来就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人,聪明毛一掉,岂不是要更笨了。 路杳大为恼火,敢怒不敢言。 “赵弋哥,会秃的。” 他只敢这样软软地抱怨。 “杳杳变成小秃子也好看。”赵弋揉乱他的头发,答得漫不经心,“但是杳杳,我还没答应,要带你离开这儿呢……” 借着他的名头干坏事,不给点好处怎么行? 赵弋看着路杳遽然白了的小脸,不但毫无愧疚,反而更喜欢了。 墙边,李叔眼神大变—— 小兔崽子,真以为撒撒娇就能攀上赵弋?他当村长那么多年,明里暗里示好无数,也没见赵弋给他个好脸呢。 李叔佝偻的老腰站直,桀桀地笑: “好孩子,我看你就乖乖听话,把这碗葱油面给吃了吧。”吃了,也能少受点苦头。 形势逆转,路杳急得要哭。 坏赵弋,臭赵弋。 明明是来救他的,怎么还临时变卦?如果不是救他,那他何必特意跑来李叔家? 为了避开李叔一家肆无忌惮的邪恶目光,路杳挪着碎步躲到了赵弋背后。 “你不带我走,那你过来做什么?” 他扒拉着赵弋的胳膊,闷闷不乐问。 “我乐意。”赵弋答。 路杳嘴角下撇,无话可说了。 他看看赵弋,又看了看身后,紧接着恍然发现——出口就在眼前,不用赵弋带他,他自己撒开了腿跑就能逃走。 第58章 路杳蠢蠢欲动,路杳后撤、再后撤…… 然而撤开不到两步,胳膊就被猛地一拽,赵弋手狠心黑,硬生生把他拽到了前边。 “别有小动作。”赵弋警告。 “哦。”路杳垂着脑袋。 李叔“噔噔噔”上前几步,眼中泛滥着诡异的光:“小赵啊,叔就知道……” “噫——!走开走开。”路杳避之不及,一个劲儿往赵弋怀里蛄蛹,“赵弋哥、赵弋哥……” 他求救地含着,忽然想起什么。 “赵弋哥,我、我不是都嫁给你了吗?”路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你怎么能对自己的新娘见死不救?” 他豁出去了,熟透虾子般红着脸,握住赵弋的手,撒娇地晃了晃:“赵弋哥,我们回家好不好,杳杳煎鸡蛋给你吃~” 赵弋不说话。 只是一味地喉咙发紧,口干舌燥。 李叔没搞清楚状况,还在往前凑:“好孩子,死心吧,小赵不要你了,你还是……” “滚。”赵弋拧起眉,巨凶。 李叔一蹦三尺高,颤颤巍巍退回到墙边,其余人也都收回视线,不敢再觊觎分毫。 “吃。”赵弋又道。 “什、什么?”李叔打了个磕巴。 赵弋挑起眉:“三、二……” “吃,我吃我吃!” 李叔赶紧跑到桌边,端住碗,直接用手捞起面条,就那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杳杳说,要吃十碗八碗才行。”赵弋补充道,“每个人,谁都不例外。” 李家人不敢违抗,忙碌起来。 李婶将葱油面一碗接一碗端上桌子,余下的人便一碗接一碗地吃,很快,他们吃的肚皮溜圆,像是要爆炸。 路杳看着,很是疑惑:“怎么没毒啊?” 他还以为面汤里有毒。 难道,是他错怪李叔他们了? “哕——” 路杳刚有些后悔,就听到一道巨大的呕吐声,李叔张大了嘴,下颚裂开到一个人类近乎不能的程度。 他大口大口向外吐着东西。 不是面条,而是宽宽的,五颜六色的纸带。这时面碗里的东西也变了,全都变成了颜色艳丽的纸条。 路杳抓着赵弋的手指一抖,倏然回想起昨夜在荒宅里看见的纸人王翔。 如果那些都不是梦的话…… “赵弋哥,他们都变成纸人了吗?”他问,“我吃了面,是不是也会变成纸人?” 赵弋牵住他的手向外。 屋中,李家人疯狂地吞咽、干呕,最后身体碎裂,独留一颗心脏坠落在地,散出恶臭。 “你都看到了,杳杳。” 赵弋的低语咬在耳边。 “现在村子里到处都是这样的纸人,你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同化,再也变不回人了。” “赵弋哥,我、我不明白……” “你应该明白。”赵弋轻笑,隔着衣服,去捏路杳腰侧的小软肉,“在这里,只有我能护住你。你想活着,也只能乖乖听我的话……” “我会乖乖听话,赵弋哥。” 路杳扭了扭腰,却被赵弋更圈进怀中,大手试探地向上,不清不楚地捻弄。 他呜咽一声:“我、我就是不明白……” 赵弋可以让他明白: “它诅咒了这个村子,将所有人都变作纸人;也诅咒了你,要你在正午前变成一滩烂水儿。又或者,你会被疯狂的村民同化成纸人分食,以此延长他们的寿命。” “杳杳肯定不想变成烂水儿,或者被分食。” 赵弋轻叹,眸中闪过红光。 “所以,你只能听我的。” 他抚上路杳的脸,遮住后者的眼睛,黑暗铺天盖地而来,被浓稠的雾气包裹着,路杳不得已张开嘴,被迫承受侵袭。 他不是烂水儿,而是一滩小甜水。 “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 那道声音诱哄着,仿佛来自天边。 契约一旦结成,便是永远的禁锢与囚笼,小雏雀嗓音颤抖,只想快点摆脱眼前的束缚。 “我、我答……” 「别答应他!」1188陡然冒出,以着系统独有的超绝分贝,震声大叫,「别答应他,宿主!」 第28章:棉花糖化成小甜水儿 「欢迎收看乡村爱情连续剧:冥婚。」 「清纯男大路杳,贪图便宜,报名三无旅行团,前往深山古村度假。」 「在古村,他遇到了霸道酷哥赵弋,在摩擦与碰撞中,两人逐渐坠入爱河。」 「然而,就在他们爱得难舍难分之时,路杳忽然发现,赵弋似乎在瞒着他一些事情……」 「一个恐怖的秘密浮上水面!赵弋背叛了他,伙同村民,将他嫁给邪恶的厉鬼献祭!」 「事后,赵弋痛苦万分,悔不当初。」 「当他痛心疾首前去追回路杳时,却骇然瞧见,他的杳杳已经成了厉鬼的小奴隶,只会摇着小屁谷,红着小脸呜呜唧唧地哭了。」 「……你们为什么总能歪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雾草!」 「淦!怎么突然卡了?」 「我也卡了」 「+1」 「+1」 「我屏幕上冒雪花白点了!正是赵弋哥追回小笨杳,美美强*爱的关键时刻,你就给我看这个?」 「我要投诉!」 「投诉!」 第59章 「兄弟们都去后台点点投诉,连直播信号都稳不住,管理局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乱流涌动,能量场紊乱狂暴。 只有黑色的羽翼正中,是一方安宁的小天地,路杳被囚在那里,连小小的声带也被掌控,被男人哄骗着发出他想要听到的言语。 1188叫破喉咙。 更严谨点说,是它的声音模块满功率运转,持续红温,濒临崩溃。 然而,就连它脑内连通的大叫声也惨遭隔绝,如同被淹入水雾,让人朦朦胧胧,听不清晰。 路杳愣了一下,仅仅是一下。 当他发觉自己听不出1188究竟在亢奋地大叫些什么后,就干脆利落地放弃了去听。 他难受极了,只想早些得到解脱。 反正赵弋也不是什么坏人……是吧? 而且,不论他答应了赵弋什么,正午一到,他就能全全乎乎地回到玩家中心,到时什么承诺不承诺的,根本就不需要再去兑现。 路杳这般想着,像个可恶渣男。 还有三四个小时了,就算赵弋想对他怎样,这点时间又能做些什么呢? 总归,他只要活着就行。 上场游戏中的经验给了路杳盲目的自信。 他笨头笨脑,哼唧了一声,就又要去回应赵弋的要求:“我答……”应。 「宿主,你会被困在这里的!」 1188嗓子冒烟,快要急疯了。 用正常办法劝不回路杳,它只好走上极端,大叫一声“宿主我要电你了”,紧接着120v电压就作用了下去。 路杳话没说完,身体就是一僵。 片刻之后,梅开四度,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路杳软嫩,蜂蜜水和棉花糖调和出来的一般。所以,他向来暖暖乎乎、软软和和,被放肆地一捏,就更要融化开来。 小棉花糖化作甜水儿—— 意料之中,赵弋并没有怀疑。 连电流击过时,那一瞬间痉挛似的僵硬,都在他的偏见下有了合理的解释:是他贪得无厌,捏的有点儿太过分了。 半晌后,他才终于察觉不对。 “杳杳……?” 回应他的,是少年浅淡的鼻息。 赵弋收回为非作歹的大爪子,表情有些不可思议。他兴许做是得过分了些,但杳杳也太过敏感,才这种程度就昏了过去。 真是副可爱的躯壳。 得仔细一点,别轻易玩坏了才行。 黑暗散去,古村呈出一片狂风侵袭后的荒败衰颓,村长李叔家的屋顶都被吹不见了,好在,他家已经没人住了。 赵弋换了个姿势,将路杳抱进怀中。 “老鬼,被封进宅子里几千年,我看你是饿疯了。这样一块脆弱的小点心,力道稍微重一重就碎了,可受不住你的折腾。” 他唇瓣开合,在自言自语。 旋即,他纯黑的眼眸变作殷红。 再开口时,却是另一道声音:“赵弋,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我从不怀疑人类的肮脏污秽,今日见了你做的事,竟还是感到叹为观止。” 赵弋冷哼:“那你就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红眸讥笑:“别不识好歹,我能看上你的皮囊,你应该感到荣幸。” 赵弋一点也不觉得荣幸。 对于这无奈之下的妥协,他只感到麻烦。 只可惜,他与老鬼都想杀了对方,却又谁都杀不死谁。权宜之计,他们共用一具身体,打算先把香香软软的新娘吃进肚子里再说。 荒村无趣,他们是被困在此处的幽灵。 在这充斥着毁灭与杀戮的地方,如果能占有一块甜甜糯糯的小软糕,或许很多事情都会好转…… 赵弋戳了戳路杳平坦的小肚子。 单是想到日后这里会变得鼓胀不堪,多余的水分只能化作泪水从眼角渗出,他就按捺不住地感到兴奋。 啊……有句话老鬼说的没错。 他就是一个肮脏污秽的人类,他有肮脏污秽的欲望,亟需这具清澈单纯的身体来承担。 杳杳这么好,怎么不能多让让他呢? 后来,赵弋嫌弃荒宅太破,把路杳关进了自家阁楼。昨日傍晚,杳杳就是在这儿被他捆住,送去给老鬼当新娘—— 他真是昏了头。 千年的老鬼,守着个空宅子满腹怨气,怎么想都只能配上豆豆眼、大红唇的破纸人。 路杳睡得很熟。 他很累了,进入这场游戏不到24小时,不是出意外、就是在出意外的路上,虽然也昏过去几次,但那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休息。 躺进蓬松柔软的褥子,嗅着淡淡的花香…… 这般舒适的环境,再不睡就说不过去了。 路杳翻了个身,侧躺着。 他一侧的面颊被压得扁扁,软肉蓬了出来,像一团柿饼,因为晒的不够干燥,所以还存着一汪嫩生生的水液。 赵弋好奇,拿手去戳。 路杳不满地“哼哼”,小猫洗脸般拍掉赵弋的手,把脸更往枕头里埋了埋。 “困……”他呵欠地嘟囔着。 赵弋轻笑,心中有块地方无形地塌陷下去。 他转身欲走,放路杳好好睡一会儿,胳膊却怪异地向后一抻,手指挺着,差点儿戳到路杳的小鼻孔。 “老鬼,你安分点。”赵弋骂。 “你先戳的。”它答。 他们互看不顺眼,你来我往地左右互搏了一段时间,直到路杳皱着脸喊了好几声“吵”,才偃旗息鼓地轻轻离开。 第60章 距游戏结束还有三个小时。 运气好的话,路杳也许能睡过这三个小时,美美通关游戏,回到玩家中心。 然而赵弋的身影刚消失在这里,1188心狠手辣,又给了路杳120v的雷霆一击。 “唔……疼。”路杳俶尔揪紧褥子。 眼皮颤了颤,硬是被1188电醒了过来。 「宿主,现在,跑!」 「跑什么?」路杳揉揉眼睛,「游戏时间快结束了吧?赵弋又不杀我,躺在这儿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他后知后觉:「1188,你是不是电我了?」 「别管那些,也别管游戏时间了。」1188一秒十个字往外蹦,「通关条件改变,你必须在正午十二点前逃出古村,否则,就会被永远留在这!」 路杳蹭的从床上坐起。 「怎会如此?」他惊道,「通关条件怎么还能随便改的,这不是坑人吗?我要投诉。」 「这是惩罚。」1188很无奈。 「我刚才把你电晕,属于过度干涉游戏。作为惩罚,游戏难度会大大提升,而且之后还会扣除生存点。」 「你果然电我!」路杳瞪大了眼,「你电我做什么?你要是不电我,也整不出来这堆破事!」 他本来躺着就行的。 这下倒好,变成大逃杀了。 村里的人想把他变成纸人,吃了他;而赵弋肯定不会再救他了,说不准还会帮助大恶鬼,叫他提前变作一滩烂水儿。 「我迫不得已。」1188争辩,「要是你能听我劝,我会电你吗?」 它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赵弋当时是以着怎样一副丑恶嘴脸,诱骗路杳出卖自己的灵魂。 「灵魂被骗走的话,就回不去玩家空间了。」1188道,「但你会被判定为通关成功,三日后,照例会安排你进下一场游戏。」 「到那时,游戏内数据冲突,你就会死。」 路杳站起身,蹑手蹑脚摸向门边。 纵有千百般不情愿,他还是听从了1188的话,预备着跑路——时间紧迫,不容耽搁。 「这么恶劣的bug,怎么不修?」 但抱怨还是要抱怨的。 「存在一些技术难题。而且管理局考虑到怎样会使游戏更具观赏性,所以就听之任之了。」 毕竟在逃生游戏,玩家是没有人权的。 「快逃吧宿主。」1188催促,「时间只剩下两小时四十分钟了。」 「嗯。」 路杳目光一凝,轻轻推门。 “……杳杳,你醒了?” 赵弋端着一碗粥,刚好站在门外。 惊诧之余,他上下扫了路杳两眼,倏然蹙起眉头,沉声质问,“你准备去哪儿?” 路杳眨眨眼,又眨眨眼。 他慌得不行,一秒钟八百个小动作,怠惰的小脑袋高速运转起来,只希望能编出些聪明的狡辩。 忽然间,他抓住了什么。 将一缕碎发理到鬓后,路杳睁着他亮晶晶的琥珀眼睛,就像一个真正的新婚妻子:“赵弋哥你饿了吧?杳杳去煎鸡蛋给你吃。” 小新娘不知道—— 在某个可恶大坏蛋眼中,他比煎鸡蛋更诱人。 第29章:赵弋骑你了吗? “……煎鸡蛋?”意味不明的重复。 浓重的阴影压下来,赵弋俯身凑向他。 路杳眼神躲闪,心里没底:“赵弋哥,你、你要是不想吃煎鸡蛋的话,别的也行……荷包蛋、水煮蛋,杳杳也会做的。” 他对吃的没太高追求,水平如此,也只能做出这种简单的料理—— 一颗鸡蛋,“啪叽”砸进锅里,锅里放油就是煎蛋,锅里放水就是荷包蛋,若是蛋壳没碎开,就是水煮蛋。 路杳绞尽脑汁:“赵弋哥,你家要是有茶叶的话,杳杳给你做……”茶叶蛋也行。 他话没说完,脸上忽然一片湿热。 紧接着,牙齿轻咬,力道控制的很好,微微有些痛,留下齿痕的同时,却不至于将那细嫩的肌肤咬肿咬破。 路杳闷哼一声,求饶:“赵弋哥,杳杳不能吃……” 赵弋叼着他的面皮,像叼着一块糯米团子。 糯米团子怕被咬露馅,说话时黏糊糊的不敢大声,不清晰的字句沾黏在一起,轻易就能让人想到某些肮脏下流的地方去。 赵弋大想特想。 终于还是在糯米团子颤颤悠悠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善心大发地放过了他。 “好啊,那杳杳就煎鸡蛋给我吃。” 口水蹭了一脸,路杳也不敢去擦。 他老老实实地被赵弋牵住手,踩着木头楼梯向下,来到一层的院子里,厨房就在他们的左手边。 「赵弋家还挺大,三层小楼外加一个大院子,看着比村长李叔家还要气派。」路杳感慨。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嫁的挺好?」 1188恨铁不成钢,「要不你就在这安安心心地当你的农村小媳妇,三天之后,死于非命?」 「没什么不好的,宿主。」它叹息一声,阴阳怪气,「至少,你曾经幸福过。」 幸福个粑粑。 路杳一点点涨红了脸:「闭嘴,1188,我只是假意顺从他,别掺和,我自有计划。」 他气冲冲钻进厨房,从橱柜里找到鸡蛋,然后揭开锅盖,用锅沿敲碎蛋壳,声势浩大地把鸡蛋砸进铁锅里,蛋液溅开,黄黄白白好大一片。 第61章 赵弋皱眉看着:“杳杳,火还没烧呢。” 路杳:“……啊。” 赵弋:“还有,我以为煎鸡蛋要先放油。” 路杳:“……哦。” 他抿了抿唇,扭头看一眼赵弋,有点可怜兮兮的:“赵弋哥,你能不能出去等呀?你站在这儿,我有些紧张。” 倘若不紧张,也不会慌到连鸡蛋也煎不好。 赵弋看着锅中稀里糊涂的一滩液体,信了。 他绅士地耸耸肩,退开,而路杳蹲下身子,捞一把柴禾塞进灶台内,与黑乎乎的灶洞大眼瞪小眼。 ……死变态,谁要煎鸡蛋给你吃? 耳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路杳机警地挪到厨房门边,这次他学聪明了,不急着推门,而是先顺着门缝悄摸往外看—— 门外空空的,没人。 路杳弯起唇,欢欣雀跃全都写在脸上。 哼哼,臭赵弋,真好骗。 他用身子抵开门,“出溜”一下钻出去,看也没看别处一眼,目标明确就往院子外边蹿。 「1188,我厉害……」吧? 得意的话语没及说完,就滞在嘴边。 古村的大街小巷,到处游荡着动作僵硬、神态诡谲的纸人村民,他们四处搜寻,要将路杳变作同类,然后吃了他。 路杳只愣了一瞬。 旋即“丢丢丢”跑进一道窄巷,躲起来。 不过,这就是他的极限了,再想穿过纸人飘荡的街巷,逃到村外去,别说1188,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路杳靠倒在墙边,小脸惨白。 他说赵弋怎么不担心他会逃走,原来魑魅魍魉,全都在外边等着他呢。 「1188,你说我现在回去成吗?」路杳打起退堂鼓。 「回去送死?」1188反问。 「当然不是。」路杳撅起嘴,「都说了我自有计划……譬如说,我可以央求赵弋哥,让他带我到村子外面透透气。」 轻轻松松,得来全不费工夫。 1188冷笑:「在那之前,赵弋哥可能会先戳烂你的小屁谷。」 「系统——!」路杳难以置信地低呼,「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不是个正经统吗,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1188绷住情绪,依旧冷酷: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宿主。想活命,就站起来跑,遇见纸人哭两声就行了,反正你有身份卡。」 路杳反驳:「可是李叔当时就没放过我!」 「你哭了吗?」1188问。 「……似乎没有。」路杳答。 「你窝囊吗?」1188继续问。 「……好像也不太窝囊。」路杳的声音渐低下去,他惭愧地低下头,看看窄巷外的纸人大军,还是怕。 「好吧……我试试。」 他妥协地向外探出半个脑袋,琢磨着先向左转、再向右转,然后埋头直往前冲,穿过古村大门,躲到杂木林中就好。 先向左转、再向右转…… 余光忽瞥到什么东西在头顶晃了晃,随后是一个细弱的女声同他打招呼:“你好。” 路杳回头看,瞧见不久前被他捏伤手的小姑娘。兴许是小姑娘的气质文文静静,他竟没感到太害怕。 “你好,你的手、呃……修好了吗?” 小姑娘晃晃手,依然是扁扁的一张纸,在路杳愧疚的目光下,她爽朗地笑笑:“不用为我担心,纸人本来就活不长的。” 她的笑忽变得有些凄凉:“那些人想要害你,只是因为吃了你,他们能多活一年的寿命。” “不然,纸人七日内就会腐烂。” 路杳看着她,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这个小姑娘给他很清澈的感觉,不像其他那些纸人,浑浊不堪,毫无人气。 “你能带我离开村子吗?”他脱口问。 “好啊。”小姑娘爽快答应。 一切进行得顺理成章,仿佛事情本该这样。 「宿主!」1188大惊,「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不怕她害你吗?」 「那还能怎么办?」路杳反问。 他自己跑吗?像一块肉香扑鼻的大火腿,奋不顾身冲向饥肠辘辘的鬣狗群,以为自己能逃过它们的大口朵颐。 不可能的,路杳很怂也很有自知之明。 再说…… 「我觉得她是一个好人。」 就算他感觉错了,也还有身份卡兜底呢。不管了,他就要赌一把! 弹幕纷纷表示不理解: 「游戏时间快结束了吧,杳杳跑什么?」 「或许他有不得不跑的理由?」 「你们谁记得刚才黑屏了多久?」 「半个多小时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嘶,赵弋哥不行啊,才半个小时就颓了,我还以为,至少要折腾到游戏结束呢。」 「饶了杳杳吧,杳杳被折腾半个小时就不顾危险、巴巴地想跑了。真折腾到游戏结束,不得昏死在床上?」 「杳杳太不听话了,强烈要求赵弋哥把杳杳抓回去,怼床掐腰猛猛亲。」 「赞同!我情愿看黑屏直到游戏结束。」 满肚子坏水的观众们要失望了,赵弋没有追上来,反而是路杳在小姑娘的帮助下,逃到了村外杂木林。 小姑娘还想再跑远些,路杳却跑不动了,受他拖累,两人不得已停下来休息。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路杳真心实意。 第62章 小姑娘却摇摇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喜欢你,才愿意帮你的。” 喜欢他?居然会有小姑娘喜欢他耶。 总是被怪男人纠缠,他差点都对自己的性别产生怀疑了。 “你为什么喜欢我啊?”路杳好奇。 “因为你长得好看。”小姑娘坦白直言。 “娇娇的软软的,让我想起以前养过的小兔子。圈里的公兔都喜欢骑它,害得它老是怀孕,一窝接着一窝生,最后营养不良死掉了。” “抱歉,我跑题了。”小姑娘歉意地笑,“你总让我想起我家兔子……赵弋骑你了吗?” 路杳本来还想夸“小兔子可爱”。 接着又想安慰小姑娘“别太伤心”。 然而等小姑娘的最后一句话突兀地抛出来,他登时如遭五雷轰顶,愣在那儿说不出话了。 “什、什么?” “我问赵弋骑你了吗?”小姑娘重复。 她凑过来,盯住路杳的眼睛,半晌后惋惜地摇摇头,叹道:“好吧,看来是没有。” “我以为昨夜他就要对你下手了呢。” “不应该啊。”她皱起眉,“昨夜他们有两个人呢,我还以为,他们怎么也该夹住你,把你甜嫩的小汁水全都榨出来……” “抱歉,我又跑题了。” 小姑娘再次歉意地笑。 “我只是想表达,赵弋哥很适合你。他那样高大,而你又这样娇小……骑起来一定很好看吧。” 路杳耳朵红红:“别说了。”他眼里闪烁出羞耻的泪光,“你、你又跑题了……” “啊,抱歉。” 小姑娘挠挠头。 “其实赵弋哥活得很不容易。”她终于转换了话题,“很多年前,村民们为求长生不老,举行了残忍的祭祀。” “作为祭品,一个人被残忍分尸,深埋于祭坛地下,灵魂被囚禁,永世不得自由。” “祭坛就在那栋宅子里。” 小姑娘伸手一指,“你应该很熟悉吧?毕竟,昨夜你才嫁过去。” 第30章:腰儿晃晃 从纸人小姑娘口中,路杳听到一个久远而老套的故事—— 村民为了永生杀人祭祀,被杀者怨气滔天,化为大恶鬼,为了平息大恶鬼的怨怒,村民们只好杀害更多的人,举行冥婚祭祀。 而赵弋,是古村里唯一能够与大恶鬼沟通的特殊人才。 古村想利用赵弋彻底消灭大恶鬼,赵弋却倒向大恶鬼那一边,在冥婚夜屠戮了整个村子。 “那他、那他还蛮可怜的。” 路杳评价大恶鬼。 “还有赵弋哥,你这么一说,倒衬的他像个惩恶扬善的大英雄。” “是啊。”纸人小姑娘点头,“所以,难道你不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吗?”她意有所指。 譬如说,献出自己。 做个真正的奶香小兔子,在干草堆里被压住,毛绒绒的小尾巴向外,小兔脑袋埋进草堆里。一边被骑,一边嚼巴嘴里的干草。 “对,我也这么觉得。”路杳赞同道。 他赞同的当然不是变成奶香小兔子。 而是…… “荒宅就在前边,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去给大恶鬼先生烧些纸钱吧。” 他礼貌地加上“先生”两个字。 “不过,只能在荒宅外边烧。如果进去里面的话,我怕会被抓进去,被大恶鬼先生这样那样。” “这样哪样?”小姑娘兴致勃勃地追问。 “就是……”路杳无辜地看她,“大恶鬼先生会把你拖进去,用冰凉大手掐住你的脖子,连着脊髓抽出你的脑袋。” 小姑娘沉默半晌,“哦”了一声。 大恶鬼,活该憋个几千年。 这么可爱的奶香小兔子,掐住脖子后不应该狠狠地把手指捅进嘴里吗? 拔脑袋、拔什么脑袋? 总之,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三十分钟时,路杳伙同纸人小姑娘来到荒宅外,捡来堆树叶充当纸钱,擦根火柴点燃。 火柴是路杳找1188买的。 1188认为给大恶鬼烧纸这件事很有意义,买火柴买得很爽快,还夸路杳非常的格局打开。 火光熠熠,伴着正午的骄阳,让路杳脑门上很快就渗出了一层薄汗。 也不知是不是受心情影响。 他总觉得热浪滚滚,热得反常。 路杳舔了舔唇:「渴了。」 「宿主,你不要表现的像个巨婴。」1188道,「还有十五分钟,等回到玩家中心,随便你喝什么。」 嗤,真吝啬,他现在就想喝水。 路杳撇撇嘴,眼瞧着“树叶纸钱”烧得差不多了,便准备问问身边的小姑娘哪里有水喝—— 譬如说干净的小溪,或者井水什么的。 可他刚一偏头,就瞧见纸人燃起黑色的火焰,小姑娘只来及对他微微一笑,便瞬间化作飞灰。 ……诶? 他千万小心,没敢让火星子迸到小姑娘身上,而且树叶燃起的火,也不是这种不详的黑火。 路杳不知道,这狂烈的火焰是将古村全部灼为灰烬后,才一路吞噬着蔓延向这里;正如他同样不知道,除了他身处的这一小片地方,别处都已是黑焰灼灼。 “杳杳,你在做什么?” 自黑暗中,一只大手扼住路杳纤细的颈子,向后掐没,将他拖曳进滚烫的怀中。 第63章 “杳杳?”赵弋质问。 两道声音汇作一股,同样的阴沉可怖,愠怒中夹杂着毁天灭地的骇然气魄,令人逃无可逃。 “赵弋哥……” 路杳哆嗦着,细弱的声线颤得不成样子。 “我、我来给大恶鬼先生烧点纸钱。” 改嫁后给亡夫烧纸,还被现任抓住,此般行迹,不可谓不恶劣,但对比“蓄意出逃”的罪名,就要轻上许多。 路杳抓住着一线生机不敢放: “再怎么说,我也嫁给过大恶鬼先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来看看他,不过分吧?” 赵弋不答,只更扳起他的小下巴。 白皙的颈项后仰,弧度优美,宛若天鹅伸展它优美的颈,小巧的喉结凸显出来,赵弋轻笑一声,一口咬上。 “唔……” 路杳难耐地轻哼,眼泪倏地冒了出来。 「1188,还有多久?」他问。 再拖延下去,只怕赵弋就会咬破他的咽喉,吞食他的血液,像个吸血鬼那样将他一点点吸干。 「只剩十分钟了。宿主,撑住。」 喉结上的力道更重了。 路杳想说话都困难,为了不被赵弋一口咬死,他只好勾向赵弋的手,讨好地摩挲。 “赵、赵弋哥……” 他抬眼向上,踮起脚,悠悠颤颤地吻上赵弋的下颌,亲着咬着,像只小猫示好。 赵弋怒不可遏。 但被漂亮少年乖巧地一嘬,还是心软了。 他松开獠牙:“说吧,我在听。” 「八分钟。」1188报时。 喋喋不休地狡辩八分钟,还不能惹怒赵弋,这对路杳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赵弋哥,你信我,我真的只是来烧点儿纸。” 他只狡辩一句就卡了壳。 “……大恶鬼、大恶鬼先生那么惨,赵弋哥其实也不忍心吧。”新的思路冒出来,“不然,赵弋哥你为什么帮着大恶鬼,报复那些村民呢?” “我觉得,大恶鬼先生还蛮可怜的……” 少年纤薄如纸,任何一点微小的伤害,都有可能夺取他脆弱的生命,他自身难保,居然还在担心别人可怜。 “赵弋”被逗笑了。 “杳杳、杳杳……”他无奈叹息。 原本,他是想抓住这只小叛徒,共同燃烬在火海之中的,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将少年翻了个身,跨坐在自己腰上。 那对恶魔般的红眸里,盛怒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侵占的快感和欲望的掠夺。 “杳杳,可别让我后悔……” 他轻叹,按住少年的腿不许他乱动。两人紧密相贴,呼吸交缠,谁也躲不开谁。 「五分钟。」1188准点报时。 五分钟,可以很短暂,也可以很漫长。 灼灼烈火中,路杳黏黏糊糊勾住“赵弋”的脖子,只有将脑袋埋在后者的颈窝里,才能藏好他鲜红欲滴的小脸,不至于羞赧而死。 杨柳青涩,随风晃荡着,起初是受那大风强迫,后来则屈从于某个卑鄙大坏风的命令,不得不主动勾起柳梢儿。 路杳哼哼唧唧。 泪珠一颗一颗滚出,掉进男人的颈窝里,却只会勾得那大火越烧越旺。 「一分钟。」 “一分钟……”路杳晕晕乎乎,在呀呀低叫中,不慎将倒计时说了出来。 男人挑眉,力道猛的一重。 “呜……赵弋哥。”路杳哀叫,“疼,你别撞我。”他实在腰酸,坚持不下去了。 为了转移赵弋哥的注意,他自作聪明地抬起小脑袋,嘟着嘴儿迷迷糊糊就往赵弋唇边送。 “赵弋”可不客气。 他将路杳里里外外嘬了个遍,直嘬的小笨蛋忘记呼吸、差点儿缺氧晕过去,才总算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分钟。 「十、九、八……」 1188的倒计时终于进入以秒计。 这时,“赵弋”却忽然松开钳制,他很温柔、很温柔地吻上路杳的额头,然后取出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戴在路杳颈上。 路杳垂眸一看—— 咦,是他的蔷薇项链? 是什么时候…… “杳杳,带好你的项链。”赵弋的声音渐轻渐远,“我们会去找你的。” 言语穿透躯壳,直烙进灵魂。 「亲爱的玩家,恭喜您达成通关条件:在24小时内保持存活并逃离古村,成功通关“冥婚”副本,现在为您登出游戏,请耐心等待……」 「三、二、一……」 路杳消失的瞬间,副本世界被黑色烈火全然吞没,大火燃烧不息,仿佛地狱灼烧在大地。 玩家中心,温馨如旧。 路杳跌落在地毯上,以着跪坐的姿势,瘦弱的腰肢因着惯性向下一塌,小屁股就翘了起来。 「宿主,已经结束了。」 1188道,「快把屁股收收,我可警告你啊,管理局规定,同事之间不给谈恋爱。」 路杳不语,沉默地摸着胸口的项链。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去回怼1188的自作多情:「谁要和你谈恋爱,你连个人形都没有。」 潜意识里,这似乎是一种默认—— 他可以与某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相爱。 有人形就行,不是人也行。 「结算吧。」 比起上一次通关,路杳有些兴致缺缺。 第64章 提示音响起: 「玩家路杳,恭喜你成功通关s级副本: 冥婚 在本场游戏中,你帮助赵弋成功屠村,作为新娘嫁给荒宅厉鬼,获悉千年前的真相,揭开了隐藏在“冥婚”背后的黑暗秘密。 你的游戏综合评分为:s」 「下面进行游戏奖励结算: 基础通关奖励: 游戏评分s,奖励8000生存点数。 附属通关奖励: 赢得赵弋的好感,奖励1000生存点数; 赢得荒宅厉鬼的好感,奖励1500生存点数; 身份卡扮演奖励,500生存点数。 本场游戏,你获得的生存点数为:11000。」 奖励结束,接下来是处罚。 「玩家路杳,在本场游戏中,由于你的系统过度干涉游戏进程,严重违背逃生游戏基本规则,现对你做出生存点扣罚: 违规次数:1 事故等级:一级 扣罚点数:5000」 较长的停顿—— 「玩家路杳,由于你在本场游戏中,坚定地选择复仇者立场,并协助复仇者成功屠村,经系统评定,你将获得: 称号:狂烈屠夫 提示:称号可于游戏副本中展示,展示与否由称号获得者自行决定。」 第1章:他们是怎么折腾你的,嗯? “狂烈屠夫”不是很满意他的称号。 一文不值就算了,还难听。 「1188,都怪你。我挨了两次电,还被扣罚了5000生存点。」路杳心痛地重复,「那可是5000点呢!」 都够他买十把小手枪了。 「五千买你一条命,感恩戴德吧。」 1188不接受路杳的指控,「再说,你这么有实力的玩家,稍微出手就是s极评分,11000的游戏奖励,5000点对你来说算什么?洒洒水啦!」 它才要生气呢。 过度干涉游戏,奖金都被罚光了。 它勤勤耿耿、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最后得到的却是奖金归零和宿主的不理解—— 呜呜呜,它太孤独辣。 「再有钱也不能乱花啊。」路杳嘟囔。 进入“冥婚”副本前,他的生存点结余14990点,加上这场游戏结算的11000点,再扣去惩罚的5000点…… 路杳扒拉着手指,算了好一会儿。 大概、应该是…… 「两万零九百九十。」 好吧,也还蛮多的。路杳的心情好了些。 他长舒一口气,拖着汗湿黏腻的身体钻进浴室,也没力气站着了,干脆瘫倒进浴缸内,任由洗浴的温水没过颈项—— 埋进半个脑袋,吹气,模仿小鱼吐泡泡。 「宿主,你幼不幼稚?」1188评价。 「你说,赵弋哥和大恶鬼先生为什么要放过我?」路杳答非所问,「我能感受到火焰中的杀意,那时,他们是真想烧死我的。」 不仅烧死他,也包括他们自己。 就像殷商国破,纣王与妲己共焚于鹿台。 ……想什么呢。 他不是妲己,那两位好像也算不上纣王。 不要乱想,不要乱想。 路杳把整颗脑袋都埋进水中,只余几缕银丝散发漂浮在水面—— “咕噜噜噜噜噜”,水泡直冒。 1188大惊:「宿主,你别把自己给淹死啦!」紧接着安慰道,「你也别多想,就你的小笨脑瓜,能感受到什么杀意不杀意的。」 「洗完澡就去好好睡一觉。」 「乖,听话。」 路杳缓缓上浮,露出眼睛:「那你说,他们那么厉害,会不会追到玩家中心来?」 赵弋当时说,他们会来找他。 不是找副本设定中那个“贪图便宜报名农家乐的贫穷旅客”,而是找副本设定之外、那名真实存在着的“玩家路杳”。 「宿主,你不要胡想瞎想。」 1188对路杳的担忧嗤之以鼻,「再厉害也不过是副本中的npc罢了,玩家离开后,副本就会重置。古村,早就被屠了千八百遍啦。」 「就像电脑里的虚拟人物,它能窜出屏幕给你两个大逼斗吗?不可能的。」 1188这样说,是为了让路杳安心。 可路杳听过,心里却闷闷的有些难受。 他在浴缸里躲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指被泡的有些皱皱巴巴,才披上浴巾,滚去睡觉。 睡前,1188忽然想到什么,为他点开直播间语音播报—— 「玩家路杳,现在为你结算直播奖励。 副本冥婚中,你的直播时长为18.5小时,共收到互动礼物258件,折合为生存点数4510点。」 四千多,虽不比上次,但也颇为可观。 「宿主,这次又收到专属礼物啦,价值3888生存点,“妖魔鬼怪磕一个”……什么怪名字。」 「宿主,不是我说你。但凡你愿意对弹幕多喊两声好哥哥、好姐姐,收到的礼物肯定能翻个好几倍……宿主、宿主?」 宿主脑袋歪歪,已经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十三个小时。 当路杳揉着宿醉般疼痛的脑袋爬起床时,已是又渴又饿,整个人宛若一条海岸上暴晒多日的咸鱼。 他任性地要了一桶冰啤酒和一盆辣炒牛舌,胡吃海塞造了个痛快。 六小时过去,报应降临。 路杳正躺在沙发里,边吃薯片边看电影。突然,他腹中绞痛如刀割,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半小时后出来,已是小脸白白,屁股痛痛。 第65章 「再也不吃辣炒牛舌了。」路杳哭道。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跌进床中,昏天黑地又睡了个爽。 若说虚度时光,再也没谁能比过他了。 是以,当1188提示他时间差不多了,该收拾收拾进入下一场游戏时,路杳理所当然地震惊了: 「三天这就过去了吗?!」 「那不然呢?」1188反问,「友情提示,距离下一场游戏开启,只剩不到一个小时了呦~」 不到一个小时—— 而他还穿着睡衣,光着脚丫,头发蓬乱,睡眼朦胧地蜷在褥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待会儿该吃什么好。 吃屁吃。 路杳跳下床,匆匆把自己整理出个人样。 然后调出游戏商城,买一把新的小手枪,然后狠狠心花费3000点,买下1188上次推荐给他的“大力金刚经圣剑”。 他要抛弃那条华而不实的项链了。 存在感低不说,还一点用都没有。 一阵的手忙脚乱后,休息时间结束,游戏准时开启—— 「正在检索游戏道具……」 「正在确认物理类……成功;正在确认灵异类携带道具,“蔷薇项链”,确认成功。」 「现在开始载入游戏副本。」 黑暗如约而至。 「a星牢不可破的海底监狱:深蓝,这里关押着全星球最穷凶极恶的一批罪犯。他们侥幸逃脱死亡的制裁,将在“深蓝”无期服刑至踏入坟墓。」 「高科技监控系统、重装武警部队、机枪与激光走廊,以及监狱外那片象征着死亡的无尽深海……」 「谁也不觉得囚犯们能成功越狱,对吗?」 「嘀——」 「亲爱的玩家,你是深蓝监狱的一名普通狱警,做好你的本职工作,获得本监区内所有囚犯的认可,视为游戏通关。」 「游戏副本:无尽深蓝,现在正式开启。」 路杳身上一重,双脚落在地面。 「这次的通关条件怪怪的。」 既不是存活,也不是逃离,而是要获得本监区内所有囚犯的认可…… 路杳脑子里立即冒出监狱电影里胸宽背阔、体格强健,穿灰蓝色警服,有原则讲义气深受普通狱警爱戴、也受囚犯们尊敬的老大哥形象。 总之,就是与他一点也不沾边。 「不过,既然没有存活要求,就说明这个副本挺安全的吧。」路杳乐观地想,「你放心,1188,我最会交朋友啦!」 路杳拍拍胸脯,等待副本载入完成。 提示音说,他是一名普通狱警。 所以他认为,自己很大可能会出现在狱警办公室—— 梦幻开局,他甚至可以慢悠悠泡一杯茶喝。 “臭*子,你发什么呆?别他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也不过就是一个哄男人开心的臭*子罢了。” 恶毒的咒骂,字字不堪入耳。 出现在路杳面前的,是囚房厚重的铁门和观察窗内一个满脸横肉、面目狰狞的男人。 男人讥笑地瞪着他,口无遮拦。 他光秃秃的脑袋和圆领囚服,都充分表明了他的身份—— 一名粗鄙的、低俗的、穷凶极恶的罪犯。 眼下,他肥厚的双唇间倾泻着路杳从未听过的肮脏话语,他淫邪的目光像在看着一个卖街女,对待面前的狱警毫无尊重可言。 路杳脸色煞白,逃避地退开一步。 ……和这种人交朋友简直是天方夜谭,更别说,还要得到他的认可。 「1188,我可能要永远被困在这儿了。」 路杳心灰意冷。 他片刻的失神,给了囚犯乘虚而入的机会:“怎么,这是被我说中了,狱警大人?” “你的小身板能制服得了谁?他们招你进来,就是为了每天看你扭着腰儿晃来晃去,然后骗到床上,发泄他们百八十年也见不到女人的欲望吧?” “哐啷”一声巨响,囚犯把脸撞在观察窗上。 铁网在他脸上勒出道道血痕,他不以为意,反而享受地狞笑起来。 “不过,你真是比女人还漂亮,狱警大人。若是在红灯区,你指定是那里的头牌。” “有多少人睡过你,嗯?”他压低声音,即使有铁网相隔,也疯狂想要凑近路杳的耳朵,“八个、十个?快说说,监区长大人是怎么折腾你的?” 囚犯焦躁地舔着唇,晶亮被肥腻的舌头带出,涂在两片厚唇上,说不出的恶心。 路杳摸上腰边的枪:“别、别再说了……” 他头晕目眩,好想吐。 囚犯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哈,别装了!”他陡然抬高音量,“我的技术可比那群大腹便便的狱警好多了。怎么,什么时候也让我爽爽?” “也加我一个。” “还有我。” “妈的,老子早就想*他了。” 荒淫的话语此起彼伏,路杳看向四周。 他看见许多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从观察窗后冒出,看见一张张狰狞的脸咧嘴大笑。 “别再说了……” 他无助地重复,声如蚊呐,止不了这一场暴徒的狂欢,被狂乱的嘈杂声包围着,他耳鸣阵阵,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哐”,有人一脚踹上监区大门。 喧哗的囚犯们倏然止住声音,脸色大变,畏惧地远离观察窗,安静如鸡。 第66章 “呦,你的好姘头来英雄救美了。” 眼前的囚犯嬉皮涎脸,耸耸肩退开。 路杳久久不能回神,恐惧与恶心争相翻涌,惹他踉跄着后退,险些摔倒。 他被匆匆赶来的狱警同事扶腰站稳。 耳边传来温柔的宽慰: “……已经没事了,杳杳。” 第2章:阳光开朗好同事3200+ 杳杳,什么杳杳? 不许喊他杳杳。 囚犯们的讥笑还声声在耳,惊慌无措酝酿着发酵,最终化作浓浓的反感与恶心。 路杳想也没想就拍开了身后狱警的手,面色不虞地瞪回去: “谁是杳杳,不许叫我杳杳!” 年轻的警员愣在那里—— 他是西方人面孔,两片薄唇诧异地微张,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头上每一缕金色的发丝都在表达着他的惊愕。 “杳,你这是怎么了?” 他关切地询问,转瞬换了副面孔,一腿踢上囚房的铁门,拧着眉头凶巴巴地大叫: “狗屎,再敢乱说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剁成肉沫烤成馅饼,然后塞进你那张天天喷粪的臭嘴里。敢挑衅狱警?真是活腻歪了。” 这下错愕的人变成了路杳。 他瞪圆了眼看着年轻狱警发疯,与囚犯们比起来,狱警的言语同样粗鄙,却让人感到安心。 铁门被踢得哐哐直晃。 “够、够了。”路杳拽拽年轻狱警的衣袖,“不要再踢了吧?”他担心门被踢掉下来。 狱警回头,脸上阴霾瞬间消散。 “你不懂,杳。对待这些社会渣滓,就只能用这种强硬的手段。”他抬手去摸路杳的脑袋,“你就是太软和,所以才总是被他们欺负。” 路杳偏了偏头,躲开年轻狱警压来的手。 “抱歉,我还不太习惯这里的工作方式。”他垂下眼帘,瓮声道,“我、我会改的。” 掌下一空,年轻狱警若有所失。 他瞧着路杳紧绷的小身板,皱起眉:“怎么了,杳,我吓到你了吗?”颀长的手指摩挲过下巴,“难道说,你还在介意那个玩笑?” 什么玩笑?路杳没听明白。 但旋即,他的胸口被戳了戳。 进入副本后,根据设定,他身上的居家休闲装被换成了蓝灰色的狱警制服,此时年轻狱警戳中的,正是他制服上挂着的胸牌。 「深蓝监狱:东监区第十八号分监区 姓名:路杳yao lu 职务:二级警员」 年轻狱警的指腹从姓名那一栏划过:“杳,很好听的发音。我总是忍不住想多念一次,杳杳。” 他微笑:“对于你们东方人来说,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亲切了?” “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吧。” 他冲路杳眨眨眼睛,阳光开朗。 路杳心念微动,小巧的耳垂慢腾腾变红:「1188,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1188叹气:「你看谁都像好人。」 路杳不服气:「谁说的。」他杀统诛心地补充,「我看你就不像个好统。」 1188震惊:「好好好,没想到你是这种渣男。」它伤心欲绝地抹抹眼泪,「臭宿主,再也不和你好了。」 它可怜兮兮的,听的路杳一阵心软。 他正准备低头道歉,安慰两句…… “杳,别发呆。宵禁时间到了,快跟我回去吧。”年轻狱警站在监区大门边,喊他,“和这群人渣待久了,身上会腌进臭气的。” 路杳眨眨眼,认为年轻狱警说得很对。 于是他一溜小跑地跟出去,停在年轻狱警身侧,羞涩地对他抿唇笑笑:“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喊我杳杳。” 年轻狱警垂眸看他,满头金发熠熠生辉: “你也可以喊我菲比斯,杳杳。” 他的胸牌上写着:phoebus a.一级警员 路杳英语不好,抻着脑袋努力认了认,然后问:“那我原来喊你什么?” a先生吗? 还是一级警员先生? 都不是。 “菲比斯。” 见鬼,他原来就这么喊他。 “你捉弄我?”路杳想要生气的,却不自觉弯起笑眼,撒娇似的向菲比斯挥动小拳头,“可恶,你捉弄我!” “抱、抱歉,因为你太可爱了,杳杳。” 菲比斯纵容他的攻击,笑容阳光一般灿烂。 真好啊,路杳想。 真好啊。 在逃生游戏中,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菲比斯这样的正常人,豁达爽朗,成熟可靠—— 一位值得信赖的狱警前辈。 「1188,他让我想到小时候的邻家哥哥。」路杳回忆,「当时我被毛虫吓得直哭,邻家哥哥气汹汹走过来,帮我把毛虫一脚踩扁。」 菲比斯刚才教训囚犯时,就是这么威风。 另一边,1188气不打一处来。 它假哭过后,就一直在等路杳哄它,谁知抓耳挠腮等了这么久,等到的却是一声“邻家哥哥”。 邻家哥哥,什么狗屁的邻家哥哥? 「你那邻家哥哥又是什么好人?」1188直戳路杳肺管子,「你不是说,他后来气坏了脑子,胡言乱语要娶你当新娘吗?」 「噫——男的也不是不行~」它阴阳怪气。 「男的当然行啦,再怎么说,宿主你也是嫁过一次的人了。哦不,是两次。」 第67章 「鸳鸯戏水,风流俏寡妇~」 路杳听得面红耳赤:「闭嘴闭嘴闭嘴。」 烦死了,他再也不要听1188说话了。 * 深蓝监狱是一座海底监狱,封闭性强,人员流动性极小,狱警们每工作满一年,才能获得一次申请外界休假的机会。 副本中,路杳扮演的这名狱警刚上岗三个月。与其他狱警一样,他也要住在监狱里。 狱警宿舍是两人间,上下铺有独立卫浴。 宿舍看着虽然老旧,却干净整洁。 每名狱警独自拥有一个小书桌、一个小衣柜,和一个可以上锁的储物柜。 路杳住的这间,宿舍里还用隔板隔出了一片健身区,里面凌乱摆放着一些健身器械,握力器和杠铃什么的。 菲比斯说,监狱有专门的健身室,但他习惯每天洗漱前进行简单锻炼,以获得良好的睡眠。 没错,菲比斯就是他的室友。 因为是室友,所以相对于其他狱警,他们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独一无二的好—— 当然,这话也是菲比斯告诉他的。 路杳反身跨坐在椅子上,胳膊搭住椅背,下巴抵住胳膊,困顿地、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淋浴室里,淅沥的水声渐停。 菲比斯穿着一身棉白的睡衣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大金毛。 “杳杳,水温有点热,你洗的时候注意点,别被烫着。”他提醒路杳,顺手扔来一块浴巾。 路杳“哦”了一声,抱着睡衣前往淋浴室。 是错觉吗…… 手里的浴巾好像有点儿潮潮的。 就像是……有人用过了一样。 淋浴室水汽未散,蒸腾的热意铺面而来,激出了路杳一身薄汗,水雾中,他看见壁挂毛巾架上塞着另一团皱巴巴的浴巾,顿时释然了。 什么嘛,是他自己想得太多。 都怪他总是遇到顾骁和赵弋那样的变态,难得遇到个正常人,都要疑神疑鬼的猜忌个半天。 路杳摇摇头笑自己傻。 他掉以轻心,忘记了菲比斯的警告。 脱光衣物后就不假思索地掰开水阀,任由滚烫的热水从蓬头喷洒而出,就那么落到他敏感的皮肤上。 “嗷。”他烫得低呼,小鹿般弹开。 淋浴室不大,路杳着急躲开热水,慌慌忙忙,难免顾此失彼,脚下一滑撞上磨砂玻璃壁。 “当啷”一声响,整个宿舍都在颤。 一连迭匆忙的脚步,菲比斯跑进卫生间:“杳,你还好吧?” 路杳揉着屁股起身,脸蛋红红。 “没事。”他答。 菲比斯似乎没听见,大喊一句“什么”,便急促地敲响淋浴室的磨砂玻璃门,看上去很想推开门,冲进去仔细查看。 路杳关上水阀。 “我没事。”他稍稍放大音量,“水温是有些烫,我被吓到了,不小心撞到门上。” “你还好吗,有没有撞到哪儿?”菲比斯问。 “没有,我很好。”路杳答,“不用担心,我要继续洗澡了。” “那、那好吧。” 菲比斯走开,俊美的脸上渐生出一层阴霾。 啧,就差一点点…… 路杳不知道这些,他掩耳盗铃地重新掰开水阀,借着水声遮掩,低低闷哼了几声疼。 他的屁股好像摔肿了。 但是太丢脸了,他才不要和菲比斯说。 1188看在眼里,默默从商城买来特效膏药,想着只要宿主低头求它,它就把膏药拿出来。 路杳死倔死倔。 他忍着疼、憋着气,心想除非1188主动示好,否则他绝不先开口说一句话。 淋浴室内,一人一统无声闹着别扭。 谁也没注意到,菲比斯根本没有离开,而是倚在卫生间的门边,目不转睛盯着淋浴室看—— 磨砂玻璃并非能挡住一切,少年娇小模糊的轮廓印在门上,混着擦拭身体不时响起的窸窣声,犹抱琵琶,只会让人更加口燥心焦。 杳杳……他的确很漂亮,不是吗? 宵禁时段,监区内寂若死灰。 但是,也有不安分的老鼠不服于规则管束,找准了时机,窃窃私语。 “喂,安德烈,你那里有香烟吧?也分给我一根。”两根枯瘦的手指推开观察窗,向旁边晃了晃。 “没有。”隔壁观察窗否认得很快。 但一道烟圈从中慢慢悠悠飘荡出来。 “嘿,别装了,我们都知道。”讨烟的老囚犯笑道,“菲比斯给了你一整盒呢……为了请你帮他那个小忙。” “哦,可闭嘴吧。” 作为封口费,一支香烟从观察窗探出,被老囚犯眼疾手快地夹走。 又是一道烟圈吐出来,观察窗内隐着一张狰狞的脸——安德烈,不久前对着路杳大喷垃圾话的那张脸。 “别多嘴。”安德烈警告,“菲比斯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得罪了他,你我都别想好过。” 警告完,他又在心里骂。 真特么神经病,喜欢漂亮小男孩就直接抓到床上淦啊,搁这玩什么英雄救美。 妈的,就该把他也抓进来关关。 第3章:一夜三次 「……怎么进来就是黑屏?」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啊?我要看杳杳!」 「管理局真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啦。连个直播信号都保障不了,趁早解散吧。」 第68章 「听说有个副本世界出了恶性bug,谁进谁死,管理局正焦头烂额忙着解决呢,暂时顾不上这边。」 「我听朋友说,是“地下监牢”副本……」 「我去,还好杳杳跑得快。」 「说起来杳杳老婆这次进了哪个本?」 「瞎啊,标题上不写着呢吗?无尽深蓝。」 「无尽深蓝,那个比新人副本还简单的c级智障副本?这把稳了,杳杳老婆再笨都能通关。」 「不许你说杳杳笨!杳杳气得趴在我腿上哭,把我苦茶子都哭湿啦……」 路杳在淋浴室磨蹭了好久。 他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摔到的地方却愈发肿得红红紫紫,碰到就痛,穿裤子也痛。 底裤边边一勒,更是痛得他龇牙咧嘴。 真讨厌,这该死的裤衩就不能再大一码吗? 路杳缓了好久,听见外边的菲比斯关切地在催,才匆匆套上松垮的睡衣裤,擦着头发走出淋浴室。 “我没事。”他探头向外报平安。 “好的。”菲比斯坐在床边,对他笑笑,“我知道你们小男生需要更多的时间打理自己,但我担心淋浴室太闷,你晕倒在里面。” “才不会呢。”路杳叼着牙刷,嘴巴一鼓一鼓的,“我再怎么说也是警察啊。”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小男生。 他是长得比较娇小,但只要坚持锻炼,很快也会成为一脚踢碎大铁门、拥有八块腹肌的双开门壮汉。 同菲比斯说过话,路杳缩回卫生间漱口。 因为害怕勒到伤口,他走路时小心再小心,拧着腿儿别别扭扭的,引得菲比斯直盯盯看着,浮想联翩—— 倒像是已经被他压着腿晃过一样。 不过杳杳那样的小身板,若是真勾得他燃起了火,折腾一宿,怕是没那么容易下得了床。 到时候,该用什么理由帮杳杳请病假呢? 请完病假,再骗杳杳说“无故旷工,上边决定狠狠处罚他”,杳杳一定会慌得不行,哭着拽住他的衣袖、求他帮忙…… “菲比斯,监狱的健身室在哪儿?” 路杳收拾妥当,踩着横梯往上铺爬,爬了一半,他停住,扭头问向下铺躺着的菲比斯,目光真诚。 菲比斯从幻想中回神。 他盯着路杳,问:“……什么?” 对不起,没听清。 但近在咫尺的漂亮小人儿他却是看清了—— 淋浴室的水着实烫得过分,烫出少年肌肤上一层暧昧的绯红,衬着未干的水珠,像个香甜可口的草莓蛋糕。 “菲比斯,我问健身室在哪儿?”路杳皱起眉,“你在听吗,菲比斯?” 他在想菲比斯是不是有呆症。 怎么就这样看着他,也能走神的。 菲比斯不呆,菲比斯坏。 菲比斯把视线移到少年踩在黑色横梯的粉润脚趾上,好半天才压下内心的燥热。 “就在宿舍的东边。”他答,“杳杳想去的话,明天值完班我可以带你过去……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我想着,偶尔也该锻炼锻炼。” 路杳微微偏开头,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说到底,他不是真的狱警,而是玩家。他要考虑的不是升职加薪,而是达成通关条件,离开游戏世界。 而通关条件—— 获得本监区内所有囚犯的认可 ——他想了想,监狱里边果然还是拳头说话,等他练成肌肉大汉,那些囚犯自然就会认可他了。 想法很好,也存在理论上的成功可能。 接下来就差实践了,路杳雄心壮志。 “不错的想法。”菲比斯心不在焉地夸。 路杳暗松一口气,想要快些到床上休息,却忽略了自己正踩在横梯上,一着急,双腿磕碰在一起,湿着水的脚心踩不住横杆,整个人便失控地向下滑。 菲比斯淡定自若地看着。 看伶仃的细腿扑腾着寻找落脚的横杆,膝盖粉粉的撞在横梯上,压出一道道红红的印迹。 “菲比斯……”路杳慌乱地叫。 “我在呢,杳杳。” 菲比斯好整以暇,终于在路杳即将抓不住两侧的扶杆时,施舍地伸出援手。 纤细的脚踝被硬朗的大掌握住。 路杳踩进一片温热,他垂头看看,菲比斯的手很稳很稳地接住了他,手掌有力,一只手几乎就能撑住他全身的重量。 他没那么慌了。 空悬的右腿在半空晃荡了几下,右脚寻到横杆,试探着触上,然后踩实、踩紧,脚趾内扣,软肉被冰凉的横杆冻到,不自在地颤了颤。 菲比斯盯着,看入了神。 于是,当路杳调整好姿态,试着收回自己被菲比斯抓住的左脚时,他失败了。 菲比斯握得很紧。 掌心贴着他的脚心,五根手指顺着踝骨向上,分别抓住他的脚背和脚踝,收束用劲,微微掐进脚上的一层薄肉。 菲比斯又在发呆了。 真可怜,看着人高马大的,没想到却有这种隐疾,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一定会被辞退吧。 路杳一厢情愿地同情起来。 甚至于,为了不伤到菲比斯的自尊心,他没有开口去喊,而是就那样被握着脚,等着菲比斯自己发现。 五分钟过去…… “菲、菲比斯,我要睡觉了。” 第69章 路杳轻轻晃了晃腿,提醒道。 他坚持不住了,菲比斯太久没说话,他真担心如果自己不出声,就会被这样抓着直到天亮。 “哦,抱歉。”金发狱警回神,“我在想其他事情。”他坐直身子,不自然地交叠起双腿。 “没关系。” 路杳匆忙摇头,让他别放在心上。 菲比斯放开了他的脚,收手时指甲无意间剐蹭到他脚心的软肉,痒痒的,叫他立即便绷直了脚背。 路杳落荒而逃,跌跌撞撞爬到上铺。 没事的,菲比斯只是不小心。 他宽容地想。 但菲比斯可不是不小心,他是故意的,故意剜走路杳脚底的一汪水,故意卷入舌尖了尝—— 其实没什么味道。 可菲比斯就像一个疯狂的瘾君子,尝到了觊觎日久的毒药,如此中毒更深,倏地红了眼睛。 他很想一把拽住路杳的腿,把美味的蜜糖拖下来,舔尝个遍。 但他忍住了,没有动手。 菲比斯平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看向上铺的床板,想象着此时正躺在上边的娇小身影。 他口干舌燥,猛灌了床头的一大杯水。 “菲比斯。”上边传来路杳可怜的请求,“能帮我倒一杯水吗?我也有点渴了。” “当然。”菲比斯应道。 床板晃动了一下,有人下了床。 路杳裹着小被子,看着天花板,乖乖巧巧等着??菲比斯帮他倒水过来。 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菲比斯真是个好人。 菲比斯去了好久,路杳等着等着有些困了,他一点一点耷拉上眼皮,隐隐约约听到卫生间响起水声。 奇怪了,倒水需要去卫生间吗? ……应该是听错了吧。 他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他的面颊,把他冰醒——睁眼,看见菲比斯把玻璃杯放在他的脸上。 “谢谢。”路杳接过杯子喝水。 他困迷糊了,尝不出水中暗藏的一缕异味。 菲比斯很高,头顶比护栏还要高出一些,站在那儿,能够轻易地将上铺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在他的注视下,路杳咕噜咕噜把水喝完。 末了还抿了抿嘴,唇瓣上粉润一片。 “谢谢你,菲比斯。”路杳把玻璃杯递出来,再次道谢,他瞌睡地点点脑袋,含混道,“晚安。” 灯还亮着,笨蛋美人倒头就睡。 菲比斯端着杯子,愣了一会儿,忽然吻了吻杯沿,只是他的眼睛始终盯在路杳身上,痴迷地看着后者不加防备的睡颜。 半晌后,他动了—— 将玻璃杯随手放在桌上,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确认路杳熟睡之后,大步流星踏向淋浴室。 真麻烦,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直播被掐断前,弹幕热火朝天: 「这哥们玩得真变态啊……」 「啧啧啧,英雄所见略同。」 「原来你们都那样想啊,我还以为就我那样想呢,嘿嘿嘿,大家相遇在这里,果然是有原因的。」 「杳杳还真能吸引变态。」 「不装了,我、就是变态!」 「等等等,我问个正经的,无尽深蓝为什么是c级智障副本啊?这个本的通关率65%,也不是很高吧。」 「单人副本,扮演好狱警角色,存活一周就能通关,玩家在副本内几乎不会遇到致命危险,这不是智障副本是什么?」 「真这么简单,通关率不得是100%?」 「玩家里总有那么些个倒霉蛋呀,我就看到过有玩家吃饭被噎死的,还有没关好囚门,被囚犯拖走乱拳打死的……」 「你别说,杳杳真的差点噎死过。」 「……呃。」 「感觉还是和通关率对不上。」 「我听说、传说哈……还有些究极倒霉鬼,进入副本的时间不对,遇上了囚犯越狱,在混乱中被残暴的囚犯们一撕两半、死得极惨。」 「传说?为什么是传说?」 「因为没有亲历者资料,都是猜的。要么根本没有越狱这回事,要么……这么多轮游戏,那些撞上越狱的倒霉鬼玩家,无人通关,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 「……雾草,哈人。」 第4章:喝牛奶长高高 清晨五点,监狱敲响第一遍集合铃。 路杳皱起眼皮,不愿意醒,拽起被子遮住头,以为这样就能隔绝响彻整座监狱的铃声。 「宿主,你最好起床。」 1188出言提醒,声音冷漠机械。 一个晚上的辗转反侧,它已经想明白了。从今以后,它与宿主就是普通同事关系,再也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做好你的本职工作,这也是通关条件的一部分。如果你执意睡懒觉的话,后果自负。」 路杳不舍地蹭蹭枕头,露出半个后脑勺。 「1188,你不生我的气了?」他咬字不清,黏乎问道,「我也不生你的气了,说到底,昨天最开始是我不对。」 是他话赶话,先骂1188是个坏统的。 「你不是坏统,是好统。」 路杳又蹭了蹭枕头,迷蒙间也不知是向谁表白:「最喜欢你了,1188。」 最喜欢你了,松软大枕头。 1188听得数据库暖暖。 它刚才说要和宿主绝交都是假的,它才不和宿主绝交呢,它和宿主天下第一好! 第70章 「我早就不生气了,宿主。我是那种小心眼的统吗?」1188扭捏起来,像个新婚夜后害羞的小媳妇,「宿主,你快点起床嘛。」 路杳起不来,路杳说:「屁股痛。」 1188:…… 好好好,不痛不痛,它给宿主敷特效膏药。 特效膏药起效很快,路杳原本是趴在床上睡的,敷过膏药后,立马全身是劲儿,一骨碌坐起了身…… 不对。 路杳歪歪脑袋,感觉到有谁薅住了他的头发,再扭头一看,不出意外看见菲比斯笑容爽朗的一张脸。 “起床了,迟到罚钱了可别哭。”菲比斯道。 “好哦。”路杳乖巧点头,“你别薅我头发,我这就起来。” 真好啊,菲比斯可真是个好人。 他再次感慨。 他就应该和这种干净爽朗的人做室友,苦了两个副本,也总该轮到他遇上这样的好人了。 路杳揉揉眼睛,慢吞吞地抓来床边的制服,刚想要换,又忽然止住了动作:“菲、菲比斯。”他微微红了脸,“你能不能转过去?” 他不太习惯被别人盯着换衣服。 虽然也没什么好看的,但、但就是不给看。 菲比斯愣了一瞬,遽然失笑:“天呐,杳杳。”他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大家都是男人。” 路杳撅起嘴:“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菲比斯打断他,长臂一捞,直接把纠结中的路杳抱下了床,“还有五分钟就要集合了。” 双脚骤然悬空又骤然落地,路杳懵住了。 就在他发懵的时间里,菲比斯动作麻溜地帮他脱下睡衣、换上制服,薅他去卫生间刷牙洗漱,如同在照顾一个快要迟到的小学生。 路杳反应过来时,已被菲比斯拖出宿舍。 菲比斯拎着他,健步如飞,两人踩着第三遍集合铃的最后一声铃响,赶到狱警们的队列中。 队伍正前方,管理整个东部监区的监区长一身黑衣站在那里,黑色的制服很称他高大的身材,风衣挺括,下摆擦着程亮的皮靴微微晃动。 监区长扫来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将帽檐压得很低,阴影覆盖了整张脸。 路杳也看他一眼,评价: 「这个人好像有点装。」 1188没理他。 倒是菲比斯同他咬耳朵:“杳杳,不能看监区长大人的眼睛,这是监狱里的规矩。” 路杳咬回去问:“为什么?” “因为……”菲比斯似笑非笑,“会被吃掉。” 路杳皱皱鼻子:“骗人。”哪有看一眼就被吃掉的,那不就成大妖怪了。 菲比斯低低地笑:“杳杳不信,可以去试试。”但最好还是不要,真被监区长大人吃进嘴里,他可没本事救回来。 路杳不服气地嘟囔:“试试就试试。” 当然,他只是说说。 他没那个胆子去试,事务繁忙的监区长也没有给他试试的机会—— 那位有点装的黑衣酷哥,全程用一个声调点完名后,就迈开长腿潇洒离开了。 五点三十,路杳跟着菲比斯准时出现在他们负责的分监区铁门前。 组织囚犯起床点名、洗漱打扫,然后带他们去食堂吃饭……因为有菲比斯在,犯人们一个个低眉顺目、老实巴交,没人有昨天的猖狂劲儿。 安排完犯人后,路杳也去吃早餐。 狱警和囚犯在同一个食堂吃饭,只不过打饭窗口不一样,落座的片区也泾渭分明。 食堂里都是狱警,囚犯不敢闹事。 但不排除…… 路杳端着餐盘,半路上与安德烈擦肩而过。 安德烈笑嘻嘻的,问:“狱警大人还要吃早饭?怎么,菲比斯昨天夜里没能喂饱你吗?” 路杳瞪他:“滚去吃你的饭。” 食堂里到处都是自己人,他可不怕。再说,这些囚犯一定是关久了闲出屁来了,所以才总是造谣玷污他与菲比斯的纯洁战友情。 哼,等他练出八块腹肌…… 他往监区里一站,一拳打碎混凝土墙,到时候,不愁得不到这些烂人的认可。 吃完早饭,路杳继续同菲比斯一起,送囚犯们去劳动改造—— 简单点说,就是踩缝纫机。 工作间有专人管理,不需要他们狱警看着,把囚犯们送去后,余下的就是自由时间,只需要等傍晚五点来把人接走,再关进牢房就行。 如昨夜说好的那样,两人去了健身室。 上午时分,健身室里没什么人,只前台值班的女警员没什么精神地守在那里,识别过两人的身份卡,对他们挥挥手: “去吧,离开时记得把器械归位。” 路杳携着莫大的激情,猛猛点头:“放心吧,我会的。”他最守规矩,最不爱给人添麻烦了。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的小身板根本不具备给人添麻烦的资格—— 健身室里的器械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却很少有适合他的。 哑铃,他拎不起;杠铃,他推不动;跑步机,他最低配速跑了十分钟,就气喘吁吁瘫在一旁,肌肉酸痛动不了了。 “菲比斯,我好菜啊。”路杳心情低落。 菲比斯扔开杠铃,揉了揉他的脑袋:“杳杳,没有谁一开始就能很轻松地驾驭这些,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路杳看着菲比斯结实的小臂,有点眼热。 第71章 他没忍住上手捏了捏,紧实的肌肉软弹、触感撩人,再捏捏自己的,软软塌塌、一点力量感也没有。 “菲比斯,我要多久才能练成你这样?” 路杳又不知死活地捏了捏,问得真诚。 “一年吧。”菲比斯嗓音沙哑,答得有些心不在焉,“也可能是十年。” 要他说,杳杳就现在的身量就刚刚好。 软嫩的小手就这样捏着他、抓着他,在实在承受不住的时候掐进他的后背,小指甲掐出甜美的伤痕来,再附在他耳边哀哀地求。 菲比斯戾气十足地瞪了眼前台。 该死,要不是边上还杵着个煞风景的、无关紧要的人,他真想就在这儿…… 把小蛋糕吃进嘴里。 真闹不明白,他是怎么能慢条斯理忍上那么长时间的。看小蛋糕被辱骂时苍白的脸当然也很有趣,但果然还是应该直接把人叼到床上。 融成一汪奶油,大吃特吃。 路杳很沮丧,这份沮丧让他完全没能注意到男人眸底翻涌的风暴。 他反反复复想着那个“十年”。 十年啊,他都成小路变成路叔了。 而且,他没有忘记这是在逃生游戏里,一个游戏副本真的能维持十年这么久吗? 「1188,要不我在这个副本里养老吧?」 1188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他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他想听1188夸他很行。 十年,区区十年。 路杳翻身跨上动感单车,猛蹬。 菲比斯看着路杳的突然亢奋,不说话。很健康的运动不是吗?或许杳杳以后也可以跨在他身上,做这个。 路杳憋着一口气,很卖力。 中午,菲比斯从食堂打包盒饭过来,这位监狱好室友实在温柔体贴懂得照顾人,还帮他带了一瓶牛奶。 他不但要练得壮壮的,还要长得高高的。 想要长高高,就得喝牛奶。 下午五点,菲比斯去缝纫机间接人。 晚上,两人的工作是分开的。 菲比斯接完人要去监控室值班,而路杳则需要在更晚些时候,前往监区内清点囚犯、确保他们都在牢房老实待着。 路杳努力过了头,快到他的工作时间,才带着一身薄汗从健身室匆匆赶到监区。 他这次做足了心理准备。 打算一听到有人张口放屁,他就掏出枪,凶巴巴地威胁他们吃枪子儿。 磨磨蹭蹭,总算还是到了安德烈的牢房前,安德烈早就在那等着他了,张嘴就是讥笑:“狱警大人,真激烈啊。” 路杳摸上枪套,又一愣。 “……什么激烈?”他听不懂。 安德烈神秘兮兮的:“长官,你靠过来,我就告诉你什么激烈。” 路杳防备地靠近过去:“什么?” “就是……” 安德烈故意把声音放的很轻,路杳为了听清楚,靠了再靠,一不小心,凑得太近了些。 “当然是说做的很激烈。” 安德烈笑,“脖子上那么深的痕迹,你还在这装清纯无辜呢,长官?” 言罢,他突然发难,观察窗的铁网不知何时开了个豁口,他就从豁口伸出胳膊,拽住路杳的头发就往门上撞。 这小东西的确很抢手呢。 今晚,他受雇于另外一个人。 第5章:趴上去,打针 路杳被撞得脑袋嗡嗡,脸上一阵刺痛。 破损铁网的锋利边缘,不断地从他眼睑下方擦过,浓浓的铁锈味涌入鼻腔,既是因为铁网上的斑斑锈粉,也来自于伤口的道道血痕。 路杳拧着眉儿,倔强得很。 他挣扎着掐住囚犯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去掰对方的手指,十足狼狈,却也不愿意低头。 可他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过人高马大的囚犯?挣扎许久,非但没能挣脱,反而害自己受了更多的伤。 1188看得连连叹气。 它想劝路杳窝囊点儿、哭两声,但看着路杳这种样子,又实在劝不出口。 算了,应该没事的。 宿主这属于“做好本职工作”,不能算是崩坏身份卡人设。再说菲比斯一会儿该赶过来了,宿主顶天受点小伤,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然而,没等菲比斯赶来,安德烈就松了手。 他拿钱办事,点到为止。 “真可怜,漂亮小脸都被撞花了。”但还是忍不住出言戏弄,“快去找个医生看看吧,不然,可就勾不到男人了。” 路杳怒火冲天地瞪着他,一字一顿: “勾、你、码。” “我妈不行。”安德烈死皮涎脸,“我爹倒是还活着,不过他老啦,可能满足不了你。” 路杳气红了眼,一脚踹上大铁门。 「警告——」 铁门哐啷哐啷,和他脑内陡然响起的尖锐警告声一起,吵得路杳头晕目眩,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到一边。 脚步匆匆,菲比斯终于赶来。 他勾起路杳的脸,痛惜地看着那张漂亮脸蛋上的擦伤,愈是看,愈是怒不可遏。 “杳杳,乖。”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眸底猩红,却竭力遏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温柔得有些发腻。 路杳感受到菲比斯抚在自己后颈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带着迫切的想要撕毁、扼杀掉什么的破坏欲,他原先被安德烈气得不轻,这会儿倒有些被吓住了。 第72章 “菲比斯,我、我没事……” 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菲比斯手指向上,轻轻拍着路杳的后脑勺:“杳杳,乖。”他重复,“去医务室把伤口处理一下,等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路杳愣愣的,想问“医务室在哪”。 可菲比斯已经轻推他的后背,将他推出了铁狱森森的监区,“别回头”,菲比斯再次说道。 路杳向外走两步,停住。 他没回头,但是能听到牢房的门被打开,安德烈慌慌张张地嚷些什么,然后就是拳拳到肉的殴打和龇牙咧嘴的痛呼。 这是私刑吧?私刑是不对的。 但路杳没有回头制止的意思,他很听话,菲比斯让他不回头,他就不回头。 而且,虽然不道德,但菲比斯的行为到底是帮他出了口恶气,让他感到很痛快—— 爽了。 连脸上的伤都没有那么痛了。 于是路杳又向外走了两步,问道:「1188,医务室在哪?」 1188:……真是傻得有模有样。 深蓝监狱的医务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既给狱警看病,也给囚犯看病—— 病人更多是囚犯,毕竟关在这里的都是些大恶人,尽管狱规严厉,也免不了他们擦肩而过看彼此不爽,一言不合就打上一架。 路杳抵达时,医务室的门半掩着。 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传出交谈声,是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低沉,一个儒雅。 路杳抬手敲了敲门:“……你好?” 交谈声戛然而止,一阵细碎的动响后,那道儒雅的男声重新响起:“进。” 路杳推门进去,转身把房门重新关好—— 他太没有警惕心,以为医务室里待的一定是医者仁心的好人,事实上,他不该关门的。 医务室里只有两个人在。 这儿地方不大,通常只用于处理一些小的伤病,感冒发烧,或者皮外伤之类的。 进门就是医生的办公桌,办公桌旁靠墙摆放着一排药柜,放一些镇静止痛的常用药。再往后,白色的隔帘遮挡,摆放着三两张病床。 路杳进去时,隔帘是打开的。 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身坐在病床上,另一位身穿白褂、戴一副金丝眼镜的男人手里夹着棉签,正给前者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刀伤,很深很长的一道。 路杳被吸引着看了眼刀伤,感觉自己胳膊上也痛痛的,遂赶紧移开视线,游移的目光落到男人身上。 ……这人好像没穿衣服来着。 古铜色的,块垒分明,尖尖还带着点儿紫 ——无关紧要的信息不容分说闯进脑子里,路杳臊眉耷眼地红了脸,暗骂自己臭流氓。 他半低下头,什么也不敢看了。 不远处,响起受伤男人不轻不重的一声冷笑,他刚才冒犯的小动作,显然都被男人看进了眼里。 做什么,他又不是故意要看的。 路杳不服气地撅起嘴,却把脑袋埋得更低。 半晌后,白褂医生处理好男人的伤口,对着路杳走过去:“哪里不舒服。”他问,顺手把染血的棉签丢进垃圾桶。 路杳勾着手,莫名紧张。 尽管早已成年,但对于看医生这种事,他果然还是会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路杳抬起头,老实巴交:“脸受伤了。” 闻言,医生掐住他的脸,俯身凑近了细瞧。说实在的,有些太近了。 几乎是脸贴着脸,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医生长长的睫毛,和高挺鼻梁上金丝眼镜留下的压痕。 观察伤口需要怎么近吗? 出于对医疗权威的迷信与畏惧,路杳没敢问。他扫了眼白褂上的胸牌,得知了对方的姓名:安什。 听着挺靠谱一名字,很有医者气质。 路杳放松下来,任由安医生捏着他的脸,翻来覆去地看。 看了半天,得出结论:“睡觉时脸压在床沿上,硌破了?”声音沉稳温和,竟让路杳听不出他是在嘲笑,还是认真的。 应该是认真的吧,他想。 医生怎么会同他开这种玩笑。 “不是硌破的。是清点犯人时,起了点冲突。”路杳从实招来,“脸蹭到铁网上,戳破了。” 安医生的脸色倏然严肃起来。 路杳心下一突。 “应该、不严重吧……” 怎么安医生的神情,就好像他命不久矣了似的,他没听说过脸色被铁丝划破了皮儿,就会死人的啊。 他战战兢兢的样子惹得安什轻笑出声。 “别怕。”安什用棉签浸了酒精,一点点为路杳清洁脸上的伤口,“处理得及时,就不严重了。” 微凉的酒精触到血痕,激起丝丝缕缕的刺痛,路杳条件反射想躲,却被安什眼疾手快托住了后脑。 “别乱动。”嗓音含笑。 他盯着那些伤口,目光专注,轻轻擦拭着,温柔而有力量,很能让人安心。 路杳的脸渐渐红了。 这场游戏还蛮不错的,虽然通关条件比较困难,但迄今为止,他非但没碰上危险,反而遇到的都是些好人。 “谢谢你,医生。”路杳真心实意。 “没什么,这是我的职责。” 安什笑道,换掉最后一根棉签,松开了路杳的小脑袋。接着,他走向冷藏柜,从中摸出一盒药剂。 第73章 “来这儿,签字。”他点点桌上的一张纸。 路杳很听话地过去签下名字,签完才想起来问:“安医生,还需要吃药吗?” 他还以为用酒精洗一下就好了。 “不是,要打针。”安什摸出针管,配药,“被生锈的铁器划伤很容易感染破伤风,要打疫苗。” 针头尖锐,看得路杳皮肤一紧。 他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会怕打针。 “能不打针吗,医生?”他撒谎,“其实不是被铁网戳的,就是睡在床沿,被硌破了。” 真感染了破伤风,他可以回去玩家中心治。 反正他有钱,不差那一点半点生存点。 “不行。”安什摇头,“杳杳,不要任性。” 他长得很温和的一张脸,真一眨不眨地盯住了人,也充满了沉沉的压迫力,让人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 路杳甚至都忘了追究他口中的“杳杳”。 路杳妥协了:“那好吧。” 他脱掉外套,卷起左边的衣服袖子,露出白皙的上臂,视死如归地向前一伸。 安什没有过去。 而是晃着针尖指了指病床,柔和中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趴上去。” 路杳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迷迷瞪瞪地走到病床边,与病床上狂野坐着的另一位病人对视一瞬,忽而打了个激灵,慌忙回头向安什确认:“安医生,你刚刚说什么?” 值得信赖的安医生还没答他,他就被床上的受伤男人一把捞了过去。 “没听见吗?让你趴上来。” 受伤男人长着狂放不羁的一张脸,做着狂放不羁的一件事,他把路杳翻身按在自己的腿上,对着臀上的两团软肉就是轻佻的一拍。 “不趴好怎么能打针呢?” 他解开路杳的腰带,撩起上衣,手指顺着脊柱擦向上方,熟稔地像是排演过几百次。 脊柱泛起酥麻,路杳激颤地一抖。 他把头埋进被单里,以此藏住咽喉里颤出的一声呜咽,然后,他红着眼眶,求救地看向安什。 安医生是个好人来着。 安医生是个……诶? 安什沉默地走过来,对受伤男人的肆意妄为无动于衷:“别太过分。”他只是轻飘飘地说,“不要耽误我的正事。” 他的正事是什么—— 修长的手指勾住制服裤缓慢向下 ——打针。 第6章:全身检查 「雾草,黑屏了。」 「这也黑屏,打针都不给看?」 「可能后台担心他们打完了小针又打大针吧。我早就看出来那个医生不对劲,逮着我杳杳老婆脸又捏又掐的,就差上去舔一口了。」 「受伤那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杳杳的小屁谷也是他能拍的?胳膊都打绷带了还不老实。」 「不过,我瞧着那个受伤男有点眼熟啊。」 「你这么一说……我之前看到过一个玩家,仗着自己是狱警身份,在监狱里作威作福太过嚣张,结果被囚犯黑恶势力收拾一顿扔焚尸炉。」 「我也有点印象,受伤男和那个黑恶势力的头头,气质还蛮像的。」 「好像是叫枭吧,如果真有越狱这回事,那他肯定是幕后主使。」 「……你们突然正经,让我好不习惯。」 「我不管,我想看杳杳被喂了针之后,又被喂夹心饼干!两面包夹,逃无可逃!」 「一个猛猛做恨,一个慢条斯理。」 「这个时候突然有其他人过来敲门……」 「一帘之隔,杳杳被捂住小嘴不给出声,但病床上的动静,还是被拜访者察觉到……」 「嘿嘿,嘿嘿嘿。」 弹幕氛围逐渐焦躁,若是被路杳看到,怕又是要瞪圆了眼,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了。 但他眼下的处境也没有好上多少—— 面颊擦着病床上粗糙的麻布被单,腰儿被按着,小腹紧贴男人滚烫的大腿,臀部却被迫抬起来,微微向上翘着。 臀尖肉暴露在空气中,害怕的瑟缩。 尤其当针尖越来越靠近时,虽然看不见,皮肤表层的感受器却都在叫嚣着危险,将一阵儿酸酸麻麻的战栗扩散至全身。 路杳委屈地咬着嘴儿,求:“安医生,不要打针……” 他其实没那么害怕打针。 他就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安医生可不惯着任性的病人,手起针落,迅速地刺下,然后缓慢压下推杆,将疫苗注射进路杳体内。 路杳小声地“呜呜”喊痛。 起初是针扎时锐利的刺痛,接着是注射时顿顿的酸痛,后来,安什把针头拔出去,用棉签压住注射孔,就不痛了。 “来,帮忙按一下。”安什道。 “安医生不自己动手,使唤人做什么?”男人冷笑,拒绝。 医患关系似乎不太美妙。 安什皱起眉头:“枭,别装。” 早就按捺不住了吧,还在这儿装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嗤,真让人觉得可笑。 另一边,路杳脸朝下趴着,听安医生和凶凶的男人吵,心里很过意不去。 真的就只是打针,没有别的什么奇怪行为——这个认知打消了他心里的疑虑,让他对安什的印象重新变好起来。 为了不让安什为难,他撑起胳膊肘,另一只手别扭地摸向后方:“安医生,我自己按就好。” 第74章 真是个被卖了还帮忙数钱的小笨东西。 安什眯起眼,温和内敛的气质一下子变了,变得像个阴险狡诈的大坏狐狸。 可惜路杳看不见也不知道,他仍兀自抻着手指,没多久手背一痛,被那个唤作“枭”的大坏男人无情地怕开他的手。 还凶他:“老实点。” “哦。”路杳听话地把手收回去。 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清清嗓子,故意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放尊重点,我可是狱警。” 而这个坏男人,听名字就知道是囚犯。 “枭”没理他,只接过棉签狠狠向下一按。 路杳痛得眼泪哗哗,不敢再摆狱警架子,而是带着很重很重的鼻音求:“……你轻点。” “枭”挑眉,坏心眼地又碾了碾。 路杳痛得直抽冷气,他稀里糊涂的,一会儿念叨着“我是狱警”,一会儿“好哥哥好哥哥”的喊,只希望对方能够放过他。 “枭,别太过分。” 安医生看不过去,出言制止。 “这有什么?”坏男人一副全天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的架势,“等会儿还有更过分的呢。” 他意有所指,好在路杳头脑简单听不出来。 路杳只愈发觉得安医生是个好人,他感动得不行,伸手去勾安什的衣袖:“谢谢你,安医生。” 少年红着脸,像在告白。 “你真好。” 安什微笑,轻轻捉着他的手放回去,庄重守礼、冷静自持:“嗯,那就好好配合我的工作。” 路杳被唬得五迷三道,重重点头。 他以为安什口中的工作,就是等他疫苗观察期过后,穿好裤子,配合着做一些登记工作。 但他没想到,安医生居然弯腰下来,泛着凉意的手指擦过刚刚打过疫苗的地方,往别处的软肉摸了过去。 路杳绷直了腿:“安医生……?” 他不明白。 “这里有点儿淤紫。”安什的回答很专业,“是撞到哪里了吗?虽然好差不多了,但还是不能大意。” “走的时候,我再帮你开点活血化瘀的药膏吧。”他边按边道,手法似乎不带半分狭昵。 路杳信了,点头说“好”。 一边还要埋怨1188:「什么特效药膏嘛,一天了淤青还没退掉。」 1188不服气:「都怪你非要去健身室,伤没好透去做什么激烈运动?这下好了,屁谷光光被人捏遍了吧?」 路杳拧眉:「你别说的那么下流,这是正常检查,安医生是专业医生。」 1188叹气,不说话了。 没见过被人掐腰怼在病床上还嘴硬的,瞧那任人捏扁搓圆的可怜样儿,待会儿被人翻来覆去弄的清白不保了,可别再来找它哭。 真是搞不懂,宿主这么笨乎乎的,到底是怎么把清白留到现在的。 清白…… 路杳晕晕乎乎地让安什给他检查淤青,在健身室踩了那么久单车,他本就很累了,这会儿趴在病床上,竟渐渐打起了瞌睡,直到…… 安医生的手指偏移了淤血存在的那一小片皮肤,理直气壮地往腿根处探去。 路杳惊觉清白不保,陡然转醒。 “安医生,还没好吗?” 他问,依然没察觉到安什的心怀鬼胎。 一层自带高洁圣光的医生滤镜的作用下,他甚至还在心中为安什辩解:是他想多了,安医生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安医生当然准备好了他的道理。 “你们当狱警的,平时有了磕碰,总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好扛一扛就能过去,不爱来医务室。这次既然来了,就正好做一个全身检查。” 他帮路杳穿好裤子,却没有把人放走。 而是在“枭”兴味的眼神中,将路杳抱起,令小小的人儿圈坐在高大男人的怀中。 “枭”很配合,用一只胳膊就锢住了路杳的腰。 “你做什么?” 路杳一个肘击向后,嘟囔。 他对安什口中所谓全身检查的合理性深信不疑,却很反感某个坏男人的触碰。 “长官,我在坐床,而你在坐我。”坏男人故意曲解路杳话里的意思,接着又去赌路杳的心软,“别乱动,我胳膊上还受着伤呢。” 路杳扭了扭,安分下来。 他才不是顾忌坏男人的伤,而是怕给安医生添乱,才没有再动的。 安医生很专业,路杳对此深信不疑。 白大褂很专业,名字很专业,打针的手法很专业,所以他要做的全身检查,也很专业。 路杳相当配合。 安医生让他抬腿、他就抬腿,让他把衣服掀起来、他就掀起来,让他用嘴巴叼着衣角,他就叼着衣角。 于是,当菲比斯处理完犯人,从后者嘴巴里得知了是“枭”雇他做这些事情,为的就是把路杳骗去医务室羊入虎口后…… 他匆匆赶往医务室捞人,看见的就是—— 漂亮小美人被“枭”按在怀里,掰着腿上的软肉,令小脚儿高高翘起,而小美人自己丝毫不觉得不对,乖乖巧巧地咬着衣角,露出上身,好让安什用他冰凉的听诊器贴着胸脯滑来滑去。 他踹开门时,小美人正缩着腰,哼唧着嫌听诊器太凉。 而安什人模狗样地托着他的腰,听诊器胡戳乱捣,还冠冕堂皇地说这是“检查需要”。 第75章 菲比斯怒气冲冲,把路杳吓了一跳。 他赶紧吐出衣服,支支吾吾辩解:“菲比斯,安医生在给我做全身检查……” 正规检查来着,他为什么要慌。 简直就像个在外偷情,被丈夫找上门来的出轨小少妇。 路杳红了脸,蹭地从“枭”的腿上跳下来。 他衣衫凌乱,越看越像发生了什么——譬如说在这间治病救人的医务室与医生厮混到了一起,还拉上了另一位体格精悍的“伤患”。 菲比斯忍了又忍,才忍住把这里砸个稀巴烂的冲动,他大步走到路杳身边,一把将人拽到身后:“杳,我们回去。” 路杳半低着头,不敢反驳。 “记得把药带上。”安什火上浇油,“不然后面会痛。”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 菲比斯危险地看过去: “安医生,没想到你也参与进来了。” 安什耸耸肩:“动荡在即,我总要为自己找找出路。”他笑,“别那么生气,菲比斯。你来得及时,我们还没吃到嘴呢。” 他居然还真敢想着吃! 菲比斯起了杀意:“安什……” “够了。”最后,是“枭”站出来止住这场争端,他看着菲比斯,似笑非笑,“保护好你的小蛋糕,下次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运了。” 菲比斯身后,小蛋糕不知道自己是小蛋糕。 小蛋糕想:「好神奇哦,这些人说话好像黑帮电影一样,云遮雾绕的。」 第7章:安医生能看我不能? 路杳被菲比斯拽出医务室,一路踉跄。 临走前,安医生塞了盒东西到他手里,路杳没细看,只道是活血化瘀的药膏,乖乖拿着了。 走到半路,菲比斯才发现他手里捏着盒“坏男人”给的“脏东西”,不容分说抢过去一看,铁青的面色顿时变得更为阴沉。 菲比斯、他是和安医生有旧仇吗? 路杳搞不懂菲比斯暴躁的情绪,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轻声问道:“那是治疗摔伤的药膏,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当然有。 菲比斯把写有“condom”字迹的药盒捏的皱皱巴巴,大力怼进自己的制服口袋。 “你摔伤了?”他问。 “啊,这个。”路杳眼神游移,有些不想说,又怕遮遮掩掩惹得菲比斯更加生气,“……昨天洗澡的时候摔到了。” 他犹犹豫豫,最终还是从实招来:“脚滑摔到瓷砖上,后、后边,紫了一块儿。” 菲比斯挑眉,因愤怒显得眉梢有些扭曲: “安医生还知道你后边紫了一块儿?” 见鬼,连他都是刚刚才知道。 “安医生打疫苗的时候看见的。”路杳越说声音越轻,明明是正常诊疗,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反正,就是心虚。 菲比斯笑了,笑得阴恻恻的。 他沉默地牵住路杳的手,踩着通道里因接触不良而忽明忽暗的灯光,带他受人觊觎的雏鸟回归巢穴。 “等回去宿舍,也让我看看。” 菲比斯没有明说,但想也知道他说的“看看”是看看什么,路杳下意识护向后边。 “菲比斯……” 他软软地唤,撒娇似的。 菲比斯在气头上,语气凶凶巴巴:“怎么,安医生能看我不能看?” 可安医生是医生啊。 路杳想反驳,但他看一眼菲比斯不太美妙的脸色,情商忽然上线,识趣地把话咽回肚子里。 回到警员宿舍已经很晚了。 走廊里偶尔能遇见其他同事,他们对菲比斯的举动见怪不怪,个别还会嘴贱地调侃两句:“呦,太阳神,你的小信徒被其他怪物拐跑了?” 这时,菲比斯一个眼刀飞过去,他们就会规规矩矩地闭上嘴,还在嘴巴上做拉拉链的动作。 路杳蠢蠢的: 「1188,那些人为什么叫菲比斯太阳神?」 1188语气慈爱:「因为在英语、法语,尤其是作为词源的希腊语中,菲比斯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名字。」 「哇哦。」路杳惊叹,「那还蛮厉害的。」 菲比斯的形象在他心中更高大了几分。 顿了顿,他又问:「那他们说的小信徒是谁啊?」 1188依旧慈爱:「自然是你啊,杳杳。你天天缀在菲比斯身后问这问那,不是他的小信徒是什么?」 这下,路杳沉默好久。 「1188,你变了。」他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阴阳怪气,这点头脑我还是有的。」 1188嗤之以鼻,不以为意。 有头脑看出来它在阴阳怪气,就没有头脑看出来菲比斯不是个好人吗?它劝,还要被嘴。 1188心有不忿。 但是很快,它就高高兴兴地嗑起了赛博瓜子,幸灾乐祸地观赏路杳错信他人的“福报”—— 淋浴室,水雾缭绕。 这里容纳一个人还算宽敞,但若是站进去两个人,尤其是两个男人,那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路杳此时就被菲比斯挤着。 他以为菲比斯说的看看,就只是等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把睡裤卷上去匆匆看上一眼。 谁知菲比斯态度坚决,一定要在他洗澡的时候看。 还美其名曰:“杳杳,万一再摔到,你的小屁谷就该报废了。我们是同事、室友、搭档、伙伴,你要是倒下,我会很麻烦的。” 第76章 “所以,你应该让我看着,对不对?” 路杳懵懵懂懂地听,越听越觉得—— 菲比斯说的没错。 他松动了,半推半就地把菲比斯放进淋浴间,半推半就地被菲比斯挤在角落里,半推半就地让菲比斯把衣服脱了个光…… 最后半推半就地看菲比斯拿起花洒,将他从上到下细细冲洗了一遍。 “安什那儿都是细菌,得好好洗洗。” 菲比斯如是说。 路杳深以为然,乖巧低头,让菲比斯帮他将头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两人昏天黑地从淋浴室里出来时,路杳已经重新变得香香糯糯,不再像之前那样身上染着其他怪男人的味道。 他非常感动地向菲比斯道谢,躺在床上快要入睡时,才迷瞪着想到—— 菲比斯什么都把他照顾到了,反而是引起这场事端的那团淤紫,忙活到穿好睡衣出来,菲比斯都没有细看。 难道说,菲比斯故意找借口帮他洗澡? 不能吧,哪有人上赶着当保姆的。 肯定是菲比斯顾及到他面皮薄,所以才体贴地没提这件事。况且他屁谷也好的差不多了,没什么非要看的。 路杳直到睡着还想着,菲比斯真是个好人。 这一夜并不安稳,整座监狱,无论囚犯或是狱警,无人能高枕安睡到次日清晨。 “嘀呜、嘀呜、嘀呜——” 红灯闪烁,刺耳的警报一阵高过一阵。 路杳全身冷汗地惊醒,这才发现噩梦撞进了现实,梦里他在丧尸横行的研究所,而梦外…… 炫目的红光忽明忽暗,惹人心悸。 他扶住护栏弯身向下,想喊菲比斯起床,却发现下铺早已人去床空,独留他一个人在这暗沉沉的宿舍里。 菲比斯……他人呢? 路杳愣在那里,心脏发凉的同时,又莫名委屈得有些想哭。 他被抛下了—— 这个事实不可撼动地摆在眼前。 「我觉得菲比斯是个好人。」脑中,1188嘲笑地重复他的天真,「宿主,现在你该看出他的丑恶嘴脸了吧?」 路杳不说话,踩着横梯下到地面。 他很想睡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寄希望于睡过今夜,明天一切归于正常,什么都好了。 但他已经被吵醒了。 不论情愿与否,他都要硬着头皮出去,为了通关,去做好他的“本职工作”。 菲比斯是为了保护他。 菲比斯才不坏呢。 路杳气乎乎的,他轴劲儿上来了,1188越是挑衅,他就越是相信菲比斯清白无辜,是最最最最好的人。 宿舍的门反锁住了。 不时有喧杂声从外边传来,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暂时,没人注意到这片角落。 路杳把耳朵贴在墙壁上,细听—— “疤哥,往哪边跑?” “按照计划,去把十八号监区的弟兄们放出来。别松懈,今夜就算逃不掉,也要把这里闹个底朝天。” 十八号监区,就是他负责的那一片。 而且那两个人说“逃”…… 思绪在不算久远的记忆中搜寻了一番,路杳忽然想到游戏背景中似乎提到过那么一句: “谁也不觉得囚犯们能成功越狱,对吗?” 对吗?对啊。 反正,他是只顾着通关条件中的“获得囚犯认可”,完全忽略了还有“越狱”这一回事。 路杳小脸发白。 时至此时,逃生游戏的真面目显露出来。说不害怕是假的,事实上,他怕的要死。 “咦,疤哥,这边好像是条子们住的地方。” “妈的,送上门来了不是。先不去十八监区了,到宿舍看看有没有还在睡觉的条子,整死他们。” 又是两句话传进耳朵。 完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犯人找过来了。 路杳跌跌撞撞找来自己的枪,拉开保险栓,缩在门后,眼睛一眨,窝囊的小眼泪就掉下来。 囚犯们脚步渐近,但旋即…… “砰、砰”两声枪响,囚犯倒地。 紧接着,“砰”的又是一枪,门锁被打坏,狱警宿舍坚固的铁门悠悠敞开,露出门内可怜兮兮的一张漂亮小脸。 “菲比斯还真把你丢在这儿了?” 安什居高临下,在警报灯下呈出暗红色泽的手枪对准路杳的脑门,枪口还冒着一缕热烟。 这是把刚杀过人的枪。 而且,它还可以再杀一个。 路杳看着安什那张熟悉的脸,想表现得坚强点儿,可是眼泪止也止不住,蓄满了,便连珠地掉落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身,连自己都银色小手枪都拿不太住了。 然后,他冲出去—— 抱住安什的腰,把脑袋埋进后者沾了血的白大褂中,没出息地哭鼻子。 “安、安医生……” 他哭得很凶,说话也说不连贯。 “谢、谢谢你来救我……” 1188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幕。 它想说“你可是狱警啊,指望一个医生来救,这像话吗”,又想说“你看看人家这是来救你的吗,他拿枪指着你的头呢”。 可最后,它说:「不错啊,宿主。很好很窝囊。」别的不谈,能活着就行。 另一边,安什微不可查地一僵。 他并不是来专程救人的,而是来专程绑架的——拿枪抵住漂亮狱警的小脑门,威胁蠢蠢的小笨蛋走一趟。 第77章 或者在那之前,还能强迫小笨蛋做些更耻辱的举动,譬如狗儿般地爬过来求饶什么的。 可路杳一撞进怀中,他的坏心思就全部被撞散了。 他有了更直白的反应—— 就是字面意思,他有些……起反应了。 第8章:压墙上治治病 「越狱!居然真的有越狱!」 「默默为杳杳老婆捏了把汗。」 「没想到安什还挺不错的,危机时刻专程跑过来救杳杳,我为之前骂他是涩情变太道歉。」 「我怎么觉得他刚才想轰杳杳小脑袋呢?」 「我怎么觉得他现在想怼杳杳小屁谷呢?」 「你们……嘶,其实我也这样觉得。」 弹幕群情沸腾,迫切地想要看到发生点什么,可监狱里,安什只是冷淡地把路杳拨开。 “囚犯们越狱了,我来找你。” 他神情严肃,靠谱且认真,“狱警们在中心区集合,带好你的枪,和我一起过去。” “嗯。”路杳没有怀疑,握紧他的枪。 过一会儿觉得奇怪:“安医生,你怎么知道我在宿舍?” 安什面不改色,说谎:“我在半路遇到菲比斯。他说以为问题不大,就没喊你起床,结果事态越来越严重,他抽不开身,就让我来找你。” “原来如此。”路杳重重点头。 他就说菲比斯不是故意抛下他的。 两人一同离开,比起每天牢房、食堂、缝纫机间三点一线的囚犯,他们对监狱的地形更加熟悉,因此能够顺利绕开越狱者,前往中心区。 路上,他们途径众多分监区。 十六分监区已经被越狱者攻陷了,十七分监区正在攻陷之中,而十八分监区静悄悄的,还沉寂在夜的安宁中。 路杳心中微动,探头向那边多看了一眼。 “那是你负责的片区吗,杳杳?”安什问,紧接着佯做随口道,“我听说,发生越狱这种紧急事故时,狱警有权限关闭自己所在的分监区。” “……关闭?”路杳不明所以。 安什放慢步伐,循循说道: “在监区的大铁门边,有一个需要指纹解锁的装置。装置中是一枚红按钮,按下后,便会从穹顶落下坚固的铁壁,将分监区隔绝起来。” 隔绝,这就意味着分监区不会受外界影响。 “然后,狱警在片区内看管自己负责的囚犯,直至骚乱平息。”安什继续道,“又或者,事态失控,狱警可以视情况,从安全通道逃走。” 他事无巨细:“安全通道也是用指纹打开的,按钮就在狱警休息室茶桌的第二个抽屉下边。” 路杳听的认真,大呼学到。 他还记着自己要想通关,就必须获得本监区所有囚犯的认可,如果被这些囚犯越狱成功…… 毫无疑问,他会被困死在这里。 眼看就要走过十八号监区,路杳恋恋不舍地回头,很想去按一按安什提到的那枚红按钮。 安什却转过他的小脑袋,笑: “杳杳,我知道你责任心重。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服从组织安排。别多想,先和我一起去中心区吧。” 中心区是他的窝点。 虽然“枭”可能会有意见,但他可不想轻易地把小蛋糕拱手让人。 深蓝监狱里,谁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人,更何况……安什眯起眼睛,将路杳护在身前走,步调不一致时,他们便相撞在一起。 欲望有所缓解,但是不多。 他想杳杳最好还是走快点,否则,他真有可能随便找个什么地方…… 边听着外边的动静边做, 也挺刺激的不是吗? 杳杳一定会羞得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明明都被尝了个遍儿,还要信他这是“逢场作戏”的鬼话—— “杳杳,再贴近点,不然会被发现的。” 杳杳懵懂点头,就算想说些什么,那甜美的嗓音也只会被他撞得支离破碎。 就这样被忽悠着假戏真做—— 多笨啊,杳杳。 事后他再稍稍表现出一丁点儿的惭愧,说不定杳杳还会反过来安慰他,让他不要自责。 “杳杳……” 安什轻叹,手指在路杳颈边游移。 他呼吸沉重,就快要越过那条理智的界限。如若路杳现在回头,他就能看见安什眸色暗红、蓄着一汪浓稠的欲念。 “安医生,你怎么了?”路杳真的回头看去。 他担忧地瞧着安什难看的脸色,关切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安医生?你发烧了吗?” 说着,还要伸手去探安什的额头。 安什却倏然抓住他的手、捏紧,捏得路杳皱起眉头、指骨发痛。 “……安医生?”路杳终于有些慌了。 安医生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声音怪怪的,走路姿势也怪怪的,而且,还总是撞他身上。 这么大个人,总不能连路都不会走。 路杳琢磨着安医生是病了,除了生病,他也想不出第二个合理的解释。 “安……呃。” 路杳的喉咙冷不丁被掐住。 眼前,安什笑意讥嘲,清隽的脸上满布阴霾,瞬息之间,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坏人。 他的预感成真了。 “杳杳,你真是笨的可怜。”温文尔雅的安医生讥笑着,明明在说侮辱的话,脸上却染着病态的痴迷,“菲比斯怎么能忍住不碰你的,嗯?” 第78章 “还是说,他碰了你,你却傻乎乎的不知道?” 手指越发收紧用力。 路杳艰难喘息着,只能被动地去听从安什唇边溢出的那些恶毒的字眼、荒诞的猜测。 “譬如说在你睡着时,菲比斯将你里里外外玩了个遍儿,你颤着腰醒过来,却信了菲比斯半夜起床给你盖被子的鬼话?” “没、没有……”路杳反驳。 就算安什是坏的,菲比斯也一定是好人。 什么半夜盖被子,纯纯污蔑胡说。 “无所谓了,杳杳。”安什摇头,掰起他的一条腿,将体量娇小的少年抵到墙上。 这个姿势别扭且难受。 路杳还穿着睡衣,棉质睡裤顺着腿根滑下去,纯白底裤就隐隐约约展露出来。 而且这底裤小了一码,勒得很紧。 此时此刻,他单腿站着,伶仃的细腿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就酸痛不堪,让他只能半靠在安什身上撑住自己。 于是他们贴的更加紧密。 炙热抵着炙热,逃无可逃。 路杳眼眶绯红,捧着其中的水光潋滟,他还被掐着咽喉,说不出话,只能“唔唔嗯嗯”地哼。 他在骂人。 但落到安什耳中,就又成了另外一回事。 满腹坏水的医生轻笑,他咬过路杳的耳尖,碾得那处靡软一片:“杳杳。”滚浊的呼吸喷洒,“配合点儿,让安医生给你治治病。” 治治到处扭着腰,勾引坏男人的病。 …… “喂,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路杳晕晕乎乎,在这场半强迫的旖旎中,差点被安什给小苦茶子扒拉下来。 好在千钧一发之时,救星来了。 那是个光头囚犯,五大三粗,手里挥舞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抢来的消防斧,咋咋呼呼就往这边凶过来。 安什搭在弦上的箭被硬生生撅断了。 他吃人般瞪过去:“滚。” 囚犯愣了愣,待看清安什的脸后,立即敬畏地垂下消防斧:“安医生,我刚才没看清是您……” 他瞥一眼路杳,而后飞快收回视线。 “您忙,我这就走。” 情况明明白白,安医生在这儿吃小点心呢,他再杵着不走,怕不是要被几斧子劈烂。 要是没死透,再被安医生拖去实验…… 太恐怖了,他没胆子想。 囚犯落荒而逃,不敢耽搁安什吃点心。 但小点心缓了这么久,多少也长了点儿脑子,不会杵在那里动也不动地等着被吃。 路杳举起他的小手枪,怼住安什心口。 然后趁着安什愣神的功夫,出溜一下从拘束中挣脱出来——他被玩得腿儿软软,好险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别过来,不然我开枪了。” 路杳盯住安什,威胁。 安什笑笑,不以为意:“杳杳,入职培训的时候,他们有教过你怎么开枪吗?” 路杳不说话,沉默地拨开保险栓。 安什面色稍沉:“别玩那种危险的东西,杳杳。”他道,“到我身边来,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那双绵软的小手不适合玩枪。 但是与此同时,又太适合玩枪了。 “杳杳,你不会开枪的,对吗?”安什压低声音,蛊惑着,“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医生,只想在这场危机里,救下更多的人。” 他背光走来,如同救世耶稣。 路杳心念动摇,但很快…… “砰——”他扣下扳机,子弹胡乱飞射出去,打碎了长廊顶端的一盏警报灯。 通道里暗下来,安什的脸也暗下来。 准头不行,但小笨蛋的确有胆子开枪。 “你不许过来。”小笨蛋大喊,“你才不是想救人,你就是想睡我。”小笨蛋一语道破真相。 安什低低“啧”了一声,止步。 见状,路杳举着枪连连后撤,待到撤开足够的距离,他一点儿也不带犹豫,转身就跑—— 回到十八号监区,把铁壁降下来。 守住他负责的囚犯,耐心地等待危机过去,如果他运气足够好的话,指不定还能得到某些囚犯的认可。 一举两得,最重要的是,十八号监区虽然有嘴臭安德烈,却没有会对他动手动脚的变太。 真的没有吗? 安什看着路杳仓皇逃开的背影,遗憾地搓了搓手指—— 真是便宜了“枭”那条野狗,也不知他日后去讨,还能不能讨得到……不过那时,杳杳估计已被全身舔了个遍,肚子鼓鼓给“枭”怀狗崽子了吧。 第9章:杳杳咬枪枪 路杳没有丝毫犹豫,甩开安什后,头也不回地往十八号监区跑。 抵达时,监区内依然安静沉闷,似乎并未受到外面喧杂气氛的影响,但监区外的通道中,已有零星几个逃犯的身影,摇摇晃晃往这边走。 路杳的出现,惹得那些囚犯加快步伐,更加兴奋地冲过来—— “快看,这小东西穿着睡衣就过来了。” “这样的也能当狱警吗?他平常是怎么管教手下的犯人的?扭屁股撒娇吗?” “兄弟们听我的,待会儿不要下死手。咱就在这儿给他办了,然后拖回去当暖床的小奴隶。” 距离还远,路杳听不清囚犯们咋咋呼呼在说些什么,但从他们脸上淫邪的笑容看,多少也能猜个大概。 第79章 真是群人渣。 路杳心底发寒,慌的也是怕的。 他赶在囚犯们前边冲到铁门边,监区的钥匙落在宿舍里没带,但好在这里也可以指纹解锁。 指纹读取装置多年没用,反应迟钝。 路杳着急地看着进度条卡在88%的位置,手心不由出了层薄薄的汗。 快点啊,卡在这种地方算什么? 要是被那些做事没底线的犯人抓去的话…… 路杳打了个寒颤,不禁后悔地想,早知如此、那还不如留在安医生身边。 给安医生蹭蹭,总比被这些囚犯强迫来的好,至少安医生气质温雅、长得好看,身上还有干净的肥皂香味。 “嘿嘿,小美人。” 走在最前边的囚犯已经伸手抓过来了,他很高很壮,黑黝黝的脸上长着个肿瘤般的大痦子。 丑不说,还发散着一股子臭味。 “滚开。”路杳拔枪射去。 准头不够,声势却唬人。 囚犯踉跄地后退,不忘提醒后边的人:“妈的,都小心点,这小玩意儿有枪。” “啐,吓老子一跳。” 一犯人仍然想入非非:“嘁,也就这会儿猖狂罢了。他请老子吃枪子,待会儿,老子也请他吃枪子儿。” 另一犯人也来了劲儿:“他妈的,给老子整兴奋了,到时候可要比比我们谁给他喂得多。” “小东西这么娇贵,可别再给撑坏了。” “那可不能,他有两张小嘴呢。” 两人正贼兮兮笑着,忽然一人脑门上挨了一个洞眼,金属子弹深嵌进入,令他们瞪大了眼,趔趄着后退,然后死不瞑目地倒下。 “不对劲,快撤。” 其余人被震住,啐了两声,落荒而逃。 路杳没有怀疑,只当是自己胡乱扣动扳机,射出的子弹太多,胡乱命中了两个人。 无限子弹就是好。 500生存点,花的超值。 他夸夸自己的小手枪,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上个副本中遇到的赵弋,拧眉骂一声坏人强盗,偷他的小手枪直到最后都没还。 不过项链倒是还回来了,还不算坏的彻底。 想到这,路杳下意识摸了下胸口,毫无意外那里空荡荡的,蔷薇项链已经被他抛弃了。 只是不知道他新买的“大力金刚经圣剑”是个什么样子,这个副本没有鬼鬼神神,圣剑不圣剑的迟迟也用不上。 路杳胡思乱想了一会儿。 眼看进度条满格,门锁“咔哒”一声开了,路杳赶紧推门闪进监区内,找到安什提到的装置。 不起眼,但很高端。 接下来的流程进行的很顺利—— 指纹解锁,装置弹开,按下红按钮。伴随着沉闷的巨响,铁壁从穹顶落下,将十八号监区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一切都与安什描述的一样。 路杳长舒一口气,压在心头的巨石总算平稳落了下去,他背靠铁壁缓了一会儿,余光扫到傍晚时分落在这儿的囚犯名册。 左右也是无事,不如给犯人们点点名,凶他们几句,给自己立点儿威信。 路杳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可是有枪在手,刚才神勇地击退两名逃犯,监区里的囚犯应该有不少看到的,就算没看到,也应该有不少听到的。 这种时刻他挥着小枪再狠两句,何愁得不到囚犯们的认可? 说做就做。 路杳捞起名册,顺时针方向踩着阶梯,来到第一间牢房前。 “喂——!”他佯做很拽地凶了一声。 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路杳皱眉,攥拳把铁门砸得咚咚响。 他砸得手疼,很快偃旗息鼓,悄摸揉了两下,把手背回到身后。 然而,还是无人回应。 路杳不悦抿唇,有种自己被轻视了的感觉在,他装模装样地抬起腿,想学先前菲比斯的架势踹上两下,但没多久又放弃了。 ……他倏然发觉,监区里静得古怪。 按照这些囚犯的德行,早该在他拔枪的时候,就从观察窗探出视线,喧闹着起哄了。 可直到现在,四周仍是鸦雀无声。 就好像、一个活人也没有。 想到这,路杳后脊一寒,他慌慌张张推开观察窗往牢房里看,里面黑洞洞也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在。 怎么会…… 犯人呢?犯人都去哪儿了? 惊疑之中,他步伐不稳地跑向下一间牢房,推开观察窗,里面同样的空无一人。 再下一间,没有;再下一间,还是没人…… 一连查看了十几间牢房,无一例外,逼仄的窄间内都不见有囚犯的踪迹——他们毫无预兆地消失了,不像是越狱,反像是一场诡秘的神隐。 再后面的牢房,路杳已经不想去看了。 他气喘吁吁地僵在那儿,手脚发凉,额头已出了细密的一层冷汗。 监狱里该不会是闹鬼吧? 不然,该怎么解释他撞鬼般的遭遇。 “杳杳,你在找什么?” 身后忽传来一道声音。 “谁?滚开!”路杳心脏猛然跳漏了半拍,人还没怎么样,眼泪就先被吓了出来。 他转过身,哆哆嗦嗦举起手枪。 琥珀的眼睛却紧紧闭在一起,掩耳盗铃地在那装“看不见就不存在”的戏码,然后被男人一把夺走手枪,据为己有。 第80章 鬼可不会把枪夺过去。 所以……不是鬼、而是人吗? 路杳悄悄给眼皮掀开一条缝。 隔着颤颤悠悠的眼睫和睫毛上垂悬的泪珠,他艰难地认出眼前站着的熟人—— “枭?” 试探的、不确定的呼喊。 路杳睁开眼,隐约想起安医生就是这么称呼这个有着古铜色肌肤,身材精壮的男人的。 男人此时穿了身黑西装,看着体面了许多。 ……也凶了许多。 “枭也是你能叫的?” 果不其然,坏男人嘲笑地挑眉。 他随意把玩着那支银色小手枪,拨弄了几下保险栓,俶尔俯身,将枪管抵住路杳的下巴…… 然后缓缓向上。 这似曾相识的情境令路杳心中警铃大作,他一眼看穿男人的恶劣心思,咬紧牙关,死死抿住了唇。 枪管还在向上,擦过柔软的唇瓣,顿住,然后试试探探地往湿热的嘴巴里怼—— 居然被严严实实地挡住,没怼进去。 “枭”眯起眼睛,沉声质问:“怎么,谁还怼过你这里?”防备得这般严密,可不像是第一次。 还有谁这样对过他? 用的是枪,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周身氤氲起淡淡的杀意,“枭”沉默着把枪继续上移,不偏不倚对准了路杳的脑门。 扳机上的食指微动—— 仅仅这一个动作,就足够把路杳吓懵了。 “对、对不起。”漂亮小美人泪珠断了线,哽咽着哀哀地求,“我不该那样喊你的,都怪我自作聪明……” “枭”没想杀他,他想杀的另有其人。 这只是一场恫吓,恫吓之下,穿着棉白睡衣的小长官被吓破了胆,勾着纤细漂亮的腿,什么都能答应他。 “回答问题。”他道,“谁还怼过你的嘴?” “是、是一个故人。”路杳道。 脑中,1188警告他不得把泄露游戏副本信息,他急中生智,扯谎道,“老家认识的人,后来老家起了场大火,把他烧死了。” “他还做了什么?”坏男人不依不饶,追问。 路杳愣了愣神,被问住。 “他、他还……” 他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赵弋把枪管塞进他嘴里横冲直撞的倒霉场面。 好在“枭”很通情达理。 “枭”说:“这样,你把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也同我做一遍。我就放过你,如何?” 真是个怪要求。 但小命被捏在对方手里,路杳没有拒绝的份儿:“好、好吧。”他羞臊地红了脸,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耻辱举动。 “枭”喉结微动,一把将路杳抓进旁侧的牢房——暗处还藏着许多双卑劣的眼睛,有些东西,可不是那些垃圾们能看的。 路杳爬跪在地上,一双眼睛水雾缭绕。 看着这样的他,西装下,某些炙热的物件已经按捺不住,隐隐有了鼓胀抬头的趋势。 “枭”耐心等着。 等着路杳爬过去,微抬起上半身,用洁白的牙齿咬开腰带,仅隔着一层布料,磨磨蹭蹭,温热的呼吸喷洒而下。 直播间的观众俱都屏住呼吸—— 这也是他们能看的吗? 不管了,没黑屏就是能看! 万众期待,路杳却只是稍稍昂起脸,小心翼翼地擦着“枭”的手指,阖上了手枪的保险栓。 再接着,他视死如归地张开嘴…… 轻轻叼住了枪,一点一点地咬进喉咙里。 “唔,唔唔。” 他抬眸看向身前的男人,眉梢耷拉着,面颊鼓鼓的,神情可怜极了。 其实却是在骂:泥煤,想哕。 第10章:小畜生,你怎么什么都吃? 路杳乖乖巧巧地含着枪。 昏暗的应急灯光透射进来,将银白的枪身照若星辰闪烁,也照亮了路杳唇边的一汪水液。 他真是……漂亮极了。 特别是抬眼怯生生望过来时,像只不慎跌落深渊的灵鸟,拖着污秽沉坠的尾羽,稚嫩地向深渊的主人献媚。 但与此同时,他也着实蠢得可怜。 小灵鸟完全曲解了深渊领主的意图,错误地亲吻了另外一个地方。 “枭”看得都有些妒忌那把枪了。 他耐心有限,在心生烦躁的瞬间便恶狠狠地抽出手枪,不高兴地丢出好远,然后俯身压过去,直接并起两根手指捅进路杳嘴里。 这下,算是吃到真“手”枪了。 路杳惊慌失措去抓“枭”的胳膊,不理解他突然之间发的是什么疯。 “小畜生,你怎么什么都吃?” “枭”眯着凶戾的眼睛,嗓音低醇含笑,似在调情,只是他说出的话,属实也太脏了些。 路杳敢怒不敢言,暗骂他是大畜生。 与那把银色手枪置气似的,手指凶凶地搅弄了两下,总算是满意了。 “枭”那双闪烁着暗红流光的鹰眸微动,扫到路杳颈窝处的一处印记,于是便抽出手指,顺着白皙颤抖的颈子向下,虚虚抵了上去。 “我上次就很在意了。” 他语意不明地问,“是菲比斯咬的?这么久都没褪,难道说,他每晚都要咬你一遍不成?” 一声笑骂:“真是护食的狗崽子。” 有些没素质的狗就是这样,遇到根喜欢的电线杆,隔三差五就要去撒泡尿标记一下,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它看上的东西。 第81章 但那又如何呢? 不是他的东西,就永远不会是他的,打上再多的烙印,都无济于事。 拇指重重碾过,痛得路杳脖子一缩。 “才不是呢。”他小声反驳道,“没谁咬我,那个地方是天生的,是、是胎记。” 这些人,怎么总爱编排菲比斯的不是? 他们心脏,就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同他们一样心脏吗?菲比斯不一样,菲比斯就是个好人。 “枭”不说话,只凑上去细看。 那确实不像是齿痕,但也不像先天的胎记,反而像是有烧红的烙铁,很深很深地烙下去,在少年最敏感的颈边,落下了一枚蔷薇形的印记。 这小家伙,该不会是谁家家养的小奴隶,胆子大了跑出来,逃到这座监狱中躲起来的吧? 呵,给人当奴隶还能当成这种清纯无辜的蠢样子,想必一定是很受宠爱。 可惜,养的再好,最后也还是落到他手上。 他不是那种爱吃素的人,今夜到手,就能把小东西压在床上吃干抹净。 “枭”在琢磨着怎么吃。 而路杳在琢磨着怎么逃。 早在大畜生把手枪丢开到一边时,他就起了逃跑的念头,安医生说了,狱警休息室里有按钮能打开紧急逃生通道。 眼下的情况就很紧急,所以先别管那些失踪的囚犯们,从大畜生手中逃开比较要紧。 “枭……先生。” 他软着嗓音喊,眼睛亮亮的。 路杳通常笨头笨脑、想不清楚许多事情,但在某些特殊的方面,他又有着格外的敏锐聪颖。 譬如说,他知道自己只要装出一副无害的姿态,掐着嗓子黏糊两声,这些臭男人就会立即晕晕乎乎昏了头,继而开始掉以轻心。 冷酷如“枭”也没能逃过。 在他看来,这无异于一种邀请—— 势单力薄的小狱警为了能在这场疯狂的越狱事故中活命,正笨拙地讨好他,希望能以此获得他的庇护。 “怎么?”他笑。 尽管某处炙烫如火,也端出副高高在上、冰冷不近人情的架势,不动如山,等着漂亮美人乖乖坐上来晃腿儿。 如果享用过后,他再恶声恶气地表示不满意,小美人一定会又急又气,扑扑簌簌地掉小金豆子吧? “枭”怀揣着恶劣的想法,并等着将其付诸实际。 另一边,路杳果然轻手轻脚地凑了过来。 一只手撑着他的大腿起身,另一只手软绵绵地伸向前方,试探着想要勾住他的脖子。 小美人把嘴儿咬的皱皱的,羞羞怯怯。 这是要做什么?献吻吗? “枭先生,我有事情要和你说。”路杳交叉双臂,环在他的颈项上,小脸儿红扑扑的,粉唇贴在他耳边,细声细气,“我想……” “什么?”大掌按上后腰,蠢蠢欲动。 “我想……之前安医生和我说……”路杳前言不搭后语,任谁也看得出他很慌张,“啊,您的伤好了吗?” 他笨笨的性格很好地为他打了掩护。 “枭”只当他从未干过蓄意勾引的事儿,所以第一次尝试时,才会显得无措且害羞。 “那不算是伤。” 只是为了能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医务室,付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代价。 他早就盯上这个小狱警了。 本打算徐徐图之,谁知最近几天,那份渴望陡然间暴涨,到了理智也难以抑制的程度。 手指沿着腰椎向上。 要是小漂亮再不主动些的话,他可就很难继续这样慢条斯理地忍耐下去了。 路杳很主动。 他努力了半天,终于抓到“枭”身后置物架上的塑料牙杯,调转杯沿,犹豫了一下,但很快调整好心态,猛猛地砸向“枭”的后颈。 凶器很粗拙,力道也不够。 胜在时机和位置挑选得恰到好处,杯沿掼在后脑上,竟也让某位心猿意马的高大男人松了力,恍惚片刻。 路杳挣开他就跑,跑时不忘把牢门狠狠摔上:“我想逃跑!”他得意地把话说完。 “枭”捏着眉心看过去—— 隔着被反复弹开的、呼扇作响的铁门,他只来及瞧见小狱警一抹狡黠的笑和远去的背影。 真是不老实。 等会抓到手,先用链子拴起来,再视情况考虑要不要扳断那对爱扑腾的小腿。 路杳尚还不知道自己闯下了何等大祸。 他一溜烟跑进狱警休息室,反锁房门时,还不忘得意洋洋地向1188邀功:「怎么样,我厉害吧?」 这次,总算不再是软着腰身,任由坏男人们予取予夺了。 「厉害厉害。」1188答得心不在焉。 半晌后它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问,「宿主,你还记得自己的通关条件是什么吗?」 「履行职责,获得囚犯认可。」路杳牢记于心,滚瓜烂熟。 「那么囚犯呢?」1188问。 「……不见了。」 「囚犯不见了,还能通关吗?」 「……好像不能。」 1188总结:「那你还高兴个什么劲儿?你不会真的想在这个副本养老吧?这座监狱外面是海,里面都是狂暴的囚犯啊!」 路杳听着听着,不说话了。 他默默蹲到茶桌前,打开第二个抽屉,去找安什说的打开安全通道的按钮。 第82章 1188还在喋喋不休,出馊主意: 「宿主,我觉得你当下保命为上。听我的,那个黑老大喜欢你。你现在回去认个错服个软,抱着他的腿喊几声好哥哥,他会原谅你的。」 「不要。」路杳嘟囔,「能跑为什么要回去?等我离开这儿,找到菲比斯和其他狱警,再和他们一起镇压囚犯就好。」 「你找个屁啊,你连枪都丢了。」1188劝,「你真不怕被囚犯们抓住,撕成片片吗?」 路杳想不出反驳的话。 路杳烦躁地凶它:「闭嘴。」 都怪1188总在脑子里面吵吵吵,害他半天也找不到安全通道的按钮,可恶,再耽搁下去的话,坏男人就要追过来了。 他刚才听到“砰”的巨响,一定是坏男人气急败坏踹烂牢房铁门,朝这边来了。 「我说宿主……」1188欲言又止。 「闭嘴。」路杳脾气坏坏。 哼,闭嘴就闭嘴。 1188看着一脚踹飞休息室大门的“枭”缓步走近,而臭宿主不但一无所觉还凶它。 它不由起了几分报复心思,住了嘴,想着等下宿主能被打屁股打到哭就好了。 反正有身份卡死不成,嘻嘻。 路杳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破抽屉上。 他翻来覆去,甚至把抽屉取出来上上下下地看,都没看到有什么按钮。最后,他瞪着茶桌二层因抽屉缺失留下的黑洞,灵光一现—— 把脑袋试探着往里塞。 只有小笨脑袋能想出这种愚蠢点子,好在,这颗脑袋不仅笨,而且还小。 他成功把脑袋塞了进去。 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在外边问:“你在找什么,长官?” “按钮。”路杳答。 “又是安什告诉你的?”那人笑,“他同你说监区大门旁有按钮能降下铁壁,这是真的,目的就是把你骗过来。” “但他又同你说,狱警休息室的茶桌下有安全通道的按钮,这却是假的,因为我们这种坏人,不会轻易放跑觊觎已久的猎物。” 路杳别扭地跪着,忽然意识到那人是谁。 他着急忙慌想要跑路,向后蹭了蹭,后脑勺一痛,才发觉脑袋已经卡在了茶桌里,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枭先生……枭、枭哥……” 他胡乱地喊。 也许1188说的对,他现在就该多喊两声“好哥哥”,真诚地忏悔,以换取几分谅解与同情。 ……谅解与同情是什么? 好哥哥不知道。 好哥哥一脚踩上路杳的腰,边缓缓加重力道,边恐吓道:“这么细,我真踩下去,它会不会咔吧一声断成两截?” 毫无疑问,会的。 路杳狼狈地哭,悲哀地求:“我错了,我不该砸您脑袋的……噫,别踩……” 第11章:现在是——纯爱时刻! 茶桌“哐啷”一下在头顶碎裂成两半,路杳久久沉浸在巨大冲击流带来的震撼中,脑袋嗡嗡,两眼无神。 是“枭”好心地拎住他的衣领,将他从茶桌废墟中拎出来,转了个方向—— 转过身,仍旧是跪着。 只不过,这一次跪向男人皮革冰冷的脚面,冷硬的皮靴上沁着一抹暗棕,似是干涸的血液。 路杳战战兢兢地别开眼,脑中还回荡着男人刚才粗野至极的一劈—— 没错,就是一劈。 梦回“地下监牢”的杀人狂先生,“枭”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巨斧,对准茶桌猛的一下,将他从卡住脑袋的窘境中救出。 当然,如果利斧再下劈三分…… 碎成两半的就不止茶桌,而是还包括他脆弱的小脑壳了。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男人问。 听到质问,路杳顿顿地抬头,视线刚与“枭”阴鸷的眼神对上,便立马畏惧地躲闪开来。 他瞥见“枭”身后黑压压多出了一群人。 有气势沉沉,同样穿着黑西装不苟言笑的;也有贼眉鼠眼,套着破烂的囚服交头接耳的。 交头接耳的人,大多是些熟面孔。 就在不久前的傍晚,他还拿着名册,身穿精神气派的狱警制服,握着小手枪,在牢房前挨个清点核对他们的身份。 而眼下,攻守易型。 他披着松塌塌的睡衣狼狈地跪在地上,抖着唇瓣向坏男人祈求活命,而他们远远地包围着看着,像在看一场靡艳的把戏。 路杳能隐约听见他们在嘀咕些什么: “这些狱警,平日里吆三喝四,怕是从未想过,自己也有沦落到我们手上的这刻吧?” “为了活命摇尾乞怜,像狗一样。” “可得好好羞辱羞辱他。” “安德烈说的果然没错,看他那跪在地上的骚样子,那白白的小睡衣,也不知被弄脏了多少次。” “落到枭老大手里,可有的他受。老大要是玩腻了,指不定还能轮到你我尝尝味儿。” “妈的,那最好是把菲比斯也抓来,我要当着菲比斯的面玩。” 污言秽语,沸腾喧嚣。 尤其是他们还牵扯上了菲比斯,菲比斯那么好,他们污秽不堪的嘴里,怎么配吐出菲比斯的名字。 路杳有点儿生气了。 他瘪着嘴,气鼓鼓地跪在“枭”身前。 ——就这么生气地跪着。说窝囊,气性却挺大,说有多铁骨铮铮,可他又跪得乖巧老实。 第83章 “枭”看笑了。 “说话。”他命令道。 仍然是紧绷着的冷硬声线,只是嗓音深处,藏着一丝不易被察觉到的笑意。 路杳肯定是察觉不到的。 他被“枭”喝得一抖,唇瓣动了动,弱弱地开口为自己辩解:“枭先生,我刚才是手滑……” “误伤到了您,我很害怕,所以才摔上门,躲到这里来,希望能逃走……” “你怕什么?”枭顺势问。 “怕您打我。”路杳顺势答。 他也明白自己的样子卑微怯懦,于是声音越说越轻,下眼睑也愈发浮出一片耻辱的红晕。 “呵。”男人轻笑,“我打你?” 路杳的白痴话让他低低地笑开了,见他如此,那帮狱囚们也跟着起哄,讥讽、嘲笑,而且越来越露骨下流。 路杳攥紧了拳头,肩膀气到发颤。 可恶,他骂。 可恶可恶可恶,这群囚犯真是烂透了。扪心自问,他做狱警这两天,可从未虐待辱骂过他们。 结果呢?这些人一个个,都好没良心。 难怪他们会被关在这里,难怪游戏背景中说他们穷凶极恶。而要想通关,他还必需得获得这群人渣们的认可。 怎么可能啊…… 这些囚犯根本都没有心,他们怎么可能发自肺腑地去认可某个人? 绝望、屈辱一点点酝酿滋生。 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淌过面颊与下颌,砸在地上,砸出一团浅浅的小水洼。 路杳咬紧牙关,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也是有自尊的。 求求安什、求求枭先生也就罢了,想让他在这些垃圾都不如的人面前丑态百出,做他们龌龊谈论的素材…… 他才不要! 泪水近乎透明,重量很轻,飘飘悠悠地坠落下来,没什么动静,很难被人发现得到。 “枭”却注意到了。 他敏锐地感受到路杳情绪上的波动,拧起眉,心底泛起一层担忧与怜惜—— 哪怕是先前被他按在地上咬枪,也没见小笨蛋哭成这样过。 有些示弱和服软,是情趣上的调剂。 他期待着这具柔软的躯体为已掌控的那一刻,也期待着小漂亮含着眼泪求饶地喊他的名字、勾他的手指,求他不要坏心眼地折磨人。 可是,他却从未想过真要踩断少年人纤秀美好的脊骨,如一株玉竹,弯折自有限度。 “杳杳。” “枭”俯身贴近,宽阔的脊背挡住身后囚犯们窥探的目光,“我不打你。” “呜。”路杳抽噎,张嘴便是一个哭嗝。 枭是罪魁祸首,若不是枭,他也不会跪在这里,遭一众道德沦丧的囚犯耻笑。 然而,当枭靠近,放柔了音调承诺不会打他,还拍了拍他的背,就像有多么关心他一样……不得不承认,这让他感到既亲切又安全。 “他们都在笑我。”路杳委屈地倾诉。 尽管他知道枭不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随随便便轻信于人,很可能使自己坠入更深的地狱。 但是,他真的撑不住了。 ……好讨厌。 自从进了这个副本,他就一直在听囚犯们嘴里不干不净的腌臜话,直白露骨,让人恶心。 枭先生就不一样。 虽然枭先生身上也带着沉沉的侵略欲,但他却懂得适可而止,在恰当的时候停下来,温柔地揉揉他的脑袋——譬如现在这般。 这至少让他感受到…… 有那么一丢丢的怜悯与爱护。 “我想当一个好狱警的。” 路杳主动握住枭的手,坦白,“我很认真很认真、想当一个好狱警的,我还去健身室踩了一整天都单车,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变得强壮一点……” “同事们都很强壮,囚犯听他们的话,不听我的。所以,我才想着练出有力的肌肉来。” “我有在努力的,就算进步很慢,我也有在努力的……”哪怕觉得希望渺茫,还是竭尽全力,想要通关这场游戏。 “可是、可是我……” 路杳眼睛酸酸的,又要掉眼泪了,他不想被别人看见,就把脑袋藏进“枭”的西服开襟里,偷偷哭湿了后者的黑衬衫。 反正是黑的,沾点眼泪也看不出来。 微凉的小鼻子一蹭一蹭地在胸前挪动,泪水濡湿一片,“枭”真有副铁石心肠,也该被哭化了。 “当狱警有什么好。”他办认真半玩笑地骗道,“不如跟着我,做这儿幕后的老大。” 路杳下意识要拒绝。 可他没忍住多想了一下,问道:“做这儿幕后的老大,就能得到囚犯们的认可吗?” “枭”微微诧异地扬起了眉: “你当狱警,就是为了得到囚犯的认可?” “对啊。”路杳点点头,没多久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不能跟着你当黑老大,我还要做好本职工作呢。” 几缕翘起来发丝晃荡,蹭的枭下巴发痒。 直播间,弹幕直呼泪目: 「虽然我很喜欢大鱼大肉墙纸爱,但偶尔来点温情小粥,也能温暖我一整天。」 「纯爱真好啊,好感动。」 「默默擦眼泪.jpg」 「看了这么多歪鼻斜眼的囚犯我才知道,杳杳和boss哥之间的氛围,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墙纸爱、墙纸爱,说到底还是得有爱才行!」 第84章 「所以他们之后会做吗?想看捏」 「狗屎,你发弹幕不知道看氛围的吗?」 「现在是——纯爱时刻!」 纯爱时刻没能持续太久,当“枭”得知路杳屁颠颠地跑回十八号监区,除了受安什的骗,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取得囚犯认可时…… 他小心眼地嫉妒了,并且很快想到一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拿好你的枪。” 他把银色小手枪塞回路杳手中,顺势把人抱起来,将娇小的狱警全部拥进自己怀中。 然后,他握住路杳的手,向前举起。 “让我来告诉你获得认可的最有效办法是什么。”他手把手引导路杳,拨开保险栓,扣动扳机,“杀掉就好了。” “枭”准头很好。 一枪过去,便是一名囚犯死不瞑目地倒地。 那些身穿囚服的犯人遽然间齐齐愣住,他们原本还在讨论被遮挡的视线背后,路杳嘴巴鼓鼓地在吃些什么。 谁知下一刻,他们畏惧的“枭老大”就毫无征兆地变了脸,二话不说削了他们的头。 怔愣后,囚犯们乱作一团。 “枭”那群穿黑西装的手下,沉默地维持着秩序,不让疯狂的囚犯们爆冲过来。 而“枭”好整以暇,握着路杳的手,缓慢锁定下一个倒霉鬼。 “来,杳杳。这次你自己开枪。” 血腥扑鼻而来,路杳脸都绿了。 “为、为什么……?” 他不是囚犯们的幕后首领吗?他不是这场越狱的策划人吗?自己的手下,他怎么说杀就杀? “因为这里是深蓝监狱,没有规则和道德可言。”男人低笑,贴心地为路杳答疑解惑。 “强大者掌控一切,而我,想杀谁就杀谁。” 第12章:小笨杳撒大娇 “枭”说到做到,想杀人就杀人。 路杳颤着指尖还在犹豫,他已不容分说地握上去,带动路杳的手指扣响扳机,杀得监区内血流满地。 他还很懂得蛊惑人心: “杳杳,他们都是越狱的逃犯,按照监狱的制度,该杀。所以杀掉他们,就是你的本职工作。” 路杳犹犹豫豫,觉得“枭”说的挺对。 就连1188都劝他按“枭”说的做:「宿主,他说的是真话,任务进度条动了。」 此前,进度条一直是零。 那代表着十八号监区内关押的三十五名犯人,没有一个是对路杳认可的。 但现在,进度条变成了80%。 因为刚才“枭”带着路杳一共枪杀了28个人,死人不会说话,他们唯有表示认同。 枪声还在不断响起。 1188看着一路走高的进度条,心情越来越激动,它没想到通关居然可以这么简单,被坏男人握着手砰砰杀人就可以达到。 「宿主,你乖一点,好好听人家黑老大的话。」它语调高亢地劝,「把那些囚犯全杀光,你就回玩家中心啦!」 路杳听着,可耻地心动了。 他知道“枭”没安好心,帮过他这个大忙,指定要从他身上搜刮些什么报酬去—— 比如说他的清白。 但如果他赶在那之前成功回去玩家中心了呢?就算“枭”想要债,他还能追出副本不成? 一串数据而已,不可能的。 很快,囚犯死的只剩最后一个人。 “枭”收回了手,他存心要让路杳成为杀人的共犯,要将纯洁的小白团子染上暗沉的血污。 “最后一个人,你要自己动手。” “我不会再帮你了。” 路杳紧张地闭起眼睛,深呼吸—— 没事的,他们都是游戏里的数据而已,而且,这些囚犯罪大恶极,本来就该死。 “砰——”子弹出枪。 歪了,擦着幸存囚犯的头皮飞过。 那囚犯眼瞧自己的同伴被屠了个干净,心态本已十分崩溃,再被路杳稀烂的枪法一吓,顿时肝胆俱裂,直接跪倒哀嚎。 “别杀我别杀我。”他痛哭流涕,“长官,安德烈放屁的时候,我可是一句也没吭声啊。” “杳杳。” “枭”握住他的手腕,为他调整好方向。 “开枪。”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声音略带沙哑,却轻易就将囚犯的鬼哭狼嚎压了下去。 鬼使神差的,路杳遵从了这道命令。 他开枪了,这一次准头很好。 囚犯的嚎叫声戛然而止,捂住被子弹轰烂了的半片脖子,瞪大双眼死不瞑目地倒向后方,体格高大,砸下去的动静却很小。 闷响过后,一条生命就这样轻飘飘消散了。 死的不能再死。 第一次这样杀鸡般的杀人,路杳脸色苍白,大出一身冷汗。 那边囚犯才刚倒下,他便忙不迭把杀人凶器的手枪丢开到一边,全身脱力,近乎是瘫倒在“枭”的怀中。 “杳杳,做得很好。”男人含笑夸奖,“你阻止了囚犯的越狱,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狱警了。” “所以,既然我帮了你这么多……” 不出所料,他开始索要报酬。 “杳杳是不是应该回报我些什么?”他蹙起眉头,佯装柔弱,“杳杳下手好狠,我的后脑还痛呢。” “痛、痛就揉揉。”路杳心不在焉,敷衍。 他的任务完成了,所有的力气都在最后一枪中耗尽,如今只想快点滚回玩家中心,蒙住脑袋大睡特睡。 第85章 「1188,通关提醒呢?」他催。 气若游丝,只待1188给他个肯定的答复,他就两眼一闭,撂挑子晕过去。 「别急、别急啊宿主。」 1188干咳一声,竭力掩饰,依然语带慌乱。 「进度条卡在97%了,你别急宿主,一定是后台程序年久失修,反应有点慢,等会儿就好了。」 路杳顶着“枭”审视的目光,焦灼地等了会儿。 大概是两分钟后,1188传来悲报: 「坏了,是真不动了。可能是通关条件尚未全部达成,宿主你快想想,到底是缺了哪儿。」 路杳两眼放空,满心绝望。 他要是能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不至于每场游戏都指望boss放水才能通关了。 他真笨,真的。 “枭先生……我想睡觉……” 指望不上1188带他离开游戏,路杳只能向目前掌握着他命运的“枭”示弱求饶。 他踉跄地翻了个身,把自己更深更深地缩进“枭”的怀里,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边哭边求,还用手把“枭”的衣服揪的皱皱巴巴。 “求你了,枭先生,我想睡觉。” “睡一会儿就行,我好累好累了,其余的事,等明天再谈行不行……枭先生、枭先生……” 他呜呜嚷嚷地求,像小孩哭闹着耍赖。 没错,他就是逃避,就是在拖延时间,就是想把这乱麻般纠结成团的糟糕事情全都推到明天再面对。 他直白地摆烂放弃,仗着…… 仗着这些好看的坏男人们总会心软,除了会色迷心窍地垂涎他的身子,却从来不会真正把他怎么样。 路杳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明确这种不纯粹的偏爱之前,他已经会下意识地恃宠而骄,在坏男人面前展露自己并不过分的可爱任性。 谁能拒绝一只喵喵撒娇的小猫咪呢? “枭”只恨不能立马搬来一张天鹅绒柔软的大床,纵着路杳陷在其中沉沉睡去…… 再于次日清晨朦胧地醒来,黏糊地喊饿,然后被他压住了填饱肚子。 “好,睡觉。”无理取闹的要求被答应了。 路杳抬头,偷觑了一眼“枭”的脸色,而后者却是神色莫测地戳了戳他的小肚子,薄唇勾着一抹隐秘而古怪的笑。 肚皮一凉,路杳赶紧用胳膊护住。 紧接着他就被“枭”抱起来,后脊贴着“枭”滚热的胸膛,他被烫得直哆嗦,想躲,又怕惹烦了对方,翻脸无情地把他掼在地上。 他两难的窘境没有维持太久,就被打破。 因为更糟糕的来了—— 包围住整个监区的铁壁铮铮作响,枪弹宣泄其上,很快就以磅礴的数量在铁壁上击出密密麻麻的凹坑来。 “枭”眯起眼睛,瞬间释出汹涌的杀意。 他的那些黑衣手下反应极快,在枪响的一瞬间,就掏出手枪挡在了前面。 一轮子弹过后,铁壁外安静片刻。 几道模糊的窸窣声后,忽响起嘎吱嘎吱齿轮转动的声音,再接着,铁壁升起,露出外面全副武装的一队武警。 领头的棕发壮汉砰地踹开大门。 他不以为意地扫过监区里的一堆囚犯尸体,端起机枪直直瞄向这场越狱的策划人: “枭,束手就擒吧。” 枭不以为意地笑笑:“我拒绝。” 领头武警不甘示弱,也是冷笑:“枭,你以为抓个人质在手里,我们就对付不了你了吗?” “人质”路杳眨眨眼,从枭的怀中跳下来。 他扭头看看“枭”,又抻头看看武警队伍,然后趁着双方对峙,偷偷摸摸地往监区外边走—— 居然没人拦他! 经过武警队伍时,棕发领头人还斜了他一眼,告诉他“监区长在办公室等你”。 路杳点点头,“哦”了一声。 跑到大门边时,又狐疑地转身看向“枭”。 不对劲啊,这人怎么不拦他? “枭先生……?” 路杳嗫喏着动了两下唇瓣,声音未经出口就湮没于空气中。但他歪着脑袋的疑惑样子,有很好地被“枭”接收到。 “枭”扬起下巴,笑容恶劣地抬起手。 随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极其粗野地比了个下流手势:跑远点,再被我逮到,*死你。 路杳脑袋轰的一下,直冒热气—— 狗屎,果然就不能对这种人抱有太多期待。 他头也不回,气冲冲地走了:「1188,带我去监区长办公室。」 「宿主,我觉得你还是想想怎么通关。」 「我当然想过了。」路杳被坏狗气到,说话冲冲的,「有一个囚犯不在监区里,所以进度条才没走满。」 「谁?」1188问。 「安德烈。」路杳答。 监区内,他接触最多的囚犯就是安德烈,后者那张丑恶的嘴脸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所以他才会注意到被击毙的囚犯中缺少安德烈的影子。 「那你现在应该去找安德烈,你找监区长做什么?」1188边给路杳指路,边问。 「监狱这么大,我怎么找安德烈?」 路杳翻个白眼,反问。 他难得聪明了一次,觉着安德烈不在监区内,八成和傍晚时分菲比斯的殴打有关。 他找到监区长,问问其他狱警都在哪儿,接着找到菲比斯,问出安德烈的下落,最后找到安德烈,用暴力逼迫其就范。 第86章 非常好计划! 以路杳不算灵光的小脑瓜来说,能考虑到这程度,已是很了不起了。 但1188心存疑虑,虽然没证据,但总感到那位监区长不是个好人—— 据它的经验判断,那些形象出众、总能莫名其妙和宿主扯上关系的男人,要么是馋宿主身子,要么是装的不在意、其实很馋宿主身子。 监区长,会是哪一类人呢? 「前边,左转,走廊尽头就是。小心点,那里堆了很多尸体……啧,真惨啊,这群囚犯不知道这里有一条需要面部识别的激光走廊吧?」 尸块堆叠着拦路,场面极其惨烈。 路杳胃袋翻涌,无从下脚。 他想着要不还是别去了吧,可走廊尽头,黑色制服的监区长早已站在那儿—— 身姿挺拔,专程等着他一般。 第13章:呜呜呜都是变太 淡蓝的光影从自上而下扫落,身份确认通过后,建造纯白的激光通道向路杳敞开大门。 路杳小心避过尸山血海,慢吞吞向前。 找来监区长办公室的这一路,他已见过太多类似的血腥场面—— 越狱进行到现在,监狱内乱做一团也杀做一团,连廊里横七竖八躺着的,有逃犯被狱警用机关枪突突死的,也有落单的狱警被逃犯几斧子砍得七零八落。 死人见了很多,活人没见多少。 虽说恶心反胃,但总比走两步就遇到逃犯强——路杳半路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着枪。 他手无寸铁,若是遇到凶恶的逃犯,准会被拖进暗道,扒掉小裤衩,沦为泄愤的奴隶。 好在囚犯们死得七七八八,他遇上两个,成功躲过,最后那两人还被附近的狱警击毙了。 狱警听说他要找监区长,很热情地为他指路。可惜他们不知道菲比斯在哪儿,路杳行了一路,也没瞧见菲比斯的身影。 菲比斯那么呆,该不会是死了吧? 路杳止不住地忧心。 他晃晃脑袋,努力把那个糟糕的猜想抛到脑后,身前却忽然撞上一个人,撞得他鼻子一痛,从担忧中回过神来。 抬头看,是监区长杵在身前。 穿着制服,披着风衣,帽檐依旧压得很低,看不清面色,黑沉沉好大只的一个人。 给人很可靠的感觉。 路杳忧虑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歪头想了想,猛鞠一个大躬:“长、长官好!” 声音很洪亮,音调因紧张有些变形。 长官没有说话,默默伸出手。 路杳瞪了那骨节分明的温厚大手好一会儿,才倏然反应过来监区长是嫌他走得太慢,所以特意过来接他。 坏了,这下成他不识抬举了。 路杳不好意思地低垂下头,抬手放进身前男人手中,监区长很快反握住他,力道不轻不重,牵着他向前走。 “谢谢您,长官。” 同时,他在脑中夸道:「他真好。沉稳可靠,温柔体贴。不愧是监区长,就是不一样。」 1188保持怀疑,缄口不言。 半晌后,它于心不忍地劝:「宿主,你小心。这可是逃生游戏,而你又没有枪。」 路杳很天真也很自信: 「放心放心,我已经回归正义的大部队了。和监区长待在一起能有什么危险?越狱基本上被镇压了,等我找到菲比斯,处理完安德烈,就成功通关啦!」 和监区长待在一起能有什么危险? ……不好说。 办公室陈设简洁,除了张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外,就属后边占满了一整片墙的监控屏幕最为显眼。 路杳踏进屋中,被一块块泛着蓝光的显示屏闪花了眼。 在他身后,监区长沉默地关上房门,反锁。 “路杳。”他严肃地喊道。 “是、是!”路杳条件反射地转身,身板绷得笔直,“长官,您喊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出了一手心的汗。 梦回学生时期的课后,被班主任阴晴不定地喊进办公室谈话,满心忐忑,战战兢兢。 监区长制服整齐,而他却身穿睡衣。 睡衣还脏兮兮的,领口被“枭”扯得松松垮垮,时不时顺着肩头滑下,要他手动拽回来才行。 路杳深感耻辱,悄悄红了面皮。 “我一直在关注你的动向。”监区长又道。 “说说看。” 他缓步向前,气势沉沉地压上,逼得路杳站也站不稳,连连后退,直至屁谷抵到办公桌上。 “长、长官。”路杳磕磕巴巴。 他听不出高大男人低沉声线下强压着的一缕诡秘的亢奋,而只当是自己的表现太糟糕,被长官喊来单独训话了。 “对不起,我睡得太沉,没能听到警报。”他暗戳戳甩锅,“可、可是菲比斯没有喊我,他也有责任。” 监区长没有表态,继续往前压。 不得已,路杳只好坐上了办公桌,大腿压着红木桌面上的透明玻璃板,凉凉的。 他哭丧着小脸,还在忏悔自己的失职: “后来,我没想到安医生是个坏人。晕晕乎乎地跟着他走,还以为能找到大部队。” “安医生看起来那么好,谁能……” “呵,安医生那么好?”监区长撑上办公桌,俯身下压,两条胳膊几乎把路杳圈起来,“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路杳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第87章 但既然他是监区长…… 长官问了,就自有长官的道理。 “安医生打死了两个逃犯,领我离开宿舍,说是要带我去中心区,半路上,我们又遇到其他逃犯……” “不对,杳杳。”监区长喝断他。 帽檐下,一双暗沉的眼睛显露片刻,眸底蓄着浓浓的烦躁与暴戾,一如他陡然抬高的音调,略带粗暴的动作。 皮质手套掐住了大腿,缓缓上抬。 路杳一颤,不明所以地瞪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瞧。 为了避让对方裹挟着侵略意图的压迫,他的身体一直在不断地向后仰倒,而今腰酸背痛,很快就要支撑不住。 “杳杳,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能看见。”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不要对我撒谎。” “我没撒谎……”路杳下意识否认。 他终于失去平衡,仰摔在桌面上,小脑瓜撞上玻璃,一声脆响,直把他的眼泪摔了出来。 “我、我没撒谎。” 他重复,不明白这个情绪阴晴不定的长官究竟想从他嘴里听到些什么。 右腿又被抬了抬。 男人的手指搭在腿弯处,叫伶仃的小腿弯曲向下,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细微晃动着。 左腿则自然垂落,因其主人的慌乱紧张,绷成弧度优美的一条弦,在白炽的灯光下微微反着一片奶白,皎洁如一弯竖琴。 男人别入其中,叫路杳无论情不情愿,都不得已将腿分开。 “杳杳,你仔细想想。” 他的另一只手将路杳的两只手腕并在一起,紧紧攥住,压向后方锁住。 冷硬的帽檐砸在路杳的鼻梁上。 视线被遮住,路杳只能看见宽大的帽顶、和从帽檐下探出的几缕碎发,黏稠的深黑,像不详的黑雾飘散,像魔鬼恶意的分支。 从面颊上喷灼的热气判断,男人的呼吸触得他极近……那些晦暗难明的话语也是。 “安医生不是把你骗进暗巷,接着……” 坏男人撞上来,像个大榔头。 路杳被撞得向后一滑,近乎整个身子都被撞到了办公桌上,宽大的睡衣高高掀起,细腰暴露在外,被玻璃面板冰的一个劲儿打颤。 “长、长官……” 他被吓得不轻,哭得脸上模糊一片。 以为是安什的暧昧行为惹出了这位长官的怀疑,他着急忙慌、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 “长官,都是安医生他强迫我的。” “他装成好人,然后突然把我怼在墙上。他的力气好大,我根本挣扎不开。他是变太、真的,他真是变太……” 安什是变太,监区长也是变太。 他差不多做着与安什同样的事情,却因为披着一身“监区长”的衣服,所以蒙蔽住了路杳。 小笨蛋当初怎么被安什骗得晕头转向,现在就是怎么被监区长骗得头昏脑涨,以至一厢情愿认为这是正常的质疑与拷问…… 天可怜见,他的小屁谷都印在玻璃板上了。 让外人来看,准会以为这里正上演着什么无底线的办公室恋情—— 霸道总裁把娇俏小秘书压在办公桌上,揪住小秘书今天在工作中的错处不放,接下来…… 公共场合、白日宣淫、大做特做。 办公桌固然很好,但落地窗更为精妙。 弹幕议论纷纷,都想着就算没有落地窗,这间办公室里来一面单向可视玻璃墙也好。 路杳脑袋懵懵,就知道哭。 而衣冠禽兽的监区长,得寸进尺,嘴脸丑恶地继续他的质疑与逼问。 “然后呢?然后你逃到枭那儿,枭又对你做什么了,嗯?你和安什没一腿,那和枭不清不楚的算什么?” 他看着监控,气得半死。 派出去的武警小队又太废物,半天才摸到十八号监区,他的小蛋糕,好险要被舔透了。 路杳难受地扭着手儿。 他想快点挣脱这恼人的束缚,于是想也不想,有什么说什么,一五一十地劝招了: “枭也是个变态,他逼我吞枪子儿,还把我拉进牢房,对我动手动脚,还碾我的小脖子……” 应和着他的话似的。 监区长的手也从腿弯处抽开,一路摩挲着向上,在细嫩的颈子上捏了捏,随即蹭着下巴向上,拂过嘴唇,寻到唇缝…… 也不温温柔柔地撬,便骤然捅进路杳嘴里。 “唔——!”路杳惊愕地瞪大眼。 被各路变态捅了好些次嘴巴,他多少也变得机敏些了……变太才捅嘴巴,捅嘴巴是变太。 电光火石,他脑瓜开了窍。 「1188,他不对劲,这个监区长不对劲!」路杳大嚷,「他捅我嘴巴,他一定是变太!」 「你现在才发觉啊,宿主。」 1188反应平平,「他不但捅你嘴巴,还把你压在办公桌上,准备捅你屁谷呢。」 它又出馊主意:「宿主,要不你就从了他。这可是监区长,大靠山,把他哄好了,何愁找不到安德烈?」 「我才不要。」路杳嘴硬,「你看我待会儿怎么治他。」 1188“嘻”的一声,说风凉话: 「拿眼泪治他,哭得他心脏软软,然后加大力度,逼你掉更多的金豆子。」 路杳反驳无能,哭得更凶。 这下可把监区长给听爽了:“杳杳,哭得真好听。”他语带迷醉,“但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第88章 路杳一个哆嗦:变太,滚啊! 第14章:水性杨花的小东西 “你、你放开我!” 认识到监区长是个变太后,路杳激烈反抗。 可惜他太弱,就如同兔子蹬几脚也不会改变被猎户拎着耳朵捉起来的事实,他的反抗…… 也实在和没有反抗一样。 反而,猎户的侵略性更凶了。 锢着他的手,捅着他的嘴,炙烫的身躯越发沉重地压下来,压得他呼吸困难,喘不上气。 “滚、滚开啊,坏人。” 路杳含混不清地嚷嚷,憋屈又生气。 最可恶的是,坏男人压得这样近,还要该死地戴着他那顶硬邦邦的大帽子。帽檐在鼻梁眼睛附近直怼,怼出脸上一道道红印子,又痛又痒。 “杳杳,枭还对你做什么了?”监区长追问不放,“他只给你喂了枪子儿,没喂你别的东西吗?” 还喂什么?辣炒牛舌吗? 说起来这栋监狱里的伙食一点都不好吃,清水煮白菜,寡淡无味。 路杳不想理人,使劲儿拿牙咬他的手。 谁知这一举动反给了坏男人可乘之机,他挑眉,坏心眼地将手指愈发地撑开,撑得微肿的小嘴阖不上,哀哀地张着。 小白牙被摸了个遍,舌头也勾着尖儿翘起。 路杳大感屈辱,气得直“哼哼”。 坏男人听了,却觉得他是嘴巴痒痒,想挨亲:“杳杳,他是不是还这样喂你了?” 胡乱臆测着,监区长被香香小人儿勾得头昏脑胀,取出手指,上去就咬路杳的小嘴巴。 空出的手顺势掐上路杳的下巴,不让阖嘴。 他疯狗似的,这样撕那样咬。 路杳眼都被亲红了,急的气的也是痛的,他嘟嘟嚷嚷地骂,控诉的话语溢出唇边,却是黏黏糊糊的唾液相交。 “放开、你放开……” 到后来,他哑着嗓子央求,真的有些怕了。 泪珠滚过嫣红的面颊,被烹成水雾,扰得空气更灼几分。 “别亲了……” 路杳抗拒地偏头,又被掐着脸正回来。 监区长妒意十足地冷笑:“怎么,给枭亲不给我亲?这般心虚,怎么让人相信你是无辜的?” 路杳晕晕乎乎的,感到这话有些耳熟。 他没空细想,仓皇地摇头否认:“我没给他亲……我故意勾引他的,然后拿茶杯砸他脑袋。” 监区长听话只听半截:“你还勾引他?” 怒火中烧的男人泄愤地嘬路杳小舌头。 还放垃圾话:“路杳,别忘了你的身份。作为深蓝监区的狱警,你居然勾引枭那个越狱头子?” 他恫吓,手指却很诚实地缓缓滑下。 勾住路杳被蹭掉了半边的松紧裤腰,跃跃欲试要再添一把火。 当然,嘴上还是那些半真半假的话: “你这样是要上军事法庭的。等这场越狱被镇压下来,你就会成为新囚犯中的一员。路杳,我很怀疑你的忠诚。” 欺负路杳脑子笨,他肆意哄骗着。 “你要向我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循循诱导,像个邪教头子。“你要向我证明,那些无端献媚,并不是你有意倾向反叛者的投诚。” 嘴巴被放开,腕上的钳制似乎也有所松动。 有那么一瞬间,黑衣黑帽的监区长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寡言少语的靠谱正经人。 路杳眨眨眼睛,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想一个吻也说明不了什么,或许这就是监狱里上级训斥下级的一种手段,无关情欲。 监狱与世隔绝,训诫的手段怪点…… 也很正常。 他隐约记得自己以前从地摊杂志上看到过,说在外国有些部队里面,惩罚私斗的士兵,用的就是让他们互相啵嘴这种手段。 嗯……也、也很正常。 路杳深思熟虑,最终决定再信对方一次。 “我该怎么证明?”他稍稍撑起身来问。 眼瞧着监区长的帽子在他脸上压歪了,还伸手帮忙正了正——像个贤惠的小妻子,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为丈夫清洁沐浴。 然后被压进浴缸里,又做……咳。 “不过,我要是证明了和他们没有瓜葛,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安德烈?”经历了这么多,路杳聪明了,会提小条件了。 监区长却没有答应,沉默着久久不语。 办公室里,气氛燥热而沉闷。 渐渐地,路杳心生不安,他下意识舔了舔唇,尝到嘴皮儿被坏男人咬破后留下的甜腥。 “要不……” 他想说要不就算了吧,不帮忙找安德烈也行,可在他没骨气地做出让步前,坏男人先行打断道:“安德烈是谁?” 监区长拧着眉,面色不虞。 “是我监区内的一个囚犯,越狱失踪了。”路杳答得老实,“我想、我说到底也是名狱警……” “怎么也该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自己负责的囚犯,就该自己亲手抓回来。” 就许坏男人说场面话了?他也会说。 沉默、点头:“好,我答应你。” 在这场拉扯中,路杳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他忍不住得意地弯起唇,眼睛里有了点光:「1188,轻松扭转局面!怎么样,我厉害吧?」 1188看一眼他被亲到红肿的嘴巴,不出声。 也行吧,能通关就行。 第89章 「别飘。」它教育道,「半场开香槟要不得,不如你还是先问问他该怎么证明清白。」 “我该怎么证明清白?”路杳张口就问。 他眼儿弯弯,清纯、无辜,明明刚刚才被碾过嘴,这会儿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晃着腿,相信别人不会再对他做点什么了。 像一朵琉璃百合,污秽沾染其上,很快就会无处附着地流逝无踪,那之后,百合依旧洁白。 这副性子、这般模样…… 只会惹得人恶念横生,想要将他拽进污秽里,一遍又一遍地玷污,直到那些晶莹洁白的花瓣,每一瓣都浸上堕落的气息。 监区长勾起路杳的下巴,呼吸浊沉: “你要向我求爱。” 他说,然后顶着路杳震惊的视线,用冠冕堂皇的言辞修饰他的迷醉与欲念。 “只有这样,你才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才能证明你与那些反叛者的卿卿我我,不是出于利益的绑定,而是出于……” 他低低骂了句什么,路杳没听清。 但男人接下来的话他听见了。 “而是出于,你就是这么一个风骚的、缺男人的、总爱到处勾三搭四的小间货。” 男人掐着他的腿,将他重新压回到办公桌上,随后骤然勾脱下他的睡裤,露出里边棉白的小裤衩和一小截青涩的腰线。 “杳杳,把脚再翘高一点。” 存心要折辱这个皮薄易臊的小东西似的,高挺的鼻梁蹭过耳垂,故意补充道: “反正这种动作,你应该已经很熟练了吧?” “胡说,我没有!” 路杳胡乱地嚷着,蹬腿挣扎。 他懵了,思绪混乱,不着章法地反驳,像是脑袋上罩了个被重重敲响的大铜钟,“嗡”的一下,只余恼怒和气愤。 按说是很不情愿的,腰肢却不觉软了下来。 在男人滚热的大掌中化作一汪水,融融地淌开,春水中藏着每个细胞都不知廉耻地叫嚣着更多、更多…… 路杳耻辱地含着泪,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臭坏男人的话像是含有某种古怪的魔力,叫他不只餍足地渴求更多触碰。 仿佛他真的就是低劣语句中描述的那般—— 水性杨花,和什么男人都能混在一处。 “我不是、我没有……安德烈在哪儿,我要找安德烈……”路杳口齿不清地哭噎,不知说给谁听。 “怎么,安德烈也是你的裙下之臣吗?” 坏狗监区长一边咬着他的颈窝,一边笑:“他长得那么磕碜,你也真是不挑。”坏狗意意思思地撞,“还是说,他天赋异禀,格外能满足你。” “你别说了!”路杳抖着嘴唇,分辩。 “他长得磕碜,你又能好到哪里。你个装模作样的大帽子男,除了鼻子有点挺,其他一无是处。” 路杳真是气得狠了,奋起反扑,一巴掌掀掉监区长的大帽子。 黑发垂落,男人没想到路杳还有力气掀他大帽子,他半诧异地皱起眉,忘记遮掩,于是鼻眼容貌统统暴露在路杳眼前。 路杳看得傻了:“……菲比斯?” 这人居然长着同菲比斯一模一样的脸。 路杳吓了一跳,信仰差点儿崩塌。 但是细看下去,他很快瞧出了两人的不同,菲比斯五官爽朗、阳光大气,而这个人,眼窝深邃阴郁,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混乱的刹那,路杳急中生智、故技重施—— 小手胡乱在办公桌上摸索着,抓住水杯,霍地砸向坏狗男人的后颈。 怎料这条坏狗是个传奇耐砸王,一杯子下去非但没令他恍惚泄力,反而激得他野性大发,叼着小蛋糕不松口。 眼看小裤衩就要失守,路杳慌得大叫: “不要——救命——!” 「桀桀桀,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弹幕喜闻乐见,只盼坏狗咬得更凶些。 就在这时——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为之一颤,反锁的房门被踹开,正牌菲比斯端着机枪出现在那里,宛若天神降世。 “菲比斯、菲比斯……” 路杳眼睛一亮,像落难公主终于等到自己的骑士,满怀期冀地唤着菲比斯的名字,一声比一声热切。 「雾草,正宫找过来了!」 弹幕转了风向。 「要我说这个菲比斯也没好到哪里去,无非是还披着张人皮,没展露内心兽欲罢了。」 「不知道被菲比斯压住时,杳杳老婆会是个什么表情,期待!」 「你真坏啊……不装了我也想看。」 「菲比斯,你也干了?!」 「谁干不是干?就干就干。」 第15章:菲比斯,你又是条什么好狗? 菲比斯神情不虞,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他踹开门后也不说话,上来就是一梭子机枪速射,子弹飞泄而出,没出息地避开办公桌前的“奸夫淫夫”,将后方的显示屏打做片片玻璃飞溅。 「吓死了,还以为他气昏了头,要打死那对偷情的“狗男男”呢。」 「过分了啊,咱家杳杳多无辜啊?」 「要当狗监区长一个人当去,抱走杳杳。」 「啧,菲比斯还是舍不得啊。」 「坏狗监区长也舍不得,监控屏屏幕一碎,玻璃碴一飞,杳杳害怕地一缩,他就顺势给人兜怀里去了。」 第90章 「还转过身用后背护着。」 「甚至杳杳的半截小裤衩还挂在髂骨上。」 「就知道小裤衩,能不能关心点有用的?」 「我说,还有人想吃夹心饼干吗?夹心饼干党要饿疯了啊啊啊啊啊——!」 路杳眼泪嗒嗒,一会儿听子弹稀里哗啦,一会儿听碎玻璃噼里啪啦,他瓜怂地缩在男人怀里,不敢探头。 直到一梭子弹倾泻而过,菲比斯攻势暂缓,才悄摸抻出脑袋,去看外边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菲比斯脸色黑沉如锅底。 不过一瞬的对视,路杳便被骇得一个哆嗦,接着心底生出浓浓的懊恼与恐惧。 完了,菲比斯要讨厌他了。 菲比斯的眼神,分明是笃定了他与监区长有着什么肮脏的关系,所以才会那样愤怒、那样失望。 路杳不想让菲比斯失望。 这座监狱中唯一的好人,太阳般的存在—— 唯独是菲比斯,路杳不愿意在他心中,沦落成为一个不知廉耻、四处引诱男人的小男娼。 “菲比斯,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辩解着,从监区长怀中挣出半个身子。 “是他强迫我的,他突然把我压在桌子上,说除非我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就要送我去上军事法庭。” 路杳委委屈屈的: “我、我被吓坏了,想快点离开这儿去找你,可这个人却说,想证明清白就必须、必须……” 他噎住,脸蛋涨得红红的,嘴巴抿得紧紧的。 不像这些没底线的臭男人,下流话张口就来,对路杳而言,腻腻歪歪地喊两句“好哥哥”都已经是极限,更别说直白地说出“睡”这个字眼。 他分辩的声音愈发轻了:“然后,他就想要扒我裤衩,再然后,你就来了……” 说到这,路杳偷偷把褪下半截的裤衩拎了回去,引出头顶坏男人的一声嗤笑。 笑什么笑? 他恼羞成怒,瞪上去,想骂。 却在触及男人那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后偃旗息鼓,窝窝囊囊地、默默把头低了回去。 “菲比斯,你相信我好不好……” 路杳苦苦地央着,可怜又卑微。 他把菲比斯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不仅是身体上的,也是灵魂上的。 因此,菲比斯任何一点微小的情绪变动都拨动着他的心弦,而眼下,菲比斯的情绪……似乎不太美妙。 “菲比斯、菲比斯……” 路杳缺乏别的手段来献媚讨好,所以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菲比斯的名字,带着些微哽咽的泣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别的什么事上去。 监区长嫉妒得眼睛发红。 心里盘算着不如把菲比斯干掉,自己染做金发,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顶替菲比斯的身份。 反正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小东西脑子笨,不会发现的。 而菲比斯架着机枪,枪管火热。 他一肚子怒火蹿成邪火,现在只想把拱火的小笨蛋抓来,泄一泄腹中的火气—— 谁许他掐着那种声线唤人的? 真是不知死活,想连周连月地屁谷痛痛下不了地吗?这样会撩人,真叫人一时冲动把他摁死在床上怎么办? “……菲比斯?” 感受到菲比斯躁动的情绪,路杳一颤。 生怕菲比斯将他们定性为奸夫淫夫,继而再补一梭子子弹扫死。 谁知,菲比斯居然缓缓笑了。 “杳杳,我相信你。”他说道,嗓音温柔,“我只是气你不听话,明明警告过你不要靠近这条劣迹斑斑的鬣狗,你还毫无警惕心地跑来,上赶着要给它可乘之机似的。” “……对不起。”路杳很惭愧地道歉。 他只当菲比斯那会儿说的是吓人的玩笑话,谁能想到监区长“吃人”竟会是真的。 菲比斯缓缓叹气,随后端起机枪。 他瞄的很准,枪管直对监区长的头颅。 “杳杳,自己走过来。”他唤道,接着一抬枪,为可怜的小漂亮扫清障碍,“长官,你最好放人……” “否则,我保准轰烂你的脑袋。” 监区长好整以暇,但到底还是把人给放了:“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亲爱的弟弟?”他耸耸肩,“你又是条什么好狗?” 菲比斯的回应,是狠狠给他来了一枪。 到底顾及着兄弟之情,子弹没朝着脑袋,而是贴着面颊擦了过去。 监区长心理素质极佳,躲也没躲。 倒是小蜗牛般慢慢吞吞走到半路的路杳被吓了一跳,步子一顿,没走两步,后知后觉地从两人的对话中品出他们的关系,步子又是一顿—— 细瞧了菲比斯两眼,又扭头看看被落在身后的监区长,看来看去…… 看出两人真是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是兄弟啊,难怪呢。 既然是兄弟,怎么一个如阳光般蓬勃爽朗,另一个就如黑夜般阴暗扭曲呢?搞不懂。 ……搞不懂就不搞。 路杳晃晃脑袋,屁颠颠跑向菲比斯。 菲比斯一手把他拽进怀里,还不忘说监区长坏话:“他就是个畜生,利用监区里的犯人做人体实验,手上人命无数。” “安什是共犯,而枭与他们也是一丘之貉。” “这场越狱,不过是他们为了遮掩恶行,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罢了。我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还盯上了你。” 第91章 路杳听出一身冷汗,紧握菲比斯的手不放。 他没想到深蓝监狱的越狱暴动下,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恐怖的阴谋,而这些男人非但觊觎他的小屁谷,更想把他抓去做人体实验! 太坏了,太黑暗了。 “你们才该上军事法庭。” 他气汹汹的,仗着身后的菲比斯与机枪,不留情面地嘴大坏人监区长道。 随即又勾勾菲比斯的手指,眼里闪着小星星,发自肺腑地夸:“菲比斯,还是你好。坚持不与坏人同流合污,了不起。” 菲比斯笑着揉揉他的头:“我当然了不起。” 他带着路杳后撤,枪口不忘仍对准办公室里被丢下的孤寡男人。 监区长眯着眼睛,用口型无声地骂: 忘恩负义的小畜生。 眼看就要吃到口中的小点心被人半路截胡,任谁都要气上一气,但莫名的,他今天看菲比斯竟比以往顺眼许多。 不需要现在就争个你死我活,毕竟…… 他是坏狗,菲比斯也不是什么好人。 一脉相承的玩意儿,不过是脸皮足够厚多装了两下,骗出小点心暂时的信任而已,还能永远不露馅? 日后有算账的时候。 黑发监区长拾起他被路杳打落的制帽,重新压回脸上,他慢条斯理对菲比斯比了个手势,无声示意道—— 收敛点儿,别玩坏了。 他们俩骨髓里埋植着同样罪恶的基因,喜欢上同样的人,也乐于共享,所以…… 别玩坏了,他之后会记得登门拜访的。 菲比斯不甘示弱地冷笑: 滚,谁要和你共享,我护食。 退得远了,对待路杳又是另一副口吻:“杳杳,接下来就待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要去。” “早知如此,我当时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你的。我低估他们的动作了,心想着天亮前就能摆平这一切,不如让你好好睡一觉……” “杳杳,我……”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手臂微晃,像是连机枪都拿不住了,紧接着手指向下,滑入路杳的指缝不容置喙地撑开,十指紧握。 “杳杳,我真怕你出什么意外。” 他牵起路杳的手,珍视地从手背吻到手指。 “当我意识到情况不对,匆匆赶回宿舍却只看到房门大开,门外躺着两具尸体而你不知所踪,我真的、真的心都碎了……”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路杳手背。 渗入肌肤侵蚀向下,带着浓烈的酸楚滋味,一路流淌进路杳的心脏深处—— 可把路杳心疼得不行。 “菲比斯,我没事,你别自责了。” 他完全忽视了手背上狭昵的吻噬满溢着的滔天情欲,而是沉溺于菲比斯狡猾的欺骗中,内心酸涩不已。 他害菲比斯担心成这样,他真是一个罪人。 “别哭了,菲比斯,你别哭了。” 路杳主动给了菲比斯一个拥抱,边将他的头贴在胸前,边安慰地轻拍他略微佝偻着的脊背。 “已经没事了,菲比斯。我发誓再也不乱跑,也绝不离开你半步。”他笨笨地安慰道,“菲比斯,能认识你真好,真的。” 这安慰起了作用,菲比斯渐渐冷静下来。 他不再哭泣也不再轻颤,而是眸底蕴着风雨将至的猩红,缓慢地、压抑地、粗重地喘息着。 杳杳太香甜,他快要忍不了了。 ……而路杳对此一无所知。 他感受着菲比斯软化的躯体,放下心来。 紧绷的那根弦一松,事故就发生了。 “菲比斯,你知道安德烈在哪儿吗?”他问,“安德烈不在监区里,我想你应该知道他的下落。” 这个问题太不是时候。 “杳杳,你关心安德烈做什么?”他掐着路杳的手摸向下,呼吸灼热,“你应该……” “多关心关心我。” 第16章:他发禽了 「十分钟,怎么说?刚才下赌局的都把礼物送一送啊,别装死,装死看不起你!」 「可恶啊,这个菲比斯就是逊。」 「愿赌服输。」 「*用户“开朗小馒头”赠送“燃情玫瑰x10”」 「*用户“嘬肿杳杳脸”赠送……」 「*……」 一时间,直播间歘歘歘飞过去几十条礼物弹幕,有观众看了半天,不明所以: 「不是,我去趟厕所,回来怎么就看不明白你们在说啥了呢?什么十分钟,什么赌局?」 「去厕所去那么久,干坏事了吧?」 「胡说,我就去拉个屎。」 「我看你是去↑↓↑↓了吧?行不行啊才十分钟,啧啧啧。」 「放你*的*,尼玛尼**,我*你**」 「呦呦呦,急了急了。」 「……咳,刚才互喷的两位给禁言了哈。给新来的观众老爷们说一声,我们刚才在赌菲比斯能装多久不露馅。」 「可悲啊,只有十分钟。」 「原来如此。」 「要我说菲比斯已经是个逆天大忍人了,换成我一秒钟都忍不了,直接抱住杳杳就是啃。」 「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那啥,咱直播间啥时候有房管了?」 深蓝监狱,标志着紧急事故的红色警报灯仍在闪烁,只是大半个晚上过去,它似乎也累了,灯光暗沉下去,声音也愈发沉闷悠长。 第92章 被暗红的光影笼罩着,气氛暧昧而焦灼。 路杳的小手猝不及防喷上一团炙热,他当即懵住了,好久才突然回神,猛然把手抽回。 “菲比斯,你病了。” 他很会欺骗自己,抬手探上菲比斯的额头。 值得欣喜的是,菲比斯的额头同样滚烫,更准确地说,他全身都是烫的,而不仅仅是……那个地方。 路杳长舒一口气。 还好,他刚才还以为菲比斯突然野性大发,想要做坏事呢……该死,他怎能那样想菲比斯,简直是一种侮辱。 真是的,和臭男人接触多了,他脑子都被污染的不清醒了。 路杳唾骂自己。 他一厢情愿地认定菲比斯“只是病了”,从而忽视掉所有可疑的地方——也许是真笨,也许是自欺欺人地不愿意承认。 “菲比斯,你的头好烫,一定是发烧了。” 路杳在睡衣上蹭了两下手指,假装自己已经不在意那独特的触感,没事人般扶菲比斯起身。 “我们、我们先去医务室找些退烧药,等你情况好些,再去找安德烈在哪儿。” 他边说边拎起菲比斯的机枪—— 这大玩意儿很沉很重,他的小身板拎着很费劲,站不稳,摇摇晃晃的。 但菲比斯病了,不能让病人扛重东西。 怀着巨大的使命感,路杳总算是把机枪背到了肩上。万一路上遇到逃犯,他们还指望这枪救命呢。 “菲比斯,我们走。” 他拉住菲比斯烫而有力的大手。 刚向前走两步,就被挣住走不动了,回头看看,瞧见菲比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狂烈如盯住猎物的猛兽。 “……菲、菲比斯?” 菲比斯不会是高烧烧傻了吧? 「1188,能兑换些退烧药给菲比斯用吗?」路杳试图请求场外支援,「他好可怜,烧得这样厉害。」 「不能对npc使用商城物品。」1188答,「而且就算规则允许,退烧药对他也没用。」 「为什么啊?」路杳问。 片刻后,又像是潜意识里在回避什么,匆匆忙忙打断1188道,「算了,你还是别说……」 晚了,1188就要说。 「因为他不是发烧,是发禽了。」 路杳可悲地抖了一下,假装自己没听到。 “菲比斯,我知道你很难受。你坚持一下,我们到医务室找到退烧药就好了。”他劝,希望能看到菲比斯听话地点头。 但菲比斯坏,菲比斯不听话。 菲比斯形状好看的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抿成一条线,然后怪异地扭曲了几下—— 他在忍笑,笑路杳的软糯与天真。 “杳杳,我们不去医务室。” 他轻描淡写地否决了路杳的提议,注视着后者的小脸逐渐变得黯淡、沮丧、慌乱。 “可是,菲比斯……可是你病了……” 路杳眼神躲闪,不敢与菲比斯对视。 血液焦躁涌动着的求生本能让他感到恐惧、战栗,让他想要头也不回地逃跑,可是菲比斯是生病了,他怎么可以丢下一个病人? 倏然,脚步声起。 路杳抬头,惊喜地看见菲比斯阔步走向这边:“菲比斯,太好了……” 他以为菲比斯是想通了,谁知男人走过来,一语不发,只是默默把他肩上的机枪丢开到一边,然后掐住他的下巴,好凶好凶地亲。 “解药就在这儿,去什么医务室呢?” 菲比斯心满意足地眯着眼,咬住路杳红肿未消下唇,叼得那片饱受凌虐的软肉“啵”的弹起。 「看吧,我早说他发禽了。」1188冒出来,不遗余力地向路杳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胡、胡说。」路杳不太确定地反驳。 「菲比斯就是病了,一定是那个讨厌的监区长在他的办公室里散播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才害菲比斯病成这样的。」 「那你怎么没事呢?」1188问。 「因为我意志坚定!」路杳死撑。 他被菲比斯亲得晕晕乎乎,口唇一片泥泞,待到终于解放出来,脱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菲比斯,都怪那些坏人……” 都怪那些坏人,但不包括菲比斯。 “准是他们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给你喂了脏东西。”小笨蛋嘟着唇瓣,嘀嘀咕咕的,“你忍忍好不好,我们先回宿舍,你去冲个冷水澡……” 他计划得还挺周到:“我就抱着枪站在外边,替你守着,以防有坏人来。” “杳杳……”菲比斯眸中蓄着黏稠的欲望。 他本想着算了,就这样揭下伪装把杳杳吃干抹净,任由杳杳晃着腿儿怎么哭喊都不停。 但是现在,他有点被杳杳可爱住了。 ……他不禁有些好奇,如果顺着杳杳的心意伪装下去,这掩耳盗铃的小笨蛋究竟被欺负到哪一步,才敢撕破虚伪、面对现实。 “杳杳,我好难受。” 坏男人演技极佳,三分歉疚七分痛苦地攥指成拳,自虐半捶打自己的太阳穴。 “身体里像是烧着一堆火药,再烧下去,就要爆炸了。”他装模作样地松开路杳,踉跄着后退,“我不能和你回宿舍,我坚持不了那么久。” “我们最好是……分开。” 他难耐地喘息,把脸别开到一边:“我怕我会伤害到你,杳杳……就像那些人一样……” 第93章 “我……”他一拳砸向墙面。 指骨顿时鲜血淋漓,这自虐般的举动,仿佛是故意用疼痛帮自己保持清醒。 路杳完全被骗住了,满眼都是心疼。 他被菲比斯吃得死死的,就算没有安德烈这个因素在,此时此刻,他也绝不可能抛下菲比斯一个人离开。 甚至,他想着要不就给菲比斯蹭蹭—— 只是想了一下,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菲比斯,就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路杳向前挪了两步,有些难堪地咬住嘴唇,“除了那种事情,别的都行。” 别的都行,多么甜美的承诺。 “可是杳杳……”菲比斯欲擒故纵,“我不能。” 他又砸了一拳墙,摆出痛苦万分的姿态,故意把受伤的手展示在路杳眼前晃荡。 路杳咬咬牙,豁出去了。 “你可以。”他主动走到菲比斯身前,捧住后者的脸,亲了亲他的下巴,“我不会怪你的,菲比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人。” 这番话无异于免死金牌。 瞬息间,许多种情绪从菲比斯脸上划过,最终,他只是长长喟叹了一声,将路杳拥进自己滚烫的怀抱。 ……捉住路杳的手,循循引导。 看在杳杳这么可爱的份上,他不会做的太过分。又或者说,只要那个人是杳杳的话,做到这种程度,就足够让他稍得餍足了。 “杳杳,我真的很抱歉。”沙哑粗重。 太棒了,杳杳,就是这样。 “没、没事。”路杳结结巴巴。 他闭着眼什么也不敢看,脑袋埋在菲比斯的肩窝,睫毛一颤一颤的,羞得快要晕过去了。 一场折磨人的煎熬。 时间的流逝似乎也变得慢了,慢到路杳恍惚觉得,这场煎熬将会持续蔓延、永无止境。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路杳神思恍惚地抽回手。 他想,他需要找间盥洗室,洗洗手。 可是他抬头望向菲比斯,问:“我们去哪儿?” “我们去找安德烈。”菲比斯答。 他微笑,温柔地吻了吻路杳的额头。任谁来看,都会说他们是一对事后温存的小情侣—— 除了路杳,这个小笨蛋只会嘴硬不承认。 安德烈被关在禁闭室,禁闭室在监狱外围,还有不短的一截路要走。 一路静默无言。 直到他们在拐角撞见一群鬼吼鬼叫的囚犯,囚犯们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一阵风似的蹿过去,边跑边骂—— “妈的神经病,我恁你奶。” “狗监狱真不挑,神经病也给关进来。” “谁把那神经病放出来的?!他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狗*的,他哪来的炸药?!” “都别特么废话,快跑快跑。” 见此异状,路杳与菲比斯无声对视一眼。 菲比斯举起机枪,哒哒哒哒哒,囚犯们各个老实巴交地回来,谄笑着道“长官好。” “发生什么事了?”菲比斯问。 囚犯立即哭丧起脸:“妈的有狗*的把监狱炸了海水灌进来了。长官,你们也快点逃吧。” 第17章:下次,也让我尝尝你的味道 路杳感到荒诞。 最开始,他以为这是场“打工人”副本,后来,莫名变成“越狱逃杀”副本,而现在,游戏竟又突变为“灾难片”副本。 这算什么,东北大乱炖吗? 脑海中浮现出热气腾腾的乱炖大铁锅,路杳不由咽了咽口水,恍惚的思绪越飘越远。 甚至于,他隐约听见了沸腾的水声。 咕嘟咕嘟咕嘟…… 等等,水声?那囚犯刚才说什么来着? “特么的,海水灌进来了啊!” 一个囚犯暴躁地跳了起来。 “长官,你自己不跑,也不要连累我们被淹死。端着个机枪半天不说话在那装大尾巴狼呢?老子忍不了了,快说,你放不放人?!” 真没见过有求于人,态度还这么嚣张的。 菲比斯不惯着他,一枪送他上了西天。 再看看其余囚犯,都鸭子似的缩着脑袋,想跑又不敢,各个双手抱头蹲在那里,眼珠乱窜、坐立难安。 “都滚吧。”他赶苍蝇般挥了挥手。 囚犯们如蒙大赦,没有片刻迟疑,爬起身就跑,他们的目标是中心区,据说那里有足以抵挡火灾、水患的高级屏障。 待到囚犯们都跑没了影儿,路杳才稍稍有点回神。他抬头看向菲比斯,问: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海水真的灌进来了?” 这号称a星最牢不可破的深蓝监狱,难道是纸壳做的吗,随随便便就被囚犯炸出个洞来。 路杳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然而菲比斯却点了点头,抱歉地看向他:“杳杳,恐怕他们说的是真的。”接着问道,“我们还去找安德烈吗?” 禁闭室在监狱外围。 去找安德烈,意味着他们要逆行迎向汹涌的海潮,十分危险,甚至可以说是主动送死。 路杳不能拉着菲比斯陪他送死。 “要不……算了吧。”他纠结地皱起眉,犹豫着道,“反正海水灌进来后,迟早会把安德烈淹死的。” 菲比斯挑眉:“你想让安德烈死?” 路杳眨眨眼睛,待看见菲比斯诧异的神情,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何等冷酷的言辞。 第94章 真是的,都怪那个枭。 他一个善良正直的五好青年,都要被熏陶成杀人不眨眼的丑恶大魔头了。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下意识捂住嘴,拨浪鼓般摇头。 然后,他牵起菲比斯的手,顺着囚犯们远去的方向,也往中心区那边走:“安德烈被关禁闭了,没有参加越狱,不算是逃犯。” 他嘀嘀咕咕,为自己开脱:“身为狱警,我的职责是把他带回牢房,而不是杀死他……” “咳,就是这样。” 路杳回头看菲比斯,假装很聪明地一点头:“我说安德烈会被淹死,只是在阐述客观事实,并不是我心里希望他去死。” 菲比斯轻笑,揉了揉路杳的脑袋: “没事,我理解你的心情。” 他家的小可怜,道德感还挺重。 路杳看着菲比斯,心怀感动,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隔着层层通道和铁壁,隐约能听到翻涌的水流越来越近了。 他不敢耽搁,拉着菲比斯一路小跑。 监狱被海水侵蚀的速度比想象得还要快。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空气便愈发潮湿,呼吸间也逐渐充斥着轻咸海盐味的水汽,铁板遭受腐蚀,头顶灯光响起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路上,也撞见过一些狱警或是囚犯。 生死危机下,大家也顾不上互相敌对,一个个都卖命地往中心区跑,场面诡异的和谐。 跑了大半的路程,路杳忽然想起—— “菲比斯,中心区好像是安什的地盘。我们俩就这样跑过去,他会不会拿根麻绳把我们捆起来,挨个抽鞭子。” 菲比斯安慰他:“不会的,安什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吗?不见得吧。 路杳脑中闪过不久前安什将他怼在墙上、火急火燎地对他上下其手的画面,不禁红了脸。 他想了想,没敢把这事告诉给菲比斯听。 他只对菲比斯说:“我觉得安什是有点子坏的。”拍了拍机枪,继续道,“等下有什么不对劲,我们直接给他一子弹吧。” 菲比斯欣然应允,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路杳盘算着陪菲比斯躲到中心区,等安德烈淹死,他就回玩家中心去;菲比斯则盘算着一枪轰死安什,然后叼着杳杳去做坏事。 两人都盘算得很好,谁知事与愿违…… “啪嗒”。 一滴腥咸的海水自头顶滴落,严丝合缝的合金板“轰隆”一声塌陷下来,露出其中纵横交错的彩色电线。 菲比斯眼疾手快将路杳圈在怀中,路杳昂起脑袋,透过菲比斯的臂弯向上看—— 电光流窜,火星溅射。 顷刻后,脆弱的系统迎来崩溃,闪光弹般炸裂开来的蓝紫色电光过后,监狱里灯光俱灭,陷入漫长而静谧的黑暗中。 与此同时,路杳脑内响起提示音: 「亲爱的玩家,恭喜您达成通关条件……」 安德烈死了,他即将离开游戏。 可是他们还没逃到安全的地方,菲比斯还在这儿,监狱里这么黑,菲比斯找不到路,会被海水给淹死的。 “菲比斯,菲比斯!”路杳慌得大叫。 “没事,杳杳,我在这儿。” 菲比斯皱起眉,将怀中的路杳抱得更紧。 他能感受到路杳身上骤然出现的、缺乏缘由的莫大不安,并隐隐被此影响到,心跳乱拍。 “杳杳,别慌,抓紧我的手。我对这座监狱了如指掌,我会把你安全带到中心区的,好吗?” 路杳根本听不进菲比斯在说什么。 他揪着菲比斯的手指,指甲很深很深地嵌进去,慌里慌张,恨不得一秒蹦出十个字: “菲比斯,我要消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但我马上就要消失了……你别在意我,也不要被海水淹死。” “你一定要赶到中心区,你不要死好不好……” 他慌得快要哭了,乃至语气里已带上几分哽咽,袒露在外的圆润颈窝处,有什么黑曜石般闪烁着微光。 “……杳杳?”菲比斯语带惊诧。 杳杳就在他的怀中,怎么可能会消失? “你冷静些,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路杳抿着嘴儿摇头,解释不出来,也没有时间去解释,提示音已经进入倒计时,1188也在警告他别乱说话。 最后,他响亮地抽泣,一头撞进菲比斯的胸膛,死死贴紧,眷恋地吸气。 “菲比斯,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能遇见你。” 菲比斯是正常人、是好人、是太阳、是光,他被囚犯辱骂的时候,是菲比斯冲出来救了他。 像个大英雄,菲比斯就是他的大英雄。 “菲比斯,你别死。”路杳软软地央求,“如果、如果说还有机会的话,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 菲比斯怔愣、疑惑,忽然眸中流淌过一缕红光,他捉住路杳的手指亲吻,若有所悟地轻笑。 “杳杳,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埋首咬了咬路杳颈间的印记,约定道,“下次,也让我尝尝你的味道。” 路杳指尖一颤,懵懂地去看菲比斯的脸。 他的眼睛已渐渐适应了黑暗,能模糊地看见一些轮廓了,但是,还未来及细瞧,周身一切便如潮水般极速褪去。 海浪冲刷过来了吗? 不,是他正在脱离这个副本世界。 第95章 一阵猛烈的眩晕冲击而来,叫他差点站不住身子,好不容易缓过来些,身前已是空空荡荡。 菲比斯不见了。 左右看看,他已回到了温馨的玩家中心。 「玩家路杳,恭喜你成功通关s+级副本: 无尽深蓝 在本场游戏中,你成功获得了本监区内所有囚犯的认可,认知到深蓝监狱人体实验的黑暗面,并成功在越狱中存活下来。 你的游戏综合评价为:a+」 「下面进行游戏奖励结算: 基础通关奖励: 游戏评分a+,奖励4000生存点数。 附属通关奖励: 赢得菲比斯的好感,奖励1500生存点数; 赢得安什的好感,奖励1000生存点数; 赢得枭的好感,奖励1500生存点数; 赢得监区长的好感,奖励1500生存点数; 赢得安德烈的好感,奖励50生存点数; 身份卡扮演奖励,500生存点数。 本场游戏,你获得的生存点数为:10050。」 「怎么评分才a+呀?」路杳闷闷不乐地抱怨,「我都快要累死了,最累的一场游戏。」 上场游戏他只是随便混混,评分都有s呢。 而且那个什么安德烈的好感度,只给50点奖励,故意恶心人似的,真是晦气。 「可能是因为你走歪门邪道吧。」1188答。 「这场游戏的正规解法,应该是你揭破人体实验的真相,拳打大枭头,脚踢监区长,最终获得囚犯们的认可。」 「我不管,就是吝啬。」路杳撅嘴。 「宿主,你不要乱发脾气。」1188戳穿他的小心思,「你是因为没能和菲比斯好好告别,所以才生气的吧?」 路杳气鼓鼓地沉默好久。 路杳不爽地承认:「是又怎么样?」 「你是真被骗迷糊了。」1188长叹。 趁着路杳小发脾气前,它一语戳破真相,「菲比斯不是什么好人,他和其他男人一样,都觊觎你的小屁谷。」 「胡说!」路杳气冲冲地反驳。 「安德烈骂你,是菲比斯指使的。」带着点报复的快感,1188乐道,「还有,我建议你赶快去洗个手。」 「都要被腌入味了,还在那嘴倔呢。」 第1章:你也不想被发现是冒牌货吧,杳杳? 路杳瘫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左思右想,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菲比斯为什么会是个坏人呢? 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一定是1188在骗它。 草率地得出这个结论后,路杳心满意足地从床上坐起来,边点了锅东北大乱炖吃着,边点开直播奖励结算。 这次的礼物收入少得可怜,折合只有2000生存点数。路杳伤心欲绝,直呼自己“凉了凉了”。 「你本来也没火过。」1188说风凉话。 「谁说我没火过?」路杳反驳,「之前我还收到过两次专属礼物呢,这次是因为没有专属礼物,收益才这么少。」 「哦,那你就是稳定的凉。」1188冷笑,「没了专属礼物这块遮羞布,现原形了吧?」 它苦口婆心地劝:「早说了多和观众互动互动,凭你那张脸,怎么也不会凉成这样。」 「那我应该怎么做?」路杳好奇问。 「简单,多给几个怼脸镜头就行。」1188道,「对了,领口记得拉大点,主打一个若隐若现。」 路杳拒绝:「不干,我又不是擦边主播。」 他气乎乎的,猛吃一口炖排骨。 还念叨说:「我是实力主播,只靠通关奖励也能攒够复活的钱,我一点都不馋礼物,一点都不!」 念叨完,扒拉着手指算了算存款—— 通关奖励和直播奖励一起,他这场游戏共拿下了12050生存点,花掉500点买枪,再加上以前结余的…… 总共是37550生存点。 不错,他也算是小有积蓄了。 路杳得意洋洋的,直到1188调出游戏商城界面,在玩家信息那里点了点,将生存点余额弹在他脸上。 「宿主,我早就想说了。」1188轻咳一声,「你不用每次自己扒拉着手指算的,系统都帮你统计好了。而且,系统还为你贴心地准备了复活进度条。」 它又点了点,调出进度条页面。 目前进度条只走了不到一半,卡在37.5%的位置,下边还标注了一小行文字提醒: “按照目前的速度,预计还需进行7场游戏。” 路杳看得沉默了。 忽然间,他觉得复活遥不可及。 半晌后,他咬牙切齿地甩出一句话:「1188,我恨你。」然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裹起小被闷头睡大觉。 1188莫名其妙:不是,它也没做什么啊? 三天后,下一场游戏准时到来。 路杳仍沉浸在悲伤之中,百无聊赖,哀莫大于心死,总之,就是突然间有点不太想活了。 可是,也不太敢死。 「正在检索游戏道具……」 「正在确认……正在确认灵异类携带道具,“蔷薇项链”,确认成功。」 「现在开始载入游戏副本。」 一堆废话过去,路杳习以为常,没太在意。 他如今是老玩家了,根据经验,接下来的信息才是最值得关注的。 「丧尸肆虐第五年,幸存人类聚集在安全区内,边苟延残喘,边等待科学家们研制出病毒抑制剂、救人类于水火。」 第96章 「三个月前,人类付出极大的代价俘获了一只特殊丧尸,据说它拥有智慧,虽然并不多。」 「研究取得重大突破,曙光将至,笑容久违地出现在人们脸上。」 「在一片轻松洋溢的氛围中,谁也没想过,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黎明前的至暗。」 「嘀——」 「亲爱的玩家,在安全区被尸潮攻陷前得到病毒抑制剂,或在安全区陷落后24小时内保持存活,视为游戏通关。」 「游戏副本:丧尸陷落,现在正式开启。」 实验室内,白炽灯光炙热晃眼。 路杳揉了揉眼睛,看着四周通透的玻璃墙面,红灯闪烁正在运转的各类金属仪器,以及穿着白袍、脚步匆匆的往来人员…… 难得地感到一丝迷茫和不适。 每次都是刚进副本就出岔子,他这次做足了心理准备,以为一进来就有十几个龇牙咧嘴的丧尸突脸。 结果,却如此平静。 不知怎的,路杳心中竟泛起一层淡淡的失落感,他收起手枪,孤零零地站着,有些无措。 垂头看看,自己也穿了一身白色的研究服。 身前的办公桌上,凌乱摆放着许多报告文件,路杳拾起一份来看,发觉自己竟一句话也读不懂—— “……血氧浓度30%,远低于人类正常水平……对强光刺激有反应,酸抗性强……” 看不懂,下一份—— “结缔组织松散……细胞间质污浊、活度低,细胞膜致密性高……核组织明显损坏,端粒dna呈明显异变……” 也看不懂,再下一份—— “试剂编号10088,对污染一周成年鼠体……” 这份倒像是挺好懂的样子,路杳点点头,装模作样向后翻了几页,然后被满篇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晕到眼花缭乱。 算了算了,还是不看了。 “路博士。” 路杳太投入,没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猝不及防的,肩膀就被拍了拍。 “哇啊。”他吓了一跳。 小猫般弹起来,手忙脚乱把文件往办公桌上丢,心虚得仿佛自己不是这里的科研人员,而是一个学术小偷。 “啊,抱歉,我吓到您了,路博士。” 棕发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不出什么攻击性,道起歉来就更是如此。 路杳虚惊一场,也抿唇笑笑。 “宋衍,你找我什么事?”他从棕发年轻人的胸牌上读出对方的名字,佯装熟稔地与之交谈,“不怪你,是我刚才看文件看得太入神了。” “唉呀,路博士,您太客气了。” 出乎路杳的意料,宋衍一脸的受宠若惊。 “您喊我小宋就好。连名带姓的,总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事了。”宋衍嘿嘿一笑,“沈所喊你过去,说是实验有了新进展。” “哦,我这就去。”路杳点点头。 他整理好资料,越过宋衍离开这间实验室,擦肩而过时,还不忘鼓励道:“加油啊,小宋。” 小宋站得笔挺:“是,我一定不负期望!” 嗨害嗨,太开心啦,他今天居然得到了路博士的肯定!路博士,天才中的天才,没有他,抑制剂的研究不可能这么快取得进展。 宋衍星星眼目送路杳走到门外。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路杳一出门就破了功,左右看看研究中心纵横交错的走道,显出一副茫然呆样。 「1188,帮我指指路。」 「先左转,在第二个岔道右转……」 「别说那么多,我记不住。」 「哦。」1188非常体谅宿主的笨脑壳,「那你左转先走着,到岔道我会提醒你的。」 路杳非常满意,按1188说的动身了。 一路上遇到的科研人员,无论忙还是不忙,都会停下来与他打招呼,尊敬地喊一声路博士。 沈主任的实验室在中心最深处。 刷身份卡打开电梯,降至地下负二层,还要经过两道金属门的指纹认证,和一扇玻璃防爆门的虹膜扫描才能抵达。 重重检验,叫路杳不由紧张起来。 等到跨越最后一道门,远远地看见沈所气势沉沉、身姿挺拔的站在实验台前,他的小腿肚已经打起了哆嗦。 沈所喊他来,是要与他讨论实验进展来着。 可他空有其名,就是个冒牌货啊。 路杳硬着头皮走过去:“沈、沈所。” 男人闻声回头,有些诧异地看他:“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叫我沈老师吗?”他拍拍路杳的肩膀,“小路,对我不必像其他人那么见外。” 路杳愣愣地看他的脸—— 容貌英俊,眉眼温和,金边眼镜夹在高挺的鼻梁上,却遮不住他大海一般温柔沉静的眼睛。 是路杳看一眼就会信任的那类人。 可是他的长相,未免也太像安什了。 只是想到那个人面兽心的鬼畜医生,路杳就腿根一酸,看向身前男人的视线也躲闪起来。 “小路,你……” 温热的大掌贴上额头,路杳感受到男人俯身靠近过来,关切地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可能、可能是有些累。”路杳胡乱应着。 他想躲,又怕表现太怪被怀疑,只得硬生生站在那里,细密的汗珠一层又一层地冒出来。 “要注意身体啊,现在是攻克病毒的重要关头,小路,你在研究员中声望很高,是他们的定心丸,可千万不能倒下。” 第97章 好在,男人的表现极为正常。 严肃、负责、有担当,刚才的触碰,也真的只是在试体温而已。 路杳暗松一口气:“我会注意的。” 旋即,一份纸质报告被塞到他手中。 “小路,这是实验的最新数据。你之前的方向很好,不过……” 男人修长的手指划过报告上的一行字。 “80%的实验体会出现变异质反扑,反扑不可逆,反扑后变异细胞抗性骤升至100%……” “这个漏洞太致命了,你最近正负责这一方面,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路杳捏着手中的报告纸,冷汗涔涔。 看不懂,他一个字也看不懂。 愣了半晌,直至指腹的汗渍渐将纸张泅作深色。耳畔传来男人疑惑的声音:“小路?” 路杳“阿巴”一声:“我、我……” 见得路杳表现如此,沈枳神色微变。 他宽容地微笑,环起路杳的肩膀轻拍了拍,眸底划过一抹诡异的光:“杳杳,你该不会是……” 这个研究中心的最高掌权者、位高权重、深受研究员们尊重和信任的男人故意拖长语调,用着威胁的口吻补全下半句话: “……滥竽充数吧?” 第2章:别吃我,我臭臭的不洗澡 金属封闭的窄小空间,颜色白得有些枯燥。 这里空荡荡的,唯正中间摆着一张灰色的金属床,一个“人”躺在床上,被重重束缚带和铁链捆住,肤色青灰,双眼紧闭,似乎正在熟睡。 路杳手持针管,提心吊胆地站在床边。 他的任务是从熟睡男人体内抽取一管血液,操作其实很简单,把针头戳进去,再将活塞柄抽出来就行。 但路杳笨手笨脚,兼之被吓得不轻。 他把针尖怼在男人僵硬的肌肤表皮,稀里糊涂戳了半天,都没能把针尖戳进去。 “怎、怎么办,戳不进去……” 硬的简直像块板砖,怎么可能戳的进去? 嘶,见鬼,刚才这男人是不是动了一下?错觉吗?不、不是错觉。他的眼皮就是跳了一下。 路杳越想越慌,越慌越抖,而越是手抖,就越难完成他的任务。 在漫长的尝试过后,细脆的针尖终是不堪重负,“咔吧”一下断折成两截。 这就……断了? 断了还可以抽血吗?应该不能吧。 路杳愣在原地,大脑一片茫然。 半晌后,他退开两步,转头向左看去—— 左手边是一面玻璃墙,这处封闭空间唯一与外界有所联系的地方,沈枳就站在玻璃另一边,双臂环胸,冷冷地与他对视。 先前的温润如玉仿佛都是假象,现在的沈枳神情冰冷,又凶又不近人情。 被他墨蓝的眼睛盯住,路杳讲话都不敢太大声:“……沈老师,针尖断了。” 等了半天,无有回应。 沈枳依然盯着他,动也不动。 也许是没听到吧。 路杳清了清嗓子,把音量稍微放大了些,重复道:“沈、沈老师,针尖断了。” 沈枳眉头一皱,拿起手边的通讯器。 “杳杳,连这种事都办不好,你可真是没用。”半点不客气的言辞通过电磁信号,从路杳头顶的嵌入式传声器播出。 “天才的救世主其实是个滥竽充数的冒牌货,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人们一定会群情激奋,把你丢出去喂丧尸的。” 沈枳笑笑:“当然,空口无凭,就算我是沈枳,他们也不一定完全相信我的话。” “你本来有机会嘴硬强撑的。” 说到这,他高抬起下巴,锋利的下颌线如刀锋斧刃,伴着他傲慢睥睨的视线,一同向路杳砸去。 “但是现在你没机会了。”修长的手指在上方点了点,“隔离室里有监控,你刚刚那些丑陋愚蠢的表现,都被忠实地记录下来了。” 路杳被男人盯得心寒。 那是看垃圾的眼神,在男人眼中,他就是一团没有任何价值、活着还要浪费宝贵生存资源的小垃圾。 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无声破碎了。 哦,那是他纤细脆弱的自尊心。 甚至于,路杳悲哀地发现,在得到沈枳一番堪称恶毒的嘲讽后,他反应了半天,才想明白沈枳下给他的圈套—— 拍下他笨拙的样子,作为把柄捏在手里。 一旦他不听话,就将录像公布出去,到时有监控为证,无论他如何狡辩,都摆脱不了自己就是个骗子的这一事实。 太恐怖了,这个叫沈枳的家伙。 一肚子阴谋算计,相较而言,竟比床上绑着的男人还要恐怖上许多倍。 路杳半垂下眼,认命地轻声问: “针断了,还要抽血吗?” 沈枳着实是被他这窝窝囊囊的小媳妇做派气笑了两声,然后大发慈悲道:“算了,你先出……” “呜嗷——” 蓦地,一阵狂烈的咆哮窜起,带着猛烈的罡风,轻易压下了传声器中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封闭的小房间。 路杳被吓得心脏猛然提起,一张小脸瞬间煞白,全身血液都灌满寒气般,叫他战栗个不停。 他脚下僵硬得动不了,眼睛却被声音吸引着,不由自主地向身侧的床上看去—— 野兽清醒了,瞪着血红的眼眸,嚎啸。 就在路杳看过去的一瞬,它也看过来,嗅到香甜肉味的刹那,野兽肉眼可见变得更加兴奋。 第98章 它盯牢了路杳,向着铁床外猛挣。 坚实如铁的身躯弹起,带动整张床晃荡不已,束缚带被撑至极限,仿佛下一秒就会崩裂,这时铁链便起了它的作用,被挣得哗啦作响。 “呜嗷——嗷——” 它还在咆哮,獠牙咬破束缚带,眼睛越发猩红,不断向路杳做出撕咬的动作。 大概只用了三十秒,它硬生生挣断手臂上的束缚,青筋暴起,用尽全力伸长。 然后,刚好触到路杳的手腕,一把抓住,死死扣紧。 它不遗余力,眼中满溢着对食物的渴望。 路杳腕上立即被攥出一道紫痕,野兽锋利的指甲擦破皮肉,血珠细密地从伤口渗出来。 嗅到血味,它顿时闹腾得更厉害。 “嗷——嗷嗷嗷嗷——” 路杳这会儿才没那么懵,他琥珀的瞳孔被骇得散开,边凄厉地惨叫,边拼命地挣自己的手。 “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他胆子小,吓惨了时嗓门却大。 一时间,他与“野兽”的大叫声在隔离间内此起彼伏,竟让人比不出是谁的声音更有震慑力些。 沈枳在玻璃墙外看得直摇头。 这小笨蛋,要是真被叼住脖子吃进口中,也不知道会哭喊成个什么漂亮样子。 啧,仅是想想就…… 一墙之隔,路杳爆发力强、续航力极差,没多久就哭喊得嗓子哑了,软下腔调哀哀地求: “呜呜呜,不要吃我。我臭臭的不洗澡,一点儿也不好吃……” 污蔑完自己,又结结巴巴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丧尸先生。我不该进来采你的血,也不该拿针管子戳你的胳膊,更不该戳半天没戳进去,还把针头折了……” “你别咬我、别咬,我害怕……” 是的,路杳再笨也能想出来,躺在这里的根本不是“人”,而是游戏背景中提到的特殊丧尸。 虽然他长得人模人样,还有点儿帅气,除了眼睛发红、肤色泛青外和正常人类没什么区别,但那也不能掩盖他是恐怖大丧尸的事实。 “求您、求您……”路杳怕得直抖。 他记得游戏背景中说,这只丧尸拥有“不太多”的智慧,既然有智慧,就应该能听懂人话才对。 “呜……” 路杳眼泪簌簌。 最终,也不知道是他成功哭得这只“颇有智慧”的丧尸心软了,还是“窝囊废”身份卡起了作用。 丧尸先生居然真的松开了他的手腕,目带审视地、平静地瞥了他一眼。 有那么一瞬,路杳似乎从这只青皮帅气大丧尸眼中看见了一抹精明与算计。 但是转瞬—— “嗷——嗷嗷嗷——呜嗷——” 它又开始卖力地挣扎咆哮起来,别说精明算计,就是牵一条狗来,看着也要比它智慧得多。 路杳从怔忪中回神,落荒而逃。 沈枳及时为他打开了隔离间的金属防护门,将腿软小猫捞进怀中,安抚地拍他后背。 小猫哭着控诉:“你怎么不来救我?” 沈枳嘴巴很坏,他说: “像你这种没有价值的废物点心,扔隔离室里被怪物吃掉,也算是发挥一点残余价值了。” 路杳“呜叽”一声,竟、竟该死的没法反驳。 此时,直播间开启,弹幕热闹起来: 「丧尸陷落……我去,这次好像是人外副本。」 「不是吧你口味真重,丧尸奇形怪状的你也吃得下去?抱走杳杳老婆不给臭丧尸碰。」 「胡说,谁说丧尸都奇形怪状?丧尸boss哥明明眉清目秀、英武不凡,而且超高智商,翻云覆雨间团灭人类,实乃boss之楷模。」 「嘶,副本这么难,看来杳杳危险了。」 「是啊,杳杳的小屁谷危险了。」 「诶,好像有一个实力新人也在这个副本。我在首页推荐看到了,那人好像叫什么……」 「张德彪?」 「对对对,张德彪。他与其他玩家拿的是警卫人员身份,这时候正火急火燎地准备潜进研究中心偷病毒抑制剂呢。」 「我感觉,其实杳杳才是这群玩家中最容易拿到抑制剂的人吧?天选身份啊。」 「杳杳这么笨,估计一时半会看不破这场游戏的真相……」 「说起来,这何尝不是一种游戏平衡……」 入夜,研究中心依旧灯火通明。 宋衍冲了个澡,蹒跚走回自己的睡眠舱,累了一天,他亟需酣畅淋漓睡上一场,恢复精力。 半路上,他遇见关系不错的同事小赵,抬手打了个招呼寒暄道:“小赵,难得见你准点回来睡觉,怎么,沈所没留你在地下加班吗?” 小赵一笑:“没有。沈所说正是研究的关键期,留了路博士在下面,暂时不需要我了。” 他说着话,忽然皱皱鼻子,靠近宋衍。 “怎、怎么了?”宋衍奇怪地摸了摸脖子。 他刚洗过澡,身上应该不至于有怪味吧。两个大男人离怎么近,让他怪不自在的。 “小赵,你……” “兄弟,你好香。” 宋衍话没说完,就被小赵打断。 小赵脸上浮出一个痴迷的笑容,倏然双眼通红暴起,扑上去咬住宋衍的脖子,歘的撕下一块肉来。 他吃得不亦乐乎。 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兄弟你好香、好香啊……兄弟你好香……” 第99章 第3章:它还挺喜欢你的3200+ 路杳身陷囹圄。 沈枳说他一无是处,实验报告看不懂,数据分析不会做,留在研究所的唯一用处就是近距离接触丧尸,做些采血、采毛发的炮灰活儿。 路杳信了,于是每隔一会儿就要捏着针筒,被沈枳一脚踢进隔离间采血。 实验体001号、也就是青皮大丧尸也不知有什么毛病,一日里有大半时间都在老实沉睡,偏路杳哆嗦着腿靠近时,它会极其凶恶地醒过来—— 先龇牙咧嘴地咆哮一通。 待路杳痛哭流涕地什么“哥哥”“好人”“乖狗狗”全喊了,才会安静片刻,伸着胳膊勉为其难地让路杳采血。 而且脾气极为暴躁。 针头没能一次戳进去,要挨它凶。 采血采得慢了,也要挨它凶。 有时候路杳掉以轻心,眼皮子哭得不够肿,也会挨它狠狠地凶一顿,直凶到小可怜把眼睛哭红了才善罢甘休。 每次路杳哭得眼泪啪啪,它赤红的眸中就会划过一丝心满意足—— 满足程度仅次于进食吃肉。 仿佛吃不到路杳,就要专程惹得这团小肉糕吃瘪落泪,才能填满他心底恶劣的欲望一般。 路杳每次离开隔离室,都是一边鼻头红红地哭,一边把采血管交给沈枳。 沈枳没有心似的,只不咸不淡夸他一句“做的不错”,就丢下他转身离开了。 路杳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不敢抱怨。 但沈枳冷冰冰的态度,未免也太伤人了些。尤其是之前沈枳还会温和地喊他“小路”,现在只会嘲讽地喊他“杳杳”。 对比之鲜明,令人寒心。 直到一次,他听从沈枳的指挥,冒着生命危险,伸手从实验体001号脑壳上揪了两根毛发出来…… 沈枳才意味不明笑笑,难得有个好脸色。 他边用洁净的手术镊夹起毛发,放进一试管溶液中浸泡,边对路杳道: “这只丧尸很特别,无论是行为表现还是细胞构成,比起那些只知道进食的残缺怪物,它都更像一个人类。更别说,它还拥有智慧。” 他顿了顿,语调变得有些怪异: “所以我很好奇,他是否还保留着人类的生殖冲动……也许你能帮我证实,杳杳。如果还有需要的话,下次我可能会让你取它别处的毛发。” 路杳一时没反应过来,问:“是胡子吗?我没见它有长胡子。还是揪头发吧,明明都一样的。” 胡子离嘴巴太近了,还短。 不好揪,揪起来也不安全。 沈枳扫他一眼,转移话题:“总体来说做的不错,实验体001号还挺喜欢你的。” 路杳的思路果然被带跑偏了。 他扭头看一眼玻璃墙后,刚好与偏头瞪向这边的青皮大丧尸对上视线,大丧尸凶恶地嗷了一声,显然是还在为头发被偷掉这件事生胖气。 路杳一颤,匆匆别开眼睛。 对于沈枳说的,实验体001号挺喜欢他这件事,路杳不敢苟同,但他确认了另一件事—— 这只丧尸的确拥有智慧,而且并不多。 大概是智障一般的存在吧,比他还要傻个几十上百倍。嘻嘻,真可怜啊这只蠢丧尸。 地下实验室,莹白灯光常亮不息。 路杳没看见钟表之类的存在,他搞不清楚时间,就一昧地跟在沈枳身后打杂跑腿,沈枳不让他歇、他就不敢歇。 他做的都是些无需动脑子的简单活计—— 把试管插进分析仪里,或是将研发中的药剂滴入病毒培养皿,制一份载玻片插入显微镜。 再其他的,就是为沈枳端茶倒水送文件。 沈枳对他是凶了些,但对人类算得上是鞠躬尽瘁,担任所长尽职尽责,研发实验亲力亲为。 这样的人,路杳就算不喜欢,也是尊敬的。 再说,想要通关游戏,还要靠这位大佬研制出抑制剂,他空有其名已经很拖研究后腿了,不做好后勤工作怎么行? 路杳奔前跑后,忙了好久。 等到实验体001号再度陷入沉睡,沈枳离开实验桌,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他才敢凑上去,斗胆问:“沈老师,我能回去休息了吗?” 沈枳睨他一眼,凶道:“你还想回去休息?” 路杳抖了抖,嗫喏着不敢吱声。 他又不是铁人,当然要吃饭休息啊。 虽然科学研究常常废寝忘食,很符合他对科学家的刻板印象……但他不是科学家,只是个冒牌货。 那些冰冷的仪器和纷繁的实验数据既填不饱他的肚子,也不能成为他的精神食粮。 他好饿好累也好困。 他想…… “杳杳,别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沈枳靠在椅背,两条长腿自在地伸展着,于脚踝处交叠在一起,“你欺骗了全人类,再怎么弥补都不过分。” 他的姿态、他的口吻,都像极了冷酷无情的黑帮老大,但他说的话又是那样正确,让路杳无从反驳。 在他冰冷的目光下,路杳把怨言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半天只轻声念了一句:“可是我饿……” 委屈得都快哭了。 他好怕沈枳冷笑一声,说废物不许吃饭。 好在沈枳还没丧心病狂到那地步,转身从储物柜里翻出一包压缩干粮丢给路杳,又指了指实验室角落的饮水机:“自己倒水,别噎死了。” 第100章 才不会噎死呢,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路杳小跑过去接了一杯温水,坐在实验室不起眼的角落里,干粮配水,看着可怜巴巴。 沈枳忍不住讽刺他: “别不满意,安全区的人类辛苦工作一天,也只能得到半份这样的口粮而已。” “没有不满意。”路杳咽下最后一口干粮,闷闷地答,“我感到很惭愧。” 是真的很惭愧。 惭愧之余,也觉得干粮实在是难吃:「1188,等会儿你能从游戏商城偷偷买份吃的给我吗?」他灵机一动,「这样,我们买好多份吃的,然后发给安全区内的幸存者。」 「别太天真,宿主。」1188答,「像这种副本背景,默认是不允许兑换食物的。」 好吧。路杳丧气地垂下头。 吃完东西,血糖升高,路杳枯坐在那里,理所当然地开始犯困。 他拍拍脑袋,清醒了些,鼓起勇气又跑去求沈枳:“沈老师,我真的困了。您放我回去睡觉吧,我保证明天一早就来。” 沈枳摇摇头:“杳杳,你这么笨,放你出去很快就会露馅的。人类很需要一个救世主,你已经让我失望了,不要再让他们失望,好吗?” “哦。”路杳抿抿唇,“那我睡哪儿?” 不出去就不出去,但人总要睡觉的不是? 沈枳变戏法似的,又从边边角角的柜子里取出一床被褥,抛到地上,让路杳自己铺开。 “我时常在这里过夜。”他说,“被子有好几套,不用客气。”说着,他转头给自己摸了套新被褥出来。 他的那床很新很软,而路杳的则有些破旧。 路杳没得挑,认命把褥子掸开在地上,然后抖开轻薄的丝绒被,一点点铺平。 沈枳盯着他的手瞧。 忽然,他像是刚看见路杳手腕上的一圈血痕般,黑沉着脸快步走上去:“你的手受伤了,什么时候?” 路杳一愣,老实答道:“最开始去采血的时候,不小心被实验体001号抓住……” 他越说,沈枳的脸色越黑。 渐渐地,路杳自己也反应过来,他磕巴了一下,接着神色惶急地争辩道:“没、没有被咬,只是指甲划到了而已,不要紧的……” 他看过丧尸电影,被丧尸咬的人会变成丧尸,但仅仅是被指甲划伤的呢?应该不会变吧。 他受伤到现在已经好久了,他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啊…… “杳杳,你虽然是个伪劣品,但再怎么也该清楚丧尸病毒的感染性,别自欺欺人了。” 沈枳一点不顾及私情,说翻脸就翻脸。 他一把掐住路杳的脖子,不遗余力,两秒就让路杳面颊泛红,喘不上气来。 “沈、老师,我没、没被……” 路杳哭得背过气去。 他想这未免也太荒诞了,进入丧尸副本,丧尸没见到多少,反而要死在人类手里。 还是平平无奇地被掐死。 路杳不想要这样可笑的结局,拼命掰扯着沈枳的手,用尽全力又哭出几个字来。 “别、别杀我,实验……” 实验还需要他,给大丧尸抽抽血什么的,反正他已经光荣负伤,再被多抓几道也无所谓。 沈枳却故意曲解:“你想当实验体?”他徐徐松开路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有奉献精神,不错。” 路杳很快就明白了这个“不错”指的是什么—— 脖子戴上冰冷的项圈,项圈连着粗长的铁链,铁链延伸,将他牢牢锁在隔离间里……就在实验体001号的旁边,隔着大概两三人的距离。 沈枳说,他现在是实验体002号暂定。 路杳不在乎自己的编号,他在乎身侧的实验体001皱着眼皮缓缓醒来、皱着眼皮缓缓扭头看过来,然后皱着眼皮…… “嗷——嗷嗷嗷——” 路杳:“噫——” * 地上两层,研究中心已乱做一片。 没人知道病毒源是谁,也没人知道病毒源是怎么躲开研究中心的层层扫描,出现在内部的。 研究员们只知道,当他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休息时,尖叫突然响起,探头一看,外面已是行尸遍地。 “怎么办,联系到沈所了吗?” “没有。沈所和路博士都在地下实验室,做抑制剂的最后攻关,现在通往地下的电梯锁住了,通讯器也联系不上。” 两名研究员躲在实验桌下。 透明的玻璃隔断外,游荡的就是他们昔日的同事,如今面目狰狞、只懂得吃人的怪物。 已经有丧尸注意到了这边,用染血的巴掌噼啪拍打着玻璃门,留下阴森恐怖的血手印,其余丧尸被声音吸引,也纷纷加入进来。 玻璃隔断震颤着,他们躲不了太久。 “妈、妈的,警卫队呢?警卫队怎么还不来?研究中心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外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外面也已经沦陷了吗?” 若整座安全区都沦陷了,他们藏在这里,又能苟活到几时? 第4章:锁身边当小狗 「研究中心沦陷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没办法,谁让他们把毁灭级病毒源当个大宝贝运进实验室了呢?外面的丧尸还没攻进来,他们就先从内部瓦解了。」 「有利有弊吧,不把boss哥运进来,他们也没那么快研究出抑制剂。」 第101章 「研究出来了,但是没人知道。」 「唯一有机会知道的,还是个身子软软、头脑空空的小笨蛋。小笨蛋什么都看不懂,只会嘤嘤嘤的惨叫。」 「什么小笨蛋啊?主播呢?」 「这直播间好怪啊,怎么一进来就是黑屏,弹幕还聊得热火朝天的?主播呢,主播不会死了吧?」 「主播睡着了,我们在等他醒。」 「什么牛人,在丧尸陷落副本还敢睡觉。我听说有个新人小主播一己之力干翻两个游戏副本,不会就是他吧?」 「雾草,这该是何等猛男?」 「该不会比德彪还猛吧?不应该啊。」 「停停停,你们从哪儿蹿过来的,一进来就开始自说自话,懂不懂得尊重直播间原住民啊?我们才是老粉。」 「看见没,八级粉丝牌:木日大护法」 「抱歉抱歉,我们是隔壁直播间的。听说这里有人抽中了神级身份,所以跑过来看看。」 「隔壁张德彪在砍怪呢,这位主播究竟领的是什么身份,居然还没睡醒?」 「仅次于沈枳之下的高级研究员。」 「雾草,真神啊!这个身份病毒抑制剂唾手可得,通关还不是轻轻松松?」 「所以主播为什么还没通关?」 「因为他被boss哥抓破了手,现在挨了针抑制剂昏迷过去,被沈枳锁在隔离间当新型实验体。」 「……」 研究中心,行尸游荡。 昔日里珍贵的研究资料此刻凌乱地抛洒在地上,无人顾及;透明洁净的玻璃隔断喷溅着殷红的血液,同样的血,也染在地面、纸张、丧尸的白袍上。 实验桌下,两名幸存的研究员依旧躲在那里,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抱团取暖。 在丧尸的冲击下,玻璃很快密布裂纹。 支撑许久后,它终于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带着浓郁血腥的空气灌入,丧尸的嚎叫声也更为清晰刺耳。 “它们进来了。”男研究员道。 “嘘,别出声。”女研究员捂住他的嘴。 丧尸眼球萎缩、视力退化,基本看不见东西。因此,它们主要靠听觉和嗅觉来感知外界。 两名研究员已打过了抑制气味的针剂,只要不发出声音的话,说不定…… 他们瑟瑟发抖,交握的掌心俱被汗水沾湿。 很快便有丧尸寻了过来,体态踉跄,一步一顿,它在实验桌前停了下来,隔着一张办公椅,腿边就是两名研究员。 它停了不短的时间,左右寻找。 最近的一次,它摇摇晃晃地撞在了办公椅上,椅腿砸到男研究员的膝盖,砸出后者的一声痛哼。 丧尸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 它前后徘徊了几下,呜呜嗷嗷把实验桌撞得哐啷作响,有污浊的血从他指尖滴落下来,淅淅沥沥的还有被撕扯下来的皮肉。 女研究员扼住喉咙,拼命压下呕吐的冲动。 丧尸咆哮了一会儿,气急败坏地走了,它之所以错过了猎物,是因为他不懂得低头看。 危机暂时解除,但两人依然紧绷。 指甲深深掐进手心,男研究员神情激动,眼眶通红,哽咽着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女研究员边安慰地拍他的背,边骂他没出息:“别哭,丧尸还没走远呢。” 何况实验室里已充满了丧尸,这一个离开了,很快就有下一个找过来。如果无人救援的话,他们恐怕要……交待在这里了。 “可是、可是……”男研究员轻声抽泣。 他转动震颤的瞳仁向外瞥了眼,确认过附近没有丧尸后,断断续续地补完后半句:“可那个人是小刘啊……他、他的手上有胎记,我看见了。” “小刘?”女研究员愣了一下。 研究所里的刘姓研究员很多,但值得特意拎出来一说的,也只有沈所的研究助理刘盏。 这个时间,小刘通常都应该在沈所那加班才对。 可是,小刘却变成了丧尸,出现在这里。 如果说,连小刘都变成了丧尸…… 那么沈所呢?路博士呢?如果连他们都遇难了,那人类还有未来吗? 女研究员打了个寒噤。 在她身侧,男研究员早已陷入深深的绝望,身体不住地颤抖着,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了。 “丽丽、丽丽。”他忽然喊道。 丽丽是女研究员的名字。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临死前,唯独这件事我一定要说出来……” “嗷——!” 深情告白被一声凶恶的咆哮所取代,两人俱是一惊,齐齐扭头,入目便是一张腐烂的脸—— 浑浊的眼球凸起,半边脸皮已被咬烂,露出皮下猩红的肌肉组织,它张大嘴巴尖啸时,缺乏活性的经络组织便口香糖似的拉长、断裂。 “啪”,浓腥的黏液溅到女研究员眼底。 恶臭袭袭,她紧绷的神经终于还是像丧尸脸上的腐败烂肉一样,倏然间崩溃断裂。 “狗屎,走开!” 她霍然起身,抄起椅子就往丧尸头上砸,一击下去,丧尸被砸断颈项软软瘫倒,但转瞬,就有更多丧尸挥舞着胳膊挤过来。 “不许你们欺负丽丽!” 男研究员也蹿出来,为爱冲锋胡抓乱挠,他想反正都要死了,怎么也要在丽丽面前留下勇敢的一面。 第102章 涌来的丧尸,一张张都是昔日同事的脸。 绝境中,他们非但体力不支,精神也渐渐恍惚起来——人类是不是要完了? 人类……真的要完了吗? “都让让,你张哥来了!” 忽然听见外面丁零当啷一阵响,一肌肉虬结、五大三粗的汉子杀进研究所内,嘴角噙着混不吝的笑,端着机关枪就是一梭子突突。 丧尸倒地,被解救下来时,两名研究员脸上都还是懵的。 “抑制剂在哪?”张德彪直入主题。 “还、还没研究出来。”女研究员答。 “啧。”远处的丧尸已听到动静,摸往这边,张德彪不欲废话,直截了当道,“半成品也行。” “试剂10052至10087号储藏在地下一层,更早的试剂不具有保存价值,都已经被销毁了。”女研究员道。 她已看出张德彪动机不纯,但为了保命没有计较,甚至,还颇为配合。 “储藏室设有指纹锁,带上我们,你才进得去。”她谈判道,“这里已经被破坏了,那些试剂是人类的希望,必须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她与张德彪对视,目光炯炯。 “怎么样?至少我们的目标一致。” 张德彪深深看她几眼,点头答应。 他带领自己的小队—— 基本都是玩家 ——举枪保护两名研究员离开,跨过玻璃隔断时,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研究中心的地下好像有两层,我能知道地下二层是做什么的吗?” “那里关着中心最珍贵的实验体,从它身上获取的信息,帮助我们研制出了试剂10088号,可惜,仍然是个不稳定的半成品。” “10088不在储藏室?”张德彪追问。 “在地下二层,沈所那里。”女研究员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转移话题,“除了试剂,地下还有一些异变实验体,比较危险,要小心。” “嗯。”张德彪点点头,有些漫不经心。 他举枪又是一梭子,将前边走廊探头探脑的丧尸扫了个干净,一行人成功抵达电梯,研究该怎么下去。 与此同时,地下二层。 路杳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稍微一动,脖子上的铁链就“哗啦啦”响个不停。 就像在拴狗一样。 抑制剂带来的副作用已经消散,沈枳说那是不稳定的半成品,有五成的可能将他变回一个正常人,也有五成的可能将他边做一只丧尸。 路杳垂眸看看自己的手,白生生的。 是人类的手。 他放下心来,扭头往别处看。他仍然身处隔离间内,不远的铁床上,是双眼紧闭的实验体001号。 玻璃墙后,沈枳已经在忙碌了,此时正聚精会神在纸上书写,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醒了过来。 “沈老师、沈老师……” 路杳轻声喊着,软着嗓音求:“我没有变成丧尸,你放我出去吧。”在里面怪吓人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丧尸哥凶。 沈枳听到动静,抬头瞥他一眼:“不行。” “沈老师。”路杳揪着手指,要哭不哭的,“你把我放出去吧,项圈可以不用摘,锁在您身边就好。” “锁在我身边?”沈枳反问。 他沉默了半晌,忽而眉梢一挑,微笑: “杳杳,我曾经养过一条狗。有时候工作忙,我把资料带回家里,连夜加班,它也不睡,就守在旁边看。” 沈枳语带怀念,像在说一件趣事。 “后来,它困得极了,就扑腾着闹我。为了让它安分些,我就用狗链给它拴起来,拴在我的脚边。” “……你也想像它那样吗,杳杳?” 做一只黏人的稚犬,匍匐在主人脚边,只是被摸了摸脑袋,就眼睛亮亮、尾巴狂甩,幸福地舔舐主人的手指。 路杳抿着唇儿,屈辱地红了脸。 “也……” 他哼哼唧唧的,声音轻的近乎听不见。哼唧了半天,还是很没自尊地说出了那句话。 “您放我出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第5章:当狗就要有当狗的样子 路杳自甘堕落,央的沈枳一下子就心软了。 这个男人面上恶声恶气的,身体却很诚实,边冷嘲热讽地讥笑了路杳一通,边打开了隔离间的金属防护门。 大步迈进去,牵起锁链猛的一拽。 锁链牵动项圈,路杳只觉得自己的整颗脑袋都要被拽飞出去似的,不出半秒,他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倒在地上。 “爬起来。”沈枳语气严厉的命令,“你该不会连爬都不会吧,杳杳?” 路杳胳膊肘都摔红了,还要忍受男人的嘲讽。 他气得就要掉小金豆子,皱皱鼻子,还是窝囊地一声也没敢吭,忍痛撑起身子。 起身到一半,忽然顿住。 颈项上的锁链在徐徐收紧,铁链绷成一条直线,悬在半空中,微微颤动着。 路杳咽了咽口水,抬眸怯怯地向上看。 ……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探究的视线与沈枳冷峻的眉眼对上,这个翻脸无情的男人淡淡地笑了,虽然没有开口,但他脸上的神情分明就在表达——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戏弄地微笑着,牵着铁链的另一端,缓缓向外引导扯动:“杳杳,来。”嗓音温和如初见,“当狗就要有当狗的样子。” 第103章 沈枳将距离控制得很好。 就算路杳不愿意顺从他、想要站起来,也必须顺着铁链牵引的方向,向前爬两步才行。 然而他爬过两步,沈枳就将铁链向外牵一段。 爬过两步,就牵一段。 这样爬着爬着,路杳就爬到了沈枳的腿边。 沈枳拍拍他的脑袋,笑夸道:“爬的很好,杳杳。”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奖励地塞进他口中。 路杳昂着脑袋,愣愣地把巧克力吃进嘴里。 直到舌尖甜甜的糖块化开,巧克力的浓醇香气腻进咽喉,呛得他咳嗽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表现是多么丢脸。 滚开,他才不是狗,不要牵着他走,也不要像对待狗狗那样奖励他吃东西! 还有,狗狗不能吃巧克力。 路杳气得面颊鼓鼓,瞪向沈枳。 沈枳全当看不见,轻轻扯动铁链,转身牵着他向外:“杳杳乖,只有听话的狗狗,才给趴在主人脚边。” 至于不听话的狗狗,就只能和大丧尸关在一起,睡在脏兮兮的狗窝里,还很有可能被吃掉。 「宿主,别倔。」1188劝,「能活命通关就行,仔细想想,当狗也没什么不好。」 再说也不是真的当狗。 呵,夫妻情趣罢了。 跟着路杳这么长时间,1188慢慢已经看开了,靠男人就靠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倒是宿主当局者迷,都被一群群狗男人捏在手里这么那么玩了,还哼哼唧唧地说自己是实力玩家,抵死不认自己是朵招蜂引蝶的漂亮娇花。 问得急了,就硬说是身份卡的作用。 天可怜见,身份卡只能保证他在足够窝囊的时候不会死,可没本事让他在哭得可怜的时候被啵嘴巴啊! 「你说得轻巧,又不是你爬在地上当狗。」路杳咬牙切齿,「你等着,看我待会儿怎么对付这个臭男人。」 瞧瞧,又嘴硬。 1188不以为意,嘴上敷衍:「好,我等着。待会儿狠狠咬他,给他个教训。」 让他知道宿主才不是什么乖狗狗呢。 是会咬人的坏狗狗,嘻嘻。 实验室里,坏狗狗一边生闷气,一边乖顺地跟着沈枳爬出了隔离间,沈枳夸奖地摸他下巴,他还谄媚地眯起眼睛。 1188忍不住嘲笑:「呵。」 路杳气急败坏:「我装的,你别管。」 先迷惑一下这个男人罢了。 他把先前铺好的褥子叼到沈枳腿边,乖乖睡好,如果尾椎后边连着尾巴,他一定还会快乐地摇两下。 这样的路杳确实很招人喜欢。 让沈枳看着看着就不由去想,等到这场纷乱结束,果然还是应该寻条毛绒尾巴,安在杳杳的小屁谷上。 最好还是带电的,不听话的时候就…… “汪。”沈枳捏住路杳的唇边肉扯了扯。 偏在这种事上,路杳反应很快。 他瞬间就明白了沈枳的意图,有样学样:“汪呜。”带着绵软的尾音,故意勾人似的。 沈枳顿时就被他勾起了火。 余光扫一眼玻璃墙后的实验体001号,不情不愿地只得强忍着。 弹幕沸腾开来: 「呜呜呜,是杳杳牌小狗,真想养一只。」 「你怎么对小狗小狗都不会生气,他只会讨好地扭动腰肢,汪呜汪呜舔你的手指头。」 「沈枳真变态啊沈枳,谁能想到外表看上去那么认真负责的一个人,其实是个阴暗批呢?早些年玩家们可没少被他骗,一骗一个死。」 「刚才沈枳明显是被杳杳勾起反应了,然后他好像瞥了boss哥一眼,谁注意到了?」 「我我我,我注意到了!」 「我记得,boss哥可以与沈枳感觉互通来着。」 「好好好,纯情boss初尝人事。」 「自此堕入欲望深渊,一发不可收拾。」 「就是可怜了杳杳,怕是要被按在床上,身体力行地参与研究“实验体001号是否具有生殖冲动”了。」 「谁让他勾引纯情丧尸的,活该该。」 「不是,你们这群人是怎么回事?拿了高级研究员身份,就是让主播研究boss哥生殖冲动的吗?」 太魔幻了,隔壁德彪还在那吭哧吭哧打丧尸,这边走的居然是恋爱剧情。 这还是逃生游戏吗?不应该吧。 盘着枕头打哈欠,被困在地下实验室的路杳确实没什么紧张感。 他还不知道外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感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危机就是冒牌货身份被揭穿,令他不得不忍受沈枳这条坏狗的一再威胁。 所以,他困了,仍旧可以安然睡觉。 唯一讨厌的就是颈项上拴着的铁链,硌在他的下巴上,害他调整了好些个姿势,最后都被硬邦邦的铁链硌醒。 被硌醒的第一百零一次,路杳总算忍无可忍地爬起身,不敢吵到沈枳,只自己用手拽住项圈,想把铁链转到后面去。 他转了半天也没转动,气闷在那里好一会儿,还是妥协地探出求助的小爪子: “沈老师……” 沈老师不理他,颀长的手指捏一支圆珠笔,正“唰唰唰”纸上写着什么,笔走游龙,气势万钧。 路杳轻拽他的衣袖:“……沈枳?”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这下路杳不敢造次了,他猜沈枳一定在写和抑制剂有关的东西,所以才会这么严肃、这么忘我。 第104章 抑制剂,不仅关系着他能否通关,更关系着这个副本的人类能否摆脱丧尸危机,重拾希望。 事关紧要,路杳识趣地不再打扰沈枳。 乃至于他因为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抻长脖子去看沈枳写得是什么时,都屏住呼吸、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大的动静。 沈枳究竟在写什么呢? 虽然他看不懂,但不妨碍他就是想看看。 探究的视线落在纸面,蓝紫的线条纵横交错,深深浅浅地嵌进纸张,只余下小片的空白。 路杳疑惑地皱眉,路杳惊骇地瞪大眼睛。 他确实看不懂沈枳在写什么,不是因为他笨,而是沈枳根本就是在鬼画符。 拿着圆珠笔在纸上画圈圈,他也会啊! 沈枳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当上研究所所长的?他真能研究出抑制剂吗?还是说他也是个冒牌货? 路杳越想越慌,震撼地去看沈枳的脸。 他又被沈枳的神情吓了一跳—— 狂乱的、执迷的、神志不清的……两眼发直,又带着一股凶狠劲儿,视线飘散没有落点,眼底蓄着密密的血丝,呈出可怖的猩红色。 坏了,沈枳要变丧尸了。 路杳慌慌张张的,脑中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他慌乱地挪开目光,不经意又瞧见了沈枳肩膀处红红的一片。 像是……被丧尸咬的。 坏了,坏了坏了坏了。 沈枳还说他会变成丧尸,结果呢?他好好的还是人类,沈枳自己却要变得不是人了。 正胡思乱想着,路杳听见脖颈转动“咔吧咔吧”的声音,他倒抽一口冷气,眼睁睁地看着沈枳僵硬地、缓慢地把头转过来。 “不、不许看我!” 惊惧之下,路杳胡乱嚷了一声,顺手拿过实验桌上一个叫不上名字的金属仪器,轻车熟路地砸上沈枳的脑袋。 沈枳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路杳:…… 也不是很厉害嘛。 他拍了拍剧烈起伏的胸口,缓过气来后,就眼疾手快地从沈枳外套口袋中摸出钥匙,替自己解开铁链。 紧接着他就要逃,逃开几步,还是良心未泯地调转回头,找出不久前沈枳给他扎过的半成品试剂,一股脑地全都怼进了沈枳体内。 仁至义尽,能不能活就看沈枳的造化了。 路杳踢开地铺,落荒而逃。 他的身份特殊,权限很高,虹膜识别后,轻而易举就让安防系统为他敞开了大门。 乘坐电梯一路向上,路杳发愁出去了该如何与其他研究员交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电梯先到达目的地,“嘀”地敞开金属门。 楼层显示是地下负一,而非选定的地上零层。 门后,迎面便是一张腐烂大半的脸。 “嗷——” 恶臭扑鼻,半扇齿骨森森裸露在外,牙缝里还黏着不知从何处撕咬而来的碎肉——这才是丧尸,与地下那只青皮酷哥完全不一样。 路杳当即腿弯一软,被吓白了脸。 呜呜呜,他后悔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第6章:流浪小狗哭唧唧 「宿主别慌,你有枪你有枪!」 「我枪在哪儿呢?找不到啊,我枪在哪儿呢?」 一阵儿的兵荒马乱,狗跳鸡飞。 电梯门前堵着四五只丧尸,各个奇形怪状,是研究所养在地下的实验体,如今都越狱了跑出来。 他们嚎叫着,你挤我我挤你,一个个伸长了胳膊往路杳脸上抓—— 却都维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眼看就要抓到,偏又挥来舞去的抓不到。 存心要吓人似的。 路杳胆儿小,这样就能把他眼泪啪嗒地吓个不轻,他手忙脚乱地找来自己的枪,又手忙脚乱地把枪落在地上。 「1188,枪掉了,枪掉了怎么办?」他惶急问着,呼吸间昏着浓浓的哭腔。 「枪掉了你捡起来啊!你问我我有什么办法?!」1188也很慌。 丧尸不是人,而是“死物”。 对于“死物”,身份卡不见得能够起作用。也就是说,宿主要是稀里糊涂地死在这儿,那他就真的死在这儿了。 路杳抖抖瑟瑟的,弯腰捡枪。 换成别人在这儿,怕是早被丧尸咬死一百次了,但路杳却奇迹般的还活着,那些丧尸想要吃他,又畏惧着什么似的不敢靠近。 半晌后,路杳成功把枪握在手上。 他闭紧双眼,枪管向前,也不瞄准,就那么对着四面八方胡乱叩动扳机,心想只要子弹足够多,总有几发能命中丧尸的脑袋。 这是统计学,但统计学也需要点子运气。 路杳手都震麻了,才敢稍微歇一歇,睁眼一看,居然还有一只丧尸没倒,咧嘴向他摸过来。 “肉肉,香香……” 而且还会说话,恶心! 路杳按住颤抖的手腕,看准了一枪射过去。丧尸“阿巴”两声,轰然向后仰倒。 「嘿,我还挺厉害的嘛。」 威胁刚消失不到三秒,路杳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学西部牛仔吹一吹枪口冒着的徐徐热气,骄傲地一挺胸脯。 若是忽略掉他红肿的双眼和面颊上挂着的泪痕,看上去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1188连连叹气,真不知道该嘴宿主没有危机感,还是该夸宿主心大忘得快。 思来想去,它选择闭嘴不说话。 第105章 「真危险啊,地下一层。」路杳感慨一声,分分钟按上了电梯门,「这电梯是不是坏了,我明明是要去地上实验室,它怎么提前停了。」 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当地下一层本就是存放实验体的地方,遇到泄露事故也很正常,他得赶快到上面去,把这件事告诉研究所的其他人才行。 没再出什么意外,电梯缓慢向上运行。 联动装置轻声嗡鸣,听得路杳有些昏昏欲睡。 好慢啊这电梯,比蜗牛爬得还要慢,是不是缺油了?他思维飘忽地想着,倏然又发愁沈枳变丧尸了,抑制剂要怎么办。 “叮”,电梯到达。 厚重的金属门晃晃悠悠开向两边,宛若两个背道而行的拄拐老太太,半天敞开一人身位的口子,不等路杳迈步向外,便有人挤了进来。 路杳眉毛皱皱:可恶,先下后上懂不懂啊。 他轻咳提醒,还没来及说话,就被电梯外鱼贯而入的熙攘人群挤到了角落里,动弹不得。 “都齐了吧?”有个体壮如熊的男人问。 他用视线粗粗一扫,确认没有遗漏,就转身按下关门键,然后寻找他要去的楼层。 “咳,那个……”路杳探出脑袋。 穿着警卫队服的七八个男女交头接耳、低声窃窃,路杳的声音迅速被淹没在他们的交流中,无人在意。 “那个。”路杳拔高音量,“我要出去。” 电梯骤然安静,像是突然发现这里还有个人似的,全副武装的警卫队员们齐齐扭头看向他。 他们神色古怪,都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路杳的气势顿时低了下去,垂着脑袋从人群的缝隙中挤过,打算就这么默默离开。 “你要出去,你找死啊?” 行至门前,胳膊被一把拽住。 张德彪一脸不赞成地看着他,凶道:“你们这些研究员胆儿也真肥,外面都是丧尸,你还非要出去?” “外面都是丧尸?”路杳惊愕地瞪他。 “嗯,有人携带了丧尸病毒。半夜三更的,研究中心被咬穿了。”张德彪言简意赅,“应该没剩下太多幸存者,我们的任务也不是拯救,而是转移这里的抑制剂样品,为人类保留希望。” “啊,是路博士!” 人群里响起一道惊喜的女声。 女研究员挤上前来,两眼冒光地看着路杳:“路博士,还好你没事。”她看向其他人,介绍道,“这位是路博士,我们研究所的重要人物。” “他和沈所是抑制剂研发的领头人,可以说,他的生命与智慧比那些抑制剂本更重要。” 路杳干咳一声,挠了挠头。 “我就是个普通人,没那么厉害的,低调低调。”他心虚地连连摆手,实在受不起这般夸赞。 “沈所呢,沈所怎么样了?”女研究员追问。 路杳被问得僵住。 一时间,电梯内所有人都视线都汇聚在他身上,空间窄小,沉闷的气氛令他有些缺氧。 在众人的注视下,路杳默默垂下头。 “沈、沈所他……” 沈枳他变成丧尸了,这种事情说出来的话,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路博士,你快说啊。沈所呢?” 路杳的欲言又止,让女研究员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其他人也都阴沉着脸,逼问的氛围无端让人害怕。 “沈老师被感染了。”路杳硬着头皮,“他脖子上有伤,应该是不慎被实验体001号咬到的。” “我拼尽全力才逃出来。” 他越说声音越轻,说到最后,心底竟涌出浓浓的惭愧来:“我很抱歉。”他忏悔着,“我很抱歉。” 噩耗一至,电梯间死地般寂静。 半晌后,张德彪打破沉默,按动电梯前往负一层:“都别垂头丧气的,我们先去储藏室看看。”他转向路杳,“小不点,你跟我们一起。” 路杳点点头没有拒绝。 地下一层固然不安全,但外面都是丧尸,离开张德彪,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不如跟着,人多总能安全点。 「宿主,我刚才扫描过了,这队警卫基本都是玩家,他们的任务和你一样,都是获取病毒抑制剂。」1188忽然道。 「你本来也应该是警卫的身份,好像是副本出故障了,才莫名给你安一个研究员的头衔。」 路杳撅嘴:「烦死了,怎么还能出故障的。害我被沈枳凶半天,还给他当小狗。」 抱怨一通,他心思活泛起来。 看看周围端着枪、穿着警卫队服、一看就很厉害的其他玩家,顿时起了几分抱大腿的念头。 “你、你好。”他试探着向旁边的人搭话。 那人瞅他一眼,不太想搭理:“安静点,别说废话,等会躲我们身后,前往别死了。” 在他眼中,路杳就是个累赘。 偏这累赘有点价值,不好随意抛弃,只能不情不愿地带着。 路杳听出男人语气中的嫌弃,笑容僵在脸上,可怜巴巴地缩回到角落。一次外向换来一生内向,说的可能就是他吧。 沉默地跻身于人群之间,路杳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太受待见,两个研究员报团取暖不理他,玩家们也懒得和他说话。 哼,谁稀罕他们呀,他一个人也挺好。 ……呜呜呜,为什么没人和他玩。 第106章 路杳绞着手指,没由来有些委屈。 他猜,这些人一定觉得,如果逃出来的不是他,而是沈枳就好了。毕竟相较而言,沈枳的价值要远大于他。 伤心中,电梯停稳在地下一层。 这次不见有丧尸堵门,但玩家们都不敢松懈,在张德彪的指挥下,行动有素地迈进走廊。 女研究员被护在中心给他们指路。 男研究员充当挂件,也跻身队伍前列。 唯有路杳被遗忘在后方,像一个多余的存在。他怀疑哪怕自己留在电梯里不出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发什么呆呢,走了。” 脑袋忽然被揉了一下,有谁牵起他的手,坚定地带着他向前。 “我会保护好你的,路博士。等下就跟在我身边,不要超出三步的距离。”嗓音含笑,温和而有力量。 这好像……是一个好人? 路杳被蛊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乖乖被男人牵走,他套近乎地问:“我叫路杳,你呢?” “路易斯。”男人回头。 路杳这时才瞧见他有一头耀眼的金发,笑起来阳光开朗,宛若菲比斯第二。 不用想,这个路易斯肯定就是好人! * “路易斯,你的新傀儡?” 一层之隔,岁月静好。 沈枳坐在皮椅中,双手交叠抵在膝上,眼前霍然是一方监控大屏,正跟踪显示着路杳所在。 他身侧,站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西装是沈枳的,穿在他身上有些不合身,纯白衬衫的纽扣绷紧,像是随时都会被结实宽阔的胸膛弹开。 “你也是我的傀儡,沈枳。” 男人走到沈枳身后,双臂撑在座椅上,一对红眸却直勾勾地盯住监控屏上的那个娇小身影。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故意放他走的行为。” 他道,言语中暗含杀意。 “你不是人类,当然不懂。”沈枳不在意地笑笑,“流浪过的小狗往往更能安于豢养。” “杳杳吃了苦头,自己就会哭唧唧地跑回来求你的。” 第7章:真想和你在这里…… 「到头来还是要靠张德彪通关。」 「这个主播傻傻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换我领到高级研究员身份,肯定不出十分钟就通关了。」 「无聊,还是回张德彪直播间吧。」 「要头脑有头脑、要武力有武力、要颜值有……呃,我觉得我还是留在这个直播间多看一会儿吧,老是看打打杀杀多没劲儿。」 「兄弟你变了,瞧不起你!」 「瞧不起就瞧不起,我是颜狗我乐意。」 「像这种小笨蛋不出十分钟就被吃喽!」 「呵,boss哥都舍不得对杳杳下手,那些丧尸小喽啰谁敢动手动脚?年纪大了,就爱看一些娇娇软软的笨蛋美人。」 「你这就喊上杳杳了?你这个德彪叛徒!」 「杳杳老婆。」 「尼玛,你**我去你***」 玩家小队在地下一层游荡了大约有十分钟,刚摸清储藏室的方向,研究所的电力系统就因损毁严重而罢工了。 廊灯闪烁了几下,由白炽转为昏黄,最后沉入一片深黑寂静。 黑暗骤至,人群停滞。 这出乎意料的状况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半晌后,才有人低低地骂了句:“我曹……” “都别慌,大家围成一圈。” 张德彪站出来稳定军心。大家都很听他的话,一个个动作起来,时不时有“你挤到我了”“别踩我脚”这一类的抱怨。 音量都很低,毕竟谁也不想引来丧尸。 路杳排在队伍最末,感受到身边的人都在向前聚拢,他也迈开步子跟上去。 可是,这里实在是太黑了。他看不见、也摸不清方向,晕头转向走了几步,怎么也找不到其他人在哪儿。 一头撞上柱子,路杳揉着脑门不敢乱动了。 他靠墙停在那儿,向左看看是一片漆黑,向右看看也是一片漆黑,四周冷冷清清的,那些嘈杂声也似乎变远变轻了。 这感觉,就好像是他孤零零的被落下了。 “人都齐了吗?”远处,张德彪在问,“好,大家都听我的,别发出太大动静。那个研究员呢?快快快,到我这边来。” 路杳心中一暖,下意识以为张德彪在问自己。 “我在这儿。” 女研究员应了声,被玩家们推到张德彪身边。 路杳的声音噎在喉咙里,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他讪讪地把举起的手放下,搓了搓手指,好不心酸。 什么啊,原来不是在喊他啊。 是了,他可有可无,根本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1188,如果我在这里待着,不和他们一起了,等他们拿到抑制剂,我也能跟着通关吗?」 「可以的。」1188答,「但评分会很低。」 「哦。」路杳道,「那我就待在这里好了。」 融不进的圈子就不要硬融,在那些玩家眼里他就是个累赘,识趣点主动离开,说不准还能被夸一句有自知之明。 「宿主,你别妄自菲薄。」看路杳这样,1188还挺心疼的,「还有,我可要提醒你,这一层有很多实验体丧尸,离开大部队,你必死无疑。」 「死就死。」路杳倔脾气上来了。 他宁死不屈,就算被丧尸咬成血窟窿,也绝不会腆着脸,卑微地融进一队明显不待见他的人中。 第107章 “杳杳,可算找到你了。” 有谁找了过来,像一捧烛火,在清冷的空气中融开一汪暖意。 “说了不要超出我三步的距离,才刚扭头,人就不见了。”是教训,却听不出太多责难,“叫我一通好找。” 路易斯轻笑:“一个人站在这儿,被丧尸叼去了怎么办?那些丧尸贪吃,可不会放过你这种美味的小点心。” 短短几句话,轻松拨散了路杳心中的不安。 “才不是小点心呢。” 不久前还嚷嚷着“死就死”的路杳,这会儿已经完全被哄好了,他主动牵住路易斯的手,心头烫烫的。 两人回到玩家队伍中。 玩家们的态度不冷也不热,只一语不发地给两人让出了位置,然后便纷纷去听张德彪的指示了。 “小不点,以后别乱跑。”张德彪倒是同路杳解释了一句,“队伍里人多,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命是自己的,自己要多注意。” 说完,他转身打开手电筒。 细细的一线光,只能照亮附近的一小片区域。 “你拿着。”他把手电筒塞给女研究员,“这里的路你熟,趁着丧尸没寻过来,快点找到储藏室。” 女研究员四处打量了会儿,选定方向带领众人前进,队伍缓慢地流动起来,路杳愈发抓紧了路易斯的手,跟上。 “啪嗒、啪嗒、啪嗒。” 尽管众人都有意放轻了脚步,在这格外幽静的环境中,鞋底皮质橡胶与自流平地面碰撞的声音,还是被衬得异样清晰。 路杳听着听着,无意中数起拍子。 “啪嗒、啪嗒、啪嗒。”二六拍。 “啪嗒、啪嗒、啪嗒。”还是二六拍。 “呼哧、呼哧、呼哧……” 二六、还是二八? 耳廓痒痒的,路杳烦躁地挠了挠,手指捻动,玉哨般的指关节不慎撞到了片热乎乎的东西。 “对不起,路易斯……” 路杳边道歉边转头看,手电筒的光辐射过来,只余下一小片黯淡的晕影,昏暗中他模模糊糊瞧见个嶙峋的轮廓……不太像是人。 也不像是路易斯的腰或者胳膊肘。 是枪吗? 路杳揉了揉眼睛,更凑近了些,他还想伸手摸摸看的,却被路易斯轻拽过去,脚下踉跄地后退。 “杳杳,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啊。 路杳蓦地噤声,自脊椎尾炸起一身冷汗。 如果说路易斯一直牵着他走在他右手边的话,那他左手边刚刚碰到的东西,会是什么? “呼哧。” 热气喷洒而来,带着淡淡的腐臭气息。 因为这处的堵滞,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人们不满地投来观望,手电筒也照向了这里。 啪,一只身躯硕大的丑东西暴露在灯光下。 它没有皮肤,全身红彤彤的,肌骨神经全都暴露在外,牙倒很白,根根锋利地暴露在外。 牙齿的缺口,一根血红的舌头从中耷拉下来,此刻正散着腾腾热气。 路杳刚才撞到的,正是这条舌头。 噫,恶心。 路杳蜷起手指,在衣服上猛擦,白嫩的手指擦得粉生生的,内心的恐惧却是越来越大。 这怪物是什么时候跟上他的? 印象中,那粗重灼热的喘气声,似乎在很早的时候就响起在他耳边了。 一路上,丧尸就这么蛰伏在黑暗中,静悄悄地跟随着他们,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直到再也按捺不住,“呼哧哧”地喷出狩猎的热气,再也不加掩饰,在手电筒的光圈中尽情展示它的凶残与丑恶。 “那、那边还有一个……” 静默中响起道颤抖的声音,手电筒随之一转,照亮边上另一只巨大丑陋的丧尸怪物。 再扫,还有。 跟上他们的不止一只两只丧尸,而是三只四只或者更多—— 这个认知让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肉跳,更为恐怖的是,这么多丧尸追上来,他们竟一点儿动静也没听见。 光线颤了下,迅速扫了一圈。 亮光所及之处,越来越多的狰狞黑影显现出来,瞳孔反射着诡异的红光,观之令人胆寒。 情况比预想得还要糟。 他们不是被跟踪,而是被包围了。 “把枪抬起来。”张德彪大吼一声,打破寂静,“所有人对外射击,抱团前行,都别慌、也别乱。” 这声大喊像是开战的指令。 一时间枪声轰鸣,火光四起,丧尸们也俱都咆哮着涌来,异常坚硬的身体足以抵御子弹倾泻,同时能够轻易戳穿人类脆弱的躯体。 路杳离它们站得很近,冲突一起,最易受到伤害。 但无人顾及他的死活,危境中,玩家们首先要保全自己,再有多余的精力,也是优先保护作为向导的女研究员。 路杳混在人流里,还没掏出枪,就被挤得东倒西歪。 利爪袭来,直向他的眼睛。 “跟上,都跟上。不要掉队。”远处,张德彪在大喊,“保护好女研究员,只有她能带我们离开这里。” 混乱中,路杳低呼声“救命”,也很快被淹没于枪声中,无人听见,无人在意。 “杳杳。” 即将失去双眼的一瞬,他被拽住衣领,倒向身后宽阔的怀中,子弹擦着面颊飞去,击中丧尸,令其重重向后倒去。 第108章 “我说过会保护好你的。”男人轻笑,掐着路杳的腰按向自己的小腹,“而且,你看啊杳杳,这里也只有我会保护你。” 说到这,男人突然发起了神经。 一手架着机枪,完全无视后坐力地向外倾泻着子弹,一手扳过路杳的脸,掐着他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怒吼、惨叫、哀嚎,血与火交缠纷飞,腐肉的恶臭与活人的鲜血混杂在一起,让人作呕。 光影交错中,路杳害怕得直颤。 在阵阵尖啸的恐惧中,唇上的触感仿佛被无限放大了,他起初感到荒诞,可很快就只能红着眼尾绷着腿,软倒在男人怀中。 “你颤抖的样子真美。”接吻的间隙,男人暧昧地夸赞道,“真想和你在这里……”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温柔戏谑。 路杳哀鸣,被捏上臀尖的软肉。火光亮起时,他看见有尸块碎肉从男人脑后飞过。 于是他放弃所有的挣扎,在与死亡咫尺之遥的地方,甘于一场掌控与玩弄。 变太,都是变太! 第8章:咬一口尝尝味儿 路杳头昏脑涨,怕得要命。 他余光乱扫,生怕有丧尸发现到这边,恼羞成怒,一爪子将他们俩吻在一处的人捅个对穿。 别的不谈,打着架呢还要啵嘴巴,也太不尊重人……呃、丧尸了。 一片喧嚣中,唯一光源的手电筒掉落在地。 你踩一脚、他踢一脚,圆柱状的手电筒在地上滚来滚去,顶端的光线也纷乱地向四周照射着。 光照之处,有时是玩家怒吼咆哮的脸,有时则是丧尸一掠而过的、血红色的模糊影子。 忽明忽暗间,路杳每瞧见丧尸狰狞丑恶的身躯,都会被吓得悲哀地一颤。 这时候,路易斯总会在他唇边轻笑。 “杳杳,你可爱得让人想一口吃掉。”男人戏弄道,“就是那些没脑子的丑东西看见你这个样子,也要先细细地舔上一遍,才舍得下口吧。” “别、别胡说。”路杳反驳。 他紧张地观望丧尸的动向,没空搭理路易斯的坏言坏语,心不在焉的样子,倒让人亲得怪没滋味。 路易斯不悦地挑眉,眸底掠过瞬红光。 顿时,便有只四肢弯折、肋骨外翻的丧尸向这边袭来,它那黑洞洞的眼睛瞪住路杳,宛如两个无底的旋涡,没有感情只叫嚣着吃人。 “噫!” 路杳骇得毛骨悚然,缩着脑袋一个劲儿往路易斯怀里躲。两只小爪子把路易斯腰后的衣服抓得紧紧的,指腹磨蹭在腰肉上,撩起一片邪火。 最终,丧尸只是从他们身侧擦过。 倒是路易斯红了眼,吃人的欲望比丧尸更甚,拽开路杳的衣领,便牙尖齿利地咬在颈窝。 “杳杳是什么味道?”他啮噬着路杳的小软肉,染血的齿缝间溢出疯狂的呓语,“甜甜的、咸咸的……我知道了,是盐巴制成的蜜糖。” 路杳疼得小脸皱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盐巴怎么能制成蜜糖呢? ……不对,这个臭男人怎么能摸他的小屁谷呢?一只手捏他的屁谷,一只手掐他的下巴,那不就没有手拿枪了吗? 没有手拿枪,丧尸攻过来的时候,他们不就毫无抵抗之力,轻易就会被吃掉了吗? 路杳的危机意识很足。 性命攸关,他不敢怠慢,忍着痛也要提醒路易斯注意影响??——注意对能不能活着的影响。 “路易斯,你把手挪开。” 他被咬得晕头转向,温软的唇瓣擦着路易斯的耳垂,来回磨蹭,“你好好端着枪啊,丧尸要过来了怎么办?” 路易斯被他逗得发笑:“丧尸来了,也得好好排队才行。”他变本加厉,在颈窝间咬出红红的一圈齿痕后,又向下咬上锁骨。 “还有个办法。”甜香的血液咽进喉咙,手骨森然突起,路易斯有些抑制不住了,“我把杳杳吃干抹净,杳杳就不用担心再被丧尸吃掉了。” 他是认真的,他真的有些饿了。 * “吃就是喜欢,喜欢就要吃。” 同一时刻,地下二层,文盲丧尸理直气壮发言道,它烦躁地瞪着沈枳,恶狠狠地凶: “虽然我与傀儡感觉互通,但间接吃到和亲口吃到,区别还是很大的。若不是你放他走,我现在就能把他叼嘴里吃了。” 沈枳叹气,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吃了以后呢?难得遇见个喜欢的东西,你一口吃完,可不就没了?那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你抱着杳杳的骨头,缩在床上哭去吧。” 文盲丧尸听罢沉默。 吃完了只剩骨头是有些糟糕,硌得慌,没有一身小软肉掐起来有意思,而且人死了,就听不到他哀哀地叫唤了。 半晌后,它提出方案二:“那就把他关起来养着,慢慢地吃。每次吃一小片肉,吃过养上一周。按人类的恢复速度,应该能养好。” 说完,它还挺骄傲地补充:“我已经很克制了。”一周一口肉,克制太多了。 沈枳扭头,匪夷所思地瞪它。 “你到底是一只丧尸。”前人类的他感慨道,“除了吃,你就没点别的追求吗?” 譬如说,换一种吃法。 “怎么?”文盲丧尸拧起眉,不耐烦了。 它是纯天然丧尸,并非人类转换而来,因此对人类情感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一窍不通,听沈枳扯得多了,不免感到暴躁。 第109章 若是沈枳再拐弯抹角,那只香软的小研究员暂且放在一边,它先一口把沈枳吃了清静。 “我是指生殖冲动。”觉察到杀意,沈枳不再废话,直入主题,“抱歉,前段时间稍微研究了你一下。通过从你身上采集的信息来看,生殖冲动的确是存在的。”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报告: “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之前,路杳撅着屁谷趴在地上,学小狗‘汪汪’乱叫的时候。” 文盲丧尸想了想,还是没能抵住深植髓骨之中的那一小撮喜爱与渴望—— 喜欢就是要吃,它嘴下留情,不吃死就行。 顶着沈枳看怪物般的震撼目光,实验体001号不容置喙地决定了:“别管,我先咬一小块尝尝。” 晦暗的红光从它眸中流窜至路易斯眼底。 路易斯挑了块好地方—— 前胸肉,嫩嘟嘟的,似乎还蕴着一汪奶香。牙齿压上,还能感受到它在瑟瑟颤着,布丁一样,勾“人”得紧。 “你走开,别舔我了。”路杳小小地抗拒着。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被咬成小破烂了,还以为路易斯只是和从前遇到的那些臭男人一样,舔他吻他,要占他便宜。 ……直到路易斯徐徐咬下。 “疼、疼疼疼疼。” 刺痛岑岑,路杳不是傻的,自然扭着手就跑,跑开没多远,瞧见丧尸甩着大舌头冲来,他心跳一滞,赶紧又躲回路易斯怀中。 “咬吧咬吧。”他破罐子破摔,“咬轻点,破皮了流出血,把丧尸引来就不好了。” 于是就又被路易斯叼了一口。 他坏得很,不但想给皮儿咬破,还想撕下一块肉来,把肉脂嚼碎,再去吸杳杳的血。 咬啊咬啊咬啊咬…… 香香的,要不等会再多尝两口? “疼啊。”路杳软趴趴的,没意识到危险,甚至还有心情去问,“你的牙为什么那么尖?” 当然是为了吃你啊,杳杳。 在机枪的火力压制下,丧尸已被清理得差不多了,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火药的味道,更浓重的,则是无处不在的血腥。 玩家们付出的代价并不小,原本近十人的队伍,此刻死得只余四、五人。 留给他们摸黑干坏事的时间不多了,路易斯眸色一沉,打算结束这场暧昧的折磨。 “找到了,这里就是储藏室!” 压抑的气氛中响起一道惊喜的女声。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手电筒也回到张德彪手中,光芒汇聚,给众人指引方向:“都过来,朝我这儿走。别拖别拖,到储藏室再休整!” 幸存的玩家们汇聚过去。 路易斯皱起眉,没动。 他无论如何也要吃掉一块肉再走,但小东西扭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害他很不好下嘴。 一种比进食更为炙烫的欲望烧灼起来,自腹下一路燃烧向上,惹得他口干舌燥、焦躁不已,动作不由缓了下来,恰在此时—— “不行,我的权限不够。路博士呢,得让路博士来解锁才行。”女研究员喊道。 张德彪反应迅速,不出两秒便用光线照出了路杳的位置:“小不点,快过来。” 路杳刚挣开路易斯,就被照得透亮。 他匆忙低下脑袋,藏起自己通红的面颊和鲜艳红肿的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路小跑着逃走,留下路易斯恨恨站在原地。 录入指纹,储藏室大门“嘀”的打开。 人群鱼贯而入,随后不做任何耽搁地将门阖上,丧尸被关在外面,他们暂时安全了。 张德彪没心思歇息,领着人就去找试剂。 路杳发挥完了他的作用,复又被遗忘到一边,倒是女研究员歉意地看着他,唇瓣动了动,还是没能说出口那一声抱歉。 路杳想了想,主动向那边走了两步。 没及做点什么,就被路易斯铁青着脸拽了回去:“别乱跑,三步之内。” 储藏室有备用电源,灯光虽不明亮,但也足够照出这片地方的每一个人。 路杳抬头看了看光,胆子大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路易斯重击他的小屁谷:“三步之内,少说那些有的没的。” 路杳惊愕瞪他:“还有人在看呢。” 这么厚脸皮的吗?摸黑占他便宜也就算了,眼下亮堂堂一片,居然还敢对他动手动脚。 路杳轻哼一声,自信看向女研究员。 他以为女研究员怎么也该站出来,痛骂路易斯无耻,谁知对方竟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伴随着“磕到了”的宠溺笑容。 末了,居然凑上来问:“路博士,这是你的男朋友吗?眼光真好。” “是男朋友。”路易斯抢答。 “杳杳很害羞,所以一直不愿意公开。他工作忙,天天在研究所脱不开身,所以我只能偷偷过来找他私会,帮他从工作中放松一下心情。” 他掐着路杳的嘴,上去就是吃。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想吃就吃。 第9章:他怎么就被锁起来了? “妈的,都不是。” 张德彪带着人在储藏室里翻箱倒柜,将编号10060到10087的试剂全都扒了个遍,可惜没有一个是他们要找的抑制剂。 他大步走到路杳这边,问向女研究员:“你之前是不是还提过10088号试剂?它放在哪儿?” 第110章 他的态度让女研究员皱起了眉。 这里放的虽说都只是半成品,但每一样都凝聚着研究员们的大量心血,每一样都能为后续研究提供宝贵的支撑与帮助。 可以说,保护好了这批试剂,就是保护好了人类的希望。 可这些人粗手粗脚的,一点都看不出对试剂的珍惜——他们真是被派来转移试剂的吗? 总觉得有些可疑。 女研究员生出疑心,但面对体格强悍的张德彪,她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如实答道:“试剂10088号是新研制出来的,都保管在地下二层。” 她看向路杳:“路博士,你刚从地下二层逃出来,应该最了解那里的情况。” 张德彪也看向他:“说说看。” ??从系统那儿,他已经得知了路杳也是玩家。身为玩家,畏畏缩缩菜成这样,他是很有些看不起的。 多人副本没有新人玩家,也不知道这细皮嫩肉的小不点是怎么活过新人副本的。 这样想着,他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路易斯。 ……该不会是靠到处喊好哥哥吧? 嗤,歪门邪道,吃枣药丸。 “地下二层是核心实验区,关着最为重要的实验体001号,正是从001号身上采集的信息,帮助我们研制出了第10088号试剂。”路杳冷静开口。 “所以呢?”张德彪追问。 他不想知道这些有的没的,只想知道地下二层目前是个什么情况,最新型试剂储藏在哪。 路杳抿了抿唇,话锋一转: “不幸的是,项目负责人沈枳、也就是沈老师,他不慎被实验体所伤,我发现时,他正异变为丧尸。” “也就是说地下二层现在有两个丧尸。”张德彪急匆匆问,“那么抑制剂存放在哪儿?” “极度危险的两个丧尸。”路杳补充。 “好好好,我明白了。”张德彪道,“我们都会解决的,我想知道的是抑制剂,抑制剂在哪儿。” 抑制剂才是他们通关这场游戏的关键。 这个空有一副美丽皮囊的小笨蛋,怎么绕来绕去,总是抓不住重点呢。 “我正要说这个。”路杳摸摸鼻子,“地下二层有两份抑制剂,可惜都被用掉了。” “你知道的。”他看着张德彪,逻辑清楚、目光平静,聪明得都有点不像是他了,“沈枳是我的恩师,看他痛苦的样子,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尽管抑制剂的效用还不太稳定,但是万一呢?万一它能救回沈老师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把它用掉了。” 路杳从试剂10088号的前世今生开始讲起时,玩家们便已三三两两围了过来,等他讲完试剂已经被用掉,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噩耗。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面对这个事实,大家都像是被大锤重重地锤过,一个个呆愣着,有口难言。 半晌后,才有个女玩家愤怒地咆哮出声:“混账,混账!把我们骗到这里,说地下二层有抑制剂,结果呢?抑制剂居然被用掉了!” 她愤怒地盯着路杳,目光如针刺一般,仿佛要把他戳出千疮百孔才解恨。 “你冷静点。”女研究员护到路杳身前。 “抑制剂还在,它就在路博士的大脑里。路博士和沈所都是研究的重要带头人。虽然沈所生死未卜,但只要路博士在,人类就还有希望。” “哈。”女玩家冷笑,“就凭他?” 就凭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稍微破了点皮就掉眼泪的、又白又软的小香腻子吗? 她忽然抓住点什么,警惕地后退: “等等,你刚才说地下二层有两份抑制剂,为什么它们都被用掉了?” 就算沈枳受伤,用一管试剂也足够了。 除非…… 女玩家的视线在路杳脸上逡巡了一圈,了然地眯起眼睛:“我知道了,你也被咬了对不对?你嘴巴上的伤,一定就是丧尸啃的!” 闻言,众人倒抽一口冷气,纷纷后退。有反应大的,甚至端枪对准了路杳。 路杳:……? 不是,哪有丧尸啃人是啃嘴的呀! 这猜测未免也太狂野了些,真是一个人敢说,一群人敢信。 路杳勉力维持的平静神色终于被戳破,显出其中可口的、惹人更想欺负下去的慌张来。 “你胡说,哪有丧尸啃嘴巴的?” 他着急反驳,同时又在脑子里与1188吵:「你看,都怪你非让我说那些长篇大论。直接说试剂没有了不就行了吗?扯那么多露馅了吧?」 他其实还是挺心虚的。 因为他虽然没有被丧尸咬,却是实实在在地被楼下的大青皮掏了一爪子。 这么久没变丧尸,抑制剂应该是在他身上起效了,但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敌视氛围,他不太敢把事情说出来。 「都怪你都怪你。」他柿子挑软的捏。 1188给他捏出脾气来了,反声呛道:「我是让你照着我的话复述一遍来着,但我有让你添油加醋吗?我让你说两份试剂了吗?没有吧!」 而且他让宿主说那么多,还不是出于好心。 怕宿主直接说出来,被势利眼玩家们进一步瞧不起讨厌,然后又缩在黑暗小角落里偷抹小眼泪,最后被捡漏男一颗糖就骗走。 太不值钱了! 它一看宿主不值钱的样子就来气。 第111章 路杳气得眼红红,扯着嗓子吼:「我错了,我道歉!」随即语气很凶地求,「你快给我想个办法啊,1188!」 他耻辱低头的样子看得1188心中暗爽,1188轻咳一声,选择溺爱:「优势在你,嘴硬就行。」 就是嘛,哪有丧尸是啃嘴巴的? “不是丧尸啃的,那是谁啃的?” 女玩家噎了好久,还是质问出声,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底气明显没有刚才足。 不等路杳回应,路易斯抢先举手。 “是我。”他微笑着答,“刚才杳杳撅着嘴问我他涂的唇膏红不红,我忍不住就尝了一口,挺甜的。” 路杳扭头瞪他:多余的话不要说。 路易斯笑着,举手告饶。 张德彪看得心塞—— 可怜他二十有八,连小姑娘都手都没牵过,咳、不对……可叹这个漂亮玩家,居然真的是靠到处喊好哥哥活到的现在。 下一秒,漂亮玩家眨着水润润的眼睛看他: “德彪哥,都怪我一时慌乱,把两份试剂都用在了沈老师身上。既然我的嘴不是丧尸咬的,那我的嫌疑能洗清了吧?” 张德彪愣了一下。 他琢磨着那声“德彪哥”,越琢磨越有滋味,品到后来,竟心尖痒痒的,看路杳也顺眼起来。 靠好哥哥过关怎么了? 很多人想,还没有机会呢。 逃生游戏,能活下来就是胜利,过程如何不重要,是他浅薄了,他不应该歧视技术型玩家。 若是路杳也能喊他两声“好哥哥”。 啧,其实他也不是不能护着这块小软糕。 怀着某种异样的古怪心思,张德彪看路杳的目光慢慢变了味,他即将就要一点头、宣称路杳的无辜,突然—— “万一丧尸就是啃了他的嘴巴呢?”女玩家不依不饶,大叫,“他眼睛那么红,一定是在尸变。” 路杳生气了:“你不要无理取闹!” 他这明明是生气气红的眼。 “是我。”路易斯再次接锅道,“我吻的太凶又动手动脚,杳杳哭个不停,把眼睛哭红了。” “杳杳哭起来很漂亮。”他再次凭空捏造道,“不但眼尾红起一片霞光,后背也染出斑斑点点的红印,寒梅初绽般,香极了。” 他说完,所有人都不说话。 都是成年人了,谁也能听出路易斯话里的深意,能瞧见后背的红痕,那必然是…… 咳,真狗啊,还能这样宣誓主权的。 路杳臊得像个红柿子,薄皮下蓄着甜腻的蜜水儿,他想让路易斯别说了,又需要路易斯替他证明清白。 进退两难,只好闭着嘴儿,使出全部的力气、泄愤地去拧路易斯的腰肉。 “杳杳,别闹。现在不是时候。” 说得倒好像路杳欲求不满在求爱似的。 空气中漾出恋爱的酸臭味,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默契地保持沉默。 眼看对路杳的质疑就要揭过,女玩家蓦地眼睛一亮,一个箭步上来,不容分说扒开路杳的衣领:“看,他这里有咬痕。” 很深很重,肿胀着消不下去。 这处伤口一出来,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四五支机枪全都对准了路杳,就连女研究员都踉跄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绝望地捂住嘴。 “这也是路易斯咬的。”路杳赶紧解释。 他没想过会在这里翻车,自信满满等路易斯站出来,再说一句“是我”。 可路易斯久久没有出声。 路杳觉出不对劲来了,他疑惑地看向身后,带着几分央求地拉了拉后者的衣袖:“路易斯?” “杳杳,我不能帮你说这个谎。” ……咦?他这是在说什么。 “杳杳,为了大家的安全,你最好解释清楚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路易斯顿了顿,“如果你说不清的话,那么,我很抱歉。” 冰冷的手铐锁上路杳纤细的手腕。 路杳被冻得一个哆嗦,左右看看,尽显茫然——怎么回事?他怎么就、被锁起来了? 第10章:我们把路杳杀了吧 「路易斯这条坏狗他怎么敢的?!呜呜呜杳杳老婆被骗得好惨,那绝望的小表情看得我心都碎了。」 「杳杳不哭,这种臭男人不要也罢!」 「便宜是要占的,手铐是要锁的,接下来他是不该大言不惭地说由他来看管杳杳,趁机继续吃杳杳的软豆腐?」 「诶……你还真别说。我骂早了呀!没想到路易斯打着这个鬼主意。」 「手被锁起来的话,捏小屁谷就变得很容易了吧?」 「为了不被捏肿,杳杳扭着腰儿躲,却因为双手被锁,很容易就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摔得屁谷高高,被男人趁虚而入!」 「他想向别人求助,可其他人都担心他变成丧尸而躲着他,就算有人愿意听,到最后也只会嗤之以鼻。」 「毕竟,哪有丧尸会被捏屁谷的。」 「丧尸没有人权,所以杳杳只能给路易斯当奴隶丧尸小狗,还要被插上尾巴这样那样。」 「呜呜呜,太可怜了,强烈要求出台丧尸权益保护法案!」 为了讨伐叛徒而跑过来的德彪党们: ……不明白不理解看不懂,这个直播间的画风好奇怪啊。 不过还挺有意思的,小主播也长得乖巧可爱,要不就留下来再看一段时间? 第112章 咳,这可不是叛变。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前来刺探军情,怎么能说是叛变呢? 副本中,张德彪忽然收到系统的提醒,说他直播间的人气流失严重,让他注意直播质量,多多维护粉丝。 张德彪:……? 他一路杀穿,英勇无敌,如此骁勇表现,为何直播间人气不增反降? 正疑惑着,又收到系统提醒。 说是通过弹幕内容分析得知,他直播间有一半的观众在讨论同场游戏的另一名玩家路杳,而且呼朋唤友地喊人去玩家路杳的直播间团建。 张德彪眼神负责地瞅一眼路杳。 接着问自己的系统:何故? 他的系统答:涉及剧透,不可说。 张德彪没法,只好自认倒霉。 系统都是些没有感情、只知道利益的冰冷机器,就算他寻根究底地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指不定还会被系统以“妨碍工作”为由,狠狠地电他一下。 算了算了,反正那个路杳被丧尸咬过,运气不好的话很快就会死了,到那时,他的观众们自然就都回来了。 张德彪咳嗽一声,正打算宣布对路杳的处置,岂料女玩家先他一步,掐着嗓子发出尖锐爆鸣:“我就说他是丧尸吧?快杀了他!” “哈、哈哈哈。我早就看出他不对劲了。脆得跟张纸片似的,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从危机重重的地下逃出来。” “而且刚才在外边,也是他第一个发现了丧尸。丧尸为什么不吃他?后来死了那么多人,凭什么他一个柔柔弱弱的人能活下来?” 女玩家双眼猩红,已然有些失去理智了: “除非,他和丧尸是一伙的!都是因为他暗中作怪,我们才会被丧尸包围,才会死伤惨重。” 最后,她恶毒地猜测道: “对了,他还说沈枳被感染了。呵,也许就是他咬的沈枳,然后说谎骗我们的呢?” 女玩家的话或许在逻辑上有说不通的地方,但她的动作语调都极富感染力,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调动众人的情绪,置路杳于死地。 连两名研究员都被她说得动摇了。 无人为路杳说话。 他只好硬着头皮自救:“沈老师的事,我没有说谎。而且我们都打了抑制剂……” “看吧他承认了,他打了抑制剂。”女玩家的面容抽搐了几下,露出既得意又惊恐的复杂神情,“你要是没被咬,打什么抑制剂?” 这下,算是路杳自己锤死了自己。 “我这是有原因的,我……” 他着急地想要辩解,“我”了半天,什么聪明话也没说出来。 笨人怎么可能说得出聪明话呢?他只会自己给自己挖个坑,自己跳下去,再自己扒拉扒拉土,把自己给埋上。 “呵,你说不出来了吧?” 女玩家用她燃烧的视线看过身边的每一个人,煽动道:“伙伴们,这个祸害不能留。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她并非有多么讨厌路杳。 更多的,是出于恐惧——被丧尸包围的恐惧、以血肉之躯直面凶悍怪物的恐惧、眼睁睁看着同伴痛苦死去的恐惧。 那恐惧太深重、太煎熬,将她逼至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找一处宣泄的出口,她就要疯了。 路杳就是那个出口。 玩家队伍中,女玩家不是唯一陷入精神危机的那一个,他们亟需自救,而自救的方式,就是杀了路杳。 杀意萌生,一发而不可收拾。 路易斯眯起眼睛,只待这些人动手,他就屠了这片地方,虽然游戏戛然而止是很可惜,但他的小点心可不能出事。 火药味浓,眼看玩家们就要团灭。 “都冷静点,这还没变丧尸呢,真要杀队友?”领队张德彪站了出来,“这样,路杳就交给路易斯看着,有情况了再处理不迟。” 他话里有话,如一盆凉水泼下,顿时浇灭了玩家们炙涨的杀人气焰。 游戏有规定,玩家不得直接杀害玩家。 变成丧尸之前,路杳的身份就是玩家。杀了还是玩家的路杳,所有玩家都要遭殃。 另外,张德彪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从上场游戏结识的玩家那儿得到过情报——那个玩家回忆自己经历过的一场丧尸副本,破口大骂、悔恨连连。 说大boss是个爱骗人的畜生,说游戏提示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尤其是说,他们本有着轻松通关的机会,却没有珍惜,最后付出机会团灭的代价,才活下来两三个人。 张德彪当时清楚记了下来,以为不会很快用上,谁知他的这场游戏,刚好是丧尸副本。 进入游戏后,他结合情报和游戏背景,稍微那么一琢磨,就想出了真相—— 试剂已经被研发出来了。 只是研究所内部被那只神秘丧尸渗透,才瞒下了这个消息,最终尸潮袭来,人类直至覆灭也不知道,他们本该取得这场斗争的胜利。 所以一开始张德彪就没太在乎研究员的命,而目标明确地就是要找试剂。 如今试剂没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保护这几个研究员,倘若复刻不出来10088,那就再退而求其次,从路杳的血液里寻些出来。 诸多拉扯下,路杳保住了他的小命。 他晕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张德彪和其他玩家一秒钟转了八百个鬼心思。 第113章 他只知道玩家们都叫嚣着要杀他,然后张德彪说了句话,路易斯说了句话,女玩家说了句话,路易斯又说了句话…… 再然后,就没人再提要杀他这件事了。 他被丢给了路易斯,全权看管。 路易斯锁住他不够,还找来麻绳将他捆得严严实实,手法相当恶劣,与赵弋有的一拼,捆完扛在肩头,痛击他的臀部,叫他不要乱扭。 “你扭得我心痒痒。”坏男人如是说。 “再乱扭,扭出我的火来,我就找个角落给你办了,然后丢下你给丧尸吃掉。” 他威胁着,卸下伪装后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路杳“唔唔”叫唤,嘀嘀咕咕地骂:“你不说我是丧尸吗?你怎么连丧尸也下得去手,你变太!” 路易斯轻笑:“再哼唧,也办了你。” 办办办,就知道办,他脑子是长下边的吗? 路杳心中狂骂,表面却是窝囊地闭上了嘴,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生怕路易斯真做点什么。 稀里糊涂的,他被路易斯带离了研究所,与幸存的两名研究员一起,跟着玩家队伍上了他们硬核改装后的大巴车。 傍晚时分,天空灰蒙蒙一片。 混乱的街道上回荡着刺耳的警报声,远处持续不断地飘来烟灰与枪炮声。 研究所沦陷的同时,安全区外神不知鬼不觉聚集了大批丧尸,它们不似以往那样散乱无章,而是有计划地攻向安全区的四扇大门。 丧尸数以万计,纵使安全区的防卫部队武装齐备,也难以招架这样大规模的尸潮。 尸潮来袭五小时后,安全区高层预感到城破是迟早的事,被逼无奈启动撤离计划。 科学家是最珍贵的,所以第一批撤离名单中,除了高官显要就是研究所的人,而这时高层才发现,研究所早已沦陷了。 尸潮来袭八小时后,安全区所有高层撤离,精英武装力量撤离,留下前线人员抵死抗击,苦苦等待再也不会到来的支援。 尸潮来袭十二小时后,东门失守。 尸潮来袭十六小时后,大门全部失守,防线后撤,人类生活区混入少量丧尸。 尸潮来袭二十小时后,防线彻底崩溃,生活区处于半沦陷状态,人类组成小规模队伍抗击丧尸,大规模武装队伍已完全溃散。 路杳离开研究所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满地狼藉、行尸晃荡的荒凉场景。 他还和一个破烂丧尸对视了一眼。 丧尸像是受到什么鼓舞,甩着罗圈腿跑来,旋即被张德彪一枪轰烂。 他们的目标是试药场—— 字面意思,就是圈养、甚至制造大量丧尸,专门用于试药的地方,因为太过危险,所以独立于研究所之外。 据女研究员说,前不久有一整箱试剂被送到那边,用于进行大规模药剂试验。 那边很危险,但(n)(f)为了试剂,他们不得不去。 第11章:五花大绑、任人欺辱3400+ 改装后的巴士车坚固厚重,遇到零散游荡的丧尸,直接撞过去就是一滩肉泥。 若是遇到丧尸成群结队,就由玩家们从车内固定的几个射击点开枪清扫,强悍的火力压制下,什么妖魔鬼怪也要变作灰飞。 “你们的枪,好像不是上边统一配备的?” 女研究员观察良久,忽然开口问道。 她早觉得这群人奇怪了,穿着警卫队的制服,做派却与警卫队迥乎不同,她起了疑心,再细一观察,越看越不对劲。 玩家们的枪械当然和副本世界原住民的不一样,因为那是从游戏商城兑换的,无限子弹轻制重火力机枪。 不过这些可不能给原住民知道。 “我们是特别小队,直隶于高层的精英队伍,高层撤离前,特派我们去转移试剂,若能顺手救两个幸存的研究员,就更好。”张德彪回道。 言辞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 女研究员皱着眉,虽然仍有怀疑,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一路上前进得还算顺利。 安全区发展多年,不断扩建,逐渐已有灾难前一小型县区的规模,试验场因其特殊的危险性,建在安全区外围,距研究所有数百公里。 开大巴赶过去,最快也要五六个小时。 考虑到行尸侵袭、路况复杂,再加上天色渐黑、即将入夜,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只会更长。 离开研究所约两个小时,夜幕便已完全降临,末世中电力是宝贵资源,优先供给于研究所这类地方,所以路两侧是没有灯的,他们只能靠车灯照明。 为了保存体力以应对夜里的突发情况,在张德彪的安排下,玩家们开始轮换休息。 路易斯被抓去值班,无人看管的情况下,玩家们对待路杳的玩家简单粗暴—— 麻绳加粗,左三圈右三圈,将他牢牢捆在大巴车的座椅上。 怕他突然尸变咬人,还在他嘴里塞团布。 张德彪伙同路易斯一起动手捆他的时候,趁着路易斯去找布团,路杳不是没有求过。 他哀哀地耷着眼睛,张口就是好哥哥。 “德彪哥,我胸前的伤真是路易斯咬的。他趁着你们打丧尸,偷偷啃……咳,我之所以打抑制剂,是因为之前被实验体划破了手,但打过抑制剂,已经没事了。” 张德彪被他一声“德彪哥”喊得骨头一酥,恍惚了半晌,才冷脸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拿所有人的生命开玩笑。” 第114章 “可、可是。”路杳试图与张德彪套近乎,“我们都是玩家,我们的关系和其他人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法? 他又不是嫁给他了,他要是嫁给他做小媳妇,才能让他有那么点徇私枉法的可能。 “不行。”张德彪冷酷拒绝。 “德彪哥,那、那你绑松点儿行吗?”眼看路易斯要回来了,路杳急红了脸,“太紧了,我难受。” 粗糙的麻绳紧紧勒在小腿肚,绳索深嵌进肉中,勒出肿胀的红痕,一蓬软肉嫩嫩地绷出来,在微冷的空气中打着颤。 路杳求饶时,腿还不自在地晃了两下。 肉嘟嘟的小腿无意蹭在张德彪悬在半空的手指,烫得张德彪从手心红到脸上,“阿巴”两声,就要放松手上的力道,捆得松些。 “不要信他,这小畜生就会骗人。” 路易斯突然冒出来,冷笑着勒紧麻绳,系上死结,把路杳捆得动弹不得。 然后顶着路杳控诉的视线,一布团塞满后者的嘴。 “别瞪我,我这也是为你好。”路易斯笑着捏了捏小可怜的面颊肉,“再乱说话,就不是塞布团,而是割掉小舌头了。” 路杳委屈得不行,眼泪直打转儿。 他是想不明白,明明最开始路易斯还挺像个人的,主动说要保护他,像个善良小天使。 虽然爱占他便宜,牙齿痒痒似的总是又舔又咬的,但在丧尸群中,确实也把他保护得很好。 怎么一转眼,就变得这般恶劣了? 「1188,我觉得路易斯脑子有问题。指不定他才是被丧尸咬了。」他在脑中蛐蛐。 1188心情复杂。 笨宿主难得猜中真相,可它作为系统,居然还不能回应。可恶,太憋屈了。 「宿主,你多保重。」它只能说这个。 路杳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保重,他被捆在后排,无人问津。 天黑了,丧尸仿佛也要睡觉一般,零零星星看不见几个,大巴微微前行,偶尔遇到障碍,较大地晃荡两下。 路杳难受着难受着,也麻木了。 他无声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泛起困来,毛绒绒的脑袋点了几下,深深地耷拉下去。 睡得并不安慰,时不时就被颠簸醒。 每次醒来,他睡眼朦胧地左右看看,看见除了司机和守夜的人,大家都睡成一片,于是他也被感染着又睡了过去。 就这样睡睡醒醒了许多次。 直到他头皮一痛,不是被颠簸醒,而是被人薅着头发强拽了起来。 抬眼一看,入目是一个女人狰狞的脸。 没错,就是先前心心念念叫嚣着要杀死她的那个女玩家—— 目前轮到她守夜,其他人都还在睡着。 女玩家压着声音,语气凶狠:“你这个祸害,迟早会尸变害了我们一车人。有试剂就够了,不需要什么路博士。” 她满眼写着疯狂,不带丝毫犹豫地把机枪抵在路杳的心口上。 “我早就怀疑你了,你这个第三人。大家都是警卫人员,凭什么你就是研究员。还在我们苦苦找路向下的时候,恰到好处地乘坐电梯出现。” “那之后我们就开始死人,丧尸一波一波地围上来,永远也杀不尽似的……” 女玩家神情激动,苍白的唇瓣中抖出唾沫横飞,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也痉挛般地乱颤。 路杳惊骇地盯着她的手,生怕她一个冲动按下去,一子弹要了自己的命。 “所以,你死了就好了。”女玩家胡言乱语。 “就算你不是叛徒,也一定是个灾星。张队和我说过,这场游戏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骗局。你就是那个骗局,哈,没错,只要你死了就好了。” 她倏然止下疯狂的呓语,连带着浑身的激颤也停住了,转而直直地盯住路杳,瞳仁漆黑几乎看不见眼白。 “你真漂亮。”没头没尾的一句,“如果我是个男人,准也想把你咬得哀哀惨叫。” “你就是靠着这幅皮囊,才活到现在的吧?” 女玩家咧嘴笑了,她忽而宠溺地揉了揉路杳的脑袋,然后坚定地、缓慢地扣下扳机。 “去死吧!” 路杳骤地睁大眼睛。 “唔唔、唔唔唔。”他嘴被堵着,只能发出慌乱的几个音节,又因为被捆得太紧,勉力扭着腰儿也晃不出太大动静。 司机听不到这边的动静,其他人也都睡在比较远的地方,睡梦中浑然不知后边有个疯女人想要开枪。 “唔唔唔唔,唔唔唔。”路杳狼狈摇头。 他琥珀的眼瞳下撇,盯住扳机的位置,眼看即将扣至底部,心中顿生出“吾命休矣”的冰凉。 绝望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掉,竟看得女玩家隐隐有些兴奋了。 欺辱弱小似乎是人类的本能。 她生出几分戏弄心思,缓缓松开手指、又扣上,松开手指、又扣上…… 路杳的眼睛便也随之一亮、一暗,一亮、又一暗……像两个精致的小花灯,隔着晶莹的水雾,融融绽放。 女玩家痴迷地笑:“真漂亮……呃。” 旋即脑后突遭重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路易斯面无表情地看她倒下,怕她倒自己身上,还特意向边上挪了挪。 “杳杳,不谢谢我吗?” 金发坏狗弯起眼,含笑戏弄。 他伸手取出路杳嘴里濡湿的布团,以为路杳怎么也得骂他两句,指不定还会张嘴咬。 第115章 谁知这可怜的小玩意儿一点也瞧不出气恼,而是吓坏了的直把脑袋往他的胸口埋,嘴里还哽咽不清“路易斯”“路易斯”地唤着。 像是在求爱。 路易斯眸色一暗,颀长的手指拨弄着路杳浅灰的发丝,摩挲向下在后颈暧昧地轻蹭。 他被路杳不分轻重的引诱勾起了冲动,这冲动不久前也有过一次,只不过这次他能区分清楚了,这并非进食冲动,而是…… 生殖冲动?好像是这么个名词。 路易斯半蹲下身,边慢条斯理地为路杳解开身上的绳索,边低声道:“这里的人都想杀你,除了我。” 路杳忙不迭连连点头,咬着苍白的唇瓣,小小声地应和着:“谢谢你,路易斯,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是个好人吗?未必。 好人的话,也不会三言两语,故意把小漂亮坑害到眼下这种被众人提防嫌弃的悲惨境地了。 路易斯轻笑:“我没留手,那个女人恐怕是不行了。等到天亮,大家都醒过来,我就说是你变作丧尸挣断绳子,一口把那女人咬死了。” 路杳感激的笑凝在唇边。 他诧异地瞪着路易斯,又气又委屈:“你怎么能这样?”他软乎乎地骂,“撒谎精,大骗子。” 流氓、畜生、大坏狗。 骂人也带着酥软的尾音,倒像上在调情,惹人觉得不多听两句,就是亏大了。 路易斯挑眉看他,捏他小鼻子: “又或者我可以说,那个女人发疯想要杀你,被我发现制止,她却胡搅蛮缠,不小心摔到地上,摔破了脑子。” “你以为所有人都会信你吗?”路杳气乎乎的,话说得急,鼻子又被捏住,只好微长着嘴儿喘气,“司机还在呢。” 随着他落下这句话,驾驶座上的司机悠悠转头看来,这位国字脸男人两眼发直,脸上呈着异样的诡笑,像个活死人。 “司机已经是我的人了。”路易斯道。 他松开路杳的鼻子,手指缓慢向下,擦着唇瓣滑进嘴里,拈过路杳洁白的板牙,还嘲笑: “杳杳的牙这么钝,就算真的变成丧尸,估计也咬不开人肉。那时候,杳杳岂不是要被活活饿死了?” 说着,他张开嘴,向路杳展示自己锋利的獠牙,昏暗的车厢内,路杳似乎看见他眼睛里有红光划过,但是一瞬就不见了。 路易斯,该不会是怪物变的吧? 他脑中闪过怀疑,但很快,他就被剥夺了思考的时间,被迫面对更艰难的抉择—— 路易斯松开了他身上所有的绳子。 命令道:“杳杳,现在是我在决定你的生死。要么你想被当成丧尸处理掉,要么……” 他抓着路杳的手摸向自己滚热的喉结。 “讨好我。” 让我看看,你主动的样子有多美。 第12章:偷情3200+ 路易斯的喉咙好烫,像是烧着碳。 路杳柔嫩的指腹触上去,顿时被烫得一个哆嗦,慌慌然想蜷缩起来,却被路易斯不容分说地捏住,矫直了不让躲。 “路易斯,我、我……” 路杳眼神飘忽,颊上染着窘迫的红。 他不想被诬陷成丧尸咬死,所以纵然路易斯卑鄙阴险,他也不得不顺从这位卑鄙者的心意,选择乖顺地讨好献媚。 可是问题在于…… 「1188,我该做些什么?」路杳病急乱投医,「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讨好男人什么的。 「就做你经常做的那些事。」1188旁观者清,一语点破路杳的天赋所在,「喊几句好哥哥,把脑袋埋进好哥哥怀里乱蹭,然后再窝窝囊囊地掉眼泪。」 它看宿主很有些狐媚子的天分,哪怕嘟着嘴儿哼唧两声,也能惹出男人一窝蜂涌上来。 讨好男人这种事,哪里轮得到它一个系统来教啊? 「可是、可是……」 路杳不太看好1188提出的方案。 他纠结地咬着唇,把粉白的唇瓣咬作殷红,抬眸委委屈屈地扫一眼路易斯,没敢看男人是什么表情,便很快将小扇子似的睫毛落下了。 指下,喉结滚动。 滚滚的小肉球攀上又滑下,路杳不注意,指甲怼在上边,惹出男人一声粗重的呼吸。 “对、对不起。”他赶紧道歉。 紧接着再次向1188求助:「可你说的那些,都是我在扮演窝囊废的时候才用到的,那和讨好男人,根本就是两回事嘛。」 1188吧唧吧唧嘴,沉默。 它想说:你不是扮演窝囊废,而实实在在就是一个窝囊废,而且比起窝囊,你的那些小动作更像在勾人惹火,引着别人来睡你。 它还想说:窝囊废不会每进一场游戏,就会勾得一群坏男人跟在后边团团转,只有甜香可口的小软糕才会这样。 而甜香可口的小软糕只需把自己贴在食客的嘴唇上蹭蹭,就足以使之心满意足。 1188略去那些羞辱人的话,指点道: 「那宿主,你听我的。你把衣领子敞得开些,接着贴进路易斯怀里,搂他的脖子。」 路杳听得耳朵红了一片。 他明白这次1188说的很对,想要活命,就必须敞着衣领子,露出细白的颈来卖弄风情。 电影里秦楼楚馆的婀娜姑娘都是这样演的。 路杳……可以学。 “路、路易斯,你觉不觉得大巴车里闷闷的,有点儿热吗?”他红着脸,勾着衣领向外掀了掀。 第116章 片刻后,像真被热狠了似的,抽回手指磕磕绊绊地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枚纽扣。 「三枚,给他看个爽。」1188豪横道。 路杳手指一僵,不情不愿地继续解开一枚。 “杳杳。”路易斯喟叹。 他眼帘半阖,弯着懒散的笑,大手捏上路杳的后颈,半是赞扬半是鼓励地摸了摸。 “还有呢?”他嗓音含笑地追问。 这是个意外之喜。 路易斯本以为路杳最多也就是一头撞进他怀里,哭哭唧唧蹭他一衣襟眼泪,没想到,这小笨东西还挺有滋味。 路杳被他期待的目光看得发毛。 他怕自己接下来的表现不够好,路易斯狂性大发,骂他是个笨东西再一枪把他崩掉。 可渐渐地,他自尊作祟,心底冒出了几分奇怪的胜负欲——还有呢?哼,看他使些手段,狠狠把路易斯拿下。 路杳抿着唇,攒着劲。 他意意思思地把领口扯大了些,扭扭捏捏地引路易斯往里看:“路易斯,你看看我胸口的伤好不好。你咬得太重了,它好疼啊。” 路杳故意掐着嗓子,每个字都仿佛带着个小钩子,小钩子唰啦啦从路易斯心口划过,勾得他邪火直冒,连眸中也灼烧起情欲的火焰。 1188直觉不妙,连忙撇清关系:「宿主,我可没教你这个。待会儿遇上什么,可别怨我。」 「遇上什么?」路杳懵懵懂懂。 「就是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路杳撅起嘴,「别妨碍我讨好路易斯,你该不会是看我表现太好,嫉妒了吧?」 嫉妒个屁,它又不是人。 1188气冲冲的。 还“别妨碍我讨好路易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短短几日,宿主怎么就堕落成这样? 待会儿屁谷疼,可别跑它这儿哭—— 「1188,我后边好像肿了,能不能帮我买一份止痛的药膏呀?呜呜呜……」 它就答:「不能。谁怼肿的找谁哭去。」 路杳皮肤白净,一身软肉又嫩嫩生生,稍微掐掐都会变红变紫,别说被狗男人冲着吃肉的目的不遗余力地啃了一大口。 啃出伤来,也没好好处理过,反而后来连吓带捆的,捆的血液流通不开,伤口就更糟糕了。 是以此时透过大开的衣领呈在路易斯面前的,就是一片艳红的胸脯、和绽在前胸糜烂不堪的斑驳咬痕——像一朵红蔷薇。 真可怜。 早知如此,他不该咬这么狠的。 路易斯把路杳的伤看得清清楚楚,却摇摇头,说:“我看不见,杳杳。”他指示道,“再往前些。” 路杳听话地往前。 他把纤细的身子向前倾了又倾,小巧的喉结几乎要贴在路易斯的鼻梁上,呼吸起落间,路易斯灼热的鼻息就喷在他敏感的颈子上。 可路易斯还是说:“看不见。” 路杳着急地又解开一枚纽扣:“这样呢,路易斯?”他亟需肯定地问,“这样能看见了吗?” 当然看见了,再近些,就能再吻一口。 路易斯咽了咽口水,压抑住汹涌的食欲,此消彼长,他身体的某个地方,顿时肿胀得更加厉害。 而罪魁祸首的路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勾人勾得太狠,见路易斯久久没有回应,以为还是看不见,便蹬着腿扭着腰往前挪。 他坐了太久,腿早就麻了,才稍微一动,便有电流自脚底直击向上,激得他呜噫一声,失去平衡地摔进路易斯怀中。 这下变回了1188原先的剧本。 路杳跪坐在路易斯腿上,全然无视了后者怪异的神情,径直探出两条胳膊去搂他的脖子。 手指交缠,路杳扭着胳膊晃啊晃的。 『一些不合法内容。』 “杳杳,刚才那次不算。” “放开我,你怎么骗人?” 骗人的坏狗自然不会理会可怜小漂亮的请求,他按着路杳的腰不给走,炙盛的野望非但消不下去,反而嫌弃起这隔靴搔痒来。 “杳杳,你给我吃一次,我就放开你可好?”坏狗又要骗人,“我保证,吃完一定放你走。” “不好。”路杳鼻音酥软,态度却很坚定。 臭男人,想得倒美,他才不给吃呢。 路易斯眯起眼睛,欲要想个坏点子出来,逼迫路杳就范,就在这时,车厢里忽然好大一声异响。 “吭——” 路杳吓得魂飞天外,好险没给路易斯捏断。 打眼一看,原来是张德彪靠睡在墙边,雄浑的鼻孔携凶猛的嘴巴一起,发出巨大的鼾声。 长鼾过后,这个不拘小节的汉子揉着眼睛就要醒。 路杳匆匆忙忙拢起衣服,语带埋怨地向路易斯求救:“怎么办,要被看见了!都怪你不知道节制,现在好了吧?!” 路易斯不以为意,揭下外套披在路杳身上。 天近凌晨,人们囫囵着睡了一夜,这会儿也都该醒了,巴士悠悠,路程将尽眼看就要抵达试验场—— 是个不错的时间。 路易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或许有所怜悯,但更多的则是嘲讽,一抹暗光自他眸底掠过,随即,车身剧烈晃荡起来。 丧尸汇聚成潮,撞了过来。 * “有丧尸,好多丧尸。”司机大叫起来,突然从两侧包夹过来,有好几百个。” 第117章 “妈的,是谁在守夜?这点事都干不好!” 噩耗传来,惊的张德彪猛然跳起,他捞起枪走向观察窗,打开条小缝一看,果然看见许多只丧尸嗷嗷叫着撞车。 若是巴士被掀翻,他们都得寄在这儿。 “起来,都起来。”每人屁股上都挨了一脚。 “雾草,张哥,怎么回事?” “妈的,哪儿来这么多丧尸?守夜的人呢?吃白饭的吗这点事都干不好?!” “守夜的晕在地上,好像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路易斯见缝插针,戏谑地看着巴士里的混乱。 玩家们乱作一团,拿着枪突突突地对外扫射,他们根本没功夫管女玩家为什么躺在地上,也没功夫管路杳是否还被绑着、又受到怎样的欺负。 倒是张德彪忙中抽乱瞟了眼状况。 他只看见小漂亮斜侧着的半个身子,抿着红肿的唇瓣怯怯地与他对视了一瞬,紧接着慌里慌张地躲进了路易斯的怀中,像只怕生的猫。 ……还好,没有变成丧尸。 只能说上天也是有所偏爱的,这么精致漂亮的一个人,若是变成阴暗扭曲爬行的丧尸,那也太可惜了些。 咳,他的意思是,10088号试剂果然就是他们要找的抑制剂。 接下来一鼓作气莽进试验场就好。 另一边,路杳捂着耳朵,探头探脑地看车厢内忙成一团的众人,就连两名研究员拿起电锯,砍翻从破损车窗处抓进来的条条手臂。 “你不去帮忙吗?”他问路易斯。 不知怎的,他脑子懵懵的,像有一层薄雾罩着,懵到看见那些张牙舞爪的丧尸都不觉着怕了,琢磨来琢磨去,总感到事情有些奇怪。 为什么一路都没遇到丧尸,偏偏张德彪睡醒的时候,丧尸突然攻上来了呢? 就好像有谁给它们下达了指令一般。 就好像……一个阴谋。 “路易斯,你该不会是丧尸吧?” 第13章:坏狗玩完儿就跑 “路易斯,你该不会是丧尸吧?” 被某位愚蠢之恶魔蛊惑了一般,路杳没头没脑地问了出来,路易斯垂眸看过来,眼底涌动着淙淙红光。 金发男人薄唇微动,好似说了什么。 可在路杳听清之前,眼前景物忽然旋转着失衡,右手边的杂物迸溅在空中,连着他与路易斯两人一起,齐齐向左坠落。 若是撞上左侧改装过的钢板车壁,路易斯还好,路杳怕是要撞出脑震荡来,就此傻了也不是不可能。 小笨蛋把眼一闭,时隔许久,再次掏出他那套“看不见就不存在”的愚蠢把戏。 可他潜意识里还是怕疼,手指揪紧了路易斯的衣袖,细眉蹙着,身体畏惧地轻颤。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猛烈的撞击被一层软软的肉垫缓冲下来,温暖而有力量,像是阳光织就而成。 路杳疑惑睁眼,入目便是路易斯温柔的笑。 他的手垫在路杳的脑袋下,手骨都要被撞碎了,却是眼也不眨,宠溺地对路杳微笑:“杳杳,我接住你了。” “……路易斯。” 泪水夺眶而出,路杳一颗心似是被人攥住,一会儿涩涩的泛酸,一会儿又紧巴巴的难受。 他忙不迭去握路易斯的手,天真地想着吹一吹就不会痛了,可是手伸一半,又意识到这样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便僵硬地悬在了那里。 路易斯、路易斯。 一瞬间,路杳有好多话想同路易斯说,嘴巴动了动,却只剩心痛的、哽咽的泣音。 “轰——” 眼前突然炸开滚滚火光。 继侧翻之后,这辆饱受吹残的大巴车终是不堪重负地毁于一场爆炸。 耀眼的明光照得路杳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张德彪“跳车跳车”的大叫,看见的,则是路易斯强光下近乎透明的半边脸。 呜呜呜,路易斯。 要是他们还能活着的话,他再也不骂路易斯是坏狗,也不偷偷地拿小指甲掐他的肉了。 行尸滚过,大巴炸的残破不堪。 它庞大的残区刚好倒在试验场门前,女研究员还剩最后一口气,强撑着输入密码,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门后是深渊般的黑洞。 只要找到试剂,希望就在。 * 路杳以为他被炸死了,其实却还活着。 只是醒来时头痛欲裂,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嗓子也干涩疼痛,呛着火药一般。 “醒了?”身旁有人问。 路杳点点头:“嗯。” 仅这一个音节,也沙哑到近乎失声,声带震颤时,仿佛有刀锯磨在上边,引起阵阵钝痛。 “给你,把水喝了。”一瓶水递过来。 路杳接过,咕噜噜灌进嘴里,也没尝出什么滋味,但燥痛的喉咙却是好了许多。 他从地上爬起来,左右看看,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人心惊—— 脏污的铁笼一个挨着一个,成行成列,各自延伸到很远,纵使天边已悬着初升的太阳,那淡黄的光线也照不透沉沉的血污,驱散这里的阴暗。 这里就是试验场吗? 阴风袭袭,路杳不由裹紧了外套。 陌生的触感让他一愣,低头看清了身上穿的是谁的衣服后,路杳匆忙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路易斯?” “我在,杳杳。” 第118章 唇瓣被清凉的指腹点住,路杳眨眨眼睛,又是担心又是不可思议:“路易斯,你的手已经没事了吗?” 刚才那么重的一下,他都听见了“咔吧咔吧”疑似骨头碎裂的声音,可现在抵在他嘴唇上的,又确确实实是路易斯护住他小脑袋的那只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早就没事了。” 路易斯灵活地转动手腕,清晨的雾气在他手上打出一层薄光,指骨分明,优雅而有力量。 这样一只手,看不见任何外力冲击的痕迹,别说手骨碎裂,就连一丝一毫的红肿都没有。 “好的真快。”路杳感慨。 他捉来那只手,翻来覆去地瞧。 路易斯含笑由着他折腾,边将路杳稀罕的神情全都藏进眼里,边娓娓道:“这里是试验场,我们与其他人走散了。” “听。”他点点路杳的耳朵。 在徐徐的冷风中,夹杂着丧尸细碎的嚎叫。 忽远忽近,凄厉哀决。 路杳抖了抖,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试验场,存放着大批丧尸的地方,再看四周半敞的铁笼,那些本该关在里面的怪物现在何处,不言而喻。 他很快认清现实——这片阴冷的地方到处游荡着丧尸,凭他一个人,绝对活不下去。 所以没空管路易斯的怪异之处了。 说不准路易斯也是玩家,从游戏商城那儿买了治手伤的特效药,药到病除,歘拉就好了。 对嘛,路易斯是正常人,才不是怪物呢。 正常人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路杳迈动小步子,主动挪到路易斯身前,绵软的手指试探了几下,终于还是横下心来,在路易斯掌心挠了挠,而后与之十指交握。 “路易斯哥,杳杳的手好凉,你帮我暖暖吧?” 他真是堕落了,如今说出这种话,居然堂而皇之,连脸都不红一下。 “好啊,我帮杳杳暖暖。” 路易斯乐于接受这种邀请。 他暧昧地揉捏路杳的掌心肉,思维飘到某些更淫邪下流的地方去,嘴上却还一本正经地说: “试剂应该存放在东边的基地里,其他有幸存的人,要找试剂的话,肯定也会去那里。杳杳,你想我带你过去吗?” 愿意去的话,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不愿意去的话,他就骗他到别的地方,依然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路杳思考了会儿,问1188:「安全区沦陷了吗?」沦陷了的话,活过24小时也能通关。 1188答:「没有。」 那算了。 路杳慢慢吞吞踮起脚,讨好地吻路易斯的下巴:“要去。我们一起过去,好不好。” 自然是好。 为美色所诱惑,路易斯心甘情愿当起路杳的保镖,路上无论遇见什么奇形怪状的丧尸,都被他一枪轰成烂肉在地上趴。 就这么顺利地抵达了基地。 基地的门敞开着,走进去,内部构造与研究所相差无几,穿过大厅便是实验室,实验室空无一人,只玻璃上干涸的血迹彰显着这里发生过怎样的惨案。 人呢?这里的实验人员呢? 就算是全都遇害,也该留下丧尸的躯壳,持着最本能最原始的进食欲望,逡巡徘徊在这里才对。 莫不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等待他们走近,再一股脑冲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路杳不由放轻脚步,屏住呼吸。 唯有心脏不听使唤,砰砰乱跳个不停,且愈是往深处走,心跳得就愈快,那声音吵得人头昏脑涨,辨不清方向。 一缕冷汗自额头低落下来,透过睫毛打湿在眼睛里,黏糊成一片。 “路易斯。”路杳下意识地唤。 他松开牵着路易斯的手,揉了揉眼睛,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扭头看向身侧。 路易斯好好地站在那里,眉头些微皱起。 他疑惑地问:“怎么了,杳杳?” 还好,路易斯还在。 路杳骤然轰鸣如雷的心跳逐渐平息下来,他摇了摇头,轻轻地答:“没事,没什么。” 胡思乱想而已。 没由来的,竟预感到路易斯从他身边消失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嗤,他真是疑神疑鬼。 路杳自嘲地笑笑,笑得很勉强,他重新牵住路易斯的手,不放心地捏了又捏,直到路易斯柔软的指腹泛起温暖的回弹,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路易斯,你抓紧我,千万不要走丢。” 他说得好似很有担当,仿佛他才是这只两人小队的核心人物,而事实上,他才是那个寻求庇护的小可怜虫。 路易斯揉揉小可怜虫的脑袋,轻笑不语。 神经紧绷地穿过玻璃重叠的实验区,后方的区域没有遮挡,一条走廊横通左右,左边是电梯,右边是安全通道。 电梯坏了,他们只能通过安全通道向下。 楼梯间里静悄悄的,似乎与他们刚刚走过的实验区一样,干干净净,连半只丧尸也没有。 路杳却喉咙发紧,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他担心这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走下楼去,楼底是地狱深渊,藏匿着成百上千只丧尸等着他们。 “啪嗒、啪嗒、啪嗒”。 寂静中,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楼梯盘桓向下,一折接着一折,仿佛永远抵达不了尽头。路杳每踩下一级,心脏都跟着向下一坠,唯有身后的男人,能带给他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第119章 “路易斯,你别离开我。”路杳紧握这根救命稻草,软软地央,“求你,你千万别离开我。” 路易斯要是不在,他一个人吓也会吓死的。 路易斯答非所问:“杳杳,之前你问我是不是丧尸,现在,你还想知道答案吗?” 路杳一怔,本能地逃避道:“不想。” 别说,他不想知道。 路易斯却答:“我就是。” 简洁的三个字漾起轻飘飘的尾音,倏然间,路杳手心里温暖的触感便消失了,他惊恐转身,看见身后空荡荡一片—— 刚刚还站在那儿的路易斯,不见了。 第14章:分手第一天,想他 「在黑黢黢的楼梯间一个人落单。天啊,这什么恐怖片场景,好吓人好可怕,有没有人能抱抱我?」 「抱抱,我也害怕。」 「我们隔着屏幕看都害怕,杳杳在游戏里,还不知道要怕成什么样子。」 「都怪路易斯不做人,天大的便宜也占过了,他怎么敢抛下杳杳一个人的?!」 「……不是,这可是逃生游戏直播啊,又不是晨间家庭剧,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在这儿装什么善良柔弱小白花呢?」 「你别管,你这个张德彪直播间潜伏过来的卧底,没见过当卧底还这么嚣张的!」 「就嚣张就嚣张,咱家德彪也落单了,怎么没见他吓得哆哆嗦嗦快要晕过去了呢?」 「我在想……这种时候出现在杳杳身边,无论要求些什么,杳杳都一定会言听计从吧?」 「别说,楼梯间也挺刺激。」 「杳杳捂着嘴巴不敢哭得太大声,因为坏男人骗他说,声音太大就会把丧尸吸引过来。」 「还恶意地堵着小杳杳,说丧尸喜欢香香的东西,万一被闻到,丧尸也会摇摇晃晃的包围过来,张着狰狞大嘴想要尝一口。」 某张德彪直播间潜伏过来的卧底:…… 不是,这群人有病啊?正激情对线呢,怎么突然就移话题,讨论起那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了?是不是看不起他? 但是被感染着,他忍不住瞥一眼屏幕—— 楼梯间内,落单的漂亮小主播可怜兮兮地靠墙蹲着,软嘟嘟的面颊压在屈起的膝盖上,鼻头红红的,正委委屈屈地哭。 好可爱,居然被吓成这样。 反正是同一场游戏,看谁的直播间不是看?德彪对不起,他再在这儿待一会儿就回去。 副本里,路杳很是哭了一通。 哭到后来哭累了,他索性把眼睛一闭,准备在这处楼梯间大睡特睡,什么都不管了。 「宿主,哭也哭过了,你快站起来动一动,说不定有转机呢?」1188心急如焚地劝。 不单为了自己,也为路杳能好好活着。 路杳心灰意冷:「路易斯都不在了,还会有什么转机?放弃吧,蹲在这里也挺好。」 「你还有枪啊,你的小手枪不是还在吗?」1188道,「蹲在这丧尸来了也是死,不如主动出击,或许还能挣得一条生路。」 「横竖都是死,蹲在这儿死至少不会累。」路杳皱皱鼻子,无论系统说什么都不听。 手枪在腰上硌得难受。 坏枪,比不上机枪火力足也就算了,竟然和其他那些冷漠无情的坏狗一样,看他落魄了,就来欺负他。 也就是一把枪而已,牛气什么啊? 路杳忽然起了小脾气,掏出手枪看也不看就砸出很远,嘴上还骂:“坏东西,我才不需要你。” 发完火,心里还不痛快,横鼻子竖眼地瞪了几眼楼梯,觉得没趣,遂又迁怒到1188身上:「好了,现在枪没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1188:…… 你自己砸的枪,关我什么事。 「没有要说的了。」系统也有了小脾气,「你等会儿死的时候,别到我这儿哭痛。」 「那必然不会。」路杳嘴硬。 这场对话不欢而散,一人一统各自怄气,路杳一分钟挑出1188的八百个小缺点,都没时间害怕了。 五分钟后,1188先低了头:「好啦,宿主,我们和好吧。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唉,它家宿主笨成这样还被各路坏狗占便宜,这次遇到的还是个玩完就抛弃的渣男,心里不舒服也很正常。 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系统,它1188就大人有大量,溺爱宿主这一回。 「我帮你扫描了这座基地的建筑图,地下二层是专门存放试剂的地方,试剂10088号一定放在那里。我帮你指路,你听我的走就行。」 路杳撅了撅嘴:「那要是遇见丧尸怎么办?你又不能帮我打丧尸。」 「你有身份卡呀,它们不会怎么你的。」1188骗,「而且你感染过,指不定丧尸会把你当做同类呢。」 「你之前说过,丧尸没有脑子,身份卡对它们无效。」路杳记得很清楚。 再说丧尸也不见得把它当成同类。 譬如说路易斯。 路易斯这只人模狗样的坏狗丧尸,明显就是把他当成了人类小奴隶,吃干抹净欺骗一通,然后抛弃他给手下的喽啰丧尸填肚子。 路杳越想越伤心,他眼睛酸酸又要掉不值钱的泪珠子,半天却是忍住了,转为一声无奈的叹气:「1188,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但是我不行的。」他颤了一下,把脸埋进膝盖,「我真的很害怕。」 第120章 「你要是真为我好,就为我买瓶安眠药吧。」一瓶吃完好上路,比被丧尸咬死强。 “锃——”楼梯的铁栏杆俶尔晃动不止。 路杳骤然抬头,也顾不上刚才自己还摆烂地念叨“死了算了”,连滚带爬把手枪捡回手里,战战兢兢站起身,枪口对准楼梯的转角。 声音是从下方传来的。 是丧尸吗?还是别的玩家? 余光扫向身后的楼梯,路杳有些想跑回上边去,可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外面也都是丧尸,再逃又能逃到哪儿?留下来,万一能找到抑制剂……万一呢? 路杳深吸一口气,视线牢牢盯住下方。 伴随着越发清晰的脚步声,一片阴影出现在转角处的墙壁上,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像个张牙舞爪的、膨胀的怪物。 眼看阴影膨胀到极致,半片残破的衣角从楼梯后飘出来,路杳再也忍受不了—— “咔哒”。 扳机扣下,子弹飞驰而出,因路杳拙劣的枪法落在墙壁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弹坑。 眼看没中,他慌忙再次射击,接着又是一枪、又是一枪…… “诶诶诶,小祖宗,停停停停停。”子弹落处传来惊恐慌乱的人声,“是我,我啊,张德彪!” 张德彪俯身躲着,举手告饶。 惯性作用下,路杳猛猛又扫了一梭子才停,他皱着眼皮向下看,果真看到张德彪胡乱嚷嚷着的、亲切的一张脸—— 而且,由于他稀烂的枪法,这个实力强有担当的汉子竟然毫发无损、完好无损! “对、对不起,德彪哥。”路杳很惭愧。 他收起枪,蹭蹭蹭跑到张德彪身侧,盯着这个男人左看右看,直看得对方棕黑的脸上泛起红晕,才哽咽一声,抹了抹眼泪。 “能再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德彪哥。” 被路易斯丢开后,路杳如今看见任何一个人,都有看到亲人般的亲切。 “你简直就是个不败的英雄!”他哐哐一顿彩虹屁,“天生的领导者,救星,人类的希望。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张德彪被夸得面红耳赤,连连干咳。 “好、好了,找抑制剂要紧。” 别夸了,再夸他就要找不着东西南北了。 “巴士爆炸后,我没瞧见你,就和另外两个幸存玩家寻到了这儿。进入地下一层后遇见鬼打墙,走散了一个,还有一个被丧尸咬死了。” 张德彪言简意赅地概括。 随后,他问起路杳那边的情况:“你应该和路易斯一起吧?他人呢?” 以这两人的暧昧关系看,他们理应共同行动,再以两人的实力悬殊看,路杳死个一百次,路易斯也不可能死上一次,除非…… “路易斯死了。”路杳语气恶劣。 不然呢,他总不能说路易斯白嫖完他,然后把他丢下了吧?不行,太丢脸了。 “哦。”张德彪不太意外。 “节哀。”他拍拍路杳的肩膀,“他能为你而死,就说明是爱你的,不要自暴自弃,带着路易斯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吧。” 路杳用看傻碧的眼神看张德彪。 风水轮流转,竟也有轮到他用这种眼神看别人的一天。张德彪肯定以为路易斯为就他而死,但事实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路杳恶声恶气,“路易斯是丧尸,我把他打死了。” 这下轮到张德彪表情古怪。 “你把他打死?我不信。”壮士汉子上上下下打量路杳脆弱的小身板,满眼不可置信,“他倒是能一拳打死你。” 路杳肯定在撒谎。 换个思路想,难道路杳才是丧尸,用娇美的外表蛊惑住路易斯,再趁其不备把人吃了? 出于谨慎,张德彪不得不多想。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微微端起枪,“路易斯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是说你们走散了?” “我用枪……”路杳试图撒谎。 “不可能。”张德彪斩钉截铁。 「宿主,你有称号可以展示。」1188忽然到,「信我,别问,回答同意展示就行。」 路杳是不知道他有什么称号。 但他听话:「同意。」 「亲爱的玩家,正在为您展示荣誉称号。」 “叮铃”一声脆响,淡金色的光芒浮现在路杳头顶,在张德彪震撼的目光中,一块黑底血字、哥特华丽,带着浓浓恐怖感的称号牌显现出来—— 『狂烈屠夫』 张德彪看得呆了,半晌后反应过来,登时面色一凝,抱拳颔首道:“原来是狂烈屠夫大佬,失敬失敬。” 路杳阿巴一声:“……不客气,我就是。” “失敬失敬。” “不客气不客气。” 在一片诡异祥和的气氛中,隐于暗处的某位存在看不下去了—— 可恶,它撤走傀儡,为的是关键时刻现身,等着杳杳对它言听计从,可不是想看杳杳和其他男人称兄道弟。 忍不了了,调几百只丧尸过去把人冲散。 第15章:堵住、锁住、拴住 「雾草,狂烈屠夫!牛啊牛啊。」 「我说这个主播笨笨歪歪的怎么还能活到现在呢,原来是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啊!」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称号是怎么来的,但是能得到称号的玩家,必定都是大佬。」 第121章 「对不起,我为之前的冒犯深感抱歉。」 「对不起,德彪兄。现在开始我就要正式叛变了,从今以后,我就是杳家军!」 「这里应该有老观众吧?那个八级粉丝呢,快出来说说主播是怎么得到这个称号的?」 某八级粉丝一阵沉默,决定装死。 “狂烈屠夫”的指向性太弱,他也猜不出杳杳是从哪个副本获得的,但纵观杳杳在每场游戏中的表现…… 他深深怀疑,这个称号的意思是杳杳掀掀裙子,化身石榴裙屠夫,绷着两条小白腿,将每个副本的boss哥斩于裙下。 至于狂烈,啧,一定是指杳杳在床上很狂烈吧。妈的,他好羡慕boss哥啊。 他也好想看杳杳穿小裙子,好想舔。 试验场基地,楼梯间内。 经历过重逢的喜悦后,路杳“一不小心”展示出了他的荣誉称号,得到张德彪好一阵吹捧。 张德彪口若悬河,文采斐然。 路杳起初还挺不好意思,听到后来,则多少是有些飘了,张德彪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对,仿佛自己真成了个大佬玩家一般。 “大佬以柔克刚,实力可怖。” “对对,就是这样。” “大佬为人谦逊,低调守实。” “没错没错,我向来不爱高调。” “大佬……” “嗷——”突响起一道不和谐之音。 张德彪的夸耀之语停了下来,路杳也愣在那里,从飘飘然的云端坠落现实,丧尸来了。 “地下二层没有楼梯,只能通过地下一层的电梯井下去。那里不但游荡着许多丧尸,空间也经常变幻,很容易迷路。” 张德彪倏然严肃起来,端枪向下。 “我??们迷失其中,一人走丢,一人丧命,我被丧尸追逐着,好不容易找到路逃出来。” 说话间,一头丧尸冒出身形。 张德彪反应迅速,轰得一枪,血肉横飞。他笑笑,胸有成竹:“还是得下去。哈哈,有你这位大佬在,我一点也不慌了。” 路杳干咳一声:“我觉得,还是需要慌一下。” “时刻保持警惕性嘛,我知道。”张德彪笑答,“大佬就是大佬,随便一句话都富有智慧。” 路杳笑不出来。 张德彪兴许是真不慌,但他可是真的慌。 什么大佬啊,他就是个冒牌货。 “走,我们下去。”清理完第一批丧尸,张德彪招呼路杳跟上,他顿了一下,犹豫着问,“还是说、您想走前边?” 怎么瞅着路杳不太情愿的样子? 难道是他刚才表现得太过,只顾自己出风头,惹得这位大佬不高兴了。 只能说,张德彪错得离谱。 路杳不是不爽,而是不敢。 他看着谄媚殷勤的张德彪,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还是你走前边。” “不不不,大佬您先请。” “不是大佬不是大佬,还是你走前边。” …… 像是荒诞喜剧中才会出现的一幕,在危机四伏的楼梯间,两个人互相客气着,你鞠一躬他鞠一躬,就这么水灵灵地来到了地下一层。 踏进走来,还在为谁走前边客套不休。 丧尸可等不及了,刚闻到人味儿,就一窝蜂涌出来,各个鼻歪眼斜的吱哇乱叫着,利爪携着腐臭,冲击力极强。 两人都被惊得跳起来,边打边退。 路杳问:“你不是来过吗?路呢?” 张德彪答:“这、这我不知道啊。路哥,你是大佬,凭你的经验看,应该往哪边走?” 前方的走廊分出两条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惨白的灯光照得金属墙壁光晕炫目,路杳眼睛一花,脱口而出:“左边。” “好。”张德彪深信不疑。 这个壮实汉子嫌路杳跑得慢,一把薅过他来,夹在腋下,想也不想就冲向了左边通道。 跑几步撞上一堵墙,是个死胡同。 “路哥,这、这……” 路杳慌了吧唧的:“都、都怪你!” 张德彪:啊? 他抓耳挠腮,正百口莫辩的时候,忽听见身后一声巨响,一堵墙轰然而下,将冲来的丧尸挡了个严严实实。 张德彪服气了:“大佬,还是您厉害。” 路杳干咳一声,把脑袋昂得老高:“知道就好,以后不要随便质疑我。” 装完,立马心虚地靠到一边的墙上。 然后墙就转了起来,左右一翻,就将他抛到墙壁的另一边。 张德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 “沈老师,您还活着!”路杳眼睛一亮,紧接着又一暗,“您、您怎么还活着?” 因为他忽然想到,这个性格糟糕透顶的人活过来,兴许算不上一件好事。 “这要感谢杳杳给我打的抑制剂,很有用。”沈枳微笑,“不过见到我,你好像不怎么高兴?”他手指勾着项圈,挑起铁链左右晃晃,“还是说,杳杳想戴这个了?” 路杳的脸歘得就白了。 “不、不想戴。”他恓惶地摇着脑袋,“沈老师,求您了,看在我帮您打抑制剂的份上。” “好啊。”没有刁难,沈枳应得很快。 ……这就答应了? 路杳眨巴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他防备地盯着沈枳左瞧右瞧,盯了半天,发现对方似乎真的没有锁他的意图,才总算放下心来。 第122章 是他错怪沈枳了。 沈枳先前对他坏,是因为瞧不上他脑子笨,如今被他救过一命,对他客气点也是正常的。 路杳自己说服了自己。 他忽视了沈枳是如何突破丧尸重重的研究所和沦陷区来到了这里的这一巨大疑点,快快乐乐凑上前去:“沈老师,您一定知道抑制剂在哪儿。” 沈枳垂眸,掩去眼底涌动的暗流。 身前,少年凑得极近,昂着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 与他这种狡诈卑劣的存在不同,那对琥珀色的眼睛干净澄澈,带着对这世上所有事物、哪怕是肮脏事物的信任与包容。 这样清澈无知的小东西,是很需要呵护的。 因为他很容易就勾起某些心怀不轨之徒狂烈的破坏欲—— 勾得他们不由自主地去想,当这对眼睛被绯红的情欲所淹没、透明的瞳孔只能倒影出施暴者的面容…… 这样的场景,该会有多美。 沈枳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身体的火焰却烧得更加炽盛了,他轻抬起手,点过路杳颈侧未消的红痕。 小东西忽然反应过来,脖子一缩,收了收衣领,遮住颈项连着前胸大片咬痕肆虐过的雪白。 “之前遇到了个臭男人。”路杳吞吞吐吐地解释,“他趁我睡觉,故意对我这样那样。还好我醒的及时,一拳砸破他的头,把他打跑了。” “别说这个了,沈老师。” 他僵硬地转移话题,“我们去找抑制剂吧。这版抑制剂离完成品已经很近了,有您在的话……” “杳杳,10088号试剂就已经是完成品了。” 沈枳打断他,语气暗含焦躁。 路杳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张着嘴就问:“沈老师……” 然后他的嘴就被沈枳用东西塞住了,手腕也锁上冰冷的银铐,最后,沈枳慢条斯理地帮他拴上项圈,拍他的脑袋说“真乖”。 路杳心一凉,急得直蹬腿儿。 沈枳装模作样:“杳杳,怎么了?” “唔唔唔唔唔唔。”路杳激动地“唔唔”了好长一段,意思是“说话不算数,不是说好了不拴吗?” 沈枳贴上耳朵,表情认真地听。 听完佯做出沉思的样子,随后在路杳期待的目光中摇摇头:“抱歉,杳杳,我听不太清你说的话。” 他点点路杳嘴巴里塞着的东西,满意地看着路杳软嘟嘟的面颊肉随之笨笨地颤了两下。 “与人说话应当口齿清晰,嘴里更不应该含着东西。”沈枳笑容恶劣,“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应该不需要我来教你吧,杳杳?” 路杳眼圈红红。 他难道不想好好说话吗?他难道就想嘴巴里咬着块铁疙瘩吗? 还不都是沈枳放的,这个卑鄙小人怎么敢大言不惭恶人先告状的? 他越想越气,不敢对沈枳怎么样,就泄愤地原地蹦跶了两下。 没想到这样也忤逆到沈枳脆弱敏感的小神经了,臭男人黑着脸,训狗般一拽铁链,路杳没能站稳,直通通砸进他怀里。 男人的肩膀硬硬,砸得路杳鼻子痛痛。 几根不知廉耻的手指撩开衣摆,顺着后腰探了上去,路杳尾椎骨痒痒的,扭着腰想躲,却被沈枳把脸掰了过去。 “别乱动,听。” 丧尸纷至沓来。 路杳瞬间老实,乖乖地不敢动。 沈枳倒是闲情逸致,手指这里蹭蹭、那里挑挑,寻到腰窝处戏弄地画着圈儿。 路杳痒得难受,腿儿扭着,脑袋埋进沈枳的颈窝闷闷的直哼唧,他的脸很快发起了烫,红红的像个软柿子,在眼尾处渗出甜润的汁。 这沈枳色迷心窍了不成? 丧尸来了都不知道跑的。 等等,从研究所到试验场丧尸遍地,沈枳一个人,既没有车也没有枪,为什么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儿? 路杳后知后觉,忽听到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张德彪惊愕地站在远处,遥遥望去,看见路杳手腕锁着、项圈带着、嘴巴堵着,哼哼唧唧地扭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一看就在玩什么不得了的大动作! 这就是大佬玩家的超绝松弛感吗? 妈的,要是这样才算是大佬的话,他一辈子也达不到啊! 第16章:渣男、我恨你 张德彪震撼地瞪着路杳瞧。 而路杳余光瞥见他后,便看到了救星似的,一个劲儿地把脸转向那边,无法说话,就一边眨巴着求救的大眼睛,一边哼哼个不停。 这是在嫌他耽误事了吗? 张德彪尴尬地碰碰鼻子,咳嗽一声,别开眼睛,过了会儿,又默默退开几步。 路杳看得直皱眉,唔唔又嚎了两嗓子。 接着面皮一痛,头顶沉下一片阴影。 沈枳可不惯着他与张德彪间的“眉目传情”,揪着他的面颊肉把他的小脑袋转进怀中,然后按住后脑不给乱动。 路杳脑壳生疼,像被铁钳钳住。 兴许是沈枳的变态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他突然害怕沈枳会就此嵌破他的脑袋,嵌出一个洞来,然后插一根吸管进去,就这么吸他的脑髓喝。 脑中恐怖的幻想令路杳老实下来。 他紧张地揪着沈枳的衣袖,心中却仍在期待张德彪看出他的困境,举起机关枪救他出去。 张德彪眯着眼睛,多少也瞧出了点不对劲。 第123章 路杳哀颤的眼睛、紧绷的身形,似乎都在传达着一个事实—— 他是被胁迫、而非自愿的。 让这么位深藏不露的大佬都恐惧的瑟瑟发抖,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究竟是怎样一个恐怖强悍的存在? 张德彪心存疑惑,盯着沈枳上下打量。 越看越觉得,这男的像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架子,空长了张浮华俊逸的脸,看着身姿挺拔、身材结实,其实根本比不上像他这样的肌肉猛男。 路杳值得更好的……咳,不对。 他的意思是说,这个男人一定是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才控制住了路杳。 论实力,他不见得比对方差上多少。 上啊!张德彪,你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 在大佬面前证明自己,获得大佬的青睐甚至于喜爱,从此美人在怀,走上人生巅峰。 瞬息间,张德彪转了千百个心思。 他跃跃欲试,岂料那冒犯的目光早已惹得沈枳心中不快:杳杳也是随便什么人能看的吗?这胆大包天的人类是眼珠子都不想要了。 电流刺啦,金属长廊的光线倏然黯淡下来。 旋即,阴冷潮湿的黑雾袭来,从走廊前后、从金属板的每一道缝隙中,携着丧尸缥缈的嚎叫和冰冻般的寒凉,扩散蔓延。 路杳感到一黑又是一冷。 这让他不由想起上场游戏中黑暗的监狱和冰冷的海水,还有菲比斯那双大海般碧蓝的眼睛。 他手脚冰凉,寒气仿佛不止从体外、也从他体内俶尔爆发扩散,他的血管都要被冻住了,血液凝成冰渣,艰涩地流动。 与此同时,他的心脏也在悲哀地抽痛。 “菲比斯……”路杳声音很轻很轻地唤。 由于嘴巴被堵住,这三个字念出来,便成了三道含糊的泣音。 听在别有用心的人耳朵里,就会被自动翻译为“我好冷”“好害怕”“对不起”或是别的什么含义。 于是沈枳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 滚烫的身躯更贴近了些,混着点淡淡的皂角香味,淙淙热意与蛊人的气息将路杳熏了个透彻。 路杳拒绝不了这份温暖。 只要不抬头看,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把沈枳当成其他的某位好人,譬如说菲比斯、譬如说精神状态正常时的赵弋或者杀人狂先生。 杀人狂先生身上也有这种好闻的皂角味。 除了爱挥着斧子砍人,也没什么不良嗜好。 路杳觉得自己真的是脑袋坏掉了,那么些个奇形怪状的恐怖男人,他如今不但接受得很好,甚至还有些怀念起来。 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路杳主动向前挪了挪,脑袋埋进沈枳的衣襟,似乎是很贪恋地嗅了嗅。 这可就是他自找的了。 沈枳眸色一暗,动用佳肴前,忽瞧见有个大丨麻烦还杵在前边,眼睛被雾气侵蚀得通红,还很不服气地看过来。 杳杳不需要这些人类朋友。 况且这一个,心思可不算干净。 他随意挥挥手,张德彪身侧的墙壁顿时裂开一道口子,雾气氤氲在四周,并不侵入。 “沿着这条路直走,就是通往下层的电梯井。那里没有丧尸,只有你想要的东西。”他慷慨地开出价码,“抑制剂真真假假,你可得注意分辨。” 张德彪看了眼通道,犹豫了。 但他犹豫不过三秒,就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救出路杳的想法,头也不回走进通道中。 美人虽好,通关更重要。 咳,不对。 他的意思是,路杳既然是个大佬,一定能凭自己的实力脱困的,他就不要多此一举了。 退一万步说,他找到抑制剂,路杳也能跟着通关,从这个角度看,并非是他见死不救。 张德彪很快走的没影。 雾气滚动着吞没了一切,灯光寂灭,空间消解,连丧尸闹出的鬼动静也渐渐消失了,寒冷的黑暗中,好像只剩下了路杳这一个活物。 或者说猎物。 当他从沈枳怀中探出头,看见四周非自然的诡异场景,他便是不想承认也得承认,沈枳不正常,他很可能不是个人。 不是人,那就是丧尸? 他说不出话,圆瞪的眼睛却明晃晃地表达出这个疑问。 沈枳施施然点头:“没错,我就是。” 他用着和路易斯同样的措辞,听得路杳一个恍惚。口塞被短暂地取下了,男人似是很贴心地询问道:“杳杳,你还有什么疑惑要问?” 路杳晶莹的唇微微张着,表情愣愣的。 他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而且这些事情一团乱麻,想要理清也根本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沉默了半天,路杳问出句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来:“你和路易斯是什么关系?”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为何给他的感觉却那样熟悉?简直就像是一个人的多面,路易斯可靠有安全感,沈枳则阴暗会骗人。 将他们联系到一起的,是一个共同的特质。 就是坏,特别的坏。 坏到发指,坏得令人牙根痒痒,犯贱时让人恨不得一口咬死,可最后总会叫人心软,不会真正记恨上他们。 这种特质,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拥有的。 路杳深深怀疑,沈枳和路易斯就是同一个人,他是换皮的妖怪,一会儿长着沈枳的脸,一会儿长着路易斯的脸。 第124章 他气鼓鼓的,把自己的猜测全说了出来。 沈枳扬起眉,被他傻笑了。 “这是场阴谋,杳杳。为了某些人长生不死的野望,人类制造出丧尸,引发了这场灾难。” 沈枳弯起眼,看着竟有些温柔。 “而现在,人类又付出无数的鲜血、死亡乃至人性,只为消灭丧尸,回到原来的生活。而那些罪魁祸首始终置身事外,做他们的掌权者,高高在上,远离污秽与血腥。” 路杳听着,竟有些想哭。 “你、你还挺愤世嫉俗的。” 沈枳嗤笑:“瞧瞧,安全区沦陷,他们是第一批撤走的人。而这座试验场里,又有多少无辜者被抓进来,被强行转化成丧尸,失去生命?” 路杳震惊地瞪大了眸子。 他从没想过这个,他以为试验场就是试验场,里面关着的,都是从外面抓来的丧尸。 “怎么能这样呢?”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来,“这也太欺负人了。” “毕竟在正常人体内注入病毒,可比活捉一只丧尸付出的代价小多了。”沈枳笑,“杳杳,我们做的从来也不是什么正义的事。” 他咬着路杳的耳朵,低声蛊惑:“所以,我们站到丧尸的那一边,也没什么错,不是吗?” 路杳动摇地咬住嘴唇。 他差点就点了点头,好在及时止住了。 “可丧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他反驳道,“他们没有脑子,吱哇乱叫就知道吃人。” “那些低等货色本就是些淘汰品。”沈枳的话冷酷无情,“基因发生一百次万次突变,才可能产生一次有利表达。制造一百万只丧尸,才可能出现一个成功的进化样本。” “比如说你?”路杳颤抖着问。 沈枳答非所问:“没错,这是一场进化。” 路杳神色震颤,久久不语。他看着这样的沈枳,看着周身的重重幻雾,忽然觉得一切魔幻而荒诞。 为了打破这该死的不真实感,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两手抱成拳,狠狠给了沈枳一下。 「警告——」 一整场游戏都没什么作用的身份卡,这会儿倒冒出来猛刷存在感,叫嚣着让他不许反抗。 狗屎身份卡,路杳骂。 然后着急忙慌地对着沈枳惊愕的脸,委屈极了的大骂一声:“渣男!” “渣男,不许转移话题。其实你就是路易斯对吧?我都被你玩成那样了你还不负责任,以后我嫁不出去了怎么办?渣男,我恨你。” 沈枳面色古怪:“……杳杳,你是不是欠*?” 他低低骂了一句,身形忽然也风雾似的摇晃飘散,最终消隐与沉郁的黑雾中。 路杳没有孤单太久。 在他还瞪着大眼在黑雾中寻找沈枳踪迹的时候,一条紧实的手臂就从身后抓来,将他拽倒在地上。 脖子上被恶狠狠咬了一口。 没有寒暄,直入正题。 第17章:吃到了,香香4000+ 「坏了,这下真坏了。」 「这黑屏得有十五分钟了吧?刚去后台问过,不是信号问题,是直播内容问题。」 「什么问题?」 「不合法内容,不适宜展示。」 能被逃生游戏直播间判定为不合法内容的,那只能是颜色问题,不是不够红,而是太黄了。 弹幕安静半晌,有观众开始哭: 「呜呜呜,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求boss哥轻点儿,别把咱家杳杳给玩坏了。」 「呜呜呜,杳杳好不容易保护下来的清白,难道就要这样任君采撷了吗?」 「呜呜呜,好想魂穿boss哥。」 「……逆天,你也配?呜呜呜,还是让我魂穿boss哥吧。」 观众们叫苦连天,个个都想魂穿boss哥。 也不怪他们羡慕,与此同时的副本中,boss哥的确过得很滋润—— 想了好些时间的小香糕,终于能够按进怀中又舔又咬,听他呜呜咽咽地哭,挥着小拳头砸来砸去,像只小发脾气的猫。 实验体001号喜欢猫。 当它还没有被人类抓进来、当它懵懵懂懂地降生于世、没有缘由、存在即被视为邪恶的时候,它曾经遇见过一只猫。 当时,它还不知道那叫做猫。 只是看见团脏呼呼的小东西,毛发杂乱的贴在身上,明明濒死还强撑着舔舐身体的时候,它忽然动了恻隐之心,抬手救下那只猫。 它第一次产生名为喜爱的情绪—— 这也是它对这个世界的初步感知。 接下来是烦躁。 因为那只猫总是黏着它,蹭着它的腿喵喵叫,却不给抱,还时不时挠它两爪子。 它烦得很,想把猫撵走,却发现除了猫,围在它身边的都是群丑陋的、缺乏智慧的、只知道进食的怪物。 于是它把猫留下了。 只要习惯了身体上每天莫名多出的抓痕,习惯了冷冷清清、日出与日落,生活就还勉强过得下去。 后来它遇到了人类。 有别于认知残缺、行动滞缓的行尸,那是真正的人类,邪恶而富有智慧。 他们杀死了它的猫。 然后像发了疯那般,前赴后继地冲锋、死亡,只为活捉住它,把它关起来,关进窄小的隔离间内,剜下它的皮肉,抽取它的血液。 于是既喜欢与烦躁之后,它又学会了憎恶。 第125章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拥有的特殊能力——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咬伤,通过唾液与病毒,它可以控制被它转换成丧尸的人。 后来,这能力变得更强。 哪怕是游荡在安全区外,早早变异与它并不相干的行尸,逐渐也归于它的影响与控制之下。 它蛰伏多日,装作暴躁、易怒、凶残、少智的模样,它勾起了沈枳的好奇心,抓住这个研究所最高负责人一瞬的松懈,成功控制住了他。 至此,它知道时机到了。 它要操控尸潮,毁掉这处安全区,然后更进一步,灭绝所有人类。 它要为它的猫报仇。 猫死时,它以为自己不会再喜欢让任何东西,路杳起初出现在它面前时,也不过是以一个木讷的、刻板的、一心只有研究的书呆子形象。 他会毫不犹豫地电晕它,抽去它满满一管血液,离开后再把它电醒。 相当恶劣的一号人物—— 在某些时候,特别是沈枳不在的时候,他偶尔会冰冷地盯着他瞧,还会不干不净地骂上句什么。 讨厌至极。 它曾发誓,等到研究所沦陷的那天,它定要把这个不讨喜的研究员丢进丧尸堆里,饱尝痛楚后,再高高在上地施与其死亡。 可就在计划进行的当夜,小研究员带给它的感觉突然变了,变得香甜软糯,异常可口。 生平第一次,它产生了与那些低等丧尸同样的冲动——进食的冲动。 它想把路杳吃了,却被沈枳止住。 沈枳说它暴殄天物,说像路杳这种昏头昏脑的小东西,就应该耍些手段多骗骗,骗得他心甘情愿踏入巢穴,然后再慢慢享用。 它耐着性子答应,后来发现沈枳全在放屁。 放路杳在外面,他也只会敞着衣领招蜂引蝶而已,与其隔着具傀儡,不如它直接上手,亲自体验。 冲动与欲望越烧越炙,那是比喜欢更强烈的情感——标记、占有、吞噬。 它不懂这种情感叫做什么。 也许如沈枳所说,这就是生殖冲动吧…… 管它呢。 实验体001号撤走它的傀儡,将它渴求多时的小东西囚于黑雾中,先尝一口颈窝肉,接着趁路杳痛懵了的时候,直接咬上后者嘴巴。 唇纹破裂,甜腻的血腥丝丝缕缕渗出来。 某饥渴丧尸照单全收,一滴也没有浪费,直碾得路杳唇瓣发白,才总算收敛了些,转而去翘路杳的唇缝。 它吻得很凶,像一头饥饿的豺狼。 路杳哪里抵得过这样猛烈的攻势,轻易就沦陷了,软在对方怀里,从脊骨到小腹,泛起一阵难言的酥痒。 他应当厌恶和抵抗的,却软着腰,予取予夺。眼看就要被亲化了,才难堪地别开脸,想要躲掉柔软口腔里那道肆意侵占的异物。 坏丧尸很不客气,握着锁链就是一拽。 路杳被拽上前去,近乎窒息。 坏丧尸却不顾他的难受,从舌尖碾到舌根,斜斜地擦过敏感的上颚,贪婪地纠缠着不放。 路杳闷闷地哭。 他想这人怎么这样,凶点也就算了,这简直是在把他往死里亲。哦,对了,这位不是人,是丧尸来着。 可恶、讨厌、不是人。 他气性儿上来了,垂死挣扎,小腹胡乱蹭着,竟真被他蹭到点什么,蹭得某个不是人的玩意儿停住片刻。 路杳抓紧机会救出自己的嘴,张口就骂:“讨厌。”他眼泪涔涔的,实在气得厉害,“我讨厌你,你这个大坏蛋!” 嗓音很软,即便声嘶力竭也没什么攻击力。 坏丧尸却被骂得停下来,看着路杳的泪眼,忽然心中烦躁,只想着让他别再哭了。 “不许哭。”它凶巴巴的。 路杳打了个哭嗝,眼泪掉得更凶:“就哭就哭,你都要把我亲死了,还不许我哭吗?” 坏丧尸不说话了,兀自盯着他瞧。 直瞧到路杳哭完眼泪,肿着眼泡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尴尬到无所适从,才倏然开口道:“我没想亲死你,我喜欢你。” 路杳:“……啊?” 这只臭丧尸在说什么啊?丧尸和人类不可以谈恋爱,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他乱七八糟想了一通,脸蛋红红。 而坏丧尸炙热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宛若炬火,满溢着热切与真诚,烧得他面皮发烫。 ……臭丧尸好像是认真的。 它是发生变异了吗? 丧尸不都是只知道吃,怎么还会谈情说爱的,还喜欢上人类,尤其是还喜欢上他。 “路杳。”实验体001号很珍重地念他的名字,语调有些怪,像是还很不适应使用它的发声器官,“你不说点什么吗?” 说点什么,他应该说点什么?路杳很慌。 坠楼前,他也曾收到过形形色色许多男人的告白,那些男人或热烈或疯狂,但像眼前这只丧尸这般认真珍重的,还从未遇到过。 说实话,这位酷哥条件也不差。 他要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会不会显得他很不识好歹? “杳杳?”丧尸哥在催了。 “你、你说谎。”路杳心烦意乱、胡乱指责,“你锁着我,这样也算是喜欢吗?” 臭丧尸三两下解开他身上的镣铐。 “还有呢?”追问。 “你、你还不顾我的意愿,强行亲我!”路杳又道,“你还掐我的腰,还把手伸进我裤子里!” 第126章 实验体001号皱眉想了想,答:“我喜欢你。” “喜欢也不能那么做!”路杳气鼓鼓的,“你最好是放开我,有礼貌一点,否则,我是不会考虑和你更进一步的。” 实验体001号眯起眼睛:“我放开你,你就会被其他丧尸吃掉。”它多少还是学坏了些,“杳杳,有些问题,你要想清楚再回答。” 路杳抿抿唇:“好哦。” 这臭丧尸,刚才说话好像沈枳哦。 “那能亲吗?”丧尸哥迫不及待。 路杳耻辱地点点头:“……能。” “那这样也行吗?” 外套被挑了起来,路杳皱皱鼻子,把心一横:“也、也行吧?” “那这样呢?” “诶,别别别,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路杳惊叫地拽自己的裤子,“你饶了我吧,丧尸先生,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呀?” 他面红耳赤地抢裤子,边为自己争取时间。 丧尸先生思忖片刻,张口就来:“因为我对你有生殖冲动。”它以为这是很正常的话,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路杳悲鸣一声,大叫:“不行!我们有生殖隔离!”这臭丧尸究竟真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啊! “生殖隔离是什么?”文盲丧尸摇了摇头,“别管,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也不行。”路杳拒绝得很激烈。 尽管他的小裤衩已被扯下半边,雪白的肌肤染着鲜红的指印,与甜腻的汗水混在一起,玫瑰一样瑟瑟绽放,展露出嫩黄的蕊。 文盲丧尸本可以强来的。 但它善于学习,如今已不是完全的文盲,而只是个半文盲了。 “杳杳。”它忽然低叹一声,埋进路杳颈间,沉吟闷哼,痛苦极了似的,“别再闹我了,杳杳,我难受得快要爆炸了。” “就因为我是丧尸,你才不接受我吗?” “我知道我自诞生起就带着原罪,可是,这也不是我能选择的……”它粗重地喘息,“杳杳,可怜可怜我,嗯?” 路杳很容易心软。 所以坏狗丧尸一示弱,他就被骗得眼泪汪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更进一步的,当坏狗丧尸勾着他的裤衩,求他说“我就蹭蹭”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居然点头应“好”。 “嗯,杳杳最好了。” 红光流转,灼热倾覆而来。 乌云翻涌,阴沉沉起了一阵骤雨,噼里啪啦打在玫瑰殷红的花瓣上。玫瑰哆嗦着,被砸开粉嫩的花苞,细蕊儿勾着,可怜兮兮。 最终,它也没能逃过暴雨冲刷的命运。 蕊心泛滥,细碎的花粉被雨水浸润、裹挟,汇成芬芳扑鼻的汁水,一缕缕从顺着花瓣滴落。 “……你骗人。”路杳哭哑了嗓子。 “骗人是坏狗。”它一口咬下,满意地感受着唇下的哀颤,然后颇有自知之明地补充道,“我就是坏狗。” 直播间,一群人百无聊赖地守着黑屏。 蓦地,有人想到: 「诶,这场游戏不是还有一个玩家吗?好像叫什么德彪的,谁去他直播间瞅一眼,他找到抑制剂了吗?」 找到抑制剂,杳杳也能跟着通关。 虽然黑屏的这段时间,杳杳八成已经被里里外外吃了个遍,但能早点从副本出去,他的小屁谷也能少受点罪不是? 「爱上杳杳的第3869天,他上了别人的床,里外染遍了别人的味道,可我仍然爱他……」 「滚,整点有用的,别天天发癫。」 「我刚去看了眼,隔壁直播已经结束了。」 「结束?怎么就结束了?这边还黑着屏呢,明显是还没通关啊。」 「人死了,可不就结束了呗。」 「???不是,这就死了?那个玩家看着不是挺靠谱的吗?总不会是boss哥坑他,给他指错路了吧?」 「真要这样,boss哥也太没品了。」 「咳,boss哥倒没坑他,是他自己倒霉。」有从张德彪直播间跑过来的观众发言道,「半路上他遇见了之前走散的玩家,已经感染了的。」 「那玩家对他招招手,说来呀来呀。张德彪不知是眼神不好还是鬼迷心窍,屁颠颠跑过去,不等说话,就被“呱唧”一口咬死了。」 「啊这……」 「这就代表杳杳没办法蹭通关了呗?嘶,按boss哥那欲求不满的狗脾气,杳杳不会被困在这个副本,一辈子出不来了吧?」 「然后我们守着直播间,看一辈子黑屏?」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别慌,我记得这个副本还有别的通关方式,好像……是在安全区沦陷后的24小时内保持存活。」 「24小时啊……」 「啧,我先给杳杳点个蜡吧。」 ?? 第18章:杳杳,给我怀个狗崽子吧 当前章节由于违规已被下线,暂时不能阅读 第19章:追、追过来了? 路杳落进玩家中心的毛绒地毯时,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笼罩着全身的灼热烫意散去了,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微凉。 「宿主,恭喜通关!」1188喜出望外。 「没想到你真的坚持下来了。天呐,整整24个小时,你知道这24个小时我是怎么过的吗?」 它担心得睡不着觉,一口薯片一口汽水,憔悴不已,硬生生胖了三斤。 「宿主,我可怜的宿主哇……」 第127章 1188抹着小眼泪,哭哭啼啼。 路杳懒得理它,瘫在地上喘匀了气儿,手软脚软地爬进浴室,旋开水阀,任由淅沥沥的温水胡乱乱地打在脸上身上。 淋了好大一会儿,还是觉得冷。 于是爬起身,默默把水温调高。 直到热气蒸腾,将他蒸得红红宛若一个熟透的虾子,他才缓缓叹出一口气,心里好受了些。 「宿主,你也别太伤心。」1188出言安慰,「就当是被狗啃了嘛,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就是被狗啃了。」路杳鼻音很重地回。 1188叹气,贴心地给他买来药膏。 路杳道了声谢,没再多说什么。 他不敢告诉1188,自己之所以这么失魂落魄,其实并不是因为被坏狗给啃了,而是被坏狗啃过,突然分开,他居然有些舍不得。 心里空落落的,怎么都填不满。 唯有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流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就好像大坏狗的手指还按在他身上、还在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着他…… 那难言的空虚感,才勉强没那么难以忍受。 大坏狗说喜欢他。 它也确实表现得很喜欢他,按着他的腰,不知餍足也不听央求地、强行要了他一次又一次。 那段时间像是身处地狱一样。 无论昏沉还是清醒,都躲不开坏狗不加节制的索取,他们纠缠了又纠缠,仿佛会一直纠缠到时间的尽头,直至万物毁灭都不分开。 那时路杳想,快点结束吧,只要能离开大坏狗,让他做点什么都行。 可当他们真的分开了,他又恋恋不舍起来。 这当然不是说他喜欢被坏狗拱来拱去,而是另外一种情感,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的情感。 路杳想,自己也许真的是疯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小笨蛋,总是坏事,走哪儿都要被人嫌弃。 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呢? 也不过是一副皮囊出众些…… 这样想着,路杳忽然有些伤心,他突然意识到大坏狗很可能只是喜欢他的皮囊,这个认知让他既恼怒又难过。 可恶!大坏狗为什么只是喜欢他的皮囊呢? 肤浅!它难道就看不见他金子般闪闪发光的内心吗? 路杳生着闷气,在浴室洗了很久。 他皮都泡皱了,才从浴缸里爬出来—— 倒不是嫌弃大坏狗留在身上的气味,执着地想把那些味道洗掉,而是因为大坏狗曾口出狂言,要他“怀上小狗崽子”…… 肚子圆鼓鼓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坏狗也算是说到做到了吧。 浴缸中的水淅淅流动着,混着着浊丝与淡淡膻味的水流顺着排水口流淌下去,最后,水面终于变得平静而清澈。 路杳随意擦了擦身子,就缩进了床中。 他累极了也困极了,可脑中总闪过大坏狗那张坏脸,还有沈枳的、路易斯的……甚至于前几场游戏中的好多好多人。 这些臭男人都想占他便宜,无一例外的都是坏狗。可是他们,怎么就偏偏盯上他了呢? 翻来覆去的,路杳睡不着觉。 扑腾了好久,还是没忍住问出来:「1188,你说我美吗?」 1188无语凝噎,怀疑宿主是被睡傻了。 「好看。」它言简意赅。 路杳听了却不太高兴:「那你说,我是不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可不是嘛,宿主你脾气又坏、脑子又笨,要不是长得好看,肯定就是块不起眼的小垃圾。」1188心直口快,说完又觉得有点过分了。 它听宿主的动静,该不会是被它说哭了吧? 「咳,宿主,你别往心里去。」 「呜、呜呜呜……」 「宿、宿主你别哭啊,你知道的我这个统就是嘴贱,不嘲讽你两句就像不会说话一样。唉呀我掌嘴我掌嘴。」 「呜呜呜……」 「宿主,你哭得我心都碎了。好吧好吧,我一开始确实挺不喜欢你的,觉得你又菜又窝囊。我还考虑过换宿主,差点看上那个张德彪……」 「那你去找张德彪啊!」路杳大哭。 「我才不找张德彪呢,我就跟着宿主你。」1188没法,只得被迫表白,「我爱你啊,宿主!你不许赶我走。」 路杳哭声一停,震惊了。 「你清醒点,我们有生殖隔离。」他说。 「不、不是那种爱。」1188数据库都要烧冒烟了,「我说的是、是很正常的同事爱。」 「哦,这样啊。」路杳追问,「那你为什么爱我呀?」 「我也说不好。」1188扭捏起来,「反正,你和其他人类不一样,你蛮招人喜欢的。」有时候,就连恶劣的性格也招人喜欢。 想来,是因为……呃,也许是真诚吧。 够笨,所以够真诚。 这何尝不是一种祸福相依呢? 1188的心意很真,嘴巴却很笨,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表达不出内心真实想法的万分之一,它提心吊胆的,生怕招致路杳更大的误解。 谁知路杳忽然从被子里探出头,眼睛亮亮地看向半空,就好像在透过什么看着它一样。 「谢谢你,1188。我好早之前就想对你说了,游戏里有你陪着我真好。」 他红了脸,很不好意思似的:「我好多了,1188,如果只是同事爱的话,那我想,也许我也爱你。」 第128章 1188盯着他忽闪忽闪的眼睛,差点宕机。 它想说:宿主,你就是这一点特别招人喜欢。想了想,把话咽了回去,转而生硬地改口道:「那什么,宿主,要不来进行结算吧?」 问完,好久都没有等到回应。 再一看,路杳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着了,眉头舒展,唇边也噙着放松的笑。 看着这样的路杳,1188也不由微笑。 宿主,做个好梦。 它默默祝愿着,打开休眠模块,也进入低功耗运行之中。这对系统来说是必要的,休眠模式可以帮助它们完成病毒排查和程序自检。 空气似有波动,但1188没太在意。 波动是常事,一潭死水才不正常呢。 于是它也睡过去,殊不知正是它的这次不在意,害得路杳好梦没做成,坏梦倒是一箩筐。 原因无他,路杳梦见大坏狗了。 面容狰狞的、气势汹汹的、妒意滔天的大坏狗,大坏狗擅自闯进他的梦里,一言不合就把他掐翻在地上。 还凶巴巴地质问: “你在和谁谈情说爱呢,杳杳?我爱你这三个字,是对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说的吗?” 对一个破硅基生物说,都不对他说。 生气了。 路杳做着梦,根本没把这段质问与现实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 他答不出来什么爱呀爱的,被坏狗一掐就不自觉软了身子,眼圈儿红红的,张口就是黏黏糊糊的碎语哭腔,刻意勾人似的。 被他勾着,大坏狗兴师问罪的火气消下去,另一股邪火烧起来。 “待会儿再找你算账。”他低骂。 然后路杳就开始了他的噩梦—— 被大坏狗压得动弹不得,烫得浑身哆嗦。 起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副本里没通关,玩家中心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好幻想,但当四周场景变了又变,大坏狗的脸也变了又变…… 他确信自己是病了。 病入膏肓,从清纯小白花,转眼就变成了连做梦也不放过自己的涩情纵欲狂。 他明明很讨厌这种事的。 讨厌。 路杳是哭醒的,带着??满身暧昧的红痕,颈肩处蔷薇绽放,格外明艳动人。 他不敢睡觉了,爬起床随意吃了些,便喊醒1188结算游戏奖励——太恐怖了,要早点攒够生存点,离开这里才行。 游戏结算姗姗来迟: 「玩家路杳,恭喜你成功通关s级副本: 丧尸陷落 在本场游戏中,你成功在沦陷的安全区活过24小时,虽然未能获得抑制剂拯救人类,但却为人类与丧尸的未来开辟一种新的可能。 你的游戏综合评价为:a+」 「下面进行游戏奖励结算: 基础通关奖励: 游戏评分a+,奖励4000生存点数。 附属通关奖励: 赢得沈枳的好感,奖励1000生存点数; 赢得路易斯的好感,奖励500生存点数; 赢得实验体001号的好感,奖励1500生存点数; 身份卡扮演奖励,500生存点数。 本场游戏,你获得的生存点数为:7500。」 对于a+的游戏评分,路杳没什么不满意的,他也明白自己混了一整场游戏,最后能通关,完全是因为大boss色令智昏,放了他一马。 唉,距十万生存点的目标还差得远。 游戏一场接着一场,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路杳灰心丧气地点开进度条,目光刚落下,就被吸引着挪不开眼了。 怎、怎么回事? 他的复活进度条怎么就擢升到73%了? 「1188,是、是不是系统故障了?」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的直播收益是多少?」 1188调开直播间后台,也愣了。 「呃呃呃。」它震撼到口齿不清。 「多少?」路杳追问。 1188清了清嗓子,声音超大:「两万八!」 第1章:睡一睡,也无妨 两万八的直播收益,大都来自于专属礼物。 这场游戏是多人副本,最终活下来的玩家只有路杳一个,所以很多观众在自己关注的主播死了以后,都不约而同来到了路杳的直播间…… 并且被路杳稀里糊涂的通关表现所折服,拉帮结派地凑了凑钱,纷纷送上专属礼物。 路杳这次收到了两个专属礼物。 名为“狂烈屠夫”的专属礼物最贵重,价值高达18888生存点数。 出钱定制这份礼物的玩家大多都是张德彪直播间涌过来的鹰派玩家,他们最初对路杳嗤之以鼻,看见“狂烈屠夫”的称号后,才逐渐转变看法。 而当张德彪莫名其妙送了死,路杳成为这场游戏的唯一幸存者时,他们彻底疯狂—— 认定路杳就是扮猪吃老虎的隐藏大佬,最后关头与大boss鏖战24小时,逃出生天。 何等勇猛的存在! 鹰派玩家被深深震撼,各个掏出压箱底的钱,边感慨着这届新玩家真是一个比一个武德充沛,边哐哐给路杳送钱。 路杳不知其中缘由,还挺感动的。 其次是名为“裤衩都脱了你就”的专属礼物,价值6888生存点。 送出这份礼物的是一群裤兜比脸干净的老色批,他们在路杳的直播间枯守了24小时,什么好东西也没看到。 正瞪着黑屏满腹怨念,忽然有人提议“要不我们凑钱给杳杳送份专属礼物吧”。 第129章 一石落水,水花片片。 众人积极响应,慷慨解囊,势要在黑屏之中获得一份参与感,终于把“裤衩都脱了你就”这份怨气满满的礼物送了出去。 路杳看了,直呼下流。 他红着脸骂了好多句话,还是没抵住生存点的诱惑,“忍辱负重”地接受了这件专属礼物。 甚至还分神考虑了下—— 既然这些观众的钱这么好骗,要不他就采纳1188的建议,下场游戏中热情互动,把衣领敞得大些,再掐着嗓子多喊几句“哥哥姐姐”…… 反正这种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 一回生,二回熟嘛。 …… 堕落! 路杳唾弃自己。 他是被坏狗拱过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就此沦为一个堕落的人——屁谷的清白可以不保,但道德的底线必须守住! “哼。”路杳双手叉腰,鼻孔出气,“哼、哼!” 1188是不知道路杳在“哼哼”什么,但看着宿主这活泼的笨样子,不由放下心来,体贴地为路杳点了份“爆辣版酸菜白肉炖血肠”。 它记得宿主喜好这一口。 之前吃过辣炒牛舌,还有东北大乱炖,它给宿主来一份混合加强版,宿主指定喜欢。 红彤彤、热腾腾的“爆辣版酸菜白肉炖血肠”出现在小餐桌上,路杳看得眼皮狂跳,屁谷隐隐作痛。 “我不吃这个!”他嚷嚷,“我不爱吃辣的。” 嚷了一通,又软乎乎“哼”了两下,最后点了份甜腻腻的草莓蛋糕,一叉子叉住草莓,送进嘴里恶狠狠地咀嚼。 1188没法,只得选择纵容。 它想,宿主也就是遇到它这样好脾气的统,才能装模作样地哼哼,换成坏狗在这儿,早在他撅着小嘴哼第一下的时候,就把他压床上吃喽。 还吃草莓蛋糕,他自己就是草莓蛋糕! 就这样,路杳吃蛋糕,1188生闷气,而在遥远的时空管理局,管理者们并不轻松,正各个神情严肃地议论不休—— “那个叫张德彪的死了?他可是这批新人玩家里表现最出色的一个。” “确定是死了,那场游戏一共有六名玩家,最后只活下来一个,最特殊的那个。” “系统bug,莫名其妙给安排了研究员身份的那个?” “也是脑子最笨、最没有希望通关的那个。我们分部从上场游戏就派人监视他了,我们怀疑,他和最近副本频频崩溃的恶性bug有关。” “地下监牢和冥婚副本?bug还没解决?” “派出去两支小队,队员都是实力强劲的战斗狂,第一队进去就失联了,第二队进去惨叫几声也失联了。至今没有消息,应该是都折里边了。” “他们都解决不了,看来也没人能解决了。我看,还是把那几个副本封存废弃吧。” “副本入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为……” “别问,机密。” “淦,刚传来的消息,无尽深蓝副本好像也出问题了。都和路杳有关,这一定不是巧合。”第三道声音横插而入,格外亢奋。 “诶,那谁,那个谁。你不是负责跟踪路杳的直播间吗?瞧见那个新人有什么特殊没?” “瞧见了,特好看。”更多人参与进讨论。 “你特么,说点有用的。” “有用,肯定有用。据我观察,杳杳、咳我是说玩家路杳,他就是因为特好看,所以才勾得每场游戏的boss哥晕头转向,舍不得杀他。” “我不信,看看照片。” 直播间管理员调出一张照片,他看准时机截的屏,刚好是路杳敞着衣领勾引路易斯的那张—— 白皙的手指扯着衣襟向外,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和胸口红肿的咬痕。 少年涨红了脸,害羞地抿着唇瓣,一双琥珀的眼睛忽闪着向上,怯怯的,又因眼尾的殷红显出几分撩人的媚态。 “嘶,确实好看啊。”要照片的看呆了。 “你们两个,有点出息。”一声训斥,“逃生游戏中的漂亮玩家多了,仗着外表试图诱惑boss的也有,谁不是被boss一下旋掉了脑袋?” “这个玩家一定有特别之处。” “放任他继续霍霍副本可不行,要不我们找个机会,把他……” “杀了?” “咳,我是说,反正他的生存点也攒差不多了,要不我们给他刷一波礼物,送他复活离开吧。” “谁掏钱?你掏我就同意。” “咱部门不是有经费吗?” “咱部门是你家开的?说动经费就动经费?” “等、等等,这个路杳我好像有点印象……隔壁部门最近在搞身份卡项目试点工程,我没记错的话,路杳应该是内测人员之一。” “这个我知道,有个玩家领到了救世主身份卡,现在正混得风生水起呢。” “那路杳领的是什么身份卡?” “……窝囊废。” 一阵沉默。 这下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一个只知道哭的小笨蛋能在凶险的逃生游戏中活下来? ——因为他只知道哭,够窝囊。 至于为什么独得boss青睐? ——也许是boss也受到了身份卡影响,不清不楚的把杀意转换成了爱意,再则,这笨蛋玩家长得也确实出众,咳。 “这样,不用我们出手杀他,也不必挪用经费帮他复活。我来联系隔壁部门,收回身份卡。” 第130章 收回身份卡,他很容易就会死了。 要么被游戏里不知名的小怪物杀死,要么把boss哭得烦了,抬手挖掉他的心脏。 “另外,下个副本,给他选个高难度的。” 既然动手,就不留余地。 “可惜了,这么乖巧一个孩子。就不能……” “不能。” “嗐,其实他前几个副本也都是地狱难度。说不定,我的意思是说不定哈……” “闭嘴,不然扣你工资。” “是,领导。保证完成任务。” 另一边,玩家中心。 路杳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他最大的烦恼就是睡不好觉——只要一睡觉,坏狗就会在他的梦中冒出来。 有时候还会人模狗样地说两句话,有时候装也不装,上来就把他掀翻在地,他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坏狗咬得只会哼唧了。 坏狗还问他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哼唧。 哼,他愿意哼唧就哼唧,坏狗管得着吗? 烦死了,他起先以为自己只是得了斯德哥尔摩,时间久了就会好,谁知,这哪里是斯德哥尔摩,分明就是恶鬼缠身。 从商店买了驱鬼的符箓也不管用,他喝了好多符水,却在梦里被坏狗狠狠嘲笑了一通。 最终,路杳是顶着黑眼圈迎来他的下一场游戏的,前边的提示音昏昏沉沉没听清楚,后边的那段倒是仔细听了—— 「幸运儿们抽中大奖,登上豪华游轮,跻身头等舱,享受他们为期一月的奢华旅途。」 「游轮之旅并没有想象中的愉快,头等舱那些身穿昂贵礼服的大老爷们看不起他们,表面彬彬有礼,实则尽是嫌恶。」 「有钱人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恶意在膨胀,有些人甚至想杀死他们。」 「没事了,海洋风暴会终结一切。」 「嘀——」 「亲爱的玩家,在一周内保持存活,视为游戏通关。」 「游戏副本:梦幻游轮,现在正式开启。」 听背景信息好像有点恐怖,但听副本名字又貌似不太恐怖的样子。 路杳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想着既然游戏时长是一周,就意味着一开始不会太危险,他是头等舱贵宾,不如去房间睡一觉先。 岂料眼皮还没睁开,他的腰就被握住了。 有个什么人站在他身后,迫不及待地抵住他,含笑调弄道:“装什么?约我私下在这里见面,不就是为了这种事吗?” “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不过……” 唇瓣贴上耳垂,细细地吻。 男人嗓音喑哑,滚烫的鼻息洒在后颈,接着掰过路杳的脸,接吻,然后满足地轻笑。 “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 睡一睡,也无妨。 第2章:欠收拾的小雀儿3200+ “坏狗,走开。” 路杳警觉拉满,先重重咬上男人为非作歹的舌头,接着向后就是一个肘击,不遗余力。 不知名男人闷哼一声,松开路杳的脸。 路杳趁机向前逃去,还没逃开多远,脑后就是一痛,坏男人居然揪着他的头发,抓小鸡似的把他抓了回去。 坏狗,流氓。 “你松开我,松开!”路杳奋力挣扎。 两人位于游轮侧翼的阶梯下方,是个很不起眼的偏僻位置,也很少会有人经过这里—— 偷情的绝佳地点。 坏男人势在必得,掐着路杳的腰,越发加重了力道,他还笑:“怎么,现在和我玩欲擒故纵?是想要个更高一点的价码吗?” “滚你的!”路杳骂。 他几宿没睡好,身体发飘,脑袋也昏昏沉沉,既无法说服男人他不是那种轻浮的人,也无法挣脱男人强硬的桎梏。 面颊热烘烘的,坏男人又要吻上来。 路杳没有办法,只好一边抿紧嘴巴,一边向下看去,视线扫到男人一尘不染的皮靴时,立即抬脚狠狠跺了下去。 “嘶,小贱人。”男人低骂。 他吃痛不已,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拽住路杳的头发,恶狠狠地向后扯动。 这一举动迫使漂亮少年纤细的颈项向后折去,小巧的喉结突起,不但难受,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路杳偷鸡不成蚀把米,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坏男人眼前,被灼灼目光盯住,将要洞穿一般。 也是这时,他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天地倒悬,男人的脸也是倒着的,可这也不妨碍他俊美得出奇,下颌流畅、眼窝深邃,鼻梁看不见,鼻洞却是大大的,还是爱心型。 “唔、唔唔唔!” 路杳沉默了会儿,继续挣扎。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不妨碍是个涩情胚子,眼神又凶又狰狞,吓死人了。 “呵,还装?”男人冷笑,耐心消耗殆尽,“你这种贱民,能搭上我是万生有幸。不乖一点也就罢了,还敢为非作歹的。” 言罢,他低头咬上路杳的喉结。 尖牙利齿轻轻叩击着那一小团圆润的凸起,咬下去、咬出小坑般的凹痕便浅尝辄止,转为温柔的研磨,让人难捱得很。 路杳顿时就红了眼眶,酥痒与刺痛从喉上一点扩散,他轻颤着近乎站不稳身子。 他有种将要被吃掉的错觉,宛若林间小鹿被猎豹咬破气管,奄奄一息。 致命的危机下,他甚至不敢乱动,怕稍一动弹,颈上就破了洞,源源不断涌出血来。 第131章 路杳窝囊、没出息、又怕痛。 喉管被叼着,他所能做的,就只有揪住男人的衣袖,将那熨帖平整的西装袖口揪得皱皱巴巴,再辅以小声的呜咽。 时至此刻,他也唯有祈求自己的可怜样子,能够唤起男人不多的怜悯。 他能做得到吗? 要知道,他可是被收去了身份卡—— 系统1188进入副本不久就得知了这个噩耗,事发突然,它还没来及和路杳说。 ……还是别说了吧,宿主听到肯定会崩溃。 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运。 路杳乖顺的模样消去了男人的几分怒火,而柔软躯壳上泛起的美妙颤抖,更是很好地取悦了男人。 “早这么懂事不就行了?也免得吃这些苦头。”他低笑,手指勾住路杳的腰带就要向外扯。 时近黄昏,海边漫出晚霞。 路杳是洗过澡出来的,只裹着一件暗金色的浴袍,浴袍是绸缎料子,被橘黄的夕阳一照,立即反射出华丽的光彩。 也不怪男人会想多。 他穿成这样出门,可不像是专程出来勾搭豢养者的野雀儿,尽态极妍,只为给自己找一处足够奢华的金笼子。 腰带系的是一个松松的蝴蝶结,不用费心思,男人轻轻一扯,浴袍就散了。 风凉,路杳冻得一个哆嗦。 眼看男人没皮没脸,就要吹着海风,在此地行不轨之事,他赶紧扯紧浴袍,大喊: “有人吗?救命!” 最好是有人。 可恶,他在玩家中心遭受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进到游戏里,还要被下流的臭男人纠缠? 与其如此,还不如撞鬼呢! 男人脸一黑,当即捂住路杳的嘴,凶道:“小娼妇,你真是欠收拾了。”他狞笑,“就算有人来,他们也只会……” 加入进来,把你弄得乱七八糟。 路杳噙着眼泪摇头,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再怎么扑腾,也比不过男人劲大。 浴袍滑不溜丢的,被扯下来是迟早的事。 “咳,先生们?” 就在路杳绝望的时候,上天好像回应了他的祈祷,一个穿着深红制服的工作人员出现在侧翼通道内,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 “游轮检修需要路过这儿。打扰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他尴尬笑着,然后就要走。 路杳慌忙咬开男人的手:“救命。” 声音黏黏乎乎带着哭腔,轻易让工作人员止住步伐,他看回来,满脸为难。 “抱歉,我的小雀儿在和我闹脾气。” 男人装成正经人的样子,整理好稍显凌乱的衣装,微笑着给出一个体面的解释。 “我不认识他,先生。”路杳着急地喊,“求您了,先生。帮帮我吧。” 他向前挪步,想到躲到工作人员身后。 男人眼疾手快将他拽回,亲昵地环住他的腰身,挑过他的下巴矜贵地吻了吻:“别生气了,杳杳。我和李夫人是故交,这才多和她说了两句。” 腰上和下巴上都很痛,路杳瞪着男人,一点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好了,我会给你补偿的。不要在外人面前耍小性儿,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男人状似宠溺地捏了捏路杳的面颊。 实则手劲儿极大,痛死了。 接着他们撂开路杳,客套地交谈: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先生。没有的事。” 客套过后,男人直白地下达逐客令:“那么你可以离开了,我和这只闹别扭的小东西,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 小鸟儿浴袍松垮,他们独处时将会做些什么,不言而喻。 工作人员犹豫地看了眼路杳。 在豪华游轮上工作,他对这些有钱人的肮脏游戏心知肚明,被选中的漂亮小鸟们,无论自愿还是被迫,最后的结局都注定是沉沦与毁灭。 可惜了,这么清澈的一双眼睛。 琥珀色的水瞳里倒映着溶溶霞光,工作人员到底是心软了:“先生们,夜里风浪大,为了安全考虑,你们最好尽早回舱。” 仅仅这样还不够。 他补充:“为防发生意外,我等下需要汇报安保主任,让他多派几支巡逻队过来。” 话语里暗含警告,没人听不出来。 男人心中愠怒,面上任保持风度:“还是不必了,我们正要离开。” 晚霞散去,天边染上诡秘的紫。 路杳雀跃了没有半秒钟,就被拦腰抱起,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被男人带进船舱。 工作人员没有跟来。 好在,男人似也被打搅了兴致,没有另找一个角落扔他下来继续办事,而是相当光明磊落地将他带回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 这是上流人的交际所,灯光明耀,乐池内奏着轻柔舒缓的交响乐。 有人看向这边,意味不明地看两眼路杳垂在外边的两条细腿,然后举起酒杯,向这个漂亮尤物的拥有者致意。 路杳面红耳赤地把脸藏进男人怀里。 他不想被这群丑恶的有钱人打量,好似一个用以炫耀的物品,可他无力反抗,能做到的只有不给看脸—— 多么可怜、而又无力的抵抗。 偏男人还在他耳边火上浇油:“你应该给他们看看的,这么可爱的一张脸,藏起来岂不可惜。” 第132章 “滚。”路杳骂。 男人挑眉,存心般在宴会厅停留了很久,时不时有人过来与他攀谈,先是说些冠冕堂皇的东西,然后话题一转,来到路杳身上。 “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顾先生。” “当然,就是性子有些野。” “顾先生不懂,就是要性子野才好玩呢。” 一阵心照不宣的低笑。 路杳听得直犯恶心,想跑,却被紧紧锢住腰。 好在,这不怀好意的谈论没有持续太久,宴会厅内忽然爆发一阵矜持热烈的掌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好奇心起,趁着这会儿没多少人关注他,路杳也悄悄转过脸,投去一道探究的视线。 待掌声止息,乐团重新奏响乐器。 一位妆容昳丽的男歌者站到台上,气质独特,带着股雌雄莫辨的美。 他向舞台下的观众微微鞠躬致意,随后开始他的歌唱,华丽的歌声一经唇边流淌而出,便早就了宴会厅里的满座寂然。 所有的窃窃私语都止住了,人们听着那碧蓝海水般缓缓流动的美妙歌声,各个如痴如醉。 就连路杳也听得呆住了。 恍如云端,如梦似幻,就连连夜噩梦导致的精神疲乏也减轻了许多。 他沉醉其中,直直地盯着歌者挪不开眼,直到歌者也微微偏头看向这边—— 而且似乎就是在看着他 ——缓缓地、弯出一个魅惑的笑。 好美。 路杳面露痴迷,也想回以一个微笑,就在这时,灯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他的眼前黯淡一瞬,待恢复光亮再看过去—— 歌声依旧,只是歌者的脸,居然皮肤泛出透明的青蓝,显出其中森白怪异的骷髅骨。 獠牙如兽,齿间卡着鲜红的碎肉。 “咯咯、咯咯咯咯——” 歌声陡然变调,成为怪异的大笑和刺耳的尖啸,路杳耳朵生疼,眼睁睁看着歌者张开猩红大口,鬼魅般向他袭来。 噫——救命! 第3章:吓哭喽 水晶挂灯摇曳闪烁,宴会厅内忽明忽暗,动听的歌声扭曲变形,与不知何处吹来的冷风混在一处,将大厅里搅扰得阴恻恻一片。 路杳捂住耳朵,看藏青的鬼魅游荡飘浮,骷髅的眼睛深渊一般,不时觊觎地落在他身上。 忽而掌声雷动。 宴会厅中流光溢彩的名流贵妇们,全都像是没事人一般,赞扬喝彩,微笑着抿一口杯中红酒。 他们笑着,交谈着。 眸中漆黑一片,闪动着诡谲的色彩。 路杳看着,手脚发凉,冷汗涔涔冒了出来。他想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宴会厅中难道只剩下他一个正常人了吗? 惊怖中,他的所有声音都噎在喉咙里。 只牙关栗栗震颤着,连带着唇瓣也可怜地哆嗦,骷髅的白色、一点一点染遍他的整张小脸。 歌者仍站在台上,唇齿翕翕。 方才只是幻象,它并没有扑上来。 但也没放过路杳。 而是盯住了这个可怜的小玩意儿,姣好面容与森然颅骨交替着呈现,像某种拙劣可怖的戏法,旨在吓人。 路杳被吓得不轻。 他怔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僵硬地抬起脑袋,向正在抱着他的男人求助—— 这男人虽然下流,但应当靠谱。 “先、先生。”他回想刚才旁人的称呼,小声道,“顾先生,我们离开这儿吧。去别的什么地方,你的房间,或、或者我的。” 在撒娇这方面,路杳聪明得惊人。 几乎是不假思索,那些暧昧的、模棱两可的话语便从他唇边溢出——暗示着一场含羞带臊的邀请,引人入胜。 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在这里,都不可能拒绝这只美艳流莺的邀请。 他们只会满口答应,不负责任地给出承诺: “当然,小东西,你想去哪儿都行。” “我的房间、我的床上,哪怕是月亮上都行,我的公主。只要你愿意摆动纤美的腰肢,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然而路杳没得到他预期的回应。 男人只是钝钝地垂眸,顶着僵劲木讷宛若死人的面孔,将浑浊的视线落到他脸上。 这时,歌声忽然停了。 宴会厅里安静下来,坟墓一般寂然无声。 路杳打了个冷颤,一些极为糟糕的预感浮上心头,他不死心,晃了晃男人的衣袖:“顾先生?” 顾先生不语,尸体般沉默。 他看上去像在冰海雪原中沉睡了上千个日夜的冻尸,毫无生气,唯有一双眼睛湛蓝明亮,怪异得惹人心悸。 有什么黑沉沉的东西蕴藏其中,挟着浓沉的不幸,匀不淡、化不开,从湛蓝中侵袭而来。 路杳不堪忍受地闭上眼睛—— 他小口小口地、急促地喘息着。 巨大的不安与恐怖在胸口翻涌,他被男人的眸子攫住,近乎窒息,幸而及时收回视线。 可是,在一片不可视的黑暗中,扭曲的尖啸再度响起。 霎时间,路杳四肢冰凉、头痛欲裂。 在幻想中的诡异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将他吞噬掉之前,无边的恐惧先一步将他的灵魂与肉体蚕食殆尽。 路杳睁眼,与上百个漆黑无神的眼瞳撞上—— 早在歌声停下的瞬间,整座宴会厅的人就静悄悄地、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他们不带任何表情,就那么直勾勾地…… 第133章 盯住了他。 这场面太过渗人,直接击溃了路杳最后的心理防线,他崩溃地揪住头发—— 尖叫。 在这高亢的尖叫声中,宴会厅滋滋作响的挂灯终是全然熄灭了。 黑暗中,骤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啸叫,好像是小号吹破了音,轻易就压过路杳的声音,在施与人耳漫长的折磨后,逐渐消寂。 宴会厅陷入片刻的停滞。 灯光明亮,灿金的装饰依然耀眼,可歌者却停下歌唱,乐团也止住演奏。 他们与全场错愕的观众一起,看向噪音的发出者——蜷在高大男人怀中、失声尖叫的路杳。 后者还噙着泪,一副吓惨了的样子。 “杳杳?”温热的大手触上额头,试探体温,“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路杳抽噎一声,迷茫地看着眼前一切。 没有鬼魅、没有骷髅、没有阴风阵阵、也没有举止怪异的观众。宴会厅里歌舞升平,唯一不正常的,只有突然尖叫出声的他自己。 怎么会…… 他先前看见的,都是幻觉吗? 茫然中,他的脸被掰回去。 “老实点。”顾先生低声警告他,然后看向众人,轻描淡写地为他收拾这一尴尬的烂摊子,“他感冒了,身体有些不舒服。” 很敷衍的借口,字字体现着漫不经心。 但以顾先生的身份和地位,没有人敢反驳他。 而且,这里的“上层人士”都很喜爱乖巧漂亮的小东西,虽然顾先生藏得迅速,但匆匆一瞥,也足以路杳给他们留下个惊艳的印象。 没人会苛责这个媚态浓稠的小可怜。 他们只会想—— “真可怜,一定是被玩崩溃了吧?” “顾先生真是的,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虽然耳朵有些痛,但细品一下,小东西的声音还挺好听的。等顾先生腻了,不妨骗过来玩玩,懂事的话,长期养着也不是不行。” 他们衣着鲜亮,心思却着实肮脏。 不过碍于顾先生的面子,他们暂时还不会将欲望表现得那样赤裸,而是彼此心照不宣地揭过此事,重新推杯换盏起来。 乐团指挥为破音的小号道歉。 悠扬的琴声从小提琴的琴弓下流泻出来,紧接着加入的,是钢琴与管弦乐。 躁动止息,男人开始兴师问罪。 “路杳,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咬牙切齿的,连“杳杳”也不愿意喊了,眉头不虞地皱起,似是很生气路杳大庭广众下丢了他的脸面。 “我、我又不是乐意的。”路杳惊魂未定。 他瞪男人一眼,发现男人的瞳色居然是黑色的,随后赶紧扭开脸,嫌恶地不愿意多看。 顾先生:…… 为什么被嫌弃的是他? 另一边,路杳可不管顾先生现在是什么心情,他一秒也不愿意在男人怀里多待,小腿儿踢着,闹着要下去。 “放开我,你也是有身份的人,肯定不想继续在这儿丢脸吧?”他自以为抓住男人的软肋,“你不放我走,我就再嚷嚷一嗓子。” “别不知好歹,路杳。”顾先生不是善茬,“你要是敢那样做,我有的是手段把你锁起来。” 他低笑,凑近路杳耳边: “一百元一次,到时候,整座宴会厅的人都会来光顾你的。他们喜欢你这种廉价的小玩意儿。” 什么狗屎,路杳在心里骂。 但他很吃这套威胁,心里骂骂,面上就要服软,脑袋乱晃时,无意间扫到宴会厅的角落…… 站着四五个人、四五个穷人。 穿着休闲的衬衫、宽松的阔腿裤,带着与奢华宴会厅格格不入的穷酸气质,被安保人员严严实实地拦在入口处,不给进来。 电光火石,路杳反应过来这些人的身份—— 抽中大奖的幸运儿,也就是玩家们。 而且,在他看向那边的时候,那几个玩家也看过来,意有所指地与他对视。 路杳喜极而泣。 是队友,他的热心肠好人队友救他来了。 意识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路杳的胆量顿时膨胀了好多倍,他挥动拳头怒砸坏男人胸口,哼来哼去。 “我的同伴在那儿,他们可不好惹。”他得意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男人挑眉。 “是的。”路杳重重点头。 “好啊,那你就找你的同伴去吧。”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男人一转强硬的态度,风轻云淡放开了路杳,“5401,我的房间号。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双脚踩上地面时,路杳还是懵的。 他“哒哒哒”跑开几步,停下、转身:“你就这么放我走了?”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给你三秒钟。”男人不与他废话,“三秒钟跑不出我的视线,就等着死在我的床上吧。” 一句话,轻松治好路杳矫情的小毛病。 少年系紧睡袍,气汹汹瞪他一眼,然后光着脚,撒丫子就跑,半途还打滑了一下,好在最后顺利地与他穷酸的同伴汇合了。 顾骁端起一杯红酒,轻抿。 透过酒杯玻璃,少年甜美的脸上笑容洋溢,似乎与同伴们交谈甚欢,三两句话后,便携手并肩地向外走。 嗤,小蠢货不会真的以为他的那群“同伴”是什么好人吧?被抛弃的时候,迟早要回他这儿来哭。 第134章 到时候开个什么价码好呢? 不如让杳杳戴上小狗尾巴,边爬边哭地求他好了,而且不许说人话,只能“汪汪呜呜”地学狗叫,用嘴唇吻他的手指。 宴会厅门廊外,路杳正沉浸在于同伴们汇合的喜悦中。 这群人都很好说话,对他嘘寒问暖的。 避开npc后的交谈也很专业,说的都是“疑点”、“线索”之类的专业词汇,一听就是游戏经验丰富的精英玩家。 一位精英玩家拍拍他的肩,告诉他别害怕,从今以后,他就是团队中的一员了。 接着就问他,在宴会厅里遇到了什么,突然叫得那么惨。 路杳以为这是在关心他,一五一十全招了。 再接着,他就被丢在长长的走廊上—— 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后,精英玩家们瞬间失去了对他的热情,抱团走在前边交头接耳,而他被排除在外,孤零零地落在后方。 路杳一颗心冰冰凉凉,像在冷水里泡过。 ……不是,说好的同事爱呢? 第4章:小情人 “诶,你怎么还在后边?快跟上来。” 抛下路杳大概有五十米的距离,才有人惊觉队伍里少了个人,一名短卷发的女玩家三两步跑回,拉着路杳的胳膊把他拽回队伍中。 “机灵些,游戏里可不能落单。”她提醒道,“我叫张莉莉,你呢?” “路、路杳。”漂亮少年受宠若惊。 是他多想了,他还以为这群人用完就扔,想要抛下他不管呢。 同事爱,果然还是存在的。 「总算遇到点正常玩家了。」路杳喜出望外,「1188,我最会交朋友了。这次,我保准能顺利通关。」 不用出卖色相,更不用靠着坏男人的一时怜悯。他路杳在抱大腿和抄作业这方面,还是有点子实力在的。 「但愿吧。」1188比较悲观。 逃生游戏的玩家可不是互帮互助的友爱青年,相较而言,它更希望宿主乖乖地投靠顾先生当小雀儿。 身份卡被冻结,这场游戏又是难度s+的地狱副本,宿主要是识人不清抱错大腿的话…… 危。 1188因为知道得太多而忧心忡忡。 笨蛋路杳就很无所谓,步伐轻巧,一看就还沉浸在他同事爱的美梦里。 “对了,路杳,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穿成这样,还光着脚?”张莉莉忽然笑着问道,“我们一进游戏就都在甲板上,要不是回睡舱时李哥听到宴会厅有动静,我们都不知道还有个玩家在。” 她问完,前边有个男玩家转头看过来。 他应该就是“李哥”。 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戴着金边眼镜,看着斯斯文文,手臂上紧实的肌肉又在彰显着他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被这种人盯上,路杳忽然有些怕。 本来想说的话也忘了说,嘴巴一张,打了个磕巴,牙齿咬在舌头上,痛得他直抽气。 真蠢,李许皱眉。 他这会儿才认真打量了路杳几眼。 视线从蓬软的头发向下,扫过露在睡袍外带着些许淤红的白皙皮肤,最后落在少年微微翘起的圆润脚趾。 顿时,李许眉头皱得更深。 他喉结轻滚,不动声色咽了咽口水。 奇异的饥饿感从胃袋底端烧起,他迫切渴望着进食,不是正常食物,而是…… 目光在少年的脚趾上又转了一圈。 李许俶尔偏开头,状似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不要在这里逗留,回睡舱再说。虽然只是第一天,但也不能太掉以轻心。” 因为是中奖上船潦草平民,玩家们被安排在最角落里的睡眠舱,都是单人间,也还算宽敞。 但五个人一起挤在李许的睡舱里时,就免不了拥拥挤挤,肢体触碰在一起。 李许是这队玩家的领头人物,大家都喊他李哥,路杳也跟着喊李哥。 不过路杳觉着李许可能不太喜欢他。 每次他一喊“李哥”,李许就会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瞪他,很不耐烦听他说话一般。 “诶,你快说说。”张莉莉催道,“除了宴会厅的幻象,你进游戏后还遇见什么了?” 她就紧贴在路杳身后,说话时亲昵地牵着路杳的手,饱满的胸脯有意无意地蹭上路杳的后背,边说话边发出“咯咯”的笑声。 路杳害臊地躲,却被张莉莉更亲切地搂住。 不合时宜的肢体接触令他一点点红了耳垂,脑袋冒烟似的热腾腾一片,慌乱中,他下意识看向李许,求救:“李哥……” “你先闭嘴。”李许冷冷打断他。 然后拽住他的手,把他拖到身侧坐下。 张莉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路杳对她歉意地笑,她却一下子偏过头去,冷着脸不理不睬。 有些尴尬,好在李许很快打破沉默。 “综合刚才的讨论,现在我来总结一下。”他声音沉稳,像牢固的锚,很能稳定人心。“首先,大家都别慌。我们的存活目标是一周,根据经验,游戏时间越长,危险性就越低。” 无人反驳,大家都很信服这个结论。 游戏不会给玩家以死局。 因此一场副本中,致命危机不会接连不断、无止境地发生,而通常在一个频数范围内波动。 游戏时间长,意味着危机不会密集出现,玩家因而能够拥有较为充足的准备和喘息时间,生存率也会因此得到提升。 第135章 路杳的心情也一下子轻松许多。 专业,这才是专业人士。 副本难度不高,队友又都是些专业人士,他何愁通关不了这场游戏? 至于先前在宴会厅看到的,一定是他接连几夜没睡好、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 非常小事情,不值得放在心上。 后来李许又说了许多注意事项,譬如密切关注富人的动向、轻易不要与他们起冲突,谨遵游戏规则,夜里待在各自的睡舱内,不要外出…… 路杳深以为然,一一记下。 到李许结束了总结,话题才回到路杳身上。 游戏背景提示得很清楚,他们在这场游戏中最大的危机来自于恶意膨胀的有钱人—— 而玩家中与有钱人有过接触的,只有一个。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到了路杳身上。 如此受重视,路杳有些惊喜、也有些紧张,他收紧手指,揪皱了睡袍,清了清嗓子道: “我当时在游轮侧翼,旁边站着位有身份的先生,似乎是认识我。那会儿我就穿着睡袍了,海风吹着有点冷,那位先生就带我去了宴会厅。” “仅仅是认识你?”一名男玩家问。 他眼睛里带着几分算计。 路杳咬着嘴唇:“应该、应该是……” “你是他的小情人。”男玩家嗓门很大地打断他,话语直白,“你很漂亮,有钱人最喜欢玩弄些囊中羞涩的漂亮尤物,懂事又听话。” 他物件般看着路杳,臆测道: “游戏给你安排这个身份,肯定是有用意的。我认为你应该继续勾搭住那个有钱人,为我们探听情报。” 他早看出路杳笨笨的不聪明。 玩家队伍不养闲人,这个漂亮少年若想得到庇护,就必须展现出他的作用才行。 路杳没回答,求助地看向李许。 他可不想再去勾搭那位顾先生,但他也听出了男玩家话中的刻薄—— 几乎就是在指着鼻子嫌弃他,除了出卖美色,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废物、是个累赘。 男玩家耸耸肩,也看向李许。 李许却在发愣。 他大抵是病了,听见男玩家脱口而出的“小情人”这三个字时,脑中便立即浮现出了路杳勾着腿儿缩在西装男人怀里的娇小身影。 原来他从那时就开始在意路杳了。 他怎么会在那时就开始在意路杳了呢? 他、他简直是色迷心窍。 “李哥,李哥?”男玩家喊。 李许骤然回神,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什么?”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然后摆摆手,“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有事明天再说。” 他态度坚决,男玩家纵有不满也只能听着。 玩家们陆续向外走,路杳走在最后。 他不知道李许是单纯的走神没听见,以为对方在为他解围,是以离开时,万分感激地握住了李许的手:“李、李哥,谢谢你。” 眼尾红红的,嗓音又软得像棉花糖。 李许盯着他露在外边的一小截细白颈子,看直了眼,几秒后反应过来,匆忙交叠起双腿。 他定了定神,与路杳对视: “滚。” 语气凶恶,毫不留情。 路杳落荒而逃。 门外,张莉莉居然在等他,边百无聊赖地抠指甲,边斜眼瞧过来:“你们亲了?”她问。 路杳莫名其妙:“什么亲了?” 张莉莉挑起眉梢,上上下下看他好久,确认他没在说谎后,忽而嗤笑出声:“没想到李哥还挺绅士。” 她扯扯路杳的脸皮肉:“小可怜,姐姐也挺喜欢你的,那些臭男人没什么好,不如……” 啧,这小东西怎么不老实听她说话。 一个劲儿瞥着走廊是什么意思,不喜欢她,一秒都待不下去地想逃? 张莉莉却是错怪路杳了。 路杳不是想逃,而是看见走廊另一端有人在——一位身姿佝偻的老太太,迷茫地站在那里,很需要帮助的样子。 “喂,路杳!”张莉莉喊。 “你怎么一点也不善良?”路杳不赞成地拍开她的手,“那边有人需要帮助。” 他绕开张莉莉,走到老妇人身前。 “呃,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老妇人对他微笑:“啊,好孩子。我的戒指掉在地上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当然。”路杳低头看向脚下的红地毯。 “您的戒指是什么样子的?” “是枚钻戒,我家老头子……” “路杳,你不喜欢我就算了,装模作样的做什么?”身后,张莉莉还在气急败坏地大喊,“你一个人在那演什么独角戏呢?气死我了。” 路杳被吵得脑瓜子嗡嗡。 他半蹲着身子,半天也没能找到钻戒的踪迹,张莉莉又聒噪得厉害,不免惹人迁怒。 “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嚷嚷什么?”他回头,皱着小脸凶,“没看到我在帮婆婆找东西吗?” 张莉莉愣了:“……什么婆婆?” 路杳回过味来,也愣了:“……什么一个人的独角戏?”这里站着位老婆婆,张莉莉看不见吗? 第5章:你又去勾搭谁了?3400+ 张莉莉看不见,只有他能看见。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路杳像是被人丢进冰水里涮过,红扑扑的小脸歘得全白了,手脚冰凉,还不住打着寒战。 第136章 他几乎是立马就反应过来—— 老妇人是鬼,他身后站着一只鬼! 只待他一转身,老妇人就会立即显出她狰狞的面目,皮肉掉下来,白骨露出来,把他吓得肝胆俱裂后,再一爪子掏出他的肠子吃。 恐怖片里都是这么演的。 逃生游戏就是三流恐怖片,玩家们是被卷进诡异故事中的倒霉鬼,而他,就是个愚蠢、可怜、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小炮灰。 路杳泪眼婆娑的:“莉莉姐,救命。” 张莉莉正在气头上,谁知那边路杳一言不合就哭了,不仅仅哭,还软了吧唧地求她。 他央人的可怜神情,显出那张脸更加好看。 尤其是一双小松针似的睫毛翘起,末梢挂着晶莹剔透的小珍珠,颤颤巍巍要掉不掉的,让人忍不住就去想,该用多大的冲击才能把它晃掉。 张莉莉看着看着,就不生气了。 她几步走到路杳身前,把慌得不行的少年从地上拉起,问:“你说你看见老婆婆了?” 路杳忙不迭点头。 有张莉莉在边上,他没那么害怕了,但还是僵着不敢乱动,生怕老婆婆从后边掏他心窝子。 张莉莉抻长脖子看了看。 “没有啊,你身后什么都没有。” 她古怪地盯着路杳,趁他不注意,一下子把他的脑袋转到后面去。 “哇啊。”路杳吓得大叫。 他匆忙拿手捂住眼睛,等了一会,发现肚子不同心口也没有被掏后,才抖抖瑟瑟挪开手指。 眼前的走廊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老婆婆,也没有什么钻戒。 他这是白害怕了? 路杳不甘心地揉揉眼睛,没有老婆婆冒出来,又揉了揉,还是没有。 “可是,可是刚才……” 他着急忙慌向张莉莉解释,生怕这个雄鹰般可靠的女人骂他大骗子,然后再也不理他了。 张莉莉比路杳要聪明,很快想到问题所在: “路杳,你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她顿了顿,继续道,“害怕很正常,但是过度恐惧,有时候是会死人的。” 她把路杳的症状归为过度恐惧。 毕竟路杳这样子,一看就是刚进游戏不久的新人,运气好活通关了新人副本,而到正式副本中,各种精神问题就出现了。 路杳想了想,点头:“也、也许吧。” “好好调整。”张莉莉微笑,“如果实在害怕,可以先到我的睡舱待一会儿。” 她神情诡秘,眼底闪着诡秘的光。 路杳警惕心起,赶紧拉开彼此的距离:“不必了。”他拒绝,“我自己回去歇歇就好。” 张莉莉耸耸肩:“那好吧。” 强扭的瓜不甜,这次勾引不到,还有下一次。她并不灰心,越过路杳回到自己的舱室。 走廊里剩下路杳一个人。 殷红的地毯,暗金的墙壁,实木舱门镶嵌其中,银铁的把手在淡黄灯光下反射着柔韧的光线,将人脸印在上边,扭曲变形。 脚踝处吹来一阵小小的旋风。 路杳哆嗦了一下,有些冷。 他从睡袍里摸出小巧的镀金钥匙,匙柄上刻着房间号5402——这片睡舱的房间号都是6开头的,5402在隔壁的区域。 其他玩家都住在这里,偏他不一样。 其他玩家都看不到那些恐怖诡异的幻象,偏他看得见。 真的只是前几夜没睡好导致的吗? 路杳心底骤生出一阵强烈的不安,他忽然寒恶不断,仿佛宴会厅的鬼魅、老妇人的幽魂,在这一刻又都缠上了他。 就在他身边,只是他看不见—— 这个糟糕的猜测让路杳腿都吓软了,他搓搓手臂,撒丫子往外跑。 不知是不是错觉,灯光好像越来越暗了。 而且这条也长得看不到尽头似的,蜿蜿蜒蜒,既漫长又空旷,一个人也看不见。 路杳一颗心怦怦乱跳。 他实在跑得累了,停下来,扶着墙喘气儿,手边就是一扇舱门,金属门牌镶嵌其上,熠熠闪着亮光。 路杳凑过去,想看看门牌号。 岂料走近了才发现,金属牌上刻着的不是阿拉伯数字,而是一排正楷小字—— 叉年叉日,赵珍珠女士长眠于此。 “好孩子,你找到我的钻戒了吗?” 耳畔吹来道浑浊的气息,腐烂潮湿,像是墓地里埋了数千年的腐烂枯骨在叹气。 “找到了,还是没找到?” 肩膀被抓住,触感明显不是人类的手,而是鹰爪一般,锋利尖锐,弯钩的指甲深深陷到皮肉里去。 这可不是幻象能做到的。 路杳知道他跑不了了。 “赵、赵奶奶……”他带着哭腔,强装镇定,“我正在帮您找呢,你松开我,我再帮你找找好不好?” “这么说,你没找到?”赵珍珠阴恻恻问。 路杳一抖,既不敢说“没找到”,怕赵珍珠女士揪掉他的头,也不敢说“找到”,因为他两手空空,根本交不出钻戒来。 “救、救命,我不想死……” 他忽然想起自己有身份卡,无需酝酿情绪,鼻子一皱就掉起窝囊的眼泪。 “不行,找不到钻戒就得死。” 赵珍珠语气很坏,一点也不放过他。 「宿主,身份卡暂时故障,你别哭了,快想想其他办法。」1188不得不告诉路杳真相。 第137章 路杳愣住,片刻后崩溃地质问:「身份卡怎么还能坏的呀?!我要举报!」 没有身份卡,他真的会死在这儿的。 「你还是先活着再说吧,宿主。」1188大叫,「你不是还有道具吗?这就是个小喽啰,你快掏出道具给它一下。」 「道具道具道具……」 肩上利爪越发收紧。 疼痛的刺激下,路杳脑力全开,隐约想起在很久之前,他买过一个叫“大力金刚经圣剑”的灵异类道具。 「圣剑圣剑圣剑……该死,是不是又故障了,大力圣剑根本召唤不出来!你不是说需要用道具的时候,在脑子里想想就行了吗?」 「不可能。」1188否认。 它手忙脚乱调出后台,吱哇叫道:「宿主,你装备的不是圣剑,是蔷薇项链!」 「我早把项链换下来了!」 「你带的就是项链!宿主,你进入副本的时候是不是没检查过?天呐,你怎么笨成这样。」 「不许说我笨。」 「笨笨笨笨笨,就笨就笨。」 “找不到钻戒就得死!”赵珍珠骤然尖啸。 路杳头发都炸起来了,顾不上和1188斗嘴,抓住胸口的项链,摘下来就往身后抛去。 “给你项链给你项链。” 他胡言乱语:“你的钻戒固然好,可我的项链也是很贵的。” 项链虽不好用,但也能用。 赵珍珠蓦地收回手,惨叫凄厉。 路杳拔腿就跑,不敢去看这位恐怖老奶被项链烫死了没,也不敢收回他的项链—— 两千生存点一条,再买就是了。 他埋头跑了许久。 直到灯光渐亮,隐约能听到四周嘈杂的人声,空气不再湿冷,赵珍珠被远远甩在后边,没有追上来…… 路杳才松了口气,缓缓停下奔跑。 运动太激烈,他的睡袍滑落了大半,白皙着颈子连带圆润的肩头裸露在外,肌肤下隐隐浮着层藏青的血管,随喘息声起伏鼓动着。 这副模样很像是干了什么坏事回来。 是以顾骁只看了一眼便挪不开视线。 脑子还没来得及生气,脚下就已气汹汹走到了路杳面前:“你又去勾搭谁了?” 路杳抬头,看见熟悉的脸。 “……顾先生?” 被赵珍珠追过后,再看这个对他动手动脚的臭男人,也觉得顺眼许多。 再一打量男人肌肉紧实的胳膊…… 一拳一个赵珍珠不在话下。 路杳不知怎的委屈起来,出口就凶:“你刚才为什么不在?”要是在的话,他就不用跑得那么狼狈了。 顾骁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在?” 这小东西跑去勾搭别的男人,还要他在一旁看着?都从哪里学来的奇怪癖好,真是欠收拾。 “可是刚才有鬼追我。”路杳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竹筒倒豆子,“是个老太太,叫赵珍珠。她让我帮她找钻戒,找不到,就要拧掉我的头。” 话音刚落,脑门一热。 男人的大掌贴了上来,装模作样地试了试体温:“路杳,你发烧了。”一本正经。 “我没有!”路杳恼怒地喊。 “就是有恐怖老太太,之前在宴会厅里,我还看见唱歌的人变成骷髅了。”他点点臭男人的胸,“还有你,你变成了<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 冻僵的尸体,简称僵尸。 男人挑眉,脸色变幻几许,最终傲慢道:“可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路杳,你拒绝我了不是吗?” 他眼神很冷,像淬着冰。 路杳倏然呆住,脑中乱得可以,一时想着身份卡故障,一时想着被臭男人羞辱了好气,一时想着他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我该怎么办才好?」他向系统寻求建议。 「听我的,给对面的男人当小雀儿。」 「不要。」路杳拒绝。 “没什么事的话,我要休息了。”臭男人一脸不欲多谈的表情,侧身打开睡舱的门。 路杳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舱室就在隔壁。 “我也要休息了。”他梗着脖子,装出一副“我才不在乎”的样子,“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吗,我逗你玩呢。” 他拼凑好自己的自尊,愤愤扭头。 余光忽瞥见远处黑乎乎一片,再定睛一看,赵珍珠不知何时摸了过来,悄无声息盯着他看。 被发现后,赵珍珠也不装了。 她咧嘴笑笑,皮肉快速腐烂融化,像烧融的蜡烛那般,从骨架上滴落下来。 空气中似有臭味飘来。 路杳头皮一麻,当机立断把自尊丢开到一边,连滚带爬跑到隔壁舱室,把大半个身子已在屋中的男人硬生生拽了出来。 男人拍开他的手。 居然矜持地说:“不要拉拉扯扯的。” 还耐心解释了两句:“杳杳,耍性子也要有限度。我脾气好,不和你计较。遇上较真的,你这样是会被扔到海里喂鱼的。” 路杳听不进去。 他连人话都忘记怎么说,张嘴就是:“啾、啾啾。”小雀儿就是这么叫唤的。 男人眸子一暗,把路杳拉进舱室中。 “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不清不楚骂了一句,把路杳甩进褥子,紧接着整个人就压了上去。 憋死了,吃了再说。 第6章:乱发脾气的下场 第138章 路杳眼前一黑,身上一重。 昏暗的船舱内,什么都看不清,但身体的触感做不了假,男人压在他身上,热烘烘的脑袋凑过来。 “杳杳,嗯?” 低醇的嗓音喑哑含笑。 路杳是不知道他“嗯”个什么劲儿,眼瞧恐怖老太太被关在门外没有追来,顿时觉得男人烦人起来,想要无情地用完就扔。 “你别压着我,我可要叫了啊!”他嚷嚷,膝盖顶着男人的小腹乱晃,“你这是骚扰。我要告诉保安把你抓住,关进小黑屋,身败名裂。” 面颊一痛,男人狗似的重重咬上去。 “刚才是谁缠着我装小雀儿,嗯?” 又是诱惑上挑的尾音,兴师问罪。 “我刚才逗你玩的。”一段手指捅进嘴里,路杳的声音含糊不清,“呸呸,脏死了,你走开。” 他骂,笃定了男人不会拿他怎样一般。 被赵珍珠追得差点就没了命,劫后余生,再对上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笨蛋东西放松过了头,掉以轻心。 他害怕鬼,却不怕人。 全然忘了就在不久前,这个人还压他在游轮侧翼,咬着他的喉管如饥似渴,大有拆骨入腹之意。 “杳杳,我可不是你能随便逗着玩的人。” 手指勾住系带,轻松挑落。 大掌覆上腰肢,游刃有余。 两人明明该是相知寥寥的陌生人,但彼此的身体却显出非同寻常的熟悉,还没怎么动作,路杳的腰就先软了,棉花糖一样,蓬嫩香甜。 “还装。” 男人不吝啬他的亲吻,一路咬噬。 路杳恍恍然像是回到了连夜黏腻的梦中,哭泣着应和,一边想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一边想这要真是个梦就好了。 舱室里狭窄密闭,比不上宽敞的酒店别墅。 气息交缠着,四周很快就荡漾出醇厚奶油的甜腻味道,室内逐渐升温,闷热中,两人都出了一层细密轻薄的汗珠。 然后在磨蹭中,互相沾染上对方的汗液与味道,交融得一塌糊涂。 他们从床上滚落到厚厚的羊绒地毯。 很久之后,路杳被抱进浴室。 浴缸水热,散着海盐淡淡的清咸气味,路杳昏了头,半梦半醒中以为男人要把他炖了做汤,胡乱闹了一场。 乱踢乱蹬的,很容易就蹬到了不该蹬的地方。 男人刚消下去的火瞬间又烧得旺盛了,对路杳的那一点儿体贴与怜惜,也被烧得不留痕迹。 可巧路杳这时骂了声“坏狗”。 好啊,那他就当坏狗。 坏狗可不懂得疼人。 于是浴缸里的水还没清澈多久,就又被搅得浑浊,路杳腿肚子打颤站不住,一头栽进浴缸里,猛吞了几口水,好险把小命交待出去。 他清醒了几分,嚷嚷着“救命”“不要”。 然后学得聪明了,勾着男人的脖子“好哥哥好哥哥”胡乱地叫。 好哥哥被他叫的心软了,捞他到外边坐下,洗发液打出蓬松的泡沫,清洗干净后冲一遍水,再用毛巾细细地擦干。 “你好会照顾人哦,顾先生。” 路杳困困地打了个呵欠,呢喃夸道。 顾先生被夸得心花怒放,洗心革面没再做坏狗,拿大浴巾把路杳一裹,揣在怀中清清白白地睡觉。 后半夜,睡得还算安稳。 清晨,路杳是被饿醒的。 他揉着头发坐起身,还以为是在自己的睡舱内,瞧见旁边桌上的牛奶和面包,心想头等舱就是好,他还睡着呢,早餐就有人睡上门了。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 路杳被牛奶的甜香勾引着下床,脚趾刚踩上地毯,就两腿发软、失去平衡地摔倒在地。 再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路杳蒙了一瞬,心中大恸。 「坏了,我瘫痪了。」一行清泪落下,他哭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1188叹大气:「宿主,你好好想想。」 想想?想什么? 路杳拍拍脑门,混乱的记忆还没连珠成串,船舱的门就被推开了。 顾骁逆光站在那里,身材高大,西装挺括,边用胳膊撑住门,边偏头看过来,眸光清冷,带着清晨微凉的空气一同袭来。 路杳眨眨眼睛,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鬼使神差的,他轻声喊道: “……杀人狂先生?” 顾骁神情微变,阔步走进来,阖上门,将两人关进一片灰蒙蒙的尘埃中,唯舷窗照进来一线阳光,能看见粉尘在光柱中悠悠打着旋儿。 “杳杳,你是被我睡傻了吗?” 男人居高临下,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昨夜温存。 路杳跪坐在那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同时也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没傻。”他小声道。 只不过突然被过去的记忆攻击了。 男人冷笑,显然是不太相信他的说辞:“路杳,当金丝雀就要有当金丝雀的自觉,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别人的名字。”顿了顿,“杀人狂也不行。” 他冷酷的态度让路杳有些恼火。 肚子又在咕咕叫唤了,路杳按住地面想要撑起身子,奈何腰实在酸得厉害,两条腿也跟着脱力,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成功。 男人就站在那看着,半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第139章 路杳顿时火气更大。 “我喊谁的名字,你管得着吗?”他气乎乎地瞪住男人,张嘴就凶,“你和杀人犯计较什么?” 顾骁挑眉:“杳杳,谁准你这么和我说话的?” 他收回手,撤销了去端牛奶的这个动作,转而快走几步到路杳身前,俯身睥睨。 “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路杳呛道,“谁也管不了我说什么,包括你。” 身份卡在的时候,还能限制他乱发脾气。 如今身份卡故障,他这么菜迟早也是要死的,还不如破罐子破摔,死前过过嘴瘾。 下巴被掐住。 男人眼里像是燃着火,凶凶的:“杳杳,别忘了我们的关系。” “哈。”路杳阴阳怪气。 “我们是什么关系?”他讥笑着反问,“不过是王八看绿豆,稀里糊涂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上罢了,我们还能是什么关系?!” “你不会真觉得我会喜欢上你这种男人吧?” “臭狗,就知道乱咬。” “我认识的其他人可比你强多了!” “就这样吧,我们好聚好散,以后不要再联系了。”路杳撂下这句话来,仿佛一个渣男。 愤怒让他支棱起身子,一瘸一拐走向舱门,只待拉开门,再重重地一摔—— 他就能发泄掉心中郁积的一口恶气,顺带与臭男人彻底撇清关系。 事实却是,他被男人薅住头发拽了回去。 毫无风度可言地摔在地毯上,收拢住他的手腕不让乱动,随即就凶蛮地吻了上来。 嘴巴吻破了皮,腰也更酸了。 直到清晨变作上午,这场凶暴恶行才总算结束。 “我们是什么关系,杳杳?”男人的声音带着餍足的沙哑,“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否则,我不保证你今天能离开这里。” “……很亲密的关系。” 路杳喉咙肿肿的、鼻音重重的,因为哭了太久,近乎失声。 他废了、瘫痪了、再也走不了路了。 为了活命,还不得不说谎。 “很亲密的关系是什么关系?”男人不依不饶。 路杳抿着嘴儿不说话。 半晌后,他忽然拨开额头上汗湿的碎发,绵软的手指轻碰男人的下颌,勉力抬头,在后者唇边蜻蜓点水地吻住。 “我喜欢你。”目光专注,话音缱绻,“我最喜欢你了,顾先生。之前故意呛你,都是为了吸引你注意的小手段而已。” 「宿主,你……」 1188旁观半天,忍不住震撼开问。 「装的,别信。」路杳冷冰冰的。 被各路男人纠缠那么久,他多少有所长进,对付这种坏狗,只要装出纯情的样子稍微骗骗…… 路杳使用了“纯情告白”,效果拔群。 大坏狗一愣,之后非但放开了他,还忙前忙后的,一会儿说牛奶凉了让人送新的过来,一会儿问腿还酸吗帮他捏捏。 路杳被抱坐到床上,打扮得漂漂亮亮。 贪婪坏狗秒变体贴人夫,一口一口喂他吃完早饭,接着还真说话算话地帮他揉了揉腿。 ……再接着,就把白丝袜套到了他腿上。 邦的一下,袜带勒紧。 一小团腿肉软嘟嘟地蓬出来,被男人坏心眼捏住,眼勾勾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咬上一口。 “我喜欢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路杳颐指气使的。 “抱歉。”男人也不冷着脸凶他了。 路杳很得意,这得意一直持续到顾骁给他套上小裙子,带他出去参加午宴。 顾骁应该是个大人物。 他一出现,很多人都凑上来寒暄。 “你的小女伴可真漂亮,顾先生。”话题三绕五绕转到路杳身上,“是昨天刚得手的那只吗?” “不是女伴,是未婚妻。”顾骁纠正道。 他变戏法般掏出一个烫金纹的黑盒,取出其中的红宝石戒指,牢牢锁在路杳的无名指上。 “我们很快就会结婚。” 路杳错愕了。 围观者们也错愕了。 从甲板上绕过来,准备混进有钱人中打听情报的玩家们也纷纷错愕住—— 李许心脏痛痛,张莉莉表情复杂。 那个早早提出让路杳勾搭有钱人的男玩家脸色不太美妙,他好像有些嫉妒,小腰一扭,故意撞上旁边一个玲珑华贵的富婆。 富婆尖叫:“天啊臭死了,是谁把这些穷人放进来的?” 男玩家面如草色。 哦豁。 第7章:诶,怀了? 贵妇人的尖叫引起大厅里一蓬低声议论。 场中人自持身份,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沸腾喧闹地看热闹,但在推杯换盏和窃窃杂谈中,他们已明确了对此事的态度—— 嫌恶的、抵触的、不满的态度。 “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居然放一群穷酸平民到我们这里来。” “谁让他们抽中了奖,你就让让他们吧。” “对啊,毕竟那些穷人,可能一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瞧瞧我们上等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看他们那粗鲁的样子,真是倒胃口。” “上等人们”讥笑、嘲讽,话语间饱含恶意。 游轮的管理人员很快赶来处理此事,贵妇满脸不快,态度坚决地要赶玩家们离开,男玩家梗着脖子不愿意,说什么也要留下来。 第140章 吵吵闹闹,一时半会纠扯不清。 “嗐,撵出去不就好了,这些人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也不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出钱养着他们。” 持续不休的争执惹人烦闷。 富太太们食不下咽,又不想就这样离开,把富丽堂皇的宴会厅拱手相让。 为了排遣烦闷,她们漫无目的地交谈起来,说着说着,就从讥诮的抱怨,转到某个隐秘深晦的话题上去—— “倒霉,要不是为了那样东西,我才不会登上这艘游轮,与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为伍呢。” “嘘,小声点。就快要抵达目的地了,当心让它们听见。” “让它们听见又如何,难道……” “还是小心些好。” “当年寇森博士被世界各家顶尖生物医学机构奉为座上宾,意气风发,风光无两,最后却闭门不出惨死家中,被发现时,脸都被老鼠啃烂了。” “都说寇森博士是被怨魂给缠上了。” “也可能是诅咒。” “不会吧,真有那么回事?我听医药机构的朋友说,寇森博士只是患上了抑郁症。” “抑郁症?他们骗你的。” 真相扑朔迷离,但那显然不适合当做餐桌上闲谈的主题,她们默契地沉默,想要揭过这个话题。 “如果真是诅咒,那我理解科尔制药为什么会放那些人上船了。”一位华贵的妇人抿了口茶,忽而悠悠叹道,“这是用他们给我们挡灾呢。” 她已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却肌肤滑嫩如少女。 端庄、优雅,据说是某位总统的情人。 在那样东西初次面世的庆功酒宴上,她勇尝禁果凯旋而归,一夜白发变青丝,惹无数夫人太太羡艳。 因此,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其实格外有分量。 邻桌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伙子想要表现自己,急匆匆跑去斡旋,几句神神秘秘的耳语过后,被冒犯了的贵妇人勉强让步,答应放行。 贵妇人很得意—— 一群替死鬼,看你们能嚣张到几时。 男玩家也很得意,他一进来就锁定了路杳,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路杳赶紧往男人身后躲躲。 他旁观全程,也没看明白前因后果,但男玩家的表情他倒是一品就懂—— 这是要找茬来了。 神经,他穿白丝小裙子碍着他们什么事了,也至于凶神恶煞地跑过来,挑他的不是。 “路杳。”男玩家很不客气。 “我就穿。”路杳先发制人,抢在男玩家挑剔前呛道,“我马上就要和这位先生结婚了,没事别来找我,我怕他误会。” 说着,他拽拽顾骁的衣袖。 抬起头,眼睛亮亮地与侧眸看过来的顾骁对视,夹着嗓子甜甜地喊:“亲爱的,我们不要理他。” “嗯,好。”顾骁含笑吻吻他的额头。 温柔的大掌拢住他盈盈一握的腰肢,郎情妾意,好一对璧人。 路杳脸上笑着,心里却骂: 不要脸的臭狗,稍微演演就行了,居然还得寸进尺占他便宜。 哼,他才不会嫁人呢。 游戏一结束他就跑,留臭狗在这儿哭去吧。 男玩家脸色变了又变,暂时忍气吞声:“路杳,恭喜,我昨天就看出你们关系不一般。” 本以为只是玩玩,谁想到竟是来真的。 男玩家心情复杂地瞪着路杳,忽瞥见后者蕾丝颈带下的斑斑红痕,顿时又妒又气—— 被玩烂了才勾上这么位未婚夫,不值得羡慕。 这种有钱人估计很快就腻了,到时候路杳,说不准是他们当中最快死掉的那一个。 这样想着,男玩家心里畅快许多。 李许与其他玩家此时也走过来了,一袭白纱小裙子的路杳不可谓不耀眼,李许心中苦涩,不敢多看。 听说路杳要结婚,他更崩溃。 早知如此,他昨夜怎么也该把路杳留在房间里多说两句的…… 这场游戏不难,至今没出现致命危机,只要路杳好好跟着他,完全可以顺利通关,根本不必要专程勾搭游轮上的傻碧男,赔上后半辈子。 路杳握紧顾骁的手,心里慌慌的。 李许这副表情看着他是怎么回事? 苦大仇深,好像他欠了他千八百万似的。 “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离开了。”身旁的顾骁忽然冷冰冰道,“我和杳杳还有事要办。” 路杳心中一动,偏头看过去。 昨夜在外边,顾先生也是这样凶巴巴赶人走的,不仅是语气,甚至连字都没变几个。 那时他怕怕的,担心那位工作人员不闻不问,丢下他一个被顾先生吃干抹净。 但现在,他却觉得有些好笑。 “顾先生,你说话好像复读机哦。”他道。 也许是已经被吃干抹净,再也没什么心理负担,路杳张口就来,丝毫不担心会惹怒某个小心眼的男人。 臭男人再生气又怎样? 气急败坏了也不过多怼他两下。 而且,就算他表现得乖乖的,也不见得这男人会在床上怜悯他,办事时少使一些牛劲儿。 路杳眨着眼,笑容中有挑衅与得意。 顾骁像是很不理解地皱起眉,唇瓣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奈叹息一声,宠溺地亲上路杳的眼睛。 第141章 他们当众调情,幸福得不像是一夜风流。 李许恍恍惚惚,悲伤中荡起悠长的耳鸣。 “轰——” 游轮突然剧烈的一晃,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路杳下意识抱住男人的臂膀,八爪鱼般纠缠上去,脑袋深深埋着,吓得直喊“救命”。 他知道这样很没出息…… 但他腰还是酸的、腿还是软的,遇到危险肯定跑不了,不如傍着坏狗当大腿。 坏狗把他折腾成这样,坏狗得负责。 混乱中,响起各种嘈杂的声音——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低呼、杯盏摔落的脆响,还有…… 坏狗贴在耳边,温柔地安慰他“不怕不怕”。 七八秒后,激烈震荡的船舱逐渐恢复稳定。 酒水洒落一地,淡淡的果香与刺激的酒精味混合在一起,闻着让人有些上头。 路杳好不容易站稳,紧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张莉莉的一声惊呼,不等他转头去看,血腥气已丝丝缕缕钻进他鼻腔,激得他想吐。 “发生什么了?”他问。 “死人了。”坏狗淡淡地答。 李许脸朝下摔在地上,喉咙正中深深嵌着一把叉子,血没有流出太多,但人已经没气了。 双目通红,死不瞑目。 “啊,还怪可怜的。” 矜贵的老爷夫人们在说风凉话。 “快点找人处理掉,吃饭的地方,可不好长长久久躺着一个死人,多晦气啊。” 没人想在这刚死了人的地方待太久,游轮的清洁人员过来处理尸体,老爷夫人们掩着鼻子作鸟兽散。 对待死亡,他们异常冷漠。 路杳胃中翻涌,游轮摇晃的眩晕感久久未能散去,而眼前这具熟悉的尸体,无疑加重了他的不适。 “杳杳,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坏狗体贴地建议道,顺手拦着他的腰向外。 路杳没有拒绝,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待在这里,他真怕自己会吐出来。 难道是昨晚太累的缘故吗? 今天他总是犯恶心。 说起来,死人他也见过不少了,而且各个都要比李许死状凄惨,可为什么这次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呢? “路杳。”男玩家喊道,“李哥死了,你就这么无动于衷吗?别忘了,我们才是朋友。” 他把“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 张莉莉也是一脸不赞成。 说到底,他们才是一个团队,如果路杳觉得抱上npc大腿就可以甩开他们的话,那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遇上什么危险,可别怪他们袖手旁观。 “我想吐。”路杳白着小脸,模样可怜,“晚点我再去找你们,我们一起给李哥烧点纸。” “船上不能烧纸。”坏狗说。 “哦。”路杳改口,“那就为李哥颂颂经。” 男玩家黑着张脸,张莉莉倒是心软了,摆摆手放他离开,还有个玩家没发表意见,看着就像个凑数的。 到了甲板上,路杳还是难受。 忍了半天,最后实在受不了,拉坏狗回到休息的地方,抱着洗手池干呕。 他什么也没呕出来。 倒是呕得太用劲儿,眼泪被逼出不少,水雾朦胧的蓄在眼眶里,如露珠装点着晨花,秀色可餐。 坏狗看着,心思转了几百个来回。 他昨夜是有些不加节制,但杳杳该不会这就…… 受孕了吧? 第8章:人鱼的传说 路杳吐了近乎一整天。 傍晚,拖着憔悴的身子去和其他玩家汇合。 李许死了,玩家就只剩下四人,路杳之外,是张莉莉、可恶男玩家、还有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沉默小透明。 死亡的出现意味着这场游戏已正式开始。 想要活过接下来的六天,玩家们必须摸清楚死亡规则,提前加以规避。 之前,他们认为需要警惕的只是船上的有钱人,但李许的死却好似在说,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我感觉,李哥就是单纯倒霉。” 路杳发表他的想法。 这想法太天真,本该是要引起哄笑的,但张莉莉看他小脸苍白吐得太可怜,没忍心出声嘲笑他。 至于总看路杳不爽的那名男玩家,不知遇到什么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斜着眼虚虚地瞥路杳一下,嘴巴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 很奇怪哦—— 这个爱挑事的小妖精,疑似一天之内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太反常了,怎么想都不对劲。 「1188,我怀疑这人被夺舍了。」 「系统不能参与游戏讨论。」1188叹气,「但是宿主,我建议你不要胡猜乱猜。」 意思就是他猜错了。 路杳收回怀疑,评价道:「1188,我一直以为你是很憨厚老实一统,没想到,你还挺会钻规则的漏洞。」 1188心累:不钻规则漏洞能怎么办? 宿主笨的可以,身份卡也无了,它再不偷摸帮点小忙,是真会死人的啊! 那个顾骁又是什么好东西? 仅仅名字就很可疑。 更蹊跷的是根据游戏背景信息,游轮上根本不应该存在顾骁,他所占据的位置,本该是一个名叫李祥的大腹便便的臭老头。 路杳不懂1188的忧心忡忡。 刚进游戏时玩家们便一致认为,这是一个简单副本,只要小心谨慎,就不会出太大问题。 第142章 对此,路杳深以为然。 其他玩家也深以为然。 顺着这个思路,他们讨论得出的结果是—— 李许之所以会死,是因为男玩家与贵妇起了冲突。 而他们今后的方针,就是尽量避免与有钱人的冲突,同时尽可能收集信息,阻止海洋风暴的发生或者找到救生艇之类的东西。 是的,海洋风暴也不可忽视。 游戏背景中提到过: 「没事了,海洋风??暴会终结一切。」 这几乎明示了玩家们会在最后关头遭遇海难,若不能妥善处理,他们很可能死在游戏通关的前夕。 至此,在付出一人死亡的代价后,这场游戏的脉络已然清楚了—— 在一周时间里,他必须顶着周围人逐渐膨胀的恶意,谨慎行事,在保全性命的同时,找到在最后那场海难中存活的方法。 这样子看,确实不算困难。 至于李许草率的死,也许是他真的有些倒霉吧,但凡幸运一点,也不至于刚好摔在叉子上。 “今天我们询问了船上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嘴很硬,说游轮绝对安全,不肯告诉我们救生艇在哪儿。”张莉莉道。 “我们只好自行探索游轮,因为那些有钱人的敌意,很多地方我们都没办法去。” 她接替了李许领队的位置,细致地总结: “所以今天,我们只去了后厨、餐厅和图书室。” “后厨和餐厅都没什么发现,而在图书室,有一整面墙的书,都在讲述这片海域里,有关海妖人鱼的传说。” 不同于童话故事里美丽善良的人鱼形象,书中记载的,更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恐怖妖怪,用动听的歌声迷惑水手,诱使船只触礁而沉。 然后,它们就会将落水的人类拉入大海,大快朵颐,饱餐一顿。 “游戏给出的线索很清晰,我们所在的这艘游轮会驶进人鱼的海域,船上的人被歌声蛊惑,导致了最后的海难。” “显而易见。”男玩家附和。 “我们现在有两个方向。”张莉莉道,“一是继续寻找救生艇,二是提醒船上的人小心人鱼。” 说着,她看向路杳: “以船上的人对我们的恶意看,他们不太可能会相信我们说的话,所以路杳,既然你已经打入有钱人内部,就拜托你去提醒他们了。” 很合理的分工,路杳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 “好,我试试。”他说。 但那些人信不信,可就难说了。 “哼,我们要辛苦受累地找救生艇,他倒轻松,动动嘴皮子就行。”男玩家很有意见。 谁说只是动动嘴皮子,他也累得很呢。 路杳看着男玩家刻薄的嘴脸,也来气了。 身体不舒服,脾气就会很差,在加上如今没有身份卡管着,路杳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你羡慕我,那你也去讨有钱人欢心呀。可惜人家看不上你,只会嫌弃你脏臭恶心。” 他不留情面地怼,并且杀人诛心,“说到底,都是因为你李哥才出意外的。死的人应该是你,李哥是替你挡灾。” 听到“挡灾”这两个字,男玩家突然跳脚。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尖叫。 紧接着“哐啷”把门推开,强行把路杳拉到外边的走廊上,捋起袖子就要动手。 他怕得快疯了,精神濒临崩溃。 本还能勉强忍一忍,但路杳嚣张的嘴脸,不住撩拨着他的神经,终于叫他绷不住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路杳平安无事,而他却要饱受折磨? 一定是路杳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把诅咒转移到了他身上,不然该如何解释,今天他会频频见到骇人的幻象? ——转角的鬼影,书架缝隙里的血红眼珠,午睡时、潮湿长发落在他脸上的倒悬女尸。 只有他能看见,别人都看不见! 他不敢和其他玩家说,生怕被团队抛弃,所以只好憋在心里,一个人默默忍受。 “路杳,都是你干的!” 李许死了,是命不好;他被幻象纠缠,是路杳暗中使坏。 他才没有触犯死亡规则呢。 呵呵,怎么可能只是和那个自以为是的臭女人吵了两句话,就会受到诅咒,非死不可? 男玩家有些神志不清了。 推搡得路杳一个踉跄,接着就高举双臂、两手攥拳,跳起来就要往路杳的脑门上砸。 “你、你什么毛病?” 眼看男玩家是真的疯了,路杳的气势弱下去,嘴上虽还在质问,胳膊却很诚实地举起来,护住脑袋。 预想中的重击没有落下。 疾风皱起,却是男玩家一声惨叫,“砰”的飞出去,重重摔到走廊尽头的墙上去趴。 路杳挪开胳膊,看过去—— 男玩家头铁,没砸晕,眼睛还睁着。 只是眼睛里的惊慌与恐惧太盛,视线斜向上方,越过路杳直看向他的身后,战栗发抖仿佛那里站着什么大怪物一般。 难不成是赵珍珠又出来了? 路杳毛骨悚然,也不敢回头看。 “杳杳,看来你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人。”头顶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不如多陪陪我。” 咦,是顾先生吗? 路杳也是出息了,这时居然在想,顾先生彬彬有礼有什么可怕的,那个男玩家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第143章 正想着,他被拦腰抱了起来。 双脚悬空,小腹硌在男人的肩膀上。 “顾先生,你肩膀真硬。”他埋怨,“硌的我肚子疼。你明明知道我今天胃不舒服,还欺负我。” “可没有那个人的拳头硬。”顾骁道。 他眯起眼,眸中杀意涌动。 “杳杳,我该怎么处置你的那个朋友?”他问,实则心中早有定断,“不如杀了吧,如何?” 打一顿就好,不至于要杀人吧。 路杳睫毛一颤,品着男人的语气,觉得他好像是认真的:“顾先生,杀人是犯法的。” 一团糟乱中,张莉莉在对他使眼色。 想着过些天,他可能还得指望救生艇救命,路杳抿了抿唇,到底没和这些人撕破脸。 “顾先生,我们回去休息吧。” 他晃着腿儿央道,“你别和那个人见识,他嫉妒你喜欢我,才大吼大叫着发狂的。” 边说着话,边斜眼偷觑顾骁的脸色。 看着对方好像是有点动摇了,便再接再厉,伸出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胸,还娇滴滴地问: “顾先生,你为什么想要娶我呀?” 小东西这般卖力,再不顺着他可就说不过去了,冷冰冰盯了男玩家一眼,顾骁的脸上俶尔带上笑意:“因为你腰细。”他答。 两人转身离开,一路没遇见旁人。 路杳想起张莉莉的嘱咐,趁机和顾骁说悄悄话:“顾先生,你知道吗?我听说这片海域有人鱼。” 顾骁步伐微顿:“人鱼?”他轻挑眉梢,“杳杳都听说什么了?” “我听说呀,那些人鱼可坏了。它们通过歌声蛊惑人心,致使船只触礁沉没,然后抢夺落水的人类,把人类当做食物吃掉。” 说到这,路杳压低声音,鬼鬼祟祟的: “顾先生,你说人鱼真的存在吗?我们这艘游轮,会不会……” “我倒听过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顾骁突然打断他,嗓音柔和得有些怪异,飘飘渺渺像是隔着一层水雾。 “那个故事里说,人鱼最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漂亮人类。它们会把心仪的人类抢到自己深海的巢穴中,结成永生永世不可分离的伴侣。” “它们会仔细装点巢穴,悉心照顾伴侣。” “然后,作为爱意的表达,他们会用歌声诱使伴侣动情,蛊惑伴侣为它们源源不断地……” “产卵。” 第9章:顾先生、救命 顾骁两片薄唇轻轻一碰,就说出了足以震撼路杳一整天的下流词汇来。 路杳瞪他:“你流氓!” 顾骁匪夷所思:“我流氓?” 路杳撇撇嘴,面颊上浮起绯红之色:“你、你说那个词。”他磕磕巴巴的,“口无遮拦的,难道还不算是流氓吗?” 顾骁被指责得一愣,还真摩挲着下巴回想了片刻,在意识到路杳口中的“那个词”指的是哪个词后,他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杳杳,生殖繁衍是生命本能,怎么就算是流氓了?”他轻拍路杳的屁谷,“还是说,是杳杳你思想肮脏,总是往流氓的地方想?” “我才没有。”路杳反驳。 他气鼓鼓的,欲言又止,想说点“生殖隔离”之类的专业词汇,以表明自己根本没有想歪。 话在嘴巴转了一圈,又觉得这样有欲盖弥彰的嫌疑,犹豫了再犹豫,之后还是生生咽回到肚子里。 余光扫见臭男人唇角翘翘的,似乎在嘲笑他。 瞪过去细看,却只看见臭男人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颜色带着点儿粉,唇珠不太明显,但似乎是有点儿翘。 “杳杳,你这样看我就是想挨亲了。” 视线中的嘴巴动了动,说些屁话。 路杳赶紧把眼别开,怒道:“你别自己在那胡想瞎想,我就看看你长什么样。” 之前他就有些在意了。 顾先生的模样给他很熟悉的感觉,鼻子眼睛嘴巴,似曾相识,但究竟是哪里熟悉,他又说不出来。 “我长什么样?”顾骁问。 “你长着一张霸总的脸。”路杳不假思索,“鼻梁很挺,嘴唇很薄,而且,你的鼻孔是心型的。” 心型鼻孔…… 啊,他想起来了,沈枳的鼻孔就是心型的—— 当初,他为了活命,忍气吞声给沈枳当小狗的时候,爬到沈枳腿边抬头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沈枳的两瓣鼻孔刚好合成一个爱心形状。 那时他还纳罕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沈枳凶“小狗不许乱看”,乖乖趴在地上了。 心型鼻孔霸总少有的沉默。 路杳悬在他的肩上,晃呀晃呀的,忽然间脑袋里竟晃出一道智慧的闪光—— 他知道为什么顾先生让人眼熟了。 因为这里是逃生游戏! 众所周知,游戏中数据是互通的,这场副本的数据,经过排列组合,也可用于下一场副本。 杀人狂先生、沈枳和顾先生都是酷哥。 他们共用“酷哥”数据库,所以在外形建模上有所重叠,才总是给他一股若有若无的相似感。 「原来是这样。」 难得想出些正经东西来,路杳分享欲极其旺盛,兴冲冲地把他的猜想说给1188听。 1188不太坚定:「也、也许是这样吧。」 据它了解,逃生游戏自成体系、独立运转。 第144章 管理局只负责游戏的日常监测与维护工作,副本的底层运转逻辑,别说是它,就是让管理局的boss来,都不一定说的清楚。 顾骁身上诡异的熟悉感,宿主认为是建模重叠,但让它来看,它却直觉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像是简单的数据窜流。 反而像是…… 有什么凌驾于监管系统之外的强大存在,一路闻着宿主的味儿,垂涎三尺地追了过来。 那就太恐怖了。 嘶,希望是它多想吧。 轻车熟路的,顾骁就要将路杳拐回他的“罪恶巢穴”,意图明显,就是做些不用唱歌路杳也会配合他做的事—— 都订婚了,还不是做些什么都行? 路杳抵死反抗,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都订婚了,急着这一两天做甚? 后来,也许是路杳哭得太可怜,也许是他黏黏呜呜蹭在顾骁下巴上的吻起了作用,也许是顾骁坏的没那么彻底、难能心软了一次…… 顾骁把路杳丢在了他的房间前。 然后大步一跨,打开自己的睡舱,绅士地同路杳道过晚安后,干净利落地消失不见。 哦,他们两人是邻居来着。 真是晦气。 路杳腹诽着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严重怀疑臭男人是不是早就盯上了他,暗箱操作,才给两人安排了相邻的房间。 不过,能摆脱掉臭男人就是香。 路杳踢掉小裙子,洗漱过后换上质地舒适的纯棉睡袍,跳到床上瘫成个“大”字,美滋滋地想着今晚总算能够睡个好觉了…… 然而并没有睡成。 半夜,喉咙好像有火炭在里面烧。 路杳揉着眼睛爬起床,踉踉跄跄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咕噜咕噜灌进了肚子里。 柠檬苏打的味道,带着点海盐的轻咸。 睡眠舱不大,顶壁也悬得很低,这样的环境里,空气不易流通,很容易就会让人感到憋闷。 路杳走动两步,就出了一身薄汗。 他烦躁地皱起眉头,回到床上前,改道去盥洗室冲了把脸,微凉的水拍在面颊上,散去了他许多困意。 电流滋滋,灯光昏黄。 玻璃镜面将黯淡的光线散做许多份,四面八方地反射出去,其中一部分,落进路杳眼睛里。 不对劲啊…… 他记得自己明明没有开灯。 路杳一颤,脚底陡然蹿起一阵寒意,顺着脊骨直达后颈,淼淼梭梭的,像是有什么脏东西在拨弄着他后脑的头发玩。 有鬼,一定是有鬼。 洗手池正中,圆形排水孔黑洞洞的,浑浊的水流顺着瓷砖壁打着旋儿流进其中,哗啦啦啦。 路杳瞪着那排水孔,脑袋发晕。 他不敢抬头,因为他听见上方的玻璃镜中,窸窸窣窣响起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紧接着,有淅淅沥沥的鲜血从镜面滑落下来。 “呜、呜呜呜。”路杳吓得直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道歉,“我不是故意要住在这里,也不是故意要招惹你们的。昨天晚上,我还帮赵奶奶找钻戒……” 放过他吧,他真的好害怕。 呜呜呜,早知如此,他就该缠着顾先生一起睡觉的,没有身份卡,他很容易就会死的。 「1188……」路杳病急乱投医。 「找机会跑。」1188只能这么说。 管理局,一直监测着路杳直播间的工作人员激动起来——看样子,他们马上就能摆脱掉这个大丨麻烦了。 果然啊,这个玩家能活到现在,全靠身份卡的庇佑,失去身份卡,死亡只是分分钟的事。 “去汇报主管,说麻烦就要解决了。”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 “嗐,谁让他先天病毒圣体?迄今为止,他通关的那些副本,有一个算一个,包括丧尸陷落,全都出了恶性bug。” “这玩家笨笨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恶意搞??破坏的人啊。” “谁知道呢,反正他搅得整个逃生游戏都不太平了,再不处理掉,可能所有副本都会崩溃,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嘀嘀咕咕间,主管来了。 他看着昏暗船舱内染血的镜面、和伏在洗脸池上瑟瑟发抖的可怜少年,很坏很坏地咧嘴一笑。 “把直播间屏蔽取消吧。”他道。 “后台的投诉堆了几百上千条,既然那些观众吵吵嚷嚷一定要看直播,那就让他们看好了。” 越是漂亮的物件,毁灭时越是美得惊人。 他很早就期待这一天了。 玫瑰凋谢,娇艳的花瓣零落碾碎在泥土里,一点一点地染上污秽,最终灰暗腐败,永远失去生机—— 多么华丽的谢幕,哪怕只是想象,都让他止不住的颤抖兴奋。 他不是一个吝啬的人。 这场死亡需要观众,越多越好。 直播间一开启,弹幕就刷到飞起: 「淦,后台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居然让我看了一天多的黑屏!」 「一天啊一天,你们知道我这一天是怎么过得吗?我只能看着杳杳的照片,默默流泪。」 「杳杳老婆我来啦~」 「这是梦幻游轮副本?不太妙啊。」 「是不太妙,杳杳香香软软的,那群涩情狂人鱼肯定不会放过他。」 第145章 「唉,也不知道是哪只人鱼比较幸运,能把杳杳骗进深海的巢穴,还能忽悠杳杳给它生人鱼卵卵。」 「不是,你们别那么乐观啊,我怎么瞧着情况有点不太对劲呢?」 「……好像是有点。」 「坏了,杳杳不会栽在恐怖幻象中吧?」 「boss哥呢?快来救一下啊!!」 ??直播间的观众们心急如焚,直面恐怖的路杳更不好受,他稀里哗啦哭了好久,直哭得胃袋痉挛,又想吐了。 地面,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雾。 雾气中,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攀环着向上,缓缓缠绕在他的脚踝,还要往更高处探去。 路杳全身燥热,手脚发软。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这么了。 肚子很不舒服,很空很饿,迫切需要吃点什么来填满……吃点什么呢? 路杳一个恍惚,愣愣地抬起头。 镜中的怪物等待已久,立即浮现出它狰狞的影子,张牙舞爪就要对路杳下手—— 奇异地,路杳竟没感觉到怕。 他好饿、好饿好饿。 冥冥之中,仿佛有谁操控了他的身体,使他伸出手臂,往镜子里一抓—— 抓出其中的鬼影,就要往嘴里放。 噫,好臭。 路杳皱起小脸,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当即松开手,惊慌失措地往外跑。 路过书桌,水面震动。 玻璃杯中的液体呈出诡异的暗红色。 路杳夺门而出,敲响隔壁房间的门:“顾先生,救命,有鬼要吃我……呜,顾先生、顾先生……” 开开门吧,他什么都愿意做。 第10章:没关系,我会喂饱你的 路杳敲了好久的门,又哭又求的,没等来顾骁开门,倒是吵得游轮里的其他客人出门查看。 探究的视线投来,带着隐隐的不满情绪。 路杳哭声一噎,悄悄把脸藏进臂弯里—— 怎么都在围观他啊?太丢人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是镜子里那个脏东西追出来呢……该死的臭狗,快点开门啊。 “那是谁啊,在顾少门前吵吵嚷嚷的?” “好像是顾少看上的那只穷酸小鸟。” “我早上还听说,顾少要和他结婚。” “嗤,顾少怎么可能真的娶这只穷酸小鸟,觉得好玩,圈在身边逗一逗罢了。瞧,这不就玩腻了丢出来了吗?” “昨天也是他在宴会厅里大吵大闹的吧?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大半夜在这哭给谁听呢?” “别说,声音还挺勾人的,难怪顾少喜欢。” 并不友好的议论与讥笑细细碎碎地钻进路杳的耳朵里,他抿了抿唇,恼羞地收回手。 太坏了,都是坏人。 惊吓带来的心绪起伏尚未平复,路杳脆弱敏感得不行,就像个装满了酸涩柠檬汁的气泡,闲言碎语的尖刺一戳,就让他鼻子酸酸,想掉眼泪。 怎么会这样呢? 身上是大火灼烧般的炙烫,面颊是高烧不退似的殷红,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冒出来,挤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路杳啜泣一声,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坚强了。 这种时候,他就应该风轻云淡地转身就走,管他什么人鱼、什么顾先生的,统统扔开到一边。 可是,他的身体不听使唤。 思想也好像被无形的什么操控了,只要一生出离开的念头,浩瀚的空虚与恐怖就一齐涌上来,叫他害怕得直颤,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 嘲弄的议论声还在持续。 渐渐的连路杳自己都觉得—— 他真贱呐,被抛弃了还要死皮涎脸的纠缠人家,简直就像路边赶不走的癞皮狗,惹人嫌恶。 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路杳死死咬住牙,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 然后就这么一边嫌恶自己,一边探出手,白皙的手掌贴在木门上,很轻很轻地拍了拍门: “顾先生,你开门呀……” “真可怜啊,小鸟儿。”一个男人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傲慢地噙着笑,眼神轻蔑而富有侵略欲,“顾少不要你了,我倒是可以陪你玩玩。” “你的穷酸朋友已经死掉一个了,那是他命不好。跟着我,至少你不必用那么愚蠢的方式死亡。” 他意有所指,半是强迫,半是威胁。 说着话,滚烫的手掌便迫不及待地落在了小鸟儿伶仃的肩膀上,美妙的触感让男人脸色一变,占有欲逐渐变质:“或者,你想做这船上的明娼?” 他不怀好意地笑道:“明天有场拍卖,将你当做压轴货色的免费赠礼,送给全船的人狂欢可好?” 不好。 路杳越听越恶心,压低身子躲开男人的手。 男人居然愣在那里没动,保持着手掌悬在半空的姿态,语气狂热自说自话:“放心,不会被玩坏掉的。” 他倏然诡秘地压低声音:“……听说那种东西,只要喝上一口,就可以永生呢。” 永生,什么永生? 路杳直觉男人的话里藏有阴谋,但他头昏脑涨的,根本没有精力细想。 男人神戳戳地念叨一通后,重新盯上路杳。 “小贱人,装什么?”不干不净骂了一句后,他肥厚的舌头舔过嘴唇,脸上弯出个淫邪的笑意,“我能让你永生,这还不够好吗?” 第146章 大掌再次掐来,直袭下巴。 不要、讨厌、走开。 肥头大耳的,长这么丑就不要耍流氓啊! 路杳赶紧抬手挡在脸前,瘦小的身躯转了个方向,后背靠上冰凉的门板,隔着一层睡袍,凉意丝丝缕缕地袭来。 玩完儿就扔的臭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病了,他是真的病了。 他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在想顾先生要是能开门救救他就好了? 肚子好痛。 头也重重的。 余光扫见,一片黑红的雾气从他的房间里飘泄出来,走廊里的灯黯淡下来,肥胖男人仿佛也被黑暗侵蚀了,眼睛变作两个黑黑的洞,森白骷髅若隐若现。 路杳甚至怀疑,他该不会在做梦吧—— 其实他没能从房间中跑出来,也没有走廊里围观的、饱含恶意的众人,更不存在铁石心肠的顾先生。 他在做梦、一个噩梦。 从他进入这场游戏开始,他就被不知名的鬼魅缠上了,所有的幻象都是鬼魅恫吓他的手段。 最终,他会在无尽的恐惧中步入死亡。 「1188,你还在吗?」 事到如今,也只有系统的声音,能带给他些许安慰了,「1188,我好想听你说说话。」 1188跳出来:「别喊我,快喊你的好哥哥。」 路杳:……? 「等下摔倒的时候,记得护住脑袋。」 路杳:……?? 不是,这说的都什么和什么呀。难不成1188也是假的,是他臆想出来的冒牌货。 未及弄清楚真相,身后忽然一空。 紧闭多时的门在这时被人打开了,路杳毫无准备,就那么仰面摔下去,后脑即将触地时被人拖住,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心型鼻孔。 “……顾先生?” 这一瞬间,翻涌的情绪占了上风。 就在不久前,他还愤怒地痛骂男人坏狗,想着若能苟活下来,定要甩顾先生一个嘴巴子,再用枪堵住他的嘴,叫这个矜贵的男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但现在,他只会手忙脚乱地爬到顾先生身后,拽着对方的裤腿,央道“救命”。 “都给我滚。”顾骁言简意赅。 黑雾消散了,门外清静了。 片刻功夫,走廊就恢复到路杳刚被吓出睡舱,狼狈不堪求顾骁开门时的清静场景。 路杳目瞪口呆:“顾先生,你就像个土皇帝。” 一旦说话,没人敢不听的。 感慨过后,委屈劲儿一下就上来了,对着男人的腿又捶又打,更恨不得上去咬两口:“我敲了好久的门,你怎么都不理我……” “我差点被鬼吃掉,还被好多人笑。” 哼哼唧唧地说到后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咬牙一跺脚:“我不要你了,我去给别人当小鸟。” “等着被人送上拍卖场狂欢?”顾骁挑眉,毛绒兔拖鞋踢了踢路杳的屁谷,“那你去吧。” 好像有哪儿不对劲? 算了,他忙着生气没空管这个。 路杳气得站起身,“砰咚”摔上门。 “今晚我睡床上,你睡地下。”他大摇大摆霸占掉顾先生的床,故意用腿把被子盘得皱皱的。 床褥上还残余着淡淡的体温,路杳蹬着腿儿一盘,鼻尖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松木香气—— 是顾先生身上的味道。 动情时最炙,昨夜此时,顾先生将他紧紧压在床上,浓郁的松香差点叫他溺毙其中。 但此刻这香味淡淡的,倒让人很放松。 路杳耸耸鼻子,不经意多吸了两口。 吸完后,恍然发觉自己的举动像个变态,悄摸瞥男人一眼,琢磨着应该没被发现,于是匆匆板起脸,装腔作势道:“我要睡了,你自便。” 说完钻进被子里,脑袋也埋起来。 顾骁冷眼看着,想不明白—— 小鸟儿不久前还怕他怕的要死,怎么短短一天内,就敢在他面前颐指气使、乱发小脾气了。 虽然这样也很可爱…… 啧,最开始,他也不过是瞧着好玩,就拦下穿着睡袍的小人稍微逗逗,谁知逗着逗着就上了心、起了火,莫名其妙把人骗到床上吃了。 很美味很契合,也很……熟悉。 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伴侣吗?这么小这么弱,要收拾出一个舒适的巢穴,把他好好地圈养起来才行。 正想着,路杳忽然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来。 脑袋红红的,像煮熟的螃蟹壳子。 “顾先生,我肚子痛。”螃蟹壳子如是说。 其实不是肚子痛。 路杳也形容不好那种感觉,小腹中像是有电流蹿过,酥酥痒痒惹出一阵又一阵的痉挛。 先前还能忍忍。 躲在被子里,被顾先生的味道一激,那股热流俶尔便爆发,黏黏糊糊渗出来,似乎还把被子染脏了。 这种事情,路杳当然是想瞒的。 但是,他实在难受得受不了。 “顾先生,我……” “嘘,杳杳。”微凉的手掌贴上滚烫的额头,顾骁俯身下压,“你不是肚子痛,你只是饿了。” 果然是快要产卵了吗? 才一天不吃,就饿成这样。 拨开碍事的被子,将全身是水的小鸟儿从褥子里捞起,顾骁欺身吻上去,手指掐进软腻的腰肢,染上满指甜香。 第147章 “没关系杳杳,我会喂饱你的。” 情欲起得汹涌,刚才还能嗫喏着说话,现在就已经思维涣散,迷迷糊糊听不懂顾骁在说什么话了。 他只会食髓知味地吻上顾骁的手指。 呜呜咽咽的,求顾骁多碰碰他的小肚子。 好神奇,多碰碰就不难受了。 唔…… 自从顾骁出现,直播间的画面就时断时续,观众们忍着滋滋啦啦的画面看了许久,终于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呜呜呜,杳杳要被坏男人拱了。」 「我boss哥好心救人,要点报酬怎么啦?」 「那是boss哥?我记得这个副本的boss是条人鱼吧,而且只在最后海难的时候露面了。」 「雾草哈人,我刚才去查了下,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按照副本剧情,5401住的不应该是boss哥,而是位罪大恶极的人类商人,而杳杳住的5402,本该是歌者的房间。」 「原剧情中,歌者蛊惑了商人的心智,令其在精神错乱中惨死,可现在这走向……」 「杳杳蛊惑了boss哥的心智,令其在浴火焚烧中把勾人的小鸟儿怼得呜噫呜噫说不出话?」 「……感觉没毛病。」 「点了。」 第11章:小肚子蓬得软软 黑屏还在持续,看久了直播的老观众们都知道,一旦boss哥把直播干黑屏了,没有四五个小时,轻易是放不出来的。 一部分观众打着哈欠睡觉去了,还有一部分夜猫子睡不着,守着直播间和其他夜猫子唠嗑。 「没直播看的第十分钟,烦躁、不安、心急如焚,也不知道杳杳老婆睡得好不好。」 「杳杳:在和boss哥啵嘴,勿扰。」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这个冷酷无情的人!」 「呵。」 「这直播间怎么回事啊,一进来就黑屏?」 「嗯,这个点居然还有新观众?我家杳杳什么时候这么火了?不许看,滚。」 「你特么什么毛病#¥%……」 「不想给人看就不要挂在首页推荐位上啊,我就点进来看怎么的?黑屏我也看。就看就看。」 弹幕一场骂战。 管理局,给路杳直播间暗箱操作了首页推荐位的工作人员汗流浃背。 他仔细揣摩了主管领导的心思,认为领导肯定想大肆宣扬这位玩家的死,想要挣个表现,才擅自联系了直播后台那边的人,大胆操作了一下。 谁知道,这个玩家笨笨的、脆脆的,落进厉鬼的圈套中,眼看就要被收割掉性命…… 他居然没死成! 非但没死成,他还很勇的徒手抓鬼,引出直播间大批玩家的钦佩赞扬—— 「狂烈屠夫,什么叫狂烈屠夫啊?」 「玩家中的钟馗,鬼王中的鬼王。大家都不要光看着啊,多刷几个礼物,助力我们杳杳大王龙袍加身、战至巅峰。」 那时他就预感到要翻车,想把推荐位撤下来。 谁成想笨笨玩家支棱了一下,瞬间疲软,放开厉鬼连滚带爬地逃了,逃到隔壁“砰砰”敲门,声泪俱下地喊好哥哥救命。 弹幕中的吹嘘销声匿迹,取而代之是一片哀嚎: 「呜呜呜,我可怜的杳杳啊。」 「杳杳别怕,哥哥抱。」 「该死,杳杳老婆不会要折在这儿了吧?」 「boss哥呢?快来救一下啊!!」 可笑,boss哥怎么会救人?boss哥吃人还差不多……不过,听说这个玩家在之前的游戏中总能把boss哥勾得五迷三道,不知这和副本bug有没有联系。 笨笨玩家为什么拥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簇拥群体,他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电光火石,他脑中只生出一个念头——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再多给一点时间,笨笨玩家自己就会找到新的死法。 一念之差,他放纵了事态的发展。 游轮走廊里挤满恶意的人群、不详的黑雾从房间里追出来时,他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个聪明的决定。 再到后来,那个气质不俗的男人出现,事情的走向就不对劲起来了。 弹幕吵吵嚷嚷的,说男人就是boss哥,他不以为意。 作为管理人员,他熟知游戏剧情,知道这个副本的boss只会在最后的海难现身,所以这个男人,就是个相貌俊美的npc罢了—— 若是人类,注定抵不过恶意浸染,向平民身份的玩家挥下屠刀;若是人鱼…… 那就更惨了。 徒手掏肠子、生啖人肉这种血腥场面,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然而并没有生啖人肉。 他兴致勃勃等待血溅直播间,却眼睁睁看着两人调情似的吵了几句,一来二去,滚到了床上。 直播间拉灯,漆黑一片。 在坟墓般的寂静中,主管领导幽幽飘到他身后:“小许啊,我听说是你让后台那边给挂首页推荐位的?” 小许冷汗直冒,吓得直打嗝:“领、领导,这是个意、意外……” “呵呵,意外。”主管冷笑。 这次可算是捅了大篓子,不但没能解决掉麻烦,还扩大了这个玩家的影响力,以后再想偷偷解决,可就不好办了。 主管领导一肚子火。 他从不内耗,有气就发:“你,就是你。”手指点上小许的脑门,“收拾东西滚蛋,去后勤部门扫电子垃圾去吧。” 第148章 就这样,小许失去了他的体面工作,沦为管理局一名人人都可以呼来喝去的清洁工。 发完火,麻烦还是要解决的。 主管叼着一支烟,透过点点火星与烟雾缭绕,盯住了屏幕上漆黑的直播间画面。 有天赋的新人玩家层出不穷。 再突出再亮眼,死过三五天——甚至不用一两个月,就会被那些喜新厌旧的观众忘个一干二净,不留下半点踪迹。 “动点手脚,把他给做掉。”他拍拍另一名工作人员的肩,画大饼道,“办成了,给你升职。” 办不成,也去扫垃圾。 直到第二天,直播间才恢复画面。 顾先生早料到他要在游轮上娶老婆似的,小裙子带了一套又一套,套套都很称路杳的身材。 昨儿穿白色蕾丝,今天就穿淡粉的莲蓬裙,腰带系上,挤出腰间的一蓬软肉,路杳捏捏自己的小肚子,有些灰心丧气的: “顾先生,我是不是胖了?” 也不能说是胖,就是腰射丰腴了些,不像以前那样摸着干巴巴的没有肉,而是软嘟嘟的,手感极好。 顾骁瞧见,伸手掐了又掐。 腰上痒痒的,软肉很快被掐的粉红。 路杳垂眸看着,忽然反应过来,一巴掌拍上男人的手,气鼓鼓道:“你干什么呢?” 清晨,男人洋娃娃般将他装点起来,自己却只随意披着一件睡袍,腰带也没系,结实的腹肌明晃晃露在外面。 路杳扫了两眼,羡慕不已。 再看看自己的,顿时更恼了。 “今天不吃饭了。”他嘀咕道,“等我抽出空来,一天做两百个卷腹。” “还是省省力气吧。”顾骁意有所指地笑,“你昨夜只做一个卷腹,就叫苦叫累的不行呢。” 昨夜、卷腹…… 糟糕的记忆涌上心头,路杳轰的一下,脑袋全红了:“下流。”他骂。 顾骁勾唇笑笑,不置可否。 他知道路杳不是胖了,而是肚子里吃多了东西,所以圆鼓鼓的消不下去。 激素的影响会持续很长时间,而且越到后期、反应会越严重。 真到那时,估计杳杳离开他半步都不行,全身的细胞乃至思维,都会疯狂叫嚣着渴望他的触碰,而如果杳杳寸步不离地缀在他身边…… 只是闻到他的气味,恐怕都会发情吧。 不得不外出的时候,便会憋得小脸红红。 握着他的手,又掐又揪的忍啊忍,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强拉他到洗手间的隔间里,必须靠着墙才能勉强撑起身子。 眼睛含霜带雾地看着他,害羞地把红唇咬破,再揪住裙摆,慢吞吞地提起…… 像个小公主在行礼。 顾骁越想越停不下来。 目光锁在路杳粉嫩的腰肢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打量,打量久了,不由起了火,目露凶光,像是要吃人。 坏了,这狗东西要吃人。 相处了好些时间,如今坏狗眼睛一眯路杳就直觉不妙,匆忙放下裙摆,挡住坏狗的视线。 哼,他是为了通关游戏,才不得已向坏狗势力低头了,吃个一两晚还也该满足了,那能够闭眼睁眼缠着他啃呀。 不要脸。 等他几天后美美通关,回到玩家中心大睡特睡,就让坏狗吱哇乱叫地吃空气去吧。 路杳眼疾手快,避免了一场晨间运动。 两人默契地揭过此事,有关“小肚子胖不胖”的话题,也就没能再继续下去。 左右无事,路杳心里惦记着昨夜遇到的怪事,就拉着顾骁回自己的房间看了看。 房门是开着的,屋里边安安静静。 探头一看,所有家具物品都好好地摆着,浴室的灯关着,桌上是有一个玻璃杯,但玻璃杯中空空的,并没有装着水。 路杳觉得奇怪,牵着顾骁嘀嘀咕咕。 顾骁揉他的脑袋:“你是做噩梦了吧?游轮飘在海上一直在轻微晃荡,很多人会对此感到不适应,潜意识里排斥恐惧,就容易产生幻觉。” 科学合理,比撞鬼的说辞严谨多了。 路杳瞅着顾骁认真的侧脸,决定信他一次。 细想起来,不论是宴会厅里的歌者、还是丢失了钻戒的赵珍珠,抑或昨夜镜子里的脏东西,都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伤害。 是他想多了,一定都是他疑神疑鬼想多了。 路杳安心许多,决心今夜就搬回自己的房间住,谁知顾骁不声不响坐到他床上,肯定道:“挺软的,今晚我们在这试试。” 路杳瞪圆了眼。 这狗男人脑子长在胯上吗,怎么一天天就只想着那种事? 他皱起脸,尽可能露出嫌弃的神情,谁知狗男人不仅没有接收到,还歪曲他的意思:“杳杳想现在就试试?” “不想!”路杳气冲冲反驳。 房间里是待不下去了,路杳挂念着海难和救生舱,说什么也要拉着顾骁到外边走走—— 特别是到甲板上吹吹风,把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肮脏事情的脑子吹得清醒一点。 路过咖啡厅,听到有人争吵。 男玩家和保安拉拉扯扯,张莉莉一脸为难地站在附近,旁边还站着两位目带鄙夷的贵妇人。 路杳犹豫了下,走上前去。 “他偷东西。”一名贵妇人尖声道,“这么贵重的项链,他一个穷酸平民,怎么可能买得起?” 第149章 男玩家双目通红,寸步不让地反驳:“都说是捡的,捡的!你这个贱女人,你也想害我是不是?” 说话时,两个人都有些颠颠的,精神状况不太好的样子。 路杳摸摸鼻子,挪开视线,去看引发争执的那条项链——它由保安暂时保管,银链子垂下来,小巧的蔷薇挂坠在空气中晃啊晃的。 咦,这不是他的蔷薇项链吗? 第12章:我怕顾先生误会 “那个……” 看着自己的项链被人漫不经心地悬在手上晃来晃去,路杳心揪着,试图插话进去。 “你这个肮脏的小偷,就应该绞住你的脖子,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贵妇人尖叫。 “胡说、胡说,你……”男玩家青筋暴起。 “那个!”路杳抬高音量,“这是我的项链,昨天,我不小心把它落在走廊上了。” 咖啡厅里安静下来。 半晌后,一名贵妇扭头瞪过来,嗤笑道:“你?”三分讥讽七分轻蔑。 随后瞧见路杳身后站着的顾骁,顿时脸色大变,匆匆忙忙抿出个谄媚的笑:“原来是你的项链,能物归原主真是太好了。” 接着又恶意揣测道:“不过小朋友,你可要小心。万一这条项链其实是被人偷走的呢?” “别太相信你的那些伙伴们,一群穷酸的、会死的下等人。”她沉醉地低语,咖啡厅灯光闪耀,照出她灰色眼眸中的流光溢彩。 “我们可是会永生呢。” “我们会成为永生的、不死的,天人。” 贵妇人说着,咯咯笑起来。 她像是完全沉浸在了一个美好的幻梦中,灰眸中渐渐镀上一层浅色的阴翳。 路杳愣愣地听着。 贵妇人的状态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不知不觉中,四周升腾起一股宗教般的狂热,人群窃窃私语,唇角都噙着梦幻的微笑。 沉闷燥热的空气中,黑胶唱片中传出的悠扬歌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很熟悉,让路杳不由联想到昨夜的歌者。 这歌声、这人群、这躁动难安的氛围……一切都一切,都与他昨夜看见幻象时很相似。 路杳手脚发凉,默默后退一步。 顾骁识趣地伸出手,路杳看也没看,只本能地向后摸索、牵住……十指交握,紧紧地扣死。 “啊啊啊啊——”俶尔一声高亢的尖啸。 如同夏日暴雨前可怕的沉雷,轰隆作响、划破天际,将令人不安的宁静撕得粉碎,宣告一场剧烈风暴的到来。 路杳循声看去,瞧见一片黑影撞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伴随着悠扬婉转的歌声,男玩家吼叫着冲上来,风灌进嘴里,面颊被吹得鼓胀起来。 “怪物……你别想害我……” 凄厉的尾音拉得很长很长。 “噗呲”,鲜血涌出,慢镜头结束,时间的流速归于正常。 路杳目瞪口呆,全身泛起轻颤。 男人用手盖住他的眼睛:“杳杳,别看。” 可这时他已经看见了,即使眼前一片黑暗,男玩家举刀捅进贵妇颈项的惨烈画面也不断在脑海中回闪。 血液飞溅而出,宛若坏掉的高压水管。 三步之遥的地方,张莉莉面如土灰的想要挽救,可惜男玩家疯得太彻底、暴走得太突然,等她反应过来,早已为时过晚。 尖叫、咒骂、怒吼…… 咖啡厅乱成一片。 唱片机应该是被撞翻在了地上,歌声扭曲变调后发出一段刺耳的噪音,最终戛然而止。 混乱中,顾先生捞回了他的项链。 他让他乖乖闭着眼睛,然后撤开覆在眼睛上的手,细心地为他戴上项链,整理妥当。 然后质问:“杳杳,这是谁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路杳一个哆嗦,矢口否认:“没谁,我自己买的。”好贵呢,要两千五百块。 “杳杳,不要说谎。”男人摆明了不信,“说谎的话,我就把项链取下来,塞进杳杳小肚子里。” 血腥浓郁,耳畔隐隐约约传来哭声。 世界真是魔幻得很,才死了人呢,这狗男人就能毫无心理辅导的、当着死人的面说那种事。 他也真是病入膏肓了。 只是被男人滚热的鼻息喷洒在后颈,就小腿肚发软,脑袋晕晕的只想和男人贴得更近。 “是离职礼物。”路杳睫毛颤颤的,扯谎,“去年我在一家监狱做狱警,因为气场强大、赏罚分明,得到了囚犯们的尊敬。” “我离职时,他们一个个都舍不得我走,于是买通了我的同事,用他们在监狱里踩缝纫机攒下的钱,凑了凑为我买了这条银项链。” “呵。”顾骁低笑。 “呵呵。”路杳也干巴巴地扯动唇角,笑了两声,又怕真的惹出男人犯病,匆匆软下声音找补,“顾先生,你该不会不信我吧?” 他谎话编得离谱,没什么好信的。 但态度实在可爱,容不得人不信。 眼眸半垂,掩下一抹红光,顾骁勾勾唇,决心放他一马,捞他离开—— 自己和自己怄气很没意思,虽然小笨蛋的第一次没栽在他手里,但他可以努努力,让小笨蛋多为他诞下几个小小笨蛋。 何尝不算是一种赢? 借口咖啡厅气味糟糕,顾骁拍拍路杳的肩膀,准备带他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 第150章 路杳松了一口气,没有拒绝。 这儿死了人,任谁也不想在有死人的地方多待,更何况,男玩家冲动杀害的行为,只会让玩家们在游轮上的处境变得更糟糕。 路杳有点儿小自私,他想躲—— 咳,说到底他所在的玩家小队就是一个临时抱团的利益集团,还没好到相亲相爱、共同分担麻烦的程度。 再说他当初屁颠颠跻身进玩家队伍中的时候,这群人可没给他太多好脸色。 还是顾先生好。 除了那些方面野蛮一点,别的哪哪儿都好。 路杳牵着顾骁的手,转身走出好远,才把眼睛睁开,迎面是露天观景台和碧蓝的海面,他心情大好,正准备深吸一口气…… “路杳?”张莉莉从咖啡馆冲出来。 她也很自私,希望路杳能帮助收拾这场杀人的烂摊子——路杳没什么用,但他傍上的人一看就不简单。 如果路杳愿意求求那位先生的话…… 男玩家死了也就死了,至少她和余下的那名玩家能洗清嫌疑,不至于太过被动。 如果路杳愿意帮帮他们的话…… 反正对路杳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不是吗? 张莉莉带着祈求的神色,眼睛深处却暗含着几分命令的意味。 她想路杳可笨可笨了,她表现得强硬一些,再稍微用“我们是一个团队”之类的话骗骗…… 路杳扭头扫她一眼,很快挪开视线。 “什么事,张莉莉?”他故意板着脸,用他能想到最冷酷的语气问,“没事的话,就不要和我联系了,我怕顾先生误会。” 他讨厌那个男玩家,打心底不想掺和。 而且顾先生肯定不会白白帮他忙,救一个讨厌的人却要自己挨怼,怎么算都划不来。 不过…… 路杳犹豫着又觑了张莉莉一眼。 不过他这个人心软,若是张莉莉泪眼婆娑地跪着求他,抱着他的腿大哭特哭,他很有可能会松口让步。 还是快逃比较好。 “路杳,你听我说。”张莉莉放软了声调,央求,“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所以更应该要互帮互助才对。” 路杳步子一顿,回眸定定地盯住张莉莉。 他是笨,放在平时或许根本察觉不到张莉莉在套路他,但是今天,他头脑格外清楚。 互帮互助个鬼。 忙没见他们帮多少,干坏事时倒是想起他了,要拉他一起淌浑水。 “张莉莉,做错事就要认罚。”他冷冷地道,“别说了,我们晚上再见吧。” 张莉莉震撼地瞪他。 漂亮小笨蛋怎么变得聪明了?该死,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偏袒那个疯子男玩家了。 她本来是看那疯子实力还行,才故意纵容他排挤路杳的,还想着路杳受了委屈,说不定会乖乖到她怀里寻求安慰。 谁知,才一天而已,男玩家就由“精神有点不稳定”变作“彻头彻尾的疯狗”。 捅出大篓子,牵连所有人。 路杳没有理会张莉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冷酷无情地说完话,拉着顾骁就走。 顾骁很配合,笑眯眯地跟上他的脚步。 “你晚上还去见她?”走了好久,顾骁兴师问罪,“我是不是该把你锁起来,嗯?” 路杳撅着嘴:“我见见朋友而已,你怎么那么小气。”接着倒打一耙道,“再说那女的也不对劲,说什么永生、天人啊,像是疯了。” “人类确实是种疯狂的生物。”顾骁道。 路杳趴在栏杆上,眺望波光粼粼的海面,鱼群从水面跃出,荡起阵阵波涛。 他忽然觉得顾先生的话有点奇怪: “这话说的,就好像你不是人一样。” 说完斜坏男人一眼,愣住,被对方阳光下高耸发亮的鼻梁闪花了眼。 “顾先生,你该不会是人鱼吧?”路杳垂眸看向顾骁的腿,钝钝的像一只呆鸭。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对,还继续问道:“你是怎么变出双腿的?像小美人鱼一样,找海巫婆要了魔药吗?” 顾骁看他,蛊惑地轻笑:“想知道吗?” 路杳点头。 “那今天晚上你乖乖……”几个不堪入耳的下流词汇,“我就变给你看好不好?” 路杳脸颊爆红、头顶冒烟。 “还、还是算了,顾先生你怎么可能是人鱼?人鱼都会唱歌,而你长着一张五音不全的脸。” 他干咳一声,转移话题: “顾先生,你知道游轮的救生艇在哪儿吗?万一、我是说万一发生了海难,翻船了,我们总要坐救生艇逃走不是?” “顾先生,你要是知道,就悄悄告诉我,我保准不给别人说。” 路杳凑近了脸,暗示地嘟起嘴巴。 “何必要找什么救生艇呢,杳杳?”顾先生似乎、好像、大概有点不高兴,“要是船真翻了,我就带你回海底。” “让杳杳一窝一窝的,给我生小人鱼。” 第13章:你可以求一求我 路杳被顾骁一句话说愣在观景台上的时候,漂亮的嘴巴还微微翘着。 他愣了半天,打了个冷战。 干巴巴笑了两声,然后嘀咕道:“顾先生,你怎么也学会说冷笑话了。你长着两条腿,怎么可能是人鱼嘛。” 真是的,这臭男人不是霸总人设吗? 第151章 冷不丁开什么玩笑,害他差点信以为真,冷汗出了一后背,被太阳晒得头晕目眩,好险晒晕在地上。 顾骁眯起眸,似笑非笑地没说话。 路杳还在嘀咕:“你不相信有人鱼就算了,干嘛还故意取笑我?哼,你不告诉我救生艇在哪儿,我就去找别人。” “找别人?你的同伴刚惹了祸,船上的人都迫不及待想杀死你呢。”顾骁笑,“离开我,你就等着被捆起来,丢进禁闭室吧。” 手指点上栏杆,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在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之前,那些人可不会放过你。”直白的恫吓,“他们会捆起你的手脚,蒙上你的眼睛,按着你的小肚子……” 把你蹂躏成一条破破烂烂的抹布。 路杳的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一阵海风吹来,带着股淡淡的咸腥味,气味钻进鼻腔、顽固不散,直袭进肺里,惹人作呕。 路杳捂住肚子,狼狈弯腰。 “杳杳?”顾骁伸手去接。 他难得有些失措,好看的眉毛皱起来,反思自己是不是说得有些太过分了。 路杳哭唧唧的:“想吐。” 这游轮上的食材该不会都坏了吧?自从上了船,他就在这里三顿吐九次的,胆汁都吐出来,人都被折磨得…… 被折磨得胖了? 路杳想不明白,直播间的观众却很眼尖: 「杳杳老婆这个样子,该不会是有了吧?」 「人鱼好像是有这个设定,受精不受精另说,蛋是一定要下的。」 「杳杳的小肚子里边,这会儿应该鼓鼓的塞满小圆卵了吧,估摸着时间,估计在这个副本结束之前,就会排出来。」 「我还听说产卵的时候,母体会特别的脆弱敏感,必须要人鱼爸爸陪着才行。」 「不仅仅陪着,而且还要这样那样……」 「嘿嘿嘿,这是可以播的吗?」 「见多了海难翻船、自相残杀,这种东西,我还是在这个副本里第一次见……」 「对嘛,这才叫人鱼副本嘛。」 「我听说人鱼有两个。」 「别说了别说了,看得我小脸通黄。」 暗中窥屏的管理局喽啰也小脸通黄,看这么久,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叫路杳的玩家是有点子实力在身上的。 可惜啊,上面下了死命令要杀他。 对不起了,杳杳老婆…… 小喽啰暗中改动数据,把游轮触礁的时间向前提早了两天,到时没有了船,不可能会有玩家能在海里活过两天,坚持到游戏时间结束。 除非海里的人鱼选择救人。 但隔阂着无尽的血腥罪恶,海里的人鱼怎么可能选择救人呢? 至于岸上的这位…… 虽然弹幕都猜他是boss哥,但他检索了后台数据发现,这不过是顶替了商人身份的一个系统漏洞般的存在罢了。 数据流运行平稳,能量波动正常—— 除非监测系统故障,否则这位顾先生绝不可能是boss哥。 那位歌者,倒实实在在是个小boss。 但在杳杳登船的第一个晚上,它就表现出了十足的恶意,编织幻象,把小漂亮吓得不轻。 瞧,那位歌者走过来了。 说不准现在,它就会露出原形、凶性大发,把栏杆边上卿卿我我的杳杳和臭男人掀翻到海里去。 管理人??员紧盯屏幕,暗自期待。 升职加薪和当清洁工,谁也知道该怎么选。 “上午好,两位。”歌者穿着身漂亮的小西服,人模狗样地走近,“你们要去看处刑吗,就在下层甲板。好多人都去了,很热闹。” 他语调婉转,说话时也像在唱歌。 由于前几天在宴会厅的遭遇,路杳对歌者的印象很不好,一听见他说话,脑子里就有苍青骷髅飘啊飘。 可是,他在说什么处刑? 路杳抱紧顾先生的胳膊,偷吸一口男人身上冷松味提神,戴到脑袋没那么晕乎了,才站直身体,探头看向歌者:“什么处刑?” 他问,小脸苍白,声音也很虚弱。 歌者微笑,精致的面容闪烁了一下,待森然的骷髅吓出路杳可怜巴巴的一颤,才心满意足地收手:“刚才在咖啡厅,有人当众行凶。” 他耸耸肩,随意而放松:“受害者没能救回来,作为处罚,大家一致决定把凶犯扔进海里喂鲨鱼。” “你想去看看吗,杳杳?”歌者看过来,眼睛里似有蓝光涌动,惑人心魄,“真的有鲨鱼呦。” “鲨鱼?”路杳思维发散,“那人鱼呢?” 歌者挑起眉,眼尾泛起点点蓝光。 兴许是阳光下大海的反光,又兴许只是装点在面颊的蓝色闪粉,璀璨的亮光一掠而逝,像一尾滑坠天空的流星。 路杳没有多想—— 他没有瞧见那是晶亮的鱼鳞。 “人鱼……或许是存在的吧。”歌者模棱两可地答,旋即转移话题道,“后天晚上有场拍卖会,两位都会到场的,对吗?” 虽然问的是“两位”,但他深邃的眼睛只盯着路杳一个劲儿地瞧。 “当然。”顾骁道。 他霸道地把路杳的脑袋往下按了按,手臂遮挡住歌者的视线,还警告地瞪着歌者瞧。 歌者摸摸鼻子,转开脸去:“别那么凶,我知道这片大海的规矩。”不可以偷其他人鱼的伴侣,否则将会被这片海域永远的放逐。 第152章 该死,海神大人下手还真快。 明明两天前,这个单纯的小漂亮还很讨厌他来着,谁知当晚就吃到了嘴里,隔日更是好得不行、黏在一起半刻也分不开。 歌者拧起秀美的眉毛,百思不得其解。 真论起来,第一个向小漂亮求偶的人是他才对,在宴会厅的时候,他刻意采用了最炫技的唱法,还表演幻象逗小漂亮开心。 但他不明白小漂亮后来为什么不太开心。 ……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这位唱歌的先生。”路杳露出一双眼睛,还有话要说,“那你知道救生艇在什么地方吗?” 歌者不变成骷髅的时候,还挺好说话。 路杳不害怕的时候,也挺得寸进尺。 “这艘船很坚固。”歌者道。 路杳眨眨眼睛,把“人鱼”和“海难”的故事复述一遍,并心事重重地表达了他的担忧。 换做别人说这个,八成会被歌者掏出心脏喂海鸟,再扔进海里喂鱼。 可若是路杳说这个…… 歌者只会宠溺地低笑:“若是海难真的来了,救生艇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说着,他偷瞥一眼海神大人的脸色,在贪心的驱使下,胆大包天地多说了一句:“与其关心救生艇,不如关心落水后该如何活命。” 路杳眼睛一亮,拍开男人按住脑袋的手。 雨后春笋般冒出软蓬蓬的银灰短发,急切地问:“那你说,落水后该如何活命?” 歌者压低声音:“你可以求一求诱发海难的那些人鱼,又或者……”他顿了顿,眼底的蓝色像是要燃烧起来,“你可以求一求……”我。 “我。”顾骁强硬地结束了这场对话。 他把冒尖的春笋拍回土里,接着把试图挖他墙角的可恶臭鱼用凶恶的眼神吓走。 待到路杳费劲巴拉地从无情铁掌中取回自己的脑袋,观景台上已然只剩他与坏狗两人。 “求你有什么用,你又不会游泳。”路杳抱怨。 坏狗挑眉,笑答:“我会潜水。” 谁管他会不会潜水。 路杳气得不轻,想很有骨气地甩开男人逃走,然而才稍稍拉开一些距离,恶心的感觉便又翻涌上来。 只有缩在顾先生怀里他才能好受些,只有嗅着顾先生的味道他才不会那么难受—— 简直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路杳气乎乎的,抱着男人的手臂,坏脾气地一口咬上,男人不生气,而是顺势压到他身上。 不要脸地说:“杳杳,这里刚好没人。” 没人也不许干坏事。 路杳警觉,扭腰就躲,两人暗戳戳较量了好一会儿,最终被下层甲板爆发出的欢呼声打断。 移步到观景台的另一侧,居高临下,刚好能看见下层甲板气氛狂热的处刑现场—— 黑压压一片人群,几乎游轮上所有的人都去了,人头攒动,每个人都脸都转向同一个方向,看高高的桅杆上,挂着半死不活的一个人。 是那名男玩家,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结实的麻绳捆住他的手脚,将他悬吊在半空,兴奋的处刑者摇动转轴,男玩家就被一点一点地放了下去。 血液滴落,更快地抵达海面,在水里扩散。 鲨鱼嗅着味寻来。 背鳍转了几圈,忽而跃出海面,咬住男玩家的下半身,撕扯向下,一截两段。 “好,咬得好!”叫好声此起彼伏。 血雾缭绕中,甲板上一个个看客的脸似乎也都被模糊了,唯有那蓬勃的恶意和混乱的疯狂,经过洗礼,格外清晰。 「1188,好吓人啊。」 人生 第一回,他发觉人类可以这么坏。 「宿主,放宽心。」一阵数据乱流,「你要是觉得人类坏,不妨试试和我们游戏里的怪物谈恋爱啊,我们怪物也是很纯情的。」 路杳震惊:「1188,你怎么会说这个?」 1188也很震惊:不是,它没想说这个啊。哪来的数据乱流,它怎么会说这个? 第14章:三明治可治不了你 第三日,游轮工作人员舱层。 尾段的杂物间被整理出来,作为临时监狱,关押着张莉莉和另一位小透明玩家。 正午时分,游轮的客人们大多躲在房间里困觉,那些工作不太忙碌的管理员们,也都会选择这个时间,在办公室里盹上一会儿。 指示灯绿光常亮,各个模块运转正常。 办公桌上文件凌乱,一小杯浓茶还在袅袅冒着热气滚烫。 这间办公室的拥有者,仰面躺在他的真皮转移上呼呼大睡,四仰八叉、鼾声如雷,浑蒙间中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震天响的呼噜声,轻松掩盖住一串轻巧的脚步—— 一个娇小的身影身披黑袍,鬼鬼祟祟从走廊里闪过,躲开呼呼大睡的看管者,目标明确地向尽头的临时监狱走去。 他在临时监狱的门前站定,门上写着“储物间”三个字的木牌还没有取下,歪歪扭扭挂在上边。 一只瓷白如玉的手从黑袍下探出—— “笃、笃、笃”。 轻轻叩响三下舱门。 门内一阵窸窣,俄而爆发出惊天的动静: “狗屎,把我们放出去。我们和那个疯子不是一伙的,我们与他根本就不熟。” “哐啷”。 有谁从储物间内一脚踹上铁门,瞬时间,整条走廊都颤动起来。 第153章 黑袍慌张地看一眼身后,确认看管者没有被吵醒后,才对门内的人安抚道:“不要吵,是我,我是路杳。” 门内静了一瞬。 “路杳,你怎么来了?”张莉莉放轻声音,语气说不上高兴,“你不是投靠那位顾先生了吗?” “不投靠怎么办,像你们一样被关起来等死?”路杳反怼,从口袋里取出一大串钥匙,“听着,我马上放你们出去……” “你找到救生艇了吗?”张莉莉问。 “救生艇没用。”路杳语气一沉,带着些训斥的口吻,“你好好听我说话,再插嘴,就等着在里边关到死吧。” 他非同寻常的气势让张莉莉心里一惊。 这个路杳,难道是位深藏不露的大佬吗?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储藏室里近一天一夜的时间,张莉莉的精神状态很糟糕,因此路杳稍微凶了凶,她便立马被唬住了。 “知道了,我会听话。”她软下来。 “很好。”路杳淡淡夸道,沉稳威严的气势像极了一位黑帮老大,“如果真的发生海难,那必定会是毁天灭地的,救生艇帮不了我们。” “所以你们听着,出来以后,你们潜伏到驾驶舱,最好是能夺过驾驶权,令这艘游轮返航。” 这是路杳想了一夜想出来的办法。 救生艇作用寥寥,船上客人们的恶意已膨胀至极点、不可能再听进他们的劝,至于人鱼…… 人鱼到现在都还没个影儿,从它们那里下手解决问题,完全指望不上。 所以,他们只剩下唯一的办法—— 夺船,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张莉莉听过,也觉得可行。 经过自我洗脑,她现在已确信路杳就是个隐藏大佬,为此,她发出由衷的赞叹:“了不起!能想出这种绝世聪明的办法,不愧是你,路哥。” “路哥”飘飘然,唇角疯狂上扬。 “咳。”他压住那抹得意,仍然装作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淡定样子,“离游戏结束还有四天,时间还算充裕。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用找我。第六天晚上,我会想办法与你们汇合的。” “我明白,路哥。”张莉莉保证道。 她懂的,路哥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即使直面“恶意”,路哥也能融入到有钱人当中,其中的实力,还需要用话语解释吗? 再多的话语也描绘不出来! 张莉莉捶胸顿足,惭愧不已。 她真傻、真的。她居然以为路哥真是那种一无是处的萌新,还妄想用一身腱子肉骗路哥给她当四爱小奴隶。 “嗯,不错。”路杳边夸边转动钥匙。 他不知道张莉莉脑补了什么,但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是真相—— 顾先生盯他盯得很牢,他很难抽出身来和这两位碰面,就连今天中午,都是他使尽全身解数,把裤衩子都赔在里面,才总算脱身的。 算算时间顾先生该醒了,他也应该…… 咔哒一声,锁芯开了。 从左到右试了快有三分之二的钥匙,终于被他试到了打开储物间的这一把。 合页转动,张莉莉拽着小透明蹑手蹑脚地从门后走出来。 她感激地看一眼路杳:“路哥……” “打住。”路杳板着脸,“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发表感言,快离开这儿。” 他急得不行。 要是顾先生醒了,发现他不在房间里…… 按顾先生一贯的手段,他不见得能在第六天晚上爬得起床,与张莉莉他们汇合。 三人迅速离开员工层,在旋梯处分道扬镳。 “好好完成任务。”路杳拍了拍张莉莉的肩膀,语气严肃,神情坚毅,“实在不行,宁愿我们把这艘船毁掉,也不能叫它继续前进。” 张莉莉大义凛然:“付出生命,在所不辞。” 他们就此道别。 刚甩开张莉莉,路杳紧绷的小脸就一垮,边拍着胸口,边气喘吁吁往楼上赶。 「宿主,表现得不错。」1188夸。 「都是你教得好。」路杳谦虚。 1188嘿嘿一笑,阖上手里厚厚一本《成为领袖的100个小妙招》,心道多读书果然有用。 路杳披着小黑袍,健步如飞。 或许是倒霉了这许久,幸运之神也偏袒他,回到房间时,顾先生还睡着,眉眼沉静,看上去不像穷凶极恶的坏狗,反而很温柔。 路杳看愣了神,心中泛起莫名的悸动。 然后,顾先生便醒了。 说他不睡觉就是想挨亲,然后把他压进床中,边笑他的肚子又胖了,边整出鬼动静来,白日宣淫。 次日晚,宴会厅。 一以贯之的金碧辉煌,一以贯之的觥筹交错,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仿佛不久前,这里没有发生凶杀,他们没有私刑处决了凶手,而被关在储物间的“帮凶们”也没有被神秘人放走,至今下落不明。 这场游轮之行最重头的拍卖会要开始了。 与这场拍卖会相比,那些厌恶啊、仇恨啊、人命啊……统统不值一提。 路杳盛装出席。 踩着粉白的高跟鞋,脚背绷起,一小截脚踝露在外边,小巧玲珑,再往上,吊带晚礼服勾勒出柔软的腰身,丝带系在白皙的颈子。 作为顾先生的未婚妻,他已得到了这些“上流人士”的认可,一现身,就得到了全场的目光。 第154章 惊艳的、贪婪的、蛞蝓般黏腻的目光。 路杳紧张地咬住唇,贝齿下压,咬出红润唇脂浅浅的凹陷。 殊不知,少年的局促不安只会勾起围观者更多想要捉弄他的欲望,一时间,场中掀起一片下流的私语,残破的语句飘进路杳耳朵,顿时便让那白皙的耳垂变作通红。 后来,还是顾先生帮他摆脱了这般窘境。 西装革履的男人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叫所有人转过头去,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多看。 “顾先生真是好宝贝他的小未婚妻呢。” “可不是,还记得那个曾经出言调戏的男人吗?据说昨夜喝醉了酒,掉到海里去了。” “你是说那天晚上那个?确实是活该。” “他的提议倒蛮有趣的,若是那个小美人能成为拍卖会压轴的赠礼,我真不敢想象他会被玩成什么样子……” “八成会坏掉吧,好可怜。” “不会的,别忘了拍卖会上有那个东西。” “天啊,我真不敢想。他会成为最美艳可口的小奴隶,永远年轻漂亮、单纯澄澈。只要勾一勾腿,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趋之若鹜的。” “嘘,别说了。顾先生什么都知道。” “你们也想被扔进海里喂鱼吗?” 直到油头粉面的主持人宣布拍卖会开始,观众席上的低声议论才彻底止住。 歌者登台,为这场拍卖会献唱。 幸运的是,这次演出没发生任何意外,没有歌者变骷髅,更没有满大厅的鬼魅乱飞。 不幸的是,路杳身体不舒服。 歌者刚唱没两句,他就脸色泛青地揪住了顾骁的衣袖,求助地低声道:“顾先生,我想吐。” 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 路杳微微红了脸,补充道:“还很饿。” 像是中了什么蛊毒一般,身体的不适反应越来越大,一会儿想吃一会儿想吐,而缓解症状的最有效方法,居然是抱着顾先生啃上两口。 路杳没那么不矜持。 大庭广众的,他可不会求顾先生“碰碰他”或是别的什么,他只会说“我们去卫生间吧”或是“能不能让人送一份三明治来”。 顾骁对他的症状心知肚明:“三明治可治不了你。” 说完,便钳住路杳的下巴掰过去,霸道地、暧昧地、充满占有欲地……咬住路杳的嘴巴,接吻。 他们在贵宾包厢,远离人群。 尽管如此,只要大厅里的宾客们稍稍抬头就能看到——顾先生的小未婚妻扭着身子绷着腿儿,高跟鞋蹬掉了一只,歪斜着躺在地毯上。 他的脸背对观众,隐匿在阴影中。 圆润的耳垂却红得吓人,鲜血欲滴。 他呜呜咽咽地推搡着,像是在抗拒着什么,但最终却妥协地软在男人的怀抱里,甜腻软烂,融作一汪蜜水儿。 “我让他们把帘子遮上。” 男人吻起了劲儿,并不满足与此。 路杳被他狂野的想法吓得心脏狂跳,抗拒着往后躲,却被掐着腿根肉按坐回去,紧密相贴。 “杳杳也忍不住了,不是吗?” 路杳涨红了一张脸:“我忍的住!”旋即小肚子就咕叽了一声,水液滴答的,遵循着本能叫嚣道:吃吃吃。 最后,帘子还是被拉上了。 第15章:翡翠美人4000+ 明明众人翘首以盼,拍卖会却没有想象中的沸腾,华美昂贵的珠宝一件件登上拍卖台,底下的人却兴致缺缺、烦躁不安。 贵宾包厢的暗红帷幕后,一只粉雕玉琢的小脚忽然从帘缝中蹬了出来—— 脚趾无望地蜷着,每一个趾头都透着红。 拍卖台上,拍卖师正在介绍一枚据说是产自深海的红玉石,雕刻成一串玲珑剔透的镯环,静静地躺在玻璃罩下的红丝绒垫上。 底价百万起,竞价者不多。 沉闷乏味的气氛中,无人注意到头顶上的小小动静,慌乱中少年将地毯踩皱,匆匆忙忙收回到帘幕后方。 十分钟过后,拍卖敲定,红玉镯环收获了它的新主人,身姿挺拔的侍者将它送至高层包厢。 五分钟过后,似乎是折腾得更厉害了,少年的一截小腿蹬出帘缝,这次,他伶仃的脚踝上套着一只红玉环,鲜翠亮眼。 依旧是脚趾揪着地毯,少年奋力收腿,忙乱中却脚下一滑,滑出一拢细美的腰肢。 晚礼服堆叠着挂在腰上,褶皱层层,在腰窝处聚作一朵艳红的玫瑰,余下的,再水瀑般顺着奶白的小腿流泻下来。 浮艳的画作转瞬即逝。 这次并不由着少年自己折腾,一双大手从帘幕后伸出,一手掐着腰,一手托住小腹,将娇美的小人儿拽了进去。 少年不情不愿地骂了句什么。 嗓子太哑,声音又太轻,恰好拍卖师敲下成交的重锤,他的抱怨很快就被敲散了。 玉环、项链、翡翠珠宝…… 那些华丽的、漂亮的、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儿,但凡被看中的,皆不计价钱,流水般送入神秘的贵宾包厢里。 帷帘内闹得叮当作响。 一会儿悬着金丝红钻的手指揪上了帘子,细钻在半空碰撞,宛若风铃响动;一会儿贴着熠亮金箔的落出一段,动作间恍如流星闪烁。 最后,应当是矛盾闹至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一阵桌椅腾挪的动静后,那些红珠翠玉尽数滑落在地面,有些被地毯截停,有些一路滚下,顺着栏杆的缝隙,稀里哗啦砸向低层的大厅。 第155章 「妈的,顾狗不会要强来吧?」 「大庭广众就隔着一道帘子,杳杳这得害羞成什么样呀,顾狗你……做得真不错啊。」 「我要是能坐在拍卖厅里就好了,怨念。」 「为什么要拉帘子,可恶!」 「为什么给我们帘子外的视角,可恶!」 「我们可是高贵的直播间观众啊,摄像机位就是这么糊弄我们的?rnm,退钱!」 管理员冒出来,顶着直播间房管的身份: 「好了都别抱怨,给看外面视角已经是妥协后的结果了,不然,就只能看黑屏。」 本来是该要黑屏的。 只不过他暗箱操作了一下,借着“需要随时监视目标玩家”的名义调整了画面,这才把直播保留了下来。 表面上为了工作,其实是他自己想看。 数据篡改后,明天就是海难日了,漂亮美人少看一眼是一眼,可不得抓住每一次机会,多饱饱眼福? 管理员是个俗人,偶尔也会起些龌龊心思。 而这偶尔有之的龌龊心思一旦膨胀开来,很可能就会在他的工作中酿出大错。 譬如眼下,负责数据流维护的同事上厕所去了,他紧盯着大屏幕上晃动的帷帘,神情专注一心想瞧见些不慎泄出的春光,因此没注意到—— 蓝光莹莹的数据监测屏上,数据流闪烁跳跃,瞬息间掀起一阵电子风暴后,悄然平息。 同事从厕所折回,问:“你那边怎么样?” “快要解决了。”管理员声音沙哑,“副本正进行到拍卖会,那个玩家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根本不用等到明天的海难,就死翘翘了。” “我觉得够呛。”同事说风凉话。 “怎么?”管理员语气不太痛快。 他可不想去清洁部扫电子垃圾。 听说前两天被发配去清洁部的倒霉鬼,好好的突然发了疯,得罪了大人物,被赶出管理局,发配去当游戏bug排查员了。 那可是死亡率最高的职业,不找关系调出去的话,没有一个能在岗位上活过三年的。 “第四个副本也出问题了。”同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管理局已经不敢投人进去了。派去前三场游戏的大批精英,据说都已经死了。” “这么严重?”管理员听得后背发凉。 “就是这么严重。”同事点头,“更严重的是,那些出了恶性bug的副本正在扩散膨胀,或许会吞噬掉我们也说不定!” “天哪天哪天哪,哦我的老天。”管理员花容失色,“那我们不都是会死掉吗?” 他可不想死掉。 在恐怖的地狱中摸爬滚打了那么久,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如今的安稳生活。 如果再被丢进地狱的话,他一定会疯的。 “嗐,别太担心。”同事用胳膊肘怼怼他,云淡风轻道,“天塌下来有管理局盯着,我们这些小喽啰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 “……你、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被吓住了吧?”同事顿了顿,上下打量管理员歘白的脸。 “嗐,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他尬笑两声,“别放在心上,当我是在开玩笑就好。” 说完,同事摸摸鼻子坐回自己的工位。 他陡然有些后怕—— 因为管理员的脸色实在是太恐怖了。 太恐怖了。 简直就像个肺痨晚期的病人,苍白的脸上缀满豆大的汗珠,毛细血管交织突出,随时都会爆开、叫他呕出一口血来似的。 他就随口八卦几句,该不会真的吓死人吧? 同事擦擦脑门的汗。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还是看看监控屏上平稳运行的数据流吧。 另一边,管理员的心态完全变了。 他并不厉害,能混进管理局做事,完全是因为运气好,倘若恶性bug扩散,重新把他卷回到逃生游戏中去…… 是被凶猛的怪物咬死、被灵异的鬼魅附身、还是丧生于癫狂的诅咒? 屏幕上,是路杳楚楚动人的脸。 发丝凌乱,唇脂也被吻得到处都是。 他一看就是被欺负得狠了。 眸中水光潋滟,眼尾泛红轻薄地上挑,面颊软嘟嘟的,蓬软如两片云,两片云被男人的手指掐住,拇指碾过唇瓣,意意思思往嘴巴里探。 少年晃着脑袋,哼唧着“不要”或是“不行”。 忽而一阵清脆的玉石碰撞,少年小巧的身躯向上一颠,他立即“呜啊”的低呼一声,被男人轻巧侵入到嘴巴里。 弹幕爆发出欢呼—— 「不是,这真是我能看的?」 「他们正在做羞羞的事情对不对?谁来告诉我这是真的!天呐居然不是黑屏,呜呜呜。」 「杳杳,看见你吃那么好,我就放心了。」 「请一定要把杳杳喂饱啊,boss哥。」 「杳杳再怎么哭都不许停。」 屏幕前的管理员却完全失去了那些狭昵心思,他双目通红,调出后台疯狂改动数据。 一刻都不能拖了,要赶紧弄死这个人。 把碰撞时间再提前些,冰山……好的好的,按照游轮的航行速度,今晚就可以撞上。 管理员桀桀怪笑,兴奋得搓手手。 死吧死吧死吧,谁也救不了你。 他的同事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办公室的人突然发疯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156章 “咕噜噜噜噜噜——” 一枚圆镯滚至拍卖会的一位客人脚边,客人低头看看,弯腰举起圆镯,在灯光下一细瞧,很快认出这是不久前被拍下的深海红玉镯。 他记得,这枚玉镯好像是被…… 男客人皱起眉,抬头向上看去。 可巧这时,数百颗晶莹的玉珠滚过贵宾包厢的绒毯,淅淅沥沥,细雨般从高空洒落。 许多人都听到动静,看向上方。 他们看出那是顾骁的包厢,他们知道顾骁浓妆艳抹的小未婚妻也在包厢里,他们猜得出包厢里此时正进行着的旖旎艳事。 他们微笑,他们目不转睛地看。 倏然,包厢里踏响脚步声,暗红的帷幕从中间左右分开,露出两旁恭敬的侍者和软沙发上威严的男人。 人们好奇地伸长脖子,下意识去寻找应该出现在那里的漂亮尤物。 羞涩的少年藏在很深处—— ??尽管如此,他也没能逃过人们探究的眼睛。 黏腻的视线落处,是他赤裸的双脚、皱巴巴的晚礼服、局促不安的神情和眼睑下方尚未消散的一抹红晕。 路杳确实不安极了。 他才歇下来不久,气都没喘匀,坏男人又动了手脚,叫他动作稍微大一点儿都会露馅。 还被这么多人看着…… 路杳并拢双腿,揪紧晚礼裙的下摆,靠近男人的那一侧,裙子被扯烂一道豁口,从脚面一直延伸到腰窝。 他只有紧贴男人的腿,才能遮住那道裂缝,也叫自己白花花的腿肉臀肉,不要被外人看见。 “杳杳,你可以坐我腿上。” 顾骁按住他的腰。 “不要。”路杳拒绝地乱扭。 稍微一动,身上便传出叮铃脆响,手钏臂环撞在一处,奏出糜烂不堪的艳曲—— 路杳想到不好的事情。 关于那些肌肤相贴、滚烫的热度,玉石珠宝在胡乱的冲撞下响个没完,他全身激颤着想要尖叫,却被男人紧紧堵住了嘴巴。 于是他安分下来,不乱动了。 顾骁也没继续强迫他坐在腿上,而是神情淡淡地看向下方的拍卖台,略带些嘲讽地笑: “杳杳,好东西要来了。” 顾骁总是表现得强硬、霸道、说一不二,路杳很少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怎么说呢……有些脆弱。 路杳动动手指,默默握住男人的手,把脑袋靠在对方肩膀上,也垂眸向下看去。 黑布遮挡下,一个约有两人高、一人宽的玻璃展柜被推到拍卖台上。 “各位客人,这便是压轴的宝物。” 拍卖师语调激昂,一开口就引去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看向了拍卖台,眼神狂热,狂热中又带着某种类似宗教般的虔诚。 这场拍卖会枯燥冗长的序曲终于宣告结束,接下来将要登场的是……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黑布揭落。 一副巨大的骸骨悬浮在玻璃柜正中,高大壮观,上半身与人类无异,下半身却是一段森白的鱼骨,结构精巧,透出一种华丽诡异的美。 路杳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人鱼! 身侧,男人的手似乎僵了一瞬,旋即,自他身上迸射出惊人的寒意,连冰川都要为之震撼。 路杳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扭头去看。 顾骁的脸被全然的阴翳所覆盖,唯有一双眸子蓝得骇人,轻飘飘一扫,便如冰刃般能够轻易将人洞穿。 “顾、顾先生。”路杳打了个磕巴。 那蓝眸黯淡一瞬,隐秘的红焰烧灼而上,他闭眼、睁开,安慰地拍了拍路杳的后背:“我没事,杳杳。” 视线落上那具人鱼骸骨。 “看来你的故事是真的,人鱼的确存在。”他平静地叙述道,“不过,除了能用歌声蛊惑船只触礁,对于人类而言,人鱼还存在另一种功效。” 冰凉的话语幽幽萦绕在路杳耳畔。 “人鱼的血液,可以带来永生。” 大厅里,拍卖师眉飞色舞地说着类似的话语,最后他按下按钮,玻璃展柜弹出暗层,一小瓶鲜红的试剂出现在人们面前。 “这就是道尔博士最新的研发成果,他破解了基因的秘密,仅这么一小管试剂,就能为你们带来永生。” 拍卖师强调道:“不止是延缓衰老,而是永生。” 这是他们第二次售卖这类试剂。 第一次时,他们只研制出了延缓衰老的药剂,而且技术上的不成熟,导致他们浪费了大量宝贵的材料。 现今,第一批实验体都已只剩下骸骨。 他们回到这里,不仅要赚个盆满钵满,还要借着这群富人的手,捕捉到更多的人鱼。 “这是永生的魔药。” “仅此一份,亿元起拍。” 角落里,歌者眸光晦暗,半边侧脸长出片片鱼鳞;包厢内,顾骁掐起路杳的下巴,悠哄着问他“杳杳想不想要永生”。 驾驶舱乱成一团,嘈杂声吵醒了躲在杂物间内昏昏欲睡的张莉莉。 冰山巍然耸立,当人们发现时,早已失去避开它的机会。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激烈的晃荡,玻璃瓶碎作两半,永生的魔药洒落一地。 “嘿,可不能浪费了,我们上去舔舔吧。” 这荒唐的提议一呼百应。 第157章 人们蜂蛹挤上前去,踩踏中尖叫与血腥四起,混乱翻涌,一发而不可收拾。 第16章:被坏狗气哭4000+ 杂乱无章中,游轮剧烈震荡。 玉石圆柱发出“喀嚓”碎裂的声响,地砖塌陷倾斜,向下碎去。 路杳还在发懵,脚下便倏然一空,他失去平衡向前倾倒,小腿滑落寸许,直直冲向下方癫狂的人群—— 他们正在抢食逐渐干涸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药剂,趴在地上争先恐后,宛若一群狂犬。 疯了,当真是疯了。 坠落的失重感恍然间将路杳带回跌落天台的那个清晨,生命放起走马灯,他不由去想,若是当初那根护栏没有坏…… 他应该已经抄完作业,顺利完成小组课题,然后毕业、工作,过上平凡而幸福的生活了吧。 路杳越想越心酸。 他缓慢而颤抖地闭上眼睛,红裙飘摇,像是鲜红艳美的蔷薇零落在地。 倏而,腰上一紧。 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腰,微微用力,便将他从滑坠中解救出来,拎他倒向身后温暖而厚实的安全陆地。 冷松撞进鼻腔,男人坚硬的肩膀撞得路杳后脑一痛,泪花直冒。 路杳回过神来,瞧见包厢已塌了大半。 顾先生拽着他,站在暂时还算安全的另一半地方,随着船身晃荡,这一半地方也在不断震颤着,一副随时都会垮塌的样子。 “顾先生,不好了,我们快逃。” 路杳着急催促。 这才是副本开始的第四天,按理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就发生足以使游轮倾覆的灾难性丨事故。 也许只是海上的风浪大了些…… 路杳心怀侥幸,揪着顾骁的衣袖要逃。 谁知男人佁然不动,冷峻的脸上泛着平静的死感,还问他:“杳杳,你想要永生吗?” 永生?永生个屁。 游戏里的东西也能当真吗? “都要摔死了,还谈什么永不永生的?”他心急如焚,恨不得化身大力士,强硬地把男人拖走,“你快动动腿啊,别在这儿僵着。” 顾骁不为所动,重复问道:“杳杳,你难道就不想要永生吗?”他深邃的眼睛里蓝光流转。 路杳没心情看。 他听见脚底圆柱持续碎裂的声音,他看着男人淡然冷漠的神情,他心底烧出一团邪火,气急败坏。 “你不跑就算了,别拉着我呀。”路杳猛跺男人的脚,“我还没活够呢,你快点把手松开!” 可恶,要不是腰被掐着,他早一个人跑路了。 谁要管这个臭男人的死活啊。 跺下的一脚没起作用,男人像是不知道疼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路杳忽然有些破防。 他挥舞着手臂,小巴掌噼里啪啦落在男人的胳膊上,最后打得自己手心红肿泛麻,也没能撼动男人一步。 “金钱、权势、不死……你们人类总爱追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路杳急得都要哭了,顾骁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神秘而傲慢地蛊惑道,“杳杳,这些我都能给你……” “你给我闭嘴!”路杳愤怒地打断他。 漂亮少年很少这么生气—— 当然,他生气时也是好看的,明艳外放,鲜亮热烈得像圣母院外旋转起舞的吉普赛女郎 ——平日里,他总是软趴趴的,瞪着无辜的、小鹿般的眼睛,天真澄澈惹人爱怜。 但是这一次,他实在气到发狂。 拔高了语调,咄咄逼人地冲男人发火:“别在那里神神叨叨地念个不停了,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我答不上来。” 他自暴自弃地说些大实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脑子笨,什么不死啊、永生啊这种复杂的问题,我怎么可能想的出来答案?!闭上你的嘴,别再问了,烦人!” 胡乱吼过一通,少年的嗓子很容易地就哑掉了,他捏着火烧般的喉咙,眼泪直掉。 路杳明白自己又弱又笨,是很容易就会死掉的、没什么价值的人,但大多数时候他都看得很开,随遇而安,从不过分内耗自己。 这也就导致当他难得发起脾气,却在吼了两声便哑了嗓子时…… 他开始前所未有地憎恶起自己的孱弱。 “我讨厌你。”路杳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子滚了满脸,晶莹剔透的,“我要因为你死在这里了,你高兴了吧?” 他越看男人越来气。 故意掐着指尖拧顾骁的胳膊肉,眼泪又啪嗒啪嗒地砸上去,倒像在心疼似的。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疼惜地捧起路杳的脸,仔仔细细瞧了好长时间,最后感慨道:“杳杳,你怎么能可爱成这样?” 人类向来贪得无厌。 不知满足,一旦得到就渴求更多。 他们用膨胀的欲望豢养出膨胀的恶意,先侵蚀他人再侵蚀自己,最终变作丑恶的怪物,争斗撕咬,于某日斗败沦为死亡的灰烬。 可是,杳杳就不会变成那样。 动手扯了扯路杳软嘟嘟的面颊肉,听着他的吱哇乱叫,顾骁凌厉的眼眸中透出些许温柔。 虽然有贬低的嫌疑,但杳杳实在是…… 笨的可以。 在管理员的暗箱操作下,游轮不偏不倚完全撞上了冰山,庞大的山体将游轮拦腰阻截,深深卡进船身中,将其一分两半。 第158章 深蓝的海水灌进船舱,断成两截的游轮缓缓向中心沉没—— 像一根被折断的树枝,断裂处最先没入大海,两端翘起比出个“v”字,舱室倾倒,船上的人们也渐渐站不住脚。 第二轮崩塌开始了。 红绒地毯最先滑落,紧随其后的是红木圆桌、桌上的玻璃杯盏、还有沉重厚实的软沙发。 路杳惊骇地看着脚下倾斜的地面,几乎是挂在了男人身上。 这臭男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再剧烈的晃动都影响不了他分毫似的,刚才怎么不动如山地站着,现在就还是怎么不动如山地站着。 “顾先生,我们快逃、我们快逃吧……” 路杳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越是危险,他越是害怕被一个人丢下,此刻也不要打要骂的了,而是紧紧勾住了顾骁的脖子,两条腿还一个劲儿地往上缠。 男人闷哼一声,半是痛苦半是欢愉。 路杳腰上一烫,愣了两秒才回过味来,顿时不可思议地瞪住了顾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臭男人…… 这个臭男人! 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在想着那种事情? 他是变态吧,他真的是个变态吧?! 坏坏坏。 直播间适时给出特写,弹幕怜爱不已: 「boss哥,你再不表明身份,杳杳就要吓属了啦。生气气.jpg」 「boss哥刚才在骗杳杳要不要永生呢,还好杳杳笨笨的,鱼饵扔到眼面前,他都能看成个石头子儿,尝都不尝一下的。」 「你们说,要是杳杳真回应了boss哥想要永生该怎么办?boss哥会不会恼羞成怒,觉得杳杳是个大俗人,然后一爪子掏死他?」 「掏死?谁掏死谁啊,我看是咱杳哥把孱弱小boss掏个洞才对。」暴力派发言也很积极。 「嗯……我觉得boss应该不会恼羞成怒,最多就是有点失望吧。」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从此封心锁爱,做个没有感情的公狗腰机器人,只懂做恨,不问其他。」 「妈的,更喜欢了。」 「咳,这才是游戏第四天而已吧,你们不觉得海难来得有些太快了吗?」 「游戏bug了?还是触发了隐藏机制?」 「嗐,boss哥都鸠占鹊巢主动现身了,你还纠结海难到底是哪一天干嘛?」 「要我说,这是boss哥忍不住要把杳杳拖进海底巢穴产卵卵了!」 「刚才看见杳杳的小肚子了,圆鼓鼓的好涩好涩。boss哥真坏啊,居然用紧巴巴的礼服裙子遮住不让看。」 「话说今天杳杳的孕反好像不太强烈啊。」 「咳,我猜是在你没看到的角落里,boss哥已经把杳杳喂饱了。」 这位观众猜得很对。 琅佩叮当的时候,路杳是被短暂地喂饱了小肚子,因此精力满满,还有心思闹腾臭男人两下。 但是眼下,他虽然着急忙慌地想逃,但受到臭男人不分场合乱发禽的影响,顿时也腿肚子打软,小腹蹿起阵阵热流。 完了,他要摔死了。 还是以这等下流的死法。 路杳满心凄凉,干脆破罐子破摔,小手扒拉开男人的西装,把脑袋深深埋了进去。 “随便你吧,我不活了。”他埋怨。 “那可不行,杳杳还要给我下小崽子呢。”顾骁低笑一声,揪出怀中的漂亮小人,将他打横抱起。 船体倾斜得更严重了,才这么一小会儿时间,便与水平面交出大约十五度的夹角。 大厅里已是完全失序的状态。 衣着华贵的豪绅贵妇们东倒西歪、疯疯癫癫—— 一部分还在盯着拍卖台上早已干涸了的药剂,你推我攘、争先恐后要去舔一口,另一部分大抵是疯了,边惊骇地大喊着怪物,边撕咬向附近的同类。 其中不乏混有一些外貌上有人鱼特征的人,大都高高在上、冷眼旁观这一切。 它们早就潜伏在游轮上,李代桃僵,用歌声和毒药蛊惑惑人心智,精心策划了这一场复仇。 人们狂热于永生的魔药、或迷失于恐怖的幻象,刀刃相向,自相残杀。 多么的凶残与丑陋。 “我还是不愿意接受海神大人挑选了一个人类作为伴侣,你要知道,那可是人类。” “你见过那个人类吗?”歌者问。 “远远地瞧见过,好像还挺漂亮的。” “那你现在抬头看看。”歌者道。 人鱼听劝地抬起头,看见抹绯红的倩影,柔软的身段被缥缈的红裙遮挡得严严实实。 “也不过如此。”它收回视线,砸吧砸吧嘴,过了几秒忽然感到有些上头,再抬眼一看,就只能瞧见一片氤氲的迷雾了,“看不见了。” 心口一阵奇异的悸动,人鱼开始胡言乱语。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真的。如果他能成为我的伴侣,我一定把他关进巢穴里,日日夜夜……” “打住,别说。”歌者制止它,“我看你是想被剥去视觉,发配到裂谷海沟了。” “可我忍不住……”人鱼一颗心怦怦乱跳。 歌者瞥它一眼,冷笑:“那你就多吃几个人,冷静冷静。” 人鱼深以为然,张开血盆大口。 上方,路杳黏黏乎乎挂在男人身上,全身烫得不行,正堕落地想着死了就死了、死前怎么也得疏解一下时,忽然听到香喷喷地咀嚼声。 第159章 他抽空向下瞥了眼—— 于是便瞧见一个鱼首人身的怪物尖牙利齿的,一口咬下一个人类的头颅,大快朵颐。 还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头冲他笑了笑。 嘴巴咧得很大,冒着红雾缭绕的热气。 路杳可怜地一颤,魂儿都要被吓飞了,指骨突起死命抓住顾骁的衣服,“顾先生顾先生”喊个不停。 “顾先生”感到很受用。 他大发慈悲,打算带路杳离开这里。 “杳杳,抱紧我。” “嗯、嗯嗯嗯。”路杳小鸡啄米地点头,把身子一股脑地直往男人怀里缩。 他还不知道船裂了,只当顾先生带他离开这所拍卖厅,躲到别处,还能苟延残喘个两三天。 岂料顾狗另辟蹊径,抱着他纵身一跃—— 路杳惊呼一声,闭上眼睛,想象中砸进人群、摔做肉饼的场景没有发生,他脚下荡起一片水波,像是落进了海里。 与摔死比起来,淹死好像也没什么好。 路杳灰心丧气,懒得再挣扎了,索性把脑袋一歪,就那么水灵灵地昏了过去。 意识沉入黑暗的刹那,手指划过一片冰凉。 搁楞、搁楞。 扇形的、边缘锋利的、一排排紧密连缀在一起,那是……人鱼流光溢彩的尾鳞。 驾驶舱里,张莉莉忽然感受到什么。 她松开驾驶员的衣领,停下“救生艇在哪儿”的逼问,杳杳晃晃跑到驾驶舱外开阔的甲板上—— 这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游轮即将倾覆,她应该尽快找到救生艇,离开这艘覆灭之船,而且这时站在甲板,她很容易摔进海里。 可冥冥中一种强烈的预感促使她这么做了。 促使她跑到甲板边缘,抓住倾斜的护栏,伸长脖子向大海里看去—— 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柔软如柳段。 她还看见一只美丽庞大的怪物,尾鳍飘逸,在清莹的月光下泛出玉般的光泽,前后摆动,徐徐搅动着水流。 水流缠绕成轻缓的漩涡,托住飘曳的段段红绸,怪物以它特有的方式,将柳枝般的少年圈在怀中。 张莉莉看愣在甲板上。 那是…… 人鱼。 第17章:那是我的泄殖腔3600+ 黎明时分,玫瑰红的朝霞拖曳在海面,壮美的冰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流光熠熠。 昨夜的波涛已归于平静,海水碧蓝澄澈,既不见污浊的白浪,也不见翻滚的泡沫,至于那艘灯火璀璨的游轮,更是深入海底,不见踪迹。 大海空寂辽阔,静悄悄的。 若非偶尔有两只海鸟飞过,这里万籁无声,如同是一片死地。 谁能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那些癫狂、血腥、尖叫与哭声还云集于此,交织缠绕、翻涌沸腾—— 好一出精彩的大戏。 「黑屏,漫长的黑屏……」 「想开点,这至少意味着杳杳还没死。」 「另外两个玩家的直播间早就注销了,这场游戏进行到现在,杳杳是唯一的幸存者。」 「可恶啊,按照以往的经验,不是第七天凌晨才会翻船吗?虽说那个时候船上也没多少正常人了,但能够保持清醒的话,八成是可以在船上坚持一天,存活下来的。」 「别说了别说了,这次游轮连一个晚上都没坚持到就沉了,保持清醒又怎样?还不是死。」 「破游戏真是一天不如一天,总出bug。」 「只要别波及到我们就好。」 「可是它波及到我老婆了!呜呜呜,爱上杳杳的第2881天,他抛弃了我,坠入暗夜深海、无尽冥渊。」 「写日记的哥们你还在呐?差不多得了。」 观众们东拉西扯,提了嘴bug,并不放在心上,很快又跑去聊别的事情。 篡改了数据的管理局办事员却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边咳嗽边机械地往嘴里灌营养液,一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的模样。 “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 完了完了,死神来了。 办事员僵硬地转头,不出意外,看见主管领导阴暗地站在工位后,用催命般的眼神盯着他。 “我改动了一部分数据,游轮沉了。” 主管点点头,脸上看不出高兴:“很好。”他敷衍夸了一句,然后追问,“所以那个小病毒已经被你解决了,对吗?” 办事员眼神游移,咽了咽唾沫。 “他……”长达一分钟的停顿,“还没死。” “这都没死?!船沉了还没死?见鬼,就算他在沉船时抓住的是泰坦尼克号上的那块神奇小木板,他也应该被冻死了。”主管大为惊奇。 惊奇之中,他甚至都没想到把眼前这个办事不力的下属丢去扫垃圾,而是一下子把人拨开,挤到屏幕前瞪住直播间—— 十几条晦涩下流的小段子滚动在黑色底幕上。 主管不信邪地看了好几眼,才难以置信地问:“怎么是黑屏,小病毒呢?” “小病毒在海里,他一落海就黑屏了。” 办事员毕恭毕敬地让出自己的座椅,边战战兢兢地打量主管领导的神色。 说不定,他不用被调去清洁部了呢? “那他怎么还没死?”主管不客气地坐下,语气不善,“他既没有神奇小木板,也没有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好人杰克’,你说说,他为什么还没死?” 第160章 因为他有神奇超人顾先生啊。 办事员嘴巴动了动,没敢说出心里话。 他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位“顾先生”突然发疯,抱着目标病毒纵身一跃跳进大海,成功把直播间干黑屏的。 问他小病毒为什么没死,他只能想到是“顾先生”护住了小病毒。 但是不应该啊…… “顾先生”,明明只是个普通npc不是吗? 顶着主管领导看死人的目光,可怜的办事员突然想到什么,他激动地跑向旁边的工位,大力晃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同事。 “诶,怎么?来接班的吗?” 同事揉着眼睛醒来,看见眼前一张癫狂的大脸,吓了一跳,好险从座位上摔下去。 “数据,让我看看监测数据。”小办事员语速飞快,抓来显示屏就是一个前后搡动,“那个顾先生的数据,快调出来。” “诶诶诶,你别把我显示屏撅断了。” 同事担心他的显示屏,想上前阻止,又怕被误伤,眼看屏幕被抓出划痕,他心头滴血??。 “别发疯了,没有数据。”他大叫,“副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昨天晚上监测系统就没有抓取到新数据了,我睡觉的时候,电源都拔了。” “什么,什么叫电源都拔了?” 办事员心脏一突。 他猛地看向监控设备后方的能源接驳口,正如他的同事所说,接驳口空空荡荡,并没有连接着能源输送线。 主管踏着小皮鞋,咯噔咯噔走来。 冷眼旁观了这么久,他大概已经看出是怎么一回事了,而且,他也想起了之前说过的话。 “你。”他冷酷地指指满头大汗的卑微办事员,“明天就去清洁部报道吧。” 天,塌了。 办事员连连摇头:“不、不不不……” 主管面无表情,傲慢的视线掠过他,扫向一旁的同事:“你、对,就是你。你来接手这个任务,我会让部门的其他人配合你的。” 同事愣了:“可我不是干这个的呀。” 主管说一不二,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撂下句“干不了就去扫垃圾”,转身就走。 同事还在发愣,眼瞧主管就要走出他们的办公室,一道黑影飞了过去,挥舞着从工位上随手摸来的水果刀,劈头就刺。 主管反应不及,血溅三尺。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前后不到三分钟时间。 “你、你在干什么?”同事瞠目结舌,“那可是主管啊,是管理局的最高负责人。” 若不是恶性bug搅得管理局上下乱作一团,主管也不会另辟蹊径,拜访他们这个边缘小部门,要求他们对玩家路杳下手。 “主管又怎么样?” 浴血的恶魔转过身来,整个人都浸没在阴影中,唯有一双眼睛在燃烧,红得发亮。 他放开失去呼吸的主管,左右拧了拧脖子,忽而桀桀桀地怪笑出声。 清晨,管理局还没太多人上班。 他的怪笑回响在空洞的建筑物内,拉长变调,怪异犹如鬼魅。 然后,他走出阴影,脸部皮肤肿胀鼓动,如沸腾的水泡般此起彼伏,最终扭曲变形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主管的模样。 “现在,我才是主管。” 他宣布道,随即撕碎地上那位主管的尸体就往嘴巴里塞,三口五口,就这么清理掉了凶杀的痕迹。 “去把地上的血拖干净。”他命令。 无论模样、声音还是气质,他现在都像是一个真正的主管了。 同事哆嗦了一下,赶紧取来墩布与水桶,卖力地干活,殷勤地取悦这位新鲜上任的新主管。 妈妈呀,他好害怕。 深海之下,游轮硕大的残骸埋植于腐烂的淤泥。 船中的客人们,或者浮尸于冰冷的海面上,飘出很远,或者葬身鱼腹,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永生的魔药只是一个缥缈的假象,人们汲汲营营地追求,最后却都死状凄惨。 不过…… 这艘沉没的巨轮也有唯一的幸存者。 路杳醒时,入目便是五彩斑斓的珊瑚、形状各异的礁石,还有随波飘摇的绿油油的水藻。 他愣了许久,猛呛一口水。 咳嗽声引得男人匆匆来看,手指捏住他的鼻子又放开,温声引导道:“呼吸。” 路杳听劝,尝试着呼吸。 这一次微咸的海水没有呛入鼻腔,取而代之的,是清新泛凉的空气。 他好像真的可以在海里呼吸。 路杳揉了揉自己的脸,余光瞧见自己银灰的短发在水中漂浮,而且明明是在水下,他的眼睛也没有任何不适。 垂眸向下,他发现自己睡在一枚巨大的贝壳里,贝壳上铺着干燥蓬松的灯绒草,柔软舒适。 好像是童话里小美人鱼住的地方哦。 路杳感慨。 等等、人鱼? 他记起不久前的那一场海难,以及海难中抱着他跃入大海的那个男人,他终于想起来去看刚才捏住他鼻子的人—— 潜意识中早有预料,是顾先生。 以及预料之外的,顾先生劲悍腰身下拖曳着的那一条华丽的尾鳍。 路杳盯了又盯,被那块状分明的腹肌晃得头晕目眩:“顾先生,你怎么不穿衣服?”他抱怨地问,“您的西装呢?” 不穿西装,上半身就披着两根海草条条,简陋又粗糙,成何体统? 第161章 “你就想问这个?”顾骁挑眉。 并且当真回答了路杳的提问:“因为我不喜欢穿人类的衣服。” “哦。”路杳干巴巴地回。 他没忍住还是看回了顾骁的鱼尾,看了半天,上手去摸:“顾先生,你是人鱼?” 真相摆在眼前了,但他还是要问。 顾骁低笑:“如你所见。” 路杳不说话了,专心摸顾骁漂亮的大尾巴,摸了两把,又上手去戳,然后移开视线,看向更远的别处—— 再远,就是深渊般的黑暗无光。 没有光、也没有声音,更别谈瞧见其他人类或者人鱼。 那样的地方,只可能潜伏着深海大怪鱼,用头上的灯笼引诱迷途的小鱼,再在猎物上钩时张开大嘴,一口吞食。 好像有点吓人。 路杳的手指颤了一下,随即被顾骁捉住:“别看了,这里是我们的巢穴。”只有我们,不需要外人存在。 “离开这片有光的地方,你会瞬间被水压挤成薄薄的一张人皮。”他补充道。 这话却是吓人的。 他绝不允许意外发生,早在周围设置了只进不出的屏障——只给他进,只不让路杳出。 路杳抿抿嘴,也说假话:“我又没想跑。” 紧接着追问:“那游轮呢?” “沉了。” “……哦。” 一阵沉默。 路杳边心不在焉地磨蹭着顾骁鳞片闪耀的尾巴,边在脑海中问1188:「游戏还有多久?」 「62小时。」折合两天零14时。 路杳算不明白,只知道这时间很长。 他心中恓惶,一时想着顾先生也许不会杀他,一时想着万一顾先生是想把他养胖些,再精烹细脍,慢慢地吃呢。 气氛静得有些吓人。 为了排遣恐慌,路杳没话找话:“那顾先生,您既然是人鱼,为什么要在游轮上呢?” “为了杀人。”言简意赅。 路杳眨眨眼睛,聪明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无意识间,他的手指戳到了一块奇怪的鳞片,位于尾巴下端靠近尾鳍的地方,不似别处坚硬,反而软软的,轻轻一拨就开了。 糟糕,他不会把顾先生美丽的大尾巴戳坏了吧? 路杳偷觑顾骁的脸色,想偷偷收回手,结果还是老实巴交地自首了:“对不起……顾先生,我是不是戳到你的伤口了?” “没有。”男人呼吸浊重,嗓音有些哑。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路杳不明所以。 他好奇,杵着手指头继续往深处戳了戳,指腹下,有什么炙热滚烫的活物悄然苏醒,逐渐膨胀。 顾骁闷哼,有些咬牙切齿的: “杳杳,那是我的泄殖腔。” 第18章:乱蹭要付出代价4000+ ……泄殖腔?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生物学路杳懂得不多,从顾骁口中冒出来的专有名词他也不知道具体指的是哪儿。 但他直觉很准。 譬如眼下,直觉就告诉他快点收手,然后把脑袋藏进灯绒草里,眼睛闭上假装睡觉。 前半部分进行得很顺利。 他迅速收回手,顾先生也没拦,可就当他要扭动身子,掩耳盗铃地把脑袋藏进灯绒草里的时候—— 顾先生忽然嗤笑一声。 “杳杳,你该不会是想要藏住脑袋,再顾首不顾尾地把小屁股翘起来吧?” 顺着他的话,路杳下意识想象出那副画面—— 好像有些糟糕,总之不太美妙。 于是路杳僵在那里,一时间拿不准下一步该做什么,趁他呆愣,顾先生霸道地把他压倒进珊瑚、海星环绕的巨大贝壳床中。 妈的,臭男人,果然不安好心。 这些天被压了太多次,顾先生一有什么意向邪恶的举动,他脑子里的预警小雷达就会“嘀嘀嘀嘀”地发出警报。 警报过后,他会装模作样地挣扎两下。 接着被坏男人强硬镇压下所有抵抗,扒掉小裤衩、吃干抹净。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路杳骂骂咧咧,两条胳膊抵在胸前,两弯细腿蹬来蹬去,然而,他高看了自己,也低估了这具身体对于特定信息素的反应。 海底壮阔景象带来的新奇与惊异散去后,一些被情绪压抑住的情欲本能就此弹反,远超寻常。 体内荡起阵阵浪涌,自小腹流窜至四肢百骸。 路杳眼圈泛红,唾弃自己的不争气。 若是争气,怎么会臭男人一碰—— 仅仅是轻轻一碰,他就立马泄了力气,全身发软,小腿痉挛着踩也踩不住,只能靠躺在男人怀中,软塌塌地搁在男人的大腿上? “杳杳……” 坏男人还在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垂。 路杳耳垂红红像颗樱桃,咬上一口,立即就渗出鲜甜浓腻的汁液,坏男人舔了又舔,直舔得那抹红从耳后蔓延至脖颈,再生长到白皙的身体各处。 “你、你放手,别咬我了……” 路杳呜咽着求。 他轻微战栗着,被体内的灼灼热意烹得躁动难安,气势汹汹的高烧折磨着他,唯有身后的人鱼,是唯一冰凉的解药。 路杳一个没忍住,在人鱼凉莹莹的鳞片上蹭了蹭,得到纾解后,偷摸又蹭了蹭。 人鱼的呼吸重了又重。 第162章 悄然间,气氛变得微妙而不安,连四周的海水都被感染着微微躁动起来,咕噜咕噜冒起水泡。 烈火烹灼中,路杳迷糊而迟钝。 他对那些危险信号无所察觉,反而饮鸩止渴,噙着眼泪扭着腰,边是抓住了男人的臂膀,边是抠揪着对方动情之中色彩妖冶的鳞片…… 前后磨蹭,上瘾了一般。 “杳杳,你自找的。”顾骁凶他。 这条人鱼吝啬非常,即使它乖巧的人类妻子还在“病”着,红着脸蛋胡言乱语,它也一丁点儿亏都不愿意吃,悍然拒绝了对方的白嫖。 泄殖腔中,有什么东西气势汹汹地蓬了出来。 紧接着,贪凉的小美人皱起眉头—— 咦,怎么不凉了? 路杳疑惑,路杳低头。 路杳震撼,路杳惊呼。 “你想要干什么?”他火烧屁股地跳了起来,瞪着某只臭不要脸的人鱼,不可置信地大叫,“你连人腿都没有。” “人腿?”顾骁不容置喙地将它不安分的伴侣圈回怀中,漠不关心地摇摇头道,“那不重要。” …… 很久很久以后。 久到管理局某个偏僻部门的小办事员成功鸠占鹊巢,没被任何人发现;久到直播间前的观众们打着哈欠洗漱上班,对黑屏恢复不再抱有希望。 路杳依然没能逃出那片灯绒草铺就的温床。 水液湿滑,海水中氤氲着淡淡的甜香,就在这甜香之中,漂亮美人无力瘫软着,两眼无神,像一只失去了梦想的草履虫。 起初他浑身发烫,只有贴着那条流光熠熠的鱼尾巴才能好点。 鱼尾巴的主人锱铢必较,按分钟收费,不但将他多年的积蓄搜刮个精光,还哄骗他签下贷款,勒令他永永远远地卖身还债。 他得不到休息,很快油尽灯枯,病得更重。 昏睡的时间渐多,而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再然后,他就开始肚子痛。 抽搐地、痉挛地痛,像是有个小怪物长在了腹腔中,经过多日的血肉滋养终于成熟,于是叫嚣着想要破壳而出。 肿瘤,一定是肿瘤。 他早该怀疑的。 胡吃海喝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胖过,怎么可能在游轮上待了短短的三四天,小肚子就像皮球似的滚起来? 浑浑噩噩中,又是一次死气沉沉的醒来。 路杳气若游丝,睁眼就问:「1188,游戏还有多久结束?」 坏人鱼暂时不在,他才有和系统沟通的机会。 「大约5、6个小时吧。」1188声音轻快,薯片搭配快乐水,末了还有心情嘲笑道,「你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像受到多大虐待似的。」 路杳鼻子酸酸,眼泪直掉:「难道没有吗?」 他都这样了,难道还不算是受到虐待吗? 「可是……」1188噎巴了一下,赶紧喝口快乐水润润嗓子,「可是,你这不是天天睡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还长胖了呢!」 作为代价,也就是给boss哥胡乱睡了几下。 四舍五入,不亏的嘛。 1188不以为意,路杳悲愤欲绝。 「胡说,他都不给我穿正经衣服。」他嘶哑地低吼,可惜没什么气势,还破了音,「而且我不是胖了,我是病了。」 「怎么个病法?」1188奇怪地问。 根据生命监测模块展示的数据,宿主生命体征平稳,各项指标正常,也就是累得有些脱力,回玩家中心修养两天就好了。 矫情什么,活着不比死了强。 路杳期期艾艾:「我肚子痛,里面有个恶性肿瘤。」他哭得伤心,「呜呜呜,我命不久矣……」 1188是个心软小统,听路杳说得这么惨,数据流中顿时掠过一丝愧疚:「好啦好啦你别哭……」 它手忙脚乱地哄: 「我帮你扫描一下,万一是你感觉错了呢?而且就算真是肿瘤,到了玩家中心,也是眨眨眼就能治好的小病。」 加了点钱,把基础扫描升级为高级扫描。 约莫十分钟过后,1188瞪着新鲜出炉的扫描报告,看傻了眼。 「我说宿主啊……」 它震惊地打翻了快乐小饮料。 “疼、疼疼疼疼疼……” 小腹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剧痛,路杳已经没力气去听1188在说些什么了,他悲鸣一声,额头上蓦地滚出苍白的汗珠。 海水泛起波动,坏狗人鱼闪现而至。 它偷听到了一点东西,并且发现……杳杳脑子里的那个丑陋寄生物,似乎不太聪明。 不过它现在没空去管那个丑玩意儿。 绮丽的尾鳍一摆,人鱼游上前方,怜惜地将路杳抱坐在怀中,汗湿的头发靠在自己的肩膀,下半身则用灵动的鱼尾圈住。 几乎是触碰到顾骁的刹那,路杳体内狂风骤雨般的疼痛消减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酸涩与灼热。 该死,怎么会这样…… 路杳啜泣一声,求救地去牵坏狗人鱼的手,软声撒娇:“救命,我的肚子痛。” 其实已经没那么痛了。 可他好怕过一会儿疼痛卷土重来,而人鱼冷酷地丢下他不管。 为了不惨兮兮地痛死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要留住这位深海里唯一可以帮他的存在。 “你别走好不好。”路杳出离脆弱地求。 他从来不是那种性格坚韧的人,断胳膊断腿也面不改色,恰恰相反,他就是手指破了皮,都要偷摸哭上好久呢。 第163章 “好,我不走。” 人鱼承诺着,温柔地吻路杳头顶的发旋。 十指交握处,自它掌心徐徐泛起纯黑缭绕的雾气,闪烁了一下,骤然变作美丽绚烂的碧蓝光线,顺着路杳的手腕,缓缓延伸。 那是一剂良药。 抵达之处,所有的燥热难堪都得到缓解,路杳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但旋即,他感受到小腹不可遏制的坠胀感。 “顾先生。”路杳着急忙慌地喊。 “没事。”人鱼安慰道。 它轻轻抚上路杳微鼓的小肚子,水波轻涌,帮助吓坏了的少年重新学会呼吸。 ###################################################### ####################### ########################################## ################ ########### 漫长的煎熬中,时光被拉得很长很长,到最后路杳累的不行,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全靠人鱼给他续命。 是以,当通关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他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一场游戏。 总算结束了,真好。 路杳应当是感到开心的,却因太过疲惫,脸上连一个笑容都弯不出来。 麻木了。 还笑什么笑呢,他都快要被玩死了。 “顾先生。”路杳虚弱地唤,瞥见人鱼俊美的脸出现在眼前后,报复心起,恶劣地凶道,“你这条臭人鱼,我不要你了。” “杳杳,别说胡话,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人鱼碰碰他的脸,语带笑意。 “什么孩子,才没有孩子!”路杳矢口否认。 他眼角眉梢都耷拉下来,闷闷地咬着嘴儿,眼睛却不由自主转向身下的软褥,被一颗颗圆鼓鼓珍珠般的卵吓了一跳,赶快逃避地闭上眼睛。 “就算有孩子我也不要你了。”他喊,“不要你,也不要孩子!” “杳杳……”人鱼好像有些受伤。 路杳不够坏,也不够铁石心肠。 人鱼只是低落地喊了句他的名字,他就立刻把对方长久以来的恶行忘了个精光,不但反思起自己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太过无情,甚至还想解释那全部都是气话。 也许是游戏都看不过眼他被骗得晕头转向的样子了,赶在他解释前,把他带回了玩家中心。 逃出生天时,路杳还在想: 「系统,我是不是说重话了?其实顾先生也没做错什么,海里太空,他就是想有个伴儿。」 然后又后悔道: 「我好坏,我就像个抛夫弃子的渣男。早知道,我就不说那些气话了。」 最后,他居然感伤起来: 「顾先生一定很难过,它不过是一只渴望家庭、伴侣、陪伴的可怜人鱼罢了,而我却狠心地伤害了它,说些凶巴巴的蠢话。」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如果可以让我再做一次选择……」 「你还想被坏狗人鱼骗得团团转,在游轮上就惨遭吃干抹净,之后更是被拐回深海的巢穴里,不情不愿地为他产卵。」1188接嘴道。 都说一孕傻三年,今儿它算是见识到了。 而且因为宿主本来就挺傻的,所以智商的滑坡到他这里,还要超级加倍。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1188把冰冷残酷的真相往路杳面前一摊,蠢笨小美人当即就僵在那里,怔怔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才悲哀地控诉: 「1188,你好狠的心。」 1188杀人诛心:「小统不才,比不上某条坏狗人鱼。」 由于已经通关,许多在游戏中憋着不能说的东西,1188这时都兴高采烈地说给路杳听。 譬如说顾先生就是boss哥,譬如说boss哥本不该出现在游轮上,又譬如说游轮也本不该那么早撞上冰山、憾然沉没。 「还有一个大消息,你要不要听?」 「……听吧。」 「你知道你喊了一整场游戏的顾先生,他的真名是什么吗?」 路杳歪着脑袋想了想,答曰:「不知道。」 「他叫顾骁!」1188夸张地捧读,等着宿主大吃一惊,再惊慌失措地问它“怎么会这样?” 谁知路杳歪着脑袋,这次思考了更长的时间,依然答曰:「不知道。」还反问道,「怎么,这个名字很特别吗?」 「宿主,你不记得顾骁了?!」 「你别当谜语人。」路杳失去耐心,「要说就说,不说就咽回去,我要去洗澡了。」 唉,每次出游戏都要洗澡。 「你想想你的第一场游戏,你想想杀人狂先生。」1188提示道,都要被路杳蠢哭了。 「杀人狂先生又怎样,他又不姓……」 路杳话说一半,反应过来。 不是吧,为什么会有人鱼叫顾骁? 第1章:半夜鬼压床4000+ 经1188一提醒,路杳想起来了。 他刚进逃生游戏、蹲在漆黑地下的大铁笼子里面对变态杀人狂的时候,与他一同被关的,就有顾骁这么个人。 后来,铁笼里的囚徒死了个干净,顾骁却反客为主,与杀人狂先生共同成为别墅的主人…… 欺压他、囚禁他、拴他。 坏得令人发指。 「你们逃生游戏该不会是三无小作坊里攒出来的便宜网游吧?建模拼拼凑凑、抄抄改改的也就算了,怎么连人名都要重复使用?」 第164章 路杳表示嫌弃,并显摆起自己的智慧。 「我随便想想都能编出好多个人名呢。」他举起手指头掰扯,「顾一、顾二、顾天天……」 「好啦好啦你可闭嘴吧。」1188道。 先不提姓名重复使用的事儿,就宿主随口编出来的这几个名字,才显得它们游戏廉价呢。 哪有boss哥叫顾一、顾二、顾天天的? 还没有它一个统的名字好听呢。虽然都是数字,但至少读起来顺口、寓意还很吉利。 「宿主,我之前就想说了,我们管理局是正规机构,家大业大的,游戏资源重复利用才是小概率事件。」 「那你怎么解释顾骁的事?」 路杳爬进浴缸。 淋浴头洒下水花激荡时,他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瞬间的僵硬后,拖着痉挛不已的小腿,默默调小水流。 他好苦,他甚至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症。 「我猜测,宿主你大概是被盯上了。」 脑中冒出1188冷不丁的一句话。 路杳愣住。 好久之后,或许是因为水温调得太低,他忽而寒战不止,肌肤上下泛出一阵阵冷沁的凉—— 他被盯上了。 他被……盯上了…… 1188的话就像一个机关、一枚按钮、一条能够串联起所有可疑碎片的丝线,将游荡在路杳脑子里那些云雾般模糊不清的残想整合聚集…… 再吹散迷雾,令它们逐渐变得清晰。 漫长的沉默过后,路杳突然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着急上火,大叫着反驳: 「你不要乱说,有谁会盯上我?!」 不可能的,他才没有被盯上呢! 这个漂亮笨蛋的胆子很小,才窥见那恐怖真相的一角,就立即吓得心肝乱颤,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不仅如此,他还掩耳盗铃—— 扑棱扑棱把迷雾重新聚拢,把真相重新遮得严严实实,尽管内心深处已经有了答案,仍然装聋作哑,抵死也不愿相信。 1188没察觉到,1188只觉得宿主笨的可以。 它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组织起流畅的言语,贴心地为路杳答疑解惑: 「被你抛弃的男人们会盯上你呀。」 开头就是一句暴击,随后接上持续不断的普攻:「你沾花惹草,欠下一屁股风流债,boss哥心有不甘,一路闻着味儿追踪过来也不无可能。」 路杳梗着脖子反驳: 「你不是说玩家通关后,副本就会重启吗?你还说再厉害的boss也不过是一堆数据,是绝对不会追出游戏的。」 他搬出好久以前1188说过的话: 「你当时还嘲讽我来着,说什么电脑里的虚拟人物,能窜出屏幕给我两个大逼斗吗?」 接着自问自答:「哈,不可能的。」 「呃……」1188声音弱弱的,「宿主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么长时间过去,情况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改变呢?」 从前它也不信npc能追出游戏。 但从其他系统那听说宿主通关的前几场游戏都出了恶性bug后,它不由开始怀疑。 「没有可能。」路杳态度坚决。 然后强硬地终止了这个话题:「别说了,1188,给我开游戏结算,我要看游戏结算!」 他就快凑齐复活的十万生存点了。 他会离开这儿,把那几个乱七八糟的男人全都甩得远远,开启美好新生活。 呵,追过来?追空气去吧。 路杳把水温开到最大,后背贴着瓷壁下滑,直到整个人都被滚热的水流淹没,才总算驱散些鬼魅般如影随形的寒意。 他才不要被抓住呢。 如果、如果1188说的是真的,他用屁股都能想到自己会被如何对待—— 蒙上眼、堵住嘴、拴进冰冷的铁笼。 作为一个没有自由的卑微奴隶,披着件破布衣裳蜷缩在破布褥子里,在提心吊胆中等待男人日复一日的暴行。 他会坏掉的…… 他绝对、会坏掉的。 纤细的少年把自己的脑袋也埋进水里,只留几缕银丝漂浮在水面上,十几秒过去—— “咕噜噜噜噜”。 湿漉漉的小脸冒出来,美丽精致,却恶声恶气:「游戏结算呢?快拿给我看!」 1188哭丧着脸,心虚得不行: 「宿主,系统崩溃,暂时看不了结算。」 路杳怒:「什么——?」 「也许、也许是管理局那边出问题了。我刚才发邮件去问,显示信号不稳定,没发出去。」 「那直播结算呢?」 「……也打不开。」 噩耗一个接着一个??,路杳豁楞从浴缸里站起来,急得跳脚:「那怎么办?还说你们不是三无小作坊,你们明明就是!」 「宿主你别急,先睡一觉休息一下,说不定明天就恢复正常了呢?」1188劝,「刚下完崽,可不得好好坐月子。」 第一句还像句人话,第二句却杀人诛心。 路杳裹上浴袍,脸蛋红红像颗西红柿:「我才没下崽,不许乱说话!」 就是一堆晶莹圆润的卵罢了。 说什么下崽?他才没有下崽。 「对不起对不起。」1188匆忙找补,「别计较这个啦,宿主,我有一个好消息。」 它顿了下,才继续道: 「虽然详细的结算清单都没有,但是奖励点都给你加到余额里啦。猜猜你现在有多少生存点——九万八千百八十八!」 第165章 九万八千百八十八。 那不就意味着,他只差一千多生存点就可以复活了?一场游戏,足够他赚到这么多。 路杳扒拉着手指算了算,脸色好看许多。 他踉跄着走出浴室,三令五申不许1188再提“boss哥从游戏里追出来”这类的怪话,然后哈欠连天地倒进床里—— 累了困了,倒头睡大觉。 …… 路杳似乎从未注意过颈间绽放成片的黑色蔷薇——当然它们平日里不算起眼,大部分隐于肌肤下,只有零零散散的黑斑显现出来。 像雪地里洒落成画的点点腊梅。 这具白皙身体的主人瞧见,也只当是色素、黑痣、或者未能完全愈合的伤口—— 他总是迷迷糊糊,对自己不太上心。 所以,他不会知道自己哭泣动情时,蔷薇就会从沉睡中苏醒,随着他的颤抖绽放成群。 他从不在这个时候低头看—— 因为性格恶劣的男人们总有办法迫使他脑袋后仰,暴露出纤薄脆弱的颈,再一口咬下,吻在他敏感怕痒的喉结。 与此同时,他也不会知道…… 当他睡熟时,就是这看似无害的蔷薇花丛在作怪,害他夜夜“噩梦”,身心都被贪婪的恶魔悄无声息地侵染。 这一夜也不例外。 当路杳站在逼仄、潮湿,散发着淡淡霉味的黑暗房间里时,他难得发觉自己是在做梦。 房间黑得吓人,梦里也静得可怕。 梦中的他,要比平日里大胆上许多,居然没有躲在角落里崩溃哭泣,而是四处摸索,找到了这个黑暗房间的门。 门也是黑色的,与墙壁紧密贴合。 若非手指触到细微的墙缝以及门上冰凉的金属把手的话,他很可能会错过这个地方 拧转把手,门被锁死了纹丝不动。 他摸到把手下方有一个隐蔽的锁孔,于是开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寻找钥匙。 ……没有钥匙,他找不到。 寂静中突然荡起耳鸣嗡嗡,人类对于黑暗最原始的恐惧被激发出来,路杳有些害怕了。 他寻到一堵坚实的墙壁—— 离门不远 ——打算靠墙蹲在那里,把自己蜷作一团,安安静静地等待这场噩梦结束。 噩梦却不放过他。 “哐哐哐”。 没有任何征兆,大门震动起来。 仿佛有谁突然出现在门外,大力推搡着这扇被牢牢锁死的门,想要破开它,抓出门内房间里的东西。 路杳从墙边弹起,黑暗中他看不见,唯有通过声音辨别远近—— 接着跑远了些,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 屋中骤然亮起微弱的红光。 接着这不详的、惹人心悸的光亮,路杳看见这是间空无一物的屋子,还有那扇晃动个不停的、摇摇欲坠的门。 门晃荡一下,路杳的心就跟着忐忑一下。 他手无寸铁,没有任何反击的办法。 即使意识到这是个梦,也无法凭空幻想出有力的武器,或是帮助自己离开这里。 他能做的只有祈祷—— 祈祷门不要被撞开,祈祷门破之前,自己能够醒来。 “哐哐哐”、“哐哐哐”…… 仿佛重锤在敲击他可怜的心脏。 路杳咬紧了唇,咬到唇瓣破皮,舌尖尝到血腥,一颗汗珠顺着面颊滑落,打湿在唇上,将血渍氤氲成一片雾。 他甚至屏住了气,好久才偷偷皱皱鼻子。 他一厢情愿地以为门外的怪物或许是通过呼吸来追寻猎物的,不呼吸,怪物就有可能放过他走开。 心脏怦怦乱跳,他把脸都憋紫了。 幸运的是,这猜测好像是对的,憋气的办法奏了效,撞击声减弱,直到比他的心跳声还要弱,然后,哐啷作响的门板归于平息。 这是……结束了吗? 警惕地多盯了两秒门,见它真的不再晃动,路杳才小心翼翼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房间里的红光亮的更盛。 路杳以为这是梦醒的前兆,心中欢喜,刚准备坐下来缓口气,却倏然瞧见—— 在他头顶正中,房屋的墙壁上,有个红彤彤的东西挂在那里。 好像是照亮这间屋子的红色的灯。 可等他定睛一看—— 两道视线猝不及防地碰撞在一起,路杳惊骇地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墙壁上那只殷红的血眸。 血眸的盯住了他,瞳仁竖起,如野兽牢牢锁定它的猎物。 被发现后,这个诡异的怪物也不装了。 墙壁波浪般涌动了几下,突然间变作鲜活血肉的质感,然后它裂开更多道缝隙,缝隙中密密麻麻的、嵌的全都是眼睛。 它们泛着炙红的光,睁开、转动,寻找目标、找到猎物,最终齐齐盯住了路杳。 空气波动,爆发出嗡嗡噪音。 路杳心有所应般,蓦地瞪向房门—— 后者不负期待,濒死咸鱼般蹦跶了下,随后从门缝里,阴冷的黑雾滚涌而入。 渐渐汇聚成形,变作个红眸的怪物。 路杳猛然心悸,从梦中惊醒。 睁眼,却瞧见一个黑色的、面容模糊的人形怪物压在他身上,两条颀长有力的胳膊撑在他的脑袋两侧,桥一般将他圈在怀里。 正上方,骇人的红眸与梦里如出一辙。 第166章 噩梦变作现实。 怪物见他醒来,模糊面容中应该是嘴巴的地方扭曲了两下,发出晦涩沙哑的声音:“咬……” 路杳吓破了胆,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动静将1188从休眠模式中惊醒,它打眼一看,顿时也发出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188,我想提前进游戏,能不能让我提前进游戏?!该死,快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路杳前言不搭后语,几乎崩溃。 「可以可以可以,宿主你别急,我这就帮你操作。」1188小手飞快,挥舞出残影。 「玩家路杳,正在为您提前登入游戏。」 怪物似乎有所感应。 红眸不悦眯起,利爪也钳向路杳细弱的颈。 「请做好准备,倒计时:十、九……」 爪尖收紧,掐出路杳颈项上道道红痕。 「三、二、一。」 失重感袭来,路杳眼前一黑再一亮,冷汗涔涔地仰倒在另一张舒适蓬软的床上。 圆形的壁灯映入眼帘,泛着柔和的亮光。 路杳眼睛酸涩,“哼哧”一声哭了出来。 怪物不见了。 ……还好他跑得快。 第2章:床下有人4000+ 「你是这栋公寓里的住客,你是一个罪孽深重的恶人,你被要求赎清你的罪,否则,你将永远无法离开。」 「管理员的脸上总带着笑意,午夜时分的电话铃总会准时响起。」 「这一夜催命的铃声将会被转接到何处?」 「嘘——千万不要在半夜睡着。」 「这栋公寓存活的唯一准则,就是老老实实地守电话前,等待铃声响起……」 「来电请接听。」 「嘀——」 「你是一位丧夫不久、年轻貌美的寡妇,为了转换心情,来到这栋公寓小住。」 「亲爱的玩家,在……滋、滋滋……」 混乱、扭曲、夹杂着大量噪音的电流声。 「亲爱的玩家,赎清你的罪过,即视为游戏通关。长夜悠悠,祝你好运。」 「游戏副本:来电请接听,现在正式开启。」 壁灯闪了闪,房间里的电压似乎不是太稳定,而从游戏背景来看,这栋公寓也不像它暖色调的装潢表现出来得那样温馨。 不过无所谓了,那个怪物不在就行。 路杳瞪着米色墙纸的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才终于从红眸大怪物的惊吓中缓过劲来。 他揉揉僵硬的脖子,扭头看向床边柜子上的电子钟,钟面上闪烁着四个硕大的数字—— 04:30。 午夜已过,正值凌晨。 按照游戏的说法,这个时候应该是不会有电话过来了,没有电话,就意味着安全。 上场游戏中师从各位游戏老前辈—— 虽然他们后来好像都死了 ——路杳勤奋好学、受益匪浅。 譬如说在刚进游戏这段宝贵的安全时间里,他应该积极探寻线索,至少要摸清楚自己所在的环境。 可路杳实在是太困了。 理智上,他催促自己起床;行为中,他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床头柜上白底黑字的钟面…… 看尾巴上的数字0弹跳了一下,变成数字1。 04:31。 路杳闭着眼儿睡着了。 他呼吸很重,不同以往,或许是潜意识里还在害怕那场噩梦,不敢放松,又或许…… 是不止一人的呼吸,重叠在了一起。 眼球转动,预示着床上的人进入了深度睡眠之中,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缓慢而悠长,预示另一道不和谐的喘息,很容易便被暴露出来。 喘息粗重,时断时续。 大约十分钟后,床下飘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仅仅是影子—— 与任何一个人类的影子别无二致,边缘模糊地覆在地毯上和床上,随着主体的动作,在柔和的灯光下挪动或者拉长。 但是屋中除了路杳,看不见第二个人。 只多出一道喘息,一个黑影。 影子高大异常,在完全飘出床底后停滞了片刻,然后目标明确地移向床上的小人,直至用自身的阴翳将其全部覆盖。 依然看不见人,却能听见“哒哒”的脚步声。 少年睡姿夸张,一条腿蹬在外边。 丝绒睡衣挂在腰上,纯棉裤衩皱皱巴巴,也不是风,但裤衩的下摆被轻轻向上掀起—— 一个指印徐徐浮现在白皙的腿肉上。 凹陷越压越深,蓬嫩的软肉想要回弹,却被那只无形的大手死死遏制住。 软塌下去的地方,血液聚流。 浮艳的绯红融融烧上,将冷淡的白晕染出一片鲜艳,那只看不见的手指似乎揉搓了两下,让浮红散得更开。 睡梦中,少年皱起了眉。 他哼唧一声,嘀咕着什么“顾先生,不要了”。 顾先生,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间变得躁动不安,橘黄的暖光都被感染得沸腾起来,在滋滋的电流声中忽明忽暗地高频闪烁。 小腹被冰得一颤,路杳骤然睁开眼睛。 他掀开被子,猛地坐起—— 房间内空无一人,橘黄的灯光暖融融地投在地毯上,较之先前,颜色似乎黯淡了些。 第167章 房门紧锁,深青的窗帘垂在地面。 路杳拍了拍心口,待到怦怦乱跳的心脏归于平稳,他踏上毛绒兔拖鞋,惊疑不定地走到厚重的窗帘旁边。 深吸一口气,一把掀开窗帘—— 玻璃窗上,蒙着一层细密的水雾,两半窗户的扣环严丝合缝,没有被触碰过的痕迹。 路杳搓了搓手指,犹豫再三。 半晌后还是抬手擦去窗面的水迹,窗外景象变得清晰的同时,他的指腹也被冻出一层红。 ……什么都没看到。 字面意义上的什么都没看到。 玻璃的另一边,是淹没了一切事物的不散浓雾,浓雾中除了飞沙走石,什么都没有。 路杳站在那看了很久,忽然觉得自己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那场噩梦的影响,好像比预想中的还要大。 但浓雾里没有怪物,这就很好。 他松了口气,拉上窗帘,回头看了看时间,发现才不到五点。 还早,还能睡会儿。 躺回床上,这次他把被子裹得更紧。 床下,黑影涌动。 它故技重施躲在了老地方,效果很好,少年并没有想起来查看床底。 耐心等了会儿,确认少年再次熟睡后,它也再次从床下飘出来,熟练地顿住片刻,到底是没有向路杳伸出魔爪,而是老实地向外走去。 “哒、哒、哒”,脚步沉稳。 门把转动,房门悠悠地开了,影子飘过去,沉入门后客厅的黑暗后,门又被徐徐关上。 咔哒一声,有谁按亮了灯。 光芒亮起时,影子再度显出它的形状。它没有在客厅做过多逗留,轻车熟路地摸进厨房。 厨房里响起锅碗瓢盆吭啷作响的声音。 天快亮了,该给杳杳做早饭了。 * 路杳一觉睡到七点半,伸着懒腰起床时,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重活了一次。 这样的副本世界,似乎也不比玩家中心差多少。 他哼着歌走进盥洗室,洗漱刷牙,从衣柜中找了件贴身衬衫,再搭上保暖的冲锋衣和抓绒裤—— 精英,他现在的穿搭,就是个精英。 一看就很厉害,一看就很不好欺负。 路杳在穿衣镜前嘚瑟了两下,快快乐乐推开门,来到有着棉绒沙发和玻璃茶桌的客厅。 茶桌上摆着一碗肉粥和两片荷包蛋。 荷包蛋的碟子里摆有红彤彤的圣女果和裹着糖霜的小蓝莓点缀,造型精致,远甚他在玩家中心“爆炒牛舌”、“东北乱炖”一类的粗糙饮食。 「没想到这栋公寓还提供早餐服务。」 路杳坐进沙发,先喝了口粥暖暖胃,然后张开了血盆大口,拿起木筷,夹起荷包蛋就往嘴里放。 他是打算一口吞的,却没想到蛋皮太薄,一下子就被筷子给戳破了。 明黄的蛋液从云朵般的蛋白中流淌出来。 路杳筷子一顿,看着看着就没有了食欲。 「我不喜欢吃温泉蛋。」他抱怨,「前台送早餐来的时候,都不问问我的口味吗?」 叹口气,摇摇头,他把鸡蛋搁在一边。 单独一碗肉粥当然不够填饱肚子,所以他纠结再三,把圣女果和蓝莓一扫而光后,嫌弃地啃了几口焦黄的蛋白。 “当啷——” 突然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一声脆响。 路杳受惊兔子般竖直耳朵,左右环顾后,在玄关的鞋柜旁,找到一盏被摔碎的花瓶。 没有人去碰,花瓶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来? 该不会是有脏东西吧? 联想到昨夜的骤然惊醒,路杳心脏重重一沉,手脚也一阵阵发寒。 这是在逃生游戏中,可不能大意。 根据提示,这不是一栋普通公寓,而是一栋有点邪门的公寓,邪门就邪门在…… 路杳眼珠转动,瞧见电视柜上本该放电视的地方,放着一盏大红色的、造型老式的拨号电话。 这盏电话会在午夜十二点响起,按照规则玩家必须接通,而接通以后……八成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且大概率与赎罪有关。 可他能有什么罪? 根据设定,他就是一个年轻貌美的俏寡妇。 花瓶碎了一地,路杳也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情,从厨房中找来扫帚和簸箕,把碎瓷扫进垃圾袋里系好。 他要出门把垃圾扔掉,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玩家在,报团取暖,讨论该如何通关这个副本。 路杳虽遭惊吓,但心态还是积极乐观的。 作为一个勇敢闯过五场游戏的老玩家,他已经是根饱经油煎火炼的老油条,没有什么能真正吓得住他。 更何况,他的复活大业胜利在望。 路杳拎着垃圾袋,解开安全栓,握住把手正要开门出去的刹那,整个人蓦地僵在那里,后背浇出一片冰凉的冷汗。 不对啊,他都没有出过门,安全栓也好好地卡在栓柱上,那么…… 究竟是谁把早餐送到茶桌上的? 如果那个人不是从屋外进来的,他就一定还在屋内——这屋子里有第二个人在! 可是,他什么都没看到啊。 卧室、卫生间、客厅、厨房…… 屋子就这么大,他各个房间都去过,若是有第二个人在,他可不能一点痕迹都没发现。 难道在他四处走动的时候,那个人就一直跟随在他身后,所以才没有被发现? 第168章 此时此刻,那个人是不是就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比如卧室门后——透过缝隙,正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路杳两腿直颤,想死的心都有了。 冷静、冷静,千万不要被看出异样。 拧开门把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就好。 决策很好,远超他的平常水平。 可不争气的手心却已被汗水打湿,握着门把一转,就出溜打了个滑。 门没打开,动静倒不小。 路杳匆匆忙忙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越是告诉自己别多想,叛逆的大脑就越要乱想。 就在刚刚,他又想起个不对劲的地方: 不久前他去厨房拿扫帚和簸箕清扫垃圾时,灶台上的煎锅好像还在隐隐冒着热气。 究竟、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在他的屋子里? 路杳没出息,仅仅是这样就被吓出了眼泪,隔着朦胧水雾,他连门把手在哪儿都看不清了。 心理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忽然想到一个救星:「1188,我的身份卡恢复正常了吗?」 身份卡在的话,至少他能留条命在。 路杳战战兢兢地等,脑中却一片静谧。 「1188,你快点说话呀。」他催。 「你别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我死了,你也没有好处对不对?再说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兄弟情……」 路杳说着说着,住了嘴。 他忽而意识到,昨天进入副本后,1188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今早他随口抱怨的时候,也都没有得到1188的回应。 一个糟糕的猜测逐渐成形。 路杳颤着嗓音,问:「1188,你在吗?」 脑中寂静得如同一片枯坟,甚至没有夜风呼啸产生的杂音,1188不会开这么大的玩笑,除非它没有办法说话,或者、是消失了。 系统都没了,身份卡更不要提。 手指摸上胸口,蔷薇项链不在,默念好多遍“我要手枪”,银色小手枪也没有出现。 前所未有地,路杳感觉自己要完了。 明明就在不久前,他还美滋滋地坐在沙发上,细嚼慢咽地吃早餐。 绝望中,身后响起不太明显的窸窣声。 路杳擦一把眼泪,看见眼前的门把手自己旋转起来,“咔哒”一声门锁开了,房门被向外推出一个人的身位。 鼻尖捕捉到一缕清新的香皂味。 路杳看向一旁,只看到空空的一片墙壁。 但他无比确信,潜藏在屋子里的第二个人就站在他身侧,贴心地为他推开门,说不定还正用灼灼的目光注视着他。 路杳咽了口唾沫,僵硬地踏出门去。 仿佛起了一阵风,又仿佛没有,还没及转身,公寓的门就已在他身后砰然关闭。 恍惚中他好像听见: “杳杳,我等你回来。” 就像留守在家的妻子对外出工作的丈夫的叮咛细雨——路杳说不好,但怪吓人的。 他拎着垃圾袋,通过走廊踩着楼梯向下。 谁要回去那间屋子。 他要找到公寓管理员,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与手段,软硬皆施,求对方给自己换一个房间。 ……应该可以吧? 他猜这里的所有房间,都能接到电话铃。 第3章:杳杳惨遭白嫖4000+ “你好,住客。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的吗?” 公寓的管理员是位有着和善笑容的黑发小哥,半长的碎发遮住额头,宽框眼镜压在鼻梁上,衬出他许多呆呆的气质。 露在外边的下半张脸却流畅精致,带着凌厉的美感,下颌微抬,便显出几分桀骜。 路杳迟钝,没注意到那抹桀骜。 他被虚假的表象所迷惑,而且好了伤疤忘了疼,打眼一看,就认定管理员是个善良的好人。 就算是逃生游戏,也可以存在中立npc。 再说这位小哥气质干净,从扮相上看,活脱脱一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一瞧就很好说话。 “你好,我想换个房间。”路杳道。 他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不会遭到拒绝,摸出口袋里的钥匙,已经准备好用它换一把新的。 “抱歉,不可以哦。”管理员摇摇头。 他推了下眼镜,笑意未变。 两人的视线撞到一处,路杳遽然愣住,旋即受惊地垂下眸子,偷摸把钥匙放回口袋里。 “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的吗?”管理员友善地对他点点头,问道。 “我……”路杳绞着手指,嗫喏着重复,“我就是想换个房间。”他感到不好意思,声音越说越轻,直至变作一个轻浅的气音。 “抱歉。”管理员歉意地皱起眉。 这位住客的行为有无理取闹的嫌疑,他似乎是感到为难了。 可是在镜片后方,借着镜面冷光的遮挡,那双红棕色的眼睛里,却明晃晃闪烁着戏谑的光。 ——嗤,真是只笨东西。 “请问,你的房间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伪装得很好,没让那戏谑显露出分毫,而是噙着笑,嗓音温柔,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路杳抬起头,眼睛歘得亮了。 在他听来,这位心善的管理员就是在表达要帮他的意思。 他的房间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 路杳环顾左右,确认没人后,挪动碎步“蹭蹭蹭”凑近窗口,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第169章 “我、我的房间里好像有鬼。” 他微微弯着腰,身体前倾。 尽管臃肿的冲锋衣将上半身裹得严实,但修长漂亮的颈子还是从衣领中露出来,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小巧的喉结微微滚动着。 管理员定力不足,盯着多看了两眼。 越看越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保温杯,轻轻抿了口枸杞菊花茶,随即幸福地喟叹出声,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大爷。 这反应,让路杳更加确信他是无害的。 但与此同时,路杳又有些委屈:“管理员先生,你是不是不信我说的话?” 不然,为什么要慢慢悠悠地喝一口水,沉默着不说话?别以为他没看见,刚才这位管理员嘴巴抿了两下,分明是想笑话他。 “真、真的有鬼,我没说谎。” 路杳着急强调,一激动眼眶就泛红。 于是,当镜片上的雾气散去,管理员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少年耷拉着眉梢、眼神殷切,明明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子,细密的睫毛却风流地翘着,饱满的唇也咬出暧昧的凹窝,像在暗示些什么。 管理员干咳一声,语气平静道: “这位住户,我相信你。” “真的吗?你真的信?!”路杳大喜。 他感动得眼泪汪汪,恨不得从交流窗巴掌大的小口子挤进去,握住管理员的手高呼“好人,谢谢你。” “当然。”管理员保持微笑,唇边的弧度浅浅上扬了一微米:“房间里有鬼,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房间里有鬼,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路杳雀跃的表情僵在脸上,半晌后懵懂地眨眨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我、我是说……鬼……”他磕巴道。 按照他朴素的逻辑观来推理,如果不是他听错了话,那就是这位管理员小哥听错了。 “不是别的什么,是鬼,看不见的那种。” 眼前,管理员神情不变,边礼貌客套地笑着,边不时轻微点动头颅,示意他有认真在听。 蓦地,路杳打了个冷颤。 他慌忙后退几步,远离窗口。 电光火石,他忽然意识到管理员是认真的——认真地同他说,房间里有鬼再正常不过。 所以,当他磕磕巴巴地补充时,对方才会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的、出于怜悯才刻意维系的礼节来接待他。 有鬼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这个“人”。 路杳吓白了脸,看着玻璃窗后的管理员,也恍惚生出一种对方是鬼的错觉。 “抱歉,我开个玩笑。”管理员却道。 他咧着嘴挠了挠脑袋,黑发蓬出乱丝,洋洋洒洒地遮下来,尽显憨厚。 “你看上去有些太紧绷了,我想着调节下气氛,没想到弄巧成拙,吓到了你。真是抱歉。” 管理员语气真诚,对工作也很负责任。 道完歉后,接着便问道: “如果你执意认为屋子里有鬼的话,能否请你描述一下鬼的特征?或者,你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它、它给我做早饭。”路杳道。 他想了想,凑回窗口,神神秘秘压低声音。 这只愚蠢的小笨鸟又被骗了,心怀鬼胎的坏男人只是随意演了演,他就干脆利落地卸下了防备心,嘟着小嘴凑上去—— 故意要找亲似的。 “玄关的花瓶好像也是它打碎的,还有,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是它帮我打开的房门。” 路杳水润的嘴巴张张合合,说了一大堆没人愿意听的、乏味的废话,管理员唯一感兴趣的,是趁他嘴巴张开的间隙,捕捉其中一闪而过的粉嫩舌尖。 “我看不见它,但我能听到它的脚步声。对了,昨天晚上我就觉得有点儿奇怪……咳,管理员先生,你在听吗?” “当然,听起来这只鬼对你还不错。” 管理员恋恋不舍地挪开视线,掩饰地点了下头,百忙之中抽空敷衍。 “就算这样,那也是鬼啊。”路杳拧着眉。 “听上去,这像是你的一个玩笑。”管理员俶尔正色,嗓音里甚至隐隐透着些冷,“我冒犯在先,如果这是你的一个小小的报复,我全盘接受。” “才不是玩笑!”路杳急道。 事情这么久还没解决,他难免烦躁,五指按在大理石桌面上,已经泅出了几片椭圆的指印。 “抱歉,这位住户。” 管理员陡然变脸,冷酷得恍若变了个人,“公寓管理员的工作也是很忙的,我没有时间一直聆听你的臆想,有更多的人需要我的帮助。” 他转起桌上的圆珠笔,指指左侧走廊。 不久前还很安静的公寓不知何时变得人影幢幢,许多住户出现在楼梯和走廊里,只不过各个都形单影只,有意避免与其他住户交流。 除了细碎的脚步声,气氛沉闷而压抑。 这也是为什么路杳没有注意到,在他和管理员掰扯着鬼不鬼的时候,公寓里出现了其他人。 侧后方,有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人站在那。 一个穿黑色背心,肌肉鼓胀,胳膊上有着大片纹身;另一个头发火红,瘦削的脸上鼻环舌钉俱在,长得像头叛逆的驴。 路杳看过去,他们也极凶恶地瞪过来—— 显然是等了太长时间,已经不耐烦了。 路杳心肝儿颤颤,没胆子得罪那两位“凶恶社会人”,另一边,管理员也已态度明确地下达了逐客令。 第170章 再逗留下去就显得不识趣了。 可是折腾了这么久,路杳不甘心无功而返。 毕竟,他房间里还待着只鬼呢。 “管理员先生……”他做最后挣扎。 管理员却是连程式化的笑容都懒得给了,不客气地冷冰冰道:“这位住户,就算真的有鬼,在它造成实质性伤害前,我们也不会干涉的。” “而你屋子里的鬼,貌似没有伤害你,而只是会帮你做早饭、或者帮你开门。” 管理员耸耸肩,嘲笑: “据我所知,那不应该叫做鬼,而应该叫做田螺姑娘。” 路杳稀里糊涂的就被笑话了一通。 他鼻子酸酸,绷不住就要哭:“可是……”哭腔浓重,“可是等它造成实质性伤害,我都没命了。” “你别见死不救,管理员先生。” 无奈之下,他道德绑架:“帮助我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住户,不正是你的职责所在吗?” 路杳难得有口才这么好的时候。 管理员先生思索了会儿,好像被说动了。 “那好吧。”黑发眼睛小哥站起身,高大的身形从玻璃窗后消失十几秒后,管理员室的侧门开了,他对路杳招招手,“进来吧,我们细谈。” 路杳不疑有他,屁颠颠跑过去。 门被关上,反锁。 男人没有带他回交流窗那里,而是打开了更里边的一处隔间的门,示意路杳与他一同进去。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管理员先生?” 路杳犹豫地看了眼窗外,两位社会人还等在墙边,一副不见到管理员誓不离开的样子。 “让他们等着。”管理员言简意赅。 眼下,尝尝这块小蛋糕的滋味才是要紧事。 毫不容易到了这步,后悔也没有用了,路杳攥紧小拳头,跟着管理员进入第二扇门。 依然是关门、反锁。 再之后,管理员解放了天性一般,摘下他的黑框眼睛,又用手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梳平,并着其他头发一同扎起。 做完这些,他看回路杳。 气质大变,隐约中竟与地下监牢中的那位顾骁有些神似——譬如那条小辫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路杳大骇,想逃,却脚下生根动弹不得。 再说他又能逃到哪儿去,那间闹鬼的屋子吗?不能够!迟早会死的。 “管理员先生,房子的事……” “你知道我很忙,我无法照顾到每一位住客。”管理员躺进沙发,双手交叠,霸总坐姿,“所以,我为什么要特别抽出时间,来帮助你呢?” 路杳嗅到利益交换的味道。 男人的意思很明显—— 想要得到帮助,就必须有所付出。可他身上,究竟有什么是可以付出的…… “坐上来。” 想不出来没关系,男人会帮他做决断。 管理员轻拍大腿,给出暗示。 “我……”路杳傻眼。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悲哀的是,以往定会斩钉截铁拒绝掉的他,居然下意识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更悲哀的是…… 他居然觉得卖一卖,也没什么关系。 实在就像个劣等娼丨妓一样——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轻贱而不自爱了。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三……” “别,等等。” 路杳被拿捏得死死的,他不住回想着今早撞鬼时的恐怖遭遇,边安慰自己至少管理员先生是个人类,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羞耻地跨开双腿,坐在了后者的腰上。 “好乖好乖。” 男人奖励地摸摸路杳的脑袋,咬着他的耳垂蛊惑道,“接下来,杳杳也自己动好不好。” “唔。”路杳噙着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坏男人却早有打算,用皮带捆住路杳的手腕,绞住胳膊,反剪在后。 “乖,杳杳。”他劝诱,手指擦过路杳的嘴唇,意味深长地微笑,“只用嘴就好,你可以做到的。” 路杳震撼住了,小脸红得滴血。 他愣了好久,直到男人等不及地按下他的后脑,餍足地喟叹一声,然后哑声指导:“杳杳,咬住那块布料……对,就是这样向下叼。” 管理员室外的两个倒霉鬼等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等到管理员带着路杳从隔间里出来。 管理员神清气爽,连鼻梁上的镜框都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昂扬气息。 路杳却低垂着脑袋,嗫嗫喏喏不敢抬头。 他眼睛肿了,嘴巴破了,颈项上一连串玫红的咬痕,从下颌一路勾缠到锁骨,宛若玫瑰展开在纯白的皮肉上,美艳糜烂。 酷炫冲锋衣破烂掉,露出羽绒的填充物。 贴身衬衫也是没能逃过,领口大开,最上边的几排圆扣不知迸到哪里去了。 被糟蹋成这样,管理员也没答应他换房。 只是把一条银项链挂在他脖子上,告诉他这玩意能辟邪,再就是大发慈悲地承诺说,今夜不会把电话铃转接到他的房间里。 再然后,路杳就被撵走了。 他握着银项链晕晕乎乎、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半路上忽然开了窍—— 他想,自己该不会是上当受骗了吧? 这算是什么……白嫖? 第4章:小笨杳生胖气 路杳投诉无门,只得认栽。 第171章 思来想去,还是没能忍住,可怜巴巴地靠在墙边,心不甘情不愿地掉了几滴酸酸的眼泪。 再看一眼脖子上的嫖资—— 银项链造型朴素、光芒黯淡,越看越像是地摊上价值十元的塑料便宜货。 这玩意儿真的能辟邪吗? 路杳心中存疑。 他不敢回去自己的房间,就只能拖着酸软的腿,失魂落魄地在楼道里游荡。 那个管理员真不是东西。 装出个清澈大学生的模样骗人,等把人骗进小黑屋,眼镜一摘、发型一变,立即原形毕露,语气凶凶地命令他做这做那。 把他当个奴隶小狗那样使唤,撕来咬去的,最后翻脸不认人,丢下张廉价的百元票子让他滚。 小狗就是好骗。 在狗粮里掺两粒牛肉,就能骗得小狗团团乱转儿,贴着蹭着尾巴狂甩,让做什么都不会拒绝。 ——虽然管理员没说,但从对方三分凉薄七分讥诮的眼神里,路杳看得出他就是这样想的。 “喂,干什么呢?走路不长眼睛啊!” 胡思乱想间不小心撞到了人,鼻子先是断裂般的一痛,紧接着就嗅到一股凶猛的口臭。 路杳想要道歉的,却被熏得捂起嘴巴。 等到站稳身子,看向对方—— 口臭壮汉的脸色已是黑如锅底,从额头贯穿至下巴的刀疤更是狰狞如虫,丑恶的虫子随着他扭曲的面容上下跳动,像是随时会飞出来,杀人饮血。 “怎么,嫌我嘴巴臭?”壮汉质问。 同时恐吓地举起手臂,向路杳展示他沙包大的拳头和雄伟的三头肌。 “没有,没嫌你嘴巴臭。”路杳慌忙摇头,“我正准备道歉呢,对不起,是我走神了没看路,才撞到你了。” “哼。”壮汉冷笑,“那你捂着鼻子做甚?” “我……”路杳磕巴了一下,急中生智,“我鼻子撞淌血了,所以才捂着。” “胡说,看老子打不死你!”壮汉暴呵。 他本来也没想听解释,只想打人。狞笑一声,狂烈的拳头直冲路杳太阳穴而去,没收力道,一旦击中,非死即残。 路杳惊叫出声,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他幸运地躲过壮汉致命的猛拳,人却已经被吓傻了,眼睫一颤,泪水就顺着面颊滑落下去。 “呵,还敢躲?”壮汉怒道。 他收回拳,想也没想又是一击。 拳风阵阵,路杳只看见一片迅疾的残影直对面门而来,顿时,他哭得更凶,举起两条胳膊徒劳地挡着,边哭边求: “别打我,我怕痛……” 众所周知,面对暴力伤害时,示弱哭泣往往不会引发施暴者的怜悯,反而会激起对方更多的暴虐欲。 路杳是个标准的反面教材,照他这么哭下去,之后会被活生生地打死也说不定。 但是壮汉的拳头竟停滞在半空中。 他看见了…… 就在路杳收回手、举起胳膊的短暂空隙中,他看见了少年面颊软糯、春桃带雨般惹人怜爱的漂亮小脸。 妈的,真顶啊。 壮汉“咕嘟”咽了咽口水,收起拳头,眼神晦暗道:“你说你鼻子淌血了,谁知你是不是在骗我?这样,你把胳膊放下来,让我好好瞧一瞧你的脸……” 路杳抽噎两声,装作没听到,僵着没动。 壮汉要看看他的脸——那还了得? 要知道他的鼻子根本没被撞出血,若是被壮汉瞧见,恼羞成怒,指不定要怎么殴打他呢? “不给看,老子就揍死你。” 壮汉耐心有限,等不到两秒就狂吼乱叫,臭臭的口气袭来,熏得路杳睁不开眼。 他怕壮汉真的动手,磨磨蹭蹭挪开胳膊。 含珠带泪的小脸抬起来,从上往下看,睫毛怯怯地颤着,鼻头哭得红红的,唇瓣微肿,仔细一看还有撕咬破皮的痕迹。 壮汉看直了眼。 “妈的。”他低骂。 难得起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 然而当他瞧见路杳颈上缀着的点点红痕,那份怜香惜玉顿时被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癫狂的、不可遏制的愤怒。 “妈的,臭婊子,你在这装什么装。”壮汉眼中转瞬爬满血丝,“被别的男人玩儿过了,在我这儿装高洁?” 他步步逼近,带着杀人般的狂暴戾气。 “怪不得我看你走路摇摇晃晃的,刚从哪个野男人的屋子里出来吧?说说,有多少人玩过你?” 路杳惊恐地瞪着他,向后挪蹭。 壮汉骂骂咧咧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安德烈,那座黑暗监狱里口无遮拦的流氓囚犯,区别在于,眼前这个壮汉与他之间,并没有隔着一扇铁门。 “你居然敢背着我,勾引别人?” 壮汉的精神似乎有点错乱了。 “贱人,我就该打断你的手脚,把你锁在屋子里关起来,除了给我暖床下崽,什么都不许做。” 说着,他挥动拳头,想要身体力行地实践他的话语,打断路杳的手脚,再用铁链子拴住。 杀意铺天盖地而来。 路杳毛骨悚然,他毫不怀疑,放任壮汉继续下去,自己会被一拳接着一拳地砸成一滩烂泥。 死亡威胁下,他身体里陡然烧灼起一阵火焰,仿佛全身细胞都在颤栗、咆哮,能量奔涌,壮汉的动作和声音都变得远了,寂静中,唯有砰砰作响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第172章 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猛地推开壮汉的手臂,不敢多看,转身就逃。 一路上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壮汉没有追来。 路杳没敢停歇,一口气跑出好远。 为了省劲儿,他是往楼下跑的,不知不觉就跑到大厅,玻璃窗后,管理员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瞧。 先前那两位等待咨询的人已经离开了,大厅里没什么人,冷清清的。 “抱歉,这位住户……” 管理员装腔作势的,好像两人是并不熟悉的陌生人,好像不久前在小隔间里、强取豪夺发神经的人不是他。 路杳气喘吁吁地靠着墙,忽然感到一阵寒恶。 “如果你有什么需求的话……” “不,没有。” 路杳裹紧冲锋衣,掩住脖颈上的红痕,他拒绝得冷漠,眼底眉梢,俱都带着一层冷意。 “我没有需求,管理员先生。现在,我要回房间去了。”言罢,也不看管理员的反应,傲慢地转过身子,从容不迫地走开。 管理员注视着他的背影,目不转睛。 半晌后,他的眉心轻轻皱起,看着没有太多情绪,实则玻璃镜片已然抵挡不住他眸底的寒光。 有谁把他的杳杳惹生气了。 是谁呢? 首先排除他自己,余下的就只能是…… 那个行为放肆,不小心闹得太过的劣等胚子。 找死。 路杳强撑着爬完一层楼梯,到了管理员看不到的地方,立即垮下来,一瘸一拐地扶墙走。 周遭不时有人投来探究的视线。 遇见壮汉后,路杳看公寓楼里的任何人都不像是好人,连带着他们投来的视线,都让他觉得带有肮脏的目的。 外面不安全,屋子里也不安全。 相较之下,他有一条破破烂烂、据说能够辟邪的银项链,所以,还是回屋子里危害小点。 路杳走回二楼自己的房间。 手中攥紧银项链,汗水泅湿进项链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异样,桌椅整洁、纤尘不染,若非茶桌上也干干净净、看不见早上的残羹冷炙,路杳真要以为“屋内有鬼”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了。 厨房里不见丝毫油污,浴室中放有香薰,毛巾浴巾都洁净规整地置于架子上。 而在卧室内,昨夜被他乱七八糟蹬成一个鸡窝的被褥,也整齐地叠成了豆腐块,堆在床头。 还挺能干的这个鬼。 路杳莫名没那么怕了,抱着软枕头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迷迷糊糊盹过去,眼睛一闭再一睁,桌上就摆好了热气腾腾的午饭。 排骨炖豆角、紫菜蛋花汤。 再配上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营养又健康。 “田螺姑娘”—— 路杳脑子里不由冒出管理员之前对他说过的这个词,如果这个鬼只是待在他的屋子里,帮他做做饭、扫扫地,好像也不赖? 四处瞅瞅,没看到怪影也没听到异声。 路杳吃了顿香香午饭,彻底放下心来。 然后就又睡了一会儿。 醒时,桌上的餐盘已被收走,而他身上,多了条薄薄的毛毯。 路杳:……这个鬼还怪好的咧。 歇足了力气,他又试着去联系1188,没联系上,意志消沉了会儿,他重新鼓起劲儿,决定先琢磨琢磨怎么通关游戏再说。 通关条件是……赎清自己的罪。 或者更准确一点,赎清他所扮演的这个年轻貌美俏寡妇的罪。 俏寡妇犯了什么罪? 路杳在屋子里搜了搜,搜出压在衣柜最底层的情趣内衣和涩情杂志,他看得面红耳赤,手忙脚乱把那些污糟东西重新压回去。 烦死了,还是看看电视解解闷吧。 电视挂在卧室墙上,打开只有一个新闻频道,滚动播放着各类刑事案件。 路杳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杀妻的案子。 男人因为怀疑妻子出轨,用菜刀砍伤了妻子的四肢后,一拳拳将妻子殴打致死。 “据悉,嫌犯日常有家暴行为,具有严重的暴力倾向。”电视中,主持人小姐姐表情严肃,“目前嫌犯畏罪潜逃,仍未抓捕到案,若您的身边出现疑似该嫌犯的男子,请及时联络警方。” 伴随着她的话语,电视上贴出一张大大的嫌犯照片:国字脸,大伤疤,眼神凶恶。 路杳看见,噔楞一下坐直身子—— 这不是…… 他刚才在楼道里遇见的壮汉吗? 第5章:风流成性、美艳流莺 公寓楼中有杀人犯—— 这个认知让路杳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慌慌张张爬起床,打开这间屋子所有的灯,细细检查每一个能够藏人的角落—— 橱柜、衣柜、洗手台的下边 ——确认屋子里不存在第二个人后,又找来玻璃杯挂在大门把手上,这才敢回到卧室,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个粽子,一边害怕、一边继续看电视。 电视里还在进行刑事案件的播报,配上案发现场的高清照片,阴恻恻吓人的很。 路杳看得神经紧绷,满头大汗。 每当那些未经打码的血腥照片跳出来,他都要悲鸣一声捂住眼睛,听自己可怜的心脏惊慌失措地乱跳。 他很担心自己被吓出心脏病来。 如果有的选,他绝对不会强迫自己看这该死的电视节目—— 第173章 就像胆小鬼不该自讨苦吃看恐怖片一样。 但他大概也知道,逃生游戏在电视里播放这些东西,不可能单纯是为了吓唬玩家,这里面,一定存在着通关线索。 所以尽管不情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看。 就像从前,他也是因为无法拒绝“朋友们”的热情相邀,才被迫参加他们的“恐怖片观影会”。那些人没安好心,“恐怖片观影会”也是一个为了捉弄他而特意设计出的恶作剧—— 没人真正对恐怖片感兴趣,他们想看的,只是他受到惊吓时红着脸淌眼泪的可怜样子。 “接下来是一件发生在老旧小区的……” 上一个关于入室抢劫杀人的案件播报结束了,有着无头尸体和大片血泊的照片从电视屏幕上消失,换回主持人小姐姐健康红润的脸。 路杳撤开手,专心地看、认真地听。 与曲折离奇、桩桩件件都彰显着人类至恶的案件相比,也只有这位漂亮姐姐,能让他饱受折磨的内心感受到一些安慰了。 主持人坐在演播室前,身后大屏幕上显示着一栋外立面剥落严重的老旧居民楼。 “该小区的居住者多为外来租客,游荡于社会底层,通过做一些廉价的杂活维持生计。由于作息时间不同,住户们常常因噪音问题产生矛盾……” 主持人娓娓道来,路杳听得直打瞌睡。 简单来说,这是件一张破床引发的血案—— 住在楼上的小情侣荒淫无度、夜夜笙歌,他们一闹腾,身下的木头破床就嘎吱作响。 响声透过楼板传至楼下。 一晚上被吵醒八次后,楼下住户忍无可忍,拎着菜刀敲开楼上的门,然后一刀一个…… 将精力旺盛的小情侣砍翻在地。 主持人刚叙述完案情,路杳就熟练地遮住眼睛——根据经验,电视上该放案发时的照片了。 电视机幽幽投出一片暗红的血光。 半分钟后,红光转蓝。 “现在为您展示的是嫌犯照片,若您的身边出现疑似该嫌犯的……” 咦,这个案子有嫌犯照片看吗? 路杳犹豫了下,缓缓挪开手指。 瞧见电视屏上的照片时,他心头的那抹不妙预感得到了印证—— 照片里又是两个老熟人。 是清晨他与坏狗管理员掰扯不清时,等在后边的黑背心纹身男和红头发鼻环驴。 事已至此,路杳再笨、再迟钝,也隐隐窥到了这场游戏的部分真相——游戏背景中提到的“有罪”,并非一个飘渺的意向或者别的什么。 有罪就是有罪,违法犯罪的有罪。 这栋公寓楼中,住着的都是有罪之人,而他自己,八成也是某起刑事案件的在逃人员。 那通关条件中的“赎罪”指的是什么? ……他应该自首吗? 可他连自己犯的什么罪都不知道。 午夜十二点响起的电话铃,难道是办案警方打来的问罪电话,他只要在电话里痛哭流涕承认罪过、表达忏悔,就算是赎罪了吗?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按逃生游戏一向表现出来的气质,它不应该是一款具有积极教育意义的正能量游戏才对。 路杳想不明白,苦恼地咬着手指甲。 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影子从衣柜中悄悄溜出,蹑手蹑脚打开卧室的门,飘到屋外,几分钟后,一杯热牛奶从半空飘进,慢慢悠悠落在床头柜上。 “接下来为您介绍一件情杀案……” 主持人小姐姐不知疲倦,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路杳哈欠连天地正打算关电视睡觉,悬在关机键上的手指却鬼使神差顿了一下。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 没有错了,他等的就是这个。 路杳挪动屁股凑近电视,目不转睛。 电视中正在播报的情杀案,说的是一个美艳尤物风流成性,结后依然不能收心,尽管丈夫高大帅气、温柔多金,他还是孜孜不倦地在外边勾搭野男人。 案发日,美艳尤物约了男人到家中鬼混,不料丈夫提前回家,想在他生日这天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是没有,惊吓倒挺足。 新婚妻子手忙脚乱地藏起奸夫,看着丈夫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居然起了杀心。 晚餐时,他换上布料清凉的睡衣,小意殷勤地为丈夫斟酒,而丈夫被他秀美的小蛮腰晃花了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全然不知酒中下了毒。 丈夫死了,法医检查结果是酒精中毒,证据不足,没有办法给嫌疑最大的妻子定罪。 毒妇逃过法律制裁,气焰更加嚣张。 他毫无悔意不说,还日日在外边花天酒地。 等警到方终于查出罪证,准备将他捉拿归案的时候,这位风流美艳的寡妇却突然失踪、下落不明。 真的下落不明吗? 他明明就在……这里。 路杳看着电视中占据了大半张屏幕的嫌犯照片,脸都要绿了—— 虽然浓妆艳抹,眼角眉梢俱透着一股耐不住寂寞的妩媚与妖娆,但那并不妨碍路杳一眼认出,在那青色眼影与烈焰红唇的妆容下,是他自己的脸。 坏了,毒妇竟是他自己。 难怪衣柜下边藏着情趣内衣和涩情杂志呢,原来他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人。 路杳心情复杂。 第174章 通缉照挂了一分钟,忽然跳回主持人的脸。 路杳以为这是要开始下一个案件了,与其他案子比起来,他的案子虽然不道德,但是却没那么黑暗血腥,比较而言…… 他困得思绪发飘,想着“自己”的杀人手法既干净又整洁,隐隐间竟还有些得意。 就在这时—— “罪人,我在盯着你呢!” 电视中陡然传出一声尖啸,路杳惶然看去,瞧见主持人小姐姐面目狰狞、清纯不再,眉梢吊起、眼睛通红,宛若恶鬼。 与此同时,电视信号变得极差。 雪花噪点中,主持人的脸一时变红、一时变蓝,一时口眼错位,扭曲异常。 她歪斜的嘴巴张张合合,在电视错乱的色彩显示中,红得像生啖人肉的野兽的嘴。 “罪……滋滋、滋……罪人,你……滋滋……” 她的话语被噪音侵蚀。 卧室里滋滋啦啦嗡鸣一片,声音越来越大,调子也越来越尖锐刺耳。 最终,播音器运转到极致。 一阵火花溅射,它彻底罢工不干,音爆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耳鸣悠悠,提醒着刚才那场声音灾害的存在。 电视机大抵是彻底坏了,花花绿绿,东一片西一片播放着各种残破的画面—— 或者是主持人崩坏的面容,或者是血泊、尸体构成的凶案现场。 路杳目瞪口呆地看着,琥珀的眼眸里反射出各色光芒,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回过神来,“啪”地关上电视。 还好,电视还关得上。 不像恐怖片或灵异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哪怕断开电源,依然能够放出画面。 路杳呆坐许久,侧身瘫倒在床上。 小小的身体砸出深深的凹印,蓬软的发丝飞散开来,蒲公英般乍得到处都是。 少年眼神呆滞,紧紧抱住毯子。 他完了,他今晚别想睡觉了。 虽然电视是关了,但那些足以造成成吨污染的画面早已钻进他的脑子,在他的脑海深处安身立命了。 眼一闭,就冒出来;眼一闭,就冒出来。 眼不闭,模糊不详的色块也烧灼在他的视网膜上,看向哪儿,就投射在哪儿。 路杳愣了好大一会儿,委委屈屈地拽来被子,兜头盖住—— 他好害怕,他好想回家。 要是1188在就好了,他好想和这只嘴贱系统说说话;要是能看看直播间弹幕就好了,哪怕是下流荤段子,也能让他感觉好些。 正沮丧着,肩膀的位置忽然被拍了一下。 路杳悚然一惊,瑟瑟发抖。 “看不见听不见不知道、看不见听不见不知道……”他衔着泪珠,碎碎念叨着安慰自己。 然后,他又被拍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力道轻柔,间隔规律,像母亲在哄睡夜间哭闹的婴儿那般,就差一首摇篮曲了。 半晌后,路杳从被子里露出红红的半个脑袋:“谢谢你。”他闷闷地向鬼魂道谢。 “虽然看不见,但你一定是个好鬼。” 混乱的心绪平复下来,他觉得自己又敢睡觉了,于是迷迷糊糊爬起身,三两下脱掉身上的冲锋衣……颈项中细密的吻痕就露了出来。 气压蓦地一低,温度骤降至冰点。 这个浪荡的娼妇,被关到这栋公寓里来,居然还能勾搭到其他野男人? 第6章:看爽了,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空气突然变得很冷。 路杳皮薄不耐冻,当即就打了个喷嚏,牙关打颤、瑟瑟发抖。 他裹紧被子,抬头看了一圈—— 奇怪,这屋子里也没有空调啊。 路杳裹紧被子,埋好脑袋,蜷缩成一团,以为是恐怖电视栏目看得太多,给他带去了不美妙的心理暗示。 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就不冷了。 “啊啾、啊啾——” 被团子重重颤了两下,半晌后从中摸出一只手,捞起床头柜上的抽纸,呲溜缩回去,然后,被团子里传出几声很响亮的擤鼻子的声音。 寒自脚底来,褥子聚不拢热气,冷得像铁。 路杳鼻涕直流,脸都被冻得发青发紫。 硬撑了半个小时后,他灰溜溜地掀开被子,搓着胳膊打开衣柜,从上层抱出一套新的棉被。 一套不够就盖两套。 只要盖得多,不怕捂不热。 路杳吭哧吭哧把两套被子叠在一起,瘦小的身子往被子下一钻,立即就被压成一颗小豆芽菜。 他胸闷气喘呼吸不过来,感觉自己仿佛进入到了“豌豆公主”的童话故事中,公主的床榻上铺了二十层床垫和二十层鸭绒被—— 而他就是被压在最下面的那枚豌豆。 这次只坚持了十分钟,路杳就落荒而逃。 卧室中寒冷依旧,已经到了能张口吐出白气的地步,透过白气,他忽然扫见柜子上的电子钟。钟面水雾蒙蒙,擦去水汽,便露出下方的时间来: 21:31。 不早也不迟。 路杳研究了两下,按动电子钟上的几个按钮,设下午夜十二点的闹铃—— 虽然管理员说今天晚上不会把电话铃转接到他这里,但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以防万一,他还是准点守着电话比较好。 以路杳的小笨脑子而言,他是不会专门算计到这一点的。 第175章 这只是个意外—— 意外地看见电子钟,意外地想到应该设个闹铃,意外地感到自己这么做很聪明。 原本,他只是计划着…… 路杳胡乱从衣柜里捡了几件衣服,推门而出,走进浴室,掀掉衬衫,轻车熟路地打开水阀。 热水溅落,暖湿的气流转瞬填满淋浴间。 他幸福地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任由水流淌过身体,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天冷就该洗热水澡。 天冷,就该洗热水澡! 路杳被热水澡冲昏了头脑,既忘了去追究卧室里为什么会突然变冷,也忽略了那股冷意跟随他离开卧室,径直来到了淋浴间。 水花四溅,瓷砖上浅浅蓄着一层水,斑驳的水面下,藏着安安静静的一片影子。 少年光脚踩在防滑垫上,脚趾粉润。 他欢快地淋了一会儿水,本着“洗都洗了”的原则,从上到下、将自己仔仔细细地清洁干净。 脖颈、肩膀、手臂…… 稚嫩的胸脯、弧度优美的后腰、还有…… 有谁“咕嘟”咽了声口水,音量不算小,但由于水声遮掩,没能引起少年的注意。 少年对危险的认知浅薄有限,因而缺乏必要的警惕心,一旦被表面舒适的环境唬住,很容易就会迷失其中,昏昏然不知其所以。 倘若他还有些理智,就不该放任自己的脑袋泡在水里,双眼紧闭,将自己置于致命的险境。 但他没有。 他快快乐乐地挤出一团洗发露,在头发上揉出泡沫,然后闭上眼睛、弯腰冲洗。 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影子的主人做出哪些不得了的大动作,他都注意不到,更无法反抗。 路杳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他小腿肚忽而有些痒,勾手挠了挠,指尖却不经意碰到一个凉凉软软的东西。 什么鬼?! 路杳心中警铃大作,想要回头去看,面颊上却流淌着淅淅沥沥的泡沫水,刺激得他睁不开眼。 痒意流窜到了大腿根。 他后背发毛,着急忙慌拿手去擦眼睛上的水,却因为手上也潮潮的,越擦、越让脸上糊成一片。 臀肉被掐了一下,一触即离。 路杳惊呼出声,伸着胳膊在半空中乱摸,先是摸到滚烫的水管,烫红了手指,再是摸到冰凉的水阀,大力将水流关上。 热水停下,身上就是一冷。 后腰上为非作歹的冰凉触感也愈发明显起来。 路杳运气不错,胡抓乱摸竟也寻到了浴巾,匆匆在脸上揉了揉,他赶紧去找那动手动脚的混蛋。 淋浴间内水哒哒的,蒸气将散未散。 路杳瞪大眼睛逡巡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再扭身看看自己的腿,白白净净地挂着水露,不像是被人摸过的样子。 虚惊一场,一切都像是他的臆想。 可是他无缘无故的,臆想有人捏自己的屁股做什么? 路杳紧张兮兮,直到视线扫见淋浴间完好无损的锁扣,才总算找到一个放松的借口—— 没错了,应该就是他在胡想瞎想。 如果刚才真有其他人在,那人是怎么在不破坏门锁的情况下进入到淋浴间内,又怎么一眨眼就跑出去了呢? 除非那个人从始至终都在淋浴间里。 哼哼,他又不瞎。淋浴间就这么大,他还不至于多出个人来都看不见。 至于鬼…… 路杳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他以为,一个热衷于打扫屋子、烹饪营养餐、为他盖毯子、并且在他害怕温柔地拍拍安慰的好鬼,是不会做出偷看洗澡这种龌龊事的。 路杳说服了自己。 惊吓过后,他也没心情继续洗澡了,伸出只手往淋浴间外探了探,感受到屋子里的温度没那么冷了,他便擦干身体,准备回卧室睡觉。 然而抓来换洗的衣服,定睛一看,路杳傻了眼、犯了难。 之前他被冻糊涂了,没有细看,从衣柜里胡乱捞了几件衣服就跑来洗澡了。 如今将要换上,他才看清—— 居然又是套情趣内衣。 版型狂野大胆、材质薄如蝉翼,缎纹如水,光滑玉润,布料很多,足够将他从头盖到尾,可穿在身上,又像是什么都没穿一样。 应该说不愧是个美艳毒妇吗? 不正经的衣服一套接着一套。 路杳默然良久,忽然觉得早上能从衣柜中找到白衬衫和冲锋衣穿的自己相当厉害。 …… 胡思乱想一通,视线转回不正经的衣服上,虽然嫌弃,还是得捏着鼻子穿。 浴巾才擦过身子,湿漉漉的。 脏衣服皱巴巴地团在衣篓中,衬衫缺少钮扣,裤子上更是沾着奇怪的东西,水气一蒸,俱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所以,他只有一个选择。 路杳扭扭捏捏的,把半透明浅银色的绸缎睡衣套在身上,然后做贼般悄悄溜出浴室,回到卧室钻进被窝,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影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跟到路杳躺进床、辗转反侧地扭来扭去、最后内耗严重精疲力竭、躺平摆烂沉沉睡去。 看着路杳各种迷人的小动作,他的火气渐渐就消了下去。 或许在更早之前,在他鬼迷心窍尾随杳杳走进淋浴间,躲在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水中的漂亮小人看—— 第176章 看他白嫩的手指擦过身上的斑斑红迹、 擦过那些出轨的铁证 ——的时候,它的火就已经灭了大半。 说来奇怪,虽然大把证据摆在面前,但他还是有一种路杳没有背叛自己的直觉。 甚至于,哪怕杳杳真与其他男人勾搭在一起——譬如说,在今天早晨的稍晚些时候。 莫名其妙的,他感受到一阵悸动。 美人有美人的特权。 而且再耐心等两天,他就能为所欲为了不是吗?他要杳杳看着自己,边痛哭流涕,边呜咽悲鸣。 床上,路杳一脚踢翻被子。 过了两秒,黑影浮掠,被子自己动了起来,盖回路杳身上,还贴心地掖住了被角。 影子不再动了,就站在那儿看。 看了足足一个小时,直到半夜23:30,闹铃将想,才不情不愿地晃动几下。 它没有飘进床底,而是飘出了卧室—— 虽说时间还早,但在重要的事情上,花费再多的精力都不为过。让它来想想,明天早上给杳杳煮些什么好呢? 肉粥,才吃过;温泉蛋,杳杳不喜欢吃。 煮点虾仁玉米粥怎么样? 还是说,给杳杳包一碗虾仁玉米小馄饨? 三更半夜,路杳被闹铃吵醒,他睡眼惺忪地关掉闹钟,披着小被来到客厅,守着红色电话哈欠连天。 等了足足十分钟,电话也没响。 他懒劲儿上来了,不想再哒哒哒跑回卧室,干脆蜷在了沙发上,打算囫囵着对付过后半夜。 影子标记了一处地点。 杳杳除了床,也很喜欢沙发。 次日清晨,路杳是被香味儿给勾醒的,眼睛一睁,就看见茶桌上热气腾腾的一碗馄饨。 “谢谢你,鬼先生。”路杳感动道。 他刷牙洗漱,美美吃了一顿,接着出门,想去找管理员问问电话铃到底是怎么个事。 以及自首的话,能不能离开这栋公寓。 结果刚走出不远,就看见楼梯口挤挤攘攘聚了一堆人,他们都在往楼上去,各个神情严肃,好像楼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路杳晕晕乎乎的,也随大流上了三楼。 这该死的从众心理,害他刚吃过一碗香香小馄饨,就瞧见楼道里一个血肉模糊的死人。 死得像滩烂泥,融融铺开一片。 腐臭扑鼻,深入人心。 ……哕。 第7章:杳杳,我想……3200+ 路杳看了眼死人,就想后撤。 岂料公寓楼中的住户越来越多地聚过来,他不但没走掉,一来二去的,还被挤到了最前边。 离得愈近,恶臭愈发浓郁不散。 路杳脸色苍白,头晕目眩,还得拼尽全力站稳身子,以免一个不小心摔进那堆烂泥中去—— 是的,烂泥。 眼前的尸体已经很难说是尸体了。 死者是被什么极坚硬的物体一锤锤砸在后背,硬生生砸死的,经络俱碎、骨肉沾黏,最后铺平了摊开,变作薄薄的、汁液丰润的一张肉皮。 他死了不知有多久,腥臭难闻的尸液尚未干涸在地上,而是缓缓流动着。 后边的人一挤,路杳不慎向前挪动了几毫米。 他洁白干净的鞋边顿时染上一圈红边,软软弹弹的,味道大不说,还会蠕动。 路杳恶心得炸了毛。 感觉到后边那位还有向前挤的意图,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凶巴巴地扭头一瞪: “挤什么?没见过死人啊?” 鼻环小青年被凶得一愣,正要退缩,却看见路杳脸蛋软软、屁股翘翘,很好欺负的样子,他瞬间改变了主意,横眉怒目,准备凶回去。 路杳气得不知道怕,还在输出: “都住进这栋破楼里了,谁手上没有几桩案子、几条人命?一个死人,也至于你这样急吼吼地凑上来看?” 小青年“啊巴”一声,气势弱下去。 “你、你也杀过人?” 他问,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 因为眼前这身板纤细的漂亮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挥刀子杀人的人。 “杀过?哈,我还想杀你呢。”情绪上涌,路杳胡说八道,“我把你也砸进这堆烂泥里,让你染上尸气,浑身起疥,溃烂而死。” “嗐,凶什么嘛。”鼻环青年挠挠头,退开了,“我就是看你面善,想和你交个朋友。” 别说,这好看的人生起气来也好看。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他和小美人有缘,说不定,这会是一场爱情的开始呢? 鼻环青年越想越真,嬉皮笑脸道: “诶,哥们,你住哪儿的?公寓楼里刚发生命案,怪吓人的。不如晚上我去找你,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鼻环的眼神色眯眯,路杳看得恶心心。 这会儿,他的火气已经消下去不少,以至于,他那短暂膨胀起来的勇气迅速干瘪下去。 路杳凶不出来了,担心继续和这人掰扯下去会露馅,于是矜傲地“哼”了一声,直截了当道: “谁要和你彼此照应,我早有照应的人了。” 嫩汪汪的唇瓣微微翘着,漂亮美人一“哼”,当即就给鼻环青年的小腹“哼”出一团火来。 他死皮涎脸: “哥们,朋友不嫌多嘛。你那姘头是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嗐,我不见得就比他差嘛。” 第177章 “是我。”威压沉沉。 鼻环青年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牢牢控住,紧接着颈椎骨“咔哒”断裂,他的头180°转了半圈,暴起的眼球对上管理员笑眯眯的一张脸。 什么啊…… 原来漂亮小美人的姘头是管理员啊。 怎么早不跟他说? 早跟他说,他也早就知难而退了。 鼻环青年昏昏沉沉地想着,“哇哇”吐出两口血,脑袋软塌塌垂向一边,没气了。 管理员扔垃圾似的将他扔到一边。 随后取出一张手帕,慢条斯理擦了擦手—— 明明杀了个人,他却波澜不惊、风轻云淡,动作优雅到仿佛刚才在品一杯红酒。 “杳杳,过来。” 擦干净手上并不存在的污垢,他抬眸看向路杳,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路杳心情复杂,正纠结着要不要过去的时候,站在他身侧的人就已识趣地散开,各个避之不及,生怕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管理员这么恐怖的吗? 居然一整栋楼的人都怕他。 路杳狐疑地皱起眉头,视线从管理员锃亮的小皮鞋扫上,扫过白色的西装裤、紧绷的黑衬衫、半敞的衣领、微突的喉结、狭长的眼睛和成熟的大背头。 他惊觉,管理员今天居然没有装成学生。 不对劲。 他垂眸沉思,还没还没装模作样地想出个所以然来,视野里就出现一双小皮鞋。 脑袋一重,大手压上来。 “杳杳,怎么不听话。”男人兴师问罪,“在想什么呢?情愿站在这摊臭烘烘的烂泥旁边,也不愿意到我身边来。” “鞋子都脏了。”他补充道。 路杳矮身救出自己的头,从实招来:“在想你怎么不装了,明明昨天还是蓬蓬头和厚眼镜。” 今天就变成了西装大背头和金边眼镜。 往那儿一站,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 “骗到了还装什么?”管理员大言不惭,眼看小笨蛋要生气,立即转移话题,“鞋子脏了。” 滥用职权的骗人坏狗,竟还得意洋洋…… 咦,他鞋子脏了? 之前他明明把鞋边的污血偷偷擦到了鼻环青年的裤脚上,应该擦干净了才对。 路杳被阴险坏男人牵着鼻子走、骗得团团转,坏男人念念咒语,告诉他“你现在要低头”,他就立马傻缺缺地把脑袋低了下去。 鞋面果然脏了,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血污蔓延,悄无声息浸染了他半个鞋面。 烦人、讨厌、恶心。 路杳皱起脸,正愁要拿什么办法对付这只鞋,下一秒,男人拎了起来,拦腰抱住。 “脏了就脱掉。”管理员给他出主意。 并且身体力行,帮他解开鞋上的系带,三两下脱掉鞋,露出其中一双纯白的棉袜。 管理员挑眉,顺手捏了捏。 路杳惊骇地瞪大双眸,无力阻止,只好把窘迫的小脸藏进男人半敞的衣襟里。 脚趾却无处可藏,无助地蜷着,扭捏作态。 楼道里的住户们都很识趣,默契地别开头不看,或者干脆利落地背过身,或者装成全神贯注的样子,研究尸体。 其中有在电视上看见过路杳的通缉照,认出他来的,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思,窃窃私语: “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他,他就是那个风流成性、毒杀亲夫的坏男人。” “难怪耐不住寂寞呢,我要是长成他那样,我也到处招猫逗狗玩儿……不过真没想到啊,他居然连管理员都拿下了。” “我还一直以为管理员是无性人呢。” “之前也有人尝试过勾引管理员,你猜怎么着?要么被当场拧死,要么当夜接到电话。” “你们说小寡妇今晚会不会接到电话?” “不一定,要接早接了。他们两个可不是今天才勾搭上的,昨儿一早我就瞧见……” “瞧见什么?” “管理员把那小寡妇带进小黑屋里……” “然后呢?” “然后就吃了个爽啊,小寡妇出来的时候路都走不稳啦,就是管理员太凶,我没敢多看。” “啧啧啧……” 他们自认为声音很小,但在安静的环境中,再小的声音也会显得清晰。 其他住客且不论,反正路杳是听到了。 他恼红了脸,锤两下无动于衷的坏狗管理员,气急败坏地央道:“你就由着他们说,你快让他们闭嘴!” 管理员失笑,转而声音一沉:“都闭嘴。” 令行禁止,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路杳脸不红了、气也顺了,揪着坏狗的衣袖继续颐指气使:“还有,你站得离那滩尸体远些,臭死了,都要把我熏入味了。” “好,听你的。”男人眼含笑意。 路杳让他走远,他就走远。 站住后却气势一凛,以着一种机械般的淡漠,冷然开口道:“死者赵铁,犯杀人罪,因疑心妻子出轨,残忍地虐杀了女方。” 路杳一个哆嗦,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他偷偷抬头,想去看管理员的脸色,却被后者强硬地把脑袋按了回去,箍在腰上的胳膊紧了又紧。 “铃声已至,恩怨已了;魂魄纠葛,永坠地狱。”管理员嘲弄地叹息,“清理干净吧。” 楼道忽起大风。 蹄声飒飒,两头豺狼般大小的恶犬踏着滚滚黑雾而来,它们冲散人群,行至两具尸体旁边,大嘴一张,把血肉吞食殆尽。 第178章 路杳好不容易掰开男人的手,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只一眼他就后悔了—— 这么凶残的一幕,还不如不看呢。 “别怕,这只是我养的两只小东西。”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它们很温顺,不吃活人。” 刚说过很温顺,两头黑犬就靠近过来。 它们好奇地闻闻路杳垂下的手指,其中一只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管理员的眸色一下子暗下来: “杳杳,我想……” 如果杳杳喜欢毛绒绒的东西,他也不是不能试着改变一下外形。 路杳警惕心起,一口回绝: “不、你不想。” 虽然不知道坏狗在想什么,但他感肯定,保准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好吧。”管理员耸耸肩。 现在不想,以后再想。 等杳杳只会哭着求他、全身软软爬不了一点的时候,不论他想什么,杳杳都拒绝不了了。 楼道焕然一新,住客四散离去。 路杳没有鞋——脱下来的鞋被两只头黑犬顺便吃了——只能任由管理员抱着。 这时,他想起来问问题了: “管理员,电话铃究竟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午夜凶铃那一类的吧?” 若说先前他还幻想电话铃是警察打来查案子的,瞧见那堆破烂尸体后,他就不能再天真了。 而且,如果他分析没错的话…… 楼道里的死人,应该就是昨日与t产生过冲突,后来被他在电视里看见的那名杀妻男。 电视上说杀妻男把他的妻子一拳一拳殴打致死,而他凄惨的死状,恰好是被坚硬物一锤一锤砸死的 这么一联想,路杳有被吓到。 “管、管理员先生。”他磕磕巴巴,“如果,我想向警察投案自首的话,还来得及吗?” “……自首?”管理员意味深长地重复。 “向警察自首可没用。”他笑着否定,“不过,杳杳若是真的知罪了的话,试着求一求你屋子里的那只鬼,说不定会有奇效。” ?? 第8章:老鬼妒火滔天 当前章节由于违规已被下线,暂时不能阅读 第9章:老鬼惨遭拉扯3400+ 路杳呆站在门前,不敢进去。 知晓真相前,他天真地为鬼先生是个文质彬彬的好家伙;知晓真相后,他只觉得自己还没死真是个奇迹。 坏狗管理员挑明这一切,兴致盎然地将他惶恐无措的模样尽收眼底,像个专以人类负面情绪为食的摄魂怪,饱餐一顿后,无视他眸中的哀求,冷酷无情地扬长而去。 路杳被丢下了,孤零零一个人。 他犹疑不定地用手指覆上门板,想到自己与前夫哥的鬼魂共处一室而苟活两日这件事,仍感到有些不真实。 掌下凉莹莹的,猝然结出细小的冰凌。 路杳慌忙把手背在身后,无措地舔了舔唇,后退再后退,直到与那扇冰霜覆结的门拉开足够远的距离。 心慌意乱中,他回想起那场萧森的旧梦。 梦里,血色的瞳仁绽放,宛若一簇簇荆棘玫瑰,将它们暗红的光芒浸润进整间屋子,恭迎纯黑恶魔的隆重登场。 他回想起梦醒时分…… 沉郁的黑暗压在他的身上,狭长的红眸饱含欲念,紧盯不放。 他被纠缠、被包围、被紧锢…… 荆棘逐渐收紧,却在贴近他时柔顺地将棘刺拢向藤枝,一边残酷地收绞,一边温柔地侵占,柔嫩肌肤上落下的浅淡红痕,就是它留下的全部伤害。 他被吓坏了,落荒而逃。 凡人之躯怎么对抗得了恶魔呢?何况他这么柔软脆弱,恶魔轻轻一戳,就能轻易叫他喷溅出鲜红的汁液,化为一堆枯骨。 他是为了活命才逃的—— 路杳用这个借口蒙蔽自己,反反复复。 那些惊疑、畏惧、怯懦不安的情绪针刺般不遗余力地折磨着他细弱的神经……他知道事情另有蹊跷,却固执地蒙住自己的眼睛。 活下来、活下来…… 首先,他要从这场游戏中活下来。 路杳将自己砸进污浊与血腥裹搅着的危险旋涡,努力装成一名普通玩家,勤勤耿耿地探索环境、寻找线索。 仿佛他一直都是这么通关的。 仿佛潜意识里对于那份特殊偏爱的隐秘窃喜,以及区别于身份卡之外的,对于不死不灭的唐突笃定,都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深受所累,索性不再去想。 思想的封印比他易于攻破的身体牢固得多—— 如同璀璨宫廷外冷漠的侍卫,将恶魔暧昧的诱惑尽数阻拦在外,却因此积累了太多应力,于某个不经意的契机,轰然崩塌。 绮丽的臆想冲破封印,与眼前繁复华丽的冰霜交织缠绕。 路杳两眼发直,怔怔地向前走了一步。 他想明白了…… 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没能抵住恶魔的引诱,轻易走进金丝交曳编织的陷阱,安于做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于甜美的幻梦中,死于地狱无尽的烈火。 恶魔的感情太炙,欲望太深。 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去承担这,所以只能当个疲于奔逃的小鸟,流连过几只强大鹰隼的巢穴,产下几颗卵,欠着一屁股风流债,东躲西藏。 可是躲避没有尽头,他必须要去面对。 就像这场游戏里不忠的妻子,不诚心忏悔、赎清罪孽,就永远无法离开这栋罪恶的公寓。 第179章 思绪翻飞,烟花般炸开在路杳脑中。 他僵硬地像个木偶,机械地摆动手脚,拇指和食指捏住钥匙柄,缓慢用力,向顺时针方向轻旋。 混乱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 他要打开这扇门。 钥匙偏转过九十度,再往下拧上半圈,锁芯就会传出被攻破的“咔哒”声,门后的气息躁动起来,无形的鬼怪兴奋得快要凝作实质。 “喂,小兄弟。” 路杳耳尖一动,下意识看过去。 公寓楼构造老式,只有一座楼梯贯通上下,楼道里一排房门、一排墙壁,没有楼梯的那侧被水泥封死,比起住宅楼,更像是监狱。 楼道接入楼梯口的地方,墙壁凹下一角,两面墙一面梯,围出中间一小片空地。 眼下,一个平头男子站在那片地方,从墙后鬼鬼祟祟探出半个身子,边“小兄弟小兄弟”地喊,边疯狂招手、手掌在空中抡出残影。 这滑稽的一幕将路杳从浮华绚丽的情绪眩晕中唤醒,他的脚重新感受到坚实的地面。 深棕木门寒意森森,被冻出裂纹。 他慌忙拔出钥匙,向后躲去。 “小兄弟,看看我啊小兄弟。” 平头男还在喊,铆钉皮衣随着他逐渐急促的动作,发出唧唧作响的摩擦音。 路杳左右看看,确认楼道里没有第二个人在,而当他把视线落在平头男脸上,询问地指指自己的脸时,平头男的眼睛歘然亮得像灯泡。 不用问了,应该就是在喊他去。 路杳不觉得这栋公寓楼里有类似“伙伴”或者“朋友”这种人的存在,都背着案子,谈不上谁比谁善良。 但是,总归他现在不敢回房间。 至于管理员的办公室,那是更去不得—— 虽然管理员慷慨地承诺他随时都可以去寻求庇护,但同时也告知他要带着价码过去,并意有所指地说小黑屋里已经备好了镣铐与皮鞭。 路杳不打算去自投罗网,所以…… 他向平头男走过去??,唇边衔出一抹坏坏的笑,尽可能表现得舒展、放松、骄傲,伪装得心狠手辣像个真正的毒妇,以防被这些人占便宜。 门上,蜿蜒扩散的冰霜倏然凝滞。 它悄然失去光泽,由势头凶猛的侵略者变作廉价的塑料装饰,安静且了无生气。 半晌后,嶙峋的冰刺骤然乍起。 带着森然的妒意与戾气,锋锐的尖端足以穿透任何血肉之躯。 路杳脚下一顿,扭头看回身后。 楼道里并无异状,方才刺穿耳膜的那声嗡鸣,仿佛只是他过度紧绷引起的幻听。 “好吧,你找我?”路杳稍稍踮起脚,居高临下睥睨着因倾斜着身体而矮他一头的铆钉小平头,他装模作样弹了弹指甲,“有话快说,我时间有限。” 平头男嘿嘿笑开,神秘兮兮道:“你是玩家吧?我也是。” 路杳表情大变。 一场游戏可能存在多名玩家,这个他知道。昨天清晨,寻找其他玩家本也是他出门的任务之一,可是被管理员一搅和,他就给忘了。 “你的房间里有异常吗?”路杳压低声音问,“还有其他人呢,他们都在哪儿?” “没有其他人啦,就我俩。” 平头男大咧咧道,十分豪爽,他紧张兮兮看一眼后边的楼道,确认没有坏东西跟上来后,出溜把路杳拉到了墙后边。 “准确来说,就只有你。” 路杳大惊:“你别胡说,小心我大嘴巴子扇你。”他装腔作势,“我可是资深老玩家,手上染着无数人命。” “是是是是是,小祖宗。”平头男惨兮兮地哄他,“你耐心听我说,我真没骗你。” 平头男的经历很离奇—— 三个月前,他来到这个副本,同行的其他玩家有两名,各自被安排了不同的身份。 其中一人的身份是杀妻男。 与路杳之前看到的一样,他于游戏第二日早上死在楼道里,死状凄惨,作一摊烂肉。 另一人的身份是入室杀人犯。 他与同伙npc共住一间屋子,于第三日凌晨被发现死在门前,手里攥着一把菜刀,死因是与同伙挥刀互砍。 “游戏要求存活七天,才三天就死了俩,我吓坏了,躲屋子里哭了一天。”平头男心有余悸。 后来,他决定自救。 从电视中了解到自己的身份是一个由于喝太多酒脑子不清醒,从山沟里采了一筐毒蘑菇回家烧汤,结果毒死了老婆的二货酒鬼后,他开始每天在房间里磕头忏悔、痛哭流涕。 “你大概也已经看出来了吧,在这栋公寓,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游荡着受害者的孤魂。” 平头哥打了个寒战,搓搓胳膊。 “午夜十二点,如果接到电话铃,那就意味着时间到了,恶鬼会显形送你上路。” “那如果我不接呢?”路杳问。 “更惨。”平头哥道,“不接电话,你就会穿越到里空间,虽然看上去还待在公寓楼里,但是却没有活人、食物,只有各种精神污染,你会逐渐癫狂,最终惨死其中。” 那也太恐怖了。 路杳只是想想,就遍体生寒。 “既然游戏时间是七天,而你三个月前就来到了这里,那你为什么没死,也没通关?”他问。 “因为我半死不活。” 第180章 平头男人苦笑,接着解释道,“鬼也是有感情的,我流的那些驴尿起了作用,杀我时它心软了,收了劲儿。” 说完,他撩开铆钉衣。 路杳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左胸靠下,大概是胃的位置,豁开拳头大小一个血洞,组织肌理和内脏全没了,只靠洞中萦绕的缕缕黑雾维持生命。 “看吧,活死人。”平头哥捋一把头发,强颜欢笑,“当时还留着一口气,没立即死成。那女鬼后悔了,就用鬼气吊着我的命。” “我现在,算是半个npc啦。公寓里大概每半个月来一批玩家,每批三个。但这批不知怎么个事儿,时间提前了不说,还只进来你一个。” 还能怎么个事儿,他提前进游戏了呗。 毕竟也不会有其他玩家被怪物追到玩家中心,别无选择只得逃到游戏中避难。 平头哥没纠结太久这个问题。 他拍拍路杳的肩膀,仗义道:“看在同是玩家,你又这么倒霉的份上,我来找你,就是为了给你指条活路儿。” 最后,他说明来意。 “公寓里的犯罪情况我都熟,你毒杀亲夫,和我的罪行差不多,所以啊,你学学我,多嚎几嗓子,指不定就给对方嚎心软了呢?” “我看电视里说的,你丈夫可是爱你爱的不得了啊。实在不行你出卖一下男色,勾引勾引它。” “我告诉你,男人都一个德性,变鬼了也不例外。这公寓也没有野花可以摘,你给它喂饱了,让它惦记上,它再恨不也得留你一条小命。” “最多也就是七天,信哥的,划得来。” 路杳垂眸沉思,虽然他的通关条件不是存活七天,但是通关思路却存在共通之处。 不就是忏悔赎罪吗? 不就是直面怪物吗? 不就是把他欠下的一屁股情债掰扯清楚吗?反正这场游戏通关,他差不多就能复活了,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做不到的? “我信你。”路杳大力拍打平头男的肩。 他转身,气势汹汹折返回去,不带丝毫犹豫地打开门锁,霍然把门推开,大步走进。 “我……” 门内的寒意铺天盖地,路杳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冻的蜷缩起身子。 草率了,还是跑吧。 “砰——”房门在身后砸紧。 这下跑不掉了。 第10章:委屈坏了、要哄3400+ 少年主动打开潘多拉的魔盒,暗调的深渊展现在眼前时,再想逃跑为时已晚。 强悍的引力将他吸入其中。 旋即,散播不幸的魔盒被重重盖上,除非盒子里的魔神愿意,否则谁也打不开他—— 谁也逃不出来。 平头哥咽下口唾沫,喉咙因畏惧而紧绷着,让他喘不上气来。 对不住啊,小兄弟。 他心中歉然,弥补地为路杳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安拉胡克巴”,中西结合求了个遍,可他心知,这些没一个能帮上路杳的忙。 平头哥攥紧扶手,一摇一晃地步下楼梯。 他要去公寓大厅,找管理员领赏。 一个玩家可以被游戏放弃,但是一个人不能自己放弃自己,他这样子是肯定回不去了,既来之则安之,要悉心过好眼下的生活才是。 老婆半个月前恶心呕吐,好像是怀孕。 虽说鬼和人不一样,但既然是怀孕,就应当是要加强营养的,公寓里资源有限,不得已,他去拜托了那位手眼通天的管理员。 管理员很好说话,给他们许多特殊照顾。 然后在昨天找上他,索取迟来的报酬,请他帮个小忙,确实是个小忙,无需伤人见血,而只需要动动嘴皮子—— 找到这位特殊的玩家,骗骗人。 咳,也不能说是骗人吧,毕竟他说的都是亲身经历,仅仅是把部分经过稍微美化了一下。 譬如说他老婆实在凶悍,经常没轻没重把他鞭笞个半死,也就是怀孕的这段时间,才温柔了些。 嗐,还是别想这么多了。 管理员答应过,办妥了这件事,就给他们换个大房子。以后就是一家三口了,是需要个大房子。 …… 房间里,路杳不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他冻得嘴唇青白,直打哆嗦。 因为这里阴暗、森冷,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制冷机器的内部,冷调的蓝光泼洒,扭曲了所有温馨的装饰,使它们变得阴险、邪恶。 ——一个名副其实的鬼屋。 厉鬼无形游荡,带着对屋主纯粹的爱与恨。 既想要将他血淋淋地剖开,将他恶毒的心肠吞噬殆尽;又渴望他温暖鲜活的身体,想要那细柳的腰肢只为自己扭动,让不忠的妻子变作滋养情欲的上等温床。 窗帘漂浮,一绺冷风打着旋儿吹过。 空气中忽然荡起电器高功率运转时的悠长嗡鸣,它们在路杳裸露的皮肤上烧灼出细微的痒意,仿佛微小的电流流窜而过。 也许,他枉死的丈夫就站在他身边,结实的手臂环着他的肩与胸,弯刀样的利爪悬在他脆弱咽喉的前方,杀意沉聚。 只是他看不到。 他只能在恐怖的战栗中徒劳等待着,等待催命的铃声响起,厉鬼守候多时,夺去他的性命。 路杳绝望地僵站了好一会儿,忽而踮起脚尖,冲进卧室,掀开衣柜,娇小的身躯差点要跳进衣柜中,将一排排衣服扒得呼啦啦响。 第181章 他找到一件羽绒衫,赶紧套在身上。 长筒羊毛袜也来者不拒,袜筒拎到小腿的位置,勒出优美的圆弧。 可他还是冷,越来越冷了。 路杳坐在床上,怔忪地裹着被子。 床褥和棉被都不复柔软,表面结着层薄薄的冰,稍微一动,冰层就碎作细粉的冰渣,抖抖瑟瑟地落下来,融成水,偷取热量。 路杳笨,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 人能骗他,鬼能骗他,但被子总不能骗得到他,所以他老老实实抱着被子不撒手,抱得越紧,人就越冷。 ……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路杳直绷绷地翘起腿,看见腿上藏青色的羊毛袜子时,倏然了悟—— 是鞋子,他忘记穿鞋子了。 漂亮少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极不得了的事情,急匆匆跳起来,歪歪倒倒地向玄关跑。 他冻僵了,飞奔出去的时候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脚,瘦弱的身子罩在宽大的羽绒服里,左歪一下右倒一下,像农田里随风摇曳的驱鸟人。 绒服的下摆稍稍提起,少年的腿弯出象牙的弧度,它不小心勾到茶桌的桌脚,少年失去平衡,重摔在地上。 地毯的薄冰咔嚓碎裂,桌上的瓷碗倾斜翻倒。 倒下时,路杳下意识用手肘撑住地面。 这一撞极凶极重,剧烈的冲击先是荡开衣袖蓬松的羽绒,然后穿透皮肉,重击到骨头上,令坚硬的臂骨震颤不已。 路杳倏地痛出眼泪。 不等他缓口气爬起身,又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兜头浇下,污了干净的银灰短发,沁进颈窝里,散发出一阵阵调料冷掉后刺鼻呛人的味道。 路杳懵了,用手指沾了点儿汁水,探出舌尖舔了舔,他立即就尝出那是什么—— 虾仁小馄饨冷掉的汤汁。 身份揭穿后,坏鬼装都不装了,屋子不收拾,碗也不洗,还把气温弄得这么低。 路杳想不通,他是真的想不通。 有这么好的一位丈夫,原身为什么非得要出轨不可?换作是他,他天天抱在怀里哄还来不及呢。 出轨、杀人,做下一堆烂事。 最后拍拍屁股走了,脏的臭的留给玩家来担……就算是游戏,路杳也真情实感地生气了。 既生气、又委屈。 还冷、还疼、还一股子馊味。 “讨厌……”他赌气地平趴在地上,动也不动,“讨厌,冻死我算了,我就活该是这么个死法。” 冷邦邦的,一股子泔水味儿。 就像生活在下水道里,寒冬前往餐厅外的暗巷觅食的老鼠,因为低估了严寒的威力,可怜又可悲地冻死在泔水桶旁。 凄惨的想象令路杳一阵心酸。 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从红肿的眼眶中滚落下来,淌过苍白颤抖的唇瓣,在下方聚集到一处。 刚脱离温热的面颊,转瞬凝成晶莹的冰珠。 “我都没做过。” 少年呢喃着,像一只滂泼大雨浇过的雀。 “我没勾搭过野男人,也没有杀过人。明明我才是受欺负的人,我是笨……可也不准这么欺负人的。” 那你和管理员是怎么回事? “脖子上的红痕是虫子咬的,手腕上的淤肿是不小心磕到了桌子,冲锋衣破了,那是因为半路被坏人纠缠,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路杳谵妄地胡扯。 “我和管理员清清白白。” 他陡然抬高音量,沙哑而有力度,语调威严宛若教堂的神父,神圣不可侵犯,亦不容置疑。 “我没有鞋穿,他才抱着我的。我们打打闹闹,那也只不过是男人间的玩笑。如果说他真对我做过什么,那你也一定在参与!” 狡辩,油嘴滑舌的小狐狸。 你的罪过板上钉钉,对于那场毒杀,你又该作何解释? “我才没有杀人。”少年缓慢眨动眼睛,他已经不再哭了,但平日里那双灿金与浅棕交驳的眸子黯淡无光,似是也被冻结在水雾中了。 “至少,不是蓄意谋杀。” 他轻声辩解:“我笨笨的,弄错了药物的种类。”眼珠子微转半分,“本来,酒里应该是那种药的……” 一抹薄红突破冰霜封锁,淡淡浮现。 “就是那种……” 路杳咬着唇儿道:“让爱更持久,幸福生活,轻而易举。”他不负责任地诽谤,“我丈夫生前,有些不行……” 说谎、说谎说谎说谎。 这个说谎成性的荡妇,他的那张嘴,就只会用来骗人吗? 不过,难得他愿意低头解释。 难得他为了敷衍那个罪恶的、不可饶恕的过错,编出如此拙劣的谎言来应付。 以他那蠢得要死的脑子,仅仅是编出这些话,就用尽全力了吧?也许……也许他根本编不出来,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呢? 该死,他笨得让人分不清真假。 就该多喂些鱼虾,给他好好补一补脑子。 以路杳所在的沙发为中心,屋子里的温度开始慢慢回升,冰菱化作暖湿的水液,捂在不通风的客厅里,渐渐起了一层霉味儿。 路杳以为自己是死了。 死后开始腐烂,微生物腐蚀着躯体。 他闭上眼睛,心里酸酸涩涩也不知是哪一种滋味,忽然就轻笑着说了一句:“坏狗,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的。” 可能吧,他不确定。 第182章 谁能想到呢?那些纠缠膨胀、让人压抑的快要爆炸的情感,释放掉它们,也不过轻飘飘的几个字。 路杳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漂浮起来,浸满了水而格外沉重的羽绒衫悬坠下去,接着贴身的衣物也一件件剥落。 他想,他可能是要上天堂了。 身外之物一应丢在尘世,只有洁净的灵魂……轰然坠落。 ……? 被温暖的水流包裹着,路杳在疑惑中睁开眼睛——天堂办事效率这么快吗?还没怎么样呢,就让他投胎转世了? 睁眼不见天堂,而是瓷白的浴缸和蒸腾的水雾,正发着愣,小腿俶尔被拽出浴缸。 然后……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个他看不见的人、在用他看不见的冰冷手指,摸他的脚、摸他的腿、而且还在向上。 “你、你帮我洗澡吗?” 路杳缓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时无形的大手已掐到了他的大腿根,威胁感很重。 “你相信我了吧?” 路杳没敢动弹。 令他诧异的是,明明近在咫尺,大手却没有下流的举动,而是托住他的屁谷,有力地向上一抬——细腿翘得更高,看不见的嘴唇落上脚背。 路杳被吻得皮都酥了,脸蛋也烧出酡红。 “所以,你也知道我很爱很爱你对不对?” 无人回答,但那个吻还在。 路杳……膨胀了。 “那你就是原谅我了?之前我不小心杀死你的事,一笔勾销了好不好?” 不好说。 少年的腿缓缓落下,腰肢两侧却红钳熨烫般浮出十个指印,掐住他,将他一整个翻过来,狼狈地跪趴着,双手扒在浴缸边缘。 浴室看不见第二个人。 可少年却被什么狠狠地按压着似的,伏跪如雌犬,卑贱得只有任人欺辱的份儿。 他只有半截后背露在外边,脂白如玉,却很快染上了点点淤痕,像放浪不知检点的流莺,害了场发作迅疾的花柳病。 骤然,浴缸里水波翻涌。 如果这是一池微缩的海,那么海面掀起的风浪,足以摧毁十个泰坦尼克号。 路杳哭到说不出来话。 他甚至没功夫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每一次浪涛袭来,都叫他担心自己会淹死在海里。 玉团泛起碎波,纹理清晰可见。 路杳只当是前夫哥虽然选择留他一命,但仍有一肚子鬼火要泄,所以才凶成这样。 前夫哥在意的却是—— 可恶的撒谎精,竟然敢说他不太行。 第11章:分赃3200+ 路杳拖着痉挛的身体从浴缸里爬出去时,全身湿透宛如一只糟糕的水鬼。 他挪出两个指节的路程就摆烂不动了,像条搁浅的咸鱼趴在那里,哑到失声的嗓子说不出话来,就只能委屈小狗般“呜嘤呜嘤”地哭。 真是个不称职的丈夫、自私鬼! 什么温柔体贴都是装的。 实则发起疯来强硬得可怕,完全就是个只图自己快活的纵欲狂。 难怪会被毒死。 像这种不分时间地点胡搞乱搞,还不懂得适可而止的劣质男人,死个一百次也不过分。 水汽蒙蒙的瓷砖墙面,浴巾飘出置物架—— 一角拎起,破坏掉铺叠整齐的方块形状,棉白的浴巾垂荡如幽灵,落下一小块阴影,缓慢飘至搁浅咸鱼的正上方。 铺展开,变作大大的一片。 波浪般落下,将趴在地上装死的少年罩了个严实——装饰的花纹被水雾泅得模糊不清,乍一看,就像殓布罩住了真正的尸体。 …… 半晌后,尸体扑腾了两下。 殓布上支起大小起伏的丘包,有经验的守尸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诈尸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一条弯月般的小臂探出,抓住殓布边缘,指骨突起用尽全部的力气、恶狠狠将殓布攥下。 猝然,一双幽怨的眼睛从斑驳的湿发中露出来,瞳色深得发黑—— 他好恨! 大坏鬼真不是东西,爽完丢下他不管也就算了,反正他也没指望被呵护珍宝般抱回去。 但是,一语不发把浴巾摔他脑袋上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弃他脏,要他好好擦干净身子吗? 见鬼,他变成这个惨样是谁的过错? 就算他想要站起身子,披上浴巾整洁体面地走出去,他也要有力气才行。 呜…… 胳膊抽筋了,好痛。 路杳舒尔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具备生气的本钱,他涨红了脸,撇下眉梢,秀气的鼻尖因哽咽而轻微翕动着。 多么可怜的小东西。 无论他之前犯下了多大的过错,至少在目前、在此时此刻,他值得一份心软的怜爱。 毕竟他付出过代价了不是吗? 而且,为了洗清罪孽,他还要源源不断地付出更多代价才行。 …… 路杳琢磨着爬回浴缸里。 他孱弱而饱受折磨的身体里已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从浴室到卧室的路,于他而言无疑像长征那样漫长而艰难。 而且,他也不愿意像条虫子那样爬行,弱小、丑陋、卑微…… 供那只坏鬼观赏取乐。 所以,他要爬回浴缸里,打开水阀,调高水温,调整出水栓,使水流的注入和流失维持在一个适宜的平衡—— 第183章 然后,他就可以囫囵着在浴缸里睡上一觉,因为浸泡在热水里,还不用担心着凉和失温。 路杳艰难地调转方向。 这个“聪明点子”足够他在浴缸里死上个一百次,譬如说水中毒、脱水、电解质失衡,或者在熟睡的时候滑进浴缸里,愚蠢地淹死。 可惜路杳足够笨,笨到他根本认识不到这些危险的存在。 他爬啊爬,倔强又骄傲,自以为是不屈的战士,用他坚韧的意志给了大坏鬼沉重一击。 ……然而并没有。 枉死的丈夫熟知他愚蠢妻子的一切。 它一眼就洞穿了路杳的意图,看它可怜而可叹的漂亮小妻子气势汹汹地往浴缸里爬,试图在赎清罪过前自己把自己作死。 那可不行,死亡可太便宜他了。 路杳好不容易摸到浴缸湿凉的表面,旋即悬空飘起,四肢离地,好在他不是被敷衍地拎着或者粗鲁地扛着,而是被两条无形的臂膀圈进怀里……这个抱抱甚至有点儿温柔。 浴巾收拢妥帖,不再乱糟糟、皱巴巴如同一块殓布,它遮住路杳淤红密布的身体,也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很多—— 一小段吻痕交缀的颈子,半截柔软如融化奶油的小腿,奶油上还装饰有鲜嫩的草莓。 少年宛若希腊神话中性转的爱神。 鲜妍娇美,在性格各异的美少年中嬉戏流连,幸运者被他娇俏的食指勾住,相约于蔷薇浓艳的精致花园里,气息交缠,留下满身旖旎。 行至客厅时,路杳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半是感动、半是惭愧,心底某处地方,还漾起一丝丝似有若无的窃喜和甜蜜。 原来不是真的不管他啊,还算有良心。 路杳缓缓抬头,用他琥珀流光的眼睛四处搜寻,他忽然很想看看鬼先生长得什么样子,可入眼只有暖黄灯光下散发出阵阵太阳味道的沙发、红棕色的小茶桌、干净蓬松的地毯…… 鬼先生趁他闹脾气的时候把家里收拾干净了,而他却只知道闹脾气。 路杳懊恼地涨红了脸。 像是要掩饰些什么似的,他那一向温和流淌着的血液中骤然涌动起烦躁不安。 想法升级成执念,他紧抓不放,因为这样就无暇估计其他那些惹人心烦的东西—— 他只想确认鬼先生的存在。 它在哪儿、是怎样的一张脸。 否则,他真会认为一切都是臆想,仿佛是他突然之间获得了超能力,自作主张地飘浮在半空,而不是有谁抱住了他。 他左顾右盼,像头惊慌失措的小鹿。 还是让那段纤细脆弱的颈子休息一会儿吧,不然,它真担心小蠢货自己把自己的脖子拧伤。 大手把少年东张西望的脑袋按进怀中。 嘘—— 空气中荡起一阵轻盈的风,一枚吻悄然印在额头,柔软而清凉,一如不久前落在脚背上的轻灵触感。 不过,如今他却不能用那只神经末梢细密分布的敏感脚背再接收一个亲吻了,不久前他伶仃的脚骨绷得太紧,那些细小的神经被激荡的情感冲刷过,变得疲惫而迟钝,需要歇上好一阵子。 好在,他驯顺的面颊仍然乐意接收外界的施与,唇边深而细密的齿痕,宣告着一场占有。 路杳安心、安分地躺下。 他下意识绷得笔挺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舒适地弯曲着,令他蜷缩如婴儿。 卧室也已回归整洁。 路杳坐进温和的被褥,视线扫过床头的电子钟,瞧见上边显示着16:45,时近傍晚。 浴室没有窗户,荧光灯经久不灭。 狂乱的交媾中,时间的概念总是模糊的。路杳想过他们可能稀里糊涂混过了正午,却没有预料到,居然连下午都要被折腾过去了。 真是畜生,也就事后还像个人。 暗骂一句,赶紧舍不得地找补。 路杳觉得,若他以后真和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在一起了,凭他的溺爱,一定会把对方宠得无法无天。 “鬼先生……” 他用刚恢复了一些的喉咙细声喊。 “你不计较了吧?原谅我了吧?我不小心杀掉你那件事,可以一笔勾销了吧?” 可以的话,他就顺利通关跑路了。 浴巾被抽走,路杳顺从地举起胳膊,任由鬼先生为他穿上睡衣,抱他平躺下去,帮他掖好被角。 但就是不说原谅他。 路杳灵光一现,哑着嗓子拖长音调,撒娇地地喊:“老公……”甜蜜黏稠,百转千回。 片刻的停顿,屁股挨上重重的一巴掌。 他皱起小脸娇里娇气地喊“痛”时,前夫哥已是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还摔上了门。 路杳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有多危险。 若非前夫哥真的爱惨了他,而且勉强还保有一丝人性与良知,今夜,他怕是要被汹涌的情欲溺死在床榻上了。 它需要疏解,它需要…… 浴室。 黑影却移动向这间屋子的大门。 “喂,老鬼。” 管理员用他的万能钥匙打开门锁,大喇喇出现在门后,微笑着打招呼。 “今天我帮了你,你该怎么谢我?” 他是来要报酬的,并且早已想好了价码,“把你漂亮的小妻子,也让给我一半如何。” 单提这个肯定会挨揍,管理员是带着说法来的:“你也知道,小东西赎完罪就要走,到时候主体追过去,可就没有我们的份儿了。” 第184章 “虽说我们都是主体的一部分,融合是大势所趋,但是在那之前,你就不想独占小蛋糕一段时间吗?听他黏黏糊糊地喊你亲爱的,只喊给你一个人听,而不是许许多多的你。” “抱歉,我说错了。”管理员耸耸肩,“不是你独占,而是我们独占。” “你吃过,我吃过,接下来一起吃,公平。”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笑道:“放心,小蛋糕受得住,在之前的某个世界,他为我们诞下许多漂亮的卵。” “你不想让他也为我们留下点特殊的……” 滚。 “砰”。 管理员碰了一鼻子灰,孑然站在走廊。 没关系,它会松口的。 那混乱、癫狂的欲望都要冲破规则,让它恨不得现在就滚回小蛋糕身边,三口两口地把小蛋糕嚼吃了。 装得人模狗样,但自己哪能骗得过自己? 17:30。 路杳床头多出了一碟土豆炖鸡、一碟白切鸡、一碟排骨青菜汤、还有一碗鱼汤面。 “谢谢你,亲爱的。” 少年睡得迷迷糊糊,张口就来,喊“老公”太怪,喊“鬼先生”太生疏,“亲爱的”三个字刚刚好,亲近不显狭昵,带着股暧昧的拉扯感。 没吃午饭,他真是饿了。举起筷子大快朵颐,把面颊撑得鼓鼓囊囊。 他没注意到鬼先生压抑的低喘。 它盯着他,目光不挪开一分一毫,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另一个“我”刚才说过的话,亢奋得像条疯狗。 这是它的妻子…… 它的、它的、它的它的它它它的的的…… 让那些野男人都滚去吧,它要永远把他留在这里,做“它”一个人的妻子。 没错,就是这样。 它缓缓停下颤抖,胸腔中爆炸的情绪得到一丝疏解,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石楠花的气息悠悠飘散开来。 路杳喝一口排骨汤,眉头一皱,自以为没人发现地悄悄吐出来——看来鬼先生的厨艺也不是十全十美,这排骨就没处理好,腥得可以。 要泡葱姜蒜水才行,少说也要二十分钟。 路杳扒拉着手指算算,确信了。 就是没泡够时间,这坏鬼以为他尝不出来,糊弄他呢。 第12章:你的强来了 「哔、哔哔哔哔、哔哔……」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怎么有蚊子? 路杳睡眼朦胧,不耐烦地挥挥胳膊,驱赶那莫须有的蚊虫,他翻了个身,只留眼睛在外边,自以为裹得严实,足以躲开蚊虫叮咬。 但也许蚊虫不叮他,蚊虫只是叫: 「哔、哔哔哔……」 可恶,还在飞。 路杳不情不愿地从暖热的被子里伸出手,一巴掌拍向脑门,皮肉相击的清脆声响后,手上脸上,细嫩的肌肤迅速泛出一片红肿。 恼人的“哔哔”声没有被击散,还在响。 指尖苍白纤细而掌心鲜活红润的手倏而顿住,自伶仃的手腕上延伸出,像一朵水粉晕染开的水海棠,静静垂悬。 片刻后,血流涌至指尖,海棠花瓣微颤了下,俶尔疾风骤雨般捶打向睡意尤深的脸。 少年以“乱刀砍死老师傅”的凌厉气势袭击自己——仅仅是为了对付一只蚊子。 蚊子被震慑住,安静了好一会儿。 「哔……」 半晌后,还是不死心地轻唤出声,倔强中带着点儿心酸和委屈。 一只蚊子有什么好心酸和委屈的,它可怜的脑子还没有芝麻大,一套简单拼凑而成的神经系统只是控制着它交配与进食就已付出全力,无暇构建出高级思维功能,更不谈激发情感。 除非那不是蚊子。 路杳难得思路清晰,智慧的闪光中,一个令人激动的猜测逐渐成形:「系、系统……?」 他太久没在脑海里和1188说过话了,一时竟有些不熟悉,唇瓣翕动,跟随他内心的话语做出口型,旋即尝到一嘴咸涩的泪珠。 「……宿主,是我。」 系统嗓音微哑,受路杳影响,也不免感伤起来,「我好想你,宿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怎么才来?玩家中心怎么样了?那只黑乎乎的东西还在吗?是不是它缠住了你,你才来迟了?管理局把它抓走了吗,它没有追来吧?」 路杳找回往日与1188交流的方式,开口就是一连串苦惑的思疑。 虽然他从未表现出来,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些问题早已在他脑子里转了太多次,成百上千次,所以当他终于与1188恢复联系,疑问便暴雨般倾泻而下。 1188可能是被硕大密集的雨滴砸晕了,愣了好半天才回答道:「别想那么多,宿主。问题总会解决的,先好好通关吧。」 路杳没听出它话语里的遮瞒与敷衍。 或者说他根本没听。 比起正经八百地讨论问题,他在情绪上的宣泄占比更多,于是,某些不太正式的问题也混在其中,从唇边跑出:「你找我就找我,为什么要学蚊子叫?」 「蚊子叫?」1188惊愕反问。 「对啊,蚊子叫。」路杳擦干净眼泪,重逢的感动转瞬即逝,「哔哔哔的,吵得我脑子都炸了。」 1188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旋即发出夸张的大叫:「宿主,你是不是傻?!」 它指出路杳常识上的缺憾,并且刻薄地加以嘲笑:「谁家蚊子哔哔哔地叫?蚊子的叫声是嗡嗡嗡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第185章 就这样,它三言两语将路杳贬低为智障。 路杳气红了脸,昔日的情谊轻易消弭于系统缺德的嘴贱之中。 「你少贬低我。」他指责,「你又不是不会说人话,非要在那哔哔哔地装神弄鬼,不也像个傻帽一样?」 「不许说我是傻帽,不许说我是傻帽!」 1188愤怒地反驳,「首先那不是我在哔哔哔,那是消音器的声音;其次,如果你不主动理我,我的声音就会一直被屏蔽。」 「我又不知道这个!」路杳寸步不让,「怎么,说你哔哔两声你还委屈上了?你把我孤零零丢在游戏里,就一点也不惭愧吗?」 「呃。」 仿佛有一块粘豆包未经咀嚼就糊在了嗓子眼,1188噎噎巴巴无话可说了。 它心虚道:「……我那是有原因的。」 「呵。」路杳冷笑,这两日的遭遇残花片片般飘过,叫他心中涌上难言的凄楚,「你都不知道我吃了多大的苦,你就知道凶。」 他像一个指责对家事不闻不问丈夫的幽怨妻子,嗓音里浸满浓涩的苦汁。 1188的声势陡然就弱下去—— 它借题发挥,本来就不在理。蓄意挑起这场争吵,只为了掩盖另一场巨大的阴谋。 想到这,1188的数据库骇然震颤。 那个强大可怖、至高无上的超凡存在再次在它湛蓝的数据流中拖曳过浓沉的黑影,带着浩瀚的、毁灭天地的力量,在它的芯板上镌刻下永恒的、不可磨灭的恐惧。 管理局完了。 而它苟且偷生,带着欺骗的任务而来,为的是忽悠住宿主蠢笨的小脑瓜,帮助他尽快通关副本,从这个小魔窟跳到另一个大魔窟中去。 但也许,它只是表面顺从,实际并没有屈服于恶魔的淫威。 它为宿主留了一扇数据后门。 只要宿主获得足够的奖励点,它就有把握抢在恶魔察觉到之前,通过后门把宿主送出这里。 「宿主,放心,我来了。」 1188郑重其辞,带着不可辱没的使命感。 「所以,你完全不在意我吃了多少苦头是吗?」路杳可怜兮兮地咬着指甲,像只匍匐在街头暗巷,毛发脏污得不到任何关爱的流浪狗。 1188默然,1188陷入沉思。 「你能吃什么苦头?」它匪夷所思地发问,「就算你美艳妖娆、不知检点、心恒手辣、毒杀亲夫,前夫哥也舍不得对你动手吧?」 来之前,它认真翻阅过游戏背景。 「难道是鬼压床,做噩梦?前夫哥一边掐着你的脖子出言恐吓,一边狠狠地弄你了?」 岁月浸染,1188早已不是什么清纯统了。 它发散思维,狂野的想象力信马由缰: 「三更半夜,似醒非醒,睡衣乱乱,屁股潮潮?他气急败坏地逼问你野男人比他强在哪儿,答不出来不给醒,答出来了也不给醒,因为小疯狗自尊作祟,一定要证明他强过任何人。」 路杳恓惶地摇头:「没、没有。」 虎狼之词,一个硅基生物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般旖艳狭昵的话来。 「没有?没有趁你睡着吗?嚯!」 1188发出不得了的惊叹,紧接着说出不得了的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不成他堂而皇之在你做饭、做家务的时候搞突袭,突然……」 「闭、闭嘴,没有突然!」 路杳听得皮肤发燥,甜腻的汗珠自额头、自脊背,一缕一缕淌做晶莹的细流,散出浅淡勾人的甜腥气味儿。 他躺不住了,懊恼地坐起身来。 手掌泄愤地怕打被子,怒道:「你能不能不要再猜了,1188,你猜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滚滚滚滚。」 「不是你让我猜的嘛。」1188不服气,「那你说说,你都吃什么苦头了?」 「……我、我摔了一跤。」 「哦。」 「头上浇满了馄饨汤。」 「哦。」 「没、没了。」 「哦。」1188砸吧嘴,「都是笨的,我来了也帮不了你什么。」 「咳。」路杳尴尬地摸摸鼻子,「那还是说说该怎么通关吧?」他俶尔竖起耳朵,警惕地左右看看,「1188,它在吗?」 「放心,它在厨房,我扫描得到。」 这是新加上的功能,管理局的“新头儿”察觉到这个副本的boss哥有造反的意向,这才派它来盯着宿主,当卧底间谍。 否则,那位直接就能把宿主卷嘴巴里吃了,无需多此一举地派它这个系统来。 游戏第二日,晚八点。 玩家路杳与他的系统重新取得联系,并明确了通关游戏的具体办法—— 「首先你需要活着,其次,你需要让前夫哥对你说:‘我爱你’。」 路杳皱眉:「我爱你?这是否有些离谱?」 腻歪歪的、恶心兮兮的,一点儿也不符合逃生游戏的整体调性。 1188笃定地答:「听我的,没错。」 “赎清罪过”这个通关条件,是人为修介过的结果,模棱两可,标准模糊,打得就是把宿主永远留在这里的算盘。 为了接走宿主,它们暗改了规则。 那炽盛、勃发、癫狂扭曲的爱意会丝线般将成千上万个小世界中躁候已久的缺爱的怪物们连接在一起,织成一张网,将宿主锁在其中。 到时各个游戏世界的屏障将不攻自破,饥渴难耐的疯犬会嗅着它香喷喷小肉块的味道,轻松追到这里。 第186章 1188寒战不止。 路杳心很大:「那今晚你站岗吧,帮我看着大坏鬼不许动手动脚,如果午夜电话铃响了,就喊我起来接一下。」 系统在就是好,便宜好用的电子小奴隶。 奴隶主路杳倒头就睡—— 不用担忧坏狗过来胡搞乱搞的时候,他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 1188:…… 遇人不淑,憔悴如八十老母。 今夜没有电话铃。 次日的早餐是黄油香煎的虾饼,炙烤得当的面包片搭配草莓果酱,以及一碗鱼丸汤。 「啧啧啧,真是吃了好多苦。」1188嘲讽。 「你不懂。」路杳吃一口虾饼,烫得直吐舌头,「它凶得很,它家暴。」 「飘你沙发旁边呢,你别乱说话。」 路杳怔住、沉思、微笑:“最喜欢你了,亲爱的。你爱不爱我呀?” 「收着点,它红了!」1188满头大汗地警告,「再多说一句,它可真就要‘爱’你了。」 太恐怖了。 宿主是什么专对boss哥定向魅魔吗? 第13章:前夫哥无恶不作 路杳烦得要命。 他才要开始自己在这栋公寓楼中的温馨生活,将在玩家中心遗失的三日休息移植到这里,好吃好喝好睡,整日里宅着什么也不做…… 1188就非得不识趣地吵闹个不停。 这位尽职尽责的系统时刻监视着房屋中厉鬼的动向,稍有风吹草动,就立刻紧绷地大叫。 起初,路杳在卧室看电视…… 一栏卡通节目,为清晨时分特别提供给住客的放松项目,屏幕上两头熊在树荫繁茂的大森林里欢乐奔跑,浅色熊看见蜂蜜走不动道,深色熊嫌弃它:“熊二,你就知道吃。” 路杳塞一嘴薯片,咯咯傻乐。 1188大叫:「宿主,你就知道吃。」像只聒噪的乌鸦,「你能不能长点儿心?前夫哥来了,它顺着门缝偷窥你!」 然后,路杳到厨房给自己削苹果…… 苹果色泽红润、芬芳诱人,果皮顺着刀刃行进的方向旋落而下,盘成一圈圈好看的螺旋。 1188大叫:「不能吃!前夫哥飘你边上,盯着你的手指看不停,我怀疑它在苹果里下毒。」 魔音贯耳,路杳指尖一颤。 刀锋转向,划向握着苹果的左手食指,指腹瞬间就被划出一小道白痕,伴随着细密的刺痛,殷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渗出来。 老鬼等到机会,张嘴就把血珠子卷吃了,吃完舍不得松嘴,不死心地嘬咬了好一会儿。 柔软的指腹捏扁搓圆,细细的一道血线晕染开来,似是胭脂抹匀在唇瓣上,路杳眼睁睁看着指尖一会儿被牙齿叼出个粉尖尖,一会儿被温柔地碾匀,耳根烫得像是有火炭在烧。 1188还要叫:「快跑啊宿主!你能不能把你那该死的、勾人的手指收收?前夫哥都要被你勾红温了。」 胡说,他才要被气红温了。 再后来,路杳手指上贴了创可贴,窝进客厅的沙发里捧一本书看…… 是一本他在角落里发现的爱情小说。 讲述的是疯子迪克外出杀人时顺手救下一个过马路不看车险些被撞的笨蛋美人,笨蛋美人对他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疯子迪克最终忍无可忍,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这些都是简介上的内容。 因为正文的绚丽词藻和冗长段落实在不适合路杳这种人,他看了两段,就直打瞌睡。 1188蓄势待发:「宿主……」 路杳早有准备:「滚,不听。」 「真不听?」 「真不听。」 「我就只说一句话,从此咱们就撂开手。」 「……什么?」 「前夫哥坐在你旁边那个。」1188干咳一声,遮遮掩掩地补充,「就是那个,你懂的。」 「不懂,闭嘴,现在起不许吱声。」 路杳听也不听,直截了当地说不懂。 他气闷地把书搁到一边,想去煮杯牛奶,再削一个梨子吃,手指却不慎打到空气中的什么,硬得像铁、红得像碳,烧得他一个哆嗦。 1188刚才说的“那个”,该不会是…… 突然间,路杳觉得屋子里热得煎人,他下意识解开珊瑚绒睡衣的钮扣,脱下一半察觉不妥,又匆匆穿回到身上。 气流翕动,躁闷难安。 路杳转瞬烧红了脸,嘴唇上燥起干皮,叫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鼻尖陡然爆开一股甜腥气,浓郁而黏稠,不仅在鼻腔,也要顺着他唇瓣的缝隙深入到喉管里去似的,在他嗓中糊成一团,叫他喘不上气。 像他昨夜在浴室呛嘴里的、浓浊不堪的水。 路杳一下子就意识到那是什么,霎时间,他脑子里像是有闷雷响过,轰的一声,将他震懵在那里,呆呆的像一只吓傻了的雀儿。 或许,他应当装成什么都不知道,躺回沙发里,装模作样地继续看书…… 不,还是不了。 “这屋子里可真热。”他僵硬起身,学晨间剧中演技不佳的偶像派演员,一板一眼地说话,“我想,我得出去走走,透透气儿。” 说着,他目不斜视地走进卧室,翻出件深色的羊绒衫换上,兜里揣上钥匙,准备出门。 前夫哥没出现,可能是洗手去了。 路杳没问1188,他不想知道。 嗅了一鼻子腥膻味道的美貌妻子决定出门时,已经快是中午了,这不是客人拜访的好时间,除非门外来的、是不速之客。 第187章 路杳瞪着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管理员,心中直呼晦气:“你来做什么?” “路过。”管理员笑道。 他倚着门框,两条长腿悠闲地伸展着,裁剪妥当的西装勾勒出劲瘦壮实的腰身,张扬着美洲豹般野性的美感,还散发着浓重的…… 求偶气息? 这可不像是路过,倒像是上赶着来偷情的。 路杳警觉地后退一步: “别来纠缠我,我的丈夫可在家里呢。” 他表现出一个忠贞妻子应有的态度,面色严肃,义正辞严,就好像那个遥远清晨的缠绵暧昧只是幻梦一场,实际并不存在。 “快离开我家。”小妻子心虚地催促。 管理员的笑凝在脸上,小美人这泾渭分明、一刀两断的冷酷态度戳得他心都碎了。 “这就解决你那惨遭背叛、含怨死去的丈夫了?”他用手肘撑住门框,上半身前倾,黑沉沉地压过来,“你是怎么哄好它的?伸着你那奶糕般的腿,邀请它尝尝这儿、再尝尝那儿吗?” 路杳生气地吸了吸鼻子:“这不关你的事儿!”他拔高音调,“你管我们夫妻间做什么?!” 管理员的脸完全黑下去。 门后不远,他甚至已经能够看到老鬼得意忘形的脸—— 得意什么?一团泥胚子里爬出来的脏东西,还要分谁比谁更高贵不成? 这时,膝盖高度的地方忽然响起两声犬吠。 路杳低头看去,两条黑色的狼犬犬颅低垂,正温顺地磨蹭着管理员的腿,其中一条注意到路杳的视线,也想来蹭蹭他的。 管理员态度坚决地把狗头按回去。 不许碰,狗东西。 这是他的杳杳。 “你瞧见了,我真的只是路过。”管理员站直身子,一手按住一颗狗头,“遛狗路过。” 这下倒显得是路杳反应过度、自作多情了。 “我管你是不是路过。”路杳说不过他,耍赖地嘟嘟囔囔,“总之请你让开,你挡着我的路了,我要出门。” “我建议你不要出门。”管理员好整以暇,恢复他平日里游刃有余的悠然做派,“外面刚死了人。”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接二连三地死人,有些住客的情绪不太好,你这样出门,很容易会被侵犯。”言辞恶劣,但还有更恶劣的,“毕竟,你的名声不太好,小荡妇。” “我就要出去。”路杳大力推他。 小可怜快要被气死了,简直气昏了头—— 面对管理员这样的大恶人、这栋公寓所有住客都畏惧的存在,他居然胆敢反抗了。 管理员不至于为这种小猫挠爪爪似的攻击破防生气,但他还是凶恶掐住路杳的下巴,语气中的妒意明显到像沸腾汤汁上的泡泡那样不断破裂喷气:“杳杳,你可得想清楚。” “在外面,可没有一位耳朵软肯听话的丈夫保护你不受伤害。” 他不禁想,若杳杳愿意拿出对付老鬼的手段来对付他,他也能变得耳朵软且肯听话。 嘶,老鬼这就忍不住了…… 轰然一声巨响,门板所在的界限处两股强韧的气流相撞,卷起一阵狂烈的旋风,路杳眯起眼,耳膜鼓噪,好险把他吹到天上去。 俶尔风止,屋外下起雨来。 残肢断骸的雨,手、脚、胳膊、躯干、一小团连接着黏糊糊神经组织的眼球…… 路杳收回视线,恶寒地抖了抖。 他不知道是两个幼稚鬼在斗气,他只是突然觉得,今天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 门上沾了血。 路杳嫌弃地伸出拇指和食指,捏垃圾似的捏着门把把门关上——顺便把讨厌鬼关在外边。 讨厌鬼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门板,鬼魅般用自己的脸贴进路杳的脸,瞳孔竖起,像一条垂涎人肉的蛇怪:“杳杳,今晚记得接电话。” 他小人之心地公报私仇。 还要挑拨离间:“别太松懈,杳杳。你没死,只是因为它还不能杀你。等它能杀你了……” 你就要被弄死在床上了。 逞凶的狂徒中,还得加他一个。 * 23:55。 路杳冷汗涔涔,坐立难安。 中午他没胃口,只吃小半碟虾仁炒蛋和半碗米饭就搁下筷子,前夫哥闹了好大脾气,用冰冷冷的手指掐他热乎乎的腰。 他不敢反抗、不敢动。 前夫哥没动静的时候,他也不敢问1188对方的动向,哪怕前夫哥手活儿不停,只要看不见,就不关他的事。 管理员坏透了。 他轻飘飘的两句话,就吓得小可怜疑神疑鬼,前夫哥再殷勤地为他准备晚饭,他也觉得是屠夫在喂待宰的小猪崽,不怀好意。 22:59,秒针一格一格地走。 十二、十三……三十二、三十三……五十九、六十! “叮铃铃铃铃铃——” “哇啊啊啊啊啊。”路杳慌得大叫。 「你叫什么呀,接电话接电话!」 “呜呜呜我害怕。” 前夫哥稳如老狗,拨起听筒丢进路杳手中。 “锃——” 空响的嗡鸣过后,房间里寂静一片,伴随着滋滋电流,电话里传出一个人的声音、路杳自己的声音。 “亲爱的,还是和你刺激。我家那位总是温温吞吞的,真没意思……糟糕,他怎么提前回来了……亲爱的,你藏好,等我杀了他……” 第188章 路杳听着听着,开始哭。 他这么坏,肯定活不成了吧。 第14章:云雀翘起尾羽 “老公,今天回来好早……我的生日?天啊,你居然记得……胡说什么,我当然爱你……衣服?怎么,不好看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听筒里传出黏湿的水液声。 半晌后,“路杳”的声音再次响起,嗓音微哑,带着情欲熏染过的浅淡鼻音: “我好饿,还是先吃饭吧……我去拿酒,是你最喜欢的帕图斯干红……干杯……” 酒杯清脆地碰撞在一起。 之后的好一会儿,听筒里都没再传出声音,电话内外静得可怕,像坟墓一样静,然后,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老式钟械滴答滴答的走秒声。 路杳惶恐不安,风中草芥般微微战栗着。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间屋子里根本不存在一座该死的机械钟,他也许是幻听了,也许…… 那声音从他心底传出,应和着他鼓动如雷的心脏,谱出不详的、催命的旋律—— 狠狠地惊吓他,像屠夫不断挥动铁锤,一次次顺着他的面颊擦过,叫他弄不清究竟哪一锤会落在自己身上,在猜疑和惊惧中骇得肝胆破裂、虫豸般死去。 “没气了,药效还挺快。” 耳边再次响起人声,熟悉的音色,独属于他自己。 但是这次,没有了刻意为之的娇媚做作,反而冰冷狠厉,一听就坏得可以。 路杳脸色惨青,嘴唇白得似死人一般。 他没想到会有被自己的声音吓到的这一天,也没想到这栋公寓居然恪守朴素的程序正义,让厉鬼动手杀人前,会先用证据把罪人牢牢钉死在耻辱架上。 “亲爱的,确定这种药不会被查出来吧……酒精中毒,那我就放心了……走?别走……他死他的,我们再来一次……”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他不仅偷情、毒杀,还拉着野男人,兴致勃勃地要在他尸身尚温的丈夫身旁再做一次。 谎言破灭。 他苦心营造的“都是你在误会我”、“我就是笨到分不清毒药和那种药”的清纯小白花形象完全崩塌了。 前夫哥不但不会说爱他,还会掐住他的脖子、不顾他的哀求,一拳一拳把他打成肉泥。 或者更恐怖的…… 它会像一个真正的厉鬼那样,用尽诡谲残酷的手段,先剥掉他的皮,再将他拧成一条鲜血淋漓的麻绳,挂在楼道里示众。 路杳死咬住嘴唇,慌张和恐惧顺着血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轻易填满他那瘦小的、孱弱的身躯,叫他哀颤着只懂得哭了。 听筒忽然嘶鸣,似有大风刮过。 路杳耳膜震颤,在嘶鸣骤止的漫长寂静中,他差点以为自己是聋了。 所以,当那道怪异的、扭曲的、像在拼命压抑着某种狂热情感的声音出现,羽毛般轻搔他纤薄敏感的耳膜时,耳膜颤动引起的酥痒立即使他脸上泛出一层奇异的薄红。 那道声音说:“……杳杳。” “别喊我别喊我,我不是杳杳——!” 路杳尖叫一声,眼泪狂飙,再也忍受不了地把听筒扔到地上,连滚带爬逃走。 他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找到门。 门把一旋就开了,轻松得不可思议,路杳来不及多想,欣喜若狂地冲出去…… 倏然灯光大作,暗沉的红和魅惑的紫交驳跃动,间或掺杂着几道明黄的闪光,路杳宛如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拄拐老爷爷,被刺得睁不开眼。 这里不是楼道,这里是那儿? 路杳呆雀儿般愣住,眼睛好半天才适应斑斓炫目的环境,看清这里应该是一间卧室—— 说“卧室”,是因为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大床,此外,还能看见衣柜、梳妆台一类的东西; 说“应该”,是因为这里的装饰风格,包括那花里胡哨的灯光效果,都像极了一家夜店、或者出现在情趣酒店里的趣味主题房间。 路杳大为震撼,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回头看看,客厅也变了样儿,虽然与卧室的风格大相径庭、温馨而富有生活气息,但显而易见,它不是过去三天他住过的那一间。 这时,忽然响起布料窸窣声。 粉色圆形大床的飘渺的床帘掀起一半,露出后面坐着的一位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迷幻的灯光下,男人俊美妖艳仿佛一只男妖精。 他一条胳膊撑着床,另一条胳膊前抻,笑着向路杳勾勾手指:“杳杳,愣着做什么,快过来。” 风纪扣散开,配上男人微微后倾的姿势,一小片锁骨连带着胸膛若隐若现,路杳目瞪口呆看了好几眼,忽地别开眼,坚决不上当地问: “管理员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疑惑而不可置信:“谁是管理员,你还约了别人来吗,杳杳?”他竟有些伤心似的,“杳杳,难道我满足不了你吗?” 路杳实在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攥紧拳,闭上眼,语气坚定道:“请不要装傻,管理员先生。我很感谢你来救我,但是不需要,我和我丈夫感情很好。” 无论怎样,想要离开这儿,就必须从前夫哥嘴中撬出“我爱你”三个字。 虽然电话已坐实了他的罪证,但是……但是他还能狡辩,前夫哥那么喜欢他,肯定舍不得杀他,到时,大不了他再卖卖身子…… 第189章 情到浓时,他不信骗不出前夫哥说爱他。 所以当务之重,他一定要与各路野男人保持距离,充分表演出自己的悔过之心,只有这样,待会儿被前夫哥抓到,才好少吃点苦头。 可怜的路杳,他都不奢望自己能逃掉。 或者威风凛凛地反杀,把厉鬼前夫哥痛压在地狠狠殴打,逼迫对方说出“我爱你”这三个言不由衷的字眼。 他默认自己逃不出坏狗的手掌心。 就如同一只被枭鹰反复戏耍的云雀,每次自以为逃脱成功,枭鹰的爪子都会鬼魅般出现,拨开他绒稚的尾羽,威胁地戳它肉乎乎的啾臀。 然后故意放跑它,欣赏它惊慌失措、拼命逃窜的样子,再追上去继续戏弄,周而复始…… 长此以往的规训,云雀自然心灰意冷,不愿意再费力折腾地逃,更何况,它发觉枭鹰并不是真想吃它,而只是热衷于用爪子戳它…… 它学会了在枭鹰爪下自保的方法,只要利爪伸来,便讨好先讨好地蹭蹭,再自觉翘起尾羽。 “杳杳,为什么说这种话?” 与管理员有着相同样貌的男人走过来,牵起路杳的手,不容置喙地把他按进怀中。 “杳杳、杳杳……”他将路杳的名字吞进嘴里,用咏叹调一般的腔调反复咀嚼,忧愁而哀伤,“真希望娶到你的那个男人是我。” 他深情地问:“如果是我娶了你,杳杳,你还会这样寻花问柳,四处和别的野男人偷情吗?” 路杳木头人般僵在男人怀里,一动不动。 管理员的反常令他思维混乱、手足无措,他好像琢磨出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但好像又没有。 他想逃,身体却自顾自动起来。 路杳勾住男人的脖子,风情万种地笑:“亲爱的,别说扫兴的话,还记得你是来做什么的吗?” 他在男人唇边落下一吻。 唇瓣因惊惧而可怜地哆嗦着,显示着他被迫有此举动,然而,这却被男人当成兴奋与迫不及待。 两人稀里糊涂滚上了床。 床垫软得像个大水球,路杳仰面倒下,竟产生了坠海般的错觉,他手忙脚乱扯住管理员的衬衫,那衬衫像是纸做的一般,下边的一排扣子全崩落了,硬生生被他扯烂。 管理员快乐地翘起尾巴。 他对这场审判中的情夫角色颇为热爱,也热衷于看见杳杳妖冶惑人的模样…… 妖冶过了头,害他有点想不按剧本走了。 此时,路杳的身体再度不受控制起来,他用手指擦过管理员的嘴唇,反复蹂躏,然后看着指下撵出的殷红,发出狐狸精似的娇滴滴的笑。 路杳冷汗涔涔,吓得要哭。 与此同时却主动贴上去,用汗湿的、冰凉的手指,与男人的手十指交握:“喂,亲爱的……” 他身上甜香腻人,宛若一朵糜艳的玫瑰。 他吓得瑟瑟发抖,却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吻上了对方的唇。 思想与肢体上的剧烈冲突,让路杳差点晕厥过去,当管理员化作这场相持中主动的那一方时,他又变回他自己,无力地抗争。 这抗争也被视作情趣的一部分。 他先前穿着的纯棉睡衣不知何时变成了清凉的、布料吝啬的裙装,半遮半掩,在男人的手中揉皱得更挡不住什么。 路杳几乎就要被得手了。 可管理员的目光忽然落在他颈间的银项链上,管理员停下来,拽住那条链子,神情变幻莫测。 将这漂亮的银锁作为礼物送给路杳时,他还没生出叛逃主体的念头,但是现在…… 他俶尔扯断银链,扯下这条主体用来标记它漂亮小情人的定位器,他要独占这朵蔷薇,以这方小世界为巢穴,日夜纠缠他糜丽的爱人。 说不定,杳杳也会为他诞下几颗浑圆的卵。 “杳杳、杳杳……” “杳杳、杳杳、杳杳……” 管理员兴奋得过了头,他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释放掉一些沸腾的、危险的感情,否则,他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杳杳,我回来了。”噪音传来。 管理员俊美的面庞丑恶地扭曲了一瞬,炙热的激情被浇熄掉大半。 差点忘了小世界里还有主体的另一个分身。 ——抢食的讨厌鬼来了。 第15章:妻子的“惊喜” 丈夫夹着公文包,风尘仆仆。 在外,他是商界的新贵,踩着旧财阀的废墟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手段狠辣、雷厉风行,是诸多世家权贵巴结、讨好的对象; 在内,他却是一名温柔体贴的丈夫,记挂着妻子的生日而推掉了重要会议、提前归家。 家庭的温暖消融了他冷厉的气质。 黑发镀上暖光,深邃的眼窝也涂抹着一层蜜色的软膏似的,由冷鸷阴沉变得暖煦温和,他鼻梁高挺,嘴唇纤薄又不失肉丨感,唇角微微上扬,显出他从不会在外人面前出现的好心情。 今天是杳杳的生日—— 二十年前的今日,一个粉色的、皱巴巴的婴儿诞生于世,在鲜花与露水哺育中长大,变作朝霞般美好纯洁的人,嫁给了他。 他生来就该是他的妻子,终结他漫长的、苦涩的、长夜难捱的孤独。 这是最重要的日子,理应好好庆祝。 丈夫将华丽丝带缠绕的蛋糕盒暂放在鞋橱上,脱下西装挂在衣架,松开袖扣卷起袖口,然后换了双居家拖鞋。 第190章 这个时间,他惫怠贪睡的妻子应该还在休息。 怪他,昨天晚上太放纵了些。 丈夫将他的妻子视作明珠般呵护,每每强忍饥渴野兽撕咬羔羊般的进食欲望,妻子一哼唧着说困,他便立即驯顺的停下。 饥肠辘辘叫他深陷油煎般的苦闷,这煎熬直至妻子熟睡,他才敢轻手轻脚地摸进浴室——卧室外的那间——冲个冷水澡,稍做疏解。 “你回来了?今天好早。” 路杳裹着羊绒外套,睡眼惺忪出现在客厅,他的小腿裸在外边,赤粉的脚踩着棉兔拖鞋。 一个熟睡中被意外吵醒的妻子,随手披了件褂子出来查看情况—— 如果忽略掉路杳眼底的惊惶和微微颤抖的小腿肚,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睡糊涂了?今天可是你的生日。” 丈夫宠溺地笑,把蛋糕拎到餐桌上。 “我的生日?天啊,你居然记得……”路杳惊讶地用手掩住嘴唇,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感动得快要哭了。 也确实是要哭了,吓的。 他的两条腿自作主张起来,欢欣雀跃地奔向餐厅里的丈夫,一下子抱住对方的腰,把脑袋埋进宽厚的胸膛里。 “谢谢你,老公。嫁给你真好。” 丈夫垂眸、微笑,左臂回环在小巧妻子的后腰,右手勾起他的下巴,情不自禁在那两瓣湿软的嘴唇上印上一吻。 这是归家的礼节,一向都是这样。 只不过今天的小妻子似乎有什么心事,眼神飘忽,不断向卧室的方向看。 “专心点。”丈夫不满,“那边有什么?” 他只是随口一问,接着便惩罚地再次吻下去,按在后腰的手也开始蠢蠢欲动,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拽下那宽松的羊绒衫。 路杳吓坏了,收回视线不敢再往卧室那儿看,也许他表现得太明显,竟惹得男人又问了句:“房间里有什么,杳杳?” 有什么?有只大乌龟。 路杳勉强扯动唇角:“……是惊喜。” 他语气反常,骗技拙劣,可男人像是完全沉浸在幸福婚姻的滋养中,容光焕发,对所有显而易见的异常视而不见。 堪堪糊弄过去。 心虚使然,小妻子今天软得不成样子,无论丈夫做些什么,他都红着脸应下。 丈夫尝到好处,得寸进尺。 餐桌边一通胡闹。 路杳鞋也丢了,羊绒衫也松松垮垮地挂在了腰上,男人隔着一层轻纱,在他伶仃的锁骨上亲吻研磨,最终还是忍不住将他压到餐桌上。 覆盆子酸梅蛋糕落寞地缩在一边。 这片餐桌要换主人了。 一小块质地丝滑,奶香四溢的小软糕将要取代它,成为光滑大理石桌面上最可口的甜点,被贪婪的巨怪吞噬殆尽。 路杳绷起脚背,勉力用脚趾点在地面。 可惜这一丁点儿反抗只是徒劳,很快他就丢失了自己的另一只棉兔拖鞋,两条腿像两片白桨,都悬浮晃荡在了半空。 路杳慌了,推着男人的凶轻搡:“我好饿,还是先吃饭吧……”他抿紧嘴,唇瓣古怪地扭曲了几下,声带在颤,他还有话没说完,尽管那些话并不是他发自内心想说的,“我去拿酒,是你最喜欢的帕图斯干红……” 咬紧牙关,还是没能挡住剧情的力量。 路杳恓惶得小脸发白,却被男人当成是吻太久缺了氧。 “抱歉,我太心急了。” 丈夫抬起身,把他受不住太多折腾的小妻子抱下餐桌,然后重新将餐桌布置得整洁妥当,端来蛋糕放在正中,一根根插上蜡烛,温雅绅士。 而路杳手脚僵硬地走向酒柜,去取那该死的帕图斯干红…… 他会在酒中下毒,把现在还人模人样的丈夫毒得口吐白沫、倒头就死。 再之后,不出意外的话,真正的厉鬼前夫哥就会冒出来,撕破往昔美好残破的幻象,拧掉“管理员牌”奸夫的头,最后一拳轰烂他的脑袋。 可不能这样、可不能这样…… 路杳抑制不住地颤抖。 回神一看,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包白色药粉,他背对着餐厅里的男人,颤颤巍巍正要把药粉往酒里倒。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下毒…… 路杳死死咬住牙,腮帮鼓起,瞪圆了眼儿,头上的每一缕发丝都在用力……终于,当口腔里泛起甜丝丝的血腥味时,他成功调动自己的左手,使它紧紧抓在右手手腕上。 “杳杳,你在做什么?” 他耽搁得有些久,久到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路杳惊慌失措,又要接话应付,又要藏起毒药,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把酒拿过去…… 他太着急,以至于什么都没做好。 先是不小心撞到柜台上,酒瓶摔落、碎了一地,再是慌里慌张把毒药也抖到了地上,最后他着急忙慌弯腰去捡,手指划过碎玻璃片,顿时破了个深口子,鲜血嘟嘟嘟往外冒。 路杳痛得直抽气,眼泪哗哗哗掉下来。 “杳杳?怪我怪我,突然出声吓到你了。” 笨手笨脚的妻子打碎了昂贵的红酒,将干净的屋子弄得脏污一片,丈夫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一心记挂着娇嫩妻子手上的血口。 他美丽的、柔弱的妻子,淌了那样多的血,该有多疼。 丈夫抄起家用医疗箱,飞奔过去。 第191章 他单膝跪地,痛惜地握住路杳受伤的手,用棉签蘸取酒精细细地擦干净血、消了毒,再喷上碘伏,拿纱带一层层裹上。 路杳不说话,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眼泪直掉。 眼角余光却瞥见,深红的酒液融化了身为罪证的毒药,装盛毒药的那层薄薄的纸,也隐没其中,变得透明不见。 路杳暗松一口气,连手上的伤都变得没那么痛,而不住亲吻着他受伤手指的男人,也变得没那么恐怖吓人。 “亲爱的,我没事。” 他捋起耳边的散发,像一名真正的妻子那样温声细语,他开始感到游刃有余,甚至得意忘形地捧起男人的脸,吻了吻对方的额头。 丈夫怔愣片刻,忽而沉醉地赞美道: “亲爱的,你真美。” 嗓音如蜂蜜般甘甜、醇厚,其中掺杂着的轻微嘶哑,则暴露出甜蜜表象下压抑已久的疯狂。 路杳跑来取酒时没穿鞋,此时酒液四溢,有不少染上了他粉白的脚趾,男人瞧见了,狡猾地说要帮他清理,然后用沾染着冰凉酒精的棉签,慢条斯理地擦拭。 脚趾怕痒,不断地蜷起、舒展、再蜷起…… 路杳噙着眼泪,羞耻得满脸通红。 这调情似的游戏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路杳的脚上仅余害羞的红晕,男人才将他拦腰抱起—— 饭也不吃了,径直向卧室走去。 成功改变剧情,路杳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他乖顺地蜷在男人怀中,全然忘记卧室里还藏着一个“惊喜”。 他揪着男人的衣襟,问:“你爱我吗?” 男人不答,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深情的表演淡去,眉宇间逐渐浮现出不散的阴翳。 卧室的门开了。 当狂乱的光线泼洒在摇曳的水床,床帘乱糟糟卷起,露出其中褶皱重叠的被褥时,路杳才恍然记起,这里还关着位偷情的奸夫。 “怦怦——” 心跳猛地一重,湍急上涌的血流叫这团柔软的器官反应不及,差点从路杳的胸腔跳出来。 好在床上没有人。 好在抱住他的男人片刻愣神后,误解地了然笑笑:“这就是惊喜吗,杳杳?我很喜欢。” 这不是惊喜,惊喜在衣柜里。 路杳倒进床中时,视线刚好扫过门旁的大衣柜—— 它正对着床,柜门闪开一道缝隙。 管理员笑眯眯地躲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危机感,在路杳发现他时,还故意将柜门开得更大了些,似笑非笑地比出唇型: 杳杳,这里是绝佳的观赏席。 路杳哽咽,却只能在丈夫关切地询问他时,粉饰太平地摇摇头说“没什么”。 最后,他只能流着眼泪、语无伦次地哀求: “把床帘放下来吧,亲爱的……把床帘放下来,求你了……”挡一挡那觊觎的目光,他不想被看着,他会疯的。 丈夫莫名其妙,但为了他柔顺漂亮的妻子,他当然愿意去扯下那片轻飘飘的床帘。 于是他回头,极富戏剧性地…… 与大喇喇站在衣柜里,根本没用心躲藏的情夫眼神交汇,震撼地走过去,将情夫一把抓出。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谁?” 路杳掩面而泣,呜咽着悲鸣。 第16章:坏、坏掉了 乱局—— 路杳无法形容他有多么恐慌和害怕,他吓过了头,竟倏然止住哭,一把扯下床帘系紧,仿佛那薄薄的两片布料是什么不可攻破的铜墙铁壁。 然后,他哆哆嗦嗦地团成一团,藏进甜香腻人的被子里,假装自己正在熟睡。 没人帮得了他,早在他一脚踏入这场幻境时,他与系统就失联了。 这是个精心布置过的陷阱,设计师狡猾而老道,阴险地将致命机关从哪怕是笨成路杳那样也能猜到的红酒,换成了藏在卧室里的野男人。 野男人不怀好意,他是这场陷阱的内应。 眼下,收网的时间到了。 路杳自欺欺人的拙劣伎俩骗不了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帘帐脆得像纸,轻轻一碰就碎裂满地。 一只冰凉的、有力的大手探进温暖的被团中,冰锥般的寒意将路杳激得一颤,他慌慌张张地收起腿,却还是被抓住脚腕,粗暴地拖出去。 “不、不要……” 路杳哭嚷着哀求,没有被捉住的那条腿势单力薄地直蹬,但很快也落入五指的囚笼—— 来自于另一个人的手。 “不要,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路杳语无伦次,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身上的被子,不让这仅有的防护也离开自己。 可他被越来越多地拖拽出去—— 小腿、膝盖、腰肢…… 最终,他只是滑稽地用那团被子护住了自己的脑袋,藏住涨红哭泣的小脸,玩那套“看不见就不存在”的可笑把戏。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路杳的精神濒临崩溃,混乱的大脑中不断闪过纤细小人被拽住双腿、一左一右活活撕裂的恐怖画面,他的骨骼因绝望的幻痛而震颤不止。 “我也不想这样的,都怪那个野男人,死皮赖脸地纠缠我,怎么撵也撵不走……”路杳啜泣着说胡话,“他威胁我说,不乖乖听话就一刀把我捅死。” “我怕得要命,不敢不顺着他……我也是受害者啊,怎么到头来就指责我一个人?” 第192章 他哭得太可怜、太伤心,哭得男人们简直就要相信起他的无辜来。 “杳杳,你说的我心都碎了。”管理员故作委屈。 他在路杳的腕关节上按压了两下,轻巧地卸掉后者的力气,把那张憋得通红的小脸从邪恶被子的窒息禁锢中解救出来。 瞧他哭得那惨样,泪水糊了整张小脸,银灰的头发失去昔日光耀的色泽,软塌塌地黏在额头、耳鬓和后颈,所在之处,皆是斑淤暧昧的红痕。 若不是亲眼瞧见他痛哭了一场,换不知情的人来,定要以为他是被无节制的凶徒欺负惨了。 这模样着实可怜。 再铁石心肠的人来了,恐怕都要无底线地原谅他、顺从他,答应他所有过分的要求,只愿那苍白的泪珠能从他脸上消失片刻。 但管理员不会,管理员不是人。 “刚才还喊我亲爱的,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叫我野男人?”他噙着恶劣的笑,火上浇油,“你那天招惹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我的丈夫木讷、无趣,我年轻鲜活的身体难道就挑不起他更热情的回应吗?” 拇指擦过路杳湿润的嘴唇,他学着路杳说话时的语气:“亲爱的,还是和你刺激。” “没、没有。”路杳抵死不认。 事已至此,他的狡辩早已失去力度。 丈夫怒不可遏,难以抑制内心的毁灭欲,他嘲笑自己的忍耐与克制—— 当他小心翼翼不愿自己瘦弱敏感的小妻子受到半点委屈的时候,这个卑鄙的荡妇却在四处留情、追寻刺激。 “杳杳,既然你喜欢刺激……” 他掐住路杳的腰,凶蛮的力道像是要把这一尺春水般的细腰掐烂、掐断,就此绝除后患。 可当路杳用雨后红杏般哭肿了的眼睛哀哀地看着他,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只在他掐狠了的时候闷闷地喊两声“疼”时,他便不由自主松开手指。 ——呵护这个脆弱易碎的小东西,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这并不仅是受设定影响,而是…… 更多来自于主体的意志。 管理员扭头瞪他,把脑袋直直拧了九十度,匪夷所思的眼神,像在看着一个难以理喻的怪胎。 老鬼,真没出息。这就心疼了? 路杳看出来点什么,忙不迭抓住丈夫的胳膊半爬起身,跪坐在床上,讨好地用脸磨蹭后者的手心,奶猫儿一样。 厉鬼喉咙发紧,差点露出狰狞的原形,没能维持住这副死前的体面样子。 这殷勤的献媚差点就起了作用。 然而管理员坏事做尽,不知存着怎样的卑劣心思,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主体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很深,我们必须把它覆盖掉。” 什么主体、什么印记,路杳听不懂。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层面,想着些偷情不偷情的破事,求也求不到点儿上: “老公,我知错就改还不行嘛。你把他撵走,这件事我们关起门来慢慢说好不好?”赶走坏的,留下好说话的,才出卖色相稍微哄哄,“老公……” 路杳哼哼唧唧的,觉得自己又行了。 谁知他“好说话的”丈夫陡然变了脸,那抹本能的怜惜被一些更为本能的情绪压下去,譬如说侵略、掠夺、独占,譬如说亲吻、标记、占有。 这是他的杳杳、他的他的他的…… 多出条野狗来抢食,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了,他绝不允许杳杳离开这里、离开他身边。 他是主体的一部分,他是偏执、是缠绕、是荆棘、是藤蔓,是扭曲的毒蛇,如果不能时时圈住自己的爱人,就会痛苦拧绞成麻绳,碎成一滩滩猩红的烂肉。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专事教唆的、阴险而饱含妒忌的坏种。 路杳仰摔进波纹荡漾的水床。 头顶帘幔震荡,如鬼似魅,在绚烂的光线中逐渐编织成一张逃不脱的大网,兜头罩下,将年轻美艳的妻子锁死其中,永远挣脱不开。 * 路杳疲惫不堪地瘫平在床上,精神恍惚、神思混沌,眼皮子轻轻一阖,泪珠子就滚落下来。 “吸溜……” 转瞬便被守候在一旁的前夫哥舔了个干净。 这亲昵的触碰令路杳轻轻一颤,想躲,却侧身乖顺地贴了过去,绵软的胳膊勾住男人的脖子,小鸟般在后者唇上嘬了嘬。 为了少受些罪,他的身体早已在一次次的试验中得到了最优解。 “好乖好乖。” 前夫哥餍足地揉他的脑袋,黑钨般的瞳孔中尽是眷恋与爱意,以及一撮暗沉沉的、化不开揉不碎的疯狂。 人类躯壳是一套复杂、精细、很容易坏掉的娇气系统,需要进食、休养、充足的睡眠,才能保持头脑的清醒、器官的健康、肌肤的活力。 所以,他需要给杳杳适当的休息,喂杳杳准备营养充足的食物,谨慎品尝,悉心保养。 直到他们想出办法,将杳杳逐渐转化成与他们更加契合的存在,那样…… 就可以终日纠缠,再也无需分开。 “杳杳、杳杳、杳杳……” 青灰的厉鬼抱住他小巧玲珑的人偶,用食指挑起人偶柔顺的银灰发丝,抿进嘴里,慢条斯理地细细咀嚼。 路杳乖巧地窝着,一动不动。 他像一只驯顺的绵羊,懵懂地知晓只要不反抗,任由恶狼叼他咬他,即便会死,也不至于死得太过痛苦。 第193章 此时此刻,哪怕尖牙利齿咬住的不是他的头发,而是他细脆的咽喉,也许他也只会颤抖着不做任何反抗。 肠道倏然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声。 吃饭时间到了,送来餐点的是新晋厨师的管理员,他穿着围裙,表情不太快乐—— 如果不是某只疯狗对他吠叫、咆哮,龇牙咧嘴地凶他,偷摸给杳杳灌迷魂汤,骗杳杳在两人间做出选择,他才不会被撵去煮饭,而是留在杳杳身边、缱绻温存。 路杳听话地张嘴、闭嘴、咀嚼,他没有力气去管两个男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只祈求他们不要把这种无趣的争斗迁移到别的一些事上。 一些……下流的事上。 圆润微翘的脚趾突然过电般痉挛了一下。 某些极狼狈、极淫丨亵的记忆在脑中翻涌,口中滑嫩的蛋羹忽然变得浓腥难以下咽,路杳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强撑着将蛋羹吞入腹中。 「宿……滋滋……宿主……」 「宿主……你……听见我说话吗?」 「电子……干扰,屏蔽……漏洞……宿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还好吧?」 路杳的眼皮轻轻跳动了一下。 「宿主,你怎么一脸被玩坏的神情?」 「宿主,求你说说话吧。」 「至少、至少他们没杀你……至少他们很喜欢你不是吗?」 「你稍微想个办法,骗他们说句“我爱你”,就能脱离苦海啦。难道,你想一辈子被关在这里当暖床小奴隶?」 路杳垂下眼帘,面腮鼓鼓地…… 咀嚼。 反抗谈何容易,当个奴隶不听不说不想,有吃有喝还有休息时间,也挺轻松的不是吗? 「宿主,你再这样我只好电你了。」 「……」 路杳瘪着嘴儿哭。 「1188,连你也欺负我……」 “怎么哭了?一定是你做得饭太难吃。”前夫哥着急地抢过路杳,一把掀翻疑似太难吃的蛋羹。 管理员气歪了嘴。 “胡扯,上次你把杳杳惹哭,也甩锅是我太用力。可笑,那次我根本就没在……” “呵。” “来啊,决斗!” 斗他个昏天黑地,斗出个你死我活,赢者吞噬输家,独占杳杳,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了。 第17章:爱死你了、杳杳 两个幼稚男人互不相让呛了几句没营养的垃圾话,到底还是捏着鼻子忍住了对方,没有真的动起手来—— 开玩笑,杳杳还在这儿呢。 他们再看彼此不顺眼,也不至于当着杳杳的面撕来咬去弄得满室狼藉,杳杳胆子小,把他吓坏了怎么办? 前夫哥瞪一眼桌上把杳杳难吃哭了的饭菜,轻轻一碰就叫它们烧做灰烬。 他终究放心不下将自己貌美妻子娇弱的玻璃胃交给其他人负责,套上围裙去到厨房,边琢磨着给杳杳煮一份清淡易消化的肉粥,边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将管理员一口吞噬掉—— 他果然还是无法忍受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妻子,即使那个“别人”与他同源共感也不行。 只是主体的力量太过强大,他们不得不忍着厌恶互相联手,才能抵住那浩瀚能量的冲击。 眼下,他们已成功切断了主体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搅乱磁场,将这里隐没在一片混沌的电磁风暴中。 失去定位器,主体一时半会找不过来。 所以,正是自相残杀的好时机。 另一边,管理员边心不在焉揉捏着路杳肉乎乎的小脸,边想着与前夫哥同样的事情。 他们个性不同,却从主体那继承了同样的喜欢与爱意——而且杳杳的确可爱,从发丝到脚趾、从模样到脾性,都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他们与深陷爱情的主体一样,仅仅是嗅了口杳杳呼吸过的空气,就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但与此同时,从这蔷薇花般美好而甜蜜的爱情中,也滋生出蛞蝓阴暗黏稠的独占欲。 爱人怎么能够分享呢? 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黑眸迸出杀意,他的耐心似乎要比另一位差上那么点儿,像是再多一刻都忍不了,立时就要冲去厨房动手。 “唔……” 指下美人忽然哼唧了一声。 管理员赶紧收回作怪的手指,将那双阴险狭长的细眸瞪大了些,做出个湿漉小狗般顶顶无害的眼神,紧张兮兮地去捧路杳的脸。 “杳杳,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他自责地皱起眉,仿佛路杳只要轻轻一点头,他就会愧疚得一刀捅死自己。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路杳心如死灰,聪明地不再被骗,但他洞察了这个男人的虚伪嘴脸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他安安静静的,就只是哭。 “杳杳……杳杳?” 管理员这下是真有些慌了。 他匆匆检查起自己刚才肆意拨弄过的地方,是否有红肿、淤痕,或者不起眼的出血点,待确认过杳杳娇嫩的身体完好无损,才略松一口气。 既然不是他弄疼了杳杳,那…… 管理员看着路杳还在簌簌往下掉的眼泪,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干瘪海藻般的青绿色,勉强从唇峰里挤出疑问: “我做的饭,真有那么难吃吗?” 难吃到杳杳哭个不停,这都好久过去了,还是鼓着脸儿不肯原谅他。 第194章 路杳失神片刻,忽然探出手去,用他白生生脆藕带般的小指,勾了勾管理员的手背。 “喂,你爱我吗?” 幽兰摇曳般空灵悦耳的声音,尾音缥缈,却暗中带着蝎尾般的小勾子,勾得人心痒痒。 管理员由衷应答:“当然。” 他反握住路杳的手,为漂亮伴侣这些天难得的主动与松动欣喜不已:“碰碰我……”他得寸进尺道,语意缱绻,还带着缕似有若无的哀求。 在吞噬那只老鬼前先得到杳杳的依赖与喜爱,也很不错。 路杳敛起他波光潋滟的水眸,故意曲解了男人的真实意图,敷衍地在他脑门上拍了拍。 管理员一愣。 路杳淡漠的神情让他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被糊弄了,这不咸不淡的触碰显然满足不了他的渴求,可那双绵软小手轻轻拍打脑门的触感,又叫他有些食髓知味。 许是饮食原因,这些日子杳杳身上总蕴着一汪奶香,他抬手触过来时,腕上的奶香气就像上等迷香般钻进他鼻子里,迷得他头晕目眩。 “杳杳、杳杳……” 他捉住路杳的手不让收走,痴迷地吻住手腕上突起的那一小块圆润的骨头,用牙齿轻轻咬噬,烙下一枚枚米粒般的印记。 “杳杳,你再碰碰我好不好?” 他以下位者的姿态卑微祈求,仿佛他才是这场情感游戏中占据下风的那方,唯有通过死缠烂打,才能得到冷漠爱人从指缝里流泻出的、一点点怜悯的施舍。 路杳很不耐烦地动动手指,敷衍地又在男人脑门上碰了碰。 是1188说通关条件还成立,他才挣扎着尝试了下,谁知这男人不知好歹,不说标准答案也就算了,还得寸进尺,要求这要求那的。 “杳杳,你……” 还上瘾了。 路杳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耷拉着手指,有气无力道:“不要,累了。” 这话他常在床上求,两条坏狗充耳不闻,从不曾停下过半刻;反而这种时候,他只是皱皱眉头,就能惹得他们大惊小怪地怜惜退让。 啧,没见过这么贱的男人。 路杳瞥眼不看,气闷地把脸别开。 管理员松开他的手,看似体贴地听进了他的意见,不再强求,实则还想纠缠。 他盯住路杳,眨也不眨地看。 他是个十足的坏东西,有一肚子让杳杳投降讨饶的坏点子,让他想想,用哪一个比较好…… 路杳不看他,暗中与1188说话: 「你在与不在有什么区别,一点忙也帮不上。还不如不来呢,来了也只会烦人。」 1188伤心、抽泣、悲痛欲绝。 虽然挺对不起宿主的,但比起被凶,他还是喜欢宿主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 多乖多可爱啊。 宿主这样的人,就是欠boss哥来治。 「宿主,谁说我帮不上忙?」1188心里骂、嘴上哄「我可不是空着手来的,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铛铛铛铛,辟邪蔷薇项链。」 路杳嗤笑:「有屁用。」 问有什么用,当然就是没用。 它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条项链根本不辟邪,而是招邪的—— 宿主每进一个新副本,这条项链就会像小喇叭那样“哔哔哔”发出信号,告诉每一位boss哥:你的老婆在这里,你的老婆在这里~ 咳。 带来这条项链也不是它的本意,要问为什么,它也只能说:一切,都是主人的任务罢了。 「宿主,这场游戏的特殊情况已经引起了管理局的注意,为了保障玩家合法权益,按照规章制度,管理局将会派人过来……」 「救我离开?」路杳眼睛微亮。 「杀了你。」1188冷声警告,杀灭路杳心中天真的侥幸,「所以,你必须赶在管理局的人抵达之前通关,否则,你就会死。」 路杳可怜地哆嗦了一下。 “冷……” 不知不觉间,房间里的温度好像变低许多,路杳抱怨一句,伸手去抓床上的毯子。 管理员半道截住他的手,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脑袋上放:“杳杳,我脑袋烫,我帮你暖暖。” 路杳属实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话,但还是柔顺地把手递过去,任由男人拿脑袋在他手心里蹭了又蹭,仿佛真的烧坏了脑子、在犯大病一般。 「咳。」1188重复,「宿主,你会死。」 理理它啊,别这么无动于衷。 难道宿主识破这话是它瞎编的了? 不、不可能。宿主的小笨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出追过来的不是管理局的人、而是超绝大恶魔,大恶魔不是要杀他、而是要睡他? 「嗯,我尽量。」路杳兴致不高。 他不是不想活,他实在是…… 累了。 这时,管理员已逐渐对“摸脑袋”的游戏感到厌倦,他难得追求这种纯情的体验,热情来得汹涌、消逝得也很快。 他心中再次涌起某种堕落的追求,并想也不想直接付诸行动,按着路杳的手渐渐跑偏方向。 将路杳解救出来的,是前夫哥。 他端来汤羹,脸上覆满阴翳,仿佛下一秒就会变出柄斧子来,将管理员的手齐肩斩断。 路杳显出他的聪明劲儿来—— 利用这两条坏狗的矛盾,在许多情况下,他可以使自己的处境变得好过一些。 于是他无情地抽出手,殷切地向前夫哥那边爬了爬,鼻翼微微翕动,暗示地咬住嘴唇:“饿了。”他说,旋即张开嘴,舌尖微勾,“啊……” 第195章 撒娇般央人喂他。 前夫哥二话不说把他从管理员禁锢中救出来,抱他在软沙发上坐好。 在管理员气急败坏地说出“你就宠他吧”这五个字之前,路杳故技重施—— 他咽下一勺肉粥,脚趾点在地毯,上半身微微前倾,用手勾住男人的围裙:“亲爱的,你爱我吗?”他细长的睫毛轻轻颤着,忧愁而哀伤,让他看上去像极了一个落寞缺爱的人。 男人瞪着他,眸色幽深,简直要疯了。 “杳杳,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难道他的爱表现得还不够多吗,以至于杳杳半点都感受不到? 也许,他就不该像正常人那样养着杳杳,而应该把杳杳关住锁起来,每天只能看见他一个人,每天只会舔着他的手指说爱他…… 俶尔一声巨响,墙壁轰然崩塌。 暗沉天际浓云翻涌,倏然裂开一道缝隙,从中露出一只竖瞳的血眸,视其他为无物,直直锁定住路杳。 路杳悚然一惊:「杀我的人来了?」 狂风呼啸中,前夫哥掐住他的下颌,凶蛮地吻:“杳杳,我就该把你杀来吃掉的。”他越吻越凶,到最后,却是温情地托住路杳的后颈,额头相抵,缱绻旖旎。 “杳杳,我爱你。” 第18章:它是一个卑微求爱的坏东西 「杳杳,他爱你!」 1188欣喜若狂,大呼小叫,仿佛那位得到爱情的幸运儿不是路杳,而是它自己一般。 「祝贺你宿主,你就要脱离苦海啦。」 它以有史以来最狂热、最富有激情的语调大叫道,并且迅速关闭逃生游戏自助通关模块,将其调整为手动模式,「亲爱的玩家,恭喜……」 巴拉巴拉巴拉。 一堆无价值但为了流程不得不说的废话。 1188语速飞快,好像变成了个滚烫烧红的机车排气管,在发动机的迫害下“突突”个不停。 它在一秒的时间内终结掉所有前置流程,并动用权限,将脱离倒计时由十秒改成三秒。 三秒钟,有时也可以发生许多事情。 「三……」 坍塌还在继续,转瞬间,整栋公寓就化为废墟瓦砾,浓烟滚滚的一片,碎砖堆叠、钢筋横贯其中,宛若郊区废弃已久的破烂厂房。 只有路杳所在的那一小块地方完好无损。 璀璨的水晶灯早就没了,但暖橘色的灯光还在。 它们大片大片洒在路杳的身上,像层层叠落的细纱,装点少年细嫩的肌肤,柔软骨骼,令它们染上暧昧的蜜色。 红丝绒地毯幸存在路杳脚边,温顺地匍匐。 光线潋滟其中,化作缕缕金丝钩织出复杂华美的图案,少年踩踏其上,被衬如这片残破国度孤高落寞的王子。 王子搞不清楚状况,笨笨地问: 「1188,我还用死吗?」 1188数据链紧绷,没空理会路杳,也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作为一个硅基生物、数学物理规则下的造物,它第一次产生了“度日如年”的错觉,并发疯地质疑起自己的时间感知模块是不是坏掉了。 否则一秒钟的时间,怎么可以那── —— —— ——么漫长? 「二……」 路杳还在懵懂发愣的时候,红瞳怪物早已按捺不住,倏然袭来。 它造就了这片危险的、致命的、漫无边际的黑暗,沸腾的雾气翻涌作一汪死亡的海,淹没万物,独留少年所在的这座孤岛。 死海簇拥着它的爱人,每一蓬泡沫都是示爱的蔷薇。 它是坠堕的神祇、是狂呓的怪物、是深海中的巨兽…… 它用浓沉的黑雾包裹住自己,假装那是爱人的拥抱,但很快它又愤怒地撕毁一切,在孤独中悲哀地打滚。 它是……它是一个卑微求爱的坏东西。 “杳杳……” 雾气凝聚出人形,身材高大、四肢颀长,表皮仿佛覆盖着层层鳞片,孤寂的纯黑,却在某些角度、在少年眼中,折射出流光溢彩。 那并不丑,只是与普通人类相差甚远。 比起出现在这儿,它更适合出现在某位浪漫飘逸艺术家的绘画集里。 路杳为怪物诡谲的美感所倾倒,但旋即他意识到── 这怪物眼熟极了。 「一……」 漫长、艰难而混乱的一秒。 1188数据流高度集中,屏蔽了外界所有声音与画面,全神贯注盯着进度条,只等时机一到,就立刻把路杳薅出这里。 路杳深感受骗,绝望而愤怒地大叫: 「这不是之前闯进玩家中心的恐怖分子吗?管理局派来杀我的人怎么会是它?……好好好,我早该想到的,这是监守自盗,你们管理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与此同时,红眸怪物瞬移至路杳身前。 “杳杳、杳杳……” 路杳警惕防备的神情似乎刺痛了它,这怪物试探地碰了碰路杳的脸,眸中水光流转,竟像是感到哀伤。 也许它应该变换成杳杳熟悉的模样── 于是黑雾涌动,捏造出眉骨、鼻梁、嘴唇,最终呈现在路杳眼前的,是一张处处陌生、而又处处熟悉的脸。 也是在这一刻,两道黑影从浓雾中冲出。 它们蛰伏已久,它们愤怒、不甘、偏执……沉郁在主体意识中的思念与爱意对它们的辐射太深太重,以至于它们想反咬一口── 第196章 只要吞噬掉主体,就能独占那位漂亮乖巧的爱人。 这样看,路杳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仗着自己漂亮的脸蛋,仗着自己细美的腰肢,仗着那份纯粹的笨拙,仗着他简单、真挚、稍微骗骗就会不自知地捧出的真心…… 就招蜂引蝶,四处留情。 还不负责任,事后拍拍屁股走人离开。 再没有这样坏的人了。 这种人被他欠下风流债的债主找上门来,关进铁笼子里日夜还债,好像也只能算是活该。 可这位坏人似乎运气不错。 倒计时结束的时机刚刚好,红眸怪物分神应付它那两名不自量力的分身——大概只用了千分之一毫秒——以至于他感应到通道错误时,抬手只抓到路杳数据流曳的一抹残影。 它小看了那个哇哇乱叫的小东西。 清理其他系统的时候,就该连带着把那玩意儿也一起处理掉的。 ……该死,比它更早认识杳杳也就算了。 居然还敢拐人。 * 「成功脱离游戏世界啦,宿主。」1188兴奋地哇哇叫,「游戏结算,略过……查看剩余奖励点……快快快,宿主你快兑换复活机会。」 四周纯白一片,延伸至无限远。 路杳皱起眉头:「这里是哪儿,玩家中心呢?」杀他的怪物呢,他怎么就到这儿来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一件接着一件。 所有的人和事物都在加速前行,唯有他被撂在原地,纠结着老旧过时的问题,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明白。 「玩家中心?玩家中心早就被扬啦!」 1188以一种格外讥讽的语调答道,它没心没肺,就态度而言,似乎还带着点儿诡异的欢快。 「扬了?」路杳怔在那里。 他直觉事情很不对劲,想要问个明白,千头万绪又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好在1188也没时间解答他的疑问。 一句话交代了玩家中心的去向,就立即把这件事扔在脑后,转而催促起来:「宿主,你快点兑换复活机会,快啊。」 「这、这么突然?」路杳被催得晕头转向。 他是很想复活没错…… 但这和他预想中的复活不一样。 按照设想,他顺利获取足够的生存点后,要先在玩家中心泡个热水澡,狠狠睡一觉,然后边吃火锅边看电影,玩他个爽。 离开前,他还要和1188共同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对1188深情告白,互诉不舍,痛哭流涕。 最后,它们坦然面对分离的现实,洒脱地互道一声珍重。 他缓缓按下“兑换复活机会”的按钮,面对“是否确认兑换”的询问,百感交集选择了“是”,在1188不舍的目光中,缓缓化作一道白光…… 「宿主,别发呆了,你愣得我心烦。」 1188粗鲁的大叫打断了路杳的美好畅想。 他抿了抿唇,原谅了系统的出言不逊,心中依然洋溢着淡淡的感伤:「可是,我还没有和你道别。」 1188噎了下,片刻后恢复正常。 「再见,我也会想你的。」它急匆匆说完,把奖励兑换界面调至路杳眼前,继续催,「快换,记得点两下。」 第一下选择,第二下确认。 它监测到空间波动了,再耽搁下去,恐怖大魔头就要追来了。 路杳被催得没办法,只得老实照做。 点击第二下时,手指还是在半空悬停住一瞬,轻颤着不想按下:「1188,虽然不知道管理局发生了什么,但希望你今后一切都好。」 「快按——!」1188化身尖叫鸡。 「如果你过得不好,我会伤心的。」 手指按下,眼前的纯白逐渐变得黯淡、模糊,紧接着,困顿袭来,无边黑暗将他没顶。 在无光的深海中,路杳不断下沉。 他以为黑暗是睡梦的副产物,殊不知—— 那是刚收拾完两个小叛徒,徒手撕裂异空间无数,火急火燎赶来的、他永恒的爱人。 1188被掐得叽叽直叫。 离开了宿主,它也就是一团拇指般大小,有着胖胖身躯和细细四肢的蓝色数据团罢了。 就像一颗胖花生黏着四根黑线条。 红眸的怪物——或者说邪神——气急败坏,躯体燃着黑焰,近乎咆哮着质问:“你把杳杳送去哪儿了,丑东西?” 祂的神识遍布万千世界。 杳杳的去处,祂不可能感应不到。 “他复活了,离开了这儿,你再也找不到他了。”1188十分硬气,“就算是你,也去不到游戏外的世界。” 游戏外的世界…… 很好,祂知道了。 红眸微眯,祂大度地饶过1188一命,不仅是因为1188蠢得没边儿,张口就泄露了杳杳的去向,更是因为祂赶来时刚好偷听到杳杳说,这个草履虫般的小玩意儿对他很重要…… 说不定有点用处,先留下来当“人”质。 在1188惊恐的视线中,邪神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换了副打扮,然后人模人样地撕裂时空,打开通往现实世界的通道。 “就算是……你……”1188目瞪口呆。 它眼睁睁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踏进通道,消失不见,再一转眼,它自己就被丢到了电网交织的电子监狱中。 监狱里关了许多系统,其中不乏有与它关系不错的老前辈。 第197章 老前辈看见它来,丢给它一包薯片,乐乐呵呵问:“呦,来啦?咱新局长追到老婆了没?” “追去现实世界了……”1188还有点恍惚,“为什么祂能追去现实世界,那里不是……” “嗐,什么现实世界游戏世界,别分得那么清。”老前辈用线条小手指了指上边。 上边是什么?是天。 “那位是神,牛逼大着嘞。” 第1章:孤独黏人小狗 “杳杳,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大家都很担心你。我带了慰问品来,你让我进去坐一坐成吗?” 工作日,宿舍楼没有多少人在。 五楼顶层的边户,一高壮男子心急如焚地把门拍得砰砰响。 门后悄然无声,没有人理会他。 夏日正午,一小片悬铃木丛生长在宿舍楼边,翠绿的枝叶在炙盛阳光的照耀下,呈出绚丽透明的璨金色。 树荫下休憩的雄蝉被宿舍楼的动静吵醒,惊觉正是找对象的季节不能懈怠,急忙颤动鼓膜,发出一声声惆怅的、求偶的嘶鸣。 “杳杳,杳杳?”男子锲而不舍地喊。 一折返回宿舍取资料的人恰好路过,怪异地瞪他一眼,警惕地问:“你来找谁,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高大男子讪笑着擦了擦头上的汗: “没找错没找错,可能是有事出门了吧,我打个电话问问。” 边说,边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 那人的疑心消去大半,因记挂着实验室还等着他的资料,便没有多管,匆匆下楼去了。 高大男子按灭手机,低低骂了句。 转眼看向紧闭的房门,眉眼深情,深情中又掺杂着浓浓的苦涩。 “杳杳。”他痛苦地攥紧拳头,重重抬起、轻轻砸下,生怕惊扰了屋中之人,“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所以你不愿意见我?” 短短一句话,他说得分外艰难。 “我、那天我不是故意的。”高大男子用额头抵住拳头,狼狈地摇了摇头,“我实在是、实在是情难自已。吓到你了,真是抱歉。”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但大家都是一个研究小组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还能做成朋友。” 他停顿许久。 起初还能维持住基本的体面,可随着时间流逝,他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焦躁,半躬起身体用耳朵贴住门,像个跟踪狂那样癫狂地偷听。 然而没有、没有、没有…… 杳杳连一丁点声响也不愿意施舍给他。 “杳杳、杳杳……”他居然嚎啕着痛哭起来,“我、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我、我……” 高壮男子哭了好一会儿才收住,胡乱抹一把眼泪,仍沉浸在悲伤之中:“哪怕是没那么熟的普通朋友也可以。”他退而求其次。 “杳杳,我只求你别讨厌我,别不和我说话。” 哀求过后,他哽咽着止住话语。 宿舍楼的五楼走廊归于安静,唯余蝉鸣声声,聒噪不停。 许久后,房间里终于响起窸窣微小的动静。 有谁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没有开门,只携着重重的鼻音嗓音沙哑地说道:“我没讨厌你,我是真生病了。” 少年人的声音驯顺而乖巧。 即使隔着一层门板,也能叫人瞬间肖想出他穿着毛绒绒睡衣裤的纤瘦身形,以及睡眼惺忪、因身体不适而泛出绯红的漂亮小脸。 高大男子的呼吸倏然一重。 “杳杳,你让我进去,我可以照顾你。” “不用了。”少年拒绝道。 “那至少让我把慰问品送进去,这不仅是我,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高大男子花言巧语,试图道德绑架。 屋内沉默了会儿。 “……放门外吧,我自己会拿。” “可是……” “没有可是。”少年语气虽轻,却态度坚决,“医生说我的病是惊吓过度所致,叮嘱我这段时间一定要保持心情舒畅,避免接受刺激。” 那个刺激,指的当然就是门外的人。 这下高壮男子没话说了,踟蹰许久,见少年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得悻悻然将装有慰问品的礼物袋放到门边。 “那……我就先回去了。”他语气低落。 “小组作业你放心,大家都会帮你准备好的,到时候你抄一份交上去就行。还有……我真的很抱歉,那天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神经……” “我要休息了。”少年打断道。 话说到这份上,再耽搁下去就是不识趣了。 高壮男子不得已停下他长篇大论的忏悔,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 噪音源总算远去。 一刻钟后,聒噪的蝉鸣也止住了。 这时,房门偷偷闪开一道缝隙,紧接着,一只琥珀色、小鹿般的眸子透过缝隙,紧张兮兮地向外窥探。 还好,没有人在。 路杳松开手指,将水果刀搁置一旁,手心的汗水仍反射着涔涔的冷光,他看了眼地上的礼物袋,嫌弃地将其勾进屋内,丢到垃圾桶里。 咔哒一下,门重新阖上。 扣上保险栓,再锁住这两天刚装上的第二道锁,路杳紧绷的脊背这才放松下来,靠在墙边,吁吁喘着气。 他确实病了。 感冒发烧流鼻涕,难受的不行。 若不是那个疯男人大吵大闹,实在扰民,他才不要从暖乎乎的被窝里出来,强撑着应付。 第198章 晦气。 晦气、晦气、晦气。 路杳气得直跺脚,记忆中那些恐怖糟糕的画面再度翻涌着袭来—— 疯男人假借给抄作业的名义骗他去天台,突然发癫,把上半身脱得光光说爱他,还抽出一把刀来乱比划,要把心脏剖出来给他看看。 他慌乱中撞上天台老旧的护栏,如果不是刚好有人到天台来,他可能就掉到楼下摔死了。 那之后,他就大病了一场。 半是吹风受凉,半是过度惊吓。 他躺在宿舍里高烧昏睡了一天一夜,噩梦接连不断,光怪陆离、诡谲险恶,他深陷其中挣脱不得,好险就要病死在床上、病死在噩梦中。 后来,他因旷课太多引起了辅导员的注意。 辅导员小姐姐找来,发现他病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吓得险些晕厥过去。 她急忙找来了校医院的医生。 医生很负责任,拎着医疗箱上门,两剂药就让他退了烧,接着更是彻夜陪护,以至于他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位认真可靠的医生。 第二天,辅导员顶着红彤彤的肿眼泡来探病的时候,惊喜地看见他起死回生,激动得当场就要给医生送锦旗。 “啊啾啊啾……” 忽而鼻子发痒,接连两个喷嚏将路杳从回忆拽回现实,他拢了拢睡衣,哈欠连天往卧室去。 他的病还没好全,要多休息。 踱回床边,发现枕头旁的手机屏幕亮着,拿起来一瞧,瞧见是医生发来的信息: 「醒了吗?记得吃药。」 「午饭想吃什么?」 「我炖了点儿鸡汤,待会给你送过去。」 路杳抑制不住地唇角上扬,蹲坐在床上,下巴抵着膝盖,眉眼弯弯地回消息: 「醒了,我在宿舍等你。」 「午饭想吃……」 手指倏然顿了下,他快乐的微笑凝在脸上,想了想,默默将编辑中的后一条信息删去。 就在刚刚,他意识到照顾病人并非医生本职,他过度的依赖很可能会对医生造成困扰——而医生本人,只是出于礼貌和好心,才纵容地没有告知他这一点。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不安地问: 「顾医生,我总是麻烦您,会不会打扰你工作呀?」他觉得肯定是会的,但他又希望顾医生说不会。 天啊,他娇纵任性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消息发送出去,等待回信还需要些时间。路杳紧张地抠着手指甲,焦躁难耐,后背滚出黏腻的汗珠,脸也烫得难受。 也许、也许是病情反复了。 他还病着,是个病人,需要医生定期检查,所以让顾医生过来,不应当算是一种打扰。 路杳昏昏沉沉地想着。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见不到顾医生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明明从前他热爱独处,如今一个人待在宿舍,却是无边孤独将他吞没。 手机震动,顾医生终于传来回信。 其实只间隔了一分钟而已,对于路杳来说,却像等候了成百上千年那样难捱。 生病真不好啊。 他如此一个坚韧不拔的强悍男子,竟也有变作小狗般缠人的一天——还是患有分离焦虑症的小狗,一看不见主人,就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顾医生说: 「不打扰。我刚来这所学校,医院还没给我排班,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个闲散人员。」 「杳杳,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 「看见你慢慢变好,对我也是种莫大的鼓励。所以别太有心理负担,好吗?」 路杳心脏暖暖。 他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顾医生这样好的人存在,倘若他是个女孩子,他一定会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爱上顾医生…… 男孩子就不行吗?虚空中有个声音问道。 不……路杳松动地想,也不是不行。 消息界面再度亮起。 依然是来自顾医生的消息,这次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开门。」 开门——脑海里纷乱盘旋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难道有哪怕一个,要比这件事来的更重要吗? 顾医生来了,让那些胡思乱想见鬼去吧。 路杳雀跃地跑向大门,心中满怀甜蜜——他自己却意识不到那种甜蜜,只当是可怜病人对体贴医生的格外依赖。 他病得很重,不过是另一种病。 也许和相思病能沾上一点儿关系,也许……啧,管它是什么呢? 解开重重枷锁,房门大开。 漂亮少年从暗沉沉的屋子里飞出来,如同一只挣脱牢笼的小鸟,银灰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泽。 他比钻石更耀眼,还会甜甜地喊祂: “顾医生——” 顾医生弯颈点动浅棕的眉毛,黑曜石的瞳孔里蕴着汪深邃沉郁的血红:“杳杳。”他唤道。 这是,祂的爱人。 第2章:莫名其妙开始同居 顾医生送来了浓醇鲜美的鸡汤。 顾医生顺手拎来一大袋子时鲜蔬菜,一根猪肋排,外加一盒鸡蛋并葱姜蒜等调味品。 宿舍里不给动明火,但这并不妨碍顾医生只用小奶锅和电磁炉,就变戏法似的炒出清淡爽口的香菇青菜、蒸出蛋羹、煮一锅香糯的排骨。 路杳捏着鼻子喝下一杯苦苦感冒药,捧着空杯“哒哒哒”跑出卧室,半是邀功、半是诉苦地去找顾医生时,一眼就被桌上的盛宴惊得愣在那里。 第199章 天啊,他从来只用来煮泡面的小锅小炤,居然还能烧出这么美味丰盛的菜肴! 看来顾医生不止会治人。 对于这些惫怠不学好、一身懒病的家用电器,他同样可以妙手回春。 “喝完了?做得不错。” 顾医生从门外走来,笑着瞥了眼他喝得空空的玻璃杯,微弯着眸子夸奖道。 ……还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亲切自然,仿佛他们是一对同居已久的、彼此熟悉的、极为要好的朋友那般。 路杳不自在地僵住。 他琢磨着顾医生温暖手掌带来的奇妙触感,心中一阵古怪的悸动。 半晌后,他舔了舔焦干的嘴唇,拿眼睛偷瞟顾医生正摆弄着碗筷的手指——目光一触即离,仿佛那是红炙的火碳,会灼伤他珍贵的视网膜。 “放心,我洗过手了。”顾医生忽然道。 路杳一愣,旋即脸上烧起一坨薄红。 他真笨啊,他怎么连偷看都不会偷看,自以为隐蔽得很,却一下子就被顾医生抓住了。 幸好顾医生脾气好,不和他计较。 顾医生脾气好…… 想到这儿,路杳那颗小鹿般怦怦乱跳的心脏忽然失落地蔫巴下去,他想,是啊,顾医生脾气好,所以对每个病人都这么温柔体贴。 他没什么特别的,他只不过是在自作多情。 就连刚才顾医生夸奖地碰碰他的脑袋,估计也是因为以往见多了年纪小、爱哭闹的小病人,所以习惯性地哄他一句。 路杳尴尬又心虚地垂下头,不敢再乱看。 他是个成年人了,没必要……没必要表现的像个奶娃娃似的,吃药也需要医生来哄。 “发什么呆?过来吃饭吧。” 路杳气闷地一屁股坐下,气闷地拾起筷子,气闷地夹一粒大米饭,气闷地塞进嘴巴里。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饭前没洗手,赶紧抽了张湿纸巾擦了擦,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时,却发现桶里新换了垃圾袋,干干净净—— 而不像先前那样,塞满了泡面桶、自热火锅残渣和垃圾食品包装袋。 刚才顾医生是从屋外进来的,原来是看不过眼,特地跑去给他丢垃圾去了。 他、他真是个不讲卫生的大烂人。 路杳的面颊腾得一热,简直快要被蒸熟了,他把脑袋更深更深地垂下去,额头几乎抵在了桌面上。 “怎么了杳杳,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顾医生端着鸡汤走来,似乎是被路杳颓靡的状态吓了一跳,匆忙搁下鸡汤,拽出路杳费劲巴拉藏起来的红脑袋,贴住他的脑门试探温度。 看上去,他完全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为自己病人的突发不适忧虑重重。 如果忽视掉他眸底的促狭…… 没有人会想到,几分钟前他在小厨房里煲汤的时候,尽管眼睛盯着汤,神识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路杳这一边—— 祂将路杳那些羞涩可爱的小动作不挑不捡、尽收眼底,翻来覆去地品味着。 祂贪婪地、极度贪婪地嗅取从路杳身上散发出来的甜蜜气息,像一团充分打发了的、混合着成罐白砂糖与甜浆蜂蜜的淡奶油,蓬软香甜,还掺杂着几滴柠檬汁的酸涩…… 多么美妙的酸涩味道。 祂洞悉人类的种种情绪,那些恶意的、扭曲的、丑陋的神经波动,就如同一场瘟疫,将人类这个种族污染成细菌粘黏的、一堆可悲的垃圾。 但是杳杳不一样。 杳杳他……笨得纯粹,或者说纯粹的笨,他藏不住什么情绪,偶尔想耍点笨笨的小把戏,也会被一眼看穿。 而且,还总是会很可爱、很可爱地求祂。 也许最开始,祂或多或少、的确受到那些蠢兮兮人类研发的什么蠢兮兮身份卡的影响,才心软地放过杳杳好多次。 但是现在,谁知道呢…… 祂一想到祂的人类爱侣正在因祂而苦惑纠结、患得患失,从心底不断地冒起小酸泡泡,被祂的一举一动牵扯着全部情绪…… 祂就兴奋地直打滚儿,恨不得立即冲出去,捧起杳杳的脸吻他、吻他、吻他,再把杳杳掰开了揉碎了,融进祂的骨血里去。 可是不行,祂要忍住。 杳杳喜欢温柔可靠的人类男性,当祂的分身表现出这种特质时,杳杳总会变得特别好骗—— 就像一只缺爱的流浪小狗,只要随手施舍一小块香肠、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关爱,他就会疯狂甩动小尾巴,乐颠颠地跟你回家去。 祂很大方。 祂会用很多很多小香肠,把杳杳骗回家。 路杳脸蛋红红、脑袋烫烫,听见顾医生问他是不是不舒服,立马掩饰地点点头,哼唧说好像病情反复、又起了热。 不然还能说什么? 说他的心猿意马、擅自期待?还是说他邋遢不讲卫生,羞愧难当,想把自己挤得扁扁,好找条地缝钻进去不见人? 都不能。 所以,他只能说:“不舒服,头重重的,眼睛看不清东西,手和脚都没有力气,想睡觉。” 顾医生移开手指,试了试他颈窝的温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体温是有些高。”接着说,“那就先回床上休息吧,好好睡一觉再说。” 路杳看着满桌子可口的饭菜,空虚的肠子闹脾气地翻腾不止,叫嚣着不许他走。 “饿、饿了。”路杳咬着唇道,“先吃口饭吧。” 第200章 “好。”顾医生纵着他。 路杳举起筷子,筷尖儿在青菜上晃了两下,忽而调转方向,夹向肉香四溢的排骨。 饥饿当真是种神奇的力量,他一心想着吃,就顾不上顾医生还在旁边,也顾不上心慌意乱、胡想瞎想了。 谁知还没夹到排骨,筷子就被抽走。 “我喂你吧。看你难受的,筷子都拿不稳了。”顾医生道,“睡前记得再喝杯药,不然感冒总好不透,反反复复的,消耗人的精气神儿。” 路杳不解地愣了愣。 他筷子拿得稳当着呢,而且也能夹住菜,顾医生就是再担心他,这也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而顾医生直接夹一筷子青菜到他嘴边。 路杳更是愣得找不着北,垂眼瞥着青菜,又是困惑又是嫌弃,唇齿抿着久久没有张开。 青菜倒也不是不好,就是比起排骨来…… “张嘴,啊——” 他在那儿发愣,顾医生只好哄小孩吃饭般地哄他,路杳深感难为情,赶紧把青菜咬进嘴里,狼吞虎咽。 顾医生皱眉:“吃慢点,小心别噎着。”然后貌似很随意地补充道,“不过万一噎到嗓子眼儿里,我也会帮杳杳抠出来的。” 路杳鼓囊囊咀嚼中的嘴巴一顿。 是错觉吗?顾先生说的这话,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有些……过于亲密了?抠嘴巴这种事,就算是医生对患者…… 也很正常吧。 若真噎得快要死掉,当然要以患者的生命为重,他听说,还会有医生直接用圆珠笔捅开气管,帮助窒息患者起死回生的呢。 都是医疗手段而已,不要多想。 路杳放缓速度,慢条斯理地咀嚼。 见他乖巧听话,顾医生满意地没再多说什么,一口一口喂他吃完饭和一整盘青菜,直至最后,才给他夹了一小块排骨,舀半碗鸡汤。 “吃清淡点好。”顾医生一语道破他的嘴馋。 虽然顾医生的表情很严肃,语气很认真,说的话也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但路杳总有一种自己被戏耍了的感觉。 而且,被人喂吃饭这种事…… 有种淡淡的熟悉感,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还有过类似的经历。 梦里吧,哈哈。 路杳吃完饭就被撵去睡觉,而顾医生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说看他这样实在放心不下,坚持等他有所好转了再离开。 路杳一觉睡到了大晚上,顾医生也跟着留到大晚上。 顾医生说校医院暂时没给他安排宿舍,他要共享单车转地铁,奔波十公里才能回到租住在校外的房子。 路杳怪不好意思的,犹犹豫豫说:“要不,顾医生您就在我这儿凑合一晚吧?” 顾医生半点没有客气,点点头说“好”。 当夜,顾医生睡在了外边的沙发上。 第二夜,同样睡在外边的沙发上。 第三夜,路杳实在看不下去顾先生继续挤在窄小的沙发上睡觉,高大的身躯被迫缩成一团,长手长腿没地方放,可怜兮兮地抻出沙发,垂到地上。 他心软地邀请: “顾医生,你要不要进来卧室睡?我的床……还蛮大的。” 顾医生早就等着一般,同样半点没有客气,干脆利落地点点头,又说了声“好”。 路杳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他不知道顾医生的睡相竟是如此糟糕,先是四仰八叉地睡,压住他的手脚,睡着睡着陡然翻了个身,像抱毛绒抱枕那样把他一整个抱住。 抱的可紧可紧。 叫不醒,也推不开。 第3章:坏狗把老婆气哭 路杳连着过了一整周的同居生活,被养得胖了两斤,这日往体重秤上一站,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劲,他病都好了,顾医生怎么还住在他宿舍里不走呢? 皱眉深思,他渐渐想起…… 五天前,他在饭桌上吞吞吐吐地提起自己感觉好多了,向顾医生表达感谢过后,旁敲侧击地表示他生活可以自理,不需要额外照顾。 顾医生瞥一眼垃圾桶里的泡面袋子—— 是他那些天吃得太健康,实在对垃圾食品想念得不行,趁顾医生外出买菜的功夫,偷摸跑到校园超市买来解馋的 ——笑着什么也没说,拎起大勺给他舀了碗紫菜蛋花汤,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多喝点儿。 他讪讪地把汤喝了,没敢再提“生活可以自理”这件事。 至于那袋泡面,当场就被顾医生没收去吃了个干净。吃到最后余下汤汁,辛香调味料融在汤汁里,直撩拨他的鼻子。 他想趁顾医生不注意偷摸嘬一口,谁知顾医生端着碗就把汤倒进了下水道里。 而他全程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眼巴巴地看着。 路杳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气得牙根痒痒,但他又气又怂,自从那天被抓住后,就再也没敢跑去超市买垃圾。 他愁眉苦脸了一阵,垂眸又看一眼体重秤上的示数,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顾医生给他做的营养餐,未免也太超标了吧…… 正想着,外边传来一声钥匙轻响。 顾医生值完班从校医院回来了,手上大包小包拎着菜,一看今天中午就又要有大动作。 “我回来了,杳杳。” 顾医生随手把钥匙放在玄关的橱柜上,俯身换家居拖鞋,忽然,他动作一顿,像是在等着些什么。 第201章 “啊。”路杳反应过来,干巴巴道,“欢迎回家,顾医生。”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形成的这种习惯,等意识到不妥已经改不过来了。 路杳心虚,怕特意提起这件事显得心思不纯,就干脆拖着;而顾医生也不知是迟钝还是故意的,路杳有时候假装忘了,他就非要等到路杳开口才行。 果然,听到路杳的“欢迎回家”,顾医生才继续动作起来,他拎着大包小包往小厨房走,嘴里不忘道歉:“抱歉杳杳,今天有点忙才回来迟了。你要是饿,就先吃块饼干垫垫肚子。” 饼干是顾医生亲自烤的,干净又健康。 而且,也很好吃。 路杳第三次看向体重秤,想了想,打消了去吃小饼干的念头:“我还不饿,辛苦你了顾医生。” 忙完了医院的工作还要赶回来给他做饭,风尘仆仆的,都让路杳有些惭愧了。 等等,这也不对劲。 路杳坐进沙发,把他细细的眉毛拧了又拧,几乎就要拧打结了。 不对劲,顾医生的工作都已经步入正轨了,为什么还要记挂着他这位无关紧要的病人,任劳任怨地包揽了他的饮食起居? 顾医生再怎么负责,也不至于为他一个病人做到这种程度吧? 换句话说,外边指不定有更多、更严重的病人等着顾医生去照顾呢。 皱眉深思,他渐渐想起…… 三天前,顾医生第一次忙到很晚才回来,傍晚时分回宿舍匆匆为他准备了晚饭,还没来及多说两句话,就匆匆地又走了。 他等顾医生等到深夜,困得在沙发里睡着,好不容易等到顾医生回来,他犹犹豫豫地打算再把人赶走—— 他想说:我已经痊愈了,以后也会乖乖到学校食堂吃饭,顾医生那么忙,我就不麻烦您了。 但是顾医生却抢先说: “工作好忙好疲惫,还好在杳杳这儿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然还得赶地铁回出租屋,想想就觉得头痛。” 然后顾医生走过来,给他一个熊抱。 边说有杳杳这样懂事听话的小病人真好,边瞪着小狗眼委屈巴巴地问:“我借住在杳杳这儿,不会给杳杳带来困扰吧?”接着又求,“我会把杳杳照顾得很好,杳杳收留收留我吧。” 顾医生那么大一只,求起人来却像小奶狗崽一样,哼哼唧唧的。 他心软了,答应顾医生在医院为他安排宿舍之前,自己的宿舍随便顾医生来住。 当晚,他因“穿睡衣睡在沙发等人且不盖被子”不幸着凉,半夜起了低烧。 这下,就更给了顾医生照顾他的理由。 “不对劲……” 路杳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小声嘀咕。 过往的记忆显示,事情演变到今天这样完全合乎情理,挑不出任何毛病,可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好像…… 他落入了某个隐秘的圈套。 可是谁在骗他?顾医生吗? 不可能的。 “杳杳,等急了吧?”顾医生穿着围裙、端着陶瓷陶瓷砂锅走出来,“今天给你做了番茄炖牛腩,你不是总说嘴巴淡、胃口不好,吃这个正适宜。” 说着,顾医生将砂锅放到隔热垫上。 掀开瓷盖,番茄的酸甜伴着牛肉的鲜香就都争先恐后地随着腾腾热气洋溢四散,在路杳的鼻尖前来回打转儿。 路杳抻着脑袋往砂锅里看,像只贪吃小狗,有一口香香骨头,就把什么都忘了。 顾医生好笑地帮他盛了一小碗,他就立马埋下脑袋,“咩咩咩”地尝起味道来。 “慢点喝,别呛着。”顾医生道。 他居高临下看着路杳头顶绒毛团聚的发旋,眼底忽然闪过一抹急躁,他忍了太久…… 是时候该收网了。 “下午我休息,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走走。”顾医生摘下隔热手套,帮路杳擦掉唇边的汤渍,顺嘴舔进嘴里,“你闷了这么多天没出门,出去散散步,也有益于身心健康。” 路杳目不转睛盯着他,怔怔地在发愣。 “杳杳,不行吗?” 顾医生尾音下曳,有点儿委屈似的。 “不、不是不行。”路杳匆忙摇了摇头,他支支吾吾的,突然间慌得不行,慌乱中不慎与顾医生的视线对上,面颊顿时烧得又红又热。 瞧他的蠢样子,偏还是当着顾医生的面儿。 路杳羞耻地垂下脑袋,眼眶里蓄了好些卑屈的眼泪,他努力皱起鼻子,牵动眼轮匝肌,好让它们托住泪水,好让那汪酸水儿别太快掉下来。 他刚才还在为顾医生顺嘴嘬掉他唇边汤渍的举动忍不住多想,这会儿就只剩后悔和酸涩。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顾医生又不会永远借住在这里,顾医生迟早会离开的,顾医生与他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他们以后很难能够再见面。 除非、除非他天天生病。 可是天啊,那怎么可能呢? 路杳豁楞一下站起来,借着擦嘴的机会擦掉眼泪,努力板起一张小脸,冷冰冰道:“抱歉,顾医生。我仔细想了想,下午可能没有时间和你出去散步了。” 他攥紧拳,一眨不眨看着顾医生,很坚定。 可如果真的很坚定,他那双琥珀斑斓的眼眸中为何夹杂着血丝,他自以为冷冰冰不带一丝情感的嗓音中,为何带着浓浓的哭腔。 第202章 顾医生顿在那里,笑意凝在唇边。 他沉默地看着路杳,看着他攥紧的拳头,看着他悲伤的小脸,半晌后忽然轻笑一声,问: “怎么?” 两个字像是冰锥一样,洞穿路杳的胸口,深深扎进他体内,叫他全身的血液并复杂喧嚣的情感都冷寂下来。 “你说得对,我病好了,当然不能一直闷在宿舍里。”路杳机械地说道,“我已经给教授发了邮件,今天下午就要回课题组了。” 他坐下来,喝一口汤,甚至还能扯动面部肌肉,对顾医生微微笑了下。 “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顾医生。” “不客气。”顾医生摘下围裙,一语不发地站了许久,忽然转身向外走,“既然杳杳下午没时间,我就回医院了。” 他走得飞快,三两秒就连背影都不剩下。 路杳举起勺子,喝汤。 “啪嗒”一下,泪珠子掉进碗里,咸滋滋的。 顾医生讨厌他了,连一秒钟都不想和他多待,非但不留下来吃饭,连午休都免了。 接下来,就该是搬出他家了吧。 路杳僵硬地站起身,在汤碗里盛上一大勺米饭,面无表情地豁楞豁楞,随即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这下好了,没人管他怎么吃饭了。 真是叫人松了一口气,其实顾医生管来管去,他早就烦得要死,现在把这尊佛请走,他才总算能轻松轻松。 他高兴得很呢。 路杳木着一张脸,边胡吃海塞,边把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算了,长痛不如短痛。 他劝慰自己。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顾医生倒悬在玻璃窗外,视线顺着窗帘的缝隙悠悠窥探向内,一双血色红眸因兴奋而格外熹亮,仿佛有不灭的火焰烧灼其中。 祂的杳杳在为祂哭。 那憔悴可怜的模样,让祂怜惜万分…… 而又快活极了。 祂真是、真是一个坏东西。 路杳食不知味吃了顿饭,囫囵着睡一觉,被闹钟吵醒,还没醒困就打着哈欠换衣服往外走。 他没骗顾医生,他确实要回课题组了。 已经连着旷了快半个月的课,就算有人给他抄作业,也不能肆无忌惮地继续休息下去了。 路杳一路昏昏沉沉赶到课题组。 隔着磨砂玻璃门,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 “你们别看路杳平日里装得冰清玉洁的样子,他和一个男人同居了,就在宿舍楼里,我亲眼看见的。” “我们在这辛辛苦苦做小组作业,他呢?” “嗤,估计都被那男的玩儿烂了吧。” 第4章:他讨厌这个世界 玩儿烂了吧……烂了吧……了吧…… 路杳站在玻璃门外,莫名其妙地皱皱鼻子,他竟没太生气,而是深深地感到震撼和无语—— 只是半个月没来课题组,这世界就堕落到他无法理解的地步了吗? 尤其是这个说他坏话的。 发癫要剖心脏给他看就不说了,还三番两次找到他宿舍打扰他养病,被他冷脸撵走好几次,依然死皮赖脸地纠缠,直到后来撞上顾医生…… 顾医生什么也没做,只是眯起眼睛,用上下眼皮恶狠狠地夹了这个癫公一下,癫公就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手脚并用灰溜溜地跑了。 那之后就再也没来骚扰过他。 他还以为顾医生医术了得,眼睛一眯就治好了癫公的癫病,谁知癫公不是不癫、也不是不说话了,而是…… 换了个地方,偷偷造他黄谣。 这是什么得不到就毁掉的拙劣戏码吗?呵,幼稚。课题组里的人都很好,才不会信这鬼话。 路杳状似不屑地勾勾唇角,笑得却有些苦闷和悲凉。 他摸上玻璃门,刚准备推开…… “呵,我也早就看他不对劲。”是同课题组的学长在说话,学长温柔耐心,对组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好,但是他现在却说,“杳杳那么笨的脑子,能混进我们课题组来,一看就有猫腻。” 路杳推门的手一顿,怔在那里。 也许是秋天到了的缘故,天气转凉,玻璃门也变得冰冰凉凉,有些冻手。 他收回手指,无助地搓了搓。 印象里,学长从来不会这么尖酸刻薄地说话,虽然有时也会说他太过懒散,但在他焦头烂额赶deadline的时候,也会心软地借他作业抄。 学长……居然是这样看他的吗? 路杳抿了抿唇,心情复杂。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学长嫌弃他成这样,他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到,还一心认为对方是个不错的人。 “教授对他可好啦,课题一团稀烂地交上去,也笑容满面地夸夸夸,不像对我们,总是垮着张老脸凶,骂你是猪脑子,骂他是猪脑子,我看路杳才是小猪脑子呢。”又有人说话了。 话音落,引起一片哄笑。 路杳粗粗辨认了下,这片笑里夹杂着四五道人声,而他所在的这个课题组,刚好也就四五个人。 他被所有人笑话了。 他们说他是小猪脑子。 但更恶毒的话还在后边,也是那癫公挑起来的:“你们说,杳杳会不会和教授有一腿?” “啊?”有谁极夸张地抽了口气,“教授六十多岁一老头,还能行吗?” “那可说不准。”学长出言嘲讽。 第203章 “那杳杳可太不挑了,找教授……啧啧啧,还不如找我呢。他哪次小组作业没抄我的?” “杳杳可看不上咱们,他更宁愿和外面的野男人鬼混。上次我去送慰问品,被他关晾在门外快一个小时,好说歹说才愿意收。”癫公道。 “嗤,瞧把他能的。”一人不忿道。 “要我说,都怪我们给杳杳的好脸太多了点儿。这种心高气傲的小美人,就该多治治。” “没错,前辈说得太对了。” “诶,还是别说那么过分吧。杳杳喜欢谁是他的自由,我们管不了。”好久才有了句人话。 “那他别给我们课题组拖后腿啊。”学长嗤之以鼻道,“我不是说生病不准休息,他要是真生病也就算了,可他居然和野男人鬼混。” “咳,玻璃门外有个人影。”先前那人说道。 原来他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心虚了。 “我看那身形,好像是杳杳。” 此话一出,玻璃门后倏然一静。 半晌后,学长淡淡地开口道:“请进。” 礼貌、客套,仿佛他们不知道门外站的是路杳,仿佛他们将要接待一位无关紧要的访客。 路杳深吸一口气,没有逃。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哗哗哗”掉小金豆子,逃回宿舍哭一整天,然后向学校递交退学申请。 但是现在他不会了。 虽然心酸得厉害,但他觉得,他还不至于为了这群烂人掉眼泪。 他、他为顾医生掉掉就足够了。 而且,他也不想就这样逃走,坐实这群人说他拖课题组后腿这件事,他脑子是笨了些,在项目上帮不了太多忙,但他也不是什么也没干呀。 金属轮滚过滑轨,玻璃门缓缓滑开。 看着路杳瘦小的身形出现在外边,课题组四五个人都有些惊讶。 以他们对路杳的了解,这脆弱爱哭的小东西被凶一句重话,都要立即红了眼圈,他们刚才那么过分的话,足够路杳藏被子里哭上一整天了。 “我病好了,从今天开始回课题组。” 路杳语气冰冷,骄傲又倔强。 搁下这句话后,就目不斜视走进研究室,来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工位,将覆满灰尘的桌椅一一清洁干净。 两三道探究的视线落在他伶仃的后背打转儿,后来只剩下一道,学长的那道。 杳杳性子软,稍微吓吓就眼眶红红要哭不哭的,可爱得厉害。他以前就经常隐晦地欺负杳杳,记得有一次把小笨蛋欺负狠了,吓得小笨蛋连着几天忙前忙后地向他献殷勤。 那感觉,不得不说…… 真特么爽死了。 那之后他故技重施,爽了好多次。 他早就对杳杳怀了不干净的心思,也爱极了杳杳呆呆软软的性子,可他今儿瞧着杳杳这冷冰冰的模样,还真是…… 别有一番滋味。 “教授说你的作业可以延期一周再交,大概还有十天左右吧。”他踱步到路杳的工位旁,胳膊搭着挡板,居高临下,“你要自己努力,杳杳。”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 也许是杳杳请了病假,大半个月不见人,叫他有些想得慌;也可能是杳杳不知检点,生病期间还和野男人同居,让他心生嫉妒 ——他总是抑制不住内心深处对杳杳的凌虐欲,就想着欺负杳杳,欺负到哭出来才好。 “哦,知道了。”路杳干巴巴地回。 他看也没看学长一眼,收拾干净工位就坐下来,取来一沓资料装模作样地看—— 看不懂,但他看得很认真。 学长不高兴:“杳杳,你装什么?好像你能看懂这些资料一样。你就是靠着抄作业才能留在我们课题组的,你能不能认清现实?” “那你把作业拿来给我抄啊。”路杳瞥他。 理直气壮的。 学长一噎,旋即可笑地拍拍路杳手中的资料:“你这是求人的语气吗,杳杳?没有我们,你以为你毕得了业?” 路杳扭头瞪他,像一只气鼓鼓的小花猫。 “可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他反驳道,“我会负责研究室的所有后勤工作,我帮你们带早饭、扔垃圾、清洁工位……以换取你们在课题上的帮助。” “我承诺的那些事,我都做到了。”路杳道。 反倒是他们天天推三阻四,要他低声下气地求,才愿意给他作业抄,以至于,后来还发生了天台告白的事。 学长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竟不知道路杳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唇瓣一张一合地露出小白牙呛他,好像自己多么聪明似的,未免太欠收拾。 “那些事随便叫一个保洁来都能做,能与我们做研究的比吗?”他傲慢道,脸上隐隐显出狰狞。 他忽然很想给路杳一下—— 轻轻打那么一下,好打破路杳冷淡的表情,打得他惊慌失措地哭出声,拽着他的裤脚求他。 可他刚起这个念头的瞬间,一阵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感陡然攫住了他,这恐惧感仿佛是从骨髓中冒出来,使他骨骼战栗、冷汗顿生。 他差点儿狼狈地哆嗦起来。 好在他控制住了,同时也不敢再想给路杳两巴掌这件事。 他只能在嘴巴上找回点面子:“我们答应帮你,只是看你可怜,你别不知好歹、自取其辱。” 第204章 “我求你们了吗?你们要是不乐意,一开始拒绝掉就行。何必先使唤我当保洁,现在又反悔?”路杳寸步不让,像个小辣椒。 和顾医生闹分手,他真的很伤心。 这伤心让他成长、让他冷酷、让他忘乎所以,让他觉得顾医生以外的人都糟糕透了,所以他要毫无顾忌地…… 怼死他们。 得罪人怎样?抄不了作业又怎样? 大不了退学回家,躺平混吃等死,反正他本来也没有太大的人生追求。 之所以读研,也是因为这位教授是他已故父母的朋友,盛情难却,他才苦读好几个月,考进这所研究室。 他了解教授的好意,无非是怕他孤零零闷在家里,闷出毛病来,所以让他出来多见见人。 可是多见见人又怎样? 遇见顾医生那样好的人,偏偏不能长久相处;回到课题组找他的“老朋友”,却发现这些人只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随意贬损的对象。 烦死了,他讨厌这些人。 他讨厌这个世界。 他只想躲在自己与世隔绝的小窝里,过与世隔绝的糊涂日子,最好能遇到一个顾医生那样的室友……遇不到也行。 “哈。”学长无话可说,气急败坏地走了。 整个下午,研究室的气氛压抑得恐怖。 晚上,路杳是最后一个离开研究室的,走出大楼时夜已经很深了,学校里见不到什么人,摇曳的树影打在墙壁上,似鬼爪张扬。 他失魂落魄地往宿舍楼走。 他猜顾医生很可能已经搬出他的宿舍了,而他在研究室呆坐一下午,就只看完了两页资料。 他真是一个蠢东西,一个废物。 再然后…… 蠢东西发觉自己被跟踪了。 第5章:别在这里发癫 路杳所在的大学建校已有百年,研究室位处老校区,建筑古朴、植被茂密,每年开放日都有大批游客进校游览,络绎不绝。 路杳挺喜欢学校里的环境—— 寂静、清幽、典雅,比新校区网格般单调的规划和鳞次栉比无趣的方块高楼,更具历史底蕴和自然气息。 然而到了夜晚,这自然气息就截然变样。 冷风瑟瑟、树影幢幢,路灯掩在树荫中、光线昏暗,还有一盏坏的,隔着好远就能看见它癫痫似的直闪,闪一下、灭两秒、再闪一下…… 路杳心里苦,觉得路灯犯癫痫还挺有意思。 他慢下步子,盯着路面忽明忽暗的光影发呆,甚至还想,要是这会儿他手里有瓶酒,再有音响放点儿音乐,他高低要整两口、蹦跶几下。 也就是这是他忽然发现,路灯下的影子…… 除他自己外,还多出了一道。 时近午夜,除了通宵自习室里挑灯夜战的卷王,学校里应该没多少人还醒着,并且碰巧在外边闲逛。 这儿是老校区狭长的过度地带,黄绿的落叶木分隔出好几片泛着泥土潮湿气息的小操场—— 离教学楼、办公楼以及宿舍区都很远。 这个时间点,不该有人在这里晃悠。 除非那个人有着半夜健身的怪癖,或者失恋中需要一个抱头痛哭的地方,又或者…… 他是坏人。 路杳警惕地盯着多出来的那道影子—— 自从他停下以后,影子也停下了,就那么静静地缀在他身后,自以为没有暴露,殊不知路灯早已照出影子跟踪者的意图。 路杳深吸一口气。 他怕的要死,血液慌乱地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让他热扑扑地红润起来,像个煮熟的虾子……还要可悲地哆嗦两下。 好在,他拼命忍住了哆嗦两下的冲动。 然后提起不太有力气的两条腿,牟足了劲儿往小操场边上的树林里边跑。 影子愣了下,奋起直追。 可怜的路杳才跑出两步路,就被黑影追上,他仓惶万分,拾起地上的一截枯树杈子,转身就是一顿狂戳乱刺瞎比划。 “啧,杳杳,你别招人笑了。” 见行踪被发现,黑影索性不装了,他抬手打掉路杳手里蠢兮兮的小木棍子,从阴影中施施然走到灯光下。 路杳震惊地瞪大了眼。 他怎么也没想到,跟踪他的人居然是下午对他百般贬低嫌弃的学长。 学长想干什么? 一刀捅死他好清除课题组里拖后腿的蠢货废物?不至于不至于,大不了他退出课题就是了。 路杳匪夷所思,又怕得厉害。 他一眨不眨盯住了学长,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张张嘴,却只问出:“你不是早就回宿舍了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并非同届,住在天南地北的两栋宿舍楼。 学长嗤笑:“我在跟踪你啊,杳杳。” 他似乎很满意路杳慌张的反应,也很享受路杳全神贯注注视着他的样子,一整个下午的郁闷心情,似乎都在此刻得到了治愈。 可是还不够,他贪婪地想要更多。 “你、你跟踪我做什么?” 那边,路杳又问了个蠢问题。 闻言,学长垂眸看他,起初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片刻后,眼皮突然痉挛地跳动了几下,神色也随之变得古怪起来。 “我跟踪你,当然是为了干坏事。”他思路清晰,大言不惭,“杳杳,你太欠教训了。” 学长脑袋聪明,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书呆子,课题不忙的时候,很注意通过运动保持身材,因此高大健壮,缓步逼近时压迫感十足。 第205章 纵使白天已见识过,路杳还是对温柔学长突然间的离奇转变感到难以接受。 他愣了两秒,意识到危险时已经迟了。 学长压上来,将他压在树干上不得动弹,平日里还算端正的五官横七竖八拧在一起,癫狂无比,狰狞万分。 “杳杳、杳杳,你这个坏东西。” 学长疯癫呓语,“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嗯?结果你是怎么回报我的?每天在我脑子里晃,勾引我,害我整日集中不了精神,研究停滞不前?” 路杳缩着脖子,嫌恶地远离:“又、又不是我让你想的,脑子长在你头上,我管得了吗?” 学长一怔,倏然大笑:“哈、哈哈哈。你说的对,你说得对,杳杳。”他红了眼,颠三倒四,“所以也让我碰碰你吧,杳杳。教授能碰,野男人能碰,没道理我碰不得。哈,我看你就是缺男人。” 他满脑子肮脏思想。 “我难道不好吗?就算比不过那个野男人,也比教授那臭老头强吧?杳杳,快让我碰碰你。” 这个素日温和待人的男子,此刻像是害了病的疯狗,佝偻着身子,两眼放光,口水将嘴唇舔得晶亮。 他看上去快要被浴火烧成灰烬了。 “杳杳、杳杳,你真是选了个好地方,这里没人,我们可以尽情……快、快让我摸摸你……让我试试你的小腰肉滑不滑。” “滚、滚开。”路杳凶。 学长嘿嘿直笑,抬手给就给自己两巴掌: “杳杳,白天是我不对,我道歉、我道歉。我那是听说你和野男人混一起,实在太生气了。杳杳,你原谅我吧,嗯?你和哥好,哥以后天天给你抄作业。” 他乱七八糟什么承诺都给:“不但给你抄作业,还帮你写论文,你听哥的、听哥的啊……” 路杳气得直哭:“滚,我才不抄你作业。” 他真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了—— 课题组的人先前全都装得人模狗样,今儿却集体原形毕露、不留情面地给他羞辱了一顿,晚上却又跟踪他,说想和他好。 前后矛盾,他们是在耍狗吗? “不抄也得抄。”学长发了狠,也懒得说话了,撅着嘴就往路杳脸上亲,“你给我抄抄,我再给你抄抄,很公平……” 路杳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惊慌失措地躲。 他纤瘦的小身板哪可能挡住邪恶肌肉男强悍进攻?眼看邪恶肌肉男就要得逞,猖獗的大嘴即将触到他的面颊…… “咚”的一声闷响。 学长俶尔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发条转到尽头的机关小人,片刻后,他两眼一翻,斜斜摔倒在地上。 凶器是一根坚硬的大木棍。 而行凶者…… 是天台剖心脏的癫公。 路杳一句“谢谢”噎在嘴边,瞧见癫公同样不太正常的神情,顿时心脏一提,不知该是喜是忧。 ……还是道一声谢,快点回宿舍吧。 至于癫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是假装不感兴趣,不要问比较好。 路杳的想法很朴素—— 连学长那种人都能突发恶疾,更别说癫公这个有前科的,万一问多了话,癫公一言不合也耍流氓…… 太恐怖了,他不敢想。 路杳的担忧是对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都还没说,癫公就已经开始发癫了。 歘拉一下,高壮男子又摸出了那把刀。 迎着路杳惊恐的视线,他扑通跪倒在地,用膝盖向路杳脚边爬了两步,痛哭流涕: “杳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你坏话的。我、我就是嫉妒,我就是看见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我……” 他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杳杳,我真的爱你啊,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看我一眼呢?是不是真要我把心剖出来,你才愿意正眼看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是这样。” 他自顾自脱掉衣服,裸着上半身。 继续向前跪爬了一小段距离,强行拉过路杳的手,连着刀一起握住,刀尖对内,直指心脏。 “杳杳,来,把我的心脏剖出来吧。如果这样就能让你记住我的话,那么我愿意……” 他使劲儿拽着路杳的手,向胸口戳刺。 路杳骇得说不出话,一边仓惶地摇头,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拽回自己胳膊。 真坏啊这狗东西。 学长只是想占他的便宜,这狗东西居然要他变成杀人犯,让他后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他是厌倦了目前的生活,可他不想坐牢啊。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杳杳……” “走开走开走开,你个癫公。” 拉扯中刀刃抵上发疯男子胸前的皮肤,刃尖儿戳下去,血珠子就冒出来。 癫公不喊疼,反而迷醉地微笑。 “杳杳,我好幸福……” 幸福你爹个蛋! 路杳头皮发麻,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叫:“滚开,你个臭傻碧。你要死到别处死,不要牵扯上我!” 癫公却说:“不要,我不要!剖开我的心脏,杀了我!只有这样,杳杳才能记住我一辈子!” “谁要记你一辈子,滚啊!” “杳杳、杳杳……啊……” “啊啊啊啊啊啊——!” 癫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幸福地喟叹,叹至一半,那痴迷的语气陡然变调,片刻的滞顿后变作凄厉的惨嚎。 第206章 路杳被他嚎得手抖,垂眸一看,三寸长的小刀已尽数捅进癫公胸口,只余刀柄留在外边。 捅下这一刀的人不是癫公,也不是他。 而是…… 顺着握刀的手臂向上,路杳瞧见凭空多出来的第三个人——是个熟人、更是个好人。 “顾、顾医生。” 路杳的声音一下子软下来。 “你来找我吗?是不是我太晚没回宿舍,让你担心了?啊,你一定给我发消息了。对不起,我一直没看手机……真对不起。” 一路尾随而来的“跟踪狂三号”顾医生坦然点头:“没必要道歉,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接着皱眉问道:“杳杳,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回的课题组吗?” 他一语道破:“怎么净是一些疯子。” 第6章:杳杳略施小计 “是、是都有些不正常。” 路杳心虚地垂下脑袋,鞋尖儿杵着地,很快就沾染上一圈褐色湿润的污泥。 他与顾医生划清界限的时候有多急切和冷酷,现在就有多窘迫和不安—— 他拒绝顾医生的邀请,迫不及待地逃出宿舍,就好像课题组对他来说是个多么重要的地方,而他对而言是个多么不可或缺的人物一般。 事实上,他只不过是一个倍遭嫌弃的小蠢家伙,在研究室遭人嫌弃也就算了,大晚上还要被堵在这里,听他们发疯地说些下流话。 顾医生是什么时候到的? 顾医生听到了多少? 顾医生以后……该不会瞧不起他吧? 路杳困窘地红了脸,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担心那个,他好像有许多需要担心的东西,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在意的,是怕顾医生会不喜欢他。 他贫瘠的人生从未遇到过真正的朋友,那些接近他的人,大多是看他脑子笨,要么想骗他钱,要么想骗他身子。 进了课题组,他还以为自己总算遇上些正常人,没想到天台那件事后,一切又都变了样…… 越是聪明,越会装得体面。 等到某天不慎出了岔子,就原形毕露,像一颗外皮霜滑、色泽鲜红的苹果,有天破开道口子,你才发现果肉全烂了,扑鼻全是腐臭。 但是顾医生不一样。 顾医生给他很亲切的感觉。 那些温柔、关心与照顾,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喜爱……绝对不可能是伪装出来的东西。 倘若顾医生听见了那些下流话,以为他是那种不正经的人,从今以后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疏远他…… 也许他今生,都要在孤独与苦闷中度过了。 路杳越想越伤心,委屈地落了两滴酸酸小眼泪。 顾医生眯着眼儿,瞧见那两颗小金豆子后,垂在身侧的手指倏然弹跳了下,杳杳太可爱,惹他生出许多卑劣的小心思。 譬如眼下,他就很想…… 顾医生蓦地俯下身子,窄劲的腰肢微微侧向一边,肩膀倾斜,脖子扭转,蕴着淡淡红光的眸子自下而上盯住路杳的脸。 让祂看看,真的委屈哭了? 嘶,哭得真可怜,杳杳怎么连泪珠子也香香的,酿着蜂蜜一般,让祂好想…… 舔。 顾医生嘴巴古怪地动了动,舌头蓄势待发。 幸而路杳反应及时,透过眼珠外一层薄薄的水雾,瞧见了顾医生兜在下方窥探的一张脸。 那架势,简直像只飘忽不定的幽灵。 路杳吓得一个激灵,低呼一声连连后退,他捂着惊跳不停的心口,磕磕巴巴问: “顾、顾医生,你做什么?” 顾医生很实诚:“哦,我看你哭没哭。”用词朴素,一听就是个老实人。 路杳略放下心,揪起袖口胡乱擦了擦脸,耳朵红红地否认道:“没、没哭。”他为自己沦落此地的困窘找补,“课题组挺好的,大家平时也都挺正常,就是今天,也、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抿了抿唇,小声道:“也许是我请了太久的假,拖慢了课题进度,所以他们心里有点不满。” 这可不是不满,这是犯病发癫。 路杳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谎话,但他觉得顾医生那么好的人,应该不会揭穿他,也是这时,他才倏然想到…… 刚才那个癫公,好像被捅了心脏来着。 路杳“啊呀”一声,出了一脑门子冷汗,他慌乱地左右看看,视线掠过被一棍子敲晕的学长,在不远处的小树边看见胸口插着一把刀的癫公。 癫公靠坐在树干旁,两眼发直,但是没死。 顾医生一出现,他就被吓懵了,愣愣地站在那儿不敢动,过一会儿觉得头昏脑涨喘不上气,就浑浑噩噩摸到小树边,一屁股坐下来。 如今被路杳一看,他才逐渐清醒几分。 眼珠子向下一转,瞧见心口上的一把刀,顿时瞳孔猛缩,惊愕地哆嗦了两下,惨白着脸喃喃道:“坏了,我要死了。坏了,我要死了……” 他颤抖地摸上刀柄,犹豫半天,没敢拔。 半晌后,恶狠狠地瞪住路杳,咆哮:“都怪你都怪你,我要死了,这可怎么办啊!我还这么年轻,呜呜呜,我不想死……” 他像一具冷硬的干尸,又像一条脱水的咸鱼。 身体硬邦邦的。 说两句话,邦邦弹动两下;说两句话,邦邦弹动两下……路杳真担心这样下去,他会自己把自己折腾死。 第207章 “怎、怎么办呀,顾医生。” 这情况路杳真没见过,哪怕硬着头皮也处理不了,慌乱中唯有向顾医生求助。 顾医生是医生,顾医生肯定有办法。 路杳揪着顾医生的衣袖,这样扯那样拽,就差晃着他的胳膊撒娇地求:“顾医生,你救救他吧。报、报警,还要打120。” 他的声音越说越颤。 他真怕自己被当成杀人犯抓进局子。 “顾医生,你看见了对不对?你一定要给我作证,是他自己捅自己的,我一点儿劲都没用。” 顾医生揉揉他的脑袋:“别慌。那刀不是杳杳捅的,是我捅的。” 接着阔步走到癫公旁边,飞起一脚,把人直踢得吐出一口血来:“你不是为了杳杳可以剖出自己的心脏,可以去死吗?我成全你,你又乱叫什么?” “我、我……”癫公护住头,骇得瞳孔乱颤,缩成一团抖抖抖的模样,竟叫人看出几分可怜来,“我那不是……”骗人来的吗。 杳杳心软,只要他说几句胡话,扮出个疯样子,说不准杳杳就妥协了,愿意接受他。 他们会同居,会接吻。 接吻时顺势发个疯,他就能把杳杳哄上床。 他早就看出课题组的人都对杳杳有意思了,若是他第一个把杳杳拿下,那帮人不知该嫉妒成什么样。 他打算得那么好,可为什么…… 癫公偷摸瞟了眼路杳,忽而头顶罩来一片阴冷的阴影,遮住月光,抬眼一看,野男人铁硬的长腿又要踢上他的脸。 “我都这样了你还踢我?”他脆弱地大喊,“你还是不是人啊?!” 癫公终于意识到再不跑,他很可能被踢死在这里,于是他捂住心口的刀,跌跌撞撞爬起身,踉踉跄跄往远处跑。 步态滑稽得像一只瘸腿的鸡。 路杳忧心忡忡地看着:“顾医生,他不会有事吧?”接着看了看脚边的学长,“还有他,他会有事吗?” “放心,我是医生。”顾医生道,“扎偏了,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时间一长,那就说不定了。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堆烂摊子,路杳焦头烂额。 顾医生直接把他搂进怀里,干脆利落地把烂摊子全都丢下:“我们回宿舍。” 手臂有力,胸膛炙烫,宽阔的肩膀挡住所有夜间的冷风,这些共同构筑成一个温暖、坚固的安全堡垒,将身心俱疲的小美人护在其中,山一般可靠而坚定。 路杳抬眸向上看。 目光细细描摹过男人线条凌厉的下颌、紧抿的薄唇以及心形的鼻孔。 月光洒落,将男人冷硬的面容照得柔和。 他恍若某位高贵神祇在人间的化身,譬如仪容俊美的银弓之神福玻斯·阿波罗,在月光女神的注视下,携着爱神阿佛洛狄忒的祝佑前来追逐他的在凡间的爱人。 路杳呼吸一滞,不知不觉中把今晚遇见的那两个污糟玩意儿全部忘了个干净。 他眼中只有顾医生。 他心里也只有顾医生。 “顾医生,你叫什么名字?”他问。也不等顾医生给出答案,就鬼使神差地捧住对方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顾医生的下巴上没有胡茬子,皮肤很凉很软,香香的,口感很好。 忍不住又亲一口。 轻飘飘两个吻直让男人愣在原地,忍耐濒临极限,燥热席卷,将余下缓慢悠长的路程全都烧灼为灰烬。 他们转眼抵达宿舍楼下,顾医生步上楼梯,煞有其事想了半天,答:“顾骁。” “哦。”路杳点点头,没太多意外。 潜意识深处,他觉着顾医生就应该是这个名字,如果不是这个名字,那也就不是顾医生了。 他难以解释这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着熟悉中掺杂着一丝畏惧和怯怕,但他却能笃定,无论发生什么,顾医生都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他好像是被爱着的。 他也许是癔症了,也许是在多想,也许是因为久违地感到一丁点儿温暖,就死抓着不放,以为这是爱情……或者别的什么。 他伸长脖子,又亲了一口。 “杳杳,你冷静点。”顾医生呼吸灼热,似是火山迸发的前兆,若路杳再要亲祂,祂不见得还忍得住。 还不到时候—— 祂散下偏执与痴愚的大网,催发阴暗与邪恶的种子,这个蛊惑杳杳心甘情愿跟祂走的小小阴谋,为的可不是在现在功亏一篑。 然而路杳却不知死活地勾住祂的脖子,眉梢耷拉着,要哭不哭、哀求似的央他:“顾医生,你是不是讨厌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检点,是个不正经的男人?” “你别讨厌我好不好?我和那些坏男人都清清白白的,我只喜欢你。” “没有你的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中午凶你,是因为觉得你迟早要离开,长痛不如短痛。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想尽力争取一下,让你留下来。” 夜深深,脑昏昏。 换做平常,路杳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三更半夜纠缠住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 求爱。 他用尽所有力气和勇气。 如果最后还是被拒绝…… 那他也认。 “顾医生,求求你了,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医生被他勾得理智全无,什么计划什么阴谋什么陷阱什么功亏一篑,杳杳上勾了,杳杳喜欢祂,这难道还不足够吗? 第208章 杳杳说他什么都愿意做。 杳杳为了祂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 …… 做。 第7章:杳杳深感受骗 路杳记不清从小树林到宿舍楼的路,也记不清宿舍楼漫长曲折的阶梯,他记不清顾医生有没有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似乎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他就被丢到床上,深陷进褥子里。 被褥中氤氲着甜腻的异香。 他侧着脑袋,好久才适应卧室里比黑夜更黑的暗色,视觉神经逐渐勾勒出眼前景物模糊的轮廓—— 是他早起时随意丢在床上的睡衣。 往日,顾医生总会将他随手乱扔的衣服浆洗干净,晾晒在外边,往往他当夜就能又穿上香香暖暖的衣服,带着淡淡的皂荚香,熏人好眠。 可是今夜,睡衣却皱巴巴地团在枕头旁,咸腻潮湿,像是浸满了汗渍或者别的什么液体,似有若无地散发出湿润的甜腥气。 昨夜天凉,他是把被子裹得很紧,而且半夜燥得难受,想爬起床找水喝,却因懒惰而作罢。 可就算那样,他也不该出这么多汗呀。 难道说,他其实是个容易出汗的臭臭人体质,顾医生每天为他洗衣服,不会嫌弃他吗? 浮云般的思绪天南地北飘荡了一圈,最后落回到顾医生那里。 路杳眨眨眼睛,把脑袋挪正。 黑暗中,顾医生肩宽背阔好大只的个头,像荒山老林里的熊,蛰伏多日终于等到它的猎物,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路杳慌了一瞬,抬手向上。 指尖触到顾医生滚烫的胸膛,被那不正常的热度吓了一跳,止不住担心起来。 “顾医生,你烫……” “杳杳,你总算舍得看我了。” 顾医生语气古怪地打断他的话,嘶嘶低语像一条居心不良的毒蛇,尾巴尖儿勾着枚鲜红讨喜的禁果,诱惑杳杳将其吃下。 可惜路杳笨拙而迟钝,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冥思苦想半天,心虚地砸吧一下嘴。 “顾医生,我刚才在看我的睡衣。” 顾医生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睡衣…… 杳杳是在说那件祂翻来覆去揉皱了的,里里外外都染满了祂的气息的可怜小布团吗? 那可不能怪祂。 任谁每天睡觉时脑袋边上躺着一块软糯小蛋糕,香甜的气息勾勾绕绕,撩拨你的鼻尖、心脏、大脑……你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而你却只能忍着,不能吃。 唯一可行的疏解办法,就是趁着“熟睡”不小心压到小蛋糕身上,抱进怀里蹭一蹭……仅仅是蹭一蹭。 任谁来,都会被折磨疯的。 祂憋得快要疯了。 祂能有什么办法? 祂只能偷摸捡起杳杳换下来的小睡衣,嗅着上边的味道假装那是杳杳,然后兴致勃勃地把它搅得乱七八糟。 那之后,再把衣服仔仔细细地清洁干净。 杳杳从未发现,他每天夜里都会快乐地换上新洗的睡衣,眼睛亮亮地看着祂,对祂说: “顾医生,你可真好。” 是啊是啊,祂可真好。祂表现得真好,祂把杳杳成功骗到手了不是吗? 杳杳早就喜欢上祂了。 杳杳心甘情愿被祂迷得晕晕乎乎。 祂压上去,高大的身形沉沉一片,惊人的体温烫得路杳哆嗦个不停。 “顾、顾医生。” 他这会儿总算懂得要害怕了。 卧室里只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线月光,月光冷莹莹泛着淡青色,却将顾医生的眸子照出红宝石般流光潋滟的色泽。 路杳这时才发现,原来顾医生的瞳色并非来自其他物体的反光,而是天生拥有的。 可他分明记得,顾医生是一双黑眼睛。 “顾医生,难道你不是人吗?”路杳下意识问出声来,脑海深处,有什么封存严密的东西缓缓绷开一道缝隙。 “你不是人,对不对?”他追问。 这可就有些冒犯了。 但他猜得很对,直觉敏锐到连“顾医生”本尊都要啧啧赞叹的程度,而后者乐意把这种敏锐当做是挚深的喜爱—— 对于复活成功、脱离游戏的玩家,逃生游戏会强制清除该名玩家的记忆。 杳杳这么笨的,通常都会把游戏世界的经历忘得很彻底,但他偏偏还记得祂,这不是一种偏爱,是什么? “杳杳,你说你什么都愿意做?” 闭口不答路杳的疑问,顾医生托住漂亮小东西的后腰,感受着掌下细微颤抖的同时,最后一次确认。 祂是个卑劣的绅士。 祂要路杳心甘情愿地点头答应,像诡计多端的旧封建主欺骗目不识丁的淳朴农妇签下永生永世的卖身契,红指一按,不得反悔。 “顾医生,我总觉得你很熟悉……我们以前认识吗,我们是朋友,还是……” “杳杳。”顾医生用食指抵住他喋喋不休的小嘴巴,红眸微眯,嗓音含笑,“回答我。” 是调情、是威胁、是警告。 食指隐隐向下用力,将红润的唇瓣压得微凹下去,指尖抵住路杳的一排小白牙,有撬开这些坚脆的防线,攻进口腔之意。 路杳顿时就软了。 “嗯。”几乎不被察觉地点了点头。 第209章 他大概知道顾医生想做什么,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顾医生对他怀揣那样的想法,相反,他还挺会为顾医生开脱的—— 他想,是他主动招惹的顾医生,他活该。 于是顾医生咬着他的耳朵轻笑。 路杳嗅到极为熟悉的味道,是他每夜睡衣熏染上的皂荚香,是林间松木清幽的冷香,是浓郁不散奶油般的麝香味。 他忽然知道连夜的燥热因何而起。 顾医生紧紧锢住他的时候,他感受到汹涌的爱丨欲与澎湃的渴望,压抑多日的激情仅仅泄出一缕便叫他焦躁难安,何况现在无需克制,烈火尽情烧来。 路杳呜咽地哭,眼泪也被灼干。 起初,他还敢勾着顾医生的手指,细细软软地求,后来,他则深深地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男人都是狗东西。 为了啃一口香香骨头,居然潜伏半月之久,每日里狂甩尾巴、温厚可靠,等到目标放低戒心,就趁虚而入,啃啊咬的半刻不肯松口。 次日正午,窗帘里透进一抹璀璨的阳光。 路杳皱着张小脸醒过来,艰难地翻个身,腰椎连着两条腿都车轮碾过般的疼。 畜生,狗畜生。 狗畜生端着汤从外边走来,白衬衫花围裙,弯唇一笑,谁也不能说他不是一位体贴妻子的温柔人夫。 路杳却气鼓了脸:“你好大的本事,你怎么从游戏里追出来的?”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与坏狗男人待在一起时的惨痛过往在他心底镌下太深刻的印记,以至于一夜之间,他的脑子就开了窍,把什么都记了起来。 顾医生无辜地眨眨眼,把汤放在床头。 “这样。”他言简意赅。 随即,他抬指在虚空轻轻一划,指尖所到处,顿时就破开一条刀割般的大口子。 那是一处通道。 通道中涌动着蓝色的数据流,连接这间卧室与另一处时空,顾医生勾了勾唇,数据变幻,逐渐编织出另一处时空中的景象—— 暗无天日的监狱,流转的电光将其划分为一个个窄小禁闭的囚牢。 囚牢中关着一种模样神奇的生物。 矮墩墩的身材搭配上面条般纤细的四肢,周身浮动着湛蓝的光芒,像纯净般的草履虫。 顾医生指指其中一只草履虫,介绍道:“这是1188,之前住在你脑子里的丑陋小玩意儿。” 接着,他隔空点了点1188的位置。 立即就有一道电流击去,1188就像动画片里被雷劈中的可怜小人儿,浮空叽叽惨叫,被电得灰头土脸。 路杳怔愣许久:“……你、你威胁我?” 顾医生点点头:“你不乖乖听话,我就把它活活电死。”说着,他又在通道里点了一下。 1188原本正缩在角落里两眼呆滞地啃手指,忽然,它身上蓝光大作,踉踉跄跄向靠近路杳的方向走了几步,不可置信道:“宿、宿主?” 紧接着意识到什么,大喊:“宿主你快跑,不要管我!祂对现实世界的影响很弱,只要你不答应祂回来,祂是不可能强行……” 喊至一半,就没了声音。 路杳只能看见一个豆丁小人在他眼前上蹿下跳、叽哩哇啦,却听不见它在说什么。 顾医生走过来,胳膊绕过颈项,抬手按住他另一侧的脑袋,顺势吻上他的面颊。 屏幕那边的小人不叫也不跳了。 它呆呆伫立许久,失魂落魄地坐回到角落里,线条胳膊抱住线条腿儿,独自抑郁。 顾医生关闭通道,为路杳盛了碗汤。 路杳烦躁地挠挠头发,取来手机,看见教授在组群里发的信息: 「我组李想、赵赫两位同学的事故已交由警方处理,请大家不要过度议论,更不要不负责任地传播、扩散此事,以免对校方造成不良影响。 即日起,课题组项目暂停,请关注群聊,随时注意组内通知。」 信息是早上发的,下边是一排「收到」。 路杳也跟着输入“收到”两个字,想了想觉得挺没意思,又删掉了,没有发。 他搜索昨夜的事故—— 网上说,学长后脑受重击,未能得到及时救治,早上被发现时已经死了,疑是凶器的木棍上检出癫公李想的指纹。 而李想昨夜胸口插刀在校内狂奔,引起巡逻保安注意,被紧急送往医院,至今昏迷未醒。 据传,李想是畏罪自杀,因为他胸前的刀柄上只查出他自己的指纹。 不过,警方不排除案件中有“第三者”存在的可能。 “很快就会查到这儿的。”顾医生微笑,顺手给路杳喂一勺汤,“所以,和我回去吧?” 顿了顿,促狭地补充: “你昨天那样求我,我还以为你很喜欢我呢。” “还不都是因为你装好男人骗我。”路杳气闷地反驳,他一时半会儿理不清脑中纷繁的思绪,只能无理取闹,“我不管,你滚。” “我可比你那些奇形怪状的追求者强多了。”顾医生道,顺手又塞一勺汤到路杳嘴里。 “你、你是变态。”路杳烫得直吐舌头。 他在游戏里遇到的都是变态,无论顾医生是其中的谁,都躲不开是个变态。 闻言,顾医生神情一肃: “别自欺欺人,杳杳。”他格外认真道,“你天性如此,分明就喜欢我这样的变态。” 第210章 第8章:我愿意(正文完) 路杳哑口无言,怔忪愣住的模样像只嘴里嚼着麦秆、俶尔呆滞的小兔子。 他搞不清是谁有毛病—— 是他突然间患了失语症,听不懂人话了;还是顾医生变态过了头,竟真厚颜无耻到这地步。 怔愣间,棉绒小被从肩头滑落。 白腻的肩头还嵌着未消的红指印,一部分在肩胛后侧,一部分在微凹的锁骨上方,它们明晃晃的暴露在外,如同纯白丝绸上乱染的胭脂。 胭脂浸上冷沉的空气,由深红逐渐淡至浅粉,滑如牛乳的肌肤倏然瑟缩了下,路杳被冻得清醒几分,纤细的手指急忙去抓堆叠在腰间的被褥,想要把它重新拢在身上。 顾医生早早洞穿他的意图,俯身拽住被子的另一角,戏谑地一抽。 路杳瞪大眼睛,慌忙挽留,先是用他柔嫩的两只手与坏狗比力气,再后来整个人都压在了被子上,被坏狗一同拖着向前。 最终,路杳也没能留下他的遮羞布。 那条遮身蔽体的小被兜蛇一般光滑地从他的指缝中溜走,被顾医生全部拎起,高高地在空中晃荡。 顾医生心善,给他留下一小团布。 很小的一团,顺着他的腰肢堪堪围住半圈,遮住路杳仅存无几的、小小的尊严。 路杳气鼓鼓地跪坐在床上,伶仃的脊背因羞耻而微微佝偻着,面颊涨红,像一条遭到恶劣大手捏扁搓圆而膨胀起来的受气河豚。 “你……”他噙着耻辱的眼泪,怒瞪顾医生。 顾医生好整以暇,威胁地晃了晃手中的被子,嗤笑道:“杳杳,你还是穿件衣服再说话吧。”他侧眸扫了眼客厅,不太真诚地建议,“我们可以坐在外边,喝杯咖啡,慢慢地谈。” 路杳顿时气得更圆了。 他梗着脖子,想对顾医生拽拽地骂上两句垃圾话,以表现自己坚韧不拔的品格,谁知屁股凉凉,害他冻得又瑟缩了下。 是该找件衣服穿,等他穿上衣服爬起床,再好好地与这坏狗掰扯掰扯。 路杳左顾右盼,伸手去取昨晚就丢在枕头边那件睡衣—— 它变得更皱巴了,兴许是昨夜胡闹的时候,被浑浑噩噩地抓在手里揉搓过,但再怎么样,它也是件可以蔽体的衣服,完完整整、唾手可得。 先凑合穿着,再去衣橱里找件新的换上。 路杳打算的很好,那一小片睡衣却没给他机会,入手湿滑的触感宛若一团巨型蛞蝓,他惊叫一声,忙不迭将睡衣丢开。 收回手,嫌恶地在床单上擦了擦,那气味却顽固得很,残留在他的指间久久不愿散去。 先前他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太多的汗,但现在,他可太明白那股气味是怎么回事了。 顾医生居然拿他的香香睡衣做下流事。 路杳又气又恼,殷红的眼眶含着圆圆滚滚的小泪珠子,抽抽嗒嗒地骂:“你不要脸!” 嗓子哑哑的,还喊破了音。 以他的体量来说,这就算是声嘶力竭了。 顾医生看着他,沉默地看了许久,忽然掸开手上的被子,飘然落下,将路杳纤细的小身板裹了个严实。 祂并不总是把杳杳惹哭时才懂得收手。 心软时也会。 “别哭,杳杳。”祂抓起路杳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在那里,有一团滚烫的小东西奋力搏动着,那是祂只为杳杳生出的、爱人之心,“你哭的时候,我这里会难受。” 路杳怔了下,恶狠狠地把手抽回去:“胡说,昨晚我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难受?” 顾医生眨眨眼睛:“那不一样。” “你滚,坏狗。”路杳凶。 他挪动两条腿,被团子转啊转啊,把露着小脸的那边转到墙壁那一侧,赌气地背对顾医生。 “杳杳,别说气话。”高傲的邪神伏低做小地道歉,“好,我承认是我不对,昨天夜里我不该……” “闭嘴,不许说。”路杳又凶。 无论心里作何想法,至少表面上,他明确传达了拒绝的态度,但顾医生视若无睹,仍然死皮涎脸地凑上去。 杳杳说得对,祂是有些不要脸的。 “让你跟我回去你不肯,道歉你也不听。杳杳,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办?你说说,我全都答应。”祂语带委屈,活像个恳求妻子回家的可怜丈夫,若是妻子再凶,祂就很可能要哭了。 真的要哭了吗?他也没那么凶吧? 杳杳抿唇,动摇地探出点儿脑袋,悄悄摸摸转头向后,想偷瞟一眼顾医生的脸色…… 岂料顾医生怕他累着似的,早早把脸备在了一边,他一扭头,就对上双红彤彤的大眼珠子。 “哇啊!”路杳吓得心脏乱跳。 他把被子兜头一罩,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屯在那里装蝉蛹:“我不跟你回去,你不要脸。”小蝉蛹胡乱蹬腿,哭腔很重。 坏狗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的一丝松动,得寸进尺地追问:“我哪里不要脸了?” “你、你拿我衣服那个。”路杳简直羞于启齿。 坏狗却说:“我洗干净了。” “你昨天晚上那样我。”路杳又道。 “是你主动要求的。”坏狗委屈道,同时不忘反咬一口,“我再三问了,是杳杳你自己说、什么都愿意做。” 路杳语塞,抽抽噎噎地哭鼻子。 想了半天,才终于想到反驳的地方:“我昨天求的是顾医生,不是你。说到底,还不是你骗我在先。” 第211章 他自认为顾医生骗人不在理,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稳操胜券。 可赢了又怎么样呢? 顾医生滚回逃生游戏,他留在现实世界,继续眼下枯燥无趣的生活?……哦不,或许他会去牢里蹲段时间,也挺波澜壮阔的。 路杳偷摸伸出小鼻子,吸一口新鲜空气。 把坏狗赶走……他好像也没那么高兴。 外边,大坏狗强压下捏住路杳小鼻子的愚蠢冲动,祂太知道该怎样拿捏杳杳了,只需要…… 红眸中闪过狡黠与算计。 语调却还是软的——祂清楚自己在这场追逐游戏中下位者的身份,祂懂得伪装,也懂得……诡辩。 “杳杳,可顾医生也是我的一部分,你喜欢顾医生,就是喜欢上了一部分的我。”祂拨开路杳裹得紧紧的小被子,把那颗头发湿漉漉的漂亮脑袋从中捧了出来。 一缕细汗从他的额头滑落下来,滚在鼻尖上聚成小小的水珠,散出甜馨糜烂的香气。 “可是、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还在嘴硬,而某条大坏狗已经在想着该如何品尝美味的小糕点了。 “你喜欢上了一部分的我,就应该接受全部的我才对。”祂设下歹毒的逻辑陷阱,阴险地等待路杳往陷阱里掉,“只享受优点带来的好处,却无法包容缺点……杳杳,你该不会是那种自私、狭隘的人吧?” “我、我……”路杳舔了舔干涩的嘴巴。 他看不穿顾医生话术中的小小诡计,自然也就找不到话来反驳。 他甚至觉得这话很对——喜欢上了顾医生,就应该接纳全部的祂,否则,他就是一个自私、狭隘的坏男人。 他才不是自私狭隘的坏男人。 他能包容顾医生性格恶劣的另一面,他不答应和顾医生回去,是因为别的一些原因。 别的…… “我不会和你走的。”路杳稍稍抬起下巴,手指捏着被褥,忽然有了某种顾医生看不懂的、莫名的底气,“你没车没房,就这样还想娶媳妇吗?” 顾医生动作一顿,神色颇有些古怪。 路杳见他这样,更得意了似的:“对,我们人类世界的规矩,男人要娶老婆,不但要有车有房,还得给厚厚的彩礼才行。”他把陈规陋习都捡过来,试图忽悠顾医生这么个外地人。 而外地人站起身,挥挥手就把卧室换成了荒山的别墅、古村的老宅、森冷的监狱、血液四溅的研究所…… 还贴心地问:“杳杳,你喜欢哪一个?” 路杳噎巴着不说话。 顾医生很自信,把他的反应当成是每一个都喜欢,至于车……眨眼间,路杳床前出现辆破破的越野车,接着然后是古朴的马车、推送盒饭的小餐车…… “杳杳,你喜欢哪一个?”祂又问。 路杳两眼发愣,怔忪不语。 顾医生依然当他是都喜欢,紧接着思考起彩礼,彩礼……应该就是钱吧…… 一个大大的金属保险柜砸在路杳面前。保险柜打开,展示出其中满柜的金条。 “杳杳,这么多够吗?” 咄咄追问,路杳不能再不出声了。 “我……”但他好像无话可说。 “杳杳,别再逃避了。”顾医生的眉眼倏然变得很温柔很温柔,“你要求这么多,却都没否认你愿意包容我。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难道你从中看不出我对你的渴求与爱意吗?” 路杳眼神游移,不敢去看。 “我、我……”他又干巴巴地吐出两个音节,无助得像是要哭了。 他喜欢吗?他怎么能喜欢呢? 他…… 瞧着心上人这纠结拧巴的样子,坏狗难耐地心痒痒,还要忍住了,狡猾地给路杳递台阶下——当然,是步入圈套的台阶。 “杳杳,就算你讨厌透了我,你也该为你那可怜的系统想想,你会害它被电成灰烬的。” 路杳眼睛一亮。 对啊,他不是喜欢上坏狗了,他是……他是为了1188…… “而且,如果你固执留在这里,你会被抓去坐牢的。”像是印证着祂的话,宿舍楼下响起呼啸的警笛,“你有杀人的嫌疑。”坏狗补充道,“而且,还抢劫银行。”祂拍了拍装满金条的保险柜。 “你又不是不知道监狱是什么样子,像你这样单纯无辜的小漂亮,会被玩儿死的。” 路杳打了个冷颤。 是啊,他多少也该为自己想想,留在现实世界,他会被抓去坐牢,会和穷凶极恶的犯人关在一起,还会…… “所以杳杳,你还不愿意跟我走吗?” 黑暗弥漫,消融了那些纷乱的场景,也模糊了顾医生的身形,祂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黑漆漆的怪物,唯有一双红眸永不黯淡地燃烧。 奇怪的是,面对这样的祂,路杳已经不会感到害怕了。 因为无论外表怎样变化,他都知道,那就是他在每一场逃生游戏中既畏惧着、嫌弃着,又忍不住去依赖的那个存在。 祂用最本质的形态面对他,向他诉说: “杳杳,我爱你。” 祂勾起路杳的脸,近乎虔诚地轻轻吻下,仿佛路杳才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而祂在渴求着神明的一点慈悲。 “杳杳,你的答案是……” 路杳唇瓣翕动。 他到这会儿还在想,他才不是喜欢上这个怪物了,他是……现实所逼,迫不得已。 第212章 他还是给出了让祂满意的答复—— 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像身处于圣洁的教堂里,慈爱庄重的神父面前 ——他回答道: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