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70年代文里的恶毒男知青》 第1章 《穿成70年代文里的恶毒男知青》作者:青禾苗苗【完结】 文案: 《农门小福妻》是一本女主上辈子被渣男害死重生后果断报复渣男嫁给男主,最后家庭美满的重生小甜文。 陆知言听他妹讲完剧情的第二天,穿成了其中被女主报复的男知青。 男知青身体柔弱身娇体贵,偏偏被女主害到不得不亲自下地劳作,从来没拿过铁锹的陆知言站在田埂上发了会儿呆,一眼就看中了地里头闷头劳作的精瘦汉子。 看上去很能干,应该能帮他干活。 下一秒,地里的人都看见那脸白如雪的男知青走过去和村里最能干的庄稼汉说了两句,然后娇弱的摸了摸胸口。 那木头一样的庄稼汉顿时红着耳朵尖小心翼翼扶住男知青,手碰到他的手时飞快缩回。 刚开始,陆知言只是单纯想找一个工具人帮他干活挣工分,好让他能认真学习考上大学,将来回报他。 万万没想到三个月时,这回报就跑到了床上。 地里侍候庄稼是一把好手的男人,在床上也是一把好手。 * 周满福重生后决心擦亮眼镜,和渣男分手后就嫁给一直爱慕她的江厌。 还没等她嫁过去,被她分手的渣男先不对劲了。 先是勾搭上了村里最能干的周炀, 然后是周炀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 再是后来成功考入大学, 最后连泥腿子周炀也做生意成了有钱人。 周满福:……这绝对不是我的剧本! cp:伪小白兔实小狐狸美人受x表面严肃很爱吃醋需要哄哄庄稼汉攻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穿书 年代文 轻松 主角视角:陆知言 周炀 配角:许多 一句话简介:这是我的剧本 立意:报效祖国,从你我做起。 第1章 陆知言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里被吵醒,他慢慢睁开眼睛,出现在视线中的,不是雪白的天花板,而是被熏的发黑的木板。 他愣了一下,随即,不属于他的记忆一下子出现在他脑海里。 陆知言记得他昨晚听妹妹讲完她最近看的那本小说后,便回房睡了,可一觉醒来,他竟然…… 穿到了那本书里? 属于原身的记忆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他还来不及消化,便听见门外有人喊:“陆知言,赶紧收拾完出来,到上工时间了,再不去你这个月就没工分了。” 陆知言揉了揉额头,坐到床边踩上鞋子对外面喊了句:“这就来。” 随手拿了件衣服套上,用沾湿的毛巾擦了把脸,陆知言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人转过头,即使看了这么久,可每次见到陆知言,他还是会晃神一下。 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么好看? 皮肤又白,脸蛋又小,一双桃花眼莹润润的,看人的时候就像是那故事里的狐狸精,能把人魂魄都吸走。 陆知言出了门打算走,却看见这叫他的人楞楞的看着他发呆,耳朵尖有点红。 他皱了皱眉,从记忆里调取出面前人的名字:“二柱子,怎么了?” “啊,哦!没事!”叫二柱子的青年立马回过神,赶紧把视线移开,欲盖弥彰的往前大步走:“快点走吧,迟了就没工分拿了。” 陆知言没有戳破他,安静的跟在他身后,来到了一片庄稼地前。 金灿灿的麦子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在晨风里摇摆,风一吹就传来清甜的麦香,冲进每个人的鼻子里,让人无法抗拒。 田地旁,一个小桌子前,大家都在那里排队。 二柱子赶紧跑了两步,转过头对盯着麦子看的陆知言招手:“陆知言,快点啊,去迟了就没有好用的工具了。” 陆知言从小生活在城市里,他只在电视上见过麦子,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原来这么一大片麦子看上去这么好看。 听到二柱子喊,他转头看了眼,心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走了过去。 二柱子带着他很快站到了队伍后面,然后说:“你前两天生病没来地里不知道,咱们村这两天的任务就是把这一片麦子都割了,乘着还没落雨前打了以后送供销社去,你的事情大家乡里乡亲的也清楚,知道你没干过农活,放心,我们会帮你一把的。” 陆知言眨了眨眼,他右眼角的泪痣也跟着一起一伏:“割麦子?” 二柱子说:“对,城里天气预报说过几天会有雨,所以我们得赶紧把麦子都割了。” 陆知言沉默了,不只是原身,他也从来没碰过农活,割麦子这种事只在他爸妈嘴里听说过,还从来没干过呢。 前面的人很快领了自己的工具到地里去了,只剩下二柱子和陆知言。 发放工具的书记喊:“二柱子!” “欸在呢!”二柱子往前一步,从旁边拿起个一看就是新买来的亮澄澄的镰刀,让书记记了工分,站到旁边等陆知言。 “陆知言,”书记抬头,就看到模样漂亮的青年站在他面前,声音清润的应。 “到。” 看着陆知言,书记就头疼。这个三个月前来的男知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听说和周家小闺女周满福搞对象。结果周家小闺女前两天头磕门槛上,醒来就气冲冲扇了他一巴掌痛骂了他一顿,还和他闹了分手。 然后他就要死要活闹自杀,还把自己弄到发烧感冒。 第2章 要他说啊,这陆知言也不知道想什么,那周家小闺女都没他自己长得好看漂亮,还和她处对象呢,不难受嘛? 当然,这些话书记是不能说的,生怕刺痛这个男知青的玻璃心,又闹出什么事来。 见旁边二柱子还眼巴巴等着陆知言,书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盯着人家陆知青干嘛?拿上你的工具干活去!” 二柱子被骂的脖子一缩,想说什么,没敢,悄悄看了一眼陆知言,不甘愿的走了。 “陆知青,”书记努力让自己笑的和蔼一点,别吓到人家城里来的娃:“这样,你就到——” 书记目光在麦地里巡查了一圈,停在最左边那一处,手指头指过去:“到那边,看见没?你去和周炀一起把那块地收了,怎么样?” 陆知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明白了书记的意图。 书记怕他不会割,糟蹋粮食,还怕给他分的多了他干不完,干脆把那一块指给他,让他和别人一起干。 书记见陆知言目光清明的看着自己,知道这城里娃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周炀那小子干活一把好手,力气大,能吃苦,主要是人老实,你过去和他一起干,吃不了亏。” 书记还担心陆知言以为自己看轻他,闹脾气呢,便看见面前青年轻轻一笑,眼角微挑。 “我知道了,谢谢叔。” 他说完,抬腿往那块地里走去,倒弄得书记楞在原地。 这城里来的那几个一个比一个傲,以前哪里叫过他叔,见了他不一副鼻孔朝天的架势就很了不得了。 不过说实话吧,这陆知青长得确实好看,书记本来对他满肚子牢骚,可他就这么一笑,哎,书记感觉自己就跟回到当初和媳妇见第一面的时候一样,还有点不好意思。 说起来还怪羞的,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知青一笑就让他有些呆住了,书记连忙拍拍自己的脸。 庄稼人去地里去的早,尤其是这收麦子的季节,早一点去就早一点在不那么热的太阳里能把活干完,晌午的时候就能在树荫处歇一会儿。趁着眼下才不过九十点,大家都低着头铆足了劲干,陆知言沿着田埂一路走过去,只有看田埂旁那几亩地里的庄稼汉抬头看他一眼,然后摇摇头。 这一看就干不了活,连镰刀都没会选,一看就是个没开刃的。 陆知言一路走到书记指的那边地里,他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前面弯腰的男人。 男人在九十点的清晨里仍然把上衣脱掉了,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背心,紧紧的贴在麦色的皮肤上。 他手里拿着镰刀,动作熟练,一割一卷,再用最外头的杆子一绑,一捆麦子便整整齐齐的码在了脚边。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胳膊上的肌肉一隆一隆,汗珠浸透皮肤,湿淋淋沾在他胳膊上,男人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仍然低着头手中动作不停。 他身前的一小块麦海就在陆知言一个发呆的功夫里被推平了,脚边摞了一捆又一捆金灿灿的麦子。 陆知言照着他的动作看了几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镰刀,他最后去的,已经没有看上去新的了,书记就给了他这一把。 他干脆把镰刀往田埂边一放,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头上,开始仔细缕清脑子里的记忆。 昨晚上他妹给他讲这本叫《农门小福妻》的时候,就简单说了一下故事内容,女主周满福上辈子识人不清,和村里来的知青陆知言谈了对象,结果被他害到最后年纪轻轻就被车撞死,然后她重生了。重生后的周满福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扇了知青一巴掌,并且和他提出了分手,然后转头和与她有婚约的城里子弟江厌结婚了,最后成功考上大学,并且和江厌恩爱幸福。 至于男知青? 陆知言听他妹说最后是在乡下疯了。 他听他妹讲的时候没感觉,可现在事情落到他头上,那就不行了。不过幸好,他穿来的时候原主已经和周满福分手了,他不用应付周满福这档子破事,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好好复习,等到明年参加高考就行了。 可是,现在摆在陆知言眼前的第一个问题是,这农活咋办? 毕竟现在还是工分制度,不干分配下来的活,他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他就没钱买吃的。 他妹说原书里那个陆知言就是因为不愿意干农活消极怠工,没吃的结果去偷村里人家的粮食,结果逃跑的时候一头撞石头上,疯的。 再说了,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大半年,他也得想个办法养活自己,创造一个相对好一点的环境来复习。 陆知言正想着,再次抬头,就看见地里的男人已经把大半个地里的麦子都割完了,正坐在麦垛上喝水休息。 他眼睛突然一亮,想出个办法来。 日头到了慢慢热起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坐在田里休息了,一边用草帽扇风,一边和旁边的人唠嗑。 突然,有人指了指旁边,说:“看!那不是陆知青吗?” 聊天的人把草帽搭眼前遮住太阳,定睛一看:“哟,还真是!不过这陆知青咋也跟着我们下地了?他们文化人不是就记个账,填个表啥的嘛。” 另一人说:“这你都不知道?陆知青原来是记公社里的账的,结果前几天那周家闺女告发他乱记账,书记就不让他干了,让他去割猪草,结果他割的草让猪拉了几天肚子,书记没法了,只能让他和咱们一块下地。” 第3章 便有人笑:“我看他身娇体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怕是连哪个是麦子哪个是草都分不出来吧,让他割麦子?这不是给周炀那小子拖后腿嘛。” “唉,书记也没办法了,总不能让他啥也不干白吃饭吧——哎你别说,他过去找周炀去了……他找周家小子干嘛?不会是要把气发在周家小子身上吧?” “那说不准,我听我儿子说这陆知青也就看上去人模人样的,脾气老差了,走,看看去,周家小子无父无母的,人又老实,等会儿真让他欺负了。” 说着,那几个看着周炀长大的中年汉子就要站起来往过走。 走到一半突然停住。 “哎……好像看上去不太对劲,等等。” 第2章 地上还有许多割剩下的麦杆,陆知言过去的时候不得不小心一点,漏掉没割的麦子碰到皮肤上,那上面的毛颖粗糙扎人,一下子就把手臂和小腿上的皮肤划出一个红肿印子来,又疼又痒的。 等他走到周炀身前时,那两条裸露在外面的纤细白皙的手臂和小腿已经被划得一道一道,看上去凄惨得紧。 他停在周炀面前,还在琢磨着自己第一句说什么才能让面前这个看上去老实的庄稼汉能主动提出帮他干活时,周炀便抬起了头,一眼看到的,便是陆知言因为苦恼而微微蹙起的长眉和额头亮晶晶的一层薄汗。 周炀微微一愣,还没说话,面前的青年便抬起头,一双柔媚多情的桃花眼里泛着薄薄一层水光,眼角微红的软着嗓音问他:“周家哥哥,这个镰刀怎么用呀?我好像不会用它。” 声音柔柔的,带着一丝鼻音,听起来像是刚刚哭过,再一看那泛红的眼角,想必肯定是因为不会干农活急哭的。 周炀心里被这声“周家哥哥”和柔弱无助的声音撩的一软,面上依然是一片冷淡,然而耳朵根却慢慢红了起来。 “镰刀你要这样握……”他刚想把自己的镰刀拿起来给他示范,青年便抬起手把自己的镰刀递了过来,于是周炀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臂上的那些红肿,在白的晃眼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再看陆知言,他眉头轻轻的蹙着,很轻的吸了口冷气,但还是被周炀听到了。 目光下移,同样看到已经看不出原来肌肤颜色的小腿,周炀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一软。 他把镰刀扔到麦垛上,迎着青年微微疑惑的目光,沉声道:“不用你来,我一个人可以。” “可是你一个人会很累的,我帮你吧,”陆知言话音刚落,突然摸了摸胸口,身子晃了晃。 周炀一惊,一把抓住他的手扶住他,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先被手里的触感狠狠震撼住。 绵软的好像没有骨头,柔的像云,而且小小的,他轻轻一握便能彻底握住。 他想松开手,可青年双眼紧闭,嘴唇发白,仿佛下一秒便要晕倒过去,只好再次扶住他。 “你还好吗?” 几秒后,陆知言慢慢睁开眼睛,柔弱又坚强的点了点头:“我没事。” 周炀还是不放心,何况,他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城里青年,怎么会干的惯这种粗活,别说干活了,瞧那手臂和小腿,都被划的不成样子了。 “我送你过去休息,现在日头热,小心中暑。” 他说话语气听上去很沉,仿佛是在命令人似的,陆知言撩起眼皮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泛红嘴唇轻轻一抿,有一些无可奈何似的说:“那好吧。” 陆知言自己刚站稳,周炀便嗖的一下把手伸了回去,假装不经意的放到了身后,却悄悄攥紧了拳头,薄红从耳朵根蔓延到耳朵尖,把这个麦色皮肤的男人弄得脖子都是红通通一片。 周炀带着他回到树下,找了一个树荫多的地方让他坐着乘凉,陆知言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轻轻扯了扯他的背心:“可是……” 周炀扭头看了眼他落在自己背心上的纤细手指,只觉得一股火从这漂亮青年指尖传过背心,直直烧到他身上。 周炀曾经大下午下地,都没今天这么热过。 他没再听青年说完剩下的可是,有些生硬的一点头,从陆知言手里抽出背心,不回头的大步走了。 陆知言看着男人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嘴角轻轻一挑。 也就看上去长了个块头,脑子憨地像块木头,他都没说呢,就自己凑上来要帮忙。 不过这种木头调戏起来,看他一本正经却害羞的样子还挺可爱的,陆知言悠悠闲闲坐在树下想。 在一边观察的几个中年汉子看没发生啥事又坐了回去,只是十分不解:“刚才那陆知青说啥了?瞧把孩子弄得耳朵都红了,走路都同手同脚的,怕不是吓唬他了?” “我看不能,你没瞅见周家小子还和陆知青拉了一下手吗?我看应该是不好意思,毕竟他一个大老粗,人家陆知青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看那皮肤,嗐,比我那新出生的孙女儿都嫩。” “那也是,”话说到这里,大家继续站起来各干各的活,背对着蓝天低头把汗水落在黑津津的土壤里,不再多说。 眼看着到了午饭时候,各家的女人孩子们都准备好了午饭拿到地里来给自家男人们送餐,到最后只剩下还在地里埋头干活的周炀和坐在树荫下的陆知言。 陆知言肚子也有点热,他什么都没干坐了一早上都觉得热,更不要说周炀了。他想了想,站了起来,悄无声息的摸着早晨来的路回去了。 第4章 秋收的时候村里会来卖冰镇酸梅汤的,陆知言回去按照原主的记忆,从床底下把仅剩的几块钱扒了出来,然后给旁边领居家大婶给了一块,拜托她做了顿饱腹的午饭,然后又去村头买了两碗冰镇酸梅汤,借了隔壁大婶家一个保温瓶和饭盒,把东西都装进去,再次朝麦地里走去。 周炀把剩下的一点麦子都收完,扭头便发现树下早就没了人,他也不惊讶,早就想到了那娇滴滴的像女人一样的城里知青肯定坐不住。 旁边地里的老汉见他一个人坐在麦垛上玉米馍馍就着早上的凉开水,热心的把家里人给他炒的酸菜分了一半给周炀:“周家小子,吃,你奶炒的酸菜,就玉米馍馍好吃。” 干吃玉米摸摸剌嗓子,干的很。 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没有谁嫌弃谁的说法,周炀也不介意,接过老汉手里的筷子就夹了一筷子到玉米馍馍上,然后把筷子递了回去。 陆知言到地里的时候,就看到那木头做的男人干吃着手里一看就跟石头一样硬的玉米馍馍,气得他额头青筋一跳。 不过也不能怪他,自己刚刚忘打招呼了,等到家才想起来。 陆知言提着饭盒走到田埂上,声音清润的喊:“周家哥哥。” 老汉耳朵尖,一下就听到有人在喊,他还纳闷这个周家哥哥是谁呢,眯着眼睛看过去,可不就是早上跑来找周家小子的那小知青。 “周家小子,陆知青喊你呐,我看是给你拿了午饭,你过去看看去?” 周炀也听见了,刚喝了口水把玉米馍馍吃完,肚子填了个半饱,闻言看过去,便见那娇滴滴的知青提着个饭盒站在田埂上,一手遮着太阳往过看。 见周炀抬头,他立马招手,喊:“周家哥哥,你过来呀。” 周炀楞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回来,但还是站起来,长腿三跨两跨,很快就走了过去。 就这一会儿功夫,陆知言便被晒出一身汗,脸颊泛着薄红,鼻尖都汗津津的:“我来给你送饭,你快来树荫底下吃吧。” 太热了,热死他了。 陆知言走到一旁的树荫下,把饭盒放地上打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也不会做饭,就麻烦邻居大婶帮我做了一点,都是简单菜,你辛苦了一早上,赶紧吃一些吧。” 他又把保温瓶递过去,柔声说:“这么热的天,你一直待在日头下好中暑,这是我买的冰镇酸梅汤,你喝几口解解暑气。” 周炀听着青年清润的嗓音和温柔的语调,不觉微微一愣。自他爸妈死后,记忆里再没有人这样妥帖的为他准备午饭,柔声细语的劝他填饱肚子,不要中暑。 他突然觉得自己胸膛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又涨,又热。 他抬头认真的看了眼陆知言发红的脸颊,低沉着嗓音道:“谢谢。” 陆知言连忙摆手,很不好意思的道:“你早上帮我干了那么久,不然我今天肯定就没工分了,还是我要谢谢你。再说了,”他露齿一笑,眼睛亮亮的看着周炀:“我叫你一声周家哥哥,便是真的想把你当做哥哥看的,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知言或者阿言,就当我是弟弟好了。” 周炀被他这个笑弄得有些恍然,半天才回过神,低了低头说:“那我叫你阿言吧。” 陆知言欣喜的“嗯”了一声。 周炀要他也一起吃,陆知言说他刚才在家里就吃过了,让他自己吃就好,周炀便把饭分成两份,拿了一份给刚才给他分酸菜的老汉,回来以后给陆知言解释:“周康叔刚才把酸菜分了我一半,我怕他没吃饱。” 陆知言笑着说:“应该的,你不用专门和我解释,我理解的。” 周炀吃着饭,侧头看了眼身旁无聊的用柳枝编着草环的陆知言,感觉他好像一点也不像传闻里的样子。 又温柔,又体贴,还善良,不求回报。 陆知言微微弯唇低头编着手里的柳条,然而周炀刚刚看他都被他看在眼里,以及他转过头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而突然红起来的耳朵。 他觉得还挺有趣的,明明只是花一点钱拜托别人随便做个饭,再去买一杯酸梅汤,然后假装很感激的样子,这个木头就果然被感动了,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在听到他说那些话时眼神都一下子软了下来。 还挺好玩。 他只要假装不经意的强调,拜托别人做的,花钱买的,不要中暑呀,你好辛苦,再说一句我把你当哥哥呢,这个木头就一下子把他当弟弟了。 陆知言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周炀转头看过来,他立马红着脸解释:“没有想到我也会有哥哥,一想到就忍不住开心。” 他睫毛一颤一颤,看的周炀心里酥酥麻麻,像是被人轻轻挠了一下,他咳嗽一声,认真道:“我会对你好的。” 陆知言重重的点头:“嗯,”他笑的眼睫弯弯,语气亲昵:“我相信你呀。” 第3章 下午的时候,周炀就把收割好的麦子都拿到麦场上,然后用梿枷将麦子打出来。 陆知言看他干的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便提出自己也想试一下。可是在周炀手里乖巧的梿枷在他手里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不是一下打到旁边,就是不小心打到自己,还是周炀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拉到一边,才避免了惨剧。 陆知言知道自己刚刚闯祸,立马乖乖缩在周炀身后拉住他的衣服,探出一只头看别人怎么打,感觉很有趣。 第5章 周炀看他这副眼巴巴的模样,心里发软,只好手把手教他。 “要会用力气,还有方向……”他握住陆知言的手时,耳根子还有点发烫,他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从手中的触感上转移来,亲自教陆知言怎么用。 陆知言一通就懂,等到真的自己能控制住时,立马欣喜的转过头,清浅的呼吸打在周炀下巴处,他柔柔的多情的眼睛看着周炀,里面带着笑,说:“谢谢周家哥哥呀。” 不知怎么,他还是喊他周家哥哥,周炀有心想让他直接喊自己哥哥就可以了,但这话又直白的说不出口,他只好偏过头,任陆知言开心就好。 等到傍晚的时候,他们收完工还了工具,大家一起回家。 周炀跟着陆知言走了一路,他还纳闷周炀住哪儿,便看见他推开了对面的门。 “原来对面的人是你呀,”他立马欣喜道:“我说这么多天好像都没有见过人呢。” 周炀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在对面看上去很破烂的木屋上停留了片刻,才看向陆知言:“嗯。” 陆知言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说:“那我们就能一起去上工啦。” 周炀应了声,有心想问一句“需不需要他帮忙修房子”,但是看陆知言的模样,又什么也没说。 说了几句话,陆知言便告别了他进了自己屋子,看着他进门,周炀也进了自己的屋子,开始准备做饭。 准备到一半,对面突然传出一声巨大的开门声,随后止不住的咳嗽声在门外响起。 周炀动作一顿,很快走出去打开门,便看见刚才还干干净净的青年此刻小脸跟个小猫似的,东一块黑,西一块黑,只有那双眼睛还亮亮的,因为咳嗽盈了一层水雾,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我本来想试一下能不能自己把火升起来的,可是好像不太行……”他越说声音越低,听上去还带着委屈。 周炀仔细的看他没有烧伤后松了口气,帮他把灶房里的火熄灭,拉着人过去。 “洗了脸在这儿待着,我去做饭。” 他把洗脸盆和水都拿进来,让陆知言自己收拾,然后走了出去。 周炀的房子虽然和对面一样,但肉眼可见的干净许多,陆知言不想住在对面被烟熏的发黑的屋子,而且他自己是真的不会做饭,所以才想办法过来蹭了顿饭。 等他收拾好,周炀也端着简单的食物走了进来,两人吃完晚饭,周炀又过去帮他收拾了一下房子。 刚才就发现房子很久没有收拾了,周炀一想陆知言连房间也不会收拾,便更加肯定了这个城里来的知青真的是什么也不会。 陆知言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说:“周大哥,你好厉害啊!” 周炀没说话,唇角轻轻抿了一下,难得的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陆知言很配合的微微低头让他摸,还轻轻蹭了一下他的掌心,像只小猫似的。 接下来几天他们的任务便是在麦场把麦子打完,基本上活都是周炀干的,陆知言没有挥几下梿枷便磨得手心长了几个大水泡,周炀便让他去旁边歇着乘凉。 周炀确实如书记所说的很能干,等到别人麦子才打到一半的时候,他们麦子都打完了,还得到了几天休息的时间。 休息完后周炀继续去干别的农活,书记看陆知言确实什么农活也不会,就让他跟着妇女们去山里打枣,陆知言去了一天,当晚脚踝就肿了起来。 这副身体真的是娇弱的不能长期站着,也不能长期走,只能找个轻松的活计才行。 周炀知道后拿了瓶红花油过来,让陆知言坐在板凳上,把脚放在他膝盖上,掌心里抹了红花油,搓热了以后才轻轻贴上陆知言的脚踝上。 他的脚踝又白又细,周炀一只手便能完全握住,他视线落在陆知言脚踝上,沉默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陆知言突然玩心突起,他绷紧脚尖,轻轻碰了碰周炀的大腿,又软着嗓子喊:“疼……” 周炀猛的惊过神来,他刚刚竟然盯着陆知言的脚踝,想到了许多不该想的东西。 他耳根子发烫,手上的动作不敢再进行下去了,陆知言那声娇娇的疼像是喊在他某个地方。 周炀把红花油往旁边一放,装着淡定的擦干净手,又扶着陆知言在床上坐下,这才颇为狼狈的离开。 次日,陆知言到麦场时,听到书记说供销社的人用拖拉机来收麦子了。 好几辆蓝色的拖拉机停在路两边,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打麦子的农民们喜笑颜开的,等着供销社收完一部分粮食后给他们下发一些肉票粮票或者布票,以便好好的过完这个年。 等了许久,还不见穿着供销社蓝色工作服的人出来,大家都纳闷了,围在一起讨论起来。 “咋啦?怎么半天了还没算完?不是老早就进去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会算数记账的那个张知青还没来,他不来那谁算数记账啊,往年这可费时间啊,足足要一整天呢,这都晌午了,他咋还不来?” 正说着,路那头气喘吁吁跑来一个小伙子,边跑边喊:“书记爷爷,张知青说是昨晚上吃错东西拉肚子呢,今天来不了了。” 书记急的一脑门汗,跑出来:“啊?拉肚子了?那其他人呢,不是还有几个知青吗?你叫他们了没?” “都叫啦,他们说就张知青和陆知青算账厉害,他们那是不行的,没个叫啥计算机……我也不知道是啥鸡,算不过来。” 第6章 书记一拍脑门,说:“对,陆知青。” 他眼睛一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格外出挑的陆知言,连忙过来把他拉出来:“快来,快来,这许多的账呢,今天怕是算不完了。” 陆知言还在发愣呢,便被书记拉了进去,然后对供销社工作人员指着他说:“这是省城下来的知青,算数也很不错,让他算数吧。” 工作人员眉头紧皱着,边点头边叹气:“行,白天弄不完了熬夜弄吧,城里天气预报说就这两日,最多七天内就要下大雨,我们还好些村子没去收呢,可要赶紧弄啊。” 书记连忙推着陆知言坐下,给他简单说了一下这个麦子一斤可以怎么换,能换多少东西,折算成票或者钱是多少,陆知言理解了他说的,从旁边抽出了本子,低头唰唰便写了起来。 上辈子的时候陆知言参加过不少数学竞赛,心算能力强到五位数内一眼就能算出答案。 这些账对别人来说也许还要在纸上列草稿往下算,他却只用看一眼,便把所有的结果都算了出来。 旁边检验的人跟不上他的速度,拿着个巴掌大的计算机急出一头汗,茫然的看着陆知言。 陆知言头也不抬道:“你要是不相信我的结果,只需要从里面随便挑选几个检验一下就可以了。” 他在纸上结果写的飞快。很快就把一张张纸递过来:“好了。” 供销社的工作人员还有点懵,这才过去没多长时间呢,她下意识问:“确定是对的?” 陆知言笑了一下,站起来:“你自己检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旁边的人把计算机摁的咣咣响,终于把挑出来难算的几家检验完,一脸惊讶的点了点头。 供销社的人这才拿起来开始看,第一眼就被那一手好字惊艳住。 飘逸洒脱,清晰明了。 每家每户应得多少,从中扣除什么后最后实得多少,还有供销社应该给所有人付多少,都写的一清二楚,哪怕是书记这种门外汉一眼都看得了然。 见供销社人员连连点头,他立马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拍了拍陆知言的肩膀,夸赞道:“好啊,真不错,陆知青,这次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陆知言浅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供销社的人很快拿着这个单子让外面的人不管看得懂看不懂都看了一遍,然后让村民们把装麦子的袋子搬到车上,并且把准备好的票分发下去,这才趁着暮色开个拖拉机离开。 等看着供销社的人急急忙忙走了,还有人不可置信的说:“哎呀,这就结束啦?这以前不是要忙到大半夜嘛,今年这咋回事,这么早就完了,还是说咱们村今年收成不行?也不能啊,我都数着呢,我们家去年是九袋麦子,今年还多了三袋子呢。” “我家也是!而且我看给咱们发的这票也比去年多几张呢,不可能是咱们麦子少了。” 书记听见了外面村民们的争论,他带着陆知言走了出去,咳嗽两声,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之后才说:“今年之所以这么快就弄完,还是因为陆知青啊,他算数能力很棒,都不用草稿纸,唰唰答案就出来了,那供销社拿计算机的人都没跟上陆知青的速度。” 人群安静了一下,有人怀疑的喊:“那万一陆知青算错了呢?这以前可都是他们供销社的检验呢,这今年没有检验……” 书记打断了他的话,提高声音说:“不是没有检验,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当然也是检验了的,但最后的结果没有错误。” 他这话说出口,人群安静片刻后,有人喊了声“好”,率先鼓起掌来:“这回全靠陆知青,不然咱们也不确定供销社的会不会骗我们,我们要感谢陆知青啊!” 随着他这一段话,人群里响起潮水一样的掌声,所有人笑着看着陆知言,头一次发现这个总是想着偷懒的青年好像也有什么不一样了。 等到人群散去,书记对陆知言道:“你算数水平很不错,字也写的漂亮,从明天开始继续帮大家算工分,可以吗?工分当然也和其他人一样。” 陆知言正愁他找不到一个坐着的活,刚好就有这个机会,他也没有拒绝,笑着答应下来。 回去的路上,他和书记在半路碰到周炀,书记本来是要亲自去周炀家把他的那几张票给他的,虽然说陆知言和周炀是一起的,但他并没有完全放心陆知言,见了周炀便不用多走了,把东西给了他,便自己先回家去了。 陆知言和周炀并肩一起回去,等到这一刻,天际晚霞遍布,微风夹杂着青草香轻拂,远处传来饭香和狗叫声,陆知言才有一种他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的感觉。 “周大哥,”他看向周炀,轻声道:“谢谢你。” 周炀愣了一下,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头。 第4章 麦子收割完了,村里的人又开始忙山上的山枣,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陆知言得了记录工分的活,只要每天把大家干的活都记录下来,到时候准时发放工分就行,别的也不用他干,乐的悠闲。 村里的人也没人说什么,偶尔从山上打下来的野枣还会给陆知言两把,让他甜个嘴,顺便再看着那其实也看不懂的字夸一句:“哎呀城里来的知青就是不一样,瞧这一手画的好看的字,啧啧,真不错。” 村里人刚开始还对陆知言挺看不上的,来了三个月啥事也没干,还和周家闺女勾勾搭搭,坏里村里风气,可一经过前两天供销社那事,再看他就顺眼多了。 第7章 二柱子心里还挺骄傲,自认他和陆知言走的最近,现在嘴一张就是陆知言:“我以前就觉得陆知青看着就厉害,你们没听过他之前站在那河边背诗,看都不懂看,老厉害了。” 他从河里捞了条鱼,刚和好兄弟说完陆知言,心里就痒痒的,想去找人说两句话。 管他说什么,就站在面前看那张嘴巴一张一合的,二柱子就觉得自己心跳都加速了。 提起鱼,他就扭头往麦场上走,等他到的时候,陆知言正低头帮回来还工具的人记工分,周围挺多人的,二柱子一下子就又有点不好意思,拎着个鱼傻乎乎在树底下站着,眼巴巴看着陆知言。 可惜陆知言一直低着头,偶尔抬头和面前的村民笑一下说两句话,很快又把头低下去,压根没注意到他。 二柱子挠挠头,好不容易等着人少了,才赶紧走了过去。 “陆,陆知言。” 陆知言正站起来收拾东西呢,就听着一道粗嘎的声音叫他,抬头就看见张被太阳晒的黝黑里带了红的一张圆脸。 “哦,是你啊。”他扯出一个笑,看上去温柔又好说话,脑子里则想这是哪位。 好半天才把这张脸和脑子里的人名对应上:“二柱子,怎么了?” 原主的记忆里,从他来村子里二柱子帮了他不少,算是为数不多的除了周满福外关系还算不错的人,陆知言眼角轻轻挑起,瞥了眼二柱子手里还活蹦乱跳的鱼,喉结不自觉动了动。他移开视线,把桌子上的笔往下边的抽屉里一放,记录工分的本子合上也放进去,才绕过桌子往外走。 陆知言刚刚那么半笑不笑的瞥他一眼,二柱子就觉得自己额头出了一脑门子汗,咽了口唾沫,抬了抬手:“哦,我下午去捞了条鱼,问问你爱不爱吃鱼,要是喜欢就拿回去。” 陆知言还挺想吃的,他从那天去周炀家里吃了一顿后,便很“不好意思”的没有再去了,周炀邀请了他好几次,他都说算了。 自己凑合了几天,陆知言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得再找个由头去找周炀,好以后都能去他跟前蹭饭。 那着这条鱼去就不错。 但他还是露出为难之色,伸手推开二柱子的手,不好意思的垂了垂眼睛:“这怎么好意思呀?算了,你拿回去吧。” 他的手指碰到二柱子,二柱子一下子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一把把穿在鱼嘴上的线放到陆知言手心里,嗖的一下收回手背到身后,扭头闷着声说:“没事,我再去抓两条。” 陆知言“哎”的叫了他一声,结果他窜的更快了。 食指勾起手里的鱼线,他勾了勾嘴角,刚刚脸上的那种不好意思的神情一下子消失,甚至轻轻哼了两声,愉悦的转身,一眼看见站在不远处树下的男人,吓了他一跳。 “周大哥,”他很快调整好神色,拿着鱼走过去,笑的一脸无邪的道:“你刚刚才回来吗?我还以为你今天又要天黑了才能回来呢,对了,你看!” 他把手里的鱼拿起来给周炀看,笑着说:“二柱子刚刚过来问我要不要鱼,我想着你这两天早出晚归的,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就很不好意思的收下啦,我也没什么回送的,等到时候再去给他送点钱吧,你觉得呢?” 他絮絮叨叨的说,好像刚刚二柱子来给他送鱼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周炀目光在那条鱼上停留一秒,很快上移,落在青年雪白柔嫩的脸蛋上,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陆知言立马弯着眼睛笑起来,等到这时候他才看见周炀手里提着个肥鸡,头被拧断了,往一边耷拉着。 “在山脚看到了只野鸡,就抓回来了。”周炀简单解释了一下,往回走,陆知言跟在他身旁,语气很惊讶的说:“这么大一只野鸡啊,周大哥,你真了不起,” 周炀脚步一顿,不用看陆知言的脸,他都知道对方肯定是一副很敬佩的表情,那双眼睛扑闪扑闪的,亮着柔柔的光。 可明明,他也是那样那样看二柱子,然后用那种语气和他说话的。 周炀心里一下子像是落了块大石头,堵在了什么地方,堵的他沉甸甸的,有些难受。 他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想要走快一点,再走快一点,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甩掉。陆知言拎着鱼跟在他后面,有些奇怪他干嘛突然走这么快,也略微加快了脚步。 等他们到家时,村子里大多数房子上面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饭香从每个角落传来。 周炀大步走到门前,拿下门锁走了进去,走了两步他停下来,转头看向门外,就看见陆知言背对着他默默往自己家门口走。 他眉头皱了一下,把鸡放到一边的木架上,打开门喊住他。 “陆知言。” 这是周炀第一次喊陆知言的名字,他声音很低沉,又加上他喊的是全名,听上去有点凶。 陆知言脚步一停,在自家门前转过头,脸藏在屋檐的阴影下面,声音里低低的,闷闷的,像是有些难过,但又不愿意表达出来一样。 “怎么了?” 可周炀还是听出来了。 “你,”他喉结动了一下,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生出一种类似于心疼一样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说:“干嘛去呢?过来吃饭,哥给你做。” 陆知言在屋子底下犹豫了一下,他一手放在门上,摇了摇头:“算了,不麻烦周大哥了,我自己回去随便做一点凑合一下也可以的,反正这两天都是这样,我都撑过来了,没关系的。” 第8章 他推开半扇门就要往里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手腕一下子被攥住了。 “别和哥闹脾气,”周炀抓着他的手,沉着嗓音说:“你前两天不是都说,让我把你当,”他顿了一下,说:“亲弟弟么,听话。” 陆知言又不是真的和他闹脾气,就是看他刚刚抽风一样,一句话都不和他说,还走那么快,觉得他就这么过去蹭饭不太好。 没想到这冤大头倒是挺上道,他嘴角轻轻弯了一下,半推半就的便收回迈进去一半的腿,嘴上还说:“可是太麻烦周大哥了。” 周炀看他没再拒绝,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听他这话立马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哥说了,会照顾你。” 陆知言叫他两天大哥,周炀好像把自己大哥的职责便履行了起来,带着陆知言进屋,他从井里打了盆水,连带着香皂拿来给他,让他先洗把脸去屋檐底下吹着风等会儿,自己转头就钻进了灶房,熟练的把鸡拔毛洗干净,一半干炒,另一半熬了鸡汤。 陆知言洗完脸把洗脸水倒了,提着二柱子的那条鱼站到厨房门口,眼巴巴看着周炀。 “周大哥,这条鱼放明天就坏了吧?” 所以能不能今天做了? 他的意思周炀听懂了,他眼神有些不喜的看了眼二柱子拿来的鱼,又觉得二柱子和自己一起长大,这么因为一条鱼升起怪不好的。 再说了,也就只是一条鱼而已,或许二柱子并没别的意思。 他总不能因为看着陆知言和别人说了话,笑了一下就莫名对别人生气。 “行,”他很快移开视线,说:“鱼放那,灶房里烟大,你出去等着。” 陆知言麻利的把鱼放那,“哎”了一声,端着个板凳坐到了房檐底下。 灶房里应该很热,周炀很快把衣服脱了,扔到了旁边的柴垛上,光着两条膀子和上半身。 陆知言往里面看了眼,就看着那两条肌肉隆起的手臂,上面跟淋了一层油一样,亮油油的。 周炀肩宽腰窄,连胸前也是两团硬邦邦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一伏。 陆知言多看了两眼,目光下移,停在他精瘦的腹部,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他上辈子谈过几个男朋友,其中一个就是健身房教练,天天住在健身房里,可那一身腱子肉都没周炀发达。 陆知言自己就喜欢那种浑身带着男性荷尔蒙的男人,可惜他生活的那个城市多的是零和零点五,哪怕是一,那一个个脱了衣服也是白斩鸡的身材,他一个也看不上。 没想到穿了个书,倒是真碰到一个。 可惜是个没文化的庄稼汉。 他摇摇头,移开视线,心想,等明年恢复高考后,等他考上大学,再多给周炀一点钱,就当报答他这段时间的照顾好了。 就在他出神这一会儿功夫,周炀已经做好了饭,端着菜出来,他回过神,很快又露出这几天来的温柔笑容,站起来道:“我来帮忙吧。” 周炀干农活一把好手,做饭也是,饭菜味道很香,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吃完时候天也黑了,陆知言说自己去洗碗。 周炀拉住他,“不用,等会儿洗,刚吃完坐着歇歇。” 陆知言只好坐下,周炀又从旁边的水井里捞出一个冰镇的大西瓜,切成了两半,递给他一半。 陆知言吃着西瓜,莫名觉得这样的生活还挺惬意。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周炀的眼睛像只娇娇的小狐狸:“哥,这种日子要是能一直下去多好,西瓜真甜。” 周炀扭头,就看见陆知言嘴巴上一层水光,弄得他红红的嘴唇亮晶晶的,最上面嘴唇中间微微嘟着,像是等人去亲吻一样。 他眼神暗了一下,手里冰冰凉凉的西瓜一下子变得有些烫手:“嗯。” 第5章 秋日的太阳渐渐往西斜了,众人手里头的活或多或少也干完了,陆知言坐在树荫下懒洋洋记着工分,边琢磨着什么开始就去买几本书,正式开始准备着复习,也好等着来年高考的时候不至于那么紧张。 他正微合着眼寻思这买书的钱要去找谁见,便听着一道簌簌的脚步从远及近,朝着他走来。 陆知言微微掀起眼皮看了眼,依稀看着是个女孩子的身影,便未多想,复将下巴撑在手臂上阖眼。 却听着那脚步径自在他面前停下,随即一道颇为不善,带着厌恶的名字道:“陆知言,你怎么在这儿!” 陆知言这才真正坐直身子看面前的人,乍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眼皮上下一翻,对着这看上去杏眸鹅蛋脸的姑娘问道:“你哪位?” 周满福被他这句话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却见他一脸淡然的样子,眼里也没有任何旁的情绪,好像真就是不认得她了。 这个认知让周满福恨得牙痒,她上辈子就是被面前这样一个人模人样的渣男骗到失身失心,最后被车撞死。好不容易有了这一辈子,她发誓不再和他有任何的关联,所以那日发现自己重生后她才怒而找他分手,并且把他收人家的礼记假账的事情捅了出来,好不容易才让他为自己做过的错事收到惩罚,丢了简单轻松的活计,不得不下地劳作。 她想着从此以后再不和陆知言有任何瓜葛了,可刚一见他竟然悠悠闲闲坐在树下乘凉发呆,她一下子就怒上心头,忍不住过来质问,结果他竟然问她是谁。 第9章 越想越气,周满福落在桌子上的手狠狠地攥紧了,咬着牙冷笑着看他说:“陆知言,你别以为你假装不认识我,我们的账就一笔勾销了。以前是我瞎了眼,看上了你这种干啥啥不行好吃懒做的渣男,我告诉你,往后咱们大路朝天,大家各走各的,你别到时候活不下去来求我。” 周满福说了这么一串话,陆知言脑子略微一转,脑海里便出现她的名字。 周满福,《农门小福妻》的女主,被渣男骗了重生以后远离渣男嫁给男主一路锦鲤附体走上人生巅峰的那位。 虽然听他妹讲剧情的时候他确实也觉得这姑娘又傻又天真,被渣男骗身骗心还挺惨的,可等事情落到他头上,那就不一样了。 骗身骗心的渣男是周满福上辈子遇到的那个陆知言,关他什么事? 周满福这话一说,陆知言还觉得她说的挺好,忍不住勾起唇一笑,一双桃花眼温温柔柔的挑起,眼角的痣轻轻一动,抬手往旁边一指,道:“你说得对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往后不见,正好不过。” 说完,他懒洋洋趴下来,继续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翻着手里的账本,却没听见面前的周满福走,反而呼吸越发急促,像是被气得不轻。 “陆知言,你什么意思?” 周满福恼怒道:“你别以为你说这么几句话,我就会真的放过你,你上——” 她猛的住了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不再说话了,只拿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陆知言,眼睛一转,看到他胳膊底下的账本,冷笑一声。 “哦——你是想让书记继续让你回去记账本吧?怎么,地里的活干不了?也是,像你这种娇娇弱弱,连女人还不如的小白脸,肯定连工具都拿不起来吧?我听说你前两天镰刀都没会拿啊,啧啧!” 一想到一向比女孩子都娇生惯养陆知言被她搞的不得不三伏天下地干活割麦子,周满福一下子又得意了。 往日陆知言家里的活都是她帮忙干的,一颗心扑在陆知言身上的时候她让他一顿饭也没做过,自然知道陆知言有多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这一回让他亲自下地,怕是把他折磨透了。 她一想大太阳底下这皮肤比她都白的小知青满头大汗的劳作,而她悠然的在教室里学习,就突然有了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周满福那双本来总是温顺乖巧的杏眼此刻幸灾乐祸的看着陆知言,陆知言只觉得她奇怪。 明明自己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关谁的事,又跑来洋洋得意挑衅他。 他也不生气,伏着身子只将眼皮轻轻往上一掀,然后嘴唇一挑,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来:“哦,不过我也没用拿镰刀,周炀挺能干的,都不用我下地干活。” 陆知言刚刚那个神情又娇又媚,周满福竟然短暂的失神了,等到反应过来,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把眼睛瞪大了,不可置信道:“周炀哥帮你干活了?” 同是一个村,周满福自然知道周炀,陆知言没下乡来以前她还对周炀有过好感,只是周炀父母双亡,年龄也比她大上四五岁,平日里又总是沉着一张脸话也不多,周满福虽然有想法但压根不敢凑上去,再然后陆知言来,她一眼看中陆知言好看又有文化,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陆知言这么一说,她脑海里顿时出现一个浓眉大眼,说不上多么俊美,却五官端正英俊大气的眉眼,忍不住道:“肯定是你勾引周炀哥的,不然他才不会帮你干活,你们又不熟!” 她往陆知言家跑了三个月,都知道对面住着周炀,可陆知言从来不知道。 陆知言听她这么说,坦然的点点头:“对啊,我就是勾引他,怎么?有问题?” “你,你!”周满福没想到现在陆知言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说什么都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着把话堵过来,可她偏偏不知道说什么,一下子气得眼睛都红了,最后只能憋出一句:“你不要脸,陆知言,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原来是这么个没皮没脸的。” 陆知言本来对周满福也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她不过才十六七岁,和他妹妹差不多的年龄,不用在乎她的话,可周满福这话出来,他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和前女友在这里针锋相对什么的,还不如和周炀那个木头演戏来的有趣。 “行了,我不想和你多说,”陆知言头往过一偏,食指往一边路上指:“路在那,不送,慢走。” 周满福刚那话出口就不好意思了,她好歹也是在念高中的人,那样的话骂出来实在难听。可对陆知言道歉,她又张不开嘴,再一看他刚刚的冷淡态度,那丝不好意思很快丢掉,她还想再说什么,书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见着周满福,他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满福回来了?” 书记算是周满福的远方堂叔,她只好笑了一下,礼貌的喊人,然后看向陆知言,说:“叔,他怎么在这儿?是不是他死缠烂打让你给他重新安排记账的?” 她还抓着这件事不放,好不容易重生,除了自己要好好学习以外,周满福没打算轻易就饶了陆知言,她倒要看看没了她和她的家人们的帮忙,陆知言这个搜索不能自理的小白脸还怎么在农活生活下去。 周满福对着书记义正言辞道:“叔,陆知言他以前就收村里人的礼给他们乱记工分,可不能让他再记了,我看让他和大家一起去翻地还差不多,就要让他通过劳动知道大家挣工分的不容易。” 第10章 陆知言都不想和周满福计较了,她还在那儿抓着不放,陆知言多少有些无语,坐起身子来看戏一样看着她。 书记被她说的有些尴尬,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满福啊,你和陆知青的事叔也知道,陆知青原来确实也做的不对,可你不能因为你现在和人家那啥,不处了,就平白诬陷人家,我看陆知青最近倒是老实的很,记工分也准确又快,大家都觉得他干的不错。” 周满福没想到她就去城里上了两周课,事情就完全天翻地覆了。明明她走之前陆知言还死缠烂打说绝对不分手,村里人也讨厌他乱记工分,不过才两周,不仅周炀哥帮他干活了,连书记叔也帮他说话。 她气不过,仍然道:“可是,可是他也没干地里的活,他刚都说了,他勾引周炀哥,都是让周炀哥帮他干的。” 书记头疼,没想到周家小闺女这么能死缠烂打的,怎么也说不通:“好好的姑娘,说什么勾不勾引。” 他骂了一句,看着周满福脸都燥了,才温声又解释道:“是人家周炀看陆知青对地里的活不熟练,又身体弱,才自动帮他干活的,你别瞎说。” 周满福张了张嘴,正想质问周炀哥怎么可能那么热心肠,当初她背着一背的柴和他一路下山,他硬是一句话都没说,连问都没问一句。 书记怕周满福张嘴又乱说,连忙挥手:“好了,你这回放假回来也要待三四天,叔就不给你安排别的活计了,你和住村尾的颜知青一起负责打猪草就行了。成了,你快些去找颜知青吧,把今晚的猪草打出来好早点休息。” 见周满福还要说话,他脸色一沉:“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一个高中生了?” 书记怎么也算她长辈,周满福只好满肚子气的点头,转身的时候狠狠地瞪了眼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的陆知言,跺着脚走了。 看着周满福走了,书记才叹气,拍了拍陆知言的肩膀:“别在乎满福说的,她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估计前两天和你说了不处,但心里还不痛快呢,你别理她。” 陆知言也没打算和一个丫头计较,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书记转身要走,他突然想起自己寻思了一天的事情,连忙叫住他。 “对了,叔,”陆知言问:“你知道城里哪儿有卖高中教科书的吗?” 书记愣了一下,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眼陆知言,知道陆知言是要重新开始学习了,很快回答他:“城里有家书店,里面有不少初中高中的教科书和资料,你要买可以去那儿,不过也许不全。” 想了想,他又说:“书店买书要的可是钱,一本书也挺贵的,而且有的还得拜托人从省城买来,你身上有钱?” 陆知言噎了一下,诚实的摇摇头。 书记虽然说是书记,其实也就是个庄稼汉,手里没多少钱,有些无奈的说:“我的情况你也知道……” 陆知言清楚书记家里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立马摆摆手:“不用不用,那我回头再想想办法。” 送走书记,他叹了口气,等到大家都收了工,他也才往家走,一路上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觉得他的学习计划也许还要推迟一点。 第6章 等到晚饭时候,周炀突然问:“今天周满福来找你了?” 满脑子都是怎么搞钱的陆知言愣了一下,抬头咬着筷子茫然的看着周炀。 他从刚才进门便坐在门外发呆,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似的。此刻这样目光迷茫的看一眼周炀,周炀便猛的感觉胸口一紧。 像是有一把手狠狠地攥住了心脏,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周满福?”陆知言终于想起那个来挑衅他的姑娘,他有心想找周炀告状,便惨兮兮的皱着眉头一副忧伤的道:“嗯,她来找我了。” 筷子一下子被攥紧,周炀却感觉不到痛,他死死的盯着陆知言,问:“她来找你干什么?” 陆知言说:“她来找我,说……” 周炀看着他,脸上仍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了,可手里的筷子已经被他攥的从中间发出轻微的“咔”一声。 他恍然未觉。 陆知言夹了一筷子菜,歪了歪头:“她说我勾引你哎,说我是利用周大哥,让周大哥帮我干活。” 周炀微微一愣,手指慢慢松开了。 他胸口刚刚那种被提起来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不见。 再看对面的青年,他没心没肺的笑着,哪里还有刚刚那副苦恼的模样。 其实周炀想问的问,是她……是不是来找你复合? 是不是要和你在一起,然后继续像从前一样,你们成双入对,恩恩爱爱? 然而,周炀什么也没说出来,陆知言不说,他就不问。 他只是回答了陆知言刚刚的话:“不是勾引,”他低头夹菜,语气平静的说:“我乐意。” 陆知言一怔,他抬眸看对面的男人,他却把唯一一只鸡腿夹起来,放到了陆知言碗里。 周炀看他,眼神也很平静,可陆知言头一回从里面看出温柔来。 他突然有些惶然,猛的低下头,躲避周炀的目光,甚至慌得连那只鸡腿都不敢碰。 他以为他的伪装很好,周炀应该看不出来。他只用一个笑,一个眼神,几句话就骗的周炀团团转,心里还嘲笑他是个木头。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这个认知让陆知言猛的一股热流从脚底上升到额头,他坐不住了,顾不得饭还没吃完,放下筷子就匆匆离开,连句理由都没找出来。 第11章 周炀看着对面突然空下来的位置,目光慢慢收了回来。 和过去的几年一样,他独自沉默的吃了饭,收拾碗筷,然后坐在院子里吹风。 大门没关紧,他能看到对面紧闭的门,那个在他面前总是笑的温柔又娇羞的青年躲在屋子里,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周炀做了场梦。 梦里白天匆匆从他家逃走的青年踌躇的拍开他家大门,哀哀的说:“周家哥哥,我没处住了。” 周炀看着他一言不发,青年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他咬着嘴唇红了眼眶,却转过身说:“你让我住在这里,我就给你看个东西。” 周炀平静问:“什么东西?” 青年脸涨的通红,声音小小的说:“我,我有一条狐狸尾巴,给你摸摸,当做住宿费,好不好?” 周炀看着一条火红的尾巴冒了出来,在他面前晃啊晃。周炀没忍住,伸出手摸了一把,那长着狐狸尾巴的青年就一下子软倒在他怀里,额头汗津津的喘。 周炀扶住他的腰,说:“要住我家里,只给我摸摸尾巴可不够。” 青年目光可怜又茫然的看他,周炀耳朵红透了,语气却仍然装的平静从容,但是每个字音调后面带着颤,说:“你进来,我教你。” 周炀“啪”的把门关上了,然后把摇着尾巴的小狐狸精抱了进去。 * 陆知言一晚上没睡着,满脑子就是周炀那句话。第二天他早早地就起来了,难得的把院子彻底打扫一遍,然后打算从今天开始自力更生,不能再依靠别人。 他打开大门倒水的时候,发现对面起得更早,院子里收拾得更干净,两件衣服挂在外面的晾衣架上,在晨风里飘着,滴滴答答漏着水。 周炀从灶房里走出来,端着两碗粥和一碟小菜,刚巧抬头看到站对面的陆知言,他正要喊人,就看着青年“啪”的一声,跟梦里他关门一样的力度,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陆知言很生气,他也不知道他气什么,他就是生气。而且是又生气,又羞臊,他一想到他第一天穿来,为了不下地干活就去找周炀,还装可怜的把胳膊腿露出来给他看,喊他周家哥哥。 现在一想这个称呼,陆知言就难受。 然而他又不只是气,他还羞恼自己以为装的很好,但是周炀都看在眼里,说不定背后还怎么笑他。 一个男人勾引另一个男人。 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他越想越生气,听着对面门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气势汹汹走到门前,一把把门打开了,刚好了关好门转过身来的周炀四目相对。 周炀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把捞鱼的网子放到身后的背篓里,抬步走下楼梯。 陆知言想也没想,叫住他。 “周炀。” 这是他第一次不叫他周大哥,也不叫他周家哥哥,而是连名带姓的叫他。 周炀停下脚步看他,问:“怎么了?” 陆知言气势汹汹的打开门想要痛骂周炀一顿,骂他知道自己在装干嘛还当不知道?看自己辛辛苦苦演戏是不是很好玩? 然而话到嘴边,他凶巴巴的说:“我今晚要吃鱼!” 周炀笑了一下,看着他说:“好,我去给你捞。” 陆知言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脑子有病,然而脑子更有病的是周炀,他都这样了,周炀态度还和以前一模一样,好像还跟啥也不知道似的,说要把他当弟弟,就把他当弟弟。 陆知言当着周炀的面“啪”的再次甩上门,然后靠着门突然想, 他刚刚在生气什么? 周炀把他当弟弟,所以知道他在骗他,也愿意继续对他好。 因为他把他当弟弟,就跟陆知言那天说的,我把你当哥哥一样,然后周炀说,我会对你好的。 所以,他是在把他当做弟弟一样对他好? 妈的,陆知言比刚才更生气了。 这场气生的莫名其妙,甚至开始日久天长,直到第一场雪落下来,陆知言才惊觉自己最近忙着和周炀闹别扭,把买书的事忘到了脑后。 他立马眼巴巴去找书记,说:“叔,我明天想去趟城里。” 书记纳闷,说:“那你去啊。” 陆知言挺不好意思的,但他还是说:“叔,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咱们村里谁家看有点钱,我去借借,”从来还没找人借过钱的陆知言脸都涨红了,接下来的话说不出来,肩膀一耷拉:“唉,算了,我就算借了,一时半会也还不上。打扰叔了,那我回去了。” 他转身要走,书记想起一个人,连忙说:“对了,我想起个人,你找他借,慢慢还也行,他不急。” 陆知言闻言连忙转过身问:“谁啊?” 他想着,要是不急着还钱的话,他就可以等考上大学到城里慢慢挣钱,还回去。 书记说:“这人你也熟,周炀,你周大哥。” 陆知言脸上表情顿时僵住了。 书记还没看见他表情,说:“周炀那小子打从十五岁就自己做工挣钱,如今攒了估计有几百块钱。你周大哥没打算娶媳妇,也没想着修房子,钱都在家里放着,你找他借,保准能借到。” 陆知言“啊”了一声,关注的重点在周炀不打算娶媳妇这件事上。 他试探着问:“那周炀……我周大哥,为啥不打算娶媳妇啊?莫非是……” 书记连忙摆手道:“你别瞎猜,你周大哥身体都健康着呢,他就是,”书记顿了一下,左右一看,没人,凑到陆知言耳边小声说:“叔看你和周炀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才告诉你,你别给别人说。” 第12章 陆知言立马乖巧点头。 书记神神秘秘的说:“你周大哥他说,他自己对女的不感兴趣。” 陆知言:“啊?” 他这一声喊的有点大,书记一惊,连忙拍他肩膀:“哎哟,你小点声!” 陆知言人真的是惊了,他一直以为周炀喜欢女的,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撩他,这回知道他对女的不感兴趣。 这言外之意不就是对男的感兴趣吗? 他人是真的惊到极致变成了傻,后面书记还说什么让他放心找周炀,周炀肯定不会拒绝。 他啥也没听进去,他最后人是迷迷糊糊走的,等到了家门口,他顿了一下转过身去看对面。 周炀还没回来,虽然说现在基本上不用大家一起干活了,但他还是早出晚归,不知道每天在干什么。 陆知言心情有点复杂,之前一直纠结周炀把他当弟弟,现在不纠结了。 因为周炀可能想把他搞成媳妇。 陆知言说不上来自己心里什么感觉,他知道周炀把他当弟弟那会儿,他其实挺生气的。 一个gay嘛,看一个看着还挺帅气的男人对自己那么好的,肯定会幻想一下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但陆知言又清楚,周炀是直男,这可是七十年代的农村,怎么可能有男人对女人不感兴趣? 就算真不感兴趣,又有谁顶得住世俗的压力,不管不顾的就和男的在一起或者单身一辈子。 这种事在农村是被人戳脊梁骨的,陆知言虽然没在农村生活过,可他爸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 当初知道他的性向就说过,他们不在乎陆知言和谁在一起,只要他自己幸福就行。 可问题是他们能无视别人的眼光吗? 他爸还给他讲了一个他们村上的男人,就是当初和城里男的在一起,结果后来那男的想通了,说自己要结婚了,最后他爸村里那男的四十多岁回来了,一个人生活着,村里人指指点点,前几年死了,在家死了一周,亲戚才发现的。 那是二十一世纪初的农村,尚且如此,别说现在七十年代了。 就算周炀不对女的感兴趣,最后也肯定得找个女人成家立业,不然别人戳他脊梁骨,他老周家也算是真的断子绝孙了。 陆知言这么一想,突然平静下来。 他其实刚刚还在想,如果周炀真喜欢他,给他表白,他是要答应,还是拒绝几次再答应。 他还嫌弃周炀是个没文化的农村糙汉子呢。 可这么一想,他啥想法都没了。 周炀的钱不能借,就算他现在说不娶媳妇,谁说的上以后? 最主要的,陆知言一想自己借了周炀的钱,最后因为他要结婚还给他。 虽然钱是他的,但陆知言难受。 所以算了,还是不借了。 第7章 周炀回去的时候天上又蒙蒙的飘起了雪,他最近在给城里一户人家修房子,冬天来了,大家都怕哪一天雪下大,就把屋顶压塌了,所以趁着天还没多冷,赶紧找手艺好的人修一修,也好过个年。 周炀十几岁的时候跟着个修房子的学过一段时间,技术学了个八成,加上他话也不多,人也老实,大家都乐意叫他。 等这家结束,周炀也就没啥干的了。 他回来的时候想起陆知言前两天说这么冷的天,想喝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吃顿羊肉饺子,今天就专门去买了几斤羊肉和骨头,打算明天做。 冬天天黑的早,他到村头时天色已经黑的狠了,还好借着地上的雪,勉强看得清路。 他正走着,突然碰上一人迎面而来。 那人见了他顿时“嗐”了一声,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周炀。” 是书记。 书记显然是跑去别人家喝酒了,身上一股酒气,喝的还有点醉:“你小子,怎么才回来?” 周炀说:“城里有一户人家还没完工,今晚拖了会儿。” 书记身子晃了一下,周炀皱眉,伸手扶了他一把:“你小心。” 书记拍开他的手,一眼看到了他手里提着的肉:“哟,怎么?现在知道快过年了,不能亏待自己了?知道买肉了?” 书记看着周炀从半大小子长到今天这么大,知道他吃了不少苦,也知道他平常生活多清简。 就连过年,也是下碗挂面就完事了。 猪过年吃的都比他好。 周炀低头看了一眼,说:“陆知言想吃,给他买的。” 意思是要是自己买的,就给书记一点了,但是陆知言要吃,所以没有。 书记“嘿”了一声,说:“他没钱买书,有钱买肉了?” 周炀眉头皱了皱,问:“他要买书?” 书记说:“对啊,下午来找我问村里谁家宽裕点,这年头大家都拖家带口的,日子不好过,我想你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又不打算攒钱娶媳妇,就让他找你去了。” 周炀点了点头:“我钱都放着呢,也用不起,到时候给他用就是了。” 书记打着摆要回去,挥手说:“行,那你回,说不定陆知青等着呢。” 周炀加快脚步回去了,然而陆知言房子里灯灭着,黑洞洞的,里面没声。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看着雪大了,转身回了自己院子里,把肉放到灶房里关好门,周炀从存钱的盒子里翻出他这么多年来存的钱。 听书记的意思是说陆知言不但要买书,可能到时候还要去城里念书。 第13章 周炀数了数钱,数额还是不太够,如果就是买书的话可能够,但要把陆知言送到城里读书怕不够。 周炀没念过书,但他听村里念书的几家父母抱怨过,学校天天收钱,又说,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读书呢,起码识字出来跟知青们一样,干活不用干最累的。 周炀听他们说砸锅卖铁,就想着应该要不少钱。 他就一千块,那肯定不够。 转念又一想,陆知言是知青,被派来下乡的,那应该不能去城里读书了,得待在乡下。 这么一想,周炀突然有点难过起来。 陆知言读了这么多年书,现在还想读书,可是又不能走出去参加考试,可惜了。 周炀这事想了很多天,直到他发现陆知言还没来找他借钱。 第二天吃饺子的时候,陆知言也什么都没提。 周炀心里琢磨着不太是滋味,他感觉陆知言还拿他当外人,等他当天结束了城里那户人的活,就马不停蹄的来找陆知言了。 陆知言缩着个下巴待在床上看他前两天从其他几个知青那儿借来的书,屋子里烧着盆炭,但他还是冷的两只手都是冰的,翻书都慢。 他正哆哆嗦嗦的蜷在一起企图靠发抖取暖时,大门一下子被人推开了,他都没来得及探出头看一眼是谁,里屋门也一下子被推开了。 风夹杂着雪飘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在门口站着,陆知言仔细一看,惊讶道:“周炀?” 从知道周炀早知道他在装以后,陆知言就不叫周炀周大哥了,直接连名带姓。 “你干嘛啊这么冷的天?冷死了,快把门关上。” 他不知道周炀过来找他干嘛,只是冷得慌,便催促道:“快点快点,你要没事赶紧往出走,我屋里就这么一点热——” 门“啪”的被甩上了,周炀大步走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他压在床头上,沉着眉眼问:“为什么不来找我借钱?” 陆知言:“???” 他人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周炀一手就把他两条细弱的手腕握住了,逼得他不得不侧着身子靠在床头,仰起头看他。 “不是……”陆知言问:“你什么意思?我欠你钱了?” 他都没找周炀借钱呢,他怎么就一副气势汹汹来催债的样子。 周炀语气更沉,目光盯着他的脸,重复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借钱?” 陆知言听懂了,不是来催债了,是来催他找他借钱了。 他直接气笑了,仰头问:“周炀,你放高利贷的啊?我爱找谁借找谁借,你非逼我找你借钱,怎么?利息多少?” 周炀眉头死死的拧在一起,想了想说:“我不收你利息,也不用你多早还,实在你要还不上也行。” 陆知言觉得他是不是有病,但没说,挑着眉毛拿一双眼角微弯的含情眼看他,从鼻子里哼笑一声,问:“那行啊,你有多少?有多少我借多少,还不还的上说不准。” 周炀很快道:“我那儿有一千,你拿去用。” 陆知言是真想不通了,他都打算自己到时候不行低个头找周满福借书去了,结果周炀巴巴跑过来了,晓不得在想什么,逼着他借钱,还不用还。 今天说着不用还,万一明天要结婚了,不得把菜刀抵他脖子上让他还,顺便再说利息一天一块。 他一想到周炀娶媳妇就来气,便故意说:“我把你钱都借走了,你到时候拿什么娶媳妇?万一人家姑娘说没个百八十块彩礼不嫁,你不得打光棍啊?到时候再说是我害得我可不认。” 周炀还握着他两只手腕,他身上热的不行,就这么一大会儿功夫,陆知言手都热了起来。 “不会,”周炀毫不犹豫道:“我不娶媳妇,我对女的不感兴趣。” 陆知言问:“这话你是给谁都说吗?” 周炀沉默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陆知言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觉心慌起来,忍不住移开视线。 周炀答:“书记看着我长大,在我心里如同父亲,我不想让他以后为我操心。” “至于你,”他猛的攥紧陆知言的手腕,俯下身子,和陆知言面对面,近到彼此之间呼吸都清晰可感。他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陆知言身体一僵,他下意识硬着嘴嚷道:“我才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起开,滚一边儿去。” 周炀摁着他的手,往前凑了凑,鼻尖贴上陆知言的鼻尖,热量从两人相接的皮肤传过来。 陆知言刚刚冻得瑟瑟发抖,可现在浑身冒汗。 周炀问:“你借不借?” 陆知言还想嘴硬,却见周炀目光下移,落在他嘴唇上,说不出来的感觉。他顿时一惊,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巴,喊:“我借,我借还不行吗?你起开,我借!” 周炀听到他这句话,一下子把腰直了起来,然后把拽着陆知言的手也松开了。 陆知言手腕疼的不轻,忍不住瞪了周炀一眼,骂道:“你以后要是去放高利贷肯定了不得!” 周炀这回再没说话了,目光在他发青的两条手腕上停顿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陆知言揉着手腕恨恨地骂:“神经病啊,又是推门又是逼人的,也太过分了吧!” 然而一想到刚刚周炀和自己鼻尖抵着鼻尖,他低头看自己的那个眼神,陆知言忍不住浑身发烫。 这个木头一样的狗男人,看人的时候还挺…… 第14章 就挺那啥的。 把陆知言看得有感觉了。 他低低的骂了一声,把书往旁边一扔,侧身躺床上不管了。 * 周炀当晚把钱送过来,陆知言当然不可能全要,他就是那么一说。想着买书大概要的钱,他拿了五十块,把剩下的还了回去。 周炀不接,拿一双沉沉的眼睛看他,陆知言实在被他看怕了,赶紧解释说:“我就买书,用不了太多。” 周炀却说:“你也可以买别的,随便什么你想买的,都行。” 陆知言噎住了,他哪怕上辈子好歹是个小富二代,都没这么自信的说过这话。 但这话还是让陆知言心窝一热,他忍不住放软声音,说:“你也知道我大手大脚,拿不住钱,我买书的这个钱就够了,那些你拿着。” 见周炀想打断他,陆知言轻轻拉住他的手,垂着眼睛柔声细语道:“我要什么都告诉你,你给我买就可以了。我,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你让我想想……我心里有点乱,你别逼我了,咱们慢慢来,可以吗?” 他抬眼,轻轻的瞅着周炀,脸有点红。 周炀楞楞的看着他,不觉点了一下头。 陆知言很快笑了起来,眼梢也挑起来,眼睛下面那一颗痣变得清晰许多。 送走周炀,把那五十块钱压到枕头下,陆知言才觉得精疲力尽。 之前周炀给他也没那种压迫感,可他一不说话,拿那双黑沉的眼睛盯着陆知言看,陆知言就心里发怵。 倒也不是害怕,就是觉得…… 要是再不识时务一点,说不定周炀这狗东西真的能干出什么事情。 幸好他还有一个缺点,好骗。 也不能说好骗,就是,反正陆知言给他说软和话,再那么碰一碰他啊,看着他笑一笑啊啥的,准能成。 陆知言得出个结论,周炀这狗东西,吃软不吃硬。 第8章 小雪连着飘了好几天,终于等到十一月下旬的时候,天空放晴了一天。 陆知言套上个藏蓝色的大棉衣,整张脸缩在绿色的雷锋帽里,只露出尖尖小小的半张下巴,冻得通红。 他上辈子一直在南方城市生活,还从没见识过北方村庄这种干干的冷,嘴唇都冻裂了,起了不少皮。 周炀从远处路上过来,他只穿着件黑色的棉衣,也没戴帽子,头皮薄薄泛着一层青,陆知言看着就冷,忍不住说:“你进去取个帽子戴上,小心路上挨冻。” 刚好书记也走过来,听见这句话哈哈一笑,说:“陆知青说的对,也是为你好,周炀,穿厚点去。” 周炀点了点头,目光轻轻从陆知言脸上一掠,往屋子里去了。 书记看着周炀进去,扭头看陆知言,啧啧一声,说:“我看周炀这小心现在也就听你两句话了,你们两兄弟这相处的,老夫老妻似的。” 陆知言冰凉冰凉的脸被他这句话说的“哄”一下,热了起来:“叔,你别乱开玩笑。” 周炀手里拿了个帽子出门,就听见那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知青从帽子底下细声细气的说:“我拿周大哥当哥哥看呢。” 他脚步一顿,看着小知青即使是层层大棉衣裹着,但依然瘦骨嶙峋的身躯抿了抿唇。 把帽子往头上一戴,他嗓音沉沉的道:“走了。” 陆知言第一次坐七零年代交通工具的体验不太好。 北风迎面呼呼的吹,虽然没有雪,但还是让人睁不开眼睛,冻得鼻子下巴都要掉了。 路两边挂着雪的光秃秃的白杨树,笔直笔直的站着,飞快在视野里后退。 头顶那一轮太阳像是被人用玻璃罩子罩起来的一样,就跟那冰箱里的灯没差别,照在人身上没有一点热。 起伏不平的路上坑坑洼洼,拖拉机一会儿“咯哒”一下,一会儿“咣当”一声,磕的人不是上牙齿碰到下嘴唇,就是一脑门子碰到前面的人。 陆知言简直欲哭无泪。 他两只手缩在袖子里放到胸前,肩膀高高的耸起,企图把脖子再缩进去一点。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冷的遭不住,身子打着颤,上牙齿碰着下牙齿,浑身骨头都发疼。 这一天去城里的人不多,开拖拉机的大叔是为了回来路上带几个城里念书的学生,因而拖拉机上还算宽松。 周炀坐在拖拉机车厢两边的坐壁上,一手扶着前面的栏杆,目光望着前方,表情沉冷严肃,一言不发。 书记和拖拉机机主唠嗑,两人从村头谁家鸡下了几个蛋再到村尾那家杀的猪大概多重,越聊越起劲。 陆知言啥也没听进去,他浑身力气放在抵御寒冷上,努力让自己尽量少呼吸,但北风还是刀子一样往脸上刮,他忍不住露出了丝绝望了的神情,微微偏了偏头。 突然感觉刚刚止不住的北风好似停了下来,陆知言惊讶扭过头,便看到一个宽阔的背影遮在他面前,尽数将风遮去了,正转过头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陆知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冰凉的两只手被握住了。 周炀手很烫,掌心包裹住陆知言的两只手,放到了棉衣兜里,然后扭过头去。 陆知言不得不要身子微微前倾才能让自己两只手被周炀牢牢的握住,他忍不住挣扎了一下,想拉远距离,周炀却把他往前一拉。 陆知言身体没控制住,胸膛砸在他后背上。 这个姿势看上去,就像是陆知言在从背后拥抱着周炀。 第15章 周炀说:“别动。别吵。” 陆知言没再动弹,他又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当初为了不干活都能跑去勾搭一点也不认识的周炀,何况是今天。 周炀这么说,他便心安理得得把下巴往周炀背上一搭,脸转过去,两只手任由周炀放在衣兜里暖着。 然而紧贴着周炀后背的胸膛也不自觉热了起来,慢慢变得滚烫。 * 等到县城已经中午了,开拖拉机的大叔把车在城门口一停,笑眯眯地说:“行,那你们就自己转转,我在这等着,咱们下午五点回。” 下午四点多,那些孩子也放假了,刚好能一起搭车回去。 书记点头,看向周炀和陆知言说:“我去城里看看儿媳妇,那你们两个自己去,啊?” 周炀在的时候陆知言基本都不怎么说话,只把帽子底下的脑袋上下一点。 看着书记走了,周炀也带着陆知言往城里走。 陆知言缩着脖子跟在周炀后面,他感觉有点饿,忍不住从袖子里伸出两截手指头抓住周炀的袖子,晃了晃。 周炀扭头,看着他脸蛋冻得通红的说:“我饿了。” 十分理直气壮。 周炀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大饭店,他刚刚就是领着陆知言过来的。 “去吃饭。” 周炀让陆知言进去吃想吃的,他要去旁边的摊子上吃面,陆知言拉住他,说:“一起进去。” “不然一起去吃面。” 这种大饭店一看就不便宜,就算如今基本上都是公家经营,可以靠前票买,但自己还是要付钱的。 陆知言最后还是拉着周炀进去了,墙上贴着菜单,陆知言眼巴巴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要了两碗牛肉面,再多要了两个鸡蛋一碟小菜,控制着自己不要丢人的咽唾沫,拉着周炀到旁边坐下。 等到叫到他们的号,周炀过去端碗,两碗清汤红油绿葱的牛肉面放到面前,陆知言哆嗦着手抽了两双筷子,一双递给周炀。 周炀却说:“你先吃。” 他又转过身走到柜台前,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会儿后走了回来,把拿来的两个鸡蛋放到桌上,看着陆知言很轻的笑了一下。 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下肚,陆知言整个人活了过来,就是嘴巴裂开的时候喝热汤确实疼的要命,但他还是一边“嘶嘶”一边把汤都喝完了。 两人出来后,周炀带着他到县里唯一的新华书店去买书。 书店门从外面掩着,陆知言还以为没人呢,周炀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书店里没人,老板坐在炉子前缩着手打瞌睡,听见有人进来,头猛的一点,然后赶紧看过来。 “哎哟,这么冷的天,您二位还来看书啊?” 老板站起来,说:“看看买什么?我这里基本上都有。” 周炀走在前头,老板以为买书的是他,却见他往身后看了眼,问:“你买什么书?” 陆知言摇摇头说:“我自己看看。”他往前走出一步,抬起脸,老板才看清他的模样。 一张脸蛋雪白,两弯长眉轻蹙,嘴唇却格外的红,抬眼看人时带着几分笑,说话嗓音清甜:“老板,你这里有没有高中的资料?” 老板愣了一下,突然看到这小青年旁边浓眉大眼的男人目光沉冷地看着自己,陡然回过神,连忙往里走:“有呢有呢,学校里有几个孩子经常来我这里买书。” 他从木柜最底层抱出一摞书,又踩着板凳从另一边柜子最上头抱出三四本书来,然后说:“我看你是城里人吧?” 陆知言含笑摇头:“不是,从下湾村来的。” 老板惊讶道:“哟,那下湾村距离县城还挺远,你们坐了一早上车吧?” 把书放到一边的桌子上,上面厚厚一层灰,老板拿了个干抹布擦干净,拿起来一本说:“那我估计你应该是去下乡的知青吧?念过书的没念过书的我都分的清清楚楚,这双眼看不错,一看你就没吃过苦,是个念书的料子。” 陆知言翻开手里的书看了两眼,合上书笑着冲立在一旁的周炀抬抬下巴:“那老板你看看我哥,怎么样?是念书的料子吗?” 老板又扭头看周炀,看了好几眼才拍了一下额头笑:“我都没看出来你们是两兄弟,瞧我这眼力劲。” 然而他心里纳闷,这两人一个白的晃眼,看那长眉细眼的,还有一双伸出来不染纤尘的手,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 另一个却皮肤微黑,浓眉大眼,鼻梁高挺,面容冷肃,一双手骨节粗大,上面全是茧子和伤疤,明明显显一个地道的庄稼汉。 这两人是兄弟?逗他玩儿呢吧。 他笑着打哈哈,说:“有你这么个弟弟,哥哥差不离,差不离。” 陆知言“噗嗤”一下笑出来,他烟波流转的瞥了眼周炀,待到选好书付了钱,二人走出来,他才乐不可支的说:“你看,我说咱两是兄弟,人家老板都不信。” 周炀手里提着书,看陆知言两只手揣袖子里,笑的眉眼生花的模样,不觉心头微微一动。 他又想起已经是好久前的那场梦里。 面前的小知青就是这样笑,笑的他晕晕乎乎。 周炀看着陆知言笑完,才微微垂下眼睛,声音听不出几分开玩笑的意味,说:“你知道我的心意。” 陆知言笑容一僵,这是周炀第二次说这句话。 第一次他可以当周炀随口一说,但这一次他再不能这样想了。 第16章 然而当真后,怎么办?陆知言不知道,他只好把手揣好,闷头往前走,不说话了。 周炀也没说什么,提着书跟在他身后。 陆知言买了好几本书,还买了两个本子和几支笔,把东西拿过去后,开拖拉机的大叔还挺惊讶,问他们就是来买书的。 陆知言被周炀刚刚那句弄得心神不定,不太想说话,点点头就想上车待着。 周炀却一把拉住他,不容拒绝的说:“去给你买身衣服。” 陆知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棉衣,这还是他从周炀箱子里翻出来的,原主傻逼到来下乡压根没带冬天的衣服。 “不用了,”他说:“我凑合着穿穿你的衣服得了,一个冬天而已。” 刚进城,陆知言是买衣服的想法的,但现在没了。 周炀不肯,拽着他往前走,陆知言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走进一家服装店。 服装店老板看两个人一前一后别别扭扭的进来,赶紧迎上来,问:“您二位看看,要什么?” 周炀指了指陆知言,问:“有没有他穿的衣服?” 老板连忙往后看了眼,就看见一个比女孩子还白的小青年缩着脖子瞪旁边的人,还说:“我不买衣服。” 老板赶紧看向周炀,有些为难的神色,周炀一把将胳膊搭在陆知言脖子上,往回一勾,把他压在胳膊底下。 声音冷沉:“别管他。” 第9章 两个人中一眼就能看出说话算数的是旁边的大高个,那白白净净的小青年瞪了半天,大高个也不为所动。 老板笑呵呵问:“你看要什么衣服,棉衣还是……对了,最近新进的羽绒服,从南边进的货,穿身上轻飘飘的,但暖和,比咱们穿好几件棉衣都保暖,看看吗?” 羽绒服在陆知言那个年代不值一提,但在七十年代的小县城里绝对算得上流行货。 周炀看到过村里有人穿羽绒服,听说是从省城带来的,挺贵,但穿着好看,暖和。 他没多想,拽着陆知言的肩膀往前一推,说:“给他试试,” 老板眉开眼笑的拉着陆知言往里面走,从最里头的架子上取下来一件红色的羽绒服,长度到膝盖。 “我看你长得又白又俊,试试红色的,肯定好看。” 羽绒服没什么样式,就在腰间绑了个抽绳,陆知言不想试,可周炀干脆直接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就把棉衣脱了下来,然后拽着他穿上。 陆知言又气又无语,他感觉周炀现在是真把他当媳妇一样对待,可他还没答应呢。 至于拒绝……陆知言倒没想过,他就是心里头别扭,感觉周炀和自己好像也不配。 再说了,他到时候肯定是要考大学的,到时候考出去了,和周炀也走不到一块。 他有些生气的看着周炀,周炀却恍若不觉,他低头,粗砺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捏着拉链拉上来,直到陆知言脖子处,松开手,然后后退半步,拿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陆知言上下看了看。 周炀说:“很好看。” 陆知言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胸膛处那口气被什么东西堵住,慢慢变得又涨,又难受。 他感觉他眼眶有点酸,一眨眼好像就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 周炀看着他,眉头微皱。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遮住陆知言的视线,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睛。 陆知言听见他说:“你要是想我把你当弟弟,那我就把你当弟弟。” “你不用有压力。” 最终周炀还是买了那件羽绒服,陆知言买了那么多书才五十多块钱,一件羽绒服就八十。 可周炀掏钱掏的很痛快,他小心翼翼的提着很漂亮的袋子,走在前头。 陆知言慢慢跟在他身后,他说不上来自己什么感觉。看着周炀,他心情挺复杂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喜欢周炀,可是这种感觉和他以前对他几个前任们的也不一样。 陆知言觉得自己是个挺干脆的人,他谈对象不考虑以后怎么样,就是当下喜欢了就在一起,然而对着周炀,他却难得忐忑。 他们一路走回去,周炀买了不少东西,但都是给陆知言买的,从吃的喝的,到用的,脸上擦的油。 周炀说:“你嘴巴都裂了。”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他的嘴唇,陆知言嘴巴有点发干,不自觉抿了一下唇,扭过头没说话。 等他们买完东西再回去时,拖拉机上已经坐了好几个少年少女,背着帆布包围成一团,正嘻嘻哈哈的聊天。 走近了后,陆知言听见里面有道声音说:“这次的考试又是满福第一,周满福,你现在了不起了啊!” 随即,一个背对着来路,穿着碎花棉衣的女孩子笑,说:“得了吧,陆洲,你就比我差两分。” 叫陆洲的男生嘻嘻道:“看我下一次不超过你。” 几个孩子聊天,开拖拉机的大叔就在旁边坐着,见着周炀陆知言过来,才一招手:“你们回来了?” 几个正聊天的人也回过头,周满福一眼就看见陆知言,他长得实在出众,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随着自己和他分手后,陆知言并没有想象中的狼狈和穷困潦倒,反而面颊粉润,嘴唇发亮,就连身上的棉衣…… 周满福一顿,目光落在陆知言身上。这件藏蓝色的棉衣周满福记得,是周炀十六岁的时候她妈看周炀无父无母的挺可怜,过年衣服都是打补丁的,才用给她做剩的布料给周炀也做了件,让她送去的。 第17章 没想到周炀把这件衣服给陆知言穿了。 所以说他们关系很好的事,也是真的了。 周满福心情有些复杂,她没看到渣了自己的前任有多后悔,反而看着他和自己暗恋过的同村哥哥关系更好,她一时竟然有点不知道是该生陆知言的气,还是周炀的气。 偏偏他们谁都不在意她生不生气。 周炀对她点了点头权当打了招呼,就直接上了拖拉机。陆知言更绝,直接当做没看见她,拉着周炀的手爬上去,然后就坐到挡风处两只手揣着一言不发。 周满福本来以为周炀也会拉她一把,她刚把手伸出去,就看着周炀收回手,径自坐到了陆知言身边,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到了他怀里,然后再把他们脚边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放到怀里。 她不觉有些尴尬,幸好几个男同学也已经跳了上去,纷纷朝底下的女同学伸出手,她便拉住其中一个人的手也爬了上去。 书记来看刚生产的儿媳妇,要待两天看孙子。然而即使这样,比起来时,车上还是满满当当。 几个学生娃叽叽喳喳讨论完这个讨论那个,又说起听说明年要恢复高考,立刻便有人辩驳道:“去年这么说,今年也这么说,年年都说,谁晓得什么时候恢复。” 有人叹气,小声说:“唉,我妈说了,今年寒假放了就不让我读了,说念那么多书又不能参加,划不来。” 大家说到这个事唉声叹气,学校里已经有很多同学家里人都不让念了,除了那些城里的孩子。像他们几个都是县城周边一些村里的,咬着牙坚持了这么久,但眼看着还是没有希望。 不免失落。 在场只有周满福和陆知言肯定的知道明年肯定会恢复高考,然而周满福却没有告诉任何人,毕竟就算她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 拖拉机突然一抖,车上的人身子都往前倾了一下,站在陆知言旁边的小伙不小心提到了陆知言身边的东西,袋子散开,露出里面的书。 他低头看了眼,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啊……你买的也是高考的资料吗?你也是一中的学生?” 他看陆知言,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学校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人。 陆知言抬头看面前小伙子,他眼神不自觉的下瞟,露出一点渴望的光芒来。陆知言一直对喜欢学习的人有很大的好感,见状不由一笑,周炀的事也淡了几分。 “嗯,不过我不是一中的学生,我之前在省城读书,几个月前过来这边的。” 小伙子立马懂了,他也听说了隔壁下湾村来了几个省城中学里的知青,再看陆知言明显和他们不同的模样,便更不好意思了。 “哦哦,不过你买这些书应该也用不起,谁知道明年能不能考试呢。” 陆知言刚才就发现他就是人群里说明年不能来上学的孩子,他脸上带着失落,刚才那股对知识的渴望也黯淡了许多。 他看着少年,轻轻一笑,意味深长的说:“对啊,谁知道明年能不能高考,万一可以呢?” 车上的人都看他,周满福也有些惊愕的看着他,陆知言却对着那少年笑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来问我,我早一年比你们念高三,起码会的还是多一点的。” 他话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扭过头看着又往前走的两排白杨树。 雪光溶溶地落在他眼睛里,周满福突然觉得她有些看不懂陆知言了。 隔壁几个村的都已经下了车,那个和陆知言搭话的少年是隔壁上湾村,下车前还说:“陆大哥,我过几天来找你,可以吗?” 陆知言笑着答应了,对他挥了挥手。 车上就剩周炀陆知言和周满福,一阵沉默后,周满福和周炀搭话:“周炀哥,这些都是你买的?” 她目光落在周炀怀里袋子上,虽然是布袋子,但她还是一眼看到里面装着的花生牛轧糖,麦乳精,几袋子小面包等等。 她不觉有些惊讶,周炀家里也没有小孩,他买这么多零食干什么? “家里要来亲戚吗?”周满福想也许可能是周炀外村的娘家亲戚要来,便颇为热情的问:“需要我来帮忙吗?到时候炒个菜什么的,你一个人行吗?” 大家都是同村长大,周炀打她几岁,周满福从心底也是把他当自家哥哥看待的。 周炀摇头:“不是。”他说:“我带着阿言去城里买书,给他买的。” “?”周满福脸上表情一下子愣住了,她半天没反应过来,“阿言?” 哪位? 周炀眉头轻皱了一下,虽然知道周满福和陆知言早分手了,可听见周满福跟着他这么喊,他还是有点不痛快,就说:“陆知青。” 周满福眉头皱起来,扭头看向陆知言,笃定了是他缠着周炀的,周炀哥人老实,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不好拒绝。 “陆知言,我知道你和周炀哥关系好,但周炀哥很不容易的,你能不能少让他花点钱?” 陆知言全程装没听见她两对话,结果周满福竟然跑来和他说。 听听,多温柔体贴一姑娘,多为人家着想。 还一口一个周炀哥,关系挺不错啊。 陆知言瞥了眼周炀,扭头对周满福笑的得意,说:“不好意思啊,他,”食指指着周炀,他抬了抬下巴:“你周炀哥要给我买的,我也没办法。” 他耸肩笑的很坏,说:“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个啊。” 第18章 “你!”周满福气得不行,看周炀就要告状:“周炀哥你看他——” 周炀平静点头道:“是我给陆知青买的,他身体不好,要多补补。” 周满福:“……” 她真的没这么无语,上辈子被陆渣男那么渣她都没气得肝疼。 一路上周满福再不说话了,等车一停,她直接跳下车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陆知言哼了一声,拿过东西就走。 走了两步,他想着周满福那一口一个的周炀哥就难受,忍不住慢下脚步,等着周炀付了钱靠近。 他凑到周炀身旁,掐着嗓子细声喊:“周炀哥,周大哥,周家哥哥~” 周炀脚步一顿,扭头看他。 陆知言翻了个白眼,声音恢复正常,说:“刚周满福喊你喊得可开心了吧。嘁。” 扭头就走,周炀盯着他背影看了半天,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10章 等书买到手,陆知言便正式开始看书了,村里人又忙着准备冬天的柴火,外面天也冷了,书记便让他来自己家里,烤着炉子边看书边帮大家记点东西。 陆知言乐的能去蹭火,他不会升炉子,每天都是从周炀家里偷一盆子烧好的炭过来放在屋子里,周炀不让他把门窗关紧,结果就是他手和前面热的不行,后背凉的不行。 书记这么一说,他麻溜的拿着书过来,闲了和书记家媳妇聊天。 书记家媳妇还挺八卦,问他:“陆知青今年多大了?” 陆知言答:“过了年就十九了,我农历二月十二的生日。” 书记媳妇:“哦哦,这么听着你比周家小闺女大个两岁啊,哎,给婶子说说,你两咋分手的?不是前几天婶子都看着你们在那河边牵手……咳,那啥嘛。” 陆知言对人说话便是笑语盈盈,不管说什么一双弯弯的眼睛里都是带着笑,看不出生气。而且无论聊到什么,他都是安静听着,看上去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让书记媳妇恨不得把隔壁村她娘家老母猪下了几个猪崽子都告诉他。 几天下来书记媳妇还挺喜欢他的。 陆知言没想到陪她八卦着八卦着,最后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有些无奈。 他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就是没感觉了,就分了。” 书记媳妇一拍掌说:“我看也是,周家小闺女长的也不是不好,但顶多就是可爱,那没你好看,你别说,你要是个闺女,我就让我家那混小子追求你去了。” 书记家小儿子,正好就是二柱子。 陆知言心道,可别吧,我就是个男的,你家那小儿子都天天找我。 不是送条鱼就是送来几个鸡蛋,或者从城里买来的什么有趣的东西。 如果是以前,陆知言还就把鱼收了,可那一回周炀捞了一桶的鱼回来,两人吃了一周后,陆知言就敬谢不敏了。 其他的他也没收,二柱子却乐此不疲,有什么新鲜玩意就跑来让他看看,问他喜不喜欢。 “……别说,我还在想那傻小子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上个月天天找我要钱往城里跑,也晓不得干嘛去了,我估计啊,怕不是有个相好在城里。” 陆知言:“……”他笑了笑,说:“应该吧。” 正说着,门帘被挑起,二柱子手里提着个什么东西从外头进来了,一眼看到陆知言,欣喜道:“你来了。” 陆知言避开他的视线点了点头。 二柱子却恍然未觉,拿着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放到陆知言面前的桌子上说:“你之前不是说县城里有家卖蛋糕的嘛,我去问了一下,是不是城楼底下那家?” 陆知言看着面前巴掌大的小蛋糕,有些惊讶,更多的是茫然:“你去他家买蛋糕干嘛?” 他也就是上次二柱子问他和周炀去城里都买了什么的时候,随口说了句吃的那家蛋糕还不错。 二柱子说:“你不是说他家蛋糕好吃吗?我买来给你啊。” 说的挺理直气壮,可陆知言心虚。 尤其书记进来的时候,他恨不得把头低下去,更虚了。 书记倒没想太多,拍了一下自家傻小子的头,说:“我说你跑那么快,我在后面喊你都不回头。” 他把带雪的帽子放到一旁,转身在陆知言对面坐下。 “陆知青啊,村里有人知道你上次去城里买了书,也知道你学问好,都来问我,看能不能趁着现在入了冬,给家里那些皮小子们认几个字。” 书记又很快补充:“当然,教室什么的你不用担心,就给孩子们认个字就行。以前咱们村里也是有识字的老师的,可惜夏天那会儿染了病走了,后面你们来后我们也不熟,地里活也忙,不敢也没时间随意打扰你们,可现在地里没活了,皮孩子们天天去河边溜冰,我怕他们出个事,干脆就让你关在屋子里教几个字,你看怎么样?” 书记这么说,陆知言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只是他先说明了:“我最多只能教半年吧,明年不出意外要去参加考试的。” 听他这么说书记愣了一下,很快脸色一变道:“上边有消息了?” 陆知言没说死:“我猜的。” 书记叹了口气,脸色恢复过来。 “行,你看着教,到时候你有事就算了。” 他还是有心想让陆知言多教几年,但陆知言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别的什么,便点头说:“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找村里人问问,看谁家有闲置的屋子。” 第19章 陆知言不太想去别人家,便说:“我那屋子也可以。” 书记想了想,他一个人住挺大的院子,除了堂屋外还有一个房间,倒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 “小子们皮的很,怕到时候你还得天天打扫房子。” 陆知言沉默了,他真的不想打扫房子。 书记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可能不大愿意,主要是不愿意打扫房子。 这是个连扫把都没碰过的主,能打扫个什么。 书记叹气,说:“那算了,我找几个人去把村里之前的教室修一修,到时候给你安个炉子,你在那儿上课也行。至于学费,” 陆知言正想说不用,书记挥了挥手,说:“这个你听我的,我让他们每家拿一块钱给你,到时候学校的柴火和你家的柴火也让那帮孩子们给你上山打去。” 陆知言说:“我家的就算了,我不会升火。” 事情最终说定了,大家都想着过年前一个月把教室修好,能早一天上课就早一天。 和陆知言一起的几个知青都知道了这事,其他几个还没来找他,倒是村尾一个叫颜晋的知青跑来问陆知言了。 陆知言那是正趴在床上看书,他脚底下灌了个热水袋,整个床上暖烘烘的,屋子里周炀先前去修教室的时候过来把他炉子里的炭火放到了陆知言炉子里。 颜晋一进来就看见陆知言穿着连毛衣,一手撑着下巴趴在床上,脸上神情轻松惬意。 他刚一路踩着雪过来,脸被风刮的生疼,嘴皮子也裂开了,风一吹更疼。再一看陆知言脸颊粉润,嘴唇也跟涂了唇膏一样润润的,没有一点死皮,那个差异感一下子就上来了,堵的他脚步不觉一顿。 陆知言从书里抬起头,见着是一起从省城来的知青之一。 他还没从床上坐起来招呼,便看着这知青挺自来熟的关上门进来,一屁股坐到窗边,劈手就从他手里把书夺了过去。 “你现在还看书干嘛?反正又不能考试了,这书都没用。” 他把书扔到一边,陆知言看着脸上笑容便一淡。 平常只是路上打个招呼,他倒没想到这个叫颜晋的人原来这样。 踩着鞋过去把书收起来,陆知言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颜晋嘴巴疼的不行,他摸了摸,忍不住道:“你先赶紧给我倒杯热水吧,这一路吹着风过来,我嘴皮子都裂开了。” 陆知言就是故意没给他倒水,可他都说了,再不倒又不好,陆知言撇了撇嘴,走过去拿了个杯子给他倒了杯水,端过来。 “放着了,你让凉会儿。” 他刚转身,就看见颜晋手里拿着个小盒子,正在拧盖子,嘴上还絮絮叨叨:“你夏天过来的时候还没忘拿唇膏啊?不过也是,这破乡下都没卖的地方,我嘴巴每年冬天都这样,要以前在省城可不。” 他已经把手指伸进去,挖出来一大坨抹在手背上,还说:“我手背也干的很,我抹一点。” 陆知言就一愣的功夫,他已经把盖子都拧开了。 “你干嘛?”陆知言难得生气,一把从他手里把盒子抢回来,恼怒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你也是读书的,这个都不知道吗?” 颜晋被陆知言的动作吓了一跳,又听他这句话,立马跳起来道:“不是陆知言,你咋这么小气?我不就挖了点你的油吗?你有必要吗?” 陆知言直接无语了,又无语又生气:“这是我的东西,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取,本来就不对。而且这是唇膏,你用就用,你抹手上干嘛?” 他也不至于那么斤斤计较,可这是周炀买给他的,连周炀都舍不得用。 他简直气到不想再看颜晋,把东西一手,抱胸站在一旁说:“行了,水给你倒了,要是没事就喝完了赶紧走。” 他冷笑一声,说:“把杯子拿上走也行。” 颜晋被他的话气得都站起来了,可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坐下来,但语气还是不怎么说:“是不是要恢复高考了?” 陆知言翻白眼:“我怎么知道?” 颜晋恼怒:“你怎么不知道?我知道你爸妈都是省城的高中老师,你也是因为你爸妈出事了才来乡下的。但你爸妈那么多学生,肯定有人知道。” 陆知言瞥他,都懒得和他说话:“你要是想学习,管它恢不恢复高考。” 颜晋被他堵的一噎:“你……”他“咣”的把杯子砸桌子上,水漾了一桌子:“算了,爱说不说。” 他起身就走,走到门口转身,见陆知言坐在床边一脸嫌弃的拍着他刚坐的地方,更生气了,把门奋力一甩,没一会儿,陆知言听见院里大门也是“咣当”一声。 陆知言简直无奈了,这颜晋是什么傻白甜,都这会儿了还一副省城大少爷的脾气。 他摇摇头,把桌子上的水擦干净了,从抽屉里取出那盒唇膏,真心嫌弃颜晋刚刚用那全是污垢的指甲挖了一大坨,想扔了,可一想是周炀买的。 那个傻子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他叹了口气,又把它放了回去。 * 颜晋气冲冲的回来,看到周满福在他家门前晃悠。 他刚从陆知言那边受了气回来,再看着周满福,想起她和那陆知言之前还谈过对象呢,一下子看她都不顺眼了,直接从她旁边走过去,当着她的面把门甩上了。 周满福一愣,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满脑子问号。 第20章 第11章 她原先和颜晋一起打过一段时间的草,知道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他们之间一直相处的也还可以。 不知道他今天突然抽什么风。 周满福有点无语,但她来找颜晋也是有事情的,便假装无事的走上去拍了拍门,喊:“颜晋,你出来,我找你说件事。” 她拍了半天门,里面才“啪嗒啪嗒”穿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颜晋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扭着身子站在门前,没好气问:“干嘛?” 周满福才不惯他这个脾气,抬步往里走,肩膀一撞他,问:“这么冷的天,你不让我进去烤烤火?” 她虽然这么问,但已经直接往堂屋里走去了,颜晋在后面愤愤地甩了一下门,跟着过来,阴阳怪气的道:“哼,你要烤火可是来错地方了,我又不会上前砍柴,也没有人家好对门愿意送柴火过来给我,我屋子里冰凉凉的,你怕是来错了。” 门一来,迎面倒是有一点暖气,但也就一点点。 炉子旁边放着个火星点点的盆子,里面煤炭都燃尽了,只剩下一盆的灰。 床上被子也乱七八糟的堆着,地上衣服袜子什么,胡乱放着。 周满福脚步在门口一停,嫌弃的看了眼扭头看颜晋,想说两句,又念及颜晋是个好面子心气高的,便忍住了,没再往里进。 反而颜晋擦着她的肩膀进去了,从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个杯子来,倒了杯水,放桌子上:“我也没热水,前天的温水,将就着吧。” 周满福只好又走进去了,端着那杯水在炉子跟前站着,开始冷的有点发抖。 颜晋从床脚的箱子里翻出一件大棉袄来,披到身上后也走过来,蹲在盆子边上,两只手伸出来烤着那一点点火星,抬眼瞅周满福,哼了一声:“说吧,什么事?” 手里的温水很快凉了,周满福便借着说话的机会把杯子放到炉子上,也蹲下来把手伸出来。 两人头对着头蹭着那一点火星子,周满福问:“你刚干嘛去了?” 颜晋瞥她一眼,“哼”的冷笑一声,说:“还能干嘛?去找你那身娇体弱的前任唠唠嗑。” 周满福一下子想起陆知言,她有点生气,现在所有人在她面前说起陆知言总要加一句“那个你之前谈过的陆知言”。她知道自己看错了人,可偏偏所有人还要提醒她。 更可恶的是,所有人提起陆知言不是在她面前贬低他,讨厌他,反而是说:“你那个长得挺好看的前任”“那个陆知言学问不错啊,哦就是你那个前任”或者就是“你那个前任原来脾气又好还挺踏实的一小伙子哦”。 连她妈前两天都问她“你和你那小知青咋样?真不处啦?妈看他人不错”。 她本来就臊得慌,总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个什么事,偏偏现在颜晋还这么说,她一时没忍住,生气道:“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你说他就说他,别扯我。” 颜晋看她一眼,“哦”了一声,收回手往袖子里一揣,说:“行,不说他。那你找我什么事?” 周满福张了张嘴,又哑住了。 她不让人家提陆知言,偏偏自己要说的话题就和陆知言有关。 她微低了头,有些囧然的问:“你刚刚找陆知言干嘛去了?” 颜晋下意识就想怼她,你刚刚不是不让我提他吗?自己干嘛又提他? 可看着周满福恨不得把头低下去埋到地里,他撇了撇嘴还是没说,只说:“我们好歹一个省城下来的,我过去找他打个招呼去了。” 这话说出来他也不信,他和陆知言当初一起从省城下来,分配的房子隔了大半个村子,其他人路上遇见了还打个招呼,他是恨不得脑袋往过一转看不到陆知言。 周满福也不新,可她再不问了,只是试探着说:“陆知言有没有给你说什么关于高考的事?” 他前几天去村里买书的事,一起下乡的知青都知道了,一时之间都在揣测他是不是有了什么消息,然而大家都不好意思直接去问,也只有颜晋一个大咧咧就莽到人家家里去问了。 周满福是清楚明年肯定恢复高考的,然而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个消息,除了无法解释外,周满福还在想,多一个人知道,她的竞争对手便多一个。 下乡来的知青没一个是学问差的,比起她来他们甚至都是在省城念的书,要是消息泄露出去,她没把握能考的过他们。 然而现在好像除了她陆知言也知道了,不然他从下乡来后便放弃了读书,可怎么现在又拿起书了呢? 周满福私心里还是希望陆知言不要知道这个消息的好,她不想看着这辈子的陆知言再次过上好的日子。 颜晋动作一顿,抬头看周满福,有些惊讶的问:“你有消息?” 周满福被他看得有些慌乱,赶紧把眼神往下一移,心虚的说:“我,我怎么可能会有。” 她赶紧补充解释:“我是听人说陆知言家里好像还挺不错的,想着他会不会知道。” 上辈子的时候虽然陆知言没有参加明年的高考,可他后来还是回到了省城。 颜晋听周满福这么说,失落的塌下肩膀:“哦,他爸妈以前是省城一中的老师,认识不少厉害的人。不过那都是以前了,”颜晋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说:“现在嘛,他还不是在这个破农村里,和一帮乡下人一起呢。” 第21章 同为乡下人的周满福有点不爱听这话,嘴巴一张就想怼人,但还是忍住了。 “那他干嘛买书?” 周满福这句话又让颜晋想起他刚才看到的场面,陆知言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悠闲自得的看着书,屋子里暖洋洋的,和他这冰冷的房子形成鲜明对比。 他酸道:“有钱呗。” 他心里也纳闷,陆知言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他进去的时候不仅看到了书和唇膏,旁边柜子上还放着一罐麦乳精和不少零食,他本来是想着待一会儿后找陆知言要一包,结果最后被气的都忘了。 周满福却知道陆知言钱哪里来的,陆知言身上除了之前那几块就没了,他挺长时间的菜和米面都是周满福偷摸着从自己家里拿去的。 一想到周炀哥对陆知言那么大方,周满福也酸了。 两个酸唧唧的人同时不说话了,颜晋最先回过神。人比人,气死人,他已经不想讨论陆知言了,只想回床上睡觉去。 “你还有啥事了没?”他站起来往床边走,说:“没事我就睡觉去了,你走的时候给我把门带上。” 周满福也回过神,她就是过来打听一下陆知言是不是知道高考的事情,如今有了答案也不想再待了,这房子里冷的她发抖。 她站起来走了两步,突然想到她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早废弃了大半年的学校又在重新修补,便多嘴问了句:“村里要重修学校吗?” 她刚好打算寒假的时候帮村里的孩子上点课,不多收钱,每家出上两三块就行。 颜晋躺床上翻了个身,面朝着墙懒洋洋的打哈欠:“哦,听说打算要让陆知言给村里的小屁孩们教书。” 周满福一愣。 她还想再问,身后颜晋已经开始打起了呼噜,她只好关上门出去。 然而到了门外,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陆知言这是故意的吧?故意和她作对,在她面前不像以前一样装的温柔体贴,反而开始她说一句就怼一句,还装作一副对她不耐烦的样子。 就连以前她和他随便说过一句“寒假的时候咱两就给村里的小孩教书,挣几块钱”,他也记住了? 所以说,他其实是故意的吧? 他……放不下她? 这个认知让周满福心里突然有点难受,陆知言是她上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人,她那时候真的是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后来甚至不顾家里人的阻拦去省城找他,甘心为他付出,最后却得知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一怒之下跑出来,却被车撞死。 本来以为这辈子她已经对陆知言彻底死心了,从她说出分手的时候他们之间就结束了。 可陆知言好像还喜欢她,他记得她说过的话,他费劲心思让自己讨厌他,但也记住他。 周满福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现在很想去找陆知言,问一句,你是不是现在还喜欢我? 所以你,为什么上辈子会选择和别的女人结婚,抛弃我? * 陆知言躺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他睡醒来的时候天都将黑不黑的,外面又在飘雪,炉子里火烧没了,屋子里有点凉。 他把杯子往身上一裹,拉了墙角的电灯线,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头顶还是他那天刚穿越来的时候看到的被烟熏火燎的黑黑的木头,墙上贴着张崭新的□□,床脚是原主从城里带来的箱子。 不知不觉,陆知言来到这个年代已经三个月了。 他正有的没的乱想,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然后一个人影停在门外边,他以为是周炀回来了,叫他过去吃饭,便说:“等会儿。” 门却“吱”一声被人推开了,他扭过头,惊讶了一下,看见来人不是周炀。 周满福比他更惊讶,她目光落在陆知言露在外面的雪白肩膀上,一下子脸都涨红了,半天才结巴道:“你,你干嘛脱衣服?” 陆知言睡之前觉得有点热,就把毛衣脱下来,只穿着一个背心睡了。 他哪里想到周满福会来。 “我睡觉啊我不脱衣服。”他下意识回了句,然后说:“成了,转过去,我穿衣服呢。” 就算他对女人不感兴趣,那也难保女人会对他感兴趣的好吧。 陆知言在周满福面前也没想着装样子,见她转过去了才把毛衣套上,然后转过身问:“你来干嘛?” 周满福明明来之前都设想好了她要和陆知言说什么。 她要问他,是不是还喜欢自己? 然而陆知言两只手往身后撑着,眼睛里目光淡淡的看着她,脸上带着点不耐烦的表情,连以往的笑模样都没有,眼下那一颗痣更显得冷淡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噎住了。 半天没说出话来。 第12章 屋内一阵沉默。 陆知言没忍住,再次用奇怪的眼神瞥了她一眼,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周满福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没说出来,反而是带着点质问的语气问:“你要去学校给孩子们教书?” 陆知言没想到她来说的就是这事,他有点不理解,这事和周满福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仔细回想他妹讲的剧情,书里从周满福出车祸重生开始写,写她和原主分手后重回学校,在高三下学期遇到有着婚约的男主江厌,发现自己是江厌的未婚妻以后,两人感情慢慢发展。在此过程中周满福借着自己的锦鲤体质成功考上大学然后和男主幸福生活在一起。 第22章 而渣男原主只在开头出现了一下,被分手后他狼狈挽留周满福却失败,再到最后变成疯子。 中间就没他戏份了。 可陆知言发现他和周满福见面的次数还挺多,就算他不想和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小丫头见识,但这不妨碍周满福看他怎么都不顺眼,见他一次就来挑衅他一次。 他有点无奈。 “对,”他点头,说:“怎么,不行?” 周满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话都说出口了,再收回了是不可能的。 她只好装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说:“陆知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自私,虚伪,贪财,好吃懒做,就你?你能教出什么学生?”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 陆知言骗她,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下乡生活好一点。 陆知言贪财,知道那个有钱的女人喜欢他,就主动勾搭人家。 她明明清楚陆知言是什么样的人,刚刚竟然还在幻想。 周满福说:“陆知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缠着周炀哥,说把他当兄弟,其实根本不是。你就是贪财,就是看上周炀哥老实单纯,性格耿直,想让他帮你干活。你算盘打的好极了,你在想等你到时候能离开这里,就再也用不到周炀哥了,对不对?” 周满福振振有词,陆知言没打断她,反而带着点笑两只手抱着胸听着,等她一口气说完,才站起来。 他踩着鞋走到周满福身边见她不说了,轻轻一挑眉,眼角的痣也微微一动。 周满福的心跟着一跳。 陆知言低头看她,他那双眼角微弯的眼睛带着笑,轻轻一转,盯着周满福。 他说:“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周满福一噎,她突然有点心虚,咽口唾沫后才勉强找回来点勇气,拿那双圆圆的杏眼瞪陆知言,说:“我这就去告诉周炀哥,你——” 陆知言点了点头,表情十分自然的说:“啊对,我就是自私,虚伪,好吃懒做,贪财。我勾搭周炀就是因为他能干,他有钱,怎么了。你不服?” “我就是没把他当兄弟,怎么样?我确实在想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回到省城,又怎么样?” 他瞥一眼周满福,嘴唇轻轻一张,说:“关你屁事。” 周满福气得脑子一懵,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知言笑,他低下头,突然伸手轻轻挑起周满福气得通红的脸,看见她眼眶都气红了,才说:“这都是我和周炀的事,我劝你——” 他凑到周满福耳边,轻轻吹了口气,说:“少管闲事。” 周满福气得耳朵都红了。 与此同时,门咣一声,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了。 风夹杂着雪飘进来,陆知言和周满福同时转过头,就看见他们讨论的话题中心此刻目光沉沉,面无表情,浑身风雪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陆知言:“……” 完蛋! 他一下子收回手,并且飞快后退了两步,拉远和周满福的距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换了脸上的表情,眼眶微红,嘴唇颤抖,满脸的脆弱伤心,对周满福不可置信的说:“你让我离周大哥远一点?” “满福,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没想到你原来这么讨厌我,我,”他眼睫轻轻一眨,眼眶里就蓄了眼泪说:“你说我自私,虚伪就算了,可我是真的一直把周大哥当做哥哥,我很感激他,就算以后能离开这里,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他对我的恩情,我一定会回报他的。” 周满福:“……” 换她无语了,她简直佩服起了陆知言的变脸速度,她甚至都不知道原来陆知言演技这么好。 她看着周炀,张了张嘴,喊了声:“周炀哥……”她有心想解释两句,“你听我说,我刚刚没有——” 周炀走了进来,他走过来,擦着周满福的肩膀,丝毫没有停顿的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陆知言的手腕,带着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回去吃饭。” 陆知言垂下眼睛乖乖跟在他身边,路过周满福时,周炀说:“周满福,你回去吧,以后别过来了。” 周满福愣住,她圆圆的杏眼里满是困惑,“周炀哥,我——” 她往前走了两步,眼看着要碰到陆知言,周炀一把把他拉到了身前,摁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回头看周满福。 周炀扭头,看了眼周满福,眉头微皱,说:“既然你们不处对象,你以后少来找他。” “回去。” 周满福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离开,雪下的大,周炀拿手放在陆知言头上帮他遮雪,他们很快钻进了对面灯火通明的屋子里。 周满福楞楞的看着,她一下子气哭了,眼泪忍不住的飞溅而出,她再也控制不住,两只手捂着眼睛也“呜”地一声就跑了出去,顶着满头大雪往家跑。 等她跑回去,身上落了一身的雪,脸上更是满脸的泪,等了她挺长时间的家里人还来不及反应,就看着她捂着脸跑进房间里,咣的把门关上了。 周满福她妈纳闷的过去想看一眼,结果没打开门,就听见她在里面呜呜的哭。 * 陆知言不知道刚才的话周炀听见没,他还挺心虚的。 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甚至吃完饭他主动起来收拾桌子。 周炀像是在想什么,眉头紧拧着,唇线绷紧了,看上去挺不高兴。 第23章 陆知言就更胆战心惊了。 他刚把碗放回灶房里,就听见周炀在外面喊他。 陆知言连忙出去了,周炀坐在堂屋的桌边,抬头沉沉的看着他,陆知言脚步一顿,很快假装若无其事的走进去,乖巧的在对面坐下,无辜的看着周炀。 “咋了?” 周炀看着他没说话,他眼神越来越沉,陆知言总觉得心脏砰砰的跳,在周炀的这种目光下,他不自觉的就垂下视线,手指轻轻蜷缩起来。 周炀沉默半天,才说:“以后别理她。” 陆知言愣了一下,抬头:“啊……周满福?” 周炀好像很不高兴在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眉毛拧的更紧,沉沉的“嗯”了一声。 “别理她,也别和她说话。”周炀顿了顿,问:“知道了吗?” 他盯着陆知言,似乎他不点头就绝不善罢甘休。 陆知言连忙“嗯嗯”点头,心想看样子他是没听到,立马就腰杆子直了,说话也理直气壮了,说:“是她来找我的,她先骂的我。” 周炀看他,没说话,好像什么都知道。 陆知言吃完饭回去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周炀坐在床边,他手边放着他藏钱的盒子,目光落在盒子上。 刚才的话,他都听的清楚。 其实他也都明白,周满福骂陆知言的那些话,他清清楚楚。 他知道陆知言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他喜欢了个自私,虚伪,好吃懒做,贪财的人。 可他有趣,他装的温柔,又装的坏脾气,但骨子里是个懒懒的,娇气的小孩儿。 是他愿意被骗,被利用,被抛弃的小孩儿。 陆知言回去后躺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他走到门口时,听到的身后的那一声叹。他转过身关门的时候,看到周炀坐在桌边,目光仍然看着门口的他。 也许是因为灯光昏黄的原因,他的眼神莫名其妙的显得温柔许多,陆知言关门的动作一顿,他心脏一下子砰砰乱跳起来。 陆知言有些迷茫,但是更多的是纠结烦躁。 他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周炀了,周满福面前他还能装的若无其事,理直气壮,然而等到夜深人静,只有陆知言知道他有多纠结。 * 教室很快就修好了,陆知言看了一下,漏风的地方都用不用的瓦片补上了,墙角也用泥土堆了起来,教室里架了个炉子,门后面堆着不少学生家长拿来的柴火,还有一些多余的煤炭。 很快就开始上课了,孩子们没有书,陆知言就给他们教简单的字,讲一些有趣的故事,每节课都上的很有趣,孩子们听的也很认真。 等到下午,陆知言就让他们自己练字,他在讲台上复习自己的书。 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但也有趣, 很快,下湾村便落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雪,雪洋洋洒洒下了三天,染的天地一片白茫茫。 陆知言早上起床的时候觉得昨晚格外的冷,他嗓子都有点痒,一张嘴就是一阵咳嗽。 等他咳了半天,抬起头一看,屋顶破了个大洞。 怪不得一晚上他感觉冷飕飕的。 陆知言把这个事情记下来,想等下午放学了给周炀说一声,让他帮忙把房子修补一下。 然而没等到下午下课,中午第二节课的时候,陆知言正教孩子们念拼音字母,门被人着急忙慌的敲响了,村上一个人探了个头,说:“陆老师,你家屋顶塌啦!” 陆知言茫然的跟着他回去,等到看到那被雪压塌的房顶时,他陷入了沉默。 第13章 。书记和周炀过来看的时候,陆知言两只手揣袖子里蹲在旁边的石头上,北风呼呼的刮,鹅毛大的雪直往人身上飘。 几个村民围在陆知言身边,你一嘴我一嘴的说让陆知言找个关系好的人家里住几天,至于说到去谁家里住,一个个头一低,再不说话了。 这个年头,谁家里都不好过,何况眼下是冬日,不是像夏天一样把人领家里来铺个凉席就能睡。 棉被,褥子,准备的火盆子。 不是他们不愿意帮忙,只是乡下人自己家里日子也是苦巴巴的,贸然把一个十九二十的男青年领回去,吃住都是麻烦,还要遭自家婆娘说。 人都这样,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也没事,但真要帮忙后也许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就没人再说话了。 陆知言也清楚,他脸冻得发红,却还是仰起头冲他们笑盈盈地道了谢:“叔和婶子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房子也还能勉强住,再不行我去周大哥家里凑合两日,等雪停了再把屋顶补一补。” 他睫毛上落了一层雪,一眨眼簌簌的往下掉,却还笑的很温柔,一双含情眼里看不出丝毫怨怼,很是理解的笑着说:“雪越发大了,大家先赶紧回去吧,我再等等书记叔他们。” 几个村民点点头,又说了两句话转身欲走,便见书记穿着个绿色的军大衣从那头撑着把黑伞来了,旁边是穿着一身黑色大棉袄的周炀。 周炀头上戴了顶绿色带毛的雷锋帽,他走的比书记快,长腿三跨两跨,很快便从村民身边擦过,直奔陆知言。 见状,村民只好对姗姗而来的书记你一嘴我一嘴的解释,再隐晦的说两句自己家里有什么事什么事,媳妇娘家岳父岳母又让帮忙杀猪什么的。 扯来扯去,就是没时间过来帮陆知言修房子。 第24章 前头修学校就花了大家三四日的时间,虽说是冬天,可乡下人家里活多,喂牛喂羊杀猪打柴,再把家里破烂的地方修修补补,就到了年关。 没人再肯把时间花到外人身上去。 书记也清楚,他叹息一声,失望的看了眼自说自话的村民们,摇了摇头。 周炀不听他们说什么,他径自走到陆知言面前,皱眉看他冻得发红的脸颊和裂开的两瓣嘴唇。 往下一摸,碰到他的手,冰坨子一样的发抖。 陆知言本来在温暖的教室里上课,冷不丁被人叫出来,只匆忙把早晨穿的那件袄子搭身上,连个帽子也没大。 雪落了他一头,染的头发睫毛都白了。 周炀没说话,一手把帽子取下来搭到陆知言头上,看他有些诧异的抬眼看自己。 周炀声音有些低沉,问:“怎么先不去我屋子里待着?” 陆知言摇摇头,就吹了这么一会儿风,他早上本来就疼的嗓子又疼了起来,咽口唾沫都费劲。 风吹的脸冷手冷,陆知言缩了缩脖子,下一秒便有一个拥抱凑上来。 周炀两只手抓着衣襟两旁,打开衣服把陆知言纤弱的身体包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他的呼吸很烫,打在陆知言的额头上,胸膛微微振动。 “我带你回家。” 陆知言眼眶猛的一热,他在风里站了这么久,那些人围着他什么安慰的话都说,可就是没人说,走,我带你回家。 眼前被雪压塌了的房子也不是他的家。 只有周炀把冷的瑟瑟发抖的他抱在怀里,帮他遮去了风雪,然后说,我带你回家。 他眨了眨眼,想控制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可周炀那句话让他这么久来故作平静的心一下子就变得脆弱不堪。 他才发现,原来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也有一个人说,他有一个家。 陆知言想控制住,然而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他不想让周炀知道自己哭了,便把头往他胸膛里一埋,再不说话了。 周炀一手圈住包裹着陆知言的衣服,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无声的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知青。 他带着陆知言往对面走,刚好书记一挥手说:“算了算了,你们自己家事多就忙自己家里的事去。” 他心里还是有点生气,一扭头看见周炀揽着陆知言往对面走。 向来冷面冷心的男人此刻动作温柔的不像话,目光落在怀里的人身上,不知怎的,书记眼皮子就是狠狠一跳。 几家村民笑的有些讪讪,他们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地道,可实在没办法,只好又说了几句话,便结伴的往回走。 路过周炀的时候,他们还感慨了一句,瞧这两人关系多好,怕是和那亲兄弟都没差了。 要不是陆知青也是个男的,他们都要想这周炀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都是一个村里的,他们便对周炀笑了一笑,有人就寒暄一句,说:“回头你要帮陆知青修房子,有个啥没得就来给我说一声。” 大家也便纷纷道:“等家里事忙完就过来帮忙。” 周炀脸上表情没多少变化,语气依然淡淡的,说:“不用。” 大家便又有点尴尬了,打了个哈哈后结伴离开。 周炀揽着人进到屋子里,炉子里火将灭未灭,他让陆知言在炉子旁边的板凳上坐着,出去外面取柴火。 书记刚看完陆知言房子塌的程度,两只手背在身后摇着头也进来了,就看到陆知言垂着头坐在炉子边上。 他没多想,过去也一屁股坐下来,从军大衣的兜里掏出他的烟杆子,往炉子火堆里一伸,把上面的烟草点燃了,再把另一头早被叼的发黄的烟嘴子放嘴里,“叭”地吸了口气? 鼻子里冒出一圈烟来。 “我看你那房子还挺严重的啊,”他叼着烟嘴子说:“不过还好,衣服啥的都没事,就是墙角上面的瓦塌了一大块。” 陆知言鼻子堵的难受,他没说话,只把头上下点了点,从鼻子里闷闷的应了声。 书记又说:“眼下还下雪呢,等过几天放了晴,我找村里一些人去给你拉点瓦,再到山上砍两棵树,把屋顶补一补,左右不过半个月的工夫。你就先在周炀这儿住着,”书记打量了一圈周炀的屋子,满意的点点头。 又“叭”地吸了口烟。 “嗯,不错,比起之前来这儿算是有个人住的样子了,就是只有一张床,不过你们也都是男的——” 书记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虽然大家都是男的,但周炀刚好对男的感兴趣啊。 这可不行。 又想起他刚才看周炀搂着陆知青那个热乎劲,心里突突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正想着,周炀拿着劈好的柴火进来了,熟练的往炉子里一加,很快火就哗的一声燃烧了起来,烧的屋子里很快热了起来。 陆知言两只冻得僵硬的手伸出来放在炉子上面烤。 周炀先给书记倒了杯滚烫的开水,里面放了两颗茶叶,再给陆知言泡了杯热红糖水,给他放面前。 又拿了一个热水袋灌了一袋子热水,动作熟练的给他塞怀里。再将陆知言身上快被雪浸湿的帽子和衣服取下来,给他另外拿过来一套干的棉衣。 陆知言也没说什么,抬着手很配合的把衣服换了,冻得发红的脸慢慢恢复过来,手指也恢复成原来的颜色。 第25章 书记看得一愣一愣,心想他和他家婆娘这结婚二十多年了,咋还没他两这么默契呢? 嘿,真神奇。 换了干净的衣服,又挨着炉子坐着,陆知言总算不那么冷了,然而他心情说不上多轻松,不是很想说话,便捧着杯子垂着眼睛听书记说话,偶尔“嗯”地应一声。 书记安排完事情,这才说:“我看,要不陆知青你来叔家里吧,刚好你和二柱子一间房。” 他想的是起码二柱子喜欢女的,比周炀合适。 他真怕周炀和陆知青闹出什么事情来,倒不是说他不支持周炀找个男对象,就是吧,人家陆知青前头和周家小闺女谈了对象,这证明啥? 证明人家喜欢的是女的,喜欢小闺女。 偏偏周炀喜欢男的。 书记真怕周炀是挑担子一头热,一颗心喜欢陆知青,结果人家喜欢女的。 这事不就复杂了嘛? 所以说,干脆就不让他两住一起,哎,让周炀就没有喜欢的机会。 书记自觉他办法很不错,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早就迟了一大步。 周炀早在之前就看上了陆知言。 他还喜滋滋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很不错,便听着面前两个人同时道:“不行。” 他一懵,手里烟杆子也从嘴里取出来了:“为啥子不行?” 周炀眉头狠皱着,他不乐意陆知言去别人家里,他还记得那个二柱子给陆知言送东西的事。 何况,他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这么娇贵的一个小知青,吃饭这不吃那不吃,爱吃肉爱吃鱼不吃土豆不吃酸菜,还要每天用热水泡脚,去了别人家受委屈,他舍不得。 况且…… 难得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周炀虽然没想着别的什么,但能和陆知言睡一张床,他已经兴奋的不行。 绝对不愿意让陆知言到别人家里去。 陆知言拒绝,是因为他前两天才拒绝了二柱子。 傻不愣登的少年看不出他之前的疏远还拒绝,还天天跑来找他问他出不出去玩,陆知言实在没兴趣,刚开始很委婉的拒绝了几次,二柱子也就不怎么来叫他了。 可前两日他又来找他,问他要不要去城里玩,说他攒了点钱,想带陆知言去买吃的。 被陆知言拒绝了。 一是他实在不愿意出门,不管和谁。 二是他真不喜欢二柱子,也不知道二柱子在犟什么,就是跑来找他。 三是,陆知言还真看不上二柱子那点钱。周炀能干,又把所有的钱给他,让他爱怎么花怎么花。吃的用的都给他妥善的买好,和周炀一比,陆知言觉得二柱子就像是那小学时候拿着五毛钱给喜欢的小女孩说,走,我给你买辣条子一样的小屁孩。 可惜他陆知言不是那小女孩,他也有周炀拿着百元大钞说,走,哥哥给你买肯德基。 陆知言拒绝二柱子拒绝的毫无心理负担。 毕竟他就是这种性格,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在自行车上笑。再说了,他和周炀在宝马车里还开心,和他二柱子坐自行车才要哭呢。 被他拒绝了的二柱子当天红着眼睛回去的,陆知言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再上门刺激他,可能确实不太好。 第14章 [此章节已锁] null 第15章 雪连着又下了两天,直到第三日才渐渐放了晴。 陆知言这两天仍然去学校给那些小孩子们教认字,他的感冒在那天喝了那顿药又被周炀抱着逼出一身汗后好了大半。 等他这日起身收拾好去学校,看着外面难得出了大太阳,便扭头对周炀随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帮我把屋顶修一下?” 他也好早点过去住,再这么和周炀同床共枕下去,他都怕他再坚持不下去了。 周炀刚用冷水洗完脸,他沉着脸端着水盆出来倒水,听陆知言这么说,脚步微微一顿。 陆知言没在意,穿着棉衣往出走,说:“要我停课过来一起吗?” 周炀将水盆放回原处,也穿着衣服往出走,声音沉沉:“不用。” 陆知言走出大门,看到自家塌了的屋顶时挑了一下眉,一时不知道心里是希望周炀快点把屋顶帮他修好好一点,还是继续在周炀家赖几天要好一点。 身后传来关门声,周炀也紧随着他走出来,看样子要往书记家走。 陆知言又突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他叫了周炀一声。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周炀大多数时候面上都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总是沉着眉眼,让人觉得他很不好惹一样。可每次陆知言一叫他,他总是很快就停下来。 陆知言抿了抿唇,说:“没事……你去书记叔家里?” 周炀应了一声,“我去找他一起买瓦。” 给陆知言修屋顶。 陆知言放在袖子里的两只手轻轻攥了攥,他微微垂下视线,假装不在意的说:“哦,那你也不用这么急。” 周炀拧眉不解的看他,明明是陆知言刚刚催他的,现在却又这么说。他当然也不想让陆知言回去,屋子里多一个人的感觉和他一个人的感觉又很不一样。 即使陆知言大多数时候只是懒洋洋的晒太阳,可周炀一开门就看到他,总觉得心口处温热发烫。 只是他从不拒绝陆知言说的每一句话。 他把头上下一点,看不出什么表情:“嗯。” 第26章 陆知言看着他头也不回十分干脆的走了,不觉有些恼怒。 虽然确实是他先提出来的,可周炀这副“你说要走那就走吧”的态度还是让他有点不开心。 按照他的想法,他这个时候应该是蛮横不讲理的说“不行”,而不是这么配合的去找书记帮他修屋顶。 然而话是他说出来的,陆知言也没办法,只好揣着一肚子的气去学校。 等他傍晚时候回来,屋子里一片昏暗,周炀似乎还没有回来。陆知言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效率这么快,竟然今天就去了城里拉瓦,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炉子里火也灭了,陆知言站在炉子边上看了几眼,皱着眉头尝试着自己升火。 他学着周炀平常升火的样子去外面雪里捡来一些细的柴火,一股脑塞进去,又找到放在旁边柜子里的一盒火柴,蹲在边上笨拙的划火柴。 不是力道大了,火柴啪的一声断掉,就是力道小了,划不出火。 好不容易划着一个,刚扔到炉子里就灭了。 陆知言:“……” 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气。 周炀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陆知言灰头土脸的蹲在炉子边上,炉子里一点零星火苗,他就那样半跪着俯下身子,对着炉膛里吹,吹了两口便扭过头咳嗽。 周炀脚步微顿,他的目光从那狼狈的青年后脑勺往下移,落在他瘦削的肩膀上,看他肩膀微抖,再往下,看他腰肢往下塌,是一条很好看的弧度。 周炀手指动了动,他想起这几日晚上睡觉时摸到他的腰的感觉。 又软又细。 陆知言扭头看到他,他立马站起来,凶巴巴恶狠狠的说:“你站那儿干嘛?还不过来把火升了。” 他刚刚吹火吹了一脸的灰,此刻早就忍受不住了,两只手捂着脸往出走,想要去洗把脸,在门口却一下子被拦住。 陆知言心里还有一丝不好意思,他不乐意让周炀看他这样灰头土脸的模样,便捂着脸偏过头躲避他的视线,同时用肩膀推他。 却在半途肩膀被扣住,周炀把他捂在脸上的手掰开,看着他脏兮兮灰扑扑的脸蛋上那双含着羞恼的眼睛。 陆知言正要骂,后脑勺却猛的被一只手掌扣住,周炀的脸同时在他面前放大。 男人冰冷的,干燥的唇落在他嘴唇上,力道渐大。 陆知言扭头要避开这个吻,可周炀实在固定他固定的太紧,让他连稍微偏一下头都做不到,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把脸凑过来。 直到他脸上沾了灰也丝毫不在意。 “……你有病啊?”陆知言恼怒道,他抬手擦唇,不能理解周炀这什么怪癖:“我身上这么脏的你还亲,不嫌我脏啊你。” 周炀脸上也沾着点灰,但他丝毫不在意,目光灼灼的盯着陆知言,直到他不得不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使劲撞开他的肩膀往出走。 “神经病你。” 骂完周炀神经病,然而陆知言觉得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怔楞的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已经变红的脸颊,唇上还带着刚刚被亲吻的痕迹。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脑海里却是刚才周炀亲吻他的样子。他的嘴唇冰凉,目光却灼热,陆知言觉得自己几乎要融化在那目光里,在周炀松开之前,他甚至有些沉迷于那个算不上温柔的吻。 难道,他真的已经拒绝不了周炀了吗? 陆知言洗完脸进去时,周炀已经升好火准备做饭,他脸上还沾着那一抹灰,陆知言看得不舒服,出去把毛巾拿进来给他让他擦擦。 吃饭的时候,周炀说:“我和书记叔今天去买瓦了,明天帮你修屋顶。” 陆知言动作一顿,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没说什么,应了一声好。 周炀似乎还想和他说些什么,陆知言却不想和他说话了,只吃了一碗饭,他便拿着书坐到炉子边上低头看书,一副不想和周炀多说的模样。 第二日,陆知言依旧早起去学校,只是他起来的时候周炀已经起来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陆知言出门的时候看了眼对面塌了一半的屋顶,雪虽然停了,可屋顶上面依旧厚厚一层雪,如果是周炀一个人修屋顶的话肯定很不方便。他这样想着,早晨给孩子上上完课便想着回去看一眼需不需要他帮什么忙。 然而他过来之后却发现周炀没在,院门还跟他走的时候一样掩着,陆知言走进去后发现院子里除了他前两天过来取东西时踩的脚步外也没有别的痕迹。 周炀还没有过来。 这个念头让陆知言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想法,他转身往外看了看,大冬天的没人出门,路上没一个人,隔壁的也都待在自己家里没出来。 陆知言有些犹豫的在原地站着,他觉得他这个想法不太好,但是…… 但是,陆知言不想回到这里。虽然是原主的家,可陆知言还是喜欢周炀的那个屋子。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蹑手蹑脚的过去把门关上了,然后小心翼翼的踩着梯子,把剩下的那一块好的屋顶上面的瓦,也掀了。 破的屋顶变得更大,陆知言预估着他们可能就拿了修补这一块屋顶的瓦,肯定想不到另外一块也破了。 再次从楼梯上爬下去,陆知言心虚的把梯子放回去,再把脚步掩盖一下后,赶紧跑学校去了。 等到周炀和书记下午找好人过来,就发现屋顶破的更大了。 第27章 始作俑者陆知言姗姗来迟,对此表示十分惊讶且难以置信:“怎么会呢?我前天过来的时候还只是破了这一块的啊。” 脸上表情可谓十分茫然。 书记摆手解释:“唉,应该是旁边的瓦也没承住雪,所以才掉下来了。” 他发愁的道:“人我是找来了,这瓦片也不够啊,陆知青啊,我看要不你再将就将就,咱们干脆等着过完年开春了再给你把屋顶补上,你看怎么样?” 陆知言“啊”了一声,眉头轻轻一蹙,为难的看周炀,“这……怕是会麻烦周大哥吧?要不我还是——” “不不不,不麻烦,”书记一手制止了他,说:“怎么会麻烦呢?周炀反正也是一个人,你们两个一起还有个伴。”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棒,点着头说:“再说了,我以前还一直担心周炀不会照顾人,现在看,他还是挺会心疼人的,那我就放心了。” 陆知言听书记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他没想太多,总之能继续住在周炀家,蹭饭蹭炉子还不用自己打扫屋子,他才懒得想周炀对他什么心意,脸上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等到人都走了,使唤周炀使唤的很是得心应手。 眼看着腊月就要结束,下湾村突然来了位外村人,还是来找陆知言的。 他下了课回来,就看着一个少年手里提着一斤腊肉在周炀对面的院子门口转,等到走近了他才发现原来是那天车上碰到的,在县城一中念书的,家在上湾村的少年。 少年见了他也显得很是惊喜,提着东西迎上来,叫道:“陆大哥,是我,许青。” 陆知言记得他,只是挺好奇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脚步一停,笑道:“我记得你,你这是……”他目光轻轻一转,落在许青身上,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还拿着几本书。 许青说:“我之前在车上听陆大哥说的话,便想着再坚持半年,等到下学期高三毕业,若真的再不能参加高考,我就放弃读书,回去种地去了。我这回正好去满福家里给她家送点东西,就想起你们都是一个村的,刚好我前几天看书有好多不会的地方,就问问你会不会,刚着能不能给我教一下呢。” 他又解释了一下周满福和他家是亲戚,陆知言了然,随即笑着带他进屋。 走进对面屋子时许青还有点惊讶:“我听说你不是住对面吗?” 陆知言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眼角微挑,眼睫弯弯,雪白的耳朵尖上一抹浅红,像是雪地里绽开的一束红梅。 “哦,前两天雪大,屋顶被压塌了,刚好我和对门的比较熟悉,就过来住两天。” 推开房门,看到晾在绳子上的衣服,陆知言更不好意思了。 这何止是住两天呢,他的衣服都拿过来了。 幸好许青不知道,跟着他进门时还点点头,说:“陆大哥的邻居还真是个好人呢。” 第16章 陆知言笑笑不说话,带许青进去后给他倒了杯茶,二人在炉子旁聊天。 许青待了好一会儿,才凑近陆知言小声的问:“陆知青,你是省城下来的,你知道关于考试上面到底——” 陆知言轻轻“嘘”了一声,这个时候谁也不敢笃定的说明年一定会恢复高考,何况是陆知言。 他只是看着许青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最后一年。” 许青眼睛猛的发亮,他不可置信的抓住陆知言的双手,想再说些什么,门外却在此刻传来脚步声,门被推开,周炀从门外进来。 看到许青和陆知言两人挨得又近,许青还抓着陆知言的两只手一副惊喜的模样,周炀眉头猛的一拧,看过来的目光沉冷。 陆知言笑着拍了拍许青的肩膀,不着痕迹的把手收回来,给许青介绍:“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嗯,人很好的周大哥。” 许青立马站起来,他是个很机灵的少年,冲着周炀笑的灿烂:“你好,你就是陆大哥说的那个热心助人的对门邻居吧,我是许青,上次车上我们还是一起的,这回来下湾村走亲戚,刚好……” 周炀提着东西从他身边擦过,只“嗯”了一声,走到陆知言面前伸出手。 “起来。” 许青话被打断了,眼巴巴的看着周炀和陆知言,却看见他以为只是邻居的两个人格外的亲昵。 陆知言借着周炀的手站起来,问周炀:“书记叔家的猪杀完了?” 书记家今天才杀猪,周炀一大早上就去帮忙了,这会儿回来,身上还一股子血腥味。 他拉起陆知言,却没说别的,只拿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眼,说:“我上次买的那件衣服,你为什么不穿?” 那件羽绒服陆知言放在箱子里,虽然说出来有些羞耻,他一个在二十一世纪穿腻了羽绒服的人,到了这会儿却把那件羽绒服看的宝似的。 周炀之前也没问,陆知言便没说什么,他如今这样一问,陆知言有些不好意思说,便一拍他的手冷哼一声道:“我爱穿穿,不穿就放着了,怎么?这个你也要管啊?” 周炀似乎对他身上的棉衣很看不上眼,抿了抿唇却还是没说什么,径自出去打水洗手了。 陆知言这才招呼着许青坐下,说:“你别管他,他就是这个脾气。对啦,你书也拿上了吗?” 许青连忙把书放到一边桌子上,不住点头:“嗯嗯,我刚才去满福家里也说啦,她说她等会也想过来看看。” 第28章 他不知道下湾村陆知言和周满福的事情,记忆里周满福又是个活泼热情好学的小姑娘,刚才便一顺邀请了周满福过来。 只感觉周满福有些奇怪似的,但很快还是应了下来。 许青说:“我看她应该也快来了?要不等等她?” 陆知言有些无奈,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子这么自来熟且热情,偏偏他又不好说什么,何况教一个人是教,两个人也是教。 他向来自认是个宽容大度不记仇的人,便笑盈盈的点了点头。 周炀在灶房里处理书记让他拿回来的猪肉,两只手血呼啦次的,他听着陆知言和许青在里面说话,陆知言偶尔笑,笑声听上去很放松似的,穿过墙壁传到他耳朵里,清脆悦耳。 不一会儿,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周炀从灶房半开的窗户看去,见是周满福和两个不认识的女生。 周满福看上去对上一次周炀让她不要再来的话还心有余悸,站在门口往里张望了两眼,没看到周炀在院子里,刚好许青和陆知言出了堂屋。 许青冲她招手,陆知言也倚着门半笑不笑似的看着他,像是嘲讽,偏偏脸上又挂着笑,那双眼睛很友善的弯着,底下一颗痣清晰明显。 “哟,满福妹妹,”陆知言咬着她的名字笑,说:“瞧今天多大的风,都把你带来了。我听许青说是满福,还想着是不是你呢?哦,你两是同学对吧?上次都是一辆车上的,我忘了,嗐,你看我这脑子。” 周满福还没进门,陆知言一顿话说的她面红耳赤,忍不住转身欲走,又听着他很快放柔语气很温温柔柔的说:“来都来啦,进来吧。瞧外面多冷。” 许青虽然觉得陆知言前半句话说的奇怪,但听他这么说也兴奋的冲周满福招手。 两个小伙伴也在周满福耳边小声说:“满福,你们村这个知青长得还挺好看哎,他真的好好看,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呢。” 周满福扯了扯嘴,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被两个朋友夹着中间勉强走进去。 陆知言给许青讲了两道他不会的题,剩下的留着,等周满福她们来后陆知言只想赶紧讲完题把他们打发走。 看上去周满福比他更想赶紧走,陆知言说给你们倒杯水吧,周满福疯狂摇头说听他讲完题就走,不麻烦了。 陆知言还奇怪周满福这回怎么老老实实呢。 他低头给他们将几道重要的大家都不会的题,周满福却什么也没听进去。 她坐在陆知言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低垂的眉眼。 他真的长得很好看,两只眉毛长长细细的,不用描都是黑色的。睫毛又长又直,一垂眼眼睑处便是一小块月牙形状的阴影。 嘴唇颜色又嫩又润,说话的时候轻轻的笑,唇角微微往上弯,声音里带着点笑,又清润,又撩人。 上辈子的时候她就算去了省城里也没见到比陆知言还好看的人,他和那个女人的订婚宴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腰细腿长,浑身上下又禁欲又冷淡,偏偏那双眼睛总是看着那个女人,带着点笑。 周满福忍不住就眼眶发热,她上辈子没勇气去问陆知言一句是不是不喜欢她了,可到了这辈子,她还是没勇气。 陆知言题讲到一半,总感觉两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一抬头,发现周满福满眼都是泪的盯着他看,眼神里像是讨厌痛恨他,又像是…… 喜欢他? 陆知言身体一抖,忍不住停下来看周满福,问:“喂,你没事吧?这题都把你难哭了啊?” 不能吧。 他话音落下,剩下三个专注于学习的人也扭头看周满福,果然见她满脸都是泪,大家都惊了。 许青说:“不是吧?你真哭啦?是不是太感动来着?” 两个小伙伴心细,看周满福一直盯着陆知言,不过她们就是以为周满福是喜欢陆知言,这一时半会感动于陆知言细心讲题。 凑到周满福身边她们小声安抚,在她耳边说什么。 陆知言有些无奈,几个人都看着他,让他还有点不知道干嘛,只好起身说:“我出去看看。” 他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周满福尖利的声音:“陆知言,我想问你……” 陆知言侧过身子看她,他半张脸遮在阴影里,只看出另外半张脸,淡淡的,没有多少笑意。 他问:“什么?” 周满福浑身发抖,她想问陆知言,上辈子为什么抛弃她?可是这是她重生的这辈子,且不说陆知言不知情,就算知情,身边也有其他人在,她不能问。 她只好咬着唇,满眼期待的看着他,问:“你,你有没有——” 喜欢我? 她话没说完,门在此时被推开了,周炀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周满福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落在陆知言身上。 “陆知言,”他语气微沉的喊:“出来。” 于是周满福眼睁睁看着陆知言跟着周炀走了出去,许青叫他们坐下来看书等陆知言,她却觉得自己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了。 她待在陆知言待过的地方便总会想起他们的上辈子,那些记忆让她心痛难当。 她抬起袖子擦了把脸,语气强装平静的道:“我就先回去了,许青,你等会和阿敏她们一起回去吧。” 不等身后的人说话,她一把拉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没人,雪地上也只有她们刚才进来的脚步,周满福突然鬼使神差的转过脚步,走到灶房门口。 第29章 灶房门掩着,然而她从窗子里看见陆知言和周炀面对面站着,说话声从里面传来,是她从没听到过的陆知言撒娇一样的娇娇的声音。 “……我真不知道啊,我没叫她来。” “你又生什么气,真不关我事,你不去找她你找我。” 周炀声音冷淡,但周满福听出他平淡声音下的不悦:“你和她说话。” “你上次答应我不和她说话的。” 这个“她,应该就是在说她吧,周满福恍惚的想。 原来她早在陆知言和周炀哥的嘴里,成为了无法涉足的第三人。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既羞愧又难过,明明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同村的青梅竹马,同村哥哥,一个是她的前任,是她付出过一切喜欢的人。 可如今她也只得到了一个“不要和她说话”,周满福再无法忍受自己待下去,她扭头狼狈离开。 而屋内,在周炀说完这句话后一阵沉默,陆知言有些心虚,但理不直气也壮几分的说:“……可是,那不是我想嘲讽她几句吗?我真没在屋子里和她说话,不信你去问许青。真的!” 周炀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他,眉头紧拧着,陆知言也知道他今天叫了这么一大帮人——虽然他是只带来了许青一个,但他还是心虚。 看着周炀这个样子,他只好软着声音拉着他的袖子认错:“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以后绝对不和她说一句话好吧?什么也不说,我闭嘴。” 他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满脸认真的样子,让周炀忍不住就压住胸口那股气。 但他还是生气刚才在门口看到的,周满福用那种目光盯着陆知言。 陆知言见他还是那副样子,他咬咬牙,只好往前一步,手指拽着周炀的胳膊,轻轻把脸送过去。 一个吻落在周炀唇边,周炀低头就看见陆知言不住颤抖的睫毛,还有他通红的两只耳朵。 “不要生气啦,”陆知言拽他的袖子,声音又软又细的说:“我知道错啦,好不好?” 周炀眸光微暗,他盯着陆知言的脸看了片刻,在他终于慌乱到忍不住垂下视线时,轻轻点头,声音喑哑。 “……行。” 第17章 好不容易把周炀哄好,陆知言简直身心俱疲,他实在不理解自己明明刚开始就是想找个帮忙干活的工具人来着,打算等自己成功考上大学挣了钱再回报周炀也不是不可以。 万万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乱成了这样。 可说不喜欢,陆知言自认他还挺享受的,偶尔撩一下这个木头一样的庄稼汉,看他又隐忍又无奈的样子还蛮好玩。 可说是喜欢…… 陆知言摇摇头,不再想了,他再次进屋后许青他们东西也都收拾差不多了,许青说:“今天打扰你和周大哥啦,那我们就先走啦?” 陆知言留他们:“吃了饭再走呀,还早呢。” 几个孩子连连拒绝,连陆知言给他们找的伞也没拿,拿手在头上一遮,踩着雪便跑了。 陆知言看着他们离开,这才关上大门往回走,周炀在灶房里做饭,陆知言脚步停顿了一下,从窗户里看了眼。 见周炀低着头认真的处理猪肉,给他做他刚才说想吃的红烧肉。 陆知言看了片刻,突然抿着唇笑了笑,莫名其妙的觉得心情愉悦,哼着歌两手背到身后往堂屋里去了。 吃完饭,陆知言继续坐在炉子边上看书,周炀坐在门口低头修补院子里坏了的东西,天色已经黑了,外面又慢慢飘起雪来。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陆知言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他满脑子想的是白天灶房里的那个吻,虽然刚开始是他主动为了认错而随便亲的,可到了最后,周炀却将他摁在怀里,动作很凶的吻他。 那种感觉再次涌上心头,陆知言发现自己似乎有了点反应,他有些尴尬的拿书遮住,扭头去看周炀,偏偏导致他这样的罪魁祸首此刻低着头格外认真的修补手里的东西。 陆知言越看越觉得奇怪,他怎么会喜欢上周炀这么个人呢? 他上辈子的男朋友一个个高学历不说,家境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人又浪漫嘴又甜,天天手里微信上叫他“宝贝儿”,今天送个花明天送个戒指。 就没一个像周炀这样,嘴又笨,不会哄他,反而自己天天沉着脸生气吃醋。人也穷,总共就一千块钱的身家,放到二十一世纪也勉强够个吃穿不愁,再多了是没了。 可偏偏,他一个享受惯鲜花戒指的小少爷,就是看上了这么个木头。 这个念头让陆知言又无语,又生气。 他叹口气,开始认真想如果真的在一起,他们两个要怎么办。 如果只是短暂的谈一个月就好了,大家随便当个什么友互相爽一下,到时间就分手,干脆又利落。 偏偏周炀是个死脑筋,一根筋,认定了陆知言,拿他当媳妇对待,他也不是脸皮厚到那种地步的人,利用完人家屁股一拍就走人。 既然周炀认定了他,陆知言也喜欢他,便竭力去考虑他们的未来,考虑他们以后怎么在一起。 陆知言正低着头想着,头顶突然一暗,他抬头,便见周炀站在他面前,低头无声的凝视着他。 陆知言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问周炀,是真心喜欢他的吗? 那种想一直在一起的喜欢? 又觉得这些问题太矫情,倒是显得他有多期待周炀能一直喜欢他。陆知言抿了抿唇,拽着周炀的衣服站起来,和他面对面。 第30章 看了片刻,陆知言说:“周炀,我教你认字吧。” 周炀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但很快道:“不用。” 他想的简单,他只会一直待在下湾村,最多去城里帮人家修个房子,又不用出远门。 简单的自己的名字认得,会写就可以了。大家都互相认识,也不会说故意骗谁,周炀是真觉得没必要。 然而陆知言却态度颇为强硬的道:“不行,”他盯着周炀皱起的眉毛,丝毫不让步:“起码你要认识简单的字,如果以后出去了,要能看得懂别人给你的合同,不然被别人骗了都不知道。” 周炀眉毛拧的更紧,他看着陆知言,语气低沉的道:“我没打算出去。” “下湾村是我的家乡,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他这话说的很镇定,仿佛他真的从来没想过离开下湾村,哪怕一日。 可陆知言却猛的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盆冷水,他在寒冬腊月顿时僵住,声音僵硬的问:“你从来没想过离开?” 周炀似乎对他这个问题很不解。 “嗯。”顿了顿,他还是感觉陆知言好像对他的回答很不习惯,他想了一下后解释:“我爸妈都埋在后山,我也是在这里长大,我——” 陆知言吸了口气,打断了他。 “好,”他转过身,语气冷淡道:“我知道了,随便你吧。” 屋子里平静却温馨的气氛被打破,陆知言拿着书在炉子旁看了会儿,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比起刚才的那些暧昧想法,他此刻只觉得身体发冷。 他突然不理解,也不相信周炀说的对他的心意了。 好像从头到尾,他确实也没有说过是喜欢他的吧?只是他自己一个人想的太多。 不知怎么,陆知言就觉得委屈又难过,他抬手狠狠地把眼角的眼泪抹去,将书放回柜子里,自己爬上了床,并且把一个被子都卷了过去。 周炀收拾完院子进屋,就看到床上好大一个包。 大半个床上没人,青年只占了最里面小小的一块,即使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也是小小的,周炀一只胳膊就能抱住。 然而他只是站在床边看了会儿,从柜子里拿了个新的被子铺上,熄灭了灯。 他隐隐觉得陆知言是不高兴了,可为什么不高兴,他却不知道。 周炀在黑暗里瞪着双眼发呆,身边青年的呼吸越来越重,带了个吸鼻子的声音,像是在哭一样。 他安静的听了一会儿,莫名觉得心口发疼。 他翻过身,面朝着陆知言的背,轻声喊他的名字。 “陆知言。” 被子里顿时没了动静,只剩下吸鼻子的声音,半天没人理他。 周炀拧眉,再次把电灯线拉下来,屋子里亮起蒙蒙的昏黄色的灯光。 他坐起来,伸手去拉陆知言盖在头上的被子,刚开始一下没拉开,反倒是被子里传来一声带着鼻音的骂:“你干嘛!” 周炀抿唇,眉眼更沉了,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便看着陆知言扭着头恼怒的瞪着他。 然而他眼眶鼻子都是红的,这一瞪确实没什么威胁性,然而看上去楚楚可怜,让周炀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半天。 陆知言生气周炀木头一样,更讨厌他什么话也不说,上来就扒人被子,便猛的扭身,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径自把脸埋到手臂里去。 周炀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很亲昵的揽住他的肩膀,身体微微往下,贴在他背上。 男人的身体灼热坚硬,烫的陆知言不由一抖,然而随之而来的温度让他忍不住想往后一点,再多蹭一点热量。 只是他还在生气,便扭过头想要推开周炀。 他刚转过身,周炀便猛的俯身,两手撑在他头两侧,只拿那双黑沉的眼睛静静看他,问:“怎么了?” 陆知言恼怒偏头,“没怎么——你滚下去!” 周炀压着他的身体,强硬的让他转过头看着自己,再次问:“到底怎么了?” 见陆知言还是不说话,闭着眼一副你爱问就问,反正我不理你的架势,他眉眼间闪过一丝无措和无奈,实在拿陆知言没办法。 微微低头,试探着将吻落在他脸颊上,像陆知言白天吻他那样,笨拙的道歉:“……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陆知言到底在生气什么,他又做错了什么,但周炀还是低头认错,然后轻轻揽住陆知言的肩膀,鼻尖抵住他的鼻尖。 呼吸交缠。 周炀说:“阿言,我知道我脑子笨。我第一次喜欢人,我不知道怎么哄人,不知道怎么对你好,可我……真的喜欢你。” 他忍不住低头亲陆知言,身下青年虽然闭着眼,可那双睫毛不住的颤抖,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染上一层柔和的暖黄色。周炀控制不住,他想亲吻陆知言,想从头到脚看他灯光下玉一样的身体,抚摸也好,亲吻也好。 想要的更多。 “阿言,”周炀呼吸已经有些粗重了,他的手也不老实的往下,在陆知言腰间流连片刻后继续动作,陆知言睁开眼,里面氤氲着雾气,半是羞愤,半是恼怒。 “阿言,”周炀在他耳边喘,声音很大,陆知言总感觉自己浑身都发烫了起来。“我想要你。” 周炀的话直白又露骨,陆知言脸颊腾的就红了,他恶狠狠的瞪了身上的人一眼,抬腿踹他。 第31章 “滚吧你!” 然而腿被抓住,周炀不理解的拧起眉头,似乎很不高兴似的,陆知言比他更不高兴呢,扭头在他下巴处狠狠地一咬。 “你下不下去?” 周炀没动,仍然沉沉的压着他,一只手捂着下巴眉头紧皱的看着他,目光像生气,又像是委屈。 陆知言翻了个白眼,刚才满心的生气不高兴,在听到周炀那句话后全部烟消云散。但他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饶了周炀,这个木头一样的男人确实很需要调/教一下。 周炀看了他半天,见陆知言确实是一副坚持不做的样子,只好从他身上翻下去,随手一扯被子,仰面看着头顶。 陆知言翻了个身,不顾身后人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惬意的睡了。 睡之前还在想,总算从他嘴里憋出来一个表白,真不容易。 但他绝对不可能轻易的接受的。 第18章 直到往后再几天,周炀还是没想明白陆知言那天为啥突然就生气,甚至于这两天都对他爱答不理。 他在陆知言面前装的若无其事,但内心又焦灼又茫然,忍不住去问书记。 书记等他说完,才叹口气,把自己的烟杆子往嘴里一塞,摇头。 “周炀啊,你真没想过出去闯闯?”书记说的却是另一个话题:“我看你是个能干又吃得了苦的孩子,外面的世界很大,你不该一辈子困在下湾村里。” 周炀不懂书记的话,他从小在下湾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下湾村有他早亡的父母,有他视若父亲的书记,有村民们,也有陆知言。 他对外面的世界并不好奇,他只觉得能和现在一样同陆知言待在一起,平静的生活就很好了。 周炀如实说:“我只想和陆知言过日子。” “就我们两个人。” 书记叹气又摇头,他目光看着北方的方向,说:“可是,陆知青总要回省城的,省城比县城还远,要坐绿铁皮去,坐一天一夜,周炀啊,你到时候怎么办呢?” “你想和陆知青待在下湾村,可陆知青呢?你问过他吗?他是省城人,父母都在省城,难道你要他放下父母陪你待在乡下吗?” 周炀一下子沉默了,他茫然的看着面前白茫茫的山,看那些被白雪遮盖的土地,看灰蒙蒙的天,轻轻吐了口气。 “我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是想过,但没有深想。 书记“叭”的吸了口烟,把烟杆子拿出来在石头上磕了磕,说:“你仔细想想吧,陆知青年龄小,不考虑你们的以后也就算了,你比他大,都23了,要是别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得担得起事,得考虑清楚,要是在一起,以后怎么办?” 书记说完,拍了拍周炀的手,两只手背身后走了。 周炀目光落在围绕着下湾村的那些山上,山上白茫茫的,他却看得很认真。 * 腊月结束后春节便眼看着要到了,陆知言带的那些孩子们最近心思都不在教室里,天天张望着要出去玩雪,陆知言这天干脆给他们放了一早上的假让他们出去玩,自己在屋子里看书复习。 孩子们笑声在外面响起,陆知言抬头从窗户里看了一眼,看到他们堆雪人打雪仗,玩的不亦乐乎,不由也摇头一笑,又低下头将目光落在书上。 陆知言上辈子一路考到博士,学习能力也很强,这些资料书他已经看完一遍了,正在看第二遍。里面大多数知识点他都掌握了,但还是觉得也许不够。 对于明年的高考,陆知言觉得可能还是不够,他需要更难更复杂的资料,这样才能保证明年一定能考上。 陆知言不想再待在乡下了,虽然周炀尽可能的给他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可洗澡要烧水,好几天才能洗一次澡,烤火要生炉子,这些种种的麻烦都让陆知言觉得他想离开这里。 即使这里很好。 也有周炀。 陆知言手上动作顿了下来,他现在很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招惹周炀,造成现在的这幅局面。 周炀不愿意离开下湾村,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下湾村,然而陆知言肯定的知道他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乡下,他习惯了城市的便利和灯红酒绿,即使这里再好,他也不会留下来。 有些烦躁的在本子上胡乱画了一些画,陆知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一页撕去,深吸一口气后沉下心来继续看书。 然而没等他看了两页,窗户突然被人轻轻敲了敲,陆知言抬头,看到二柱子那张黝黑的圆脸,正贴在玻璃上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副有重要事情告诉他的模样。 陆知言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站起来时已经调整好表情,走到门边时脸上带了点笑,问:“二柱子,你怎么来了?” 二柱子从窗户边跳到门前,直直矗立着看他,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起似的。 陆知言本来就烦心他和周炀的事情,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二柱子,便甩手便要关门,道:“没事我就去看书了。” 二柱子猛的拉住了他的手腕,他看上去很紧张,呼吸急促,脸也通红,垂着视线不敢看陆知言,却也不放手,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腕,甚至用手摸了摸他手腕内侧的嫩肉。 陆知言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的一把收回手,把手缩到了袖子里,往后退了步,才说:“你到底什么事?” 第32章 他这幅避之不及的模样让二柱子有点受伤,他抬起头目光失望的看着陆知言,抿了抿唇,才干巴巴的问:“陆知言,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陆知言脑子一懵,他不知道二柱子为什么这么问他,但还是微微皱眉,看着他问:“谁告诉你的?” 二柱子听他这句话似乎已经确定了,格外失落的看着他,说:“怪不得,怪不得我之前说喜欢你,你不理我。” 他低声的问:“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周满福?就算她不喜欢你了,你也还是喜欢她吗?” 陆知言简直觉得二柱子有什么毛病,他喜欢谁关别人什么事情?然而看在他刚来的时候二柱子帮了他不少,陆知言语气还是温和的,只是说:“你别乱说,二柱子,我拿你当弟弟的,你年龄还小,别乱说喜欢谁不喜欢谁。” 他手抓住门,已经不想多说话,敷衍道:“雪大了,我也要给孩子们上课了,你赶紧回去吧,小心叔和婶子担心。” 二柱子却不肯走,仍然站在门口看着他,满脸的难过,陆知言不再看他,把院子里的孩子们喊回来,对他道:“好了,我们要上课了,你赶紧回去吧。” 陆知言带着孩子们进去了,可二柱子还站在门口看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喜欢和陆知言待在一起,之前好几次被他拒绝后虽然清楚陆知言可能不想和他一起出去玩,但他还是骗自己说,没关系,起码现在村里只有他和陆知言走的最近。 可他最近眼看着周炀和陆知言越来越熟,村里人说他们感情可真好,周炀那小子面冷心冷的,竟然还让陆知言去他家住呢。 说,要不是陆知言是个男的,他两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二柱子越听这些话越难受,他感觉应该是他和陆知言玩的最好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变得好了起来。 二柱子在门外看了很久,他看陆知言,总觉得他很好看,笑也是,皱眉也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比陆知言还好看的人。 如果他真的是女的,二柱子楞楞的想,那该多好啊,他就让他爸去给陆知言说,问他愿不愿意给自己当媳妇。 可惜他是男的。 二柱子叹了口气,默默的拖着脚回去了,路过周满福家的时候,刚好看到周满福和她两个小姐妹在门口绣东西。 周满福脸蛋白白圆圆的,那双眼睛也很漂亮,二柱子脚步停了一下,心想,也许陆知言还喜欢满福吧? 毕竟他们之前也谈了一个月呢。 * 到新年还有十天的时候,陆知言给孩子们放假了,让他们帮家里人收拾屋子买东西,他也跟着周炀把周炀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周洋问他要不要收拾一下对面,陆知言想了想还是觉得收拾一下的好,毕竟等过了年他还是要搬过去。 既然他和周炀之间没有以后了,一些该断的还是今早断的好。 他平静的道:“我自己收拾吧,到时候过完年我就搬回去。” 周炀正在擦玻璃,闻言动作顿了顿,低头看着蹲在地上洗毛巾的陆知言,问:“为什么要回去?” 陆知言平静的把毛巾拧干,又在空中甩了甩,说:“我总不能一直住你家,这算什么事儿?再说了,等过了年,我明年参加考试,”顿了一下,陆知言觉得他还是不能说的这么肯定,便又道:“或者后年,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我总归要离开这儿的。” “再说了,”他扭头看周炀,笑的有些嘲讽:“我不得给你的男朋友腾地方吗?万一让他知道我一个和你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堂而皇之的住在你家,人家要生气的。” 周炀猛的把手里抹布往窗台上一扔,直接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陆知言的胳膊,看上去面色很不好看,语气发沉的问:“你什么意思?” 陆知言恼怒的从他手里想要抽回手,结果非但没把手抽回来,反而被他一把摁住肩膀,不得不伸手撑住他的胸膛推他。 “什么什么意思?”陆知言咬牙道:“我没什么意思,你放开!” 周炀生气了,他不明白陆知言到底和他闹什么,明明一张床上谁也睡了,亲也亲了,他拿陆知言当自己媳妇,可他偏偏动不动便说他们没什么关系。 这让他感到恼怒,又挫败。 然而陆知言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仍然看不出任何别的神情,只是冷冷淡淡的,带着点嘲讽的微笑。 这让周炀觉得他和自己刚开始认识的那个温柔爱笑的青年一点也不像。 他忍不住道:“陆知言,你现在怎么这样了。” 陆知言猛的一僵,他抬头看周炀,却看到他眼底的失望和不可置信,他听见周炀说:“你刚开始温柔又爱笑,我……” 他才喜欢他。 陆知言很快就知道了周炀后面那句没说出来的话。他一下子气上心头,以至于脸色涨红,半天没说出话,盯着周炀的脸。 他一把推开了周炀,仰头对他冷笑:“怎么?你第一天认识我吗?周炀,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我刚开始装的温柔体贴,好说话善良,那是因为我在骗你啊。” “你不是都知道吗?我就是为了利用你,我就是不想干活,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你今天才知道吗?周满福说的对,我本来就是虚伪,自私的人,你喜欢我温柔爱笑吗?那都是我装出来的,你失望吧。” 第33章 “可这才是我,我本来就刻薄,自私,利己,你看清我了吧?看清我了,干脆就不要喜欢我了,刚好,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陆知言一把把掉下来的眼泪擦掉,将手中的毛巾扔回盆子里,扭头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陆知言知道现在哭出来很狼狈,可他还是忍不住,在转头的瞬间便红了眼眶。 他明明知道周炀就是因为他刚开始装的温柔乖巧才喜欢他的,可还是一次次在周炀面前暴露自己的本性,现在好了。 周炀应该清楚了吧,他喜欢的是个什么二流货色。 他就是肤浅,好吃懒做,自私,虚伪。 陆知言知道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他还是为自己感到难过。 原来周炀喜欢的不是他,而是那个装出来的陆知言,装的娇娇弱弱,温柔善良,乖巧体贴。 所以说,如果有另外一个人也同样是这样,周炀就会喜欢他的吧? 眼前一片模糊,陆知言咬着牙才能逼着自己不要流下眼泪来,可眼前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直到他撞到什么东西。 一只手温柔的抱住他的肩膀,在他靠近他的时候,陆知言就知道了他是谁。 周炀嗓音低沉,语气中带着无奈,笨拙的用另一只手指腹擦他的眼泪。 粗砺的手指落在他眼睛上,动作却温柔又小心。 周炀低声道歉:“对不起,”他有些别扭道:“我,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别哭了,好不好?” 他扣住陆知言的后脑勺,捧住他的下巴,低头亲吻他红肿的眼睛,把他脸上的眼泪擦去。 语气温柔:“乖,眼睛睁开。” 陆知言颤抖着睫毛睁开眼,便见周炀满脸的愧疚,站在他面前有些无措的道:“我错了,别哭了,好不好?” 陆知言扭过脸不想看他,他还记得周炀刚才那句话,心里委屈又生气。 但周炀这样软声细语的哄他,他又做不到把人推开,只好把脸转过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周炀捧着他的脸让他转过头,认真道:“我说过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我刚才就是生气你说我们没有关系。” “你是我的人,我亲了你,睡了你,这辈子你就是我的人,不管你认不认,都不许离开我。” 他语气低沉温柔,说出来的话却霸道不讲道理,陆知言却不生气,心里莫名其妙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喜欢被人这样宣示主权,总这样霸道的语气说,你是我的。 然而他还堵着口气,便犟嘴道:“哪里睡了?根本没睡好吧?” 周炀难得的从善如流顺着他的话说:“对,没睡。” 他猛的一把抱起陆知言,说:“那现在睡,好不好?” 陆知言在他怀里涨红了脸,连连挣扎,半天才从他怀里跳出来,然而嘴唇已被咬得一片红肿,也已经动了些情,双眼雾蒙蒙的瞪他,语气娇娇的嗔道:“臭流氓。” 擦着周炀的肩膀出去,他这回不说要修自己房子的事了,插着腰理直气壮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指使着周炀团团转,也好让他把那股子邪火灭一灭。 打扫完屋子没两天,周炀便说要去城里买年货,让陆知言和他一起去。 陆知言本来不想去的,天一天比一天冷,他情愿缩在屋子里不出门,然而周炀这种事情上却强硬,给他套上羽绒服,戴上帽子,又围上一个围巾,从头到脚包的只能看得见一双眼睛,才牵着他的手往出走。 刚到村口,就碰到周满福。 周满福看样子也去城里,见了他们两个人并肩而来,目光在他们紧握的手上停留片刻,似乎有些困惑,又抬眼看了眼他们,皱了一下眉毛。 这回她没主动找陆知言或者周炀说话,上车后自己找了个角落蹲着了,陆知言也乐的清净,和周炀坐在一起,缩在周炀怀里挡风打盹。 一路上周满福也只是目光奇怪的多看了他们两眼,到地方后很快下车离开了。 周炀带陆知言去买了一些过年用的东西,又买了不少肉和菜,最后要领着陆知言去买衣服。 陆知言不肯去,反正在乡下穿成什么样子都没差,他觉得周炀就是浪费钱,偏偏周炀听不进去话,拉着他强行买了一套,最后陆知言说自己给钱的时候还生气。 在试衣间里咬着他的唇不放,逼得陆知言不得不退步,才抬手把他唇上的水光擦去,满意的走了出去。 从服装店出来,周炀又带着陆知言左转右转,进了一条小巷子,最后停在一家殡葬店门前。 周炀停下脚步,帮陆知言把帽子两边的耳朵往下扯了扯,护住陆知言的耳朵,又捏了捏他的耳垂,低声道:“在这儿等着。” 他大步走进去,不一会儿提着一个布袋子走了出来,也没告诉陆知言他买的什么,拉着他的手便直接离开了这家殡葬店。 陆知言有心想问一句他买这些干什么,可看周炀从店里出来后什么也没说,怕问出来有些突兀,便一路上也强忍着没问。 回去的时候周满福也在,她一眼看到了那袋子里的东西,有些惊讶,很快想起来,道:“周炀哥,你去祭拜叔和婶子吗?” 周炀只淡淡点了点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把头扭了过去。 周满福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她看了眼陆知言,似乎也想说什么,却又颇为忌惮的看了眼周炀,最后还是默默把头转了过去。 第34章 买完东西,一切都准备妥当,便已经到了大年三十。 陆知言跟着周炀忙前忙后这么多天,虽然说他也无非就是跑个腿端个东西,可还是懒洋洋的不想起床,就想瘫在床上睡觉。 可周炀一大早就起来了,窸窸窣窣把陆知言也吵醒后,还站在床边叫陆知言。 陆知言又气又委屈,他还没睡醒,闭着眼睛便要把被周炀掀开的被子拉上来,带着点鼻音骂他:“你干嘛呀?大清早的,还能不能让人睡觉了。” 他嗓音又软又棉,要是平时周炀听他这样说话,肯定也就任由他睡着再不叫了,可今天他格外的固执,又把被子掀开,一手抓住陆知言的腰拉着他坐起,趁着他迷迷糊糊的便给他把毛衣从头套上。 冰冷的手拍了拍他的脸,道:“醒了。” 陆知言气得不行,睁开眼便要打他,拳头却一把被握住。 周炀低头重重的咬了口他的脖子,疼痛逼得陆知言眼泪一下子飚了出来,睡意也彻底没了。 “你干嘛呀!”陆知言真生气了,捂着脖子要发火,却听见周炀淡淡道:“带你去见我爸妈。” “见鬼啊见你——”话音一顿,陆知言突然想起周炀父母早就去世的事情,立马噎住了。 他不敢再说话,怕惹得周炀伤心,拿眼睛偷瞟周炀,看他的神情。 周炀反而笑了一下,拉着他的胳膊给他把棉衣穿好,又把鞋子递给他,说:“嗯,带你去见见鬼。” 陆知言却不说话了,格外乖巧麻利的穿好衣服,看到周炀拿着那天在殡葬店买的那些东西站在门口。 他刚到门口,周炀便自然的伸过来一只手牵住他,带着他从小路一路踩着几天前下的雪往村子外面走去。 一路上陆知言绞尽脑汁想安慰周炀两句,可看他神色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脸严肃的抿着唇沉默的跟在他身边。 周炀带着他一直走到了下湾村后山的山脚,陆知言才发现这里原来是墓地,村里人死后便把人都埋在这里。 周炀拉着他一直走到最边上,在两个看上去有挺长年头的墓前站住了,坐在了墓前的石头上,抬头叫陆知言过去。 陆知言有些僵硬的站在墓碑前,他看到墓碑上写着两个名字,一个是周炀的母亲,一个是周炀的父亲。 再看时间,陆知言在心里算了一下,周炀他爹是周炀十四岁的时候没的,周炀他妈是他十六岁的时候。 他正楞楞的站着,周炀已经把买来的水果馒头放到了墓前,又拿出一沓纸钱点燃了,就那么看着它们燃烧。 陆知言扭头看了眼周炀,见他看着纸钱似乎在发呆,火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柔和许多。 他……应该很难过吧? 陆知言突然想到,十几岁就没了父母,那他这么多年一个人,过得应该也很苦吧? 他突然胸口闷闷的,忍不住想扑过去抱住周炀,想让他不要再那样发呆了,看上去让他难受。 他脚步动了一下,却还是停住了。 然而周炀已经回过神,他抬头看了眼陆知言,很浅的笑了一下,然后让他过去,在他膝旁蹲下,把一沓纸钱递给他。 “烧几张吧,他们会收到的。”周炀摸了摸陆知言的头,沉默的看着面前的墓碑。 这是陆知言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烧纸钱,可他心里没有多少害怕的感觉,只是很认真的想,放心吧,我会好好喜欢周炀的。 我会帮你们照顾他的。 烧完纸钱,周炀带着陆知言站起来,把那堆火星子用雪彻底浇灭了,才又带着陆知言往回走。 走到半路,陆知言突然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周炀的手。 “周炀,”他小声喊,周炀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他。 天空阴沉沉的,又有小雪落下,他们走在山路上,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陆知言一手勾住他的脖子,让周炀微微低头,然后轻轻吻了吻他。 他说:“以后我会学着照顾你,像你照顾我那样。” 他还说:“周炀,我也喜欢你。” 第20章 然而说完这句话,陆知言一下子就后悔了。 他觉得也许现在说这件事也太早了些,他和周炀之间以后要怎么样也没有个定数,可又想,为什么一定要去想以后怎么样呢? 活在当下不好吗? 周炀被陆知言这句话愣住,他低头盯着陆知言看了半天,似乎想看出他只是随口一说逗他,还是真心的。 然而陆知言很快把两只手背到身后一脸平静的转过身往前走了,让他觉得刚刚那句话像是他的幻觉似的。 直到一片雪花落到他脸颊上,他被冷意惊醒,才猛的回过神,大步跟上陆知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逼着他停下脚步。 “你刚刚说的话……”周炀难得有些结巴,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的问:“你再说一遍。” 陆知言被他拽住,不得不抬头看他,看见周炀那双黑沉的眸子无比认真的看着他,似乎一定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陆知言却偏偏不,他弯唇一笑,轻轻凑到周炀耳边吹了口气,语气轻快道:“和你开个玩笑。” “笨蛋。” 周炀楞楞的松开了手,茫然的看他,陆知言忍不住笑,嘴唇擦过他的唇畔,只略微停顿,便拉远距离,极为惬意的将两只手背到身后慢悠悠的往前走了。 第35章 周炀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他没有再执着的问陆知言刚才是什么意思,只是偶尔看一眼陆知言,眼神复杂。 除夕守岁,陆知言陪着周炀待到了大半夜,等到外头有人家的大公鸡叫了,他实在熬不住,哈欠打的两眼泪汪汪,捂着嘴巴就滚到了床上,几乎是瞬间便人事不省。 第二天便是新年,周炀前一天已经准备好了饺子,按照这边的习俗新年那三天都不能碰刀具,陆知言跟着周炀吃了三天的饺子,到后面都快要吃吐了,再怎么说也不肯吃。 二号周炀去书记家送了礼,农村人送的礼不贵,书记爱喝酒抽烟,周炀便把早早准备好的酒和烟还有茶送过去,还带着陆知言去书记家蹭了顿饭。 书记原先只拿陆知言当个有文化的后辈来对待,对他并不是很亲密,然而现在知道了他和周炀的事,便直接拿陆知言当自己家人对待,餐桌上还一次又一次的让陆知言别客气,当自己家里一样就行。 二柱子坐在桌子角落里一直低着头,也不怎么和陆知言说话,书记媳妇还纳闷,说:“你原先不是挺爱和你陆大哥说话的吗?怎么,今天哑巴了?” 二柱子没多少精气神的抬头和周炀说了几句话,还是没和陆知言说话。 吃完饭,书记硬要周炀和陆知言陪他喝几杯,周炀嘴里话不多,只闷头喝酒,听着陆知言和书记你来我往的说话。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面又飘起雪来。农村的冬天夜里格外的黑,书记拿着个手电要出来送他们,但他也喝了不少酒,看上去有些醉了,陆知言便让他回去,说不必送,他带周炀回去就行。 书记也没多说什么,让陆知言把手电拿上,然后看着他们走远。 这个时候,基本上大家都上床睡觉了,没睡的人也在自己屋里待着,整个村庄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狗叫。 周炀喝了不少酒,陆知言扶着他慢慢顶着雪往回走,手电昏暗的光只能照亮他们脚下那一小块。 “陆知言,”被扶着的人突然低声叫他,陆知言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 “嗯?” 周炀停下脚步,也转头看他,他浑身的酒味,可眼神却格外清明,看上去根本不像喝醉的人。 陆知言有些纳闷,还以为他是不是不舒服,便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问:“不舒服吗?快到了,等回去我给你弄点查喝。” 周炀摇摇头,他看着陆知言黑暗中看不真切的面容,却能听出他语气一如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温柔。 他一直都是个心软又温柔的人。 周炀想,他想吻他。 就在现在,在这场雪里。 周炀不懂什么浪漫,他只是想,便低下头,扣住陆知言的头,将一个泛着酒气的吻给他。 吻得他面颊酡红,气喘吁吁,才松开他,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两个人都微微急促的喘息。 周炀说:“见过我父母,也见过书记叔了,你就是我周家的媳妇。” 陆知言又好笑又好气,缓过来后便轻推他一把,佯装生气道:“什么你周家的媳妇?我才没答应。” 他打着手电往前走,走了片刻没听到身后脚步声,便回过头看周炀,见他楞楞的抬头看乌漆嘛黑的天,伸手接雪。 陆知言又倒回去,抬手拍了拍他的手掌,问:“干嘛呢?” 周炀看着天空呆了片刻,突然说:“想爸妈。” 陆知言愣了一下,突然心里一软,干脆挨着周炀站住了,抬头往天上看去。 天上只有细雪在飘,夜幕漆黑的看不见一点光,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但陆知言还是很认真的看了半天,才指着一处微光温声道:“你看,那里有道光,” 周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他今夜也许是真的喝醉了,格外的乖,更显得呆呼呼的,像个木头了。 “嗯。” 陆知言哄他:“你爸妈就在那道光里呢,他们在天上看着你,看到你慢慢长大,老开心了。” 周炀仰着脖子看了半天,陆知言还以为自己没哄住他,正打算绞尽脑汁再编一个,就听到身边的人说:“不是我爸妈,是我们的爸妈,”他扭头看陆知言,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满是认真,说:“我的,和你的。” “你已经是我们周家的媳妇了。” 见周炀一副你不应我就不走的模样,陆知言哭笑不得,抬手想拍他一巴掌,可手伸到半路又顿住了,最后还是轻轻摸了摸他冰冷的脸。 “嗯嗯,是我们爸妈。” 陆知言柔声道:“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呢,看到你有媳妇了,可开心了。” 周炀盯着他慢慢笑了,凑过来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又往上,亲他的鼻尖。 捧着他的脸笑的有点呆有点傻:“有媳妇。” 陆知言哄着他回去,等到第二天周炀一觉醒来酒醒了,就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 陆知言还觉得怪可惜的。 过完大年初三大家就又忙了起来,忙家里的事地里的事,陆知言早上继续给孩子们教识字,下午则继续复习他的书。 一直到八号,陆知言听人说城里要来人下来视察,在周围这几个村子里都转过了,今天下午就到下湾村来。 听说还有省城里来的大官。 大家都很兴奋,眼下这个时候地里的活也没那么多,便一窝蜂聚集到村子里的麦场去看。 第36章 从中午等到下午,才听视察的人到下湾村村口了,正往这儿来着呢。 书记换了身崭新的衣服匆匆忙忙从村子另一头来了,他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急了忙了赶过来,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一圈,想着他该找一个长得好看一点,又有文化还会说普通话的年轻人。 他这一口的方言可不能在上头的人面前丢人。 他在人群里没找到陆知言,陆知言那会儿正在周炀家里看书,他对城里来的视察的人不感兴趣,只知道原书的男主江厌这一回反正是来了。 正式来给周满福说婚事的。 他对男女主的事情不感兴趣,有那时间情愿多做两道题。 书记没找到陆知言,反而一眼看到了穿着一身新衣服,打扮的挺漂亮的周满福站在人群里。 周满福大伯父在县城里工作,好歹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官,书记一想,便招手喊她过去。 “满福啊,上头来视察的人,我看你普通话说的也好,就由你来带着他们到村子里转一转,你看怎么样?” 周满福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才来的,上辈子的时候也有这档子事,江厌就是这个时候来找她说他们有婚事的。 不过那会儿她心里全是陆知言,便直接拒绝了江厌,把他家送的定亲信物也直接送了回去。 然而这一回她不打算拒绝江厌了,上辈子她死后还是江厌帮她料理的后事,于情于理周满福觉得她都应该和江厌坐下来好好聊聊。 她很自然的答应下来。 视察的人大约有七八个,都穿着挺正式的衣服,坐了两辆小轿车来的。 第二辆车里走出来的就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模样清隽,穿的也很不错,手腕上戴了块表,整个人看上去很温文尔雅,有文化人的感觉。 周满福知道他就是江厌。 书记先带着这些人到他家里去喝了杯茶,又很热情的煮了肉让他们吃,几人推辞不过,吃了一些后便说到村民家里去看看。 一路从村头走到村尾,路过陆知言家看到那被雪压塌的屋顶时,还问了一声怎么回事,书记简单解释了一嘴。 待走到村尾,那些领导点点头,对他们看到的村里的景象还算满意,没有人屋子破的住不了,看上去面黄肌瘦的模样。 周满福态度也很礼貌,说话又字正腔圆口齿清晰,他们挺满意周满福带他们视察村子的,到村尾的时候便多嘴问了一路。 待知道她的名字,人群里那俊秀青年才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带了点笑踏出一步问:“想必你父亲就是我爷爷说的那个周平吧?” 周满福知道江厌这次来下湾村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和他定了亲的那个人,但她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笑着点头:“我爸爸就叫周平,你是?” 适当的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便见江厌说:“我爷爷曾有幸和你父亲认识,我这次来刚好也是要来你家拜访一下叔叔的。” 他看向同行几人,还没说什么,那几人便很理解的笑道:“不妨事,那你先去拜访一下人家,那我们就……” 说话的人看向书记,书记连忙很识相的说:“要不嫌弃就先去我家喝点水烤烤火,这天也冷了。” 江厌笑着同书记道了谢,又和同行的同事打了招呼,从小轿车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跟着周满福到她家里去了。 这一幕没瞒住村里人,就周满福带着江厌回去的一路上,全村人都知道周满福家认识了个城里当官的青年,那青年长得还俊。 两个人一前一后有说有笑的,看上去郎才女貌还蛮配的。 等消息传到陆知言耳朵里,就变成了“一个俊秀的后生拿着礼到满福家里提亲来了“后生还是个了不起的大官,坐着小轿车来的”“听说满福和一个有钱的后生要订婚啦”之类的。 听的他哭笑不得。 第21章 前来给他传消息的人见他不说话,便悄摸摸的抬头打量他的脸色,然后啧啧两声,摇摇头,一脸惋惜的表情。 陆知言抬头看他,对方也是和他一起下乡来的知青,只不过两个人在省城里就不是一个学校,下乡以后也没怎么多打交道,就是在路上见面打声招呼。 陆知言是没想到他会来找自己说这种事。 “怎么了?”你那副表情,倒像是我被人戴了绿帽子似的。 剩下半句话陆知言没说出来,只是冲对方笑了一笑,低头翻了页书,依然很淡定的模样。 反而显得那人更急了。 “不是,”齐真不可置信的道:“你们真就分手了啊?” 陆知言无奈,抬头提醒他:“我们九月份就分手了好吧,你的消息是不是也太落后了点?” 齐真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说:“我看人家挺喜欢你的,但他们都说是她甩的你,所以我才不信——不是,真分了?” 齐真之前和陆知言交道打的不多,但对他和周满福的事也清楚,那会儿听到消息还当两人只是闹了个矛盾。 怎么也没想到两人是真的分手了。就今天他还是听人说周满福订婚了,对象不是陆知言,才跑来给陆知言八卦问两句。 结果还真分了? 陆知言无语,心道何止我和周满福分了,我都分了后又找了一个呢。 但这话他还是没说,只是笑了笑,看上去对分手这事很不以为然:“分手还有什么真的假的——再说了,”他把书一合,笑道:“她能找到更合适的人,挺好的,大家都要往前看嘛。” 第37章 齐真不相信的看他,忍不住问:“那你呢?” 陆知言耸肩:“我也是啊,就往前看,找更适合自己的人呗。” 他想起周炀,不由便抿唇笑了笑。 齐真看他这个样子,还想再问两句什么,就听到外面有人拍门,然后一个半大少年探头喊:“陆老师,书记叔叫你去他家里一趟。” 陆知言挺奇怪的,不知道找他什么事。 齐真见他要出门,便也很识趣的说自己还有事,告别后走了。 陆知言穿上衣服到书记家里,一路上还在想谁找他,他县城里也没认识的人啊。 等到了书记家,他才看到一个说起来是熟人的人。 “顾大哥?” 陆知言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个人还挺熟悉的,顾清源,是他爸曾经带过的学生,后来在省城工作,经常来他家做客,对原主挺好的。 顾清源看上去三十多岁,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挺年轻,很儒雅的模样,见了他也挺高兴,大步走过来抓着他的肩膀上下左右的看他,见他衣服穿的也挺暖和,那张脸依然白白嫩嫩的,看不出多遭罪的模样。 他放下心来,大力抱了抱陆知言,才松开手,欣慰道:“幸好,你看上去还不错。” 屋子里人都看他们,陆知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一下,才问:“顾大哥,你怎么来这儿了?你不是在省城吗?” 顾清源拉着他在一边坐下,没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给一起从县城里来的人介绍了一下,说:“我恩师的孩子,原来在省城一中念高三,后来被派到这儿下乡去了。” 几人笑着点头,同陆知言也打了个招呼。 顾清源这才扭头看陆知言,给他仔细解释:“我原来在市政府工作,自从听说老师和师母……后来我就知道你也被弄到这儿来了,之前一直在想办法,这回听说有个视察的任务,刚好是澧县这边,就想着你也在这边,看能不能找到你,果然还真让我找到了。” 他解释完,又看了陆知言好几眼,见记忆里那娇气任性的小孩儿现在捧着个茶杯乖乖巧巧的模样,不由心疼道:“你受罪了。” 陆知言摇头,对他笑了笑:“没有,大家人都挺好的。” 除了九月份那会儿大热天的下地以外,陆知言还真没吃过什么苦,他很自然的道:“我挺喜欢这里的。” 顾清源愣了一下,见他是笑着真心说出这句话的,不由对他更心疼了。 书记听陆知言说大家都挺好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叹口气,想这真是个好孩子。 刚来的时候大家都疏远着他,也不怎么搭理他,后来还因为工分的事情被派去大热天的到地里割麦子,可他什么也不说,就只说都挺好的。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书记有点感动,也一把拉住陆知言的手,对顾清源说:“您放心,陆老师在我们村里那就和大家一样,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助,不能让他受罪。” 陆知言一手被顾清源拉着,一手被书记牵着,不得不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默默把手收了回来,背到了身后。 即使陆知言再怎么说,顾清源就觉得他下乡是吃了不少苦,非要想办法把陆知言调回去。 陆知言觉得没必要,毕竟他明年也能参加高考离开这里,比起这个他倒更关心原主的父母多一些。 记忆里原主的父母都是很老实善良的人,虽然说他们只是高中老师,被带去也只是观察一下接受调查,可陆知言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还是不由担心他们。 顾清源听他问,便小声在他耳边道:“放心,老师和师母都没事,我估计再有个十来天的他们也能出来了,刚好,到时候你和他们一起回来也行。” 顾清源三言两语就说定了陆知言回去这件事,搞得他也有些无奈,只好含糊敷衍:“嗯嗯,到时候再说。” 没一会儿,江厌也回来了,身后跟着满脸笑意种带着点羞涩的周满福,两人似乎说定了什么,看上去都很愉悦。 周满福一进门就看到陆知言也在,脸上笑容不由僵硬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完他后飞快的看了眼江厌,见江厌没露出什么表情后放下心来。 江厌回来时天也差不多黑了,顾清源他们也该回县城去了。 陆知言和书记出门送他们,顾清源拉着他的手又叮嘱了不少,无非就是让他别累到自己,有事就到县城找人,又让他不要放弃学业,还是要重新拾起来看书学习,还说过几天他爸妈应该就来接他,让他收拾好东西,到时候就直接回省城去。 陆知言好脾气的一一都答应了,碰到让他回去他就敷衍过去,最后顾清源也没办法,只好给他留了几百块钱,又把手上一块手表取下来给他。 “一寸光阴一寸金,还是要抓紧学习。”上车前顾清源对他意味深长的道,陆知言知道也许他们这些在省城政府里工作的人应该知道一些消息。 送走顾清源他们,陆知言也感到身心疲惫,转身就要回去,却听见周满福喊他。 他本来只想当做没听到赶紧走的,结果书记也喊他,说:“知言啊,满福喊你呢。” 他只好无奈停下脚步,扭头看周满福:“有事?”想起周炀上次还因为他和周满福说话生气,要他哄了半天才哄好,便又道:“有事快说,我赶着回去呢。” 周满福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理,叫了陆知言其实是想问一句他是不是快走了,可一张嘴话就变得有些刻薄了,问:“你知道刚才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人是谁吗?” 第38章 陆知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周满福这丫头脑袋有点疾病,不知道怎么想的。 他对江厌不感兴趣,便干巴巴道:“哦,不知道。” 说着往前走,一副“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的不耐烦模样,可周满福就是想说,她快跑两步,在陆知言面前停下,张开手臂挡住他。 “你不知道也正常,”她扬了扬下巴,说:“他叫江厌,他爷爷是咱们这一块的军部司令,他在政府工作,今年才二十岁,已经大学毕业了,厉害吧?” 陆知言被她弄得不得不停下来听她说完,结果没想到周满福是说这个。 他无奈又好笑,感觉周满福专门拿江厌在他跟前刷存在感来了似的。 “哦,那挺厉害,”陆知言说:“然后呢?关我什么事?” 他伸手推开周满福的胳膊,擦着她的肩膀往前走,懒洋洋道:“我对他不感兴趣。” 周满福都要被陆知言气死了,她没想到陆知言竟然是这个反应。 他不应该生气,吃醋的吗? 她在陆知言面前和江厌一起进出,夸赞江厌,他不应该是生气吗? 周满福恼怒的跺了跺脚,跑着跟上陆知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认真道:“我爸给我和他定了娃娃亲,他这次是来问我同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要是同意他就接我到县城里去。” 陆知言被周满福这接二连三的弄得有点烦了,抬眼冷冷淡淡的瞥她一眼,满不在乎的道:“那我祝你新婚快乐?” 他从周满福手里扯回袖子,又说:“我们现在没关系了,你还是不要来找我说话吧,我怕有人吃醋。” 周满福下意识道:“不会的,江厌他——” 陆知言打断她,他觉得不能再让周满福误会自己还喜欢她了,干脆直接的道:“不是,我怕周炀误会。” 周满福愣住了,她眼睁睁看着陆知言说完这句转身离开,脑子里半天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和陆知言说话,周炀哥怎么会吃醋呢? 周炀哥又不喜欢她,怎么会吃陆知言的醋? 不对…… 周满福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周炀哥和陆知言只不过是好兄弟啊,为什么好兄弟之间会吃醋呢? 到底哪里不对呢。 第22章 周满福一路上都在想,然而她连带着上辈子也统共不过才去过一趟省城,更是没听过谁和别的女生说话自己好兄弟会吃醋生气的。 然而周满福还是觉得很奇怪。 她推开门进去后就看到她爸坐在炉子旁边抽烟,听着她进门便扭头看她,让她过去。 “今天来的那孩子,”周满福她爹曾经当过几年兵,认识江厌爷爷也是那会儿,一次阴差阳错下救了江厌爷爷,江厌爷爷刚好就说起这救命之恩,不能轻易抹去。 两人聊来聊去,就给江厌和周满福口头上定了个婚事,后来周满福她爹退伍的时候,江厌爷爷还给他给了个信物。 这回江厌来这儿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他爷爷这两年身体不好,眼看着熬不过这一年了,便催着江厌去找周满福,要亲眼看着大孙子结婚才肯放心。 江厌家里人拿老人家没办法,便先让江厌来问问,看周满福家有没有这个心思。 周满福她爹将烟杆子在炉灶边上敲了敲,又吸了口,才道:“满福啊,你说说,你啥想法?乐不乐意嫁那小伙子,要是不乐意爹就给你推了。” 周满福家虽然还有几个儿子,但周满福父母对男女一视同仁,不然也不能让她一个丫头去念书。 周满福低了低头,坐到炉子旁怔然的看着炉灶里不停跳跃的火苗,脑海里浮现江厌那张含笑的面容,可很快却又换成了陆知言那张脸。 漂亮,娇艳,却带着不耐烦的冷淡,那双眼睛眼角微弯,看人时似有笑意,可长而直的睫毛微微一垂,便又显得冷清。 周满福觉得自己像是有病一样,明明之前都决定好以后再不和他有那个瓜葛了,可每次看到他却总是忍不住。 周平见自己女儿沉默,哪里还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虽然觉得有些惋惜,但还是很理解的说:“行,你不乐意就算了,回头等江厌来了我给他说。” “等等,爸,”周满福回过神,她狠狠地咬了咬唇,逼着自己恢复冷静后才抬头,平静道:“我愿意的。” 周平一愣,可仔细看周满福,却又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来:“……满福啊,真不乐意就算了,”他以为周满福是为了他们勉强自己,便劝道:“爹知道你喜欢陆知青呢,之前反对是看他好吃懒做,为人不着调,一看就在哄你。可现在爹这么一看,发现陆知青人还不错的,你要喜欢就——” “爸,”周满福打断他道:“我们都过去了,怎么还说这事呢?再说了,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周满福声音微微一低。 她想起来上辈子因为自己的任性让父母在来省城找自己的时候出车祸而死,心里便后悔又愧疚。 她抓住周平的手,抬头冲他笑了笑:“而且江厌他人挺好的,我也挺喜欢他的,我没有不愿意。” “等江厌回头再来问,你就告诉他,我愿意和他去城里。” * 陆知言不知道周满福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下湾村了,他正在头疼怎么应付过几天要来找他的陆父陆母。 第39章 倒不是怕陆父陆母看到他性格大变怀疑他,毕竟连顾清源也没怀疑,只当他经历了这么一遭后是懂了事,才乖巧了不少,没以前那么逆反。 陆知言愁他爸妈要带他回去的事,毕竟到时候如果两人执着要带他回去,陆知言也没有别的理由非要留下来。 除非他告诉两人,他和周炀谈对象了,离不开他。 陆知言觉得他爸妈没被带去气死,反而能被自己气死。 虽然说两个人都是老师,倒也不至于那么固执死板,可这七十年代的尾巴上,也没人能接受自己好端端的儿子下了个乡就和男人搞一起去了。 这事还有的陆知言愁。 村里人那天先是听说周满福竟然和城里一个当官的有婚约,一阵轩然大波后,很快又得知陆知言家里爸妈都是省城重点高中的老师。 更热闹了。 毕竟前者只是个八卦,和自己也没多少关系,周满福嫁得好那是她的事,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顶多就是能去城里吃个席面。 可陆知言家里父母当老师的,那可就了不起了。 一时之间村里大多数人让陆知言干脆就重办学堂,在这儿给他们孩子教书,他们出学费。 还说他们当初一看陆知言就知道是个有学问的,那文化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长得又好看又有气质的,相信他肯定能教好孩子们。 弄得陆知言都无奈了。 他也不是不愿意教,只是过几天他爸妈要过来,如果真的说服不了的话说不定他就得走,少不了误人子弟,便干脆拒绝了,说自己耶忙着看书,再说到时候开了春家家户户忙起来,他也要和周炀去忙。 意思就是不教书了,好说话的人便只是遗憾的说两句便走了,可也有那部分不好说话的,眉毛一挑,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看这些书有啥子用嘛?我看啊,反正陆知青你以后也是要待在下湾村的,赶紧娶个媳妇安个家才是正经事。” 便有好事的笑问:“陆知青也有二十了吧?是时候娶媳妇了,我们下湾村的姑娘们都很不错的,你别和周家那小闺女不处了,就一棒子把其他的闺女打死了嘛,你要有那个意思,婶子去帮你问问去。” 陆知言早知道她们会如此说,倒也不生气,只微微笑着同他们道谢,再拒绝道:“不用了,我暂时还没想结婚的事,不劳烦婶子了。” “哟,怎么叫劳烦呢?我那侄子和你一样的年龄,儿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呀,听婶子一声劝,早点处个对象,对了,我有个娘家侄女——” “陆知言,”那婶子正说到要紧处,门被人一推,扭头就看到村里二十三了还没个对象的老光棍走了进来,看上去面色沉沉的,很不好惹的模样,骇得她立马闭了嘴,往旁边一站,抬眼冲他笑着打招呼。 “周家小子啊——”她刚想把结婚的话题提到周炀身上去,便见这黑脸的汉子冷漠的从她身边经过,反手一扣小知青的手腕,径自带了他出去。 屋里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那有心牵媒的婶子“嗐”一声,腰一扭道:“算了,好心当做那啥,啥肝肺。” 骂了一句不识好人心,便走了。 后院里头,陆知言无奈看面色沉沉的周炀,少不了又要哄:“真不是我先提的,那婶子上来见我不教书便生气了,拿话堵我呢,我没应她。” 周炀仍然扣着他的手腕不撒手,目光也沉沉的,眉宇紧皱,陆知言偏偏从中看出几分郁卒了,忍不住抬手把周炀额前的碎发梳理一下,笑道:“那我还要说你呢,最后那婶子看着还打算要给你说个媒似的,要你这样,那我也得吃个醋是不是?” 说到自己,周炀立马道:“我不可能娶媳妇的。” 陆知言道:“哦,那你的意思就是你要单身一辈子了?” 周炀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是……”他眉头一皱,看着陆知言忍笑的模样,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认真道:“不是不娶媳妇,我只娶你。” 他低了低头,轻轻碰了碰陆知言的额头,呐呐道:“我知道我不能给你个婚礼,可是阿言,我真心想娶你当媳妇。” “就算不拜天地,你也是我周家的媳妇。” 陆知言笑,嗯嗯嗯的应和他两声,抬手示意自己的手腕还被他抓着,说:“行行行,你先把我放开。” 周炀低头看了眼,闷闷的松开手,便见陆知言很狡黠的一笑,那张脸上盈盈笑意,却说:“不办婚礼,我可不当你周家的媳妇。” 陆知言说完,不再管周炀什么表情,径自出了后院,又回屋子里去看他的书去了。 周炀怔怔的站了会儿,突然想明白陆知言刚刚那话的意思,蓦然一惊,随即回身看向屋子里,却见陆知言已经拿起书看了起来。 村里平静没几日,大家都忙着春播除草翻土之类的,周家却已经开始准备起来。 江厌是在一个天气颇为清朗的早晨坐着小轿车来的,不止他一个人,还带了他父母。 在下湾村这样的小村子里,能有一辆小轿车经过便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何况这辆小轿车还是来找周满福的。 很快有人就飞奔着去周满福家说有人来找他们。 不多时,江厌左手右手大包小包的跟在父母后面,踏进了周满福家。 在门口略微一停顿,江厌父母点了点头,也没露出什么不满意或者嫌弃的表情来,看上去倒是很好说话似的。 第40章 周满福父母带着江厌父母进了堂屋,周满福几个哥哥从江厌手里接过东西,客气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江厌笑笑没说话,抬头找了圈周满福,没找到。 他身后屋子门打开,周满福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今天穿了身崭新的衣裳,又把一头乌黑的头发编成两个辫子,看上去很温婉可人的模样,江厌扭身看到她,不觉微微一愣,随即很快笑开。 “刚刚还在找你,”他很自然的走过去,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束花,递给周满福,看了她两眼,笑道:“你今天很好看。” 周满福微微一楞,随即脸微红,从他手里接过花后也笑着道:“谢谢。” 见两个主人公已经说上话了,家长们也再不怎么关注了,周满福她妈让周满福带江厌出去走走。 其实就是要两家长辈商量一下婚事了。 周满福和江厌也清楚,不过江厌对周满福的感官倒是挺不错,觉得她大方得体,便笑着同她往出走。 “下湾村听说风景不错,就麻烦你带我去看看了。”江厌如此说,周满福也不好拒绝,将手中花插到一旁的篮子里,她点点头,带江厌出去走一圈。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下湾村并不大,周满福带着江厌沿着村子外面的小路走了一圈,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前几日才立春,化了雪后庄稼人便忙着翻土,准备这一年的春种,因此他们走了一圈也没有碰到多少人,反而看到地里一片刚刚萌芽的草色,以及远处山峰上还带着的薄薄一层白雪。 江厌双手背于身后,停在路边抬头仰望,夹杂着几分冷冽气息的风迎面而来,他也并不在意,只扭头看着周满福,轻笑一声道:“这下湾村确实是个好地方。” 顿了顿,他又道:“不愧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孩子。” 周满福微微一愣,扭头看江厌,便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睛里。 不知怎的,她却突兀的想起同样总是含笑的陆知言,只是那人不像江厌,就是笑也笑的很娇,跟撒娇一样,眉梢轻轻一挑,眼下那颗痣也变得生动起来。 江厌不知道周满福突然想到了什么,怔怔的看着他不说话。他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语气仍然温和:“周姑娘?” “啊!”周满福顿时惊醒,她又窘迫又尴尬,恨自己怎么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想起陆知言。 明明那个人现在对她那么冷漠。 她连忙低头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啊,我刚刚……”她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说实话,但很快还是如实道:“我刚刚只是觉得你那个笑,嗯……有点像陆知言的。”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前垂着的鞭子,扭过头也看着远处藏在白雾茫茫里的雪山,沉默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道:“不好意思,我刚刚——” “没关系,”江厌大度道:“我听说你们这儿来了个长得很漂亮的省城学生,应该就是你说的这个……陆知言?” 江厌对这个名字也挺好奇,上次和顾清源一起来,他只听了一耳朵顾清源恩师的孩子在下湾村,再后来在书记家里匆促见了一面,他也并未来得及细看,只隐约记得是个很漂亮的青年。 如今听周满福这样一说,他便来了兴致,双手抱住胸问:“听说他爸妈在省城当老师?” 周满福点点头,如今说起陆知言她还是有种复杂的心情,既有一股隐隐的自豪骄傲,觉得自己的眼光果然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又有点难过,陆知言如今对她并没有以前那样温柔,甚至显得爱答不理。 犹豫片刻,周满福微微低头,不自觉的摸着辫子低声道:“陆知言……陆知青他其实人挺不错的,就是性子有点娇生惯养,比较懒散,不太会干活,不过他很有文化,也挺有礼貌的……” 她无意识抬起头,便看到江厌笑吟吟看着她,眼底尽是了然的神色,一下子尴尬起来,慌乱道:“我刚刚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随便说说,你……” “没关系,”江厌笑道:“年少而慕艾,很正常嘛,你别紧张。” 他歪了歪头,笑:“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蛮好奇这个人的,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见一眼。” 周满福还想再解释一下,可又觉得现在解释显得欲盖弥彰,便抿了抿唇,看向周炀家的方向。 出于某种她也不知道的目的,周满福说:“那就去看看吧,他现在应该在家里。” 准确来说,是周炀家里。 江厌一路跟着周满福来到周炀家门口,在看到对面那家屋顶破的一半的屋子时,江厌道:“原来是他家的房子啊,那现在他就和他对门住一起了?” 周满福也回头看了眼,陆知言家的房子没人比她更熟悉,陆知言最开始来的那一个月,他们在那间屋子里玩笑,聊天,陆知言教她念诗,写字。 只是都已经过去。 周满福移开视线,目光微微下移,轻轻应了声。 江厌笑了一声,听不出来什么意味,说:“那他们关系还挺好。” 见周满福过来后便总是不自觉的捏衣角,江厌便很体贴的上前一步,自己敲了敲门。 门内很快传来一声清润的嗓音,喊:“谁呀?稍等一下,这就来啦!” 江厌挑挑眉,总感觉这道嗓音说不上来的感觉。怎么说呢?听声音觉得这人应当是个清朗如月的谦谦君子。 第41章 然而,以他打听来的消息,可不是如此。 门很快打开,江厌抬眸,便看到漂亮到让人觉得有些恍惚的一张脸。 面色白皙粉润,一双长眉黑细,让他突然想起方才在村子外见到的连绵不绝的远山。那双眼睛眼角微挑,看人似含情带笑,眼角一颗痣微微一动。 陆知言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门前矗立的青年。 他记得这个人,上次在书记家,江厌没记住他,他却记住了江厌。那会儿他好奇男主长什么样,便专门多看了两眼。 不得不说,身为男主江厌确实长得很不错,面容俊秀清朗,脸上总是含着三分笑意,既不冷淡,又不至于过分轻佻。 他刚打开门看到江厌时也不自觉一愣,目光看到身后的周满福时一下子了然。 这丫头上次还跑他面前炫耀自己有男朋友了呢,这次肯定是把人带到面前来秀恩爱的。 陆知言有些无奈又好笑,然而人都到了家门口他也不好赶出去,便扶着门框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你是满福的未婚夫吧?” 他对江厌莞尔道:“满福上次还和我说起你,说你年少有为,气质出众,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对周满福的行为有些无语,但陆知言也不是人家到了门口给别人难堪的人,便大大方方道:“快和满福进来歇一歇,喝点茶吧。” 周满福有些惊愕的抬起头,这还是陆知言第一次见了她没冷嘲热讽,反而语气温和热情的请她……他们进去坐一坐。 不知道怎的,周满福突然有些紧张,抿了一下唇看向江厌。 江厌短暂的怔楞后很快恢复平静,闻言也浅浅一笑道:“那就叨扰了。” 他扭头看向周满福,不知怎的,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温声道:“都是一个村里的,那就到陆知青家歇一歇吧,你刚才不是正好说累了吗?” 周满福一愣:“……啊?” 她没说累啊。 先走一步的陆知言脚步一顿,偏过头看了看周满福一脸的茫然,不由无奈。 原书里就说男主看上去温和,其实老腹黑了,女主就是看上去精明能干,其实是个小白兔,被江厌一哄二哄的就丢了心。 陆知言本来还不信,现在一看,信了。 这江厌不愧是原文男主,心计和说话艺术都很厉害,只一句“陆知青家”,便是在试探他。 陆知言笑着带他们进堂屋,让他们在炉边坐下,自己去给他们泡茶。 “我只是借助周大哥家,可不敢说是我家。”他侧头笑了笑,将杯子放到两人手边,又去拿了周炀买的专门用来待客的瓜子糖果,给他们放到面前。 江厌仍然牵着周满福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闻言一笑:“那想必你周大哥肯定是个好人了。” 陆知言在他们对面坐下,点头肯定道:“周大哥确实是个好人。” 江厌笑的有些奇怪,很快松开周满福的手,拿起杯子轻轻喝了口茶,目光落在屋子里的一张床上,眉头不自觉一挑,很快又不动声色的移开。 “我听满福说你是省城来的,之前在省城一中念书?”江厌问,他语气温和从容,这种话题并不让人觉得冒昧。 陆知言也并不介意,坦然道:“对,之前在一中,”他看了眼周满福,害怕江厌误会他这个已经被甩了的前任和他的女主角有什么误会,立马道:“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还是多亏满福妹子为人热情好助,帮了我不少,如今看着她找到喜欢的人,我也是很开心。” 他拿起茶,以茶代酒道:“我就先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了。” 江厌也拿起杯子碰了碰,唇角微微勾起,没否认:“行,谢了。” 江厌见多识广,说话又礼貌从容,陆知言和他聊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原男主人还是挺不错的。 就是太腹黑了点,动不动就给他挖坑,不是问他和周满福之间什么关系,就问他和周炀什么关系。 陆知言说周大哥是个好人的时候,他笑的很是奇怪,眼中那意味像是他什么都了然似的。 像个老狐狸。 陆知言直觉心累,忍不住瞥周满福,想着他们怎么还不走,周满福反而是被江厌刚才那几句聊天里的“我家满福”“满福挺好,我挺喜欢的”给撩到了似的,一直低着头,两只手揣在怀里不说话。 陆知言觉得他看她也是白看。 眼看着就要到了饭点,陆知言起身客气道:“该吃饭了,你们也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 言外之意,到饭点了,赶紧走吧。 江厌手指轻轻摩擦杯子,抬头笑道:“那就麻烦陆老师了。” 陆知言:“……” 他扯了扯嘴角,憋出一句“不客气”,扭头往灶房里走。 他十分不能理解这原男主到底是想干嘛,总不至于因为他和女主谈过一段就咬着他不放吧,那都过去了。 再说了,他话里话外也说了,他对周满福不感兴趣。 偏偏江厌对他的私事很感兴趣似的,没说两句就又扯回去问他。 陆知言关上门时叹了口气,任劳任怨的往灶房走。 在炉灶旁蹲了半天,陆知言意识到他也不会做饭呀。 真就是人傻了。 正在烦恼时,大门被人推开,去帮书记家翻土的周炀走了进来,似乎没想到陆知言竟然在灶房门口,微微一楞后便直接走了过来。 第42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回来了?”陆知言一喜,一下子蹦起来,本来想走过去拉住他让他来做饭,可一看他半截小腿都是泥,脸上也带着几分疲惫后立马停住脚步。 “……算了,”他撇了撇嘴,先去给周炀打了盆水让他洗手洗脸,“你先洗一下吧,脏死了。” 周炀刚洗完手和脸,听到他说这句话,手也不擦,干脆扭过头一手扣住他的下巴,便凑过来一个湿漉漉的吻,咬了咬他的嘴唇,低声:“谁脏?” 陆知言推他,他害怕江厌在屋子里看到,不自觉往那边瞟:“别乱碰,让人看到了着。” 周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发现屋子里有人,眉头立马拧了起来。 “又是许青?” 他不喜欢有人来找陆知言,准确来说,他不喜欢陆知言看别人,和别人说话。 他就想让陆知言眼里只有他,只对他笑,只和他说话。 陆知言摇头,用手指把周炀眉头上一个泥点子蹭点,说:“不是,周满福和——” “她来干什么?” 周炀更不高兴了,本来以为是许青就很生气了,没想到竟然还是周满福。 比起许青,周炀更讨厌周满福和陆知言见面,他对周满福其实并没有意见,只是因为周满福和陆知言有过一段。 眼见他眉头拧的更紧了,陆知言立马哄:“不是她一个人,她和她未婚夫,那个,前几天来村里的江厌。” “江厌?”周炀一向对村里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也并不怎么清楚,他想了半天,没想到江厌是谁,反而想起他和谁一起来的。 语气更不好了:“和你那个什么顾大哥一起来的?” 陆知言扶额,他当初也没想到周炀占有欲这么强,所有和他接触过说过话的人周炀记得一清二楚。 他只好左右看看,见没人后立马凑过去吻了吻周炀的嘴角,哄:“好啦好啦,快洗干净手进去和他们说会儿话,我去让隔壁的婶子给咱们做点菜。” 周炀还想说什么,陆知言干脆推了他一把,佯怒道:“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周炀无奈,瞥了他一眼,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干净手脸,又到一边的屋子里换了衣服,才往堂屋里去。 陆知言呼了口气,心里抱怨自己当初也是眼瞎,就看着周炀地里活干得好,才凑过去勾搭的人,没想到醋劲儿这么大。 给隔壁婶子说好劳烦她炒几道菜,又给了钱,陆知言才回去。 等他进屋时,屋子里气氛莫名诡异。 周满福几乎是求救般的把目光看过来,连江厌也有些无奈的笑。 陆知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坐到周炀身边才抬脸笑道:“我厨艺不怎么行,就去隔壁婶子家让帮忙炒点菜了。” “不喜欢喝茶吗?那要不我让周大哥去买点酒?” 陆知言见他们都不动了,有些困惑的看了眼周炀,很快笑盈盈道:“周大哥,你到村里小卖铺那儿打点酒回来吧,等会儿咱们边吃菜边喝点。” 他看向周满福笑道:“毕竟你和满福一个村子里长大,怎么说你也算他半个哥哥,哥哥请妹妹妹夫喝点酒,怎么也说的过去吧?” 周炀听他这么说便很干脆的起身,手掌在他手背上停留片刻,很快离开。 江厌目光在两人短暂接触的手上略微一停顿,很快有些揶揄的笑了笑。 等到周炀离开,江厌才摇摇头笑道:“周大哥可真是个直接的人。” 陆知言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直到江厌给他解释一遍:“刚刚周大哥进来就问我是不是要和满福结婚,婚期定在什么时候,这事两家大人也正在商量,虽说大约是定了的,可婚期我确实也说不上来。” 陆知言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努力给周炀解释:“哈哈,周大哥和满福一起长大的,难免会关心满福的婚事。” 江厌有些复杂的看了眼周满福,周满福两只手攥的很紧,像是很生气似的,他只好轻轻拍了拍周满福的手背,示意她冷静。 “也许是吧?”江厌笑了笑,说:“只不过周大哥还问满福以后是不是去城里,让她好好学习,尽量少回来。” 这话还是江厌看在陆知言在场的份上说的委婉了不少。 实际上,周炀一进门便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又问他们结后是不是就不回来了,还让周满福以后尽量少回来。 少找陆知言。 陆知言也没想到周炀竟然会这么说,有些尴尬的同时又有点生气,尤其对上江厌那探究的目光,他更是烦躁。 但还是勉强遮住复杂的心绪,给他们倒了茶后笑道:“主要是过了年可能我要回省城去,周大哥也说不定要出去打工,我们都不在家,便想着以后见不到了,多问一嘴。” 见陆知言尴尬,江厌也不再多说,顺着他转移了话题,问:“哦?你过段时间要回去了吗?” 陆知言喝了口茶,笑道:“说不准,我父母应该过来找我,看他们的意思。” 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打定主意不打算走。 周满福听他这么说,猛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似乎想说什么,又逼着自己忍住了。 隔壁婶子把菜送过来没一会儿后,周炀也买了酒回来。 饭桌上基本上是陆知言和江厌相谈甚欢,周炀闷声不响,周满福神思恍惚,似乎在发呆。 第43章 几杯酒下肚,外头时光也到了下午,江厌起身说他们该走了。 陆知言也跟着起来送他们到门口,周炀跟在陆知言身后过来,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们踏出门。 江厌突然回身,拥抱了一下陆知言,笑着道:“陆老师,你回省城一定有更大的发展,这个小村庄限制住你了。” 陆知言是着实没想到江厌这波操作,尤其听他还说:“我也祝你早起找到另一半”的时候,他不自觉看了眼周炀。 就见到周炀眉宇紧皱,死死的盯着江厌。 陆知言尬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背:“行,你们也是。” 江厌很快松开手,同他们道了别后和周满福并肩离开。 关上门后,陆知言脸上的笑便立马消失了,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往屋子里走去。 走到门口回头,见周炀没跟过来,靠着墙站着发呆。 陆知言心里忍不住的气,尤其想起江厌那探究中带着了然的目光,和他说的那段话。 “你和周大哥这关系……”他轻笑一声,说:“倒是像小情侣似的。” 陆知言不是气自己喜欢男人被别人知道,他其实都无所谓,然而周炀要在这里生活。 就如周炀所说,他没打算离开,可陆知言也没打算留下。陆知言喜欢男人的事就算被知道,也不过是闲杂人的谈资,可周炀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总不能让大家都知道他喜欢男人。 陆知言生气周炀毫不掩饰,在别人面前不知道隐藏一下。 他在门口顿了顿,扭身直接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儿周炀也走了进来,在他身前站了会儿,突然就抓住他的手腕逼着他站起来。 “你干嘛?”陆知言还生气,周炀却看上去比他更生气,重重的把他压在桌子上,一手摁住他的肩膀,不管不顾的低下头。 陆知言被他这个近乎粗暴的吻吻得气喘吁吁,直到嘴唇上一痛,他才忍无可忍的一把推开周炀,两只手撑着桌子站直,怒视着他。 “你是不是有病,周炀?” 周炀目光黑沉沉的盯着他,恼怒道:“对,我就是有病。” 他一把拽住陆知言的手,拉着他贴近自己的胸膛,扣住他的后脑勺让陆知言的脸颊紧贴着他的心口。 “陆知言,”他声音有点哑,说:“我讨厌你对别人说话,我看你和别人说话我要疯了。我讨厌周满福,我讨厌她曾经和你在一起。” 陆知言愣了一下,挣扎的动作微微一顿。 “你……” 周炀摁住他的头不放手,压着声音问:“你是不是要走?” “……”陆知言无奈,不明白该生气的明明是自己,到了最后发疯的又是周炀:“谁说的?我不走。” 他推了把周炀,说:“你还生气,我才生气呢。” 周炀动作松了松,但还是没放开他,仍然固执的抱着他,低头把脸埋进他脖颈处。 陆知言说:“你刚才干嘛让周满福少回来?你知不知道江厌一直在怀疑咱两什么关系呢。” 周炀闷声重复:“我不喜欢你和周满福说话。” 陆知言气绝,抬手抓着他的头发让周炀抬头看自己:“你别把事情又扯回去……周炀,你不害怕我们的关系被人知道吗?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了,你收敛一点好不好?别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周炀眉头拧起,很不解的样子:“为什么?” “我们在一起是我们的事情,关别人什么事,为什么害怕他们知道。”周炀不理解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只认定陆知言是他的人,是他的媳妇。 陆知言看着周炀这个样子,有些无奈的叹气,语气也软了下来。 他回抱住周炀,将脸贴在他胸口,半晌才低声说:“你以后总要在这里生活的,周炀,你不能因为我们这个时候在一起,就完全不顾你以后了吧?” 周炀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陆知言抬头,堵住他的唇。 半天后,他才轻声说:“你不能为了我放弃你的家乡,我也不能为了你放弃我的未来。” “周炀,我们现在好好在一起就可以了,至于以后,别去想好吗?你之后,总要和女人结婚,生孩子的。” 周炀愣了半天,他想说什么。 我愿意为了你离开的。 可是他还没有下定这个决心,周炀清楚,他离不开家乡,正如家乡需要他一样。 他只好闷声说:“我只要你一个,我说了,我不娶媳妇。” 陆知言笑了笑没说话,在他看来周炀现在说的这些话只不过是他还没想明白。 没想明白他以后总会需要一个女人的,一个温柔贤淑的,替他生儿育女的女人。 他只能说:“我们现在好好在一起吧。” 他亲吻了周炀,在吻里不去想未来如何。 第25章 江厌和周满福两家人商量的如何陆知言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过了几天后江厌便来接周满福去了城里。 这件事情很快又在村里传来,奇怪的是大家现在说起周满福就又要说一遍陆知言,摇摇头说一声可惜。 甚至陆知言后面出去碰到二柱子,自从那次之后再不和陆知言说话的二柱子也忍不住到他面前犹豫片刻后道:“你和满福……” 陆知言现在听人说起周满福就害怕,主要是周炀真的太能吃醋了,这几天在外面听到别人把他和周满福扯到一起,回来后便要吃一顿醋闹一次小脾气,陆知言天天哄他,再下去两个人就要擦枪走火的状态。 第44章 他实在不敢听二柱子说起周满福,连忙摆手:“嘘,嘘——不要和我提她了,真的。” 二柱子看他这副模样,却以为他是因为周满福和江厌一起离开的事情刺激到了他,忍不住有些义愤填膺道:“她怎么能这样?你明明还喜欢她,那个城里来的小白脸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因为家里人厉害吗?” 他又道:“满福说不定也不是自愿的,听说是她爸逼她的,我这就去给她爸说,明明你和她之前在处对象的!” 陆知言拦他:“哎,不是——你回来!” 然而二柱子人好腿长又冲动,根本不听陆知言把话说完,转身便直接跑开,弄得陆知言简直欲哭无泪。 他只好无奈回到门口继续晒太阳看书,等到下午周炀回来的时候,果然又是沉着一张脸。 陆知言早就习惯了,凑过去给他一个亲亲,勉强换来他一张好脸后才无奈道:“你别信他们外面说的呀,天天听他们乱说就回来吃醋,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周炀揽着他的腰,低头便要吻他,陆知言立马往旁边躲他,小声道:“别——门还没关呢,被人看到怎么办。” 周炀不管不顾的低头亲他,拿长出来一点点的胡子扎他,含糊不清的说:“不管。” 大门半开着,外头要是有人经过往里面看一眼就能清楚的看到他们在干什么,因此陆知言一颗心提的紧,扭头躲他,抬起手锤了锤他的肩膀。 “好啦,去关门好吧,关了门再弄。” 他被周炀亲的气都喘不匀,好不容易哄着周炀离开他去关门,赶紧把书一拿扭了身子便进屋,在屋子里把门关上了,冲周炀喊:“我真生气了——你自己在外面待会儿吧,等会再进来,等我不生气了着。” 周炀脚步在门口停顿住,半天后陆知言从门缝里看到他转身进了灶房。 陆知言得意的拍了拍手,转身坐回炉子旁看书。 不知道二柱子给周满福家里人说了什么,第二天陆知言就在周炀家门口碰到了周满福她爹周平。 周平看上去是个很憨厚老实的男人,腰间别着一个烟杆子,两只手背在身后蹲在路边上,陆知言刚好出门倒水,刚把盆子端起来就看到周平,动作一顿。 周平也很快看到了他,站起来后把烟杆子从腰间取出来拿到手里,走过来对他严肃道:“陆知青,你来,我和你说两句。” 陆知言懵了一下,不知道周平要说什么,但还是反回去将盆子放回去,掩上门走了出来。 “周平叔,”他笑了笑,态度却有些疏离,站在周炀家门口不远处问:“您找我什么事?” 周平吸了口烟杆子,目光看着不远处冒出点绿意的田地,半天后才扭头看陆知言。 “我知道你和我家满福之前处过对象,那会儿我很不满意你。你这个青年,虽说是城里来的文化人,可我看得清楚,你不喜欢我家满福,是不是?” 陆知言本来还站的有点不耐烦,正想着编个什么理由溜掉,便听见周平这段话。 他轻轻挑了挑眉毛,也没否认,轻笑一声坦然的承认了。 “啊对,”他说:“那会儿确实不喜欢周满福。” 周平虽然知道答案,可听到陆知言这么毫不辩解的承认还是有些恼怒,拿起烟杆子弯腰在地上的石头上磕了两下。 “可我家满福那会儿是真心喜欢你,我和她妈怎么劝她都不听,一颗心扑在你身上,给你干了不少活。” 这一点也不可否认,可陆知言自认这事是原主所干,和他并没有关系,便没有说话。 周平沉默片刻,说:“咱们不说以前的事了,现在满福要和江家小子来往,江家小子人不错,我们两家人彼此也很满意,所以你再不要缠着我家满福了,既然是过去的事了,就让事情过去,往后你也另找个媳妇,成不?” 陆知言听周平这段话有点想笑,心里忍不住吐槽,他往后怕是找不到媳妇。 他一个gay找什么媳妇,这不是害人家姑娘嘛。 他点点头,无所谓道:“当然,你说得对——不过嘛,至于我结不结婚这事,” 周平一脸谨慎的看过来,陆知言忍不住笑,歪了歪头冲他眉眼弯弯,十分无辜的道:“这我可说不准,不过您放心,你家满福,我以后听见她的名字我就捂住耳朵,远远躲开,好吧?” “ok?” 周平眉毛狠狠地皱起,显然没听懂什么哦不哦开,瞪了他一眼,把烟杆子放嘴里吸了口。 “行,你说的,”周平忍不住对陆知言说:“我晓得你跟周炀走得近,你别学他,都二十三四了还没个女人,那不正常。趁着现在年轻赶紧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别跟周炀似的,大半个人了,和女人话都不说一句,怕不是身体……” 他一顿,意识到和小年轻说这话不太正经,轻咳一声后很快转移了话题,说:“成了,往后你也别再找满福了,我让满福也少找你。” 陆知言心里忍不住笑他刚才那一句,基本上村里人都在想周炀是不是身体有毛病,不然这么大把年纪还不找媳妇,然而只有陆知言知道,那地里侍候庄稼一把好手的庄稼汉,在床上也丝毫不差。 他忍住笑一本正经点头,一副“您说的都对”的模样,大大平息了周平的怒火。 周平临走前还说:“你这青年不错,我回头让你婶子帮你打听着,肯定给你找个比我家满福好的。” 第45章 陆知言笑着拒绝他,周平还当他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让他放心了回去,过几天铁定就有消息。 陆知言和周平聊完回去时,就看到二柱子在门口晃悠,一副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样子。 见陆知言过来了,二柱子立马走过来,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上下看了他好几眼才松了口气,说:“你还好吧?” 陆知言翻了个白眼,他对二柱子实在是无语又无奈,但对方又是好心,他不好直接甩脸色,便只好道:“没事。” 擦着他的肩膀便进了院子,收院子里洗好的那些衣服。 他的衣服和周炀的衣服叠放在一起,周炀个子高身材壮,一眼就能看出那些是他的衣服,二柱子目光忍不住在那些衣服上面停留片刻,很快看到混在其中的裤衩。 陆知言面色平静的把那个裤衩也一同收起来,仿佛早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二柱子不由一愣。 他们两个关系难道这么好了吗? 连这种私密的东西,也会帮对方洗? 二柱子忍不住跟在陆知言身后进了屋子,看到还没有叠被子的那一张床,目光一凝。 周炀因为一个人住,家里只有一张床这事二柱子确实知道,可是旁边的耳房里也有床,农村人家里自然不会只有一张床。 可他们睡在一张床上…… 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陆知言,你们衣服谁洗的?”二柱子忍不住指了指其中的裤衩,问:“这是你的?” 陆知言顺着他指的看过去,脸颊一红,佯装平静的拿衣服挡住,才道:“能谁洗,周炀呗,我又不会洗衣服。” 他说的很理直气壮,二柱子愣了片刻后默默收回目光,没有再问。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看着陆知言把那些衣服都叠好放到一旁的箱子里,动作看上去很熟练。 他好像对这个房子格外的熟悉,也很自在,所有的东西应该放在哪里他都清清楚楚。 可二柱子知道陆知言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刚来的时候嫌弃屋子里没有那种大大的立起来的衣柜,也不会叠衣服,所有的衣服都是裹成一团扔到床脚。 那间周炀对面的房间他根本没有收拾过,乱糟糟的。 可是在这里好像完全不一样。 等到陆知言把衣服都收好转身时,发现二柱子还在门口。 “你还在呢?”他说话也挺不客气的,问:“到底什么事情?” 二柱子回过神,很快想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问:“周平叔来找你了没?他怎么说?有没有说要让满福回来?” “你要是还喜欢满福就别再装作不关你的事,我知道你之前那么喜欢她的,你要是好好给周平叔说,他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陆知言看二柱子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无奈打断他:“停,停!我说了,我对她真不感兴趣,你可再别了——行了,你要说这事就转身慢走不送,不然我还能请你喝杯水。” 陆知言坐到炉子边上翻书,不再看他。 二柱子话顿住,半天才恼怒的拍了把门,生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陆知言,你难道也要和周炀哥一样,等到二十三四还没娶上媳妇打光棍吗?” 陆知言替周炀无语,今天是个人说他就要把周炀拿出来cue一次,他替周炀生气,忍不住道:“周炀娶不娶媳妇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能不能不要天天盯着人家的生活,不觉得无聊吗?” 二柱子一愣,呆呆的看着陆知言,表情有些茫然。 陆知言深吸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但他还是忍不下这口气。 “谁说人一辈子就要结婚娶媳妇生孩子,如果他愿意,他也可以不娶媳妇,也可以和男人在一起,你们不要用你们自己的看法去定义别人可以吗?”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过来拍了拍二柱子的肩膀,“好了,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我怎么样,”他顿了顿,说:“和你没有关系。” “周炀也是,怎么生活是他的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送走二柱子,陆知言有些头疼的坐回去,然而那本书却怎么也再看不下去了。 他想起那些人说周炀,那种不理解和质疑就觉得窒息,他只不过是才二十三还没有女朋友,那些人眼中他便如同洪水猛兽。 那如果他们知道他喜欢男人呢? 知道周炀和他在一起了呢? 陆知言嗤笑一声,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他将书推到一旁,趴在桌子上发呆。 他想也许他很喜欢周炀,想和他有一个家,有一个未来的那种喜欢。 可是不知道周炀怎么想。 他不太理解,可不是很敢问周炀,怕从他那里得出一个否定的结果,即使他并不怀疑周炀对他的感情。 之后几天二柱子再没有来找他,陆知言乐的清闲,趁着元宵节之前抓紧把书再过一遍,等年彻底过完以后村里又要忙起来,他又要忙着记村子里的账和村民们的工分。 周炀虽然父母都不在,但他还有别的亲戚在隔壁村,过年那三天也有小辈来周炀家拜年,等到元宵的时候根据这边的习俗,周炀要带着东西回一趟他外祖父祖母家里。 大清早起来周炀便收拾东西,陆知言被他的动静吵醒,懵懵懂懂趴在枕头上看他。 他还没睡醒,脑子一片空白,问:“你干嘛去?” 第46章 周炀收拾好东西,回身到床边来看他。 一晚上过去后炉子里虽然已经没有火,可床上还暖和,陆知言身子包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片莹白的肩膀。 周炀忍不住俯下身,嘴唇落在他背后咬了咬,看到上面泛起一片红后才满意起身,抬手把被子给陆知言盖好,摸了摸他的头。 “我去我外祖家拜个年,你睡吧。” 陆知言“哦”了一声,翻了个身,又不知道想什么,转过来,手肘撑着身子半坐起来。 “周炀,”他声音带着点娇,喊周炀:“你低头。” 周炀低下头,陆知言便从善如流的两只胳膊抱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住他的嘴角。 “我等你回来呀,”他松开手笑了笑,又把身子埋进被子里,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快去吧~” 周炀怔怔的站在床边,抬手摸了摸嘴角,很浅的笑了笑,低低应了一声。 等陆知言彻底睡醒起来已经是大中午了,外头日光正盛,他穿好衣服叠好被子,拿了书继续到外面晒太阳看书。 他这边岁月静好,可趁着十五回来的周满福却并不平静。 她听到她爸妈在饭桌上讨论给陆知言介绍个对象时,忍不住打断他们道:“爸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她脸色有些难看,问:“谁让你们给陆知言介绍对象的,他——” 周平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但看在她今天早上赶早回来看他们的份上还是没骂她,只是说:“这事和你没关系,是我看人家陆知青人不错,想着他也快二十了,给他介绍个对象的——那个谁,你那个如花表姐,年龄也和陆知青差不多,人又利落能干的,我回头给她妈问一声。” 周满福简直要崩溃了,她没想到她就到城里待了几天的时间,她爸妈竟然都在考虑给陆知言介绍对象。 虽然她决定好要尝试着和江厌处一处,可是乍一听到陆知言的消息,还是克制不住自己。 “你们,你们这是乱点鸳鸯谱!”周满福气得把筷子一甩,饭也不吃了,站起来就道:“我去给陆知言说,他肯定也不愿意的,你们别乱来了!” 周平喝住她:“你给我站住!” 周满福她妈给周满福几个哥哥递过去一个眼神,几个嫂子也过去拉住周满福劝。 “满福啊,你听爸妈的,爸妈也肯定不是乱来,那要不是陆知青答应了,爸妈也不敢给人家找啊。” 周满福大嫂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说,周满福反而更激动了,反手甩开她叫道:“我才不信——我要去问他!” “哎——” 几个嫂子在后面叫周满福,硬是没拦住她,眼睁睁看着她跑出了大门。 几人无奈的看向周平,周大哥忍不住皱眉说:“我看妹妹还喜欢那个陆知青呢,要不就——” 周平拍了他一巴掌,恨恨道:“别乱放屁!你妹和人家陆知青没可能,再说了,江厌哪里差了!” 想起自己那八字没一撇的“妹夫”还给自己带了盒城里人才抽的烟,周大哥也讪讪了,摸了摸头不说话。 反而是周平叹口气,说:“算了,让她自己去问也好,我看哪,人家陆知青就看不上她,撞次南墙才懂呢,让她去。” 周满福一口气跑到周炀家门口,连气都来不及喘匀,便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 陆知言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穿了件灰色的低领毛衣,露出一片雪白的脖子和好看的锁骨,阳光站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仿佛在闪闪发光。 周满福瞬间停下脚步,站在门口楞楞的看着陆知言,不知怎么回事,她一下子眼眶湿润。 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蔓延在全身,她看着陆知言就忍不住想哭。 “陆知言……”她轻声叫陆知言。 陆知言本来看书看得正昏昏欲睡呢,就听到有人猛的推开了门,还不等他抬头,就听到了周满福的声音,立马头痛。 想起他对周平说的话,陆知言立马拿书遮住眼睛,往后一躺,一副他睡着了的模样。 偏偏周满福不放过他,叫了他一声后又走了过来,停在他面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陆知言心塞,只好放下书坐起来。 “满福啊,”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十分客气官方的问侯:“回来了啊?” 周满福满眼痴迷的看着他,突然蹲下身抓住陆知言的手,仰头看着他,问:“陆知言,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陆知言懵逼的看着她,一时半会连手都忘记抽回来了,半天才十分困惑不解的问:“……谁给你的这个错觉?” 周满福却不听,抓着他的手更紧了,眼中含泪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分手的,我只是那个时候做了一场梦,一个很不好的梦,梦里你不要我了,还和别人结婚在一起了,我太生气了,才会和你说分手的……可是我放不下你,陆知言,我还喜欢你的,我们和好好不好,我们重新在一起。” “我会像以前那样对你好,不会再和你闹脾气,也不会用江厌来气你了,我们重新在一起吧,好吗?” 周满福说了一大串,然而陆知言只有满脑子的问号。 他十分不解的看着周满福,看到她泪流满面时甚至忍不住在想,江厌知不知道他一个男主现在成了男二? 然而这种话显然很不适合现在问出来,他只好轻咳一声,从周满福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后找出一个毛巾给她,委婉的道:“擦擦脸吧。” 第47章 那眼泪鼻涕都糊一起了。 周满福不知道陆知言嫌弃她,还当陆知言是在心疼她,很快擦干净脸,又要过来拉住陆知言的手。 陆知言十分敏捷的往旁边柱子后面一躲,伸出拦住她:“你等等——你倒是听我说完。” 他叹口气,认真道:“周满福,我早跟你说了,我对你真没兴趣。我那会就说了,以后你有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周满福说:“那时候是我错了,可是我……” 陆知言打断她,他实在没耐心和周满福耗下去了,周炀随时可能回来,他怕等会周炀回来看到他和周满福说话,又是一顿吃醋。 他只好上前一步,同时不动声色的将毛衣领子微微往下扯了扯。 嘴上说:“我们既然分手了,就要各自去追求自己的人生,江厌人挺好的,你和他在一起会幸福的。” 周满福愣了一下,目光在陆知言的脖子上停留片刻,突然看到那几处红,脸色一变。 “你,你……”她指着陆知言脖子上的那几处痕迹,她不是上辈子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儿,自然清楚那是什么。 她颤抖着声音问:“所以,你也找到了你喜欢的人,是吗?” 陆知言静静的看着她,片刻后点头:“嗯。” 周满福后退一步,仍然不可置信:“可是我从来没看到过你和谁走得近?那个人……是谁?” 她话音刚落,大门外便走进来一个人。 二人转头看去,是周炀。 周炀也看到了他们,脚步微微一顿后很快恢复平静,走了过来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对周满福视若无睹。 反而伸手揽住陆知言的腰,一手抓着他的下巴,不说一句话,便直接低头吻住他。 周满福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满脸的慌张,忍不住后退两步,重重跌坐在地上。 陆知言也有些惊讶,可余光看到周满福这个样子也忍不住停下拒绝的动作,反而微微抬了抬头,迎合了周炀这个吻。 几秒后周炀松开他,这才转头看向周满福,语气格外平静的问:“回来了?” 周满福楞楞的抬头看着他,刚才的那一幕像是一个幻觉。 然而陆知言抬手轻轻碰了碰嘴角,有些无奈的模样却让她意识到这不是梦。 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的问:“周,周炀哥,你刚才这是干什么?” 陆知言去关大门,听到周炀仍然格外平静的回:“没看清吗?是我在亲陆知言。” “我喜欢他。” “我们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周满福呆坐在地上看着他,半天才“呵呵”笑了一声,扶着柱子站起来。 “周,周炀哥,你怎么还和我开玩笑呢?” 周满福虽然觉得这个玩笑开的太离谱,但也只有这样想才能压制住她内心的慌乱,她忍不住去看陆知言,想听他会说些什么。 然而陆知言也受够了周满福的纠缠,如果可以彻底打消周满福的念头,也未尝不可。 他挑了挑眉,反手一把抓住了周炀的手,十指相扣。 “嗯,他不是开玩笑,”陆知言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说“我今天吃饭了”一样,他对周满福说:“我们两个很早就在一起了,所以我说我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了,是真的。” 周满福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不可能。” 周炀本来就没多少耐心,看她这样眉头皱的更紧。 要不是看在大家都是一个村子一起长大的,他都能反手把人扔出去。 饶是如此,他脸色还是很难看,拽了陆知言一把,让他不要管周满福,跟自己进屋去。 陆知言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让周满福冷静一下,他点点头,任由周炀拉着自己进了屋子。 刚进去周炀就沉着脸坐到床上,两只手一抱胸,一副问罪的架势看陆知言。 陆知言被他看得无奈,跟着他坐到床边,并肩挨着,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膛里。 周炀身上有一种天然的农村庄稼汉的野性味道,却不难闻,反而让陆知言着迷上瘾。 他忍不住搂的更紧,把脸更深的埋进去,呼吸他身上的味道,觉得两腿发软。 “周哥哥,”他腻着嗓子发娇:“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和我生气,也太过分了吧?” 周炀呼吸微重,他想抬手推开陆知言,可手碰到他肩膀却舍不得了,落到他肩膀上,反而揽着他更紧的贴在自己声音。 陆知言在他怀里轻轻的蹭,蹭的周炀呼吸越发重,他笑的有些得意,抬起头却一脸无辜:“我都听你的话,给她说了咱们在一起了,你还生气呢?” 周炀咬牙,忍住低头想亲陆知言的冲动,他怕他控制不住,但是周满福还在外面。 他当然不是顾忌周满福,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看到或者听到陆知言的样子和声音。 扣住陆知言的腰,周炀闷声道:“……不生气了。” 陆知言喜笑颜开,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又忍不住咬了一下,在周炀要吻他之前迅速拉远距离,推开他的胸膛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一脸正经的道:“我出去看看她走了没。” 周炀都被气笑了,陆知言只管撩却不管灭,他这些日子也已经习惯,长腿伸着,往后一靠,只能靠自己的抑制力压住。 第48章 周满福当然走了,她不能没皮没脸到人家两个人光天化日之下进了屋子关了门还待在人家院子里,但她是哭着走的,飚了一路的眼泪。 村里人本来看她回来还挺好奇,热情的和她打招呼,周满福也顾不上,两只手捂着脸呜呜呜便跑回去了,吓了家里人一跳。 周平皱眉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烟杆子握手里问:“咋了这是?” 周满福她妈一拍大腿,怒气冲冲站起来道:“肯定是那陆知青骂咱家满福了,我去找他!” 周满福哭着拉住她妈,看她妈满脸的心疼更止不住哭声了,“哇”的一声抱住她妈的腰,把脸埋在她妈胸前哽咽道:“妈,陆知言他和周大哥在一起了!” 几人死齐齐懵了一下,没听懂她说的什么意思,周平把烟杆子往桌子上一磕,说:“你这话啥意思,陆老师不是一直住周炀那小子家里头嘛。” 几个嫂子也没听懂周满福说的啥意思,面面相觑。 周满福哭的更凶,说:“陆知言和周炀大哥在处对象呜呜呜!” 她这话一出口,满屋子人都愣了。 周满福大哥犹豫道:“小妹,你没事吧?” 她大嫂也说:“看把孩子气得,都说起胡话了,快,让满福坐着歇会儿,这到底为啥哭的呀?” 周满福二嫂脑子活络,眼珠子一转,心说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周满福的手,确认:“你刚说啥?陆老师和周炀处对象呢?他们可是两男的哎,你是不是听错了?” 周满福哭的打嗝:“不是,没错!他们还——” 陆知言还让她看脖子上的吻痕,两个人还在她面前亲。 这话她说不出口,只好又气又委屈的继续哭。 她也不知道她哭什么,一方面哭他第一个暗恋过的周炀哥竟然处对象了,一方面还哭陆知言心狠,说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她了,当初说的海誓山盟全当做狗屁放了,一扭头就又处了个对象,更是个男的。 像是当头给了周满福一顿羞辱。 她还气自己暗恋的人和自己初恋搞到了一起,气里带着点委屈,心想她到底哪不好,一个两个的,都不喜欢她。 周家人轮流哄她,好不容易哄的周满福没那么生气难过了,这才有时间坐下来仔细问问陆知言和周炀的事。 周平一脸恍惚的说:“怎么会呢?前几天我还打算给陆老师找个对象呢,他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 一想周炀更是个大男人,浑身上下肌肉健硕,皮肤紧实,一个人能打一车的柴,话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不住地说:“怎么会呢?这事,这事它就不能啊!” 周二嫂眼睛一转,趁着大家都忙着问周满福,悄无声息的摸着门出去了,刚巧碰到村里最能八卦的周树家婶子端着洗衣盆路过。 “哎,哎!”周二嫂小声叫她,两个人都是八卦的一把好手,周树家婶子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又知道了什么新八卦,把洗衣盆往地上一放,偷摸着过来了。 “咋了?你家小妹儿今天咋回来了?”她以为周二嫂又和她讲周满福和那城里小子的事,还挺有兴趣听的。 周二嫂头上下点了点:“是回来了,唉——”十分恰到好处的叹了口气,周树婶子立马接话道:“咋了?和那小伙子吵架了?” 周二嫂立马摇头:“那不能——是陆知青,”她冲周炀家方向抬了抬下巴,没说完整,只说:“嗐,我家满福不是之前和陆知青处过一段时间嘛,怕人家江厌误会,就寻思着去找陆知青说清楚,哟,你猜咋的?” 周树婶子被周二嫂这声“哟”说的一跳,问:“咋?那陆知青还喜欢满福啊?” “啧,”周二嫂一低头,周树婶子很有默契的把耳朵伸过来,就听着她说:“听说那陆知青和周家小子,周炀,搞到一起了!” 周树婶子有些不解,说:“啥叫搞一起了?” 周二嫂两只手往兜里一揣,笑的很奇怪,说:“还能咋搞一起,男的和女的怎么搞,他两男的就咋搞呗——哎,你可别说我说的,我就给你提个醒,让你家小子少跟陆知青混,谁知道这和男人搞一起是不是什么毛病,小心给你家几个小子传染上了,到时候你家断后噢!” 周树婶子吓得不轻,连连道:“这不能吧——”她还因为陆知言和周炀搞到一起而困惑,眼睛里全是迷茫,问:“哎不是,他两个男的,怎么能搞一起呢,你别是瞎说。” 周二嫂“呸”的往地上吐口唾沫,回头看了眼周家大门,见关的严实,放下心来,扭头信誓旦旦道:“哪能是瞎说,我家——”她想说周满福亲眼看到的,话头一转,说:“我亲眼见到的,两个大男人搁屋里又亲又抱的,那哪儿能看错。” 她八卦说完,一颗心都放到了肚子里,只觉得浑身惬意,再没有那种秘密说不出来的憋闷感,神清气爽:“成了,不给你说了,我还进去安慰我家满福呢,你洗完衣服了啊?” 周树婶子恍恍惚惚的点头,又听见周二嫂进门前还告诉她:“哎,别给别人说啊!” 身子一扭,进屋了。 周树婶子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端起洗衣盆回家,刚进家门就看到她家念高一的小子拿了书要出门。 往常他去找陆知言问题,周树婶子只觉得欣慰,可一听周二嫂如此一说,她顿时把洗衣盆往旁边台阶上一放,问:“干嘛去?” 第49章 周铭不解的道:“去陆老师家问几道题去啊,还能去哪儿?” 周树婶子一颗心突突的跳,满脑子就是周二嫂说的那句“小心你家绝后”,她迅速拉住周铭的胳膊不让他出去,说:“你先等着,先别去,或者去问别人。” 她语气一厉,道:“总之不许去找陆知青了。” 周铭觉得他妈跟有病一样,之前还让他多找陆老师问题,多向人家学习,现在又不让他去找人。 他翻了个白眼,刚好也懒得学习,把书本一扔:“那算了,我不去了。” 他乐的待在家里清闲,能不学习最好。 * 陆知言还不知道周满福回去一哭一闹,就把他想瞒住的事情闹得人人皆知。 他看完那几本书,开始考虑等他爸妈来的时候要怎么说。 高考是在十月宣布恢复的,差不多十二月才能去参加考试,理智上陆知言清楚他如果回省城复习效果会比在下湾村好的多,何况他爸妈都是高中老师,帮他找老师找资料什么的也很方便。 但情感上,他舍不得走。 抬头看了眼在忙活的周炀,男人火气大,在屋子里仍然只穿着件背心,外头套了个棉袄,扣子没扣完整,露出一大块小麦色的健硕紧致的胸膛,鼓鼓囊囊的,几乎要把背心撑爆。 陆知言有些眼馋心热,恨不得上手过去摸两把咬两口,又怕真给周炀惹急眼了,最后受苦的是他。 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但想到离开下湾村就要抛弃这样一个高大健硕的新鲜男人,陆知言更舍不得。 人都没吃到嘴里就走,这也太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过了十五后没两天许青他们便要开学,他好不容易说服家里人,想着这学期再去上一学期,等彻底把高中的课程学完,不管到时候能不能参加考试,他也心甘情愿回来帮忙干活。 家里人拗不过他,又想着也不过半年,咬咬牙也就撑过来了,便不再说什么。 许青收拾收拾东西,赶在去县城前一天拿了几本他一个寒假没弄明白的数学题来找陆知言。 上湾村和下湾村离的不远,步行也就一个小时,时常有下湾村的村民会到两个村中间的那座山上挖掉野菜和草药。 许青一路过来,碰到了几个下湾村的村民,大家以前都是一个大队的,基本上都熟悉。 许青打招呼,几个婶子问他:“还没开学哪?” 许青笑着把肩膀上的布包往上提了提,说:“明天去学校,我去找陆知青问一些题。” “陆知青啊?”几个婶子彼此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奇怪,许青不由愣了一下,停下脚步问:“陆知青家出事了吗?” 她们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嫌弃鄙夷,又有点看不惯似的,一个婶子过来拉住他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听婶子一句劝,再别和陆知青一起走了。” 她摇了摇头,许青还想问什么,她却不说了,其他几个人也是,连连摇头:“可不敢跟着他一起瞎混了,文化学的再好,那也不正常嘛……这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事情。” 许青问什么事情,她们又不说,一个劲的让他不要去找陆知言。 许青性子犟,越听他们这么说反而越急,干脆一跺脚一溜烟朝着下湾村跑了,说:“你们不说算了,我自己去看!” 几个婶子连连在后面喊他,她们也是好心,这几天陆知言和周炀在一起处对象的事传到了村里,她们原来是不信的,可看大家都说的有鼻子有眼,也不得不信。 对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来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男女阴阳,合该是一起结果过日子的,她们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过哪个村子里说男的和男的在一起了。 这种事情说出来就离谱荒唐。 本来他们看在陆知言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说话又斯文有礼的,对他印象很好,还想着让他带着自家孩子认几个字。 可不知道听谁说,这喜欢男人是病,而且还是传染的,万一传染到自家孩子身上,那可是断子绝孙的大事。 她们对陆知言印象再好,也敌不过对断子绝孙的恐惧。 几个婶子又说起周炀,她们是眼看着周炀从半大少年长大的,之前就在想他那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响的木头性子,谁家闺女能看上他。 万万没想到最后是和陆知青搞一起了,这事想起来就膈应的慌。 “那孩子,”一个婶子摇头叹气:“终归还是没当爹妈的管教,这才得了这不好的毛病。哪能和男的在一起呢,他爹妈在地底下,要晓得他老周家断子绝孙这事,不得气的从地里蹦出来来吗?真是,这事情……啧!” 把这事又当笑话或者故事拿出来说两句,大家也就又低头忙自己手里头的事情了。 许青一溜烟跑到周炀家,发现家里没人,反而是对面陆知言家里传来咣咣铛铛一阵声音。 他推了门,一眼就看到扶着梯子的陆知言和蹲在屋顶修房子的周炀。 听见声响后陆知言转头,便看到许青挎着个包站在门口。 他又抬头看了眼周炀稳稳当当蹲在屋顶,他放了心,拍了拍手上的土走到门边,招呼许青进来。 “这两天天晴,我和周大哥补一下屋顶,”陆知言见许青不住往上看,笑了笑解释又从屋子里拿了杯子要给他倒水,许青连忙制止了。 第50章 他把书包往旁边的柱子上一挂,将袖子往上撸了撸就要过去帮忙。 “周炀哥,”许青在屋子底下仰头喊:“我上来帮你。” 陆知言没拒绝得了他,只好扶着梯子送他上去,自己在下面帮忙递瓦和砖头。 许青蹲在另一头,看着这屋顶破的还挺厉害,忍不住探头问:“陆大哥,大家都现在就忙起来了吗?这要你和周炀哥怕没个十来天修不好吧。” 周炀没吭声,闷头干自己的活,只有听许青喊陆知言一声陆大哥的时候才抬头看他一眼。 陆知言将一桶瓦片递上去,拿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抿嘴笑了笑,说:“没事。” 没给许青解释为什么没人来帮忙。 反而许青说:“不行,我回头帮你们找几个人吧,我在下湾村也有几个兄弟,我让他们赶明过来帮忙。” 陆知言忙道:“不用,反正也不急着住,就是眼下没那么忙,又赶着天气不错,过来修修而已。” 许青干活利落,人也干脆,说:“陆大哥,你别和我客气,我兄弟就是你兄弟,你放心,我虽然明天去学校,可我几个兄弟都在家里呢,他们都天天闲的没事干,我喊一声他们就过来了。” 陆知言说不过他,只好看周炀,喊他:“周大哥,你看呢?” 没人的时候他就直接喊周炀,有人了就很彬彬有礼的喊周大哥,周炀都习惯了。 他头也没抬,沉声道:“不用。”他是干惯了这些活的,下手又快又稳,许青只觉得像是变魔术一样,不由看得愣了一下。 就听周炀说:“我一个人可以。” 许青还想说什么,陆知言便在底下扯开了话题,他只好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忙活了一整天,也不过才修了墙角那一块,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陆知言招呼他们休息。 “我做了晚饭,先吃饭吧。”陆知言已经短暂的掌握了做饭这门技术,虽然做出来的饭味道不怎么样,但勉强可以入口。 周炀好养活,他是一个人的时候随便下一把面就能度日子的主,陆知言做什么他都能闷头吃下去,以至于陆知言觉得自己在做饭方面还是比较有天赋的。 许青就不一样,明明挺好的菜,能被陆知言炒这么难吃,他实在很服气。 但不好说什么,只能勉强吃了一碗,就帮忙收拾桌子。 陆知言知道他是来问题的,麻烦了他一天,吃完晚饭后就拉着他到桌子边上讲题。 对许青而言很难的那些题对陆知言而言说不上多难,他讲的清楚又迅速,很快就把那些题给许青讲明白了。 许青弄明白了那些困扰他好多天的难题,干了一天活的疲惫很快消失,满脸的灿烂笑意,和陆知言说了谢,他临走,还说:“我这就一顺去他们家里说一声,陆大哥你放心,不麻烦,对他们来说就是来玩玩的事情。” 陆知言没想到许青这么执拗,又说不过他,无奈苦笑。 “真不用,他们只是……”他抿了抿唇,虽然早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但仍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天从周满福离开,陆知言便预料到了这个可能,他甚至后面隐隐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那样做了,他无所谓,只是周炀……是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 他晚上告诉周炀,可周炀向来是那副模样,一点也不顾及别人怎么看他。 他只是说:“让他们去说,我不在乎。” 陆知言又气又无奈。 陆知言不是傻子,村里人态度的转变他看的清清楚楚。 以前出门看了村民大家总能打声招呼,村民们也爱让自己家小孩来找陆知言玩,可从那天的第二天,陆知言走路上,他们便远远的小声说什么。 他听不真切,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在说自己,以及周炀。 后来还有小孩来找他,陆知言叫了他们耐心的给他们复习年前教的那些字,没一会儿小孩父母便匆匆跑来了,对上陆知言笑的很尴尬,说出来的话倒也客气:“这小孩儿皮的很,打扰你看书了,我这就领回去。” 拉了小孩的胳膊没走两步,便低声骂:“说了不让你过来找他玩,你个破孩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都说了他们喜欢男的……” 再接下来的话陆知言没有听见,他也不生气,只是觉得无奈又好笑。 这就是农村,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事也怪不得周满福,是他那天太糊涂了,竟然就任由周炀那样胡作非为。 陆知言不知道怎么跟许青解释,他也担心许青父母从下湾村村民这里知道他和周炀在一起的事情,回头骂许青,只好委婉道:“真不用,反正你明天也回学校,以后忙起来了,咱们也见不上几次。” 许青有些怔楞,半天才说:“陆大哥,是不是有人说你什么?” 陆知言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周炀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在屋檐底下喊他。 他笑了一声,拍了拍许青的肩膀,说:“真没事,你专心念你的书,只要不松懈,对你来说考上个大学肯定没问题的。” 周炀脚步声渐近了,陆知言推许青一把,说:“成,不送了,手电拿上。” 许青抿了抿唇,刚才眉眼间的那股欢喜消失不见,变得很是失落,低了低头,接过手电闷声道:“那行,我先走了。” 陆知言看着他转身,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中,他忍不住扶着门框叹了口气。 第51章 腰上便被一只手握住,男人灼热滚烫的呼吸打在他脖子上,陆知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往旁边躲了躲。 “干嘛呀?进屋。”他没好气的手肘往后,却被周炀握住。 周炀一只胳膊便能圈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扣着他的下巴让他侧过头,很凶的重重亲他。 “你今天和他说了好多话,”周炀咬住他的唇不放,含糊的吃醋:“都没有和我说话。” 他现在在陆知言面前吃醋撒娇越发熟练,陆知言也不怕,伸手掰开他的脸,嘴唇麻麻的痛,忍不住骂他一声:“你属狗的吗……哪里没和你说话了?” 周炀不管,两只手又从陆知言肩膀后面往前,紧紧的把他扣在怀里,头埋在他脖子处。 陆知言干了一天的活,总感觉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周炀还像是不嫌弃他臭似的,一个劲的在他脖子处吸,弄得陆知言又痒又难受。 “好了好了,”陆知言认输,回抱住他的脖子,干脆放弃挣扎:“我懒得走了,你抱我进去吧。” 周炀说干就干,稳稳的把陆知言抱起,像是抱了个小孩儿一样轻松,大步往屋子里走,一路走到床边,将陆知言扔到床上。 陆知言撑着身子要坐起来,肩膀上便被一推。 周炀摁着他压下来,声音还闷闷的,带着气似的:“陪我睡。”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陆知言鼻息间尽是周炀身上的味道,他今天也出了一身汗,然而那股汗味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好闻味道,他渐渐觉得脸颊滚烫,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抬头看着周炀,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知言想要推开周炀的手在半空中顿住,颓然垂下来,放到了脑袋两侧。 他放弃挣扎,微微偏头,不敢看周炀那双充满欲/色的脸,胸膛有些急促的呼吸。 屋子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黏滞,屋子中间的灯光线昏暗,微微摇晃。 周炀垂头看着身下的青年,白皙的皮肤上蒙了一层暖黄色的灯光,又被他的身躯遮挡住,只露出如玉的半张侧脸。 青年眼睛半阖,眼睫轻颤,放在脸颊一侧的头无声的悄悄捏紧了,指尖泛着点白。 周炀控制不住,喉结上下一动,俯下身子便吻了上去。 这个吻味道很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陆知言说不上来。他被亲的恍恍惚惚,脑子像是一团浆糊似的,一时连呼吸都不会了,硬生生憋的自己脸颊通红,眼前发黑。 周炀轻轻的蹭他,咬着他上嘴唇上嘟起的那一块唇珠,粗砺手指停在他眼角下方的那颗小痣上。 他声音低哑的不像话,却仍然问:“小言,我想要你。” 陆知言脖子都红透了,他没说话轻轻偏了偏头,把雪白的脖子露出来,任由周炀又亲又咬。 周炀亲了一会儿,又问:“阿言,给我,好不好?” 陆知言又羞又窘,忍不住扭头瞪了他一眼,然而这一眼却并无杀伤力,反而看得周炀火气一下子变大。 他忍不住往下摸去。 偏这时,大门被人咣咣咣的敲响了,又急又重,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 两个人都被这一阵敲门声弄得一愣,随即陆知言如梦初醒般,一把推开周炀,涨红了脸把衣服扣子扣回去,又站起来拿手背贴在滚烫的脸颊上。 周炀蓄势待发,被他这一推,茫然坐到床边,陆知言看了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还不甘心,抬腿踢了他一脚,骂道:“木头一样发什么呆?开门去!” 周炀脸色阴沉难看,恼怒的看着陆知言,最终还是咬着牙勉强穿回衣服,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屋子里仍然有刚才那种缠绵的气息,陆知言红着脸开窗通风,又倒了杯冷水拿在手里,慢悠悠的晃出门看是谁。 周炀打开了门,门外的人却没有进来,陆知言想看一下是谁,可周炀高大的身躯挡着,他什么也看不见。 “谁啊?” 陆知言干脆捧着杯子走过去,一看清来人脚步立马一顿,连眉头都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周炀表情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语气更是冷淡不耐。 “你到底来干嘛?” 周满福两只手死死的攥在一起,一抬头就看到了周炀身后的陆知言,立马眼眶一红便落下眼泪来,哀求道:“周炀哥,我就和陆知言说一句话,就一句话……” 周洋打断她,仍然没有让开,冷冷的道:“要说就赶紧说。” 周满福一噎,视线泪蒙蒙的越过周炀看向陆知言,陆知言想也不想,拿着杯子往周炀身后一躲,只露出半张脸,也是冷冷淡淡的。 “什么话,你说吧,我听着呢。” 周满福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周炀,陆知言笑了一声,把下巴放到周炀肩膀上,说:“你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你对我说,和当着周炀面对我说没区别。” 见周满福张了张嘴,仍是犹犹豫豫的模样,陆知言没了耐心,唇角的笑收敛起来,淡淡道:“不说就算了,慢走不送。” “等等!” 见周炀真要关门,周满福连忙伸手拦住,她匆忙往前走了一步,也顾不得周炀还在,哭道:“对不起,对不起,陆知言,我今天才知道他们都在说你和周炀哥……真的对不起,可是真的不是我说的,” 她语无伦次的解释:“我那天回去后真的没有给别人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会那样说你……” 第52章 陆知言两只手捧着杯子,慢慢喝了口水,才轻声打断她。 “不对,”他语气淡淡的,周满福愣了一下,泪眼朦胧的看他。 陆知言说:“你不该和我说对不起,我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你应该说对不起的是周炀。” 周炀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周满福对不起的是他。 至于陆知言,他对这些村民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也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因此无论他们是喜欢他,还是厌恶他,对陆知言来说都无所谓。 他只是心疼周炀,替周炀感到委屈不平。 周炀嘴上说着他不在乎,即使听到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仍然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陆知言知道,周炀难过了。 他从小在下湾村长大,那些人对他来说不止是村民,更是长辈,是家人,可他们不理解他,甚至觉得周炀喜欢一个男人是有病,是有愧祖宗。 陆知言每每听到那些话,又生气,又难过。可他不敢告诉周炀,这个木头一样的呆子嘴上说无所谓,可心里比谁都在乎。 周满福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周炀。 她对这个同村的哥哥,说是曾经喜欢过,却并不了解他,一直觉得周炀像是一棵树,沉默无声,好多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 可陆知言这么一说,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离谱。 周满福这下是真哭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跟个小屁孩一样,说:“周炀哥,对不起呜呜呜,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一直缠着陆知言的,还让别人也知道你们在一起,呜呜呜对不……” 周炀看着她哭的这个样子,手指轻轻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抬起手,只是声音听上去很不耐烦似的说:“行了,别哭了。” 周满福哭声顿住,因为哭的太急还打了个嗝,茫然的看着周炀。 周炀移开视线,不太自在的沉声道:“回去吧,天黑了。” 周满福还没明白过来,陆知言已经知道周炀不怪她了。 他轻叹一声,空出一只手牵住周炀的手,默默的和他十指相扣。 周满福没有错过他们的这个动作,她愣了一会儿,很快明白过来。 她后退了一步,勉强忍住眼泪,十分认真的弯下腰给他们鞠了个躬,说:“真的对不起,周炀哥,还有……”她顿了一下,还是说:“陆大哥。” 陆知言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周满福慢慢走下台阶,一手擦着眼泪,说:“周炀哥,我明天就回县城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也不会来找陆大哥了,我……”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陆知言有些汗颜,周满福说完这一句,扭头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路跑了,看的他也是一阵咂舌。 周满福其实本性也不坏,就是被家里宠坏了,年龄又小,爱钻牛角尖。 这一回算是实打实的吃了个亏,估计以后能清醒不少。 他扭头看周炀,见周炀还楞楞的看着周满福走的方向,他不由笑道:“怎么,舍不得你的满福妹妹了?” 周炀回过神,他眉头还皱着,很老气的哼了一声:“惯的她臭毛病。” 陆知言笑,抓着他的手却没甩开,说:“行了,这一晚上一个两个的,睡了。” 周炀扭头目光灼灼的看他,陆知言立马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屋子里走,等周炀关上门再进屋,他已经换好衣服躺到了床上,一床被子包的严严实实,连脖子都没露出来一块,只露出一张脸似笑非笑道:“火气那么大啊,那行,今晚就不用盖被子了。” 周炀看了他半天,还是认命的另取了床被子。 * 澧县火车站, 一个中年女人手腕上挎着个皮质的小包,扭头对身后的人催促道:“老陆,你快点。” “哎哎,来了。” 人群里挤出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男人,他上身穿着件蓝色的工作服,里面却不伦不类的穿着件雪白的衬衣,再下面是一条黑色笔直的西装裤,腰间卡着一条皮带,脚上一双尖嘴皮鞋。 不论看多少遍,女人还是会被自己男人这副打扮给弄无语,她瞥了一眼后匆匆移开视线,怕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气死。 比起男人,她穿的便洋气时髦许多,一件杏黄色的大衣,里头是带着花边的衬衣,一头微卷的及肩长发,眉眼温婉秀丽,笑起来也颇为大方动人。 “等等我啊,秀琴。”陆展文气喘吁吁的跟上自己妻子,对自己这一身颇为自得,边喘气边说:“我这一身不错吧?这鞋可是小谢从深市给我带回来的,说在他们那儿可流行了。” “这裤子是小顾给我的,这一帮孩子还记得我这个老师,真不错。” 陆展文对自己学生还记得他颇为自豪,张秀琴忍不住吐槽:“得了吧,他们要知道你把好好的流行衣服穿成这个样子,怕是恨不得没给你寄过。” 陆展文还想说什么,张秀琴一伸手,打断他。 “行了,我不想和你说这些,我赶着见儿子。”她匆匆往前走,找顾清源说给他们安排好了的车,远远的见一个男人左右张望,见了他们眼睛一亮,迅速跑了过来。 “是陆老师和张老师吧?”男人笑道:“顾先生打电话让我在这里等你们,送你们去下湾村的。” 张秀琴眼睛也一亮,扭头帮着陆展文把东西全部塞进车里,连连说:“麻烦你了。” 第53章 男人憨厚一笑,给他们关好车门,自己进了前座开车。 “不麻烦不麻烦,您二位是国之栋梁,终于得以沉冤得雪,我们大家伙心里都高兴。” 张秀琴是女人,听他如此说眼眶便忍不住泛红,回想起过去这半年,虽然她夫妻二人没吃多少苦,可每日被提审调查,禁锢住自由,又眼睁睁看着从小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的儿子被派去下乡,心里还是难受的紧。 陆展文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笑着道:“总归过去了,往后的日子便好了。” “等把儿子接过去,我们一家三口,日子就好了。” 既安慰妻子,也安慰自己。 第30章 小轿车一路从县城开到下湾村,等到下湾村时,日头也不过斜斜的从东边升到了天空正中央。 他们夫妻二人不知道自家儿子住哪儿,连在下湾村也是顾清源知道他们被放出来之后连夜赶来接他们时说了一嘴。 本来顾清源的意思是让他们等两天,等他把手头的公务忙完就送恩师来见儿子,可张秀琴和陆展文却是一天也等不住。 他们夫妻二人就陆知言一个儿子,又是早产。儿子身体弱,他们打小捧在手心里,连一件重物都没拿过,养的儿子细皮嫩肉,身娇体弱的,偏偏那时候他们被带走时急急忙忙,一时之间没找到人托付陆知言,甚至连帮他准备行李都没做到。 混乱之中也没来得及给陆知言准备钱财,等他们知道陆知言被下放到农村去时,张秀琴哭的差点晕过去。 他们日日夜夜担心陆知言熬不过去,怕他在农村吃不饱,穿不暖,幸好前两天得了顾清源的信,知道他衣食无忧放心了不少,可听顾清源说他现在懂事乖巧了许多后,又心如刀绞。 就算之前陆知言有点脾气,也是他们夫妻两个惯出来的,嘴上天天骂着说让他懂事一点,可真知道孩子懂事听话了,他们反而更难过。 要不是遭了这么大的罪,她儿子哪能那么懂事。 两人也顾不得别的什么,车一在下湾村麦场那儿停下,张秀琴便匆匆往出走,司机老李停好车,跟着陆展文拿了东西跟上来。 顾清源都给他打电话交代清楚了,让老李带陆展文夫妻二人去找书记,老李便道:“顾先生都安排好了,您二位跟我来吧。” 他常去澧县这附近几个村子,下湾村也来过不少次,和书记更是熟悉,带着夫妻二人到了书记家,让他们等着,自己上前去敲门。 没一会儿,书记媳妇便从里面应着走了出来,打开门,见是几个不认识的人,问:“您三位这是……” 老李上前一步,笑呵呵道:“书记哥在不,有人来找他,我送人过来的。” 书记媳妇“哦哦”应着,请他们往屋子里走,说:“他呀,他到陆知青家里帮忙去了,年前下了场大雪,陆知青家房子塌了,他们——” 书记媳妇话没说完,便看到那衣着洋气的中年女人惊呼一声,上前一步急忙问:“房子塌了?那人呢?” “哦,人没事,”书记媳妇立马道,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便看老李,有些犹疑的问道:“这二位是?” 老李解释:“他们是省城来的,听说孩子年前暑假那会儿被安排到咱们下湾村了,这回有空,就过来看看孩子。” 他没说陆展文夫妻二人的事,只问:“那位姓陆的知青,叫什么名字?” 书记媳妇道:“哦哦,他叫陆知言,确实是去年暑假那会儿从省城来的,原来是您二位的儿子,”她看向张秀琴和陆展文,心道怪不得陆知青长得好看,浑身上下一股文化人的气质呢,原来是父母长得都好看。 就是这当爹的吧,衣服穿的挺怪。 书记媳妇知道他们的身份,对两个人便亲切了许多,要他们坐下喝杯茶,说让二柱子去喊人过来,可张秀琴却一秒也等不住了,客气的谢绝了,说自己要去看看孩子。 陆展文也知道自己媳妇的性子,他自己心里也急,就是表面装的淡定,让老李帮忙先把那些东西在书记家里放一放,拜托书记媳妇带他们过去。 这是小事,书记媳妇把围裙一拿,爽朗道:“行,我洗个手,这就带你们过去。” 路上,她看张秀琴眉眼间带着担忧和焦急,忍不住安慰道:“您放心,陆知青在我们村上挺好的,那屋子虽然塌了,不过那会儿陆知青在学校里给孩子们教书,没伤着他。” 张秀琴叹了口气,知道书记媳妇是在安慰她,可好歹也放心了不少,侧头对她笑了笑,又道:“他那孩子打小被我和他爸娇生惯养的,什么活也干不了,那屋子塌了,他住哪儿,吃的怎么样,穿的怎么样,姐,我一想起这些心里是抽痛啊,那孩子……” 张秀琴眼眶一红,忍不住拿手掌遮住脸。 陆展文默默从蓝色工作服兜里掏出张雪白的纸巾递给她,张秀琴接过来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笑。 书记媳妇看他夫妻二人虽不怎么交谈,却默契十足,陆展文虽脚下赶着路,可妻子一哭便及时递过来纸巾,可见是时时关注着她的。 她顿了顿,犹豫着还是道:“这倒不用担心,陆知青一直住在村里一户人家中,那家人倒是好人,两人关系也很好。” 就是太好了,好到两个人都处对象了,这话她没敢告诉张秀琴二人。 张秀琴擦干眼泪,脚下急匆匆的赶着路。 第54章 下湾村就这么大点,村里来了陌生面孔,没一会儿大家都知道了,经过几家门口,就有人问:“婶子,这是往哪儿去啊?” 目光落在她身边陆展文和张秀琴二人身上,带个点惊讶。 他们还没见过有谁把头发卷成那个样子的,何况张秀琴还涂了点口红,又描了眉毛,一眼就能看出是大城市来的人。 再看她旁边的男人,虽然衣服不伦不类的,可脚上那双尖嘴皮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两个外来人,他们不免好奇。 书记媳妇却对他们不怎么热情,淡淡说了句:“有事”,便敷衍过去。 村民们这两天对陆知言和周炀的态度,她和书记看得清清楚楚,不由觉得寒心。 问话的人撇了撇嘴,两只手往袖子里一揣,蹲在路边晒起太阳,不说话了,看着他们往周炀家方向走去。 十来分钟的时间,他们便到了周炀家门外那条路。周炀家门掩着,反而是对面传来说话声,书记媳妇刚想招呼二人先进周炀家里歇一歇,一扭头就见张秀琴拉着陆展文推开陆知言家那道门,走了进去。 她跺了跺脚,连忙跟了上去,倒不是怕他们二人认不出人,实在是怕屋子里那几个人把不住话,在人家面前把话都说完了,那就尴尬了。 陆知言正提着一桶水从水井旁往过走,书记帮着周炀在屋顶修补,二柱子木木的在角落里和水泥,头也不抬。 自从知道他和周炀在一起后,二柱子就一直这个样子,陆知言也挺无奈,只好尽量当做他不存在。 倒了几碗水,陆知言拿过去让周炀和书记下来喝口水歇一歇:“先洗把手,我水倒好了。” 书记先去洗手去了,周炀却站在他面前,那张端正俊逸的脸上全是汗,陆知言看得心疼,忍不住抬手帮他把额头上的汗擦掉了,也干脆不要他先去洗手,反而抬起手把碗放到他嘴边,小声催促:“快喝。” 周炀低头,就着他的手大口大口喝完半碗水,连衣服领子都湿了一大块,看得陆知言无奈,只好用手背帮他擦掉下巴上的水,正要说话,便听见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喊他。 “言言。” 陆知言愣了一下,下意识看过去,随即脑子一懵,连手都忘了收回来。 烫着卷发的女人站在门口,眼眶通红的看着他,眼里满是痛心和怜惜,旁边的男人也看着他,神色比起女人平静很多,眼眶却也是微微红着的,但仍然勉强笑着。 陆知言脑子里迟钝的想起两张面容,他张了张嘴,刚喊了声“爸,妈”,一扭头,连忙把碗塞到周炀怀里,迅速把手伸了回来,后退两步,拉远了和周炀的距离。 “妈……”他看向女人,呐呐道,下一秒女人便冲过来,一把把他抱进怀里,身体微微发抖。 陆知言愣了一会儿,突然感受到一阵湿热。 陆展文也走了过来,抬了抬手,最终还是落在他肩膀上,上下看了看,微笑着点了点头。 “长大了。” “……妈,”陆知言有些尴尬的拉开张秀琴,她都已经抱着他哭了半个小时,陆知言感觉自己肩膀都湿透了。 主要是周炀还在旁边看着,眉头死死的拧着,想说什么的样子,他赶紧递过去一个眼神,同时拉开张秀琴,对她无奈道:“好啦,您看,我真的没事。” “我在下湾村待的挺好的,真的,我发誓——您看,我是不是变胖了?” 陆知言捏了把自己的脸颊,让张秀琴看他脸上的肉,又是撒娇又是哄,终于让张秀琴止住了眼泪。 “你这孩子,”张秀琴带着泪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说:“呆的像块木头,上次你顾大哥来这儿出差,怎么不让他带你回来?” 周炀一听这句话,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动了动,抬头便要说什么,陆知言连忙站起来走到周炀面前,扯开话题道:“爸,妈,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就是周炀,周大哥,他人很好,我来了下湾村以后他一直帮我,我之前也是一直住在他家的,周大哥人很好的!” 怕他们不相信,陆知言还肯定的点头,又对书记说:“对吧,书记叔,我和周大哥关系很好,跟亲兄弟一样!” 书记扯开嘴角笑了笑,说:“对,他两关系很好,陆知青一直拿周炀这小子当亲哥哥呢。” 还亲哥哥呢,怕不是情哥哥? 书记这话没敢吐槽,他摆了摆手,和媳妇一起拉着二柱子离开了,把空间给他们四人,让他们慢慢说话。 张秀琴听陆知言这么说,当下便站起来走到周炀面前,亲切的看着他,两只手握住他的一只手,认真道:“周同志,谢谢您帮我照顾言言,我代言言感谢您。” 她作势要弯腰鞠躬,周炀连忙往旁边躲,手也一下子从她手里抽了回去。 “不用——”对上长辈,尤其是陆知言的长辈,周炀僵硬着声音道:“您客气了,我应该的。” 张秀琴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周炀脸上一层薄红,紧张局促的看着她,两只手攥成拳,看上去像是很怕她似的。 陆知言连忙挡在中间笑呵呵道:“妈,你别这样,我当周大哥是亲哥,你就是他妈,这不是折寿嘛。” 张秀琴一想也是,人家帮了言言这么多,总不能一句轻飘飘的感谢就完事。 她便站直身子,扭头看陆展文。陆展文得了妻子的视线,立马走过来拍了拍周炀的肩膀,笑道:“行,言言拿你当哥哥,我也就倚老卖老了,喊你一声侄子如何?” 第55章 周炀身子绷的很紧,干巴巴道:“嗯。” 陆知言探头说:“爸,他叫周炀。” 陆展文无奈道:“行,知道了,你和你妈一边聊去,我找你周炀哥说事情。” 陆知言不是很放心让周炀跟着他爸走,偏偏他妈让他过去,事无巨细的从他离开学校开始让他讲,甚至在下湾村一天吃几顿饭也问,最后陆知言无奈了。 “妈,你别总拿我当小孩,我是个大人了,我都快二十了。” 张秀琴又好气又好笑,拧了把他脸颊上的肉,道:“还大人呢,妈眼里你就是小孩儿。” 陆知言心里记挂着周炀,眼巴巴的看着门外,张秀琴见他这个样子,不由眉毛一挑,问:“你和那周炀,关系这么好?” 陆知言吓了一跳,赶紧看她,眨了眨眼装作一脸无辜茫然。 张秀琴没好气道:“别在我跟前装——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我刚才进门还见你给他喂水擦下巴,” “你两到底怎么回事?” 第31章 陆知言心脏咚咚跳,对上张秀琴却仍装的一脸无辜茫然,语气中八分疑惑两分不解的装傻充愣:“都说了啊,周大哥人很好,我一直住他家,我们两个跟亲兄弟一样。” 生怕张秀琴不信,陆知言肯定的点头,说:“真的。” 张秀琴怀疑的看了他几眼,终究还是相信了他,伸手拧了把他的脸颊,无奈道:“算你运气好,碰到个好人,回头咱们可要好好报答人家。” 陆知言挽着她的胳膊一脸乖巧的点头,心道哪里还轮得到你们报答,该报答的我可是在床上都报答过了的。 两人正说着话,陆展文带着周炀从门外进来,陆展文手掌搭在他肩膀上,看起来关系亲密了不少,连周炀肩膀也是放松着的,有些僵硬的对陆展文笑着。 陆知言连忙起身走过去,先是看了眼周炀,见他除了有些紧张无措外,脸色倒也平静后便放下心来,随即便走到陆展文另一侧,抓住他的胳膊。 “爸——你和周炀哥都说什么了啊?” 主要是陆知言想知道周炀有没有把他两在一起这事说出来,他实在怕周炀能耿直到这种地步。 不过看他爸的脸色应该是没有的,陆展文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道:“你还怕你爸我欺负你周炀哥?” 陆知言“嘿嘿”笑了一声,嘴上说着“哪能呢”,可目光不住往周炀跟前看,明显了就是这个意思。 陆展文“嘿”的笑一声,坐回张秀琴身边,说:“你小子也是运气好,碰到周炀这样实诚的孩子,他都告诉我了——” 陆知言呼吸一窒:“啊——” 周炀眉头皱了一下,看了眼陆知言,又抿了抿唇。 陆展文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语气平静的说:“人家说你听话懂事,又乖又有礼貌——这话我就听听,我是你爹,我能不知道你什么德行?” 陆知言那口高高提起的气一下子松了,忍不住扭头瞪了周炀一眼,又很快笑开,软着嗓子腻腻歪歪撒娇:“你这话什么意思嘛,我哪里不乖了,周大哥总不能骗你吧?” 他斜了一眼周炀,抬着下巴道:“是吧,周大哥?” 周炀点了点头,沉着声音对陆展文说:“小言很好,我很喜欢他。” 张秀琴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可看了眼笑眯眯靠在周炀身上的陆知言,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反而是陆展文,听了这句话后欣慰的笑了笑,又摇头:“周炀,你别帮他骗我们了。” 话是这么说,但陆展文还是挺欣慰自家儿子能找到关系如此好的兄弟,不由对周炀的好感更是上涨了不少。 他扭头对张秀琴说:“秀琴,我看我们先在这儿呆几天吧,等回头小顾处理好那边的事,咱们再带着言言一起回,刚好让他和咱们一起入校。” “还有周炀,我的意思是让他和我们一起回省城,咱家是不富贵,可帮这孩子在省城找个活也没问题,你看呢?” 张秀琴想了想,也觉得这样可靠。 她看周炀,温声问他:“你看呢?愿意和我们一起回省城吗?” 她怕周炀多想,又解释道:“下湾村是好地方,可我听言言说你人踏实又能干,还有一手建房子的好技术,到了省城那边,有我和言言爸爸,也能帮你找个好活计,总比一年四季埋头在地里苦干来的强,你说呢?” 陆知言抓着周炀的手紧了紧,理智告诉他应该说几句话,他知道周炀也许不愿意离开下湾村。 可他私心里还是想听周炀说好,他自私的希望周炀能为了他离开家乡,陪同他一起去省城。 周炀抿了抿唇,眉眼间带着点沉肃,微微低了低头。 他能看到陆知言抓着他的手指指尖泛白,也能感受到陆知言落在他身上的紧张,不安的视线。 他的小青年站在他身边,期待又希冀的看着他。 可周炀闭上眼睛,后山埋葬的父母却在雪中看着他,他们伫立在山脚下,用沉默的视线注视着他。 还有下湾村春天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在微风中摇曳,他看到许多村民在地里弯腰干活,头也不抬,头顶阳光那种炙热,可他们都笑的很淳朴。 他们只看得见脚下的土地,和头顶的太阳,再远就是环绕着下湾村的那一层层的山峦,没有人走出下湾村。 周炀沉默着,在他的沉默里陆知言知道了他的答案。 第56章 他松了松手指,轻轻的吸了口气,让那颗因为失望而难受的心脏恢复平静。 这样的答案其实他早就知道的,是他刚刚痴心妄想了。 陆展文和张秀琴还在等周炀的回答,陆知言先笑道:“好了,爸妈,你们不要强行安排别人的生活嘛,周炀哥自己清楚的,你们别再问啦。” 张秀琴没好气的拿手指戳他的脑袋,但心里还是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刚刚那话说完,她就觉得她和老陆做的不对劲了,周炀不是他们的学生,他们万万不该拿出一副为他好的样子来安排别人的人生。 陆知言如此说,也算是帮他们解了围,因而张秀琴便笑着道:“行,周炀你自己考虑,不管怎么样,你是我们老陆家的恩人这一点不变。” 对周炀说完,她扭头对陆知言说:“你可别给我叽叽歪歪,趁这几天把东西收拾好,回头你顾大哥来接我们回去。” 陆知言虽然知道他父母来肯定就会说这件事,可他还是愁眉苦脸,低着头小声道:“我不想回去。” 张秀琴没听清楚,她扭头和陆展文去商量这两天要去拜访一下下湾村村民的事情了。 陆知言叹了口气,扭头看周炀,周炀却不知道在看着地下发什么呆。 他伸出胳膊捣了捣周炀,冲他皱了皱眉,周炀抬头,目光和他对视一秒,突然扭头走了出去。 陆知言愣了一下,看着周炀走出去,抿了抿唇,看张秀琴和陆展文商量事情,也跟了出去。 周炀一路走出堂屋,进了灶房,蹲在灶膛前,把手边的柴火填进去,看着灶膛里不断跳跃的火苗。 陆知言从灶房门前拿了小板凳坐到周炀身边,手肘撑在膝盖上,看着周炀。 “喂,”陆知言拿额头碰了碰周炀,眨了眨眼精,看着他笑:“你干嘛呀?生气了?” 周炀动作顿了顿,扭头看他,摇头:“没。” 多余的话却不肯再说了,仍然从地上把劈好的柴放进灶膛里。 陆知言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心情也很复杂,只是比起周炀来,他对他们如今的局面早有预料,因此显得平静的多。 他喜欢周炀,这种喜欢和他上辈子和那几个男朋友谈恋爱时的感觉不一样,那时候大家都是玩一玩,合得来就多处一段时间,合不来就一拍两散,各自寻找下一段缘分,十分洒脱干脆。 可到了周炀身上,陆知言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当初那样洒脱,即使他原来的计划是等他离开的时候,和周炀和一拍两散,各自安好就是了。 可真的走到这一步,陆知言才发现他舍不得。 周炀的闷不做声在他眼里是沉默内敛,周炀的吃醋在他眼里是对他的独占欲,甚至连周炀那些属于农村人的野蛮凶猛,在他眼中也全然变成了纯天然的野性魅力。 陆知言越和他相处,反而越喜欢周炀这种把他一个人放在心尖上的独占欲,他太喜欢周炀每天眼睛里只有他,心里也只有他的样子了。 这样直白的,浓烈的,纯粹的爱意,让陆知言很难想象如果哪一天他真的离开周炀,该怎么样去忍受其他人可有可无的,平淡乏味的爱意。 可是,这样喜欢他的周炀,却不愿意为他离开他的家乡。 陆知言可以理解,但也不免失落。 可他并不怀疑周炀喜欢他,爱他,就像他同样不怀疑自己对周炀的爱。 只是人生总有一些东西比爱更重要,比如对于周炀来说是他从小生长的家乡,对陆知言来说,是他平坦的光明的未来。 陆知言低头,两只手臂环抱住膝盖发呆,周炀突然转过头。 他像是在刚才的那一阵纠结犹豫里下定了什么决心,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告诉陆知言,只是靠过来,吻了吻陆知言的耳垂。 * 张秀琴和陆展文暂住在书记家里,头一天在周炀家吃过晚饭,他们便商量着去村里拜访一下村里的人家。 毕竟陆知言能到下湾村待了半年,期间也少不了大家的帮忙,夫妻两人都是开朗大方的性格,从省城来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件事情,因此大包小包的早就准备了不少适合送人的东西。 书记家人爽朗热情,张秀琴夫妻二人对他们家颇有好感,专门麻烦他们带自己一家一户的上门送礼,再顺便说一声谢谢。 书记媳妇撇了撇嘴想说什么,被书记一个眼刀阻止住了,只好别开头应了一声。 书记趁着人都在屋子里,赶紧出门招呼二柱子,严肃道:“告诉他们,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都有点数,别一张嘴什么有的没的都乱说。” 二柱子知道他爹什么意思,沉默的点了点头,转身挨家挨户的去嘱咐去了,书记这才长长的叹口气。 不是他有意欺瞒,只是张秀琴夫妇二人如此做法,也只是为了确定陆知言在村民之间处的好不好,再好让过两天带走陆知言的时候大家不会说什么闲言碎语。 可是啊…… 书记摇了摇头,陆知言和周炀两个小辈之间的事情他无意掺和,可还是不得不担心。 两个人,要不是这次下乡,本该是八辈子都走不到一处去的。周炀家里头无父无母,倒也好说。 可陆知言家里父母似乎对他期望颇高,这件事情万一被知道,怕又是一场麻烦。 这些事轮不到他操心,书记也只是脑子里过了一圈,便把烟杆子拿到手里,背着手踱步走了进去。 第57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书记媳妇陪张秀琴上门,村民们大多得了二柱子的叮嘱,因而对前几日的流言蜚语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就是脸上表情颇为尴尬,见张秀琴说话礼貌客气,送东西又大方爽快,他们也难得的感到不好意思,在张秀琴面前夸陆知言更真心实意了。 说实话,大家都陆知言也并没有什么看法,除去他和周炀处对象这一件事不说,陆知言为人礼貌客气,有人找他帮忙也不推辞,见了人便笑盈盈的,配上那张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脸蛋,大家看了都打心眼里喜欢。 因此夸他的话个个不重样,更是真心实意。张秀琴走了好几家,出来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满脸笑意,对陆知言的改变又是心疼又是欢喜。 自家以前的混世小魔王如今能帮到别人,还得了其他人真心实意的夸赞,她这个当妈的听了只有高兴。 村民们还各自送了自己家里的东西,土鸡蛋或者蜂蜜,还有自己菜地里种的蔬菜,等基本上走完整个村子时,书记媳妇和张秀琴两个人手里满满当当的。 她们到最后一家周满福家里头,张秀琴昨天听陆知言说了一嘴他刚来的时候是这家小闺女儿帮了他不少,因而对这一家还没见面,便很是感激。 书记媳妇因为周满福和陆知言之前的事情,正考虑着怎么告诉张秀琴,一扭头,这个风风火火的女人便提着一箱子牛奶敲门去了。 没一会儿,里头便有一个女人开了门,见了张秀琴时愣了一下,又看到了书记媳妇,忙道:“婶子,这是……” 书记媳妇没办法,只好上前一步,笑着介绍:“这位是陆知青的母亲,听说陆知青刚来的时候你家满福帮了他不少,很是感谢,专门上门来道谢的。” 说到“帮”那个字,她专门加重了语气。 周大嫂连忙请她们往家里走,又倒了茶让她们喝,然后有些窘迫的立在一旁说:“您这是客气了,大家同村的,互相帮助没什么。” 书记媳妇对周家大嫂这句话挺满意,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刚在堂屋里坐下,没一会儿周平便从旁边的阁楼上下来了,听了周大嫂的解释后短暂的愣了一下,目光有些复杂的在张秀琴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叫来周满福她妈,让她们几个女人一起说话。 张秀琴虽然觉得这一家人有些神神叨叨的,看她的目光总是说不上来的感觉,可她还是没说什么,同她们简短的说了几句话,把拿来的东西留下,几人推辞一番,最后张秀琴还是走到了门口,成功把东西留了下来。 “不用送了,你们进去吧,”张秀琴含笑对她们挥手道,转身便要走,一个端着洗衣盆的女人便擦着她的肩膀上了台阶,笑呵呵对周大嫂她们说:“大嫂,听说昨天那陆知言家里爸妈来了?” 还不等周大嫂她们说话呢,周二嫂便跟倒豆子一样咯咯笑着说:“也不知道他家爸妈怎么养的孩子呢,跟个男人勾搭到一起,我刚才去洗衣服,还有隔壁村的问我是不是真的呢,我说我两个眼睛看着他们两个大男人抱一起,哪能有假?” 她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句,见家里人不接话,不由一愣:“你们咋了,见鬼似的?” 她刚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发着抖的女声来,问:“你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哎哟——吓我一跳,”周二嫂洗衣盆都从手里掉下去,衣服散落了一地,她顾不上衣服,扭头去看说话的人,这才看清张秀琴。 她“哟!”了一声,问:“您是江厌家的亲戚吧?” 张秀琴咬着牙,但仍然保持着气度道:“不是——你刚刚那些话什么意思?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周二嫂眼珠子转了转,她不是傻子,看这女人穿的时髦,又留了一头小卷发,再一想到听说陆知言父母从省城来的,立马猜到了她的身份。 正因为猜到了,她才更是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跨过门槛进了屋子里,躲在周大嫂她们身后,这回不敢再说什么了,呐呐的低着头装哑巴和聋子。 张秀琴气得浑身发抖,可周满福家几个女人谁也不敢再说什么,还是书记媳妇叹了口气,扯了她一把,说:“孩子的事呢,咱们问孩子自己就清楚了,当父母的可不能听别人瞎说,还是要听听孩子怎么说不是?” 张秀琴听她这么一劝,绷着的那口气松了不少,呼了口气道:“对,姐你说的对,我家言言我清楚,他绝对不会骗我们的,我问他,问他就清楚了。” 她再没有心思和别人寒暄了,抱了东西匆匆往周炀家里走,书记媳妇恼怒的瞪了眼周二嫂,扭身也匆匆跟了上去。 陆知言刚把他原来那间房子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收拾好,该洗的打算找个日子洗干净放好。 周炀在院子里劈柴,今天日头不错,他只穿着件背心坐在太阳底下,手里拿着斧子,手起刀落,树干粗的木头便被从中间劈成一半。 陆知言看了一会儿,手心发痒,有些蠢蠢欲动,放下衣服便往过凑。 周炀怕木头蹦开打到他,停下动作,拧眉看他,让他走远一点。 陆知言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把他高高隆起的手臂上两坨肌肉,又弯腰抱住他脖子,凑到他耳边撒娇:“我想试试,看你弄得好玩。” 周炀不让他碰,说:“会伤到你。” 第58章 陆知言不依不饶,两只手臂搂紧他,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摇来摇去:“不会,哪能,我哪里有那么娇弱的。” 周炀拧了眉就是不答应,他还记得陆知言细皮嫩肉到那时候拿梿枷没两下,手心就起了水泡,后来还拿两只手到他跟前卖惨。 再说了,他一看陆知言那两条胳膊,都没有斧柄粗,怕是连斧子都拿不起来。 他想拒绝,可陆知言抱着他的脖子亲他的嘴唇,又含含糊糊的喊他:“周哥哥,周家哥哥……我就试试嘛,就一下,求你啦,” 说着还不依不饶,手掌从背心底下伸进去,摸他的胸肌,又揉又捏。 周炀呼吸乱了几分,只好起来给他让座,又很不放心的在一边看着。 陆知言的试试就是试试,斧子拿起来没劈两下,一感觉难受立马撒手不干了。 他看周炀劈的轻松好玩,可轮到自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还挺没劲的。 他丢了斧头,转身要收拾自己的衣服去,刚起身,腰间便被按住了,周炀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从他毛衣底下往里伸。 他掌心和手指上全是茧子,落在陆知言腰间细嫩的皮肤上,就像是被砂纸刮到一样,又痒又痛。 陆知言忍不住缩腰往一边躲,却换了周炀不依不饶,紧紧的扣住他的腰不许他躲,还将脸埋在他脖子处,重重的喘/息。 也不知道是身前这么大一个男人,还是头顶太阳太烫了,陆知言出了一身的汗,连额头上的发都浸湿了,湿淋淋贴在皮肤上。 他轻喘着,抬手推周炀,目光落在没关紧的大门上,有点害怕和紧张,怕他爸妈这会儿过来找人,看到这一幕就真完蛋了。 “等,等会儿……”陆知言实在推不开周炀,只好把推他的手改做搂住他的脖子,但要周炀去关门。 周炀吻着他脖子一侧的皮肤,重重的吸了一口,这才松开他。 光天化日的,周炀脸皮也没厚到那种地步去,刚刚只是陆知言撩他,他一时半会儿擦/枪走/火没控制住。 勉强平息了几分,他便松开陆知言,又继续回去劈柴。 陆知言坐在一边的台阶上吹了会儿风,也才冷静下来。 吃完晚饭,张秀琴过来找陆知言,她脸上仍然带着几分笑意,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陆知言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扭头看了眼周炀。 张秀琴在门口站着,没有进来,喊他:“我喊你呢,你看你周大哥干嘛?给我出来。” 陆知言愁眉苦脸的叹口气,走了出去。 张秀琴带着他一路走到了田地边上,天色昏暗,陆知言看不清她脸上什么表情,却听着她语气平静的说:“言言,咱们明天就回省城去,我已经给你顾大哥打了电话,他帮你把学校也都联系好了,回去之后你就专心学习,看这两年什么时候能恢复考试……” 她顿了顿,说:“不高考也行,到时候我和你爸想办法,让你出国留学去。” 陆知言愣了一下,他犹豫的咬了咬唇,半天才说:“妈,我不想回去。” 张秀琴问:“为什么不想回去?” 陆知言低下头,咬了咬牙,正要说话,便听见张秀琴带着哭腔道:“陆知言,我和你爸天天担心你吃的怎么样,穿的怎么样,怕你生病,又怕你干不了活,吃不了苦,如今咱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能团聚了,你不回去,你不回去你想去哪儿?” 陆知言心口一痛,即使他并非原主,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后,他的人生已经与陆知言的人生没有什么区别。 张秀琴对他来说,也和亲生母亲没有区别。 可他仍然摇头,低下头轻声却坚定的道:“我不回去,妈,我想陪周大哥在这儿待半年。” “就半年,等十月份恢复高考,我一定会回去参加考试的。” 他抬头,看着张秀琴央求道:“妈,就半年,你让我待在下湾村吧,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周大哥他人也很好,我——” 张秀琴打断他,她没有问陆知言怎么那么肯定今年十月一定会恢复高考,反而问:“你和周炀,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知言沉默的低下头。 张秀琴顿了两秒,颤抖着声音问:“你们,你们在一起处对象,是不是?” 第33章 陆知言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幕的,他没想着能瞒过张秀琴和陆展文。 可这一幕仍然来的太快了,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半晌,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张秀琴眼泪几乎是蹦出来的,她高高的扬起手,想像陆知言以前犯错一样打他两巴掌,可目光落在他单薄瘦削的身体上,落在他因为紧张而泛白的唇瓣上,她仍然没能下得去手,手臂在半空停住,擦着陆知言的肩膀收回去。 她带着哭腔问:“言言,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在和妈妈开玩笑?” 陆知言摇了摇头,他心口闷闷的痛,可让他否认他和周炀的感情,他也做不到。 他只能后退一步,抬头看着张秀琴,抿唇轻声道:“不是,妈。” “我真心喜欢周大哥的,他也喜欢我,我们是真心在一起的。” 张秀琴重重的喘了口气,她和陆展文被关住的这半年,她还没有感觉到如此绝望和痛苦。 可她想起中午那个女人那句带着鄙夷的,嘲讽的话语,想起大家落在她身上那些隐晦的,带着同情的目光,又想起这些话语,这些目光曾实实在在落在了陆知言身上。 第59章 她的言言,在省城里的时候是个虽然娇纵,却脸皮很薄的孩子,会因为别人一句无心之失就回来郁闷半天,也会因为别人在路上多看了他几眼,就洋洋得意的说肯定是因为自己好看。 张秀琴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忍受那些带着刺的话语和目光。 她眼眶里浸满水雾,痛心的看着陆知言,再次问他:“你确定吗?你们两个真的确定要在一起,不怕别人说吗?” 陆知言低下头,他对别人的话语视线无所谓,可对张秀琴的态度却很在乎。 他呼了口气,抬头认真说:“妈,我不怕别人说,我只在乎你和爸爸的态度。” 陆知言抓住张秀琴的手,用手背帮她擦掉脸上的眼泪,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她。 “我很想得到你和爸爸的支持,你们会理解我的,对吗?” 张秀琴僵硬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放松,她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惊觉当年那个只到她小腿的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如今已长成半大青年,身姿修长挺拔。 他已经是二十岁的青年了,该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 张秀琴闭了闭眼,压着嗓音说:“我和你爸商量一下。” 两个人在田埂旁吹了会儿风,一路走回去,陆知言让张秀琴进屋坐一会儿,可她站在门口不进来。 周炀听到动静走出来,在屋檐底下有些拘束的停下脚步,对张秀琴点点头以示打招呼,张秀琴却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 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周炀,心里对他态度复杂,干脆不去看他,而是伸手抓住陆知言。 她想说的很多,可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声叹息,低声说:“脑子放聪明一点,别总是傻乎乎的。” 陆知言冲她笑,笑的天真无辜,张秀琴忍不住在心里叹息,松了手,告别陆知言,一个人沿着路慢慢走回去了。 陆知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这才慢慢关了门,却没有离开,转过身,将后背贴在大门上,看着屋檐下同样沉默的周炀,突然感到疲倦。 “周炀,”他轻声叫他,周炀很快从屋檐下走出,走到他身前。 陆知言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把自己浑身的重量靠在周炀身上。他的重量对周炀来说也无足轻重,周炀很轻松的就抱起他。 陆知言把脸颊贴在周炀胸膛处,他能感受到周炀健硕的胸膛下那颗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格外有力。 他忍不住听的入迷,两只手搂住周炀的腰,直到他将自己抱到床边,仍然不愿意放手。 周炀向来对陆知言的各种撒娇耍赖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乐于如此,他干脆坐到床边,像抱孩子一样,让陆知言跨坐在他腿上,两只手稳稳的搂住他的腰,任由陆知言把头埋在他胸前,他把下巴放在陆知言肩膀上,两个人无声的抱着。 屋子外面起了风,遥远的有狗吠声传来,不知道谁家母亲出来叫仍然在外面疯跑玩耍的孩子。 慢慢的,风声归于平静,狗吠声消失,那些嘈杂的声音也一个个消失,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陆知言抬头,看到周炀微微绷紧的唇线,他鬓角一滴汗珠,和他看过来的充满欲/色的性感的目光。 他在周炀的这个目光里坐直了身子,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唇凑过去,停在周炀嘴唇之前。 “周炀,”陆知言用额头抵住周炀的额头,他们呼吸交缠,鼻尖相对,他轻声说:“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和我离开下湾村。” 陆知言眼睛深深的看着周炀,在他皱眉之前将一个羽毛一样的吻落在他唇畔,轻声叹息。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周哥哥。” 周炀楞楞的看着他,半晌后,他喉结动了动,身子微微后仰,拉远了和陆知言之间的距离。 “我……” 他话未说完,陆知言堵住他的唇。 陆知言轻轻咬他,说:“周哥哥,你考虑一下吧——这样一个小美人,你不亏吧?” 周炀额头都是汗,他紧紧的扣着陆知言的腰,闭眼抱住他,沉沉的应了一声。 “好。” * 周炀很少来后山看他爸妈,对他们的记忆早已经模糊,只依稀记得他的母亲,那个柔弱多病的女人,在丈夫死去后缠绵病榻,不多时也撒手离去。 他们刚死的时候,周炀还没有什么感觉。薄薄的棺材放在堂屋里,有喇嘛来念经,他就麻木的在旁边看着,大家都在流眼泪,他却觉得吵闹。 那些人明明在跨进门的前一刻还笑的那样开心,可一跨过那道门,就像是一下子被摁了开始键——当然,当时的周炀还未离开下湾村,也不知道世界上有遥控这样一说。 他只觉得可笑又荒唐,且无聊。 难过是密密麻麻,在父母下葬的半年后的某一日突然出现,他推开门,昏暗的夜色里,他的房子一片黑暗冰凉。 没有人为他点灯,没有人等他回来。 此后的如此多年,周炀已经习惯。 可陆知言来了,一切变得不一样,他爱把青年抱在怀里,他温软的身体,灼热的呼吸,那些无伤大雅的小任性小脾气,还有甜腻腻的搂着他的脖子喊他周哥哥。 周炀开始重新回到人世,感受到人体的温暖柔软,和当年父母死去后的冰冷僵硬完全不同。 和眼下这两个冰冷僵硬的墓碑也不同。 第60章 周炀坐在墓碑前,烧上一次没烧完的纸,无声的呆坐着发呆。 他很少想起少年的事情,因为实在没什么好回忆的,父母在时他和许多村里儿郎一样,疯玩撒野,在暮色四合时于母亲的叫喊声中回家。 父母离世,他变得沉默寡言,忙于生计,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却一眼看得见普通平凡的一声。 他生于农村,长于农村,本该是一辈子都在庄稼地里,面朝黄土的,而不是在某一个阳光灼热的午后,对一个朝他走来的漂亮青年起了不轨之心。 可他偏偏在那天,不知道是天太热,或是什么原因,对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青年动了心,动了情。 想和他一同过日子,想抱他在怀里,想活着的时候同他亲热恩爱,死了,也和他葬在一处。 周炀环顾了一下四周,漫山泛起青色,田野里油菜花半开未开,远处山峦起伏。 他抿唇很轻的笑了一下,把手里的纸钱全部烧完,然后站起来,结结实实的对着两座墓碑跪下来磕了六个响头。 “爸,妈,”很多年没喊出来的称呼有些生涩,周炀顿了顿,俯身把头低进土壤里,说:“等我死了以后,就带言言回下湾村,在这儿陪您二老。” “言言让我和他一起离开下湾村……我也想走。” “我往后不在下湾村了,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你们保重。” 说完这句,他便干脆利落的站起来,将手掌上的土拍干净,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他到家的时候,陆知言在堂屋和张秀琴以及陆展文说话,他站在门口听到一耳朵,是陆知言在说什么“不要回去”,周炀抿了抿唇,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转身进了灶房准备晚餐。 张秀琴和陆展文最后还是没能劝得住陆知言,反而是陆知言劝住他们。 “我在这里也可以看书啊,周大哥把我照顾的很好,一点也没有打扰我……周大哥人很好的,真的,他不嫌我啦,怎么会呀!” 陆知言无奈,心想周炀怎么可能嫌弃他,要嫌弃也是他嫌弃周炀是块木头。 陆展文对他和周炀之间的事情没有发表看法,他思想很开明,对很多事情也不像张秀琴那样,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他知道陆知言和周炀之间的事情,也只是沉默几秒后很快笑了,拍陆知言的肩膀,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陆展文和张秀琴很像陆知言上辈子的父母,唯一的反对也只是因为担心他们会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 陆知言当然心里有数,他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又说:“那我就不回省城啦……顾大哥明天就来接你们是吧?真的不要多待几天吗?” 张秀琴斜睨他一眼,哼道:“你心里怕是巴不得我们赶紧走吧,我以前只听得养女儿小心被人拐跑,没想到养个儿子竟然也是这个样子。” 陆知言“嘿嘿”笑了一声,说:“那你和我爸再拼个二胎呗,留在你们身边慢慢养。” 张秀琴听着话气得挽袖子要打他,陆知言连忙往陆展文身后躲。 陆展文躲开,让张秀琴泄愤般的打了陆知言两下,这才道:“我和你妈回去也要重新回学校,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你顾大哥明天来接我们回去,我已经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帮你买几本考试用的资料,明天过了后,你便好好把那些书吃透。” 陆展文看着不靠谱,但事情安排的很妥当,陆知言操心的事情终于得以解决,眯着眼睛冲他们笑。 张秀琴看他这个样子,又手痒痒,恨不得拍他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张秀琴和陆展文吃过中午饭便走了,顾清源果然买来不少书——基本上把书店里高中的复习资料都买来了,足足一箱子,陆知言看着这沉重的箱子就头疼,还是周炀一手轻松的抬起来,大步往回走,回头示意他跟上。 张秀琴这一走动,村里人都再不好意思防贼一样防着陆知言了,有些甚至觉得他们前些日子也有些过分。 路上再碰到陆知言和周炀,虽然脸上表情还是会忍不住一变,但比起之前客气礼貌不少。 “陆老师,回去啊?”有妇女刚从自己家地里回来,这个季节没有什么别的蔬菜,倒是有大鹏里种的一把野葱和一些土豆,也有人去山上挖了野菜,摘了不少蕨菜,见了陆知言和周炀,便走过来递过来一把。 “新鲜摘的,回去和周炀炒着吃。”说完把头一低,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匆匆走了。 陆知言一路跟在周炀身后,到家时不由感慨。 不知道怎么评价村民,干脆什么也不说,把那些闲言碎语忘掉,只记住别人的一点好,心情便轻松了许多。 虽然对面的房子早修好了,可陆知言还是不打算住过去,他东西都在这边,很理直气壮的住着,周炀当然更不会提醒他。 开了春,本来结了冰的土地一化冰,庄稼人便忙了起来。 这一年要种的庄稼和要用的肥料,都是书记统一统计后去供销社拿,陆知言便帮着他记录村民们需要的东西。 周炀忙完地里的活,又接了几户县城里翻新老屋的活,经常往城里跑,他干集体的活干的厉害,因此也没人说什么。 陆知言这回并不是那么忙,大家都受了张秀琴的恩惠,对着他也便比起以前宽厚了很多,大多数时候帮着他干一些活,陆知言也不推辞,但总在其他方面补偿回去,这样一来二去,他在下湾村的人缘反而比以前好了许多。 第61章 同期下乡的几个知青也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只有齐真在知道陆知言和周炀在一起的时候十分震惊的跑来问他是不是开玩笑。 陆知言无语:“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才来问我,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吧?” 齐真挠头笑了两声,说:“我这不是过完年后忙着在城里找活嘛,前几天听人说,还以为他们开玩笑呢——真的啊?” 他瞪着大眼睛十分好奇的看陆知言,眼睛里却没有多少恶意,是单纯的好奇,陆知言并不介意,他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人问了,便大大方方的回:“啊对,怎么,有意见?” 他斜一眼齐真,后者立马一脸认真说:“哪儿能呢,我配吗?我不配。” 他又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问:“哎,和男的感觉怎么样?” 陆知言莫名其妙地看他:“什么感觉怎么样?” 齐真挤眉弄眼,眼珠子转了一圈,看附近没人,干脆再凑近一点,问:“就和男的那啥啥,感觉怎么样,爽不爽?” 陆知言红了脸,是被气的,一巴掌拍到他脸上,似笑非笑道:“这么好奇啊?找个男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心里其实也好奇这个问题,他上辈子谈了几个男朋友,最多也就是打个啵的地步,再深入了解陆知言就不肯了,他要双方都体检了才愿意,还得要对彼此满意了才行。 倒是有的愿意体检,可体检完陆知言总能挑出不少毛病,什么身上哪里哪里不健康,会影响x生活,又说这个什么什么值太低了,会影响和他交流。 明明谈的时候他也没这么多问题,到最后被陆知言弄烦了,干脆把体检单往垃圾桶里一塞,说算了,和你处不来。 有这功夫,他们都能多找几个零玩玩去了。 以至于陆知言上辈子活到二十八,竟然还没体验一下男人的味道,齐真这么一说,他便忍不住想起周炀。 周炀绝对是他见过那么多1里身材最好的一个,个头又高,即使是平常的时候,陆知言被他抱着都能感觉出来。 齐真看陆知言满脸的春心荡漾,猥琐的一笑,凑过来贱兮兮问:“想谁呢?” 陆知言回过神,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很嚣张的笑:“你觉得呢?” 齐真被陆知言秀到,有些讪讪,往后坐回椅子上,捧着脸长吁短叹。 陆知言被他烦的书也看不下去,干脆和他聊天:“对了,你去县城找的什么活?” 齐真说:“哦,是个厂子,他们在招记录员,要求是高中文凭,我就想过去试试。” 陆知言有些纳闷,问他:“那你不回省城了?还有高考呢,应该快恢复了吧,你不打算继续复习吗?” 齐真脸上的笑淡了很多,半天才叹了口气:“不回了,回去干嘛呢,家都没了。” 齐真父母早些年被陷害去世,爷爷年前也生病离开,他在省城已经没有亲人,更不愿回伤心地。 “至于高考,算了吧……”齐真低头看他的手,本该是拿本子和笔的手,却已经变得粗糙许多,指甲中间泛黄,带着土。 他抬头看到陆知言撑着下巴的手,手指洁白纤细,指尖柔软粉润,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手。 他笑了一声,说:“我家人都不在了,就算挣了钱,又有什么用呢,算啦,澧县也挺好的,小县城,比起省城好多了,厂子里人也都挺好的。” 他这样说,陆知言不好再说什么,心情也沉重了一些,反而是齐真笑嘻嘻扯开话题,问他有没有和颜晋联系。 陆知言奇怪,问:“他怎么了?” 齐真撇了撇嘴,他挺不喜欢颜晋的,说:“他给那几个知青说你爸妈肯定知道今年会不会恢复高考制度,要来问你——哦对,他们还说,你应该无偿把你的资料书捐献出来,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说着齐真先笑了,陆知言也忍不住笑起来。 “由他们去,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陆知言那边有不少他用不上的资料,有人来找他借他当然不介意,学习嘛,就是大家各凭本事,也要互相帮助,没必要把互相当做敌人似的。 他有心想劝齐真继续复习,可齐真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陆知言只好打消了念头。 齐真是来取东西的,和陆知言聊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陆知言捧着脸,想起齐真刚刚说起的话题。 和男人是什么感觉? 他抿了抿唇,不自觉有些口干舌燥,和别人他不知道,可和周炀的话…… 他浑身上下那么硬梆,应该会很不错吧? 于是接下来的一下午陆知言什么也没干成,他翻开书周样的新鲜身体就在他面前晃,晃的陆知言脸红心跳,忍不住去深入幻想,越想脸越红,反而更加兴奋了。 周炀晚上收工回来的时候,看见陆知言蹲在水井旁边洗衣服。 四月初的天气,水井里的水说不上凉,但也不算温,陆知言手冻的发红,搓两下便甩甩手,拿手背贴在脸颊上。 即便如此,他脸颊还是红红的,就算天色昏暗,周炀还是看得清楚。 他拧眉,大步走过去,目光在盆子里的东西上停留两秒,蹲下身抓起陆知言的手,果然是冰凉的。 “你进去,”他拉陆知言起身,说:“我洗。” 陆知言不好意思起身,从他手里夺回来,闷头道:“不用,我来。” 第62章 周炀看了他一眼,不明白陆知言突然搞什么,可他这样说了,周炀便不再说什么,起身从杂物间里把夏天用的小土炉拿出来,很快烧了一壶水。 “用热水洗,”他帮着陆知言把水温调好,手指碰到那小小一块布料时,眼睛里微不可见的划过一丝笑意。 陆知言蹲在地上洗的认真,总算洗干净,松了口气后把水拧干,挂在屋檐底下的绳子上,有些做贼心虚的看了眼周炀。 周炀躲在炉子前烧火,像是什么也没看见,陆知言放下心来。 吃过晚饭,两人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很快就有蚊子飞来飞去,陆知言受不了,赶紧进了屋子,掏出张秀琴前一段时候拖人带的风油精抹在胳膊和腿上。 他刚抹完大腿,周炀便也跟着走了进来,很快把门关上,看了眼围绕着灯管的蛾子们,说:“明天要下雨。” 语气很笃定,陆知言低头专心致志的把风油精从胳膊手肘抹到腰间,又很不放心的从小腿往上抹。 他实在害怕那些蚊子,尤其是乡下的蚊子,咬起来毒的很。 周炀拿过来小板凳坐在了他跟前,从他手里接过瓶子,一把抓住陆知言的脚踝,把他的腿放到自己膝盖上。 陆知言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很快坦然的把两条长腿都横在周炀大腿上,微微曲起,雪白圆润的膝盖抵着周炀的腰腹。 周炀手指上算是粗糙的茧子,陆知言却很喜欢这种感觉,摸在他皮肤上有些刺痛,又有点痒。 他抬头看周炀,看见他嘴唇抿的很紧,眼睛认真的注视着陆知言的腿,手上动作竭力轻柔,但还是避不过他本就粗糙的手掌。 头顶的灯光因为有不少蛾子而变得更加朦胧,陆知言看着周炀,那一下午的遐想在此刻再次浮现,他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伸出手。 周炀半路拦住他的手,抬头看他,陆知言涨红了脸,却仍然没有收回手,反而抓着他的手腕,放到嘴边,轻轻咬了口他还带着风油精味道的指尖。 周炀目光一暗,他落在陆知言大腿上的手一下子抓紧了,握了一手心绵腻的软肉。 陆知言低低的叫了一声,把周炀的手放到唇边,抬眼安静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周炀脑子“哄”的一声,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他眼中只看到陆知言慢慢露出的那个笑容。 他喉结上下滚动,一把扯住陆知言的腿,轻而易举的将他拉到自己腿上。 “言言……”他目光迷蒙的看着陆知言,猛的低头咬住他的脖子,陆知言低低的“嘶”了一声,抬手想要捂住脖子,可周炀却一手牢牢的抓住他的两只手腕,把它们反锁在陆知言身后。 又将闭合的两条腿微微打开,陆知言身子往下陷落,低呼一声,不得不慌乱的把身子贴近周炀,更近的把脖子递过去。 周炀“呵”的低笑一声,呼吸打在陆知言脖子上,他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拱了多大一个火。 “不要了不要了。”陆知言连忙求饶,肩膀蹭着周炀软声撒娇:“周大哥,不玩了,你放我下来。” 周炀仍然不松手,嘴唇轻轻蹭着陆知言的脖子,也不说话,陆知言在他怀里备受煎熬,视线都要被额头滑落的汗水遮挡模糊掉,终于受不住,让周炀放开他。 “周炀,你放开我!” “周大哥,放我下去吧……” “周哥哥,周家哥哥,”陆知言声音一次比一次软,脸越发红,周炀听他挨个把所有的称呼都喊过一遍,才慢吞吞的起身。 却仍然没有放开他,陆知言惊的上身牢牢的贴在他身上,两条腿蛇一样紧紧的缠绕住周炀,生怕自己掉下去,声音都带了哭腔。 “周炀……” 周炀低低叹了一声,把他放到床上,随手将被子给他盖上,自己站起来往出走。 陆知言鬼使神差的支起身子问:“你去哪儿?” 周炀脚步一顿,侧身看他,很轻微的笑了一声。 陆知言被他这个笑弄得面红心跳,终于想到他出去干嘛,忍不住羞恼的转过身。 没一会儿,周炀便收了陆知言挂在外面的裤衩子进来,陆知言背对着他,周炀掀开被子躺床上。 后半夜,外面风慢慢大了,噼里啪啦的雨滴落下来,窗子被风吹开,风夹杂着雨吹进来,风里还有漫山遍野的桃花香。 陆知言翻了个身,又掀开了被子,动作熟练的伸手摸索到周炀的被子后滚了进去。 周炀怀里立马滚进来一个温软香甜的身体,他微微睁了睁眼,看到陆知言脑袋埋在他肩窝处睡觉,很轻的笑了一下。 手臂横在陆知言腰上,周炀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子,低声说:“明天带你去见见爸妈。” 陆知言睡熟了,没有应他,两只手在胸前移动半天,终于找到合适的位置,放在周炀的胸肌上,不动了。 雨下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然后慢慢停了。 天色放晴,阳光穿过云层铺天盖地的落在地面上,陆知言打着哈欠拿竹枝做的大扫帚扫院子,把风吹来的桃花瓣都聚拢到一起,扫到大门跟前。 傍晚的时候地面便干的差不多,周炀收拾好东西,喊陆知言。 “去哪儿?”陆知言身子陷在椅子里起不来,伸手让周炀拉他一把。 周炀拉他起来,把篮子提到手里语气平静的说:“看看我爸妈。” 第63章 陆知言一听这句话,立马乖乖的“哦”了一声,动作麻利了不少,很快跟在周炀身上。 依旧是上次去的那条路,只是上次冰天雪地,这次却春暖花开,夕阳灿烂。 山上一片绯红,周炀父母的墓就在山脚下,背对着长满桃花的山,面朝着开满油菜花的田地和村庄,头顶蓝天白云,晚霞绚烂。 周炀把东西在墓前摆好,心里默默说,我带你们儿媳妇来看你们了。 又想到这是他今年第三次过来了,比之前几年来的次数都多,不由有些哂然。 陆知言不知道干什么,只好乖乖的立在墓碑前,一脸严肃的看着墓碑上的字,心里认真的想,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和周炀好好在一起的。 他正想着,周炀喊他过去,陆知言很快走过去,周炀没说别的什么,只是低声说:“跪下去,磕三个头。” 陆知言愣了一下,看周炀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也没问什么,在他旁边跪下来,很快磕了三个头,不等他起身,周炀也跟着他跪在了旁边。 周炀拉住他的手,当着已故父母的面和陆知言十指相扣,然后牵着他的手,再次带着他磕了三个头。 “爸,妈,”这一次他再喊爸妈已经熟练许多,声音低沉道:“我带言言来看你们了。” 顿了顿,他扭头看了眼陆知言。 陆知言雪白的额头上沾了几个泥点子,还冲他傻兮兮的笑,周炀心里一软,对他笑了一下。 “等过一段时间,我就会离开下湾村了,等以后有时间,我再带言言来看你们。” 一阵风吹过,墓地上方的桃树树枝哗啦啦一阵响,飘下来一片桃花雨。 周炀拉着陆知言站起来,帮他把额头上的泥点子擦干净,牵着他的手转过身,沿着来路慢慢的走。 走到一半,陆知言回头看了一眼,周炀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看陆知言。 陆知言转过头,冲他笑道:“哥,等我们以后老了,就也埋在这里,好不好?” 他指了片位置,笑眯眯的说:“就那儿,挨着叔叔阿姨,风景也好,你觉得呢?” 周炀没回头看,他盯着陆知言看了半天,低头吻住他的唇,哑声道:“你说好就好。” 陆知言慢慢伸出手,回抱住了周炀。 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自己完完整整的属于了周炀,周炀也完完整整的属于了他。 * 四月下旬的一天,有个人推开周炀家的门,刚见到陆知言他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走错了,又退回到门口,不信邪的多看了两眼,这才一脸怀疑的走进来。 陆知言抱着书在屋檐底下看他,他目光清亮,那张眉眼如画的漂亮脸蛋上只有几分疑惑,来人不自觉挠了挠头,质问的话卡在嘴边,最后只变成了干巴巴的一句:“你,你是谁啊?怎么在周炀家里?” 陆知言眉毛轻轻一挑,看这个大包小包,风尘仆仆的男人,反问他:“我倒是要问问你是谁呢?干嘛来周炀家里?” 周青“嘿”的笑了,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瘦弱的青年胆子还挺大,还敢回过来质问他。 他忍不住把东西放下来,拍了拍胸膛:“我,周青,是周炀的好哥们,好兄弟,过了命的那种,你呢?别告诉我你个小白脸也是他兄弟。” 本来周青刚开始说的那几句,还让陆知言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可他最后那一句陆知言就不乐意听了,冷哼一声,抱着书扭头进了屋子,道:“哦,我啊?” 他站在门前,笑盈盈的看周青,很嚣张的说:“我和周炀的关系绝对比你和他的亲密。” 周青瞪着眼睛看他,陆知言却“啪”的一声给他把门关上了,周青“嘿”了一声,想骂两句“你两什么关系,还能比我和他的兄弟交情还厉害了不成”,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和一个看上去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青年计较,挺没意思的。 周青干脆把东西都放到门口,自己人也坐到周炀家台阶上等他回来。 周炀今天活完成的早,他记着陆知言说的想吃排骨和鱼,便专门去菜市场买了一些,回来的路上顺带着打了二两酒。 他对酒并不是很感兴趣,可陆知言喜欢看书的时候抿两口,周炀喜欢看他半醉不醉的样子,红着脸乖乖任由他抱着,像个小猫似的哼哼唧唧。 眼看着到家门口,他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微微一顿,在看清来人后加快脚步,很快就走到了他面前。 “周青?” 周炀有些不可置信,他收的消息是说周青要好几天才能到,他都打算到时候去火车站接周青,没想到在自家家门口就见到了他。 周青本来打着盹,听到周炀的声音立马跳了起来,定睛一看真是周炀,哈哈大笑着便一把抱住他。 “好兄弟,我回来了。” 他目光落在周炀手里的酒肉上,不由咧嘴笑道:“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自家兄弟,这不是见外——不过话说我真是好久没喝咱们澧县的酒了,还是你懂我!” 他单手握拳,锤了周炀一下。 周炀脸上表情有些无奈,对上周青他总不好直接说这不是给你买的,只能往里面走,把东西放到院子里的桌子上后帮他拿东西,说:“进来。” 陆知言早听到了动静,他们搬东西的时候他便走了出去,想着看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那周青就一指他,问:“周炀,这谁啊?刚刚还问我谁呢,我寻思着咱们什么交情,结果他说你两关系比咱两还亲,我就要骂他。” 第64章 周炀没理他,走过去帮陆知言把手里的东西接过,捏了把他的手,果然看到他掌心勒出一抹红。 他皱了皱眉,说:“不用你,一边待着,我两就行。” 陆知言撇了撇嘴,还是没添乱,待在旁边帮他们把轻的东西归置好,心里纳闷,就算是好兄弟,回来了不回家,怎么跑这儿来了? 周炀帮着周青拿完东西,让周青进屋,对陆知言低声解释:“以前周青住对面,就你那屋子,后来他离开后,那屋子就被村里征用了。” 然后让他们这一帮知青住。 陆知言了然的点点头,对这个被自己占了屋子的可怜人不由大度了几分。 周青当然也知道自己家房子的情况,不过他并不介意,周青没打算回下湾村,房子被谁用都无所谓,他只是回来找周炀商量点事情。 商量事情之前,他冲待在院子里的陆知言抬了抬下巴,问:“赶紧坦白,这小青年谁啊?能住你家里,关系不错吧?” 周炀唇角弯了一下,目光在陆知言身上停留一会儿,很快收了回来,平静道:“我媳妇。” 正在喝茶的周青:“噗——” 第36章 周炀眼疾手快的偏了偏身子,避免了被溅一脸的茶水,即便如此,他的肩膀还是没躲过。 周青拿袖子胡乱擦了擦嘴,站起来一脸谄媚笑容的拿了毛巾帮眉头紧皱的周炀把衣服擦干净,这才不可置信的问他:“兄弟,你没事吧?” 周炀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默默往后挪了挪,没理他。 周青指了指门外,强调:“男的。” 周炀眉头皱起,不满的看他:“我知道,我没瞎。” 周青肯定的点点头:“对,你没瞎,你傻了,”他几乎要气笑了,虽然他承认外头那小白脸长得确实比女人还好看,可那么大一个男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兄弟在说什么梦话。 周炀看周青这个样子,也懒得再和他解释,干脆让他自己做着喝茶,他出去做饭。 陆知言蹲在台阶上发呆,周炀走过去,一手揽着他的肩膀把人带起来,问他:“进去坐会儿还是跟我过来?” 陆知言飞快的往堂屋里看了一眼,见周青从门里瞪他,立马移开视线,果断:“跟你。” 周炀牵住他的手,旁若无人的带他进了灶房。 周青把刚刚那一切都看在眼里,不敢相信的瞪着两人,直到完全看不见,才“咣”的一声放下杯子,不信邪的出了门。 刚到灶房门前,就听里面两个人说话,那漂亮的青年坐在小板凳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里面填柴火,声音清脆润朗:“刚才那个人和你关系很好吗?” 周炀在切菜,咣咣咣的切菜声中他声音低沉清晰:“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几年前出去干活去了。” 周青脚步顿了一下,有些感动。 下一秒就听他好兄弟说:“嘴巴坏,你别理他。” 周青:“……” 呵呵,好兄弟。 陆知言又说话:“没事,是你很好的朋友吧,我都没见有人来找你玩。” 周炀沉默了一会儿,周青在外面也沉默了,心里倒是有点惊讶,看着挺娇纵的漂亮青年倒还挺善解人意。 “……嗯,”周炀回答他,却没有说别的,只说:“他不是来找我玩,过一段时间就要走了。” 这回换陆知言沉默了,周青觉得他听人家两个墙角也挺不是一回事,撇了撇嘴又转身走了。 灶房里,陆知言仰头看着周炀的背影,轻声问他:“你是不是要和他一起走?” 周炀动作顿住,他慢慢转过身,看见陆知言捧着脸看他,没有多难过的样子,反而脸上带着点笑。 周炀心里慢慢就放松下来,他轻轻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菜刀,拿一边的毛巾擦了擦手,走过来蹲在陆知言面前看他。 他想了想,认真说:“本来打算等我和周青商量完告诉你的,不是瞒你。” 陆知言哼的笑了一声,眼角微挑,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低头看他。 “你才瞒不住我,”他有些骄傲的说完这一句,拿额头抵住周炀的额头,小声问他:“你是不是怕我不同意?” 周炀没有这样想,他只是不想让陆知言难过而已。 陆知言却摇头,抿嘴笑了:“那有什么好难过的,”他一只手慢慢牵住周炀放在膝盖上的大手,和他十指紧扣,温柔的看着他。 “只要我们在一起,不管隔了多少距离有什么关系,”他像是安慰周炀,也像在安慰自己,说:“没关系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周炀忍不住扣住他的后脑勺,他发了疯的想吻陆知言,想把面前的青年紧紧的抱进身体里。 和他骨肉相融。 “……言言,”周炀喘着气,认真的看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会让你跟着我过上好日子的。” 陆知言搂着他的腰甜甜蜜蜜的笑着点头,“嗯。” 他吻了吻周炀的嘴角,刚刚那一瞬间的慌乱尽数平静下来。 “我相信你呀。”他说。 * 周青这次回来就是来找周炀说这件事,他几年前去沿海大城市,虽然说大城市比起这边也挺乱,可毕竟交通发达,这一两年又经济又开始逐渐复苏,周青跟了一个胆子大的老板一起干,虽然有的时候有风险,可几年下来还是挣到了不少。 第65章 刚好他前一段时间和周炀联系,周炀和他说到了自己在考虑要不要离开下湾村的事情,周青打心眼里佩服自己这个兄弟,也觉得周炀若是和他们一起干,凭他的本事肯定能发达起来。因此周炀前脚说完,周青后脚便琢磨着,趁着回家帮父母修墓的机会,来找周炀问清楚。 “跟我一起过去吧,我们老板人真的不错,而且是和外国人打交道的,你不知道我上次听那一帮黄头发的洋鬼子叽里咕噜说的时候,我是啥也没听懂。” 周炀拧眉问他:“你们那儿具体干嘛的?” 周青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虽然在大老板跟前待了几年,可也只是个跑腿的,那具体是干啥的,他也说不清楚。 只能说:“哎呀,反正老挣钱了,我才去了四五年,就存了好几万呢,真的。” 他见周炀拧眉不说话,立马瞥了眼外头的陆知言,然后压低声音说:“好兄弟,我还能骗你不成?再说了,你和他……喏,”周青努努嘴,指外头的陆知言,说:“人家省城下来的小知青,这会儿被情啊爱的迷了眼睛陪你在这儿耗青春,过几年呢,你总不能还让人家陪你住这农村的破屋子吧。” 周青语重心长:“听兄弟一句,兄弟绝对不害你,真的!” 周炀抿唇,最终还是说:“我到时候和你一起过去看看。”他话没说死:“要是不合适我就另外找地方了。” 周青大喜:“那当然,”他拍了拍周炀的肩膀,得了这一声肯定后心满意足。 “行了,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可累死我了,我到你家偏房里睡去了。” 周炀刚才吃完饭便收拾好了床铺,周青对周炀家熟悉的像自己家,拿了东西直奔偏方,路过陆知言的时候仰着下巴哼了声,扭头走了。 陆知言看得莫名其妙,见他离开后才进屋。 “他找你怎么说。”陆知言拿了书坐到周炀旁边,靠着他的肩膀懒洋洋的翻书。 周炀手指穿过陆知言的头发,轻轻捏着他后颈的皮肤,平静道:“他也不太清楚,只能到时候过去了再看。” 陆知言眯了眯眼睛,想起他上辈子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越南缅甸的新闻,不由身子绷紧了,坐直身体认严肃的看周炀。 “你这个朋友可不可信?万一他干的不是什么好事,找你是为了把你拉过去冲人头,其实就是为了嘎你腰子的……” 周炀无奈,揽住他的肩膀。 “不会的,我相信他,”周炀本意是要告诉陆知言周青可信,可陆知言却挣开他,教育小孩似的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别这么傻乎乎的,万一被人骗了,把腰子嘎掉你可就不值钱了,我——唔,” 周炀低头堵住了他的嘴。 “不会的,”他保证,“不会被人骗的,放心。” 陆知言不服气的小声道:“明明好开始还不是被我骗到了……” 周炀突然抱住他的腰,把下巴搭在陆知言的肩膀上,低低叹了口气。 他从前从来不懂离别原来是这种感觉,明明离开的时间还早,可他已经舍不得了。 想要一直这样抱着他的小青年,最好走到天涯海角,都能带着他。 陆知言也不说话了,默默回抱住他。 周青第二天便去修了父母的坟墓,他这次算是衣锦还乡,不仅给乡亲们带了礼物,还很有兴致的从县城请来了专门放电影的人,到麦场给大家放一晚上的电影。 周炀和陆知言结束一天的活,吃完晚饭,周青便兴致勃勃跑来邀请他们。 “走啊,大家都在麦场那儿呢,可热闹了。” 周青先走了,陆知言浑身上下抹好风油精,又给周炀也擦了点,看他皱眉实在抗拒的样子,只好恼怒的收了回去,骂他不识好人心。 他们到麦场的时候,天色彻底黑了下来,白布上投放的电影已经开始,是很古老的《白毛女》,村民们齐齐围着那白布,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他两来的迟,前面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周炀便带着陆知言往旁边晒麦子的栏杆旁边走去。 栏杆到陆知言肩膀处,周炀趁着天色暗,一把抱起他,让他坐到栏杆上,两只手扶着他的肩膀,侧头低声问他:“能看得见吗?” 陆知言晃了晃腿,心思反而不在电影上,弯下腰两只手抱住周炀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吹气。 “我坐你肩膀上行不行?” 周炀眉头跳了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陆知言跃跃欲试,一只手抓着周炀的头发,试探着将膝盖搭在周炀肩膀上,看他一动不动,仍然看着前面的电影,不由恶劣的笑了,整个身子都低下来,两条腿跨过周炀的肩膀。 “拉一下我。”陆知言没坐稳,身子往后倒了倒,吓得他一把抓紧了周炀的头发,周炀也没吭一声,直到他另一只手无措的挥舞着,才抬起手一把抓紧他的手,无奈道:“坐好。” 陆知言借着他的手坐在他肩膀上坐稳了,弯腰抱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周炀侧脸上,像极了撒娇耍赖要父亲托抱的小朋友。 周炀就这么让他坐着,看完了大半部电影,眼看着电影要结束,陆知言才戳周炀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 周炀却没理他,一只手托了托他的屁股让他坐好,就这样背着他直接离开了麦场。 他们之后来的还有几个人,见了他两这个样子不由疑惑的看过来,陆知言刚刚还玩的开,可现在立马不好意思了,两条胳膊抱紧周炀的脖子,把脸埋进去。 第66章 周炀带着他一路离开麦场,直到田埂旁才停下脚步。 陆知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周炀拉着他的胳膊把他从肩膀上扯了下来,两只手稳稳的把他抱在怀里。 陆知言吓了一跳,一颗心还噗通直跳,周炀便直接将他放到一旁的油菜地里,也顾不上这是谁家的地,明天看到油菜被压倒会不会骂人—— 他两条胳膊撑在陆知言脑袋两旁,一条腿微微曲起,抵住陆知言,黝黑的双眸沉沉的看着他。 陆知言被他看得慌乱,忍不住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微微别开头。 周炀彻底压下来,遮住了漫天的星光,把陆知言的喘/息堵在急切又浓烈的吻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夜晚的农村田野间没有人,大家都聚集在麦场那里看电影,陆知言还能听见风里传来的阵阵笑声。 然而他和周炀却在人群之外,月光之下接吻,拥抱。 周炀亲了他一会儿,手掌摩擦着他的腰间,呼吸变得很粗重,在黑暗里目光如炬的看着他,却也只是看着他。 他垂着头平缓了一会儿呼吸,便从陆知言身上翻下去,坐到了一旁的田埂上,一只手仍然紧紧的攥着他的手腕。 陆知言用手臂遮住眼睛,等胸膛的起伏不那么剧烈,他才撑着地坐起来,偏过头去看周炀。 他小声问周炀:“不做了吗?” 周炀猛然抬头,即使是黑暗也遮不住他眼底的惊讶和随之而来的渴望。 陆知言被他看得身体不由一缩,随即又觉得好笑,干脆翻身,跨坐到周炀腿上,笑盈盈的看着他,手掌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问他:“真的不做吗?” 周炀沉默两秒后,一把将他抱起。 陆知言听见他恶狠狠的声音,在耳边说:“是你招惹我的。” 陆知言恍惚之中想,确实是他招惹的周炀。 他想在周炀离开之前,把自己彻底交给周炀。 陆知言第二天就后悔他招惹了周炀,周青在院子里大呼小叫,他看着自己一身的青紫欲哭无泪。 周青还在叫周炀:“你干嘛呢?快出来啊,咱们去城里买东西。” 周炀坐在床边,对周青的大呼小叫充耳不闻,拧眉看着死死抓住被子的陆知言满眼不解。 “我给你抹点药,”他伸手要掀开被子,陆知言连忙往床里面躲,他干脆单膝跪在床边,一手便把陆知言连带着被子搂进怀里,沉着脸拍了拍他的屁股。 陆知言脸颊发红,目光发虚,不敢看周炀。 他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放浪行为便觉得羞耻,偏偏那时候他想着反正周炀也快走了,又是那种气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可是他现在后悔了,全身又酸又疼,周炀还一副“你哪里我没看过”的表情,让他更觉得没脸见人。 周炀不能理解陆知言这个时候害羞什么,他手从被子底下摸进去,摸到陆知言底下光光的身体时呼吸不由顿了一下。 陆知言“嘶”了一声,看周炀垂着眼一脸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张嘴恨恨地咬他的肩膀。 周炀任由他咬,摸索着把药水抹到痕迹最多的腰间和胸前,又用掌心把冰凉的药水涂开,这才慢吞吞把手收了回去。 “我和周青去趟城里,”周炀俯身帮陆知言把被子裹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了几分微不可见的笑意:“乖乖的。” 陆知言卷着被子翻了个身,闷闷道:“滚吧你。” 两个人很快就出了院子,房间里又陷入一片安静,他迷迷糊糊的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院子里窸窸窣窣,显然周炀他们已经回来了。 洗好晒干的衣服就在床边上,陆知言穿好衣服下床,刚走动的时候还是有些难受,习惯了这种感觉以后也就还可以,他在屋子里多走了两步,感觉自己走路没什么不对劲后才打开门走出去。 周青正躺在院子里的苹果树下,嘴里叼了根草和一旁洗衣服的周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听见开门声后转头看过来,瞧见是陆知言,忍不住“哟”的笑了声。 “小白脸,今天身体不舒服啊?” 陆知言对他的称呼已经见怪不怪,反而是后半句让他有些窘迫,但很快调整好表情,笑眯眯的看他,说:“多谢关心啊,我身体很健康呢。” 周青“嘁”了一声,扭过头冲周炀挤眉弄眼。 “你这小媳妇还挺辣的嘛,”他刚说完,便看见周炀甩甩手上的水站了起来,那泡沫水甩了他一脸,周青连忙别开脸呸呸呸。 周炀擦干净手,走到陆知言面前低头看他,微凉的手指在他脖颈处轻轻划过,陆知言不由把脖子一缩,便听见周炀低低一声笑。 他今天好像格外爱笑,陆知言忍不住抬头看他,刚好撞进周炀那双从来都是沉沉的,没有多少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专注又温柔的看着他,连唇角弧度也是微微弯起的。 陆知言一直习惯了他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子,周炀这样的笑,反而勾的他心里发痒,身体下意识便要贴近周炀,恨不得当场便吻住他。 可周青在旁边疯狂的咳嗽声示意他还在,陆知言有些失望的放弃了这个想法,在心里叹了口气。 周炀虚拢着他的肩膀,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又是一笑,微微俯身,嘴唇在陆知言耳朵一侧擦过。 第67章 陆知言听见他含着笑的嗓音说:“晚上给你亲。” 他脸一红,有些羞窘的后退了一步,周炀哈哈大笑。 这么多年来,周青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好兄弟笑的这么开心,他本来因为刚刚两个人公然无视他而感到十分愤怒,可现在看周炀这个样子,那股愤怒尽数消散,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别开脸假装看不见。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他们开心就行。 周青在周炀家待的时间也不多,他除了周炀还有不少兄弟,趁着回来这几天约了几个兄弟聚一聚,再问问他们中有没有人愿意和他出去打工。 然而这个年代,大家都被前几年搞怕了,情愿规规矩矩在地里刨食,也不愿意出远门,更何况外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谁也不知道。 周青一溜问下来,最后还是只有周炀一个人,他郁闷的不行,打了二两酒回来和周炀诉苦。 “……兄弟我还不是看他们一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才想着拉他们一把,出去混个几年,那老婆本还不是轻轻松松挣回来了?他们倒好,我可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啊,他们都不信我……” 周青喝大了,趴在周炀肩膀上呜呜呜的哭,从他父母离世后他吃百家饭长大,再到他当年出去啥也不懂,被人家怎么欺负通通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到最后哭的直冒鼻涕泡泡。 周炀一手搂着他的肩膀,沉默的听他说着,到最后周青实在没说的了,头搭在周炀肩膀上,打着酒嗝睡了过去。 陆知言收拾桌子上的残局,周炀送周青到偏房里,关了门回来和陆知言一起收拾。 收拾干净了,周炀出去烧水端水给陆知言洗澡,他也喝了不少酒,可看上去目光清明,脚步稳健,一点看不出是喝醉了的样子。 陆知言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他上一次过年那会儿喝醉的事情,忍不住试探着喊他:“周炀?” 周炀水往盆子里倒了一半,听到陆知言喊他,便目光沉沉的看过去,脸上表情依然很严肃,一点也不像喝醉,陆知言摆手,忙说:“没事。” 周炀又低下头倒水,又试了试温度,这才拿着盆子慢悠悠走了出去,陆知言轻呼了口气,心里还想,周炀喝醉了怪好玩的,可惜了。 他也就想了想,试了水的温度后便开始脱衣服,刚才他们两个人喝酒弄得屋子里一股子酒味,陆知言身上也是,他受不了这种味道。 刚脱了上衣,陆知言把毛巾打湿,擦胳膊和肩膀,身后木门“卡达”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陆知言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拿毛巾遮在胸前,抱住胳膊往后看去。 进来的人是周炀,他两手空空的走了进来,又扶着门框站住了,一双眼睛乌沉沉的盯着他。 有风从他身后的门里吹进来,陆知言上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周炀灼热的,仿佛能刺穿一切的视线又让陆知言浑身发热,他忍不住偏了偏头,语气发虚的道:“干嘛呀?” 周炀没说话,反手把门甩上,竟然就那样走了过来,陆知言被他吓得都有点结巴,等反应过来后羞愤道:“周炀,你干嘛!” 屋子就那么大,周炀没两步便走了过来,一把扣住陆知言的胳膊,目光顺着他湿润的脖颈往下一瞥,随即猛的抬起手腕。 陆知言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周炀直接甩到了身后的木桶里,他吃了一嘴的水,简直要气疯了,扑腾着从水里探出头,抹了把湿淋淋的头发,正要开口骂人,眼前便一黑。 周炀俯身吻住他,一只手摁着他的肩膀,让陆知言大半个身子都陷在水桶里,只露出一片白的晃眼的瘦削肩头和一截细长脖颈。 陆知言在周炀手下挣扎,可周炀偏偏不放手,甚至跨过水桶,直接将陆知言的头摁进水里,在水中吻他。 陆知言到最后放弃了挣扎,他无力的攀着周炀的肩膀,只能从他的唇齿间得到微弱的一些氧气,他感觉自己像是快要窒息而死的鱼,只能牢牢的攀附着周炀,才能得到赖以生存的一点氧气。 周炀终于搂着他的腰将他从水中带出,陆知言完全没有力气骂他,只能恼怒的瞪着他,然而他满脸的春意浓浓,被欺负的眼角发红的模样,在周炀看来没有一点威慑力。 他反而更想欺负他了。 欺负得他哭出来。 周炀抱着陆知言跨出水桶,低头笑了笑。 陆知言终于发现他眼神并没有原先的那样清明,变得欲/色浓郁,暗沉至极。 他咬着陆知言的耳朵,抱着他往床边走,在他耳边低声道:“言言,我喝醉了。” 陆知言瞪大眼睛看他,心里忍不住骂你他妈骗谁呢?谁喝醉了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周炀抵着他躺在床上,低头咬他的锁骨,抬头有些无辜的说:“我真的喝醉了。” 陆知言无语,只能“嗯嗯嗯”的附和他,伸手推他:“好,你醉了,那就赶紧睡吧。” 周炀把他的手腕扣到一旁,低低的笑了一声:“嗯,我醉了。” “所以不管做出什么,都不怪我。” 陆知言惊呼一声,抬腿想要把身上的人踹开,他却抓住陆知言的脚踝,狠狠地将他拉了过来。 陆知言被他搞得都没脾气了,周炀喝醉酒更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咬死了就是我喝醉酒我也不知道不关我的事,弄得陆知言只好认输。 弄到最后,陆知言都十分怀疑周炀是在演他。 第68章 喝醉酒,喝醉个屁。 他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什么农村人淳朴单纯了,周炀活脱脱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到最后,陆知言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周炀揽着他坐在床边,低头用粗砺的手掌轻轻摩擦他的肩膀。 陆知言又困又累,伸手想抓住周炀的手,抬到一半,又困得不行,直接掉了下去。 周炀抓住陆知言的那只手,牢牢的握在手心,转过头来看陆知言。 他抿着唇睡着,一张漂亮脸蛋看上去严肃认真,脸颊微微鼓起,周炀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软乎乎的。 他忍不住低声笑了一声,拿开手,更紧的把怀里的人抱住了。 陆知言迷迷糊糊的喊他:“周炀……” “嗯。”他低声应。 陆知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清醒着,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含糊着骂:“骗子,你根本没醉。” 周炀低头吻了吻陆知言的鼻尖,承认:“嗯,我没醉。” 本来是有点醉的,但也没有彻底醉掉。 陆知言听他承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再不说话了,也许是感觉到冷,身子往周炀怀里缩了缩,牢牢的把他抱住了。 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周炀抱着他坐了一会儿,拿旁边早就冷透的毛巾随意给陆知言擦了擦身体,抱着他躺回床上,随手把电灯关掉。 屋子里一下子一片黑暗,周炀摸索着,再次把身边软乎乎的青年抱进怀里。 他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确认陆知言已经睡熟了,他才低低的叹了口气。 “我后天就走了,言言。” 顿了顿,周炀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实在缺乏和别人离别的经验,何况怀里的人更不是别人。 是他放在心尖,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的漂亮青年。 他只能沉默住,然后更紧的把陆知言抱进怀里,仿佛这样就能不和他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陆知言以前听过一首歌,歌词里说“分别总是在九月”,然而等他送周炀离开的时候,发现这句歌词并不尽然。 什么时候都有分别,他送周炀离开,是四月里平平常常的一个清晨,天气很好,晨光微弱的从东边照耀着,他在院子里看周炀和周青收拾好东西,两个人往院门口走。 周青走到大门外面,还回头看陆知言,“啧”的道:“你媳妇真冷漠,说不来送你,还真就不送。” 想他在外面这几年,那些个兄弟平常再怎么牛逼,到送家里人的时候一个个恨不得扒在火车窗户上,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仿佛跟家里人不是坐火车回家,而是去送命似的。 不像周炀家这白白嫩嫩的柔弱青年,说不送,还真就从院子里不踏出一步。 周青叹为观止。周炀听他如此说,反而很浅的笑了一下。 “嗯,”周炀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回头看陆知言。 陆知言站在晨曦底下,冲他笑的很漂亮,潇洒的挥了挥手,周炀也笑了一声,收回目光,说:“没事,走吧。” 周青摇着头说了句什么,两个人提上自己的蛇皮袋,慢慢消失在了晨光里。 陆知言看着他们走远了,直到慢慢不见,脸上灿烂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他怔怔的站了会儿,院子里安安静静,整个村庄也很安静,他听不到一点声音。 陆知言站了一会儿后,转过头进了屋子,他开始收拾他的那些东西,周炀走了,这里也没有他再留下来的理由,陆知言收拾好东西,去书记家借了村子里的电话联系他爸妈。 张秀琴知道他要回来很开心,问了一下原因后很快就说:“回来好,你回来后就跟爸妈一起到学校里,妈都给你收拾好了。” 陆知言应了一声。 张秀琴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叮嘱他该拿的东西都不要忘,又说不改拿的也别拿,回省城再买就是了,陆知言安安静静的听她说着,偶尔应一声。 到最后张秀琴该说的都说完了,便让陆知言挂电话。 联系完家里人,陆知言给书记道了谢,转身慢吞吞的回去了。 周炀在的时候,他觉得下湾村虽然不富裕,但很好,独有一种乡村的天然美,可等到周炀走了,他便觉得这里无趣极了。 收拾好东西后,陆知言去了趟后山。 周炀是不怎么过来的,陆知言也是第一次一个人过来,只是他并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心情很平静。 像周炀一样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陆知言低头烧他在家里找到的纸钱,又往墓碑上摆了两颗青苹果。 “……叔叔,阿姨,”陆知言慢慢和他们聊天,说:“说起来还挺对不起你们老周家的,就那么一个儿子,结果还让我给拐跑了,您二老要泉下有知,怕是都得气死。” 陆知言笑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好听,起码得哄哄二老,就接着说:“不过也不只是你们老周家,我家也就我一个独苗苗呢,还不是和你家周炀在一起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我想您们如果还在,应该也会希望周炀过得快乐……我们很好,我很喜欢周炀。” “我爱他。” 陆知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说出这三个字好像显得很矫情,于是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好了,不说了,”他站在墓碑前,弯腰鞠了个躬,“叔叔阿姨,再见。以后有机会,我会和周炀一起回来看你们的。” 第69章 说完这句,他转身离开了,身后两座墓碑仍然沉默着。 陆知言买了一张晚上的火车票,他提着自己刚来的时候拿的那个小皮箱离开,书记把他送到了火车站。 “小陆啊,”书记背着手看着他,叹着气笑道:“回去好好看书叔看好你。” 陆知言笑了笑,放下皮箱后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他一下。 “叔,保重身体,”他松开手,笑的坦然:“等周炀回来,我带他来看你,给你买最好的烟和酒。” 书记眯着眼睛笑了:“行,”他拍了拍陆知言的肩膀,似乎想说的有许多最后只化作了一声:“你两,好好的。” 陆知言认真点头,书记收回手,抬了抬下巴说:“赶紧上车吧,我看你走。” 陆知言应了声,拿着皮箱上了火车,到了座位上坐下,头探出窗户对着书记挥手。 火车慢慢开始启程,书记的身影消失在人海里,陆知言身子往后靠,闭上眼睛低低的叹了口气。 下湾村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他离开下湾村,却又不是一无所获。 绿皮火车比起陆知言上辈子坐的火车,速度又慢,人又多,陆知言才坐了一下午便腰酸背痛,忍不住站起来想到走廊那头换口气顺便舒展一下身体,谁知道他刚从那边接了杯水回来,他的位置上便坐了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 小孩正满脸好奇的拿脚提着座位下面的小皮箱,女人抱着自家孩子坐的十分坦然,陆知言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位置了,仔细一看号码,确实是自己的位置没错。 他走上前提醒:“您好,这个位置是有人的吧?” 女人猛的扭过来头,看清是个浑身书生气的青年,立马理直气壮的说:“是有人,可我一个女人家家的带着小孩,这么远的路坐一下怎么了?” 陆知言额头一跳,忍着耐心对她道:“您要是想买坐票,可以联系乘务员。” 女人不依不饶,死死的抱住小孩:“这是你的位置吗?你管的那么宽。” 陆知言脸上的笑敛住了,他眉眼淡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没心情再和她多说,直接招手喊乘务员。 乘务员很快走了过来,问陆知言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知言指着面前的女人,冷淡道:“她们占了我的位置,还不肯让位置。” 那女人没想到这位置真是陆知言的,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半天才骂道:“是你的又怎么样?你一个长手长脚的青年,站一会儿咋的了?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这一路多辛苦啊……” 陆知言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他脾气说不上多好,也没有大公无私帮助别人受罪自己的高尚情怀,何况他今天心里也说不上痛快。 他直接打断女人,对乘务员微微点头,道:“麻烦你了。” 乘务员在火车上工作这么久,对这种不买票想蹭位置的人早有应对方法,软硬兼施的说了几句,女人不情不愿的抱着孩子终于离开。 周围的乘客们也都见了刚刚这一幕,小声讨论,有人说:“人家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出门在外多不容易,这青年也太冷漠了。” “看着还是文化人呢,啧!” 陆知言对这些话恍若未闻,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撑着脑袋看着窗外慢慢闭上眼睛。 火车在第三天早上才到省城,陆知言一出站就看到等候在出口的张秀琴和陆展文。 张秀琴和陆展文也看到了陆知言,很快过来接他,见陆知言满脸的疲惫,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责怪:“早说了让你顾大哥去接你,非要自己坐火车来,看你累的。” 陆展文从他手里接过皮箱,叫了辆私家车,付了钱让司机拉他们回师大附中家属区。 张秀琴见陆知言眼睛底下一片青色,累的不行的模样,让陆知言靠着她的肩膀睡一会儿。 陆知言摇头拒绝了,扭头看窗外的城市。 八零年代的省城和陆知言上辈子去过的每一座城市都不一样,甚至只比上辈子一座小县城大一点,好多地方还都是乡村,车子开了十几分钟,视线里才出现属于大城市的楼房。 说是楼房,最多的也不过才四五层高,水泥外表,看上去朴实无华。 街道很宽,却没有多少车辆,大多还是自行车,像这种拉人的私家车只有零星一些。 张秀琴看陆知言看的认真忍不住心里又一酸,扭头对陆展文说:“看看,孩子去了趟乡下都这样了,他可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瞧现在这个样子。” 陆展文拍着张秀琴的肩膀安慰她,陆知言很快收回目光,他也听到了张秀琴的那句话,心里一暖,笑道:“就是一段时间没见,这么一看,其实我还挺幸运的,能投胎到咱们家里呢。” 他这话不是开玩笑,张秀琴和陆展文都是师大附中的老师,学校有家属区,陆知言虽然记忆里有他们家的房子,可只有自己亲眼看到时,才会明白这个年代,夫妻双方都是知识分子有多吃香。 他们家是单独的三层小楼房,外加一小块院子,推开门进去,就能看到院子里种的蔬菜,张秀琴和陆展文即便是受了半年的苦,出来后仍然心态很好,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张秀琴带陆知言回三楼他的房间里,又帮着他把洗好晒干的被套床单铺好,说:“赶紧换身衣服了睡一觉,我和你爸给你做饭饭好了叫你。” 张秀琴拉上窗帘和门走了出去,陆知言换了身睡衣,坐了一天一夜火车的身体完全受不住,他几乎是头一沾枕头便失去了意识。 第70章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门外传来饭香,陆知言闭着眼睛闻了一会儿,越闻越觉得香,干脆爬起来打开门往楼下看去。 张秀琴和陆展文坐在二楼的葡萄架下面说话,桌子上摆了饭菜,上面用带着纱布的小笼子盖住。 张秀琴正说着“我叫他起床吃饭”,一抬头就看到陆知言穿着身睡衣从楼梯上面往下看。 她一乐,招手道:“快下来吃饭。” 饭是陆展文做的,味道很好,再加上陆知言在火车上也没吃什么,吃了两大碗才放下碗,靠着椅子吹风。 要换以前,张秀琴肯定要骂陆知言吃完饭就瘫着,不知道下去活动活动,可这回她什么也不说了,手脚麻利的收拾了桌子碗筷,也坐到陆知言身边,看着他懒洋洋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阵熨帖。 她的言言,终于回来了。 张秀琴也没忘记周炀,问陆知言:“他去哪儿打工去了?我看你就该让他和你一起回省城,到时候我和你爸帮他找个活干,你也上个省内的大学,刚好了,看看现在,你也不晓得他去哪里呢,一个南一个北的。” 陆知言懒洋洋的回她:“周大哥说了,他想自己挣钱养我。” 张秀琴“呵”的冷笑了一声。 她现在对上周炀,那就是对上了拐走自家儿子的坏人,阴阳怪气的:“就他还养你呢?我和你爸两个人养你一个都够累的了,他一个人还养得起你呀。” 陆知言不喜欢听张秀琴这话,又不好直接反驳她,嘟了嘟嘴很不服气的说:“我又不是都让他养,再说了,周大哥愿意啊,我在下湾村那半年都是他养的我呢。” 这话张秀琴没说的,毕竟她和陆展文过去的时候,看到的确实是个白白嫩嫩,看上去一点苦也没吃的儿子。 她撇了撇嘴,对陆知言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很无语。 “行了,不和你说这个,”她看着陆知言,表情严肃道:“你上次给我说你今年参加高考,谁告诉你的?” 这事上头没通知,她们学校内部也只是猜测,张秀琴上一回听陆知言说的时候还没多想,可最近学校里都在说,她不由想起来。 陆知言眼珠子转了一圈,抿了抿唇,一脸认真:“哦,顾大哥告诉我的。” 不好意思了,顾大哥。 陆知言说:“上上次顾大哥来下湾村时悄悄给我说的,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对了,妈,你也别问顾大哥,被别人知道,顾大哥就麻烦了。” 顾清源从仕,张秀琴听陆知言说是顾清源告诉他的,很快便相信了。 又叮嘱陆知言:“这事你也别往出说,不出意外的话,你顾大哥的话应该靠谱,你就好好准备复习。” 陆知言点头,张秀琴又说要让他回附中读高三,陆知言拒绝了。 他现在复习的都差不多了,没有那个必要回学校,张秀琴听他解释,再三确认,最后也只能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张秀琴和陆展文各自带了高一高二的班级,陆知言不去学校后便一个人待在家里复习,幸好附中有学校食堂,又因为张秀琴夫妻两人都是教师职工,连带着陆知言在学校吃饭也很便宜。 陆知言回来几天后,原主的那几个朋友过来找他,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情感,对这几个从初中就一个学校的同学也很熟悉。 趁着周末,几个人出去找了个民营饭馆吃了个饭,除了陆知言外其他的几个有的已经拜托家里找了纺织厂或者其他厂子的活,工作轻松,工资也还可以,衣着干净整洁,一看就和下湾村乃至于澧县县城那一帮衣服灰扑扑的人不一样。 几个人里只有陆知言还在准备复习,有人道:“那会儿念书的时候你就是咱们班学习最好的,就是可惜了……” 另外一个男生一拍他的肩膀,对陆知言笑道:“你别听杨子这人乱说,可惜啥呢呀,你现在反正都回来了,不说别的,好好复习!” 杨毅也知道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端起酒杯哈哈道:“说错了说错了,王素说的对,言言啊,你可是咱们班的希望了,加油!” 这一帮同学都热情又善良,陆知言笑盈盈端起酒杯,学着他们碰了碰,一饮而尽。 “会的。” 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和陆知言以前玩的好的姑娘,其中一个身姿窈窕,面容清秀,来了以后也不怎么多说话,只是笑着坐在角落里,陆知言一圈酒敬过去,到她那儿微微一顿。 女生抬起头看他,有些慌乱的抿嘴笑了一下,主动拿起一边的茶杯,细声细气道:“我就不喝酒了,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陆知言笑了笑,没说话,杯子轻轻一碰,自己先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转过头敬她旁边的姑娘。 旁边的姑娘性格比起之前的女生开朗许多,大大咧咧喝了一满杯酒,一章拍在陆知言肩膀上,粗声粗气道:“陆知言,你不会都把我们许栀的名字忘了吧?” 许栀就是之前的那个姑娘,人和名字一样,秀丽单薄,听到好朋友这样说,脸蛋很快红起来,拉了拉她的袖子让她不要多说。 “林凇……” 林凇却一把拉着她站起来,和陆知言面对面,然后眯着眼睛笑道:“陆知言,你这半年,应该也没找对象吧?” 陆知言愣了一下,目光微不可见的在许栀身上停留片刻,有些无奈的移开。 第71章 他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眼熟。 原书里陆知言从下湾村回来以后,就是和许栀结的婚。许栀家里都是当官的,她和陆知言又是同班同学,在陆知言念书的时候就对他有好感。 周满福跟着陆知言私奔到省城,不久后发现陆知言和别人已经有了婚约,那个人就是许栀。 让陆知言更觉得头疼的是,原主去年过生日的时候还和许栀搞过几天暧昧,两个人虽然没有表白,但彼此心照不宣,然而后来陆知言家里出事,他又有的仓促,没来得及和许栀多说什么。 许栀虽然让林凇不要多说,可一双含羞带怯的目光却盈盈落在陆知言身上,让他浑身有点发麻。 “……怎么会呢,”陆知言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在许栀惊喜的目光下迅速道:“许大班长人又温柔,学习又好,给我讲了不少题,我忘了你也不能忘了她呀。” 许栀笑容僵了一下,目光慢慢暗淡。 林凇不依不饶,还要说两句什么,被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杨毅和王素连忙转移开话题。 陆知言松了口气,感觉拿着酒杯坐回男生堆里,不敢再往过看了,生怕迎上许栀那难过的视线。 一帮男生从初中时代聊到现状,陆知言才发现一个班三十多个人,现在还在校园里的只剩许栀和他两个人。 其他人早已经各自成家立业,就连林凇,也已经有了个三个月的孩子。 陆知言不由感慨物是人非,他只是离开了大半年,同学们便各自有了归处。 几个男生喝酒喝上头,开玩笑就开的无边无际,有人开玩笑:“我看言言和许大班长郎才女貌,又都没对象,干脆凑合一下得了呗,” 陆知言最怕被人提到这个,笑容都有点尴尬,只能假装生气的拍他:“你别乱说,污蔑班长的清白。” 那男生大着舌头:“哪能呢,班长可是从初三就喜欢……唔唔唔,” 王素捂住了他的嘴,又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没看到陆知言不想听到这种话吗,再说了,人家许栀还在呢,就开这种玩笑。 陆知言摇摇头,对他们的话并没有在意。 一帮人简单的吃了饭,又喝了几杯酒便当做是聚过了,几个人待了一会儿便各自单位和家里有事,纷纷告辞离开,最后只留下杨毅王素和许栀,还有林凇四人。 他们五个也是那会儿玩的最好的,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关系比起别人更亲近一些。 杨毅喝的有点醉了,王素和陆知言一左一右扶着他,两个女生慢悠悠跟在后面,林凇在给许栀讲她三个月大的儿子,偶尔能听见许栀带着羡慕的一声惊叹。 王素拍了拍陆知言的肩膀,脸颊往后侧了侧,小声问他:“言言,你和许栀到底怎么样?你这次去……有没有碰到喜欢的人?” 他顿了顿,虽然知道不该说,但还是没忍住,低声道:“许栀一直在等你,她家里人本来不想让她再念书的,让她和她姑姑去首都,许栀不肯去,她在等你。” 陆知言又何尝不知道许栀的心思,女孩子在刚才便一直偷偷看他,如果是原主,也许确实没法拒绝一个苦苦等了他大半年的女孩儿。 可他不是原来的陆知言。 何况,他已经有了周炀。 陆知言低头沉默了,王素在他的沉默中得到答案,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看样子,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陆知言低低的应:“嗯。” 他余光看到身后的女孩子脚步顿了一下,陆知言干脆一咬牙,道:“他很好,我很喜欢他,我们说好等毕业以后就在一起的。” “哎——”王素想阻止他,没拦住,再一扭头,便看到许栀扭身离开的背影。 林凇也听到陆知言刚刚那话,她恼怒的跺了跺脚,对陆知言恨恨:“陆知言你!是我看错你了!” 她把手里的糖葫芦塞进杨毅怀里,也匆匆跟上去追许栀去了。 陆知言无奈的笑了笑,但心里却放松下来,王素知道他什么意思,想生气吧,又觉得陆知言其实没什么错。 他只能叹口气,“你啊,”他看着陆知言说:“你比起以前变得很多,变得我都有点不认识你了。” 陆知言耸肩笑了,说:“事物是发展变化的嘛。” 王素笑着锤了他一拳,但心里一直以来的那种难受也消失不见,他看着陆知言那张漂亮的脸蛋,不得不在心里承认。 如果说以前的陆知言徒有外表,仗着美貌要别人照顾他宽容他,现在的陆知言成熟了许多,也变得干脆利落的很多。 两人先把杨毅送回家,王素家就在附中附近,一路走过去很快就到了,他和陆知言在门口说再见。 陆知言却突然叫住他。 “王素,”陆知言看着他认真道:“我知道你喜欢许栀,喜欢她,你就勇敢一点。” 王素愣了一下。半天才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他开门走进去时,陆知言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几声婴儿啼哭声,他终于明白王素刚刚为什么摇头微笑。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 周炀和周青坐了几天几夜的绿皮火车,终于在清晨来到深市火车站。 许多人和他们一样出来打工,背着蓝白色的行李袋,衣着朴素,面容疲倦。 周炀在他们之中显得很格格不入,虽然他也是满身的风尘仆仆,那张面容却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以至于显得格外沉毅。 第72章 周青带着他拐了好几个巷子,终于在一个胡同里的铁门前停下。 铁门里传来阵阵大笑吆喝声,还有人尖叫高呼,周青一推开门,劣质香烟味便飘了出来,里头烟雾缭绕,脚臭味和饭味混杂。 周青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提着蛇皮袋往里走,几个聚在一起打牌的人看到他,叼着烟笑着打招呼:“哟,青哥回来了?” 周青笑呵呵的应,拿了他从澧县买来的特产分给他们,几人语气好了许多。 周青和几个大哥联络完感情,扭头看到周炀还站在门口,立马走过去喊他。 “干嘛呢,进来啊?” 周炀拧着眉毛,他并不喜欢这种混乱嘈杂的环境,也讨厌烟味和各种臭味,可周青拉着他往里走,周炀只能闷不做声跟上去。 院子里几个人看到周青旁边跟着的高大男人,大家先是一愣,然后笑闹开:“青子这回还带了个人过来啊?” 周青笑着解释:“是同村的兄弟,前段时间打电话说也想过来和大家一起混,我就让来了。” 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男人从板凳上收回腿站了起来,走到周炀面前,发现两人几乎个头差不多时,眼底划过一丝赞赏。 “不错,”他点点头,伸出手想拍周炀的肩膀,被拧眉不悦的男人伸手拦住,这样他也没生气,反而手指握拳,和周炀轻轻一碰。 再次赞赏道:“不错,是个好苗子,叫什么名字?” 周青连忙回答:“周炀。”又扭头小声给周炀说“周炀,这是东哥,咱们大老板的二把手,人很厉害。” 周炀对面前的大高个厉不厉害并不感兴趣,他只想赶紧收拾好东西睡一觉,醒来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给陆知言回个电话。 他走前一天,陆知言给他说了他家里的电话号码,周炀怕自己记不住,专门让陆知言帮他写下来,纸条还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东哥,东哥并不生气,反而觉得他这幅样子挺酷,哈哈大笑一声,“行,周炀,我记住了。” 他说完这句,大拇指和食指掐住快燃尽的香烟,往地上一扔,拿脚上的拖鞋彻底碾灭,才笑着道:“带他去休息休息,明天我带他去见大老板。” 东哥话里话外对周炀很是赞赏,周青笑的牙不见眼,带着周炀回了后面的一排铁房子里,路上给他说:“你别看东哥穿的邋遢,他可是这个,” 周青竖了个大拇指,说:“大老板干啥都要把他带在身边,今天是咱们运气好,一来就碰上他,啧,人家还看上你了,真了不得。” 周炀对比毫无波动,面无表情的听他说了一路,铺好被子床褥直接躺上去,周青话还没说完,周炀便彻底睡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陆知言是在一个月后接到的周炀的电话,他刚回来那会儿还天天守在二楼客厅的电话前面,可不知道周炀那边是不是太忙,他好多天都没收到消息。 直到后来他放弃了天天守电话,抱着个书在楼上晒太阳看书的时候,听到张秀琴拿着电话在楼下喊他,语气挺不乐意的说:“周炀的。” 陆知言书一扔,几乎是跑着下去的,从张秀琴手里一把抢过电话。 电话那头有车流声和说话声,陆知言把电话贴在耳朵旁,慢慢听到周炀的声音。 “陆知言。” 他嗓音有些沙哑,但带着丝笑意,陆知言两只手握住电话,想张嘴说什么,喉咙里却哽的难受。 张秀琴看不下去他这个样子,甩了帘子走了出去,陆知言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浅浅的呼吸,半天后才把声音恢复正常。 “周炀,”他捂着电话,低声说:“我好想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周炀说:“我也想你。” 周炀从来不知道想念是这种感觉,抓心挠肺的难受,像是一只猫在他心上挠来挠去,让他日不能食,夜不能寐,闭上眼睛面前都是陆知言的脸。 他笑的,生气的,撒娇的,最后定格成他在自己身下面颊绯红,不住喘息的模样。 周炀在这样极致的思念里醒来,他打电话之前想他有好多话要和陆知言说。 比如他坐火车时一路南下,发现南方不像下湾村,哪里都是山。 比如他到了深市,东哥很赏识他,第二天便把他带到大老板跟前,让他给大老板干活,东哥人很好,虽然他什么也不会,但很耐心的教他。 再比如,他一直想给陆知言打电话,可是刚来的时候他不熟悉深市,耶不知道哪里可以打电话,还是后来东哥说他干完一件事后,就把他的电话机借他。 周炀想把最近的生活都告诉陆知言,可当陆知言说出那句“我想你了”的时候,他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周炀只能同样低沉而认真的回复他:“很想你。” 陆知言握着电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本来有好多话质问周炀,可现在也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周炀也像他一样,在思念自己。 两个人握着电话一时竟无言,两分钟后,周炀那边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哟,和小媳妇还没说完哪?” 陆知言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虽然很不想挂断电话,但他还是低声道:“那你先去忙吧,我……” 想说下次再打给你,可陆知言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用这个座机号打通。 第73章 还是周炀同旁边人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对陆知言低声道:“下次还是这个号,我打给你。” 陆知言眨了眨眼,轻轻的应了一声。 周炀应该在等他挂断电话,陆知言听到对面的人在催周炀,他很快挂断了电话,然后捂着脸默默的坐在椅子上。 这一通电话似乎并没有缓解多少思念,反而让那股想念更加浓郁。 陆知言发了疯的想见他,想让周炀抱他,吻他,怎么样他都无所谓。 只要能和他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就好。 五月在想念中转瞬即逝,六月也很快到了尾声,七月份的时候,陆知言觉得他复习的差不多了。 顾清源托人找来了以前的高考试卷,陆知言试着做了几张练练手,结果也挺满意的。 要是可以保持下去,距离他想上的上海的大学没什么问题。 周炀电话基本上会一周打一次,不过每次电话打不了多长时间,那个叫东哥的,不知道到底天天在忙什么,周炀没打两分钟,他就催着周炀说该干活了,几次三番下来,陆知言没见到东哥这个人,对他好感已经跌到了负值。 国庆节的时候上面终于发了文件下来,正式宣布高考恢复,然而距离考试时间只有一个多月,那些早已经丢下书的人悔不当初,也有人想着临时抱佛脚,买了书又在继续看,陆知言原先班上几个已经成家立业的人也不甘心,跑来找陆知言借复习资料。 他用过的资料书分门别类放的整齐,有人来找他借,陆知言便找出一些他没用过的资料书给他们,又帮着他们划了划他觉得可能会考的知识点。 许栀也在其中,不过她不是来找陆知言借资料书的,而是以问题为由,跑来找他。 “你决定好考哪里吗?”许栀仍然不想放弃,那天回去后她听林凇说了许多,刚开始几天她觉得自己陆知言没可能了,可林凇说的那些话在她脑海里重复。 “那肯定就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人,栀子,你可是和陆知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不能比不过一个农村人吧?” “陆知言肯定也没多喜欢她,可能就是他那会儿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刚好碰到有人看上他,对他好,才觉得自己喜欢她的。” 许栀仔细想了很多天,她越想越觉得也是,她清楚陆知言,陆知言自己好看,他也喜欢文雅的,漂亮的女孩子,许栀不敢自夸她有多漂亮,可如果和一个农村的女孩子比的话,她自认自己还是有百分百的赢面的。 挣扎了这么久,她最终还是决定来努力最后一次。 许栀脸有点红,但看着陆知言的目光很坚定,问他:“我记得你以前说你想去首都的,还说要考首都的大学,我没记错吧?” 陆知言抿唇,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那是以前,”他假装平静道:“我现在打算考去上海了,”他撒了个小小的谎言,说:“我和我爱人约定好在上海见面。” 许栀愣了一下,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她咬了咬唇,仍然不死心:“可是……” 陆知言打断她,他看着许栀,那双许栀以前很喜欢的,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仍然是温温柔柔的,带着无限的情意。 然而这温柔和情意并不是为她,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我很爱他,他也是。” 陆知言顿了顿,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柔弱女孩儿,心里生出一股不忍他别开脸,轻轻叹了口气:“许栀,你很好,只是在我眼里,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抱歉。” 陆知言话说到这个地步,许栀已经没有什么能说的,她抱着书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但还是勉强的笑了笑。 只是那个笑比哭还让人难过。 “……没关系的,”她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匆匆走了。 陆知言看着她的背影,捧着脸长长的叹了口气。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彻底把原书剧情走弯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不过也不重要,反正他把人家周炀都拐弯了,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国庆节放了七天假,陆知言头三天在家里待着看书,第四天他实在待不住,想着出去转两圈。 他换好衣服,和张秀琴打完招呼出门,刚走出长长的巷子,便在巷子口看到一个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高大的男人穿着件灰色的衬衣站在巷口的树下,拧着眉往巷子里望,然而这一片都是附中职工家属区,所有的楼房大同小异,他看了半天,仍然没找出其中的规律,更不要说按照陆知言说的他们家住在xx户。 周青提着包裹在旁边唉声叹气,想劝周炀他们要不先找个小旅馆休息休息,一抬头,就看到陆知言站在巷子口。 他“哎哎”了两声,扭头要喊周炀,周炀却比他更早看到陆知言。 他人好腿长,几步便走到陆知言面前,看着青年茫然惊讶的脸,忍不住伸手一把把他揽进怀里,力气大的恨不得将陆知言彻底融进他的身体里。 周青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把身子往树后面躲了躲。 肩膀和胳膊传来的痛意让陆知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何况周炀身体灼热,双臂有力,心跳声清晰的在他耳边响着。 陆知言眨了眨眼精,不敢相信的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周炀便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他。 时隔小半年的亲吻凶狠猛烈,陆知言几乎难以招架,他只能勉强用纤细的手指抓住周炀的衣襟,努力保持清醒。 第74章 “……唔,还在外面,”陆知言脸红透了,两条胳膊只能无力的推着周炀,试图让他理智一点。 幸好巷子里并未有人走出,周炀吻完他时,陆知言又紧张又害羞,想骂出口的话在看到周炀时也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紧紧的牵住周炀的手,低头小声说:“别在这里。” 周炀反手牢牢的握住他,两个人沿着巷子慢慢往出走,陆知言问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周炀嗓音低沉道:“我和周青陪东哥过来办事情,我们早上刚到的,本来打算前两天电话里告诉你,东哥说这样就没惊喜了。” 他盯着陆知言发红的唇瓣,低声问他:“惊喜吗?” 陆知言被他逗笑了,点头:“嗯,很惊喜。” 他晃了晃周炀的手,笑眯眯道:“没想到你现在还知道制造惊喜了啊,你东哥教了你不少呀?” 周炀眉眼间浮现一抹笑意,道“嗯,东哥人很好。”他想了想,认真道:“我晚上带你去见他。” 陆知言也对周炀口里的东哥挺感兴趣的,听周炀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还挺佩服这个东哥。 “东哥他超级厉害,”说起东哥,周青在旁边就激动了起来:“他可是大老板的二把手,不光打架厉害,人家还会说那个洋鬼子的话呢。” 周炀点头,肯定周青的话,又说:“我也在跟着东哥学认字。” 陆知言心里有点酸,忍不住抬手拍了他一巴掌,“哦,他让你学认字你就学,我那时候让你学,你说什么来着?” “你说反正你也用不上,是吧?” 陆知言记仇又小气,还记得周炀说完这话后他那又气又憋屈的心情,斜斜的瞪了周炀一眼。 他这一眼却弄得周炀浑身燥热起来,他刚才把陆知言香软的身子抱怀里时便有些躁动了,陆知言这一眼让他更加难以控制。 偏偏大街上人来人往,他又不能抓住陆知言便亲,只能暗自忍耐着。 “那时候是我错了,”周炀低声道,借着人海,他摸了把陆知言的腰,陆知言斜睥了他一眼。 周炀抓住他的手,凑到耳边低声道:“言言,哥给你道歉。” 陆知言还想说什么,周炀拉着他穿过人群,不多时便找了家旅馆。 他目光灼热,陆知言哪里不知道周炀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心里有点放不开,这种大白天开房出来搞的事情他还没体验过,不由有些扭捏。 周炀却麻利干脆,交了钱一把把他扛肩膀上,带着他三两步跨过台阶,用钥匙开了个门便把他压在门板上开始亲。 陆知言都不敢回忆刚刚旅馆老板的那个脸色,这么久没和周炀做,他害羞极了,何况现在还是青天白日。 可周炀这一出去后发生了不小变化,也不觉得光天化日的有多羞人,拉着他便做,陆知言怎么也挣扎不开,更何况他并不是真的不愿意。 只是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周炀:现在的我不是周炀,我是周炀2.0plus版! 论跟在东哥身边的淳朴庄稼汉周炀的进化史, 显著特征就是大白天拉着我家言言do。 第41章 等他们结束时外头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陆知言懒懒的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周炀坐在他身边,一条腿微微曲起,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陆知言裸露在外的肩膀。 他的手掌依然粗糙,陆知言被他摸得又疼又刺激,忍不住翻了个身,把后脑勺放到他大腿上,仰起脸看他。 周炀动作颇为熟练的从一旁的柜子上取出一盒烟,打开后拿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只是那样叼着,垂着眼睫看陆知言。 陆知言挑了一下眉毛,忍不住伸手从他嘴里拿过烟,哼道:“就几个月不见,你还学会抽烟了?” 他记得周炀以前可是不抽烟的,甚至连烟草的味道都很不喜欢,也不知道那个东哥都给他教了点什么,不学好,偏偏学坏。 陆知言把烟往床边一丢,霸道的宣布:“我不许你抽烟。” 周炀低头看他,唇角带了点笑意,俯下身子和他接了个湿漉漉的吻,又咬着他的嘴唇,直到陆知言呼吸不上来,才松开他,手掌慢慢往下,哑着嗓音道:“有时候不能不做做样子,乖,不在你跟前抽。” 陆知言眼角微红,听他这句明显就是拒绝的话,眉毛都竖了起来。 “周炀,”他指责道:“你变了,你不爱我了,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只有你的那个什么东哥?” 周炀眉间跳了跳,扣住他的腰,把人拉到他胸膛上,两条矫健有力的腿摁住他,颇有暗示意味。 陆知言轻呼一声,伸手要推开他。 周炀却低头咬着他的耳垂轻蹭,低低反问:“我不爱你?” 陆知言惊叫一声,红着脸瞪他。 “……放开!” 周炀不松手,他胸膛因为那声闷笑而上下起伏,陆知言攀着他的肩膀无力反抗,只能发出一声惊呼。 “言言……”周炀嗓音低沉沙哑,一遍遍叫陆知言的名字,亲吻从耳垂往下,落在脖子,肩膀上。 他轻轻咬住陆知言胸前,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我心里只有你。” “xx也是。” 陆知言被他这两句话说的脸红心跳,半天不知道做何反驳,只能在迷迷糊糊中想, 那个该死的东哥到底给周炀都教了点什么东西啊,把一个淳朴老实,说不出一句骚话的人教成这个样子。 第75章 等他见到那个东哥,非得骂上他两句不可。 * 等陆知言彻底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门被人不断的拍着,周青在外面叫道:“周炀,东哥喊他过去吃饭呢。” 陆知言浑身上下虽然累,但是干净清爽,旁边地板上放着个盆子,显然周炀给他已经擦过了。 陆知言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周炀穿衣服,他沟壑分明的腹肌清晰可见,陆知言没忍住,把手伸过去,十分坦荡的摸了两把。 周炀衣服扣子扣到一半,见陆知言对他的腹肌和胸肌十分感兴趣,干脆把剩下的扣子放着,凑过去让他慢慢摸,自己从床头拿了陆知言的衣服给他套上。 青年洁白光滑的身体上满是痕迹,连腰间都清晰的印着两道手印,周炀难得的反省了一下,随即很快又兴奋了起来。 爱的人身体上全是自己留下的痕迹,周炀很难没有反应。 陆知言摸腹肌摸得十分惬意,眯着眼睛手掌肆无忌惮的移动,往下一点,他惊得猛然睁开眼,看清面前的景象后忍不住无语。 这东哥给周炀灌得怕不是迷魂汤,是什么药吧。 陆知言恨恨地收回手,又抬头瞪了周炀一眼,无语道:“你能不能控制一下。” 周炀抿唇很浅的笑了一下,手掌划过他的脊背,把卫衣拉下来,又把裤子递过去,陆知言连忙拿过去,背对着他把裤子穿好,站起来提裤子。 周炀伸手,不轻不重的在陆知言屁股上拍了一下,陆知言提着裤腰带十分震惊的扭过头,周炀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站起来,从柜子上拿了钥匙往门口走。 周青还在门外叫唤,陆知言来不及多想,赶紧穿好裤子跳下床,他刚穿上鞋,周炀便打开了门。 周青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压根不往屋子里瞟,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碰上陆知言该露出什么表情。 事实证明,能干的媳妇面前,兄弟算个屁。 没见他好兄弟半天连门都没给他开嘛。 东哥在附近的一家大饭店里请这回一起来的兄弟吃饭,周青之前和周炀他们走散后就是去找了东哥,东哥一看周炀没来,立马就知道了他是去找媳妇去了。 周青本来没待一会儿就打算来找周炀的,还是东哥过来时,叼着烟眯着眼笑眯眯的说让周炀去,不用打扰他。 久别重逢嘛,要干什么事情他还能不清楚。 直到兄弟们都办完事回来了,东哥才让周青来找周炀。 “对了,东哥让你把他,”周青抬了抬下巴,明显不是很想喊陆知言的名字,说:“带上。” 周炀点点头,转头招手让陆知言过去。 “我带你去见见东哥,”周炀说完这句,想了想又说:“他就是好奇你。” 毕竟这小半年周炀都是借的东哥的电话机和陆知言联系的,东哥给周炀说了不止一遍,想看看他媳妇到底有多勾人,能把他一个一米九的大汉子勾的找不着东南西北。 陆知言心里也对这个东哥好奇,毕竟周炀给他打电话,十句话里七句就是今天东哥带我去了xxx,今天我和东哥去了xx厂,今天东哥……咋了咋了的。 要不是周炀说过东哥也是个一米九的大男人,他都要怀疑这个东哥是不是看上周炀了。 不过就算是一米九的大男人也不能松懈,万一有人就喜欢纯1呢,陆知言觉得自己得有点危机意识。 他抬了抬下巴,笑道:“行啊,我对他也很感兴趣。” 周炀侧头看了他一眼,嘴唇一抿,笑意彻底敛住。 周青很快带着他们到了大饭店二楼,陆知言终于见到了周炀嘴里的东哥。 他穿着个黑色的大背心,外头套了个衬衣,脖子上挂着个大金链子,露在外面的肩膀和锁骨一片全是张牙舞爪的纹身。 他个头高大,身材强壮,站在陆知言对面,足足有两个陆知言大。 陆知言一时陷入了沉默,觉得就算是这东哥看上了周炀,他也没办法啊。 上去顶多就是个挨揍的。 陆知言怂了,眼睫一垂,目光落在旁边的周炀身上。 周炀虽然个头和东哥差不多,可他却不是那种夸张的强壮,浑身上下是紧实的肌肉,衬得他高大,却不过分强壮。 恰到好处的勾陆知言喜欢。 东哥叼着烟和几个兄弟聊天,见周炀来了,很快和旁边的人结束话题,笑眯眯的转过头看他们,目光在周炀身边的陆知言身上停顿片刻,笑容不由加深了一些。 “回来了?” 他语气十分熟稔,周炀也应道:“嗯。” 东哥笑了两声,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让周炀带着人坐下,对陆知言倒也没多说什么。 一顿饭吃的很和谐,饭桌上东哥问了周炀一些问题,又给他安排了接下来几天的活,让他去几家厂子里安排人送货,说完这些,他就又扭头和别人说话去了。 一顿饭的功夫,陆知言倒是对东哥转变了观念,对方虽然个头大,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但对手下人态度很温和,有几个人和他开玩笑他也不生气,只是拿手掌笑骂着扇一下那个人的头,很快又不生气了。 人也爽快,吃完饭便放大家走。 周炀带着陆知言要走的时候,他叫住周炀,目光终于完整的落在陆知言身上,语气挺和善。 “我说他小子怎么天天往我那儿跑着借电话机,原来是家里有你这么个漂亮的小青年,不错!” 第76章 东哥把头上下一点,还要再说什么,就见面前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周炀脸色一沉,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避开了他的视线。 东哥气笑了,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半路却换了个方向,落在他肩膀上,笑骂道:“你小子,还怕我惦记你的人不成?” 周炀面色没什么变化,淡淡道:“最好。” 他的青年自己都看不够,怎么能让别人看。 东哥被他气的不行,收回手嗤笑道:“得了,谁没个媳妇似的。” 他再看周炀觉得碍眼,赶苍蝇似的挥手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走吧你,明天别忘了我安排的事情就行。” 周炀说走就走,拉着陆知言十分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连声再见都没说。 街道上人不多,路边只有几家还开着的店铺门口的灯幽幽的亮着,再走到黄河岸边,放眼望去都是黑乎乎的,只能借着头顶的月光看清一点脚下的路。 陆知言若有所思道:“那个东哥人看上去还不错,挺干脆一人。” 他能理解为什么周炀总爱和他提起东哥了,毕竟对方浑身上下气势确实很强势,然而与人相处却又不摆架子,很难得的平易近人。 周炀脚步一顿,陆知言走了两步才发现他没跟上来,不由回头纳闷道:“怎么了?” 黑暗里,周炀声音带了点恼怒和懊悔,像是咬着牙似的,重复他的话:“不错?” 陆知言不解,退回去站到他身边看他,“怎么?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周炀被这句话堵的一噎,陆知言说的是没毛病,可他也只是把对方当做人生前进的目标,对他崇拜钦佩更多一点。 然而从陆知言嘴里听到东哥不错几个字,便足以让他抓心挠肝的难受。 他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把面前无知无觉的青年一把揽入怀里,借着芦苇荡的遮挡把人压在阴影里,几乎是逼迫的问他:“他不错,还是我不错?” 陆知言被他顶的低低惊呼,两只手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手脚并用的攀附到对方身上,几乎欲哭无泪。 “你干嘛呀?” 周炀却仿佛还纠结那个问题,扣着他腰的双手格外用力,恨不得把人融进身体里。 连刚才看到陆知言腰间手印时那股后悔和反省都消失无踪。 他咬住陆知言的脖子,力道重的陆知言几乎都能感觉出那一处肯定是破皮时,刺痛和刺激同时涌来,他呼吸越发急促。 即使是在黑暗中,可害怕有人经过还是使陆知言浑身紧绷,几乎是带着哭腔回答。 “你好你好……周炀,周大哥,周哥哥~” 他嗓音一次比一次粘腻,那一声声叫像是落在周炀心口,烫的他浑身发热。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 我觉得我不该在绿jj, 我应该去花市呜呜呜。 麻了, 改文, 第42章 最终还是没有继续下去,周炀送陆知言回去。 陆知言还因为刚刚的事情生气,甩着手大步走在前面,虽然他承认他确实也挺想试试野外那啥吧,但是周炀都不给他打个招呼就把他压芦苇荡里,又是亲又是摸的,结果最后却什么也不干,那东西抵着他的腿一本正经的说我送你回去。 他越想越来气,视线扫到身后周炀微沉着的,看上去反而比他还生气的脸,陆知言就更生气了。 一路穿过巷子走到门口,陆知言没好气道:“我到家了,你走吧。” 真就是把周炀当做送他回来的工具人,十分的冷漠无情。 然而陆知言在心里恨恨地想,他今天敢不说一句话就走,看他不…… 不怎么样呢,陆知言也没想出来,他只能抿着唇假装一脸严肃的看着周炀。 周炀站在他面前,大门上挂着的两顶灯笼发着幽幽的光,照在他脸上,周炀抿唇,没走,上前一步,拉住了陆知言的手。 陆知言嘴角微微上扬,却仍然在他手里挣扎道:“你别碰我。” 周炀轻轻松松制止住他的动作,一手把他两只手腕压在胸前,低头道:“我错了。” 陆知言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抬头看他。 周炀眼睑低垂,看上去有点懊恼:“你不喜欢在外面,我不该强迫你。” 陆知言:“??”他几乎是下意识想问,谁给你说的我不喜欢? 可这话就是承认他喜欢,而且想要,陆知言还没这个脸说出来,只能轻哼一声。 周炀低头,亲吻试探着落在他嘴唇上,陆知言没说话,却微微仰头,迎接了他这个吻。 周炀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许夸别的男人,女人也不行。” 他几近霸道的说:“只许看我。” 陆知言顿时哭笑不得,终于明白周炀刚才是发什么疯,他小声辩驳:“我没看他,我一直在看你。” 周炀低低的哼了一声,听上去还有点小傲娇似的,搞得陆知言突然就想发笑。 他抬头回吻周炀,终于大度的决定安抚一下莫名其妙就吃醋的男人:“好啦好啦,以后不说别的人不错了,你最棒,你最厉害好不好?” 周炀没说话,抱着他肩膀的手却紧了紧。 陆知言还想说什么,半开的门里打来一道手电的光,接着张秀琴的声音在二楼响起,喊他:“陆知言,你跑哪儿野去了,怎么才回来?” 陆知言眼疾手快的把周炀往大门外边一推,自己站到门里回:“就出去走了走,妈,我这就回房间啦。” 第77章 张秀琴又骂了两句什么,无非就是他野了管不住了,又催他赶紧回房间去,然后她很快也进了二楼的卧室里。 院子里又陷入黑暗,周炀微微松了松手,似乎要走,陆知言脑子一抽,拉住他的手,凑过去轻声说:“去我房间里。” 周炀似乎愣了一下,陆知言却生出一股在父母眼皮子底下乱来的冲动,他扣住周炀的手腕,纤细的手指摩擦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贴在他身上呵了口气,声音娇娇的喊他。 “周哥哥,试试呗。” 周炀脑子哄的一声,就来不及反应了。 陆知言轻手轻脚的拉着周炀上了楼梯,路过二楼时他往里面看了眼,张秀琴和陆展文都在卧室里,他们睡得早。 他放下心来,扭头对周炀一笑,拉着他上了三楼,推开房间门,同时扯下了电灯线。 灯光一下子照亮了不大的卧室,周炀却根本来不及看房间,一把扣住陆知言的腰,把人摁在门上便亲了起来。 陆知言断断续续的叫唤,伸手推他,“窗帘……” 周炀一手搂着他吻他,另一只手很快把旁边的窗帘打乱,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你勾引我。”周炀抵着他的额头喘气,陆知言即使被亲的脸颊绯红,笑的却依然很得意。 他弯腰从周炀手臂之中挣脱出去,走到床边撩起另一边的窗帘往外看了看。 这一片都是教师职工在住,大家都睡得早,对面的窗户黑黢黢的。 陆知言放下心,放下了帘子坐回床边的椅子上,懒洋洋靠在椅子背上看周炀。 周炀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冷静下来,终于能静下心来看看陆知言的卧室。 房间虽然小,却很温馨,墙角木质的衣柜,床边整洁的书桌,还有一盏小台灯。 墙上挂着几张漂亮女明星的海报,巧笑倩兮的对着陆知言和周炀笑。 一想到陆知言是睡在这样几个女的的目光注视下,周炀就忍不住一阵醋意,顾不上再打量陆知言的房间,反而走过去微恼的低头咬住他的唇。 “……把这些海报撕掉。”他含糊道:“我不喜欢。” 陆知言放松身体迎接他的亲吻,眉眼间带着点笑说:“不是吧,周炀,你连海报的醋都吃啊?” 周炀不喜欢听他这种腔调,干脆狠狠地吻着他,一把把人抱起扔到床上,压住他低声道:“你不撕掉它们,我就……” 他咬着陆知言的耳垂,低低说出两个字。 陆知言后背贴在床上,两只手懒洋洋放在脑袋两侧,像是很期待似的冲他笑,挺了挺腰。 “来啊。” “……”周炀脑子里再没有其他的想法了,他看着陆知言这副样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海报不海报。 只想压住身下的青年,让他哭到不敢再挑衅他。 * 墙上海报里的女明星仍然用温柔笑颜注视着屋子里两个人,陆知言被弄到后面哭都哭不出来,周炀显然是被他挑衅的狠了,根本不听陆知言断断续续的求饶,闷着头把他钉在床上,任凭陆知言再怎么认错讨饶也不放过他。 偏偏陆知言顾忌楼下有人,本来是想着刺激的,没想到到最后反而成了让他自己难受的由头。 到关键处,陆知言却不敢叫,只能呜咽着咬住身上男人的肩膀,任由他横冲直撞。 恍惚间,他涣散的视线与墙上的女明星温柔的目光对上,莫大的羞耻贯穿全身,陆知言浑身都绷紧了,又羞又惊,移开视线不再敢看墙上的海报。 他在心里默默想,明天就把这几张海报给撕了。 周炀抱着他默默喘气,陆知言累的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了,窝在他怀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也没睡多久,周炀开始起身,陆知言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腰,含糊不清的问:“干嘛?” 周炀滚烫的手掌落在他腰上,低声回答他:“去接水,给你擦一擦。” 陆知言知道身上不爽快,但他不想放周炀走,何况张秀琴他们在楼下睡着,要下去接水必定会经过二楼,万一吵醒他们就不好解释了。 “别去,”他拉着周炀躺回床上,两条又细又白的腿夹紧了,头埋在陆知言胸膛中间小声说:“不用清理了,没事。” 周炀呼吸一重,忍不住低头看陆知言。 面容漂亮的青年睡着的时候嘴唇微微嘟起,脸蛋雪白,睫毛乌黑,看上去干净又无辜。 可只有刚刚的周炀知道,他在自己身下叫得有多浪,说出口的话,又有多让人难以抵抗。 周炀无奈的笑了一声,即使不去打水,他也不可能任由陆知言留着东西睡觉。书桌上放着卫生纸,周炀扯了几张,勉强帮陆知言擦干净了,才关了灯,拥着人睡觉。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陆知言便醒了过来,周炀却醒的比他还早,坐在床边挑起帘子看着外面,食指和中指间夹了根烟,同样没点燃。 看上去抽烟对周炀来说已经是个习惯了。 陆知言看得眉头一皱,从他手里夺过烟恼怒道:“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周炀听见他的动静扭头看他,无奈的把他拥进怀里,“我没抽,就是拿手里。” 陆知言不依不饶:“拿手里好玩吗?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抽烟,我就,”他顿了顿,微微侧了侧头,说:“我就不和你好了。” 周炀手一紧,似乎是实在没办法,只好把衣服兜里的烟都掏出来扔桌子上,无奈答应:“好。” 第78章 陆知言这才露出几分笑意,扭过头笑盈盈的吻了吻他的嘴角,两只手环抱住他的腰,把脸颊放在周炀胸膛上。 两个人默默的抱在一起,陆知言轻声道:“周炀,你说了陪我一辈子的。” 周炀低低的道:“嗯。” 陆知言仰起脸看他,认真道:“所以你要健健康康的,陪我一辈子。” 周炀看着他的脸,心里猛的一暖,他低头吻住陆知言,低声答应他。 “好。” 过了一会儿,陆知言听到张秀琴起床出去买菜的声音了,按照平常的话他爹肯定还在睡觉,陆知言放心的带周炀下楼洗脸收拾。 周炀今天还要去办事情,洗了脸后便要离开,陆知言把他送到巷子口,周青早早地在那里等着,手里还提着两袋子早点。 一袋包子给了周炀,另一袋给了陆知言,给的时候鼻孔还是朝天的,重重的哼了一声,看得陆知言好笑。 周炀接过东西,转过身看着陆知言。 他这一去,怕是再没时间回来看陆知言,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陆知言看他沉默不语的样子,自然知道周炀在想什么。 他心里一软,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他。 “我等你。”他轻轻的笑了笑,说:“或者等我高考完来深市看你,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嗯?” 周炀低低的应了一声,目光还是落在陆知言脸上。 周青看不得这种肉麻的场景,搓了搓胳膊催促:“周炀,该走了。” 周炀扭头瞪了他一眼,周青无辜遭殃,心里简直气得疯狂吐槽。 又不是他让周炀去办事情的,瞪他干嘛呀! 周炀又看了几眼,这才有些不舍的垂下视线,对陆知言低声道:“我走了。” 陆知言笑着推了他一把。 “好啦,快去吧,婆婆妈妈死了。” 周炀对陆知言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只能趁着无人,恨恨地咬住他的唇,手掌在他脖颈处捏了捏。 陆知言推他,“好啦,快走吧。” 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周炀只能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开。 陆知言看着他背影消失在人海里,突然就想到,他好像一直在看周炀离开。 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陆知言提着一袋包子,慢悠悠的往回走。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 一写车控制不住, 我是不是有毒我哭了。 想看周炀事业线的宝宝们要失望啦,毕竟蠢作者是个单纯的甜(车)文选手, 嘿嘿! 第43章 他回去在门口碰上张秀琴,陆知言提着一袋包子和她打招呼。 “妈。” 张秀琴买了菜回来,看他今天难得起这么早还挺惊讶,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包子上,眉间狠狠一跳,怀疑的看他。 “起这么早就去买早点去了?” 陆知言“嘿嘿”地笑了一下,不敢说他是出来送周炀,摸了摸耳垂凑过去,殷勤地帮她把东西接过往院子里走。 张秀琴在他背后笑骂了句什么,陆知言便装作没听到。 陆展文正在院子里洗漱,见他们母子二人进来,拿着牙刷抬头看了眼,把嘴里的水吐掉,问陆知言:“我刚才听见你的说话声,谁来家里了?” 陆知言脚步一顿,目光平静的看过去,说:“没谁来啊,我就自言自语。” 张秀琴擦着他的肩膀上楼,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陆知言心脏突了一下,有点心虚的移开视线。 幸好他们两人也再没问什么,陆知言把菜拿到二楼,很快溜回他房间里。 这种像是把早恋对象偷偷带回家的感觉还挺紧张刺激,陆知言进屋缓了好一会儿,心想以后可一定得和周炀单独住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还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味道没有散去,陆知言一边庆幸陆展文他们没有随意进他房间的习惯,一边打开窗户通风,又把地上的纸团垃圾清理干净,从衣柜里拿了套床单换上。 张秀琴没一会儿在楼下喊他吃饭,陆知言下了楼。 吃饭的时候张秀琴问起他的复习进度,陆展文倒他不关心这个,他问陆知言:“打算报哪的学校?” 陆知言说出他的想法,饭桌上安静了一下。 张秀琴问他:“你确定好了吗?” 陆知言点了点头。 张秀琴没再说什么,陆知言抬眼看她,张秀琴叹了口气,眉眼低垂着,神情看上去有点失望。 “你大了,我们管不了你了,也说服不了你了,你自己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陆展文不以为然,捏着筷子仍然十分淡定的给张秀琴夹了筷子菜,被张秀琴瞪了一眼。 陆知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喊出一声:“妈……” 张秀琴挥了挥手:“算了,儿大不由娘,我知道你是为了周炀那小子,你们的事,随便你们吧。” 陆知言有点羞惭的低下头,他知道张秀琴是想让他留在省城或者报考省城,起码距离也不远。 可是他一定要去南方。 陆展文被张秀琴瞪也不以为然,他脾气一直很好,什么事情也看得开,筷子在碟子边缘轻轻碰了碰,说:“上海也好,秀琴啊,你记得不,那几个学生还邀请我们过去旅游呢。” 张秀琴撇嘴道:“人家学生说说的话,就你信。” 第79章 陆展文笑呵呵的:“那也是孩子们的一番心意嘛……再说了,言言过去也能找他们,和咱们在跟前没多少区别,不用担心。” 张秀琴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起身收拾碗碟。 * 一个多月的时间飞快流逝,转眼间便到了考试时间。 陆知言去看了自己的考场,刚好就在附中,距离他家并不远,何况他之前就是附中的学生,对附中也并不陌生。 一个班三十多个同学,来参加考试的也不过才七八个,陆知言在看考场的时候碰到了他们,大家一阵寒暄后,又彼此鼓励加油,最后友好分开。 陆知言走了一段路,看到了杨毅和王素,他们两个也碰到了不少同学,迎面一路打着招呼过来,看到陆知言时脸上露出了笑意。 杨毅远远的挥手很快大步走了过来。 “我们看到你的考场了,明天加油啊,你可是我们班的希望。” 他抬手重重的拍了拍陆知言的肩膀,陆知言一脸哭笑不得地冲他点头,眨眼有些骄傲道:“放心吧,考大学肯定不是问题。” 杨毅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路给他说让他发达了不要忘了兄弟。 王素冷静一些,问他:“打算考哪儿?” 陆知言笑道:“上海吧。” 王素有些了然的看他一眼:“为了你喜欢的人?” 陆知言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说:“也不全是。” 上海等南方城市这两年经济便会迅速发展起来,陆知言虽然无意像那些穿越文里一样抓住时代红利赚第一桶金,但也决定要去上海那边趁着这个机会抓住时机。 他已经给周炀和周青说过,让他们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在深市多买地皮或者房子,那些地方等过两年便是寸土寸金的宝地。 陆知言对物欲要求并不高,他只想和周炀能在这个时代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就可以了。 王素点头,没有再问,陆知言想问他关于他的事情,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试探着问他一句:“许栀要考去首都,你知道吗?” 王素脚步一顿,脸上笑容微敛,半晌才点了点头。 顿了顿,他反而笑了,看着陆知言:“你小子想说什么?我现在老婆孩子的,好着呢,对了,你还没见过我闺女儿是吧,等会带你去看看。” 杨毅听见这句,手搭在王素肩膀上笑:“怎么就叫言言不叫我?我也来看看我干女儿。” 王素无奈的笑,点头让杨毅一起。 陆知言见到了王素的媳妇,是个看上去很朴实的女人,脸颊微黑,五官平凡,笑的却很淳朴,见了他们便迎出来让他们进屋坐,又要去厨房张罗着做菜。 陆知言拦她没拦住,王素拉住他:“没事,让她炒几个菜,我们兄弟三个喝一点。” 杨毅拍他说:“别忘了言言明天考试。” 王素笑:“知道,不喝多。” 他带着陆知言和杨毅进屋看孩子,小小的孩子才七八个月大,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屋顶,见了王素便咿咿呀呀,伸出小手要拉他。 王素笑着把孩子抱起,动作很熟练,让陆知言看。 “之前满月的时候打算叫你,那会儿你还没回来,就没赶上。” 杨毅揶揄道:“人家不稀罕你闺女,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言言自己也能当爹了。” 陆知言噎了一下,看他两的脸色,杨毅还以为他喜欢的是和姑娘,王素显然也这么认为,赞同的点头,说:“说不定到时候我也能当干爹了。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我看就明年吧,虽然说你上大学了,但大学结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觉得呢?” 他看陆知言,似乎觉得这个进度刚刚好。 杨毅也笑嘻嘻的说:“那我说不定就又能当干爹了。” 陆知言扯了扯嘴角,声音很轻的道:“再说吧。” 王素看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很理解的不再问了。 三个人逗了会儿孩子,等王素媳妇炒好菜后吃了一点,等天快黑时,陆知言和杨毅道别王素离开。 第二天就要考试,陆知言回去后洗了个澡,打开书翻了一个重点,早早地便上床睡觉。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走出考场的那一刻陆知言长长的出了口气。 自从穿书过来,他一直在做的一件重要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陆知言心情放松,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和同样出了考场的同学们简单聊了几句,他便回家休息。 好好睡了几天后,杨毅来通知陆知言他们要去看看考试,问他去不去。 陆知言闲着也是没事干,便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意料之中的碰到了许栀,她旁边还有林凇,两个女孩儿凑在一起聊天,林凇一抬头看见陆知言,便露出一脸愤愤的神色,要过来和他说话。 被许栀连忙拉住。 林凇十分不解:“栀子,你难道真的放弃了?” 许栀抿嘴,神色也有些郁郁:“他不喜欢我,而且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总不能缠着人家。” 林凇无奈叹气,对许栀的这种软弱十分失望:“你可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就算他有喜欢的人,那算得了什么啊?你才是和他最配的,再说了,你爸妈也厉害,你让你爸给他说,我还不信陆知言还能拒绝你。” 许栀抿着唇打断她:“别说了……算了,反正我过两天就要走了。” 第80章 她抬头看了眼陆知言,青年在人群里格外耀眼,脸上笑意盈盈,那双温柔多情桃花眼微微弯起,也带着笑意看着说话的人,朝着许栀的半张侧脸温润精致,眼角那颗痣在白天肌肤上格外显眼。 她看的有些呆了,直到陆知言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拧眉,她才匆忙移开视线,攥了攥掌心。 林凇还在她耳边说,许栀眼前却浮现她那天看到的场景。 她喜欢的青年和另外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走在一起,青年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满脸的笑意,手指和他紧紧相扣。 他们目光很隐晦的相撞,许栀隔着人海远远的感受到了两个人身边萦绕着的那种氛围。 她在人群里看着他们并肩走远,十指相扣,哪怕有人看他们,也没有分开过。 勇敢又坚定的站在对方身边。 许栀闭了闭眼,很轻的笑了一下。 “好了,林凇,”她拉住为她打抱不平的好友的手:“别为我难过了,为我期待遇见对的人吧。” 林凇愣了愣,半晌看着她没有说话。 元旦眼看着就要到,陆知言却在犹豫该怎么和张秀琴说他要去上海。 他和周炀说好考完试就去看他,却迟迟不敢和张秀琴说起,意料之中的,张秀琴断然道:“不行,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 陆知言早有准备,说:“顾大哥这两天也要去上海出差,我和他一起去。” 张秀琴眉毛死死的拧在一起,对陆知言想去上海找周炀的事情十分不赞同。 她其实更不赞同陆知言和周炀在一起,本来以为陆知言只是小孩子心形,说不定和以前一样没两天就不喜欢了,她才劝着自己冷静下来。 可这都快一年了,陆知言还一颗心扑在周炀身上,张秀琴看得心堵得慌。 现在还说要去找周炀,哪怕是有顾清源在,张秀琴也不放心。 等陆知言真到周炀身边,两个人再想干个啥她还能拦住吗?说不定就…… 虽然说陆知言是男的,张秀琴是不用担心自己当外婆,可这也不行。 哪有这样的事情。 她拧眉再次拒绝:“不行!” “妈……” 陆知言哀求地看着她,张秀琴却格外坚决,甚至当着陆知言的面把他房间的钥匙拿了回去,警告的看着他:“我和你爸爸去学校,你就给我在你房间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她不顾陆知言喊她,扭头拿上她的小挎包和保温瓶便走了出去,徒留陆知言满脸的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此章节已锁] null 第45章 一夜荒唐导致的结果就是陆知言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他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周炀已经出门去了,阳光从窗户外边打进来,晃得陆知言有些刺眼,他忍不住抬手遮住眼睛。 客厅里传来开门声,随即周炀的声音响起,沉冷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东哥。” 另一道声音似乎是昨天在院子里和周炀打招呼的一个青年,又说了几句什么,随即关上门离开了。 脚步声渐近,卧室门被推开,陆知言闭上眼睛装作自己还在睡觉。 周炀在床边停下,站了一会儿后慢慢坐在了床边,侧过身子似乎要看陆知言。 陆知言猛的坐起,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人往下一拉,两人面对着面。 周炀在短暂的惊愕后很快恢复冷静,他带着点无奈的笑任由陆知言压在他身上,抬起下巴吻了吻陆知言的侧脸。 陆知言被他这副反应弄得有些没兴致,从他身上翻下去,失望:“没吓到你。” 周炀低低的“嗯”了一声,顺势躺在他身边侧过身子,把陆知言抱了个满怀。 楼下有人说话声和玩笑声,混杂着几声“胡了”的大笑声。 周炀抱着陆知言躺了会儿,起身给他找衣服。 “我让人把饭买回来了。”周炀从衣柜里找出一件他的衬衣,对陆知言道:“等会儿我陪你去取你的行李箱。” 他话里的意思陆知言清楚,是让他这几天就住在这里。 虽然陆知言也是如此决定的,但这不妨碍他戏弄周炀,便假装不同意道:“不行。我和顾大哥一起来的,我得和他住一起,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周炀动作猛的顿住,扭头看他,脸上那点柔和的笑意顿时消失了,唇线紧绷,眉头紧皱,似乎对陆知言嘴里的“顾大哥”十分在意, 他半晌才嗓音冷沉道:“不许。” 陆知言逗他:“不行,我妈说了,不让我过来和你——” 周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头狠狠吻他,眼底带了慌乱,半天才松开陆知言,下巴搭在他肩头,紧紧的抱着陆知言。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是不是?” 陆知言愣了一下,他侧头看周炀,周炀似乎确定了张秀琴不喜欢自己眉头紧拧着,有些恼怒,更多的却是无奈。 周炀拿额头贴在陆知言额头上,沉郁的眸子盯着他。 “等我挣了钱,就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周炀似乎早就想好了这件事情,现在也只是找陆知言确认一番。 “等过了年,我就去找你爸妈说,言言,我不许你和别人在一起。” “——只能和我在一起,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第81章 他抱陆知言的力道越来越重,似乎要把陆知言彻底融进他身体里。 陆知言连忙伸手拦住他,无奈:“好,好。永远和你在一起。” 周炀力道慢慢变松了,他低头看着陆知言,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陆知言没想到周炀如此敏感,甚至对他的占有欲强烈到如此地步,连他只是提起顾清源都不行。 然而他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反而觉得周炀这种占有欲很有意思,他很喜欢周炀这种满心满眼都只是他的感觉。 两人腻腻歪歪吃完饭,又窝在一起坐在阳台上烤火小声聊天,说着要去顾清源跟前取行李箱,可两个人一下午窝在床上,意乱情迷时要干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如此日夜颠倒混乱不休的混了三天,等了第四天陆知言真没衣服穿了。 周炀也不能再陪着陆知言混下去了,虽然对陆知言要去找顾清源还是十万个不乐意,但在陆知言这么多天的配合下好歹是退了一步。 刚好他也有事情要去办,便让陆知言在顾清源身边待两天,说等他办完事情就来接他回来。 距离元旦还是三四天,陆知言问他元旦能不能回来,周炀想了想,道:“应该可以,这回要取的货量不大,明天早上差不多就能到了,最多明晚。” 他仍然不放心陆知言,抬手帮他把衣领翻好,手指落在陆知言脖颈处,轻轻摩擦片刻。 陆知言好笑的抬头看他,歪了歪脖子,把周炀的手夹住:“好啦,别沉着张脸,我明天就过来了。” 周炀抿唇,还是有些不乐意。 陆知言无奈,凑过去吻他,哄他:“好啦,元旦一直陪着你好不好?就只陪着你,我们不出门,嗯?” 他笑的很狡黠,眼神像钩子一样勾着周炀的魂,让他更不舍得放开陆知言了,只能恨恨地咬他一口。 “狐狸精,”周炀低声骂他:“再勾我,我真的不让你走了。” 陆知言连忙认输,从他怀里溜出去。 周炀送陆知言到顾清源休息的宾馆,顾清源接到了陆知言的电话,早早地在宾馆外面等着,远远的就看到陆知言和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起走来。 等到他们走近了,顾清源才觉得陆知言身边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他想了半天,想起他在下湾村似乎见过他一面。 陆知言给顾清源介绍周炀:“顾大哥,他就是周炀,嗯……我朋友,下湾村的。” 顾清源多年从政,即使心里再多想法,面上也春风化雨般温和,伸出手笑道:“原来是你,我听言言说起过你,之前劳烦你照顾言言了。” 周炀没伸手,冷漠道:“应该的。” 顾清源的手有些尴尬的停在半空中,陆知言有些恼怒的用手肘碰了碰周炀,瞪他。 周炀勉为其难的伸出手和顾清源轻轻碰了碰指尖,很快收了回去,似乎嫌弃的不得了。 陆知言头疼,对顾清源无奈道:“顾大哥,你别理他。” 顾清源笑了笑,从容的收回手:“没事,你说的那位朋友原来是他,早说嘛,我就告诉师母,让她不用那么担心了。” 说着这话,顾清源目光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陆知言和周炀,张秀琴再三叮嘱他不要让陆知言和他的这个朋友相处,顾清源倒是挺好奇究竟是为什么。 陆知言见到了顾清源,便催周炀赶紧走。 “你不是有事吗?快去吧,我和顾大哥一起进去了。” 周炀抿了抿唇,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恼怒,但还是强忍着,冲他点点头。 “那我走了。” 陆知言道:“嗯嗯,快去吧。” 他语气颇为轻松,周炀气到头反而平静下来了,目光在他脸上深深地停留片刻,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低声道:“等我回来。” 他转身大步离开,陆知言看着他消失在人海里,总算松了口气,转过身来。 顾清源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慢悠悠问道:“你两关系很好?” 陆知言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装的无辜至极:“啊,周大哥嘛?他人很好的,而且我们两个在下湾村就一起住,关系肯定特别好啦。” 顾清源搜有深意的笑了一声,说:“这样啊。” 陆知言心里突了一下,可看着顾清源似乎无意再问的样子,他也不好多说,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跟在他后面进去。 顾清源事情还没办完,下午的时候就出去办事情去了,陆知言一个人在宾馆待了一下午,等到晚上才见到顾清源。 顾清源不是一个人来的,林如他们知道陆知言回来了,便闹着要过来请他们一起去吃饭。 陆知言记忆里倒是还有这几个人,只是他们是原主小的时候遇到的人,这么多年下来也有些模糊了。 饭桌上,他们几个听说陆知言要来这边念大学,一个个颇为热情的让陆知言放心来,说有他们在。 一顿饭下来,陆知言倒是和他们熟悉了不少。吃完饭出去的时候,外面突然飘起了小雪。 陆知言和顾清源于那几个人告别后回宾馆,他两晚上也喝了点酒回去收拾了一下很快便睡了。 第二天陆知言便收拾好了他的东西,顾清源听说他要去和周炀一块住后,脸上表情挺复杂。 半天,他才说:“言言,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陆知言张了张嘴,顾清源已经看出他还想说谎骗他,便面色一沉,徉怒道:“你不说清楚,今天就别想从这儿离开。等我过几天办完事情就带你回去。” 第82章 陆知言无奈,只好向他坦白:“我说,顾大哥,我说了你别生气。” 顾清源脸色微缓,点了点头。 陆知言低声道:“我和周大哥在一起了。” “是那种,处对象的在一起。” 他说完,顾清源半天没说话,陆知言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他,却看见顾清源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他愣了一下,小声喊道:“顾大哥?” 顾清源似乎被他和一个男人交往的事情给惊讶到了,半天才应他,却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顾清源才问:“那你们是,已经……那啥了?” 陆知言脸颊一红,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窘迫的低下头。 顾清源从他的沉默里得到答案,他盯着陆知言看了半天,才猛的叹了口气。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顾清源道:“只是你要和他住一起,这事我说了不算,你得给师母打电话。” 陆知言哭丧着脸道:“顾大哥,你别告诉我妈……” 顾清源冷漠道:“不行,等师母同意了我才能放你走。” 顾清源说一就是一,陆知言哀求了半天他还是那套说辞,偏偏陆知言还真不敢给张秀琴打电话。 他偷偷跑出来的事估计已经让张秀琴气得不行了,他哪里还敢再说自己要和周炀住一起。 陆知言只好悻悻回去,把最后的希望放在周炀身上,期待他晚上能早点过来。 等周炀过来,他就拿上行李跟周炀跑,就算顾大哥不同意也没办法。 陆知言打定了主意,然而他并没有等来周炀,反而是等来了慌慌张张的周青。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周炀他,他被抓进去了。” 周青脸色惨白,他一路顶着风雪过来,衣服都湿透了,眼神茫然又慌张。 陆知言一愣,看着他不解道:“……什么意思?” 这么大一个男人声音里带了哭腔,颠三倒四的解释:“东哥让周炀去码头那边接一批货,那批货和平常一样,没什么问题的,可是有人来查,说,说是国外进的货要查。” 陆知言急得站起来:“然后呢?” 顾清源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冷静。” 陆知言深吸了口气,空白的大脑慢慢平静下来,他后退一步,一只手撑住桌子,抿了抿唇。 周青道:“不知道查出来什么问题,周炀和那一帮弟兄都被带走了。”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陆知言打了个寒颤。 周青焦灼的道:“怎么办啊?东哥我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周炀他没事吧?我想去看他,可是他们不让进去……” 陆知言也没有办法,他只能扭头看顾清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央求的喊他:“顾大哥……” 顾清源眉头不自觉的拧了拧,看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 “我帮你问问,”他道:“不过我不能确定你可以见到他,言言,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顾清源很快走出去联系他认识的人,陆知言缓了半天才冷静下来,仔细的问周青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问到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周青还是之前那句,茫然的一问三不知:“……我就听东哥身边几个弟兄说过,他们之前进货都是从东南亚那边进的,不过这么久都没出过什么问题的啊,”他看上去要哭了,说:“我真不知道会出这事,周炀是我兄弟,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让他进来的。” 东南亚…… 陆知言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仅有的理智又拉扯着他,让他觉得那个只见了一面的东哥也许不是那样的人。 他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可眼神却是干净坚定的,陆知言不相信他会带着周炀去干这种事情。 “东哥呢?他去干什么呢?”陆知言问周青,他想亲自去找东哥问,这件事情背后是东哥让周炀去的,如果周炀真有个什么事情…… 陆知言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 可周青也不知道东哥住哪儿,他平常没事干会到院子里和兄弟们打会儿牌,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周炀知道他在哪里。 陆知言听周青说完,死死的咬住牙才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两人在大厅等了大半夜,天快亮时顾清源终于回来了,他肩头上也都是雪,脸被风吹的煞白。 陆知言见他进来便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急道:“顾大哥,他们怎么说?” 顾清源咳嗽了两声,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陆知言的手背,走到一边接过大厅前台小姐倒的热茶,拿到手里一边暖手一边道:“能见他,但是就半个小时,等会儿我带你去。” 顾清源暖了暖手,来不及喝一口热水,便又带着陆知言匆匆出了门。 雪越下越大,等天色微亮时已经把整片天地都染白了,顾清源扭头看到陆知言冷的苍白的脸和不停缩着的脖子,不由脸上露出点心疼。 他抬手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递给陆知言:“给你,先围上。” 陆知言冻的脸都没知觉了,脖子僵硬的转过来看了他一眼,迟钝的摇摇头。 顾清源无奈,干脆走过来,一圈一圈帮他把围巾围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玩笑道:“还因为我不让你找周炀,生我的气呢?” 陆知言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哑:“……不是。” 顾清源笑了笑:“不是就好。” 第83章 他两正说着话,里面有人推开窗户喊了一嗓子:“谁找周炀?” 陆知言眼睛一亮,顾不得和顾清源说话,连忙扭过头往里跑:“我。” 他推开门走进去时还因为鞋上有雪而脚下一滑,顾清源在后面担忧的看他,幸好陆知言很快抓住门,站稳了身体,踉跄着走了进去。 里面有人领着陆知言上了楼梯,到二楼一间房门前停下。 “半个小时,有什么话赶紧说。” 陆知言连忙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周炀坐在桌子后面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茶杯,听到动静后抬起头,在看到是陆知言时微微一愣。 “怎么是你?” 他语气里诧异和不赞同太过明显,陆知言本来满心的担忧,在听到他这句话时一下子化作怒火,他咬着牙盯着周炀,冷冷道:“不然呢?” 周炀眉头拧了拧,往他身后看了眼,在确认是陆知言一个人过来后忍不住脸色微微一沉。 “你来干什么?我没事,你快回去。” 陆知言本来还能劝着自己冷静下来,可听到周炀这一句他彻底忍不住了,恨不得冲过去给周炀一巴掌。 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死死的盯着周炀。 他似乎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并不惊讶,陆知言突然想到,他也许是早有预谋。 “……你说你昨天晚上来接我,其实你早知道,你来不了的,对吧?” 陆知言问他,周炀愣了愣,没反驳,沉默着看着他。 沉默便给了他答案,陆知言几乎要气笑了:“你知道,你还让我像个傻子一样等你,周炀,耍我好玩吗?” 周炀抿了抿唇,低声道:“不是……” 陆知言追问:“不是什么?” 周炀却不说话了,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听话,你先回去,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陆知言捏着掌心冷静下来,问他:“是不是你去接的那批货有问题?还是说,是东哥有问题,是他——” 周炀脸色微沉,打断他:“你别乱说,和他没关系——好了,言言,你先回去,是顾清源带你来的吧?” 陆知言道:“这个你不用管,”他看着周炀,周炀同样平静的看着他,陆知言突然觉得难过。 周炀好像不知道自己会担心他。 陆知言忍不住问他:“你这样什么也不告诉我,真的不害怕我会担心吗?” 他说到后面莫名觉得有些委屈,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虽然理解东哥对周炀来说相当于他后半截人生的引领者,可他对东哥的维护,仰慕和无条件的服从,还是让陆知言觉得难受。 尤其是现在,也许周炀知道他因为什么被抓,可他还是不打算告诉他。 陆知言眼眶一红,眼泪控制不住就要掉下来。 周炀似乎实在拿他没办法,终于站起来走了过来,轻轻把陆知言抱住。 “好了,不要哭了。”他手指落在陆知言眼角,知道自己粗砺的指尖会磨得陆知言难受,动作便格外的轻柔。 周炀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这件事情他并不是从开头就知道,也是到了东哥面前才知道的,已经来不及告诉陆知言。 而且东哥说过,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大风险,他只是进来一趟混淆他们的视线。 他知道陆知言在担心什么,却不能告诉他。 只能承诺:“你相信我,真的没事,我很快就能出来的。” 陆知言却不相信他,这件事情和东哥扯不开关系,而周青也说了只有周炀知道他住哪儿。 他把眼泪憋回去,对周炀道:“告诉我东哥住哪儿。” “……言言” 周炀还想说什么,陆知言一把推开他转过身,语气冷淡道:“你要是真的不告诉我,我们就分手。” “言言!” 周炀沉着嗓子叫他,陆知言却咬定这句话,任凭他怎么说也不肯松口。 周炀到最后实在没办法,陆知言从来没在他面前态度如此强硬过,以至于他突然心里慌得不行。 “……好,”他低声道:“我告诉你,言言,你转过来。” 陆知言背对着他抿唇很浅的笑了一下,转过来时仍然一脸的冷淡,周炀抱住他,无奈极了的语气:“我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去找他,好不好?” 等他出去了,就由不得周炀了。 但陆知言还是点了点头,心想不能逼周炀太紧,对周围来说告诉了他东哥的地址便和出卖了他一样,心里肯定很难受。 半个小时时间很快过去,外面的人喊陆知言,周炀慢慢松开手。 陆知言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周炀一眼,他心里还憋着气,很快便收回目光,关上门离开。 顾清源在门卫室里等他,见他出来很快也跟着出来,问他:“先去吃个早点,再回去睡会儿吧。” 陆知言却摇了摇头,他记住了周炀刚才说的地址,对顾清源道:“我去找个人,顾大哥你先回吧。” 顿了顿,陆知言真心诚意对他笑了笑,道:“今天真的麻烦你了,顾大哥。” 顾清源笑着摇摇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还客气什么,去吧。” 陆知言很快找到了地方,是一栋新建不久的楼房,他走楼梯上了五楼,停在门前抬手敲门。 没一会儿,里头传来脚步声,随即门打开,一个模样端正的女人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站在门口看陆知言,有些惊讶:“你找谁?” 第84章 陆知言也愣了一下,很快扬起笑容,道:“哦,我找东哥。” 女人对他笑了笑,说了声“稍等”,扭头冲屋里喊:“阿东,有人找你。” 很快,东哥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到陆知言时眉毛挑了挑,对他的到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他走到门口,从女人手里接过好奇看着陆知言的小孩,冲他抬了抬下巴:“进来坐。” 他们应该是一家三口,这里也许是东哥和家人住的地方,屋子里装饰的很温馨,女人进厨房炒菜去了,东哥抱着孩子在木质沙发上坐下,扭头看陆知言,带着点笑道:“别客气,坐。” 陆知言抿了抿唇,有些拘谨的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东哥便率先笑道:“为周炀来的吧?” 他愣了一下,惊讶的抬头看他,东哥挑眉道:“哼,我就知道,那小子……” 陆知言急忙道:“不怪他,是我——” 东哥哈哈笑了起来,“我又没怪他。”他一边逗小孩儿,一边道:“要不是相信他,我也不会让他去干这次的事情。” 陆知言坐直身子,看着东哥,他似乎对陆知言为什么来清清楚楚,很爽快地道:“你不用担心,我和周炀不仅仅是我管他,我们还是兄弟,我不会真的把他推到火坑里。” 说完这句,他突然转移了话题,问:“你知不知道周炀刚跟我的来时候说了什么?” 陆知言一愣,抬头看他。 第47章 小孩儿突然哭了起来,东哥把孩子抱怀里,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了几声,陆知言只好等他哄完小孩。 等孩子不哭了,东哥才把他放到一边的沙发上让他自己玩,扭头对陆知言说:“他刚开始挺不乐意和我混的,我也知道,我手头之前干的事情确实不太干净。” 陆知言心里一提,忍不住用警惕的眼光看他,东哥哈哈笑了一声,摆手:“都说了是之前,都是他还没来时候的事情,不过——” 东哥看向厨房,目光柔和了不少,他轻轻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我也不能一直干那些事情,我有老婆,孩子,总不能为了钱命都不要了。所以我之前就一直在想,要找个机会出来单干,我手头有人脉,也有钱,但我需要一个帮手。” “周炀很不错,有胆子,细心,最重要的是——他缺钱。” 陆知言一楞,有些茫然的看着东哥,忍不住辩驳:“他才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哈哈,我不是这个意思,”东哥笑了:“我的意思是,他自己想挣钱,很正常——一个男人不会愿意让跟着自己的人吃苦,周炀虽然嘴上不说,但他每次给你打完电话后,干活便更卖力,好几次我都以为他家里人得是个多能败家的小娘们,都想骂你来着。” 他看陆知言脸色有点讪讪,立马耸肩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家里藏了个比女人还漂亮的小青年。” 陆知言脸色更难看了,东哥反而不在意,爽朗道:“瞧我这话说的,别在意,我就是个没文化的粗人——你看。” 东哥抱着孩子站起来走到了窗边,陆知言跟着他走过去。 东哥住的这栋楼是新建不久,一共九层,附近还有不少这样的新建楼房,但都还没有完工。 这一块因为靠近郊区,人也不多,路更是窄窄一条,附近多是农田,一眼看去是荒凉的地。 东哥却笑的挺开心,手指虚虚指了两块地方让陆知言看。 “那里,明年就要修路了,从市中心过来。” “以后经济中心会在这一块,那一片农田也会征收,还有那几栋楼——都是我低价从别人手里买来的。” 陆知言惊讶的看他,这个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带了点笑,眼神从容平静。 “他们都不赞同我的看法,但我敢打赌,这一块以后一定会是寸土寸金——你信我吗?” 他扭头看陆知言,随即笑道:“当然,你不信也没办法,你家周炀已经跟着我干了,这一把我要是亏了,估计他连老婆本也没了。” 陆知言无奈的笑了笑,他对东哥已经彻底改变了原来的看法。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个有魄力的男人。 女人很快炒好几道菜端出来,东哥留陆知言吃饭,吃完饭后陆知言便告辞要走。 东哥送他到门口,说:“你放心回去,最迟明天,我保证让周炀回去。” 陆知言点头,东哥刚才也明确的告诉他,这一次周炀进去只是他借着机会从之前那个老板那里摆脱的一个方法。这批货也没有什么问题,周炀虽然说是进去了,但也只是按惯例的一次检查。 他回宾馆拿了行李,顾清源走动了一晚上,这会儿还在睡觉,陆知言便让前台小姐转告他一声。 果然如东哥所说,陆知言到周炀住处当晚,周炀便回来了。 他和东哥一起来的,陆知言听到他们的声音,打开门走出去,两个人在楼梯口说话。 听到开门声,周炀转过头来,便看到陆知言的脸。 东哥见状便笑着摆手:“行,你回去吧,我就先走了。” 陆知言还想留东哥吃顿饭,便见周炀点点头道:“行。” 东哥似乎对周炀这种“你要走就走”的态度挺无语,瞥了他一眼,看陆知言的时候笑的挺热情,还说:“下次再来我家吃饭啊,我让你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陆知言笑容一僵,他不看周炀都知道周炀脸色不对劲,只能敷衍的笑了一下,心里吐槽他。 第85章 东哥很快下楼离开,周炀走了过来,陆知言没敢看他的脸色,一下子钻进了屋里。 但他还是听见周炀关门进来的声音,陆知言有点心虚的咽了口唾沫,他知道周炀为什么不让他去找东哥,不是害怕他会知道自己干的事情。 其实就是害怕陆知言知道自己在拼命挣钱。 陆知言知道周炀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对钱有多不看重,所以他那么努力想多挣钱其实还是为了他。 东哥说,周炀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有些觉得自己配不上陆知言所以才更努力挣钱,就是想给陆知言父母证明,他能对陆知言好。 陆知言知道周炀是个多闷的性格,他不想让陆知言知道,心里其实还是存着一股自卑的。 如此想着,陆知言突然心里一软,周炀在他面前强势,独占惯了,以至于他忽视了周炀内心的想法。 周炀进了屋子,却没有走过来,反而径直进了卧室,陆知言探头看了眼,发现他坐在床边似乎在发呆。 高大的身影在一片昏暗里莫名觉得寂寥。 陆知言忍不住走了进去,挨着他坐下,两只手从背后环住他。 周炀没动,仍然侧坐着,露出半张侧脸,嘴唇微微下垂,眉眼间带了点疲倦和低落。 陆知言看得心疼,下巴搭在他肩头,轻声喊他:“周炀。” 周炀听到他的声音,却仍然没转过身,只是一只手落在了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上。 片刻,他才低低应了一声。 陆知言问:“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周炀嘴唇抿的更紧了,半天才低声道:“嗯。” 陆知言手一紧,期待的看他。 周炀语气里也带了一些疲倦,很轻的叹了口气:“言言,你跟着我,委屈你了。” 陆知言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周炀会说这句话,他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额头抵着周炀的背,很轻的摇了摇头。 周炀却好像想把那些心里话都说出来,他两只手抓住陆知言环着他的手,掌心不自觉的摩擦着,说:“我只是一个农民,在下湾村的时候我不觉得,大家都是那样生活着,除了我不喜欢女人外,我觉得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后来,我看上你,我觉得我能让你和我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我们一起在下湾村,守着我的那三分地,早起晚归,你在家里等我,我能养活你就好了,除了我们没有孩子,我们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可是现在到了这里,我才发现不一样。言言,你是知识分子,你以后是大学生……” 周炀的手紧了紧,他几乎是咬着牙说:“你身边会有更多的人,顾清源,或者其他人……” 他声音猛的低了下去,连呼吸声都慢慢变重了。 他胸膛猛烈地上下起伏。一下子顿住,半天才说:“……我配不上你。”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一下子松开了抓着陆知言的手,像个雕塑一样静坐在黑暗中。 要不是他的呼吸声,陆知言都要觉得他不存在了。 周炀的这一番话,让陆知言终于意识到他忽视了这么久的问题。 周炀对他的独占欲,因为别人和他说话便产生的醋意,最终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陆知言。 陆知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可听完周炀说的那一番话,他便觉得难受。 陆知言更紧的抱住周炀,几乎把胸膛贴在他背上,感受着男人透过衣物传来的温度。 他轻声道:“没有配不上,你对我来说,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不管别人多好,多优秀,我都看不见,周大哥,我眼里只有你。” “心里也是。” 这些情话陆知言以为他说不出口,可抱着周炀细细颤抖的身体,感受着他身上传过来的那种低落,他自然而然便说了出口。 陆知言松开手,绕过周炀,站到了他面前。 黑暗里,他看不清周炀脸上的神情,陆知言蹲下来,从前面抱住了周炀的腰,把脸颊贴在他腹部。 周炀呼吸慢慢变重了,他的手落在陆知言背上,一动不动。 半天,陆知言才听见他“嗯”了一声。 他知道,也许周炀心里还存在疑虑,他或许还会觉得陆知言以后会碰到很多比他优秀的人。 但是没关系,时间会证明给周炀,不管他遇到多少人。 周炀对他而言永远是最优选择。 两个人在黑暗里无声的抱着,陆知言腿有点酸,便想松开手站起来。 周炀却猛的搂住了他的腰,陆知言从善如流的松开手,借着他的力道坐在了他腿上,捧住了周炀的脸。 手指在碰到他眼眶时顿了顿,陆知言小声问:“哭啦?” 周炀没说话。 他突然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周炀在他面前好像一直强势的不像话,以至于陆知言想象不出周炀哭了是什么样子。 他有些好奇,便凑过去看,脸贴着脸,周炀灼热的呼吸打在他脸上,陆知言努力瞪大眼睛。 他看见周炀眼眶有点红,除此之外倒是没流眼泪,即便是这样,陆知言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周炀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叹口气,然后尽可能的安慰他。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陆知言低头吻住周炀,承诺道:“不管你以后怎么样,我会一直爱你。” 第86章 周炀更紧的搂住他的腰,同样回吻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元旦前一天,东哥邀请他两过去吃饭,周炀挺不乐意去,他自从知道东哥把他的老底都掀了以后便很不待见东哥。 陆知言说:“也不能全怪东哥,你那天回来也把你自己老底掀了的。” 周炀平时不轻易示弱,偏偏那天先是看着顾清源和陆知言一起离开,他在二楼窗边看他们两个人,莫名便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接着东哥来接他的时候,说陆知言来过了,也知道他在拼命挣钱。 周炀平时在陆知言面前呈现的总是强势的,什么问题也不放在心上的,可陆知言却知道了他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厉害。 他其实是自卑的,所以才更努力的想证明自己。 陆知言再说起这个,周炀便低哼一声,揽住他的腰吻他,不让他再说。 陆知言被他弄得忍不住笑,周炀多少身上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他就只能哄:“好啦,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周炀被他顺好毛,终于不情不愿的和他出门。 等从东哥家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也许是因为节日的原因,路上人很多,有小孩儿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放鞭炮,路两边的树上挂着彩灯,商店门口也挂了红灯笼,一路走过来挺有节日的氛围。 他们刚吃完饭,便慢悠悠的牵着手走。 顾清源事情已经办完了,本来打算今天回,但因为陆知言的原因便买了后天的票。 他还说要请周炀和陆知言吃饭,陆知言转告周炀的时候还以为他不会答应,谁知道周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下来。 陆知言有些惊讶的看他:“我以为你会拒绝的,”他说:“你不是不喜欢顾大哥吗?” 周炀眉头拧了拧,看上去还是不太情愿,陆知言本来想说要不算了吧。 “……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周炀低声道,语气有点不善:“既然他都邀请了,不去多不好。” 陆知言惊讶:“你在想什么啊?我们可是从小长大的,他对我来说就和哥哥一样,你别乱揣测人家。” 周炀冷哼一声,抓着他的手更紧了:“没有最好,反正你是我的。” 陆知言哭笑不得,“嗯嗯”地应他。 到筒子楼附近,头顶突然一亮,陆知言抬头惊讶道:“烟花!” 有人在放烟花。 陆知言见过不少烟花,但由于各种原因,他那会儿城里都不让放烟花炮竹,八零年代初的烟花虽然没有他见过的那样五彩斑斓,却有些独特的美。 尤其是当他身边站了另一个人,陪他一起看,这种感觉更加奇妙。 不知道是谁放的烟花,照的天空红了又绿,几乎是所有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抬头观看,连那些跑来跑去的小孩都拿着手里点燃了的鞭炮呆呆的抬头在看。 这一瞬间,除了烟花飞上天的声音外,地面显得格外安静。 陆知言转过头看周炀,他也在抬头看烟花。对周炀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烟花,漆黑的夜幕被五颜六色的烟花点缀的丰富多彩,他不由看得有些呆了,黝黑的眸子里划过一道道流光溢彩。 猛的,他像是感受到了陆知言的视线,转过头看过来。 陆知言贴近他,趁着所有人都在看烟花时抬起脸吻他。 周炀愣了一下,随即很快一手扣住他的肩膀,低头回吻他。 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吻来的惊险刺激,等到被放开时,陆知言气喘吁吁,反而是周炀,虽然呼吸有些急促,但眼中更多的是赤裸裸的欲/色。 他刚刚甚至还想再往里面探索,被陆知言推开。 烟花燃烧的差不多,夜空又开始恢复宁静,行人们回过神,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惊叹刚刚看到的这场烟花。 陆知言抓住了周炀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周炀,”他说:“新的一年了,我会继续爱你。” 周炀侧过头看他,唇角弯了弯,没说话。 陆知言有些不乐意:“你怎么不说话?” “嗯。” 周炀的回答让陆知言很不满意,他撇了撇嘴,甩开了手,大步往前走。 周炀也没有追他,慢悠悠走在后面,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 元旦结束第二天陆知言和顾清源一起回省城,等到家免不了被张秀琴一顿说,顾清源和陆展文在旁边低头一言不发,留陆知言一个人承受张秀琴的熊熊怒火。 等张秀琴骂完了,陆展文十分有眼力劲的给她递了杯茶让她润润嗓子,顾清源扭头把他带的礼物拿出来哄张秀琴。 张秀琴终于顾不上骂陆知言,他松了口气,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溜回房间。 没过多久,陆知言如愿收到了他报考院校的录取通知书,入校时间是过完年之后的新一学期,陆知言也不急着收拾东西。 他来到这里的第二个新年,却也是和张秀琴他们过的第一个春节,张秀琴早早地就开始准备,以至于陆知言和陆展文也不得不忙起来,打扫卫生写对联贴画像,还要准备送人的礼品和年货,忙的不可开交。 陆知言从深市回来的时候还给王素和杨毅带了礼物,年前他们见了一面,陆知言给王素的小女儿买了一只金镯子,给王素时他怎么也不要。 陆知言佯怒道:“怎么?我这个干爹给我干女儿送新年礼物都不行吗?” 第87章 王素无奈道:“这还没到新年呢。” 他想拒绝,可杨毅也劝他:“是言言的一番心意嘛,再说了,等言言回头孩子出生,你不得也送回去嘛,扯平了不是。” 王素一想也是,便厚着脸皮收下了,又问:“听说你前段时间看对象去了?怎么样,有没有和她商量好什么时候结婚的事?” 杨毅比王素更急,结婚的事还没着落,便开始口无遮拦地说孩子的事,还说:“我看你还是努努力,争取给陆老师他们生个大胖孙子,前段时间张老师心情可不好了,她是不是不喜欢你对象啊?” 陆知言苦笑,他妈对周炀是一万个看不上,但又看在周炀之前在下湾村时帮了他的份上拉不下脸直接阻止他们。 即便如此,每次周炀来电话,张秀琴便把帘子一摔就走。 他只能叹口气,没说话。 王素是过来人,听他这声叹气就知道了,说:“这婆媳矛盾太正常了,不过问题也不大,我妈就是看我媳妇好歹生了个孙女,最近对她态度好多了。你赶紧生个大胖小子,你妈也就没啥说的了。” 陆知言更想苦笑了,他倒是想生,可惜了,他生不出来。 周炀更不可能生出来。 杨毅和王素是真心诚意为陆知言着想的,他也不好意思再骗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告诉他们实话。 “这个婚礼,你们可能参加不了。” 杨毅和王素不解的看他,陆知言硬着头皮道:“至于孩子,更生不了了。” 杨毅一脸恐慌道:“为啥?你不行?还是她不行?” “……” 陆知言噎住了:“……那倒不是。” 连王素也拧眉看他,目光里明晃晃的“你是不是不行”,陆知言有苦说不出,只能坦白道:“我对象是个男的。” 两人齐齐懵逼,两脸茫然的对视一眼。 “……什么意思?” “就,我男的。我对象,也是男的。”陆知言道:“和咱们一样的性别,所以结不了婚,生不了孩子。” 王素还在恍惚之中,杨毅便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叫道:“不结婚怎么行?那孩子,孩子……” 他声音慢慢小了下来,似乎烦恼的不行,使劲挠了挠头。 王素拉住他:“你闭嘴,坐下!” 他扭头看陆知言,陆知言脸上的表情认真,这让他意识到陆知言不是在开玩笑。 王素比杨毅冷静很多,缓了一会儿便听明白了。 “你认真的吗?”他看陆知言,陆知言有些无奈的看他,“我总不至于拿这种事情和你们开玩笑。” “你两是我好兄弟,我就和你们坦白了,至于你们怎么想……” 杨毅还在懵逼状态,满脸的不可置信,王素倒是接受良好。 “我们还能怎么想,”他笑了笑,手掌握拳轻轻碰了碰陆知言的肩膀,道:“你开心就行,作为兄弟,我只能祝福你。” 陆知言有点感动,扭头看杨毅。 杨毅把他那一头小卷发都快薅秃了,两只手挠啊挠,最后只能捧着脑袋无力道:“我还能反对什么吗?” 陆知言笑了:“不能。” “不能就得,”杨毅道:“还是那句话,你开心就行。” 他低头嘟囔:“也挺好的,不用随份子钱了,唉,不过我干儿子也泡汤了。” 他对干女儿干儿子有莫名的执念,陆知言笑:“那你自己生一个呗。” 他摇头,直言自己生的不好玩,没意思。 周炀年前几天也从深市回来了,他要回下湾村,买了省城中转的票。 陆知言想和他一起回,又害怕张秀琴不同意,只能暂时偷偷摸摸的和周炀见面。 周炀在宾馆住着,陆知言找了理由便过去看他。 虽然算不上久别,可重逢依然让人兴奋,陆知言刚推门进去,便被禁欲一个多月的男人摁在墙上亲。 陆知言没拒绝,反而颇为热情的迎合他。周炀身上有坐了好几天火车的味道,陆知言嫌弃他,便推着他去洗澡。 宾馆房间里有单独的淋浴间,就隔了一层毛玻璃,水雾升起,陆知言坐在外边等他的时候能模糊看到周炀的身体。 比起之前,周炀身材强壮不少,两条胳膊上肌肉有力的隆起,宽肩窄腰的身材倒映在玻璃上,陆知言看得心猿意马,蠢蠢欲动。 第49章 周炀很快洗好出来,他身上的水没擦干净,顺着沟壑分明的腹肌往下流,陆知言装的矜持淡定,反而一双眼睛已经落在周炀的胸肌上。 他承认,他喜欢有大的胸肌的帅哥。 周炀刚坐到床边,陆知言便贴在他身上,一只手试探地摸上周炀的胸,抬头看他。 周炀靠着床头低头看他,十分大方的摊开双手任由他上下其手,陆知言便控制不住自己。 周炀这一段时间也很忙,然而忙碌并没有让他消瘦干瘪,反而身材越发健硕,体力更加旺盛。 尤其是在一段时间的分离后。 陆知言喜欢周炀浑身的肌肉,周炀也喜欢他修长的,骨肉均匀的身体。 两人各取所需,最后双方都很满意。 就是陆知言很累,窝在周炀怀里似睡非睡的,又想起他要问周炀什么时候走的事情来。 周炀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过几天再走,我打算先到你家。” 陆知言脑子迷迷糊糊的问他:“你来我家……干嘛?” 第88章 周炀道:“见家长。” 陆知言懵了一下,见家长三个字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炸的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见什么家长啊?见谁啊?我爸妈啊?” 他惊得坐了起来,接着又因为腰酸屁股疼龇牙咧嘴,周炀无奈,帮他扶着腰,一手在他腰间慢慢揉。 “嗯,”周炀认真道:“既然我们决定在一起一辈子,就肯定要见家长。我爸妈你也见过了。” 陆知言急道:“那我爸妈你也见过了呀。” 周炀道:“那不算。” 他笑了笑,说:“是正式上门见家长,我知道你妈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陆知言愣了一下,他看周炀似乎是认真的,并不是心血来潮或者怎么样。 他早就决定好了这次回来要见陆知言爸妈。 陆知言不知道他该怎么把这事告诉他爸妈,张秀琴肯定是不能直说,直说了她得炸,陆知言只能曲线救国——找陆展文。 陆展文听了后挺淡定,端着他的保温杯语气温和说:“哦,上门啊,行,你让他来。” 陆知言有些心虚:“……我妈那边?” 陆展文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说:“你妈妈,你不用担心,我在呢。” 陆知言放下心来,然而事实证明,陆展文根本靠不住。 张秀琴指着他鼻子骂他的时候,陆展文在旁边装鹌鹑,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甚至在张秀琴骂累了的时候给她倒了杯茶。 陆知言:“……” 他恨恨地看了眼他不靠谱的爹,扭头看张秀琴低眉顺眼道:“妈,你先别急着骂我,周炀在外边呢,你先让他进来吧。” 张秀琴深吸了口气,她的教养气度确实让她做不出让人待在外面的事情,只能对他没好气道:“去,把人叫进来。” 陆知言赶紧跑下楼,周炀在门口等着,他冲周炀做了个哭脸,带着他进去的时候小声道:“等会儿我妈说啥,你都别理她,就点头就行了,她要是说什么难听的,你忍忍,啊。” 周炀挺好脾气的点了点头,两人上楼梯,进门前陆知言还有点紧张。 明明是他带周炀见家长,紧张的反而是他。 陆知言本来以为张秀琴会说什么难听话,然而并没有。 张秀琴当了这么多年语文老师,对人起码的礼貌客气是有的,何况周炀对他家来说算是恩人也不为过。 虽然这不妨碍她不喜欢周炀。 可张秀琴表面样子还是装的很不错,给周炀倒茶,让他坐下说话,还打算去炒几个菜。 被陆知言拦住了:“妈,不用,反正他也不是客人……”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是因为他被张秀琴瞪了,只能很怂的低下头,默默坐到了一边。 周炀很快站了起来,说:“您坐,不用麻烦了,我刚吃了饭回来。” 张秀琴寒暄道:“这怎么行,你过来就是客人,大过年的,不能让你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周炀拧了拧眉,他对这种客套还是有些难以招架,便直截了当道:“您坐吧,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情的。” 张秀琴猛的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看陆知言,陆知言却不敢看她,耷拉着头一言不发。 周炀坚持道:“您先坐。” 张秀琴实在没办法,只好坐到了陆展文身边。 周炀拉住陆知言的手,让他也站了起来,随即当着张秀琴和陆展文的面握住了陆知言的手,直视张秀琴和陆展文,沉声道:“我这次来,是想给您们说一声,我和言言在一起了。” 张秀琴脸皮跳了跳,刚想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笑,就听到她身边的陆展文施施然说:“哦,我们知道了,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张秀琴眉毛一竖,扭头瞪陆展文,陆展文倒茶的动作一顿,颇为无辜的看了她一眼,很快说:“这事得听你妈的,她说行就行,我没意见。” 张秀琴深呼了口气,劝自己忍住。 幸亏周炀也知道最难搞的是张秀琴,便一直看着她。 张秀琴轻咳一声,脸上仍然带着客气的笑,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很客气:“周炀,我们很感谢你曾经帮我们照顾言言,但是,这不是我允许你们在一起的理由。” 她看着周炀,目光在他和陆知言紧握的手上停留片刻,接着道:“我们对言言找什么样的人其实是无所谓的,只要他开心幸福就行。按道理来说,我是不该阻拦你们的,这样显得我很不近人情,可是我也不得不现实的告诉你们,你们两个男人在一起,真的不怕别人怎么看待你们吗?” 陆知言手一紧,抬头道:“我不怕。” 张秀琴瞪他一眼:“闭嘴,没问你。” 陆知言无语,默默的低下头,更紧的抓住了周炀的手。 张秀琴看他两这个样子就气得额头突突跳。 周炀没说话,反而是松开了陆知言的手,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个东西。 陆知言和张秀琴都愣了一下。 周炀把一个存折放到桌子上,朝张秀琴的方向推了推。 张秀琴纳闷的看了他一眼,从桌子上拿起存折,打开看了一眼,脸上表情一愣。 她往下翻了两页,随即很快把存折放回桌子上,语气依然不怎么好:“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炀认真道:“我会对言言好的,别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我和言言在一起是我们的事情,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第89章 “只要您答应我们在一起,别人的看法对我们来说不重要。” 张秀琴一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她沉默了,周炀接着道:“您放心,我不会辜负言言的。” 陆知言眨了眨眼精,期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周炀也认真的看着她,目光如炬。 旁边陆展文低头喝茶,耳朵却竖起来听他们说话。 张秀琴被三个人如此看着,忍不住一阵气短。 都这样了,她还能说什么? 张秀琴只能气闷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嗯”,摔开帘子走了。 陆展文也很淡定的放下杯子,冲他两点点头:“行,你妈答应了,你两待着,我出去看看你妈去。” 屋子里就剩陆知言和周炀,陆知言忍不住兴奋起来,扭头对着周炀嘴唇响亮的吻了一下,搂着他的脖子惊奇道:“哇,厉害呀!” 周炀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绷紧的身体都放松了。他一手虚揽着陆知言的腰,有些无奈道:“我来之前专门找东哥问了的。他说让我把存折拿上,必要时候给你妈看,我也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必要时候。” 陆知言从桌子上拿起存折,挺好奇里面有多少。 等他看清上面的数额后沉默了,觉得也许他妈是觉得周炀给的太多,所以她才没理由拒绝。 没一会儿陆展文进来,让他两回房间休息会儿,说等张秀琴做好饭喊他们。 周炀第二次跟着陆知言进他的房间,墙上的女明星海报已经被撕掉,挂上了几张风景画像。 陆知言确实有点累,爬到床上想睡一会儿,周炀便坐在床边陪他。 陆知言也没睡多久,楼下张秀琴刚喊他他就醒了,迷迷糊糊爬起来,看到周炀还坐在床边,手里拿了一张照片在看。 陆知言探过头看了一眼,是他十六岁——或者说是原主的照片,穿着身白色的衬衣加牛仔背带裤,青涩稚嫩的站在柳树下面。 衣服衬得少年身材纤细苗条,尤其是那一节腰,像是勾人的弯刀。 陆知言轻哼一声,从周炀手里抢过照片往桌子上一扔:“好看?” 周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脸上带着点笑。 陆知言弯腰穿鞋,没好气道:“好看就拿回去看去吧,别在我眼前晃。” 虽然准确来说照片上的人也是他,可周炀看照片的行为还是让他有点吃醋。 陆知言穿好鞋,走到桌子边拿起照片扔到周炀怀里:“看吧看吧,看个够——是不是比现在好看?你就喜欢这种的吧?” 周炀目光往下一移,落在了照片上,陆知言更气了。 果然,不管是多少岁的男人,喜欢的永远是十六七岁青涩稚嫩的少年人。 他都二十了。 陆知言悲从中来,扭头便要走,却被周炀被身后搂住腰。 “好了,”周炀带着热气的呼吸打在他脖子上,陆知言忍不住在他怀里挣扎,别开头躲避他落在脖子上的吻。 周炀无奈道:“衣服很好看,我在想,下次穿给我看。” 陆知言动作一顿,不挣扎了,心里那股醋意被周炀这句话安抚的一下子消失。但他还是冷哼一声,说:“衣服倒是还在呢,就不穿——松手,去吃饭了。” 周炀咬了咬他的脖子,却不敢用力,张秀琴眼睛太毒,陆知言怕她看到,让周炀不要留痕迹。 张秀琴再次在楼下催,周炀只好无奈松开他,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后下楼。 等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周炀要走,被陆知言拦住了。 他看着张秀琴,十分无辜单纯地道:“妈,天都这么黑了,让周大哥住咱家吧,我那张床挺大的,我两可以挤一挤的。” 张秀琴嘴角一抽,心里暗恨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儿子。 她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说:“咱家还是有空房间的,让你周大哥住你隔壁,床单被套我前两天才洗过的。” 她警告的好看了陆知言一眼,眼神里满满就是“你敢和他睡一块试试”的意味。 陆知言撇了撇嘴,心想就算我晚上摸过去,你们还不是不知道。 再说了,他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不知道他妈天天在仿什么东西,反正他也不会怀孕。 第50章 晚上睡觉之前张秀琴还专门上来警告式的看他,又指指对面,压低声音小声道:“你敢过去试试。” 陆知言无奈,只能表示自己真的不去。 张秀琴还不放心,出门的时候甚至想给陆知言把门从外面锁上,还是陆知言崩溃道:“你把门锁上,我要是想上厕所怎么办啊?” 她一想也是,只能恨恨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陆知言真的不知道张秀琴在想什么,十分不能理解道:“妈——我和周大哥都是成年人了,先不说我们要不要干点什么事情,就算是要那啥吧,我两都是男的,你又不会喜当外婆,你有必要这么跟做贼一样防着他嘛?” 他一顺嘴就说:“说不定我两早就那啥过了呢,你不肥气死?” 张秀琴瞪大眼睛看他,满脸的不可置信,陆知言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只能赶紧补救:“不是啊妈,我就发个比方,不是真的——” 张秀琴站在原地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摆手一脸的麻木:“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你爱咋样咋样吧。” 她甩手下了楼,陆知言还有点心虚,抬手摸了摸耳垂,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要进屋。 第90章 周炀打开门走了出来,抱着胳膊靠着门看他,眼睛里带着点笑。 陆知言一扭头就看到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出来了?”他怕张秀琴再上来,连忙推着周炀进屋,自己却没敢进去,站在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看他,挺无奈的道:“我妈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周炀点点头,然而脸上表情依然很温和。 他上前一步,低头伸手摸了摸陆知言的耳垂,手指搭在他脖颈处的皮肤上,低声道:“你妈说的有道理——能让你妈答应我留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听她的。” 这么说着,他却还是没有放手,放在陆知言脖子上的手轻轻摩擦着,目光颇为意味的盯着陆知言。 陆知言被他看得有些羞窘,忍不住抿了一下唇,抬眼看他。 周炀同样低头看着他,两个人不说话,只是目光在空气中无声的交缠,陆知言便觉得自己浑身要燃起来了似的。 他已经不记得张秀琴刚刚才面提耳命的那些话,他只想贴在周炀身上和他亲亲抱抱。 “周炀……”陆知言小声喊,他上前了一步,拉近了周炀的距离,两条胳膊便缠住了他的腰,声音很小的凑到他耳边说:“咱们偷偷的……我给你穿那件衣服好不好?” 他暗示性的冲周炀眨了眨眼,周炀揽着他的手一紧,嘴唇一抿,还没来得及说话,楼梯上传来刻意放大的脚步声,然后张秀琴那夸张的咳嗽声从身后响了起来。 陆知言吓得立马松开手,往后跳了一大步。 还是周炀拉住了他的胳膊,他才避免被吓得摔一跤。 两个人同时往楼梯口看去,张秀琴皮笑肉不笑的抱着胸站在那儿,手里的手电筒明晃晃的照着他两,活像是抓学生早恋的高中教导主任。 她打着手电朝这边看了好一会儿,陆知言都顶不住了,声音颤巍巍的喊她:“妈。” 张秀琴冷哼一声,但好歹是把手电光收了回去,对陆知言说:“你给我进来。” 陆知言回头冲周炀愁眉苦脸的看了眼,周炀忍不住眼角微微弯了弯,抓住他的手低声说:“我陪你。” “可别,”陆知言连忙拂开他的手,努了努嘴:“你去睡吧,我听听我妈说什么——” 他顿了顿,趁着张秀琴进屋连忙对周炀小声说:“等我妈走了我来找你。” 周炀笑了,点点头。 陆知言唉声叹气的进了旁边的屋子,张秀琴坐在床上一脸严肃。 陆知言转过身关门,突然就听见他妈问:“你说实话,每次你和周炀……是不是都是你勾的人家?” 陆知言手一抖,门“咣”的被甩上,他又惊又羞的扭头看张秀琴:“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秀琴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他,陆知言本来想再狡辩一番,可仔细一想,好像十次里确实有那么七八次都是他主动的,陆知言立马心虚了。 他把脖子一缩,闷闷的坐回床边,两只手夹在腿间,低着脑袋闷声闷气:“是,是我勾的他。” 张秀琴似乎被气得不轻,陆知言都能听到她那一阵一阵的喘气声,他立马心里有些愧疚,伸手帮张秀琴抚背。 张秀琴缓过气来,重重的叹气:“你说你,你……” 她不知道说什么,要不是刚刚在楼梯口看到陆知言那么主动的暗示周炀,她都一直以为是周炀勾引的陆知言。 一想起她这么久对周炀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张秀琴就有点心塞。 然而主动的人成了陆知言,她也没办法,只能恨铁不成钢的戳着他的脑门,想骂几句吧,又骂不出什么,最后只能说:“你,你知不知羞呀你!” 陆知言无辜又坦然:“那有啥嘛,我两又不是青天白日的胡闹。” 再说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心意相通后的肌肤相贴,陆知言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和周炀坦坦荡荡的交往,做的也都是恋人之间应该做的事情,除了他们不能结婚外,没有什么和这世上千千万万个夫妻不同。 然而这些话陆知言不能说出口,他只能说:“妈,我们两个是要过一辈子的,你不能让我们谈一辈子的柏拉图式恋爱吧。” 张秀琴又气,但拿陆知言也没办法。 他说的句句都道理,两个彼此爱慕的人关上门去干他们爱干的事情,她确实不能说什么。 况且,陆知言确实是个大人了。 张秀琴看着面前的青年,到最后只能无声的叹口气。 “言言,你大了,”她拍了拍陆知言的手背,说:“妈妈之前是怕你还小,被人骗着干那种事情……既然你都清楚,妈妈以后就不说了。” 陆知言一喜,抬头看她。 张秀琴却仍然道:“只是你给我记住了,不该乱来的时候可别乱来,还有,” 张秀琴耳朵带了层薄红,对着二十岁的儿子叮嘱这些本该叮嘱女儿的事情让她也感到有些尴尬。 然而有些话她不得不说,抬抬下巴让陆知言看她拿来的东西。 “袋子里都是一些和生理健康有关的书,本来妈妈打算等你带回来女朋友后给你,既然都这样了,你就给我把那些书都看了。” 陆知言目光落在那几本书上,他笑着点头:“好。” 张秀琴总算是放下块心病,时间也不早了,她便要下楼回卧室,走之前还叮嘱陆知言,看不完那些书不许乱来。 第91章 陆知言信誓旦旦的答应,回头就抱着那袋子,又从衣柜里翻出来周炀说好看的那件衣服。 他在穿衣镜前试了一下,衣服还能穿,就是短了些,他这两年也只是个子长高了不少,身量却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少年一样的纤细单薄。 背带裤勾出盈盈一握的腰,连后背的腰窝都格外明显,陆知言想着周炀刚才那看照片的眼神,便忍不住想穿过去让他看看。 他随手在身上披了件大衣,悄悄地推开周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周炀坐在床上低头看书——是他新买的新华字典,已经翻到了后面。 听见开门声,他抬头看过来,陆知言两只手抓着衣服弓着腰进来,反手关了门便扑进他怀里。 即使披了衣服,短短一截路还是冷的他发抖,周炀连忙把人搂进怀里,拿被子从身后裹紧他,不满的皱眉。 “怎么穿这么薄——”他手掌从衣服底下摸下去,一下子就碰到陆知言微凉的,光滑的皮肤,他的话一下子顿住,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陆知言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仰头看他,冲他笑:“给你看一下。” 周炀没问看什么。 陆知言已经窸窸窣窣把外套拿下来,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背带裤,露出来的上半身白皙光滑,肩头圆润。 周炀喉结上下滑动,他错开视线,抬手帮陆知言把被子裹紧了,绷着声音道:“小心感冒。” 陆知言不依不饶,抬手抓着他的手看他:“你看清楚没——”他问:“怎么样,好不好看?” 周炀简直要疯,大冬天的,他额头却出了一层薄汗,只能低沉着嗓音回答他:“……嗯。” 继续抬手把陆知言塞进被子里,仍然觉得不够安全,他干脆把书扔到一旁,抓着陆知言两只手腕让他乖乖躺在自己身边,转移话题。 “你妈找你说什么?” 周炀的反应太平淡了,陆知言不由对自身魅力产生了怀疑,还是说,周炀不喜欢骚一点的? 那也没见他在自己扑上去的时候没反应呀,现在还装起来了。 陆知言撇嘴,不以为然,甩开他的手翻了个身,目光看到张秀琴给他拿来那袋子就在床边,抬手去拿。 “没说什么,”他把袋子扯过来,将袋子里的书都哗啦啦倒在床上,拿出一本开始翻。 确实是生理健康书,里面从人类的起源讲到了现代科学技术下同性恋之间可能会有的各种病,甚至连如何提肛都讲的清清楚楚。 陆知言看得脸色越来越黑。 在看到“菊花松了”的症状时,他心里一紧,忍不住转过头看周炀。 周炀也在看他,眼睛乌黑沉静,里头却带着说不尽的温柔,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得温柔。 连他浑身那种沉毅坚硬的汉子的气质都融化了不少。 陆知言看得心猿意马,他忍不住又要和周炀凑到一起,贴着他的肩膀去摸他的胸肌和腹肌。 手掌贴着周炀坚硬的八块腹肌,陆知言把脸贴在他脖子上,有些沮丧的问:“周大哥,我是不是……那里有点松?” 周炀愣了一下,没懂陆知言说的是哪里,疑惑地看他。 陆知言脸颊红了一片,他不敢看周炀,只能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小声解释。 周炀听完,又是一愣。 他目光落在陆知言刚刚翻过的那一页,上面的字他基本上都能认识了,看完最大的那一行标题,周炀再在心里琢磨一遍。 立马想明白陆知言说的是什么。 即使是周炀,也不由感到无奈。 陆知言还趴在他身上问他有没有,周炀喉结上下一动,把那些躁动的心思和想说出口的话咽下去。 他手掌紧紧的揽住陆知言的腰,低头在陆知言耳边笑了。 “没有,”他低声道:“一点也没有。” “你每次都很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陆知言又从袋子里翻出来几只避孕套,周炀没见过这个东西,茫然的看他。 “这是什么?” 他拿过去一个看,然而这个东西这时候都还是进口的,陆知言也不知道他妈从哪里搞来的这种东西,脸颊有点烫,扭头发现周炀紧皱着眉头看得认真。 然而上面大多都是英文,周炀实在没看懂,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扔到床上。 “上面写的什么……这是干什么用的?” 陆知言一把抓过床上的东西塞进袋子里,偷笑着看他,周炀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陆知言肯定知道这是干什么的,正偷着笑他。 周炀眉毛一挑,压着他的胳膊凑上去,低头看他:“嘲笑我?” “……哪有,”陆知言被他压在身下,伸手推他,但还是没遮住脸上的笑,尤其是想到周炀刚刚那个郁闷的表情,他更乐的不行,一边推他一边还一本正经的说:“说了让你多读书,看吧?书到用时方恨少。” 周炀凑过来咬住他的唇,半晌才松开,声音有些郁闷:“我已经在学了。” 可他进度太慢了,连学好汉字都有些吃力,更不要说那些外国文字了。 陆知言也只是开个玩笑,见周炀真郁闷了,连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哄他:“没事啦,你已经很厉害了,慢慢来,不急。” “……嗯。” 周炀低头又吻他,两个人都有些擦枪走火的架势,周炀却猛的从陆知言身上翻下来,仰面躺在床上喘气。 第92章 陆知言扭头看他。 周炀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别这么看我,我怕我忍不住。” 陆知言在他掌心眨了眨眼,一手撑着床摸索着爬过去,压到周炀身上,伸手搂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吹气。 “真的?” 周炀一边喘气,有些无奈的抓住他不停乱动的手。 “别乱动。” 陆知言在他耳边笑,突然问他:“你想不想知道刚刚那个是干嘛用的?” 周炀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但也情愿陆知言不要再来挑逗他。 便很配合的问:“嗯?” 陆知言摸索着把那个小袋子握手里,凑过来吻周炀,小声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 周炀在省城待到了大年初三,他本来除夕那天就要走,还是张秀琴让他留下来。 说:“大过年的,来都来了,就待几天再走吧。” 虽然说的时候表情很微妙,但语气却是诚心诚意的,周炀要拒绝,被陆知言捏了一把,很快把嘴边要拒绝的话换成了:“……好。” 张秀琴颇为嫌弃的看了眼腻腻歪歪黏在周炀身上的陆知言,没好气道:“你出去帮你爸贴对联去。” 陆知言撇了撇嘴,却不敢反抗他妈,只能悄悄在桌子底下捏一把周炀的手,又看了他一眼,才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只剩张秀琴和周炀在客厅里,周炀在张秀琴的目光凝视下不由有些坐立难安,掌心出了一层汗,但脸上表情依然很平静。 张秀琴起身给他杯子里续了杯水,扭头看向窗外,幽幽道:“我们言言也二十了。” 周炀腰杆子猛的一挺,他不知道张秀琴这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只能绷着道:“嗯。” 张秀琴无语的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你过了年也二十五了吧?” 周炀抿唇,很严谨的道:“二十四过一点。” 张秀琴挥了挥手:“也没差,我就问你们一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们言言在一起一辈子,是吧?” 这是张秀琴第一次如此严肃的和周炀谈论起他们两的事情,即使是几天前张秀琴不得已让周炀留下来,更多的也是妥协。 并没有正视他两的感情。 周炀脸上表情很凝重,他看着张秀琴认真道:“是。” 张秀琴同样看着他,她的目光温和中带着严厉,似乎能看透一切。 然而周炀同样回看她,目光坚决肯定,让当了这么多年班主任兼教导主任的张秀琴竟然一时有些难以招架。 最后还是她先移开视线,低头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放下杯子,张秀琴语气温和不少:“好。” 周炀微微松了口气,下一秒却又猛的提了起来, 张秀琴问:“既然你两确定要在一起一辈子,那我有两个问题。” “您说。” 张秀琴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首先,你和言言不能结婚,你们在一起就没有法律保护,我很难保证你两以后如何,无论是你到时候另有所爱,或者是言言……” 周炀攥紧手,猛的打断她:“不会,我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 张秀琴“呵”地笑了:“现在也许是,以后说不准。” 周炀定定的看着她,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脸上带了一点笑意。 张秀琴愣了一下,便听见周炀沉声道:“您放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愿意放弃我所有的财产,净身出户。” “等过完年我就会把我名下所有的财产转移给言言,包括以后我挣到的每一笔钱,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到时候亲自带您去看。” 张秀琴哑然,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过完年再说吧。” “第二件,”张秀琴坐直身子,严肃不容拒绝道:“你们两必须要一个孩子。” 周炀愕然看她,眉头再次皱起,想也不想道:“不可能。” 无论是他,还是陆知言,都不可能接受和别的女人有孩子。 早在确定自己喜欢的是男的以后,周炀便做好了他后继无人的准备,可没想到首先反对的,竟然是张秀琴。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周炀都绝对不可能答应,他无法接受陆知言去碰其他人,更不要说是更加亲密的身体接触。 周炀脸色难看的看着张秀琴,语气带了几分不善:“这一点我绝对不会答应,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接受言言和别的女人有孩子。” “谁告诉你必须得是言言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张秀琴打断他问,。 周炀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也不可能和其他女人有孩子的。” 张秀琴噗呲笑了出来。 周炀拒绝的如此肯定,反倒让她看周炀顺眼了不少。 “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在一起过日子,没个孩子总归不好,无论从以后养老来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张秀琴知道,一对夫妻在一起过日子,孩子其实是很重要的,只有有孩子以后才会知道,那种夫妻两个人的心共同落在一个小小的生命上,为了他更加努力的感觉,会让人们觉得如此才算完整。 她说这件事倒也不是现在就让周炀他们考虑,只是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总之你两商量一下,过几年还是要考虑考虑的。” 张秀琴说完要说的事情,看周炀的目光也温和了不少,拿他当一家人,抬抬下巴道:“行,出去给言言帮忙吧。” 第93章 周炀没吭声,沉默的出去了。 张秀琴撑着下巴叹了口气,陆知言找了个男的,没想到要操心的事情反而比找个女的还多。 陆知言见周炀走下楼便凑过去,小声问他:“我妈给你说啥呀?” 周炀抬头看他,唇角微微弯了一下,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 “没事。” 他们家贴的对联都是自己写的,要贴的地方也不多,没一会儿就贴完了。 张秀琴在厨房蒸馒头,陆知言和周炀没干的,便在四楼的阳台上晒太阳。 陆知言脑袋贴着周炀的肩膀,揽着他的腰眯着眼睛,周炀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头顶阳光刚好,陆知言有点昏昏欲睡。 “言言,”周炀低声叫他,陆知言掀起眼皮看他,含糊的应:“嗯,怎么啦?” 周炀想说的话隐在唇齿间,他看陆知言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他伸手拂去陆知言眼睛上的碎发,低声道:“没事,睡吧,我在呢。” 陆知言很轻的“嗯”了一声,脸颊贴着他的肩膀,像只小猫咪一样蹭了一下,又睡了过去。 等到了晚上,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饭,很少喝酒的陆展文打开了他珍藏多年的酒,要和周炀喝几杯。 周炀也没拒绝,陆展文让他喝他就喝,还是张秀琴看不下去,瞪了陆展文一眼。 陆展文总算停下来,笑眯眯的让周炀夹菜吃。 这是周炀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过年,尤其是身边还有陆知言。 心中感觉百味杂陈,尤其当陆知言的手带着点劝阻意味的落在他腿上,周炀胸腔一热。 他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对陆展文道:“陆叔叔……爸!” 陆展文动作一顿,刚夹起来的菜都落到了桌子上。 张秀琴同样有些惊讶的看周炀,连陆知言都懵了。 周炀端着酒杯敬他,脸上表情严肃的不行:“我敬您一杯,感谢您,支持我和言言在一起。” 陆展文嘴角抽了一下,摆手:“别了,坐吧。” 周炀坚持:“不,我一定要敬您!” 陆展文没拗过他,只能拿起自己的酒杯和他碰了碰。 周炀敬完陆展文,又扭头看张秀琴,张秀琴眉毛突突的跳,正要扭头让陆知言管好自己男人,就听到周炀低沉严肃的一声: “……妈!” 张秀琴眉间狠狠一跳,陆知言也捂脸,伸手要拉周炀坐下,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拉了起来。 陆知言一脸懵,就听见周炀严肃认真道:“虽然我不能让言言给您生出大胖小子,但您放心,我会对言言好一辈子。” “如果我没做到,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 陆知言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瞪他:“大过年的,说什么呢,闭嘴!” 张秀琴不堪直视,只能又嫌弃又无语道:“行了,我知道了。” 周炀这样一闹,陆知言没脸再坐下去了,吃完年夜饭就带着周炀上了楼。 周炀说醉又不算醉,目光清明口齿清晰,刚刚还能说出那么一番话。 陆知言拿着毛巾帮他擦脸,又气又无奈,拿手指戳他:“你在我爸妈跟前乱说什么呢?什么叫你不能让我生出大胖小子……” 陆知言说起这话还有点脸红,愤愤戳着他的额头道:“我一个男的,你再怎么努力,我还是生不出来,关你屁事啊!” 周炀微微睁开眼,抓住陆知言的手,凑到唇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咬。 陆知言看他这个样子又想笑,从他手里抽回手。 “没乱动。” 他起身想去倒水,却被周炀一把从身后抱住。 他滚烫的呼吸打在陆知言后颈处,烫的他脖子一缩。 “言言,”周炀脸颊贴在他脖颈处,泛着酒气的吻密密麻麻落下。 陆知言身体在他怀里轻颤,睫毛也在颤,他呼吸乱了节奏,反手抓住周炀搂在他腰间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别过头去和他接吻。 周炀吻他,低声道:“我爱你。” 陆知言轻声回应他:“我也是。” 恰在此刻,窗外有人放了烟花,砰的一声照亮了夜空,花朵一样绽放开。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夹杂着楼下孩子们的欢呼尖叫声。 他们两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沦陷在泛着酒气的吻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大年初二便陆续有亲戚开始来拜年,不过基本上都是张秀琴和陆展文在楼下招呼,陆知言和周炀在房间里腻腻歪歪,实在需要陆知言下去打个招呼的他便下楼聊两句。 那些亲戚见了他就开始抹眼泪,从他去乡下吃苦了再说到幸好他争气,考试考的也还不错,陆知言便保持着微笑脸听他们说。 几个亲戚家小孩闹腾着要去楼上玩,陆知言只好带着他们到四楼阳台走了一圈。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围着陆知言,他颇为无奈,偏偏长辈们都在楼下,他只能在楼上哄小孩。 没一会儿,周炀也上了楼。 比起好看说话又温温柔柔的陆知言,家里的小孩们对没见过的周炀有点害怕,本来挺吵闹的,见了周炀乖乖躲到陆知言身后不敢再闹腾了。 陆知言抬头看到他便笑开:“你怎么上来了?” 周炀看了他一眼,伸手拉着他让他站起来,低声答:“听见你声音了,上来看看。” 第94章 几个小孩看着周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陆知言看得好笑,低头给他们介绍。 “这是我的朋友,你们可以叫他周炀哥哥。” 其中一个小男孩比较大胆,很快叫了声周炀哥哥。 周炀也低头看了他一眼,从衣服里摸出一个红包,沉声道:“新年快乐。” 小男孩开心的不行,接过红包一下子变得开朗不少,对周炀道:“周炀哥哥也新年快乐!” 见有人领头,剩下几个孩子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和周炀打了招呼,然后满意的得到了来自周炀的红包。 他们开心的不行,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话,陆知言好笑的扭头看周炀,趁着小孩子们不注意,伸手牵住周炀的手。 “他们都有红包,我呢。周哥哥?” 陆知言眼角微挑,笑眯眯地看着他,伸出一只白嫩的掌心到周炀面前不依不饶道:“我也要红包。” 周炀低头看他,唇角微微一弯,眼里带着笑意,伸手握住他的手,俯身吻住他的额头。 “新年快乐。” 他低头看陆知言,低笑:“红包晚上给你。” 陆知言脸一红,从他掌心抽回手,还不满足,拍了一下他的掌心。 “滚蛋吧,没红包还想睡我,做梦!” * 初三周炀便要回下湾村,陆知言和他一起去。 张秀琴这回没有阻止他,反而让他多买点东西回去,当初谁帮过自己就要多回报人家,又让他别忘了去祭拜周炀父母。 陆知言通通答应下来,从省城买了烟酒,还有不少东西。 他和周炀一起赶去火车站,等到澧县时已经是初五的中午。 书记知道他们要回来,早就在火车站等他们,还叫了村里的一辆拖拉机来接人,见到他两大包小包的,忍不住便说他两。 “你们在外面也不容易,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呢,也就回来待两天的事。” 陆知言笑眯眯道:“就算是待两天,说了给您带的好烟好酒也不能忘呀,再说了,周大哥还说回来要和你喝两杯呢,总不能白上门吃喝吧?” 书记笑骂:“那有什么,让你婶子多炒两个菜的事情。” 话这么说,但书记还是一路很高兴。 下湾村的村民过年时候便闲了不少,大家都聚在村口聊天闲片,陆知言刚进村就看到了他们。 村民们也挺惊讶,目光落在他身上停顿片刻,又扭过头去看周炀,就移不开了。 比起陆知言,让他们更惊讶的反而是周炀,从小看着长大的青年出去走了一遭,变得和往常很不一样。 身上是做工精致布料熨帖的黑色大衣,头发尽数往后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峰高耸,眼睛深邃,鼻梁高挺,眼是眼鼻是鼻,五官立体端正,浑身上下透着股他们说不上来的感觉。 非要说,就是他们在那些下乡来视察的领导身上感受到的那种韵味。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敢上去攀谈,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直到视线里看不见他们,才有人纳闷道:“刚刚那是周炀?” “和之前可不一样了,你看看那浑身上下的气度,和城里人没两样,要不是从小看着他长大,我都不敢认!” “不愧是敢出去闯荡的人,看那衣服,估计挣了不少钱呢——旁边那是陆知青吧,看着倒是没多大变化,还是和之前一样好看呢!” 有人夸,便有人不屑,冷笑一声道:“挣了钱又怎么样?和男的在一起,以后还不是断子绝孙的命。” “唉,也是,好好的,怎么就喜欢男的——啧,有钱又怎么样,没个娃,啥都白搭。” 大家说着,摇摇头,心里都是惋惜。 * 陆知言和周炀对此并不知情,把东西送到书记家,他们便回了周炀这边收拾屋子。 大半年没住,要打扫的不少,两个人忙活大半天,总算赶在吃晚饭之前收拾的差不多。 书记让二柱子来喊他们去他家吃饭,大半年不见,二柱子还是之前那副模样,见了他两闷头一声不吭,一路上陆知言有心和他说两句话问问他最近怎么样,二柱子也只用两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 陆知言有些无奈,只好扭头和周炀说话。 二柱子跟在他们身旁,抬头往过看了眼,就见陆知言和周炀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书记媳妇见了他们也很热情,招呼着他两坐下,又道:“就回来住两天还收拾啥呀,干脆住我们这儿得了,坐了这么久的车,还要收拾屋子,累坏你们了吧?” 陆知言笑了笑:“没事,那院子书记叔帮我们打扫了的,没费多大劲,我和周大哥就收拾了一下屋子里头。” 书记刚好抱着瓶酒进来,闻言笑道:“多大的院子,我扫帚两下就干净了——今晚不醉不归啊,陆知青,今晚你也得喝,不喝就是不给我给面子啊!” 陆知言有些无奈:“我酒量不行——” “那有啥,都是自己家里,隔得也不远,几步就到了,”书记豪气道:“今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陆知言推辞不过,只能也拿了个酒杯。 书记媳妇也是个能喝的,坐在桌边就陪他们喝了起来,一杯接一杯,喝到最后陆知言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抓着周炀的胳膊连连摇头。 “不行了……真的喝不下了,”他脸颊红透了,看人的视线都有点飘忽。 第95章 周炀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拿过来一杯茶让他压一压。 周炀今天喝的不多,他就算喝醉了,意识也基本上是清醒的。 等到书记也喝不下了,才挥手放他们回去。 “我来送你们吧,”书记摇摇晃晃要起身,被周炀摁住。 “不用,”他道:“我带言言回去。” 他看上去像是没喝醉,书记便放下心来,挥手:“行,路上小心。” 周炀应了一声,一手揽着陆知言的肩走了出去。 陆知言确实醉的狠了,脚下跟踩了棉花似的,眼前晕晕乎乎的,只能感觉到一只有力的胳膊揽着他的肩膀。 他恍恍惚惚的扭头看过去,就看到周炀半张侧脸,下颌线清晰又流畅。 “……周炀?” 他试探着喊,周炀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看他,就被陆知言迎面扑过来吻他。 陆知言捧着他的脸,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像是试探一样的吻他。 湿漉漉的吻从眼角落到唇边,周炀浑身因为他的吻躁动起来,只能狠狠地扣着他的腰,低声道:“回去再亲。” “不要!”陆知言黏黏糊糊拒绝他,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挂,“就要现在亲。” 周炀深吸了口气,却拿他没办法,陆知言脚下一阵轻一阵重,周炀被他带的走路都走的弯弯绕绕,两个人互相抱着差点掉进沟里。 周炀无奈,只好让陆知言趴在他背上。 即便如此,陆知言也不安分,搂着他的脖子从后面吻他,嘴唇从脖颈移到耳垂。 周炀走路都有些踉跄了,只能侧头对陆知言无奈道:“别乱动。” 陆知言趴在他背上哼哼唧唧,听得出来实在醉的不轻,周炀被他磨了一路,都打算好回去要怎么好好收拾他了,可等到把人放到床上,他才发现陆知言已经睡死了。 脸颊红扑扑的,两只手还抓着周炀的脖子不肯放,眼睛却是闭着的,周炀没办法,只能任由他搂着,抱着他上了床。 他们在下湾村待了五天,第三天的时候周炀和陆知言去后山祭拜了周炀父母,和以往一样,周炀坐在石头上低头烧纸钱,抿着唇一言不发。 陆知言在旁边等着,纸钱烧的差不多了,他走过去牵住周炀的手。 周炀每次祭拜完父母,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全程的沉默足以表达出内心的思念和难过。 前几次陆知言不敢在这样严肃的时候打断他,可是如今他却见不得周炀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他无法化解周炀前几年的难过,但起码能保证,以后的几十年里永远陪在他身边,不再让他一个人孤独寂寞。 周炀抬头看他,弯唇很轻的笑了一下,不用陆知言说,他便知道陆知言在想什么。 “我没有难过,”周炀抱住陆知言,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以后有你了。” 陆知言笑着看他:“嗯,你以后有我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们都老了的时候,”陆知言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道:“等我们死了也要埋在一起,你到时候不许嫌弃我老了,丑了,不然我就……” 周炀低头吻他,问:“不然你就怎么样?” 陆知言瞪大眼睛,没想到周炀竟然敢真的有这种想法,泄愤般的咬他的嘴唇。 “不然我就下辈子也缠着你。” 周炀抱着他低声笑了,说:“好,那你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缠着我。” 陆知言恨恨地看着他:“我现在还年轻呢,貌美如花的,你就敢承认以后会嫌弃我了,周炀,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甩手要走,却被周炀牵着手,十指相扣。 “不会的,”周炀看他,语气温和:“爱你一辈子。” 陆知言轻哼一声没说话,嘴角却慢慢翘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初十那天两个人收拾了东西回省城,周炀还要回深市,只待了一天便要走。 陆知言到火车站送他。 他们两个聚少离多已经是常态,何况陆知言一向不怎么为这种离别太过感伤。 周围的人都拿了行李箱进去接受检查,周炀却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低头看他,嘴唇紧紧的抿着,很不乐意离开的样子。 陆知言看得好笑,抬手摸他的脸颊,柔声哄他:“好啦,我过几天也会过来陪你的,很快就来了,到时候天天陪你,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嗯?赶紧进去吧,人家都走完了。” 周炀眉毛拧了拧,回头看了一眼,和他同辆火车的确实已经进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是和他一样和家人依依惜别不愿意离开的。 旁边就是一对小夫妻,男的似乎也是南下打工,脚边放着灰扑扑的行李箱,脸上带着不舍的表情紧紧的搂抱着自己的妻子。 周炀看得心口一动,扭过头看陆知言。 陆知言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笑,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抬头看着他。 周炀紧拧的眉毛终于松开,露出一点笑的表情,同样抱住他,低下头将嘴唇印在他额头上。 周围有人看到这一幕,声音不情不重的惊呼一声,很快碍于青年压住声音,可目光却仍然不自觉的往过瞟。 他们在火车站见过太多离别的人,可像周炀和陆知言这样大胆的却是头一个。 连旁边拥抱的小夫妻都愣住了,呆呆的扭头看着他两。 第96章 陆知言有些无奈,轻轻拍了拍周炀的后腰。 “好啦,”他轻轻笑了笑,没有顾忌那些人的目光,抬头很浅的吻了吻周炀的唇角。 两个人的目光纠缠着,流露出浓浓的不舍——陆知言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周炀这个样子,让他也生出不愿意离别的情绪来。 陆知言连忙调整好心情,松开手推了周炀一把,含笑道:“快去吧,车都要走啦。” 周炀还在看他,陆知言只好安抚他:“好啦,不要这样好不好?就一个月,嗯?我到时候过来就可以一直陪着你呀,我们就不用再分开了,就一个月,忍一忍,好不好?” 陆知言越说越感觉他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可明明面前的男人一米九几,他还要仰头看他呢。 确实没办法再耽误时间,周炀只好很勉强的点头,松开手。 “我等你,”他目光深深地盯着陆知言,里头尽数是陆知言的身影,再装不下其他。 陆知言点头,又抬手推了他一把:“快去。” 周炀无奈,只好提上行李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大步离开。 陆知言看着他的背影融入人海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初怎么就想不开,看上了这么一个爱粘人的男人呢! * 二月底,陆知言也该去学校了,张秀琴他们这两天也已经开学,即便如此,陆知言走的前一天,张秀琴还专门来了他房间一趟。 陆知言正在收拾衣服,扭头就看到张秀琴倚着门看他,眼眶微红,脸上表情带着难过伤感。 “妈,”陆知言回头看见她,张秀琴回过神,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走过来坐到了床边。 陆知言站起来,把椅子拉到张秀琴面前坐下,看着她这副落寞伤感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好受:“妈,你别难过,我就是去念个书,又不是再不回来了。” 他抓住张秀琴的手,抬手帮她擦掉眼泪,柔声道:“您放心,我一放假就回来看你和我爸,或者,您到时候觉得这里无聊,过来找我也可以。” 张秀琴反手抓住他的手,看着他轻叹一声:“我之前听人家说自己家女儿嫁人了当妈的有多难过时还在想,幸好我生的是个儿子,到时候不管怎么样都在我身边,谁知道一扭头,你是没嫁人,却照样找了个男人回来。” 陆知言被张秀琴这话说的哭笑不得:“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去念书,又不是就和周大哥私奔了。” “不是私奔,和私奔也差不多了,”张秀琴语气哀怨:“你别以为我没听到你两前两天电话里商量的什么?周炀是不是让你到时候和他住一起?” 陆知言没想到他妈竟然会偷听他和周炀打电话,好笑的同时又有点无奈:“妈,周大哥就是那么一说。” “那你说,你答没答应他?” 陆知言噎住了,半天没吭声。 张秀琴又叹了口气:“看吧,我说什么呢!之前才和你叮嘱的话,你是一个都不记得了。” 陆知言头疼,知道张秀琴又要和他老生常谈,让他少勾着周炀天天瞎闹腾,可说实话,每次也不全是他主动。 只能说两个人都乐意。 偏偏张秀琴不答应:“你记着我给你说的话,到时候可以住周炀那儿,但可别成天不学习,尽想着男人。你别以为你是男的就能和他胡天胡地的,你们两个都还年轻,有些事情悠着点,听到没?” 陆知言被张秀琴那目光看得羞惭,只能闷闷的点了点头。 张秀琴抓着他的手慢慢放开了,又是一声长叹,从床上站了起来。 “行了,你早点休息,”张秀琴走到门口,说:“我明天早上还有自习,让你爸送你,到了给我们来个电话。” 陆知言应了一声,张秀琴便扶着栏杆下楼去了。 看着她进了房,陆知言才转身进了房间,看着立在床边的行李箱,又想起张秀琴刚刚那一番话,心里生出一股淡淡的不舍。 然而这股不舍在想起他即将要见到周炀,便很快尽数化去。 第二天是陆展文送的他,陆展文心大想得开,乐呵呵的把陆知言送到火车站,叮嘱了几句好好学习,便转身潇洒的离开了。 陆知言看着他亲爹背影消失在火车站外,内心颇为无语。 整整三天的火车,陆知言买的卧铺,可即便如此,等火车到地方时他还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难受的不行。 腰酸背也痛,脸色煞白,等在火车站外的周炀远远见了他便大步走过来,一把把他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心疼。 陆知言虽然难受,但也还没到要人抱的地步,何况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目光往过看。 他被看的羞臊,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血色,抬手推周炀,低声道:“我自己走。” 周炀却抱的更紧了,不容拒绝道:“我抱你。” 随即,他语气放柔了不少:“好几天呢,你肯定累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陆知言又推了他一把,却实在没推动,只好放弃,再加上他确实很累,便把头缩进周炀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鼻尖闻着周炀身上淡淡的带着微涩的味道,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呼吸声,意识不知不觉变得模糊。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人在耳边说话,陆知言想努力听清,可他实在太困了,只是手指很轻的动了动,却在被人有力的握住了,彻底睡了过去。 第97章 等他完全睡醒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屋子里暖洋洋的,陆知言刚睁开眼,入目便看到男人裸露在外的胸膛。 麦色的皮肤紧致光滑,两块健硕的胸肌随着呼吸上下浮动,连带着上面两点也微微起伏。 陆知言一抬头额头便擦过温热的胸膛,等他看清,呼吸猛的一窒。 双手不受控制地便摸了上去,棒极了的手感让陆知言有些控制不住,甚至想凑过去咬两口。 倚着床头眯着的周炀就在胸前的微痒中睁开眼,低头便看到陆知言蠢蠢欲动的盯着他的胸肌,两只手甚至已经不安分的钻进被子里。 周炀唇角微弯,抬手迅速又准确的抓住陆知言作怪的两只手,顺势一个翻身,便把陆知言压在身下。 “睡够了没,”周炀低头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笑意,陆知言本来还在生气周炀竟然在他就要得手时推倒他,可听他用低沉的嗓音如此问,目光再对上他深邃沉郁的目光,一下子身体软了大半。 他也便自然的抬手搂住周炀的脖子,微微抬起上身凑过去吻他。 “嗯,我睡了好久。” 周炀在他耳边很低的笑了一声,身体仍然重重的压在他身上,膝盖盯着陆知言的大腿。 “不久,饿不饿?” 周炀这样一问,陆知言才体味出一点饿的感觉来,火车上只有泡面,陆知言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只能靠他上火车前买的小面包糊口。 周炀听他说只吃了面包,脸上带了微恼,连忙从他身上坐起,翻身下床。 陆知言“哎”了一声,他身上光溜溜的,衣服也不知道被周炀放哪里去了,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周炀呢,他便赤脚大步走了出去。 陆知言叹了口气,伸手将被子捞上去,围住了肩膀,终于有时间看他在的卧室。 不是他上次来找周炀时住的简陋卧室,墙角立了两扇木质的衣柜,窗边也放了一张干净的大桌子,上面放着几本书,一个笔筒和一盏台灯。 墙上挂着一张世界地图,整个卧室虽然东西不多,却能看出是静心收拾了的。 连床上的床单被套也是崭新的,陆知言低头看到床单被套的颜色时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哂然。 是一套的大红色,被面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陆知言多看了两眼,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他正在笑,门便被推开,周炀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陆知言两只手拢着被子转过头看他,脸上还带着笑,周炀看到这一幕,即便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免心跳加快,口干舌燥。 青年皮肤本就白皙,在大红色的被子衬托下显得更白,漂亮精致的脸上带着笑,眼角微挑,像是个勾人的狐狸精似的看着他。窗外阳光打进来,照在他向着窗户的半件肩膀上,更是像玉一样剔透。 周炀脚步一顿,看向陆知言的目光立马变得灼热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两个人没说话,他们之间也不必再说话。 陆知言抱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腰间。 “好想你。” 他声音很轻的呢喃,但周炀听的清楚。 情人之间的分别,哪怕明明知道不久后就够再见面,可等待的日子里想念总是格外痛彻心扉。 他在这座城市的日出日落想陆知言,在漆黑的寂静的夜晚想陆知言,在每一分每一秒想着陆知言。 带着这种想念,他布置他们未来的家。 每一个家具,每一处墙壁,都是他一个一个选择,一处一处亲自粉刷。 他想他们以后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生活,一日三餐,平凡而幸福。 这就是他此前二十多年唯一的奢望了。 周炀知道自己嘴笨,他说不出那些动听的甜言蜜语,他只能牢牢的把怀里的青年抱住,恨不得就此和他融为一体。 两人无声的拥抱着,直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打破寂静。 陆知言很无辜的抬头:“我饿了。” 周炀抬手拍了拍他的头,把床头柜上半凉的碗拿起。 “我喂你。” 陆知言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不用,我又不是残废……” 他的手指被轻轻咬了一口,周炀脸色正经的不得了。 “我想喂你。” 陆知言忍不住笑起来,把两只手背到身后:“好吧,”他抬起脸,张开嘴。 “啊——” 周炀动作细致温柔,喂完一碗还要再喂一碗,陆知言摇头拒绝了。 “不要了,”他摸了摸肚子,懒洋洋的躺回床上,打了个滚。“你陪我躺一会儿。” 周扬顺从的把碗放回柜子上,脱了鞋上床,搂住他的肩膀。 陆知言靠在他怀里笑:“这算不算我们的新婚日了?” “你房间布置的这样喜庆,还用大红色的床单被套,是不是早就想好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周炀抱着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陆知言半抬起头,看到他脸色仍然正经,然而耳朵已经红了一片。 连嘴角都有点紧张的轻抿着,但还努力装作平静。 这个样子可爱的不得了。 陆知言看得心里发痒。 他忍不住翻身而上,把微带讶异的周炀压在身下,纤细的手指落在他下巴处,又慢慢下滑。 停在喉结上。 指下的凸起微微一动。 第98章 陆知言抬眼笑看他,周炀难耐的闭了闭眼,唇线紧绷。 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乖。” “不要。” 陆知言拒绝的干脆利落,他按着手指下不住滚动的喉结,打量着周炀动情又强忍的模样,轻笑着俯下身。 他咬住了周炀的喉结,听到他发出一声闷哼,滚烫的手掌抵在他肩膀上。 “小言,”周杨粗喘一声,一把抓住他的两只手,把他带离自己身上。 一个眨眼,陆知言就被周炀连人带被子的裹到了一边,两只胳膊被包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 他不可置信的看周炀:“不是吧?你行不行啊!” 周炀咬着牙瞪了他一眼,终于装不下去那份平静,拿上碗颇为狼狈的出了卧室。 ……好吧。 陆知言很无语的打了个哈欠,刚刚被快感压下去的疲惫再次涌上四肢,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他意识昏沉起来,很快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睡得陆知言天昏地暗,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坐了几天火车的疲惫彻底消散,陆知言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的走出卧室。 房间里没有人。 桌子上贴着一张纸条:“我去工作,你要是醒了,可以来这里找我。” 底下是一个地址。 陆知言看着周炀的字,忍不住笑起来。 他人长得正经又严肃,可那一手字着实不如小学生,写的歪歪扭扭。 好在一笔一划格外清晰。 看得出来他也是很努力的在学习认字写字。 笑完周炀的字,他换了身衣服,决定去找周炀。 差不多正是吃午饭的时间,他在路上买了一份午餐,路过花店时微微驻足。 他想给周炀送一束花。 可是这是他第一次去周炀工作的地方,如果周炀没有告诉他身边的人他们的关系,他这样贸贸然拿上一束花找上门,可能会有些尴尬。 最后他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很遗憾的离开花店。 周炀给他留的地点是一个三层小楼,陆知言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 很正规的公司名称。 走进大厅,桌子后面一个中年女人正在翻阅书本,注意到有人来,很快抬起头。 在看到面前的青年时微微惊讶。 这是一个相当漂亮的青年,身姿纤长,皮肤白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看上去觉得很亲切。 她站起来,迎上前:“你就是陆先生吧?” 陆知言有些惊讶:“对,我是,你怎么知道……” 女人笑了起来:“我是这里的前台,你可以叫我叶姨。” “是周总早上吩咐的,说会有一个很好看的小伙子来找他,我一看就觉得是您。” 陆知言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对周炀意识到他会来的欣喜。 心里像是融化了一块糖,他忍不住笑起来。 “这边请。” 叶姨带着他上了楼梯,一直到三楼。 “这间是周总办公室,您可以自己进去。” 叶姨说完,对他笑着点点头,下了楼。 陆知言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坐在皮质沙发上,正在低头翻看手中文件的周炀。 他穿着一套正式的黑色西装,深蓝色的领带很正规饿绑在他脖子上。 西装外套仅仅扣了两个口子,里面的白色衬衣被绷的很紧,紧贴着周炀发达蓬勃的胸肌,随着他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陆知言一时看得有点呆了。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工作中的周炀,不再是初见时那个拿着镰刀在麦地里大汗淋漓的粗野汉子,看人的眼光像是未经驯化的野狼。 而是一个穿着西装,面色平静,衣冠楚楚的都市青年。 这样的反差感让他觉得兴奋,陆知言有一种,将山间的野狼驯化成了属于他的忠诚的狼狗的感觉。 他很难不为此心潮澎湃。 周炀抬起头,也看到了他,在短暂的怔楞后,他眼底带了笑意。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把文件合起来放到一旁的铁皮柜子上,站起来朝陆知言走了过来。 陆知言把饭放到桌子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吃饭。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吃饭,”他撑着下巴看周炀吃饭的样子,心里一阵甜蜜,甜蜜中带着小埋怨。 “你以前也总是这样,该吃饭的时间,总是随便一糊弄就可以了,这样可不行。” 陆知言命令道:“从今天开始,一天三顿,你必须一顿不落,知道吗?” 周炀拿起纸巾擦嘴,没应他。 陆知言站起来绕到他面前,搂住他的脖子坐到了他腿上。 一把抓住衣领,凶巴巴的样子:“你听没听到呀!” 周炀只能说:“我尽量。” “……好吧,”陆知言也知道周炀很忙,他最近跟着东哥在新的行业拼搏,这是一个即将在未来焕发出勃勃生机的新行业,如果他干的好,未来的成就不言而喻。 但前提是他干得好。 东哥很欣赏他,有心想提携他,但这一切的前提还是他自己可用。 所以周炀也在很努力的提升自己,他学着认字,学着处理文件,学着和别人谈合作。 跌跌撞撞的成长,想要给他年少的爱人一个未来。 陆知言不可能不心疼。 第99章 他抱住周炀,放软了语气:“以后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周炀很轻的笑了一下,手掌落在他纤薄的脊背上。 陆知言只待了两个小时,很快就有人上门来找周炀谈生意,他便很识趣的先离开了。 陆知言决定先去学校看一眼,问一下关于校外住宿的事情,这样过几天他就只需要去报道就可以了。 最后的结果还算让陆知言满意,学校不强迫他们非要校内住宿,只要能保证个人安全就可以。 但军训期间必须要住宿舍,这是为了方便大家统一管理参加军训。 陆知言告诉周炀这件事,他看上去比陆知言还不乐意。 紧紧的抱着他不愿意松开,无声表达自己的反抗。 反而弄得陆知言好笑,反过来安慰他。 “我们军训只有十天,这十天结束以后我就能回家了,你不要难过嘛。” 倔强的男人不说话,狠狠地咬他的嘴唇以示不满。 陆知言安抚的啄啄他的嘴角,拍了拍他的背。 …… 陆知言大学时候军训过,但他们那时候的军训无非就是走个流程,根本不像这个时候这样严格。 教官严厉,学生们更是一个比一个狠,大日头底下强撑着也不去休息一下。 甚至有个姑娘都快晕过去了,还咬牙说自己可以坚持,但最后还是被医生带了下去。 本来打算摸鱼十天的陆知言被迫卷了起来,那些编造好的理由一个也没用上。 几天下来,他黑了一个度,连本来就单薄的身体更加纤细。 但好处也不是没有,洗澡的时候陆知言摸了把他肚子上的肉,终于不再是那种一摸就能让人清晰感觉到没有用的软绵绵的虚肉了。 他的腰肢越发精瘦,皮带一系,简直就像是一把弯刀,看得一众女生羡慕不已。 他还长高了一点点,和周炀见面的时候,从本来的到他下巴,长到了快到他的鼻子。 长了好几厘米。 陆知言相当喜悦,自己现在也是迈入一米八的男人了。 “你有没有发现我更帅了。”陆知言臭美的看着商店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周炀却不满意,他捏了一把陆知言的腰,露出一个不赞同的表情,难得的说话语气不太好:“帅什么,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手下的腰他一只手便能握住,周炀相当不满又愤怒,但这种愤怒又不好对陆知言发泄出来,他只能强忍着,以至于脸色铁青。 陆知言还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我觉得很帅,”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了个耶:“很有韩系帅哥的味道。” 周扬没说话。 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扭头看周炀。 周扬别过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表示自己的愤怒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陆知言哭笑不得,绕到他面前歪头看他:“真生气啦?” 周炀看他,抓住他伶仃的手腕,低声道:“我不喜欢,我想让你健健康康的。” “好不好看不重要。” “而且,”他抬头看陆知言,耳朵薄红,语气却很认真:“不管你什么样子都很好看,没有必要再纠结你的模样。” 他养了这么久的陆知言,才把他养的白白嫩嫩健健康康,周炀不想要所谓的瘦伤害陆知言的身体。 他摸着陆知言纤细的腰肢,几乎是一掌就可以扣住的宽度。 “听话。” * 托周炀的福,别人军训瘦了四五斤,他反而胖了三斤,腰上的肉再次变得软乎乎起来。 周炀却很喜欢,只要两个人坐在一起,他的手就假装不经意的从衣服底下钻进去。 陆知言被捏住腰间的软肉,痒得跌倒在他怀里。 周炀手掌继续往上,虚虚拢住他胸前,装模作样的摸索一番,满意的点点头。 “胖回来了。” 手上触感很好,他捏了一把,很快忍不住,低头吻陆知言。 陆知言被他吻得气喘吁吁,鼻尖出了一层热汗,仰起头小声喘气,胸膛上下起伏。 周炀便俯下身去,叼住他胸前的肉,仔仔细细的磨半天。 “以后就这样好好吃饭,”他神色严肃:“不然口感不好。” 陆知言冲他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他们很快开始正式上课,大一的课程算不上很多,但他们学院总爱搞一些活动联谊,什么诗朗诵,飞花令,甚至有人拿了吉他在操场弹奏唱歌跳舞, 一群青年男女聚在一起倒也热闹,陆知言也很想感受一下这个时代的大学氛围,参加活动也算得上积极。 一来二去,他倒是和学院里大多数人混了个脸熟。 陆知言长得好看,又总是带着笑,给人一种很温润如玉的感觉。再加上他偶尔也会弹一首吉他,有朋友邀请也会唱两首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悄无声息的成了学院院草。 还有其他院的跑来看他,和他说一两句话。 大二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学校的名人,走在路上都有人和他打招呼,然而对方是自己不认识的人,陆知言简直一脸懵逼,但还是微笑着和人家说完话。 和周炀一起走的短短一段路程,已经有不下十个人和他打招呼,他和周炀的话被打断很多次,弄到最后陆知言都有些不胜其烦。 第100章 “都谁啊,莫名其妙。”他烦躁的叹口气,扭头看周炀。 他没说话,偏头看着操场。 陆知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操场上有年轻男生在打篮球,意气风发,大汗淋漓。 陆知言问:“你也想打篮球吗?我教你。” “不想。”周炀转过头,抿了抿唇。“只是觉得有趣,我不想学。” 看他脸色平静,陆知言也只好作罢。 ……或许周炀可能真的不爱打篮球吧。 不过说来,他一直没见过周炀对什么事情执着,他好像什么都随便的样子。 在遇到陆知言之前,吃的随便,住的随便,对自己的人生也随便。 遇到陆知言以后,人生好像也就和陆知言绑在了一起。 陆知言没见他有什么兴趣爱好。 这样可不行。 陆知言找朋友问了问有没有什么性格老成一点的人可能会喜欢的兴趣爱好,朋友想了想,说:“下棋?” 陆知言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买了一盘围棋。 “我教你下围棋吧,”周末陆知言兴致勃勃,把周炀拉到客厅,摆开棋局。 两分钟后。 周炀面色平静的放下手里面的棋:“我不会。” 陆知言:“……” 周炀确实棋下的太烂了,他上辈子六岁的侄子都下的比他好。 朋友:“要不试试让他练字?陶冶性情嘛。” 陆知言:“可以试试。” 然而笔墨买回去,连包装袋都没有打开过,落在柜子里生灰。 陆知言很沮丧。 他想让周炀能有一点自己的兴趣爱好,这样人生会有意义很多,而不是只能围着工作和他。 但显然周炀误会了什么。 他最近脸色很不好看,甚至每天回来的时间都越来越晚,回来后很少和陆知言说话,沉默不语的上床睡觉。 盖另一张被子。 陆知言直到几天后才发现,还发现周炀甚至把他的衣服都挂到了另一张衣柜里。 和他的衣服泾渭分明。 像极了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陆知言相当懵逼,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周炀生气了,而且他这一次生气都不告诉自己一声,还伪装的那样好。 陆知言一直以为他只是工作忙。 周炀再次摸着黑打开门,眼前就是一亮。 陆知言叉腰站在门前看他。 周炀平静的和他对视一眼,率先移开了视线,低声说:“工作忙,加班。” “你骗谁呢,”陆知言挡在他面前,怒气冲冲:“我问东哥了,他说你们最近没有新生意,叶姨也说了,你们六点就下班了。” “你就是故意不回家,还骗我你在加班,周炀,你到底什么意思?” 陆知言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但他不是真生气,只是想逼周炀坦白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可周炀却仍然低着头。 片刻后,他说:“没什么意思。” “小言,我们分开吧。” 他话说的平静,随即转过身,拿起一边的外套,打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脑子一片空白的陆知言。 陆知言根本不知道周炀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有了要分开的想法。 他足足愣了五分钟,这才猛然惊醒。 陆知言一把拉开门跑出去,从楼梯上飞奔下去,在大门外边的树下面看到周炀。 他蹲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支燃烧了一半的烟,盯着路面发呆。 陆知言奔跑的脚步一点也没有停,他飞奔而去,在路人们讶异的目光里一把抓住周炀的衣领。 围观群众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要打架,聚在一起打算拉架。 陆知言扯着他的衣领,咬牙:“你和我进来,说清楚!” 意料之中的没扯动周炀,反而是他自己差点摔倒,幸亏被周炀拉住。 陆知言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 他眼眶都红了一圈:“我再说一遍,进来,我们好好谈。” 周炀抬头,看到他发红的眼眶,愣了一秒,沉默着把手中的烟灰掸掉。 “好。” 围观群众们于是就看到刚刚气势汹汹还要打架的两个人,此刻一个牵着一个进了对面的楼房。 高个子的青年乖乖让拉着,看上去凶悍的一张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进了房间,陆知言便转过身,不管不顾的撞上周炀的嘴唇,狠狠地挤开他闭着的唇瓣。 周炀手掌落在他肩膀上,是一个推拒的动作,与此同时,他也轻微的偏了偏头。 陆知言却不依不饶。 直到铁锈味蔓延,两个人呼吸都变得急促不堪。 陆知言的手已经放了下去,他抬眼看低低喘息的周炀。 他弯了弯唇,露出一个骄傲的笑来:“周炀,你的身体还对我有感觉。” 他凑到周炀面前,仰头看着他,手指轻巧的打开皮带扣,动作娴熟。 “你这个时候再说一次分手,”陆知言说:“我就答应你。” “你说啊。” 周炀一声不吭,鬓角一滴汗流下来。 他放在陆知言肩膀上的手慢慢滑落,停在他腰间。 房间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像是一场无声的擂台赛,两个人都不说话。 也没有动作。 ——直到周炀猛然动作。 第101章 他一把抓住陆知言,一个转身,将他压在身后的墙壁上,低下头,疯狂又躁动的吻劈天盖地。 陆知言眼前发黑,他吻到将近窒息,那只本来是挑逗周炀的手已经软软垂下,没有半分力气。 他身体软成一滩水,连站都站不稳,软软的往下坠,幸亏有周炀托住他。 他动作那样野蛮,嘴上狠狠地啃咬着他,像是无声地发泄着怒火。 像是最后的狂欢。 陆知言睁开水雾弥漫的眼睛,看着周炀动情投入的面容。 他缓缓抱紧周炀,抬起身亲吻他的嘴唇,鼻子。 “对不起,”周炀突然了下来,他低头看着神情恍惚的陆知言,吻了吻他泛红潮湿的眼睛。 “我后悔了。” …… 陆知言觉得周炀给他的理由相当离谱。 “什么叫你觉得我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他气得团团转,甚至比周炀昨天说分开的时候还要生气。 “你觉得你老,你没有学校里的同学年轻,有激情,和我说的来?” 陆知言猛的停下脚步。 周炀眼巴巴凑上来,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晃了晃。 “我错了。”高大的青年低眉顺眼的道歉。 陆知言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气得叉腰:“你没错,我错了,我就该找个大学生当男朋友,人家又年轻,又会打看书,兴趣爱好广泛,还有文化,”他冷笑一声:“和我多配啊。” “我错了。”周炀跟在他身后,像一只知道自己错了但不会说话的狗狗,只知道围着他转。 陆知言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给了周炀这种错觉,让周炀以为自己配不上他。 甚至觉得他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 去他妈的更好的人。 这世界上就没有比周炀更好的人。 这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他都赖定了周炀。 让他哪怕死都摆脱不了自己。 “我想让你学习兴趣爱好,只是担心你除了工作就是我,会无聊而已,”陆知言说:“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也从来没有嫌弃你。” 听到周炀说是因为自己让他学习下棋,练字,就以为是他嫌弃周炀后,陆知言简直哭笑不得。 他解释给周炀听,周炀却说:“不无聊。” “和你在一起永远不会无聊,”周炀听懂陆知言的解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知道了陆知言是为自己好:“我这辈子情愿死在你身上,”他话语足够下流脸色也足够正经:“根本不用其他的兴趣爱好。” “我的兴趣爱好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陆知言大学毕业,考上研究生那年,他们又回了趟下湾村。 书记家傻儿子年前已经结了婚,面薄的小媳妇肚子高高隆起,已经怀孕六七个月了。 二柱子见了陆知言也没了以前的尴尬,谁还没个年轻闹糊涂的时候,他摸摸头笑着扶妻子进门,然后去喊出去串门的书记。 陆知言和周炀没一会儿等到了书记,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将旱烟袋妖怪腰间一别,披着个军大衣挞着棉鞋边咳嗽边往里走,见了地上大大小小的东西就道:“来就来,拿的什么东西,和叔还见外。” 周炀这么几年在生意场上混下来也是能说的主,可到了真亲人真长辈面前,反而还是以前那副模样。 绕是穿着呢子大衣,也改不了在书记面前的那副庄稼人模样。 陆知言觑他一眼,忍住笑,站起来一本正经道:“那哪儿空着手回来了,您老打小看着周炀哥长大,辛苦操劳这么久,如今他出息了,也合该叔您享福了。” 书记被他这番话说的心窝子一阵热,眼眶一烫,握着烟杆子就开始说这么多年周炀不容易啊。 从十几年前说到几年前,越说越动情,搞得陆知言也不会了,他只能扭头戳戳周炀,示意他上。 周炀皱着眉头,手掌在膝盖上搓了两下,干巴巴道:“叔,都过去了,别讲这些了。” 倒茶的书记媳妇也笑骂道:“大过年的,两孩子回来一趟不容易,别成天忆苦了,捡点好的说。” 书记抹了把眼睛,立马道:“是,是,你婶子说的对——”又抬头往门外对小儿子喊:“二柱子啊,去打二两黄酒来,我今天和你两个哥好好喝一场。” 院子里传来儿媳妇怯生生的嗓音:“爹,二柱子已经去了,还说再割二两肉回来。” 书记应了一声,抬手一指院外,乐呵呵道:“二柱子媳妇,见过了吧?嫁过来大半年,就要给我老周家添个大胖小子了。” 他吧嗒吧嗒吸了口烟,说:“三代同堂,这日子——美啊。” 待吃了饭,又喝了些黄酒,他们出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二柱子往簸箕里盛了点燃着红彤彤的炭,跟在后面说:“周炀哥那房子这两天我娘和秀儿都打扫干净了,只今天没生火,就先用这炭烧烧炕。” 直到把炕烧热,二柱子这才放心的拿着簸箕走了。 陆知言和周炀躺在床上,几分酒意上头,却没有睡意,都把屋顶望着,回想几年前的事,嘴角不自觉带了笑。 陆知言翻了个身,钻进周炀怀里,两条手臂抱住他的腰,抬头吻了吻周炀的下巴。 “哥,”他突然喊这个称呼,周炀愣了一下,然后应了一声,低头看他。 第102章 陆知言思索着,慢慢说:“要不,咱们也领养个孩子吧。” 周炀没说话,只是翻身抱住了他。 半天,陆知言才听到他的声音。 “不养。”他下巴蹭了蹭陆知言的头,声音里带着点笑:“养你一个就够了。” 陆知言抬手锤他,但还是默默吧这事记了下来。 第二日,他们去后山祭拜完周炀父母,回村的路上碰到了周满福和江厌。 一人一边手提着东西,中间牵着个走路蹒跚的小屁孩,周满福扭头在抱怨江厌:“我说抱上吧,他屁大点孩子走的也太慢了,咱们回去直接赶夜饭得了。” 江厌也笑着哄她,又低头哄小屁孩,说:“爸爸抱你好不好?” 小孩傲娇的扭头拒绝:“不。” 十分冷酷。 两人抬头,也见了陆知言和周炀。 周满福脸上表情顿时复杂起来,半天才点点头对周炀道:“周炀哥。”又对陆知言抬了抬下巴。 江厌倒仍然是那副笑模样,同他们寒暄两句,邀他们去周满福家吃饭。 陆知言笑着拒绝了,四人便在村子岔路口分开。 分开后,陆知言仍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两岁出头的小屁孩吊着他爸妈的手荡起了秋千。 周满福继续骂江厌管不好自己儿子。 回城里那天刚好初三,张秀琴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就等他两到家。 一进屋子张秀琴就数落,数落的却是陆知言:“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啥都不操心,尽让周炀拎着大包小包,你良心过得去?” 陆知言笑嘻嘻的搂住她的手臂道歉又撒娇,很快哄的张秀琴满脸笑遮不住的迎二人进门。 过年的饭桌向来是少不了酒的,哪怕在下湾村从初一喝到初三,到了城里还是要喝。 陆知言能嬉皮笑脸的拒了,可周炀不能,何况他还是个老实人,自己岳丈敬酒哪有不喝的道理,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很快就两颊通红,眼睛都迷瞪了起来。 陆知言见状赶紧拦他爹,说:“行了爸,少灌点,他在外面整日要喝酒应酬,回来让他消停些。” 陆展文还不肯作罢,被张秀琴骂了几句才停歇。 张秀琴倒了碗解酒汤给两人灌下,让陆知言带他回房,又叮嘱他夜间看好了,别叫周炀起夜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去。 陆知言应了,带他回房。 他的房间还是和从前一样,干净整洁,看得出来张秀琴时常收拾。 被子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软蓬蓬香呼呼的。 给周炀脱了大衣鞋子,让他躺好,陆知言锤着腰一屁股在床边坐下,心说照顾酒鬼可真不是人干的事。 可一瞧见周炀双眼紧闭眉头舒展一副放松的模样,他又心里涌出一丝说不上的感觉来。 陆知言好笑的摇了摇头,出去接了盆热水,拧了毛巾寻思着给他擦擦脸,刚端着盆子进门就连周炀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围着被子楞楞的瞧着雪白的墙壁发呆,跟个茫茫然啥都不知道的孩子似的。 他看得心里一乐,嘴里发出一声笑。 周炀便寻着声把头转了过来,看见他,那目光顿时跟见了骨头的狗似的,刷一下亮了起来。 陆知言走过去,正要用毛巾给他擦脸,周炀泛着酒味的吻便密密麻麻落了过来。 他搂着他的腰,从嘴巴吻到脖子,黏糊糊的不松手,嘴里含含糊糊的“老婆”“媳妇”乱喊。 陆知言被他又喊又蹭,胸膛止不住的上下起伏。 他哪里学的这一番作弄人的手段,陆知言倒是不知。 次日酒醒,陆知言追问,周炀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再问,才说是东哥带他去的。 又对着天发誓说他真的什么也没干。 陆知言翻了个白眼,把干毛巾扔进他怀里,让他圆润的滚回去找东哥。 一直待到过了元宵,周炀因为生意要回深市,张秀琴才急急忙忙跑来找陆知言,把他拉到私下里,问:“你先前说想领养个孩子的事,和周炀商量过没?” 这事他说过两次,虽然周炀嘴上说不想养,可陆知言知道他的心思? 初二那天,他还专门绕去周满福家,就想着瞅瞅人家家的小孩。 陆知言轻声道:“妈,我了解周炀哥。他少年便失去父母,一个人孤零零这么多年,心里头是喜欢小孩儿的,只是他怕我多想,便一直不说。可我想了想,我们总归还是领养一个的好,也不是见她给我们养老,就是想着有个孩子,人一多,家里也就热闹一些。” 张秀琴道:“是这个道理——刚巧,你兰婶今早出去买菜,墙根底下捡了个弃婴,才一个月大,被人裹在菜篮子里丢在那儿,昨夜那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陆知言心里一紧,便继续听着张秀琴道:“要是你们乐意,就把小姑娘领养了,才一个月大,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陆知言有些心动,但他还是很冷静:“不知道孩子爹娘……” “嗐,听说是前几日来这儿买东西的走货郎的,两人今早天不亮,冒着雪就出了城,谁晓得这会儿往哪儿去了。” 一听这句话,陆知言便道:“那行,妈,这孩子我们领养了。” 说养孩子是上下嘴皮子一碰三个字的事,可真要养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 半大的孩子要喂奶把尿,还要时时刻刻看着,偏偏周炀工作忙,陆知言又有课要上,孩子没抱几天,两人都面临为难境地。 第103章 正彼此看着无语的时候,门铃响了,一开门,是风尘仆仆的张秀琴和陆展文。 夫妻两大包小包,一进门就喊:“我孙女呢?我孙女呢?” 挤开两人就进了屋子,看到床上的小婴儿立马乐呵呵抱了起来。 陆知言问落后一步没抢到孩子的陆展文:“爸,你们怎么过来了?” 陆展文摆摆手,道:“不干了,辞职了,过来转几天。” 说是几天,这一待就是两三年。 原来的房子嫌小,周炀又换了栋,挨着东哥家的别墅区,风景数一数二,就是在郊区,张秀琴说她出去买菜都得走路一小时。 陆知言最近忙升博的事,忙的不可开交,小周颜就完全给奶奶带了。 “家里有车,你坐车去不好?” 张秀琴横他一眼,抱起孙女,又说:“我乐的带我孙女出去走路去。” 陆知言也就无语住了。 周炀跟着东哥生意越发的大,陆知言申请到国外进修一年时,他两的公司终于成功上了市,还有了国外的市场。 陆知言到法国留学,没一个月,周炀也就跟上来了。 在国内两年,虽然房子是大,课总归有老人孩子,他们干个什么都不够方便,这下出了国,就真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住了。 周炀记着这两年的隐忍,在国外便越发放肆起来,再加上他在生意场上厮混多年,竟然也学了不少新手段,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真正到了地方才使出手段来。 陆知言大半年叫他弄的听见睡觉两个字脑子便下意识放空。 回国那天,刚好是小周颜六岁生日。 小姑娘牵着奶奶的手趴在栏杆上抬头望天,听奶奶说两个爸爸会做飞机在天上飞。 于是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开始想,是不是张仙女那样啊? 嗖的就飞下来了? 遗憾的是,她没见着仙女,就只见着从机场里面携手往出走的两个男人。 一位身材高大,将近一米九,一身肃杀的黑色大衣,肩宽腿长,头上戴了一顶礼帽,眉眼半遮在帽檐下,一手插兜,一手拉着行李箱,面容英俊而冷酷。 另一位则是一身米白色的大衣,宽宽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一把腰肢,行走时脚步从容优雅,面上含笑,目光如水。 他微微侧头,似乎在对身边的男人说话,唇角微勾,而他身边原本不苟言笑的男人也顷刻间柔和了眉眼,微微低头听他说。 当时的周颜还不懂什么是爱情,她只觉得她两个爸爸长得可真好看,和天上的神仙一样。 直到后来的她才知道,原来那就是爱情。 像她两个爸爸那样,茫茫人海中,我只看得到你的爱情。 ——大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到现在还在等我的友友们,真的很感动,这本书断断续续写了一年了,因为考研,找工作,加上多次怀疑自己不是写小说的材料,我一直没有更新,但现在,终于可以给这本书划上一个句号了,不管身为作者的我怎么样,起码我的主角们有了很好的结局,那就让我祝福他们吧。 也祝福所有看到这里的朋友,希望你们万事顺意,天天开心。 爱你们, 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