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渣攻不干了[快穿]》 第1章 《火葬场渣攻不干了[快穿]》作者:starlogo【完结+番外】 文案: 当所有追妻火葬场文的“渣攻”觉醒后,决定摆脱既有的命运,向天道、向作者反抗。 凭什么他们必须扶贫,凭什么他们必须火葬? 【世界1:都市】(已完结) 主角受把自己当替身?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找替身?直接分! 是外面的妖艳贱货不香吗? 霸总攻:我为什么要为一棵不爱我的树放弃一片森林? 【世界2:古代】(已完结) 主角受甘愿成为他的刀、被他利用,他也要追妻? 帝王之道,权衡利弊,也要被人骂? 帝王攻:他都没说什么,一群局外人也想要公道? 【世界3:江湖】(勿看勿订,写崩了,不想写了) 主角受灭他满门,他不该报复吗? 凭什么要他去爱去宠一个仇人? 攻:我家人死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的,就因为他是主角就要双标? 「阅读提示」 单元文,主攻,万人迷攻,正牌受未定,可能每个世界都oe。 攻能看见自己这个小说世界的评论。 攻天生反骨,评论区越想让他追妻,他越不追越虐主角受。 ps:本文主打一个精神疯癫创死所有人,被创到,作者概不负责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天之骄子 快穿 爽文 单元文 主角受们互动视角攻 其它:反追妻火葬场,万人迷攻,单元文 一句话简介:渣就渣吧,不想追了。 立意:love yourself 第001章 「你,是一名渣攻,把主角受当白月光的替身,一直作贱主角受,不把主角受当回事,直到你白月光回国,主角受收拾跑路,你后悔莫及,连夜去追主角受,结果看见主角受和一个男人深情相拥。」 「原来主角受也把你当做替身,所以才对你默默忍受,而你的白月光压根不是真的白月光,是假的,绿茶牌子的。」 「你真正的白月光是主角受。」 「你得知真相后,目眦尽裂,可你还是爱主角受,爱他深入骨髓,愿意为他生,为他死。」 「于是你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挡枪子、挡刀子、挖肾、icu一条龙服务,最终才抱得美人归。」 「精疲力尽的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错,你还要在番外与孩子争主角受的宠爱。」 「颤抖了吧,这就是你作为火葬场文学的主角攻的一生。」 脑子里传来奇怪的机械音,一道不属于裴宿燃却又意外熟悉的记忆涌入脑海。 浏览完所有“记忆”,裴宿燃撑着头,头痛欲裂,睁开的双目寒芒尽现。 主角攻?这个人人都能轻易踩上一脚的角色,这个爹不疼妈不爱的角色,这个一切为主角受服务的角色,也能叫主角?扶贫工具人罢了。 谁要谁拿去,他一点都不稀罕。 这时裴宿燃注意到自己周围大量的气泡。 「我去,是美人攻啊,这张脸放在其他文里绝对是受尽宠爱的0啊,怎么就想不开当1呢?还是渣1。」 「好伟大的一张脸,我要是主角受,看见这张脸气立马消了,就问一下这该怎么追妻火葬场?」 「大大的新文真的好带劲,飞速赶来占据前排。」 这是评论区?知道自己在小说世界的裴宿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看见评论区。 意识到这点,裴宿燃心情颇为美妙:既然能看见评论区,岂不是就能看见剧情走向?然后他就可以借机改变剧情。 改变剧情走向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至于主角受,裴宿燃冷嘲似的勾起唇角,瞥了一眼身边熟睡的男人。 男人肌肤光洁如雪,长发乌黑柔顺,模样秀美清丽,该说不说,他确实配得上“主角受”这个称呼。 不然他也不会被裴宿燃看中作为凌崎的替身,毕竟裴宿燃不睡难看的人。 虽然关灯都一样,但长得好看的人带出去也长脸。 裴宿燃探究的打量这位主角受——谢桉,发现他身边同样涌动着弹幕。 「好漂亮的乖宝宝,呜呜怎么就被渣攻摘了呢?」 「啊我的长发老婆,我命中注定的老婆,好辣好辣,太太好会画。」 「啊啊啊我迟早绿了那个渣攻!」 哈?绿了他?裴宿燃有些无语,能不能绿他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能绿他的人这辈子还没出生呢。 那个陌生的声音既然说他才是自己的白月光,那肯定是有依据的。 裴宿燃对别的不感兴趣,但对能让凌崎冒领功劳的背后那个人格外感兴趣。 与记忆中那个略显单薄、模糊的身影对比,眼前的谢桉和远在国外的凌崎确实有些相似,也难怪当年被撞得血肉模糊的他会把凌崎当成谢桉。 不过当成白月光还是太夸张了,他顶多因此感谢凌崎救命之恩。 如果他真把凌崎视为白月光的话,那这么多年他就不会当着凌崎的面花天酒地,甚至是把他引诱上床,然后在他走之后找替身,还找了不止一个替身。 找替身也不是因为喜欢,单纯是因为裴宿燃就好这口,他就喜欢这种款式的,在凌崎走后心痒难耐,只能找平替代餐。 虽然裴宿燃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老天爷这般作贱他,居然让他被当成替身,还各种虐身虐心。 第2章 不过他倒要看看,这些所谓的剧情能拿他怎么样。 裴宿燃晦暗的哞中有一抹冷光转瞬即逝。 趁着谢桉熟睡,裴宿燃小心翼翼偷偷溜出了卧室,摸灯瞎火,径直走向那间被谢桉用来储藏重要东西的房间。 他之前提过想进去参观,可都被谢桉义正言辞拒绝了。 很有趣的现象是,谢桉正常情况下都很善解人意,并且乖巧懂事,任何事都顺从他,唯独这件事。 又加上意外觉醒的“记忆”,这让裴宿燃更加好奇里面藏着什么。 裴宿燃玩味的歪了下头,抵住上颚,磨了磨犬齿。 该不会和他的白月光有关吧?裴宿燃挑了挑眉,猜测的想,眼里暗藏汹涌。 如果真是,那自己就该考虑一下是该把这个主角受清蒸还是红烧。 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通通处死! 裴宿燃想着握住了门把手,刚准备扭开,听见身后传来谢桉那道在夜晚里显得格外凄冷的声音。 “宿燃,你在这里干什么?” 空灵得犹如鬼魅的声音在这么寂静的空间不合时宜的响起,多少有些渗人。 裴宿燃也不例外,只觉得背后毛骨悚然,冷汗都出了一层。 他略显呆滞,机械般僵硬的转过身,对上了一身白衬衫却不怎么穿好的谢桉,谢桉像是故意似的露出他锁骨间的吻痕。 对方除了一件宽大的衬衫套住身体之外,雪白的大腿裸露在外,那一片亮白,怪惹人注目。 周围的评论更加密集。 「omg,我的娇娇老婆好主动~渣攻这你都拒绝的话,你是不是不行?不行我来。」 「我还以为桉宝是清冷美人,没想到是诱受,斯哈斯哈,更爱了。」 「啊啊啊妈妈不允许你这么穿,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啊,你前面的人是渣攻啊。」 裴宿燃见此眉头皱得更紧了,表情稍显烦躁。 如果是之前的裴宿燃可能会觉得这是情趣,然后下一秒就办了对方,可惜此刻的裴宿燃已经不是之前的裴宿燃了,请叫他钮祜禄·宿燃。 精虫上脑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只想找个借口分手。 敢把他当作替身,真是活腻了。 裴宿燃没有想把谢桉扔到太平洋喂鲨鱼,已经算是他足够仁慈。 …… 谢桉原以为裴宿燃看见自己这幅模样会像以前一样眼底沾染上情//欲色彩,然后将他一把抱回去。 可是他显然想得太美,现在与之前不同,裴宿燃眼神清醒冷漠,没有半分被勾引到的欲念。 “你在这个房间里到底藏着什么?” 他不是回答谢桉刚才的询问或者解释,而是反问。 谢桉看见这般模样的裴宿燃有些慌了神,心里不知为何变得格外紧张焦虑,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脱离他的掌控,又好像预示着他要失去什么。 刚才他还能勉强安慰自己都是胡思乱想,裴宿燃还是喜欢他的。 直到此刻他对上裴宿燃冷到淬了冰似的目光。 他的眼神像炽热的烈焰一般似乎要将一切黑暗照耀得无处遁形。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蝼蚁一般。 不加掩饰他的轻视与傲慢。 这还是谢桉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裴宿燃身上的神性。 ——那种说不出感觉的鹤立鸡群的、格格不入的高贵。 「草,明明该吐槽渣攻的,可是渣攻实在美丽!」 「不怪主角受被他蒙蔽,要是我,我也愿意被他渣,被他骗,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太太你是我的神!古希腊掌管美人攻的神!攻真的太太太好看了!!」 看到这样的裴宿燃,谢桉有种吸血鬼即将被阳光照得灰飞烟灭的无力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他指尖流走,他伸手也抓不住。 他意识到之前裴宿燃一直在迁就他,可他理所当然、不以为意。 因为谢桉想当然觉得自己被当成替身是自己吃亏,所以裴宿燃应该对此作出补偿。 这时候谢桉才明白从来都不是裴宿燃需要他,而是他需要裴宿燃。 裴宿燃勾勾手指都有一大群相似的人上来,他在其他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裴宿燃不需要爱,他从生下来开始就不缺爱,所以又怎么可能会被自己这浅薄的爱意打动? 他能待在裴宿燃这么长时间,倚仗的不是裴宿燃爱他,倚仗的是他的识趣和温柔体贴,因为裴宿燃从不爱人。 裴宿燃只会等着别人爱他,即便如此,照样有大把人无所畏惧、飞蛾扑火,哪怕玉石俱焚。 可是唯一的优点也在今晚烟消云散,他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一切都完了。 不,还没有完!只要他糊弄过去,只要裴宿燃不进去那间屋子。 想好的谢桉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装傻充愣:“宿燃,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有些听不懂,里面没藏东西啊,都是我的画。 如果你实在介意的话,明天我就把它们弄走,现在我们一起回去睡觉好不好? 正好试试新买的玩具,你不是最喜欢我的身体吗?” 说着他还若有若无撩开衬衫下摆,露出大腿根部。 「啊啊啊啊这是我们能看的吗,太太你配享太庙」 「我一定要绿了渣攻!!」 第3章 「不禁落下羡慕渣攻的眼泪。」 「就我觉得裴宿燃不care谢桉吗?完全就是谢桉一厢情愿啊。」 「你懂什么,这是追妻火葬场文,渣攻一般都是这样口嫌体正直。」 裴宿燃:…… 他真的不是错入什么18x现场吗?怎么这个主角受脑子里都是这种事? 虽然裴宿燃之前确实玩得很花,但他现在对谢桉没有一点兴趣啊。 无论他怎么勾引,裴宿燃都只会觉得恶心。 “别再做这些无用的事。如果里面真的没有什么,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裴宿燃蹙眉,眼底的厌烦一闪而过,“不让我进去?可以,那就分手。” 「我去,一来就这么刺激」 「渣攻你在这里装什么装,分手了有你后悔的。」 「宝宝别怕,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下一个更好。」 虽然进去了,他也依然会提出分手,但为了进去,裴宿燃不得不省略后半句,勉强算是撒了一个谎。 不过谢桉似乎也没对他说过真话,所以他们只能算扯平,半斤八两罢了。 …… 谢桉注意到裴宿燃眉眼的烦躁,有些纠结,陷入两难境地。 不让他进去,会分手;让他进去,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也难保不会分手。 须臾间,谢桉终于鼓起勇气,卸下防备,安静祥和般的闭了眼,好似等待最终判决的犯人。 「呜呜呜好心疼宝宝,宝宝真的很喜欢渣攻呢。」 「渣攻你不得好死!这么好的受都不珍惜!之后的火葬场给姐死!」 「嗯?攻没做错什么吧,只是想进去而已,受这都不让,能叫谈恋爱?分手也没错。」 「楼上你的皮快露出来了呢。」 「为攻说句话就要被骂?这也算原耽定律吗?搞笑。」 大概他注定要和裴宿燃分手吧,既然一切努力都会成为白费,那么不如接受现实。 重新开始,或许是他与裴宿燃的转折点。 “好。” 第002章 裴宿燃让开位置,倚墙环胸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谢桉用钥匙打开那扇门。 他倒要看看这里面藏着的是不是主角受白月光的画像。 如果是的话,正好借题发挥踹掉主角受;如果不是的话,那他也能在主角受的身上挖出与原文大反派有关的线索。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看门开了,裴宿燃忽视一旁的谢桉,一把推开他,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这栋别墅最边缘的房间,之前裴宿燃因为对谢桉还有兴趣所以允许他把自己的东西放到这里面,并且不过问。 以至于这么多天以来裴宿燃还是第一次真正踏足这个房间。 房间里比较干净,一尘不染的,和当初借给他的时候一模一样,看得出来谢桉本人爱收拾。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裴宿燃也不在乎他爱不爱干净。 自从他进入房间以来,一眼就看见位于房间中央的被白布蒙上的放在画架上的画。 好奇心驱使裴宿燃走到画架前,他可没有艺术细胞,并不了解一副作品对一名画家的神圣,一把撩开白布,让白布下的画重现天光。 就算他知道,也只会更猖狂的撩开。 画上的男人侧着脸看书,神情专注,眼角下还有一颗泪痣。 与裴宿燃像了个七成。 「这是真的双替身啊,不过我怎么有点爽呢」 「虐到你了吧,渣男,谁叫你欺负我们宝宝」 「哎呀,被当成替身很不好受吧,嘻嘻」 如果是不怎么了解他的人看见这幅画恐怕会把男人认错成他,甚至裴宿燃要不是知道剧情和自己没有泪痣,恐怕也会以为画的是他。 裴宿燃盯着画面上的男人,不知道是该冷笑还是愤怒。 这世界上从来只有他把别人当替身的份,没有人、他也不准有人把他当替身,因为他的骄傲不允许。 太可笑了,同床这么多天的情人居然把他当替身。 他居然也有被人暗算的时候,真是大意了。 最终万千情绪只化为一声带着嘲弄意味的冷笑。 “呵,你不解释一下吗?”裴宿燃戏谑般的勾起唇角,轻轻拿起放在画架上的美术刀,有意无意靠近那幅画。 「有点勾人啊这狗男人。」 「强制爱预定起来!好有疯批那味儿。」 「疯批+美人就是最适配的!」 骄傲如他,怎么会允许落他面子的东西存在于世界上。 要不是因为杀了主角受世界会崩塌,他一定会千刀万剐主角受,让他尝尝地狱的滋味。 听到这话的时候,谢桉真真切切地看见裴宿燃的眼底划过一丝杀意。 「抱紧小桉宝宝,渣男不会想杀了宝宝吧?」 「追妻火葬场文前期不都这个调调吗?后期他就学会乖乖当我们宝的狗了。」 「同意,坐等渣攻真香!」 裴宿燃:?我是真想让他死啊。 谢桉想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开始,因为他确实最开始的时候是把裴宿燃当替身的。 那个时候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真喜欢上裴宿燃,如果知道的话,谢桉怎么也不会把这幅画带来了。 反正现在谢桉就是很后悔、特别后悔,甚至希望世界上有后悔药卖。 第4章 谢桉选择了沉默,最终也只是干巴巴的憋出一句:“对不起。” 「宝宝,你道什么歉啊,他明明也把你当替身,你不要这么卑微。」 「谢谢,拳头已经开始硬了。」 「什么时候开始追妻,等追妻的时候我再来看,现在看得太恼火。」 「应该快了吧,分手之后渣攻会追吧。」 裴宿燃:……不好意思,我说的分手就是真分手,没有余地的那种。 谢桉以为还有机会重新开始,殊不知从此他与裴宿燃再也没有可能。 裴宿燃绝不会原谅欺骗自己、背叛自己的人。 他闻言,半阖着眼,侧过头看向谢桉,露出分外诡异的微笑:“你觉得我和他像吗?” 那把美术刀在他手中把玩,似乎下一秒就要刺破画纸。 「哇,这什么疯批美人,好香好香」 「要是有血的话就更好了」 「受真的不能不虐攻吗?这么好看的攻怎么狠得下心虐?」 「因为他长得好看就要忽略他之前对受的伤害?你们都是三观跟着五官跑?」 「单纯喜欢纸片人不行吗?非要上升三次元吗?」 裴宿燃看到评论,笑了笑:真有趣,原来高维空间的人也会吵架啊。 谢桉眼见美术刀就要出鞘,知道美术刀的锋利性,生怕误伤裴宿燃,连忙回答:“不像,一点都不像,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他。” “把美术刀放下再说好吗?伤到你怎么办?” 「嗯?这对话是不是反了啊?怎么是受挽回攻?这不是追妻文吗?」 「怎么了?也没规定“妻”必须是受啊,攻不能是老婆吗」 「楼上的攻嬷能不能别贴脸,这是主受文啊,主受文的追妻火葬场的“妻”不是受,我真的呵呵。」 「攻嬷哒咩啊,好不容易有强攻苏攻,你偏要喊老婆吗?我想看个强攻宠受就这么难吗?」 只见裴宿燃扯了扯唇,眼底闪过嘲讽:“撒谎。” 话音刚落,他手起刀落,迅速在画纸上刺了一个窟窿,画上的男人的脸同样有了裂缝。 可能裴宿燃觉得划破还不够,扔下美术刀后,拿起一边的油漆喷雾,还特意选了红色,朝着那幅画乱喷一遭,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这幅画已经完全看不清人脸了,那张不断提醒他曾被人暗算过的人脸总算消失了。 裴宿燃看着自己的“杰作”,终于满意的笑了。 下一秒他又冷下脸,把被毁得差不多的画作一把撕下来,揉成一团,拿在手里,一步步朝谢桉走过来。 在谢桉眼里,此刻的裴宿燃犹如临世的恶魔撒旦,冷血又残忍,他的脊背不由得沁出冷汗,寸步难行,毛骨悚然。 即使裴宿燃的脸上没有血,也让他感觉有血,似乎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一股沾满铁锈的腥臭味。 「woc,疯批美人我的xp!!好美好美!!我的新老公出现了!!」 「太太你怎么这么会画,浅压一手新晋大烫门。」 「不管他是不是烫门,就凭这张脸,谷价一定不低!」 「好疯啊攻,我好爱嘿嘿嘿。」 「不会马上就要小黑屋了吧?嘻嘻嘻。」 裴宿燃看着评论区,挑了挑眉:我似乎有不少粉丝了,是不是可以稍微虐一虐主角受? 正好眼下有个机会可以试探一下评论区的忍受度。 他没用多少力就把那个纸团扔到了谢桉脚下,平声道:“带着你的破铜烂铁一起滚。” 声音里没有多少情感,好似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却比冷漠更刺骨。 谢桉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浑身都在颤抖,身子僵硬,移动不了一点。 裴宿燃注意到他的异常,蹙眉,目光中带着探究,高高在上,像是中世纪的贵族,语气更冷了:“我不希望我再说一遍。” “没听懂的话我不介意把你扔出去喂狗吃。”裴宿燃看着谢桉还是那副令人作呕的“柔弱可怜又无助”模样,眉眼间多了几分戾气。 「好凶啊渣攻,白瞎了你这张脸,哼,我等着以后看你跪搓衣板。」 「有你这么对老婆说话的吗?」 「评论区什么意思?不是攻得知受把他当替身才这样吗?你们刚才的时候可是一直为受打抱不平,怎么现在就是觉得攻凶呢?别太双标」 真不理解他之前是怎么看上谢桉的,明明这么弱。 谢桉这时才有了表情变化,察觉到裴宿燃的烦躁,即使有话想说,也只能识趣的离开。 “好,我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谢桉捡起地上的纸团,准备转身离开,在走出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他一眼,“但我还是想说,这三个月以来,我没有把你当成是任何人。” 裴宿燃被这话气笑了,叉着腰,抵着上颚,咬着两侧的腮帮肉,从胸腔传来沉闷的笑:“所以?你想表达什么?表达你很深情吗?” 话音一转,他抬起眸冷嘲似的开口:“如果真是深情的话,你就不会找替身。所以别故作深情来掩饰你的渣,我嫌恶心。” 谢桉似乎被最后一句“恶心”刺激到了,加快脚步走远,只留下一句:“我承认我有错,但我的爱对你来说有这么可耻吗?而且你就没有错吗?” “我的错?你是说我把你当替身吗?我可是一早就告诉你我把你当替身,而你却是欺骗。”裴宿燃觉得好笑,“你的爱值几个钱?一张相似的脸蛋就能轻易转移爱意。” 第5章 “谢桉,你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裴宿燃冷声回应,“你的爱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谢桉听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真的要被这个攻气死了,看吧,你把你老婆气走了,活该你火葬场」 「就我觉得裴宿燃没做错吗?他虽然也把谢桉当替身,但起码人家是明明白白说了的,而谢桉是欺骗啊」 「这两个孰轻孰重,我想大家都很清楚吧?」 「感觉这个受确实挺自私的,还容易自我感动,之前看的时候还不觉得,被攻点出来后仔细一想确实是这回事。」 「不管是谁的错,反正我站美人这边,谁漂亮我喜欢谁!颜控的逻辑就这么简单!!」 「gkjj别来碰瓷主受文好吗?自己回自己那边不行吗,非要来创死所有人。」 「我看文就是为了我的受宝来的,谁乐意关心攻啊,攻不过是记录我宝的摄像头罢了」 裴宿燃见此,对这个反应有些满意。 看来可以加深虐受的程度。 第003章 听到大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裴宿燃这才从房间出去。 裴宿燃径直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咕咚咕咚猛灌一大口,随后拿着一杯刚温好的牛奶到了客厅坐下来,拿起手机娴熟的拨通一个电话。 值得一提的是,裴宿燃此刻依然是赤身。 「虽然渣是渣,但这脸这身材真是绝品啊。」 「怪不得能当攻,这公狗腰大长腿的,谁看不迷糊?」 「已经有太太二创为宿燃宝宝画图了,好涩好涩的。」 「真的吗?这饭我吃我狂吃!」 “嘟——嘟——” 几声下去,电话通了,对面果不其然是一声抱怨。 “祖宗,这么大晚上的,你不和你那情人睡觉,找我干什么?” 说话的人是裴宿燃发小温启元,和裴宿燃一样都是纨绔子弟,只是这家伙只沾吃喝赌,这么大了还保持着童子身,不知道是为哪家姑娘守身如玉。 “我和他分了。”裴宿燃平静开口。 却没想到对面的温启元听到后原本抱怨的情绪一扫而空,竟然让他听出一些兴奋:“真的?普天同庆啊,我早看那小子不顺眼了,他根本不适合你,分了是好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裴宿燃:“……”他怎么比自己还高兴。 尽量忽略温启元那幸灾乐祸的语气,裴宿燃还记着自己的目的:“嗯,以后别在我耳边提他。顺便帮我查一下五年前我出车祸时候的监控。” “哦哦哦,我保证不会提他半个字,提起他就晦气。”温启元态度坚决,听到后半句话时有些疑惑,“宿燃,你要查五年前车祸的监控干什么?不就是一场普通的事故意外吗?” “不,我怀疑是为我设计的‘意外’。”裴宿燃格外沉着冷静,“凌崎或许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救我的人另有其人。” “他是被人故意安排冒领功劳的。” 「哦哦哦~攻知道他的白月光是假的了吗?」 「真正的白月光到底是谁,是受吗」 「肯定是受啊,这可是追妻火葬场文,攻白月光不是受我倒立吃屎」 「感觉攻好聪明啊,慕强批狂喜。」 温启元似乎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昏头脑,打断裴宿燃:“等会儿你慢点说,让我捋一捋。” 等他捋清思路后,试探性开口:“你是说凌崎被幕后黑手安排冒领你真正救命恩人的功劳,目的是为了接近你?” “嗯,意思确实是这样。”裴宿燃附和。 可温启元的脑电波却活跃在另一个维度:“既然如此,那么你是不是就不用继续养着凌崎了?不过你真正的救命恩人是谁?你会补偿他吗?” “暂时还不能确定,但我已经有了些猜测。”裴宿燃谨慎斟酌词句,因为直接说出谢桉难免会引人怀疑,“这也是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的原因。” 温启元闻言,似乎猜到了裴宿燃的救命恩人,震惊的说道:“你不要说你的救命恩人是那个人啊。” 既然温启元已经猜到,裴宿燃也不需要再卖关子:“确实是他。不过我并不打算补偿他。” “毕竟你知道我从不吃回头草的。” 「他们在说什么谜语啊,什么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啊」 「是受啊楼上,攻说他不吃回头草,说明是前任,刚才又和受分完手,且发小之前说过攻和受住一起,刚才又很惊讶的说那个人,一看就是受。」 「那他既然知道受是他白月光,看上去也不像是才知道的,为什么还要和受分手」 「看裴的语气,应该无论是凌还是谢,都不算是他的白月光,只能算是救命恩人罢了」 「看样子即使攻知道受救过他,也并不打算追受火葬场,所以这文怎么写下去啊!!」 「文案诈骗不会吧。」 「大大,你倒是说句话啊,后面会不会有追妻?」 前一秒温启元还有些担心裴宿燃与谢桉旧情复燃,后一秒得到裴宿燃的回答后,松了口气:“那就好。你放心我会调查清楚。如果是人为车祸,哪怕是挖地三尺,我也会把幕后黑手找出来。” 「我怎么感觉这个发小对攻有些不对劲……」 「太暧昧了点吧……」 裴宿燃:“……”你们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第6章 虽然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对劲,但裴宿燃因为考虑到他们是发小,所以并没想太多,当成是好兄弟之间的义气。 “嗯,麻烦了。”裴宿燃公事公办的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挂了,我等会儿还要补觉。” “出来聚聚吗?就当做是庆祝你重返单身。”温启元沉默片刻,看似豪迈不羁,语气中却透着小心翼翼。 裴宿燃想了想,自己确实好久没和朋友们一起玩,便不假思索的同意:“好,时间地点?” “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攸鹤阁见,届时你要我调查的事情也会有一个结果。”温启元语速极快,生怕裴宿燃下一秒反悔似的,末了还补充一句,“不过最近换了个老板,换的老板还是……” 温启元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带着玩味的感觉:“是孟家那个私生子。”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装作懊悔的样子纠正:“哦,他现在是孟家的准继承人。” “毕竟圈内人士都知道,孟家老爷子玩得花,都七老八十了,还能搞出一堆私生子。”温启元戏谑评价,“不过孟非言也是个狠角色,这么多私生子中只有他能成功上位。” 「新角色吗?听起来像是炮灰攻那味儿……」 「一般私生子+未来家主这种设定都会是偏执阴暗攻吧?」 「期待了,大大码住」 「希望这个炮灰攻能刺激刺激渣攻,让他看看我们宝有多受欢迎。」 “孟非言是……”裴宿燃觉得耳熟,却无论怎么样都想不起来。 温启元闻言,轻描淡写揭过去,好像很怕裴宿燃被吸引了注意:“不过是个私生子而已,不必在意他,宿燃只需要知道别靠近他就行。” “是吗?好的,我会注意的。”裴宿燃忍下心中疑虑,附和的说道。 孟非言?炮灰攻?有意思。裴宿燃不动声色上扬嘴角。 …… 晚上八点,夜幕降临,攸鹤阁。 裴宿燃走到门口不无感叹的想:真是物是人非啊。 没想到三个月不见,经常聚会的酒店就换了一副面貌。 更金碧辉煌,更富丽堂皇,可是裴宿燃还是十分怀念过去的攸鹤阁。 不过站在门口悲春伤秋是不现实的,一切都要往前看。 裴宿燃这么想着走进了攸鹤阁,却没想到刚一进门就被大堂经理拦下来。 新来的大堂经理满脸横肉,看上去倒是和蔼可亲,但十分刻薄的上下打量他几眼,大概是看裴宿燃今天穿得比较休闲,最后从鼻子发出几声冷哼:“这位先生,本店是预约制,你有预约吗?” “我什么时候也需要预约了?”裴宿燃觉得有些好笑,他见过不少捧高踩低的人,但没见过像他这么明显的捧高踩低。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这么对待,往日里谁看见他不是毕恭毕敬喊一声“裴少爷”,如今连个大堂经理都能看不起他。 他是淡圈了,但不是死了。 裴宿燃双手抄兜,嘴角是上扬的,眼底是冷厉的,气场强大到让大堂经理看着都情不自禁胆战心惊,但他还是嘴硬:“没预约你装什么装,来这里吃饭的人谁不预约?没钱就直说。”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倒要和他理论理论,他怎么教导员工的。”裴宿燃这时候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冷着张脸。 “我们老板日理万机,岂是你说叫就叫的?” 大堂经理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一道阴戾的声音。 “闭嘴。” 大堂经理听到这个声音迅速装哑巴,连忙毕恭毕敬低头弯腰,小跑到发出声音的人身边,腆着脸笑道:“孟总,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可能是大堂经理刚才趾高气昂的样子和现在奴颜婢膝的样子反差过大,裴宿燃有些不忍直视。 他尽量忽视大堂经理,目光看向走过来的男人。 等到男人走到他面前,裴宿燃这才开始思考,听经理刚才的话,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攸鹤阁的新主人孟非言了。 孟非言穿着严丝合缝的西装,不苟言笑,眉眼间充斥着阴郁、杀伐之气。 「omg,渣攻和攻二对峙了!修罗场搞起来!」 「不是,主角受都不在现场,能叫修罗场?」 「哦莫哦莫,我有个惊人的想法。」 「楼上你别说,我害怕。」 「真的不能攻一和攻二吗?感觉好配。」 「小姐姐你……这是主受文好吗,尊重官配吧。」 嗯,身高只比他矮一公分,看样子确实很符合评论区所说的炮灰攻。 不过……为主角受修罗场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裴宿燃还在看评论区无法自拔,不知道孟非言给大堂经理说了什么,大堂经理态度直接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变:“很抱歉,裴先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裴宿燃:……这是怎么回事?他都还没发力,对方就怂了? 这个攻二也没有想象中的火药味儿,反而是言辞真挚:“很抱歉,由于我的疏忽,让你产生了不好的体验。” “为了弥补我的过错,裴少爷之后在攸鹤阁的消费一律全免。” 最后孟非言还眼神坚定地说:“如果裴小少爷不嫌弃的话,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一起吃顿饭?” 裴宿燃:??!!这是什么鬼?新型捧杀骗局吗? 第7章 始终保持警惕的裴宿燃婉拒:“先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约。” “哦是吗?那不知道裴少爷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孟非言仍不死心似的,继续追问道。 下一秒,二楼传来一道冷得像淬了冰一样的声音。 “是我。” 第004章 随着这道声音传来,裴宿燃抬头看过去,看见温启元站在二楼扶着栏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与其说是看着他们,不如说是盯着孟非言,温启元的眼神冷酷、战栗,仿佛浑身散发着挥之不去的寒气。 同样,孟非言被人如毒蛇一样盯着自然也不好受,原本看向裴宿燃时温和的目光变为轻视又傲慢的眼神,缓缓移向温启元。 「?这算修罗场吗?可是主角受都不在啊,为谁修罗场?」 「呃……看他们这样子,好像是为渣攻……」 「嗯?什么?我看的不是主受追妻火葬场文吗?炮灰攻不去追受就算了,为渣攻搞修罗场干什么?」 「作者,我忍你很久了,前几章我以为是为了铺垫为了欲扬先抑,结果你就给我拉这么大的一坨屎,你对得起我投的营养液和霸王票吗」 「搞笑呢,这么喜欢写万人迷攻怎么不去写主攻,非要来写主受还标个万人迷受,把人吸引进来当狗杀是吧,拉黑了,辣鸡作者。」 「一看就是攻控披皮」 「太太你明明前几本文写得还挺不错,怎么这本水平下滑这么大?」 裴宿燃看着周围的气泡,眼底冷不丁掀起嘲讽的波澜。 万人迷受被夸?万人迷攻就会被骂?都是男人凭什么双标?还打着爱女的旗号,那怎么不见他们去言情文底下抵制烂黄瓜男主? 到了男同区却反而双标了,真可笑。 裴宿燃似是想到什么,眉眼间洋溢着轻松,不由得轻笑出了声。 他们一定想不到,不是作者喂屎吃,而是笔下的人物有了意识。 这么爱受吗?那他更不会让主角受好过。裴宿燃暗下神色,冷嗤了一声。 温启元在两人的注视下走到两人的中间,还特意把孟非言看向裴宿燃的视线隔绝。 “宿燃是我邀请来的,孟总想要插队也得分先来后到吧。”温启元语气带刺,丝毫不客气,还故意把“宿燃”两个字加重语气,像是在炫耀,又像是挑衅。 随后温启元上下打量了几眼孟非言,嘲讽似的说:“嗯,古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温启元的语气不那么友善,“之前还只是一个人人喊打的私生子,没想到……居然摇身一变成总裁了。” “不过啊,有的人就算当了总裁也改不掉身上那点小家子气。” 尤其是温启元故意咬字重音在“私生子”上。 显然他摆明了要让孟非言难堪。 孟非言闻言,脸色果然不复刚才的镇定自若,视线如隐匿在暗处的毒蛇一样冷酷锐利朝温启元袭来。 裴宿燃考虑到周围有人的情况,因为他并不想被别人围观注视,所以充当一个和事佬的角色横插在两人中间,先对温启元劝说:“你看见周围的人了吗?全都是来看你热闹的。” “温启元,就算你不要脸,那你家呢?”裴宿燃在他耳边悄声提醒,“你要是真和孟非言杠上,在场的人这么多,难免不会传出去。别忘了,你还有个弟弟虎视眈眈。” 温启元被裴宿燃这么一劝,终于冷静了下来,看向孟非言的视线不再那么狠戾,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好,我不会动他。但你也别搭理他,他不是好人。” “嗯。” 「嗯?!渣攻怎么和他发小有点不对劲?这氛围完全不像友谊啊」 「同意,他们暧昧过头了吧?」 「这不是万人迷主受文吗?不是默认除了主角受其他的人都是攻吗?所以这……攻攻相贴算什么?」 「你爸的,文案诈骗啊。」 「作者你直说写不下去就是,干嘛拉这么大一坨屎?差评!」 「与其说是万人迷受,不如说是万人迷攻,万人迷的居然还是渣攻」 「我看作者难圆上来了,除非她写渣攻才是受。」 「虽然有些诡异,但好像这是作者为了挽回自己口碑最有效的办法了(?)」 「哒咩,嬷嬷不要在plq撒野,好不容易有个合我胃口的苏攻,大大,你坚持写,我爱看。(今日营养液1/1)」 「就这个修罗场爽!在小裴和温说话的时候孟的表情好酸的感觉啊哈哈哈。」 「嗯,确认过眼神,温和孟都喜欢裴,怪不得见面就掐,原来是情敌。」 安抚好温启元,裴宿燃这才对上孟非言,语气温和,态度疏离:“孟总,你也看到了,有人约我。” “孟总应该还要处理其他重要的事情,那我们就先走了。”裴宿燃眼神指向孟非言身后的一大群人,话语暗示性极强。 孟非言原本还想多说几句,不过裴宿燃想离开的意愿过于强烈,让他不得不退让:“好,那孟某就不打扰裴少与朋友的聚会,祝裴少……玩得愉快。” 表面上听起来没什么,但仔细一听,便会意识到孟非言冷静的表面下早已波涛汹涌的内心。 只是因为裴宿燃没怎么上心,就没听出,径直往二楼走去,可他身边的温启元是个心思玲珑的主儿,在确定裴宿燃不会留意这边后,警告似的说:“高中时候不就已经告诉过你吗?裴宿燃不是你这种人能接近的。” 第8章 孟非言听到“高中时期”时,终于扯破了平静的面具,冷笑:“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是什么人?温大少爷,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温大少爷,请你放尊重些,我现在是孟氏集团现任ceo。”孟非言说着理了理西装,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丁点从前的穷酸,“和我起冲突,对你、对温家可没有一点好处。” 温启元听到这话有些气急败坏,作势挥拳,但举到半空中又停下来,对面的孟非言仍旧笑吟吟,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确实动不得你,但你也别想和他在一起。”温启元怒极反笑,嘲讽似的回敬他,“他看不上你的。” “他看不上我,你就有机会了吗?”孟非言毫不客气,“你我都一样,别以为占着一个发小身份就可以指指点点,你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 沉默了半晌。 不等温启元反驳,孟非言自己就转身离开了。 明明走的是对方,却反而是自己在下风,温启元实在是气不过,朝着孟非言的背影“呸”了一声,嘟囔了句:“神气什么啊,不就一个私生子吗?” 然后温启元拍掉衣服上的灰尘,跟上裴宿燃的脚步。 「好剑拔弩张的气氛,啧啧,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我是土狗,就爱这个feel!好刺激啊,唯独美中不足的是裴不在(叹气)」 「真是朝着离文案十万八千里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作者,你要是不会写就不要写,晚节不保啊。」 「太太我很喜欢你之前的文,可是你这本实在难评。」 「哎,江郎才尽啊。」 …… 裴宿燃他们进入包间后,温启元格外殷勤的招待:“宿燃你尝尝,这些可都是我专门为你点的,是不是还是之前的那个味儿?” 说着,温启元眼疾手快给裴宿燃加了块东坡肉放碗里,眼神亮晶晶:“好吃吗?” “和以前没变。”裴宿燃说话的时候也没停下动作,又夹了份扇贝粉丝,顶着对方炽热的目光实在没心思品食物,“说吧,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温启元闻言,这才收敛了较为夸张的神情,严肃起来:“你猜的不错,当年救你的确实是谢桉而不是凌崎。” “这我也很奇怪,两人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像了个七成,怪不得当年你会直接确认凌崎救了你。” 裴宿燃拿起筷子在最近的一盘菜里挑挑拣拣,目光凝重,须臾之间发出一声微妙的笑:“有趣,所以还需要你帮忙查一下当年凌崎的社会关系,看看到底是谁——” “要害我。”话音落地,他的筷子也稳准狠捅进一片肉里。 温启元见此,咽了咽口水:“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裴宿燃:“……”听起来怎么有点暧昧。 没想话刚一说完,门外就传来声音。 “先生,我是来送菜的,可以进来吗?” 如果仅仅只是个服务员,那倒不至于裴宿燃分出一点心思。 可是,服务员的声音让裴宿燃感到熟悉。 熟悉到令他感到恶心。 温启元明显注意到裴宿燃的异样,刚准备开口让服务员把菜放外面就行,裴宿燃就已经抢先一步:“进来。” 温启元有些疑惑地看向裴宿燃,可惜对方压根没有分一个眼神给他。 等到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进来,温启元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裴宿燃会那副表情,脸上同样增添了嫌恶。 因为来人正是与裴宿燃刚刚分手的谢桉。 谢桉同样注意到了裴宿燃。 “怎么是你?” “是你!” 谢桉和温启元异口同声,语气里都充满震惊。 裴宿燃迎着谢桉的视线,不慌不忙与他对视,目光中透着玩味。 「主角受终于登场了,不过这走向有点不对啊。」 「怎么感觉还是围绕攻的修罗场?」 「作者,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我圆回来」 「最好给我恢复原来的水平,好好写火葬场」 「就我觉得渣攻好帅吗?无论是他捅肉的时候还是他与受对视的时候都好蛊啊。」 「明明是新出的漫画,小裴的谷价太高了吧,呜呜呜根本买不到。」 第005章 某绿色女性小说平台上的人气新锐作家“夏泽斐晚”发表了一篇博文,官宣自己将开新文。 夏泽斐晚,半年前横空出世靠写火葬场文学成名的人气小说家,目前已完结三本,本本破百万收藏。 因为其细腻的文笔和优美的画风广受读者好评,vb粉丝已超过百万。 在这里说句题外话,蓝星科技目前已经进化到可以自由为小说配上合适的动画。 随机点击一篇小说,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文字,而是漫画和配音。 画风精美程度又影响了角色人气、角色谷价,也就是说,就算角色人设不讨喜,但只要画风漂亮点,一样能逆袭成为人气top或topline。 比如夏泽斐晚上本文的大反派,就凭借出色的外貌和对主角受的变态痴情圈了大波粉,一跃成为上本文除主角受之外最受欢迎角色。 于是此条博文一出,迅速登上热搜,不少粉丝跑到开的新文下面“占领前排”、“乖巧等更新”。 热搜位置还不低,进了前十,可见其影响力。 第9章 #夏泽斐晚新作,渣攻又添一人?! #赌一赌这次夏大新文受的谷价是否会创新高? #夏大新文是否又会有黑马逆袭实现调价第一?欢迎下注。 底下的评论无一不是期待。 【夏大终于开新文了,不用我再重刷老文了呜呜呜。】 【期待我的新老婆出场!斯哈斯哈,一拳一个渣攻,守护我的乖乖老婆!!】 【支持楼上!!】 【嘿嘿嘿希望有新的帅气老公,钱包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管,这一次我一定要推烫门,我再也不要推冷门了啊啊啊。】 粉丝的热情一直延续到当天晚上夏泽斐晚开新文。 甚至只发了一章就冲上了热搜。 #夏泽斐晚正式开新文 【呜呜呜我的神仙太太终于开新文了。】 【虽然只发了一章,但这饭我狂吃我狂吃!】 【太太真是一如既往的神仙画风,神仙配音,我的宝宝声音好好听】 不过在她们看完后,风评两极反转。 一方是铁血主受受妈,全都在吐槽新文。 【我去,不是说好的万人迷受吗?怎么万人迷的是攻?还是渣攻!退钱!退钱!】 【你爹的,我以为你三本都是追妻火葬场,所以这本我也想当然以为是追妻火葬场,结果……就这??】 【开局就分手,攻还早就知道受才是自己的白月光,哦不,按照攻文中的说法,不管是受还是炮灰受都不算他的白月光,只能算救命恩人,我就想问误会都没了,你怎么写下去?!】 【大家散了吧,作者江郎才尽了,以后再也不会看这个作者的文,江湖不见,各生欢喜。】 【作者你得搞清楚你的受众是谁,为你花钱的是谁,你给为你花钱的读者喂这么大坨屎干嘛?被骂纯属活该,退钱!】 【文案中提及的炮灰攻全都是为渣攻修罗场,你要闹哪样?是我之前对你太放纵了吗,才让你得寸进尺,拉这么大坨屎。】 【作者攻控的皮藏不住了吧?我以前看其他文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这么爱拜吊干嘛要赚受妈的钱?服了,已拉黑】 【要不是文中没有涉及违禁题材和违禁词,你早就被我举报了,辣鸡作者!】 一方是被受妈破防吸引过来的铁血主攻党攻妈,甚至还有隔壁bg爱女党浑水摸鱼。 【呜呜呜好久没看见这么苏还不舔狗的攻了。】 【哈哈哈被作者背刺的滋味很难受吧,受妈们,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奇怪,我明明该同情的,可我的嘴角为什么一直在疯狂上扬呢?】 【宿燃宝宝你值得所有人的爱】 【强攻就该被人爱,攻苏万人迷攻是全世界的瑰宝!】 【太太,你不要理她们受妈发疯,不要因为她们骂你就改了,你就继续这么写,我爱看,我也会永远支持你的。】 【修罗场搞起来啊斯哈斯哈,就是爱看受竞修罗场。】 【回复受妈说我们拜吊,不是两个男人怎么还扯上拜吊、双标呢?受不也长了吊吗?最讨厌你们整天用女性词称呼受,隔壁言情盛行烂黄瓜男主怎么不见你们打抱不平,来耽美搞体位霸凌,神经】 【受妈们又girls help zeros上了哈哈哈笑死。】 【知不知道三次元男同最厌女啊,尤其是zero。】 【说我拜吊?拜托,我可是铁血女主控,菜花党、让女生当同妻哒咩啊】 【我成为攻妈不是因为我拜吊,是因为我100斤的身体有99斤的反骨,原耽看文一大半全都是攻宠受,不是都是一样的性别搞什么双标啊?一水的奶嗝文学、娇软美人受,居然还好意思踩言情一脚,有什么资格?半斤八两罢了】 【说什么看耽美是因为言情娇妻文多,但大女主文也多啊,是你自己没耐心找罢了,而且反bg反的居然是g,真可笑。】 【自己要在大女主文里挑刺,钱少事多,还反过来质问为什么娇妻文多,不心虚吗?】 【看到两个男的也不管有没有关系就开磕,看见一男一女即使有亲密互动也说难磕,双标真是被你们玩得淋漓尽致。】 【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内斗,到时候作者都被你们弄跑了才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一方是二次元追星族,纯粹的颜控,言论都是一片的风平浪静。 【呜呜呜攻好漂亮!】 【一看就是美人攻!好伟大的脸!】 【建议太太把这张脸申遗,光凭这张脸,谷价、小卡一定很贵吧?】 【要是放在三次元男团出道,不知道要有好多同担。】 【决定了,裴宿燃以后就是我的二次元正主!(三次元正主xx)】 【楼上姐妹,我们撞担了哈哈哈。】 【同时担燃宝宝和xx,姐妹,仙品!】 【so有太太二创吗,好想吃饭。】 【有的,姐妹,快去lofter,我们圈的大手“鲤鱼酱”刚刚发了新图,图上的宝宝好涩好涩】 【!!!我也看了!宝宝真的绝美啊这颜值,我可以舔颜的那种。】 【才发表第一章 ,就有谷子了诶,就是谷子好贵,居然是top的调价,但他不是渣攻吗,为什么这么高呜呜呜,原本想买谷子的心瞬间碎了。】 【因为他长得好看啊,漂亮美人谁不喜欢呢?就算是渣攻又如何?要是这张脸整日晃在眼前,别说生气了,做家务我都不舍得让他做呜呜呜(ps:我是什么天选恋爱脑)】 第10章 【王宝钏一觉醒来排名都发现往后推了一名哈哈哈。】 【小裴是什么神仙宝藏啊,好久没见过不舔狗不精虫上脑的疯批美人攻了呜呜呜】 虽然最激烈的是攻妈受妈,但人数占比最多的居然是默默舔颜的颜控们。 新文刚发表一章,lofter就已经有太太为爱发电,画图写文进行二创。 点进搜索,热度第一的话题居然是#裴宿燃,抢走了目前处于第二位置的运动番的某对blcp的第一,热度还小断层了5000。 点进词条,接近百分之九十都是裴宿燃的单人图,基本上还都是涩涩图,这在一本以感情线为主的小说中不常见,并且造成这种景象的还是一般以工具人出场的主角攻。 让人情不自禁感叹一句:“我勒个大唐盛世啊,攻妈/单推人也是吃上好的了。 就是不知道为何说话的时候总感觉心头一阵酸涩。 真好,攻妈/单推人居然也有一天吃上国宴,看懂的已经兰州拉面。” —— 某绿色小说论坛。 标题:【报告,夏泽斐晚新文两极分化】 正文:【夏泽斐晚今晚开新文发了一章,我看完了,本来沉浸在主角配角的盛世美颜中,上社交软件一看——吵翻天了。 又是熟悉的控控吵架环节,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因为之前写的文就判定作者属性,然后这次作者写得不符他们心意就开骂作者。 有没有可能,大多数沉默的读者都是不在乎控谁的,只在乎文好不好,画风好不好看,声音配得如何。 值得一提的是,控控还上升男女对立了,不是你耽美有啥资格碰瓷女性,不都长吊吗?是girls help girls不是girls help zeros谢谢。】 1l:「守护楼主,免得到时候有人闻着味儿来了。」 2l:「河南拔智齿,一群人在那儿争论作者背刺,真的笑死了,有没有可能作者写什么是人家的自由,有饭吃就不错了,不喜欢可以不看啊,没人逼她们订阅。」 3l:「一群女的为gay冲锋陷阵,隔壁男频看了暗地里肯定又要嘲讽咱们。」 4l:「没办法,有女性意识的还是太少了,大多数都是把爱女当成时尚单品的顺直罢了」 5l:「一个个嘴上说着爱女,说着言情娇妻文多,那怎么不见她们支持支持大女主文,反而去看没有女主的耽美,还搞什么girls help zeros,离不离谱啊救命」 6l:「还是人太多了,让她们没事找事,男性惯会远程畜牧业,放个屁都有一群人上赶着闻味道」 7l:「姐妹太有才华了,会说多说。」 8l:「隔壁galgame男主下跪一群男的立马把游戏冲了,男频寡妇不是c都要被骂,什么时候咱们女频也能这么硬气……」 9l:「下辈子的事情了,或者再出个武则天?」 ——封楼—— 另外有个帖子讨论的是角色和剧情。 标题:【控控党慎入,普通读者讨论剧情】 正文:【谁懂我,夏大一开新文我就立马去看了,结果最吸引我的不是主角受,而是渣攻! 裴宿燃那张脸……真的绝了,不行了,我要呼吸不过来了!美神降临啊谁懂!我不管以后会不会有更让我心动的角色,但这本文我推裴宿燃! 没看过裴宝拿美术刀斜睨主角受的人都给我去看!那副画面真的是我心目中年度最佳!怎么能把美人和疯批融合得这么好还不会让人反胃啊? 光凭这一幕,这本书在我心中就是夏泽斐晚写得最好的一本书!封神之作了已经。ps:只要不烂尾】 1l:「lgdl,楼主真的是仙品!太仙了!」 2l:「我好喜欢裴宝后面居高临下看着主角受的画面,好有神性的feel有没有?冰冷中夹杂着一丝矜贵,我服了,我要当裴宿燃的狗啊啊啊!」 3l:「二楼姐妹也好有品,同+1,不懂裴宝俯视那个画面的人有难了。」 4l:「虽然他们都说太太江郎才尽,但我觉得太太一如既往画风好,所以一直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5l:「那都是控控打架,不要被牵着鼻子走,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只是单纯喜欢帅哥美女的颜狗罢了」 6l:「对!我们只是颜狗罢了,颜狗能有什么错呢(眨眼)」 7l:「吵架的人她们又不花一分钱,花钱的基本上都是我们这些沉默的人,通过订阅或者销量让太太知道我们在默默支持她就行。」 8l:「就是说啊,她们不花钱还吵什么?吵个架还要上升男女对立?不是耽美都是两个男人了碰瓷什么女性?再这样下去,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看耽美。」 第006章 温启元注意到裴宿燃的神情,绷紧神经,警铃大作,连忙挡住裴宿燃看向谢桉的视线,生怕裴宿燃吃回头草似的。 “你还好意思站在这儿,快滚,滚远点,看见你就晦气。”温启元看起来十分急切地赶人。 裴宿燃盯着面前把光线挡了个严严实实的温启元,从鼻腔里轻轻传来一声笑。 有趣,他这个发小好像对他有着不一般的占有欲。 谢桉本身也不想呆在这里,看着曾经同床共枕的男人如今冷眼旁观,心中拔凉拔凉的。 听到温启元的话,谢桉放下菜盘就准备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可惜在谢桉刚刚转身的刹那,背后传来裴宿燃的声音。 第11章 “这么急着想走,是想去会情郎吗?我让你走了吗?”裴宿燃略显散漫地掀起眼皮,面上看不出情绪,和平常一样淡漠、矜贵,却莫名让人感到害怕。 此言一出,同时让两个人呆滞。 温启元有些震惊地回头看向他,小声说:“你干嘛?难道你还对他有意思吗?你不是从不吃回头草吗?” 裴宿燃白了他两眼,想着温启元怎么脑子里都是情啊爱啊,真想揭开他脑袋看看他整天都在想什么。 至于温启元的问题,裴宿燃懒得解释,清者自清。 再说了,温启元算什么东西,也配过问他的事情。 “出去。” 裴宿燃没有明确说明是对哪个人说的,只是温启元见他是看向谢桉,便以为是对谢桉说的,一时之间有些高兴,手舞足蹈,趾高气昂地对谢桉指示:“听到没有,叫你出去!” 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被裴宿燃打断:“我叫的是你不是他,出去。” 「渣攻转性了?还是后悔了想追妻了?」 「不得不说,攻为受出头的戏码百看不腻。」 「就爱看打脸恶毒炮灰受嘻嘻嘻!」 裴宿燃见到气泡,嘲讽似的勾起唇角:一群蠢货,接下来她们就会后悔现在发的评论。 温启元闻言,愣了愣,回头看向裴宿燃,指着自己问:“我?是叫我出去?” 只见裴宿燃模样气宇轩昂,神情气定神闲、云淡风轻,好似刚才那句话只是轻飘飘的玩笑,没有任何杀伤力。 只有温启元知道,这句话对他来说杀伤力有多大,无异于把他的心硬生生撕扯、生拉硬拽出来。 “你觉得呢?”裴宿燃扯出一个如罂粟花般诡异艳丽的笑,眼底却是毫无温度的、一览无余的冰冷。 「爸耶,前一章节的时候我还对攻的颜值没啥感觉,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美人了。」 「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吧,一颦一笑都牵人心神。」 「主角受真是不知好歹,要是我能和这种大美人在一起,白月光是什么,我不care。」 「就我更期待白月光登场了吗?既然主角受把渣攻当替身,说明白月光和渣攻是很像的,没准比渣攻更漂亮呢。」 「不知道但我并不觉得,配角没主角好看不是基操吗?如果替身没有白月光好看的话,怎么可能轻易爱上替身?」 看到裴宿燃这个笑的时候,温启元已经知道木已成舟,冷汗涔涔,后背惊觉毛骨悚然。 他想问一句为什么,可他不敢,他连一句质问都不敢问,他连怨恨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从一开始,他在与裴宿燃的关系中一直处于下风。 凝视着那张令人又爱又恨的脸,最终温启元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声:“好,我去门口守着,如果有意外,随时都可以叫我。” “嗯。” 目送温启元离开后,裴宿燃这才把视线转向谢桉。 “看来离开我你也能过得很好啊,才一天的功夫就找到新工作了。”裴宿燃慢条斯理地切割肉块,叉起一块放在嘴里,“让我猜猜,你又找到冤大头了对吗?靠卖沟子找到的?” 「我去你大爷的,我之前还以为渣攻改邪归正了呢,没想到还是这副鸟样。」 「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怎么话这么难听?他说点好听的话挽留挽留受会死吗?明显受本来就是偏向他的。」 「卖沟子这话说的,虽说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俗了吧?」 「对方可是他未来对象,他就这么对他未来对象的?不想活了吗?」 谢桉听见“卖沟子”,羞愤难当地抬起头反驳他:“裴宿燃,我确实之前骗过你,但你至于如此羞辱我吗?” “哦?难道不是吗?在我包养你的时候都是我来安排保姆做家务,你会洗碗收盘子吗?不是靠卖沟子那是靠什么?脸吗?”裴宿燃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谢桉,你未免把你自己看得太重了。” “在我眼里你一文不值。” 听到这句话,谢桉的心脏狠狠被刺痛了,但还是强硬梗着脖子:“随你怎么想,反正我是堂堂正正得到这份工作的。 既然在你眼里我这么不堪,那为什么还叫我留下?” “哦?这很奇怪吗?”裴宿燃作出惊讶的样子。 谢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回答:“是,你这么讨厌我的话,那刚才应该不制止温启元轰我走才对。 可你没有这么做,你让温启元离开,把我留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耍我很好玩是吗?” “因为我讨厌你这张脸。” 听到裴宿燃的这句话,谢桉晃了神,心脏似乎又被锥刺狠狠地捅了一刀。 因为……他讨厌我的……这张脸?谢桉有些恍惚:“为什么?” 裴宿燃终于站起身,缓缓移到谢桉身前,修长的手指一把掐住谢桉的下巴,似乎下一秒就能轻易捏碎后者的下颌,声音如鬼魅幽灵一般带着致命的蛊惑性: ——“因为每当看到你这张脸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我被你愚弄的事情。你说我该不该讨厌你?” 「救命,明明我知道这不是调情,但就是给我一种他们在调情的错觉。」 「我也,即使我知道这是很正经的场合,但脑子就是情不自禁涌现出黄色废料。」 「裴宿燃太会了吧?该说不说不愧是渣攻,会玩的花样太多了」 第12章 「真的没有人觉得裴宿燃这双手很适合涩涩吗(星星眼)」 「楼上,咱们这儿不是无人区,要不你去隔壁花市逛逛?」 「花市都要完了,我去干嘛?上赶着去警局喝茶吗?」 「也是哈。」 不止观众们,谢桉也被裴宿燃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颜冲昏了头脑,眼神涣散:“该……” “所以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原谅我的无知,原谅我的欺骗,我们是否还会迎来重归于好的一天? “原谅……”裴宿燃咬字清晰,仔细品读着这两个字眼,噗嗤一笑,“这要看你能不能让我满意。” 当然,是不可能原谅的,他就算死了也不会。 裴宿燃冷下眼神,眼尾像是沾满了寒霜,冰冷刺骨,不过因为是桃花眼的缘故,在看人的时候依旧透着款款深情,说话的时候嗓音温柔得如同是情人呢喃:“现在,给我跪下。”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谢桉也懂这些,但他更想获得裴宿燃的原谅,于是“扑通”一声下跪了。 「啥?主角受这么没骨气吗?说跪就跪?虽然知道是渣攻贱受,但这也太贱了吧」 「说是贱受都是夸赞他,应该说他是舔狗,绝世大舔狗。」 「别,辱狗了。」 「作者你到底在写什么啊?我到底是为什么还要犯贱点进来?」 「因为你善(狗头)」 「行,我也是狗,我被作者训成狗了,知道写得差我还是溺爱点进来,我真的,我怕不是老了之后会被人骗着买保健品。」 「姐妹你对自己认知还挺清晰的咧,我以后就给你推荐保健品(狗头)」 裴宿燃转身走到餐桌前,拿起红酒瓶拧开,然后朝谢桉那个方向扔过去,瓶身炸开,玻璃四溅,就落在谢桉旁边的瓷砖范围内,目光充满着残忍:“想获得我的原谅,那就跪在那上面。” 裴宿燃话语中的“那”指的显然是玻璃碎片,谢桉垂眸看着旁边尖锐的碎玻璃片,心中犹豫,抬起头想找裴宿燃换其他的方式,却只能看见裴宿燃姿态倨傲地站在那里,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不要啊,这玻璃片看上去好锋利的样子,要是主角受感染破伤风了咋办?」 「小说主角应该不会得破伤风吧?」 「攻好残忍,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受留啊。」 「受不会真要跪上去吧,爸诶,不敢看了。」 「呜呜呜心疼我宝。」 「不是就我觉得很刺激吗?真的很喜欢攻这种真疯批美人啊,看了这本后,觉得我之前看过的疯批美人都是什么小儿科。」 「楼上好bt。」 「嘤嘤嘤你怎么能骂我变态呢……嘿嘿嘿。」 「bt!!警察叔叔,这里有变态!!」 谢桉这时才明白,裴宿燃是铁了心要折磨他,无论他如何求饶都不可能躲避。 从他欺骗裴宿燃的那一刻,他就该做好准备。 于是尽管谢桉内心多加拒绝,也不得不朝着玻璃碎片跪了上去。 跪上去的瞬间,双膝鲜血淋漓,逐渐血肉模糊,疼痛渐渐麻木,谢桉只觉得马上就要荣登极乐世界。 似乎下一秒他就要昏厥过去,只是听见远处传来裴宿燃的声音。 “就这样,爬过来。” 「omg,好刺激。」 「感觉有训狗那味儿了。」 「训狗大师裴宿燃,请受小人一拜,就是想问问,大师还收徒吗?」 「这不是火葬场文学吗?怎么朝着十万八千里的方向去了,主人居然还是渣攻。」 「真是受界耻辱啊!」 第007章 “就这样,爬过来。” 裴宿燃的嗓音如同几个月熏陶的美酒,醇厚勾人,勾起了谢桉心中最原始的冲动。 谢桉的意识逐渐涣散,听见他的声音时凭着最基本的动物本能咬牙往他的方向爬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累不累,因为双膝的疼痛麻木了他的神经,他现在只想到达裴宿燃的身边。 眼前终于出现皮质的靴子,谢桉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抬起头看向靴子的主人——裴宿燃:“现在,你原谅我了吗?” 「谢真的好像是被裴驯化的狗啊。」 「主人铃铛一响,狗狗就屁颠屁颠来了」 「楼上你这描述,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作业吗」 「嗯,还挺生动形象的,就是不文雅。」 谁知裴宿燃顽劣一笑,白皙纤长的手指沿着谢桉脸部轮廓顺势往下,最后落在下巴上,捏住下巴的手发狠了,衬得谢桉被掐得发红的皮肤更加红润:“就这么点惩罚,你觉得可以吗?知道受不住了?那你当初不该招惹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谢桉都快呼吸不过来,但□□的疼痛压根比不过他心里的酸涩,“你还想要我怎么做?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能原谅我。” 裴宿燃闻言,冷哼一声,松开了手,看着谢桉如同溺水之人得救的表情,心里那点阴暗欲得到满足:“原谅?你是真觉得我会原谅你还是装傻?” “你的意思是……?”谢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猜到了裴宿燃的意思,可怎么也不敢相信。 裴宿燃感到好笑:“当然是——假的啊,只不过是为了折磨你更轻松而已,你不会真信了吧?” 第13章 瞧着谢桉变为煞白的脸色,裴宿燃知道对方确实信以为真,笑得更大声:“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居然真信了?该说不说,谢桉你确实把你自己想得太重,才会觉得我会原谅你。” “只要用心想想,正常人都知道不可能的,你却连用脑子想想都不会。” 谢桉惨遭接二连三的打击,精神状态逐渐不稳定,濒临崩溃的边缘。 所以他刚才咬牙坚持到底算什么?笑话罢了。 「爸呀,好心疼受,受了这么多苦,突然得知一切都是徒劳的,这谁不难过?」 「攻你别再说了,再说我都不好意思继续溺爱你下去。」 「呜呜呜美人好狠心啊,怎么忍心让对象受伤还这么难过」 「渣攻不得好死,作者你更不得好死!」 “你既然只是为了看我笑话,现在笑话看完了,我该走了吧?”谢桉吃力地站起来,只不过鲜血淋漓的双膝格外刺眼,眼里含露,楚楚动人,目光坚定,熠熠生辉,真有小白花那味儿了。 可惜,裴宿燃最讨厌的就是小白花。 裴宿燃眼波流转,狡黠地看着谢桉:“这就忙着走了?我还没玩够呢。” “裴少想玩游戏随随便便就能打个电话找来几个人,应该不需要我陪你玩游戏。” 谢桉抬脚想走,就听见裴宿燃状似不经意间提起:“忘记给你说了,你想要我原谅你不是不可以,但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什么?”谢桉明知裴宿燃不会有什么好心,但在听见“可以原谅你”时还是不争气回头。 裴宿燃见此,不出所料地笑了:“你不是说你要走吗?所以我为什么要说?” “……”谢桉着实被呛了一声,干巴巴找补,“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真爽快。”裴宿燃应声,“那么陪我玩局真心话大冒险吧,你赢了我告诉你。” 「真……真心话大冒险?怎么画风突变啊?」 「上一秒还是变态18x,下一秒就是儿童早教类节目。」 「莫名觉得裴宿燃还挺反差萌的,本来不推他的,现在想入坑了怎么办(捂脸)」 「嗯,楼上的姐妹,劝你准备好钱包,不然……安息吧。裴宿燃可是烫门,周边比其他角色贵了一到两倍。」 「现在入坑不晚,才更新两章而已,我也是刚入坑的,不过就是可能会委屈你的钱包(委婉)」 …… 谁都不会料到,偌大的包间,两个人却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裴宿燃看见自己投出的骰子点数为6,满意极了:“你输了,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谢桉想到刚才的痛苦,以防万一,选了真心话,“真心话。” 却没想到话音刚落裴宿燃就先声夺人,好似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你的白月光叫什么名字?” 「不是,渣攻问白月光干什么,吃醋了吗?」 「看前文不像啊,感觉渣攻有阴谋,先抱走我家宝宝」 「不一定吧,我觉得可能是作者找到感觉了」 「先别下定论,不然很容易打脸,别问我为什么,来自过来人的经验。」 「哎,说多了都是泪啊。」 “嗯?”谢桉愣了愣。 裴宿燃闻言蹙眉,重复了一句:“再问一遍,你的白月光叫什么名字?不说的话那你别想知道怎样才能让我原谅你。” 谢桉一听到“原谅”这个词就ptsd,立马反应过来:“顾宁。” 裴宿燃闻言,若有所思点头:“很好,下一局。” 第二局,裴宿燃投到了5,谢桉投到了2,还是裴宿燃赢。 “你的白月光到底和我多像?” 「都问到这个地步了,这怎么不算吃醋呢?」 「不管了,我先磕为敬。」 「至于后来会不会打脸,不是我该考虑的,是主角受应该考虑的。」 「我有一个惊人的想法,渣攻是不是想找白月光借机报复主角受?」 「那这篇文就不应该是主受视角而是主攻视角。」 「不应该是追妻火葬场,而是追夫火葬场了(狗头)」 谢桉被这个问题问得着实惊了一下,当然也仅仅只是惊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么多天以来对名义上白月光的印象不是很深,都快忘记他的脸。 之所以是他的白月光,是因为在谢桉最煎熬的时期是那个人安慰自己的。 现在想来,恐怕当时的谢桉自己都不清楚对那个人是真的心动还是吊桥效应。 说实话在他遇见裴宿燃之前确实是认为那是心动,他遇到裴宿燃的时候才后知后觉那不是心动。 虽然这种话说出来肯定没人认同他,但只要谢桉自己知道就行。 于是在裴宿燃问他的时候,谢桉下意识就想说“你们不像,我从未把你当成任何人”。 可能他也知道裴宿燃听到之后只会嗤之以鼻,所以换成了:“远处看的时候是有点像的,但近距离看就知道不是一个人。” “是吗?那你又为什么要找我当替身?”裴宿燃不慌不忙,循循善诱。 谢桉闻言难得失去镇定,咳嗽了几声:“这是下一个问题。” 裴宿燃挑了挑眉,莞尔而笑,耸了耸肩,向后仰倚靠椅背。 他要求谢桉和自己玩真心话大冒险当然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心软了想原谅,拜托,他没这么圣父。 第14章 这么做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确实对那个白月光感到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沦为替身; 二是他自恋,他非常喜欢自己,所以对像自己的人异常关注,甚至某一段时期很喜欢收集自己的“周边”,和“自己”谈恋爱。 所以他对这位白月光自然格外期待。 第三局,也就是最后一局。 “最后一局了,你最后能向我询问的机会。”裴宿燃言笑晏晏,妖孽得像仲夏夜晚漫天遍野的玫瑰,不好接近但足够神秘。 谢桉听到这里,心跳得更快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他紧张地摇晃着骰子,最后甩在了桌上,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最后的结果。 ——6。 最大的数字,意味着很大可能这局就是他赢。 紧接着他看向裴宿燃,看着他漫不经心把骰子甩了出来,随着骰子停止晃动,最终的数字停留在——3。 他赢了。谢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他迅速看向裴宿燃,后者依旧笑着,云淡风轻:“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怎么才能原谅我?”谢桉简明扼要地提问,直视着他的眼睛。 裴宿燃的眼眸其实是淡淡的灰紫色,只是平常灯光重,不是特别能够看出来,此刻因为离得近的缘故,谢桉清晰地看见他的瞳色正是灰紫色,在暖黄色的光亮里折射出漂亮又迷人的弧度。 又配合裴宿燃矜贵倨傲的神情,如同神话中血统纯正的高阶吸血鬼,神秘而瑰丽。 「爸爸啊,好好看的眼睛,太太怎么这么会画?攻真的漂亮到让我忽略他之前做的事情。」 「要是能让我有幸和这种极品帅哥睡一觉,就算让我嫁给七老八十的穷苦老头、一胎108个男宝,我也愿意。」 「姐妹duck不必,别诅咒自己啊。」 「我决定了我要当裴宿燃的梦女。」 「???他不是gay吗?你这是要当同妻?还是dy?不至于啊,看看就得了,别真当同妻」 「不能平行世界设定他是直男吗?」 「或许可能行?」 「不行了,我要去lofter逛逛,缓解一下自己的梦女心」 令谢桉有一种奋不顾身想亲吻上他双眸的冲动,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下一刻,平静如古潭的双眸有了波动,却是恶意的嘲弄,漂亮的吸血鬼开口是冰冷的话语:“好啊,我告诉你。” 第008章 三天后,夜晚八点。 万里无云的黑夜,连颗星星都没有,黑压压的,喘不过气,风雨欲来,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m市知名黄金音乐厅,今晚将在这里举办一场专门为一名从海外留学归来的青年艺术家——顾宁的音乐会。 裴宿燃检票后,在进入将要举办音乐会的场馆之前,注意到一旁的海报,快步走到海报面前,凝神盯着那张海报。 海报上只印了一个黑影,看不出什么东西,只是从身形看上去,顾宁确实和裴宿燃很相似,在黑影下方的署名处签了个淡淡的——“顾宁”。 裴宿燃得知顾宁会在这里演出也是三天前谢桉告诉的。 因为裴宿燃三天前告诉谢桉“原谅的办法”是—— “帮我牵线搭桥认识一下你的那位白月光如何?” 不,谢桉当初也不清楚顾宁的行踪,只给他说了顾宁是一名青年钢琴家,刚刚在国外获得华沙肖邦国际钢琴大赛金奖,还是他自己根据顾宁这个名字和钢琴家这个身份搜索到的。 一想到这里,裴宿燃难掩躁意,搜索到的时候,离演出开始就差一天,票都没了,幸好他家里有点关系,弄到了一张,不然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有机会。 进入场馆,裴宿燃看见坐满的观众有些惊讶,他好像低估了这位“白月光”的影响力。 裴宿燃弄到的票是比较靠前的,正好能把舞台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在演出开始之后,灯光暗下来,红色的帷幕渐渐拉开,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的青年缓步走上来。 青年模样清冷俊美,眼角下有一颗泪痣,楚楚动人的,漂亮又令人心悸。 见到青年的瞬间,裴宿燃本来略显阴沉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眼底染上玩味的笑意,甚至眼中还隐隐约约发出疯癫的光亮。 因为—— 青年确实很像他,比他之前找过的所有“周边”都要像他,是他见到的最像他的“周边”。 发现这一点的裴宿燃不由得感到兴奋,好似找到心爱玩具的幼童:看来这一趟没白来。 不过,他也确实找到了心仪的“玩具”。 找到心仪“玩具”的激动让裴宿燃无法平心静气听完整场音乐会,听到一半就提前离场,当然是去休息室提前等待这位“白月光”。 「攻,你别这样,我害怕」 「好疯批的美人攻,i了i了」 「前面说渣攻找白月光报复主角受的可以出来骄傲一把了」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啊。」 「大家还记得这是一篇主受文吗?怎么都是渣攻的视角?难道渣攻是受吗?」 「攻嬷党哒咩!好不容易有万人迷苏攻就别跳出来坏我心情了好不好?」 「之后会不会白月光爱上攻?」 「狗作者,你要是敢这么写,你就别想从我黑名单出来了」 第15章 「作者大大,就要这么写,就要气死她们,我爱看。」 —— 这是顾宁回国演出的第一场音乐会,但他并不是自愿,因为顾宁刚刚从国外回来,现在很疲惫,很需要休息。 可是顾宁因为父母的要求所以不得不开这场音乐会,一切都是为了赚钱。 当他走上舞台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乐谱,而是:自己会不会昏倒? 他真的太累了,不过当顾宁走上舞台时还是能明显感受到背后有一对炽热视线一直跟着他。 当然顾宁出于职业素养,并不会回头看是谁盯着自己,只是神经会越发紧绷。 因为知道有人在看自己,所以他不敢松懈片刻。 顾宁弹奏前半场的时候比之前比赛的时候还要认真,生怕注视他的人失望。 前半场结束之后,顾宁发现一直注视自己的视线消失了,明明该庆幸的,可他却不知为何没来由的感到失落,好似心头空了一大块。 演出结束,顾宁接受粉丝们赠送的礼物后从舞台下来,抱着一大堆礼物回休息室。 结果他一转弯,便看见尽头的休息室门口倚墙的男人。 男人皮肤苍白,没有一丝血气,如同千年吸血鬼,修长的手指衬得青筋愈发明显,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支女士香烟,刚吸一口,就吐出来,烟雾萦绕的。 男人的双眼是灰紫色的,匿在烟雾里犹如水中看花、镜中捞月,更加像是传说中的吸血鬼,神秘而瑰丽。 最吸引人的是男人垂下眼眸时略显桀骜的厌世颓丧感和悲悯苍生的神性。 这种矛盾的反差感格外吸引人,引诱顾宁向他靠近,如同伊旬园引诱夏娃吃下禁果的毒蛇。 而且,男人身上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呜呜呜攻真的好美好美,为什么是攻啊?这么漂亮的人就该做受被宠啊,好想叫他老婆」 「老婆是女性词,无论攻受,都不建议叫哦,男的没自己称呼吗?非要用女性词……」 「不至于吧,楼上有点敏感,老婆不是一种态度吗?」 「正是因为你们这些人超绝钝感力,女性词才会被偷被污名化,对男性有害的词汇才会被娱乐化、大众化。」 「不要再吵了,不要再上升男女对立了,咱们就不能安安静静舔颜吗?」 「同意,两个帅哥同框,本来就是很养眼的画面啊。」 “先生,吸烟有害健康,而且这里不让吸烟的。”顾宁看得入迷,情不自禁开口。 毕竟男人真的太漂亮,这么漂亮的人如果是因为抽烟蓝颜薄命那就亏了。 “嗯?”男人眯起狭长的桃花眼,掐断了香烟,抬眸看向他,嗓音绵柔低沉,“哦,很抱歉。这位先生,您是?” “我叫顾宁,是一名钢琴家。”顾宁不知为何觉得和男人对话很舒服,也喜欢和他继续聊下去,“您呢,先生?” 男人听后,似乎有些意料之外,露出思考的表情:“顾宁?我听过你,刚刚还看过你的演出,弹得不错。我叫裴宿燃,目前……” 说到最后,裴宿燃噗嗤笑出了声:“无业游民罢了,不值一提。比起我来说,顾先生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顾宁被对方夸得有些耳根红了,连忙商业客套:“裴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我也不是特别厉害。” 裴宿燃闻言,从胸腔中发出一声笑,似戏谑又似轻佻:“顾先生真容易害羞呢。那顾先生可认识谢桉?”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裴宿燃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眼底划过一丝冷光。 顾宁却像是没察觉到一样,只当做是正常的询问:“谢桉?从前和我一起玩的弟弟?你认识他吗?” “当然,我不仅认识他,还是他告诉我你和我很像。”裴宿燃不再倚靠墙,走到顾宁身前。 看着裴宿燃逐渐逼近自己,看着那张漂亮到妖冶的脸逐渐放大,顾宁的大脑终于升起了危机感,但此刻他已无路可逃。 顾宁被迫强装镇定:“裴先生是什么意思?我应该没有裴先生这么好看吧?怎么可能像?”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我刚才第一次看见你,你确实与我很像。”裴宿燃低下脑袋,妖孽地勾起嘴角,在他耳边说,“怪不得谢桉会把我当成是你的替身。”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枚炸弹在顾宁心中炸开,他睁大眼睛:“怎么会……” “当然会。”裴宿燃捏住顾宁的下巴,眼神没有半点怜惜,“多么像的一张脸。如果不是有人把我当替身,我或许还会对你增加几分欣赏。可惜……” 话音一转—— “我现在看见这张脸,我只想毁了它。毕竟我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像我。” 说着裴宿燃捏住顾宁下巴的手开始发力。 「哇塞,攻这发言好病娇啊,更喜欢了」 「突然感觉渣攻和白月光好配啊,而且两人长得很像,可以代入双生子骨科设定诶。」 「都是漂亮美人,攻真的忍心摧毁和他这么像的脸吗」 「按照攻的性格,我觉得可能」 顾宁看着面前疯狂的裴宿燃,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开始裴宿燃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因为之前在舞台上他所感受到的视线与此刻的视线一模一样。 ——原来裴宿燃早就盯上他了。 “拒绝?你有拒绝的权利吗?”裴宿燃的语气里带着嘲弄。 第16章 听到这话,顾宁彻底失去希望,眼神黯淡,神情逐渐平静,准备接受死亡的结局,却没想到裴宿燃像是不满意他的表现一样,放软腔调,好似温柔乡之中最漂亮的头牌:“当然,你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顾宁闻言,眼中又亮起了新的希望,追问道:“什么路?” 但是他显然忽略了裴宿燃刚才极其恶劣的笑容,傲慢又嚣张。 ——“成为我的情人。” 「哇咔咔,我就知道渣攻去找白月光是不安好心,没想到这么不安好心,直接奔着睡了人家去的。」 「要是主角受知道他的白月光成为渣攻情人后会不会气死啊?」 「好期待啊怎么办。」 「这个世界终于癫成了我想要的模样。」 「白月光和主角受好像都喜欢攻,那这不就是说情人变情敌?」 「爸呀好刺激救命。」 「这个剧情走向越来越让我不知所措了……」 第009章 三天后,s市机场,清晨。 温启元从昨天晚上接到裴宿燃的电话就一直等在这里,觉都没睡,黑眼圈浓浓的,像是大熊猫一样。 裴宿燃走的这些天他一个晚上的好觉都没睡过。 五天前裴宿燃要飞m市的时候,温启元主动提过要和他一起去。 但是裴宿燃坚持说一个人就行,叫他不用担心,马上就会回来,于是一去就是五天。 功夫不负有心人,温启元终于看见过安检那里有裴宿燃的身影。 美中不足的是,裴宿燃身边有个碍眼的家伙。 温启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心中突然涌起一团无名火。 或许有时候视力太好也是一种罪过,如果他近视的话,就不用看见裴宿燃身边那个浑身上下捂着严严实实的人脖子上有密密麻麻的吻痕。 「我靠,看样子攻那方面好强啊。」 「这小说彻底崩了吧,攻和别人上床,要是还能he,我倒立吃屎」 「没准是攻和别人he哦」 「这三天他们不会都在那啥吧」 「楼上,这里不是无人区啊!!!」 「大大为什么不写出来啊,是什么内容不能让我们vip读者知道的?」 比起生气,温启元心中更多的是酸涩和难过,才五天而已,怎么他身边又有别人?然后又开始埋怨自己不争气、抢不到他的心。 不过为了避免裴宿燃看出来,温启元还是咬碎牙往肚子里吞,安慰自己,稳定了一下情绪,才朝他们走过去。 “宿燃,好久不见,事情办得怎么样?”温启元径直接过裴宿燃的行李,像是朋友之间的寒暄一样问道。 裴宿燃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洋溢着轻松与愉快,显然这五天他过得还不错:“还好,你呢?怎么像个大熊猫一样?” 温启元闻言,挠了挠头,哂笑着转移话题:“最近比较失眠。先别问我了,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是谁?飞去m市一趟又有新欢了?” 别看他面上看起来是真为朋友考虑,其实他心里的滋味不好受,又酸又涩,还不能叫正主知道。 裴宿燃闻言,没想着介绍,反而皱起了眉头,冷淡敷衍了几句:“途中遇到一个钢琴家而已,叫顾宁,算是新宠吧。” 一旁全副武装的顾宁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裴宿燃的冷漠,联想到前几天他对自己的野蛮索取和冷酷无情,本就破碎的心更碎了。 「啊这……天哪,隔着频幕都感受到了顾宁心碎的声音。」 「攻这也太渣了吧?睡完不认人?」 「可是攻也没说过和顾宁是交往关系啊,当初说的不就是情人吗?既然是情人,在乎这么多干什么」 「楼上攻妈别为你家攻洗白好不?攻就是很渣啊,没得洗,我也很喜欢裴宿燃,但我不会为他洗白,因为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他。」 温启元听到这个答案,意外的同时有些高兴,起码……他还有机会,不是吗? 意识到这点的温启元看向顾宁,神情不由自主带了点趾高气昂,像是在说后者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比不上前者在裴宿燃心中的地位。 后者不卑不亢,并不理睬,像是在无声说前者连入场券都没有。 虽然两个人都没什么地位,但矮个子里拔高个儿嘛,温启元这么想着就没那么难过,谁知顾宁也是这么想的。 鲁迅看了都直呼:阿q后继有人啊。 “好嘞,我们先去吃饭,你舟车劳顿,肯定饿了吧。”温启元殷勤得就像只小狗在身后摇尾巴一样。 裴宿燃有些烦,但看在对方是自己发小的份上才没说什么。 —— 攸鹤阁。 虽然上次在这里吃饭并不愉快,但这些并不是能让裴宿燃放弃在这里吃饭的理由。 毕竟,攸鹤阁的饭菜确实一绝。 吃货裴宿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不过这次没有人再拦下裴宿燃,大概是因为上次孟非言教训过,而且经理也算了,所以上至新来的经理下至服务员没有一个敢对裴宿燃不敬。 当然他们绝不敢告诉裴宿燃恭敬的原因是—— 因为孟总的特殊优待,所以私底下不少人默认裴宿燃是“老板娘”。 甚至在裴宿燃还没进门前,眼尖的服务员就已经汇报给孟非言。 于是,裴宿燃刚一进门,就听见二楼传来熟悉的声音。 第17章 “裴少,别来无恙。” 孟非言从二楼走下来,依旧是西装革履,依旧是金框眼镜,文绉绉的斯文败类一看就不是好人。 在他走到跟前时,被他故意忽略的温启元阴阳怪气:“哟,孟总,几日不见,连我都可以忽视了?真是好大的官威。” “哦,是温大少啊,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孟非言表面上是奉迎温启元,实际上暗中强调了“大少”两个字,在暗戳戳讽刺呢。 因为圈内谁都知道,温启元最讨厌他那个私生子弟弟,所以孟非言这么说,无异于“回敬”温启元刚才的话语。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两个人又要吵架。」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那为什么不针对顾宁?」 「因为前面温启元不是听裴宿燃那么敷衍介绍吗?自然就认为顾宁竞争力不强,而且以他们这种身份最讲究门当户对,顾宁身份太低,抢不过的」 「那倒是。」 眼见着两个人又要掐起来,裴宿燃为了不让别人看笑话,转移话题:“你们饿了吗?不饿的话就在这里站着吧,反正我饿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话温启元肯定也会走。 至于孟非言,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孟非言在高中时期追过他。 虽然温启元极力阻止他回忆起,但裴宿燃还是能记起来一些的。 所以孟非言也会跟着他一起走。 不出所料,裴宿燃的话刚说完,两个人就停止了争斗,乖乖跟在裴宿燃身后。 跟在裴宿燃身后的时候,孟非言才注意到裴宿燃身边还带了个全副武装的人。 “裴少,你身边这位……看起来似乎不是圈内人士?”孟非言小心翼翼试探着裴宿燃,生怕后者不高兴,话里指的“圈外人士”显然是顾宁。 裴宿燃没多理会,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嗯”,神情冷淡得犹如一汪冰泉。 这个态度对孟非言来说还不如恶语相向,起码恶语相向说明自己在裴宿燃心中还有点地位。 但平静得犹如陌生人就相当于告诉他:裴宿燃压根不care自己。 既然都不care自己了,又何来喜恶。 孟非言心里有些失落,无意瞥见顾宁脖颈之间“不经意”露出的吻痕,心乱如麻。 「好绿茶啊这个白月光哈哈哈」 「突然有点心疼孟总是怎么回事?」 「不是你们这么快就接受这是万人迷攻而不是万人迷受了吗?」 「不然呢?内耗容易生病,只要我当个乐子人,就不会内耗,更不会生病。」 「万人迷攻怎么了吗?怎么都是男人还要搞双标吗?」 「就是就是,我看言情允许偏爱女主,但我看耽美必须一碗水端平!!不然我就特别容易被虐成不被偏爱那一方的妈粉。」 进入包间后,裴宿燃本来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松吃顿饭了,谁知刚坐下就看见周围三个人陆续给自己夹菜。 原本空荡荡的碗迅速堆成了一座小山。 裴宿燃:……so?这我怎么下嘴? 看着身边三张风格迥异但都充斥着期待的脸,裴宿燃只想说一句“what can i say”。 最后只好顶着三对视线,默不作声地吃完饭。 裴宿燃:我终究是背负了太多,下辈子再也不当渣男。 「这是什么究极修罗场?我要是攻我都觉得尴尬」 「哈哈哈哈攻看见碗里这么多东西,眼里的光都消失了。」 「哎哟我家宝宝吃饭都这么可爱。」 「别弱化我家大猛攻!拒绝幼化!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强攻苏攻万人迷攻我容易吗我。」 吃饱喝足,这时温启元的短信的提示音响起,温启元看了一眼备注名,朝裴宿燃眼神示意。 裴宿燃看到他的动作,立马就知道这通电话和几天前叫温启元凌崎背后的人际关系网有关。 「看样子这个短信不一般啊,让两个人都警惕起来。」 「是不是和前一章里调查攻白月光有关?」 「不能叫攻白月光吧,攻没有白月光」 说到凌崎,裴宿燃眯起了眼睛,好久没见到他了,是时候该和他见面了。 于是为了保证交流的安全性,裴宿燃清了清声音:“孟总,我想你应该还有事要处理吧,这么忙就不劳你陪我们一起吃饭了。” 孟非言哪里还不明白,裴宿燃分明是给他下了逐客令,即使心里苦,也不得不乐呵呵体面离开。 「可怜的孟总,第一个被攻叫走。」 「没办法,谁叫他是在场唯一一个和攻没有关系的呢」 「没关系,我还是会压你正宫的,不为别的,纯靠直觉。」 「楼上姐妹笑死我了哈哈哈。」 等到孟非言离开后,裴宿燃把目标对准顾宁:“我和温启元有事要说,你先出去等着吧。” 因为是情人的缘故,所以比起对孟非言说话的时候态度要更加委婉一点。 顾宁也是聪明人,不会做消耗裴宿燃好感的事情,自然很识趣地离开了。 确保包间里再无第三个人之后,裴宿燃才问:“调查得如何?” 温启元摇摇头:“凌崎的简历太干净了,没有任何破绽。” “越是这样干净,就越说明他背后的势力很大。”裴宿燃缓慢敲了敲桌,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如同凌迟的刃折磨着温启元的内心。 第18章 「好有幕后反派那味儿。」 「裴宿燃这熟悉的掌控全局的感觉救命啊哈哈哈」 「就我觉得攻的嘴唇看起来很好亲吗?」 这不能怪他,怪裴宿燃实在是太好看了,樱粉色的唇一张一合,四舍五入就像是向他索吻,啊呸,温启元忍不住鄙夷自己:我在想什么呢?这四舍五入也太多了吧。 裴宿燃见温启元在走神,把手指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试图让他回过神。 谁成想,下一秒,温启元一把攥住裴宿燃的手,紧紧不放。 裴宿燃有些惊讶,震惊地问他:“你在干什么?温启元你疯了吗?” “啊?”温启元这才回过神,注意到眼前被自己攥在手里的属于裴宿燃的手,一下子有些羞愧难当,连忙松开手,“抱歉,宿燃,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走神了,没弄疼你吧?” 裴宿燃默默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温启元自觉理亏,也不敢发言,只是时不时偷偷瞥他两眼。 「救命,这真的有种作精漂亮公主和她的忠犬骑士的即视感。」 「裴宿燃这男人该死的甜美。」 「呜呜呜我也想碰我宝宝的手,大猪蹄子,你离我宝宝远点。」 「你也知道你弄疼宝宝了!大猪蹄子!」 第010章 “如果这都能把我弄疼的话,那岂不是显得我太废了。”裴宿燃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修长手指转弄着一块百达翡丽名表,向后仰,略显嘲弄地说,“所以,你什么都没查到对吗?” 他的眼神沉着冷静,带着审视意味,令温启元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心头涌起一种如坠冰窟的恐惧,似乎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他的身上趴着啃咬。 温启元想开口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憋出一句解释:“……对不起,他背后的势力更强大,简介被修改过,我暂时查不到。”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从裴宿燃鼻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没用就是没用,不用替自己找补。堂堂温家继承人,却连一个孤儿的来历都调查不出来。”裴宿燃眼底划过一丝戏谑,“背景再大,能有你温家大吗?不过是看你愿不愿意认真调查罢了。” 面对他的质疑,温启元有苦难言:冤枉啊,呜呜呜我真的认真调查了的,只是权限还没有完全放开而已。 因为对方是他心上人,他当然不敢怨恨裴宿燃,所以只能埋怨自己的父亲不把权限都交给自己。 温启元:垃圾父亲,不仅给我弄出一个私生子弟弟,还害我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 别看温启元内心活动这么激烈,表面上他却像是一个鹌鹑,坐在位置上规规矩矩,唯唯诺诺地接受裴宿燃的指责,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印象分又变成了负分。 “……对不起,宿燃,我真的很抱歉,你要打要骂尽管来吧,我承受得住的。”温启元为了让裴宿燃尽快消除怒气,已经把自己姿态放得够低,都快成奴颜婢膝的程度了,“我保证不还手。” 不知是哪句按到了裴宿燃的开关,原本充斥着不满、轻蔑的眉眼突然柔和不少,多了几分玩味,突然坐直身体,像是古代的纨绔子一掷千金一般轻佻地勾起温启元的下巴:“是吗?真的能做到任凭打骂不还手?” 他不知道他这个动作在温启元的眼中有多暧昧,又或许知道,是故意这么干的。 温启元看见喜欢的人的脸庞逐渐靠近,心脏怦怦跳动,多巴胺分泌旺盛,似乎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荷尔蒙的味道。 于是,他被欲望控制着理智,温启元眼神痴迷地回应—— “当然。” 其实还有后半句: ——my aphrodite。 ——点燃我爱欲、诱我入爱河的人。 「我去,好刺激,但攻不是说不吃窝边草吗」 「看得出来发小很喜欢攻(语气笃定)(点头)」 「啊啊啊啊我真要被裴宿燃迷成狗了你懂吗,这种顶级美人的勾引和拉扯真的叫人欲罢不能。」 看见温启元这个反应,裴宿燃哪里还不知道,他的这位发小分明就是喜欢他,突然感到有些有趣。 虽然之前裴宿燃坚持不吃窝边草的原则,但原则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不是吗? 更何况,他的发小看起来很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入魔的程度。 如果他不满足一下,他的良心会过意不去的。 于是,裴宿燃笑了笑,勾着温启元下巴的手轻轻一动,转瞬便听见后者发出凄厉的惨叫,心情却格外美妙:“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温启元这时还不明白裴宿燃口中的“不客气”指什么,直到下一秒,他看见面前坐着的男人站起来逼近自己,灰紫色的双眸在灯光的反射下显得十分生动。 可惜这么好看的人儿说出的话却不动听,做出的动作也不文雅。 只见矜贵漂亮的男人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然后—— 在温启元震惊的目光中,将手指捅进他的口腔中并搅动着他的口腔,刺痛感后知后觉向温启元袭来。 可他却没有想反抗的念头,反而想让裴宿燃的手停留在他的嘴巴里更久一点。 「omg,这是我能看的吗?这是狗绿江能放出来的吗?」 「我何德何能在绿江能吃上这种国宴?」 「太太,你配享太庙,绝了简直。」 第19章 男人粉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却无不充斥着恶意。 ——“想受虐是吗?那不如当我的狗吧。” ——“让我,玩死你。” …… 不知过了多久,顾宁等在门外有些着急,生怕温启元会抢占裴宿燃对他的注意力。 正当他准备敲门询问的时候,门恰好开了,身形狼狈的温启元从里面出来,脸色苍白,捂着脖子。 对方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看都没看他一眼,迅速越过他走了,走路的姿势也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的,还内八。 不像是平和交谈之后,更像是经历一场战斗落荒而逃。 「为什么跳过,是我们不配看吗?我们可是尊贵的vip,作者你是看不起我x某人吗?」 「如果真写了,这本书可能就要被封了……」 「呜呜呜可恶的绿江,阻止我吃肉」 顾宁虽然有些疑惑,但他还是更关心裴宿燃,所以也懒得去了解温启元落荒而逃的原因。 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会暗自记恨上温启元。 温启元没走多久,裴宿燃就出来了,与前者不一样的是,裴宿燃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状态轻松,神情愉悦。 顾宁见到他,心中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又怕贸然询问会惹来裴宿燃不悦,于是旁敲侧击:“刚刚温大少怎么走得这么慌张?你们谈了些什么啊?” 裴宿燃闻言,可能因为他今天心情还挺好的,并没有敷衍顾宁的想法,漫不经心地说出似乎是很平淡的事情:“没什么,玩了一只小白鼠而已,至于温启元?不过是被老鼠吓到了。” 「哈哈哈哈小白鼠,神他爹小白鼠,有见过这么大只的“小白鼠”吗?」 「温启元委屈,温启元不敢,温启元逃跑。」 「楼上你要笑死我了哈哈哈。」 虽然裴宿燃话里没有提到一个与暴力相关的字眼,但顾宁还是感到背后冷汗涔涔,不知是因为他本来就敏感还是因为什么。 顾宁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以掩饰心虚,试探性地问:“那这只小白鼠最后怎么样?” “当然是——”裴宿燃说的时候不知想到什么,兴许是骨子里的劣根性犯了,扯唇一笑,像是手持镰刀冷眼旁观人间的死神,看向顾宁的眼神残忍而冷酷,嘲讽拉满,“死了。” 「这张图好美啊,人生照片了已经」 「我宣布,本人心目中年度最佳壁纸已经诞生。」 「希望等会儿我能在超话和lofter看到关于这张图的二创。」 「已经有了,宝子。」 顾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似乎心中的那点心思无处遁形,全都曝光在裴宿燃的眼皮下。 不过顾宁更多的感受居然是渴望,渴望他继续这样看着自己,渴望他玩弄自己。 尤其是他最后那句“死了”,直击灵魂身处,爽到酣畅淋漓。 顾宁的喉结滚动,嗓音低哑、晦涩,强迫自己忍住想要跪下,然后叫他主人的冲动:“是吗?” “是啊。所以你想知道温启元为什么那副样子的原因吗?”裴宿燃傲慢地抱胸俯视他,逐渐靠近他,最后低头在他的耳边发出一声沉闷的笑,“你想和他一样吗?” 温热的呼吸扑打在顾宁的耳廓,耳根子敏感地红透了,但却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内心隐隐在期待着被裴宿燃这么对待。 裴宿燃见到顾宁这副状态,满意极了,心中的凌虐欲进一步被激发,抬起顾宁下巴的手用力一扯,皮肤果然出现红痕,悄无声息地勾了勾唇:“看来你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啊。” 顾宁还没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沉浸在被裴宿燃的盛世美颜震惊的痴汉状态中,然后下一秒,措不及防地,他被裴宿燃一把掐住脖子抵在墙上。 他看见裴宿燃妖孽的面容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嗓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柔和甜腻,说出的言语却是那么刻薄无情。 ——“既然这么想试试,那我就如你所愿。” ——“如果想怪罪的话,就怪你自己倒霉,谁叫你答应了当我的狗呢?” 「啊啊啊啊我疯狂尖叫,攻好疯批我好爱他」 「放开那个男人让我来!我要当裴宿燃的狗啊!」 「看到这里的裴宿燃,我的屏幕都白了」 「楼上你……」 「大妹子你说的是中文吗?」 脖子被掐得厉害,很快出现了红印,顾宁只感到呼吸不通,像是溺水的人看不见希望一样无助,似乎下一秒生命就会消逝。 裴宿燃当然不会放任他被掐死,于是在每次顾宁奄奄一息的时候放手,让他获得一丝喘气的机会,在他快恢复的时候又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如此往复,以便折磨他。 因为裴宿燃就是喜欢欣赏了无希望的人突然看见光明却又发觉实际是更深的黑暗之后的痛苦、迷茫。 看着他们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绵羊一样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裴宿燃感觉浑身上下充斥着说不上来的劲儿,像是灵魂深处为之颤栗的共鸣。 像这样折磨顾宁了好一段时间,裴宿燃终于觉得腻了,松开手,这才露出顾宁伤痕累累的脖子,因为他是冷白皮,所以把这些伤痕衬得愈发可怖。 顾宁被桎梏得太久,早已失去力气支撑自己站着,于是在裴宿燃松开手之后,像没了骨头似的顺着墙壁滑落在地,只觉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分外甜美,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第20章 他以为到这里就完了,却没想到裴宿燃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口吻讥讽:“认为这就完了?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没说停。” “爬过来。” 「我爬我爬,让我爬!!」 「啊啊啊又是想魂穿顾宁的一天!」 「救命,plq你们是不是太m了点,都给我站起来,干嘛跪着。」 裴宿燃的语气中不乏顽劣,很显然,他就是想看顾宁出丑罢了。 从未经历任何挫折的裴宿燃自然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也不会珍视任何一份爱,因为他本来就值得被所有人爱。 顾宁听见这话的时候,大脑绷紧的弦突然就断了,他望向正在看他笑话的裴宿燃,心中莫名的可悲。 悲哀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悲哀自己喜欢的人视他人真心为粪土,悲哀自己即使被喜欢的人折磨千万遍也依然可耻地对他心动,甚至是对他的折磨上瘾、甘之如饴。 裴宿燃见顾宁许久都没有动作,有些不耐烦,再次重复了一遍。 “没听见吗?顾宁,我叫你,爬过来。” 第011章 (改) 顾宁被他这一叫,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眼前漂亮的男人神情倨傲地看着他,嘴角还洋溢着傲慢的笑意,像是地狱里盛开的罂粟,妖冶、瑰丽又引人堕落。 ——不折不扣的恶魔。 可是即使他明知道裴宿燃顽劣不堪,但还是忍不住靠近,因为—— 裴宿燃本身就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让他愿意一次次摒弃自尊,放下傲骨,像一条任人宰割的狗一样被他挥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次也是一样。 顾宁忍下心头涌起的酸涩与痛苦,起初还有些抗拒,做好心理建设后,犹豫着作出爬行的姿势,顺从地向他爬过去。 「哇,白月光还真爬啊,感觉和他之前给我表现出来的清冷好割裂,真的不是ooc吗?」 「你懂什么,非要一直端着架子、喜欢人家还要人家自己追的才不叫ooc吗?我就喜欢看高岭之花跌落神坛,为爱低头的戏码。」 「嘿嘿嘿我也是,我是土狗我爱看」 裴宿燃看着顾宁爬到自己面前,然后犹如乖顺的宠物一般低头跪坐在地,脑袋与身体之间的脖子有着优美的弧度,如一株脆弱易折的苍兰,似乎只需要稍微按压,就会被摧残、消亡。 这无疑引起了裴宿燃心底的毁灭欲。 不过仅仅是毁灭还不能满足裴宿燃,他的脑海里形成了另一个想法。 只见裴宿燃姿态优雅地一只腿向后迈,然后曲腿蹲下身来,神色沾染上一丝怜悯,却像是魔鬼为了引诱人类而说出动人的话语,嗓音婉转温柔:“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话才刚刚说出口,顾宁就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眼神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机会?” 好吧,顾宁承认自己确实很贱,前一秒还在悲伤,后一秒裴宿燃稍微给点好处就又黏上去,像狗皮膏药似的。 “一个你可以报复我或者对我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情的机会。”说话的时候,裴宿燃修长、白里透红的指尖微微缠绕住顾宁飘落在太阳穴旁边的一缕发丝,语气缱绻又勾人。 论谁都不会想到这么漂亮的人会有一颗十分恶毒的心。 顾宁闻言,看着魂牵梦绕的人说出自己在梦中想过千万次的话,神情着实愣了愣。 裴宿燃见到他这幅模样,有些满意,兴致盎然地继续引诱:“不过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我建议你做你最想要的事情,不然我想你会后悔的。” 「不是,这狗男人怎么该死的甜美」 「这话说得好诱人啊,要是我是顾宁,直接就上去抱着攻啃了。」 「楼上的姐妹你……实不相瞒,其实我也。」 「哈哈哈哈,我懂我懂,我们都是涩涩的小女孩啦。」 灰紫色的双眸逆着光亮,如同湮灭深渊里一抹微弱的光,让人情不自禁伸手想要抓住它,却发现是另一个深渊的诱饵。 可惜顾宁没想那么多,他看着对方的唇一张一合,好似成熟的樱桃,看上去分外甜美。 他的内心本就偏向裴宿燃,此刻更是想都没想就急不可待地一把拽住裴宿燃的脖子向自己这边靠拢,吻上去。 吻上去的时候,顾宁盯着裴宿燃,目光如痴如醉。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么我想亲你,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然后,话语就此淹没在一个浓烈缠绵的吻里,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吻。 ——真是不甘心,但是我还是爱你。 「啊?真亲了?救命,怎么我心中有种酸涩的感觉,明明我之前看攻训狗的时候还挺开心的。」 「可能是因为比之前纯爱了?你把攻当梦角哥,所以看到别人和攻亲密的时候你吃醋了。」 「或者前面的姐妹也被攻训成狗了」 「哈哈哈,是有这个可能。」 裴宿燃被顾宁的突然袭击震惊,但很快反应过来,眼底划出一丝玩味,任由对方亲吻自己,并享受其中。 只不过在外人眼里可能就是顾宁强迫裴宿燃的画面了。 于是有了下一幕。 刹那间,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裴宿燃下意识就想转过头,可还没转过头,他就听见对面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打的不是裴宿燃,是顾宁。 第21章 「湫咪湫咪,哪个炮灰受又来了?让我看看」 「报告,是主角受。」 「哈?主角受暴打自己的白月光?这是我能看到的?」 「补充一句,还有很大可能是为了攻。」 「这更魔幻了,有些……呃,隔行如隔山,作者,我祝你成功吧。」 裴宿燃略显意外,闻声看过去,正好看见一身服务生装扮的谢桉揪着顾宁衣领,逼迫他站了起来,横眉冷对,挥在半空中的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到顾宁脸上。 而顾宁起初略显惊讶,后而变为了无所谓,冷眼看着谢桉。 见到“旧情人反目”的裴宿燃不由得挑了挑眉,猜想着应该是谢桉碰巧看到自己的白月光和他接吻,然后恼羞成怒、因爱生恨。 吃瓜属性爆发的裴宿燃环胸,颇有兴致地扯起唇角,准备欣赏这出闹剧,反正和他没什么关系,就当是看个乐子得了。 直到下一秒,他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我把你当哥哥看待,你居然跟我抢对象,还挖我墙角。”谢桉恨恨不平地咒骂顾宁,“你还算人吗?” “哦是吗?怎么不算呢?但他好像和你早就分手了吧,还是你自己作出来的,有什么资格质问我?”顾宁耸耸肩,不卑不亢,专挑谢桉雷点,“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还认识不了他。” “你!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谢桉已经到了怒气阈值的边缘,气急败坏地说道,似乎下一刻就会狗急跳墙。 顾宁闻言,轻笑一声:“别装了,弟弟,我知道你不敢,如果你敢的话,我还得谢谢你,正好我有理由卖惨了。” 「啊?(瞳孔地震)这算什么?真·情人变情敌了?」 「严谨一点,他们不算情人,但这两位都和裴宿燃有过情人关系(汗颜)」 「不是就我很想笑吗?神他爹“我把你当哥哥,你却想抢我对象”,兄弟阋墙,和隔壁“我把你当闺蜜,你却抢我男朋友”有异曲同工之妙(狗头)赌一包辣条,绝对会成为今年网络热梗。」 「笑死了,已经看见有人开始玩梗了。」 「突然担心小鬼入侵。」 「啊,这不就是给作品增加曝光吗?作者巴不得呢。」 「震惊!小说作者夏泽斐晚竟成最大赢家!」 默默听完全程的裴宿燃看着一旁为爱小学生吵架的两个人,眯起眼睛,狡黠地磨了磨犬齿。 这是狗咬狗吗?当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互扯头花。 不过不管怎么样,也不管是为了谁,看见别人因为他吵架甚至打架,他没来由地感到快乐。 可能这就是属于裴宿燃的恶趣味吧。 ——喜欢折磨别人,让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裴宿燃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如果那些人有点警惕心的话可能就不会被这么对待,可惜他们都认为自己有让他回头上岸的能力。 真是好笑,妄想浪子会为自己回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看小说看多了吗?才会有这种错误观念。裴宿燃有些鄙夷。 浪子之所以是浪子,就是因为他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尝过山珍海味又怎会为一个人停留? 想让浪子回头,愚不可及。 裴宿燃还想多看一会儿两人扯头花,可惜远处传来脚步声,为了避免被人看笑话,只好趁着两人没注意到他先行离开。 在离开前,裴宿燃还有些意犹未尽,流连忘返似的回头看了眼他们,眼底却仍旧是冰冷凉薄的,然后冷漠抽身,无情离开。 背对着他们走到走廊转角时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夸张而放纵,把他的傲慢与轻狂彰显得淋漓尽致。 在遇上前来送餐的侍者时,他又能灵活收放自如他的笑容,疏离而不失温和点头示意。 「蛙趣,攻这个变脸反应比一些演员都快。」 「救命,能不能让攻来到三次元,我真的很想近距离看他啊!再也不想被面瘫脸、丑孩子荼毒了。」 「主角受啊,白月光啊,你们先别打了,老攻都要跑了,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里打架?到时候老攻不要你们,那可不能怪我没提醒你们。」 「哈哈哈,」 在心理学有个专有名词可以用来评价裴宿燃: ——表演型人格、npd人格。 他是天生的演员,惯会装成别人喜爱的模样,也喜欢装成喜欢别人的模样; 他也是以别人心血、爱意为养料的怪物,他从别人的爱和痛苦中获得快乐。 价值一旦归零,则会被他一脚踢开。 他才不会管要不要回箭头,他只需要别人来爱他。 裴宿燃不懂爱,也不会爱。 因为他根本不用做任何事情,就有人会翻山越岭、远赴万里来爱他。 即便飞蛾扑火,也有数万飞蛾奋不顾身。 鲜血是对他的礼赞,哀悼是对他的讴歌。 他于黑暗中行走,披荆斩棘,终于坐上那冰冷的王座。 王座之下,皆是白骨。 ——是爱他之人的残骸。 “爱我者,被我弃之;不爱我者,都给我死。” 第012章 七夕番外 平行世界,背景中世纪教廷吸血鬼设定,私设如山,大概是西幻风(?) 建议搭配bgm《carol of the bells》一起食用,循环播放,祝宝子们七夕快乐 第22章 —— —— —— 「谢桉篇」 吸血鬼始祖攻x光明神教圣子受。 —— 又是一年七夕。 距离光明帝国与吸血鬼一族大战过去了三百年,吸血鬼被赶到无尽深渊三百年,他们的王——吸血鬼始祖也被封印了三百年。 无论是帝国首都还是偏远的乡村地区都是一片张灯结彩的喜气洋洋之色。 每个人似乎都遗忘了过去战争的痛苦,沉浸在普天同庆的节日盛会。 吸血鬼曾经带给人类痛不欲生的经历似乎从未发生过,殊不知,吸血鬼一族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等待着他们的王封印的解除,从沉睡中醒来。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过去的历史一无所知。 比如光明神教的圣子大人。 在众人眼里,他是虔诚的光明使徒,对一切黑暗嗤之以鼻,高高在上,圣光照耀,不染尘埃,清水芙蓉。 尤其是对吸血鬼始祖,更是厌恶至极,毕竟这位一向秉持着“用爱感化”的圣子在三百年前的战役中可是出了一份力。 甚至可以这么说,吸血鬼始祖被封印有他的一半功劳。 不过这是神圣史书中所写的,至于历史的真实面貌……那就不知道了,也用不着寻常百姓知晓。 他们只需要一直愚昧,一直供奉着神教,一直相信光明神,毕竟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 普通人就算知晓也无力改变,只会自我内耗,加深痛苦,从而精神失常,最后被送进精神病院罢了。 愚昧的信徒不知道他们高贵圣洁的圣子大人在七夕这天破天荒地违反了教廷命令,独自离开教廷去往—— 塔耳塔洛斯。 ——三百年前将吸血鬼始祖镇压、并令其沉睡的地方。 幽暗破败的神殿迎来这三百年来第一位客人。 新来的客人身披皎洁的月白色圣袍,戴着一顶兜帽,仿佛被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祝福过,模样清冷而温柔,但神情中却满是哀伤。 光明圣子谢桉看上去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误闯进来的一样。 因为他浑身上下太干净太整洁了,与阴暗破败的宫殿形成了鲜明对比。 宫殿尽头放着一具冰晶棺材,很显然,谢桉本次的目标就是这具棺材——里的人(?) 因为他一进入宫殿就不管其他的东西,直奔这具棺材而来。 棺材做工精美华丽,即使过了三百年,也依旧覆盖着凛凛冰雪,华盖如故,永不凋零。 谢桉冲到冰棺前几秒放慢速度,像是生怕惊扰棺中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踱步上前,透过冰晶棺盖,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多次入他睡梦惊扰他心的男人的面容。 即便沉睡三百年,即便被冰封被雪埋,当人再一次目睹他时,依旧会被他惊心动魄的美貌震惊。 本就近乎透明的雪肤经过三百年的沉睡更是了无血色,修长的手腕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及肩的黑色长发,纤细脖颈下是定制的修身的黑金色制服。 明明是沉睡的姿态,却叫人生出惧怕和臣服。 明明是闭着眼睛,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贵气和余威让人依然不敢直视。 此等人间,怎有如此绝色? 此等绝色,又为何会被封印在此地? 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误,才会封印他?教廷当真是冷酷无情,一点不怜香惜玉。 如果帝国允许普通百姓来这里的话,几乎每个人都会由衷出现以上几个问题。 谢桉近乎痴迷地盯着这位吸血鬼始祖的模样,手指在对应的冰棺上摩挲,须臾间,不知为何,竟笑出声:“世人皆道我厌恶你,才会在三百年前拼命封印你。” “殊不知,我只想要独自占有你罢了。”谢桉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病态笑容,不知又想到什么,眉眼略显厌烦,“如果不是为了维持那点儿可笑的利益,我一定不会装出虚伪清高的样子,甚至连见你都要偷偷摸摸。” “亲爱的,今天是七夕,也是我们的三百年纪念日,我好想你,今晚你会来我的梦里做客吗?” 谢桉又露出贪婪而餍足的笑容,凝望着棺材中的男人。 可他并没有看见棺材中的男人的手指动了动。 —— —— —— 「温启元篇」 吸血鬼始祖攻x有一半精灵血脉一半人鱼血脉的亡灵骑士受。 —— 在其他人欢庆七夕、庆祝镇压吸血鬼始祖三百年纪念日的时候。 一个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裸露肌肤的戴着兜帽的男人混迹在围观庆典游行的人群中。 如果有人细心观察的话,一定能发现男人藏在兜帽下的像精灵一样的又长又尖的耳朵和像人鱼一样闪闪发光的鳞片。 西幻大陆,分为多个种群,各个种群一般互不干扰,互不涉入彼此领地,也明令禁止各种群之间的通婚。 不过还是有勇敢的人跨族群通婚,诞下拥有两族血脉的混血儿。 当然在这个物种歧视的时代,混血儿更是最底层,不被父母同族承认的异类,从小就饱受欺凌,能平安长大都是幸运,大部分都会被拐卖给王公贵族或黑市供贵人玩乐。 所以在人类帝国看见有这两种特征的人很奇怪。 同时,这个青年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生者的气味,即使站在阳光最浓烈的地方,脚下也依然没有显示出影子的踪迹,兜帽下的左侧脸颊有着像是契约的符文。 第23章 很显然,青年已经不能算是常规意义上的混血,而是传说故事中的亡灵骑士。 可能比传统的亡灵族更加强壮,因为他有精灵和人鱼的血脉。 精灵在大陆一向是以寿命与智慧著称的种族,人鱼是以美貌与体魄著称的种族,两相结合下,不敢想精灵与人鱼的混血有多强大。 在这重重buff下,他还成为了亡灵骑士,如今在手无寸铁的人族现身,只要他稍微有害人心思,在场的所有人不用十秒钟就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甚至十里之外,无一幸免。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成为亡灵族的,没有人知晓他死亡时的痛苦,也无人知晓救他、助他成为亡灵族的人对他多重要。 所以温启元才会自愿与那人签订上骑士契约,成为那人专属的亡灵骑士,为他披荆斩棘,为他肝脑涂地。 可是为什么当他从试炼中出来,第一时间看见的不是那个人,而是所有人对封印那个人三百年后的庆祝? 他的主人明明是那般好,为什么被他们说成是十恶不赦的魔头? 本就因为看不见那个人而逐渐暴躁的温启元在看见周围人高兴灿烂的笑脸时更加凸显出内心的阴暗。 凭什么他们可以和和美美度过七夕、凭什么他们对主人喊打喊杀、凭什么他们庆祝主人被封印三百周年。 凭什么他这一生颠沛流离?好不容易遇见心爱的人,进入试炼也是为了保护心爱的人,没成想出来后听到的却是心爱之人被封印的消息。 所有人都在欢庆他的心上人的忌日,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欢庆,什么都不能做,饱受孤独凄凉的相思之苦。 在温启元情绪高涨的时候,精灵耳朵和人鱼鳞片的特征愈发明显,同时他听见一道熟悉的蛊惑人心的嗓音响起—— “想为我报仇吗?那就杀了他们。” 温启元听到这道声音,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像是在寻找那个人的身影,可惜没有,于是失落地试探着刚才那道声音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主人,是你吗?”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蠢货。” “主人你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还能和我对话?主人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呵,我确实被封印了,但奇怪的是我灵识没有被封印,只是因为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不好与别人联系。今天正好撞上你进入我灵识的范围内,于是我来找你了。” 裴宿燃略显烦躁地说:“我的肉身被封印在塔尔塔洛斯,你最好快点把我救出去。” 温启元闻言,原本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眼睛像小狗看到主人一样亮了起来:“主人,我这就来找你。” “嗯。不过在你来找我之前,先把这些碍眼的人给我杀了吧,我讨厌他们歌颂封印我的事迹。” “啊?”温启元看了眼周围热闹的人群,“杀人是不是不太好啊,主人,这不会玷污您的名声吗?” “名声?我的名声早就被玷污了,又何惧这次?”裴宿燃说话的语气阴鸷桀骜,下一秒反问温启元,“保护主人不是你们亡灵骑士应尽的职责吗?既然没有保护好,连主人的意愿都要违抗吗?” 被裴宿燃质问的温启元立刻赔罪:“主人,我这就遵命。” “嗯,很好,不要让我失望。你最好给我永远记得你的第二次生命是谁给你的。” 话音刚落,突然出现的声音又突然消失,令温启元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既然主人叫他杀了他们,那他也只会遵从。 而且本来他也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刚才的询问不过只是为了得到主人许可罢了。 任何贬低主人的物种,都将接受来自死神的审判,看不见第二天升起的太阳, ——因为他们都死了。 从谁开始呢?温启元看向旁边卖鱼的老板,冷冷地勾起了唇角:不如从你开始吧,卖鱼的老板? …… 惨叫与残肢齐飞,鲜血共刀刃一色。 不知屠戮了多久,血腥的气味弥漫整座城市,盘旋在天空中的乌云下起雨来,唰唰唰唰,大雨倾盆,倾泻而下,依然冲刷不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原本热闹繁华的城池转瞬之间成为一座死城,所有人皆沦为亡灵骑士刀下的亡魂。 温启元看见自己原本洁净的袍子被鲜血染红,状似懊恼似的去了街边的一家服装店换了身衣服,顺便拿了一把伞,独自走在尸横遍野的街道上,叫人分不清这是寻常雨还是血雨。 前往塔尔塔洛斯的路上并不容易,只不过温启元已经杀红了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上过关斩将,迅速到达目的地。 看着眼前幽暗阴森的宫殿,温启元却比此前任何一刻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让主人生气。 当他看见冰晶棺材的时候,看清棺材中里躺着的人的时候,忍不住屏住呼吸,然后迅速运用力量解除棺材上的封印,推开棺盖。 棺盖被开启的瞬间,奔腾不息的寒流立刻往外涌现,即使温启元身体素质再好,抵抗这股寒流都难免会感到吃力。 同时,耀眼的蓝色光束从棺材中出来,笔直刺向天空,这么壮观的景象令全帝国的人民都叹为观止。 寒流褪去,温启元终于可以睁开眼睛,便看见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货真价实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裴宿燃原本的黑色短发留长了,及肩的程度,一袭黑金色军装制服,肤色苍白,了无血色,衬得唇红得艳丽,灰紫色的双眸甚至到了妖冶的地步,赤着脚,冷冷盯着他。 第24章 温启元顾不上思考,立刻单膝下跪行礼:“欢迎主人苏醒,七夕快乐。” 裴宿燃没管太多,毕竟他刚刚解除封印,正是需要活动筋骨的时候,熟练地一脚踩在温启元曲起的膝盖上,嗓音温和中透着残忍:“嗯,你也是。” “先不急着和我的老朋友算账,先去帮我找双鞋。” 裴宿燃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 —— —— 「孟非言篇」 吸血鬼始祖攻x光明教廷教皇受。 —— 站在教廷顶楼的孟非言站在窗外,盯着封印着那个人的地方上空的一束光柱。 ……蓝色的光柱,他的封印解除了。 意识到这点的孟非言不知为何反而感到庆幸,明明当初是他们光明神教主持的封印的阵法。 大抵是因为其实他当初并不想这么做,只是为了赌住悠悠众口罢了。 他应该是恨自己的,所以这次苏醒后很有可能会来找自己报仇。 孟非言有些苦涩地想。 如果他能永远被封印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恨自己?如果他当初硬气一点,没有封印他,是不是还有以后? 可惜没有如果,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他和裴宿燃,终究走不到一起。 孟非言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酸涩一拥而上,令孟非言不由得捂着头倚靠着墙壁滑落下来,闭上了双眸。 “好久不见,教皇冕下。” 这时,时隔三百年的属于那个人的声音再一次在自己耳边响起。 一如当年,那人语气依旧顽劣傲慢,但多了几分冷酷。 一如当年,依旧让他无比心动。 孟非言闻言,不由得睁开眼睛,看见模样依然矜贵漂亮的男人出现在教皇办公室门口,嘴角噙着一抹笑,不怀好意看着他。 哦不,男人比之前更漂亮。 “好久不见……吸血鬼始祖。”孟非言因为心脏痛苦,所以比较艰难地开口,“看来你已经彻底解除封印。” “是啊,我还得感谢感谢你们的圣子大人,是他今日来见我时留下的气味让我重获新生。”裴宿燃说着眼珠一转,像是随口一提似的,但每句话又刺着孟非言,“你们的这位圣子确实很善良呢。” 听到这里,孟非言不出所料般闭上眼睛,早在之前他就知道他们的圣子喜欢上裴宿燃。 如果不是因为要保护圣子,他早就把谢桉千刀万剐了。 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愿意为了爱情而违反教廷规则,这更加把他衬托得像个joker。 早知道如此,他就比谢桉更早去了。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还是先想想怎么面对裴宿燃吧。 “所以你这次苏醒想做什么?”孟非言眼神悲哀又充满希冀地看向对方,“如果你想报复我的话,无论多么尖酸刻薄,我都不会拒绝。” 裴宿燃听见这话,有些意外他的豁达,挑起了眉,这无疑增加了他的好奇心,缓步走上前,蹲下身捏住孟非言的下巴,用探究的眼神盯着他,像是淬了一层冰:“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不会拒绝。” 裴宿燃捏住孟非言下巴的手开始发力了,不过孟非言忍耐力强,一直憋着没有叫出来。 见此裴宿燃更加肆无忌惮,撕扯开孟非言的衣袍,露出一片光滑洁白的一看就没被人采撷过的肌肤,眼神不由得微暗,骨子里的暴力因子又开始叫嚣,似乎下一秒就会产生想要撕裂孟非言的冲动。 “尝过那么多人的血,光明帝国教皇的血……我似乎还没尝过,尝一次也无妨。” 话音刚落,裴宿燃尖锐的犬齿刺破孟非言的肌肤,汲取着他的血液。 不知吸了多久,吸到孟非言的脸上失去血色,裴宿燃才停下了动作,擦了擦嘴边的血,站起来,倨傲又不可一世地俯视着孟非言,眼含轻蔑。 “教皇冕下的血可真是美味至极。” —— —— —— 「顾宁篇」 吸血鬼始祖攻x光明神受。 —— 自从三百年前封印裴宿燃,顾宁一直都在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他不断失去裴宿燃,被对方视为玩物。 这个梦太过真实,因此他一直都在关注塔尔塔洛斯那边的动静,为了减缓对方苏醒的速度,但还是没有料到裴宿燃解除封印这天来得这么快。 至于为什么不想让裴宿燃出来,因为他知道,裴宿燃是恨他的,恨他封印自己三百年,苏醒后肯定会来报复他的。 顾宁不能想象喜欢的人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样子,于是选择加固,阻止他的苏醒,但只持续了三百年。 看着塔尔塔洛斯的蓝色光柱,顾宁知道裴宿燃醒来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不知道他会是第几个被报复的对象。 顾宁躺平了,决定坦然面对接下来的暴风雨。 却没想到,暴风雨来得这么快。 刚刚做好决定的顾宁立刻就听见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 “父神大人,真是别来无恙。” 顾宁闻言,转身便看见和三百年前别无二致的裴宿燃出现在他面前。 裴宿燃姿态慵懒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双灰紫色眼眸充斥着嗜血的杀意。 顾宁刚想回应他,就闻到他身上的一股血腥味。 第25章 很明显,裴宿燃刚刚吸过血。 深知这位吸血鬼始祖吸血习惯的光明神不知为何心脏刺痛起来。 ——裴宿燃喜欢吸血的时候享受doi的快乐和爽感。 原来连他最恨的人都不是自己。 “你……吸血了吗?”顾宁不知道自己是鼓起多么大的勇气才敢开口,泪花似乎在眼眶打转儿,心脏又酸又涩,胀痛不安。 “嗯?”裴宿燃被他反问,有些不解,随口一说,“吸了,怎么?父神闻出来了吗?” 紧接着,裴宿燃似乎意识到顾宁的情绪,之后他亮出森白的犬齿,恶意满满地说:“不仅吸了,吸的还是教皇的血。啧啧,你别说,教皇不愧是帝国信念最强大的人,血液也十分甜美。怎么?你生气了?想为你的子民出气吗?” 得到答案的顾宁心乱如麻,哪里会生气,怎么敢生气。 察觉到顾宁思绪混乱、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裴宿燃心情没来由的愉悦,甚至不用多花费力气就轻易来到顾宁的身边。 “光明教皇的血我尝到了,很甜美,那父神的血又有何滋味呢?” 裴宿燃说话的时候犹如撒旦引诱无知的人类一样,用最甜腻的语气哄骗对方为自己奉献出一切。 “愿意为我这个吸血鬼献上你的忠贞吗,父神大人?” 第013章 出了攸鹤阁,没等裴宿燃伸个懒腰,就看见迎面驶来一辆迈巴赫,以一个漂亮的飘逸停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裴宿燃开始还以为是巧合,往旁边移了两步,试图躲开车,没想到车也跟着他移动,还不是一次两次,是三次! 整整三次!这还不足以说明迈巴赫是冲着他来的吗? 周围瞬间凝聚了好多气泡。 「看见攻和迈巴赫斗智斗勇,怎么感觉有些好笑」 「之前一直觉得攻是高逼格的疯批美人,直到看到这里,救命,眼前的天然呆乖宝宝真的是攻吗」 「迈巴赫车主,劝你立刻缴械投降,别再逗我们宝玩了!」 裴宿燃:……别以为隔着一个维度,我不知道你们是在嘲笑我。 意识到这点的裴宿燃感到无语,不再尝试躲开,停下动作,径直站在迈巴赫副驾驶旁边的位置,一动不动地盯着双面车窗,想看看车主何时能揭露他的庐山真面目。 车主似乎也察觉到了裴宿燃的心思,降下车窗,终于露出他的脸庞,裴宿燃定睛一看,原来是先前离开的孟非言。 孟非言甚至还专门换了身衣服过来,不再是西装革履,穿得还挺年轻休闲的。 不过他穿得再年轻,也改变不了裴宿燃心里对他的印象:斯文败类。 甚至因此裴宿燃还给他加了一个标签:装嫩的低调哥。 因为迈巴赫一般都是为了显摆自己低调奢华有内涵才开的。 虽然孟非言可能和他相差不了几岁,但裴宿燃还是觉得他比自己老。 降下车窗后,孟非言打量了几眼裴宿燃的周围,笑着询问:“裴少怎么一个人出来?温家那小子呢,没陪你吗?还有刚才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他们也舍得让你一个人出来吗?” “孟先生有什么事吗?我还以为只有偶像剧才会出现这种用车堵人的戏码,没想到现实中真有,还被我遇见了。”裴宿燃单手插兜,有些好笑地开口,半是挖苦半是开玩笑,“温启元被老鼠吓到回家了,至于我那个情人么?也被一只小强缠上了呢。我嫌他们丢人,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啊偶买噶,攻和孟隔着车门对视的样子真的……好有性张力,脑子里浮现出好多古早霸总偶像剧,救命。」 「噗哈哈哈,攻好幽默,温明明是被你弄坏了才跑的,说主角受是小强……这是可以磕的吗,不愧是cp,相爱相杀,爱了爱了。」 「冷静冷静,现在才两章,说不准结局cp是谁和谁呢。」 裴宿燃:?cp?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孟非言当然知道裴宿燃口中的“老鼠”、“小强”是打了一个比方,比较隐晦的说法,没有回应裴宿燃的挖苦,直接开门见山:“裴少最近在调查一个叫凌崎的人是吗?” 听到“凌崎”这个名字,裴宿燃原本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危险地眯起眼眸盯着孟非言,忽而笑了,双臂按在车窗上,语气中透着冷酷:“你调查我?” “no,这不叫调查,打听喜欢的人的爱好、习惯、最近在做的事情、人际关系,能叫调查吗?这叫追求。” 孟非言堂而皇之地将他对裴宿燃的爱慕宣之于口,神情染上骄傲自豪的色彩,似乎对他而言,这反而是一件伟大的事。 「“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偷吗,这叫窃”对不起,看到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就想到孔乙己。鲁迅先生,如有冒昧,见谅一下,多多包涵。」 「没关系,楼上,鲁迅先生没这么小气」 「孟说话好搞笑啊哈哈哈哈。」 裴宿燃被他这么直接又突然的告白惊讶到了,从小到大他接受的告白不在少数,但像孟非言这样不按套路出牌、连前言铺垫都没有的告白还是第一次面对。 “……那你真是告白得不是时候,我现在有情人了。”裴宿燃沉默片刻,略显戏谑地回答,“虽然情人一个阶段只能有一个,但狗不一样,我可以有很多狗。” 孟非言看着姿容绝世的青年饱含暗示性地盯着自己,语气温柔婉转,像是在哄小孩儿,话语却与这语气截然不同。 第26章 “所以,孟先生也想当我的狗吗?” 「我愿意!我愿意当你的狗啊!汪汪汪!攻,看看我看看我!」 「不是,楼上你是在玩抽象还是真抽象」 「疑似误入大型畜牧业现场(?)」 「嗯?这不是明显是开玩笑的话吗?plq这么较真干什么?一次元二次元发发疯不行吗?只要三次元别这样就好。」 孟非言当然不甘心只当裴宿燃的狗,他也不甘心只做一个情人,他想要获得裴宿燃全部的目光,哪怕没有一丝爱。 更甚者,他想要成为裴宿燃合法的爱人,居于同一个户口簿上,百年后也会葬在一起。 裴宿燃的话听起来很诱人,孟非言差点就被迷惑住了。 如果只是想和裴宿燃在一起的话,可以这么试试。 但孟非言知道,裴宿燃这句话是有潜台词的: ——选择当狗的话,就只能一辈子是狗,永远都别想上位。 裴宿燃就是巧妙地利用这点信息差,让所有想要追求他的人最终都成为了他的狗,比情人还不如,只是一条永远上不了位的狗。 不过要说裴宿燃手段有多高深,倒也未必,只是他们愚蠢且自大,认为只要拿下裴宿燃的身子就有机会,殊不知这些都是裴宿燃想要看见的罢了。 然后他正好顺理成章地把他们都训成狗。 孟非言心知这点,自然不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傻傻地上钩,摇了摇头,眼里充斥着诡异的光:“不,我不想当狗,我想成为你名正言顺的爱人。” 裴宿燃听见他的野心,着实愣住了,须臾间,唇边的笑意渐浓:“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为了避免被过多纠缠,裴宿燃旋即转移话题:“孟先生说能帮我调查是真的吗?温启元都调查不到的人……你能调查吗?” 说完,裴宿燃玩味地看向他,神态漫不经心,明明没有说任何歧视性的话语,可孟非言却听出了轻蔑的味道。 像是在说孟非言这种出身的人,即使成功上位也入不了他的眼。 孟非言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看待,他作为一个私生子上位的每一步四周都充斥着这样的眼神。 他以为自己早已能够习惯并且忍受,但是在裴宿燃这么看他的时候,孟非言承认,自己内心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到自卑难过。 不过孟非言还是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装出淡定的模样回复:“他调查不到是他自己没本事,我不一样,我比他强。” “……” 「隔着频幕都感受到了攻的无语哈哈哈」 「这真的不是孔雀开屏吗(狗头)」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动物想要□□了,很正常」 「是是是,你比他强,在床上被攻艹的时候也想一直强大哦。」 「楼上你……车轱辘从我脸上碾了过去,都还有车尾气。」 「嗯,如果真要说床上的话,谁强还不一定呢,要攻都睡一遍才知道(捂脸)(害羞)」 「啊啊啊,这里不是无人区啊!」 「我是误入什么传销场所吗?」 裴宿燃虽然感到无语,但出于对调查凌崎的急迫,耐着性子,没有直接撂桃子走人:“那你说吧。” 见到裴宿燃上钩之后,孟非言心里暗喜,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继续套路裴宿燃:“隔着一扇车门说的话,我觉得没那么正经,不如你上来说?” 话音刚落,面对裴宿燃那侧的车门响起了解锁的声音。 裴宿燃闻声,低头看向车把手,觉得有趣,抬头正好对上孟非言深邃的目光,不由得挑了挑眉。 没思考几秒,裴宿燃就做出了决定:“行。” ——因为孟非言眼中藏着最深沉的欲望与野心,再加上刚才孟非言的一番发言,这无疑让裴宿燃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 「哦莫哦莫,这是同车了吗,好激动。」 「只是两个人身处同一辆车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吗?那之前真do的时候,你岂不是要心脏骤停?」 「这不是看见我压的股发力了吗?孟总,我相信你,你能追上小裴宝宝的。」 「哈哈哈……突然想到我磕的攻和顾宁……泪目了。」 这也正是孟非言想做到的。 既然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裴宿燃,那么必定在前期要让自己抛出来的诱饵看上去足够诱人。 只有让裴宿燃对自己产生兴趣,才有下一步。 裴宿燃上车后,倚着车窗,姿势颇为悠闲散漫地只手撑着脑袋,斜着眉眼,兴致缺缺:“孟总,我已经上来了,请说吧。” “我确实有渠道,但这要看裴少能不能满足我的一点小心愿。”暗中确认车门锁了后,孟非言才露出他的狼尾巴,笑吟吟。 裴宿燃上车之前就知道这厮不怀好意,怎么可能会白白帮他调查凌崎,要不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裴宿燃真想转头就走。 可惜,眼下他还真是……不得不求助孟非言。 “噗……我就知道你把我骗上车肯定有别的心思。”裴宿燃仰头靠在座椅上,妖冶一笑,笑得颇为勾人,“说吧,孟总希望我做什么?除了违法犯罪和卖身,都可以。” 孟非言看着眼前的人儿笑得这么漂亮,有些晃神,脑海中浮现出高中时期的裴宿燃的身影。 明明人们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但这放在裴宿燃身上却不成立,不仅没有被摧残,反而愈发的美丽,甚至比少年时期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气韵。 第27章 好吧,岁月从不败美人,只败丑人。 「爸呀,又是被攻美貌震惊的一天,不提别的,光是这美貌和这光环,真的不是受的标配吗?」 「?楼上想说什么?sk文还不够你们霍霍吗?要来嬷攻了?」 「楼上,刻板印象要不得」 「万人迷攻怎么你了,万人迷受文没看够吗」 「嬷嬷们离我家攻远点啊!嬷嬷真是令人讨厌的生物」 「理讨,公公嬷嬷不都挺令人讨厌的吗」 「大家不要吵了,让我们一起来“斯哈斯哈”攻的盛世美颜吧(狗头)」 当然他也仅仅只是走了一会儿神,迅速回过神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了裴宿燃一个看起来不相关的问题:“裴少玩过赛车吗?” “嗯?”裴宿燃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孟非言说出这话的出发点,都懒得掀起眼皮看他,“赛车、赌马、品酒、玩男人不是纨绔子弟的职业素养吗?” 紧接着,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笑声里透着恶劣。 “所以你觉得我会不会呢?” 第014章 鹏辉豪车俱乐部。 ——整座城市最大的赛车场馆。 裴宿燃从孟非言的迈巴赫下来,瞧着门口的牌匾,侧头看向孟非言:“孟总的条件就是这个?” “是,身经百战的裴少一定不会拒绝的吧?”孟非言颇有深意地回答,“毕竟我可是听闻裴少的赛车技术之前一直都是第一的呢。百闻不如一见,不知今日我有没有荣幸见到?” 裴宿燃轻笑一声:“自然有这个荣幸。可你不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吗?今日可是你做东家。” 谁知孟非言面上依旧平静,神态自若,望向裴宿燃的眼里却是波涛汹涌:“我不在乎。你不用抢风头,你本来就是我要抢的风头。” 「woc这是什么土味情话!孟非言你够了!!」 「尴尬得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救命。」 「不是,就我觉得还挺甜的吗(探头)(疑惑)」 「楼上你真是超级无敌恋爱脑体质,见什么都是性缘脑。」 「啊,在互联网上突然就被确诊性缘脑了,难道我就不能是天选磕cp体质吗?」 裴宿燃:……嗯,怎么就突然浪漫起来了呢?有种在熟人面前丢脸的无力感。 虽然裴宿燃对孟非言感到无语,但还是为了保持着两人的体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瞥了他一眼,笑而不语,径直往场馆走去。 “走吧,孟总。” …… 鹏辉俱乐部不愧是本市最大最好的俱乐部,拥有众多价值千万甚至上亿的名车,只不过裴宿燃他们此次过来并不是为了买车的,是为了赛车。 径直越过一系列名车豪车,走到另一侧的赛车场,车场的管理员见到裴宿燃,立刻言笑晏晏围上来:“裴少,真是好久不见了,今天也是来赛车的?您的爱车,我都替您好生伺候着,绝对没有别人坐过。” “嗯,谢谢了。”裴宿燃没有过多表示,一边伸手领取赛车服,一边说,“不过今天我想换换口味,找一辆性能比较好的改装车,你应该能找到吧?” 管理员闻言,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裴少您之前不是最喜欢那辆车的吗?怎么今天就想换,车场上人来人往的,好车基本上都有人要,短时间内我上哪儿给您找去?” “这不是要和一个新人比赛车吗?用我自己的车的话,赢了也没意思。”裴宿燃笑着,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孟非言,拍了拍管理员的肩膀,语气中一股浓浓的威胁性,“既然我叫你去找,你就去找,哪有这么多的道理?” 「攻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好行云流水,这就是属于太子爷的松弛感吗?爱了爱了。」 「真的很潇洒啊,不愧是浪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本白羊座对这种痞帅类型的少年感又强的男生真的没有抵抗力。」 虽然裴宿燃和管理员离孟非言隔的距离远,但孟非言通过捕捉到裴宿燃的动作还是能猜测到他们说的话题多半与自己有关。 不过只要自己装作没看见,他就能一直装傻充愣:无所谓,我会自我pua。 这时孟非言看见远处的裴宿燃向他抛了什么过来,下意识伸手抓住,低头一看是崭新的赛车服。 耳边也跟着传来裴宿燃的声音,口吻略显玩味:“孟总,不是说要赛车吗?怎么还站在这里?不去换衣服吗?” 孟非言抬头看过去,对上裴宿燃充满挑衅的目光,轻挑眉梢:“好的,马上。” 「我去,他们这一扔一接,好默契啊,真的……我能说一句不愧是我磕的cp吗」 「这都不能是cp的话,作者就别想活了,我来杀个作者助助兴。」 「别啊,万一还有别的股没出场?」 「你们怎么觉得是买股文?1v1纯爱不香吗?」 「才不要1v1,我就要看好多受为了争夺攻争得头破血流。」 …… 孟非言换衣服出来后,就因为映入眼帘的景象愣住了。 一袭修身红白配色的赛车服的裴宿燃手臂间夹着一个头盔,颇为慵懒地靠在他选的赛车的旁边。 见到孟非言出来后,裴宿燃朝他看过去,原本靠在太阳穴的两指合并轻轻划了一下,向他示意,看向他的视线侵略性十足。 像是狡猾的狐狸看见自己的食物一步步落入陷阱时的情形。 第28章 「爸爸呀,攻这装扮也太帅了吧?赛车真的太酷了。」 「该说不说,赛车不愧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最好的医美不是rapper吗(狗头)」 「嗯,第二好的医美是体育竞技。」 「你这句话把我摇滚置于何地(狗头)」 「哈哈哈,无所谓,男人做什么事都会被夸的啦,从小尿得远都有人夸」 「确实,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爱丁堡。」 「希望世界像爱男一样爱我。」 “你的赛车在那儿。”裴宿燃把原本夹住的头盔抱在手上,空出另一只手指向离自己不远的另一辆赛车,“考虑到你是新人,公平起见,我们俩的车是一种类型,这样总不能说我欺负人吧?” “嗯,不过……虽然我是新人,但未必不能赢过你。”孟非言意有所指,炽热的目光打量了裴宿燃上下,像是把他全身都看光一遍,“裴少可不要掉以轻心,然后和龟兔赛跑里的兔子一样。”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开始吧。”裴宿燃挑了挑眉,虽然有些意外孟非言的自大,但是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说完就往自己的赛车走去。 刚刚打开车门,裴宿燃就听见孟非言的声音响起:“既然是比赛,总得有奖品,你说不是吗?” 裴宿燃回头,疑惑地注视他,试图知道他又想耍什么把戏:“奖品不就是你是否告诉我凌崎的消息吗?” “这是你赢了的奖品,我说的是我赢了的奖品。”孟非言眼神深邃,眼里似乎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裴少,如果我赢了,你会给我什么奖品?” 裴宿燃闻言只觉得好笑,想着孟非言怎么能比赛还没开始就这么自大地觉得自己能赢,当然表面上还是比较温和,委婉地表示不信:“孟总能赢我的话,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当然——前提是赢我。” “不,我现在就想知道裴少能给我什么奖品,比赛嘛,总得给点甜头,才能让人努力吧?”孟非言穷追不舍。 裴宿燃看着这么执意寻求“奖品”的孟非言,不知是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好啊,既然孟总想要有个盼头,那我就给你。” “如果孟总赢了我,那么我会同意和你在一起。这个筹码,够吗?” 第015章 两辆赛车紧随其后驶入赛道,同期还有好几辆其他公子哥的车,都是来寻刺激的罢了,正经赛车的除了裴宿燃他们没几个。 裴宿燃坐在驾驶座上,略显放松地从赛道到选手都扫视了一遍,灰紫色的双眸紧盯着前方,聚精会神,充满狼性。 高高悬在眼前的指示灯逐一亮起,穿着干练的齐耳短发的女裁判站在起点,时不时低头看向手中的秒表,另一只手握着发令枪。 5,4,3,2,1。 爆炸般的枪声“轰”的一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尖锐的哨声和白烟。 枪声响起的同时,所有赛车都像开出的箭矢一般飞了出去,转瞬间空旷的场地充斥着轮胎摩擦的巨大声响,震耳欲聋。 「怎么办怎么办,好激动,真的觉得赛车好刺激啊。」 「赛车嘛,属于男人的浪漫。」 「谁说只能是男人的浪漫了?女人不行吗?」 从看台上望过去,首当其冲的是裴宿燃所属的那辆车,速度极快,远远地把其他车辆甩在身上,除了紧紧咬在裴宿燃车后的孟非言的车。 见到这一幕,看台上的人都很吃惊,毕竟孟非言之前一直都没有表现过在赛车方面有什么兴趣。 不,可以这么说,当孟非言出现在圈子里的时候,就是以雷霆手腕接管孟氏的继承人身份,其他纨绔子弟的恶癖一点不沾。 而裴宿燃,从出生起就是这个圈子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混世魔王般的一个人,吃喝赌、玩男人、赛车等一系列极限运动都做到了个极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从来都没有人敢和裴宿燃比赛车,因为他们都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裴宿燃甩开距离。 然而,此刻一个从未听说过有任何不良习惯的长辈眼中的完美继承人居然能紧追不舍从小把纨绔子弟当事业的混世魔王,这……实在是叫人震惊。 裴宿燃从后视镜看见车后的孟非言,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原本正觉得无聊,毕竟强者都是孤独的,看见有人跟上自己,突然来了兴趣。 ——我倒要看看,你能跟着我多久? 于是裴宿燃猛踩油门,速度一路飙升到最高档位,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如果换做是新手上路,这么开一圈下来,绝对会耳鸣。 也就是裴宿燃,才会这么玩命地开,不是所有人都有裴宿燃的技术,都能经这么一遭还能完好无损。 甚至可以说,这位祖宗能这么平平安安活到长大都是一个奇迹。 可他没想到自己前一秒提高速度,后一秒孟非言也跟着加速,像是咬住他不放了一样,透过后视镜正好能看见身后孟非言头盔下的双眸。 ——冷静中带着疯狂。 「酷哇,一个人在前面领跑,另一个人紧追不舍」 「攻确定不是透过后视镜在看孟吗?这强强的味道都快溢出屏幕了」 「狠狠代入一切双a强强,我以后看文就按照这个标准找!!」 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的裴宿燃仔细想想,觉得很正常:也是,如果真这么冷静,怎么可能会和他比赛车。 第29章 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丘之貉。 看台上的人见此也觉得他们疯了,才开始几分钟,就把速度飙到这个档次,太大胆了。 裴宿燃飙这个速还能理解,因为人家就是赛车长大的,技术比专业赛车手还厉害。 可孟非言凭什么?提速提到这个份上,不要命了吗?就算是为了追人家,但追到这个程度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紧紧跟上裴家那位。”一袭紫色华贵礼服的少女捂着嘴和同伴交流,“居然还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孟家那位。” 同伴是个留短发的女孩儿,看向赛场时,咂咂嘴评价:“还真是不要命了。” “那你说,孟家那位能赢得了裴家那位吗?” “虽然我也很惊讶孟家那位能跟上,但业余的终究是业余的,不能和久经沙场的专业的相提并论。”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们更关注赛场的情况。 「两位小姐姐好漂亮啊,嘿嘿嘿。」 「怎么连路人都画得这么好看,太太好神仙」 「小姐姐真是我的嘴替,业余的玩玩还可以,跟专业的比较起来还是不行。」 「可攻不也是业余的吗?」 「只能是专业的赛车手吗?专业的纨绔子弟不行吗,玩的东西样样精通(狗头)」 早在裴宿燃把其他人的车远远甩在身后的时候,其他公子哥儿就很识趣地把车开离了赛道。 于是整座赛场彻底成为了裴宿燃和孟非言你追我赶的游戏。 裴宿燃始终保持领先的位置,眼睛紧盯着前方的障碍物,心里默念:一个转弯,两个转弯,三个转弯…… 眼见着孟非言被他拉开一些距离后,裴宿燃神情更为狂妄,手上的功夫却没停歇,一路狂奔,直指终点。 就在迎来最后一个转弯时,身后的孟非言突然开始发力,在裴宿燃减速转弯的时候加大马力,迅速冲上来,一跃与裴宿燃并列。 裴宿燃见此,侧过头看向孟非言,没成想对方也在看他,即使是隔着两辆车的距离,即使隔着头盔,裴宿燃也依然清晰地看见孟非言的眼睛中充满了笑意。 ——他是在挑衅我。 这是裴宿燃看见后,心中的第一也是唯一想法,至于孟非言本人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关他什么事。 本就因为优势没了而愤愤不平的裴宿燃此刻更是怒火中烧,也没有继续看热闹的心思,一反之前的玩世不恭,神情严肃认真,猛踩油门,隐隐又压孟非言一头。 在看见终点近在咫尺时,裴宿燃余光中看见孟非言的车往自己靠近,心里感到不妙,侧过头看向孟非言。 他的眼睛里不再是冷静,而是近乎癫狂,似乎真的打算鱼死网破。 下一刻裴宿燃果然看见对方往自己冲过来。 裴宿燃也不是好惹的,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撞上自己,在孟非言还没撞过来的时候,他就抢先与孟非言拉开距离,开在了前面,然后—— 一个漂移,车头转了个弯,正对着孟非言的车头。 孟非言当然不是真想撞裴宿燃的,可裴宿燃给出的筹码实在是诱人,让他不得不背水一战。 眼见着裴宿燃要赢了,唯一的希望即将落空,孟非言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如果他撞向裴宿燃的话,裴宿燃十之八九会躲开,然后他就可以趁机开到前面,赢下比赛。 至于会不会让裴宿燃反感,孟非言来不及考虑,他只想要抓住眼前机会,毕竟好感是可以慢慢刷的。 还有一种最坏的结果就是撞过去了,然后被裴宿燃躲开,依然是裴宿燃赢了,那他将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种五五开的几率,换做平时孟非言应该不会赌的,但谁叫赌注是裴宿燃呢? 于是他不得不赌。 但是,很显然,他赌错了。 孟非言看着原本想靠近的裴宿燃的车迅速拉开与自己的距离,看着他转弯面向自己,以及—— 隔着车窗、隔着头盔的那一双耀眼的双眸里,闪烁着疯狂与狂妄,嘴角噙着一丝笑。 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孟非言看着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瞳孔慢慢放大,因为他读得懂唇语,裴宿燃说的话是—— “真不好意思,我赢了。” 第016章 裴宿燃倒车过线的瞬间,全场震惊,都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见证这位混世魔王又一次要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事迹。 在快要到达终点时来这一出,还真符合这位祖宗的性格——不要命。 不要命起来是真不要命啊。 孟非言看着裴宿燃到达终点后,停下车,一边走出来,一边帅气利落地摘下头盔,嘴角上挑,笑得放肆张扬。 连阳光都偏爱他几分,耀眼柔和的光芒勾勒出对方的轮廓,描摹他秀色可餐的唇,似乎天地万物在此刻都因为他而黯然失色。 又或许裴宿燃本身没什么,而是因为他眼中的爱意,才让裴宿燃变得那么熠熠生辉。 「你别说,你别说,攻这身衣服好性感啊,我赌一毛钱,这张图肯定会成为本作的神图之一!」 「这种清爽不油腻的适当的装叉真的对我眼睛好舒服啊,攻身上的少年感真的yyds!」 「爱死了,我现在就去下单裴宿燃的谷子!」 第30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 这句话大概就是此景的真实映照。 孟非言之前对这句话不屑一顾,直到这时他看见了裴宿燃,才恍然发觉——裴宿燃就是他的青山。 而他想要这不解风情的青山为他澎湃、为他哗然、也会“见他应如是”。 想到这里,孟非言思绪又回到刚才的事情上,眸色暗淡了下来。 失败了呢,大概裴宿燃会把他直接拉进黑名单吧,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接近裴宿燃。 不过失落只是一瞬的,下一秒他就重新振作精神,自我pua:追求裴宿燃的难度本身就堪比万里长征,我怎么能因为一点点挫败而放弃呢?这未免显得我对他的喜欢太潦草了。 于是在他打起精神后,脸上重新堆起如沐春风的笑容,向裴宿燃走过去,伸出手祝贺:“裴少的赛车技术确实一流,让孟某人不由得甘拜下风。” “谢过孟总夸赞,原本以为孟总只适合商业争斗,没想到赛车也不逊呢。”裴宿燃虽然因为刚才的事对孟非言心生不喜,但还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客套装模作样客气一下。 当然,以裴宿燃的性格,绝对不会吃亏了还要装哑巴,所以下一秒他就言语带刺地看向孟非言,紧紧回握住对方的手:“孟总还真是与令慈如出一辙呢。” 此言一出,孟非言脸上的神色一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晴转阴。 因为在圈内关于孟非言,有一个公开的秘密,那就是他的出身。 ——私生子。 裴宿燃这么说,无异于说孟非言和他的母亲一样上不得台面,只会弄一些龌龊的手段。 即使孟非言出人头地,也依然脱离不开这个头衔所带来的阴影,这个头衔也将会伴随他的一生。 无论他多么优秀,别人也只会在谈起他的时候怜悯地感叹一句“可惜他是个私生子”。 比不过他的人也会因此沾沾自喜,甚至背地里嘲讽他“再优秀又如何,不还是个私生子”。 孟非言讨厌他们看向他的眼神,或怜悯或得意或轻蔑,所以他拼了命出类拔萃,短时间内蛰伏下来、暗地里一直在联络公司的股东,都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够对他正眼相待。 在他成为孟家实际上的总裁后,孟非言更加讨厌别人这么叫他,于是这也成了圈内心照不宣的属于孟非言的逆鳞。 当然,这个逆鳞是相对的第二逆鳞,在第一逆鳞面前,第二逆鳞也会形同虚设、成为泡影。 至于第一逆鳞是谁?自然是裴宿燃。 比如此刻,因为说话的人是裴宿燃,所以孟非言不敢长久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被握疼了都不敢抱怨一句,生怕对方更加厌恶他,于是立马装出平和的表情,讨好地笑笑,主动递台阶。 “裴少真会开玩笑,沈女士确实是一位很好的人呢,我就当做裴少是夸我的了。” 孟非言巧妙地在玩文字游戏,话中的“沈女士”不是指他的生母,而是孟家老爷子名义上的夫人,只比他大了十岁的因为两家联姻被迫嫁进来的沈家千金沈昕。 每次提及他的“母亲”时,孟非言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更是加深了恨意。 他的父亲当真是害人不浅,年过七旬,依然这么花心,前脚刚娶年轻貌美的豪门千金做妻子,后脚就和别人风花雪月。 至于为什么要提到沈家女儿? 因为他知道,裴宿燃虽然一贯都是纨绔子弟的作风,但当他面对女性的时候,态度就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最是温柔绅士。 尤其是得知女性被伤害被辜负,他会下意识心疼,然后感到义愤填膺,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辜负女生的人弄到警察局。 所有人都知道,裴宿燃对女性和男性是两个标准。 甚至还有人曾经专门询问过裴宿燃:“你这么喜欢女孩子的话,为什么不找女生呢?” 然后就有了以下特别经典的广为流传的一幕。 坐在红色真皮沙发上的眉梢带着点轻佻的气宇轩昂的男人听到后,停下手中的动作,沉默片刻,好似在思考什么,转瞬又扯出一个笑容,略显苦涩地自我调侃:“不,我知道我自己的性子是什么样的,很难做到从一而终,轻易就会让女孩子受伤,我太脏了,配不上她们。” “我这种人渣还是祸害男人吧,女孩子都太干净美好了。反正男人烂到骨子里了,让我祸害他们也算垃圾利用。”裴宿燃损人不利己地戏谑开口,幽默而诙谐,带着自嘲的口吻。 裴宿燃面对什么大风大浪不是永远保持自信?但唯独是谈到这个问题时,他会少见地自卑。 「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自卑是男人第二好的嫁妆!虽然攻贞洁没了,但光凭他的自卑和这张脸,我可以勉为其难收他为小妾的(捂脸)」 「楼上你想得还挺美呢,要是攻能从小说出来的话,都别来,先让我插队!斯哈斯哈,我要舔他的颜!」 「如果攻和我在一起的话……(掰着手指)」 「楼上你是喝了多少酒,但凡有一颗花生米……」 「不是你们都上赶着当同妻吗」 「呃,不能单独设个平行世界吗?假设攻是直男且洁身自好的情况下,我们才会这么说。」 所以孟非言才会搬出他继母的名号,即使裴宿燃心中再不喜欢一个人,但也会看在女孩子的份上不会闹太僵。 第31章 孟非言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却不料裴宿燃听到他的话,本来只是轻佻的目光变得越发冰冷彻骨:“你们孟家人也配提她的名字。你和你的父亲一样让我恶心。” 不提沈昕还好,一提沈昕,裴宿燃就觉得胸口闷得慌,烦躁、愤怒涌了上来。 如果不是因为孟非言的父亲贪图美色,在沈家落难时威胁沈家,沈姐姐也不会嫁进去,嫁进去后孟家那老头还不好好对待,整天都在外面花天酒地,让沈姐姐郁结于心,整日郁郁寡欢,加速了她的香消玉殒。 如果没有孟家,沈姐姐本可以与自己的爱人长相厮守的。 眼见事态朝着不可预见的方向发展,孟非言愣了一下,感受到原本握住的裴宿燃的手也被迫松开了,心里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受,酥麻、酸涩涌遍全身。 裴宿燃下意识回复后可能也想到现在是公共场合,收敛了下略显冷漠的神情,扯起唇角玩味地笑道:“孟总,既然我赢了,你可要愿赌服输哦。” “帮、我、调、查、凌、崎——好吗?” 裴宿燃居高临下地站在车旁,单手插兜,姿态傲慢,略显慵懒地掀起眼皮,笑意不达眼底。 「老天奶啊,就算我知道攻是个小恶魔,但我还是好心动救命,我是不是没救了」 「不,你只是像其他受一样被他训成狗了而已。」 「我是狗……扎心了,姐们。不过当狗怎么了,我就爱当狗,我就是攻的狗(尝试用胡言乱语麻痹自己」 「楼上精神状态好美丽。」 孟非言见此,前一秒的难过又一扫而空,喉结上下滚动,眼底晦暗酸涩,有些心酸地想:他果然是一只被裴宿燃训好的狗,主人稍微给点好脸色,他又精神状态良好了。 即便孟非言知道自己会被裴宿燃一直牵扯心神,但他依然无法也无力改变,因为他确实是一只唯裴宿燃是从的狗。 没有裴宿燃,他会活不下去的。 想到这里,孟非言无奈地闭起双目,在心里释怀般的松了口气,又睁开眼睛:“我没有权限可以调查你说的那个人。” 裴宿燃闻言,危险地眯起眼眸,气极反笑,舌尖抵住上颚,叉着腰,目光中沾着厌恶,轻蔑地开口:“所以呢?你不能调查,你把我叫到这里和你比一场干什么?玩游戏吗?我就知道你这种人不值得我信任。” “拜托,我的时间也是时间好吗?早这么说的话,我就不会浪费时间在你这儿。”裴宿燃说完,转身就想走。 「如果我是攻的话我也是气死了,好不容易赢下来比赛,结果得知对方压根没办法帮自己,搁谁不气啊。」 「孟这算欺诈吗?」 「不算吧,但还是好气人,这个受就pass掉吧,欺骗攻的受不配和攻在一起。」 「先别急,让我看看还有没有反转,如果孟之后能豁出性命保护攻的话,我觉得应该还有机会」 孟非言的心脏又被裴宿燃的话狠狠刺痛,不由得捂起胸口,对着裴宿燃的背影尔康手:“你先等等,我虽然调查不到,但我知道有个人能调查。” 他不敢保证裴宿燃听到这个一定会回头,所以只能赌,赌裴宿燃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选择再信他一次。 3、 2、 1。 孟非言默默倒数三秒,数到“1”的时候看见裴宿燃的身形顿住了,心中窃喜。 老天奶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裴宿燃也不想转身,但是谁叫他目前没人可用呢?只好暂时再相信孟非言一次,眼神冷淡地询问:“是谁?” “……温家二少——温清许。” 第017章 自从夏泽斐晚发布第一章 后,引起了轩然大波,社交平台上全都在讨论她的新文。 虽然大部分都是骂声,但新文的订阅却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比起之前的成绩不仅没有逊色,还略胜一筹。 这反应了一个普遍的真理:沉默的往往是大多数,跳得越高的反而越不会花太多钱。 沉默的大多数不会关注作者是什么控党,只关心画风好不好、剧情是否流畅、甜文是否甜、爽文是否爽、虐文是否太虐了,至于其他的,她们不甚关心。 毕竟,现实生活已经足够劳累,如果在网络世界还要在意那么多,那还玩个屁。 至于为什么订阅不减反增,大概是因为读者们都很好奇一直以火葬场文学著名的夏泽斐晚怎么会突然放弃舒适区,转为描写渣攻万人迷。 夏泽斐晚即使一连多本都是追妻火葬场也不会有人吐槽她只会写火葬场、叫她走出舒适区,但新文却破天荒地不再是之前传统的火葬场文学。 众所周知,主受万人迷文学比主攻万人迷文学要赚钱得多。 所以这背后的原因不得不引人深思。 于是第一章 出来后,除了网络上蹦得高的那群人,其他人都默默守在评论区,等着第二章发布。 等到第二天晚上,夏泽斐晚终于发布第二章 的时候,一大群人一拥而上,准备大快朵颐、饱餐一顿。 新章节发布不出半个小时,社交平台上就有关于新章节的讨论。 讨论度和热度高到甚至还上了热搜。 #夏泽斐晚新文发布第二章 后,裴宿燃到底多了多少狗 #最佳训狗大师裴宿燃 至于词条为何是这样的,是因为—— 第32章 新文刚出来的时候本文的主角攻裴宿燃就有了自己的超话,超话签到的粉丝还不少呢,每天发表的评论数量都可以和流量明星媲美。 当然,不要怀疑,超话里发的大多数都是涩涩的图和车文。 至今没有被封,都有人怀疑是不是超话主持人打通关系了。 不过主持人说的是没有,那就当做是没有吧,至于到底有没有那就不知道了。 从裴宿燃出场的那一刻,从超话建立到今天,超话就没消停过。 热帖精选第一是一张裴宿燃的图画。 图画中央,裴宿燃一身燕尾服,眉眼含笑,居高临下地坐在台球桌上,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嘴角勾起一抹略显轻佻的笑容,就这么盯着看向屏幕外的读者。 「爸呀,这真的是我能吃上的饭吗?泪目了,铁血攻妈哭了。」 「虽然裴宝穿得严丝合缝的,但我就觉得他是在勾引我犯罪嘿嘿嘿」 「太太做饭辛苦了,撒花花~每天一遍,早恋再见!」 「醒来就有宝宝的粮吃,是谁爽了我不说。」 热帖精选第二的图片内容是—— 古装版的裴宿燃留着长发,倒在金丝笼里,旁边还有花瓣,打扮露骨又破烂,但是他的目光却充满欲望,明明表面上身处劣势,却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尊贵,像久经沙场的上位者一样。 他的眼神清纯而糜艳,凝望着屏幕之外的人,好似媚骨天成的魅魔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这张图还是动图,一转眼的功夫,图上的裴宿燃便会朝你眨眨眼,笑意渐浓,更勾人了。 「啊啊啊!超话有太太做饭是我们的荣幸!」 「好香好香的饭,这张图上的宝宝好漂亮啊救命」 「可以抱图吗,想设为锁屏壁纸呜呜呜,太美了我的宝。」 「不敢想这张图要是成为小卡的话,会炒出多么惊人的价格。」 热帖第三的图片内容是—— 穿着黑色制服的裴宿燃挥着鞭子,目光冰冷又顽劣,轻蔑地俯视着看向屏幕外的读者,从读者视角看过去,离得最近的是裴宿燃那花纹繁复、贵气逼人的靴子,好似下一刻这双靴子便会踩到自己身上。 「斯哈斯哈,裴宝出现的那一刻,我的屏幕就白了谁懂。」 「大袜子泥……算了,不说你了,我也是嘿嘿嘿,谁会拒绝漂亮的美人攻呢」 「啊啊啊裴宿燃求您宠我啊!我愿意为你当狗一辈子啊!」 「我不管了我就是裴宿燃的狗!现实生活中已经这么累了,还不允许我梦梦帅哥吗?无所谓说我梦三还是同妻,不管了,我爱裴宿燃这张伟大的脸啊」 「别这样,同妻还是算了,我们就只是单纯的颜狗罢了。」 「请使劲把鞭子抽到我身上!我不怕痛的!因为我相信越痛就代表你越爱我!裴宿燃,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alpha中的alpha,支配者中的支配者,老公中的老公!」 「笑不活了,plq的姐妹都好有才华,羡慕你们的才华」 刚发一章就是这种情况,第二章 发完自然正经不到哪里去,甚至还有加剧的倾向。 因为第二章 ……肉太香了,前脚裴宿燃刚玩完一个,后脚又有另一个上赶着光速前来闪现送人头,这……搁谁不迷糊? 于是就有了“#夏泽斐晚新文发布第二章 后,裴宿燃到底多了多少狗”、“#最佳训狗大师裴宿燃”这两个标签。 【裴宿燃的狗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哦对了,还有我(害羞)(捂脸)】 【谁能忍得住不对裴宿燃喊主人?我就问你们,谁能!!】 【我(自信举手),所以国家什么时候能分给我一个裴宿燃,检验检验我(狗头)。】 【楼上你的算盘打得我一个远在山东的人都知道啦!】 【不是,我们最开始不是正经讨论剧情的帖子吗,怎么画风越来越偏了,还上了热搜……】 【咳咳这不是没忍住吗?就稍微偏了下题,但试问你会忍住不当裴宿燃的狗吗?】 【好像……不能(抽噎)我真是个没骨气的小女孩嘤嘤嘤(哭泣)】 —— lofter上关于新文的同人文层出不穷,但无一不是围绕裴宿燃进行的,cp文基本都是裴宿燃all向的。 点开tag,热门第一的是—— 【全员病娇/强制/暗黑向/裴宿燃all向/向哨,三s的向导被强制分配哨兵后……】 「太太做饭幸苦了,饭饭真香,跪求太太多写,我爱看。」 「爸耶,我也是吃上国宴了,好香的饭饭救命,我爱向哨,向导攻哨兵受就是yyds!」 「斯哈斯哈,攻宝好会训狗,直接把哨兵们钓成了翘嘴。」 依次看下来,热门第二的是—— 【ooc预警/abo/万人迷/苏爽,a装o被发现了怎么破?】 「是可可爱爱的宝宝一枚吖~湫咪湫咪,宝宝太可爱了吧」 「虽然说原著的宝宝有些出入,但不得不说太太好会写,勾得我日思夜想。」 「太太,答应我,一定要留在这个圈子里产粮行吗?我们不能没有你!」 「女神我愿意一辈子追随你,我爱你一生一世!」 「女神我是你的狗啊!!」 热门第三的是—— 【女装大佬/真假少爷/万人迷,真少爷和假少爷还有他们的未婚夫怎么都缠上我?】 第33章 「哈哈哈这是什么究极土狗修罗场,不过我好喜欢,好吧,我承认,我是土狗。」 「年纪大了就喜欢一些让正主脚趾扣地的戏码嘿嘿。」 「浪漫的少女心我现在已经没了,只想看点酸爽刺激的狗血淋头的文。」 「生活已经够平淡了,我来上网就是来找刺激的,越刺激越好」 各种古早狗血梗通通都可以在这里看见,幸亏裴宿燃看不见,不然他准会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样子,高维世界的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太超前。 —— 某绿色小说论坛,因为夏泽斐晚新文的这波热度实在是大,于是一连好几个热帖都是关于这本新文的,准确来说,是关于这本新文的主角攻裴宿燃的。 标题:「剧情帖,cp狗和梦女都给姐滚!」 正文:「第一章 刚刚发表的时候,说实话我确实有些失望,不过碍于画风实在精美,让我留了下来。 本来是抱着好奇作者新文会走向何方的心态继续往下看的,看完今天的第二章 ,我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然首先还是要表白作者的画风很精美、文笔还是在线的。 然后,切入正题,这不是个主受文吗?怎么都是按照攻的视角?难道真正的主角受其实是攻?嗯咳咳,开个玩笑而已。 作者,实在不行,改个视角吧,有这么难吗?你不改视角还写万人迷攻这不是等着被骂吗? 忽略以上这些问题,整篇文的剧情处理还是可以的,文荒可以推荐看看,或者只是喜欢画风好看的也行。 ps:裴宿燃确实漂亮,不止文中的受,我也快被他训成狗了救命。」 1l:「cp狗我理解,但梦女……一部bl作品还有梦女也是服了,这么想当同妻吗?」 2l:「不一定,大多数都是口嗨而已,就像之前顶着“xxx(受)是我老婆”的id一样,都是一种表达喜欢的方式罢了,如果你硬要用来把喜欢攻的人打成攻梦女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喜欢受的人也是受梦女?攻受有何高低贵贱?」 3l:「有没有可能我们既不喜欢攻梦女也不喜欢受梦女呢?除了控控之外还有我们普通人好吧。」 4l:「看到前面我还以为楼主是来骂的呢,看到最后一句话,我才知道原来是友军,朕的五十米大刀差点就收不住了,算了,给你穿上敌军的衣服,厚葬了吧。」 5l(楼主):「不要啊,我不是敌军啊(夸张脸)」 6l:「先不提别的,讨论一下,攻一直在追查的凌崎是什么底细?为什么温启元调查不出来,而孟非言说温清许可以调查出来?温启元和温清许大概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并且争斗得很厉害。凌崎是反派吗还是只是反派手底下干活的工具人?」 7l:「哇塞,楼上打的字真多,谁字多我跟谁混,不愧是五颗小红心的大佬,抱紧大佬大腿不放手。」 8l:「看得出来六楼大佬看得很仔细啊。我们论坛就是应该多一点这种老老实实探讨剧情的帖子或评论,整天都是乌烟瘴气算什么?」 9l:「?八楼别虚空索敌好吧,论坛里怎么就乌烟瘴气了?跟隔壁贴吧还有vb比起来这都是小鸡米了。」 10l:「不是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才消停没多久,真是应了那句话,永远年轻永远爱吵是吧?」 11l:「我回复六楼一下,我认为凌崎作为攻的(伪)白月光,肯定是另有所图才会潜伏在攻身边,温启元和孟非言都查不到说明凌崎的真实背景需要动用一定关系,甚至可以用温启元说过的“权限不够”来解释。 而还没出场的温清许可以调查的话,那应该是温家家主为了平衡两个儿子的势力,把原本一起的东西分成两部分,当做是试炼,温清许被分到的应该就是可以调查的权限。 至于凌崎是反派还是反派手下的人,这点还需要日后剧情,我才能有判断。 以上皆是我个人思考,如有疑问,欢迎大家前来补充。」 12l:「大佬们看剧情都好仔细啊,都是用心思考的,只有我看完就忘,不带脑子去看,现在依然脑子空空,只记得攻的美貌了哈哈哈。」 —封楼— 隔壁的帖子。 标题:「舔颜帖,有推荐的神仙画手太太吗」 正文:「如题,看完新的一章,我又陷入文荒了,攻新一章的赛车服真的太太太帅了!呜呜呜没有攻的颜值安慰我,我该怎么办啊,所以大家有推荐的圈内的宝藏神仙太太吗?」 1l:「如果说是热门太太的话,我肯定列举不过来,但你要说是神仙太太的话,我脑海里只有“莳雨”太太,太太的画风真的好绝,把攻的美貌呈现得十成十。」 2l:「同意一楼!莳雨太太我的宝藏太太啊!强推!!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冷门……」 3l:「莳雨很冷门???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大的笑话,楼上你知不知道莳雨太太的手稿已经卖到1w元每幅了?要是她都冷门的话,我圈没有热门太太了」 4l:「啊,裴宿燃这个男人,从他出场起我就知道热度不会低,没想到这么高啊!都有四位数的谷子了。呜呜呜而我还在为了他的小卡吃土。」 5l:「宝啊,要不你分点钱给我吧,然后我用你的钱养你啊」 6l:「裴宿燃,一个注定是大烫门的男人。」 7l:「推荐一个真·冷门神仙,霍非也太太,很会调色彩的太太,特别懂得色彩搭配,好像太太本人就是川美的,她的每一张画都让我有种欣赏艺术品的感觉。」 第34章 8l:「对对对!霍非也太太的画特别神!楼上,仙品!」 9l:「真的没有人知道洛解芜太太吗?翻遍整个评论区都没看到太太的名字,我真的要哭了」 10l:「楼上我懂你!!洛解芜太太就是我的top1!不仅画得好看,还会自己写文配音!太太很全能!」 11l(楼主):「谢谢大家推荐的神仙太太啦,我都已经关注了」 —封楼— 第018章 前脚刚和孟非言比完赛车,后脚裴宿燃就到了台球厅。 斐色台球厅,温家旗下的,准确来说,是温家老爷子送给温清许的十八岁成人礼,当时这座台球厅正好建好,顺手送给自己刚刚带回来的私生子练手。 说起这个,裴宿燃的眼眸暗沉下来,感到好笑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温家那老爷子的想法真是捉摸不透,在接回温清许前,在公众场合向来都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的画面,却冷不丁放一个大,惊起千层波澜。 在温启元二十岁生日前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带回家,还一来就送给那私生子一整座台球厅练手。 任谁看了不觉得父亲故意针对儿子?美其名曰让两个孩子竞争加速成长,实际的意思不就是看哪个抗压能力强从中获胜,另一个就是磨刀石。 磨刀石……真是个好笑的词语,别到时候两个孩子都废了,就真成孤家寡人了,真到那时候就好笑了,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古代帝王。裴宿燃眼底闪过嘲讽的冷光。 想到这里的时候,裴宿燃已经到达了台球厅,抬头看着暗色的金字牌匾,若有若无勾起唇。 希望如孟非言所说那般,他能从温清许这里找到答案,不然…… 他就算死了,也要拉上孟家一起下地狱。 裴宿燃如是想着,短短几秒钟,径直走进台球厅。 台球厅内部的构造都对照着高端会所设计,毕竟能来这里消费的大多都是一个圈子的,既然是一个圈子的,就必然要考虑隐私问题。 于是他刚一进去就有个白衬衣配黑马甲的侍者前来询问:“先生可有预约?还是先生是来找谁的?” “没有预约,我来找你们老板。” 裴宿燃因为先前耽搁了几个小时在孟非言那里还什么都没得到,所以这会儿他烦躁得很。 刚想着如果有侍者来的话,他就顺势发发脾气,没成想来的人是个女孩。 于是到嘴的脏话瞬间没了影子,装出温和有礼的样子,还特意扯出一个笑来:“没别的,我和你们老板有点事要说。” 可能是侍者难得遇见一个态度这么好的客人,所以也没顾得上对方有没有预约,便如仓鼠般点了点头,然后退下。 看得出来,她是个新来的,还是个学生。 裴宿燃意识到这点后,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两眼。 然后,他在对方惧怕的目光中缓缓靠近她,慢慢拿出一叠钞票安安稳稳放在她的手心上,慈眉善目:“这是你的辛苦费,不用客气。” 末了,裴宿燃在女孩的耳边低声说,顺便又悄悄递给她一张卡:“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兼职,但我还是希望你尽快离开这里,这里……并不好。卡里有五十万,应该能帮你暂时解决目前的困难。” “当然,我也不希望我最后帮助的人是个骗子。” 不过在其他人眼里,他们却和调情一样暧昧。 「woc攻是什么绝世圣父?这么善良吗?五十万说给就给。」 「没准人家觉得五十万没多少呢。」 「本来因为他是渣攻,对他印象挺不好来着,但如今看来,是我一叶障目,攻也太好心了吧?」 「也有可能是因为男人的两大爱好:劝风尘女子上岸,引诱良家妇女下海。」 「可这个女孩不是风尘女子啊,应该就是急需用钱的学生,然后看招聘启事才来的。」 「感觉很伤人家自尊心诶」 「不管是因为什么,攻能帮助女孩子已经比绝大多数男人好太多。」 裴宿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侍者,直到她消失在二楼的尽头。 原因当然不是裴宿燃对人家女孩儿有什么意思,他只是想看看温清许在哪儿。 因为侍者得到他的回答后肯定会去和温清许说,他正好通过侍者锁定温清许的位置。 看到女孩上楼后,裴宿燃可以得出结论:温清许在二楼。 不知等待了多久,裴宿燃终于看见温清许的身影。 来人一袭绸缎衬衣,领子没系上,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敞开大片肌肤,眉眼间与温启元有些相似,都是一双丹凤眼。 只是温清许的这双更显得薄情一些,带着一股风流薄幸的味道,温启元的更柔和一些。 温清许一边揉着凌乱的头发一边从楼梯下来,很显然,他刚刚睡醒,深邃的眼窝周围有明显的乌青。 大概他的生母是个外国人,所以才会让温清许生出这么一副五官立体的欧式长相。 在裴宿燃观察温清许的时候,殊不知,温清许也在观察他。 眉眼落拓不羁的青年稍显不耐烦地单手插兜,身上那件条纹衬衫穿在别人身上是老头风,穿在他的身上却是说不出的贵气,红唇雪肤,黑发紫眸,漂亮得惊人。 温清许眼神一凛,原本还在想是哪家的人来找他,直到看见的那一刻,温清许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第35章 自然是帝京声名最显赫的那家的太子爷——裴宿燃。 因为光是那一双亮丽紫眸就足够证明太多了。 「哦莫哦莫,又来个帅哥,不愧是小说,只要是个重要配角,那肯定就是帅哥。」 「嗯,就我从攻和新角色的对视中嗅到了一丝奸情的味道吗?」 「什么什么?!兄弟阋墙?!这是我能看的吗?作者太太,你要是能写出来的话,我就认你做我义母!ps:摩拳擦掌中」 「两个人从颜值上来说也太配了吧,不是说别人和攻不般配,但之前都是淡颜帅哥,在攻身边难免会显得黯淡,也凸显不出攻浓颜的攻击性,而新角色正好也是个浓颜,和攻站在一起一点都不突兀,攻的美貌也被发挥十成十。这谁不说一句般配啊?」 「我懂你!我爱浓颜系帅哥!我爱浓颜系美人!」 “这位是?”温清许虽然猜到对方的身份,但很显然他并不打算主动挑明,目光略显轻佻地一直在裴宿燃的身上晃悠。 裴宿燃当然看穿了温清许的想法,只是懒得深究,冷淡地掀起眼皮:“温二少应该听过我的名字,裴、宿、燃。” 随后,他的视线直指温清许,眼里似乎有一潭深不可测的深渊,掀起眼皮的那一下翻涌出裴宿燃心底的贪欲,突然就燃起温清许心中的火焰。 裴宿燃?温清许咬了咬口腔的肉,默默笑了笑,他想他会永远记住这个名字的。 不过裴宿燃不是圈内人尽皆知他最讨厌私生子吗?还和他的大哥交好,这次又为什么会来找他呢?温清许眼神晦暗地想。 “原来是大哥的朋友,不知裴少为了何事找我?”温清许故意咬着“大哥”这个字眼,显然是借机阴阳怪气。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事成之后,除了关于底线、原则的问题,随意开口。”裴宿燃摩挲着食指上的祖母绿翡翠戒指,姿态傲慢得像是执掌多年权力的上位者。 仿佛他在裴宿燃眼里就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老鼠。 温清许最恨有人因为他的身世而取笑他,但是面前的人又是他暂时动弹不得的,于是只好忍气吞声,只能让话语带刺:“裴少这副姿态真看不出是请别人帮忙呢,像是——被请的一方。” “哦是吗?也许是因为我习惯这么开口了。”裴宿燃不着痕迹地回敬,“习惯很难改变,希望温二少理解。” “哪能不理解?谁能不包容裴少?您说呢?”温清许拐着弯地说裴宿燃仗着家世为非作歹,“裴少想做什么,我都会竭力完成的才对。” 裴宿燃被他这话气笑了,眼底滚动着说不清楚的阴沉,不过他暂时不想与温家起冲突,所以选择了装听不懂:“既然如此,那温二少还不快点帮我?” 他直勾勾的目光一直盯着温清许,明明没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字眼,却偏偏叫人感觉不适,温清许不由得感到后背发凉。 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有令人想要臣服于他的王霸之气,似乎说一句对他不好的话都觉得是对他的亵渎。 如果只是这些,有可能会遭到他人反感,所以裴宿燃用他的美貌弥补了这点。 任何嚣张又张扬的姿态放在这张精致艳丽的脸上,似乎他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为过,漂亮得像只餍足的猫在清洗自己的皮毛,叫人心甘情愿地折服。 「裴宿燃这副模样真的好有胸有成竹野心家那味儿,不愧是大家族从小培养的接班人」 「攻好像我家的漂亮猫猫,啾咪,抱紧吸一口。」 「什么叫你家的?明明是我家的!」 「都别吵了,是我家的行了吧(狗头)」 「你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放你爹的狗屁。」 从前的温启元不例外,现在的温清许也不会例外。 他们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审美、喜好自然会有重合的地方。 “裴少……想要我做什么呢?”温清许真像是被诱惑了一样,喃喃开口,说完才恢复神智,想到自己刚才的痴汉神情,就有些懊恼。 他怎么会因为裴宿燃愣神?明明裴宿燃是温启元那一边的。 可下一秒看见裴宿燃朝他温柔地笑笑,看见裴宿燃的唇瓣一张一合,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出神,去畅想如果他能吻到这鲜妍美丽的唇该多好。 很可惜的是,下一刻他就被打破了幻想。 ——“温二少,帮我调查一个叫凌崎的人,不难吧?” 第019章 凌崎?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温清许听见裴宿燃的话后,在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一遍,终于找到关于“凌崎”这个名字的只言片语。 ——裴宿燃前情人兼救命恩人。 在他刚刚被温家老爷子带回来的时候,为了迅速打入权贵圈子,私下里做了不少功课,研究每个权贵子弟的喜好以及经历。 而裴宿燃显然是他研究的重点,不仅是因为裴宿燃身份尊贵,更是因为他是自己异母兄弟的好朋友。 那段时间裴宿燃身边的人正好是一个叫凌崎的人,所以他自然会有一定印象,同时也调查过凌崎。 不过当时出于还没有完全取得父亲的信任,温清许也只能调查到一些表面上的皮毛,比如说孤儿、身世清白什么的。 总之,一看就很可疑。 当时温清许想着自己一定要得到权限摸清楚这个人的底细。 第36章 可惜等到从父亲那里得到权限之后,温清许又早就把这些抛之脑后。 直到此刻裴宿燃提起,温清许才想到当初不了了之的决定。 不过……裴宿燃为什么会想要他调查凌崎呢?再怎么翻脸无情,凌崎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吗? 温清许这么想着,试图出声询问,可当他看见裴宿燃看似玩世不恭实则谨慎警惕的神情时,又连忙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毕竟——好奇心害死猫啊。 从小就学会看人眼色的温清许如何不明白这点,所以识趣地闭了嘴。 “好啊,我乐意为裴少效劳。”温清许装模作样地行了一个骑士礼,眼神却忽然暗了下来,如同一只躲在暗处的毒蝎,勾起一个妖孽的笑容,“不过——既然是裴少要求我办事,总得让我看见裴少的诚心吧?” 裴宿燃闻言,抬眸收敛不羁的神色,虽然是以正经的神色看着温清许,但依然像一只狡黠的花狐狸:“温二少想要我做什么?比如说?” 温清许的目光略有深意,游离在裴宿燃周身附近,慢慢走到一旁的台球桌边,拿起球杆,以一个标准优美的姿势一举把台球打进洞里。 然后他站起身来,双手撑在台球桌边,侧过头,危险地眯起眼睛,看向裴宿燃:“不如裴少过来亲我一口,然后拍一张合照怎么样?” 裴宿燃挑了挑眉,看向温清许的目光意味深长,半阖着眼,沉默片刻,突然从胸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笑。 温清许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无非就是想借他刺激温启元、想让温启元坐不住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温清许确实比温启元更老辣,更沉得住气,知道温启元喜欢他,所以就想要拿他刺激温启元。 一头逐渐亮出爪牙的乳虎和一只还在喝奶的小狗相比,肯定是乳虎更具有杀伤力。 想到自己发小那个傻白甜,裴宿燃由衷在心里点个蜡。 希望温启元有天能成熟起来吧,不然这家业迟早会是温清许的囊中之物。 不过裴宿燃也乐于满足温清许的要求,反正是温家的私事儿,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看戏的局外人罢了。 虽然裴宿燃与温启元是朋友,但他也很期待这场戏会朝着哪个方向进行,期待温启元看见照片时的情形。 再说了,他现在有求于温清许,即使后续温启元来找他,他也可以以此搪塞过去,还能进一步驯化。 肯定很有趣。裴宿燃不由自主地想。 “好啊。”裴宿燃没花太多心思,径直踱步走过去,脸上绽开越发妖艳夺目的笑容,“如你所愿。” 温清许似乎也没意识到裴宿燃会这么爽快就答应,毕竟他是对方最讨厌的那种人,不过也没来得及愣神,眼神示意远处的侍者拿出手机对准他们。 眼见着那张艳丽的脸庞逐渐靠近,温清许明明先前还能保持镇定的,却在裴宿燃靠近的时候心里的防线逐渐降低,呼吸也跟着停顿,似乎下一秒就会溃不成军,抵住台桌的手不住地颤抖。 像极了古代引诱君王不早朝的祸国妖姬,而温清许就是那个昏君,被这蓝颜祸水吸引到温柔乡缠绵。 可惜这个蓝颜祸水还勾人不自知,一脸无辜地在他耳边吹气:“这个距离……够吗?” 温清许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可耻地想:够了够了!你对自己的认知还不够清晰吗?祸国男妲己,请你别再发散自己的魅力了!不然我真的忍不住了! 他总算知道自己那个蠢货哥哥为什么会喜欢裴宿燃了,因为裴宿燃确实有一种吸引力,引诱所有人沦陷的致命吸引力。 温清许都不由得对裴宿燃浮想联翩,他甚至觉得要是裴宿燃再不停手,他的童子身真的要保不住了。 裴宿燃瞧见温清许的耳根红了,心里觉得有趣,没想到看上去那么浪荡的人居然这么纯情,恶劣的心思席卷而来。 “不是要我亲你吗?才这么点就受不了了?”裴宿燃勾唇莞尔,“还没到重头戏呢。” 话音刚落,在手机拍下照片的瞬间,他咬住温清许的耳垂,在舌尖摩挲,像是在折磨温清许的内心。 许久后,他起身,给温清许的耳垂留下了一个不算很疼但足够令人印象深刻的吻。 裴宿燃走向侍者小姐,温柔地接过手机,选出照片,递给温清许看。 温清许终于得到片刻喘息,却在看见手机上的照片时脸色突然变白。 ——手机上的他看上去怎么这么弱?就像是被裴宿燃玩弄一样,剧本不应该是他威胁裴宿燃就范吗?怎么变成裴宿燃调戏他了? 要是这张照片发过去,按照他那个废物大哥的个性,可能确实会起到不错的效果,但是他并不希望自己真成了一个小三啊,还会让温启元更蔑视自己。 温清许朝裴宿燃怒目而视,可惜后者压根没理会他的情绪,自顾自地倚着台桌,握着球杆,眼里是一览无余的漫不经心的笑意,还嬉皮笑脸地打了个哈欠。 他的这些动作好似在说:这不都是你自己最想要的吗?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的,怪我干什么? 毕竟裴宿燃当真是长了一张妖精脸,再生气的人看见他那张脸都会瞬间消气。 温清许也不例外。 温清许:嗯……似乎这样也不错?到底也算得到裴宿燃的吻了。 第37章 “既然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那么我希望我委托你的事情,你也能办好。”裴宿燃邪气凛然地睨他一眼,“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裴宿燃的手机响起。 裴宿燃一听见这个铃声,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眉眼微暗,似乎有些懊恼地抬眸对温清许说:“还真是不巧,我要找的人正好来找我了,真是白花了这么多精力。不过我给你的委托依然作数。” “如果调查出什么的话,请立刻告诉我哦。”裴宿燃说完,便加快脚步离开。 温清许目送裴宿燃的背影远去,抬手抚摸了一下刚才被裴宿燃亲吻过的耳垂,目光沾上些许揉碎的星光:“裴宿燃……” 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真是个风流人物。” 笑过之后,温清许的眸光黯淡下来,稍后传唤下属过来,厉声道:“就按刚才裴少说的那样下去执行吧。” 裴宿燃,我想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见面。温清许磨了磨自己的犬齿。 第020章 出了台球厅,裴宿燃才接通电话,语调玩味而调侃,故意拖长尾调:“找我什么事吗,凌、崎——” 说着,他的眸子暗了下来,语气柔和到有些失真。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呼吸停滞了一拍,后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以熟稔亲昵的口吻开口:“宿燃,我回来了。” 「救命呐,这熟悉的台词,让我想到古早小说里的第一章 “白月光回国”hhh虽然凌崎不是白月光。」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个“白月光”不是好鸟,如果按照正常的火葬场文学套路,一般都是为攻受的狗血爱情添砖加瓦的。」 「可惜……这不是一般的火葬场文学,不过并不妨碍我觉得会有狗血情节嘿嘿嘿,我是土狗,我爱狗血(狗头)」 “哦是吗?你回来,关我什么事?我是不是还要特意敲锣打鼓、拉个横幅迎接你啊?”裴宿燃满不在乎地说,语气懒洋洋,听起来颇为阴阳怪气。 早前真以为凌崎是自己救命恩人的时候他就烦得不行,此刻得知凌崎不是自己救命恩人了,直接懒得掩饰眉眼间快要溢出来的烦躁。 凌崎面对裴宿燃突如其来的“刁难”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按捺住了,故作温和镇定:“宿燃,我想我们可能有一些误会,我马上就回来了,我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裴宿燃听到“见你一面”,不知想到了什么,难得有兴致掀起眼皮,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对待凌崎依然像是对待情人一般柔和:“好啊,在哪见面?” 既然是要探究真相,那不如从正主身上下手,即使不能一下子就知道真相,也能有点线索。 “嗯,我知道了,挂了。”不等对方回话,裴宿燃自顾自挂了电话,垂眸盯着手机黑下去的屏幕,无声地笑了笑。 凌崎,你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的。裴宿燃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反正时间也花得差不多了,再多花一点也无所谓,只要能让他找到梦境里残害他家的反派,什么都是值得的。 —— s市最大的机场旁边的一家咖啡馆内,氛围安详静谧,伴随着曲调优美的古典乐,在这座以快节奏闻名的大城市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正值黄昏,又是偏僻的地段,咖啡馆内没几个人,守在前台的服务员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盹儿。 “叮咚,欢迎光临~” 随着自动提示音的响起,原本打着盹的服务员一下子猛地惊醒过来,还差点摔在桌上,抬起头看向从门外进来的客人,然后——陷入了怔愣。 进来的客人似乎刚下飞机,拖着小型行李箱,穿着一身驼色的休闲外套,外套内是一件有些许折皱的白衬衫,藏青色牛仔长裤,看上去是刚刚从国外旅游回来的富二代。 客人留着勉强垂落在肩的微卷黑发,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眼镜后的一双眼眸眼型流畅、眼尾狭长,第一眼看过去只会觉得他的眼神十分清冷,慢慢探究起来,才看见他眼底闪出一丝精明的光。 如果有圈内那群人在场,必然会认出这是裴宿燃那个出国的“白月光”——凌崎。 如果谢桉在这里,也会很震惊,因为眼前的人与他有九分相似,如同同卵双胞胎一样,但——谢桉没有兄弟。 服务员见到有客人来,连忙站起身回应:“这位客人,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我们店里正在打促销活动,有两杯半价优惠。 本店的热门推荐有抹茶奶盖拿铁、经典冰美式,客人如果想新品尝试的话,可以尝尝我们新推出的茉莉奶冻咖啡。 如果是想要比较实惠的,我推荐客人点下午茶套餐……” 服务员还未说完,就看见这位年轻俊美的客人一边微笑一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一杯七分甜拿铁,一杯柠檬水,谢谢服务员小姐。” 可能是这位客人的笑容实在具有迷惑性,即使客人没有接受自己的推销,服务员也只是还沉浸在凌崎带来的冲击里,愣愣地点点头附和:“客人先找个位置坐,您的咖啡马上煮好。” 然后凌崎拖着行李箱走到靠窗的桌子前坐下,双手交叠摆在桌子上,目光温和地凝视窗外。 服务员看着凌崎一片岁月静好地坐在那里,心中无限感慨:多好的帅哥,多美的景色,就是不知道人家有对象没……啊呸,我在想什么,我可是新时代自强不息大女人,怎么能因为一点美色迷失心智?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第38章 想到这里,服务员便去制作咖啡了。 “您的咖啡来了,请您慢慢享用。”隔了一段时间,服务员端着两杯饮品过来,声音爽朗活泼。 凌崎这才把注意力从窗外移向服务员,眼神温柔,脉脉含情,似眼含秋露:“辛苦你了,服务员小姐。” 服务员被他这么一看,脸色不由得染上一抹绯红,含羞带怯地摆了摆手:“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应该的。” 饮品上来后,凌崎特意摆好两杯的位置,柠檬水在自己的身前,拿铁在他的对面,似乎是为了某个人——事实上,也确实是为了某个人。 时间一分分度过,拿铁上方的热气逐渐飘散、冷却,稍后凌崎注意到桌子上有一只小虫飞来,温柔耐心地将手指递过去,让小虫顺着爬上他的手指,然后护送小虫到达窗边、最后放生。 在前台目睹这一切的服务员心中更是有万千想法:这位客人真是个温柔的人,哎,如果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像这位客人一样就好了。 这么想着,服务员转身去清洗前面客人留下的杯子,殊不知,在她转身的刹那,原本目光柔和的凌崎立刻转换成残忍的面孔,手指轻轻一按,轻而易举将原本放生的小虫掐死。 生命当真脆弱又顽强。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指尖流逝的凌崎眼神冷淡,客观地如是评价,机械而冰冷,就好像刚才那般温柔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woc白月光这么会装吗?」 「楼上请注意措辞,他不是攻白月光!我们要严谨一点!」 「这不是习惯了吗?没必要这样大惊小怪。」 「莫名有种反差感诶……加上他不知道是什么阵营的身份,多了层神秘的色彩,感觉他之后和攻的交锋会很精彩,至少是双恶人。」 「cp线我就压这个伪白月光了!这种相爱相杀、因爱生恨的戏码够味儿!有我爱的狗血那味儿!爱情嘛,就要面目全非才好看!」 「就我很好奇他和谢桉的相遇吗?两个这么像的人撞上,真的不会以为是在照镜子?」 凌崎嘴畔带着笑意,但眼睛却焦灼痴缠地盯着对面逐渐冷却的拿铁,似乎在等待某个痴念多年的人,脸上的表情与眼底的神色形成鲜明对比,甚至他的目光近乎于偏执。 那个人……当真不会来吗?所以他不在的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那个人对他的态度两极反转。凌崎沉下气,眼神深邃,不知又满怀恶意地脑补了多少古早小说的情节。 “欢迎光临——” 自动提示音还未落下,甚至来人都还没冒头,声音就传了进来。 “好久不见,我的——救命恩人。” 第021章 “好久不见,我的——救命恩人。” 熟悉的嗓音响起,凌崎猛地抬起头,伴随声音而来的是令他魂牵梦绕的脸庞。 来人近乎透明的雪肤,唇瓣红艳,一双狭长圆润的桃花眼充斥着狡黠和妖孽,眼窝深,五官立体,具有西方人的艳丽皮相,又兼具东方人的深邃骨相,极具视觉冲击力,漂亮得像个白瓷娃娃。 尤其是那双深沉如葡萄、耀眼像星辰的紫眸。 真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和他记忆中的那人一模一样,从未变过,似乎连岁月都格外偏爱他,不舍得让他的脸上多几分沧桑。 凌崎的目光逐渐痴迷,紧盯着对方,忽略裴宿燃那句“救命恩人”,激动得连忙站起来,语气柔和:“宿燃,你来了……” “嗯。”裴宿燃没搭理他将要emo的文青情绪,略显懒散地发出一声轻哼,轻车熟路地走到凌崎对面的位置坐下来,熟稔地端起桌上的拿铁抿一口,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随后眼底带笑地看向凌崎,说出的话却不见一丝笑意,“说吧,一下飞机就找我,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在手机上说的?” 凌崎还不知道裴宿燃已经知道他骗人了,听见裴宿燃的话,下意识揪紧心脏:“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了吗?不过三年没见,宿燃怎么就和我这么生分了?怪伤人心的。”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当初你出国的时候我就已经提了分手,再缠着不放就是你不对了,要知道,我从不吃回头草。”裴宿燃懒得与他推拉,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是觉得我愿意为你降低底线吗?” 说着他暗下眼神,眼神中夹杂着嘲弄地开口:“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凭你救过我吗?” “我……”凌崎被他的质疑弄得不知所措,但又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明明三年前裴宿燃对他不是这样,难道是有人给他说过什么?尝试着解释,“宿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不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 裴宿燃向后仰,倒在椅背,吊儿郎当又神气扬扬:“呵,你真以为我会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吗?还是觉得你演技高超?” “五年前的车祸,你根本不是救我的人。”裴宿燃抛出一个惊天炸弹,炸起凌崎心里千层波澜,“看在你之前好歹给我的快乐是真的,你最好现在解释清楚你为什么冒名顶替,不然我不介意把你送警局一趟。” 凌崎闻言,瞳孔下意识紧缩,紧接着心虚地转移视线,转移话题,试图这样糊弄过去:“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可惜不断变化的视线、不断摩挲着柠檬水杯壁的手暴露了他的心理活动。 “还搁这儿装傻呢?别装了,我五年前的车祸是不是和你或者和你背后的势力有关?”裴宿燃根本不care凌崎的茶言茶语,“如果你真的还喜欢我,就告诉我真相,这是你唯一的价值。” 第39章 凌崎终于意识到裴宿燃的话意味着什么,意识到裴宿燃不是开玩笑,盯着裴宿燃看了许久,顺势倒在椅背上,沉默了半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须臾间,他抬起头看向裴宿燃,原本柔和的有裴宿燃身影的瞳孔里逐渐变得阴森,犹如白骨一般死气沉沉又阴气太重。 裴宿燃被这么凝视着,后背突然爬上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裴宿燃实在有些受不住,想开口的时候看见凌崎突然笑起来,笑得骇人又阴冷,如同地狱里盛开的曼陀罗。 凌崎阴冷的眼神就这样盯着裴宿燃,如同躲在暗处窥伺的毒蛇,似乎因为被戳中痛脚所以马上就要暴露本性。 「这个白月光果然不是好鸟,抱紧攻!死变态,离我家攻远点啊!」 「好刺激好刺激斯哈斯哈,就爱这种病娇人设的受。」 「市场上好久没见过这么合胃口的病娇受了呜呜呜。」 「怎么后面接二连三出场的受我都好喜欢啊(满眼粉红泡泡)和攻好配啊救命。」 「攻就是不和主角受般配是吧(狗头)」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 “三年……三年了,果然瞒不住你的眼睛啊,你还是知道了。”凌崎不再是往常清冷小白花的模样,似乎终于撕下了伪装,露出他狰狞的真实的一面,他前倾身体,调侃似的询问裴宿燃,“所以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为什么来赴约?” 不等裴宿燃回答,凌崎就自顾自往下说:“是因为无论是你还是你身边的人对我都只能调查出浅显的一点内容,所以你决定从我本人入手对吧?” 裴宿燃略显慵懒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有了那么点正经,因为确实被凌崎说中了,他的人调查不出凌崎。 既然凌崎这么确定,那么就说明凌崎肯定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 消息渠道……听起来大有来头啊……裴宿燃玩味地抿了抿唇,不躲不闪地看向凌崎。 凌崎注意到裴宿燃的神情,虽然裴宿燃没有直接挑明,但裴宿燃的动作已经可以足够说明他猜对了,不动声色地弯起唇角。 “果然如此。但是你不是说已经分手了吗?所以你又为什么会认为你让我告诉你我就会告诉你呢?” 裴宿燃闻言,狡黠地眯起眼睛,调侃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痞气:“你喜欢我不是吗?你敢否认吗?” 「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吗」 「虽然说攻很自信,但攻他有自信的资本啊」 「因为喜欢,因为爱,所以无底线或者降低底线,啊,凌崎你别太爱。」 凌崎被裴宿燃这么直白的话震惊了,但是好像也没啥好反驳的,因为自己确实还喜欢对方,垂眸低笑了一声:“如果这么容易说出来的话,就不好玩了。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在你出国后,我误打误撞遇到了你代替的那个人。”裴宿燃冷笑,“你们两个真的很相似,如果不是我和你们两个分别接触过,我还真是分不清,都是如出一辙地令我厌恶。” 听到这里,凌崎愣了几秒,脸上的笑意瞬间一扫而空,眼底阴鸷藏都藏不住:“原来是因为他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了。真巧啊。”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的,感觉凌崎想撕了谢桉的心都有。 “是挺巧的。”接二连三被人骗,裴宿燃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风水不好,身子不由得向前倾,盯着凌崎,“不过我还是对你这么做的原因比较好奇。” “想知道吗?”凌崎兴致来了,若有若无地引导,话语暗示性极强,“吃个回头草,我就告诉你。” “……”裴宿燃挑了挑眉,略有些无语,“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啊,就这么喜欢我吗?” 凌崎没否认,默认性的点点头:“我就是喜欢你啊,考虑以身相许吗?” “呵,放你大爷的狗屁。”裴宿燃没好气地回怼,“要说就说,有屁快放。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像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崎这时不急了,慢慢悠悠地抿了口柠檬水,还有心思劝裴宿燃喝咖啡:“哎哟喂,文雅点行吗?这里是公共场合,瞧把人小姑娘吓的,你忍心吗?”说着他还瞥了眼前台的服务员。 不愧是当过几年裴宿燃情人的人,凌崎十分了解裴宿燃的性子,一旦搬出女性,裴宿燃就必然会有所忌惮,从而畏手畏脚。 “我不想干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欢你,并不会害你就行了。至于为什么我和谢桉很像?我不打算告诉你,这是我要带入坟墓的秘密。”凌崎笑眼弯弯,像只狐狸一样,“当然,如果你一味拒绝我,那就由不得我了。所以——裴宿燃,你只能选择我,别无选择。” 「这是什么意思?要强、强/制/爱了吗?」 说完,凌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等着裴宿燃的答案。 “是吗?你确定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吗?”裴宿燃笑得勾人,翘着二郎腿,年少轻狂又不乏轻佻。 凌崎闻言,疑惑地蹙眉,轻蔑意味扑面而来:“你是说你其他的追求者吗?那你尽管一试,但我保证你最后只能属于我。” 裴宿燃恍然大悟一般,装作懊恼的样子:“看来我的表达让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你给我有第二个选择吗?” “没有。”凌崎斩钉截铁地否认,眼底是一览无余的恶意与执念,“你的选择只有——marry me or die。” 第40章 「omg,好暧昧的英文,配上这暧昧的场景,简直就是王炸,仙品!大大的仙品!」 「“不爱我就死。”凌崎好疯批病娇啊嘿嘿嘿,有那味儿了。」 「这就是高手博弈、点到为止吗?明明也没过多的肢体接触,但我总觉得他们性张力好强啊。」 「放心,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狗头)」 谁知裴宿燃漂亮的眼眸转了转,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点在自己的脸上,看向凌崎的眼睛笑意满满,却是嘲讽的笑意:“no,我有第三条路。” “什么?”凌崎听到这里,疑惑开口。 然后在凌崎询问的目光中,裴宿燃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 “——你死我活。” 话音落地的瞬间,咖啡馆内的音乐刚好戛然而止,出现了死一样的寂静,凌崎平静的脸庞出现一丝裂痕,瞳孔微微睁大,怔愣地盯着裴宿燃。 只见裴宿燃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看来你还是死性不改,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谈的。如果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真相而相信你,那你就是太蠢了。” “就算现在调查不出来,我之后也会调查出来,时间的问题。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真的能做到完全没有bug吧?” 裴宿燃说着,站起来作出转身要走的样子,侧过头,目光寒冷似冰,看着他,“凌崎,你觉得我会愿意受你要挟吗?” 说完,裴宿燃朝门口走去。 凌崎听完裴宿燃的话,原本活跃热络的心一点点冷却,死死地盯着裴宿燃那杯见底的咖啡,涣散的眼神中透着淡淡的悲伤。 不知凌崎想了些什么,踌躇不决,犹豫了一会儿,斟酌着词句,缓缓向裴宿燃询问,眼神意味深长:“你真的要和我作对吗?如果你现在后悔的话,我或许还能酌情考虑一下。” 走到门口的裴宿燃闻言,回过头看向凌崎,眼神轻蔑而又倨傲:“口气挺大啊,你算什么东西?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脏男人,也敢左右我的决定。” 忽而他嗤笑一声:“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居然好意思说出来,真以为我奈何不得你?懒得管罢了。” ——“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背景,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亲手送进警局。” 话语到了尾声的同时,裴宿燃的最后一丝衣角消失在凌崎视线。 凌崎心头绷紧的那根弦猛地断了,似心跳空了一拍,又像心头一块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似乎他即将失去什么。 望着裴宿燃离开的方向,凌崎情不自禁捂住胸口,痛苦得喘不过气,喉咙中发出几声悲鸣。 为什么……他怎么都不愿再看自己一眼?为什么……他就这么讨厌自己吗?明明他只要服软一句,自己就会如实相告的…… 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了上来,让凌崎心如刀割,泪水似乎下一秒就会奔涌而出。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请先生自行离开。” 就在凌崎正伤心的时候,服务员毕恭毕敬地围了上来,凌崎这才缓过神,温和地道谢:“好的,谢谢。” 于是凌崎便起身走出了咖啡馆。 走出咖啡馆的瞬间,凌崎眼底悲伤、脆弱的情绪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厉的冷光。 裴宿燃,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 第022章 裴宿燃刚出门口,电话就响了起来,接通电话,对面传来温清许的声音:“裴少有空吗?” “温二少找我什么事?我委托的事情办好了吗?”裴宿燃不由得失笑,嗓音带着些许轻佻。 “调查到一些眉目,但需要裴少今晚参加一个宴会。”温清许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吊儿郎当,“为了庆祝你要调查的那个人才举办的归国宴。” “凌崎?”才和正主打完照面,裴宿燃从别人那里再次听到这个人,皱起的眉头更加明显,语气中的烦躁、轻蔑扑面而来,“他也有资格让我出席?我看起来很像搞慈善的吗?” “既然没有调查到的话,就别给我打电话。我的时间很宝贵。” 说着裴宿燃就要挂掉电话,然后听见温清许的声音传来:“慢着。裴少,我已经查到了。” 在打电话之前,温清许就意料到裴宿燃的反应了,所以并没有因此有一丝生气的迹象:“如果我没有查到的话,我会来给你打电话吗?裴少,你猜猜凌崎是以什么身份回来的?” 「这个样子……看来凌崎的身份很不一般啊……」 「嗯,这种狗血豪门文,重要角色的身份都挺不一般的。」 「所以温清许真查到了吗?他哥都不能查到,他查到了,该不会温家老爷子真准备传给温清许吧?反正名流圈也有私生子上位的例子。」 「我觉得你在内涵孟非言,但我没有证据。」 “什么?”裴宿燃不出所料地皱起了眉。 “我听说裴家最近正在为了竞标一块土地而一直做准备,你们的竞争对手叫什么来着……”温清许没有一来就告诉裴宿燃,而是跳了个话题,似乎是故意消耗裴宿燃的耐心,“好像叫……盛乐集团是吧?” 裴宿燃知道温清许是在有意捉弄自己,但也无可奈何,因为目前他有事相求,所以不得不按捺住眉宇之间的烦躁:“你到底想说什么?要说就说清楚,说一半藏一半算什么人?” “裴少,我前面可是让你猜凌崎回国的身份了,你再与盛乐集团联想一下。”温清许发出一声轻笑,“裴少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第41章 他的话刚一落地,就如同当头大棒向裴宿燃敲下来,裴宿燃陷入沉思:盛乐、凌崎、归国宴…… 裴宿燃忽然灵机一动,试探地询问:“凌崎是盛乐老板?” 对面没有回答,回应他的只有笑声,已经足够有力地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意识到这个想法的裴宿燃脑海中迅速浮现很多关于盛乐的资料。 盛乐集团,近一两年靠迅速发展的互联网崛起的ip在国外的公司,公司创始人极其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 关于他有多个传言,有说他是个华裔年轻人,也有说他是个外国人,但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位创始人。 如果创始人是凌崎的话……裴宿燃联想到凌崎出国的时间和盛乐崛起的时间,都一一对上了……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念头。 凌崎是盛乐的老板,那么……他就是自己这次的竞争对手。 裴宿燃比较担心的是:所以凌崎知道吗?又或者他就是因此回来的,原文中我后续面临公司破产也是因为凌崎吗? 这么想着,裴宿燃眼神一暗,像是暗藏杀机。 “是的,至少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是这样的,当然他是否有其他的身份,我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温清许看似是老实的回复,实则还是在套路着裴宿燃,“所以裴少是否愿意出席呢?” “即使我没有别的企图,但是只要他是盛乐创始人,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走一趟。”裴宿燃语气坚定,眼神中透着野心。 得知自己的意图成功,温清许的嗓音没来由多了几分兴奋:“ok,那么我们今晚见。我相信裴少一定也收到了邀请函。” “嗯。”裴宿燃的尾音刚刚消失,迅速挂断电话,恢复一脸的冷酷,点了短信那一栏,正好看见有个陌生头像给自己发的短信: ——“裴先生,我们诚挚邀请你前来宴会一聚,为了庆贺我们创始人归国,如果裴先生能来,我们将不胜感激。” 碰巧这时又打来一个电话,裴宿燃低头一看备注。 ——顾宁打来的。 「哎哟喂,刚应付完攻的“白月光”,受的“白月光”就来了,攻这是什么吸引“白月光”的体质啊?」 「没办法,咱们小裴太受欢迎了,自带万人迷光环。」 「简称“魅魔”(狗头)」 看来顾宁他们已经发现他走了,所以才会急着给他打电话。 裴宿燃这么想着,眉宇之间不无洋洋得意的神采,随手接通了电话。 刚一接通,对面果不其然响起顾宁焦急的声音:“宿燃,你在哪?你走怎么不叫我一声?” “我们应该还没亲密到你可以要求我汇报行程的程度吧?”裴宿燃正值脾气不好的时候,正愁找不到人撒气呢,没成想顾宁这就撞上门了,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我去哪儿还需要向你汇报一声?到底谁是金主、谁是情人?” “我……”面对裴宿燃的阴阳怪气,顾宁有些不知所措,说不出话,“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让你生气了。如果是的话,你说出来,我一定会改的。” “收回你那副小白花的模样。我就是告诉你,既然是作为情人,就要有情人的样子,少来管我的事情。”裴宿燃说完又想到了什么,轻佻地抬起下巴,调笑着,“今天晚上我有个宴会,你陪我。” 顾宁闻言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电话那头裴宿燃又说:“你是我现在的情人,出去是代表我的脸面,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参加宴会的时候我的情人会给我丢人现眼。” “置办衣服的钱我已经打到你卡上了,晚上六点我会来接你。” “嗯,好。”顾宁的语气略显沉闷,似夏夜里潮湿闷热的风,风中的爱意都快压抑不住了,想要的那个人却嫌弃他的闷热。 顾宁想要多听一会儿裴宿燃的声音,可惜裴宿燃说完就干脆利落挂断了。 他盯着挂断的电话,失落又不乏苦涩地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天。 万里晴空的蓝天中有一团白云,不知是顾宁太想裴宿燃还是怎么的,他竟然觉得白云形状像极了裴宿燃。 这个念头产生的同时,顾宁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后又觉得自己很可悲,他居然爱裴宿燃爱得这么热切。 ——真正地视裴宿燃为光、为神明一般热烈地爱戴裴宿燃。 可是他的神明不爱他。 顾宁缓慢地闭起眼睛,大笑起来,带着极致的酸涩与悲凉。 像这样持续了一阵子,顾宁重新睁开眼,难过没有留存在心底,因为他又哄好了自己。 伤心难过、自我pua、伤心难过、自我pua……顾宁就是像这样循环往复的。 起码现在他还是裴宿燃的情人,只要还在裴宿燃身边,那就有机会。顾宁无所谓等待多久,只要一直能守在那个人的身边就好。 把那个人身边的野狗都熬死了,那他自然会上位。 像这样想着,顾宁打车去商场购物。 —— 裴宿燃挂断顾宁的电话后,温启元又打过来。 「第三个电话了……攻还真是万人迷。」 「准确来讲是万男迷(狗头)」 「?喜欢他的女生也挺多的啊,这怎么不算是万人迷呢?」 “宿燃,你收到盛乐的邀请函吗?”温启元半点都不拐弯抹角,接通电话就直奔主题,比前两个人爽快多了。 第42章 不愧是他发小,知道他讨厌磨磨蹭蹭。裴宿燃如是感慨一句。 可惜,他们终究回不到从前那样纯洁的关系了。 “嗯,你也收到了?”裴宿燃敏锐地从温启元的话语里捕捉到什么,猜测地询问。 很显然,温启元还不知道裴宿燃和温清许已经有交集:“是。我本人是并不想去的,因为温清许那小子也要去,你也知道的,他可是我爸出轨的证据诶,我怎么可能愿意和那种人共处一室?” “你既然已经有决定了,那你找我干什么?”裴宿燃不轻不重地说,像是在逗弄一只宠物。 “虽然我本人不想去,但如果宿燃你要去,我也是可以去的。”温启元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羞赧,大概是经历了包间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可以和裴宿燃更进一步,所以不知不觉作出青春期少年情窦初开时的姿态,隐隐自居为正宫。 考虑到自己要带着顾宁和温清许会面,如果温启元也去的话,必然会有麻烦,所以裴宿燃没想太久便做出了决定:“你放心,我不会去的。” 嗯,他只是不想看见他们打起来而已,这怎么能算谎言呢?裴宿燃在心里狡猾地眨了眨眼。 那头的温启元听到后心情变得更加高兴:“行。宿燃如果不去的话,那今天晚上有空和我一起去玩吗?”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处理,今晚没空。”裴宿燃说得是如此温柔动听,但只要细听,就能发现他的敷衍。 虽然温启元听出他的敷衍,但为了不让裴宿燃反感,装作没有听出,失落地回答:“哦好的,你先处理你的事情吧,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聚聚。” “嗯,先挂了。”裴宿燃说挂就挂,半点就不带犹豫。 对面的温启元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看了一小会儿,最终打开手机先打了一个电话。 “退掉吧,我想邀请的人不想来,留着也没用。” 打完电话后,温启元握住手机的手缓缓垂落,一个人坐在茶几上,低垂着头,看上去怪可怜的。 “叮。” 手机传来接收短信的声音,温启元疑惑地打开手机,点进给他发短信的陌生头像,便看见了此生难以忘怀的图片。 ——裴宿燃将温清许抵在台球桌边,两人的动作十分亲密,好似在接吻。 除了图片之外,还有一则讯息: “想知道为什么吗?那就参加今晚的宴会。” 那一瞬间,愤怒、痛苦充斥了温启元的内心。 到底是为什么?宿燃他明明知道自己最讨厌这个私生子弟弟的,明明宿燃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为什么还要做这样让他生气的事情? 温启元盯着那张照片,脸色逐渐凝重,被不甘、嫉妒冲昏头脑,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地把手机重重地往外扔去,似乎这样就能平息他的难过。 他喘着粗气,过了好久,才再次把手机捡回来,给另一个陌生头像发了短信。 如果裴宿燃看见的话,必然会发现温启元发短信的对象正是给裴宿燃发短信的盛乐集团。 ——“好,我会出席的。” 第023章 夜幕降临,裴宿燃领着顾宁从车上出来,在出来前经过顾宁的身边时低声说:“不要自作主张,当个花瓶就好。在宴会的全过程必须寸步不离、一刻都不能私自离开我的身边。” “是,我会乖乖跟在您身边。”顾宁顺从地屈下脖颈,低眉顺眼的,似一株含苞待放的含羞草。 裴宿燃见此满意地点点头,出来的第一眼就看见温清许站在宴厅的门口。 温清许见到他,径直走了过来,温和有礼的脸上在看见裴宿燃身边站着个人时出现了一分狡黠:“裴少,这位是?” “情人罢了,顾宁。”裴宿燃语气平淡,似乎旁边的人不是人,而是他随手玩弄的一只小宠物罢了,对着顾宁介绍温清许,“这位是温二少——温清许。” “温二少好。”顾宁唯唯诺诺地问好,随后又站在裴宿燃的身后,像墩木桩似的,一动不动,沉默寡言,安静木讷。 温清许见此也没多想,因为他本次宴会的目标本来就是裴宿燃,其他人不过都是摆设,所以别人向他问好时他只是略显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裴宿燃身上。 “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一起去喝酒吗,裴少?”温清许逼近裴宿燃,贴近裴宿燃的耳边,表面上看起来是提议,实则是暗示,“你要调查的那个人最近似乎会有大动作。” 裴宿燃心领神会,朝顾宁看了几眼,示意他先去周围逛逛,顾宁见此顺从地走开,等到顾宁走远后,裴宿燃和温清许就走到角落里的餐桌的旁边。 “他已经走了,你说吧。”裴宿燃顺手用开瓶器打开桌上准备的一瓶百加得朗姆酒,将酒倒入高脚杯后,径直端起来,靠在餐桌边微眯着眼,摇晃着酒杯,“查到什么了?” “盛乐最近不是在和你家抢夺一块地的竞标吗?”裴宿燃才刚抿一口,温清许就十分自然地用手抚上杯壁,制止裴宿燃想要喝酒的动作。 顶着对方不解的眼神,温清许从裴宿燃手中接过杯子,哦不,与其说是接过,不如说是强势夺走。 在裴宿燃震惊的眼神中,温清许将唇覆在刚才裴宿燃喝过的地方,狡黠地弯起眼眸:“这位创始人私下里正在接触负责竞标的政府人员。” 第43章 「omg,这怎么不算是间接接吻呢?」 「果断就会白给,犹豫就会败北,所以弟弟选择骚气冲天」 「这真的不会细菌传染吗」 「楼上你真是浪漫过敏啊,油盐不进啊你。」 裴宿燃看着对方在自己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心里略有些嫌弃:我记得人体的细菌很多吧。 表面上裴宿燃还是保持着冷静,转眼一想,反正到时候生病的又不是他,温清许喜欢喝别人剩下的就让他喝。 裴宿燃重新倒了一杯酒,一只手端着酒杯晃,另一只手搭在刚才那只手臂上,臀部刚刚好抵着桌子边缘。 他随意地垂眸,黑发挡住了温清许看向他的视线,开口的语气颇为玩味:“贿赂官员,他就这么想从我手上抢东西?” “既然这么重视我,那我可不得好好陪他玩玩。让他看看打倒我容不容易。”裴宿燃眉宇间充斥着一股轻蔑,属于上位者的不可一世的气质,“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被打倒的话,裴家就不用被称作帝都第一世家了,直接收拾收拾回农村种地算了,正好我祖上还留传下来几亩地。” 然后他向温清许扯出一个笑,冰冷凉薄,笑容的弧度沾满刻薄寡恩这四个字,笑意不达眼底,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温清许眼里,这抹笑容似刻骨铭心的罂粟,又似寒冷至极的砒霜,漂亮至极,刻薄到底,像一株热烈绽放的月季花,竟叫他不由得愣了神。 裴宿燃确实很耀眼,很漂亮,漂亮到让他想做一个为美人冲冠一怒的昏君,舍弃用阴谋诡计、用几年卧薪尝胆换来的一切,只想与这位美人远走高飞,只羡鸳鸯不羡仙。 也怪不得他那个哥哥喜欢裴宿燃喜欢到可以与老头子闹个天翻地覆,这才让他有可趁之机。 说起来,温清许还应该感谢裴宿燃,如果没有裴宿燃,温启元或许就能成为老头子心目中完美的继承人,他就不会这么顺利地取得老头子的信任。 「攻确实是一朵花啊,美人就该做1。」 「美1强0yyds!支持美攻统治全世界!!」 「温清许这样子不会也沦陷了吧?」 「谁会不为攻沦陷啊,人人都爱裴宿燃!!裴宿燃值得全世界最好的爱!!」 「温清许,承认吧,你就是喜欢裴宿燃!!」 愣神也仅仅是片刻的,因为下一秒他就听见裴宿燃说:“你已经把那张照片发给了温启元,对吧?” 裴宿燃是眯起眼睛的,这意味着他处于警惕、怀疑的阶段,即使温清许可以堂堂正正地说“是”,但面对他的眼神时,却依然不敢自信半分。 不知为何,他在裴宿燃面前无论什么时候都逞不了威风,无论表面上是多么轻松自在,心里却永远都是处于下风。 裴宿燃不用动用一兵一卒,光是站在那里,就会有人甘拜下风。 温清许当然不甘心一直受裴宿燃所牵制,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被对方蛊惑似的,主动靠近裴宿燃,沙哑磁性的嗓音格外撩人:“是又如何?裴少是担心温启元会生气吗?” “……”这怎么可能,他在说什么屁话,我会担心一个男的是否生气? 裴宿燃无语地瞥了温清许一眼,以一种奇怪的眼神:“不,我不担心他生气与否,因为他不会恨我,你应该担心一下自己,我觉得他想杀你的心都有。” “再说了,一只狗而已,有什么值得我担心的?我最不缺的就是狗,他就算生气了,也应该对我感恩戴德。” 裴宿燃说着,在温清许原本靠近的基础距离上再次拉近距离,暧昧、游离地在他耳边喘气:“他不想当了,你也可以弟承兄业,继续当我的狗啊。” 说罢,温清许清晰地听见一阵轻笑声,声音酥酥麻麻的,如听仙乐耳暂明。 「笑死我了,神他爹弟承兄业,说真的,攻不会又是玩菀菀类卿这一套吧?凌崎和谢桉长得像,顾宁长得像他,温启元和温清许又是兄弟,肯定会有相似的地方。」 「啧啧,替身文学算是被攻玩明白了。」 「兄弟盖饭,总攻人士狂喜!」 「所以我能看见兄弟盖饭、二子伺夫的那一天吗?」 「放心,楼上,在绿江,你看不到这一天的。」 温清许还没来得及愣神,远处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弟弟?” 说话的人要多咬牙切齿就有多咬牙切齿,尤其是最后的“弟弟”两个字,阴阳怪气、尖酸讽刺冲破云霄,本就恨意丛生的心在看见刚才这一幕后达到了巅峰。 「哦豁,被抓包了。」 「有种原配捉奸渣男和小三的即视感hhh」 「不是,裴宿燃和温清许这俩的偷感怎么这么强」 「我决定了,这对cp就叫偷感cp吧(狗头)」 「你们都太油菜花了,我羡慕你们的菜花,下辈子我还要和你们做网友」 「哥夫文学照进现实,虽然不算哥夫,但是攻是哥哥的心上人,四舍五入就勉强算是哥夫吧?嘻嘻(狗头)」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哥夫!」 「牛头人狂喜!文艺复兴啊!」 裴宿燃和温清许听见这个声音的反应有细微区别,但大致一样,都挺平淡的。 裴宿燃闻言,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梢,玩味地瞥了身边的温清许一眼,好似在说“是你搞的鬼吧”,温清许被他看得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第44章 然后裴宿燃把视线移向温启元,反过来质问温启元,调侃温启元道:“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来了就罢了,还这么凶神恶煞,也不怕被传能止小儿夜啼。” 温清许嘛……因为本身温启元就是被他用计逼过来的,所以自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毫不退让地直视温启元的眼睛,散漫的姿态与温启元此刻狠厉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开玩笑,他温清许或许会在裴宿燃面前委曲求全,但对于这个哥哥……凭什么让他忍让?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主动竞争才有结果。这是温清许小时候明白的道理,所以当面对他这个异母哥哥时,温清许自然不会退让。 因为一时的退让有时候会成为一辈子的退让。 温启元没有反驳裴宿燃的话语,只是死死盯着裴宿燃身边的温清许:“宿燃,你撒谎的事之后再说,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你诚实,我都会原谅你。但现在麻烦你让开一下,我要单独和他对质。” 「冷脸洗内裤啊这是,我以为多少会对裴宿燃降低好感的,没想到还是选择了原谅。」 「哎,王宝钏来了都得感叹你怎么这么恋爱脑。」 「冷脸洗内裤好啊,冷脸洗内裤妙啊,冷脸洗内裤呱呱叫啊,不会冷脸洗内裤的受不是好受。」 「我明明是压弟弟股的,但是哥哥太恋爱脑了,我就浅浅翻个墙。」 「不过哥哥心胸好狭窄,一点都不适合做正宫,不要不要!!」 裴宿燃听见后,理解地点点头,意识到没自己事儿,识趣地让开了位置,找到一个绝佳的看戏位置,把远处的顾宁叫过来一起看戏。 温清许看见坐在旁边看戏的裴宿燃和他身边给他按摩捶肩膀的顾宁,终于明白前面裴宿燃为何那样自信,因为温启元对裴宿燃是真的宽容啊,仇全部记在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头上。 温清许:……以后再也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虽然他心里在埋怨,但表面上为了气温启元还是装作神情自若,看着温启元两眼杀气地走向自己,戏谑地勾起唇角,嗓音阴柔却暗藏杀机。 “大哥,真是好久不见啊。” 第024章 温清许以为温启元就算再讨厌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和裴宿燃的注视下公然与他起冲突,顶多警告一两句。 很可惜,他高估了温启元对他的忍耐度,而且温启元显然不在正常人的范围之内。 “去你爸的好久不见,谁跟你是兄弟,你个私生子,也配跟我抢男人?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是我平日里对你的态度让你产生了可以跟我抢东西的错觉吗?”温启元气得直接开始飙脏话,“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是吧?我这就让你看看我帝都第一小霸王的厉害。” 「救命啊,怎么有种豪门怨夫打小三的即视感。」 「这话说得……让我想到了雪姨的“有本事抢男人,有本事开门啊”hhh」 「原本以为是真刀实枪打一架,没想到是互扯头花hhh笑死了。」 怒气值满格的温启元已经忽略周围还有很多双眼睛的事实,温清许的话还没落地几秒,他的脸就迎来了温启元的拳头。 “噗通”一声,速度快到温清许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挨了一顿老老实实的毒打,撞到桌角上,桌角尖锐坚硬,疼痛感很快就席卷全身。 温启元显然还不满意,大步走到温清许面前,揪着温清许的衣领,强迫他站起来,又是一拳,把温清许的脸都揍肿了,嘴角还留下血痕。 温清许也不是好惹的,身为富贵人家自然一直接受专业人士的训练,跆拳道都练成了黑带,之前处于单方面被温启元暴打,也只是因为温启元出手太唐突了,他都没有做好准备就被打了。 回过神后的温清许立马反击,一拳打到温启元左脸,力气很足,直接让原本处于优势的温启元人仰马翻,松开了他的衣领,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睛里的怒火更盛,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不把温清许打死不罢休一样。 温清许乘胜追击,上前几步,扣住温启元的肩膀来了个过肩摔,然后温启元摔倒的同时反握住温清许的胳膊,于是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打起来。 “你自己追不上,就别怪别人抢,自己不被爱还要去怪别人,有本事在这里找事儿,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如何获得别人的喜欢。”温清许占上风的时候,双手钳制住温启元的脖子,语调讽刺地开口。 「看他们打架,我怎么还觉得过瘾啊,我不会是魔鬼吧?」 「有种小三对原配说“不被爱的才是小三”的感觉,简直就是——泰裤辣!」 「是的,不被爱的才是小三~温启元啊,要是你想要得到攻的心,就要努努力,知道吗?(恶魔低语)」 周围的人都闻声看过来,目瞪口呆地看温家兄弟互殴。 作为本次事件的万恶之源,裴宿燃坐在远处的餐桌边,一边吃着美食一边欣赏两人打架的情形,身旁还有个情人给自己按摩,别提多快乐了。 反正他又没有指使他们打架,照片是温清许自己发的,被打也只能怪他自己,就是有些惊讶的是,没想到温清许这打架的功夫还挺了得,与温启元不分高下,甚至还能隐隐占到上风。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上前阻拦?他们敢拦吗?两个都是温家的少爷,而且在这种名流的宴会上两个富家少爷打架是很少见的。 第45章 更别说这还是顶级世家的丑事,平日里无聊至极,好不容易遇到让人开怀一笑的事儿,可不得好好看个热闹。 就在所有人都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时候,门口又传来一阵声音。 “大家都在看什么?” ——熟人的声音。 裴宿燃听见这个声音,条件反射地抬眸望过去,看见一身深灰色西装的孟非言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意味深长,迸溅出一丝精明的光。 看得出来,他刚刚走进来。 虽然裴宿燃一看见孟非言就会想起昨天浪费的一上午,但是不得不承认,孟非言还是有点用的。 虽然孟非言不能调查,但他给自己介绍了温清许,温清许可以调查,那就勉强算是他实现诺言了吧。 孟非言一进门,就因为众人的视线集中到一处而感到好奇,所以不由得出声询问,快步走上前的同时也在人群中搜寻某个人的身影。 终于在角落的餐桌边看见了,这还得归功于裴宿燃坐的位置正好在众人围观的不远处,没一会儿他就找到了。 正好裴宿燃那双紫眸看向自己,深邃漂亮得如同从海里打捞上来的玛瑙,神秘而高贵。 嗯,很好,那个人也在看他。孟非言不知道裴宿燃在想什么,自作多情地当做是他们心有灵犀。 就是裴宿燃身边跟着的小情人有些碍眼。孟非言哼哼唧唧地想。 可惜裴宿燃只是短暂扫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回远处两个人斗殴的现场。 孟非言见此,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值得这么多人围观,于是连忙挤上去,推开人群,便看见两个人在打架的样子。 看清楚打架的人的样子,孟非言沉默了:这两个人他认识,是和他家有贸易往来的温家的两位少爷,其中一个还是裴宿燃的发小并暗恋无果,另一个则是昨天他推荐裴宿燃去找的人。 看清楚后,孟非言抬起头又看了裴宿燃一眼,发现裴宿燃完全就是看戏的表情,心里了然,有些轻佻地开口:“哎哟,这不是温家的二位少爷吗?怎么打架啊?还是在别人的宴会上,俗话说得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事儿,干嘛非要打架呢?” 周围的人一听,大脑飞速运转,明白了孟非言的意思,稳重的还能保持冷静,年轻点的偷偷笑起来。 在座的都是人精,表面上孟非言看起来是在劝架,实际上是在挖苦温家二人,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俩兄弟同父异母,关系最是势同水火,和“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没一个字沾边。 听到孟非言这话,裴宿燃意味不明地看向孟非言,嘴角噙着一抹笑,兴致勃勃地看了对方几眼。 ——孟非言这人,还真会阴阳怪气。 温家二人听见后,也意识到这人是在挖苦自己,在看自己家的笑话,都停下手,站了起来。 眼见着不打架了,周围的人自知没趣,便也散开。 温启元这才想起自己父亲的话,脸色变得煞白,但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朝温清许放狠话:“这次就先饶了你,要是你再去勾引宿燃,我就算是去坐牢也要把你打死。” 听到“宿燃”两个字,孟非言面色凝重地打量温清许几眼:要是温启元说的是真的,温清许觊觎裴宿燃,那我不就是给自己多找了个情敌吗? 这么想着他又看向裴宿燃,发现裴宿燃正在朝他意味深长地笑,诡异又细思极恐,漂亮是漂亮,但也很瘆人。 看到这里的孟非言彻底绝望了。 造孽啊,他不就是想和裴宿燃有点话讲吗?怎么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耳边又传来温清许的阴阳怪气:“最后是谁被打死还不一定,反正他主动亲过我,今天参加宴会也是我让他来的,你有这个能力吗,你就在这里说。” “你!”温启元气得半死。 裴宿燃看见他们一副又要打起来的架势,自觉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缓缓站起身,嘲弄地扯起唇角:“没想到你们还挺幼稚的啊。” 然后他懒洋洋地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冷冷地盯着温启元:“你不是要个解释吗?我给你解释。” 第025章 “我找上温清许是因为你没用,帮不了我,所以我只好找别人了,那张照片……算是酬劳吧,不过你不是最应该清楚我这个人性格的吗?做出这种事情应该不奇怪吧?” “如果还介意的话,那只能说明你不够喜欢我。” 全然没有做错事的自觉性,哦不,在裴宿燃眼里,他做的从来不是错事。 温启元狠狠地被裴宿燃泼了桶冷水,眼神涣散,木木地望向裴宿燃。 裴宿燃表情平静,并没有因为对方而有任何情绪波动。 倒也确实,裴宿燃不可能会为了别人而动摇,他是个天生的无心者。 “愣着干什么?难过了?”裴宿燃一脸不信,还有心思调侃性的笑话他,“这么想获得我的注意的话,那就努点力,争取比你弟弟带给我的利益大。” 温启元闻言,连忙回过神,收敛失落的情绪,回答:“没有难过。我……会加油的。” “那就好。既然都是来参加宴会的,那就一起坐着等吧。”裴宿燃转眼朝另外两个人看过去,眼底划过一丝玩味,“宴会应该要开始了呢。” 刚才目睹裴宿燃和温启元“调情”的两人还有些不适,在裴宿燃看向自己后,温清许捂着自己受伤的嘴角“嘶”了一声:“那还是赶快坐下来吧,刚刚打了一架,需要好好补一补。正好也能讨论讨论你的下一步操作。” 第46章 这话暗示性极强,就算是陌生人,都会从这话里嗅到不一般的气味,更别提是在温启元和孟非言的面前,这是在示威,在说他和裴宿燃有秘密,而他们不知道。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两人齐刷刷地看向裴宿燃,可惜裴宿燃并没有解释的动作,只是顺着温清许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在一旁的桌边坐下来。 眼见着裴宿燃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个位置都被霸占,孟非言和温启元也懒得继续深究,连忙坐在裴宿燃的对面,当然他们之间相差了两个位置。 「哎哟,坐这么远干什么?生怕别人看不出你们是情敌?」 「太修罗场了吧这位置。」 「没关系,我就爱看修罗场。」 「没关系哒没关系哒,小裴放心飞,出事自己担,嘿嘿嘿,妈妈就爱看你尴尬的样子」 裴宿燃没空理他们的别扭情绪,径直用刀叉切了一块鹅肝放在嘴里,等待着宴会开始。 反正他本次参加宴会的目标也是凌崎,别人与他无关。 只是他在看见最后一个评论的时候,刚刚吃下去的鹅肝不小心卡在喉咙里了,咳嗽了几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卡到喉咙了吗?需要喝水吗?” “服务员,水……” 孟非言和温启元同时开口,但是话还没说完,他们就看见裴宿燃身边原本一直沉默寡言的顾宁手疾眼快地给裴宿燃端来一杯水,另一边的温清许见有人递水,他就给裴宿燃递了张纸。 孟非言and温启元:好像没我什么事了,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不是,这场景怎么这么好笑呢?」 「一人出事,四人着急。」 「哈哈哈小裴太可爱了,哦对了,鹅肝好吃吗?」 「没吃过,不知道。」 裴宿燃自然地接过水杯,猛地灌了一口,因为动作过大,所以多余的水洒出来了,他正好顺手接过餐巾纸擦了擦下巴。 不得不说,不用自己准备的感觉真好啊。裴宿燃如是感叹。 刚擦完水,裴宿燃就察觉到身边的温清许有接近的迹象,但他懒得管,无非就是想借他逼温启元生气,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吃完剩下的牛排。 然后,他耳边传来—— “le spectacle commence.” ——潮湿的、低哑的、温暖的。 话音落地的瞬间,聚光灯熄灭,周围响起了吸气声和惊呼声,随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裴宿燃即使上一秒刚经历温清许的低语撩拨,下一秒眼前一片黑暗,此刻也依旧冷静平稳。 因为他都不用想是为什么就知道这是凌崎的把戏。 突然,裴宿燃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抓住,猛地用手桎梏抓他的人的手,一使劲,然后就听见身边的顾宁慌乱地喘着粗气,似乎希望裴宿燃能安慰他:“不……不好意思,我有些怕黑。” 裴宿燃侧头瞥了顾宁,虽然周围乌漆麻黑的,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出对方额上沁出冷汗,当然可能也有严严实实戴着帽子的缘故。 如果换个人,看见清冷的美人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自己,把自己视为支柱,大概率都会被迷惑,可惜裴宿燃才不是这样的昏君。 “关我什么事?你怕黑就怕黑,忍忍就是了,别抓我的衣服。” 听见裴宿燃这么直男的发言,顾宁的心就像是被插了一万根针似的。 不过——下一秒,裴宿燃说出了更扎心的话:“你不会以为我会安慰你吧?你是金主还是我是金主?指望金主安慰你?你也是够行的。” 刚说话还不够,裴宿燃还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救命,我似乎听见了顾宁心碎的声音」 「谁来抱抱顾宁,我看他快碎了……哈哈哈(狗头)」 「你也没放过他啊笑死。」 「世界静音,聆听顾宁破防的声音」 裴宿燃略显轻松地哼了一声,说完就不管顾宁死活了,因为温清许刚才的话开始期待凌崎的开场白。 好戏开场了……是吗?那我就等着这出好戏。裴宿燃借着黑暗玩弄地勾起了唇角,恶劣性完完全全地展现了出来。 “啪嗒”一声,宴厅前面的舞台处亮起灯光,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穿着墨绿色西服的男人的背影。 「哟呵,还挺花里胡哨的这打扮。」 「花孔雀,一点都不良家妇男,就算他长得像吴彦祖、金城武、陈冠希,我也不会娶他」 「就是就是,一看就是慕容冲那种类型的狐狸精,谁娶了他就倒霉。」 「哈哈哈你们都好有才华」 灯光亮起那一刻,台下的宾客们都纷纷议论起来。 “这就是盛乐的创始人吗?从背影看的话还挺帅的。” “背影帅有什么用,万一正脸像猪八戒一样难看怎么办?” 刚有人说这话的时候,台上的男人就转过身,露出庐山真面目。 一瞬间,台下先是响起吸气声,之后才是更热烈的议论声。 “哟,还挺帅的呢。” “居然还是一个小白脸,啧啧,真不知道这么帅的男人是怎么发家的?不会是那个吧……” “我就说还是做男人好吧,两腿一张就有钱了,不像我们大女人,需要踏踏实实、本本分分才能赚钱。” “你说我要是和他做生意的时候要求他陪我睡一觉会同意吗?” 第47章 「就是就是,这男人一看就是个骚货。」 「一点都不本分,听说还是个同,和裴家那位有关系」 「这种男同一般都是没尝过女人的好,等他们尝过了,自然知道还是女人好」 「不是plq的姐妹你们是在玩抽象吗哈哈哈。」 「别管我,我要做雌鹰一般的大女人。」 裴宿燃看到这里也不由得想笑,很可惜他不能笑,笑的话可能会被当神经病。 于是裴宿燃就一直憋着笑看着凌崎讲话:“欢迎各位参加我的归国宴。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我相信有宾客已经认出我是谁,只要三年前在这个圈子里的人应该都知道我的名字。” “是的,我是凌崎,就是传闻中的裴家继承人裴宿燃的前前任情人——凌崎。”凌崎毫不胆怯地说出这个事实,“今天也很荣幸邀请到我的时候前任金主到达现场。当然我说出这个并不是为了成为你们的饭后谈资。” “我希望大家能够以盛乐创始人的身份看待我,这次的宴会也是盛乐与各家公司的交流。” “最后祝大家玩得愉快。” 凌崎一说完就十分果断地下台,丝毫都没意识到他这番话将引起的轩然大波。 裴宿燃本来正在好好地吃着饭,突然就听见凌崎care自己,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看:不是,这人一天不提我浑身难受是吧? 不过其他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也不比他的好看多少,青一阵白一阵的。 「就差个主角受,攻的追求者就集齐了」 「听见了吗,主角受,大家在呼唤你的名字啊,聆听群众的声音!」 事情还没完,一个穿着燕尾服的干练女人走过来,悄声附耳低语:“裴先生,我家主人想见你。” 裴宿燃闻言,眼皮终于掀起,眼球黑多白少,看人的时候格外深情,面对女人的时候语气温和了不少:“好的,我知道了。” 女人作出为他带路的姿势,裴宿燃顺势站起,对面的温启元看见后,有些担心地说:“宿燃,你确定要去吗?万一是龙潭虎穴怎么办?” “当然要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裴宿燃停下脚步,目不斜视地回答,一个眼神都不留给温启元,眼神坚定得像是入党。 “好吧……你自己要小心点。” “嗯。” 应付完温启元,孟非言又来凑热闹,狭长的凤目深邃冷静:“裴少,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好。”裴宿燃闻声看过去,挑了挑眉梢,凝视着他的眼睛许久,然后才不慌不忙地回答。 话音刚落,裴宿燃转身要走的时候,余光中看见温清许手上拿着高脚杯若有似无地朝他在空气中碰了碰,嘴唇几度张合,裴宿燃看清了他说的话是: ——祝你一切顺利。 第026章 裴宿燃跟着女人走到舞台一侧的休息室通道入口,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 装潢偏复古欧式,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毛绒毯子,每一间休息室的门都是梨花木材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散发着微黄的光。 扫视了四周,看见女人在尽头的门前停下也跟着停下,裴宿燃这才正眼看向正对着的房门。 门框旁边放了个木架,木架上是灯笼样式的台灯,红纸黑木,在这略显阴森的环境内显得越发诡异。 门框左上的位置放着一个石刻的麒麟头,张牙舞爪、活灵活现的,仿佛下一刻就会真的活过来,朝他扑过来,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可见雕刻家的技艺高超。 「有恐怖密室那味儿了,毛骨悚然的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妈妈保佑我!老天奶护佑我!祖师奶保佑我!」 「接你和父母远离这些,平安健康,永无病灾。」 「我接」 「接接接!」 而裴宿燃见到这些,联想起刚才一路上见到的装饰,有些无语地想: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人这么中二啊?真以为装饰恐怖点就能吓到我了?真是搞笑。 “先生,我家主人就在里面。” 管家让开位置,站在门口旁边,四十五度弯腰,一只手贴在小腹上,另一只手展开,像是在邀请裴宿燃进去。 裴宿燃听到话后,立马回过神,礼貌地轻微点了点头,然后在管家的注视下进入房间。 当他一进入房间,管家手脚利索地把门关上,裴宿燃尝试打开,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只好静下心观察这间房间。 房间内不见天日,只有老式吊灯发出的微光,窗户紧闭,窗帘紧紧收拢,正对着他的方向有一个连接烟囱的火炉,火炉前面摆着一张懒人藤椅,枯褐色的。 裴宿燃定睛一看,发现藤椅上坐着个人,几乎是下意识的推断坐在藤椅上的人是凌崎。 然后,他侧过头观察房间内其他的摆设。 前一秒还在为自己不会被吓到沾沾自喜的裴宿燃后一秒就被进入房间内的景象吓了一跳,准确来说,是房间内的某个物件。 在房门的左边墙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金制鸟笼,鸟笼里是一只猫头鹰雕塑,猫头鹰的眼睛睁大得犹如铜铃,面目可怖,似乎下一秒就会飞过来啃食别人的眼睛。 「凌崎这是得心里多阴暗啊,才会把长廊、房间装潢成这个样子。」 「一看就是缺爱阴暗批,所以裴裴你一定要好好感化他哦,妈妈相信你」 第48章 「诡计多端的cp粉」 而裴宿燃的心路历程则从不屑转为震惊:爸了个根的,凌崎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这么阴间的房间是人能住的吗? 这么想着,裴宿燃快步走上前,摇晃着藤椅,试图让对方转过身来。 却不料还没怎么晃动,藤椅上躺着的人原本放在扶手的手垂落下来,脑袋向后倒,像是死了又像是昏迷。 这幅画面着实把裴宿燃又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还没停,把藤椅转了个方向,嘴上还囔囔:“吓唬谁呢,以为装死我就会吃回头草?放你爹的屁,凌崎,赶快给我站起来。” 但是在藤椅转换方向的那一刻,裴宿燃震惊地睁大眼睛,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藤椅上的人根本不是凌崎,是谢桉。 「前面说主角受的,你可以冒泡了,主角受来了,但不知道是死是活。」 「也有可能是活人微死(?)(狗头保命)」 「主角受不会死了吧?那之后怎么继续往下写?」 「楼上你还以为主角受是常规意义上的主角受啊,这不是以攻为主视角的万人迷攻文吗?真是难为你看这么多章了。」 虽然两个人长得很像,但通过裴宿燃这三年的观察,早就能熟练地分辨出来。 如果他真这么容易就被忽悠,那还是让他早点死吧,免得老了还要被人骗买保险。 凌崎与谢桉有九分相似,但凌崎的眼距更窄,眼睛更狭长,是精明与阴柔交杂的冷漠,谢桉的眼距更宽,眼睛更圆润,是纯真与脆弱杂糅的清冷。 两人即使整体上来看很像,但只要认真相处过,必然会认出不同来,更别说裴宿燃还和他们分别交往过,自然能够第一眼认出这是谢桉。 裴宿燃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起码证明他还活着。 原来只是昏迷了,看来凌崎还没狠毒到杀人这个地步。他不由得松口气。 虽然他讨厌谢桉,但也不是能够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死在自己眼前的人。 知道谢桉没死后,裴宿燃眼神凝重,他开始感到疑惑:谢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凌崎是怎么找到他的?把他弄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多一个人质要挟自己吗? 不对,既然凌崎这么厉害,消息自然很灵通,那么也应该知道他讨厌谢桉才对,不可能用谢桉来要挟他。裴宿燃在心里否定了最后一个想法。 所以是为什么呢? 就在裴宿燃陷入沉思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令人无比胆寒的阴森的鼓掌声和瘆人的脚步声。 裴宿燃听到这一阵声响,心里有了猜测,紧绷着背部肌肉,似乎每一根寒毛都颤栗了起来。 在这种幽暗、寂静的场所,不知为何,格外让人心跳加速,产生紧张、窒息的感觉,肾上腺素飙升。 不出他所料,鼓掌声停止,随之而来的是凌崎的声音。 “宿燃,看看我给你带来的礼物好吗?” ——形如鬼魅的仿佛在地里被掩埋几百年的声音。 「好像男鬼啊。」 「人鬼情未了?好家伙,午夜狗血档。」 「这分明就是午夜凶0(狗头)男鬼阴湿0和疯批美人1最配了好吗?」 裴宿燃听到这个声音,ptsd似的迅速转过身,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的凌崎,可以说他恨凌崎恨得牙痒痒,在心里反驳:这算什么好礼物?去你大爷的,把另一个我讨厌的人绑过来,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表面上裴宿燃还是装作冷静的样子,把怒火强压下来,指着藤椅上的谢桉:“他是你绑来的?还给弄晕了,你的动机是什么?” 不等凌崎回答,裴宿燃又开始自问自答:“逼我就范?不,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很僵。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呢?根据我的关系网?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但是我又想了想,结合一下你和他长得这么像却不是兄弟。 我猜……早在很久之前你就知道他的存在,甚至你的这张脸也是根据他整的。 所以——你说我猜的对吗?” 凌崎闻言,不知是出自什么原因,竟然笑起来,缓缓拍了拍手,像是在赞许裴宿燃的想法:“裴少的推理真是叫人叹为观止,脑洞很大,不过很可惜,裴少只猜对了一部分。” “我确实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但——我可不是照着他的样子整容的。”凌崎的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光。 裴宿燃看见他前面的表现还以为自己猜对了,结果就听见后面一句,不解地皱起眉头:“是吗?不是整容的话,又为什么和他这么像?总不可能还真是随机的吧?还有你把他弄到这里来干什么?我和你之间的对话需要第三个人吗?” 然后下一秒他看见凌崎扯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紧紧盯着他,有引导的成分:“你知道基因改造吗?” 听到这个词,裴宿燃愣住,惊呆在原地。 基因改造……那不是违法的吗? “所以你是提取谢桉的基因代码然后编入你的体内吗?”裴宿燃在此之前以为凌崎只是个有点坏的普通人,但没想到他居然私下里在做这种勾当,“这不是国家明令禁止的吗?你做了三年?哦不,应该不止三年。” 第49章 “是又如何?国家禁止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开放的话平庸甚至愚笨的人也能变成天才,对上位者的统治不利。”凌崎大笑起来,神情逐渐癫狂,“基因改造一本万利,我凭什么不能参与?我还要让更多底层人也得到基因改造的好处,让他们把那些肮脏腐朽的资本家挤下去。” 裴宿燃看着眼前的凌崎,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确实可以理解凌崎的想法。 底层人民被压迫被剥削,上流阶级牢牢把控教育资源,寒门出贵子在这个时代行不通。 但是正是因为他理解,他更不能苟同凌崎的想法:“你只说了好处,那坏处呢?之前应该也有过失败的例子吧?你肯定也是经过层层试验之后才进行基因改造的吧?”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凌崎脸色一变,裴宿燃看见了他的变化,继续往下分析:“实验必然会有实验品,这种有关于人的实验更是如此。我猜你是发布招聘志愿者启示,吸引身体素质合格的人,在他们身上做实验对吧?”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打着为底层人民好的旗帜,那些实验失败的志愿者们后来怎么样了?你考虑过他们和他们父母的感受吗?他们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裴宿燃情绪越发激动,看凌崎的眼神也越发冷漠:“这才是国家禁止基因改造的根本原因。如果开放的话,会比你之前实验导致死亡的人数更多,说不准还会增加失踪人口、人口拐卖问题。你想过这些吗?” “没想过吧?因为——你只在乎你自己得到的利益,你比你口中的资本家更可恶,说着为人民好的口号背地里却干着丧心病狂的事情,比如说谢桉,他只是个孤儿,但你还是利用了他完成你的目的。” 最终,裴宿燃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凌崎,如同前来索命的背着连到的死神。 ——“承认吧,凌崎,你就是在漠视生命。” 第027章 裴宿燃的话就像一颗石子落入水中一样,在凌崎心里惊起千层波浪,狠狠地扎了他的心脏一刀。 凌崎蠕动着嘴唇试图反驳,却发现自己没有理由反驳,因为裴宿燃说的都是真的,他确实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让更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 他是恨那些资本家,可他又何尝不是和那些资本家一样呢?一样的自大,一样的贪婪,一样地认为自己可以凌驾于法律上。 从某种角度上他和那些资本家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凌崎即使意识到这点,也依然不敢承认,他一直以来的自信都是基于认为自己比那些资本家好。 这么多年研究基因改造的动力都是因为他自诩是底层人民的领袖,可以带领人民打倒资本主义,然后让原本看不起他的人对他正眼相待。 这么多年,凌崎早就忘了自己坚持下来是因为曾经的初心还是一个不服输的执念。 凌崎是自负的,是高傲的,所以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仅仅都是为了他的私心。 即便方向错了,他也会因为骄傲选择一条黑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我是来救他们的,我和你们不一样。他们是自愿成为伟大事业的牺牲者,历史不会忘记他们的,我也不会忘记他们的。”凌崎眼神理智中带着狂热,如同入魔的邪教教徒,像是为了肯定自己的想法,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裴宿燃看着这样的凌崎,眼中难掩厌烦:“你已经彻底没救了。你现在唯一的价值是告诉我你冒领功劳的原因。” “——告诉我为什么要潜伏在我身边?” 凌崎听到他的话,原本越发疯癫的神情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缓步走到裴宿燃身前,什么都没说,只是围着他绕了一圈,返回到裴宿燃身前的位置。 他越表现得这般平稳,裴宿燃越是觉得诡异,可又碍于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干什么,只好屏住呼吸,一刻都不敢眨眼睛,观察凌崎的动作。 像这样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凌崎忽而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伸手抚上裴宿燃的脸颊,于是裴宿燃感受到脸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犹如毒蛇缠上他一样,一种窒息的感觉。 裴宿燃下意识排斥他的触碰,想要后退一步,便听见凌崎的话:“如果你不想看见有人死去的话,就不要后退。” 凌崎仍然保持微笑的表情,却莫名叫人害怕。 「真的好吓人,要是我早就被吓死了,只能说攻能当主角是有原因的,胆子大。」 「虽然眼睛说吓人,但脑子告诉我凌崎不会动攻一根寒毛的,所以我放心了」 「万一人家就是那种爱而不得黑化硬要让攻陪自己殉情的呢?」 「几率小,暂且不提,而且其他那几个追求者也不是吃素的。」 不用多想,裴宿燃就知道凌崎口中的“有人”指的是谢桉,虽然很讨厌谢桉,但也还没讨厌到要他死的地步,所以裴宿燃还是忍住了后退的冲动:“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刚才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用谢桉的脸潜伏在你身边吗?好,我这就告诉你。”凌崎凑到裴宿燃的耳边柔声道,“——因为当初我想要窃取你的基因还有你公司的机密。比较遗憾的是,至今都没有窃取到你公司的机密。” 凌崎说完就离开了裴宿燃耳边,阴测测笑着期待裴宿燃的表现,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看见了让他满意的一幕。 即使裴宿燃再有家教,听见这话的时候,也控制不住表情,震惊地睁大眼睛,惊愕中透着几分愤怒,愤怒过后是恶心。 第50章 ——居然这人想要他的基因用来做人体实验!还想要他的公司机密! 更可笑的是,他现在才知道——也就是说,眼前的男人很有可能已经做好了关于他基因的实验。 意识到这点后,裴宿燃看向凌崎的眼神更加冷若冰霜。 「笑死想刀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凌崎这怎么不能算是法外狂徒呢?虽然是配角,但这么小众的赛道也是让我们小破文闯进去了。」 「哈哈哈看文的时候心疼裴,打开评论区瞬间坏心情一扫而空」 「打个赌,我赌裴这个眼神会进入刀人眼神系列的剪辑中,年度最佳。」 「你点赞多,我跟你混。」 因为人最生气的时候反而不会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所以裴宿燃愤怒过后反而显得越发平静:“不过我想你应该失败了吧?不然也不会再次回来。这次回来你想干什么?嗯?想要再次窃取我的基因还是……为了取代我家的地位?” 凌崎闻言愣了愣,回过神才继续说:“不,我虽然确实窃取了你的基因,但我并没有用它来实验。我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这个,更不是为了和你家相争。” “那是为了什么?你别告诉我,你真爱上了我,然后决定洗心革面想回来找我与我破镜重圆?”裴宿燃说得自己都笑起来,显而易见的不信。 然后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凌崎点了点头:“为什么不能?这是很丢人的事情吗?” “哈?你说什么?”裴宿燃像是听见很恐怖的事情一样,瞳孔地震,然后冷酷无情地朝他呸了一声,“那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死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不料凌崎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是吗?既然宿燃这么斩钉截铁,那我只好改变我的主意了。” “这次的竞标我会赢的,不止这次的土地我会要,我还要你们之后看中的一切。”凌崎神情略显病态,踱步到裴宿燃耳边,“我要亲手折断你的羽翼,将你困于牢笼,直到——你说你爱我为止。” 裴宿燃被他的变态震惊到了,看向他的目光中参杂厌恶和轻蔑:“就你也配?你有什么资格动摇我百年裴氏的地位?真是好笑,居然妄图让我家破产来逼我妥协。” “你最好现在就让我出去,没准我还能装作没听到,既往不咎你刚才的话,与你呆在一个屋子里,空气都浑浊了,我嫌恶心。” 凌崎是何许人,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了,并不会因为裴宿燃的嫌恶而退却,反而轻佻地挑了挑眉:“宿燃当然可以走,我怎么会拦着你走呢?但是——我可不能保证宿燃明天会不会看见好几具尸体的新闻,其中包括你的这位前情人。” 「这是真反派啊,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只顾着自己能不能追求到心上人的绝种恋爱脑,也是没谁了」 「“为一人毁灭苍生”plus版(狗头)」 「这受怎么这么恶心,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压他这只股了。」 裴宿燃听到前面的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往外走,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凌崎的后半句,顿住了脚步。 他自认自己是个强心脏的,可当他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身体发颤。因为他了解凌崎,知道对方不会撒谎,是说到就能做到的性格。 出于对人命关天的考虑,虽然裴宿燃讨厌谢桉,但还没讨厌到能坐视不管他死的程度,更别提除了谢桉之外还有其他无辜的人。 裴宿燃不想别人因为自己而死,那会叫他觉得自己背负着罪孽。 所以裴宿燃还是转回身,像是妥协一样,眉宇间略显疲惫:“你想让我做什么?” “宿燃怎么一听到他有性命危险就回头了呢?是对他还有感情吗?”凌崎话语中的“他”指的自然是谢桉,状似哀怨悲伤,“真叫我伤心啊,只是出国三年而已,宿燃的心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果然,白月光只是白饭粒罢了。” “……”目睹凌崎戏精上身全过程的裴宿燃听了之后浑身起鸡皮疙瘩,没忍住反驳了两句,“你在发什么神经,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白月光好吗?你和谢桉我都不喜欢,别在我眼皮底下胡言乱语。” “我停下不是因为我对谢桉有什么感情,而是我不想让无辜者因为我而死。” 最后裴宿燃惟妙惟肖地翻了个白眼:“爹的,智障。” 这个不谈恋爱就死的世界,我可草你大爷的。裴宿燃在心里想。 凌崎显然也没想过裴宿燃会这么不给他面子,脸上面子有些过不去,大抵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于是他很快收敛情绪,缓缓地抛出一个诱饵:“我可以给宿燃一个既能离开又能保全他人性命的机会,宿燃有兴趣听吗?” “嗯?”裴宿燃来了兴趣,散漫地抬起眼皮,有些诧异,“你会这么好心?” “宿燃不相信的话那就算了。”凌崎故意做出罢休的动作,就是为了引导裴宿燃,毕竟人是得不到不罢休的动物。 裴宿燃也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但碍于目前自己确实拿他没办法,所以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不过看向凌崎的双眼如鹰隼一样锐利,像是把凌崎心中的想法洞察得一清二楚:“那你说来听听。” 凌崎闻言,知道裴宿燃咬钩了,虽然被裴宿燃看得有些心凉,但更多的是因为裴宿燃咬钩的小得意。 他暗下眼眸,微哑着嗓音:“宿燃玩过梭//哈吗?” 第51章 ——“一共十局,最后谁的筹码更多,谁就赢。你赢我,我让你全身而退,也没有无辜的人会被牵连,怎么样?” 裴宿燃自然玩过梭//哈,他一个身经百战的纨绔子,怎么会没玩过这个?而且他还是游戏的一把好手,就是有些疑惑凌崎为什么是拿□□做文章,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威名吗? 当然裴宿燃也懒得想,反正都是利自己,既然凌崎选了这个,那到时候可不能反过来说他不讲武德,十分爽快地回复:“好。” 令裴宿燃惊讶的是,凌崎在他的注视下笑得越发猖狂,好似他走入了凌崎的陷阱一样。 在游戏开始之前,凌崎又一次贴近他的耳边,格外虔诚地说了什么。 ——“il grande signore ti fa tutto quello che vuoi.” 话音刚落,裴宿燃看见旁边的空地凭空出现一架不知是凌崎从哪找来的赌桌。 赌桌很长,正好从一侧到另一侧,两头分别摆着一张椅子,类似某游戏的狂欢之椅,皮质柔软,一看就知道坐上去很舒服。 凌崎先行坐在靠门那侧的椅子上,挑眉看向裴宿燃,似乎在示意他也坐下来,裴宿燃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出于刚才已经答应了凌崎,就坐下来。 见到裴宿燃坐下来后,凌崎向后挥挥手,打了个响指,一个打扮类似发牌员的女孩儿蹦蹦跳跳地从暗处窗帘后走出来。 女孩儿穿着蓝色的卫衣和深色背带裤,梳着青涩的高马尾,眼睛又黑又大,看起来十分可爱,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被招聘启事骗来的清澈的大学生。 裴宿燃看到女孩后,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心,随后意味深长地朝凌崎挑了挑眉:“你还真会选人啊。不过——女生确实比满身腐朽气息的男人要好不少。谢谢你。” ——谢谢你提供她们工作,没有让她们穿着暴露,变成供人挑选的商品。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前面感觉很阴阳怪气,后面又说感谢的话。」 「呃,个人认为前面他是在阴阳凌崎利用女生来降低他的戒备心,后面根据夸奖的话来推断,攻是因为凌崎没有让那个女生穿着暴露地来当荷官(?)可能是这样吧。」 「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以往赌场的荷官姐姐、妹妹都是穿着紧身白衬衫+黑丝+高跟鞋,非常露骨暴露的装扮。」 「科学研究表明,长时间穿高跟鞋会有碍脚的骨骼发展,甚至会变形。」 「冷知识:高跟鞋发明之初是给男人穿的,现在男人不穿给女人穿是什么原因懂的都懂。」 「中世纪芭蕾最初还多是男舞者,为了迫害贫穷女孩,给她们编造了一个美丽的梦。」 「呃不是,怎么又扯上两性问题了,我是来上网娱乐的,不是为了来当祥林嫂的!!」 「各位觉醒姐真这么爱女的话就多去为女□□业添砖加瓦,而不是在女性向小说里对女性支教,怎么不去给男的支教是不愿意吗?」 裴宿燃看到这些评论,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高跟鞋、芭蕾最初都是给男人穿的吗?那是不是之后他可以…… 凌崎没回应他,只是浅浅笑了一下。 笑死,因为交往过裴宿燃的缘故,所以无论是做实验还是其他场合,女性安危已经变成了他考虑的首要问题。 ——他怎么会舍得让裴宿燃难过呢? 凌崎没注意到裴宿燃还在愣神,自顾自地说:“赌局必然要有赌注,宿燃的赌注是什么?” “啊?”裴宿燃刚刚回神,有些不知所措,眼神茫然若失。 凌崎见此这才意识到裴宿燃刚才在愣神,于是重复了一遍:“赌局必然要有赌注,宿燃的赌注是什么?” 原来是这个。 裴宿燃略有些无语地吐槽:赌注不就是他能不能离开吗?赢了就走,输了就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以我作为赌注如何?我赢了,我可以走,他可以走,你也不准伤害无辜的人,我输了,任凭处置。”裴宿燃双手抱成一拳,支撑着下巴,略显玩世不恭地看着凌崎,眼底的笑意深不可测,“如果是加注的话,那看你想要什么?” 凌崎等着就是这句话,赌注不诱人的话,怎么可能让人心甘情愿坐上赌桌呢?迅速果决地拍了拍桌子:“好。就按你说的这样办。” 然后他侧头对荷官说:“发牌吧。” 女孩儿得到指令后,迅速将手中的牌洗了洗,分别给一头一尾的两人发了两张牌作为暗牌,花色那面朝上,数字那面朝下。 裴宿燃漫不经心地用右手的拇指、食指掀起一角查看:一张是黑桃q,一张是红桃q。 真可惜,不能出同花顺了,不过还不错。裴宿燃如是想着挑了挑眉,面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像是稳操胜券一般。 凌崎也是这样的,故意装出自己牌很好的样子,像只老狐狸似的笑吟吟地盯着裴宿燃,两个人互不相让。 毕竟——俗话说得好,气势弱三分,局面上就输了大半。 心理战主打的就是一个谁先焦虑谁先害怕谁先输。 裴宿燃的第三张牌是方片q,女孩儿揭开卡面的时候,裴宿燃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具有迷惑性:“看起来还不错呢,不知你的牌如何?” 凌崎不接他的话,试图从裴宿燃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这些年他在国外也不是吃干饭的,学过一些微动作的心理分析,但裴宿燃伪装得很好,没给他任何机会。 第52章 于是凌崎只好装模作样地略显可惜地叹了一口气,视线看向自己的第三张牌:方片j,若有若无地再次叹了叹气,意味深长地抬眸看裴宿燃。 轮到发第四张牌,裴宿燃一手严严实实地握住牌,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放在对应的扶手上,颇为玩味地看向凌崎:“第四张牌了,该加注了哦。” 凌崎不知为何,听见这话的时候注意力却被裴宿燃握着牌的那只手的手腕上的一串白玉珠串手链吸引了。 白玉材质的珠串色泽圆润光泽,即使是在光线不好的这里,看上去依然是闪闪发光、五光十色,特别是配着裴宿燃莹白修长的手臂,叫人说不出是珠串更漂亮还是人更漂亮。 “裴少手腕上的珠子看着不错啊。哪里找来的?”凌崎语气偏向于玩笑,下一秒却弯了弯眼眸,向前倾,半张身子都撑着桌子,“如果这局我赢了,裴少把你手腕上的珠串给我可以吗?” 裴宿燃闻言,没有凌崎想象中的任何情绪的变化,思考似的沉默了片刻,像是中世纪的贵族一样,原本放在扶手上的手不由得撑着脑袋,最终以一道笑声打破寂静。 “好啊,你这局赢我,我就给你。不过如果是我赢了,把你那只金制的猫头鹰雕像送给我吧。”裴宿燃指着凌崎身后的那尊猫头鹰雕像,言笑晏晏又意味深长。 凌崎意外地眉峰一跳,有些没想到裴宿燃会想要这个,但他很快就回过神,爽快地回答:“成交。” 裴宿燃的第四张牌是——草花q,裴宿燃见此心中确实有几分得意,但考虑到对面的凌崎,还是刻意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大抵裴宿燃真的是天生的演员,即便凌崎有心敏锐察觉到什么,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 「攻真的好会表演啊,要不是有剧情提示,我都快以为攻牌很差呢」 「天生演员啊,要是攻真的能跨越次元来我们这里就好了呜呜呜。」 「我也想,这样我就能亲眼看见我推了」 「别提什么三次元演员,这不比三次元的某些明星演技好吗?笑死,仅粉丝可见的演技,每次看粉丝吹演技的时候,我都尴尬到抠出三室一厅。」 接下来,女孩掀开凌崎的牌——黑桃6,凌崎接过这张黑桃6,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 开始揭晓最后一张牌。 裴宿燃已经不介意最后一张牌是什么了,因为前四张牌就足够组成炸弹让他获胜,慢悠悠地望向那张花色的牌被掀开。 ——红桃2。 眼见着自己的牌展现在众人视野里,裴宿燃等着凌崎的牌。 女孩的手法娴熟,没多久就把凌崎的牌也揭开了——草花j。 看着最后一张牌水落石出,裴宿燃连想了一会儿刚才被揭露的两张牌,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凌崎,敢把你的牌亮出来吗?如果现在放弃的话,或许到时候不会输得太惨。” “这牌确实差,但放弃可不是我的作风。我看中一个东西,即使失败无数次,我也不会放弃。”凌崎像是在借着打牌说其他的事情,暗中多次偷瞄裴宿燃,看见裴宿燃依旧那么冷静,心里如同喝了一整瓶馊掉的酸梅汤一样,装作洒脱的样子把牌随意扔在桌上。 ——除了方片j,草花j,黑桃六之外,先前的两张牌分别是红桃4和草花10。 看到这里的裴宿燃不出所料地笑出了声,顺势将自己的牌甩在桌上。 “炸弹。我赢了。”裴宿燃眯起眼睛,再次倒在椅背上,看上去很松弛,“那尊猫头鹰记得叫人送到我家。凌总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裴宿燃自以为自己摆的是欺负人的架势,但是在凌崎眼里,却像只冬日里缩在窝里抱团取暖的餍足的猫,矜贵而优雅。 猫猫做什么事情在铲屎官眼里都很可爱。同理,裴宿燃无论做什么事在凌崎眼里都很可爱。 凌崎本就不计较这些身外之物,他在乎的只有裴宿燃罢了,想都没想就回答:“好,你放心,明天我就会让人送过去的。” “呵。”裴宿燃轻哼一声,很悦耳,语气却格外阴阳怪气,“谢了,凌总大气。” 第一局结束,就开始了第二句、第三句、第四局……第十局。 十局下来,裴宿燃7胜3负。 看着自己身前满满的堆成小山的金银财宝,裴宿燃随意拿起一条闪闪发光的钻表,仰起脑袋,眯起一只眼睛欣赏,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又有洋洋得意的色彩,像一只贪婪的猫。 裴宿燃放下手表,站起来,从上而下以俯视的角度看着凌崎,语气中不乏轻蔑和挑衅。 “我赢了。” “——所以我可以走了吗,凌总?” 输了太多的凌崎也不是很高兴,看着喜欢的人这么急着要离开,心脏更像是被扎了一万刀,自己却没有任何理由挽留。 最后为了保持最后的体面,他只能故作冷静,笑着回答,隐忍心中的酸痛:“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裴宿燃就离开位置,拉起谢桉,作势往外走,扶着谢桉走的时候,裴宿燃默默在心里吐槽:这人怎么这么重啊,要不是我还有那么一点为数不多的仁义道德,真想把他扔在这里做凌崎的实验品,反正主角受也不会死。 看着心上人带着别人离开的样子,凌崎心如刀割,那一瞬间脑海里甚至浮现出各种阴暗的想法,但都被凌崎按捺住了。 第53章 最终他只是情不自禁开口:“宿燃,你还想要那块地吗?” 裴宿燃听到之后,停下了脚步,惊讶地转身看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与我重归于好,我可以不和你抢那块土地。”凌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气的,就这么直直地仰望着裴宿燃。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如果凌崎想的话,甚至可以逼迫裴宿燃,很显然凌崎并没有这么做,他很聪明,知道如果真这样做肯定会让裴宿燃对他更加不喜欢。 裴宿燃注视着凌崎的双眸良久,不知想到了什么,静默后发出一声冷笑。 “你们怎么都这么自信,居然都以为我会被你们挟持住,真可笑。” 话音刚落,裴宿燃就拉着谢桉的手臂,拖着往外走去,一刻都没有回头,干净利落得似乎从没来过。 凌崎望着裴宿燃的背影,感到呼吸有些困难,甚至到了窒息的地步,心痛得眼眶周围泛红。 本该退去的荷官来到凌崎身边,看了看裴宿燃离开的方向,再次把视线转向凌崎:“先生,如果您实在不想裴先生走的话,其实可以让我做手脚的。” “不,我知道我和他的水平差距多大,要是我赢了,他反而会更恨我。”凌崎面色比前面要好很多,感慨似的说,“我现在不能把他留在身边。” 但凌崎下一秒又眼神坚定地看向裴宿燃那个方向,低声说了些什么。 站在身侧的女孩听清了他的话。 ——“我迟早都会让他做我的笼中雀。” …… 好不容易出来后,裴宿燃立刻嫌恶地甩开谢桉的胳膊,把他扔在地上,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试图让谢桉醒过来。 毕竟裴宿燃可不想一直拖着这个主角受,只是刚刚碰了一会儿,他都觉得恶心,更别提要一直拖着谢桉出去。 所以裴宿燃就以最快的方式让谢桉醒来——感官刺激经久不衰。 不知道凌崎给谢桉吃了多少安眠药,裴宿燃打到自己的手都红了,谢桉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又或者——他在装睡。 谢桉其实一早就因为被裴宿燃摔在地上醒了过来,只是想多留住裴宿燃的视线,所以一直都没睁开眼睛。 然后——他就经历了惨绝人寰的夺命十八连环扇巴掌。 「谢桉是真能忍啊,脸都快肿得像个猪头了还搁这儿装睡呢。」 「呜呜呜攻宝的手都红了,这个谢桉怎么还不醒过来,是想看着攻的手因为他变得更红吗?有没有一点追求攻的自觉性。」 「识趣的话现在就立马给老娘醒过来!」 裴宿燃看着周围的气泡,挑了挑眉:看来我已经完全剥夺了主角受的光环呢。 紧接着,他又看向谢桉,舌尖抵住上颚,口吻戏谑地想着:原来是装睡,为什么要装睡呢?以为装睡我就会留在你身边吗?既然醒了,那我就不用再呆在这里,你就一个人好好躺这里吧。 裴宿燃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顺手踢了踢谢桉,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就在这里好好睡吧,最好一辈子都别醒来。” 闭着眼睛的谢桉听到这里,也不管裴宿燃是不是设套,连忙睁开了眼睛,朝裴宿燃伸出尔康手。 裴宿燃转身抬脚离开的时候,身后不出所料传来谢桉的声音:“我醒了,我醒了,你别走……” 谢桉的声音是颤抖的、可怜的、悲哀的,可惜上天并没有怜惜他,回应他的却是裴宿燃转身而来的不加掩饰的恶意的表情。 “你还真是装睡的,刚才我一路拖着你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又觉得你有机会了?”裴宿燃的脸上划过讥讽的冷笑。 谢桉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居高临下的裴宿燃,脸色发青,唇瓣都是干瘪的苍白无力,他以为裴宿燃会带自己出来是因为裴宿燃对他还有一点微薄的好感。 裴宿燃一看谢桉这脸色就知道自己说的没错:谢桉还真以为自己对他有几分感情。 意识到这点后,裴宿燃脸上的嫌恶意味更浓,蹲下身冷漠地勾起谢桉的下巴,力度逐渐增大,忍耐力再强的谢桉也不由得吃痛地哼出声。 直到看见谢桉的下巴出现刺眼的红痕,裴宿燃的心情稍微好点,嘲讽地开口:“你还真会给你脸上贴金啊。” “从前我讨厌你,现在我还是讨厌你,未来我依旧会讨厌你,所以别抱着虚无的幻想以为我会念旧情。” 裴宿燃说着用力一甩,松开捏住谢桉的手指,谢桉像个破布娃娃似的倒在了一边。 见此,裴宿燃嫌弃地拿出餐巾纸擦擦手,然后把用过的餐巾纸往谢桉扔过去,再次站起身,目光傲慢而冰冷:“这次我救你是因为我人好,但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滚得越、远、越、好。” 他在最后四个字上拖长了尾音,听上去越发嚣张跋扈。 「斯哈斯哈,攻用餐巾纸擦手、把用过的餐巾纸扔给谢桉这一段真的好涩啊救命」 「宝宝的手怎么这么好看啊?想去找委托了救命,但不知道委托老师的手能不能十成十还原宝的漂亮手指。」 「买谷子就行,三次元怎么可能有一次元二次元的半分姿色?」 然后裴宿燃扬长而去,半点都不拖泥带水的。 谢桉刚刚被裴宿燃那一甩,因为惯性,直接撞到了墙上的尖锐部分,刺痛感席卷全身,痛得生理性眼泪都出来了。 第54章 可他还是咬着牙忍着痛苦望向裴宿燃,看见的却只是他的背影,脑海中不断回响刚才裴宿燃的那句“滚得越远越好”。 谢桉心如刀绞,心理上的痛苦痛到连生理上的疼痛都可以忽视。 可他却无可奈何,只好一个人扶着墙站起来,径直往外面走去。 刚走一两步,谢桉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步伐平稳的脚步声,若即若离,似乎下一秒就要赶上他,谢桉不由得在心里生出了一种害怕,连忙加快速度往外走。 谁知身后的脚步声也紧随其后加快频率。 恐惧、惊慌在心底弥漫开来,谢桉心中警铃大作,害怕得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变形,速度越来越快,逐渐从走路变成跑。 突然,身后的脚步声停了,谢桉也不由得缓下来,只是心里还有些担心,考虑着是否回头看看,然后他停下脚步,靠在墙壁上,慢慢转过头来…… 身后空无一人,长长的走廊空旷孤寂,显得格外冷清。 谢桉看周围都没有人,这才放下心,转回身准备继续走,结果下一秒—— 状似贞子的红衣女人出现在他眼前,还朝他诡异地笑了笑。 “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吧,这不就是一本平平无奇的狗血豪门文吗?怎么还和灵异鬼故事联系上了?怎么还有贞子啊?妈妈我害怕!」 「呜呜呜谁懂我一个人在凌晨三点看文的心情!突然冒出来一个红衣女鬼,真的不是要把我吓出心脏病吗?」 「还有没有公德心啊?爱护一下老年人和孩子的心脏吧。」 整栋大楼响起凄厉的惨叫,刚走出长廊的裴宿燃远远听见这惨叫声,下意识裹紧衣服:谁叫得这么惨?怪渗人的,负责人连隔音都做不到吗?出去后我一定要给他差评! 明明裴宿燃也没去多久,可出来的时候,之前歌舞升平的景象不再,宴厅内鲜有人烟。 仅剩的几个人都是与裴宿燃有关系的人,他们依旧保持原样,坐在那里,桌上的食物与他走之前没什么不同,好似刻意留着等他来。 原本困得打盹的顾宁突然惊醒,随意往四周看了看,便看见裴宿燃出来,连忙朝他挥挥手,把收回去的椅子拉了出来,等着他过来。 拉椅子的动静也惊扰了其他三个人,他们敏锐地捕捉到什么,迅速抬起头,对上裴宿燃的眼睛。 特别是温启元,看见裴宿燃之后,高兴得站起来,脸上洋溢着笑容,目视裴宿燃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才想起来正经事,担忧地询问:“宿燃,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裴宿燃刚坐下,就看见顾宁眼疾手快地给自己续了一杯酒,另一侧的温清许一脸狡黠的样子盯着他,好似在说“一切顺利吗”?看起来特别想看他的笑话。 对面的孟非言又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自从知道他出来后就一直在吃牛排的间隙偷偷看他。 接过酒杯,裴宿燃嘲弄地勾起唇角,抿了一口红酒,没有回答温启元的问题,而是反问:“之前的人呢?怎么只剩下你们?” 话音刚落,餐桌上的气氛凝重一会儿,几个人面面相觑,暗流涌动,静默片刻后,温启元才回答:“你离开了五个小时,现在凌晨两点了,宴会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散席。” “哈?我不是才进去一小会儿吗?”还想再喝一口红酒的裴宿燃闻言,动作停了下来,刚刚灌入口中的喝酒因为发出的声响卡在了喉咙,裴宿燃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听见裴宿燃咳嗽的声音,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着急的情绪,离他最近的两个人连忙拍了拍他的背,试图让他平缓一点。 “可能是因为里面没有钟表,人对时间的速度没有一个具体认知,所以你才会觉得没过多久?”温清许尝试向他解释。 裴宿燃听到这个解释后,陷入沉思。 “……”他想反驳,因为他进去那个房间后明确地看见里面有钟表,他还特意记下了进去和出来的时间,进去的时间是九点整,出来的时间是九点半。 在裴宿燃的认知里,他与凌崎的对弈只花了半个小时,所以他才会在看见空无一人的宴厅时感到疑惑 可是他们说他离开了五个小时,这和裴宿燃在那间房间看见的钟表的时间不一样。 既然有区别,那么就说明一定有人说谎。 裴宿燃环视四周,分别扫了一眼这四个人:因为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于是他们不可能联合起来做伪证,所以能够欺骗他的只有凌崎房间里的钟。 可是……凌崎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在时间上撒谎呢?这不合逻辑。裴宿燃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线索。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等下去,他会找到真相的。 是吗?只要等待就会找到真相?裴宿燃的眼眸暗了暗,悄悄磨了磨犬齿。 当然这些都是不能和别人说的,虽然他们都喜欢他,但他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会相信自己吧?再说了,不过都是他的狗而已,有什么人值得他分享自己的想法? 像这样想着,裴宿燃装作倦怠的样子打了个哈欠,顺着温清许的话往下说:“可能是吧。” 说罢,裴宿燃抬脚往外走,作为裴宿燃现任情人的顾宁自然跟上去,至于其他人……只给他们留下一句。 “天色不早了,我要睡觉了,各位,晚安?” 第028章 第55章 裴宿燃是在清脆的手机铃声和耀眼的阳光里醒来的,可能是昨晚本就睡得晚,加之喝了不少酒,于是醒来的时候裴宿燃只觉得脑袋仍有些昏昏沉沉的,靠着肌肉记忆才拿到手机。 “谁?大清早扰人清梦。”裴宿燃满脸烦躁,眼神朦胧地垂眸看了眼手机的备注——陌生电话(被xxx人标记为骚扰电话)。 陌生电话?起初裴宿燃还没意识到什么,随后他的眼睛慢慢地瞪大,出口成脏:“草你爹的,骚扰电话也来找你爸爸我?” “大早上的,裴少脾气这么暴躁干什么?吃炸药了?”对面传来令裴宿燃分外熟悉的声音。 ——是孟非言的声音。 裴宿燃听见孟非言的声音,瞌睡虫立刻被刺激跑了,颇为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是孟总,不过我不记得我给过孟总联系方式吧?孟总是怎么打过来的呢?” “只要有点人脉,就能获得任何消息甚至资源,裴少应该比我更清楚是吧?”孟非言没有回复他的阴阳怪气,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裴少应该知道你最近的竞标负责人与凌崎私下有接触对吧?” 裴宿燃敏感地抓住“竞标负责人”、“凌崎”这两个关键词,一反往常的玩世不恭,警惕起来,冷静地逼问:“你想说什么?” “虽然我知道裴少肯定不屑于这种肮脏手段获得竞标的,裴少也大抵认为凌崎不会阻碍你的竞标,但是如果裴少真的输了呢?”孟非言面露玩味的神色,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闪过一丝精明,似是在哄骗,“裴少甘心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要说就说,有屁快放,在这里啰哩巴嗦的像个老头干什么?”裴宿燃被孟非言吊胃口,眉眼间充斥一股显而易见的躁郁。 他当然不会愿意被自己看不起的人抢走竞标,尤其是凌崎。 孟非言听出裴宿燃的烦躁,没有继续吊人胃口,循循善诱:“我可以帮你与那个负责人牵线搭桥。至于竞标的最后结果,就需要裴少自己努力,我可不能帮到你什么忙。” 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裴宿燃也可以和负责人联系上,所以孟非言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先下手为强,让裴宿燃欠自己一个人情罢了。 “是吗?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怎么证明你可以帮我?”裴宿燃虽然对他的话有些心动,但还是保持警惕。 “因为——”孟非言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帮助裴宿燃,陷入短暂的沉默,最后自嘲似的对着话筒发出一道哼笑,是意料之外的告白,“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够吗?” 「哦莫哦莫好甜啊嘿嘿。」 「吃太多甜会长蛀牙的呢,救命。」 「宝宝,他说他喜欢你啊,你就答应他吧?」 因为裴宿燃一早就知道孟非言喜欢自己,所以并没有露出孟非言预料中的惊讶的表情,非常的淡然。 “一句你喜欢我就能让我相信你吗?喜欢我的人是你,总得做出行动来吧,一句空口无凭的话我为什么相信你?” 孟非言被他这么一问,原本镇定的心里不知为何开始慌乱,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追问:“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才能相信我?” 然后电话那头传来裴宿燃玩味的笑声:“很简单,你现在就来接我,五分钟后,楼下见。” “你的效率等于你的诚意,短时间内搞定负责人与我见面的事情的话,我会酌情考虑的。” “好。”孟非言几乎没怎么犹豫,果断地答应了,“到时候我会准时过来。” 然后不等孟非言再说什么,裴宿燃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穿戴好服饰,下床经过床尾时,一眼就看见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的顾宁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芭蕾舞裙和蹩脚的高跟鞋,靠在床尾的木板上昏睡过去。 「woc攻这是什么恶癖好,居然让顾宁扮女装诶,还穿高跟鞋。」 「顾宁这看上去……怪可怜兮兮的,虽然相比较其他男性够瘦弱了,但也不是能穿进芭蕾舞裙的样子,更别说还穿着高跟鞋,众所周知,女性鞋子码号一般都偏小,明明也有大码的女孩子呜呜。」 「可怜男人干什么?男人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他的破碎、脆弱感。」 「支持,男人已经获得足够多的性别红利,我凭什么要同情压迫我的性别?」 裴宿燃见此没有过多反应,忽略顾宁,径直去洗手间洗漱,半点没有怜悯的情绪。 笑死,把顾宁弄成这样的可是他诶,看见自己亲手创造的杰作,裴宿燃心中由内而外感到高兴。 他有个从没向别人提起过的秘密,那就是他非常喜欢对别人施暴、享受对方被他折磨到奄奄一息的暴虐。 所以在裴宿燃家中经常出现关于凌虐的道具,还有一间专门用于折磨别人的屋子。 收拾好自身的东西后,裴宿燃心中又萌生出一个罪恶的想法,先去他的密室拿了一个狗的项圈,然后拿着狗的项圈转身回卧室,恶劣的意味在眼睛里转悠,直勾勾看向顾宁。 趁着对方因为伤得太重所以睡得很死,裴宿燃手脚没轻没重地把手中的狗的项圈戴到顾宁的脖子上,项圈另一头的锁链则系在床尾木桩子上。 大功告成后,裴宿燃看着自己的杰作,慢慢站起身,兴奋又傲慢地开口,明明对方还活着,却用怀念的口吻:“这是一条乖狗啊,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仍然活得好好的。” 第56章 「这是在玩那啥字母游戏吗?」 「啊啊啊老公不要奖励他,请奖励我谢谢,我也想当老公的狗狗。」 「?楼上是攻梦女?干什么不好,非要当梦女,哦不对,是梦三,还是同妻的梦三。」 「梦女哒咩啊,是当妈妈粉不香吗?为什么要上赶着当同妻?我就喜欢我儿把各种受训成狗。」 「就算是梦三也请自尊自爱些,跪求当狗算什么?有理想的人就要当他的主人!」 裴宿燃下楼的时候,远远就听见门外传来马达的响声,不费脑子就知道这是孟非言的信号,说明他到了。 听到这声音,裴宿燃轻轻扬了扬眉,妖孽地勾起唇角,兴致越发高涨,心想:看来孟非言办事还挺靠谱的嘛,这么快就搞定了。 刚从大门门口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浅咖色格纹t恤和宝蓝色工装裤的孟非言正懒懒散散地靠着迈巴赫的车窗站立,看见裴宿燃向他走过来的时候,才装模作样地抖了抖衣服,撑在迈巴赫上的手也不由得松开了。 嗯,如果忽略刚才那副样子的话,此刻的孟非言当真是文质彬彬的正人君子。 可惜在裴宿燃眼里,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斯文败类。 孟非言一见到裴宿燃过来,立刻装乖似的帮他拉开了车门,脸上流露淡淡的笑意:“裴少请上车。” 「噗,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公主请上车”这个梗」 「实锤了,裴是公主攻。」 「哈哈哈多冒昧啊,虽然攻很娇气很漂亮,但是攻是男的啊,形容男人用女性词很奇怪诶,我只喜欢称呼漂亮的姐姐妹妹“公主”(两眼爱心)嘿嘿」 裴宿燃:……嗯,女性词是美好的,那我就当做你们在夸我吧。 虽然孟非言是低着头的,但还是能感觉到裴宿燃看向他时的略显奇怪的视线。 不过孟非言可没想这么多,他脑子里都是“裴宿燃看自己了”,心里放起小烟花。 谁也想不到一向以铁血冷面形象示人的霸总在面对喜欢的人时也会这么幼稚,可惜他心上人不知道。 裴宿燃进入车内,看见车垫旁边放着一份文件夹,随手拾起文件夹,一边翻页一边朝前面的孟非言询问:“你还随身携带文件夹?真够勤奋啊,不怕我把你们公司机密看了吗?” “我了解裴少的性格,不屑于偷看的,而且裴少本就可以看我的一切,无所谓透不透露机密,我不care其他的。”孟非言右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放在安全带上,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向裴宿燃,“不过这份文件可不是机密,是关于你要见的那个竞标负责人的资料。” “哦是吗?有意思,那我就勉为其难看看。”裴宿燃前面已经翻看了几页,文件夹本就薄,所以不出几分钟,裴宿燃就已经看完了。 看完之后,裴宿燃根据孟非言的文件夹,得知负责人名叫戴东来,其人生简介很明朗,二十几岁考上编制进入体制内,下乡成为村支书,这些年一直碌碌无为,没什么功绩,但是就在一年前,这样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因为治理当地泥石流有功被提拔到这座城市当招标办主任。 比较有意思的现象是,他的父母妻子女儿都在国外定居,只有他一个人在国内,偶尔会飞到国外一家团聚,每个月还都有神秘id给他打款,当然不是打给他直属名下的账户的。 戴东来以自己下属的名义创立一个户头,神秘id就把钱打到这个账户里来。 裴宿燃关上文件夹,眼眸滚动着浓墨重彩的傲慢,轻佻地开口:“看来这个戴东来有背景啊,神秘id……让我想想,会是谁呢?” 他狡黠地转了转眼珠,猜到了人的名字,但只是饱含深意地笑了笑,没有说出一个字。 孟非言听到他的笑声,也知道裴宿燃猜出了是谁,选择用代称指向他猜的人:“那个人应该这几年暗中做了不少事。” “嗯?”听到这句话,裴宿燃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迅速翘起腿,整个人像只懒散的猫儿窝在车座里,傲慢又轻狂,“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孟非言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裴宿燃口中听到“老鼠”这个词语,可能是之前他自己也被类比为老鼠,所以当他听到的时候,ptsd似的心脏下意识揪心起来。 但他却没有任何理由反驳,因为他连站在裴宿燃身边的机会都是偷来的。 就像之前温启元所说的,他本不配站在裴宿燃的身边,裴宿燃永远都是站在光明里的,而他则永陷黑暗。 “你在抖什么?”裴宿燃注意到前面开车的孟非言一直在颤抖身体,疑惑地心想:难道他帕金森犯了?想到帕金森的坏处,裴宿燃连忙询问,末了还补充一句,“如果想要停车的话就停吧,安全最重要。” 孟非言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解释:“没有,只是刚才晃了一下而已。” 裴宿燃得知对方开车的过程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危险后,才满意地点点头,仰头倒在柔软舒适的头部皮革垫上,闭起眼睛,假寐。 目的地是远离市中心的一座庄园,高高的围墙,围墙上安插着栅栏,围墙内外都有长长的荆棘,密密麻麻得犹如蚂蚁爬行一样,还种植着茂密高大的亚热带常绿阔叶林,葱葱郁郁的,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孟非言停下车,自觉为裴宿燃开门,裴宿燃下来后站在车边打量了一眼周围环境,啧啧感慨道:“这座庄园价值不菲啊,这位主任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能赚这么多钱,没有黑色渠道,我是不信的。” 第57章 “是啊,够奢侈的。”孟非言也跟着点评了两句,“裴少快点进去吧,相信那人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 裴宿燃刚想抬脚的时候听到这话,觉得某些字眼有些敏感,眯起眼,半调侃半吊儿郎当地说道:“孟总这话说的,你不陪我进去?你做的局,你不进去好意思吗?” “我就不进去了,是裴少和人家商量,我去就是个布灵布灵的电灯泡,我就在这里等着裴少的好消息就行。”孟非言假装潇洒,苦笑着开口,一只手靠在车镜,像是校园外蹲在大榕树下抽烟的混混儿。 裴宿燃见孟非言这么义正言辞拒绝,他本来就是随口一提,不是真想孟非言跟他一起去的,所以也没过多的挽留,朝孟非言潇洒挥手就走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孟非言看着裴宿燃的身影逐渐远去,逐渐痴迷的眼神终于清醒一点,从t恤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中华牌子的,烟身微微泛黄,烟嘴处出现了褶皱,看起来这根烟存在的时间很是久远。 然后,孟非言整个身体探到车里面拿出一个打火机,“啪嗒”一声按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但他并没有咬住烟嘴吸食,而是将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略显疲惫地靠在车门上,夹住香烟的手自由垂落。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让香烟静静燃烧,时不时有星子掉落在地上,孟非言垂眸发现地上到处是干枯的落叶,考虑到起火因素,他手疾眼快地掐灭了香烟,还用脚到处踩了又踩。 已经用过的香烟按理来说应该被扔掉的,可是孟非言不仅没有扔掉,反而还很爱惜地用车内早已准备好的塑料袋装起,手指通过塑料袋摩挲着香烟的周身,眼神充斥着一股怀念。 不知看了多久,孟非言才恋恋不舍地把塑料袋放在方向盘下面的储存空间内,单手撑在车窗处望着窗外发呆。 「这只香烟什么来头?孟非言这么宝贝它?不会是初恋情人送的吧?咦,滥//交受,不要。」 「别瞎猜好吧,他有多喜欢攻你是不知道吗?我猜这应该是与攻有关的东西,所以他才会这么喜欢,才会在攻离开的时候拿出这个,用来——睹物思人!」 「楼上我觉得你都可以去当作者了,想象力这么丰富,作者都还没盖棺定论呢。」 「别吵了,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裴宿燃走到大门,被保安拦下,幸好他有孟非言事先准备的邀请函,微笑着递给保安,保安拆开信封看见是自家主人的字迹,就把裴宿燃放行了。 还没进入庄园的时候,裴宿燃就在心里暗暗评价这座庄园价值不菲,真当他进入庄园的时候,才知道远不止于此。 裴宿燃也是见过很多庄园、园林的人,但是他进入的时候,下意识觉得这座庄园就像大圣第一次闯入水帘洞——别有洞天。 庄园里有很多珍惜花草和盆栽,不是业内人都看不出来有修剪过的痕迹,看起来就像自然环境下生长的茁壮生命。 巨大的黄角树、松树、柏树参天而起,遮天蔽日,给人送来阵阵荫凉,怪不得裴宿燃一走进来就觉得莫名冷起来,凉飕飕的,刮刺着背。 甚至——还有珍稀动物的身影。 自从裴宿燃走进来就觉得背后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毛骨悚然的感觉,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转身准备看看是谁在看自己,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只金丝猴、一只藏羚羊、一只朱鹮还有一只……雪豹?? 不是,雪豹?!那啥姓戴的,你认真的吗?谁也不知道当裴宿燃与一只雪豹对视上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害怕,他还不敢动,生怕一动自己人没了。 于是一人一豹就这样两相对峙,大眼瞪小眼。 真·敌不动我动。 「雪豹:你感动吗?」 「攻:我不敢动(瑟瑟发抖.jpg)」 「哈哈哈好可爱的宝宝,不过一般被饲养起来的动物性格应该都很温和吧?」 「不一定,我家猫祖宗就喜欢经常吼我(无奈)」 不知像这样对峙了多久,雪豹看起来都有些疲倦了,就地坐下来,翘起后面两只爪爪,舔了舔前面两只爪爪的毛,可能也觉得无聊,于是自己就走了。 看着雪豹走远,裴宿燃才敢动,继续往戴东来的书房进发。 戴东来的庄园内部装潢是典型的西式,悬挂在大厅的吊灯明亮辉煌,窗帘紧紧关上的,所以总体上来说房子内很黯淡。 墙布地板都是古朴的棕色,进门后在管家的指引下,裴宿燃很顺利来到戴东来的书房,轻轻敲敲门。 随着门内传来一声敦厚的“请进”,裴宿燃才缓缓扭动门把手进去。 进门之后就明亮很多,也宽敞很多,耀眼的光线从窗户照进来,窗户正对着的方向是一张书桌,桌上摆放着一坛月季。 书桌的前面站着一个穿着西装马甲的中年男人,背对着裴宿燃。 不用多说,裴宿燃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戴东来。 “戴主任?”介于自己是晚辈,裴宿燃放缓语调,语气中尊敬十足。 戴东来听见后,没有急着转身,平静地给月季浇了水,然后再逐步走到书桌的另一边位置:“裴家的公子,孟总介绍来的,我认识你,请坐吧。” 得到戴东来的允许后,裴宿燃才慢慢上前,坐在戴东来对面的位置。 长者不慌不忙,幼者野心勃勃,两人相持一个对弈的局面。 第58章 气氛暗流涌动,不知像这样保持了多久,戴东来气定神闲地开口道:“裴公子,来找戴某人是有什么事吗?” “听说盛乐因为明天的竞标与戴主任有联系啊?”裴宿燃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看起来一副困倦的模样,苍白的肤色衬得那双紫眸越发瑰丽。 戴东来听见“盛乐”这个名字,原本一直保持冷静的脸上出现一丝波动,眼角往上跳了跳,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以为裴宿燃不会这么快观察到的,但是很可惜,裴宿燃的观察力是十分敏锐的,把戴东来的异常尽收眼底,不出所料地在心底冷笑了一下。 “我听不懂裴公子在说什么。”戴东来强装镇定,脖子上却沁出了冷汗,“如果想知道竞标结果的话,那裴公子未必来得太早了,而且也不是在我这里,请回吧。” “是吗?”裴宿燃皮笑肉不笑地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凌崎和戴东来握手合作,“那这算什么?还有你属下账户来历不明的钱。” 裴宿燃又点开下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戴东来与一个女生开房,那女生看起来只有十几岁:“或者你想让你国外的老婆孩子知道你出轨的事情?” 「我去,渣男啊,还是ltp」 「这么小的女生都不放过,呵忒,大渣男!」 「这个人是怎么当上主任的?劣迹斑斑啊。」 「有关系就行。」 光是看到第一张照片,戴东来就愣了,更别提第二张照片,他直接被吓得双手把办公椅推离了书桌。 人在中年,本就是各方面的条件都在下滑的年纪,戴东来的两条腿都在颤抖。 “不要……你要我做什么,只要你不给我老婆孩子看,我都可以做到的。”戴东来颤抖着摇了摇头。 裴宿燃看见这样的戴东来,愉悦极了,似乎是因为骨子里那点无处安放的傲慢被满足了:“是吗?要你做什么都可以吗?那就告诉我竞标的底价吧。” “——我要赢盛乐。” 原本一直表现得顺从的戴东来听到这话,连忙抬起头,眼神哀切,说话的精神状态都有些错乱,却始终坚持摇头:“不,不行,唯独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裴公子,我就是个普通人,本本分分一辈子,我家人的命还在别人手中,我要是告诉你的话就完了。” “请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一次吧,求你了。”戴东来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怕裴宿燃还是不改变主意,又来到裴宿燃的脚边磕头。 “你不说,你是想你家人的命一辈子被别人掌控吗?如果你答应我的话,我还能帮助你解救你的家人。”裴宿燃并没有因此退缩,毕竟他可不相信有人势力会比他还大。 “我以我裴家继承人的身份起誓,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会救出你的家人,至于你其他的罪行,我还会替你说情,尽量让你减刑。” “没用的……这栋庄园里遍地都是他的眼线,甚至这间书房里都有监控器,只要我有片刻动摇,他会立马叫人杀死我的家人。”戴东来跪在地上,眼神涣散,肌肉松弛下来,看起来格外无助,“所以求你了,裴公子,请走吧。别让我为难。” “……”裴宿燃见此,也不得不在心里叹气,看来自己这一趟注定无果,为了保护戴东来的家人,裴宿燃迅速站起身离开房间,“我知道了,这一趟,麻烦您了。” 话音刚落,是门关上的声音,整座书房又只剩下戴东来,眼神无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像是在透过天花板上的某个东西看着某个人。 “我没有动摇……你……你不要杀……我的家人……” 第029章 本来在车上等待的孟非言看见远方的转角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激动得连忙下车迎接,一边给裴宿燃打开车门,一边询问:“裴少事情办得怎么样?戴东来同意了吗?” 裴宿燃没有理会他的询问,径直坐上车,比以往沉默很多,孟非言见此也不好再多问,紧随其后上了车。 发动汽车的时候,孟非言透过后视镜看见裴宿燃略显疲倦、烦闷地阖眼倒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抚上眉间,轻轻揉了揉,像是在舒缓自己的不适。 看到这样的裴宿燃,孟非言哪里还不明白,知道裴宿燃失败了。 不过即使是出师不利,裴宿燃的身上也看不出半点的丧气,依旧是翩翩如玉的贵公子,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 孟非言当然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最好不要和裴宿燃说话,否则就可能会有被炮灰的风险。 但当他看见情绪这么低落的裴宿燃时,自己也会情不自禁感到难过,心脏似乎被跟着揪了起来,变得酸涩、肿胀,想要聆听他的经历、分担他的痛苦。 「“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不知不觉中我唱起来了哈哈哈。」 「本来看着挺悲伤的,可能是我共情能力强,结果看到评论区,瞬间不悲伤了,现在看见孟非言都会想到这句歌词……哈哈哈哈,救命啊。」 「网友们我嫉妒你们的才华。」 “戴东来不愿意合作吗?”孟非言考虑到安全问题,只能在开车的间隙询问。 裴宿燃闻言,虽然他现在十分不耐烦,不想回答任何问题,但还是出于礼貌地应了一句,双目依旧紧闭:“嗯。” “是个硬骨头?”孟非言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踩到裴宿燃的雷点上,尽力顺毛。 第59章 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裴宿燃没有立马回复,车内再次归于寂静。 就在孟非言以为接下来都会是这么安静的时候,须臾之间,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悄无声息的冷笑。 笑声很轻很淡,音量低到孟非言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很快就有了具体的例子证明。 “硬骨头?抬举他了。重头戏都还没上,他就给我跪地求饶了。”裴宿燃重新睁开眼睛,眼底划过轻蔑的冷光,“不过是一只狐假虎威的狐狸罢了。” 孟非言听到这话,似乎意识到什么,眼里闪了闪:“戴东来有把柄被人握在手里吗?” “差不多吧,不过不是把柄,是他的家人。”裴宿燃暗下眼眸,眼眸里暗沉沉的,滚动着孟非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又在想什么,“他的家里被安装了监控器。” 听到这话后,孟非言终于知道之前裴宿燃为什么是那副样子了,因为——裴宿燃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很明显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那明天的竞标你还会去吗?” “当然。”裴宿燃目光冰冷,孟非言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情绪,因为裴宿燃无论身处什么环境,永远都是那么冷静,“我不去,岂不是正合他意?” “赢一次没什么,能一直赢才是本事。”裴宿燃口吻嘲讽,“他就算赢了,在我眼里他依然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听到“老鼠”这个词,孟非言又如ptsd一般心如刀绞,像是有一把很钝很钝的刀在割着他的心头肉,痛得似乎在滴血。 虽然裴宿燃说的不是他,却像是在杀鸡儆猴地警告他。 用了好多力气,孟非言才压下从心头涌起的复杂情绪,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尽职尽责地当好一个“司机”。 “你现在要回去吗?”孟非言说的“回去”其实是“回家”的委婉说法,因为他不喜欢称呼裴宿燃与别人生活的地方为“家”。 “嗯?”裴宿燃有些意外孟非言这么问,不由得蹙眉,刚想怼他“我回不回去关你屁事”,眼珠突然在眼眶狡黠地转了转,一反往常,语气绵柔,似蛊惑人堕落的海妖,“不,我想去墓园。” …… 多亏戴东来的庄园在郊外,他们没开多久就到了,换做是平常,裴宿燃想要来墓园的话,只花两个小时都是不堵车的情况才有。 当车停在墓园门口的时候,裴宿燃刚下来就感觉似乎整个身体被洗礼了一般,看着这座巨大的墓园肃穆地屹立在自己面前,裴宿燃的心里由衷升起对死者的敬意与尊重。 墓园门口周围很大一片都是雪白的雏菊,纯洁而芬芳,似乎在无声赞美沉眠于此的英魂,天空上飞过一行白鸽,似是在无声歌颂葬在这里的亡灵。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裴宿燃都喜欢到这里散心,常人都道死人的地方阴气重、晦气得很,但是对于裴宿燃来说,这里比其他一切地方都要让他安心,因为死人比活人诚实。 墓园总是能让他淡忘现实生活中的不愉快,让他获得短暂的心灵的慰藉。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有两个他心中重要的人也在这里安息。 孟非言下车看见墓园名牌的时候,知道他来过这里,并且每一年都会来。 ——这是他继母沈昕的安葬处。 考虑到死者为大,孟非言远远看见裴宿燃进去了,只敢小跑着追上去,不敢大声喧哗,甚至不敢大步跑,因为吵闹也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终于跟上裴宿燃之后,孟非言看着裴宿燃在前面慢慢地走,走在铺在草地上的石砖上,面色平静而和缓,犹如临死之前行将枯木的老人一点点接受自己的死亡,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也不由得卡在嘴里,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一种老夫老夫的即视感hhh救命,好配的样子,这cp感真的好强呜呜呜,希望我不要站错。(ps:买错太多次股的后遗症hhh)」 「攻在前面走,他什么都不用管,孟就会犹如信徒一样虔诚地跟着他、保护他,而且还是在墓园这样严肃的场合里,莫名有种宿命感(?)」 「好神,仙品!凭借这一幕,我宣布无论孟是不是官配,素颜cp就是我心中的top,无人替代的那种。ps:素颜cp指裴宿燃x孟非言。」 走了很久,裴宿燃走到自己母亲的墓碑前,慢慢蹲下身,在她的墓前轻轻放下一捧雏菊,随后抬起头望向墓碑上女人的照片,眼含柔情,一直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抚上女人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一身粉色棉服,留着齐耳短发,额前的刘海堪堪到达眉毛,很年轻,笑得很开心,一双月牙似的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对虎牙。 这是他的母亲顾诗染,死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本来是有大好前程的,却因为难产而死。 所以裴宿燃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自责中,他想如果没有自己的话,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撒手人寰了。 这么想着,裴宿燃苦涩地哽咽着,声音里夹杂着哭腔:“母亲,我好久没来看您了。请原谅您儿子的怯弱,每当我看见您的照片,都会没骨气地哭鼻子。父亲说您在世时一直希望我成为一个勇敢、坚强的好男人,我不想让您失望。” “可是我好想您,您会不会想我呢?想我这个让您惨死的不肖子孙,如果想的话,您为什么不肯入我的梦呢?”裴宿燃似乎忘记了身边还有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地哭诉,“您果然还是恨我的吧,可是我永远爱您。” 第60章 看见一向冷漠无情的裴宿燃煽情落泪的瞬间,孟非言突然也很想哭,可能喜欢一个人的前提就是心疼吧。 他看着裴宿燃悲伤的样子,自己也难过得喘不上气,甚至萌生出想要弯下腰抱紧裴宿燃的冲动,但他很快就按耐住了冲动,因为理智告诉他裴宿燃不会希望别人怜悯自己的。 他心目中的裴宿燃是永远强大而骄傲的,即使短暂露出脆弱的一面,那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还可能是为了麻痹敌人伪造出来的假象,绝不会允许别人怜悯自己。 ——这是孟非言喜欢的裴宿燃。 所以孟非言只是站在裴宿燃身侧,静静地听着他喃喃自语,做一个沉默的倾听者,如同墓碑不远处的古老的巨大的香樟树一样,是一个虽沉默但忠厚的保卫者。 孟非言像这样凝望着裴宿燃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向天空,发现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骤然乌云密布,阴冷的风呼啸而来,然后垂眸又盯着裴宿燃看了很久。 正在向母亲哭诉的裴宿燃突然感觉到脸上有凉凉的东西划过,脸上难过的表情瞬间凝固下来,只留下淡淡的泪痕。 是眼泪吗?裴宿燃愣愣地心想,随后他又感受到有冰凉的东西轻飘飘落到头上的触感,心里慢慢有了猜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刚好触碰到垂落在他手心里的雨滴。 ——冰冷的、酥麻的。 可是很快这抹冰凉消失了。 裴宿燃看见突然覆盖下来的阴影,不由得回过头,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回过头的那一刻,他看见孟非言为他撑着不知从哪来的伞,冷峻的男人不苟言笑,只是一直固执地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撑伞,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半边身子落在外面被淋湿。 裴宿燃看见这幅画面,不知道该感谢孟非言还是该说他幼稚,只是觉得好笑,以为一味付出就能让自己接受他吗? 不过——裴宿燃此刻没有太多精力来杠别人,只想在这空旷安静的墓园呆上一阵。 裴宿燃没有任何别的动作,只是站起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而孟非言虽然不知道裴宿燃要做什么,但也看不得裴宿燃淋雨,所以很快就跟了上去。 孟非言撑着伞走在稍后的位置,伞完全倾向走在前面的裴宿燃,两人一伞,他们就像这样一起走在石砖路上。 最终裴宿燃停在整座墓园最偏远的位置,正对着他站立的位置的墓碑上刻着“爱女沈昕之墓”。 “这是……你的继母,你应该祭拜过她几次吧?”裴宿燃不复刚才的温情,眼神冰冷地看着孟非言。 孟非言不明所以,只是点点头。 “那你知道她的故事吗?” 第030章 孟非言不明所以,有些疑惑裴宿燃提起这个话题是想干什么,不过面上还是尽可能平静回答:“听过。” “沈女士是个好人。”像是为了得到裴宿燃赞赏一样,说话的时候,孟非言的神情夹杂着几分怜惜。 “呵。”孟非言刚说完,不知怎么,裴宿燃发出一声冷哼,“她当然是个好人,但你所知道的版本也是如今流传最广的版本是早已被你父亲篡改过好几次的。” 下一秒,孟非言看见裴宿燃眼神冰冷地开口:“她不是病死的,是被你父亲害死的。” 「哦莫哦莫,这还是世仇呢?」 「《罗密欧与朱丽叶(男同版)》(狗头)」 话音刚落,孟非言感觉自己脑子有根弦断了。 因为孟非言之前听到的关于他继母死因的版本是他的继母突发疾病而死,他是在继母死后才成功上位、被接回大宅的,他一直都以为他的继母是因为郁郁寡欢染上心疾死的。 所以之前虽然孟非言也很讨厌他的父亲,很同情沈昕,但并没有把两者联系起来,只是单纯因为自己的身世讨厌孟父。 不等孟非言出声询问,裴宿燃已经自顾自顺着话题往下说:“沈姐姐是她家那一代最小的孩子,是全家的掌上明珠、金疙瘩。 在沈家没落之前,她家一直与我外公家交好,与我母亲年纪差不了几岁,大概是同龄人相吸的缘故,与我的母亲关系要好,经常同吃同睡……甚至连墓地都是买在一块。 正是因为她们关系好,所以我母亲去世之后沈姐姐经常来看我,每次来都会给我带很多新奇的东西。 虽然我那时候不明白难过这种情况,但她还是会努力让我想要母亲的时候安慰我,也一直在给我讲我母亲很爱我,她只是去了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不是不要我了。 沈姐姐为人和善,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喜欢她。后来沈姐姐遇见了一个她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所有人都祝福她。 可是,意外发生了。 你的父亲——圈内出了名的花心老头因为觊觎沈姐姐的美貌,所以设计沈家破产,逼迫沈姐姐嫁给他,沈姐姐为了沈家,只好答应他。” 裴宿燃说着嗤笑一声:“你知道吗?沈姐姐嫁入孟家的那天原本是她和爱人去拉斯维加斯的日子,她们差一点就能领到结婚证了。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了。” 孟非言听到“拉斯维加斯”时,原本还可以保持镇定的脸上出现一丝波动,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渐渐明白裴宿燃为什么那么恨他的父亲。 “其实如果那狗东西之后能好好对待沈姐姐的话,沈姐姐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就死的。”裴宿燃用最轻佻的语气说最讽刺的话,“可是他没有,他把沈姐姐娶回家只是为了充当一个摆设、一个□□发泄的工具,他不是在外面找女人男人,就是回到家打沈姐姐。” 第61章 “知道沈姐姐被打还是因为我小时候想去找沈姐姐玩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是夏天,但是沈姐姐却穿着很厚很厚的毛衣。 屋子里的窗帘是关着的,沈姐姐似乎很怕见到光,我实在好奇得很,硬是缠着沈姐姐告诉我原因,沈姐姐迫不得已,只好拢起毛衣袖子,露出狰狞的伤疤,青一块紫一块的,很吓人。 后来姐姐的爱人来找她了,本来陷入绝望的姐姐看见了希望的光,与她的爱人约定在一个晚上私奔。” “结果呢?”孟非言在裴宿燃说完后追问道。 裴宿燃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忽略孟非言,径直蹲下来,悼念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手指轻轻攀上石碑,抚摸石碑上的文字。 “结果?”裴宿燃轻声呢喃似的重复了一遍,旋即冷笑了一声,很快站起来,指着沈昕墓碑回答孟非言,“结果就摆在你的面前,她要逃出去的时候,被你父亲发现了,他抓住她,把她打死了。 更可笑的是,向你父亲通风报信的是她全心全意信赖的女佣,临走前她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送给对方,让对方帮她保守秘密。 可那个人呢?她毫不犹豫地背叛了姐姐。” 裴宿燃说着说着情绪越发激动,激动到极点时声音突然低落下来,哽咽难言:“而你的父亲看见自己失手打死妻子后,因为面子,派人封锁消息,对外统一声明沈姐姐是病死的,家里的佣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呵,那个女佣……也算是恶有恶报,以为自己有老头子的把柄就可以后半生富贵无忧,结果却落得个葬身荒野的下场。” “既然封锁了消息,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孟非言生怕裴宿燃会迁怒于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小心翼翼。 “因为……”裴宿燃垂下眼睑,浓密又纤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眼底的情绪,遮挡了孟非言探去的视线,晦暗不明,最终是一声沉闷的笑。 “——当时我就在现场啊。是我找姐姐爱人过来接她,我想要姐姐幸福,可是事情永远事与愿违。 姐姐怕我被牵连,让我躲在衣柜里,不准出声。但她不知道的是,我偷偷留了个缝。 然后——我就看见那个恶心的男人殴打姐姐,对她拳打脚踢,拳拳到肉。姐姐当时看起来好痛苦啊,我好难过啊。 我从衣柜里跑出来,抱住那个男人的腰,希望能牵制住他,让姐姐走。 可是我一个幼童怎么可能抵得了一个成年男人,我被他狠狠甩开,摔到了一旁的茶几上,额头好痛,好像都流血了。 我听不清男人当时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一边恶狠狠盯着我一边朝我走来,姐姐似乎意识到什么,用最后的力气飞奔到我面前,把我护在怀里,和那个男人争辩。 ……我好后悔我出来了,如果我没有出来的话,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裴宿燃像只孤苦伶仃的幼虎,神情无助又茫然,缓缓又蹲下来,慢慢将头埋进双臂间当个鸵鸟,试图让自己舒服一点。 哪怕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或者见过,只是听裴宿燃这么说,孟非言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痛苦淹没,似乎自己也身临其境一般,看见了当时令人心痛的场景,绝望扑面而来。 他想伸手触碰裴宿燃,想要安慰他,可又想到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立场,只能悻悻地缩回手,静默地看着裴宿燃,手中的伞更加倾向裴宿燃。 “他……不是我的父亲,我也讨厌他,知道沈女士的事情后,我会更加厌恶他。”孟非言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磕磕绊绊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裴宿燃他的答案,“我生下来就没见过几次他,我也不需要他,我只需要权力。” “因为我很早就知道只有拥有权力,我才能追求和保护我爱的人。我知道你和其他人都瞧不起我,认为我是私生子,上不得台面。 我无力反驳,但我想这不应该是我的错,是我生物意义上的父亲的错误,为什么让我承担? 从十八岁起,我就开始计划上位了,我要成为孟家的继承人,我要让那个男人承担自己应有的代价,我要所有人都能正眼看我,我要——”孟非言说话的时候忽然顿了顿,视线扫过前面人的后脑勺,声音低下去,失落得像只败犬,“我喜欢的人能接受我。” “所以呢?” 孟非言快走神的时候听见裴宿燃的反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问:“什么所以?” “你说刚才这话是想证明什么吗?”裴宿燃回头冷眼瞥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证明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不是一路人?想让我相信你?然后和我在一起?” 孟非言面对这样的裴宿燃,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下子哑了,然后是裴宿燃的乘胜追击。 “——你还真是想得美。你身上有一半血液是来自你的父亲,所以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和你父亲不一样呢?而且我不喜欢你。” “我……”孟非言好像确实找不到理由反驳,听见裴宿燃“我不喜欢你”,心脏犹如被扎了一刀,“滴答滴答”是鲜血掉落的声音,“那我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呢?” 裴宿燃闻言,神色一如既往的傲慢,慢吞吞地站起来,直视着孟非言的眼睛,漂亮的紫色眼睛在烟雨蒙蒙里像一块蒙尘的水晶,显得他越发像是山精鬼魅,脱口而出是极具蛊惑性的话语:“你得替你的父亲赎罪。” 第62章 “跪下。”听见裴宿燃前面的话的时候,孟非言只感觉云里雾里的,好像在做梦一样,然后下一秒就听到裴宿燃朝他发号施令。 理智还没有归位,孟非言依靠身体本能,身体先脑子一步做出选择,“扑通”一声,说跪就跪。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这与裴宿燃相比显得太微不足道。 在孟非言眼里,第一选择永远只有一个,永远都是裴宿燃。 裴宿燃看着眼前下跪的男人,接过他手中的伞,狡黠的目光在伞下若隐若现,藏在烟雨里,似真似幻,似影似雾,一脚踩在男人凸起的膝盖,再一次开口,语气带着些许玩味和愉悦:“还真是条好狗啊。我都还没说让你当狗,你自己就主动跪下了。” 他的嗓音阴冷而柔腻。 “既然如此,那你就乖乖当我的狗吧。跪在这里不、许、动。我要你向沈姐姐虔诚忏悔,以此才能洗清你血脉里的污垢。” ——saluta la grande gerusalemme e offrimi la tua fedeltà. 第031章 孟非言看着心上人近在咫尺,呼吸情不自禁一滞,哪怕是被人踩着膝盖,心中也由衷升起一种心神荡漾、灵魂颤抖的感觉,他甚至还想裴宿燃踩得更久一些、踩得更重一些。 听见裴宿燃勾人心魂的话,孟非言的理智快要崩溃,答应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似乎下一秒就会脱口而出。 可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答应,答应了就会一辈子永远都是裴宿燃的狗,再也没机会站在裴宿燃的身边。 孟非言这么想着,喉结滚动,沙哑的声音伴随几个模糊的音节,仰头望向的眼里压抑着深不见底的欲//望。 就在他刚想开口的时候,从他们来的方向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小燃?你是来看昕儿的吗?这位是……” 说话的人是位女性,听起来年纪不轻。 听见“小燃”两个字,孟非言看向裴宿燃的眼神多了些疑惑,又侧头扫了几眼说话的女人,再继续把视线转移到裴宿燃的身上。 女人穿着一身黑裙,戴着欧式黑纱礼帽,妆容素净清雅,没有多余的配饰,只有手上拿着一捧粉色玫瑰,脸上虽然保养得很好,但依旧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看得出来女人年轻时候很漂亮。 孟非言看向裴宿燃的时候,正好看见裴宿燃早已换上温柔有礼的笑容看向那个女人,踩在他膝盖上的脚也自觉放下去。 面对如此大的反差,孟非言的心里自然有些失落,紧接着又开始想女人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叫裴宿燃“小燃”,裴宿燃面对她的时候还这么温柔。 很快,孟非言的疑惑有了答案。 裴宿燃很自然与女人对话,像是很久没见的熟人一样:“是的,雪棠姐,我来看看沈姐姐,我打扰你了吗?如果是的话,我立马就走。” 陈雪棠闻言,摆了摆手,无奈地摇摇头:“不用不用,你先来的,昕儿看见你来祭拜她应该会很高兴。” 话音刚落,陈雪棠捧着那束玫瑰来到沈昕的坟墓前,裴宿燃给她让开位置,她蹲下身把玫瑰放在墓碑前,目光带着怀念地看着墓碑上女孩的照片,自言自语似的说:“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可我已经老了,不知道我死后去找你的时候,你还能认出我吗?” 孟非言听见她的这番话,心有猜测地看了看裴宿燃,似乎有话想问,裴宿燃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一边温和地注视着陈雪棠的背影和沈昕的墓碑,一边不引人注意地抿着唇对孟非言解释道:“沈姐姐的爱人就是雪棠姐。” 得到回复后,孟非言自觉闭嘴,默默站在裴宿燃身边,像是一堵沉默的高墙一样守护他的主人。 陈雪棠说完那一串话后,回过头望向裴宿燃和他身边的孟非言,眉眼里都充满着慈祥,像是在看待孩子一样:“小燃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过来呢,你身边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孟非言听见后,原本低垂着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兴奋地看向裴宿燃,看起来很期待他的回答。 可惜转瞬间他就被对方的回答泼了一盆凉水。 “雪棠姐,你又开始打趣我了,这是我合作的对象……魏总,碰巧遇到他而已。”裴宿燃弯着眉眼,游刃有余地回答,有效规避了陈雪棠替他张罗亲事的心思,“我已经看望过沈姐姐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的话,我就不打扰雪棠姐你和沈姐姐说话,我还赶着和魏总讨论合作的事情呢。” “是吗?那你快走吧,耽误你的正事就不好了。”陈雪棠点了点头,还反过来催促裴宿燃。 见此,裴宿燃也不再做停留,朝墓园外走去。 孟非言听到后,还有些疑惑裴宿燃为什么把他的姓氏说成是“魏”,但当他看见裴宿燃走了后,立刻把刚才那个想法抛之脑后,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考虑到自己没什么立场,于是孟非言连与裴宿燃走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稍稍落后裴宿燃一步,生怕惊动裴宿燃。 从陈雪棠那个角度看过去,裴宿燃在前面走,后面的人像是刻意与前面的人保持距离一样,但是又没有落后太多,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是因为很珍重前面的人但又苦于没有回应、只能小心翼翼默默守护对方的骑士。 陈雪棠看着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嘴角出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转而看向沈昕的照片,传来悠悠的感叹。 第63章 “小燃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昕儿,你看见有人默默守护小燃,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裴宿燃坐上车后,孟非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像是随口一问:“你刚刚……” “刚刚怎么了?你是问我刚才对雪棠姐说你只是我合作对象的事情吗?”裴宿燃翘着二郎腿,轻佻又散漫地回答,“难道不是吗?你我两家确实有商业上的往来,不说这个的话,你想我说什么?” “追求者?舔狗?”裴宿燃先试探性的说了两个词,似乎在为后面的话铺垫,“还是男朋友?” 说男朋友的时候,裴宿燃还故意加深了语气,主打一个撩完就跑不负责。 孟非言听到那句“男朋友”的时候,原本想说的话瞬间说不出口,心都被钓得死死的,脸上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得有多快。 可惜这只是一时的甜蜜,甜蜜有时候会变成砒霜。 “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裴宿燃冷嘲出声,“你可以给我做猫做狗做情人,唯独不可能是爱人。” 听到这里,孟非言的心脏又被狠狠扎了一刀,可他却没有任何理由反驳,因为确实是这样的,目前而言,裴宿燃没有发出任何想收心的信号。 为了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所剩不多的面子,孟非言干笑了几声,磕磕绊绊地说:“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说我姓魏而不是实话实说?” “怎么实话实说?说你是沈姐姐的继子,害死沈姐姐的人的儿子?”裴宿燃用看“弱智”的眼神看向孟非言,“雪棠姐她在沈姐姐死后精神失常过一段时间,还被送去过精神病院,我不想再有人刺激她。” “所以你们姓孟的千万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就算出现了,也不要报上自己的名字,没人在意你那破姓氏。” “……好,我会尽量避开的。” “嗯,我先眯会儿,到我家叫我一声。”裴宿燃说完,就闭起眼睛开始休息。 孟非言透过后视镜看见往日里冷淡的裴宿燃这时候像只乖张的猫陷在皮椅上,即使睡觉也不忘张牙舞爪,半张着嘴巴,唇瓣看起来分外诱人,红得鲜艳,像在索吻。 怪可爱的。他想。 但转眼间他又觉得这个想法不恰当,因为他觉得用可爱形容裴宿燃是对裴宿燃的亵渎。 他眼里的裴宿燃是高傲的,是不为谁改变自己的,是特立独行的,是自大的、狂妄的。 虽然孟非言经常因为裴宿燃的冷漠而难过,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一点,如果裴宿燃不是这么独特而耀眼的,恐怕他也不会喜欢裴宿燃。 到了目的地,孟非言虽然内心有些恋恋不舍裴宿燃的离开,但还是尽职尽责叫醒了裴宿燃:“裴少,到了。” 裴宿燃只是浅度睡眠,听见孟非言的声音,很快睁开眼睛,下了车,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朝孟非言道谢:“孟总,谢谢你今天的陪同。” 说完,裴宿燃就往自己家走去,走到半路上,身后却传来孟非言的声音:“裴少,等等。” 裴宿燃疑惑地回头看向孟非言,狡黠地挑了挑眉:“有什么事吗?” “明天的竞标,我也会出席。”孟非言开口前咽了咽口水,明明心里那么紧张,但面上却依然保持镇定,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勇气的心理作用。 裴宿燃听出他的意思,不紧不慢地莞尔一笑,笑容里略有深意:“好,那么我们明天见?” 裴宿燃口中的明天见真的是明天见,转身离开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只有孟非言独自坐在车内,长久地凝望着裴宿燃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尽头。 等他看不见裴宿燃时,才把之前收拾到储物盒里的塑料袋拿了出来,再次目光饱含深情地看着塑料袋中的烟,随后把塑料袋紧紧附在胸口处,像是在用心脏感受着这支烟的气味,闭上了双眼,似乎又出神地陷入了回忆。 “真好啊,可惜他已经不记得了。”不多时,孟非言再次睁开眼,苦涩地笑了笑,旋即自欺欺人地暗下眼眸,“没关系,虽然他不记得我,但我记得他就行。” 裴宿燃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径直走到自家大门口,还没走进去多久,门口的保安就跑过来递给他一个快递箱。 看着有他半个人高的箱子,裴宿燃陷入沉思:“姜阿姨,你确定这是我的快递?” 保安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啊,来送快递的小哥一直强调要我亲自交给你,还说你看见里面的东西后会接受的。” 裴宿燃敏锐地抓住了“里面的东西”这个关键词,径直蹲下身打量起快递箱:“姜阿姨,把美工刀递给我一下。” “哦哦,好的。”保安从保安亭找来一把美工刀,递给裴宿燃,还小声提醒,“这刀很锋利的,少爷小心点啊。” “嗯。”裴宿燃礼貌性的应声,很快用美工刀划开封闭箱子的胶布,带着好奇地三下两除二打开了箱子。 看清箱子内的东西那一刻,身边的保安吓了一跳,而裴宿燃却是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因为箱子里东西赫然是—— 昨天作为他奖品的那只金制猫头鹰。 明明现在仍然是白天,但这只猫头鹰看起来仍然十分骇人。 看来这是凌崎信守诺言的结果。 还不等裴宿燃继续打量这只猫头鹰,身上的手机响起声音,裴宿燃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第64章 ——“你要的东西到了吗?” 裴宿燃见此,狡猾地眯起眼睛,打字道:“效率不错,我很满意,不过……” “——你把监控器安装在哪里呢?” 第032章 招投标中心的大楼前,一辆华丽的路虎停在大楼门口。 从路虎下来的裴宿燃一身深蓝色西装,绸缎材质,触感好,不知何时解开了最顶端的两颗扣子,颇为不羁地露出一片白净肌肤,大大咧咧地走进大楼,身后跟着一大群职工。 这些职工都穿着上班制服,面色严肃,有的手里拿着文件袋,有的手里提着电脑。 作为领头羊的裴宿燃本该同样这么严肃,可他却格外与众不同,一头骚气的锡纸烫夹杂了几根栗色卷发,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即使穿着正经的西装也挡不住他的妖孽邪气。 走进招标大厅,裴宿燃眼尖地看见摆放着他公司的名牌的地方不远处早已落座了不少人——是凌崎他们。 裴宿燃没有想和对方打招呼的想法,装作素不相识的样子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职工们也依次坐下。 一群人坐下的动静显然惊扰了旁边的人,凌崎从眯眼状态醒来,闻声看过去,正好看见裴宿燃坐在离自己只有一条走道距离的位置。 但是对方要么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要么低头垂眸翻看文件,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似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俨然一副不动如山、稳操胜券的模样,明明裴宿燃早已知道了这次竞标的结果。 原本凌崎还以为裴宿燃不会来的,或者来了之后也会相对平常而言阴沉不少,他想要看见的就是裴宿燃消沉,可是现实无疑给了他一巴掌,此刻的裴宿燃依然十分自信。 似乎他所做的一切在裴宿燃眼里就是不痛不痒的笑话,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看向裴宿燃的眼神透着戾气、疯狂,而裴宿燃此刻面上的镇定显得他内心的躁动更加可笑。 凌崎并不是没有办法和裴宿燃交谈,虽然裴宿燃一副和他不认识的表情,但是手机总是可以联系的。 像这样想着,凌崎打开手机点开短信与裴宿燃的聊天栏,一字一句敲下,随后听见隔壁的铃声响起,还好意思调侃似的看向裴宿燃,眼中的挑衅意味越发明显。 裴宿燃垂眸看了眼手机,是凌崎发来的短信:“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像是感知到什么,裴宿燃抬起头望向凌崎,果然看见对方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心里有些无语,没有理会他的眼神示意,低头打字回答:“我不来你怎么把这出戏唱好呢?我来只是想说,你赢我一次,依旧不能动摇我的位置。” 打完字,他就把手机随手扔给身边的助理,让她代为保管,眼神玩味地觑了凌崎一眼,像是在看一只渺小的虫子。 凌崎见此,觉得自己被内涵了,心脏被人揪在一块,酸涩窘迫,好似自己在裴宿燃面前永远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哪怕穿得再光鲜亮丽,也还是一只灰扑扑的老鼠。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努力把裴宿燃刚才的表情抛之脑后: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等他成功了,他会让裴宿燃后悔的,然后让裴宿燃重新回到他身边。 等到招标会快开始了,大门口又走进一个人。 ——孟非言。 孟非言走进来的时候就是一副有目标的状态,径直奔向他的目标。 而他的目标——裴宿燃看见他走到自己面前,左右环视自己坐满的周围,然后朝自己挑了挑眉,显然是在示意自己让身边的人坐远一点,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眼见着越来越多人朝自己这里看过来了,裴宿燃没有办法,只好让身边的助理去其他地方,孟非言看见裴宿燃的身边空出位置,脸上的高兴藏都藏不住,一脸美滋滋的表情坐下。 一条走道距离之外的凌崎看见裴宿燃的身边坐下一个男人,气得肝肺都要爆炸了。 「嫉妒使他面目全非哈哈哈。」 「看到了吗,我哥没你照样过得很好。」 看见孟非言坐在自己身边的裴宿燃掀起眼皮,讶异地看向他:“你真来啊,也是来跟我抢竞标的?” “不,找关系进来旁听而已。”孟非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裴少应该不介意我来旁听吧,顺便帮你撑撑场子。” 裴宿燃:?你当我是傻子吗?不是来竞标的人还能来旁听? 不过这并不关裴宿燃什么事情,所以裴宿燃也没有拆穿他,只是回了他一个看弱智的眼神。 孟非言似乎没看见他的眼神,又像是装作没看见,目光依旧侵略性十足地盯着裴宿燃,甚至还有心思千方百计阻挡情敌的视线。 是的,他注意到了凌崎的视线,可能是他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自然能感应到凌崎眼神中别扭的复杂的情绪。 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更不会允许别人抢走他的爱人,当然这个爱人的前面要加个“未来”的前缀。 招标会开始的时候,负责的主任也就是戴东来进场时看见裴宿燃的时候,显然神色愣了愣,随后视线又往凌崎那边望过去,看见对方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才重新恢复镇定,走到前台中央的位置入座。 招标会进行得很顺利,可能是大家都对结果有个猜测,没有太多期待与幻想,都是一脸的平静。 裴宿燃看到所有人明明都知道最后的结果却依然要装出不知情的样子走完流程的场景,不知为何,突然想笑,当然他也确实笑了。 第65章 一直注视着裴宿燃的孟非言和凌崎看见裴宿燃冷不丁扯出一个笑,笑得那么勾人又瘆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出现一个想法:裴少一笑,生死难料。 离他最近的孟非言自然有机会探个究竟,而凌崎……只好干瞪着眼看着他们眉来眼去。 “你在笑什么?”孟非言不由得问他道。 裴宿燃看似不经意的回答,却是他内心最真挚的声音:“没什么,就是觉得人生太死板无聊,每个人都一板一眼地按照一眼就可以望见尽头的路线活着,再鲜明再生机勃勃的生命进入社会后都会变成死气沉沉的行尸走肉。” “满怀一腔热血想干一番事业的青年被苦难磨平棱角,变得平庸;小时候想要改变世界的少年人长大后却不得不为柴米油盐奔波。” “虽然平凡的幸福也是幸福,但是失去初心的幸福真的是幸福吗?看着那些刚进公司时清澈懵懂的眼神变成如今浑浊的眼神,一板一眼地重复上辈人的人生。” “我真的很想感叹一句,再有天赋、努力的人都比不过投胎投得好的我们。” “人生都是定好的,让我不由得想为自己的投胎敬一杯。” “——敬自由,敬生命,敬我的璀璨人生。” 裴宿燃说着作出敬酒的姿势在空气中假装碰一杯,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懊悔似的对孟非言说:“哦,你好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算了,就这样吧。” “人生嘛,得过且过且珍惜。” 虽然裴宿燃说他听不懂,但孟非言却着实听出了裴宿燃语气中的冷嘲,有对自己的挖苦,也有对人间的讽刺。 看着故作洒脱的裴宿燃,孟非言心里不由得开始心疼。 他是经历了多少才会露出这样清醒又苦涩的表情。 大概喜欢一个人的前提是心疼,所以孟非言无论裴宿燃做出多么恶劣的事情,都会为他开脱,都会心疼他,就算是指责也只会指责自己。 “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孟非言小心翼翼地开口,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裴宿燃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一样,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谁会不喜欢我如今纸醉金迷的生活呢?我又不是短视频平台上发张景物照片配文我不要钱我只要爱的傻//屌富二代。” “别人的生活比我惨多了,我为什么还要不知足呢?如果要交换人生的话,有大把人想和我交换,宣扬有钱人过得不快乐的人一般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你为什么刚才会那么说?我以为你很讨厌阶级压迫。” 裴宿燃若有若无地摇摇头,不知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讽刺这种生活:“你没学过语文吗?欲扬先抑不懂吗?不先渲染一波广大劳动人民的苦难,又怎么能够突出我们这种人渣的快乐呢?” “他们的教育一直都是歌颂苦难,可笑的很。放他爹的屁,苦难从不会拯救人,拯救人的是人自己,是自己不屈的灵魂和坚强的意志。” “……”有人渣会亲口说自己是人渣吗?虽然孟非言不懂裴宿燃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附和,“嗯。” 招标会不知不觉进行到最后的时刻,裴宿燃不出所料地看见戴东来将中标证书颁发给凌崎,如果凌崎不要在接受颁奖的时候老是偷瞄自己的话,可能自己的心情还能更好点。 可惜,不能。 凌崎领完证书预示着招标会结束,在他第七次偷瞄裴宿燃的时候,裴宿燃终于忍不了了,憋了一个会议的气了,在招标会结束后迅速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孟非言看见他走,跟着他就走了,一大群职工业随之而去。 凌崎显然是阴魂不散的,逼退了裴宿燃先不说,还主动上赶着找裴宿燃:“宿燃……” 裴宿燃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个声音,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就这样一走了之,只好转过身拉下张脸看向凌崎。 孟非言察觉到裴宿燃对凌崎的讨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对于他来说是好事,十分自然地理了理衣服,立在两人中间,阻止了凌崎想要再进一步接近裴宿燃的举动。 “有什么事吗?”裴宿燃看见孟非言的动作,危险地眯起了眼,虽然他也很讨厌孟非言这种自作主张的动作,但是眼下有个更讨厌的家伙在面前,显得孟非言不那么讨厌了,于是并没有出声阻拦孟非言的动作。 笑死,有个上门的挡箭牌,不用白不用。 “虽然之前我们之间有过很多不好的事,但是我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当朋友。” 裴宿燃闻言,肉眼可见地皱起眉头:这绿茶味儿都快溢出来了。 脱口而出的话也很直截了当:“你在放什么屁?不是所有人都稀罕你这套。” 刚一说完,裴宿燃就不留情面地一走了之,根本不给凌崎一点脸面。 凌崎看着离去的两人,心头怒火中烧,眼睛死死地盯着裴宿燃,对身边的秘书吩咐道:“按原计划实施下去吧。” ——不知当你人人喊打、众叛亲离的时候,还会这般看待我吗?放心,我依然会让你衣食无忧。 第033章 出了大楼后,裴宿燃刚打开路虎的车门,似乎察觉到什么,转过身就看见孟非言站在他后面,明明对方的车在另一侧。 裴宿燃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你还跟着我干什么?你的车在那边,不在我这边。” 第66章 孟非言被裴宿燃这么直接挑明,依然没有一点自觉性,还做出很暧昧的动作,一边逼近裴宿燃,一边状似不经意单手撑在车门上,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我还以为裴少能顺我一程呢。” “裴少还真是无情啊。”孟非言意味不明地看着裴宿燃,“无情”两个字都能被他念得缱//绻旖//旎。 “……”可惜裴宿燃并不会因此就真的让他搭车,而是冷漠地回答,嘴角还勾起一个相当讽刺的弧度,“哦,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慢走不送。” 话音刚落,裴宿燃就当着孟非言的面关闭了车门,一蹬油门,扬长而去,还故意喷了加大量的尾气,让孟非言着实吃了好多的尾气,不由得接连咳嗽几声。 孟非言看着远处的一眨眼就不见的车辆,暗暗吐槽了一句,嘴角却不动声色上扬:“还真是用完人就扔啊。” 不过话虽然是吐槽的,但他说话的语气叫旁边的秘书听起来觉得不像是吐槽,倒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 秘书:咱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问,问就是上司自己的小秘密,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啊。 像这样说着,孟非言就朝自己的车走去。 裴宿燃回到家后,刚想去厨房倒杯水喝,就听见卧室内传来一阵呜呜声和挣扎的声响。 看来人已经醒了。裴宿燃充满恶趣味地心想。 他都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个声响是顾宁发出的,并没有急着去卧室帮顾宁解绑,而是慢慢悠悠地在喝完水后径直烧了壶开水,毕竟那个锁链本身就是他自己上的。 伴随着燃气灶上的水壶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裴宿燃看着透明水壶内上下翻滚的气泡,只觉得分外悦耳,好似在听一场音乐会。 哦,他想起来里面的那位还真是从事音乐的,想起来后裴宿燃眼中的狡黠更浓,似乎在谋划什么了不得的大阴谋。 等到开水烧好后,裴宿燃隔着抹布提起水壶,将水倒进准备好的杯子里,又用抹布裹着杯子端起来走去卧室。 为什么会用抹布呢?因为他可不会为了别人弄伤自己。 卧室内窗帘紧紧关上,省去了被邻居发现的风险,没有开灯,阴沉沉的,裴宿燃还是能看见顾宁的方向。 顾宁被锁链锁住的脖子已经出现明显的红痕,一头长发也凌乱得不成样子,乱蓬蓬的,遮住了大半张脸,看起来像是几十年没洗澡的流浪汉,身上的芭蕾裙和高跟鞋也破损很多,整个人都像破布娃娃一样。 这无疑刺激了裴宿燃心底的暴虐欲。 裴宿燃打开灯,刺眼的白光一下子让顾宁有些不知所措,可能是待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很久了,对于这么耀眼的光芒还有些不适应,瞳孔都不由得失焦了,以至于顾宁首先用手遮挡住光,通过不断眨眼睛,才逐渐适应光线。 适应光线后,顾宁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外的裴宿燃,干裂的嘴唇一直发出细碎的蚊子叫,似乎是因为很久没有喝水,连基本的发音都不能,只能这样干巴巴地不断摸索着喉咙,一边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裴宿燃。 他摸喉咙的动作还不能有太大幅度,因为脖子还套着一个狗的项圈,项圈的那头锁链都挂在床尾处。 裴宿燃见此,心中的滋味更是美妙,像是在故意引导顾宁似的开口,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嗓音犹如最为醇厚鲜美的老酒,一步一步引诱顾宁堕落:“你想喝水吗?” “嗯呜呜。”顾宁用力地点头,困难地发出略显尖锐的赞同声。 “那好啊,我给你。”裴宿燃这么说着,笑吟吟地向顾宁走去。 顾宁看见裴宿燃离自己越来越近,一脸期待地伸开双手迎接裴宿燃手中的那杯水,却不料他等来的是属于恶魔的赐予。 裴宿燃走到顾宁面前停下,没有按照预料中的那样把水递给顾宁,顾宁有些疑惑地看向裴宿燃,指着那杯水又发出呜呜声。 裴宿燃慢条斯理地蹲下身,把水杯递到顾宁面前,再次蛊惑他:“你想要这杯水吗?” 顾宁看见杯壁透明的水杯后那双耀眼夺目的紫眸,忘记了思考,只是情不自禁地点头。 然后下一秒,不等顾宁自己回过神,就被裴宿燃逼着回神,因为——裴宿燃当着顾宁的面强制性的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仰起头,另一只手把水杯里的水灌给他。 「攻这是什么恶癖?好变态的感觉……」 「不要加感觉,他就是好吗?」 「虽然很变态,但我觉得好带感是怎么肥四?是因为我也很变态吗(狗头)」 滚烫的沸水入喉,嗓子不坏都是他运气好,喉部的刺痛感传来,顾宁痛苦得双手握紧成拳,眉眼间满是挣扎、痛苦的神色,却因为对方是裴宿燃,握紧的拳头又松开来。 一个人的声带当然重要,更何况顾宁是音乐家,从事音乐的人嗓子坏了,怎么看都是一件坏事。 裴宿燃才不会管自己会不会折断顾宁的梦想,他只顾着自己高兴,其他人的喜怒哀乐?统统不重要。 看着美好的人因为自己痛苦狰狞的样子,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啊,不是吗?裴宿燃愉悦地想。 水杯里的水很快干干净净,裴宿燃见此松开了桎梏住顾宁的手,看着对方绝望而痛苦地摸着自己的喉咙,还沉浸在刚才的折磨的后怕中,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问顾宁:“水好喝吗?想再喝一次吗?” 第67章 顾宁这时候看见裴宿燃就像是看见死神一样,又或是像老鼠看见猫一样,眼神充满畏惧,惊恐万分,连忙摇摇头:“不,不好喝,我不喝了……” 因为嗓子坏了,顾宁说话的时候都像是鸭子叫,滑稽的很。 谁知裴宿燃危险地眯起眼,玩味地舔了舔唇:“不喝了啊,那我们来聊聊别的?你这张脸真的很像我呢……” 裴宿燃说着说着,开始上手玩弄顾宁的长发,说到“像我”的时候,缠绕住顾宁发丝的手紧了很多,一不小心就让顾宁吃痛地发出一声低吟,但又因为裴宿燃的原因,不敢再发出声响,沉默地闭起嘴,默默忍耐裴宿燃时不时细微的折磨。 “这身芭蕾舞裙穿起来感觉如何?还有高跟鞋,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裴宿燃的语气温柔至极,与顾宁鼻息的距离很近,如果忽略他扯着顾宁头发的话,可能还真会被他的这副假象迷惑,以为他们在亲昵接吻。 很可惜,不是。 顾宁大约是觉得自己疯了,明明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都在不断折磨自己,可自己还是不舍得恨他,一点点都不行。 裴宿燃确实是有这种魔力的,因为皮囊上心,因为人格钟情,爱他的人更爱他,恨他的人也会爱他。 每当生气的时候,看见那双紫色眼睛,再愤怒的火都会被扑灭。 “好看……”这是顾宁不知道第几次说违心话了,“很喜欢。” 明明芭蕾舞裙是那么勒人,明明高跟鞋是那么不合脚,可他为了让裴宿燃高兴,不得不装出喜欢的样子。 “是吗?”裴宿燃不知为何收敛了神色,漠然站起身,取下挂在床尾的锁链,牢牢把锁链攥在手上,轻轻一拉,失去重心的顾宁就猛地往前一扑,跪倒在裴宿燃的面前,鼻尖磕碰到裴宿燃的鞋面。 裴宿燃俯首看见这副景象,眼中的嘲弄之意渐浓,抬手抚上顾宁毛茸茸的脑袋,戏谑地开口:“嗯,真乖的狗狗啊。” 随意揉搓一把头发后,裴宿燃冷不丁扯出冷漠的笑容,以命令的口吻捏紧了锁链,让顾宁动弹不得:“既然是一只狗,那就帮你的主人舔干净鞋面。” “舔得好的话有奖励哦。”随后以一声轻笑结尾。 「我这是误入什么字母游戏现场了吗?别搞啊,我还不想这本小说被封禁。」 「救命攻真的好疯,我好喜欢呜呜呜。」 顾宁垂眸便是裴宿燃的鞋面,犹豫了几秒,几乎是以裴宿燃想都想不到的速度,立马低下头舔舐裴宿燃的鞋面。 裴宿燃原以为顾宁还会矜持一会儿,没想到他这么狂放,直接开舔。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这么忠诚的宠物可不多见,他不得好好“对待”一番? 看着顾宁勤劳地帮他清理鞋面上的灰尘,裴宿燃十分满意,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服务,慵懒得像只餍足的猫。 等到顾宁清理完,一脸期盼地抬眸望向他,目光里满是爱慕与欢喜,弱小者的仰慕对裴宿燃来说确实很受用。 裴宿燃慢慢弯下腰,修长的手指轻抚顾宁的下巴,语气轻柔得犹如江南小调,说出的话却格外冷情:“你想要你的奖励是吗?” “……是。”顾宁被诱惑得情不自禁说,仰起脑袋,眼神迷恋地跟随裴宿燃。 抚摸着顾宁的手指越发轻柔,却像是大苦大难前的钝刀子,表面上越柔和美好的东西,背地里越是黑暗阴湿。 裴宿燃的温柔往往都不是真的温柔,而是包裹致命一击的蜜糖。 可惜,顾宁吃一贽之后还是吃一贽,他太喜欢裴宿燃了,以至于他会在一次又一次受伤后再次义无反顾地奔向裴宿燃。 在别人眼里,顾宁或许是恋爱脑、扑火飞蛾,想让他清醒一点,但只有顾宁自己知道,他一直都很清醒,知道裴宿燃不爱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沦陷。 他沦陷得太深,早已没有回头路了。 裴宿燃是他一切喜怒哀乐的来源,让他为爱而生,也让他甘愿赴死。 爱上裴宿燃本身就像作茧自缚、身陷牢笼,可他无怨无悔。 裴宿燃下一刻出口的话是最后一根压死他理智的稻草: “——那就把你自己洗干净点吧。” 第034章 翌日,裴宿燃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脑袋头昏脑胀的,裴宿燃迷迷糊糊地接通电话:“喂?是谁?” “宿燃,出大事了,你看热搜了吗,还有伯父给你打过电话了吗?”一接通电话,就传来温启元的咆哮。 听见温启元这么着急,裴宿燃的思绪逐渐清醒,精神逐渐回笼,谨慎地询问:“出什么事了?” “这个……我就不方便说了,你还是自己看热搜吧。”温启元被问到的时候,语气中夹杂担忧与尴尬,磕磕绊绊地说。 “嗯?”裴宿燃听到对面温启元的语气,心里顿感不妙,立刻打开vb看热搜。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哦豁,都不用翻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还是两条高位热搜,连在一起的那种。 “6.#裴氏集团继承人疑似同性恋,无缝链接与多名男性进入旗下酒店暧昧共处一夜。” “7.#裴氏集团旗下子公司疑似出售未经检查的三无产品,已致多人食物中毒,现送入医院,其中还有一人不治身亡。” 看见这两个热搜的时候,裴宿燃脑子都懵了,脑海里只闪过一个想法:完了。 第68章 然后他点开通话记录,果不其然看见自家老爸接连十几个的未接电话的记录。 看到记录的时候,裴宿燃觉得空气都凝固了。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温启元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起来,出声试探性的问:“宿燃,你还好吗?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出是谁在背后捣鬼。” “暂时还行,不过之后就不知道了,我觉得我要回老宅一趟。”裴宿燃假设手里有烟,作出点烟的动作,眉眼间沧桑不少,“如果有消息的话,记得告诉我。” “……好。”温启元刚说完,不等他还想说什么,裴宿燃就干脆利落挂断了电话。 温启元盯着挂断的电话,眸光晦暗:…… 罢了,他已经习惯了,能一直待在裴宿燃的身边就好。 被裴宿燃挂断电话后,温启元径直播打了另一个号码,“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通。 温启元比起前面和裴宿燃交谈的时候更沉稳,直接开门见山道:“虽然我讨厌你,但如今我确实有紧急的事情有求于你,反正我们俩的权限也是独立的,不如我们合作吧,你暂时给我你的权限,我暂时给你我的权限。” 对面沉默许久,才缓缓轻笑一声,不知对温启元说了什么。 “……确实主要是因为他。但我也有考虑到公司的未来。”温启元确实被说中心事,面色不太好看,最后那句像是戳中痛脚后的反驳,就是有些苍白无力,“你只需要说你愿不愿意合作就行了。” “……什么?你别欺人太甚,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对面好像又提出了诱人的筹码,温启元虽然面色不虞,但也不得不点头:“好,我知道,到时候给你就是,当然你也要说话算数,在这期间也不准去勾引他。” “草你大爷的,你要是敢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上位,你这辈子就别想回老宅。”不知对面又说了什么,温启元忍不住爆粗口,随后挂掉了电话,“不然我看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即使已经挂掉电话,他的眼神中的怒气也依然藏不住,愤怒得胸脯有猛烈的起伏,顺手就把一旁的手机重重地扔出去。 “爸的,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 裴宿燃一个人住的房子一般在市中心或者接近市中心,而他父亲一般都住在隔壁市的老宅子里,自从他母亲死后,他父亲就不怎么关心世俗。 他还小的时候父亲勉强还会每天去公司,他长大了之后,他的父亲就整天待在宅子养他的那些花花草草。 踏上前往老宅的那条路的时候,裴宿燃有些恍然,怀念似的想:我好像很久没回来了。 路边的花草长得茂盛,大约是有专门的人来处理,所以并不会显得凌乱,只是长高了不少。 大门口旁边的那棵树依旧高大挺拔地耸立在那里,像守卫边疆的战士一样忠诚地捍卫这座宅子。 大抵是因为树荫繁密,宅子又是好几百年的古董宅子,风格古朴又老旧,看上去就像是死了好几百年的鬼魂住的地方,死气沉沉,阴气逼人。 走到宅子大门口的时候,曾经年轻的管家黑发早已变白发,见到他时小跑着出来,由于没有戴老花镜的缘故,所以她并没有认出他,就像对待平常的客人一样询问:“您是来找我们家老夫人和老爷的吗?有邀请函吗?” “李阿姨,是我,小燃。”考虑到管家老了,听力不太好,裴宿燃拉近距离,特意俯下身,为了让她看清自己的脸庞,在管家面前轻声回答。 管家听见熟悉的名字,有些不知所措地抖了抖手,急忙从兜里拿出老花镜戴上,借助老花镜看清裴宿燃的面孔后,原本平静的脸上出现了激动的情绪,伸手抚上裴宿燃的脸:“小燃……是小燃吗?你回来了?” “嗯,是我,我回来了,李阿姨。”裴宿燃目光温和,任由她抚摸自己的脸。 得到裴宿燃的回应后,感动的泪水从管家的眼眶里涌出来,她点了点头:“好孩子,回来了就好,这么多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也瘦了好多。” “如果夫人在世的话,准会心疼你的。”管家说起这个的时候有些悲春伤秋,转眼又强装出高兴的样子,“罢了,小燃回来理应是欢庆的日子,不能说这些丧气的话。” “小燃回来是来找老爷的吧?要是老爷知道你回来,肯定也会高兴的。” 提起裴宿燃母亲的时候,裴宿燃的神情难得消沉,说到父亲的时候,他又自觉不妙地抽搐嘴角,但又不好意思对管家坦白原因,只好哂笑道:“……可能吧,那没什么事的话,李阿姨,我就先去找我父亲了。” “嗯。”管家慈眉善目看着裴宿燃远去。 …… 走到裴父的书房前,裴宿燃出于谨慎,还是敲了敲门,毕竟在这种特殊时期,还是不要冒风险才好,他可不想在风口浪尖惹他父亲生气。 虽然……可能他爸已经生气了。 “进来。”敲完门,里面传来字正腔圆的中气十足的男中音,裴宿燃听不出这个声音有什么情绪,只好装作灰头土脸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看见他父亲背对着他站在窗户前给盆栽浇水,只有在他刚进门的时候才分出闲心瞅他两眼。 裴宿燃装乌龟似的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他爸看他不顺眼了。 毕竟从出生开始,他爸就看他不顺眼,要不是因为他是他妈唯一的遗物,可能他爸早就不管他了,去地下陪他妈。 第69章 这么多年,裴宿燃还真没见过他爸笑的样子。 “哟,不和你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了?舍得回来看你爸了?”裴父一边专心修剪盆栽一边阴阳怪气裴宿燃。 “爸,我错了,但我每次去开房的时候都很小心谨慎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拍下来,还牵扯了公司进来……”裴宿燃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心虚得很。 “呵,你也知道自己错了,我还以为你只顾着自己贪玩享乐。”裴父把修剪的钳子放在旁边,端着茶杯,坐到沙发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肾都快虚脱了吧?你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吗?这偌大的家业,你让我如何放心交到你手上?” “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应该带着你母亲把你打了,免得后来她难产去世,就算一辈子没有孩子又如何,我只要和她两个人过一辈子。”裴父说起裴宿燃母亲的时候,情绪越发悲切激动,“大不了就是把家产都捐给国家。” 裴宿燃听到这里,垂下的手慢慢握成拳,眉眼间充斥着低落的情绪:“是,我是没用,如果有的选的话,我也不想出生,我宁愿用我的命换我母亲。或许……没有我,世界上还能更好。” 裴父注意到他低落的情绪,哑了声,好像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话不是很恰当,斟酌着词句重新开口:“你别乱想,人到中年,都会有这么一个emo的时候,你母亲很爱你,我也很爱你。就算要找出导致你母亲去世的凶手,那也应该是我,是我在她怀孕的时候没多陪她。” “是我之前说话没拎清,太想你母亲了才会连带着对你脾气暴躁了点。” “……嗯。”不知道裴宿燃听没听进去,只是应了声,“父亲,这次事件我会处理好的。” 裴父几乎没怎么思考:“嗯,很好,按照你想的去做吧。” 裴宿燃面对这样相信他的父亲有些惊讶:“您都不问问我想到什么办法吗?” “公司以后是你的,你的想法就是公司的未来,而且你是我和她的孩子,我相信你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是站在公司立场。”裴父看见裴宿燃惊讶的表情,面上十分淡定,如沐春风地抿了口茶。 “那您……给我打十几个电话干什么?”裴宿燃询问的时候咽了咽口水。 “看见热搜想八卦一下,你最近的私生活如何?又换了一个情人?反正我对你有没有后代已经不抱期望了,如果你搞出孩子的话,我才要骂你。”裴父思想开明地说道,“毕竟你十几岁就出柜,铁gay,如果被爆出有孩子的话,90%是假的,剩下的10%里要么是dy要么是同妻,你小子要是敢这样的话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允许你去看你母亲。” “……”爸啊,你还真是对你儿子没点自信。 裴宿燃斩钉截铁地否认:“不可能dy或找同妻的,一辈子都不可能dy找同妻的!” 否认过后,裴宿燃一本正经地切入正题:“我的想法是开记者会。” …… 当天下午,在裴宿燃黑料热搜发酵得最起劲的时候,裴宿燃召开了记者会,并且同步转发到公司官博上。 刚发到官博上,点评转分分钟上万。 视频中,一身西装的面容英俊矜贵的男人出现在记者会上,郑重声明:“我想对之前一段时间以来针对我的指责和质疑表达我的歉意和理解。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发现有一些错误的消息和谣言在网络上关于我个人私生活和公司产品被散布,这使我感到非常不安。因此,我决定通过今天的发言,对这些错误的指责进行澄清和证明。 首先,是针对网络上捕风捉影的根本没有任何切实证据的照片,那组照片流传甚广,或许在座的各位都看过。这明确侵害了我的名誉权和肖像权,不日,我将起诉发布合成照片的人。 最后,是针对网络上对本公司产品的莫须有的谣言,本人担保,公司产品全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会进入市民家里,我已经请求食品卫生管理局前来检查我名下的食品安全,相信政府会给我一个清白的。” “朗朗乾坤下,公道自在人心中,真像报道所说那样食品不危险的话,我也会以身作则,为因此受害的人买单。” 某个阴暗的房间内,男人看着电脑上发言慷慨激昂的裴宿燃,目光流露出一丝痴迷,轻轻挪动鼠标,进度往前看,再一次播放裴宿燃刚才的发言,甚至还特意放大裴宿燃的脸庞。 “……为因此受害的人买单。” 男人双手撑着下巴,狡黠地扬了扬唇角,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欣赏着电脑上的情景。 真好听的声音,真想把他早早锁在身边。 …… 发布会结束后,裴宿燃应付完记者,接到了温清许的电话。 “你真申请食品卫生管理局调查?你就不怕管理局有对方的人或者你公司内部有内鬼吗?”电话那头传来温清许玩味的居心不良的笑声,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就算再有本事,总不可能只手遮天到政府里。”裴宿燃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可不一定,你知道他是怎么和戴东来牵上线的吗?既然能和戴东来牵上线,那么肯定也会有其他政府的人脉,虽然戴东来只能算小虾米。”温清许一步一步引诱裴宿燃。 裴宿燃敏感地捕捉到温清许话里的几个字眼,询问他:“你知道?你查到后续了吗?” 第70章 “嗯。”温清许得意地轻哼一声,“你知道‘玫瑰人间’吗?” 第035章 玫瑰人间,近几年兴起的高端酒店,虽然裴宿燃没去过,但是久有耳闻。 当然,这种一看就很浮想联翩的名字,说是高端酒店,只不过是找了块好看的遮羞布,挂羊头卖狗肉,掩盖其背后肮脏的钱/权色交易。 裴宿燃一向都对这种地方嗤之以鼻,因为这种灰色地带的行业一般都会侵害女性权益,自动与人口拐卖挂钩。 让他没想到的是,“玫瑰人间”居然会和凌崎有关系,用美色先行贿赂,再拍下证据以此威胁,然后顺理成章地吃下所有资源,真是下的好大一盘棋。 他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来这种地方。 “裴少,怎么还戴着副墨镜?放心吧,没人有闲心管你是谁。”早已等候在玫瑰人间门口的温清许看见裴宿燃戴着一副墨镜从车内下来,半开玩笑地说道,还顺手拿掉裴宿燃的墨镜。 裴宿燃面对温清许的揶揄,虽然心中烦躁,但也不得不装出平静的样子,任由他拿下墨镜,要是阻止的话,不就显得自己像是无能狂怒? “来这种地方真的能找到把柄吗?”裴宿燃仍旧心存怀疑,看着面前容貌诡异的建筑,疑惑地问道,“还有这真的是阳间产物吗?我们为什么不白天来?” “白天来能找到把柄吗?晚上玫瑰人间才有拍卖会,一般只有在拍卖会上才有可乘之机,拍卖会还不是经常有的,一年一次,正好我们赶上了时候,而且……白天也没有玫瑰人间。”温清许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提醒裴宿燃,“不要想太多,我们就当做是随便玩玩的。” 白天没有玫瑰人间?哈?怎么可能?虽然这种场所晚上才会热闹起来,但是白天也是要做生意的吧,嗯……正经生意。 裴宿燃听见温清许的话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他并没有深思温清许的话,很快就抛之脑后。 不过既然对方看起来这么谨慎,裴宿燃还是装模作样点了点头,走到了玫瑰人间门口。 门口的两个安保人员肌肉发达,都戴着黑色的面具,像是见不得人一样,把他们拦了下来,其中一个人询问:“有预约或者邀请函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裴宿燃有些愣神,随后冷下眼神看向温清许,挑了挑眉,示意:邀请函? 温清许瞧见裴宿燃的眼神,也不慌不忙上前,与提问的安保人员客套了一下,从西装内侧拿出邀请函,狡黠地弯下眼眸:“喏,这下可以让我们进去了吗,先生?” 安保人员拆开信封审视一会儿,与同伴低语片刻,便让开位置,作出“请”的姿势让他们进入。 温清许先行进入,裴宿燃紧随其后跟了上去,走到他的身边好奇地低声询问:“你怎么有邀请函?” 只见温清许眼中满是笑意地掠过裴宿燃一眼,像只开屏的花孔雀,笑得越发妖孽而轻佻:“这个吗?我自有门路,秘密。” “呵呵。”裴宿燃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无语。 两人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走到一扇门前,门是华贵复古的样式,门口旁边有一辆小车,小车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面具,礼仪小姐站在小车旁边向他们解释:“为了保障每位客人的隐私安全,所以在进入拍卖会前每位客人都需要戴上面具,两位客人自行挑选。” “挑选过后,就可以进入了,祝两位客人玩得愉快。” 礼仪小姐说完并没有走,还站在那里微笑着看向他们,显然是不看到他们戴面具就不走的。 裴宿燃没有办法,被女孩子这么看着实在难为情,只好走上前随便挑了一副鸵鸟面具戴上。 刚戴上裴宿燃就看见温清许握拳掩唇轻轻笑了笑,他的眼中透着意味不明的光,看上去就像是在笑话他一样。 因为自尊心作祟,所以裴宿燃自然看不得这个,径直拿起小车上的乌龟面具,面无表情地扣到温清许的脸上,看见他脸上出现愣神的表情才心满意足:“你这个也挺丑的,扯平了。” 看到裴宿燃这么幼稚的一面,温清许愣神过后缓缓再次笑出声,笑而不语,看得裴宿燃心里毛毛的:他笑得这么鬼畜干什么?神经。 还不等裴宿燃继续在心里吐槽,温清许倾身装出中世纪绅士的模样向裴宿燃作出“请”的姿势:“那么,裴少,一起进去吧。或许你能在这里找到意外之喜。” 裴宿燃察觉到温清许话里有延伸的意思,识趣地没有直接挑明,而是回以一个礼貌不失疏离的微笑。 打开那扇大门,裴宿燃放眼望去,底下是一水戴着各式各样面具的“客人”,位于前方的舞台帷幕迟迟没有拉开,很显然,时间还没到。 当然底下的这些“客人”都是低等“客人”,高等的“客人”都被安排在上面的房间里进行叫价,房间密不透风,外面的人是看不见的,为“客人”的隐私安全又加上一道保障。 高等“客人”,那肯定是各种行业里的顶尖人士,在这里获得的权限也是最多的,所以低等“客人”为了变成高等“客人”,都会奋不顾身地往上爬。 客人也要分三六九等,倒是真好笑。 裴宿燃他们自然算高等“客人”,遵循房间号码很快进入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只是……虽然都说高等“客人”的房间保密性强,但当裴宿燃进入房间的时候,总有一种有人在某个地方注视着他的感觉。 第71章 背后有一双眼睛的感觉特别明显,但他转身一看,又发现没人,毛骨悚然的,裴宿燃的右眼皮一直跳,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反正就是一直有诡异的念头围绕在他的内心。 从隔间玻璃向下眺望,五光十色的聚光灯下,人头攒动,暗藏汹涌。 牛鬼蛇神,妖魔鬼怪,各色人等,粉墨登场。 裴宿燃看到这样一幕,脑海中突然形成这个想法,玩味地眯起眼睛,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 灯光落下,帷幕缓缓拉开,年轻的拍卖师走上台,声音英朗地宣布:“欢迎各位来到一年一度的拍卖会,相信前来的各位都是熟知我们拍卖会规则的,那么话不多说,拍卖会现在开始。” “——有请第一份拍卖品。这份拍卖品可了不得,是m国新型小型便携式手枪,火力威猛,无论是居家旅行还是杀人掠货都是不二之选啊,起拍价50w,想要的客人就举起你手边的牌子。” 随着拍卖师话语刚落,一辆摆放着一把黑漆经典款手枪的小车被一身旗袍的礼仪小姐推了上来。 裴宿燃看到那把枪的时候挑了挑眉,若有若无看向温清许:“没想到这个高端酒店还干黑市的买卖啊。”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需要就有市场,很正常。”温清许并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表情,还有心思摇晃着折扇,“听说这把枪是拍卖会主人洗劫一个美国富商后,在富商家里找到的,看你似乎有些感兴趣,想要吗?我给你拍下?” 裴宿燃闻言,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眼底划过讥讽的冷光:“我要是看上的话,需要花你的钱吗?我们还没那么熟。” 他说完就转过头注视其他地方,不理会温清许了。 温清许被裴宿燃莫名忽视,心底有些失落,瞧着他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抚平悲伤。 紧接着又上来了好几个拍卖品,种类还挺齐全的,军//事、政//治、色//情、商业,无论是涉黑还是涉白,应有尽有,五毒俱全。 不过,对于已经上了舞台的这些拍卖品,裴宿燃通通不感兴趣,比起这些,他更喜欢欣赏台下的人为台上的物品龙争虎斗。 只有在晚上的时候到这种地方,才能看见白天假装温和有礼的人撕开假面,露出里面野蛮凶残的一面,明明戴着面具,却反而像是卸下面具。 都说女人心眼子多,但其实女人男人都一样,只要是人,都避免不了玩心机。 而且——心机有什么错呢?野心勃勃从来不是贬义词。 简简单单的物有什么意思?背后暗藏的人才是最好玩的不是吗?就像是下棋,在一盘棋局结束前,对弈的两个人永远都在猜对方的心思,永远都在隐藏自己的心思。 不到最后,没有人知道谁是胜利者。 “真没意思啊,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来看这些的?”裴宿燃懒洋洋地倒在椅子上,掀起眼皮斜睨着看向温清许,像是在说“我看你解释什么”。 看着裴宿燃眉眼间洋溢着风流韵色,漂亮的面孔骄矜艳丽,温清许不由得想,要是放在古代,此人必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以至于他也着实晃了一会儿神。 等到温清许回过神来,折扇轻点鼻尖,故作轻松姿态,妖孽地眯起眼睛:“别急嘛,据我得到的情报而言,真正的大惊喜还在后面,或者是……在后台。” “现在上的都是一些小虾米,专门提供给台下的低等客人,你看目前为止有一个高等客人叫价吗?”温清许眼神示意让裴宿燃望向其他几个房间,虽然看不见具体的人,但是能看见用来竞拍的牌子啊。 裴宿燃闻言随着他的视线望向周围几个房间,思考了一下,确实目前为止没有人叫价,似乎都在等着接下来的拍卖品。 裴宿燃的思绪逐渐回笼,听见舞台上的拍卖师声音越发洪亮:“有请下一份拍卖品!” 然后一个覆盖着巨大的红色帷幔的金丝笼子被推上来。 裴宿燃看着那个笼子,心里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右眼皮跳是预示这个吧? 这么想着,他一反常态,神情正经起来,目光专注地注视着那个巨大的鸟笼,身旁的温清许注意到他的神情,因为好奇,目光也被鸟笼吸引过去。 “这份拍卖品可不一样,是万里挑一的珍品,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在拍卖师的故意渲染下,在众人全神贯注的视线里,覆盖鸟笼的帷幔被拉下,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因为巨大繁复的金丝笼子里没有别的,只有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一个人身鱼尾的女孩。 ——真正的美人鱼! 帷幔撤去的那一秒,拍卖师未尽的话也堪堪落下。 ——“这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珍稀人鱼!” 看到人鱼的一刹那,整座拍卖场内寂静过后,是排山倒海的惊呼声! 第036章 笼子里的女孩浑身遍布伤痕,倚靠在栏杆上苟延残喘,昏昏欲睡,直到帷幔被拉下,才逐渐恢复清醒的状态。 女孩看着台下即使戴着面具也依旧挡不住他们丑陋嘴脸的人们,脸上浮现出痛苦、迷茫的神色,扶着栏杆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因为身下是一条鱼尾。 台下服装各异的人们却在看见女孩挣扎着想要逃离囚笼的模样时,露出如出一辙的浮夸的虚伪的贪婪的丑恶嘴脸。 第72章 女孩越挣扎,他们越是兴奋,发出诡异的“桀桀”的笑声。 拍卖师看见台下的场景,满意极了,开始宣布价格:“看起来大家都很满意这个拍卖品,不过很可惜,只有一份,价高者得,起拍价1000w,现在——开始竞拍!” 看见笼子里的画面,裴宿燃睁大了双眼,胸口涌上一股气,气得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舞台上的情形。 按照自然科学来说,蓝星上是没有人鱼的,如果真有人鱼,之前应该早就被人类发现,然后被运送到博物馆或者动物园里供人欣赏才对。 所以眼前的笼子里的女孩绝对不是人鱼,裴宿燃又联想到凌崎所说的“基因改造”,灵光一闪,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想法:这个女孩不会被重组过基因吧? 虽然有点离谱,但好像这算得上现在唯一比较可靠的想法。 一想到凌崎把女孩子改造成这个样子只是为了送给权贵玩弄,裴宿燃就觉得脑瓜子嗡嗡响,太阳穴痛到爆炸似的,愤怒蒙蔽了他的双眼。 看着台下时不时举起的号码牌,裴宿燃一拳打在单面玻璃窗上,眼中有泪花闪现,很快被憋了回去,红着眼眶,哽咽着,喉咙里似乎有块永远咽不下去的薄荷糖,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冰凉、发麻,心里百感交集:只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而已,就足以让无辜者赔上性命吗? 温清许看见他难得失控的一面,往日里平静如水的心脏似乎也跟着刺痛起来,可惜他却误以为这只是因为他共情能力太强罢了。 不断用“只是合作伙伴”麻痹自己,可温清许还是忍不住走到他的身边,想要伸出手抚上他的肩膀安慰,却又想起自己没什么身份,刚刚要触碰到裴宿燃的手失落地垂下来,面色冷淡,语气却情不自禁沾上些怜惜:“裴少,你还有机会救下她。” 看见裴宿燃寻声望向自己,温清许拿起一旁的号码牌朝他点头示意。 裴宿燃明白他的意思,接过号码牌,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举起牌子对房间内早就安排好的传话的人说,眼底是一片冷厉之色:“追加一个亿。” 话音刚落,裴宿燃把视线转回舞台,正好看见拍卖师一只手捂着耳返,似乎在听什么,然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316房间的客人追加一个亿!其他客人有想要加注的吗?” 底下的客人听见是三楼的客人,面面相觑,原本一股劲加注的土大款也都熄了火。 “一个亿五千万一次。”拍卖师见此也不着急,反正有三次加注的机会,逐字逐句缓慢念叨着裴宿燃提出的价格,像一把凌迟的刀,不到最后那一刻,是不知道痛苦的,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 底下的人都考虑到上三楼的客人是重量级人物而有所忌惮,众人一边把贪婪的目光放在女孩身上,一边犹豫着迟迟不敢举牌、与裴宿燃争抢。 “一个亿五千万两次。”拍卖师说了第二遍,底下依然是鸦雀无声,无人举牌,不过他脸上的笑容依然绚丽,就像是早已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思想与灵魂,只能盲目遵从创造者赋予的指令。 “一个亿五千万——”拍卖师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抬手扶着耳返顿了顿,听清对面人的要求后,刚要出口的话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317房间的客人出价两个亿,请问316的客人要跟吗?” 听到“两个亿”,原本寂静的会场开始涌现出一些细碎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像麻雀乌鸦一样没完没了。 温清许听见两个亿也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旁边的317房间,可惜只能看见密不透风的棕色单面玻璃,看不见里面是谁,把视线移回裴宿燃的身上。 “隔壁那人还真会挑时机啊,早不举牌晚不举牌,偏偏在你快要拍下来的时候举牌。”温清许说话的时候颇有阴阳怪气的感觉。 不过他可不是阴阳怪气裴宿燃,是在阴阳隔壁那个人:“两个亿真够大方,也不知道值不值?不会是某个有恶癖好的位高权重的油腻爹味男吧?” “无论花多少钱,我都要救下那个女孩子。”裴宿燃透过窗户紧紧盯着笼子里的女生,神情执拗而认真,“生命是无价的,不该因为利欲熏天的掌权者而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温清许看见这样的裴宿燃有些愣神,不知为什么有些心慌,迅速收回视线,像是掩人耳目似的,表面上是在看台上的人,实际上他的神思早已云游天外,眼神游离,有些心虚地开口:“嗯,那你……是要追加吗?” 温清许出声的刹那,同时听见旁边的裴宿燃向屋内的工作人员发出指令:“报价——三个亿。” 发出指令后,裴宿燃才注意到刚才旁边有人说了什么,侧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温清许:“嗯?你刚才说什么?” “呃…”温清许咽了咽口水,干笑着摇了摇折扇,试图藏起自己面上的惊慌失措,“没什么,我赞同你的决定,裴少……无论做什么都会有自己的理由。” 台上的拍卖师刚说完两个亿的叫价,就再次按住耳返,随后高声道:“316房间的客人报价三个亿!” 此言一出,原本叽叽喳喳的声音更多了,底下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笼子里的女孩听见这个数也十分震惊地看向裴宿燃所在的房间,她看不到裴宿燃,也不会知道裴宿燃此刻在看她。 可能是因为她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所以她先入为主认为裴宿燃和其他的人是一样的,眼神中带着抗拒。 第73章 三个亿!这是什么概念?!为一条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人鱼花费三个亿值得吗?这就是权贵的世界吗?他们不懂。 底下的人脑子里一致蹦出了这个想法。 惊讶过后,众人的脑海里只剩下对这位316客人的尊敬。 “三个亿一次。”底下的惊叹并没有影响拍卖师履行职责,依旧保持一丝不苟的微笑。 底下消停了不少,没有人举牌。 “三个亿两次。” 彻底安静了,依旧没有人举牌,有大胆的人抬头分别看向三楼的316和317房间,想看看这两位大佬会不会杠上。 “三个亿三次……”拍卖师见没有人应答,还“好心”地诱导性的说道,“没人加注吗?那我就宣布这个人鱼拍卖品由316这位客人拍下了。” 裴宿燃听见熟悉的“三次”时,还特意看向隔壁317的隔间,虽然看不见对方,但透过那扇窗户,裴宿燃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莫名的念头,觉得对方在看他。 紧张、忐忑充斥了裴宿燃内心,他执着地盯着台上的拍卖师,希望他能立马说出“成交”两个字,希望317那个人不要再和他抢。 “成交!届时我们将把拍卖品亲自送上门,同时交付我们钱,一切以您的隐私安全为首。”拍卖师先向裴宿燃他们鞠躬敬礼,再示意礼仪小姐把笼子推下去,之后就是一系列的运送流程。 女孩被推下去的时候,脸上满是惊愕、仓皇,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会面对什么人,面对她的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的未来。 推下女孩后,拍卖师开始拍卖下一份拍卖品,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的拍卖品不是人。 所以裴宿燃就没多少心思放在这上面,反而对接下来会被推上来的人鱼女孩感到好奇。 “裴少,你说她真的是人鱼吗?”温清许趁着人鱼还没有被推上来,故作轻松的样子打趣裴宿燃,为了压下他看见裴宿燃时害臊的感觉。 “不是。” “如果她真是人鱼的话,我就去问问她小美人鱼的故事是真的吗?人鱼落泪真的会变成珍珠……”温清许自顾自往下聊的时候突然听见裴宿燃冷不丁回答了一句“不是”,眼神充满着茫然,“你怎么确定的……” “你相信世界上有人鱼的话,我严重怀疑你老了之后会被人骗买保险。”裴宿燃眼神出奇冷静,没有一丝以往的傲慢,但裴宿燃越是这样平静淡然,越是让温清许觉得自己像个傻屌,“如果真的有人鱼,人类早就发现了,就不该是在这里看人鱼,而是在——动物园或生物科学研究室。” “……”温清许闻言,花了好一阵时间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沉默了片刻,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惊讶地问他:“那你既然知道她不是人鱼,又为什么要花三亿拍下她?” “生命与金钱不能挂上等号,无论花多少钱,只要能拯救一条生命,那就是值得的。而且她是被改造成这个样子的,我很同情她,也想通过她得知更多消息。” 裴宿燃虽然比起先前的沉痛情绪好很多,但还是有些胸闷,他无法想象,背地里这种勾当还有多少? 这次是这个女孩运气好,遇见他才被救下,那下一次没有他呢?像这个女孩一样的人该怎么办? 有人说过,当你在光亮里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黑暗里的蟑螂早已多得数不胜数。 第037章 裴宿燃或许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解救所有人,但眼下起码能救这个女孩,能救一个算一个,尽力就行。 温清许看到他难得露出同情的神态,竟有些吃那个女孩的醋,想起裴宿燃在圈内的传闻是对待女男是两种标准,心情更不好了。 他说话都透着一股酸味儿:“裴少还真是怜香惜玉。” “嗯?确实,我也这么认为,怜香惜玉是人的优良品德,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吧。”不知道裴宿燃听没听出温清许话里的酸溜溜,即使听出了,答案也一样,一样的云淡风轻,优雅、从容地面对别人的阴阳怪气。 裴宿燃的优雅自信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并不会因为一时别人的恶语而内耗郁闷。 甚至他的座右铭都是——“只有一事无成的人才会对别人的人生指点江山”。 看到自己含有抱怨的吃味被裴宿燃游刃有余化解,温清许虽然面上还是一片岁月静好,但心里早就悲伤逆流成河,牙都快要咬碎了。 到了这时候,可怜的温清许还是一直在否认自己喜欢裴宿燃这个不假的事实,以为自己是太讨厌裴宿燃所以才会什么都要呛他,真是……够自欺欺人。 温清许还想说点别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裴宿燃循声望去,知道人来了,没什么意外,表情冷淡地回应:“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随之打开,一身西装的疑似保镖人员推着一个金丝笼子缓缓进来,报表人员浑身肌肉,看样子像是专门练过,又或是从军队退伍出来的。 金丝笼子里的正是刚才在舞台上看见的“人鱼”女孩,女孩缩在笼子的角落里,耷拉着脑袋,双臂环抱,脑袋埋进去,时刻保持着对外人的警惕。 裴宿燃见此,敏锐察觉到女孩似乎在上来之前经受过一定残酷的折磨,因为她的情绪比之前在台上的时候更加低落、颓废,不由得皱起眉头,对凌崎的厌恶到达了一个极点。 “先生,您的物品已送达,是用支票还是现金付款?亦或是刷卡?”一身腱子肉的保镖松开推着笼子的手,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够低,弯下腰向裴宿燃示意,一手拿出支付码,一手拿着刷卡机。 第74章 烦躁从裴宿燃眉眼间一晃而过,有心注意的人抬眸看去,对方脸上依然是一副温和的笑容,裴宿燃随手从兜里用两指拿出一张低调但不失奢华的黑卡,冷冽回应:“刷卡。” 话音刚落,保镖手中的刷卡机就响起了刷卡成功的信号。 ——“滴,成功支付三亿元软妹币。” “是,祝您——收货愉快。”保镖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裴宿燃,诡异笑了笑,随后推着运输鸟笼的小车出去,还贴心为他关上了门。 裴宿燃应付完保镖后,把视线移向笼子里的女孩,看见她小心翼翼抬头观察周围环境,无意中与他对上视线后又迅速低下头,似乎很怕被他注意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 裴宿燃的目光里不自觉带上些怜惜,为了避免对女孩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他走过去的时候十分小心翼翼。 走到笼子前,裴宿燃缓缓蹲下身,试探性的开口,心中忐忑,眼神中充满安抚,语气温柔:“你好,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来救你的。” 女孩听见后,似乎有所触动,怯生生地抬眸看向他,眼瞳黑白分明,看起来眼神清澈单纯,但整体上还是处于一个保护自己的姿态。 裴宿燃见此还是有些高兴的,起码女孩没刚才那么排斥他,进一步弱化语气,为了证明自己是好人,还从衣服内侧拿出一张名片,通过笼子的夹缝递给她:“如果你还是不信的话,这是我名片。” 只是女孩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仍然警惕地缩在角落里看着他,让裴宿燃的手悬在半空中,显得他有些尴尬。 不过裴宿燃并不气馁,因为他意识到女孩心里的顾虑,所以尽可能把名片放在女孩一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ok,你不用动,我把名片放在这里。” 女孩垂眸看向摆放在她脚边的名片,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视力这么好,不用弯腰拾起就能清晰看见名片上的文字:裴氏集团执行总裁裴宿燃。 或许这是她被改造之后得到的好处,可是对于女孩来说,她并不认为视力变好就能抵消她被改造的痛苦,她只想回家。 在看清楚名片上的字样后,女孩逐渐意识到面前的年轻男人是本市首富之子,本能地想要向他求助,可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以往她经受痛苦的画面。 “……你的宿命……就是成为有钱人的玩物……” 记忆断断续续,唯一能拼凑出的完整画面是一个戴着医用口罩的疑似医务人员的人目光阴冷地俯视着她。 她的宿命……是成为有钱人的玩物?女孩痛苦得捂着脑袋,裴宿燃见此,伸出手,有些担忧地问她:“你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 “你别过来……”许久没有说话,女孩都快以为自己忘记了发音的规则,此刻听见自己低哑干涩的声音,竟有些高兴,高兴到让她暂时遗忘发声时发炎的喉咙和干裂的唇给她带来的煎熬。 裴宿燃注意到女孩发干的喉咙,朝一旁本来在抱胸看戏的温清许递了个眼神,温清许见此,一边心想“得嘞,我成跑腿的了”,一边无奈地耸了耸肩,识趣地去倒了杯温水。 热水太烫,冰水太冰,对天生有月经的女孩子不好,如果温清许敢拿冰水递给裴宿燃,呵呵……不出所料的话,这辈子他都别想勾引到裴宿燃了。 裴宿燃接过温水,将温水通过笼子的夹缝递过去,朝她温和地笑笑:“喝口水吧,我把水放在这里,我不靠近,你放心,我没有在水里加任何东西。” 女孩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不过因为暂时没有别的选择,她的嗓子确实又干又上火,急需喝水,所以只是迟疑了一会儿,便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可能是好久没喝水了,喝水的时候也不怎么在乎雅不雅观,狼吞虎咽的感觉。 裴宿燃看见女孩终于舍得喝水了,欣慰地笑了笑,见她喝水漏了点水在身上,从兜里拿出一张餐巾纸递给她,当然还是放在原来那个位置,并不是亲手递给她。 温清许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情莫名不爽,不太看得惯裴宿燃对女孩这么好。 笑死,裴宿燃对他都是甩脸子,凭什么对别人就是笑脸相迎,有这种落差存在,温清许心里自然不平衡。 不过他再心理不平衡,也不能向裴宿燃提出,不然……就等着被拉黑吧,哦不,可能裴宿燃鸟都不鸟他,依旧是那样。 女孩拿起纸巾擦了擦水渍,再次抬眸看向裴宿燃,可能是因为前面裴宿燃既给她水还给她纸,女孩此时对裴宿燃并没有那么畏惧,渐渐降低警惕,甚至还可以主动开口:“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吗?” 裴宿燃被问到这个愣了愣,回过神后连忙摆手,笑着解释:“不,我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是来救你的,虽然不知道你变成这个样子后还能不能进行正常的活动,但你放心,我会保障你的人权。” “如果你真想感谢我的话,不妨说一下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是什么人?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吗?这里除了拍卖厅还有哪些地方?” 女孩听到这一连串问题,脑子乱糟糟的,捂着脑袋呜咽着:“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实习生招聘启事,到了那个地方没过多久我就昏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手术床上,我看到一个戴着医用口罩的好像是医生的男人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第75章 “你慢慢回忆,我们不着急,那个医生长什么样子?”裴宿燃一点点引导女孩,紧盯着她。 “那个医生……啊,头好痛……他看向我的眼神好吓人,阴湿、寒冷,就像是……和躲在暗中窥伺的毒蛇一样!”女孩捂着头艰难回忆,说到“毒蛇”的时候眼里满是惊恐。 忽然女孩不知又想起什么,向裴宿燃投来求助的目光:“和我一起做手术的人好多,再次醒来后我就在这里了,我遇到了一个同时被改造的女生,她帮了我很多,她也在一直寻找机会自救,可是每次她都失败了……求求你,如果你要去后台的话,如果她还在那里的话……救救她。” 裴宿燃已经知道改造女孩的是凌崎,然后敏锐地捕捉到“后台”这个关键词,追问道:“那我应该怎么找到她呢?” “如果她没有被拍卖走的话,应该就在拍卖厅的后台,我知道后台的路,我可以帮你带路。”女孩眼神热切,像是十分希望裴宿燃答应她,“我知道她被改造后的样子。” 裴宿燃对上她的视线,心里有些难为情,因为女孩似乎不太方便走路,他和温清许总不可能抱着她,男女有别,怪尴尬的,但又不忍心拒绝,斟酌一番才缓缓开口:“你这个鱼尾巴……” 虽然裴宿燃没有说完,但女孩心领神会他的意思,主动替他找了个办法:“楼下有个器材室,里面有刚才那个人推我上来的小车,还有一个水族箱,我可以藏在里面,用小车推我就行。” 事已至此,好像没别的办法了。裴宿燃沉思片刻,转身和温清许商量:“你能弄到手吗?” “小case,不过玫瑰人间的安保措施也是十分顶级的,要是我有什么差错,你怎么补偿我呢?”温清许眼神轻佻,暧昧地在他耳边喘气。 很可惜裴宿燃此时此刻并没有心思谈风弄月,并不理会他的撩拨,反而皱了皱眉,后退了一步:“你放心,你不会有个三长两短的。” “为什么?”温清许疑惑。 “因为——祸害遗千年嘛。”裴宿燃颇有深意地看向他。 第038章 从温清许一脸怨气地下楼再到回来,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费心费力推着盛放着水族箱的小车上来,然后他进门就看见裴宿燃正惬意地喝茶,甚至连一旁的笼子里的女孩手上都有一杯茶。 温清许:老天奶啊,我的天塌了,心态崩了。 裴宿燃看见他进来后,还有心思打趣他,故意晃了晃手中的茶:“要一起喝一杯吗?” 虽然裴宿燃手中的茶看起来很诱人,但温清许有自己的骨气,梗着脖子坐在沙发上,强撑着拒绝:“不用。” “是吗?”裴宿燃没再去看他,径直喝完了一整杯茶。 温清许眼瞅茶见底了,才明白裴宿燃是真不给他喝了,一点机会都不给,心情更郁闷了,脸色都铁青铁青的。 笼子里的女孩看到这两个人对峙的场景,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问,只是默默低头喝完茶。 喝完茶后,女孩看见裴宿燃向自己走来,蹲下身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内,“咔擦”一声笼子的门开了,裴宿燃蹲在门口,眉目温和地朝她伸手:“需要帮忙吗?” 女孩虽然还是对裴宿燃保持一定的怀疑,但现在确实需要有人帮她,不然她一个人是不可能进入水族箱内的,于是点了点头,借助他的手一点点从笼子里出来,然后在裴宿燃的搀扶下,爬进水族箱里。 值得一提的是,水族箱不是透明的,大大降低了被发现的风险。 坐在沙发上的温清许见到这一幕,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即使他知道裴宿燃对这个女孩只是单纯的同情,即使他知道自己不该嫉妒一个凄惨的受害者,但还是情不自禁嫉妒这个女孩。 温清许内心os: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风中凌乱)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当他听见裴宿燃叫他的声音:“你来推。” 他还是非常自觉去了,推着质量大概有30kg的水族箱,再加上一个标准体重的成年女性,温清许只感到欲哭无泪,但他还是要在裴宿燃面前装强壮的样子,咬着牙推车。 裴宿燃走在前面观察情况,尽量躲避摄像头,在没人的地方,才会让女孩子冒头指路。 “舞台的右侧有一扇暗门,与一幅画相邻,门的颜色与墙壁的颜色很像,是他们进出的通道。”女孩冒出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口中的地方,“为了不引人注意,还特意没有安排安保人员守在那里。” “嗯。”裴宿燃闻声按照女孩所说那样,引领着温清许一路朝那扇暗门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暗中操作,一路上裴宿燃都没遇到几个安保人员,借着黑暗和面具的作用,毫不引人注意,成功走到舞台的右侧。 然后他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面墙上有很多幅画,无论是西方的还是东方的,无论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无论是名家还是冷门,这是全都有。 裴宿燃低下头看向水族箱内的女孩:“是那幅画的旁边?” 可惜他没有等来女孩的回答,只见女孩出神地喃喃自语:“换了……” “啊?什么换了?”推车的温清许下意识重复一遍,一脸迷惑的样子,然后他就看到了裴宿燃对他充满杀气的视线,示意他闭嘴。 温清许得到这个视线,虽然还是很疑惑,但是很识趣地闭了嘴,默默看着裴宿燃小心翼翼地凑近女孩的身边询问:“你的意思是他们把那幅画换了?” 第76章 “是的……”女孩有些丧气地垂下脑袋,耷拉着眉眼,双手捂住眼睛,小声抽泣,不断拍打着她的脑袋,“怎么办啊,她还等着我救她……可是我连门都忘记了,我真蠢,我怎么这么蠢……” 裴宿燃看到女孩子哭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先安慰她还是先鼓励她,悬在半空中的手显得有些窘迫。 最后还是温清许放下推着小车的手,强迫自己忽略裴宿燃审视的视线,走到她面前直接挑明:“你再哭,不做事的话,你的朋友也不可能被救出来,要我说,与其在这里干坐着,不如想想那扇门的位置在哪里。我们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女孩被温清许说得哑了声,似乎被温清许给说服了,低下头陷入回忆。 裴宿燃看见温清许这套说辞有用后,向他投去肯定的目光,温清许说话的时候也没多大把握安抚女孩,大不了就是被裴宿燃凶一顿,所以当他看见裴宿燃朝他投来赞赏的目光时,心里是有些窃喜。 在女孩回忆的时候,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干等着,秉持着“求人不如求己”的想法,裴宿燃走到那几幅画的前面,试图找出它们的内在联系。 在他思考的时候,看见温清许径直上前用手摸了摸画,不由得皱起了眉:“你在干什么?你不怕有暗器吗?” 温清许没有回答他的疑惑,而是竖起刚才碰过画的手向他展示,裴宿燃看见温清许的手上沾上了些颜料,颜料似乎还加了闪粉,亮晶晶的,在黑暗里特别明显。 看到这里,裴宿燃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走上前也伸手摸了摸其他几幅画,每摸一幅画都会看一眼手指,摸完后,裴宿燃更加肯定他的猜测,转身向温清许肯定地点头:“这幅应该是刚画没多久的新画,看得出来拍卖场的主人很着急,都没等画干,就直接挂出来了,其他的画都是干的,那么门肯定就在这幅画周围。” 这么说着,裴宿燃把视线转向这幅画旁边的墙壁,踱步走上前,伸出手试图触碰墙壁,看看有没有凸出或者凹陷的空槽。 在他差点就要碰到的时候,耳边传来温清许的阻止,语气还挺阴阳怪气的:“小心点,万一有暗器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呢?” 裴宿燃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哦,他自己之前也是这么对温清许说的。 不是,这人这么小心眼吗? 裴宿燃看向温清许的眼神中透着些无语。 可惜对方还不以为意,看上去像只要开屏的孔雀。 太辣眼睛了。裴宿燃有些不忍直视。 虽然裴宿燃对温清许感到无语,但还是停下动作,毕竟他也不能保证有没有暗器。 别人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 舍己为人这种事,裴宿燃觉得以他这种思想高度是做不出来的,他只是个普通人,救人也是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才会救。 却不料他自己放下手了,温清许反而上前抬手敲了敲墙壁,耳朵贴近墙壁,像是在按摩斯密码一样。 裴宿燃目睹这一切,抿了抿唇,以掩饰自己的无语,戏谑开口:“那你怎么还自己上手?” “这种危险的事情当然是由我来做比较好,死我一个私生子换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大少爷,好像也不亏。”温清许一边以调侃的语气自嘲,一边仔细琢磨着墙壁。 听见这话,原本还想打趣两句的裴宿燃哑声。 虽然他确实很讨厌私生子,因为私生子的诞生象征着婚姻的不忠诚,所以他会厌屋及乌私生子,小三……如果是被迫小三的人,他会像同情原配一样同情小三。 但是裴宿燃看见温清许自嘲的样子,还是会短暂地同情他一下。 好吧,私生子也不是自己想要成为私生子的,该厌恶的是那个出轨的人,不应该迁怒于孩子,天生恶种的私生子除外。 “……无论是谁的生命,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不该分为三六九等,不该被漠视。”同情是片刻的,裴宿燃很快想清楚,冷淡地开口,“你把你自己放到这么低的位置,是想以后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方便道德绑架我、让我为你感到愧疚吗?” “用自己的性命去赌别人愧疚,真的是一个十分愚蠢的举动。”裴宿燃冷冷勾起唇角,看向温清许的眼里傲慢而轻蔑,“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更好的方式让别人记住我的名字。” 温清许听到他的话有片刻愣神,回过神后装作轻松洒脱的样子:“这不是开个玩笑嘛,又不一定真有暗器。不过你说的话我会铭记在心的。” 裴宿燃总感觉温清许这句“铭记在心”另有玄机,但又想到就算他图谋不轨还能真对自己下手不成?于是很快就不放在心上了。 没成想温清许刚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面前的墙壁晃了又晃,旁边的画也跟着移动,像是在重组排列。 裴宿燃看着墙壁最终变成眼前的一个狭窄的通道,同时坐在水族箱里的女孩不约而同说话:“我想起来了!门的位置在那里!” 她激动得指向裴宿燃他们站着的位置,看清楚裴宿燃他们身后的通道之后,眼神有些疑惑:“门怎么开了?” “……”好嘞,黄花菜真凉了。 不过裴宿燃面上倒是平静,还有功夫指挥温清许去推小车,自己倒是走在小车前面,与女孩对话:“你的朋友是在哪里?” “因为她多次逃跑,所以这里的人就把她弄到一间黑漆漆的里面全都是刑具的屋子。”女孩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不断回忆着。 第77章 “好,我知道了。”裴宿燃回答完女孩,转身对温清许说,“你陪她去找她的朋友,我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其他无辜的人,如果能找到顺藤摸瓜找到私自做人体实验的证据就更好了。” “你不怕被他们抓住吗?单打独斗太冒险了,我不同意。”温清许拒绝。 “放心,他们就算抓到我也不敢伤害我,而且我可不会那么容易被抓到,我担心的是这个女孩和她的朋友,她们的安全需要你来保障。” 温清许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的,那我们到时候在门口集合?” “嗯。” 第039章 长长的走廊一望都望不见尽头,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场景破败不堪,与外面的纸醉金迷截然相反,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裴宿燃尽量不发出声音,忐忑不安地走在长廊上,时不时向两边的屋子望去,可惜望见的不是他想找到的人,而是管理人员腆着个油腻腻的肚子倒在椅子上说些下三滥的荤段子。 这着实恶心了一回裴宿燃,每次看见他们这群加害者露出笑容,他越发为那些受害者感到可悲。 裴宿燃很想冲进去暴揍他们一顿,可惜想起自己有重要事情要办,不能太张扬,只好忍气吞声,悄无声息走到尽头的一个上了锁的门前。 看清楚门上的锁,裴宿燃为了怎样开锁陷入沉思,突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之前一路走来时听过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闲杂人等,禁止入内吗?快出去!”随之而来的还有手电筒的光芒。 裴宿燃闻言暗暗骂了一句,迅速转过身,朝管理人员露出一个有礼貌的笑容,像是青涩的学生一样:“不好意思,叔叔,我想上厕所来着,走错了,您知道厕所在哪里吗?” 管理人员看裴宿燃面容稚嫩,相信了他的话:“出去左转就是了。” “是吗?谢谢叔叔,可是这里太黑了,我一个人出去有些怕,叔叔方便的话可以带我出去吗?”裴宿燃装作害怕的样子咬了咬下唇,挤出两滴眼泪来,弯了弯眼眸。 可能是真以为裴宿燃怕黑,也有可能是被裴宿燃的美貌迷惑了,管理人员鬼迷心窍似的应下来:“那我就勉为其难带你出去,跟在我身后,别走丢就行。” “嗯。”管理人员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过身的一刹那,裴宿燃的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冷光。 跟着管理人员走了一段路,快要走到出口的时候,管理人员似乎意识到身后有那么一点不对劲,转过身:“到了……” 话还没说完,迎接他的是裴宿燃的拳头,一瞬间,管理人员倒在了地上。 裴宿燃俯身看向倒在地上的管理人员,甩了甩手腕,玩味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谁叫你这么不走运呢?” 说着,裴宿燃迅速将管理人员身上挂着的一大把钥匙洗劫一空,心情愉快地把那一大串钥匙拿在手上,连带着走路的步伐都略显轻浮,时不时晃动出声音。 为了不被其他的人察觉到,裴宿燃即使制造出声音也是在可掌控的区间范围。 走到那扇被锁住的门前面,裴宿燃翻出钥匙,猜想着哪一把钥匙才是真正的钥匙,抬眸盯了一会儿门上的锁。 一般来说,锁和钥匙是配套的,颜色也会差不多,这扇门上的锁是偏铜色的,锁孔偏大,款式偏锯齿型。 裴宿燃根据已知的信息再在脑海里进行加工处理,得出猜想,在一大堆钥匙里挑选符合猜想的钥匙。 可能是裴宿燃运气好,没花多久就找到了一把较为符合猜想的钥匙。 哦,这把钥匙不是铜色的,是把蓝色的。 颜色符不符合不重要,型号符合就行了,他又没有强迫症。 脑子总是转得很快的裴宿燃很快做出了决定,把钥匙插进锁孔,“咔嚓”一声门开了。 门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裴宿燃不由得大吃一惊。 两侧摆放着大同小异的正方形笼子,笼子里关押着长相奇形怪状的“人”,暂且认为她们是“人”,有女有男,有老有少,哀鸣声此起彼伏,当她们看见裴宿燃进来时,下意识抱紧身体躲在角落,是经受很多次折磨之后人体本能作出的自我防御。 裴宿燃无意间把没有关掉的手电筒朝某一个方向,那个方向被照到的“人”立刻发出更为凄厉的声音,努力用手挡手电筒发出的光。 见此,裴宿燃迅速且有条不紊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吧嗒”一声扣掉了手电筒里面安装的电池。 原本被照射的“人”们发觉光芒消失后,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警惕地看向裴宿燃,像是在确认光是不是真的消失了,确认过后,因为刚才那件事儿,她们或多或少对裴宿燃心存怨气。 感受到一阵凄冷视线的裴宿燃有些汗颜,匆忙咳嗽几声,强装冷静,举起两只手,讪讪地解释:“那个……我不是坏人,你们别怕我,我是来救你们的。” 被囚禁在笼子里的“人”们听到这句话,反应各不相同。 有些关押时间短的还抱有希望的人听见后一瞬间就抬起头看向裴宿燃,眼中充满希冀的光芒。 有些关押时间久的已经对陌生人失去信心的人依然缩在角落里,对裴宿燃的说辞不以为意,埋着头自怨自艾。 第78章 裴宿燃把她们的表现尽收眼底,心情沮丧的同时也替她们感到难过,曾经都是大好年华的年轻人,如今却成为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论谁呆在这里这么久都会绝望的吧? 因此裴宿燃并没有任何烦躁的心思,耐着性子拿出那一大把钥匙用来证明自己:“这些都是我从外面管理人员身上搜来的钥匙,应该可以帮你们打开你们的笼子,你们可以看看哪一把是属于你们笼子的钥匙。” 这个时候就轮到手电筒登场了,前脚刚卸完电池的裴宿燃一边把电池上回去,一边默默想:我还真会给自己找事儿做。 当然,他表面上还是一片岁月静好,上完电池后,把手电筒对准他自己和钥匙再打开,免得再次误伤了她们。 手电筒打开的一瞬间,被锁在笼子里的“人”们看到他的脸和他手上的那一大把钥匙,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是……裴氏集团的ceo裴宿燃?”离他最近的笼子里的一个有着一双兔耳朵的女人试探性的询问,“你真的是来帮助我们的吗?” “当然,我手中的钥匙就是证明。”裴宿燃肯定地说,“我可以用钥匙先给你打开笼子,然后你再去打开其他人的笼子。” 女人可能是遇见过太多这样甜言蜜语的人,得到过太多虚无缥缈的承诺,对裴宿燃的话有些脱敏,反问:“可是我在新闻上看见你私生活混乱,你怎么保证你说的话不是骗我们的?” 其他人闻言,原本出现的声音渐渐消失,和女人一样心存疑惑地望着裴宿燃。 裴宿燃丝毫不意外被问起这个,淡定地拿着钥匙走向女人,在女人迟疑惊诧的目光中把钥匙通过笼子的间隙里递给她,随后站起身,对所有人说:“如果我别有用心的话,我为什么还要帮你们出来,等你们出来后再下手危险系数不是会更高吗?” 然后他再看向女人:“我把钥匙给你,你有选择相不相信的权利,你可以在打开所有人的笼子后仍然不相信我,然后把我杀掉,我也不会后悔。” 女人看见他的眼神,觉得他的眼神里凝重深沉,似乎别有深意,其他笼子里的人都在注视她们,似乎在等待她的选择,因为她们的自由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不管是因为裴宿燃的话语足够诱人,还是因为其他人期待的视线如同一把把悬在她的头顶上的利剑,女人都不得不选择相信他,因为她们呆在这里这么久,早已别无选择:“好,我相信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女人接过那串钥匙,从中选择能打开自己这个笼子的钥匙,颤抖着手拿着钥匙小心翼翼地插入锁孔,轻轻一扭,就打开了笼子。 女人看见困住自己这么久的笼子就这么打开,竟有些愣神,紧接着不知为何眼眶里涌现出泪水,神情略有些麻木,甚至还有点面瘫。 不过她并没有愣太久,就看见裴宿燃蹲在笼子门口笑着朝她伸出手:“出来吧,帮她们打开笼子。” 给所有人打开笼子后,裴宿燃看着各种模样的“人”齐聚一堂,心中竟然觉得有些出奇的诡异。 “恭喜各位重获自由,走出这扇门,直走再右转,门口会有人来接应你们。”裴宿燃指向门口,郑重承诺,“各位放心,本人以公司名义发誓会帮你们恢复原样,如果不能,日后各位不能正常活动的话,我会给各位养老送终。” 话音刚落,人群中惊起一阵欢呼声,也有稳重的只是咳嗽一声,并没有显得十分激动。 看着自己救出来的人们朝门口一涌而出,裴宿燃心中不由得升起满足的感觉。 在目送最后一个人也就是前面那个兔耳女人的时候,女人似乎有话想对裴宿燃说,一步三回头,然后像是终于做出决定一样,停下脚步:“裴……裴总,如果你是想找到那个人做人体实验的证据的话,去我们这个房间的后面,那里……有个巨大的实验室,你会找到你的答案。” “当然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当初一个和我一起被改造的女孩子告诉我的,她很勇敢,即使被抓回来无数次,接受过很多折磨,也依旧敢于抓住机会逃跑。” “虽然我没那么勇敢,但我还是想尽我的能力和她一样帮助更多的人,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女人露出怀念的表情,笑容里透着股淡淡的悲伤。 裴宿燃闻言,心中有猜测,不过并没有对女人说他知道这个女孩子,他也是来救她的,因为他也没把握确认自己一定就能救出那个女生。 没有把握的事情,裴宿燃从不做出承诺。 因为他见过太多次别人失望的表情,所以他从不轻易许诺。 “好,谢谢你。”裴宿燃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你的耳朵很可爱,希望你也能重获新生。” “嗯。”女人说完后没那么留恋了,很快就走了。 只剩下裴宿燃一个人之后,他遵循女人走前留下的话向后走去。 他的面前是一堵墙壁,显而易见,凌崎又做了隐藏的空间。 裴宿燃见此,冷冷勾起了唇角。 一切隐藏的空间必有“钥匙”! 第040章 整个空间阴暗而潮湿,裴宿燃拿着手电筒照明,一处一处地触摸墙壁,没有任何效果,甚至还因为时不时就能听见老鼠的吱吱叫而心生烦躁。 草!裴宿燃盯着墙壁良久,不多时脸色难看地用力踢了脚墙壁,双手叉腰郁闷地走到左侧的窗帘旁,靠着窗帘遮挡的墙壁沉思,本来叉腰的手不由得揪住窗帘,不经意间往下拉了拉。 第79章 就是这么一拉,整个空间传来巨大的动荡声,让裴宿燃从思考的状态中惊醒过来,看着摇晃的墙壁,似乎意识到什么,再次拉了拉窗帘,如他所想那样摇晃的程度更为剧烈。 裴宿燃见此,眼中闪现出兴奋,看着一直摇晃的墙壁恢复平静,他的不远处从地下升起一个密码台。 知道自己还要输密码才能打开空间之后,裴宿燃恢复成无语的状态:凌崎为什么总是搞这些复杂的程序?简单一点不好吗? 他显然没有半点闯进别人家里的自觉性。 不过既然都到了这步,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裴宿燃盯着眼前的密码想了想:一般人设置密码都会设置成自己的生日。 于是他想当然拿出手机准备搜索凌崎的生日,像凌崎这种最近风头正盛的公司总裁,度娘上肯定有资料信息!但是——裴宿燃刚打开手机,就发现顶上没有信号格。 裴宿燃面无表情,其实早已在心里飙了一句韩语脏话:西八啊。 嗯,一定是他最近看韩剧太上头眼花了。裴宿燃揉了揉眼,再次睁开眼看向手机,他就不信手机还是没信号! 可惜无论他看多少遍,手机都是没信号,这是客观原因,不是主观因素。 在沉默的一分钟里,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就没怀疑过自己的手机,许久裴宿燃才终于明白这是真的没信号,彻底心灰意冷,脑海里一团乱线:……emmm凌崎居然加了信号干扰器!这个龟孙啊啊啊!我一定要把他送大牢! 知道手机帮不上忙后,裴宿燃才想到在自己的记忆里寻找密码,可是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凌崎生日。 裴宿燃:……看来我以后需要排查一下每一个情人的身份信息。 陷入死胡同的裴宿燃看着九宫格的密码键,只觉得头疼,捂着脑袋思考,突然脑海里闪过凌崎阴柔的脸庞接近自己的画面,耳边似乎也传来他阴冷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子一样:“只要你愿意向我服软,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那种犹如被毒蛇盯着的感觉卷土重来,让裴宿燃感到毛骨悚然,后背沁出了冷汗,可是等到他忽视这种感觉,心头莫名有一种预感,迅速在密码台上输入他自己的生日。 他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人设置密码的时候除了会设置自己的生日,还会设置自己心上人的生日。裴宿燃灵机一动。 既然凌崎那么喜欢他,那么密码这种私密性强的东西自然也会设置他的生日用来示爱。 输入密码后,裴宿燃全神贯注地盯着墙壁,似乎很怕他猜测的密码是错误的。 一秒、两秒、三秒…… 墙壁纹丝不动。 所以是他猜错了吗?凌崎设置的密码不是他的生日?裴宿燃陷入自我怀疑的焦虑中。 就在这个时候,裴宿燃看见眼前的墙壁动了。 这次的震动比前面更猛烈,猛烈到连裴宿燃这个成年男人都要摔倒在地,如果不是因为他手边有个正好的密码台,可能他早就摔了。 不过输入密码成功的喜悦让裴宿燃暂时忘记这阵剧烈震动,兴奋地看着原本纹丝不动的墙壁向他缓缓展开一个高科技感满满的通道。 随着这个通道的展开,同时响起一个机械的女声。 “主人,欢迎回来。” 裴宿燃并没有觉得它叫自己主人有什么不对,毕竟这种ai一般都是以输入的程序为指令,因为他输入密码正确,所以ai把他当成凌崎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通道出现的一刹那,裴宿燃毫不犹豫走了进去,在他走进去后,通道缓缓关上,再次恢复成刚才的场景,重新恢复寂静无声,安静得就像从未有人来过。 通道很短,裴宿燃没有走很久就看见眼前出现一个空旷的场地。 很奇怪的是,这个空旷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像是故意等待着他一样。 场地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的圆柱形玻璃体,玻璃体内被透明液体填满,中间漂浮着一个填充绿色溶液的储藏瓶子,玻璃体与天花板和地板相连接,上空中有源源不断的液体通过很多细管涌入玻璃体内,保持玻璃体内液体的纯净。 裴宿燃看到这个玻璃体的时候,惊呆了,尤其是玻璃体内那个储藏着绿色液体的瓶子,他似乎在从一片绿色中看见了标注基因代码的双螺旋结构。 “这是……”裴宿燃注意到玻璃体旁边的说明:基因改造的核心,可以与任何基因混交,进而达到改造基因的效果,基因提供来源——裴氏集团继承人裴宿燃。 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裴宿燃的脸色由晴转阴,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咯咯作响,对凌崎恨到了一个极点。 他双臂撑在玻璃体壁上,咬牙切齿地盯着玻璃体内藏着自己基因的绿色液体:爸了个根,该死的凌崎,居然拿他的基因作为原材料,到时候警察查封的时候肯定会拉我下水。 不多时,裴宿燃唇角掀起一抹嘲弄的笑。 该说不说,凌崎确实玩的好一出阳谋,替自己拉了个垫背的。 裴宿燃动了动筋骨,阴森地看着说明的文件,像是透过说明直接与凌崎对视: ——怕我因为没有顾虑就会直接弄死你,就直接拿我的基因作为万恶之源,这个提示也是给我看的,就是为了让我有所顾虑,好放你一马是吧? 忽而裴宿燃低笑出声,望向巨大的玻璃体:“真不好意思,我相信我国警方的办事效率。就算会被牵连,只要能弄死你,我也知足了。” 第80章 像是为了表明决心一样,裴宿燃双臂使了劲离开玻璃体前,一只手还不小心拍到显示屏上。 不小心就算了,力气还不小,直接拍到了显示屏上的某个按钮,霎时间,还在气头上的裴宿燃看见面前的玻璃体内的液体褪去,只保留那个有绿色液体的瓶子,才明白自己刚刚做了错误的事。 不知道自己按下的是停止的按钮还是潘多拉的魔盒,裴宿燃内心忐忑地看着玻璃体渐渐向他敞开,就那么大喇喇展示装有他基因的瓶子。 裴宿燃见到这一幕,咽了咽口水,怀疑地看了看周围,生怕自己一拿起这个瓶子,就有人把他围住。 可是场馆内一片寂静,没有一点警报响起的声音,似乎凌崎狂妄到以为没有人敢到这里来。 裴宿燃不假思索地上前取走瓶子,再次警惕地抬头看了看上方,仍然没有响起警报声,好像凌崎真的忘记安装安保系统了。 但是裴宿燃心中诡异的感觉越来越强,和他刚才这里一样,越是平静的气氛,越是顺利,越是让他感到危险。 有这种感觉还没几秒,裴宿燃就敏锐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还是直直地向他奔来,在对方冲倒自己之前,裴宿燃迅速转身,握住对方的肩膀来了个过肩摔。 看见对方摔倒后,裴宿燃才有心思打量来人面容。 呃……对方戴着一副面具,一身黑,看不清面容,只看得见对方的一双眼睛。 ——很罕见的银色的瞳孔。 不,与其说是很罕见,倒不如说是故意为之。 裴宿燃想起凌崎的基因改造,看对方这个样子,显然是凌崎改造出来的结果。 “你也是被凌崎改造的人类?为什么要替凌崎办事?”裴宿燃冷眼相待,长身玉立,矜贵倨傲,仿佛躺在地上的人在他眼里如同一只卑贱的蝼蚁。 这一幕无疑刺激了银眸男人,被什么蒙蔽了双眼,像是打开了禁锢<a href=https:///tuijian/honghuang/ target=_blank >洪荒之力的按钮一样,没有回应裴宿燃的话语,只是从地上爬起来朝裴宿燃猛地跑过去,眼底倒映着裴宿燃的身影。 裴宿燃以为他是冲着瓶子来的,再次迅速躲过去,考虑到对方可能也是被改造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动手。 “你究竟为什么要帮凌崎?你不应该恨凌崎吗?” 对方依旧不语,又一次朝裴宿燃发起猛烈的攻击。 裴宿燃见此,心想:看来他已经被洗脑了,没有留手的必要了。 然后裴宿燃先把瓶子放入衣服里,在对方又一次攻击自己的时候,与对方扭打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精通各种拳击技法的裴宿燃面对男人时却感到异常吃力,因为对方也熟知各种搏击,力量还比他强上百倍,像是被人故意灌输了什么。 渐渐的,裴宿燃落于下风,被男人桎梏在墙上,终于发出了声音,但也是断断续续:“把它,交出来。” 被桎梏得脑子缺氧的裴宿燃迷迷糊糊听到他的声音第一反应是觉得有点耳熟,但此刻他顾不得细想,毕竟马上命都快没了,哪里还来得及想其他?径直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想要?那你靠近些。” 大概是由于改造人没有自我意识,单纯得很,听见裴宿燃有一丝松动的意思,听话地把耳朵贴近他,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瓶子,而是裴宿燃发狠地咬他的耳朵。 男人痛得松开手,连忙后退一步,看着重获自由之后满脸虚脱样子的裴宿燃明明连站都站不稳,却还是故作强势的样子朝他竖了个中指:“看来他没给你灌输兵不厌诈的道理。” “虽然我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但是如果能把你这个人形兵器摧毁,我想也不错。”裴宿燃拿出一瓶装着未知液体的塑料瓶,缓缓走到男人的身边,玩味地眼睛一转,“众所周知机器人怕水,我想人形兵器亦然,也怕水吧?不过这不是一般的水。” 随后,男人眼神凶狠地又把他撞到墙上,并不妨碍裴宿燃一边拧开瓶盖作出把液体倒出的姿势,一边说,散漫地掀起眼皮,像这样看着对方,真的很容易给对方营造出一种被喜欢的错觉:“来个鱼死网破如何?无所谓,反正我死了我们老头子会自动把遗产捐给国家。” “哦,你好像听不懂,那还真是无趣,把这个倒给你也是浪费了。”裴宿燃似乎在故意刺激他,把瓶子随意一扔,闭了眼,“来吧,让我死个痛快。” 男人听到“无趣”两个字的像是ptsd一般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每一个画面都和被他桎梏的这个人有关,而且无一不是充满痛苦的。 他记忆里的裴宿燃也是这么漫不经心又高高在上,可无时不刻不在散发着令人心动的魅力,像是有毒但实在美丽的罂粟花一样。 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漂亮矜贵的男人逆光站在阴暗狭窄的房间内冷下面孔朝他开口:“你和你的破铜烂铁一起滚吧。” 那个画面给他带来的情绪实在是太痛苦了,痛苦到令银眸男人松开桎梏裴宿燃的手,抱头跪倒在地。 裴宿燃对于男人突如其来把他放开有些惊讶,吃惊地跪在地上的男人:“你……怎么了?” “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所以不忍心杀死我吧?”裴宿燃装作自恋的样子俯视男人,调侃似的开口。 却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来自男人的低吼:“你走。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 “嗯?”裴宿燃有些疑惑,本来之前他就觉得这人声音有些耳熟,那时候是没有功夫细想,等到这时候有闲心了,裴宿燃更加觉得这人的声音很耳熟。 第81章 因为好奇,所以裴宿燃向前走了几步,想看这个男人是不是他认识的人,却不料看见地上的男人抬眸朝他露出令人胆寒的眼神。 那双银色的眼眸里似乎被杀气、痛苦与挣扎交织。 随之而来的是他一声情绪复杂的“走”。 裴宿燃越发确定这就是他认识的某个人,但看到对方这么明确拒绝他的靠近,考虑到自身的安全问题,护着瓶子很快离开。 至于确定男人的身份?早晚都会确认的。 待裴宿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尽头,男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时,男人的身侧突然出现形如鬼魅的身影。 “你放他跑了是吗?” ——阴冷如毒蛇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响起。 男人听到这个声音,出于本能地身体不停颤抖起来,可他必须保持沉着冷静:“是我无能,主人。” “不,你是故意的。”那个人用冰凉的手指划过男人脸庞,语气中透着一丝残忍,“你想起来了。” “……没有,主人,我忠诚于您。”男人闻言,卡了一会儿才继续回答。 “呵呵,我猜你也是想起来了。”那个人不安好心地发出一声轻笑,眼底是一片凉薄,“看来还需要加大剂量。” “……”男人抿唇,一语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就算你有心放跑他,他也会回来的,我依然有机会把他变成我的掌中物。”那个人苍白到病态的脸上露出几分疯狂。 他抬起头望向天花板,好像在透过天花板看着裴宿燃。 ——my god, one day i will catch you. 第041章 从暗室里跑出来之后,裴宿燃定睛一看,就看见温清许正守在门口等他。 温清许看到裴宿燃出来后,像是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你可算出来了,怎么样?有遇到危险吗?” 裴宿燃刚想点头,又想起他之前在实验室看到的那个银眸男人,到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咽了回去,换了个措辞,从衣服内侧拿出装有绿色溶液的瓶子,眼神深邃:“……还行吧,没遇到危险,只是遇见了一个熟人。” “就算有危险,只要可以取回它,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什么熟人?”温清许疑惑地询问,然后垂眸把视线移向裴宿燃手中的瓶子,“这里面的液体看起来有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温清许的两根眉毛都扭在了一起。 随后他朝裴宿燃挑了挑眉:“没想到你居然不嫌弃。” “恶心是吗?”裴宿燃知道他的意思,并不理会,“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觉得恶心,可是这里面装的是我的基因,再恶心也得把它拿出来啊。” 温清许闻言,原本平静的神色有些裂开,震惊地说道:“你说什么?这是你的基因?那个人用你的基因做实验?” 看见裴宿燃淡淡挑眉,顺便“嗯哼”了一句,温清许脸色越发不好,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冲进去的冲动,保持理智看向他:“你有什么打算吗?” “先不急,总会清算的。我救出来的人呢?她们安置好了吗?”裴宿燃把瓶子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时不时转了转,“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个收获。” “嗯,送出去了,考虑到她们现在这个样子,我没有直接打电话给医院,先找了几辆私人大巴把她们送到私人医院。”温清许看到裴宿燃对他怀疑的视线,举起手指作出发誓的样子,“放心,我给她们安排的是最好的房间,请的是最好的医生,还是秘密送入的,不会对她们进行二次伤害。” 裴宿燃见此,才略显满意地掀起眼皮:“你是不是想要我说一句‘干得不错’?” 温清许心虚地低下头,装作轻松的样子,很生硬地转移话题:“先不提这个,你说你还有一个收获是什么?” “遇到的那个熟人,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是谁,但我想他之前应该和我有关系,不知道他为什么被人改造成了人形兵器,应该是凌崎目前最大倚仗。”裴宿燃说得没心没肺,慵懒地靠在墙上。 温清许听到裴宿燃口中的“熟人”与他有关系,有些敏感:“前任吗?” 裴宿燃闻言,抬眸看向他,眼底划过嘲讽的意味:“算什么前任,不过都是一次性的狗罢了,怎么,你也想当吗?” 虽然他省去了宾语,但温清许还是能猜出裴宿燃想说的话是“你也想当我的狗吗”。 温清许被他这么说,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发酸,卡了一两秒,然后装出老奸巨猾的样子,笑容里另含深意,就这么把刚才的话题揭过:“裴少真是一如既往的……风流倜傥。” “承让。”裴宿燃不理睬他的阴阳怪气,慢条斯理地抬手在空中抱拳,脸上却没有一丝感谢的意思,向大厅走去。 可是他刚走到大厅,就看见大厅从人头攒动变成空无一人。 裴宿燃见此,回过头望向温清许,好像在说“你给个解释”。 只见温清许同样疑惑地耸了耸肩:“我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被发现了,如果真是被发现的话,裴少应该不可能这么顺利出来。” 想起实验室那个银眸男人,裴宿燃自嘲似的笑出声,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与温清许的关系还没亲密到什么事都能透露的地步。 第82章 “或许是拍卖会结束了吧,不过这不是正合我们的心思吗?不要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走吧。”裴宿燃不想再分一点心思,冷淡地扯开话题,没有再看温清许,往会所大门走去。 …… 走出“玫瑰人间”后,裴宿燃径直走向自己的车,在上车的时候发现温清许仍然跟在他身后,心有疑惑但没有说出来,只是微不可查地皱起眉,轻笑一声:“怎么,你是迷路了吗?” “我还以为这次患难与共后裴少能顺带搭我一程,没想到裴少还是这么不近人情,还真叫我伤心。”温清许装作难过的样子捂着胸口,演技特别拙劣,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演戏的程度。 “……” 裴宿燃没有管他的戏精表演,径直上车,一眨眼就没了影,还故意让温清许吃了好多尾气,足以见得裴宿燃的顽劣不堪的心思。 温清许看着裴素然的车扬长而去,一阵咳嗽后,也不生气,只是眼神略有深意地用手抹了抹嘴,眼底的笑意渐深。 裴家少爷,当真是高不可攀的天上明月。 …… 第二天,裴宿燃是在自家老宅子醒来的,因为昨天他莫名不想回到平常的住处睡觉,破天荒想回家睡觉,所以就回老宅了。 老宅子远离城市喧嚣,让裴宿燃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天亮然后自然醒,他下床走到窗户前,一把拉开窗帘,耀眼的柔和的阳光撞了个满怀,同时窗外有来自种植的花草馥郁的芬香扑鼻而来。 在城市居住太久的裴宿燃已经有些忘记大自然的味道,闻到这阵香味时,只感觉神清气爽、天灵盖都升华了。 可惜这么美好的清晨总是会有那么几个破坏气氛的电话打过来。 裴宿燃听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叮铃的声音,虽然下意识皱起眉头,此刻也不想接电话,但考虑到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裴宿燃还是走上前拿起电话并接通。 刚接通,裴宿燃都还没有说点什么,就听见对面语气慌乱地说:“裴总,事情不好了,食品卫生管理局真检查出了违规产品。” “嗯?你说什么?违规……产品?”裴宿燃越听越刺耳,违规产品和他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存在,怎么会联系到一起呢? “是啊,老板,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都是按照国家要求生产的,可是这次食品卫生管理局就是检查出来我们产品有问题。”对面的经理听起来很着急,“已经有记者闻讯而来了,大概没过多久就要上新闻了,老板,我们该怎么办?” 裴宿燃听后,石化了,手中的手机慢慢掉落在地。 沉默,是良久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在这短短几十秒里,裴宿燃大脑迅速运转,出现很多想法,不断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的,才慢慢哄好自己,拿起手机回答:“你先别着急,我会调查清楚的,你们不会没有工作的。” 说完后,裴宿燃立刻挂断电话,准备去洗个澡让自己冷静一下。 当热水淋到自己头和身体,裴宿燃感觉自己现在比哪一个时刻都要清醒,把这些天的经历放在脑子里迅速过一遍,眼神暗下来,盯着隔板玻璃,不知在想什么,忽而扯出一个笑。 裴宿燃裹着浴巾,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出来,这时候手机铃声再次不合时宜响起,他垂眸看去,打电话的人是温清许。 电话一接通,温清许开口就是一句:“事情不好了。” “我知道。”裴宿燃语气淡淡,似乎并没有任何意外,“你之前说得对,他确实有本事贿赂食品卫生管理局的人员。” 可是对面的温清许听见这个时显得十分惊讶:“你在说什么食品卫生管理局?我说的是医院医生说送进去的患者她们在今天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器官衰弱、心脏衰竭的情况,然后我报警的警方说那里根本没有一家叫做‘玫瑰人间’的高级会所。” “我不信,开车去看了一眼,哇塞,简直不可思议,你敢相信吗?那么大一个会所,凭空之间消失了。” “什么?!”听到“器官衰弱”“心脏衰竭”的时候,裴宿燃许久都没有变化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波动,是震怒的情绪,“怎么会这样,那她们现在还好吗?医生有把握治好吗?” “还有你说‘玫瑰人间’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她们出现症状的时候很不正常,就像是……”温清许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卡了许久才想到一个描述,“就像是人为制造一样,对,人为制造。” “至于玫瑰人间,我也很疑惑,就象是有魔法一样,让它凭空消失了。” “对了,你刚才所说的食品卫生管理局是怎么回事?” 裴宿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被救出来的人莫名患病”和“玫瑰人间凭空消失”这两件事萦绕在他脑海里,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思考空间,以至于没有心思听见温清许的问题。 食品卫生管理局查出产品问题、莫名患病、凭空消失……这些事情都太乱了,让裴宿燃变得有些烦躁,不由得闭上眼,沉浸式把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思考。 食品问题是在招标会之后爆出的,患病的人之前待在玫瑰人间里,玫瑰人间又和凌崎有关。 所以……这一切都是凌崎在背后捣的鬼。裴宿燃猛然睁开眼睛,恍然大悟地看向还在发声音的手机。 第83章 “喂,你还在听吗?” ——是温清许的声音。 “嗯,我在听。”裴宿燃不等他问,径直往下说,“我准备再去一趟玫瑰人间,晚上去,一个人。如果我三天之内没有回来的话,报警吧,顺便帮我给我的家人与朋友报备,让他们做好给我收尸的准备。” 温清许听见这话,心里感到有些不妙,情绪激动起来:“你想干什么?以身犯险吗?别做这么冒险的事情好吗?而且你知道玫瑰人间在哪里吗?” “我有90%的把握知道玫瑰人间的位置,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而且我和你也不熟,你没必要替我感到惋惜。如果到时候我真牺牲了,你还怀念我的话,来我坟前送一束花吧,我喜欢郁金香。”裴宿燃语气轻松,明明是在交代他的后事,却像是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挂了,再见。” 挂断温清许电话的时候,温启元电话又来了。 该说不说,这俩兄弟还挺有默契的。裴宿燃到这时候都在开玩笑似的想。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行也善,所以裴宿燃接通了电话。 “宿燃,你看新闻了吗?如果没看的话……” 裴宿燃打断了他的话,冷淡回答:“看了,也知道了。” 可能是听到对方陷入短暂的沉默,裴宿燃补充:“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脆弱。哦对了,我记得小时候时间胶囊盛行的时候,我在你家埋了一个时间胶囊,如果有时间的话帮我拿出来,我想我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我的时间胶囊了,到时候怎么处置,随你便,挖出来就行。” 温启元听到这里,愣了一会儿:“宿燃……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给你说一声你家那棵香樟树下有个时间胶囊,挖不挖,随你意。”裴宿燃突然也觉得自己说话的时候有些颓废,重新装出平静的模样,想像平常一样轻松地说话,“无所谓吧,我也不关心这些了。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希望你能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发小的份上替我向我家老爷子养老送终。” 像这样说完,裴宿燃又挂断了电话,没有给温启元半点询问的机会。 不一会儿,孟非言的电话来了。 裴宿燃盯着电话屏幕笑了,寻思着今天是什么打电话的好日子吗,怎么一个个都来给他打电话,搞得他真的像是死了一样。 不过出于礼貌,裴宿燃还是接通了电话。 对方说话的语气比起前面两个更为小心翼翼,试探性的开口:“你还好吗?” 裴宿燃听见孟非言这么小声,莫名觉得好笑:“挺好的,你也是。” “那就好。”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挂了,我现在有事情要处理。” 孟非言闻言,语气莫名卑微,匆忙回答:“哦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确实需要处理,你去吧,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等你闲下来后,我是否可以邀请你一起吃顿饭吗?” 裴宿燃只是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 孟非言第一次听到语气这么平和的裴宿燃,有些惊讶,想追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下一秒就听见挂断的声音。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挂会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举动,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一定会抓住机会询问裴宿燃出一个结果。 可惜没有如果。 第042章 当夜晚降临时,裴宿燃如期到达“玫瑰人间”所在的地方。 ——昨晚上去的地方。 看着眼前富丽堂皇却藏污纳垢的会所,裴宿燃冷不丁勾起唇角。 至于为什么白天温清许找不到,裴宿燃想等会儿他就能找到答案了。 于是他的身影渐渐没入这个高级会所内。 这次比昨天冷清多了,大堂只有一个礼仪小姐,礼仪小姐见到他时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迎了上来,恭敬地鞠躬行礼,两手交叠附在小腹上:“裴少,我家主人久候您多时了,请跟我来吧。” “嗯,麻烦了。”裴宿燃温和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礼仪小姐穿过大堂的前台,走到前台后面的墙壁旁边。 裴宿燃见此心存疑惑,准备从礼仪小姐身上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看见礼仪小姐走到墙壁旁边的盆栽面前,两只手放上去轻轻一扭,原本普通的墙壁从中间用来分界的瓷砖开始往左右缓缓打开。 定睛一看,原来这不是墙壁,而是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密道。 礼仪小姐站在旁边作出“请进”的姿势,邀请裴宿燃进入:“裴少,我家主人就在通道的尽头等着你。” 裴宿燃虽然心中升起一种坏的念头,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密道。 随着墙壁缓缓合拢,密道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头顶上隐隐约约的蓝色荧光指引方向。 裴宿燃根据荧光打量周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通道的周围埋葬着稀碎的白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 看到这里,裴宿燃下意识感到反胃,感觉胃酸都要倒流了,似乎空气中都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走到密道的尽头又是一扇门,裴宿燃对此已经无语了,好在这扇门不需要钥匙就可以解锁,裴宿燃小心翼翼地轻轻推了推,大门随之被打开。 接下来一个更光怪陆离的房间展现在他眼前。 ——居然是之前参加宴会时进入的屋子。 第84章 玫瑰人间怎么和那个宴厅联系上了?前不搭后脚的,通道也没长到能抵消两个地方的路程。裴宿燃有些疑惑地想,他的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一些猜想。 还没来得及往下发散思维,裴宿燃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那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你终于来了。” 裴宿燃听到这个声音,连忙转身,果然看见身后的凌崎正阴森地盯着他。 虽然心里有那么一丝害怕,但裴宿燃还是装出镇定的样子:“是,这些天发生的事让我想清楚很多,我是来求和的。” “是吗?”凌崎一步一步接近裴宿燃,贴近他身边的时候情不自禁将手抚上裴宿燃的脸庞,目光中带着些许残忍,“你真的不是骗我吗?你应该知道欺骗我的后果吧。” “怎么可能?我是真想通了,你了解我的性格,如果我没有自己想通的话,我会来找你吗?”裴宿燃忍着恶心黏黏糊糊地说,甚至还朝凌崎抛了个媚眼。 裴宿燃自己都有些不忍直视:啊太恶心了吧,我怎么这么恶心? 可惜凌崎就是吃这一套,听到后,眼神中流露出病态的痴迷:“早点这样不就好了吗?”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一切都会解决,我愿意为你放弃我现在的一切。” 裴宿燃在心中撇了撇嘴,面上却不得不强颜欢笑:“那真是谢谢你了。不过……既然你说你爱我,那应该无论我要求你做什么,你都会做的吧?” 说到最后的时候,裴宿燃狡黠地转了转眼珠。 凌崎想都没想地说道:“当然。除了——让我自杀。” 他说到“自杀”两个字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向裴宿燃,笑意不达眼底。 裴宿燃知道他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反正他本来就没打算要和凌崎死耗下去,只是想暂时糊弄过去而已。 “你怎么会这么想?”裴宿燃夸张地睁大眼睛,看起来十分清纯又无辜,俏皮地弯下眼眸,“我当然不会要求你自杀啦。” ——我只会让你心甘情愿为我去死。 凌崎对他这个反应很满意,点点头:“你想要我干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昨天来这里的时候感觉你在看着我?为什么那些被改造的人会出现心脏衰竭等不良情况?为什么要用我的基因做混合的原液?那个出现在实验室的银眸男人是谁?还有——为什么‘玫瑰人间’会直接连接这个屋子?”裴宿燃故意拉进与他的距离,双眸看似是含着深情笑意,实则是冰冷彻骨的凉意。 凌崎面对他的靠近没有半分不适应,看起来还很享受,并且也不意外裴宿燃的这么多疑问,缓缓转过身,走到一旁的椅子旁边坐下,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望向他:“请坐,你想先从哪个问题开始问我?” “一个一个来吧。”裴宿燃毫不客气地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似乎真把这里当他自己地盘了,同样翘起了二郎腿。 凌崎闻言,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撑着脑袋:“昨天早在你进入玫瑰人间之前,我就知道了消息,你猜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裴宿燃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心里又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那你想一下你是怎么进入玫瑰人间的?” 裴宿燃仔细想了想,想到的时候心中有了猜测,有些不可思议地试探性的开口:“那封邀请函?是温清许……” “没错,你们之所以能进入玫瑰人间,是因为他在前一天直接来找我要邀请函,他以你的行踪作为筹码,我很心动就同意了。而且——他也有提供人体实验的人选呢。”凌崎说完的时候,还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看向裴宿燃,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点点难过的情绪,“被人背叛的感觉怎么样?很难过吧?所以啊,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会一直真心对你好,与我在一起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可惜,他并没有从裴宿燃脸上看见他想要的反应。 裴宿燃闻言,面色不改,依旧冷淡,不知是在嘲讽温清许还是凌崎:“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这是他的选择,与我无关,但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一只狗难过呢?” “左右不过都是我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宠物居然还敢奢求主人真心?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凌崎一直保持的平静表面在此刻有些许破碎,但他还是尽力掩饰自己的破防,不断自欺欺人地想:他说的是温清许,不是我,我不能乱想,现在他是我的。 哪怕裴宿燃正在冰冷地看着他。 “下一个问题。”裴宿燃冷声打断凌崎思考,凌崎不得不从胡思乱想中清醒。 “你知道她们是怎么被改造的吗?我借助什么改造她们?”凌崎若有若无地在裴宿燃眼皮底下给他的拇指上的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戒指秀了波存在感。 裴宿燃显然看见了戒指,不动声色勾起唇角,装作想了很久的样子,才缓缓询问:“与这个祖母绿宝石戒指有关吧?” “bingo。”凌崎顽劣地笑着打了个响指,“可惜没有奖品。这个戒指确实很神奇呢,我后半生转运都是靠它。” 裴宿燃看着凌崎敲了敲宝石面,露出一点点绿色粉末:“人体改造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在你的基因里加入这么一点粉末就行,至于被改造者所表现出的样子……因人而异。” 第85章 “不过万事万物都有缺陷,如果没有一点副作用的话,我早就推行了。这个的缺陷只要在这个戒指五百米之外就会出现你所说的那些情况,所以我为了保证她们的人身安全,一般都是把戒指放在大堂的天花板上。” “你看,我是不是很有仁爱心呢?”凌崎前倾身体,双臂撑在桌子上,苍白肌肤衬得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越发病态,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嗜血的恶魔。 裴宿燃见此,只感到骇人。 “第三个问题。我也不想用你的基因,可是只有你的基因能够与她们的自身基因相融,并且产生异化。”凌崎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 可是在裴宿燃眼里,他只觉得讽刺,口头说爱他,却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他的基因窃取,还害了这么多人。 到了第四个问题,凌崎迟疑一会儿,继而看向裴宿燃,不怀好意地笑笑,似乎并不打算介绍那个人:“那个人是谁?有机会的话,你以后会知道的。” “……”凌崎越是拒绝介绍,裴宿燃越是好奇,只不过不能此刻暴露出好奇罢了。 最后一个问题,凌崎诡异地看了他一眼,敲了敲拇指上的戒指:“也和这个戒指有关系。” “你看过小说吗?那种金手指文,这个戒指就是我的金手指,类似于文中的储物戒,我只需要呼唤一声,就自然而然可以进入这个屋子,在这个屋子里是真正自由的。” “为了方便,所以我让玫瑰人间大堂前台后的墙壁通向这个房间,当然除了储物之外,还能变换空间,我可以让这个房间去所有地方,只要是人类能去到的地方。” “因为有它,所以玫瑰人间能在白天隐藏,所以警察找不到我们。” 凌崎说完,轻佻地挑了挑眉:“好了,你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只见裴宿燃装作无意地询问:“我在想你这个戒指如果放在天花板上的话不会掉到地上吗?不会被偷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给我保管吗?” “这可不能给你。万一给你之后把我卖了怎么办?”凌崎状似开玩笑的样子,暗自敲打裴宿燃。 裴宿燃闻言心里有一点点失望,面上却还要装作俏皮:“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连重要的东西都不交给我,怎么叫喜欢我?” 凌崎危险地眯起眼睛,站起身走到裴宿燃的面前俯下身来轻声密语:“如果宿燃愿意马上和我举行婚礼的话,我当然也会把戒指托付给你。” “好啊,我答应你,什么时候办?”裴宿燃毫不犹豫答应,连凌崎都不由得愣神。 “你……真的愿意?”凌崎明明都已经是经历了很多的老油条,在听见裴宿燃的话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一怔。 “当然——”不愿意。如果不是为了套到凌崎的戒指,裴宿燃怎么会委屈自己到如此地步?这么想着,裴宿燃有些悲催地翻了一个白眼。 可是凌崎显然因为消息太让他高兴而选择性忽略裴宿燃眼底的冷色,激动地回答:“好,既然你已经愿意了,那我们就明天办婚礼,就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 裴宿燃震惊,裴宿燃不解,裴宿燃闭眼。 完球了。 第043章 第二天,裴宿燃迷迷糊糊醒来,懊恼地后悔自己不该喝下凌崎递过来的水,凌崎会有什么好心? 看到自己周围陌生的环境,仿造古代的婚房,床的旁边围绕着纱幔,墙上挂着剪成“囍”的剪纸,连床铺、被子都是红的,居然还有几颗花生、五仁、红枣。 见此裴宿燃首先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 哦,衣服穿得好好的,幸好凌崎还没变态到霸王硬上弓的程度。裴宿燃如释重负。 刚松了口气,裴宿燃的神经猛地紧绷起来,因为昨天凌崎说婚礼将会在今天举办,可是裴宿燃答应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哪里想过真的和凌崎结婚。 裴宿燃必须立刻想出一个办法,不然到时候就真的完蛋了。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门外走进一个礼仪小姐,手上托举着一块木案,木案上面放着一套正红色的中式传统新郎服。 礼仪小姐将木案放在床前,恭敬地对裴宿燃说道:“裴少,这是我们主人为你准备的婚服,我会在门口等待,请裴少换好后随我前往礼堂。” 她就这样一鼓作气说完,不等裴宿燃问其他的事情,径直走出了房间。 在她走出房间后,裴宿燃寻思着自己能不能临阵出逃,但看了一眼周围,窗户……啊不,根本没有窗户,只有冰冷沉默的墙壁等待着他。 凌崎还真是了解他啊,知道有窗户的话他会从窗户跑出去,索性就干脆给他找了个没有窗户的房间。裴宿燃无语地想。 裴宿燃盯着身旁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的新郎服,突然发出一声冷笑,一边磨牙一边心想:我如果现在就去撞墙的话,能有多大的概率一撞就死?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裴宿燃还是挺惜命的,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做工精美的婚服,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狡黠。 既然他想要自己穿上这衣服,那就穿吧,反正到时候说不准是婚期还是死期。 须臾间,等在门口的礼仪小姐便看见裴宿燃穿着那身红色婚服缓步走来,哪怕是见识过很多长相精致的改造人的礼仪小姐眼中都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 凌崎选的婚服样式确实是与裴宿燃十分相配,衣服上绣着的牡丹惟妙惟肖,依旧抵不过裴宿燃容颜倾世,反衬出他与生俱来的高贵冷艳。 第86章 “……裴少,我这就带您去见主人。”礼仪小姐不由得愣神,许久才作答,然后给裴宿燃带路。 “嗯。”裴宿燃对整个结婚的流程没什么感情,权当礼貌回应。 反正裴宿燃本就没想结婚。 走向礼堂的路很长,裴宿燃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才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丝光亮。 那抹光亮越来越刺眼,刺眼到裴宿燃不由得捂住了眼,耳畔还传来礼仪小姐的声音:“裴少这是很正常的检测,请您忍忍,就快到了。” 因为礼仪小姐的声音,裴宿燃忍住掉头就走的冲动,按捺住烦躁的心情,直到光芒逐渐减弱,直至褪去,裴宿燃才缓缓睁开眼。 “裴少,到了。”礼仪小姐把他带到之后自己就走了。 裴宿燃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见自己身处一个似乎到处都洋溢着神圣气质的教堂,只是这个教堂内没有教父,也没有教徒,只有一个背对他的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教堂前面。 不用多想,这个男人就是凌崎。 凌崎本来双手合十作出祈祷的动作,似乎意识到裴宿燃的来临,他缓缓转身,脸上依然是阴冷又甜腻的笑容:“怎么样?喜欢我给你准备的婚服吗?” “审美还不错,我很喜欢,谢谢。”裴宿燃假装真心喜欢,“不过你确定我们要一人穿着中式婚服一人穿着西式西装结婚吗?你不觉得好笑吗?” “这样不是更好吗?我们的结合会被所有神明祝福。”凌崎不为所动,脸上的笑容还越发深邃,“过来吧,我的新娘,婚礼马上要开始了。” 裴宿燃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的不适感加深,却还要强装镇定,听从他的话走到凌崎身边。 在凌崎自己要喊“一拜天地”的时候,裴宿燃突然出声打断:“我觉得现场没几个人怪冷清的,真的不叫你的下属们过来吗?而且结婚也需要证婚人吧?我觉得上次阻碍我拿我自己基因的那个银眸男人就挺适合,你说呢?” 裴宿燃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很紧张,他也没有把握自己能拖住凌崎,暂时延缓婚礼的进行。 听见这句话,凌崎很显然情绪有了起伏:“不需要,婚礼只需要双方就行。至于证婚人……” 他的目光深邃:“你想认识他。” 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说明他已经察觉到裴宿燃的心思了,得知这个结果后,裴宿燃内心慌乱,面上却还要保持冷静。 沉默了几秒,裴宿燃迅速作出决定,贴近他的耳边勾唇笑:“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想和我结婚吗?不就应该让我知道你的一切吗?” 凌崎十分受用,只是危险地眯起眼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妥协道:“好,我让他出来。” 无论再强大的人,也抵不过与裴宿燃的对视。 声音落下,凌崎作出一个手势,那天见到的银眸男人便来到他们的面前,一声不吭就直接跪下,依旧是戴着面具,似乎是刻意不让别人看见他的模样。 男人似乎没有那天的记忆,偶尔看向裴宿燃的时候视线陌生而冷漠,在接收到凌崎命令他为证婚人的要求后,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机器一样尽职尽责站到他们前面。 “这下行了吗?” “你不让他摘下面具吗?哪有证婚人戴面具的?”裴宿燃咽了咽口水,找其他的事情拖延。 “他不需要摘下面具,他只是一个兵器而已,兵器不用在乎外貌。”凌崎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似乎不顾及任何人的生死,这世上唯一能牵动他心神的可能就是裴宿燃。 裴宿燃眼见婚礼继续进行,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扯谎:“既然我要和你结婚,那你把你的那个戒指给我保存吧,就当做是你给我的定金如何?应该不过分吧?” 说话的时候,他格外注意凌崎表情,毕竟万一一个措辞没用好,不仅弄不到戒指,还容易把他自己折在里面。 很意外,凌崎并没有露出骇人的表情,只是长久地盯了他一会儿,后续低声笑了笑,欣然同意,拿出那枚戒指放在手心里,就这么给裴宿燃观看,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裴宿燃抢走戒指。 “好啊,给你。” 在裴宿燃接过戒指的一刹那,裴宿燃握在手心的沙土已经等不及了,迅速把沙子朝凌崎撒出去。 “想要让我和你结婚?下辈子吧。” 凌崎被沙子糊了一脸,本能闭起眼睛用手把沙子弄下。 趁着凌崎因为弄沙子所以顾不上抓他的时候,裴宿燃立刻握紧戒指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跑了一会儿,裴宿燃突然发现凌崎居然没让那个银眸男人来抓自己,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他现在也顾不上考虑这些,一心只想跑出去。 等到跑出门口后,又感受到了那阵刺眼的光,等到光芒再次褪去,裴宿燃才停下来,松开握住戒指的手,看着手上闪闪发光的戒指,裴宿燃心想:希望你可以帮我解救她们。 然后他一边回想凌崎打开戒指的动作,一边有样学样,没过多久,戒指如那天一样发出微弱的绿色,裴宿燃见此有些高兴,可他还没高兴太久,就看见戒指里面探出一个蛇头咬了自己的拇指。 裴宿燃刚刚发出叫声,就感到头昏眼花,很快晕倒在地上,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看见一双黑漆皮靴向他走来,耳边还听见那个人对谁说:“把他囚禁在密室里,你要时刻看守着他,不能让他再有逃跑的机会。” 第87章 昏死过去的那一刻,裴宿燃心如死灰地想: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 再次清醒时,裴宿燃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还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乌漆麻黑的地方。 裴宿燃都觉得可以用“鸟不拉屎”来形容了。 如果只是被绑起来的话,那还好,但是裴宿燃一睁眼就看见凌崎眼神阴戾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生吃活剥一样。 死到临头了,裴宿燃都一脸目中无人的模样,半点不把凌崎放眼里:“哟呵,眼睛里的沙子清理完了?” “嗯,清理完了,不过我的视力也下降了,这都拜你所赐。”凌崎的语气一股咬牙切齿的味儿。 “那还真是倒霉。”凌崎以为裴宿燃是在同情他,本来坚硬的心有了些许动摇,可下一秒他就听见裴宿燃恶劣地笑了笑,“没有把你搞成瞎子,真是不幸啊。” “……”凌崎已经不想说什么了,深沉地凝视着裴宿燃,“你就在这里呆着吧,除非你想清楚,不然我不会把你放出去。而你家公司……因为你这次出尔反尔,我不打算饶过,我打算加大对你公司的针对性言论,最后再吞并你的公司。” 凌崎以为裴宿燃就算对其他的不重视,对公司也应该很重视吧,但他说这话的时候,裴宿燃居然没有露出一点难过的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 “好啊,反正你这个房间看起来挺舒服的,应该能让我安享晚年。不过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我打开那个戒指会出来一个蛇头咬我?你做了什么?” 凌崎闻言,知道有展现自己的地方了,像个孔雀开屏一样傲气地说:“那枚戒指……是假的啊,我猜到你不是真心和我结婚的,所以我搞了一个假的戒指糊弄你,只要你打开,它就会立马让你昏厥过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来抓你?” 裴宿燃听到这里,心头的所有怒气最终都化为一声笑,气极反笑地鼓起了掌:“真是好计谋啊,凌崎。不过,就算你把我公司搞垮,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我在一起。” 凌崎立马变了脸色,眼神暗沉下来,没有再回应他的话语,径直走出去,只是在走出去之前略有深意瞥了他一眼。 等到凌崎出去后,裴宿燃这才发现这个房间里还有个人。 ——那个银眸男人。 银眸男人藏在接近门口的角落里,如果不是因为凌崎走了出去,裴宿燃还发现不了他,男人一副秉公值守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不会接受他的贿赂。 可是——贿赂这种事,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他就是那种长得越清正廉明私下里越中饱私囊的人呢?而且——说不定这个男人他还认识。 打着这个主意的裴宿燃朝男人吹了两声口哨,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哥,你过来一下呗,我有点事儿找你商量。” 银眸男人机械般的转向他,说话都像机器一样一板一眼:“有什么事?” “你过来一下呗,这么远你听得见吗?” “听得见。” “……”裴宿燃面对这么直男的改造人有些无语,“我要说的是隐私,需要拉近距离才能说,刚才走的那个人应该也对你说过满足我的要求吧?反正你比我厉害,我要是敢耍花招的话,你当场就可以ko我,我何必大费周章?” 可能是银眸男人失去记忆后没有和几个人类打过交道,所以很容易就相信了裴宿燃的话语,缓缓走过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你有什么事?” 裴宿燃有些窃喜,紧接着继续勾引:“你再过来些呗,这点距离还是太近。” 他的语气中不由自主带了几分撒娇,听得银眸男人耳根子有些红了。 银眸男人心里觉得这不好,想拒绝,可是看到裴宿燃的那一刻,不知为何他忘记了嘴边的话,他……不想拒绝,或者应该说是不想让裴宿燃伤心,于是鬼使神差地靠近裴宿燃的唇边。 裴宿燃看到逐渐接近的银眸男人,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下一瞬出口的话语里魅惑意思更强。 “好哥哥,帮我解一下锁吧,只要你帮我解锁,无论你想对我做出什么事,都可以~”裴宿燃的眼神柔情似水,如同春天里的甜酒,似乎察觉到男人的犹豫,进一步加大催化剂,“那个人不在这里,这里不就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你说,对吧?好哥哥?” 第044章 可能是裴宿燃的勾引实在是太诱人,男人不由得闻声靠近裴宿燃,在快要如裴宿燃所愿那样亲上他的唇时恢复理智,并且对裴宿燃犹如老鼠看见猫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似乎裴宿燃是什么可怖的诅咒一样。 “你是……主人的,我不能动……”从男人干瘪的唇里发出几个晦涩难懂的音节,即使他看起来十分难受,面容苦涩,可是他依然为了那一点点被输入的指令克制他的欲望。 裴宿燃见此莫名感到好笑,明明对方内心渴望到要命,却还要故意克制自己,对方越是这么口是心非,裴宿燃越觉得有趣,举起被捆绑的双手,故意眨巴着眼睛:“可是我不喜欢他,而且如果他真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还要绑住我?” 男人抿唇,挠了挠头,反应都要比人慢一拍:“因为你要跑。” “……”裴宿燃沉默,许久后准备曲线救国,清了清嗓子,“可是我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如果你不能帮我解开捆绑的话,可以让我解脱吗?” 第88章 男人似乎难以理解他的意思,眉头紧锁:“你……在说什么?” 只见裴宿燃颓废地倒向后面,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明明厌世到底,可是在别人眼里娇艳欲滴,伸直了被束缚的双手,懒懒地掀起眼皮:“我说,我想自杀。” “可以帮我吗?” 不知是哪个词刺激到男人,男人双眼变红,一键快捷到裴宿燃的身边,双手钳住他的脖子让他坐起来,与他对视良久,眼睛又变回银色,最后只干巴巴憋出一句:“……你不能死。” 裴宿燃没有错过他眼睛变红的时刻,暗自勾起唇角:有趣。 “为什么?你又不答应我,让我孤苦伶仃呆在这里到死吗?难道我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有吗?”裴宿燃演戏上瘾了,眼眶挤出两滴眼泪,委屈地望向他,真是楚楚动人。 虽然说用美□□惑有点不厚道,但裴宿燃目前似乎只能走这条路了,毕竟这个银眸男人看起来很喜欢他。 直到今天,裴宿燃才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是件不错的事,起码自己不会吃亏啊,如果他是个女孩子的话,多吃亏啊。 这倒不是他有刻板印象,因为女男生殖腔的不同,同样都是性生活丰富,女性得疾病的概率更高,妇科病也更多。 男人似乎是第一次应对别人哭的情形,有些不知所措:“你想让我干什么?” “帮我解绑,求你了,哥哥~”这扭捏的语气……裴宿燃不知道自己是看了多少bl向成人片,才能这么炉火纯青地装嗲。 裴宿燃os:yue,吐了,谢谢。 不得不说,适当示弱的撒娇语气配上这糜烂颓废的气质,简直就是天选killer。 就算银眸男人没有失忆都抵挡不了,更别提失忆过后的他,对裴宿燃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呼吸不由得一滞,怔愣一瞬间,然后埋下头试图转移视线,磕磕绊绊地回答:“好。” 他去拿剪刀再走回来的时候,全程不敢看裴宿燃,一直是低垂眉眼,战战兢兢地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去束缚裴宿燃的绳索,生怕一不小心误伤裴宿燃。 裴宿燃出于游戏的心态,之前看他这么木讷,试图调戏他,故意举起手,把脑袋凑近,借着男人帮他剪掉绳子的间隙,光明正大地打量男人,俏皮歪头杀:“哥哥,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啊?还有你为什么不看我?是我不好看吗?” 因为两个人的距离本来就靠得很近,在裴宿燃持续的接近和撩拨下,男人有些把持不住,鸦色的睫轻轻一颤,眼睛却时刻专注在裴宿燃的手上,不敢懈怠。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很漂亮。 “……好看……是好看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认真地看着裴宿燃,那双和无机质一样的银色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瞳孔黑多白少,他的脸却是缤纷的,“但是我不能拿下面具。” 虽然男人的目光十分深情,好像会一直以这样的目光爱他,但是裴宿燃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目光,所以他已经对此感到麻木,不会再因为别人的喜欢而感动。 此刻,裴宿燃最在乎他自己的利益。 他确实很好奇男人面具下的脸,可是比起获得自由、得到那枚戒指,这在他的心里实在是微不足道。 “好吧。”裴宿燃装作无精打采的样子,为接下来的话题铺垫,模样犹如贪婪的猫妖,“那待会儿你帮我解开绳子后,你想要我怎样报答你呢?” 男人闻言似乎也没有想过裴宿燃会这么直白,愣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继续剪掉绳子:“我……不能抢主人的……” 话音刚落,全部被剪断的绳索悄然落地,银眸男人的话还没来得及全部出口,就因为此刻发生的事情瞳孔紧缩。 他看着面前漂亮矜贵的男人突然亲了他的耳垂,耳边还传来暧昧的撩拨,愣在了原地:“既然你没有主意的话,那这就是我给你的报酬吧。比起你口中的主人,我对你更感兴趣。我觉得你应该也并不是真心喜欢你的主人,不如和我狼狈为奸如何?” 紧接着,下一秒响起令他更脸红心跳的话语。 “哥哥,我们私奔吧?” 那一瞬间,男人觉得自己像是疯了一样,心里放起了烟花,然后在裴宿燃惊讶的目光中抬起头封住了裴宿燃的唇。 裴宿燃被他措不及防地吻住,本身有些惊讶,回过神后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引导着男人的呼吸,心想: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都喜欢甜弟,这招百试不爽啊。 激情劲一过,热情下头了,男人看着被他亲得红肿的裴宿燃的唇,有些忐忑,紧张不安地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裴宿燃眼含笑意地看着男人,姿态略显漫不经心,抬起手指顺着男人的轮廓滑落到下巴的位置,掐着下巴,力度不轻不痒:“哥哥想要补偿我的话,不如放我出去吧,我们可以一起走。” 男人听见后,有些难为情:“这……对不起……” 裴宿燃对此并不意外,装成伤心的模样,手渐渐向他的唇靠拢:“为什么?明明哥哥都亲了我了,也不愿意放我走吗?难道我在哥哥的心目中……” 随后他的手指滑入男人的口腔中,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中搅动他的口腔,后半句也缓缓出口,眼神从温和变成冰冷病态:“我还不如只是你名义上的那个主人吗?” 第89章 男人被裴宿燃这么一搅动,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同时脑海里再次闪现过几个画面,画面里也是他被人搅动口腔。 这是他不止一次看见画面上的那个人了,可是之前每次他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都会意外惊醒。 直到这一次,男人发现他能看见那个人了,他皱眉看去,想要辨认搅动他口腔的人是谁,却看见了与面前的裴宿燃别无二致的脸。 当脑海中的人与眼前的人重合时,因为男人脑子里有某个东西在一直干扰他,对他的记忆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所以男人表现得十分痛苦,痛苦到情不自禁含住了裴宿燃的手指,令裴宿燃想拔出都拔不出来。 裴宿燃注意到他的表情,感到有趣:看来这个男人他要恢复记忆了,真是期待他之前是我的哪一个情人? 因为对这件事的好奇远大于裴宿燃对于自己的手指被强制含住的不爽,所以裴宿燃放任了他继续咬住自己的手指。 不断的记忆碎片在男人眼前闪过,那些碎片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都和裴宿燃有关。 有痛苦的,有酸涩的,有甜蜜的……哦不,没有甜蜜的,只有苦涩。 即便如此,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感觉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很快乐。 这些记忆碎片一闪而过,男人触不可及,最后一幕闪过的画面是在一个长长的走廊里,他被一个倒立的红衣女人吓昏过后。 在意识消失前他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向他走来,最后停在他的身边,吩咐那个吓倒他的女人:“把他送到实验室去,改造他。” 那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好像这些天他经常听到,银眸男人想要努力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却在真正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时,寒毛倒立。 那个男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偷窥,回头阴冷地盯着他。 ——那是他名义上的主人的脸。 这一刻,男人失去的记忆似乎都回来了,他有他的名字,他有他的家人,他有他的朋友,他也有他的……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不是远在天边,也不是在大洋彼岸,而是近在眼前。 他不是凌崎口中的人形兵器,他曾经也是人,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他的心上人就在他面前,却被失忆的他看守在这里,男人这么想着不由得感到心痛。 男人想起了他过去的名字——谢桉。 恢复记忆的过程犹如大病一场,谢桉的脸上满是汗水,他眼神涣散,可是却比哪一刻都清醒而专注地盯着裴宿燃,想要张开嘴喊他,可是转瞬间又想起裴宿燃曾经对自己的冷脸,谢桉犹豫了。 虽然刚才裴宿燃主动亲他,但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了逃出去才这样做的,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联想起裴宿燃看见自己时厌恶的神情,谢桉选择了沉默。 哪怕让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和他萍水相逢的改造人,也比看见他对自己露出厌恶的表情强。 “你怎么了?”裴宿燃略显轻佻地询问他,依旧是刚才的撒娇语气,似乎就是为了玩弄他一样。 “没事。”谢桉的脸色苍白,强颜欢笑,“我会带你离开的。” 他知道自己脑子里有个随时都会要他性命的定时炸弹,如果不按照凌崎的要求,他随时都有可能死,但是比起自己活着,他更想要看到裴宿燃的笑容。 最后哪怕只有他一个人死了,谢桉也觉得是值得的一件事。 毕竟他无父无母,只是个孤儿,世间唯一的牵绊只有裴宿燃,能用他的命换裴宿燃活着,对于他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说不定还能看见裴宿燃因为掉落几滴眼泪。 第045章 裴宿燃觉得很奇怪,明明这个男人是想对他说什么的,可是什么都没说,最后只有一句“我带你走”,好像是在刻意回避他的身份,这不免让裴宿燃更加好奇。 考虑到打草惊蛇的可能性,裴宿燃并没有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而是默默在心里怀疑,不断观察这个男人。 “好啊,谢谢哥哥。”可能是装嗲太多次,裴宿燃说起哥哥来已经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再加上他的恶趣味,本着恶心对方的想法,装作高兴的样子喊他哥哥。 谢桉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对裴宿燃喊他“哥哥”非常受用,耳根子红了大片,连忙咳嗽了几声,然后站起来往门口走去:“那我们出去吧,你想要的戒指,我知道在哪里。” 裴宿燃一边随意“嗯”了一声,一边心有疑虑地跟在他的身后,看见他走到密室门口,不知用了什么计策,原本坚硬的门轰然开启。 见到门开后,谢桉回过头朝裴宿燃殷切地开口:“门开了,我们走吧。” “哦。” 在谢桉的带路下,他们穿过数不清的长廊,避开了很多凌崎的眼线,最终走到一个光线比起其他地方来说更加昏暗、更诡异的地方。 他们眼前是一扇巨大的仿造阴森古堡的大门,依旧是上着锁的。 裴宿燃看到门已经脱敏了。 好好好,哪里都有门,哪里都是上锁了的门,凌崎就这么喜欢门吗?不如和门一起过算了。裴宿燃有些阴暗地想。 他侧头看向银眸男人,眼神示意,说起哥哥时,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哥哥,你有钥匙吗?” “不……不需要钥匙。”谢桉再次听到裴宿燃叫他哥哥时,很没骨气地又结巴了。 第90章 随后谢桉像是孔雀开屏一样,为了在裴宿燃面前展现自己,只手抚摸上大门,重重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想着当初自己失忆的时候凌崎是怎么打开这门的,学着凌崎的样子默念咒语。 至于门认不认人这个问题,谢桉猜测应该是认人的,因为这扇门只有凌崎念咒语才能打开,但是他和凌崎长得那么像,而且凌崎曾经利用了他的基因改造自身,所以谢桉猜测他应该也可以让大门打开。 虽然谢桉心里有一定把握,但还是有些紧张,他念完咒语后,迎着裴宿燃的视线,故作平静忐忑地盯着大门。 一秒、两秒、三秒…… “砰砰”两声,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谢桉终于如释重负,回过头望向裴宿燃,似乎在期待得到对方的夸赞。 可惜,裴宿燃并没有get到他眼中的期待,看见门开了之后,径直忽略帮他开启大门的谢桉,踏进藏着那枚戒指的空间。 当然就算他get到了,也不会如谢桉所愿,只会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毕竟从一开始裴宿燃打的就是利用别人的主意。 谢桉没有得到期待中的表扬,虽然有失落的情绪,但还是毫不犹豫跟上了裴宿燃。 进入这个空间……准确来说,类似于神殿,空旷而虚无,中间放着一尊巨大的神龛。 但是周围的摆设却让裴宿燃觉得十分割裂。 偏希腊风格的柱子上矗立着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雕动物,大多是狮子、豹子或蛇的样子,威风而凶猛。 白色的希腊风格的墙壁神圣而庄重,地上铺着印有代码的深色地砖显得高科技感满满,中间神龛下还有一个用来供人参观文物的玻璃罩,玻璃罩中正是那枚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戒指。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地方的建筑,凌崎的审美是被狗吃了吗?裴宿燃默默吐槽。 不过裴宿燃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径直来到玻璃罩面前,回头看向银眸男人:“那个人有设置防盗措施吗?我能拿出来吗?” “……可以吧。”谢桉被问到这个,也有些不确定,虽然凌崎之前把他弄失忆了,所以很放心让他知道这些,但还是很谨慎没有让他进去看一眼,只是让他守在门口等。 裴宿燃眼神疑惑:“嗯?你不是他的属下吗?你不知道?” “可以试一试。”谢桉不想再一次看见裴宿燃看向他时失望的眼神,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上前,看清玻璃罩下有一行小字,低声念了出来,“‘不爱我者永失’?这是提醒吗?”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让我看一下。”裴宿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皱起眉,挤进来看那一行小字。 看见小字的那一刻,裴宿燃小脑萎缩了:哪有人写提醒词也无时无刻不离开爱情啊?要不要这么恋爱脑?好抽象的提醒词。 哦等等,应该说哪有人会专门给要来偷自己宝物的人写提醒词,傻屌吧。 嗯,凌崎确实是个傻屌,不过如果他不傻的话,可能自己也没机会偷了,这么说,裴宿燃是不是还应该感谢凌崎这么傻屌? 两个人看着这抽象的提示语,有些犯难,大眼瞪小眼似的互相看了一眼。 “直接砸了它?”谢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试探性的询问裴宿燃。 “呵呵,哥哥,要是砸了它的话,你信不信转瞬间他就来了,到时候我们就只好做一对亡命鸳鸯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裴宿燃不忘初心,继续装柔弱,抬手作出擦拭眼泪的模样。 死亡不重要,快乐最重要,把别人恶心到,他就开心了。 很可惜谢桉也不是一般人,面对这种恶心人的话语不仅面不改色,甚至心里还有些小雀跃,完全就是一只驯养好的大型犬。 “好,那你想怎么办?”他的目光温柔。 本来只是想搞个抽象,没想到对方还当真了,看着对方这么信任的眼神,裴宿燃突然感到一阵心虚。 当然心虚只是片刻的,像裴宿燃这类人,永远都别让他敞开心扉、真诚相待。 被问到这里,裴宿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凌崎会发现他们跑了一样,只是盯着玻璃罩中的戒指沉思。 不爱我者永失?无论怎么探讨,都无法否认这种提示语一般是执笔人所想的东西。 值得肯定一点的是,“不爱我者永失”的“我”是凌崎,进而推断出“不爱我者永失”的“者”是裴宿燃自己。 整句话的意思是“因为裴宿燃不爱凌崎,所以裴宿燃永远都不可能得到这枚戒指”?但是翻译后也没什么关键信息。裴宿燃有些迷茫。 突然这个时候耳边传来银眸男人的话语:“如果我是他,我应该会设置一个和你有关的装置。” 那一刻,裴宿燃大脑飞速运转,脑海里不断闪现出银眸男人所说的“和你相关的装置”这句话。 裴宿燃的脑海中形成一个猜测,虽然是猜测,但他已经有□□成的把握。 “你身上有刀吗?给我一下可以吗?”裴宿燃忙着解决问题,都忘了恶心对方,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冷静睿智地问他,精力都在那枚戒指上。 谢桉听到裴宿燃要刀,显而易见迟疑了,因为前面密室的对话,所以他以为裴宿燃要用刀自杀,“你……要刀干什么?生命还是很珍贵的,别想着放弃……我们要向前看。” 裴宿燃闻言,刚开始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过了会儿才知道他误会了,默默翻了个白眼让他自行体会,言简意赅:“不是自杀,我有用处。” 第91章 听见裴宿燃没有自杀的想法,谢桉高兴得下意识忽略了裴宿燃对他翻白眼,连忙拿出刀递给他,然后眼睁睁看见裴宿燃拿着刀割破手指,把涌现出来的血滴到玻璃罩上。 谢桉惊呆了,震惊地看向他:“你不是说不伤害自己吗?” “哥哥,我说的是不会自杀,没说不伤害自己,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干,去自残,这不是需要用到我的血吗?”裴宿燃有些无语,说到“哥哥”的时候语气越发阴阳怪气,“不过我还得感谢你刚才的话给了我灵感。” “既然他这么喜欢我,实验室的密码都喜欢设置我的生日,那么这个自然也不例外。他说正是因为有我的基因,才能完美消融这个戒指里面的粉末,那么我猜打开这个戒指也理应用我的血。” 话音刚落,谢桉还是很疑惑,想再问他,结果看见裴宿燃的血从滴落在玻璃罩、渗透进玻璃罩再到滴在戒指上面。 滴到戒指的瞬间,戒指解体似的缓缓移开,露出中央的绿色粉末,然后一道巨大的绿色光柱从中升起,刚好这个神殿是露天的,一下子刺破苍穹。 裴宿燃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他的血还真这么神奇啊?不是吧,难道他误入玄幻小说了? 第二反应:这光柱这么显眼,警察应该会被吸引过来吧?正好就能顺势把凌崎送大牢。 第三反应:完了,凌崎肯定会被吸引过来的。 第三个念头刚刚形成,裴宿燃就听见身后传来凌崎的声音,迅速转过身看向凌崎。 “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我的小新娘。”凌崎依旧是昨天那身西装,面上是笑吟吟的,眼底却是偏执暴戾的,下一秒视线移向裴宿燃身边的谢桉,脸上连笑意都没有了,“你居然又恢复记忆了,看来你也很爱他,那么无论是因为这个还是因为你背叛我,我都必须除掉你。” “哦对了,宿燃,你不是想知道他的名字吗?我告诉你。”凌崎意味不明地开口,语气不怀好意,直直地盯着裴宿燃。 谢桉听到这里不由得胆战心惊,下意识看向裴宿燃,内心忐忑,希望裴宿燃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是事情总是与他所期待的情况相违背,裴宿燃听到凌崎的话,眉眼间显而易见出现感兴趣的神情。 “他叫……”凌崎把两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的笑意更浓,故意延长了语气。 不能让凌崎说……不能让他知道!对!绝不能!谢桉内心警铃大响。 于是不等凌崎说完,谢桉先下手为强地朝凌崎冲过去,把他打到了地上,打的同时还不忘回过头对裴宿燃说:“对着戒指默念你想去的地方,它会带你去的。” 一旁的裴宿燃和被打的凌崎都没想到这人会为了隐瞒身份直接上手打人。 不过……虽然裴宿燃确实很好奇银眸男人的身份,但这远远没有把凌崎送警局更让他激动,裴宿燃不去管他们的扭打,垂眸看向手中的戒指默念:“让我到达玫瑰人间所在的地方。” 刚刚默念完,他就看见凌崎一身伤痕地站起来,似乎打败了谢桉,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狂妄地笑起来:“没用的,就算到了玫瑰人间,你所想的那些人也不会看见的,因为我下了生死令,没有我的指令,玫瑰人间永远都不能重现人间。” “你不是被他打吗……”裴宿燃疑惑地看向身后的银眸男人,却惊讶地发现银眸男人跪倒在地上抱头大叫,似乎很痛苦,见此他眼神冰冷地看向凌崎,“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当初改造他的时候在他的脑子里加了一个控制装置,只要敢违抗我,我就会启动这个遥控器,让他陷入痛苦之中直至死去。”凌崎拿出一个遥控器,得意洋洋地开口,“反正你应该也不喜欢他吧?他死了,不是正合你的意思吗?” 裴宿燃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崎没有回答,只是走到银眸男人的身边,一把扯下他的面具,掐着他的下巴,逼迫男人看向裴宿燃:“看清楚了吗?他的名字叫谢桉,你找的前任情人,我的平替,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是他的平替。”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毕竟无论是我还是他,宿燃都很讨厌,反正……他都要死了。” 谢桉一把被扯下面具后,像是没有脸面出现在裴宿燃面前一样,脸上充满痛苦,却还要向他道歉:“对不起……” 看见这两张曾经令他作呕的如此相似的两张脸聚在一起,裴宿燃不知为什么,心情很平静,因为他想到了:生活就是一个巨大的aespa,不是你抓马,就是我抓马。 他累了,世界毁灭吧。 “所以呢?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是我更讨厌你。”裴宿燃面无表情,连停顿都没停顿,不仅让凌崎吃惊,更让谢桉吃惊,吃惊过后是长久的难过,“你等着坐牢吧,犯了这么多事。至于他?事情过去,我会把他送到医院治疗,就此,仁至义尽。” 因为比恨更可怕的是无感。 凌崎闻言,面目更加狰狞:“你解决得了吗?只要我不同意,警察又能拿我怎么样?” “谁说只有你才能发号指令?”裴宿燃先前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于是抬起手,将指尖血滴到戒指上,冷淡地看向凌崎,却透露着一股平静的疯感,“你不是之前说我的基因是万能的吗?那么我的血自然也能召唤戒指,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得到它的?” 第92章 凌崎看到这一幕,似乎意识到裴宿燃要干什么,连忙惊呼出声:“你想干什么?千万别乱来啊,要是戒指……”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裴宿燃一把捏紧戒指,扔在了地上,用脚踩碎它,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冰冷无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随后他望向凌崎,装出甜美的样子笑道:“嗯?你刚才想说什么?哎呀,戒指被我毁了呢。就算有任何风险,我也无怨无悔。” “你确定吗?”凌崎的目光从涣散变得更加癫狂,“好啊,所有人都陪我一起死吧,黄泉路上能有你陪我,也算是死亦同穴。” 戒指碎掉的那一刻,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摇晃,裴宿燃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不去管凌崎发疯,径直走向谢桉,扶起他:“你还好吗?一起出去吧。虽然我确实很讨厌你,但既然我答应过你和你一起出去就不会反悔。更别说你帮过我,我这个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谢桉看见他伸出的手有些惊讶,随之而来的是苍白的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他已经启动了我脑子里的那个东西,就算出去也是一样的结果。能看见你对我不那么讨厌,看着你能平安无事,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别这么矫情行吗?有活下去的机会为什么不出去?”裴宿燃没有被他深情到,皱着眉骂了他一顿,“别搞这些咯噔文学,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难过吗?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活下去才有机会。” 裴宿燃os:这人怎么这么矫情?不愧是主角受。 谢桉被他骂一顿过后,瞳孔微微睁大,看来他的骂确实有效果,谢桉看起来比前面积极多了,利落地站起来,跟着裴宿燃出去。 却不料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凌崎的尖叫:“我要你和我一起死。” 凌崎跑过来的同时手上拿着一把刀。 因为他来得太突然,来得太快,裴宿燃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凌崎向自己冲过来,下意识闭起了眼。 “小心!”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裴宿燃小心翼翼睁开眼睛,震惊地看着身前为他挡住刀子的谢桉。 裴宿燃:哦豁,还真成英雄救美了。 吐槽归吐槽,看见别人挡刀子,裴宿燃还是很感动的,被这一幕震撼到失语,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桉,不是鳄鱼的眼泪,而是真的感动,从眼里滑落下几滴眼泪:“你怎么……” 谢桉回过头看向他,眼神释然:“对不起,当初我把你当替身,这就当做是我还你的吧,反正我也要死了,用我命换你活,倒也不错。” “不要为我难过……当然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为我难过,你那么讨厌我,怎么会为我难过呢?这也好。我这种人……不值的。” “活下去吧,门外的人应该会比我更爱你。” 发现自己捅错人的凌崎并没有醒悟,恶狠狠地盯着谢桉呸了句:“这可不能怪我,怪你自己不长眼睛。” 说完,他还想捅裴宿燃。 谢桉察觉到他的动向,还不等与裴宿燃说完,用力把裴宿燃推出了门外,然后反向冲击凌崎,用身躯掩护裴宿燃离开,即便被捅成一个窟窿,也不忘回过头朝裴宿燃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裴宿燃怔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被推出去的时候,看到神殿轰然倒塌,大门缓缓关上,以及最后谢桉那个饱含深情的笑容。 他看得清楚谢桉的口型,谢桉在说“我想你记住我的名字”。 虽然裴宿燃并不喜欢谢桉,甚至还有些厌恶,但看到刚才他那般舍命救自己,难免会有些感伤。 哎,罢了,希望他下辈子投生到一个好人家。裴宿燃闭了眼,叹了口气。 …… 裴宿燃再次醒来时,是在半年后。 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 医院病房内的电视上播放着新闻。 干练的女主播诉说着新闻稿子:“盛乐集团董事长兼ceo凌崎私自进行违法的人体改造实验,以此用来贿赂高官,让政府工作人员为他开绿灯,获利数不胜数,受害者不计其数,不日前,疑似自杀身亡,警察查封玫瑰人间,抓捕大大小小头目几百上千,案件就此了结。” “在这起事件中,我们要感谢市民裴某某的见义勇为,并以此为戒警告各位企业家,遵纪守法是一个良心企业的底线。” 坐在裴宿燃病床旁边削苹果的男人听完新闻后立马关掉了电视,眼底满是笑意地看向裴宿燃:“乖乖,快点醒吧,现在无论是纸媒还是新媒体都在宣扬你的功绩呢,你不起来的话,又怎么知道?” “别睡了好不好,起来骂我一顿也行。” 话音刚落,男人看见裴宿燃放在一侧的手动了动,眸色闪过一丝惊喜,握紧了裴宿燃的手,期待裴宿燃苏醒。 裴宿燃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感觉头有些痛,眼前的光有些刺眼,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清了坐在他床前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里?”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早已削好的苹果和一抹颇为桀骜的笑。 “你猜?” —本世界完— 第046章 【所有晏朝的人都知道,锦衣卫统领沈瑾玉是皇帝养的一条狗,专门处理皇帝所不能处理的事,京中人人避而不及,唯恐被他狠狠撕下一块肉。】 第93章 【沈瑾玉与时晏之竹马竹马一起长大,自幼便爱慕时晏之,因为当初时晏之的一句“阿玉,你可愿意为我扫清一切”,沈瑾玉不顾父母阻拦,成为如今人人厌恶的锦衣卫统领——天子脚下第一恶犬。】 【虽然时晏之从未对他说过喜欢,但沈瑾玉看到时晏之这么多年来除了他身边没有任何女男,自认为自己是时晏之心中最特殊的存在,所以心甘情愿被他驱遣,为他效劳。】 【直到……京中盛传皇帝与国公世子有染,闹得满城风雨,沈瑾玉即使面上对此不屑一顾,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沈瑾玉进宫想要找时晏之要个解释,却被太监拦在太和殿门外,守门的公公说:“沈统领,皇上今晚不见人,请回吧。”】 【“晏……皇上他在传唤什么人?”沈瑾玉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力气才说出口,声音发着颤。】 【只见太监神秘一笑:“这咱家就不知道了,或许是皇上终于想通了,决定摆脱童子身了。咱家做下人的也不敢问,只是遵从上面人的命令罢了。还请沈统领不要为难咱家。”】 【沈瑾玉闻言,心有了一丝裂痕,可他还是对时晏之保持信任,坚持跪在殿外,想见时晏之一面。】 【大雨倾盆,每一滴雨都犹如冰冷的尖刺落到沈瑾玉身上,身体不疼,疼的是心。】 【一旁的太监都有些看不下去,又来到沈瑾玉身边劝道:“沈统领,你怎么就不懂呢?如果皇上想见你,早就宣你进去了,沈统领是国家栋梁,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公公,不是我不想走,是我不愿走,我想亲口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为了这个答案,我无怨无悔。”沈瑾玉眼神坚定。】 【可是沈瑾玉等了一夜,等来的却是第二天时晏之将册封国公世子为后的消息。】 【那一刻,他的心如坠冰窟,但他当时还依然保有一丝希望。】 【让希望破灭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被”时晏之秘密传召入宫,却在马上要踏进御书房的时候听见如今的君后在时晏之耳边说:“你真的对沈瑾玉没有一点感情吗?我以为你们一起长大,他还对你这么忠诚,你们肯定会有点感情的。”】 【沈瑾玉闻言,心都跳到嗓子眼上,屏住呼吸,下一秒他看到时晏之顺势伸手把君后揽入怀中,轻佻笑道:“他不过是我的一条狗罢了,你听说过人会对狗产生感情吗?哪有你重要?”】 【这一刻,沈瑾玉最后的希望也终于破灭,他终于认清时晏之不爱自己,只是想借他手清除一切威胁罢了。清醒后的沈瑾玉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曾经爱时晏之如命的阿玉死了,如今活着的是封心锁爱、无情冷心的沈瑾玉。】 【只是为什么……当他打算搞事业之后——】 【曾经对他嗤之以鼻、认为他只不过是赖在自己皇兄身边挥之不去的狗皮膏药的妖孽闲散王爷将手中折扇抵住他的下颚,目光深情款款:“沈大统领,既然我皇兄不要你,不如弃暗投我?”】 【城中最是鲜衣怒马的小将军获得马赛胜利后,意气风发地骑马过来,红着脸把赢得的奖品给他:“阿玉,给你。”】 【就连那位恶名昭彰的玩世不恭的著名纨绔子景瑜侯府小侯爷都甘愿为他在千金台一掷千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赢回来。”】 【传闻清冷如谪仙的首辅在午夜梦回之际,对着他的画像露出痴迷的目光:“阿玉……”】 【因为长期跟在帝王身边而沾染上一丝傲气的大太监对他奴颜婢膝:“沈统领,你要的,我都会拿来。”】 【甚至沈瑾玉最后看见皇帝和君后竟然为他而反目成仇。】 【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华服破旧,终究低下了高傲的头,卑微如狗一样地揪住他的衣袖:“阿玉,朕错了,回到朕的身边好吗?只要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我愿意把我的皇位给你……”】 【沈瑾玉看着男人如此,心里只觉得畅快,俯下身,怜悯似的开口,语气冰冷:“你不是说了吗?人怎么可能会对狗产生感情?”】 【「阅读提示」 前恋爱脑后无情事业脑美人统领受x前期爱而不自知后期舔狗追妻皇帝攻。 追妻火葬场,1v1,he,受万人迷,受非攻c,攻冷脸洗内裤,苏爽甜,狗血滔天,乐子人请进。】 寂静无声的夜里,养心殿。 宫殿内黑漆漆的,只有一盏煤油灯在燃烧着,散发出微弱的光。 突然,宽敞的龙床上发出一阵细碎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空间内异常明显,床上的帷幔翻飞,人影若隐若现,然后一只手从帷幔下伸出来,一把掀起帷幔,露出那双令人见之不忘的眼眸。 ——是双下三白,皮肤白到病态的程度,显得整个人厌世清高,瞳仁黑白分明,眼里发出森森的光,诡谲而骇人,似乎在看向某个方向。 本来在睡梦中的时晏之脑海里突然被一段文案洗礼,在他刚看见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任何异样,直到发现文案中所有人的名字都能在他周围找到原型,他才意识到他处于一个虚假的世界,而这个文案则是这个世界的梗概。 看到文案上的“时晏之”最后为了所谓的主角受委曲求全,甚至不惜把江山拱手相让,最后还为了挽留主角受,还把他已故去的姐姐的女儿许配给受的侄子,美名其曰为了彰显受家族的荣耀。 第94章 如果说看到前面把江山拱手让人的时候,时晏之已经快要坐不住了,那么看到后面把他侄女许配给沈瑾玉那个欺男霸女的肥猪侄子的时候,时晏之彻底坐不住了。 时晏之:他爷爷的,那可是我唯一的侄女,我都给了她公主的身份,你说我宠不宠她?我连天下再好的男儿都看不上,怎么会让她去和一头死肥猪成婚。 啊啊啊他要杀了这个写书的人!!!他侄女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会和一个肥猪成亲,要成亲也是漂亮有才华的年轻人入赘。 虽然他是封建时代的帝王,但是思想也没那么古板好吗,他一直都在提倡人人平等。 他实在是被梦中的场景恶心到了,直接从梦中醒过来,缓缓神,准备捋一下思路,思考一下现在进行到哪个剧情。 希望是刚刚开始的剧情,这样的话他还可以有时间计划一切。 时晏之突然看见身边涌现出两三个泡泡。 「哇塞,渣攻看起来好有阴戾暴君那味儿,攻气满满,这次我总不会被文案诈骗了吧」 「瞧这小脸蛋,多精致漂亮,活该你有老婆」 「哼,就算再好看,也是便宜了他,我家阿玉宝宝前期好可怜啊。」 时晏之见此,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是那个世界的人? 意识到这点,时晏之眼底闪过一丝暗喜:看来连老天奶都看不下去了,愿意让我通过看见那个世界的声音,改变命运。 瞥到第三个气泡的时候,时晏之不动声色勾起唇角:可怜?他有什么可怜的?只是失去了爱情,就能收获一切,有什么可同情的,哦,他连爱情都没失去,该可怜的是我和我无辜的侄女。 看来剧情真的是刚开始啊。 时晏之思及,向宫殿门外的人哑声喊道:“裘思德。” “是,皇上,奴才这就进来。”听得出来说话的人是个阉人,但比寻常的阉人声音更低沉动人。 话音刚落,从殿外走进来一个穿戴着最高阶太监服装的男人。 男人眉目艳丽阴柔,似含苞待放的有毒的罂粟花,眉间一点朱砂,乌黑的朱砂帽更衬得他肤白胜雪,漂亮得不似人间。 时晏之默默补充后面的话:像阴间。 同时他看见裘思德的身边同样聚集了很多气泡。 「这就是文案上的太监攻吗?好带感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假太监还是真太监,如果是真太监的话,更带感了。」 「摩多摩多,开局就有攻攻对峙吗?好刺激,不过……受呢?」 「有了另一本文的经验过后,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像另一本文一样搞万人迷攻就行,其他的,我已经不想说话。」 时晏之没有细想“万人迷攻”之类的话语,只是注意到“太监攻”这个词,看向裘思德的眼神略有深意:原来他就是文案上的太监攻啊。 脑子飞速运转,时晏之的心里有了考量。 “奴才参见皇上。”自从裘思德进入宫殿开始,就觉得头顶上有道炽热的视线看着他,但他还偏偏不能抬头,只能循规蹈矩地跪在地上行礼。 说起来裘思德也觉得奇怪,平日里这个时候皇帝是不会叫他的,除非……有要紧的事。 “起来吧。”时晏之大喇喇地坐在床上,即使身上只穿了一件亵衣,身上依旧散发着令他人无法直视的光辉,让他人发自内心臣服在他脚下,甘愿受他驱使,为他披荆斩棘。 这不是后天努力就有的,是时晏之与生俱来的让他能对一切不屑一顾的底气。 即使时晏之叫他起来,裘思德也不敢有任何懈怠,依旧跪在地上,把头压得很低,不敢直视时晏之,双手交叠置于额前恭敬道:“谢皇上。不过奴才不敢站起来。” “哦,为什么?”时晏之可能是考虑到此人与原剧情有关,所以比平常多了几分耐心。 “……因为皇上是坐着的,奴才站起来就比皇上高了,奴才不愿犯忌。”裘思德不清楚时晏之的想法,短暂思考一会儿,斟酌着词句,如实禀告。 话音刚落,裘思德因为半晌都没有得到时晏之的回应,所以不由得疑惑,甚至萌生出抬起头看他的冲动,幸好在他抬起头之前想到了自己的九族。 即使他心中再忐忑再紧张,也始终保持原样,脑袋重重地叩在地上。 只见在裘思德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一双龙纹云头履缓缓向他走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抹白色的绸缎。 裘思德知道这是时晏之走到他的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毕恭毕敬地等待时晏之稍后的动作。 原本他以为时晏之是因为今天阁老带领几个大臣当众让他难堪所以生气,想找人发火,刚做好会可能成为这个倒霉的出气筒的心理准备。 他却听见时晏之低哑着声音问他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嗓音磁性而醇厚,语调轻松缓慢,却像是钝刀子割肉:“你跟着我多久了?” 第047章 裘思德似乎也没想到时晏之会问他这个,附和时晏之似的缓缓抬头,对上时晏之那双冷血的眸,流光潋滟,眼波流转,眼中是无与伦比的高贵与冷艳,叫裘思德情不自禁生出了妄念。 不过裘思德到底是跟在时晏之身边这么多年的老人,还当上了大太监,他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只是迟疑了一会儿,迅速作出回答,随后再次低下头:“七年。” “七年……好一个七年。”时晏之垂眸看他,冷不丁发出一声嘲弄的笑。 第95章 跟他七年的人却能为了别人背叛他,真是好笑啊。时晏之想起梦境中的故事,看向裘思德的目光中夹杂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残忍。 裘思德对此不明所以,照旧跪在地上,甚至还刻意放缓了呼吸,生怕时晏之更生气然后迁怒他。 时晏之看见他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觉得心烦,冷声,声音里透着令人颤栗的恐怖:“抬起头。不要让朕再说一遍。” 裘思德闻言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他:“陛下……还有什么想说吗?” “裘思德,你应该清楚你怎么成为大太监的吧。”时晏之俯身,手指在裘思德的胸前画圈,以此警告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的笑容。 “陛下对奴才的知遇之恩,奴才铭记在心。”裘思德对上时晏之的视线,只觉得时晏之在他心口画圈的动作有些暧昧,心口感到痒痒的、酥酥的,让他不由得想入非非,斟酌着词句回答,“……奴才不敢有任何逾越之心。” “最好如此。不要忘记你今天的话,也不要忘记你的主人是谁。”时晏之眯起眼睛,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裘思德脸颊,顺着轮廓线依次下滑,最终停留在裘思德的下巴。 在裘思德诧异的目光中,时晏之掐住了他的下巴,从轻柔逐渐发力,嗓音透着淡淡的戾气:“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裘思德被掐得生疼,过分苍白的皮肤浮现出明显的红痕,面色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甚至比起之前眼神更加忠诚,还流露出一股痴迷的感觉。 除了九族的原因之外,还因为裘思德其实非常喜欢别人这样虐他。 “奴才……不敢背叛陛下,当初陛下救了奴才,无论是奴才的人还是命都是属于陛下的。” 裘思德眼神炽热地望着他,对时晏之说效忠的话,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眸暗了暗,透着淡淡的疯狂,“奴才是陛下的眼,是陛下的刀,奴才没有其他的心愿,只愿替陛下铲除一切障碍。” 时晏之没有察觉到裘思德除了忠诚之外其他的情感,他也懒得探查,见裘思德说了这么多效忠的话,心里虽然还有些怀疑,但比之前要安心很多,声音也放缓,重新站直身体:“好了,你走吧。” 裘思德还陷入在刚才因为时晏之虐他所以产生的爽感中,听到这里,瞳孔稍显震惊地睁大,身体颤颤巍巍,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陛下……” 毕竟无论是谁,被这么突如其来召唤进来,又无理由赶出去,都会惊讶的吧?更别说裘思德还从时晏之这里得到爽感。 “哦等等。”时晏之不知又想到什么天马行空的主意,恶劣地弯起嘴角。 裘思德没有想那么多,眼中重新升起了希望:“陛下有何事?奴才一定效犬马之劳。” “去帮朕把沈瑾玉请来,朕有事情交代他。”时晏之的眼底划过一道狡黠的冷芒。 裘思德闻言,心里略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和我有关的,是叫我去请别人过来。 就是为什么他心中突然有种原配得知丈夫出轨小三是谁却依旧无能为力的软弱感。 不过他面上依然保持冷静与忠诚的模样,迅速起身作揖行礼:“是,陛下。” 他目光略显依依不舍地在时晏之身上扫过,抿唇一言不发,随后退出了宫殿。 宫殿内重新恢复一片寂静,时晏之坐在床上闭眼凝神,因为他明天还有早朝。 没过一会儿,时晏之就听见门外响起裘思德的声音:“沈统领到。” “进来吧。”时晏之依旧是闭着眼,气定神闲地淡淡回应。 话音刚落,从宫殿外走进身披锦衣卫服饰的英俊男人。 男人是健康的小麦肤色,眉目硬朗阳刚,眼神中带着坚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正直不阿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原文那个为他这个暴君做事的奸臣佞贼。 当然,时晏之也不觉得自己是暴君,因为梦境的缘故,所以落在沈瑾玉身上的视线带了些审判意味。 “臣,沈瑾玉,见过陛下。”沈瑾玉被喜欢的人这么看待,头皮有点发麻,可面上还是保持冷静,谦卑恭敬地开口,“陛下这么晚找臣过来,有什么事?” “放轻松,孤只是想找你聊会儿家常。”时晏之倚靠在龙床上,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可是无论他再表现得多么休闲,都不可能完全让人放下警惕心。 因为他是皇帝,即便这只老虎暂时沉睡了,但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苏醒,甚至反咬你一口。 所以沈瑾玉不敢赌,姿态依旧小心翼翼:“陛下想要聊什么?” “我们应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时晏之看似不经意地开口,叫人摸不清头脑。 “……是。”沈瑾玉同样不知所云,只能一半试探一半诚恳地回答。 “孤记得小时候孤被人欺负的时候,是你挡在孤的面前保护孤,对孤说‘晏之,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的’,是这样吗?”时晏之状似怀念的样子,眉眼间充满愉悦的情绪。 沈瑾玉闻言,心中有所触动,他还以为时晏之忘了……没想到时晏之都记得,目光逐渐沾上些念旧,似乎也开始回忆过去时光。 他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想起他们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能以一个臣子的方式表达他的心意:“……是的,陛下。臣始终记得臣许下的承诺,臣会一直守护在陛下身边,为陛下生为陛下死,为陛下肝脑涂地是臣的宿命。” 第96章 时晏之看着眼前忠诚发誓的沈瑾玉,一点都不能把他与梦境中的故事的人联系在一起,仿若两个人一样。 不过人都是会变的,还是继续保持一定怀疑心比较好,虽然现在沈瑾玉对他十分忠诚,但保不齐过一阵子之后人心就变了。 作为一个帝王,时晏之要足够无情无义,才能避免被背叛后的痛心疾首,所以他看向沈瑾玉的目光仍然带着审判:“是吗?那如果孤以后会为了别人伤害你,你还会守护在孤的身边吗?你会因为恨意而背叛孤吗?” 听到时晏之的话,沈瑾玉有些意外,意外过后便是长久的煎熬,因为时晏之的每一句话都字字珠玑,灼烧着沈瑾玉的内心。 看着时晏之饱含审判之意的冰冷的视线,沈瑾玉的心就像是被冰锥刺了一样疼痛难耐,他有些失落地想:他的君主不信他,明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啊。 甚至因此沈瑾玉都在想是不是谁在时晏之的耳边说他坏话?当然,即便他被怀疑,沈瑾玉也依然没有埋怨时晏之,而是在心中自我安慰,调整好心情重新开口:“臣相信陛下做的一切事情都有原因,无论陛下对臣做什么,臣都会永远效忠陛下。” 最后沈瑾玉还特意补充了一句:“陛下放心,臣永远都不会恨陛下的。” 得到满意的回答,时晏之眯起眸子,缓缓拿起一旁的茶杯,轻轻吹了吹,随后抿了口茶水,眼神始终放在褐色茶面上,不曾移向沈瑾玉:“那就好。我前几日吩咐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陛下是指懿欢公主在御花园的落水?”沈瑾玉试探性的询问,语气越发谨慎,声音越发低微,生怕让时晏之想起不开心的事。 懿欢公主是时晏之已故姐姐清河公主的女儿,时晏之出于对清河公主的愧疚,破例封他的侄女为公主,对这个年幼的侄女百般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 一想到清河公主,时晏之垂下眼眸,似乎又想起了一段不太美好的往事。 当初时晏之登基并不是名正言顺的,而是自己抢来的,在最后的宫变中,他的亲姐姐清河公主为了保护他死在了他的面前,从此成为时晏之心里过不去的疙瘩。 沈瑾玉自然也察觉到时晏之的情绪低落,主动请罪地叩头:“是臣大脑不经思考,脱口而出,让陛下想起往事,请陛下降罪。” “罢了,起身吧,说说你查到的消息。”时晏之叹了口气,恢复冷淡的模样。 “……是。经臣调查,公主落水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推公主落水的宫女当日因事出宫,从此了无音讯,行踪不明。后来臣在郊外找到了该宫女的尸首。” “在盘查此名宫女的人际关系、交易往来之后,得出结论,臣发现她生前曾与徽国公府上的管家有密切往来,疑似徽国公买凶杀人后毁尸灭迹。”沈瑾玉一口气干脆利落地说完,半点不带喘气的,看得出来,他的体能很好。 听到“徽国公”这个名号,时晏之挑了挑眉,心里觉得有趣:这不是我梦里的那个外戚吗?居然私下里残害我的侄女,所以梦里的我到底为什么会和仇人联姻?脑子瓦特了? 因为对梦中自己的行为的好奇,时晏之朝沈瑾玉点头示意:“所以呢?你找到证据了吗?徽国公又为什么要害公主?”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不然我也护不住你——”时晏之暗示性的敲了敲龙床旁边的把手,眼神轻佻,语调缓慢,同样具有暗示性。 沈瑾玉领悟到他的暗示,非常迅速回答:“臣会尽快找到证据的,至于原因,已有猜测。” “徽国公见您并无子嗣,又并不打算扩纳后宫,身边只有一个公主,他不希望您百年后皇位落到公主头上,因为他觉得会坏了祖宗的规矩。” “也因为如此,朝中已经有不少人私底下对您不满。” “所以臣斗胆建议,陛下不妨过继几个宗室的男子,这也好打消大臣们的疑虑。”沈瑾玉小心翼翼地提建议。 虽然他并不觉得时晏之会同意,但总要劝一下,毕竟如果真让群臣不满,他一个人也护不了时晏之。 话音刚落,时晏之似乎真的在思考,殿内一片安静,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沈瑾玉见此,忐忑地抬起头望向时晏之,却不料正好对上时晏之满怀笑意的眼睛,可是他虽然是笑着的,但给人感觉却越发的诡异。 沉默了半晌,终于听见时晏之声音:“孤知道了,你退下吧,孤乏了,要休息。” 这是明确的赶人。 沈瑾玉意识到这点后,即使内心对时晏之多加留恋,但还是不得不离开宫殿。 走出宫殿时,沈瑾玉一不小心对上门口太监的视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太监看向他的眼神阴森、恐怖,如同要吃人一样。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沈瑾玉觉得这个太监看他的眼神看起来像是面对情敌一样,过分的偏执。 说起这个,沈瑾玉想起之前太监过来叫他的时候也是这个眼神,似乎他抢了他的什么东西一样,但沈瑾玉怎么想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太监。 最后他把这一切归结为“太监本来就是这样神经质,很正常”,然后径直离开了。 第048章 沈瑾玉走后,养心殿重归一片寂静。 时晏之坐在床上垂眸盯着地板,不知在想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发出一声嘲弄的轻笑,仰起头看天花板,出神地看了很久。 第97章 真可笑,只是因为他没有男性继承人,就要对无辜的幼童下手,都说最毒妇人心,但依他来看,分明就是这群男人的心最毒,只要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无论是八十岁老人还是八岁小童,都会一并除去。 既然他们这么希望他过继宗室子弟,那他怎么会让他们如愿呢?他会好好“招待”徽国公的,以及徽国公背后的宗室势力。 开玩笑,如果徽国公不是和某个宗室达成交易,他会冒这个风险残害一国公主吗?所以时晏之不会把这笔账只算在徽国公头上,他还要连根拔起徽国公背后的宗室。 至于继承人?是女是男不重要,有没有治国的能力才重要,他可不想把江山托付给一个仅仅作为未来傀儡存在的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 但是看在这么多人反对他侄女成为储君的份上……时晏之眼底满是狡黠的笑意,他怎么也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啊。 不是说不想要一个女皇帝吗?那他倒要看看,等到他立懿欢为储君的时候,那些臣子的脸上会有多不好看,就算懿欢没有能力,他也可以收养一个女婴培养。 只要能让他们露出的表情越嫌恶,他就越高兴。 这么想着,时晏之骨子里的恶劣因子蠢蠢欲动,甚至兴奋得睡不着觉,决定出去溜达一两圈,权当锻炼身体。 不过——他是瞒着下人偷溜出去的。 正值八月的夜晚,微热的风夹杂着些许湿意,桂树生长得茂盛,枝叶葱葱郁郁、耸入云端的伞盖遮天蔽日,时晏之迎面嗅到一股桂花香,令他无不感到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御花园内荷花不妖不艳,却独具风韵。其洁白的花瓣,犹如玉洁冰清之佳人,令人为之倾心。 荡漾在涟涟水波中央的荷叶如巨大的玉盘一样簇拥包裹着其中娇艳欲滴的荷花。 像极了古代出门时众星捧月的美人。 美人易折,楚楚动人;美人娇贵,令人思之如狂。 正巧难得遇上晴空万里,只有一轮皎洁的月光挂在天空上,周围一颗星星都没有,似乎连星星都知道月亮的美丽,在月亮面前它们黯淡无光,于是羞愧得藏在云层中,以泪洗面。 在如此良辰美景,时晏之情不自禁诗兴大发,想吟诗作对几首,突然定睛一看,看见不远处的月华桥上站着一个明明穿着华贵衣物却灰头土脸的少年,对方站在栏杆上,俯身盯着水平如镜的湖面,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入湖中。 这人是要跳湖?时晏之敏锐地猜测,警惕地盯着那人。 虽然他自认不算好人,但怎么说也是一个好皇帝,看见自己的子民跳湖,不可能无动于衷。 于是时晏之看着远处的身影,重重叹了叹气:罢了,这次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种善良的皇帝呢?他可真是个好皇帝。时晏之有些自恋地想。 …… 这是赫连岚被送到晏朝的第三个月,在这里的每一天无时无刻他不是陷入挨打中,打他的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侍女太监,只要他们有一点不满就会拿他撒气。 因为一点小事让他在冬天罚跪三天三夜都算轻的,还有的人故意打了他一顿鞭子后把他扔到冰湖中,等到他奄奄一息后又把他拉上来继续打。 赫连岚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大伤口、小伤口都有,他经历过结痂的旧伤口再次撕裂开,也眼睁睁看着每天多出来的新伤口,却无能为力。 谁叫他是质子呢。原本在自己国家的时候就不受待见,才在战败后作为吉祥物被送往大晏,爹不疼妈早死,只是因为他天生长了一双异瞳,一只是纯黑色的,一只是金色的,被他们称作不详。 在经历诸多痛苦后,再乐观的人也会消沉,赫连岚看着风平浪静的湖面,悲观地心想:也是死亡才是他唯一的归宿,反正这偌大的宫中没有人会记得他的名字。 就在赫连岚屏住呼吸、准备往下跳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一定要跳湖吗?” 赫连岚听到这个声音,不知为什么,诡使神差地收回伸出去的腿,愣神地回过头看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是个身穿月白长袍的青年男人,即使是在黑暗的夜晚,依旧能辨认出对方丰神俊朗的模样,虽然眉眼间充斥着一股久居上位的肃杀之气,但还是挡不住这副好皮囊带来的冲击力。 都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可是赫连岚显然不是有趣的灵魂的受众,对他来说,漂亮的人和一般的人就是不同的,即使被美人伤害,他也不会有半点反抗之心。 可以说,如果欺负他的人都是这样的美人,可能他也不会闹到要跳湖的地步,靠着自我pua就能自我痊愈。 “你是……”赫连岚愣愣地看着他,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就好像是从神话中出来的仙子一样,甚至竟然把他心里的话语说了出来,“仙子吗?” 等他回过神后,赫连岚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刚才显得这么痴汉,对面的人会不会以为自己有病?简直糟透了。 啊,自己果然是个糟糕的人,还是一死了之算了。赫连岚如此悲观地想。 结果在他反思自己的时候,却看到男人听到他的话后只是发出一声轻笑,不是嘲讽的那种笑容,是温和的、和煦的、纯净的,仿佛没有一丝污垢:“我不是仙子,但如果你实在没有生存下去的支柱,也可以把我当成神仙,把我当成你的支柱然后活下去。” 第98章 “相逢即是缘,既然我们这么巧在这里相遇,不如去一旁的亭子小酌一杯?顺便聊聊你为什么想跳湖?”似乎前面的话正是为了引出此刻的诱饵,都是为了劝说赫连岚不跳湖的诱饵,男人意味深长地切入正题。 赫连岚听到这里,看见男人温柔坚定的目光,本来坚持的想法逐渐动摇,站在栏杆上的身体摇摇欲坠,停不住地颤抖。 明明他已经对人类不抱希望了,明明他已经做出打算要解决自己的生命,明明他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见这个陌生男人的时候,他还是想要相信他,希望有奇迹发生。 因为这个陌生男人的眼神是那么温暖,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相信他,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他的抚摸。 就像是有一只迷路的小狗,跌跌撞撞在路上行走,每一天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四处流浪、颠沛流离,却在某一天撞到了别人的怀里。 那个人没有殴打自己,也没有驱赶自己,而是用温暖的狗窝收留他,让他能够得到一个安息的地方。 小狗躺在温暖的狗窝里迷迷糊糊地想:这就是有家的感觉吗?主人真好。 从此小狗有家了,再也不用四处奔波了。 “我可以试着相信你吗?” 赫连岚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才鼓起勇气询问他,声音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了的颤抖,嘴唇干裂又苍白,似乎好久都没有好好喝水吃饭。 本来应该漂亮的面孔上难掩破碎的感觉,如同易碎的陶器娃娃,又像是池中盛放的娇艳的荷花一般易折。 即使如此,但他看向男人的目光却带着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期待。 大概其实在他心里,他也不想死的吧。 如果有希望的话,谁会想死呢?每个人都不想死的吧。 时晏之如果当初制止这人跳湖只是难得起了救人心思,那么在赫连岚看起来这么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的时候,他的内心涌现出摧残与暴戾的因子,萌生出想要看见这个“易碎品”真正破碎的样子的冲动。 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时晏之自己也很奇怪,明明他觉得自己还算一个正常人啊。 直到过了一会儿,时晏之无所谓地勾起唇角:可能之前他只是因为身边没有这样的人能够触发他的癖好而已,这会儿碰巧遇到这么个合自己口味的人,于是藏在骨子深处的原始的冲动再也压抑不住了。 知道对方松动了,时晏之的眼底满是趣味的笑意:“当然,你可以无条件相信我——” “一起去敬月亭聊聊吗?我非常期待你的故事。” 赫连岚就是这么迷迷糊糊地被哄骗到敬月亭。 敬月亭位于御花园的中心,四周的水池栽培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有别样红的映日荷花,也有无穷碧的莲叶围绕在荷花周围,那朵荷花犹如被众星捧月一样。 时晏之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茶壶,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容器是上好的细白瓷。 赫连岚坐在石凳上,低头盯着这茶杯许久,然后不多时抬起头,面色局促地说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喝。” 时晏之眼珠一转,不用猜都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不直说,在赫连岚面前装傻充愣:“为何?” 难得遇上一只合心意的宠物,他当然要好好逗弄一番。 “因为……”赫连岚羞得脸红耳赤,似乎对背后原因难于启齿,进行漫长的心理暗示,才缓缓回答,垂头丧气,失魂落魄得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因为我来到这里之后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些,他们一直对我说,我不配得到这些。” “他们说我只是个卑贱得连下人都可以忽视和欺负的没有人爱的质子。” 第049章 时晏之听到“质子”两个字,挑了挑眉:“你是赢崖送来的质子?” 赢崖,是晏朝相邻的国家,因为与晏朝边陲接壤,所以频频发生摩擦,甚至发动战争,军事实力……不用多说,自然比晏朝逊一些。 “是。”赫连岚并没有关注时晏之为什么知道他是赢崖的质子,毕竟能出现在皇宫里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自然清楚目前为止送到晏朝的质子只有一位。 “我是三个月前到达的晏朝,因为我是我最不受宠也最没权势的皇子,我的生母只是一个宫女,我的养母因为有了弟弟也不管我。” “再落魄也是皇子,他们真的一点都不顾及你的身份吗?我听闻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作风公正严明,对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深恶痛绝,对质子的每月银两也是比照本朝皇子的。”时晏之试探赫连岚的时候也不忘夸自己。 赫连岚闻言,似乎想起了更伤心的事情,五官都揉在了一起,皱巴巴的:“如果你们的陛下真能这么神通广大就好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再神通广大也管不了所有地方,他们总能找到机会贪油水。” “……” 这小子是在骂他用人不严谨吗?果然人会被欺负是有原因的。时晏之思考角度清奇,这么想着突然就后悔救他了。 当然,出于整体考虑,时晏之既然已经救下对方了,就不会反悔的:“那你为何不反抗?大不了就是闹到陛下那里,难道你是在担心孤……陛下徇私枉法吗?” 好险,差点就说漏嘴了。时晏之不由得接连咳嗽两声,心虚低下头。 第99章 但凡坐在这里的是个有点心机的人,都会察觉到时晏之的异常,可是很明显,赫连岚是个纯种傻白甜,明明拿的是经典美强惨龙傲天剧本,却如此之……单(yu)纯(chun)。 见到时晏之咳嗽,赫连岚不是起疑心,而是倒了杯茶水连忙递到时晏之嘴边。 时晏之见到这幅画面,一边接过茶杯,一边在心里想:好吧,这人还是值得救的,就是有点蠢。 就算只是看在赢崖的份上,时晏之都会出手,毕竟眼前的人这个配置……怎么看都是未来登上赢崖皇位的不二人选啊。 虽然现在他这幅样子看起来……不太可能登基,但是皇位这种事本来就是押宝啊,和疑似未来敌国国君交好有什么错? 嗯,没错,就是这样。时晏之在心里点了点头,试图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他可不会承认自己只是闲着没事干,才没事找事。 赫连岚看见时晏之没事后,松了一口气,才缓缓回答,语气里充满疑惑:“你们的陛下真的会有时间处理我的事吗?而且……我之前也想过直接面圣,可是我根本没有机会去到你们陛下所在的地方。” 说到最后的时候,赫连岚情绪再次低落下来。 “……那些人不会让我去的。” 时晏之闻言,眉眼间透着些许怜悯,又想起赫连岚说的“那些人”,敏锐地心想:那些人指哪些人呢?看来皇宫中或许早就被一些势力侵入。 “所以你是在怕‘那些人’?”时晏之莞尔,再次浅浅抿了一口茶。 赫连岚见此,虽然不知道时晏之是想干什么,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因为他莫名对眼前的男人有一种诡异的安全感,只要呆在时晏之身边,似乎一切都能迎刃而解:“……是。” 只见时晏之散漫掀起眼皮,那双下三白的眼睛在此刻显得格外冰冷阴寒,就这样直勾勾盯着赫连岚,一股头皮发麻、直冲天灵盖的感觉席卷赫连岚全身,赫连岚被这么看得莫名感到一阵胆寒。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稳如泰山地坐在时晏之的身边,似乎视这一切为幻觉。 “那你可曾想过报复他们吗?我可以帮你。”时晏之的话语犹如美杜莎的诅咒一样,迷人却又充满致命危险,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神情,“我还能让你不再受人欺负。” 话音刚落,赫连岚的眼睛亮了,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忐忑、紧张:“你的帮助肯定会有代价吧?”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人都该为他得到的一切承担代价。 这是赫连岚很小的时候就懂得的道理。 时晏之看赫连岚这么快反应过来,眼中的趣味更浓:“是啊,我的帮助都是有代价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只需要收取你一点点代价就可以了。” “就看你愿不愿意付出这么一点代价去报复那些人。” 时晏之若有若无地引导赫连岚同意。 一边是报复,一边是未知代价。赫连岚无疑陷入选择困境。 看着面前的时晏之,赫连岚竟觉得眼前的男人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肆意玩弄生命的恶魔。 可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答应他,获得他的帮助,相信他,守护他,因为他是你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你必须一直相信他。” 唯一相信的人……必须相信他?赫连岚神情有些恍惚。 等到赫连岚回过神时,时晏之发现对方的眼神比起之前略有些不同,眼中带着过分的热情。 时晏之目光中同情的意味更深:我说我帮助他,他就这么高兴吗?多缺爱啊这人才会这样。 还没等时晏之感叹两句,就听见赫连岚回答:“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我愿意付出代价。” “真的?你不怀疑我吗?”时晏之有些惊奇这人居然这么容易上钩,不由得陷入怀疑:这人真的有机会当上他们国家的皇帝吗?怕不是因为皇子都死光了。 谁知赫连岚露出腼腆的笑容,明明受过那么多欺凌,却还是那么阳光开朗:“我相信你。” “……”罢了,虽然蠢了一点,但也有蠢的好处,至少时晏之不用担心对方两面三刀,重新恢复心思缜密的模样,“我要收取的代价是——” …… 寂静的亭子内,只剩下赫连岚一个人,人走茶凉,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时晏之的话里反应过来,呆愣地盯着桌子上那块被对方拿出来的玉牌。 ——那块玉牌上刻着“晏”的印记。 耳边不断回响着刚才那人的话,片刻后,赫连岚终于回神,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傻里傻气的笑容,端起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随后将那块玉牌小心翼翼放在怀中,步伐轻快地离开花园。 ……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 金銮殿内百官臣服,皆匍匐跪拜于皇位之下,时晏之透过冠冕珠帘,从上而下俯视大同小异的臣子。 一二排的臣子都穿着紫色的飞鱼服,上面绣着模样精致的玄武,朱砂帽也比其他臣子更高。 中排的臣子穿着绯色的飞鱼服,上面绣着次玄武一级的狮子。 后排的臣子就比较潦草了,一身清淡的青色飞鱼服,衣服上的图案只是一只羊。 可能是因为他是个颜控,所以朝中无丑人,哪怕是个老人,都是美髯公,于是赏心悦目的美人和气派恢宏的服装搭配起来就是颜狗盛宴。 当初时晏之登基的时候,为了广纳人才,甚至还开辟了女子做官的历史,因为考虑到社会结构,所以在一众男官里只能夹杂着几个女官。 第100章 看着面前一派和谐的场面,时晏之着实感到欣慰。 美人果然就是能让人眼前一亮,前一天晚上的疲惫都全都消失了呢。 等到朝臣喊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时晏之淡定回应,提高了声音:“众爱卿平身。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从中前排的臣子中出来一个看起来具有仙风道骨的青年女官。 嗯,不出所料的话,如果递给她一支拂尘,时晏之丝毫不怀疑对方准备出家。 女官来到御前,首先作揖行礼,说了一通客套话,才回归正题:“陛下,沧州大旱,多日不曾降雨,庄稼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恳请陛下降低沧州税率,以减少百姓损失。” 时晏之听后,显而易见皱起了眉,担忧爬上脸颊:“是吗,这么严重……” 还不等他说完,前排的一个白发苍苍的紫衣大臣走上前:“陛下,不妥。” 时晏之定睛一看,认出这个大臣是昨天反驳他的阁老董权,新仇旧账加在一起,时晏之不可能对他有好感,但看在对方是阁老的份上,也不得不忍气吞声:“董阁老有何考虑?” “税收是我朝经济之本,如果贸然改变一州税率,恐怕会引起各州的不满,进而降低我朝今年的收成。” “也是,是朕考虑不周。那依董阁老之见,朕应该怎样?”时晏之询问。 “税收不能改,沧州是因为大旱而粮食锐减,不如把江南一带多余的粮食运往沧州以解燃眉之急。” 时晏之听着点了点头,随后把视线转向女官:“你可有异议?” 女官只要沧州的百姓得到补偿,至于是什么措施,她不是特别在乎,对于她来说,结果最重要:“臣没有异议。” “那好,就按照董阁老说的做吧,各位对于押送粮食的大臣可有推荐?” 话音刚落,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每一位臣子都把脑袋压低,生怕时晏之抽到他们回答,毕竟押送粮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敌对阵营扳倒自己的工具。 原本提议的董权也没有任何表示,站得像个鹌鹑。 看到底下的动静,时晏之觉得好笑,心想这些人一天天只顾着党争、只想要付出少收获多的职位吗?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他作为一个皇帝,尚且不能这么爽,更何况他们。 就在气氛逐渐凝固的时候,时晏之看见本来一言不发站在第一排的拥有着一副仙姿佚貌的首辅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一计。” 第050章 首辅名唤江衡光,行走<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十余载,以平民之身位列首辅之位,老师是大晏名声煊赫的当世大儒季如鸢,激励了不少寒门子弟。 江衡光作风清廉正直,为百姓做事,实属是正道之光。本人性格也像他的作风一样刚正严明、一丝不苟,高岭之花不可折。 衣冠楚楚,官服穿戴整整齐齐,眉目清隽,秀丽如画,一双狭长丹凤眼锐利精明,仅仅是从脸上,就能让人感受到一览无余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这位也是时晏之梦里这本小说的炮灰攻之一。 看着面前穿着鲜艳紫衣的男人,时晏之不得不承认,江衡光确实长得很好看,即便是华贵的一品紫衣也因他显得黯然失色。 “哦?”时晏之看到他站出来,眉眼间洋溢着趣味,挑了挑眉,语气略显玩世不恭,原本翘着的二郎腿不知何时放了下来,“江首辅有何高见?” “臣收到消息,远在前线的定北将军要回来了,所以不妨等定北将军回来后让他去。”此言一出,其它的臣子中响起一阵低沉的讨论声,连时晏之都不由得正经了几分神色,江衡光没有管这些,自顾自说,“臣原本是打算上朝就禀告的,谁知别人先我一步,不过这样也好,两件事可以变成一件事。” 定北将军萧瑜……时晏之暗下眼眸,不知是想到什么,竟低笑起来,他就是仗着有个珠帘挡着,别人看不见。 低笑过后,时晏之凛了凛眼神:看来剧情要开始了,这些关键人物才会一个一个扎堆出现。 可是时晏之不知道的是,别人虽然看不清他冠冕下的笑容,离他最近的江衡光却能看清那一瞬间珠帘下的时晏之的笑。 他在笑什么?江衡光情不自禁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因为心存疑惑,所以江衡光眯起眼睛,试图看得更加清楚,可是时晏之显然是谨慎的,只短暂露出一丝笑意,便恢复郑重的模样,对上他的视线:“既然江首辅这么说了,那便就这样办吧。” 说完后,时晏之看向其他的臣子,语调轻快懒散,尾音拖长,带着倦意:“还有事情要说吗?” 高坐皇位上的男人面冠如玉,眉宇间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多年执掌权力的经历平白为他增添了几分杀伐之气,光是看着他,江衡光灵魂深处情不自禁升起一股令人战栗的感觉。 不过不知为何,江衡光觉得时晏之眉眼里带着一丝倦怠感,不是对权力疲乏,而是生理的疲惫,似乎这位帝王昨天晚上没睡好? “江首辅,还有事情吗?”时晏之看到群臣保持缄默,以为没事了,但又看见江衡光还站在那里,心里觉得奇怪,于是就只好询问对方。 江衡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被迫中断思考,回过神,想起自己要说的事情,清朗的身形愈发颀长:“臣还有一事,不,不能算事情,是提前告知。” 第101章 “什么事?”时晏之单手撑着额头,一副困倦的模样,吊儿郎当的,要不是他身上穿着龙袍、戴着帝王冠冕、身上散发着不容人直视的气质,别人还真不能把他和皇帝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没什么事了。”江衡光抿了抿唇,抬起头对上时晏之的目光,眼神冷静而锐利,像鹰隼一样。 虽然对方依旧是面无表情,清冷纯粹得像个木偶,但时晏之还是敏锐察觉到他的意思。 “散朝……江首辅来御书房一趟。”时晏之一声令下,朝臣便鱼贯而出,大多都是拉帮结派的,只有江衡光独自走在末尾,在其他人走远后才转身前往御书房。 一般人都会因此心里有落差感,但江衡光不是一般人。 虽然旁边时不时有扎堆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但江衡光始终保持着一副高风亮节、傲骨卓绝的样子,再配上他这副好皮囊,实在是鹤立鸡群,不可能不注意他。 要说有没有人拉拢江衡光,最初当然是有的,毕竟一个风光霁月的首辅,在民众声望极高,怎么看都是党羽的最好代言人,有数不胜数的人递给他橄榄枝,但都被他拒绝了。 从那一天开始,江衡光从“风光霁月”变成了“高岭之花”,自带冻死人的气场,高冷疏离,仿若与世隔绝。 …… 江衡光刚走到御书房门口,透过朱红漆色的门窗,一股馥郁的香味飘了出来,很香,像是在茉莉香里融合了薄荷的清冽一样,但他叫不出来名字。 这股香味里混杂着清苦的中药味儿,药味儿很淡,混在香里面不是很容易被闻到。 因为江衡光做官之前是医药世家,从小就和中药材打交道,所以即使用香味掩盖住这股药味儿,但江衡光还是能在空气中捕捉到这不易察觉的苦味儿。 江衡光闻到药味儿的时候,不由得皱起了眉,原本要走进御书房的脚步也跟着停下来。 这里怎么会有股药味儿呢?江衡光抬眸看了眼头顶的牌匾,想到里面的人是时晏之,联想起刚才朝堂上时晏之的表现——神情恹恹的、眉眼间带着倦意,心里有了猜测。 这么想着,江衡光没有进去,而是抬脚去了相反的方向——太医院和尚食局。 …… 下了朝,时晏之换下龙袍,穿戴略显简约,只是一件玄色长袍,长袍上的麒麟是用鎏金色针线绣的,材质、面料是雪纺的,需要城中最上乘的裁缝花费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制成,而上等的裁缝都在寸土寸金的万花阁。 在等待江衡光的时候,时晏之坐在紫金楠木的太师椅上,本想伸手拿笔写点什么,却因为时不时咳嗽引发的胸腔振动,不得不停下动作,握拳附在唇边,减缓病菌传播到空气的速度。 这时,时晏之感受到身上突然覆盖着一件毛绒的大氅,侧过头一看,灰色的。 再抬眸一望,裘思德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侧,书桌上不知何时摆放着一碗中药,汤面是暗红色的,柔声道:“陛下,天色渐凉,您该保重龙体。陛下天生就比常人体弱,自然要更谨慎些,加之您尚且没有子嗣,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话,皇位就旁落了。” 明明裘思德的每一句话都是充满关心的话语,语调也是温柔的,但时晏之心中就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毕竟那张阴柔的面孔配上又冷又腻的声音真的很诡异,如同掰开死了多年的尸体、一看全都是食骨之蛆一样,让人不由得心惊肉跳。 时晏之抬眸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装出君臣和睦的样子:“这些年真是麻烦你提醒孤吃药。” 说着,他端起瓷碗,在裘思德的注视下准备喝下去,却意外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并没有抬头,而是一边喝药一边询问裘思德:“宫中换香料了吗?” “是的,陛下,这是今年斓州新研究出来的香,特意上供给您享用,您喜欢吗?”裘思德热切的眼神似乎要贴在时晏之背上,小心翼翼中透着隐隐约约的期待。 “还不错。”时晏之对香没什么鉴赏度,觉得好闻就点了点头,仿佛不知道别人的喜怒哀乐、是生是死掌握在他手中,喝药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终于抬眸对上裘思德狂热的眼神,顿了顿,心速加快地询问,“对了,江首辅……怎么还没来?” 时晏之:这人不应该是对主角受才这个眼神吗?怎么对他这个渣攻也是这么变态的眼神?难不成……他痛改前非,决定好好辅佐我? 嗯,一定是这样。 裘思德没有想时晏之是为什么看他,只是抱着期待的心情等待,当时晏之真看向他时,听到陌生男人的名字,裘思德脸上的笑容稍有些凝固:“您……您刚才说什么?” “江……江首辅怎么还没来?”顶着对方阴戾的眼神,时晏之结巴两秒,试探性的重复了一遍。 时晏之:不是,裘思德怎么看起来这么吓人?我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啊,要命了。 对啊,他才是皇帝啊,哪有太监管皇帝的?皇上不急太监急。时晏之默默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这样想着,时晏之嘲讽似的扬起唇角,眼底寒光尽显,即使面色苍白,说话的时候也依然中气十足,依旧是那个暴戾帝王:“裘思德,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对孤不满吗?” “是不是孤之前态度太温和了,让你产生了可以对孤指手画脚的错觉?” 第102章 裘思德看着眼前画风突变的帝王,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一个多么明显的错误。 明明他已经待在时晏之七年了,早就应该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却在这种场合因为一点小事而感到不满,实在是愚不可及。 他早该明白,再乖顺的老虎也终究是老虎,当不了猫,眼前这位病殃殃的美人实际上是一位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一国统治者。 为了避免自己犯更多错,裘思德立刻干脆利落地跪下,向时晏之谢罪道:“是臣逾矩,甘愿接受惩罚,请陛下降罪。” 时晏之垂眸瞧着能屈能伸的裘思德,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喉咙发出一声干涩的笑,俯下身,只手掐住裘思德的下颌逼迫他直视自己,冷不丁勾唇:“你应该清楚你是因为什么被孤留在身边,孤确实很喜欢你的这张脸,但孤不希望孤身边的人都是一个个花瓶,好看的人很多,好看又聪明的人也很多。”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听得懂孤的话。” 对上时晏之那双带着戏谑笑意的眸,裘思德生不出怨恨的心思,满心满眼都是他,甚至因为时晏之掐住他的下颌让他感受到了爽感,所以眼神更痴迷地看向时晏之。 一边饱受“不被时晏之重视”这个事实所带来的煎熬,一边痛苦地压抑他情不自禁露出的对时晏之的痴迷的情感,在这双重折磨下,一滴泪无声滑过他的脸颊。 时晏之注意到这滴泪,慢条斯理地抬手拭去泪滴,一副玩世不恭的腔调:“在这里哭什么?想获得我的同情吗?不如想想如何弥补你犯的错误。” 裘思德惊讶地看见时晏之帮他擦去眼泪,听见他接下来的话语,刚刚升起的心又沉落谷底。 “那就去把江衡光叫过来,这样才可以继续呆在我身边。”时晏之暗下眼神,像逗宠物一样,嗓音偏沉。 “……是。” 只是在裘思德刚刚站起来的时候,从门外走进了一个人。 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声音。 “微臣江衡光见过陛下。” 第051章 时晏之听到这道清冷如雪的声音,挑起眉梢,看过去,从门外走来的果然是一身君子傲骨的江衡光,不过……江衡光手里拿的小包裹是什么? 包裹外面的黄纸还很眼熟,似乎是太医院专门用来给病人提草药的黄纸。 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晏之联想起江衡光是原文的炮灰攻,所以很自然地猜想:哦,主角受病了。 但是时晏之又想起昨晚他召见沈瑾玉的场景,果断否定刚才的结论:不对啊,主角受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所以……江衡光这药是给谁的? 虽然时晏之心里闪过八百个念头,但他还是记得当下要做的事情,朝身侧的裘思德使眼色。 因为刚才那事儿打起十分精神的裘思德迅速领会时晏之的意思,转身就往门外走,意思很明确:不打扰时晏之和江衡光二人的交谈。 江衡光走进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之前时晏之和裘思德的暧昧情况,看见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掐着别人的下颌,江衡光的心中突然出现微妙的嫉妒感。 ——他嫉妒那个太监。 意识到这点的江衡光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是荒谬。 他怎么可能嫉妒一个太监? 他年纪轻轻就位列首辅,天下文人没有谁不会歌颂他,有大好前程,怎么会去嫉妒一个身体残缺的太监?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当江衡光看见这位众人惧怕的年轻帝王掐住跪在他的身边的太监的下颌时,本来神色镇定的脸上隐隐出现一丝裂痕。 ——从来都把情绪控制得很好的江衡光似乎有失控的迹象,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他的君主。 ——他渴望他的君主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他渴望他的君主用那双手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在极致的痛苦与快感之间来回反复横跳。 在看见时晏之并没有因为他进来而收敛动作,这种被忽视的感觉更让江衡光发狂,如果不是残留的理智在提醒他,江衡光很有可能已经犯下大错。 江衡光垂眸立在那里,并不知道时晏之和裘思德的小动作,只是在余光里突然瞥见裘思德走向门外的时候看似不经意向他投来的狠毒的眼神。 察觉到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八面玲珑的江衡光隐隐猜测到时晏之刚才对他说了什么,原本急躁的心逐渐平复下来,甚至嘴角不由得带上一抹笑。 虽然这样说显得他很小气,但事实确实如此,看见别人得不到时晏之好脸色,得不到时晏之的优待,就像是他自己得到了一样,心里浮现出隐秘的微妙的甜蜜。 等到裘思德离去,时晏之才把视线放到江衡光的身上,用正眼打量对方。 明明是平民出身,却将这件普通的紫色官袍穿出了高贵不凡的气质,身形挺拔如松,面容清俊如玉,即使是以恭敬乖顺的模样垂下头,也给人不卑不亢的感觉。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注1]。 “人已经走了,平身吧。”时晏之略显散漫地倚靠在太师椅上睨他。 他不知道的是,在江衡光以及刚才离开的裘思德眼里,他做出自认危险而杀伐气重的动作时却因为天生体弱所带来的脸色雪白得像个瓷娃娃的模样而变得……不那么残暴恶劣,反而像只张牙舞爪的乳虎,只是想要抱抱而已。 时晏之没注意到他的片刻愣神,百无聊赖似的,一边低头磨了磨指甲,一边嗓音带着倦意地问他:“现在离下朝多久了?” 第103章 “……一炷香时间。”江衡光虽然不知道时晏之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心中莫名有些担忧,犹豫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如实回答。 “是啊,一炷香过去了,可你现在才过来,孤记得孤是快下朝的时候就叫你过来的吧?”时晏之说话的时候眉眼间已经显而易见沾上一些烦躁,下意识用手指敲了敲木桌,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这个声音就是为了提醒江衡光一样,在他的心间回荡。 江衡光知道时晏之生气了,于是他迅速承认错误,态度卑微到尘埃:“让陛下久等是微臣的错,微臣愿意承担责任,但微臣想为自己最后解释一下,等到微臣交代好大事,陛下再惩罚臣也不迟。” “哦?是吗?那你说吧,你的理由是什么?”时晏之想当然先入为主认为江衡光这么晚才过来肯定和主角受有关,确认江衡光肯定不会如实说出来的。 时晏之这么想着,姿态略有些满意,似乎已经预见了江衡光未来的下场。 只要没什么大事,他作为一个皇帝惩罚大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时晏之似乎对于之后可以惩罚江衡光有些迫不及待。 江衡光见到向来恣睢的帝王向他投来戏谑的目光,那样充满不信任的目光,无比刺人,同样刺痛了他的心脏,他的眸光不由得变得晦涩,喉咙发紧。 他迅速反应过来后,垂下眼眸掩饰过去,缓步走过去,将手中的包裹轻轻放在时晏之昂贵的紫檀木桌上,像是特意讨好时晏之一样静悄悄的,生怕不小心碰坏了桌子,让时晏之发怒。 放下包裹后,江衡光又退后一步,像是在特意维持他与时晏之君臣之间的有关阶级尊卑的距离,凸显他对时晏之的恭敬和敬仰。 在保持一定距离后,江衡光才缓缓开口解释:“陛下打开这个包裹便知道微臣为什么迟到了。” 看着当初自己猜测江衡光是为了主角受的包裹摆放在自己面前,时晏之脑子里没有想其他的,只觉得脸有点疼。 早知道这样的话,他再也不立flag了! 当然时晏之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表面上他可不会承认自己被打脸了,瞧了两眼包裹,再次把视线移回江衡光,不自觉发出一声嗤笑:“这就是你迟到的理由?虽然孤很高兴你为孤着想,但你也不要做这种自作聪明的蠢事。” “偌大一个太医院,难道所有太医都抵不过你一个门外汉吗?需要你单独为孤开药?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帝王威严,不容冒犯! 江衡光闻言,眼神微动,神色稍显黯淡,显然是因为时晏之刚才的话语而产生些许挫败感。 但他考虑到时晏之的身体,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微臣自知微臣的医术只学了个皮毛,并没有擅自为陛下开药方。 只是微臣想到陛下日理万机,应该经常感到疲倦,所以微臣便去太医院向太医要来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草药,再去尚食局将这些草药混入面团,做成包裹里面的点心,既能帮助陛下调养身体,陛下也不会因为苦难以下咽。” 草药点心?听起来不错的样子。时晏之听江衡光说了一连串,最后只记住了“草药”和“点心”两个词,这么想着,手指不由自主撕开覆盖表面的黄纸,露出其中的庐山真面目。 ——原来是六个叶子糕,只是比寻常的叶子糕多了一股草药的清香,上面还撒了几颗红豆,看起来煞是可爱。 看着面前做工精细的糕点,时晏之想起刚才的话,看了江衡光一眼:“你做的?” 即使是主动询问,时晏之也是一副高高在上、不落下风的样子,可江衡光竟然鬼使神差般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傲娇。 江衡光当然知道“傲娇”这两个字怎么都不可能和时晏之搭边,但他就是心中情不自禁涌现出这个想法,甚至越想越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起初听起来有些矛盾,但这种反差让他觉得从前一直处于云端、与人间保持距离的帝王下了凡,比起之前更有烟火气。 “……是臣亲手为陛下所做。”江衡光说出口的时候莫名觉得害臊,原本清冷的脸上少见地浮现出一抹绯红,却依然在隐忍和克制他心底的兴奋,原本置于额前的双手举得更高,试图在掩盖他的这点变化。 时晏之状似意料之外地轻轻用手拿起一块叶子糕,先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注意却始终落在江衡光身上:“没想到江首辅还有这手艺,还真是埋没人才。” “如果你现在是个御厨的话,说不定比做首辅更好。”时晏之颇有深意地望向江衡光,紧接着咬了一口叶子糕,吃的时候装作郑重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话语似乎是一语双关,“糕点很不错。” ——他在敲打他。 这是江衡光心中产生的唯一念头。 “陛下喜欢就好,能为陛下做事是微臣的荣幸,微臣毕生都会为了陛下而奋斗。”意识到时晏之对自己起疑心,江衡光连忙借糕点做题发挥,向时晏之表忠心。 不知为何,话音落下的瞬间陷入一片寂静,紧接着,江衡光猛地看见时晏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缓步走到他面前,动作轻巧地抚上他的双臂,看起来是个好君王的做派,笑吟吟地望向他:“你的糕点,我很喜欢。先起来说说你在朝堂上原本要说的事情。” 江衡光忐忑不安地站起来,看见时晏之负手站在窗边,如墨一般的黑发反衬出时晏之肤白胜雪,看上去尤为楚楚动人,身上披着一件大氅,为他增添几分病弱的书卷气。 第104章 此刻正好窗外送来一阵微风,吹起时晏之的发丝,御书房外的桂花也跟着风进来,在空中飘荡许久,最终落在时晏之的乌发上。 不知是这景色美还是他的陛下更美,江衡光见到这一幕情不自禁呼吸一滞,都忘了他要做什么,直到时晏之回头朝他轻挑眉梢,提醒他:“你要说的事情是什么?” 被这道声音拉回现实,江衡光重新梳理头绪,来到时晏之身边,一边有条不紊地开口,一边为时晏之一个眼神都不给他、把注意力全都放在窗外的景色而感到失落。 “陛下,三年一次的秋围结果出来了。” 第052章 听到“秋围”两个字,时晏之表情淡淡,碰巧一只浑身通透绿色的头部带着暗红色斑点的鸟儿飞到窗台,似乎与时晏之十分熟悉,小鸟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地在窗台蹦蹦跳跳,一点点靠近时晏之。 时晏之看见小鸟的时候脸上也挂上笑容,从一旁的木柜上拿起鸟饲料,就像是把江衡光视若无睹一样,一边逗弄似的喂给小鸟吃,一边回答江衡光:“嗯,怎么了?与科考有关的事情历年都是交给礼部去办的,今年的科考有什么不同寻常吗?” “没什么不同,只是有一位连中五元的举人,等到殿试结束,恐怕会成为我朝第一位连中六元的状元。”江衡光声音正常,自带冷感,只是他看向时晏之的目光却并不冷静。 ——冰山下是炽热的火山熔岩,压着一头凶残的野兽,从前他尚能控制住自己的疯狂,不让野兽冲出来,可是如今不知为何,他的这位陛下似乎不同了,每一个动作甚至是呼吸都能牵制他的心神。 “哦,一个可能连中六元的状元啊,到时候给他安排一个三品官员就行了,这也能让你来找孤商量吗?”因为手边有小鸟,所以时晏之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但他对江衡光说出的话却格外冰冷,甚至还讥讽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情都需要孤来处理,那要你们有何用?” 江衡光显然被这话刺痛了,因为时晏之这是明摆的骂他不干事,但他想反驳的时候,正好对上时晏之那张傲慢张扬的艳丽面孔,到达嘴边的话就这么被他咽回去了,只能抿着唇站在一旁像棵沉默的树或者一座巍然的山,静静承受着时晏之的辛辣嘲讽。 等到时晏之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小鸟身上,江衡光才继续说:“微臣想说的是,那名学子身家清白,也是出身寒门,并且尚未牵涉党争,陛下可以在这个时候暗中拉拢对方。 根据微臣所知道的情况,朝中不少臣子都向那名学子抛去了橄榄枝,但那名学子都拒绝了,臣相信如果陛下能重用此人的话,此人会成为陛下最锋利的一把刀,陛下也定能开辟盛世。” “刀么?倒是不嫌多呢。”时晏之轻轻低笑一声,手边的小鸟吃食欢快,他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浓厚。 江衡光没听清,皱眉问他:“什么?陛下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时晏之一语带过,脸上满是淡然的笑意,“既然你想让孤招揽他,那便招揽吧,帮孤商定好一个日期和他见面,这朝堂也确实该有新鲜血液了,不过孤有一个条件——” “陛下有什么话,直说无妨。臣洗耳恭听。” 时晏之似乎没有想到江衡光会这么干脆利落,眉眼间还有些意料之外的神色,不过很快被轻佻之色掩盖。 他放下手中的小鸟,转身缓缓走到江衡光的身前,温和笑意在苍白的脸庞上显得有些诡异,手指不痛不痒地攀上江衡光的肩膀,绕着他转了一圈,手指也随之改变位置。 江衡光被触碰后大气都不敢喘,心痒难耐,心跳声战鼓如雷,生怕时晏之察觉到他的不寻常,然后他听见时晏之发出的声音带着过分的病态:“好啊,给朕——跪下。” ——冰冷、甜腻,透着致命的血腥味,犹如一杯加冰过量的血豆浆,叫人既害怕,又兴奋。 江衡光听到这句话,心里的野兽又在蠢蠢欲动,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装作正常人一样面露惊色,乖乖照办地跪在地上,低下头,低下藏着不屈灵魂的脖颈,像条卑微的匍匐在地的狗,祈求主人的怜爱。 不过这条狗不太正常,他不仅不感到羞耻,还感到很兴奋。 时晏之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看见一向清冷的人跪倒在他脚边,心里情不自禁生出一种暴力因子,生出想要摧毁的欲//望。 他微微俯身,只手捏住江衡光的下颚——是江衡光梦寐以求的场景,时晏之看见对方慢慢放大瞳孔,以为是害怕的表现,却没想到对方纯粹是因为太兴奋。 时晏之不由得勾起唇角,捏着对方下颚的手稍稍用力,就能看见对方脆弱的皮肤上出现了红痕,眼中划过一丝满足,殷红的唇吐出的话却如同三九天里的天气一样冰冷透骨,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孤的条件是——江首辅,给孤当狗可好?” 明明看上去是时晏之像一个恶魔在诱骗人的灵魂堕落,可在江衡光眼里却自动转换成傲娇猫咪为了捕获主人所以使出千层套路的恋爱追逐战。 如果时晏之知道的话,准会鄙夷地皱起眉头指指点点:神经,这人脑子指定有点大病。 …… 送走江衡光后,时晏之有些疲倦,毕竟就算是折磨人也是自己亲手折磨,还是很累的,所以想要独自待在御书房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105章 ——赫连岚。 只是比起昨晚狼狈不堪的模样,今日的赫连岚倒是有个天潢贵胄的样儿,一身墨绿色长袍,一头如绸缎的长发只是简单用木簪盘起,露出一副雌雄莫辨的上等容貌,眉眼间洋溢着激动和兴奋,像只不知疲倦的快乐小狗。 时晏之远远就看见他,心中的第一想法居然是:怪不得别人欺负他,有这么一副好容貌,还是个质子,不被欺负才怪,男人嘛,都是嫉妒心重的动物。 不过比起这个,时晏之更想知道赫连岚是怎么进来的,玩世不恭地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盘着檀木珠串,明明一点都不像信佛的样子,却偏偏随身携带一串佛珠,古怪又神奇。 赫连岚见到他时原本想直接上前,突然想起两人身份悬殊,这是大晏的宫廷,他一个质子不能乱了规矩,于是按照大晏的礼仪那样向时晏之行礼:“赫连岚参见……陛下。” 因为与时晏之有一面之缘,甚至是比较熟悉,所以赫连岚说到“陛下”的时候略有些磕绊,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时晏之,想看看时晏之有没有生气。 然后他看见时晏之神色照旧,气定神闲,慵懒地翘二郎腿,搁在扶手上单手撑着脑袋,似乎刚才经历了什么一样,冷白的皮肤上浮现出红色,越发漂亮迷人,像只餍足的猫。 对方衣袍宽松,因此赫连岚甚至能看见时晏之衣袍下若隐若现的红痕,看得出来对方滋润得很。 可是时晏之越露出滋润的模样,赫连岚的内心就越是酸涩,像是有蛀虫啃食他的心脏一样痛苦难耐,一颗心似乎被嫉妒浇灌、填充。 赫连岚即使内心饱受煎熬,也依然不断安慰自己:越是这样,我越应该镇定下来,皇帝有x生活是必然的,不要焦虑,再说了,人家与我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心情好才会帮助我,我不应该得寸进尺当个白眼狼。 赫连岚就是这样调整好心情的,还有意低下头,自欺欺人似的心想只要自己不看到时晏之的目光就不会难过,重新恢复阳光开朗的样子。 “嗯,起来吧,有什么事吗?还是……让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时晏之眸色狡黠,像只身经百战的狐狸。 “……是。虽然还没有完全调查出来,但已经有了头绪。”赫连岚记得昨天晚上时晏之说的话,看着时晏之这般妖孽模样,喉咙里有些上火,连忙垂下眸,不敢有任何隐瞒。 ——时晏之确实是只狐狸,祸国殃民的狐狸。 “我持陛下您的玉牌审问当初欺辱我最甚的下人时,他很快就不打自招了,说他收了工部侍郎的钱财,并且他们挟持了他的妻女,被命令用打残但不致死的力度对我拳打脚踢。” “工部侍郎薛归棠?”时晏之没有察觉……哦不,应该是没有理会赫连岚的情绪变化,听到“工部侍郎”一称呼,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一个年仅三十岁的男人的形象,联想到这个男人背后的关系网,时晏之忍不住发笑,“徽国公的女婿?” 又是徽国公。时晏之不由得扶额,这下是头驴都知道这本小说里的反派是谁了,这么容易就露出马脚,这样的蠢货是怎么当上反派的?全靠裙带关系? 时晏之回想起故事里他会立徽国公世子为后的情节,情不自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还真是全靠裙带关系。 所以当初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联姻对象?该不会当初他还真是因为真爱吧?时晏之自己都被逗乐了,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别搞笑了,他可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冷血的利益动物。 “……目前证据看来,确实和徽国公有关,我会尽快找出证据的,不会让您失望的。”赫连岚确实很像一只小狗,摇头晃尾的那种,以此向他的主人献上忠诚。 时晏之俯视着这样的赫连岚,眼神中难得混杂了几分垂怜:“干得不错,还有其他的事情吗?没有的话就先退下吧,孤要休息了。” 话音刚落,御书房须臾间陷入一片沉默,空气中逐渐凝固。 时晏之以为这是赫连岚离开的前兆,于是便没有下令赶人,毕竟时晏之是个文明的人,他一般是让别人主动离开,从来都没有用强权压迫人。 赫连岚也确实是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站起身然后——转身离开,但是到离开这一步的时候——出了一点差错。 时晏之就这么看着赫连岚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缓缓转过身面对他,炽热的眼神中带着忐忑、紧张,说话都要结巴个半天:“陛下……您身上的痕迹是怎么出现的……” 说完,他的脸颊变得巨红,跟个成熟的柿子一样红彤彤的。 “嗯?”时晏之听到他的话的时候有些意外,然后弯了弯眉眼,笑吟吟地说,只是笑容里充满狡猾,故意扯开衣领,露出红痕,逗弄他,甚至还特意拉长声音,“你是说这个吗?你也想在我身上留下痕迹吗?很简单,当我的狗——” 话音还没落下,时晏之就看见赫连岚心里有鬼似的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去,一点影子都没有。 哦,这人心里真有鬼。 第053章 (改) 三天后的夜晚,朱雀街。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的大红灯笼、彩灯高高挂在两侧木制栏杆上,两侧的商铺贩卖的东西种类繁多、五花八门,有美味的主食或糕点,也有做工精细的玩具。 可惜时晏之暂时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在这些事情上,他的目光已然被面前雕梁画栋的琼楼金阙吸引了。 第106章 雄伟壮观的楼阁门口上方放着一块金丝楠木的牌匾,牌匾上是笔法豪迈不群的三个大字——这座建筑的名字。 青鸟轩。 ——整个大晏最大最奢靡的青楼,除了美人之外,还有奇珍异宝的拍卖品,即使是对美色不屑一顾的人都会对它心神向往。 据说很久远的时候有一只青鸾飞过来停靠在蜿蜒绵亘的穹顶碧瓦上,一位有名的书法家路过见到了这一幕,灵光一现,便亲手写下“青鸟轩”三个字赠予楼的主人。 这就是青鸟轩名字的由来。 时晏之来这里不是为了所谓的美人珍品,而是为了与未来状元接头。 是的,江衡光给他安排的会面地点是在青楼。 之所以安排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贪图享乐,毕竟青楼除了那方面还是城中青年才俊聚众写诗作赋的地方。 风流才子,风流、风流……自然要在真正风月场所才能不愧名声。 当然也有在青鸟轩会面比较安全的理由存在。 青鸟轩实际上是她们皇室的产业,为皇室效忠,时晏之登基以后就接过了青鸟轩的控制权,青鸟轩的现任老板一直在暗中为他收集情报。 因此青鸟轩虽然说是青楼,但楼中人向来卖艺不卖身,会经常接受城中文人的定金,然后在楼中歌咏文人的诗词歌赋,以此起到出名的效果。 这种良性循环下,楼中的环境也越发平和、稳定,安保性极高,荡漾在诗词歌赋中交流合作,很符合她们这种上流人物的心理。 只有足够高雅的地方,才配得上她们的身份。 时晏之一进入青鸟轩,原本赔着笑脸拉客的老鸨看到他后立马收敛笑容,观察周围没什么人关注她,才小心翼翼地来到时晏之身前低声询问:“陛下,您是来找老板的吗?老板会在老地方等您。” “不,孤是来参加拍卖会的,顺便结交个朋友。”时晏之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浓密纤长的鸦色的睫轻轻垂下,遮挡住对方想要探究他眼底的视线。 “……好的,那么老身恭祝陛下心想事成。”老鸨在这人世沉浮摸爬滚打多年,心性玲珑,自然知道时晏之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施施然让出过道,姿态放低,一副恭请时晏之入场的模样,“需要跟老板说一声吗?” “不需要,反正孤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和她叙旧,一点私人事情就不劳烦她亲自下场。”时晏之眼神冷漠,四周打量了一圈,发现周围载歌载舞的女子、男子穿得都比较轻薄,下意识皱起眉头,视线移回老鸨身上,带着审视意味,“李嬷嬷,孤不是说过孤的青鸟轩不需要靠打扮暴露吸引客人吗?” “你到底是老糊涂还是阳奉阴违?相信你的心里比孤更清楚。” 时晏之的视线如同凌迟的刀刃,看得李嬷嬷心惊肉跳,心虚地连忙埋下头,颤抖着声音连忙赔罪道:“陛下,是老身糊涂,老身一定会改正的。” 话音刚落,静谧一瞬,李嬷嬷没得到时晏之的回应,心里拔凉拔凉,可是目前她还是不得不保持低头的动作,祈祷有奇迹发生,希望时晏之心情不错,能放她一马。 可是她显然高估了时晏之的同理心,时晏之的同理心只对待顺应他的知情识趣的可怜的人,而不是逆来顺受的、阳奉阴违的、反叛心重的人,因为时晏之确实如原文那样是个占有欲和控制欲都很强的暴脾气的君主。 他不会容许他的子民、大臣、所属物背叛他。 长久的静谧过后,李嬷嬷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冷笑:“你明天不用来这里了,去找她领这个月的赏钱吧。” 可能是因为面对的人是个女子,所以时晏之无论多么生气,都不会说出一点尖锐的话,最过分的也不过是让对方拿完这个月的钱就走人。 时晏之因为对他的姐姐的愧疚,所以对每个女子都会站在她们角度思考。 …… 青鸟轩不愧是第一青楼,内部空间宽阔,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台柱子,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会儿,碰巧还没到和那个学子约定的时间,于是时晏之闲来无事便坐在大堂与众人一起欣赏舞蹈。 此刻舞台上正有一位身穿霓裳羽衣的戴着面纱的美人翩然起舞,美人舞步轻盈,身姿曼妙,似有异香传来,台下端坐的文人墨客、纨绔少爷、名门千金眼神都如痴如醉,但没有一点油腻,大多数都是由衷对美的鉴赏与赞美。 倏然,身披霓裳的美人缓缓退场,台下部分人眼神有些失落,随后鼓声渐起,鼓点由慢到快,渲染出凝重气氛,手执利剑的一女一男缓缓登场,女子飒爽英姿,男子剑眉星目,两相呼应,身影穿梭,模拟沙场上的刀光剑影。 原来是刀马旦……时晏之心下了然,至于她们挥舞的是不是真剑……废话,当然是假的,他自己的青楼都不能禁止管制刀具的话,那他还有脸面去管理其他地方吗? 等到拍卖会的时间到了,在台上表演的两个人也识趣退下舞台,就在拍卖会主持人——现任花魁将要登场的时候,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流程,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今天来了的缘故,连带着蠢货也多起来。 一个身穿华服的一看就脑子不太好的少年站起来,口气非常之嚣张跋扈:“刚才那个穿着红色霓裳的美人呢?你们叫她出来陪小爷,把小爷我陪高兴了,小爷或许可以给你们万两黄金。” 第107章 ——一脸被家里人宠坏的熊孩子样儿。 时晏之看到这人还是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就不由得扶额:看来我大晏的人才培养还任重道远啊。 这个熊孩子他到底是有多狂妄,才会说出这种话,真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吗?来青鸟轩之前能不能打听打听青鸟轩的老板是谁?老板可是上任大理寺少卿和黑白两道通吃的富商之女——前铸剑山庄庄主月舒梨。 如果不是调查出她母亲是上任大理寺少卿,时晏之可能还不会让她担任青鸟轩幕后老板为自己办事,毕竟选用外人……有风险,更别提这是一个江湖中人。 朝堂和江湖自古都是不相容的。 为了避免人在自己的地盘丢人现眼,时晏之暗中朝另一个管事使了眼色,那个管事识趣地来到砸场子的少年面前,表面上是委曲求全,实则不卑不亢:“这位客官,您应该是新来的吧?不知道规矩很正常,咱们青鸟轩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如果你想见到天香姑娘的话,大可以每天都来,我们又不会突然就跑路。” “我不管,我今天必须见到天香,不然你们青鸟轩就等着倒闭吧!” “客官,你这样让老身很为难……” “十万黄金怎么样?” “这不是钱的事情。” “二十万?” “……”管事的人已经无语了,甚至想当面翻个白眼让他自行体会。 如果说时晏之看到这人站起来的时候心情还比较轻松,那么等他听到这人说出“万两黄金”的时候,神色一瞬间变得无比正经。 万两黄金……即使是对于他这个皇帝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虽然肯定有这个锦衣少年夸耀的成分在,但那也是家里人长期以来的表现给了他能够掏出这么多钱来的底气。 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的一举一动背后是能映射他的家庭是怎么样的,什么样的父母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既然这个少年说他家能拿出来万两黄金,那么他家肯定不止有万两黄金。 而且现在国库正空虚呢,时晏之正愁没钱,朝野上下没人想要上赶着撞枪口,无奈总有猪队友。 看来这家伙的父母贪了不少钱,没想到自己出来一趟,倒是有意外收获。时晏之收敛了桀骜的神色,神情颇为玩味地看向远处那个男的。 傻是傻了点,还是比较靠谱的,都大义灭亲了还不靠谱吗?反正坑的不是他。 时晏之虽然对于有人在他的地盘撒野这种行为很反感,但这里人多眼杂,难保不会有经常在宫廷宴会上见到他的小姐少爷。 考虑到长期影响,时晏之并没有行动,而是按兵不动,谨慎地观察对方,等待对方露出更多的破绽,以便锁定对方的家世。 于是时晏之装成纨绔公子哥的样子,轻佻地弯起眉眼,翘着二郎腿,独自为自己斟了杯酒。 然后他一边拿起酒杯,一边向旁边的人看似不经意地询问,实际却是为了摸清对方的底细:“这位小友,那位公子……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狂妄?” 坐在时晏之旁边席位的是位年轻男子,长得普通,就是穿戴格外惹人注目,毕竟能把自己穿得像个孔雀似的还长得这么丑也是不多见了。 如果不是时晏之有事相求,可能一句话都吝啬与对方说起。 时晏之:什么丑东西,真是脏了孤的眼,婉拒了。 年轻男人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人,被时晏之询问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回过神后男人在心里疯狂澄清:我真的不是男同啊啊啊!!是人家太好看了,没忍住就多看了两眼,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人的本性,这不能说明我就是男同。 下意识就想抗拒时晏之的接近,但看到时晏之那么专注地看着自己,男人非常可耻地妥协了,讷讷地为时晏之介绍远处的少年是谁:“这人是宋夫人和薛侍郎的独子,徽国公世子的表弟,叫宋明琛,刚刚举办完十八岁生辰宴,因为是老来子,从小整个薛府都很宠他,这么多年仗着自己背后是徽国公,经常干出欺男霸女的蠢事,无恶不作。”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说是这儿的天香姑娘倾国倾城,哦,天香姑娘就是刚才跳霓裳舞的女子,这个色胚觊觎人家的美色,就来了。” 哦豁,又是徽国公那家子的人。时晏之听到这类的消息都有些疲乏了,徽国公他们怎么这么喜欢搞事情,安享晚年不好吗?非要弄出幺蛾子,不愧是原文认证过的反派。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时晏之看着对方说得慷慨激昂,好奇地开口询问。 “这个吗?我母亲在朝堂上做事,她最看不惯薛侍郎这种货色,一直在暗中作对,我也继承了她的衣钵,看不惯这家伙。”少年指着远处的少年,神色间充满嫉恶如仇。 “你的母亲是……?”时晏之继续询问。 少年压根没意识到时晏之在套他话,傻白甜似的一溜烟把底裤都抖完了,介绍他母亲的时候语气还特别自豪:“我母亲可是正三品的御史中丞。” 哦,原来是陈宣仪的男儿。时晏之恍然大悟,紧接着朝少年露出欣慰的眼神。 看来也不是所有臣子的孩子都是蛀虫嘛。 “那你……”时晏之还没说完,就被远处一道利落清朗的少年音打断了。 “青鸟轩竟落魄到什么样式的阿猫阿狗都能进入的程度,真是运营不善啊。” 第108章 说话的人语气不那么友善,与其说是只针对宋明琛,不如说是连带着把青鸟轩也一并骂了。 时晏之闻言,显然心情不是那么美妙,皱起眉头循声望去,想看看说这话的是哪个小毛孩? 不巧的是,他刚刚看过去,就和对方来了个对视。 看到对方面容的那一刻,时晏之的瞳孔蓦地睁大,同时他的小脑萎缩了。 ——那不是小说中的身为炮灰攻之一的景瑜侯府的小侯爷陆言熙吗! 陆言熙怎么在这里?哦等等,一个纨绔子弟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吧?他一个皇帝出现在这里才不正常,现在还和陆言熙对视上了,对方不会认出他吧?毕竟陆言熙经常出席在宫廷宴会之类的场合上。 因为原剧情,时晏之下意识对每一个原文中的角色感到忌惮,生怕对方以此作为把柄威胁他,时晏之此生最痛恨被人威胁。 脑子里想了一大堆,时晏之突然想起自己来的时候是戴着面具的,也就是说只要他自己不暴露,没人会把他和宫里的皇帝联想在一块儿。 思及如此,时晏之重新恢复镇定,呼吸也从急促变得缓和,平静地对上陆言熙的目光,甚至还有心思上下打量了几眼。 实话实说,陆言熙能成为炮灰攻之一是有原因的,一双狭长的瑞凤眼,束着中分高马尾,少年气十足,眉眼间带着些许的傲气,眼底还有淡淡的疏离神色,大概和他自身的家世有关,身为景瑜侯府的小侯爷,就算是条狗都会冲人叫一叫。 因为时晏之看得很专注,所以自然没有错过对方发现被自己观察时那一闪而过的愣神。 嗯?这是什么意思?看来这位小侯爷也不是那么纨绔嘛。时晏之注意到以后,漫不经心地扬起唇角。 第054章 (改) 陆言熙和往常一样来到青鸟轩喝酒赏乐,直到一个宽肩窄腰的面容俊美的高马尾少年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黑色紧身劲装,将他那修长高大的身躯完美勾勒了出来,眼似寒星,如同鹰隼一样锐利,深邃双目下,是一对英挺的鼻梁,唇红齿白,自带一股旖旎的风流气。 从少年进场的那一刻,陆言熙便无心欣赏台上的美人了,并且他确认,不止他自己,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少年的身上。 可惜少年从始至终戴着一副诡谲华丽的面具,陆言熙等人根本无法辨认少年身份,或许少年就是不想让她们认出才戴起面具的。 其他人是因何偷看,陆言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之所以注意到少年并不是单纯因为外貌,而是一种直觉——猛兽见到其他猛兽时的警惕。 少年进入这里的那一刻,危险、忌惮的念头就盘旋在陆言熙心中,长久挥之不去。 别看少年表面上和周围喝酒赏乐的公子哥儿都是差不多的轻浮不羁,懒洋洋地斜坐在榻上,可是陆言熙能察觉到那副玄金打造的面具之下的眼眸里藏着深不见底的野心。 ——和他一样是个不会向世俗低头、永不偏安一隅、拥有不屈灵魂的人。 出于对同类的锁定和惺惺相惜,陆言熙才一眼注意到少年的身影与一连串的动作。 ——他们的心底都住着一头野兽在横冲直撞。 或许是怕对方因为自己的眼神太赤//裸而畏惧,所以陆言熙只能一边装模作样地欣赏舞蹈,一边偷偷摸摸窥视少年。 如果无事发生的话,这样的情况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 比较好笑的是,传闻中无所畏惧的陆小侯爷居然会因为担心对方害怕自己而变得畏手畏脚。 但是意外发生了。 在拍卖会开始之前,一个不长眼的蠢蛋居然妄图挑战青鸟轩的底线,要知道青鸟轩自从现任老板接手后已经禁止楼中人卖身了。 抬眸望过去,这个蠢蛋居然还是薛归棠那老东西的独子,陆言熙心中突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都是一样垃圾的货色。 面对这样的垃圾,陆言熙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本不想分心神给宋明琛的。 可是当他继续观察那个角落里少年的时候,却看见少年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拿起酒杯,脸上带着撩人心弦的笑,深邃的目光落在宋明琛的身上,似乎是因为刚才的动静所以对宋明琛产生好奇,才凑近身旁的人打听消息。 陆言熙看到他想象中与他一样不屑众人的高岭之花此刻正悠哉悠哉与身边人聊天,往日里总是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 就像是你有一个偶像,偶像在你心里是完美无缺的,并且一直信仰、崇拜偶像,可是当你亲自接触到偶像时,却发现你的偶像私下里特别喜欢吃大蒜,说话的时候总是一股大蒜味儿。 那一刻,你的天塌了。 同理,陆言熙的心理活动也是如此,只不过少年不是作为他的偶像,而是作为他想象中的挚友。 当然,与别人不同的是,别人发现偶像表里不一后,会脱粉回踩,而陆言熙发现少年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时会把怨气撒到其他人身上,比如说这个正在撒野的宋明琛,又比如说无辜的青鸟轩。 于是有了刚才那一幕。 他站了出来,眸中充满戏谑之意,骂人不带半个脏字,甚至脸上都带着笑意,但是字字都是对宋明琛和青鸟轩的阴阳怪气:“青鸟轩竟落魄到什么样式的阿猫阿狗都能进入的程度,真是运营不善啊。” 第109章 周围原本看好戏的富家小姐和少爷见到陆言熙发言了,纷纷当缩头龟,一瞬间,原本热闹的青鸟轩莫名安静下来,一个个跟个鹌鹑似的,似乎都不想触到这位爷的霉头。 毕竟城中人人都知道,景瑜侯府的陆小侯爷就是个混世魔王,脾气恶劣,曾经有过硬生生打断前任刑部尚书家公子的壮举,到最后这位爷都没受到太过分的处置,依然逍遥法外。 甚至被打断腿的人父亲还因此被景瑜侯爷记恨上,直接把他弹劾下任了,不然为什么是前任刑部尚书呢? 这也是在座各位权贵家的子女只能噤声、连喘气都不敢在陆言熙面前喘气的重要原因之一。 被打断腿是小,家里长辈被罢免官职是大啊。 她们虽然都被称为纨绔,但心里也是门清的,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败家也是在长辈允许的范围内,真正会祸及家族的事情她们是不会干的。 很显然,招惹陆言熙就是她们不能干的事情之一。 招惹上这个混世魔王的话,说不好哪天自己的全家就是——轻则流放边疆,重则诛杀九族,更别提她们如今享受的荣华富贵的生活,那更是立马变成过眼云烟,压根抓不住。 当然,这个少年和她们不一样。 在众人低下头、不敢直视陆言熙、提心吊胆的时候,唯独这个一直戴着面具的少年毫不畏惧地看向了陆言熙,似乎对陆言熙很好奇,就像刚才看向宋明琛一样。 陆言熙因为本身就对少年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度,所以少年一有什么动静,他总能迅速捕捉到这些风吹草动。 当他在余光中看见少年眼里饶有趣味地望向他时,脑子有一瞬间不由得放空,甚至都忘记自己刚才站出来是想说什么。 因为他发现少年和他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少年比他想象中的模样更游刃有余,更风流不羁, …… 陆言熙到底是景瑜侯府的人,还是能做到在短时间内迅速反应过来,脸上那一瞬的愣神也逐渐平静。 不过这一瞬间的愣神对时晏之来说已经足够他观察了,在陆言熙回过神后,时晏之没有任何留恋地把视线从他身上掠过,把注意力放在管事和宋明琛的对峙中。 真有趣,这个小侯爷似乎对他有异样的情感。时晏之眼神玩味。 原本在和管事拉扯的宋明琛听到陆言熙的话,本来是气势汹汹地转过头:“谁在骂我?有种的给我站出来!” 结果他一转头就看见了陆言熙环着胸,冰冷地盯着他,不知是谁惹怒这位爷,陆言熙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戾气。 被这样盯着,宋明琛只感觉背上有蚂蚁在爬,噤若寒蝉,似乎一股寒气直冲他的天灵盖,当场腿软了,两腿打着颤。 “你哪只眼睛听见我骂你了呢?我骂的明明是阿猫阿狗,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对号入座了吧?”陆言熙此刻正有一股气憋在心里,遇到有人撞枪口上,他自然不会放过,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语速快到宋明琛即使被骂了都不知所云。 宋明琛只知道他在骂自己,但又忌惮对方的权势,只敢指着陆言熙鼻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挑衅的话:“你!你就不信我爹我外祖父记恨你家吗?” “记恨我的人多了去,你家又算哪根葱?你觉得周围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总不可能是因为你吧?” 陆言熙的此言一出,原本保持安静的人中有部分忍不住发出了笑声,笑声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没了,如同抛入大海的一粒石子。 可宋明琛还是听见了这道笑声,联想起刚才陆言熙的话语,宋明琛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如果对面的人只是个普通家世的人,宋明琛或许还能硬碰硬,施展一下拳脚,但问题是对面的人是陆言熙——城中他最不能惹的人之一。 要是宋明琛敢对陆言熙动手,先不提成功率,恐怕他爹就是下一个前任刑部尚书。 考虑到这些,即便宋明琛心中对陆言熙多有怨言,也不得不看在他背后的景瑜侯府的面上忍气吞声,出人意料地露出谄媚、殷勤的笑容:“陆小侯爷,怎么说我们的长辈都是同朝共事的人,一切都好商量嘛,这次是我做错了,我向您赔罪,您继续欣赏表演,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后,宋明琛脚底打滑似的嘶溜一声跑没了影。 陆言熙对此颇为不耻地哼了声:“也就只知道欺负手无寸铁之人,一点都没有气概。” 周围的人看见后,都不由得在心里嘲笑宋明琛:果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没有一点脸皮可言。 当然,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陆言熙解了围,但考虑到过往的种种言论,她们还是不敢发出一点明显的声响。 时晏之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在心里语气辛辣又中肯地评价:恶人自有恶人磨。 反正他只是碰巧赶上这出好戏,至于其他的事情,他没有那么多心思管,看完好戏后,时晏之开始不慌不忙寻找江衡光所说的那名学子。 同时,花魁登上舞台后,主持的拍卖会缓缓拉开序幕。 扫了一圈,没有找到符合身份信息描述的人,时晏之神情恹恹,认为那个人可能还没过来,于是想趁着人家没过来的时候悄悄打个盹儿,反正大概没人会发现他在打盹。 只是在尚且还没有阖眼的时候,时晏之的余光里闪过一抹青色身影,刚从门外走来,到另一边不起眼的角落里入座。 第110章 ——身形清瘦,高而直,脚步迅疾如风,随意披散着三千青丝,飘浮在空中,潦草不羁,自带仙风道骨。 按照这小说世界的尿性,这人绝对是未来连中六元的状元。 终于找到目标了。时晏之晦暗的眸中闪过一丝稍显纨绔的光亮。 他重新坐起,准备接近青衣男人,却不料眼前突然闯进陆言熙的身影,不仅挡在他的面前,还挡住了时晏之探向那名学子的视线。 时晏之下意识皱起眉头,暗自疑惑,面上却仍保持风平浪静的模样,眯起眼:“陆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陆言熙不知是真情商低还是装的,二话不说直接坐在时晏之的旁边,俊俏的脸上邪气凛然,想当然地为自己斟了杯酒:“陆某人见这位公子你气质不凡,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心中不免欢喜,便想来和公子你交个朋友。” “不知公子你是否能给予我这个机会?如果可以,我将荣幸之至。” 第055章 陆言熙说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神却始终直勾勾落在时晏之身上。 早前萌生出的警惕终于在时晏之心里破土,隐隐约约一直有个直觉告诉自己:此人很危险,不可随意招惹,能远离就尽量远离。 于是时晏之并没有回应陆言熙的话,而是笑而不语,然后站起身稍稍整顿仪表,绕过陆言熙,目不斜视,往那名青衣男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路过陆言熙的时候,带起一阵风,似不经意吹拂到陆言熙的脸上,风中带着一股清甜,让他心痒难耐,他看到时晏之毫不留情地离开,一时间心神恍惚。 倏忽之间,时晏之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再次传来陆言熙的声音。 “公子连一杯酒都不愿请陆某吗?这么着急……公子是有什么要事吗?或许公子你本来就是和某个人约定好在这里见面的,对吗?”陆言熙依旧是手握瓷杯的姿势,没有抬头,声音很轻,却稳稳当当传入时晏之的耳中。 听到这里,时晏之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招惹上陆言熙了,危机感愈发强烈,是一种被野兽盯上的胆寒。 时晏之不确定如果自己不同意的话,对方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他不敢赌,因为他的身份不能在这里被揭开,所以时晏之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坐回位置,好在其他人都在专注舞台上的花魁,没有人会把精力放在他们这边,这让时晏之松了口气。 “陆公子想让我做什么?”时晏之刚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说。 坐在他身侧的陆言熙只是为他倒了杯酒,俊逸的脸上写满年轻气盛:“我刚才说过,只是想和公子你交个朋友,一起看完这场拍卖会再离开吧?嗯?” 时晏之略显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比起之前心态要放松不少,可能是知道对方不会害他,并且……他要找的人大概在拍卖会结束之前也不会离开,等到拍卖会结束再去找那个人从时间上来说刚刚好。 因为这样的心理,所以时晏之面对陆言熙时神色明显缓和,径直接过陆言熙递过来的酒杯:“既然陆公子这么想要我留下来,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好意。” 话音刚落,恰好台上的花魁开始介绍第一件藏品。 ——是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听台上的花魁说,这颗夜明珠被东洲渔民打捞起,经过一百天的运输,穿越几百公里来到帝国中心,来到诸位权贵家眷的眼前。 “夜明珠自古以来都是忠贞爱情和永恒权力的代表物,无论你是想和你的爱人白头偕老、恩爱和睦,还是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这颗夜明珠都是很好的寄托。” 身穿红色渐变绫罗襦裙、头上珠围翠绕的眉间点缀着红色凤仙花的图案的花钿的美貌女子温声软语,介绍着这件拍品,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青鸟轩现任花魁墨妤。 夜明珠耀眼夺目,它身侧的美人也不遑多让,明艳大气的容貌竟然压得夜明珠都显得黯淡下来。 不愧是他名下的产业!清倌们不仅颜值高,情商也高!这姑娘……不错不错,不愧是花魁,等会儿叫月舒梨多给她点赏钱。时晏之一边欣赏舞台上的风景,一边在心中兴高采烈地评价,乐不思蜀。 开玩笑,虽然时晏之没有亲自经营,但青鸟轩归根到底是他自己的产业,自己名下的产业有个光明的未来,都不用自己动手就可以有钱钱入账,他能不高兴吗? 咦,这么一想,月舒梨的功劳也挺大的,嗯,到时候也给她多发点钱吧。时晏之如是已经想好了年末的利润如何分配。 可能是因为时晏之眼里的喜悦之情太过明显,并且还是一直专注地看着台上,陆言熙下意识认为时晏之和周围来此地的纨绔没什么区别,都对墨妤有好感。 不过令他自己都奇怪的是,他并不反感时晏之,反而是心里萌生出对墨妤的微妙的嫉妒感。 “你……很喜欢她?” 刚才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时晏之突然听见耳边传来陆言熙的声音,猛地被吓了一跳,侧头看向陆言熙,发现对方依旧是一副散漫、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他莫名从中听出一丝酸味。 时晏之挑了挑眉,联系陆言熙经常在青鸟轩出没这个事实,阅人无数的他灵光一闪,迅速得出结论:陆言熙肯定是喜欢墨妤,因为孤刚才露出的表情,所以他以为孤也喜欢墨妤,然后才会醋意满满地问孤。 第111章 嗯,一定是这样,孤不愧是最聪明最英明神武的帝王,连子民这些小心思都察觉到了。 既然陆言熙喜欢墨妤,那孤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她们得了幸福,孤得了社会稳定,正好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还在这里沾沾自喜的时晏之并不知道他的沉默落在陆言熙眼里成了肯定,他的眼神如同熄灭的火焰,失去了光芒,一种未知的异样情绪逐渐将他包裹,握在手中的瓷杯不小心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杯子碎掉了,隐隐约约间,陆言熙脑海有个朦胧的念头:其实不止是杯子碎掉了。但他又不知道是什么。 时晏之被碎掉的声音惊了一跳,眼睛控制不住地睁大,仿若耀眼的黑曜石瞬间把陆言熙吸引住。 好漂亮的眼睛。陆言熙情不自禁地心想,出现这个想法后,他自己都不由得感到震惊:我为什么会觉得男人的眼睛很漂亮? 可惜时晏之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看到地上的白瓷碎片,时晏之有些惋惜:孤上好的白瓷杯啊……怎么就被人摔碎了呢? 连带着他看向陆言熙的眼神都带上一些幽怨。 被时晏之这么幽深的眼神注视,陆言熙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像是故意躲闪似的,主动弯腰捡起碎片,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不好意思,一时手滑。” 时晏之对此显然一脸不信:孤看你是对孤有谋害之意。 陆言熙见此只能故作洒脱地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口吻苦涩又生硬地拉出上一个话题:“你真的就这么喜欢她吗?” 果真是因为喜欢墨妤所以吃醋了。时晏之恍然大悟,为了让对方安心为自己卖命,避免重蹈覆辙历史上众多君王的人生,于是时晏之连忙否认三连:“不,我不喜欢她,我对她只有欣赏之情,而且……我喜欢男人。” 啊,他连他喜欢男人这件事都搬出来了,陆言熙应该不会记恨他吧? 为臣子的终身大事而思虑良多,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样善良的君主? 他都这样努力了,所以他一定能成为开疆拓土、青史留名的君主吧! 因为时晏之太自恋,所以他又一次错过陆言熙的表情。 当陆言熙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其实他不是特别相信时晏之所说的话,只当作时晏之委婉的谦辞罢了。 但是——当他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尤其是时晏之那句“我喜欢男人”,陆言熙的瞳孔隐秘地放大了,无声无息。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听到时晏之说喜欢男人的时候是如此兴奋。 时晏之这意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比如说暗示他有机会。 还没兴奋太久,陆言熙听到时晏之下一秒的话时,脸上本就浅淡的笑容此刻更加如履薄冰。 “你放心,我知道陆公子你对墨妤姑娘有意,所以我是不会跟你抢的。”时晏之作为一个皇帝,自然十分熟练坑蒙拐骗的技能,装作谨慎的样子悄声对陆言熙回答,“实不相瞒,我和青鸟轩的老板有点交情,如果你想为墨妤姑娘赎身的话,我兴许能帮你砍点价钱,青鸟轩老板应该也喜闻乐见墨妤姑娘得觅如意郎君。” “……” 他就知道时晏之和自己所想的不在一个频道,原本喜气洋洋的脸颊瞬间冷了下去,闷闷不乐地抿唇回应:“我不喜欢她。” 时晏之见到陆言熙在他面前臭着张脸,有些无语:他是皇帝还是孤是皇帝?一个大臣之子怎么能这么嚣张?回去孤就找人把他们家祖宗十八代查一遍,就不信不能找到一点黑料,然后罢免他们的爵位。 世上忠臣千千万,不合心意咱就换。 听到陆言熙的回应后,时晏之同样陷入自我焦虑:他说什么?他说他不喜欢墨妤?所以是孤误会了?不,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孤居然对他说自己喜欢男人。 联想起陆言熙刚才的臭脸,时晏之心灰意冷:他不会以为自己来者不拒到贪图他的美色吧?完蛋了,孤英明神武的形象即将毁于一旦。 不过……等等,他好像是戴着面具的,陆言熙理应不知道他是谁的,所以他的形象应该还没毁。时晏之松了口气。 似乎是因为时晏之许久没说话,陆言熙以为他生气了,气氛略有些凝固,为了破冰,陆言熙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找着话题:“那公子可是喜欢这枚夜明珠吗?喜欢的话,我为你拍下来如何?” “嗯?”来不及拒绝,时晏之就看见陆言熙迅速举起牌子报价,“这枚夜明珠我要了,八千白银。” 墨妤原本在应付其他人的竞拍,突然听见远远传来雷厉风行的声音,尤其是这道声音的主人还是经常出席却从不参与的陆言熙,这显得他的叫价更奇怪了,让她不由得有一瞬间的愣神。 不过墨妤也是经历过很多大场面的人,心理素质自然没话说,愣神过后迅速说:“19号桌的陆公子叫价八千白银,有客官跟价吗?” 因为见识过刚才陆言熙的“凶残”,所以原本一直在加价的小姐、少爷都有些忌惮,面面相觑,最终选择了沉默。 于是时晏之眼睁睁看见台上的夜明珠被人搬运到面前,晶莹剔透的,闪闪发光的,旁边还有个陆言熙凑在眼前询问:“你喜欢吗?” 时晏之:……孤能说孤的宫里处处都是这样的珠子吗? 心里是这样想的,表面上还是强颜欢笑:“劳烦陆公子破费,孤……我很喜欢。” 第112章 “你喜欢就好,接下来的拍品如果有喜欢的,尽量给我说,我给你拍下来。”陆言熙显然没那个自觉性,以为时晏之是真喜欢。 虽然他也疑惑过时晏之为什么说到中间的时候会有个“gu”的音,但这不重要,让时晏之高兴最重要,脸上带着真诚的阳光的笑容,脸颊两侧还一边一个小梨涡。 时晏之:哇,好大的一只金毛。 第056章 还没等时晏之开口拒绝,陆言熙想当然地以为他同意,然后就是接下来的场景——只要时晏之稍微分点精力关注台上的拍卖品,陆言熙就会立刻为他拍下。 在他人眼里,完全就是随意所欲的暴君为心爱宠妃一掷千金的情节。 这个“宠妃”自然是身为真·暴君的时晏之。 时晏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出来一趟莫名其妙就从皇帝变成宠妃了?这到底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丧失? 看到自己身边越来越多的礼物和周围越来越火热的眼神,原本想低调一把的时晏之缓缓叹口气:哎,看来孤的实力不允许孤低调,也罢,高调就高调吧,这样才配得上孤的身份! 只不过……这些礼物,孤好像都有好多诶……孤应该怎样带回去呢?时晏之有些苦恼地想。 就在时晏之为这些苦恼的时候,台上的墨妤开始介绍最后一件拍卖品,拍卖会也接近尾声。 “即将上台的是今晚拍卖会最后一件拍卖品——” 墨妤的声音故意拖长,随之而来的是一枚巨大的晶莹剔透的圆润的泪滴形状的拥有钻石光泽的不明物体缓缓被推上来。 “各位一定都听说过关于海中鲛人的传说吧?”墨妤没有急着揭秘,而是不慌不忙地抛出一个话题,见到台下的人都因为她这个话题而或好奇或惊讶,才慢慢往下介绍。 “相信已经有不少人猜出来了,是的,你们想的没有错。台上的这个类似钻石的‘泪滴’正是来自传说中的鲛人,是传闻中可以用来解百毒、软玉香铜的鲛人的眼泪。” 当时晏之看见那个物体被推上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物体的来历,聆听墨妤的话只是为了进一步确认。 听完墨妤的介绍,时晏之不出所料地轻笑了一声。 鲛人是传说中的生物,物以稀为贵,如果不是时晏之真看到过鲛人,可能还不会相信。 不出所料的话,墨妤旁边的鲛人泪应该与他见过的那只鲛人有关,哦不,应该说是一定和那只鲛人有关,因为到目前为止,虽然关于鲛人的传说层出不穷,但只有一只鲛人真正出现在人世里。 ——那唯一的鲛人此时此刻就在时晏之的皇宫中。 谈起这个,时晏之想起抓到这只鲛人的经历,还挺乌龙的。 ——那只鲛人不知是哪儿来的品种,居然孤身一人到他的皇宫里找什么东西,找东西找累了还直接躺在他的床上,然后就被回到寝宫的时晏之发现了。 其实对于时晏之来说,不如不抓到。 打个比方,当你辛苦半天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却发现你的床被陌生人霸占,这个陌生人身上还黏黏糊糊的,把你的床弄脏了,你的宫殿里还被翻得乱七八糟,就算他很有用,试问一下,你会愿意吗? 时晏之一头黑线:当场弄死这只死鱼的心都有了。 于是为了让这只死鱼付出代价,时晏之就把他关到自己的秘密监狱,因为鲛人眼泪有好处,所以他在鲛人的身上试验了很多刑罚,以此逼迫鲛人落泪。 当然时晏之也不是白白让他掉眼泪,答应他只要他给自己泪珠,自己就帮他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得到鲛人泪后,时晏之没有大肆宣扬,废话,得到好东西谁会表现出来?脑子被狗吃了才会这样,而是暗中送给一直以来为自己卖命的臣子,其中就有月舒梨。 当初时晏之没想太多,只是想着她们辅佐自己多年,一直都尽心尽力的,于是便发给她们,增强她们的体质。 时晏之压根没想过月舒梨直接转头就把他的赏赐变成拍卖会的压轴产品。 时晏之叹气:罢了,送给她们,便是她们的,她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时间过去这么久,时晏之自然帮助那条死鱼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平平无奇的一串项链而已。 如果硬要说特殊的话,那串项链上面的蓝色宝石很诡异,漂亮到吓人的程度,时晏之第一眼看见项链的时候就觉得很诡异。 本来帮那条死鱼找到后那条死鱼应该自动离开的,反正他们都得到好处,互惠互利,一拍两散,这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那条死鱼说什么也不肯走,继续赖在监狱里,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故意咬破他的手指,强硬拉起他的手将他的指尖血滴在那串项链里面的蓝宝石上。 ——“这是属于我的生死石,你的血滴在它上面说明你已经和它缔结契约,从今往后,你我生命便交缠在一起,你死我死,你生我生,我们距离很远的话我们都会死。” 是的,那条死鱼现在是他的灵宠了。 想起那条死鱼在他们缔结契约后说的话,时晏之即便到了现在都深感无语:原来这条死鱼找项链是假,算计孤才是真的啊!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条死鱼并没有拿这个来威胁他,因为死鱼就在皇宫中,并且武力值还不错,所以目前来讲,时晏之性命无虞。 第113章 当然自从契约后,时晏之并没有让死鱼得到任何好处,每次去“看望”那条死鱼的时候,死鱼都会带着一身伤痕。 时晏之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不知道旁边的陆言熙发现他看向鲛人泪的时候发出一声轻笑后再次举起了牌。 以至于时晏之刚回过神就看见陆言熙已经把那枚鲛人泪收入囊中,没有任何反转余地。 看着被陆言熙送到面前的鲛人泪,时晏之欲哭无泪,最终化为一声无力叹息:孤的东西最终还是回到了孤的手里,算了,反正不是孤花钱,青鸟轩赚钱也算孤赚钱。 中间商,赚差价。 不过等他触及鲛人泪的时候,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标——那名学子。 于是在墨妤宣布拍卖会结束后,时晏之立刻放下鲛人泪,站起身和陆言熙告辞:“陆公子,拍卖会已经结束,这下你可以放我离开吧?” “那你不要这些东西吗?”陆言熙恋恋不舍地跟着站起来,作出挽留的手势,很像一只眼巴巴等待主人的大型犬。 时晏之闻言停下脚步,侧头瞥了一眼桌上五花八门的东西,不知想起什么,淡淡掀起眼皮,眼底带着些不羁之色:“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无福消受,还是陆公子自己留着享用吧。” 眼见时晏之就要转身离开,陆言熙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询问道:“……这位公子,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得知你的姓名?” 可是时晏之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停留脚步,陆言熙见此不由得失落地垂下脑袋,看起来情绪十分沮丧。 突然,陆言熙敏锐地听见远处轻轻飘来一句:“我姓时,时间的时,大晏国姓的时。”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陆言熙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子由衷地不停颤抖。 ——明明是很轻松的语气,陆言熙却意外听出了沉重的庄严的肃穆感,像是经历过千锤百炼一样。 尤其是得知对方姓时的时候,陆言熙的瞳孔情不自禁睁大。 shi?那个shi?哦,原来是大晏皇族的时,等等,大晏皇族?联想到陆言熙感受到的肃穆的气质,一个荒谬的念头出现在陆言熙心中,念头产生的同时陆言熙脸色都有些发青。 陆言熙再次看向时晏之的背影,目光谨慎又凝重:是那个人…… 真是不敢相信,他第一次感兴趣的人是那位,不过为什么在得知对方的身份后他更感兴趣了?陆言熙磨了磨牙,略显烦躁地眯起双眼。 …… 久久坐在角落里的傅拾羽并没有因为长期等待而发生情绪变化,稳如泰山,持续到拍卖会结束,见还是没有人来也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只是将茶杯放下,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对于他来说,能得到当今首辅赏识从而获取与皇上会面的机会已经是难得的事情,至于要求皇上一定会来见他或者接纳他,傅拾羽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傅拾羽目前能做到的只有精进自身,帝王之心不可知,身为臣子也只能尽自己应尽的本分,其余的就不是他能干涉的。 倏忽,傅拾羽眼前落下一片阴影,疑惑地望过去,对上一双狭长而锐利的眼眸,明明是不那么出众的下三白,却丝毫不影响这副宛若女娲毕设的皮囊的美感,反而为这张脸增添了厌世感。 ——孤高、清冷、厌世,似乎对所有人不屑一顾。 虽然对方戴着一副玄金打造的面具,看不清上半张脸,但是光是下半张脸的优越程度,就足以见得此人极其漂亮。 傅拾羽下一秒就认出对方正是刚才那位陆公子把所有拍卖品全盘接收的原因。 嗯,刚才那位陆公子一看就不好惹,既然眼前的男人是那位陆公子身边的人,那应该也不好惹。 秉承少说少错、不要随意招惹任何人的原则,傅拾羽下意识后退一步,语气谨慎,斟酌又斟酌,才开口:“公子有什么事吗?” “你是傅拾羽?那个连中五元的举人?”对方是询问,但没有半点嚣张气焰,相反他就像一头成熟的猛兽一样沉着、冷静,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确认。 男人盯着他的视线中没有任何轻佻的打量、审视意味,但是让傅拾羽更加感到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因为男人的视线犹如大型肉食动物锁定目标一样,充满侵略性。 他的双眼黑得像是广阔无垠的夜空,冰冷而凝重。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第057章 男人身上散发的气质完全就是杀伐果断上位者的气质,再加上对方戴着一副面具,一看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他是谁、为了掩人耳目才做的隐藏。 作为一名连中五元的未来状元,傅拾羽脑子本就聪明,两者相联系,心中已有隐隐约约的猜想形成。 眼前的男人应该是他来到此地的原因——时晏之,传闻中嗜血恣睢的任人唯亲的暴君。 只是当傅拾羽亲眼看见这位君主的时候,神情稍显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君主应该是残暴的、身体虚脱的,可是站在傅拾羽面前的这个男人丝毫都没有贵族、纨绔的恶习,身上充斥着沉稳的、肃穆的气息,和他想象中明君的样子一模一样。 “草民……”傅拾羽猜到之后连忙行礼,当然他心中还存在一丝怀疑,所以这句“草民”也是他的试探,还没说完就被时晏之打断了。 “这里人多眼杂,傅公子,不介意的话,可否借一步说话?”时晏之仍旧言笑晏晏,笑的底色却是凉薄的,一边往二楼走去。 第114章 他既然没有否认傅拾羽刚才的谦称,那就说明他确实是时晏之。傅拾羽得出结论后,渐渐放松警惕,相比较之前而言,没那么怀疑,跟在时晏之身后。 原来……时晏之并没有毁约,也不是迟到,反而一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虽然傅拾羽不知道为何时晏之刚才一直保持缄默,待在陆言熙身边,但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不是他作为臣子就能过问的。 作为一个优秀的臣子,傅拾羽从不质疑时晏之的任何想法。 蓦地,走上楼梯的时候,傅拾羽察觉到背后有道充满恶意的视线,侧头看过去,正好对上陆言熙的眼神。 怎么形容陆言熙的眼神呢? ——大抵是阴狠、毒辣又充满戾气。 光是想到这几个词汇,傅拾羽就觉得手脚发冷,一股阴森森的寒气席卷而来。 明明陆言熙看起来和这几个词汇是不搭边的,但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犹如毒蛇为了捍卫自己的珍宝、要和入侵者生死决斗一样。 可是傅拾羽不记得自己与陆言熙争抢过什么,也并不认为自己之前得罪了陆言熙,因此他感到一头雾水。 或许是错觉吧,对方或许看的不是他……吧?傅拾羽也不知道陆言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继续思考下午只会徒劳内耗,不如就此打住,忽略对方的视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毕竟他当务之急还是和时晏之搭上线。 …… 踏入二楼的其中一间雅阁,时晏之一边走向木桌边坐下,一边缓缓摘下面具,随意将面具放在桌上,示意离他还有几步距离的傅拾羽坐下:“傅公子不坐下的话,就像这样对话,着实让孤有些为难。” 傅拾羽终于看清时晏之完整的一张脸,眼似寒空,唇若朱漆,飒踏流星,眼神犀利,仿佛可以洞穿他的内心。 “……那草民恭敬不如从命。”傅拾羽闻言,犹豫了一会儿,依照时晏之的话语缓缓坐下,“陛下……此次有何事?” 只见时晏之不慌不忙敲着桌面,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把傅拾羽全身打量一遍,唇边带着轻佻的笑意:“这么紧张干什么?孤又不会吃了你,傅公子倒真是一表人才,担得起国之栋梁四个字。” “傅公子愿意来见孤,应该知道孤的来意。” “草民虽愚钝卑贱,但是也愿意以一身学识为陛下效劳,只要陛下不嫌弃草民只是一介平民就行。”傅拾羽首先向时晏之表忠心,模样不卑不亢。 “孤是个爱惜人才的人,不论人才的家世,只要是真正有才之人,孤都会重用。”时晏之语气寻常平淡,“傅公子是个人才,孤愿意见你便是孤的诚心。相信傅公子也是因为自己心里有抱负才会来见孤。” “孤向来都很欣赏像你这样既有抱负又有才华的寒门的子弟。” “陛下不怀疑草民只是为了追求功名利禄才来见陛下吗?”傅拾羽有些疑惑时晏之的神色平淡。 “之前确实有疑惑。但当孤见到你的时候,孤愿意给你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当然不是因为孤信任你,毕竟只见过一面的人怎么能完全得到孤的信任呢?也不是因为相信江首辅,是因为孤相信孤的直觉。” “再说了,如果傅公子真的只是贪图富贵之人,之前其他臣子私底下联系你的时候,你就应该答应才对,而不是等孤来找你。”时晏之轻轻扬眉,“你说孤说得对吗?” 傅拾羽闻言,竟有些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才笑出声,举起手拱手行礼:“……陛下说得对,臣愿意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三天后的殿试,孤期待你的表现。”时晏之举杯晃了晃,笑道,“不要让孤失望啊,傅公子。” “……谢陛下对草民的怜爱,草民定不负陛下所托。”傅拾羽看到时晏之的笑容格外妖冶时,罕见地愣神,许久后才恢复平静。 “那么就让孤以这杯酒为你庆祝,等到你成为状元后,之前那个砸场子的人的父亲的官职会是你的第一份官职。”时晏之侧重点在“第一份”,意在提点傅拾羽好好做事,他的前程远不止于此,拿起酒杯,示意傅拾羽同样拿起身前的酒杯,“孤只需要你替孤做一些事情。” ——“成为孤震慑群臣的一把刀,永远悬挂在群臣头上的一把刀,只有孤才能使用的刀。” 时晏之的眼神就像一支支锐利的箭簇,似乎随时都会飞出,刺得人防不胜防,却莫名让原本心绪不宁的傅拾羽静下来。 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一个治国齐家平天下的理想支撑他见时晏之,那么这时傅拾羽就是衷心愿意辅佐时晏之。 因为他在时晏之的眼中看见了野心,是属于一个帝王的统一天下的野心,正好与他的理想相符。 或许他真的能凭借自己的满腹学识帮助这位帝王达成雄心壮志,那倒是此生无憾。 傅拾羽听到后,立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向来温和的眼神此刻显得异常狂热:“陛下之意,正是草民心之所向,草民愿意成为陛下的刀,为陛下马首是瞻、所向披靡。” “很好的觉悟。不过孤还有一事。”时晏之冷不丁扯出一个笑,“孤最喜欢的侄女懿欢六岁了,需要一位老师教她启蒙,不知傅公子可否愿意当懿欢的太傅?” “懿欢公主金贵无比,草民何德何能……?”傅拾羽下意识贬低自己来推辞,可是当他看到时晏之戏谑凉薄的眼神时,后半句却不知为何哽在喉咙里。 第115章 只见时晏之笑起来,笑容夹杂着一丝冰冷:“你看你现在又谦卑起来,岂不是在说孤眼光出错?孤让你担任懿欢的太傅,是信任你的才华,不要让孤很难堪。” 傅拾羽听到这话,心里紧张起来,似乎都悬在嗓子眼儿上,然后谨慎地斟酌词句缓缓开口,脸上闪过一丝试探的神色:“草民多谢陛下的信任,草民会认真教导好懿欢公主的,只是不知陛下想让草民以什么规格教导公主?” “自然是——”时晏之散漫又狡黠地弯起眼眸,“储君之礼。” 见到时晏之突然朝他一个眨眼,傅拾羽心中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心底浮现出一丝清浅的愉悦,抿了抿唇,依旧保持温润的假象,也不由得扬起唇:“草民会好好教导公主……哦不,应该是未来储君,陛下请放心,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 与傅拾羽达成协议之后,时晏之径直走出青鸟轩。 出门的瞬间,时晏之感受到一股冷意,抬眸看上去,只见如细丝一般的大雨纷纷扬扬,飘落在他的身上,不动声色勾起唇,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边撑起伞,一边踏进雨里。 细雨绵绵,沾湿他的衣角,可是时晏之灵魂有火,似乎炽热得将他燃烧殆尽。 “真好,孤的锦绣山河。”时晏之俯首观望天空,眼中闪烁过一丝玩味。 像这样说着,时晏之已经登上马车,只不过在隐入马车的时候,旁边的街道响起一阵利落的马蹄声,卷起一阵带着沙土的微风。 路过他的马上端坐着一位身穿浓黑军装的束发男人,毡帽边缘的帽檐压低,挡住了男人状似不经意探向时晏之的视线,他的目光如鹰隼一样锐利,视线稍众即逝,男人本该像他的眼神一样迅速离开的,但是不知为何折返回来,停在马车旁边。 时晏之从察觉到旁边有马蹄声响起,就注意到马上的男人,男人身姿高大威猛,自带一股沙场征战的充满荷尔蒙的气质,身上那套衣服正是威名远扬的萧家军制服。 ——是定北将军萧瑜。 时晏之心底有了猜测,暗了暗眼眸,突然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沉闷的低笑。 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粗糙的久经风霜的大手粗暴拉开,时晏之对上那双曾经见过无数次的凤眼。 凤眼里无波无澜,如水面一样平静无声,但到底是不是真的毫无波澜,那就不知道了。 “陛下,果然是您。”萧瑜似乎在强制性的压抑他心中的情绪,故作镇定,拉起帘子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时晏之笑意吟吟地迎上他的双目,眼底是深不可测的潭水:“别来无恙,定北将军。” 直到这时候,时晏之才有心思打量萧瑜。 萧瑜肤色比起记忆中的模样深了不少,黝黑粗糙,剑眉星目,利落不凡,大概是因为战场刀剑无眼,左眼下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拉住帘子的手的指腹内侧略带一层薄茧。 时晏之想起记忆中的萧瑜,再看现在的萧瑜,比起当初稚嫩、幼稚的脸庞多了几分冷硬、成熟,神思恍惚,竟不知今夕是何年,伸手抚上萧瑜的手,摩挲对方起薄茧的指腹。 “萧将军,这些年应该受苦了吧。”时晏之看似是疑问,实则是肯定句。 却不料在萧瑜注意到时晏之这个动作后反抓住时晏之的手,让时晏之想收回都不可能,用力桎梏时晏之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带着他抚摸自己脸颊的轮廓:“陛下如果真为臣感到惋惜的话,那就可怜可怜臣吧。” “明明您知道我马不停蹄回来是为了……”萧瑜还未说完,只见时晏之用另一只手封住他的口,才收敛语气,“刚一见面,陛下却是一句疏离的‘定北将军’,着实让臣感到心寒。” 时晏之言笑晏晏地用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唇,声音轻柔却莫名叫人胆寒:“那你想要孤叫你什么?萧将军?萧瑜?还是……” “——小狗?” 第058章 听到记忆中被叫过无数次的令他无比熟悉的称呼,萧瑜冷静的脸上出现一丝促狭,呼吸情不自禁急促了几分,目光沾上些许炽热、焦灼:“晏之……” “嗯?孤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时晏之趁着他愣神的时候,迅速收回手,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描淡写的笑,“既然是当孤的狗,那就别乱了规矩。” 萧瑜闻言脑子空了一两秒。 时晏之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却越发冷漠:“孤以为你在边疆这些年会成长不少,没想到还是这么——天真。” “真是让孤失望啊。” 萧瑜被他这么冰冷地盯着,一颗炽热的心也如坠冰窟,幸好的是在边疆这么多年的经历锻炼了他的敏锐,让他能够及时反应过来,一甩大氅,干脆利落单膝下跪:“是臣逾矩,请陛下责罚。” “罢了,儿时玩伴一场,孤就免了你这次的罚,起来吧。”时晏之轻笑一声,“萧将军此次得胜归来,应该有其他的事情要办吧?孤就不妨碍你办事了。” “只不过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军中事务,可以让别人去做,臣此次进京主要是为了陛下您。”萧瑜站起身,目光专注地看向时晏之。 他此刻的神情逐渐和时晏之记忆中的模样重合,让时晏之竟有些恍惚,再次想起过往的记忆,嘲讽一般地弯起唇角:“是吗?你真的确定自己没有事情吗?” 第116章 萧瑜听到这话,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望向时晏之:“陛下此言何意?” “萧将军,明日你就知道了。”时晏之的笑容里尽是凉薄,“所以趁着时间还早,萧将军舟车劳顿,还是回府休息一下,尽早和老夫人告别吧,别耽误时辰。” “哦对了,孤已经有新的小狗了。” 不等萧瑜回过神问他,时晏之就对前面的车夫命令道,毫不留情,语气冷淡:“回宫吧。” 萧瑜还愣在原地,只见时晏之的马车潇洒扬长而去,响起车轱辘碾过马路的声音,“咯吱咯吱”,就像是倾盆大雨落下的声音一样清脆,一滴一滴刺痛到他的心脏,一如当年离别的心痛。 他盯着远去马车的目光中夹杂着些许淡淡的悲切。 他又一次被抛弃,依旧是在大雨里,依旧是在冰冷的夜里。 萧瑜眼神迷茫地望向夜空,似丧家之犬。 他早该明白,时晏之从来都没有情,只是一只嗜血啃肉的利益动物,赐他愉悦、予他欢乐,亦赐他痛苦、予他绝望,因为时晏之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利益衡量。 利用自己的感情为他扫清障碍,用甜言蜜语哄骗自己,让自己心甘情愿为他征战沙场。 但是为什么……明明时晏之那样冷血,对他那般残忍,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在边疆的夜晚里无数次想起时晏之,每当命悬一线、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时候都是因为时晏之,才一直吊着口气,支撑着他活下来。 即使如今时晏之又要因为利益把他派出去,他也依然恨不起时晏之,萧瑜知道自己很贱,但他就是割舍不掉时晏之,时晏之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去死,让他心甘情愿当时晏之的狗。 …… 时晏之回宫后,一路解开披风,扔掉面具,跟在身后的宫人一一捡起来,直至到达养心殿门外,见时晏之进去后,便识趣地关上大门,守在门口。 刚进入宫殿,时晏之就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片刻后睁开眼睛,坐起来,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戾气。 这股戾气从他在青鸟轩看到薛明琛开始就存在了,当时是因为还有别人在场,所以时晏之只能强行压抑住这股狠戾,避免伤及他人。 如果不是他这次去青鸟轩,时晏之不知道还要被瞒到多久,薛侍郎、徽国公……当真是蛇鼠一窝、为祸一方。 他的朝堂居然有这种官员,他的王朝居然有这种情况发生,这是在打时晏之的脸,时晏之不由得暗了暗眼眸。 “嘶。”时晏之这么想着,只觉得头疼,甚至因此出现了耳鸣,脑袋嗡嗡的,不由得抬手轻揉眉心。 这时,时晏之的眼前出现一碗姜汤,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陛下,您刚淋雨,喝碗姜汤暖暖身体吧,奴才已经把热水放好,陛下大可以喝完姜汤就去沐浴,舒舒服服洗个澡,浑身湿气都除了,明天陛下还需要上朝。”是裘思德的声音,阴柔得就像今晚的雨,但其中多了一些温柔甜腻。 虽然时晏之此刻只想独自静静,但是就像裘思德所说那样,如果他得了风寒,朝堂的事情该怎么办?他目前钦定的继承人尚且年幼,还担不起储君的梁子。 于是时晏之接过裘思德手中的姜汤,在喝姜汤的间隙,侧头抬眸看向安静矗立在身边的裘思德,如同一阵和煦、轻柔的风,润物细无声,如果不是他出声,可能时晏之还察觉不到他进来。 “等孤洗完澡,把沈瑾玉叫过来,孤有要事交代他。”时晏之虽然因为考虑到对方是炮灰攻所以有些犹豫,但看在对方这么多年都还尽心尽力的份上,而且目前他确实无人可用,只能吩咐裘思德。 话音刚落,寂静无声,因此时晏之清晰地听见裘思德怔愣的呼吸声,瞥了他一眼,发现裘思德表情有些僵硬,方才压下的烦躁又冲上来,强装镇定,语气中却依旧蕴藏着戾气:“裘思德,你是想违抗孤的命令吗?” 时晏之的目光冷静,裘思德却被盯得出一身冷汗,即使时晏之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某种气质依旧让裘思德不敢直视,甚至是屏住呼吸。 “奴才不敢,请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去办,只希望陛下好好休养身体,死奴才一个不算什么,要是因此累坏了陛下身体,那就是奴才罪过。”裘思德心都快跳到嗓子眼,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言辞谨慎地开口,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才离开,生怕时晏之记恨自己。 …… 喝完姜汤后,时晏之去了浴池,池水清澈荡漾,热腾腾的蒸汽氤氲在池水上,烟雾云绕,倾覆时晏之的面容和赤//裸的身体,乌黑的青丝散开在池子中,朦胧到远处人看不清池中人的模样。 时晏之双臂撑在池壁,享受着热水一点点渗入皮肤肌理的过程,整天的疲惫似乎都因此被驱散,触觉感官也因此被极大地开发,让时晏之的头脑变得清醒。 忽然,水平如镜的池水掀起一阵波澜,这阵波澜没有太大,但足够让时晏之察觉,他猛然睁眼,心有猜测地勾唇:“出来吧,别藏着了,能自由到每个地方的只有你。” 时晏之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某个人眼里,他这副模样漂亮到犹如摄人心魄的水妖,湿漉漉的黑发散开在水里,宛若不蔓不枝的黑莲,显得格外艳丽傲慢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轻佻妖孽的笑,黑多白少的眼眸狡黠又巧妙地弯起,似一弯新月。 第117章 话音刚落,原本流动的池水似乎是被停止了时间,不,不止是池水,是这空间的时间都停下来,静谧到有些诡异。 猝然,从静谧的池水中冒出来一个五官深邃的似乎有异域血脉的留着褐色长卷发的碧眼男人,一点征兆都没有,那双绿色瞳孔十分诡异,身材精壮偏瘦,不过该有的他都有。 他的出现直接导致浴池迸溅出三米的水花,同时,刚刚停下的水流重新开始流动,迎面而来是呖呖风声。 可是时晏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之色,相反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待一个久未谋面的故人,神情熟稔又戏谑。 显而易见,突然出现的男人就是时晏之刚才说出的话里那个想要叫出来的人。 男人半张脸隐匿在水面下,那双如蛇一般的绿色瞳孔紧紧盯着时晏之,眼中藏着极具占有欲的贪婪。 “好久不见,我的主人……哦不,应该是我的陛下。” 时晏之已经习惯他的这个语气,慵懒地靠在池壁,后仰头,松动一下骨头才缓缓开口:“阿诺斯,你不是应该待在地牢里乖乖等我吗?怎么又用了你的本命技能?就这么不耐烦吗?” 阿诺斯一点点向时晏之游过去,隐匿在水中的同时,发出古老而怪异的音节:“陛下,您又何必明知故问?我们鲛人一族本就性情火爆、直率,对于自己的东西、亲人、爱人有着过分的占有欲,更别提您是与我契约的人。” 就这样,阿诺斯来到时晏之的身前,隐匿在水面下的下半张脸才重见天日,病态地盯着他,眼中不知充斥着什么情绪。 “那契约是你强迫孤签下的,你本来应该离开,可是你却固执依然停留在这里,还为了留下趁孤不备与孤契约,阿诺斯,你究竟想要什么?”时晏之看到他的靠近,危险地眯起眼睛。 “我想要什么……”阿诺斯听到时晏之的话,不知怎么的,低沉着嗓音,火热的视线直勾勾对上时晏之,话音刚落,他迅速站起身,溅起水花,“桀桀”地笑起来。 他的视线随之往下探去,盯着时晏之心脏的位置,伸手轻轻抚摸着时晏之的心口,“我想要陛下的心,陛下愿意给我吗?” “孤的心?”时晏之疑惑地皱起眉,随后眼神充满狡黠、桀骜,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收敛神情后攥住阿诺斯抚摸他心脏的手,力气大到似乎要把阿诺斯的手攥到脱臼,眼神一凛,说话的口吻充满危险的气息,“你想要孤的心干什么?吃它吗?呵,孤就算让你来挖,你敢吗?” 第059章 时晏之以为阿诺斯所说的“想要他的心”是想吃他的心脏,因为考虑到一些民间传说里帝王的心脏有大用处,所以他并没有对这个念头产生一丝一毫动摇。 阿诺斯似乎也没想到时晏之会误解他的意思,瞳孔微不可查地睁大,只是这抹震惊稍转即逝,看向时晏之的眼神更加直白:“不,陛下,我说的‘想要你的心’意思是我想得到你的爱。” 他进一步凑近时晏之,近到差一点就亲到时晏之的唇,绿色的眸瑰丽得如同宝石一样,充满吸引力,似乎是为了勾引时晏之能够成功,还隐隐发动身为鲛人的天赋技能。 “陛下,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您真的对我没有一点点心动吗?”阿诺斯握住时晏之的手,附在自己的胸口上,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胸膛的温度和强有力的心跳,“您听,它在为您跳动。您曾说,我们鲛人是妖,没有心的,可是我想说,我有心,我的心是您赋予我的。” 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声此起彼伏,时晏之垂眸看向他,漠然抽出手,眼神中带着嘲弄的意味:“阿诺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清楚,我一如既往地仰慕着您的英姿。”阿诺斯眼神痴迷,“我甚至为了留在您的身边主动与您签订契约,为您放弃重归大海的自由。” “呵,那你也该清楚是你自己要和孤契约,孤从来都没有给过你什么暗示,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一直是你自己放弃了自由。”时晏之神情冷漠,眼神中带着戏谑,“阿诺斯,你是妖,孤是人,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为了这短暂的一晌贪欢,把自己弄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最后作茧自缚,值得吗?” “强求是没有好结果的,阿诺斯,你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时晏之静静地看着阿诺斯,阿诺斯看到他的视线有些慌乱,显然时晏之已经给他宣判死刑,“你有解除契约的办法。” “所以呢?陛下是想让我解除契约吗?可我好不容易才绑定陛下,又怎么可能轻易让陛下说解除就解除呢?”阿诺斯幽幽吐息。 时晏之不耐烦地皱眉:“孤的耐心是有限的,不要逼孤。” 话音刚落,时晏之干脆利落推开阿诺斯,伸手拿起浴池旁边的浴巾,双臂支撑着他爬上去,用浴巾裹着下半身系了一个结,便径直往外出去。 眼见时晏之就要出去,阿诺斯那双诡异的碧眼竟有些幽怨,直勾勾地盯着时晏之,他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时晏之更加排斥,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挽留下时晏之:“陛下,您就不怕我来个鱼死网破吗?您别忘了,您和我有契约。” 阿诺斯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能不能让时晏之短暂停留,但他只能赌。 在他忐忑的等待里,时晏之走向门口的身影停下来,阿诺斯见此,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本来熄灭的希望再次重新燃烧:他停了下来,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有希望? 第118章 可是下一秒他好不容易重新燃起来的希望就被扑灭了。 时晏之停下来后,只是稍稍侧过头,刚好能让阿诺斯看清他冷不丁扯出一个嘲讽的笑:“阿诺斯,你敢威胁孤?孤此生最恨被人威胁。你大可放狠话,孤不会上当的,如果你真的要鱼死网破,孤倒要佩服你才是。” 真好笑,他爱自己,自己就必须爱他吗?如果是这样,时晏之早就爱了无数的人,他有那么多爱,为什么要对其中某个人偏爱?还妄想威胁自己,什么鬼逻辑。 哦,这是个不谈恋爱就会死的小说世界。 ——“阿诺斯,你敢杀孤吗?” 时晏之已经离开许久,但他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始终盘旋在阿诺斯的心中。 阿诺斯的下半张脸再次隐匿在水面之下,那双幽深的绿色眼眸诡异妖孽,眼底划过一丝狡猾的光芒,像是在计划新的谋算。 他确实不舍得杀时晏之,毕竟时晏之是他看中的此生配偶,鲛人一族一直都有配偶死后殉情的传统,所以阿诺斯怎么会舍得杀了时晏之?他喜欢还来不及。 但是——他会杀了时晏之身边的所有觊觎时晏之的人。 既然他不喜欢自己,那自己就让他只有自己一个选择。 阿诺斯沉下眼神,同时整张脸都消失在水面之下,“咕咚咕咚”发出水泡声,不多时,连水泡都没有了。 …… 时晏之换上睡衣,回到寝宫时,沈瑾玉已经到了,此刻正跪在地上等待他的来临,时晏之略显随意地坐在床上,冷淡的目光中带着审视意味:“孤叫你查的事情有查出一些眉目吗?” 明明不是第一次这么晚被时晏之叫过来,沈瑾玉还是控制不住心脏猛烈跳动的频率,在等待时晏之的时候,因为宫殿格外寂静,他甚至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时晏之来的时候,端坐在床上,随性散漫地摩挲着手中的紫檀珠串,靠在扶手上,是一副十分轻松随意的模样,却无端叫沈瑾玉莫名感到紧张、忐忑。 大抵是因为他清楚这位看似温和的好脾气的帝王实则是个杀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哪怕对方表现得再无害,沈瑾玉都无法完全做到坦然面对他。 他为时晏之做了太多的肮脏事儿,双手沾满鲜血,而时晏之依然是干干净净、不沾烟火的模样,时晏之怎么会感动呢?只会嫌弃他满手血腥罢了,他早已失去了触碰对方的资格。 察觉到沈瑾玉的愣神,时晏之眉宇间难掩厌烦,忽然他不知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反而笑起来,只是这笑容格外阴森:“沈统领是又想尝尝一百军棍的滋味儿吗?” 听到“一百军棍”,沈瑾玉想起不那么美好的经历,他曾经被时晏之用鞭子打了一百次,打完后还不准他去敷药,让他跪在宫殿外面跪满三天,三天过后沈瑾玉回到家发了三天的高烧。 虽然沈瑾玉还挺享受被时晏之打的,但为了避免让时晏之看出来,以后就不这样惩(jiang)罚(li)他,沈瑾玉不得不迅速作答:“臣无能,并没有找到足够多的关于徽国公的证据,请陛下降罪。” 说出“降罪”两个字的时候,沈瑾玉已经开始暗自期待时晏之接下来对他的惩罚。 却不料,时晏之今天破天荒地没有因为他的失职而惩罚他,不像是心情好,像是有别的因素,因为时晏之依然一副阴晴不定的样子,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的。 “罢了,你不用说孤也知道你没用,幸好孤已经有了调查的线索,你就照着孤的指示调查吧。”时晏之顺理成章地引出让沈瑾玉去调查薛归棠的话题,“去调查工部侍郎薛归棠吧。” “他是徽国公的女婿,从他身上下手应该可以摸到些许关于徽国公的把柄。” 他并没有意识到跪在地上的沈瑾玉情绪十分低落,似乎是因为自己没有受到时晏之的惩罚。 甚至沈瑾玉关注点还偏了一点:该死的,到底是哪条狗抢了我的活,让我失去了时晏之的惩罚。 “听清楚之后,你就下去照做吧。”时晏之说完,神情困倦,恹恹欲睡,勉强翘着二郎腿,随意掀起眼皮,都带着厌世的味道,“别让孤说第二遍。” 沈瑾玉再次被拉回现实后,看着床上的时晏之疲倦的模样,有些饥渴地舔了舔唇。 真想让他更生气一点,这样就能光明正大被惩罚,可是……沈瑾玉不想看见他生气的模样,生气……对人的身体不好。沈瑾玉垂下眼睑,叫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是,陛下,臣会尽力找出薛侍郎的把柄,让您满意的。”像这样说完,沈瑾玉乖乖退下。 等到沈瑾玉退下,宫殿又归于一片寂静,时晏之眯起了眼,想到刚才沈瑾玉几次三番的愣神,冷笑一声:还真是不老实啊。 …… 第二天,下早朝以后,时晏之又换上一身便装出宫,这次他的目标是徽国公府邸。 既然他已经答应给状元郎薛归棠的官职,就不会食言,不过薛归棠的背后是徽国公宋庭粤,百年宋家的家主。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徽国公虽然垂垂老矣,一辈不如一辈,但剩余的力量还是不可忽视。 更别说薛归棠的夫人宋颜澜是宋庭粤最宠爱的孩子,宋明琛是他最宠爱的外孙,所以宋庭粤无论是出于怕牵连自己还是怕女儿失去丈夫、外孙失去父亲的理由,都必须捞薛归棠。 第119章 而时晏之要做的自然是不让宋庭粤捞薛归棠,这正是他来到徽国公府的最重要的原因。 除了这个最重要的原因之外,时晏之其实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 原剧情里不是说他会立徽国公的世子为后吗?时晏之倒要看看,他的这位未来君后是何方神圣。 因为有裘思德提前探路,所以时晏之到达的时候,宋庭粤已然站在门口迎接。 “臣恭迎陛下莅临。” 白发苍苍的老人吃力地弯腰行礼,身旁的男儿孝顺地扶着老人,倒真是一副温馨又和睦的画面,如果不是时晏之知道剧情,还调查到那么多事情,他恐怕真的会认为这父子俩是什么纯白无辜的茉莉花。 “嗯,宋爱卿请起。”时晏之淡淡点头,粗略扫过一眼侍奉在宋庭粤身侧的少年,不用多说,这位应该就是剧情里他未来的君后——宋伏宁。 宋伏宁的长相偏向于江衡光那一挂,清冷而易碎,可是气质却和江衡光不同,表面上看起来是清纯无害的棉花糖,但是时晏之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炽热。 面对他的视线时,宋伏宁的眉宇微不可查地皱起,带着些许的烦躁,如果不是宋伏宁垂下眼眸用来掩藏他的野心,可能时晏之还能得到更多收获。 整个人都很矛盾,明明不是很喜欢时晏之的接近,却故意装出温和有礼。 原来是黑莲花啊。时晏之不动声色勾唇。 第060章 宋家院落占地面积辽阔,这倒不能看出什么,只是时晏之进门看见院落中心栽植着一棵巨大的凤凰树,枝繁叶茂,葱葱郁郁,形似折扇的叶子红得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棵凤凰树枝干粗壮,显然不是刚种下的。 时晏之挑了挑眉,心里觉得有趣。 他的皇宫中也有一棵凤凰树,比这棵更漂亮,但如果不是独一无二的,再漂亮时晏之也不想要。 时晏之还记得当初上贡凤凰树的臣子对他说,他宫中的那棵是唯一的凤凰树,世间再无其二,可是时晏之今日在宋庭粤府中看见了一模一样的凤凰树,只是比他的那棵年幼很多。 看来那位臣子站在宋庭粤那方。时晏之暗下眼神,在心中形成推断,紧接着,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在后面默不作声观察时晏之的宋伏宁见到这一幕,疑惑的同时眼中也有惊艳之色。 宋伏宁身为徽国公世子,从小到大自然见过无数美人,可是那些美人通通没有今日这位传说中的暴君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大。 时晏之身穿一袭暗红色的用金线缝制的长袍,乌发红唇,皮肤比雪还白,那双厌世的眼中闪现一抹笑意,增加反差感却不显得矛盾,身上是那般华贵艳丽的色彩,时晏之竟生生压住,旁边灿烂如火的凤凰树叶也被他抢去了风头。 当然,宋伏宁自认不是什么肤浅之人,对时晏之只是单纯的欣赏美丽事物的心理。 因为他还记得他父亲的话:“情爱二字,对于我们这种阶级的人是绝对不能沾上的,否则你将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为了家族的荣耀,宋伏宁绝不能真的对时晏之动心。 再者,世间美丽的事物都有毒,更别说眼前的美人是一位残暴狠毒的君主,只会更加心硬如铁。 宋伏宁先前在私底下听过很多爱时晏之爱到骨子里最后却被抛弃的例子,他那个时候就清楚认识到时晏之从来都不是风流倜傥的情圣。 ——时晏之完全是个披着艳丽皮囊的眼里只有利益的嗜血的恶魔,一步步引诱人沦陷,等到没有价值后又轻易扔掉。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进一步论证“自古帝王多凉薄,无情无义才长存”的观点,对他人仁慈才是对自己最大的背叛。 时晏之可不知道宋伏宁因为自己随便一个举动就脑补了这么多,缓步进入宋府的正厅。 在进入正厅后,宋庭粤一脸殷勤、谄媚的样子恭请时晏之坐在主位,自己则居于主位之下,与时晏之你来我往礼貌客套一会儿,装作不经意给宋伏宁使眼色,站在身侧如同一棵青松的宋伏宁心领神会,“孩儿不打扰父亲与陛下交谈了。” 时晏之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并没有管,只是拿起茶杯抿了口茶,笑而不语。 反正他本来就只是来找宋庭粤谈话的,不需要有第二个人在场,宋家父子俩十分懂得分寸,不用他绞尽脑汁暗示就能主动退让。 不像一些直脑筋的臣子,费尽心思给他暗示半天结果还是稳如泰山,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就是聪明过头了,可能导致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结果。 正如宋庭粤和宋伏宁这父子俩,心眼子多得像马蜂窝似的,也不怕真被蛰得满头大包。 等宋伏宁离场后,时晏之笑着问候:“徽国公近日身体是否无恙?” “多谢陛下牵挂,老臣一把岁数的人,早晚都是要入土,身子骨确实一日不如一日,不过还是可以支撑着臣与陛下谈话。”宋庭粤用手轻抚鬓边两道胡须,温和地朝时晏之笑笑,眼中满是谦虚、和善,不像是心机叵测之人,倒像是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真是人不可貌相。时晏之见此挑了挑眉,在心中暗暗评价。 “国公不必谦虚,朕见国公语气平稳康健,一看就知国公身体硬朗,定能活过百岁。”明眼人都知道宋庭粤怕是时日无多,但时晏之作为一个帝王,自然能够熟练运用睁眼说瞎话这个技能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还是其中的佼佼者。 第120章 宋庭粤听出他的话是在暗讽自己,但也没有点明,仍旧乐呵呵地笑,迅速转换话题:“陛下来见臣肯定不只是为了慰问臣吧?” 笑死,装傻可是他们作为臣子必须学会的技能诶,能靠装傻蒙混过关的话就装傻。 人都是讲礼仪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在这个礼仪之邦,只要自己做到不落人口舌,别人就无处针对自己。 说完这话的时候,宋庭粤终于不再藏拙、故意装出一副慈祥老头的模样,黯淡浑浊的眼球闪过一丝狡黠的试探,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时晏之知道宋庭粤这种级别的老狐狸肯定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从他决定来的时候就没想过隐藏他的意图,面对宋庭粤的注视,眼神没有任何躲闪或者回避。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徽国公的眼睛,不错,朕来见国公是有别的事情。”时晏之笑着拍了拍手,站在门外的仆人立刻搬起一个鱼缸进来。 鱼缸很大,缸内基本上是一比一模拟真实的水下环境,种类丰富的水生动物在水中游来游去,色彩鲜艳的珊瑚礁扎堆。 时晏之的直接承认显然在宋庭粤意料之外,宋庭粤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迅速反应过来后再次恢复成温和有礼的老人的模样。 “陛下,这是……?”宋庭粤指着鱼缸疑惑地询问时晏之。 在鱼缸被搬到大厅后,时晏之矫若游龙一般走到鱼缸旁边,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一边文质彬彬地唤人递给他鱼饲料,一边以好奇的语气反问宋庭粤:“徽国公,你看这鱼缸中的鱼是不是特别活泼可爱、仿佛与世无争啊?” 宋庭粤被这么没头没尾地问一遭,刚开始有些愣神,后知后觉意识到时晏之话里有话,眼珠子转了又转,斟酌着词句,忐忑地开口:“是的,陛下,这些小鱼很可爱,无论是养鱼的人还是观赏的人看到这么和睦的场景都会心情愉悦的。”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作为一个位居国公的权臣,宋庭粤脑子自然比寻常人机灵很多,耳聪目明,在这个大染缸里耳濡目染,即使是在纯白无暇的人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是吗?你确定它们真的像表面看上去一样和谐吗?”时晏之轻嗤一声,手指飞快轻舞,拈了一把鱼饲料撒到鱼缸里。 鱼饲料落水的一刹那,原本无论是刚才和同伴嬉戏打闹的鱼、摆烂躺在底部的鱼还是偷懒跑到珊瑚礁里休息的鱼,都像是鲨鱼闻见血腥味一样飞速地摇摆鱼尾,朝鱼饲料游去。 如果只是为了吃鱼饲料,可能并没有什么惊奇,但这些鱼并不是“你吃你的我吃我的”那种模式,而是会因为自己没有吃到或者吃少了而去抢夺别人的,用嘴咬别鱼的头、用尾巴打别鱼的身体,逼迫别鱼吐出本来含在嘴里的食物,然后再洋洋得意地独占美味的食物。 等到这些厮杀胜利的鱼饱餐一顿后,矗立在旁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鱼只好忍受饥饿,饥饿都是好的,更坏的结果是直接死在这场斗争中。 时晏之看着原本清澈透明的水中出现了血的痕迹,看着原本还在活泼摇尾的鱼渐渐不再有动作,静静地滑落在底部,不再有呼吸,连它们的死都是无声无息。 ——那些都是在抢食中失败的鱼。 对此时晏之脸上并没有其他的表情,和刚才一样轻松,甚至还比起之前心情更好,却让宋庭粤越发感到毛骨悚然。 “徽国公,你看,再温顺听话的鱼在面对狼多肉少的局面时都会毫不犹豫地干掉同类,利益被分配完全后又重新恢复风平浪静的模样,看上去还是那么和睦,可是一切真的都会恢复吗?死去的鱼不会回来了。” “当然,朕也知道,牲畜怎么会想这么多?它们没有灵智,一切都是以原始的欲//望为主。和睦或许是真的,但厮杀同样也是真的。”时晏之冷下眼神,“无论是多高级的动物,都逃脱不了最原始的欲//望。” 话音刚落,时晏之继续那副不知世故的模样,看向宋庭粤,看似天真的眼眸狡黠弯起:“您说,该如何避免这个结局呢?” 宋庭粤被这一眼吓得冷汗淋漓,吓得他满头的白头发仿佛都要掉光,他清楚知道时晏之不只是在说鱼的问题,但是不得不顺着鱼的话题回答时晏之真正想问的问题。 “……把那几条不听话的鱼都杀了,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宋庭粤试探性的询问。 时晏之闻言,装作真听进去的样子思考:“是吗?那不妨试试看。” 这么说着,时晏之把刚才打得最凶的几条鱼用鱼网捞起,吩咐手下的人把这几条鱼杀了煮来吃,之后再次拿来一把鱼饲料扔进鱼缸,宋庭粤正襟危坐、一刻不敢怠慢地盯着鱼缸,生怕因为最后的结果和他说的不同,时晏之就把他也杀了。 在如此神经高度紧绷的时刻,宋庭粤恍惚间听见时晏之发出一声笑:“徽国公,你觉得这次结果会如你所愿吗?” “老臣不知,一切都要等……”宋庭粤还未说完,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因为他看见当鱼饲料扔进水中的一刹那,又是一堆鱼争先恐后上前厮杀,赢到最后的才能饱餐一顿,最终又多了几具尸体和一大滩血迹。 而位于旁边的时晏之依旧是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注意到宋庭粤的表情,时晏之笑得更加灿烂:“看来徽国公也拿它们没办法呢。” “是老臣愚钝,请陛下提点,陛下该如何做到不让它们自相残杀?”宋庭粤迅速回过神,把话题抛回时晏之这里。 第121章 时晏之没有去管他心里的想法,可能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并没有再为难宋庭粤,扬起唇角,笑容尽显凉薄,一边用鱼网把所以鱼捞起来,一边天真又残忍地说道:“解决自相残杀的最好方式,当然是把它们都杀了。” 眼见着自己再次把宋庭粤吓得不轻,时晏之心里更加满意,然后冷下脸,语气戏谑又冰冷,眯起眼:“徽国公,朕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朕不想再说哑谜了,该说正经事了。” 被时晏之冷冷盯着,要不说宋庭粤是千年狐狸呢,这么紧张的情形都能有恃无恐,保持冷静地拱手行礼:“陛下在说什么事?” “不日后科举结果就出来了,朕想安排这次的状元担任工部侍郎,可是现在的工部侍郎是徽国公你的女婿。”时晏之步伐矫健地重新入座,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看起来漫不经心,却杀人无形,“朕还听说你这位女婿不太老实啊……” 宋庭粤听后,联系上下文,立刻想清楚皇帝之所以会来这里是为了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让他懂得取舍,这么想着宋庭粤暗暗骂了一声,表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副忠臣的模样恭敬发言:“一切自有陛下定夺,如果归棠真的因为实力不够而被挤下去的话,臣不会有异议。” 虽然他有些不舍得工部侍郎这个位置,薛归棠还是他最宠爱女儿的夫君,但是出于对大局考虑,宋庭粤必须作出了断。 听到宋庭粤这番话,时晏之的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光。 徽国公还挺果断的,这么快就向他发誓效忠,真不愧是千年的狐狸,他还以为徽国公会因为女儿、外孙的缘故,会让薛归棠垂死挣扎一会儿,没想到这么迅速就回答他。 不过这样也好,免去很多麻烦。 “徽国公能这样想是最好的,朕看到有你忠心耿耿的臣子,很是欣慰。”时晏之装作感激的样子看向宋庭粤,就是演技炸裂,真不怕被对方看出自己是在阴阳怪气。 宋庭粤虽然在心中默默腹诽时晏之,但面上还是配合时晏之装出君臣和睦的样子:“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不过……臣有个要求,陛下既然是要罢免薛归棠的官,那总得补偿臣一些利益。”装了好一会儿的忠臣,这时候宋庭粤终于藏不住了,浑浊的眼珠直直地盯着时晏之。 时晏之被他这么看着,心里有几分猜测,他可以拒绝,因为主动权在他手里,但时晏之很好奇,所以选择了接受:“好。” 反正承诺和实现是不同的,宋伏宁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就看他的造化了,毕竟时晏之养的疯狗都不是吃素的。 …… 等到时晏之离开,站在门外守候的宋伏宁立刻进入正厅,询问宋庭粤有什么大事。 只见宋庭粤摇了摇头,拍了拍宋伏宁扶着他的手,可眼睛依然望向时晏之离开的方向:“没有大事,甚至还有一件喜事。” 宋伏宁闻言,先是愣了一会儿,意识到可能是那件事之后,垂下了眼眸,木讷寡言,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是吗?那么孩儿就先恭喜父亲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是啊,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小宁,你也把爹的话牢牢记在心上,万不可真的对时晏之动心。” “……好的,父亲,孩儿一定不会对那个人动心的。”宋伏宁坚定地说,不知是在回答宋庭粤还是反问自己。 第061章 离开宋府后,时晏之没有着急回宫,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 ——当朝三品御史中丞纪烨的府邸。 纪烨是时晏之颁布女子同样可以做官的诏令之后招到的第一名女官,当初她只是某个穷困潦倒的县城里因为死了丈夫所以被邻居造谣的独自带孩子的寡妇。 当得知女子可以做官时,纪烨卖掉所有值钱的东西,带着孩子也就是之前时晏之在青鸟轩看到的那个花孔雀少男进京赶考。 那时候诏令才刚刚发布,不少男子对此不屑一顾,不相信女子也能做官,有想法的女子也因此有所忌惮,所以当纪烨去报名的时候,无论是学官还是学子都不看好这个一把年纪还带着个孩子的女人。 可是就是这个女人,她从一群男人中杀出来,一路过关斩将,最后参加殿试,时晏之听闻她的故事后,十分欣赏,有意用她来激励更多女子报考,所以将她点为那一届的状元。 后来的事情也确实如时晏之所料,纪烨成为状元过后,激励了不少和纪烨一样不甘命运的女子,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学堂不再只是清一色的男子。 自从纪烨成为御史中丞,就以作风清廉、公正严明而美名远扬,联系到纪烨身世,时晏之破天荒地下令将纪烨的事迹写入史册,以此激励更多的女性为国效劳。 至于反对的呼声?他都已经颁了女子可以当官的法律,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人的阻碍停止? 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她们都是他的子民,理应拥有平等的权利,理应团结一致为国争光。 不过自从殿试以后,这还是时晏之第一次私底下拜访纪烨。 倒不是时晏之有意轻慢对方,毕竟时晏之都提倡女子为官,肯定不会轻慢人家,只是实在是没时间,并且也没有理由拜访人家。 平白无故拜访人家……嗯,时晏之想起历史上的一些例子,对双方都不太好。 这次会来是因为时晏之听说纪烨敌视薛归棠,所以想请她作为代表出面列出证据,把薛归棠光明正大地踢出朝堂。 第122章 顺便趁着这次机会,时晏之想要结交这位豪迈不羁的女官,多一个人才也对他的皇权有利一分。 由于是秘密考察,所以时晏之并没有叫裘思德探路,到达纪府的时候,刚走到大门前,因为看守大门的侍卫不认识他,所以把他拦在了门外。 “你们是谁?有提前和家主说吗?没有的话,请离开吧。” 立于身侧的裘思德见这两个守卫这么怠慢时晏之,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无名火,不自觉上前一步,眼神狠毒地看着她们:“奴……我劝你们赶紧让开,耽误我们办事的话,你们赔得起吗?” 起初说话的侍卫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裘思德如此强硬的态度也不慌,瞪大眼呛道:“威风什么啊?切,你不过就是一个替人办事的狗腿子,你主人都没发话,你在这儿得意什么?我们家主说过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所以别想靠吓我们就可以蒙混过去。” 另一个侍卫则是冷冷发话:“别跟他们废话,我看也是没有不请自来的人,家主说过这类人一律不准开门。” “你!”裘思德看向侍卫的眼神愈发阴冷歹毒,不由得抬起手,却被时晏之制止,惊慌失措地侧过头看向时晏之,从原本歹毒的眼神变得逐渐痴情,“陛……” “嗯?”在时晏之看似温和实则警告的眼神下,裘思德自觉闭上嘴,默默退回去,时晏之走到两个侍卫面前,抱拳状似赔礼的模样,“两位姑娘,不好意思,在下这个仆从实在是不服管教,才会如此没有礼貌,让你们见笑了。” “但在下此次前来确实有事情和你们家主说,只是时间间隔短,没来得及跟你们家主说就这样匆忙上门,着实不像样子,还请两位姑娘体谅一下,劳烦你们向纪大人通禀一声。” “如果二位愿意帮在下的话,在下将不胜感激。” 两个侍卫看到时晏之如此诚恳,刚才怼人的侍卫求助似的看向另一个少言寡语的侍卫,略显高冷的侍卫默许似的点了点头,然后怼人的侍卫便对时晏之说:“行吧,看在你这么诚恳替你下属赔罪的份上,我们就帮你一次。” 话音刚落,怼人的侍卫便转身跑开,似乎是去找纪烨,剩下的高冷侍卫只留下一句:“如果家主愿意过来的话,我们会为你打开大门,在这之前,还请公子在门口等待吧。” 高冷侍卫说完就关上大门。 见此,之前因为时晏之警告而退后的裘思德再次走到时晏之的身边,明里暗里上眼药:“这位纪大人府中的侍卫可真是刁蛮,陛下刚才为什么拦下奴才,即使最后不能见到纪大人,也好过您委曲求全,您看您现在这么狼狈不堪地等在这里。” “要奴才说,还不如随便找个臣子作证……” “裘思德,是孤平日里对你太温和了吗?你才这么肆意妄为,想着替孤做决定?”时晏之不等裘思德说完就打断了他,“别打着替孤着想的旗帜,孤的一切决定自有道理,你该做的是遵从,而不是违反。” “一个臣子生出反叛之心……你知道结果。”时晏之威胁性的眯起眼睛,再次警告他。 “……” 裘思德见到时晏之这么危险的模样,立刻像个鹌鹑一样哑了声,为了避免被时晏之抛弃,只能安静下来,抿着唇:“是。” 只是谁都看得出来裘思德心口不一。 时晏之懒得管,只要裘思德不要妨碍到他的行动就好。 等了一会儿,纪府的门才缓缓打开,除了刚才见过的两位侍卫,格外引人注目的是一身红色劲装从府中走出来的女子,女子高高束着马尾,干练精明。 时晏之认出这就是纪烨,毕竟虽然他没有私下拜访过,但在朝堂上经常看见对方,这都认不出来的话,那他还怎么当皇帝。 纪烨看到时晏之,出于臣子的礼仪,迎上去,爽朗豪迈笑了笑:“不好意思,陛下,让您久等了。” 然后她把两个侍卫叫过来,故作教训的姿态数落她们:“这是我们大晏的陛下,知道吗?如果不是人家皇上仁慈,按照你们刚才所作所为,准会被关到大理寺去。” 两个女孩年岁尚浅,并不知道纪烨只是想提醒她们,并不是真的骂她们,因此被纪烨“教训”过后,模样像是焉了的茄子,垂头丧气又怯生生的。 纪烨看到从小培养的两个女孩儿这副模样,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又转过头向时晏之替她们开脱:“陛下,这俩孩子是臣来到京中在路边捡到的,臣当时看她们可怜,便收留她们,如今负责臣府上的安保工作。” “这些年臣确实因为顾念她们的身世所以对她们纵容了一点,才会养成这般没有礼数的性子,但其实她们骨子里是好的,拦着您也是因为臣立下的规矩,不是有意冒犯您。” “如果陛下还是生气的话,那就责罚臣吧,是臣没有看管好自己的人,冲撞了陛下。” 只见纪烨将两手交叠置于额前,低下头弯腰请罪,时晏之脸上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甚至比以往更加风平浪静,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只手抬起纪烨的双臂:“纪爱卿倒是过分谦卑,朕怎么会惩罚有功之臣呢?如果真惩罚的话,倒是显得朕不近人情。” 时晏之说完扫了两眼纪烨身后的两个姑娘,眼底浮现出和蔼的笑意,继续对纪烨说道:“这两位姑娘也是为了遵守纪爱卿的命令,没什么过错,纪爱卿不必自责,相反朕认为纪爱卿把她们教得很好,秉公值守、不畏强权,朕深感欣慰。” 第123章 不错不错,都是国家未来的好苗子。 纪烨听到时晏之的话有些愣神,因为在她记忆里这位君王似乎并不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不等她回神,就听见时晏之开启新话题:“先不提这些虚的,朕此次拜访爱卿,是有件事需要纪爱卿相助。” 看到君王充满信任而深沉的眼神,纪烨坚定地回答:“陛下尽可直说。” …… 从纪府出来,时晏之转身前往青鸟轩,这次他没有再让裘思德跟着他一起前往,而是随便找个理由打发对方回宫。 毕竟……裘思德对待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充满敌视和恶意,这可不好,身为君王身边的近臣必须要懂得分寸、知进退,否则只会有被抛弃的结果,看来裘思德还是不懂,看来他该抓紧时间扶持新的近臣了。时晏之暗自惋惜似的叹了口气。 这次前往青鸟轩,时晏之并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偏门进入,以至于错过陆言熙站在门口抱着那颗鲛人泪焦急地等待的场景。 自从与时晏之分别后,陆言熙对着那一堆为了时晏之拍下的藏品闷闷不乐。 哎,明明陛下当时看起来很喜欢的,可是为什么一样东西都不带走就这样一走了之?陆言熙盘腿托腮,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凝望着一堆稀奇珍宝。 雷厉风行的陆夫人——曾经的江门虎女萧诗颜一进门就看到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坐在那里叹气,转头望向对面的一堆宝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冲冲跑过去揪着陆言熙的耳朵。 “陆言熙,你又出去败家买了这么一大堆破铜烂铁回来?!你是想活生生气死你娘和你爹吗?把你的破铜烂铁收拾干净,给老娘滚出去,今晚你不用回来了。” “哎哟喂,娘亲,疼疼疼……诶,娘,你说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陆言熙被揪得耳朵疼,听到萧诗颜的话,突然脑子灵光一闪,犹如醍醐灌顶一样。 萧诗颜看到陆言熙傻乐的样子,简直没眼看,停下手嫌弃地问:“你想到什么啊?这个年纪不好好读书,净想着混吃等死败坏祖宗门风吗?” 可惜陆言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时晏之,没有理会萧诗颜的话语,解开桎梏后一溜烟往外跑,还没跑多久想起什么,折回来拿上桌上的鲛人泪再跑出去,跑出去的时候顺带反驳萧诗颜一句:“娘,我可没有混吃等死,您老二位等着,我一定光耀明楣。” “真是个不成器的。”萧诗颜望着陆言熙的背影,气急败坏地摇了摇头,悠悠叹口气,随后径直走回屋子里,从柜子里拿出一柄剑,剑身不染尘埃,看得出来经常被人擦拭。 萧诗颜十分珍惜地用手帕擦了又擦,盯着这把剑,房间内再次传来悠悠叹息。 “不知道言熙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如果嫣倾还在就好了。” 于是就有了陆言熙站在门口等待的一幕,很可惜的是,他顺利和时晏之擦肩而过。 …… 时晏之进入后院正厅,耳畔刚好响起女人的声音。 “哟,这不是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吗?怎么舍得来咱们青鸟轩巡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时晏之都还没看清月舒梨,就先摆出轻佻戏谑的笑容回敬对方:“时隔这么久,没想到月老板说话还是这么直接,还真是童心未泯啊,罢了,私底下月老板就叫我公子吧,我可担不起月老板的夸奖。” 随后他才仔细打量几眼月舒梨,一身青色的绫罗裙,手里拿着一把团扇,一双细长丹凤眼,笑意吟吟地望向他,头上的珠宝数不胜数,颇有一种人间富贵花的味道。 虽然名义上他们是上司和属下的关系,但实际上他们却是朋友,不然月舒梨怎么会这么大胆讽刺他一个皇帝? “我听闻公子你昨晚来了青鸟轩看拍卖会?”月舒梨一边磨了磨指甲,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为了找一个人,不过在这次拍卖会上我得到不少收获,比如处理臣子的证据,又比如说……昨晚最后一份拍卖品。”时晏之眼中含笑,另有深意看向月舒梨,“没想到你居然把这个东西都拿出来换钱。” 月舒梨被他这么看得有些心虚,手拿团扇频率急促地不时碰到她的鼻尖,哂笑道:“赚钱嘛……肯定不会嫌弃自己赚的更多。不过我提起昨晚拍卖会是想说你不觉得台上花魁很眼熟吗?” 她前倾身体,试图从时晏之眼中看到惊讶的神情,很可惜——没有,知道这个结果后,月舒梨有些失望地坐回去。 时晏之听到她的话,有些疑惑:“台上那个花魁和我有什么关系?” “哎呀,公子,您真忘了吗?”月舒梨一拍大腿,跳起来连忙回答,“她是几年前你让我收留的那个女孩儿啊。” 听到“几年前”“收留”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时晏之才从记忆里捕捉到一些碎片的信息。 印象中,那是个三年前的冬天,大雪封山,他刚刚说服月舒梨为他做事的时候,在回城的路上,时晏之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赤足缩在地上,蓬头垢面的,看上去格外可怜。 可那双藏在脏兮兮的头发下的眼睛格外明亮,清澈得如同一湾泉水,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时晏之,没有说一句话,却触动时晏之心底的某处柔软位置。 ——“把她也带回去吧,多一笔开支而已,孤还没那么小气。” 第124章 回忆就此结束,对面的月舒梨似乎与记忆中的月舒梨一样,但时晏之清楚地知道,壮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即使保养得再好,也终究不可能和过去的人一样。 “你说那个花魁是当年的小女孩?”时晏之再次询问。 “是啊。”月舒梨没怎么想就点头。 “这就是你当初说的替我好好照顾她?我让你带她是因为你比较好照顾她,但这不是你让她成为花魁的理由吧?”时晏之诧异地看向月舒梨,显然是不给他个理由不罢休的姿态。 月舒梨听到这里,再次惭愧地低下脑袋,随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好好照顾她一样激动地辩解:“这不能怪我,我当初确实是好好照顾她的,我让她去学堂读书,但这孩子读完两年就不念了,缠着我说看我辛苦想帮我分清负担之类的,我不同意的话,她就要继续缠着我。反正咱们青鸟轩卖艺不卖身,只要看管得当,应该不会让她有任何差错,所以我就同意了。” “……”时晏之有些无语,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目的,“算了。月老板,你是否知道宋伏宁此人最近和哪些人关系匪浅?” 月舒梨虽然刚才还沉浸在情绪里面,但拥有最强大的员工素质,一秒之内抽离情绪,迅速切入正题:“你说的是那位徽国公世子?” “是。”时晏之点头。 “哦。”月舒梨缓口气继续说,“据我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宋伏宁此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压根没有社交,如果硬要说可疑的话,有一个人和他产生过交集。” “谁?”时晏之谨慎忐忑地盯着月舒梨,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你的弟弟——时闻钰。” 第062章 时晏之坐在回宫的马车上,脑子不断想着月舒梨的话。 时闻钰那小子和徽国公有关系?虽然对方是他弟弟,但想到原剧情中这小子是炮灰攻,所以时晏之心中已然起了疑心。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似乎一切都可以串起来,徽国公想要扶持时闻钰,于是设计让宋伏宁成为他的君后作为间谍,时闻钰喜欢沈瑾玉,所以想要争夺皇位。 但是——问题是,徽国公为何宁愿扶持时闻钰一个闲散王爷,也不愿尽心辅佐他这个正统帝王? 就在时晏之思考的时候,马车已经回到宫城,只是前面传来马车夫的疑惑的声音。 “陛下,萧将军站在宫城的门口,您要下去见他吗?看起来他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奴才猜萧将军不见到您的话是不会走的。” 这句话把时晏之拉回现实,缓缓睁开眼,随手轻轻一掀就撩开车帘,看清了前面不远处站得格外笔直的披着干干净净的不像昨天那样满身血腥味的铠甲的硬朗男人。 在此之前,时晏之不准备下车,本想叫马车夫从侧门进入,可当他看见萧瑜的时候,心中产生了一个顽劣的想法。 “那就把车停在他身边。” 马车夫照做,拉着马车走到萧瑜的身边。 …… 萧瑜一早就收到时晏之要求他去沧州发赈灾粮的圣旨,这时候理应在前往沧州的路上,可是他心中仍然有一个念头——想要再见时晏之一面。 为了不耽误行程,所以萧瑜是穿着临行铠甲来到宫城外面,长久地站在这里等时晏之,摆明一副“时晏之不来我不走”的架势,周围的侍卫太监见此,顾虑到他的身份,也不敢上前轰走,只能期待萧瑜早点想通早点走。 在这危急时刻,幸好他们的陛下回来了。 气宇轩昂的男人从外表朴素却仍旧掩盖不住一股华贵之气的马车上缓步走来,月白色衣袍越发衬得此人犹如天边月一样高贵而皎洁。 其实萧瑜从听到远处有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开始就知道那人来了,因为时晏之的马车声比寻常马车的声音更轻。 但他不敢回头看,因为一旦对上那人的目光,他将不舍得离去,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也会全数崩塌,所以萧瑜用了全部的力气压抑自己想要回头看的冲动,屏住呼吸,仿佛世界都安静下来,直至那人走来。 “萧将军,你是在等孤吗?” 魂牵梦绕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却让萧瑜感到无比后怕,因为萧瑜清楚这是时晏之即将变得恶毒的预兆。 过去的十几年,每一次时晏之这个表现,结果都是一样的:生气然后故意欺凌萧瑜,无一幸免。 萧瑜在想要不要回头的时候,身体已经替他作出决定,先一步转过头看向时晏之。 ——那是极美的场景。明明是再清汤寡水不过的月白色长衫,却因为眼前容貌艳冠华京的男人莫名有一股濯清涟而不妖的气质。 真漂亮,不愧是——他的陛下。萧瑜看到这一幕,原本充满不甘、迷茫的瞳孔里渐渐被满足包围,微微睁大。 “嗯?”漂亮的男人察觉到他的怔愣,因为萧瑜没听他说话所以神情略显烦躁地皱起眉头,危险地眯起眼睛歪了一下脑袋,由上而下打量着萧瑜,不时发出几声评价的“啧啧”,目光透露着傲慢。 即使再傲慢,但萧瑜在看见时晏之的一刹那,便抛下所有理智,他的眼睛和耳朵只装得下此刻的时晏之,装不下旁人闲言碎语。 不过为了不让时晏之对他厌倦,萧瑜反应过来后,迅速低下头:“臣不该直视陛下容颜,请陛下降罪。” 第125章 “降罪?”时晏之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好笑,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莫不是萧瑜太想留在他身边而找的借口,随后狡黠地磨了磨牙,“孤今日心情不错,惩罚就免了,而且萧将军马上就要前往沧州,孤要是在这时候惩罚,未免显得孤特别刻薄寡恩。” “萧将军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请回吧,如果你已经告别你家人,那也可以直接去沧州。” 时晏之说完后,准备转身回到马车。 这是在明确表示赶他走。意识到这点的萧瑜心底有点失落,不过他并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他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把。 萧瑜在心里深吸一口气,鼓起所有的勇气,对着时晏之的背影说:“陛下……” 时晏之听到这声“陛下”,心里不出所料地笑了,按照他心中预想的那样缓缓转过身面对萧瑜:“萧将军还有何事?” 他就知道,萧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这也由不得时晏之利用这点做文章,只能怪萧瑜经历这么多次战争后却依旧愚蠢罢了,愚蠢到渴望再次得到他的青睐。 “……陛下可否再给臣一次机会?”萧瑜心底没有多大把握,只能尽力一搏,神情黯然销魂却又夹杂着一丝希望。 可能是萧瑜眼睛里的某种情绪确实打动了时晏之,时晏之竟然真的产生怜悯,着实让他晃了一下神,“你想要什么机会?” 再心机深沉的人也会有一天被纯粹的情感所打动,就看萧瑜能不能有那个本事利用时晏之的怜悯留在时晏之身边。 短暂的怜悯不重要,长久的怜悯才重要。 毕竟时晏之是个薄情的人。 能得到他怜悯的人,不多;能够把他的怜悯转化为喜欢的人,没有。 萧瑜得到时晏之的回复后,还有些不可思议,但为了避免时晏之因为看到他的表现而食言,立马回应时晏之:“……请给臣一个能回到陛下身边的机会。” 啊哈,正中时晏之下怀,时晏之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唇,眼中的笑意更甚,如同盛放的牡丹一般迷人:“好啊。不过——” 不等萧瑜兴奋,时晏之慢慢悠悠地公布下一句,眼波流转,勾人于无形中:“孤有新的小狗了,如果你想回到孤的身边,你得让孤看见你的价值。” 话音刚落,时晏之没了兴趣,无情地回到马车内。 属于时晏之的车撵从萧瑜身边缓缓经过,时晏之刚才的话语也如同一把无形的锤子敲打着萧瑜的心。 …… 回到宫中,时晏之要去御书房处理事务,走过漫长的走廊,突然在前面一个转弯的地方看见一个黑影转弯转进鲜为人知的方向。 如果这个黑影是陌生人的话,可能时晏之并不会管,但这个黑影和时晏之记忆里的某个人逐渐重合。 ——时闻钰。 既然是和他的弟弟有关,那时晏之无法做到坐视不管,因为他想起月舒梨的话,而时闻钰通常都是直接来皇宫找他的,压根不会去反方向,可是这次时闻钰却是去的那个早就荒废的地方。 所以时晏之无论是出于对弟弟的“关心”还是出于真相的探寻,都不得不跟上时闻钰。 时闻钰去的地方是他的生母珞贵人生前居住的宫殿,因为许久没有住进新人,这里接近荒废的状态。 杂草丛生,地上出现几道裂痕,几块黛瓦也因为自然损坏掉落在地,如果眼尖的话,还能看见几只老鼠。 不过时晏之必需感谢这处破败的宫殿鲜为人知,让他能够做到即使跟踪别人,别人也发现不了。 时晏之隐匿在宫殿院外的墙壁后,看见时闻钰和一个黑衣人在交谈,因为旁边树木的遮蔽,所以时晏之无法看清黑衣人的面容,只能听到声音,根据音色辨析,时晏之推出这个黑衣人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 在时晏之观察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听到时闻钰难掩烦躁地说:“我说过,我不会帮你们推翻我哥的,你们怎么还来找我,没完没了是吗?” 听到这句话,时晏之欣慰地在心底赞同:不愧是孤的弟弟,这么多年,没白养你。 下一句是黑衣人说的:“小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他不是你哥,相反,他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一旁偷听墙角的时晏之犹如听到惊天大秘密一样瞳孔地震:???时闻钰不是孤弟弟? 想到这里,时晏之想起自己每次看见时闻钰的时候都会由衷感叹时闻钰长得不像他父皇,只不过那时候时晏之把这个归结于时闻钰长得更像他的生母,压根没往这方面深究。 没想到……他的父皇居然被绿了……等等,为什么他这么高兴? “你以为你动动嘴皮子就能让我相信你吗?我怀疑你是想挑拨我和我哥的关系。”——时闻钰。 “小钰,你就算再不愿相信,都改变不了你就是前朝唯一血脉的事实,你的父王是前朝太子,这江山本来就是你们家的,都是这该死的时家,趁着宫中举办宴会起兵谋反,杀了你的祖父祖母、父王母妃。” “如今高坐明堂的小兔崽子他凭什么?和他的父亲一样骨子里充斥着暴戾。幸好我偶然得知太子殿下还有唯一的血脉存活在世上——也就是你,原来当年你的母妃托人把你送出宫,那个原本计划把你送出宫的人却改变计划进入宫中成为一个宫女,为的就是把你和其中一个妃子的孩子交换,以保全你的性命。”——黑衣人。 第126章 得知时闻钰是前朝血脉的时晏之脸色凝重起来:前朝血脉?混淆本朝的皇室血脉?其罪当诛啊。 “那与我何干?我现在只想平平安安地当个闲散王爷,我哥待我很好,我逝去的父皇……也待我很好,我不想成为你们复仇的工具,更不想成为你们伤害我哥的工具。”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其实只是想打着我的名号起兵谋反罢了,如果我答应你们的话,到时候肯定会被你们一脚踹掉,美其名曰‘为复辟前朝牺牲’,进而吸引更多人投奔你们对吧?真是好大的野心。”——时闻钰。 这句话说完后,黑衣人没有再说话,就在时晏之以为是他心虚的时候,听见黑衣人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 “小钰,无论你怎么想,都改变不了我是为你好的初衷,等着吧,我会亲手扶持你登上皇位。等到徽国公府世子将要成为君后的消息之后,我就知道离那一天不远了。” 时晏之:宋家父子俩居然也是前朝势力,怪不得。 可他没想到时闻钰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平静的脸上变得焦急起来:“你说什么?我哥他……要立君后?怎么可能?是你们威胁了他吗?” “是又如何?只要能达到目标就行,更别说是他自己送上门谈交易的,不威胁白不威胁,小钰,你这么急,你不会对他……” 躲在墙角的时晏之一脸惊讶:看来原剧情里的“我”也是因为被威胁才会立宋伏宁为后的,不行,我得赶快回去做一下打算。 这么想着,时晏之准备转身离开,但是因为眼睛不看路,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石子儿发出了声音。 导致那个黑衣人还没说完就因为突然出现的声音中断话语:“谁?是谁?!赶紧给我出来!在这里装神弄鬼算什么东西?” 时闻钰见此,心里转个弯,随便指了一个和时晏之相反的方向:“我听见那个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黑衣人因为时闻钰是他侄子的缘故,就没有怀疑,听到时闻钰的话,立马朝他所说的方向走去:“你先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嗯。”骗你的,怎么可能,如果有机会逃脱的话,他肯定会跑去提醒他哥啊。时闻钰默默在心里腹诽。 等到黑衣人走后,时闻钰朝真正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时晏之这时候早就跑远了,表面上看过去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时闻钰是什么人?心思敏感得要命,很快在地上找到一块香囊。 时闻钰拿起香囊,抚摸着香囊面料,嗯,是万花阁的料子。 香囊上绣着一条龙,黄色的龙。时闻钰垂眸静静盯了一会儿,随后抬起头望向时晏之离开的方向,将手帕紧紧抓在胸前,像是在贪婪地吸吮上面残留的体温,明明他不知道时晏之到底是什么方向。 他的眼睛深沉浓重得像是夜里波涛汹涌的大海,似乎随时都会将人淹没或被蚕食鲸吞。 第063章 回到宫殿后,时晏之喘着粗气坐在床上休息,脑子里一遍遍闪过刚才时闻钰和黑衣人的对话,然后睁开眼睛,脑子只有三个字。 真刺激! 他差点就被人当场抓包,这能不刺激吗?就是太刺激了点,让他的小心脏有些受不住。 等时晏之平复好心情,开始盘算怎么找出黑衣人和他背后的支持者,最后连带宋家父子俩一起清剿。 ——对他心存背叛之心的臣子,用不得也留不下。 时晏之心眼子就是这么小,只要有一次背叛,他就会在心里给这个人贴上终身不再任用的标签,哪怕再有才华,也是如此。 不过话说回来他应该怎样引出那个黑衣人呢? 在时晏之思考的时候,宫殿的大门外响起时闻钰的声音,时晏之听到这个声音犹如ptsd一样,神经紧绷起来,好在对方向他保证:“皇兄,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可以进来吗?你刚才偷听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 但这个“保证”其实从某种方面上来说也算一把悬挂在时晏之头上的刀,只要一天没解决,他就会提心吊胆一天。 出于种种考虑,时晏之还是同意了对方进来:“门没锁,自己进来吧。” 话音刚落,宫殿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拥有一双狭长桃花眼的时闻钰缓步走来。 时晏之远远打量他几眼,果不其然在心中嘀咕道:果然不是亲的,我之前还以为他只是长得更像珞贵人呢,没想到居然是前朝血脉,嗯,那个混淆皇室血脉的人我也一定要抓到。 他不知道的是,时闻钰也在打量他。 他的皇兄每一处地方都长得极好,仿佛是女娲最满意的作品,尤其是那鲜艳欲滴的唇,犹如待人采摘的鲜花一样,一下子就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时闻钰暗下眼神,喉咙饥渴难耐,舔了舔唇。 ——他想亲吻他的皇兄。 这个想法很久以前就埋葬在他的心底,从未跟别人说过,因为他一直知道皇兄就是皇兄,是不可能和弟弟在一起的。 直到最近几天,时闻钰被一个自称是他舅舅的人找上,说他是前朝血脉,要他以前朝名义暗中招兵买马,复辟前朝的荣耀。 可是对于时闻钰来说,江山和时晏之相比,不值一提,与其是权势带来他愉悦,不如说是得知自己有机会和时晏之在一起让他高兴。 “你想对朕说点什么吗?关于刚才的事情。”时晏之懒散抬起眼皮,如同一只刚睡醒的狮子,看向时闻钰的眼中冷淡理智,把一切视作棋盘上的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127章 “不论皇兄信与不信,臣弟从来都没有过与皇兄争抢的想法。”时闻钰为了不因为刚才的事情被时晏之怀疑,即刻双手置于额前,抱拳起誓。 时晏之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走到时闻钰的身边。 他当然清楚时闻钰的性子,从小就对他亲近有加,即使是刚才以为他不在的谈话里也依然保持初心,所以时晏之询问的出发点并不是因为时闻钰。 “皇弟莫慌,朕自然清楚你是没这个心的,可是保不齐你身边的人会有这个心。”时晏之弯下腰在他耳边略显妖魅地吹气,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耳廓感受到来自时晏之的湿润的呼吸声,时闻钰心跳战鼓如雷,身子不由得僵住,耳朵有些痒又有些麻,意识到时晏之话里的意思,像是掩盖自己心里的紧张一样,语速极快,言辞挑不出一点错。 “皇兄想让皇弟做什么,皇弟都愿意付诸行动,哪怕是死……皇弟也赴死。” 时晏之面对他的狂热有些惊讶,惊讶过后轻轻笑了声,手指慢条斯理地划过时闻钰的脸颊:“皇弟何必说得跟明天就要死了一样?皇兄怎么会让你去死呢?只是想让你帮朕做点事。” “刚才的那个黑衣人是谁?” 时闻钰被问到黑衣人,显而易见停顿几秒,小心翼翼地抬眸望向时晏之,磕磕绊绊地说:“……皇兄,您真想知道吗?” “嗯?难不成你之前所说的朕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是假的吗?”时晏之挑了挑眉梢,笑着反问,笑容里满是威胁之意。 “不,这倒不是,只是……”时闻钰迅速否认,面色为难地思考几秒,犹豫不定,最后终于做出决定,深吸一口气,缓缓回答,“那个人……据他所说是皇弟的舅舅,本名……皇兄知道这个信息后应该心里已经猜出来他是谁。” 确实如时闻钰所说的一样,当时晏之得知黑衣人是时闻钰的舅舅时,心中已有成型的猜测。 已知时闻钰是前朝太子的男儿,并且前朝太子有且只有太子妃一人,并无妾室或通房,所以能够在太子男儿面前自称舅舅的人有且只有一人。 ——前朝大将军尹汀。 可是尹汀不是早就死在当初父皇发起的政变中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时闻钰的面前?时晏之皱眉,有些疑惑。 早已死去的人复生……怎么看都很惊悚,虽然时晏之经历过的奇幻事情多了去了,但他并不觉得尹汀是真的死而复生。 恐怕是当年有人把尹汀救出去之后,找了个替死鬼代替尹汀的尸体,反正……当初父皇计算尸体数量的时候,只有尹汀的尸体是浑身焦黑的。 那个人救出尹汀的人很有可能是宋庭粤。时晏之眼神一凛。 “尹汀?嗯,朕知道了。麻烦皇弟去跟你的舅舅说,你想通了,你愿意帮助他。”时晏之语气冷淡。 时闻钰听到这话,震惊地抬眸看他,蠕动着嘴唇开口:“皇兄……您这是为何?” “放轻松,朕不是想让你背叛朕,朕是让你潜伏在尹汀身边当间谍,给朕传递消息。”时晏之见到时闻钰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感到好笑地弯起唇角,“你既然是他侄子,那么他就理应不会怀疑你,所以你是最好的间谍人选。” “……原来如此,皇弟定不会辜负皇兄的信任。只是……皇弟要去潜伏卧底的话,应该就没有时间陪伴皇兄……”时闻钰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自己不能经常进宫看望皇兄,心头不自觉涌起一阵失落。 时晏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平静地回答:“你潜伏卧底也可以经常进宫,你的舅舅应该也很高兴,觉得你可以趁着进宫的时候从朕的嘴里套出情报。” “按照他的想法,朕一开始会给你真情报,当然,就算是真情报也是对朕不痛不痒的,用来巩固他对你的信任,之后你就给他传递假情报。” “好了,走吧,免得到时候你舅舅起疑心。”时晏之大手一挥,显然是在赶人了,随后疲倦地单手撑着额头,眼睛要闭不闭的,似乎很困倦。 ——像是一只优雅而慵懒的猫咪。 时闻钰见此,心里又产生了酥酥麻麻的感觉,虽然他很喜欢时晏之,但也做不出再耽搁时晏之休息的事情。 “……是。” 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时闻钰紧张忐忑地抬起头,发现坐在床上的男人只是靠着窗边扶手就睡着了,心里的酸涩一下子涌上来。 可能只有时晏之睡着的时候,时闻钰才敢上前仔细观赏对方的容颜。 时晏之十五岁成为皇帝,这五年的时间,跟过度拔苗助长一样,从青涩懵懂的少年成为大权在握、深不可测的帝王。 没有人知道他付出什么,但是时闻钰清楚。 他的皇兄付出了健康。 自从时晏之登基以来,每晚为了批阅奏折,原本就稍显病弱的身体日渐消瘦。 他的皇兄付出了眼泪。 当年他的皇兄会因为大臣不听自己的话而偷偷躲在宫殿里哭泣,会因为看到百姓的气哭而难过。 如今他的皇兄即使看见别人被乱棍打死,眼睛都不眨一下,成为唯利益至上的人。 别人都害怕皇兄,可是时闻钰不怕,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时晏之为了保护自己作出的伪装,他的皇兄依旧是他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亭亭青松的模样。 他的皇兄是为了他们才会这样,他又怎么能嫌恶皇兄? 第128章 他的皇兄太累了,明明自己也是刚刚弱冠的少年,可却为了这江山,为了他和懿欢的未来,总是把自己折磨到病榻上,每天都需要靠药支撑。 每次见到皇兄的时候,皇兄都是如此的疲惫,每次见到皇兄这个样子,时闻钰心里都情不自禁心疼起来。 时闻钰见到时晏之在梦中都皱着眉头,有些心疼地伸手抚上他的眉心揉了揉,最后竟鬼使神差在时晏之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眼神里充满爱意,虔诚地看向时晏之,像是神明忠诚的信徒。 他的皇兄真好看,睡着的样子也很好看,真希望……皇兄能够早点发现他的爱意,又希望皇兄不要发现他的爱意。 时闻钰有些悲哀地想:即使不能被皇兄喜欢又如何呢?只要他在皇兄的心里和别人不一样就行,他希望他的皇兄永远快乐。 …… 眯了一小会儿,时晏之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被子,他没有去管是谁给他盖的被子,因为这在时晏之心里不重要。 而且都不用他细想,他也知道是谁做的,弟弟给哥哥盖被子,很正常的亲近行为,用不着时晏之费心劳神思考一大堆,结果到最后屁用没有。 说到“弟弟”,时晏之想起自己好久没有去看望懿欢,正好现在没事干,这么想着,时晏之身体便首先作出反应。 在前往懿欢宫殿的路上,时晏之耳朵敏锐地捕捉到旁边传来稍显可怜的呜咽。 谁在哭?听声音好想是个男孩?时晏之显而易见皱起眉头,但他此刻不想多管闲事,毕竟只是个男的而已,用不着他费心费力。 时晏之继续往前走,可是耳畔又传来拳打脚踢、拳拳到肉、布料摩挲的声音,考虑到他本人的名声,宫内绝对不能出人命,不然他暴君的名头就坐实了啊。 因此时晏之不得不跟着声音走过去,走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里,正好赶上几个杂役对着一个身材偏瘦的似乎营养不良的少年殴打的场面。 当然,时晏之不会做出话本子里立刻出手制止的动作,而是藏在墙后面观察,看看那个被欺负的少年究竟是为什么被欺负,如果是咎由自取的话,他要是救了,不就是养虎为患吗?时晏之才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远处殴打声隐隐约约停了下来,传来仆役的声音。 “你一个狗杂种,也配与我们争夺在圣上跟前侍奉的机会,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配吗?” “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的狗杂种,还敢妄图窥视天子龙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叫我们陛下长得好看呢?不然也不会让沈统领、江首辅等多个位高权重的臣子变成陛下的裙下臣。如果我有那个机会,我也想被陛下看上。” “那倒是,但是这个狗杂碎根本不配窥视陛下容颜!只会平白玷污陛下的眼睛!” 莫名被夸了一顿的时晏之心情挺好:虽然他们打人不对,但一个个都很诚实嘛!朕的魅力果然很大。 啊不对,他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带偏呢?他是来救人的啊。听完刚才几个仆役的对话,时晏之大致理清思路。 这个少年之所以会被殴打,大概是因为得到可以跟在他身边侍奉的机会,被这几个人嫉妒。 时晏之叹了口气:看来孤长得太好看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不过这和孤有什么关系?被打的又不是孤。 想清楚后,时晏之考虑到自己不方便亲自出面,就随手叫来路过的侍卫。 …… 几个仆役还想殴打少年的时候,远处传来制止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偷懒不做事吗?快点去做事!不做事的话,我就把你们都通禀给陛下。” 人果然是欺软怕硬的,几个仆役听到侍卫的话后,脸色立马变得苍白,讨好地向侍卫笑笑:“没干什么,我们就是休息一下,马上就过去,好说好商量,侍卫大哥别把我们告到陛下那里去。” “那你们还不去干事?快点!” 话音刚落,几个仆役灰扑扑地一溜烟儿和侍卫一起离开了。 等到他们离开后,原本藏在墙后的时晏之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被欺负得满身伤痕的少年身边。 少年头发乱糟糟的,看不清面容,只是直觉告诉时晏之少年应该长得还不错,或者说是很不错,不然也不会遭到别人嫉妒。 走到他面前时,少年似乎察觉到了时晏之的视线,像是面对疑似敌人的幼年狼崽一样,用力往后缩去,警惕又怯生生地抬起头,没有说话,那双干净而清澈的眼睛却无声告诉时晏之他在害怕。 出于一种新奇的感觉,时晏之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轻笑出声。 “你可以自己站起来吗?” 第064章 南宫樾被几个人打得失去意识,都是靠着本能用双臂护着脑袋,几度让南宫樾觉得自己怕是到了阎王殿,可是身上的疼痛和淋漓的鲜血却不断提醒他——他还没死。 真想就这样一死了之,或许死后就不会感受到疼痛了。南宫樾自嘲地想。 他当然想死,可他不能死,他还有仇要报,他还有蛊要解。一想到这些,南宫樾不得不提起精神,无论如何,即使是咬牙也要坚持。 突然,原本落到身上的拳脚消失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也没了。 南宫樾苍白无力地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心想:难道我已经到了天堂? 第129章 像是为了实践似的,南宫樾用力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是疼的。 南宫樾有些吃惊地再揪了一把,确认他确实没死,然后开始疑惑那些人怎么突然就停手不打了,因此南宫樾原本埋下的脑袋抬高了一点,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容貌昳丽的华服男人缓步朝他走来,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树荫照下来,映在男人的脸上,像是为男人披了一层薄纱。 那双黑色的瞳孔被照得出现淡淡的黄色的光晕,犹如琥珀一样,很好看。 可是南宫樾见到这种传说级别的大美人,心里首先出现的不是欣赏,而是害怕、紧张,他害怕美人会像跑掉的三个人一样欺负他。 尽管似乎是那位美人救了他,但是南宫樾此前有过太多的惨痛的教训,不得不防,用力往后一缩,警惕地看向那位美人,垂落在地上的手中装满了泥沙。 如果美人是坏人,南宫樾就扔沙子给他,给自己争取逃跑机会。 美人靠近的每一步,都犹如南宫樾心中战鼓敲下的每一声,看着美人越来越近,他心中萌生出的一种紧张不安的念头越来越明显、强烈。 就在快要把沙土扔出去的时候,美人开口了。 “你现在可以自己站起来吗?” ——他的嗓音冷静、理智,如同没有生命体征的机械。 明明美人的话语是那么冷酷、严苛,但是当南宫樾听到他的话的时候,心脏却不可抑制地急促跳动,原本疼痛难忍的身躯似乎也因为他的话不那么疼痛,似乎身上的伤口也因此有愈合的趋势。 南宫樾不由自主地呼吸一滞,愣愣地眨了下眼睛,随后才略显迟钝反应过来,生怕对方生气似的,急忙点头:“可……可以。” 像是为了证明他能独立站起来一样,原本装满沙土的手悄无声息放下沙土,撑着墙壁缓慢站起,不过到底是受伤过重,维持站姿略微吃力,只能通过倚靠墙壁才能避免摔倒。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南宫樾想朝美人露出一个笑容,证明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结果下一秒就因为一只腿被别人打瘸了,走路摇摇晃晃的,所以在他向美人走去的时候一下子控制不住重心,濒临跌倒的边缘,幸好当时他扶到墙壁,才勉强没有在美人面前失面子。 即使差点就要摔倒了,南宫樾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美人有没有因此对他厌恶,于是他带着满头大汗也要抬起头向美人示意自己没事。 只不过刚刚抬起头的瞬间,南宫樾看见原本站得还挺远的美人向他走来,然后在他怔愣的目光下,美人弯下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你身上伤口挺多的,用这个药膏,不会留疤。” 不等南宫樾回过神,美人就已经重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嗤笑一声,带着戏谑意味,显然是在逼他站起来:“你还要坐在地上多久?” 虽然理智告诉南宫樾站起来好一些,但南宫樾还是因为美人刚才的话有些小小的难过,不过当他看见手里的白色瓷瓶时,那一点小小的难过也不见了,心里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缕缕的甜蜜。 美人虽然很凶,但他只是嘴硬心软而已,还是很好的。 南宫樾像这样把自己哄好,重新扶着墙壁站起来,感激地说道:“谢谢您,请问我可以得知您的名字吗?虽然我现在还没什么出息,但我总有一天会有出息的,我想到时候报答您。” 呵,报答?时晏之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轻佻地打量一下这个太监全身。 破破烂烂的衣服,蓬乱犹如乞丐的发型,这么一个看上去自己都需要被帮助的人说报答他?报答一个俯仰众生的帝王?真好笑。 不过考虑到维护对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时晏之并没有直接说出来,毕竟人家起码还有颗懂得感恩的心,如果他非要打击对方,只会让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善良的人。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问别人名字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时晏之略微玩味地抱胸,傲慢地抬起下巴,掀起眼皮。 在别人眼里,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但在南宫樾眼里,这是赤//裸//裸的勾引。 美人眼角下的那颗小痣似乎在跳舞,一颦一笑皆牵动他的心神,那红润饱满的唇一张一合,像是在等待他的亲吻……啊呸,他怎么能这么想,美人救了他,他却想恩将仇报,实在是……小人所为! 南宫樾想要控制自己看向时晏之的视线,可是目光还是牢牢被时晏之性感的喉结吸引。 好想咬……南宫樾羞愧地低下了头。 听到时晏之询问他的名字,南宫樾原本不假思索就会脱口而出的名字却不知为何停在嘴边,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回答:“南樾。” 南宫樾这个名字……早就随他的满门湮灭于火海,如今活下来的只不过是一个叫做南樾的身体残缺的小太监。 时晏之不知道他的内心戏这么多,得知他的名字后,默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不动声色勾唇,转了转眼珠:“南樾……你确定你想报答吗?” 南宫樾当然很想报答他,毕竟是他救了自己,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下一秒,南宫樾看见时晏之从腰间取下一枚类似令牌的木牌扔给他,因为是时晏之给他的,所以南宫樾注意力十分集中地接到那枚木牌,格外珍惜地用衣服擦擦木牌,然后抱在怀里。 第130章 和木牌同时到达的还有时晏之略显戏谑、散漫的声音。 “带着它去找裘思德大太监,他会给你安排事务的,有它在,你不会再被欺负。” 话音刚落,南宫樾眼睁睁看着时晏之转身离去,离开的时候只给他留下一句。 ——“不要让孤失望啊,南、樾。” 脑子不断盘旋着这句话,同时南宫樾又联想起前面的种种迹象,都在验证他此刻心中的念头—— 离开的美人其实是当今的圣上,当初把他家全家抄斩的先帝的男儿。 得知这个真相后,南宫樾竟有些无法直视手中的木牌,原来他所谓的救命恩人其实是他杀父仇人的孩子,而他居然对这个仇人之子动了心,何其可笑? 这一刻,南宫樾心中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悲哀、自嘲。 因为太过震惊,南宫樾顺着墙壁滑落下来,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恨什么,该怨什么,眼神麻木、涣散,无力地仰头望向天空,随后闭眸,一滴眼泪无声地划过脸庞。 可能是对自己的怨恨更多一些,急于找到发泄的途径,发现手中有块冰冷坚硬的木牌,又想起了他刚才的蠢事儿,一时冲动把手中木牌扔了出去。 木牌被扔得很远很远,落地时发出清脆响声,南宫樾本来是想就这样一走了之的,可是到最后他还是不争气地再次起身把那块木牌捡了回来,还格外珍惜地用衣服擦了擦沾上泥土的木牌。 他果然还是无法狠下心……南宫樾暗自自我嘲讽似的扯出一个苦笑。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而且……他喜欢仇人之子并不影响他报仇这件事。南宫樾只能这样自暴自弃地想着,试图缓解心中的罪恶感。 …… 时晏之走到时懿欢的宫殿,发现没有人,以为是时懿欢又在和他玩捉迷藏,于是时晏之装作生气的样子撇嘴:“懿欢,你快点出来啊,不然要是等我亲自来找你的话,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责备,我可是会真的惩罚你。” 依然没有人回应。 “懿欢?你再这样,哥哥可要生气了。”时晏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过此时并没有想太多,还是试探性的向宫殿四周看了看。 奇怪,懿欢平日里虽然调皮捣蛋了一点,但也没有这么不通事理,难不成……时晏之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不安从何而来,想着关心则乱这个道理,只能强行压制住对懿欢的担忧,冷静下来,走向殿外寻找。 在寻找懿欢的时候,时晏之心乱如麻,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说看不惯他的江湖中人故意掳走懿欢来威胁他,比如说朝堂上敌对阵营的人想用懿欢牵制他。 唯独没有想到—— 他的侄女只是独自一人偷溜到御花园里玩耍,哦不,不止一人,懿欢身边还有一个陪同她的大人——赫连岚。 想破脑袋地去想懿欢会出现在哪里的时晏之心里略有些无语地看着远处的御花园内正在嬉戏玩耍、追逐打闹的一大一小两个人。 看她玩得这么高兴,就想到自己刚才花了那么多时间找她,结果自己却成了冤种。 时晏之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并没有主动上前打破气氛,他就想看看他们能玩到什么时候才发现他的到来。 好在没有让他等很久,赫连岚就先发现了他,看到他的那一刻,赫连岚神采奕奕地望向他,露出属于小狗专属的微笑:“陛下!” 他这一喊,连带着时懿欢也发现了他。 六岁的懿欢小朋友看到向来对自己很好的舅舅此刻一脸阴沉地盯着自己,有些害怕地躲到赫连岚身后,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时晏之,仿佛试图通过装可怜麻痹时晏之。 “赫连叔叔,舅舅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啊?” 如果不是时懿欢拉了拉他的衣角,恐怕赫连岚还一脸傻狗样子地看着时晏之,蹲下身朝时懿欢露出温和的笑容安慰她:“嗯……我猜陛下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你看你舅舅平时对你是不是特别好?好到我都快嫉妒你呢。” 时懿欢听到后想了想,想起舅舅确实对她很好,点了点头。 “是啊,所以你不要因为你舅舅心情不好的样子害怕他,他很爱你的,你看你偷跑出来这么几个小时,你的舅舅为了你连公务都搁置下来,赶快去跟他道个歉吧?”赫连岚用我讷河的语气一步一步引导时懿欢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让她不要害怕时晏之。 时懿欢大抵是年岁小的缘故,听完还有些愣愣的,云里雾里的,一会儿看向时晏之,一会儿又看向赫连岚,疑惑地问道:“舅舅真的不会惩罚我吗?” “惩罚肯定会有的,毕竟你偷溜出来这么久,不惩罚的话,你舅舅他作为一个皇帝也很难办,你要理解你舅舅,知不知道。” “哦,我知道了。” 虽然时晏之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时懿欢从赫连岚身后走出来,心里还是有些高兴,不过他也担心时懿欢会不会因为他太高兴而害怕自己,所以装出冷静严肃的模样喊她:“懿欢,过来。” 时懿欢虽然看到时晏之还是一副严肃的模样有些害怕,但因为赫连岚刚才的话并没有泄气,咬咬牙走了过去。 自知是自己偷玩出去让时晏之这么着急找她,时懿欢就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只好像乖乖挨训的学生一样垂下脑袋,站在旁边等待时晏之的责备。 “舅舅,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这么担心,我也不该因为你心情不好的样子害怕你,舅舅你想怎么惩罚懿欢都行,就是……能不能别打屁股啊?我都这么大了,要是被打屁股,宫里的宫女姐姐又要笑话我了。”六岁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与时晏之讨价还价。 第131章 如果不是看她还是个孩子,眼神还这么真诚,时晏之真的会以为她是故意来呛自己的。 看着眼前稚嫩的女孩,时晏之想起自己那个年纪轻轻就早逝的姐姐,幽幽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时懿欢的脑袋:“舅舅不会打你屁股的,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说完,他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轻轻屈指一弹时懿欢的脑门,“这是你今天偷跑的惩罚,你知不知道你吓死你舅舅了。” “哎哟。”虽然不疼,但时懿欢还是装出被打疼的样子捂住被打的额头,眼神愤愤地看向时晏之,赌气似的说,“不跟舅舅玩了。” 时懿欢刚说完,就不管不顾地跑到时晏之身后的宫女身边,拉着宫女走了,嘴里还嘟囔着:“我和宫女姐姐们玩去,舅舅再也不要期待我会给你好脸色。” 时晏之知道她是孩子心性,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老父亲的欣慰,目送时懿欢远去。 第065章 等到时懿欢走远后,远处的赫连岚见缝插针走到时晏之的面前行礼:“赫连岚见过陛下。” 时晏之不复刚才面对时懿欢的温存模样,神情端庄肃穆,语气冰冷,真·公事公办:“这件事情你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吗?” 赫连岚因为时晏之突然冷下来的态度,心里有点难过,但也无法表露出来,只好收敛笑意,作出严谨恭敬的样子回答:“在下并不知道公主为什么偷跑,在下只是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碰巧撞见公主在湖边玩,为了避免公主落水,在下只能借由陪伴玩耍的名义引导公主远离湖边。” “哦,真的吗?”时晏之看向赫连岚的目光中带着些审视意味。 “千真万确。”赫连岚不知道自己在听见时晏之怀疑的话时花了多大功夫才忍住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像是为了向时晏之表忠心一样,赫连岚在后面补充一句,“在下不敢有任何欺瞒。” 时晏之静静注视着赫连岚这副谦卑乖顺的模样,心情格外好,不动声色勾唇,许久才缓缓开口:“嗯,干得不错。下不为例。” 赫连岚清楚时晏之说的“下不为例”是指他带时懿欢在御花园玩的事情,垂下眼眸,并没有因为时晏之前面的“干得不错”而感到高兴。 时晏之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他……赫连岚心中晦暗不明。 时晏之可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闲散地走到桥上,俯视着湖里游动的鱼,见赫连岚还杵在那里,大抵觉得自己一个人无聊,便主动叫赫连岚过去,目光疏离而高高在上:“你不过来吗?陪着朕应该是你们每一个人的荣幸。” 赫连岚被时晏之主动叫过去还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既然是时晏之叫他,他当然要过去,似乎是生怕时晏之觉得他慢然后换个人,连忙跟上去:“陛下,您叫在下过来是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来找懿欢的时候才发现朕也好久没有好好散过心,陪朕说说话吧。”时晏之凝望着湖里的鱼,面色平静,但赫连岚不知为何从中看出些淡淡的忧伤,“皇帝……从来都不是好当的,得到至高无上权力的同时也会失去自由、亲情、友情……” 陛下一定很疲倦,真想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正大光明拍拍他的肩膀。赫连岚出神地想。 可惜……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如果可以的话,朕真的很想变成湖里的鱼,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荡漾。”时晏之从赫连岚手中接过面包,把面包撕成面包屑,随后扔进湖中喂鱼,“幸运的话还能得到别人的投喂。” 赫连岚看到他这幅模样,有些心疼,想要安慰几句但又想到自己没什么身份,只好换了个措辞:“陛下似乎为一些事情所困?” “罢了,说这些干什么?聊点放松的,赫连殿下,孤看你刚才和懿欢玩得很开心,你很喜欢小孩子?”时晏之放下手中剩下的面包,侧头歪脑袋,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凡的事一样,询问赫连岚。 “……算是吧。” 赫连岚不知道时晏之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进一步走到时晏之身边,拿起时晏之放下的面包,眼神专注地撕成面包屑,目光中交错着些温柔,像是把他对时晏之的喜欢都倾注到面包里面,再把面包屑撒进湖里。 日落余晖倾覆在赫连岚的身上,有种慈爱的光辉闪闪发亮,时晏之恍惚间竟然从他的身上看到他母后的影子。 母后……时晏之莫名感到鼻腔酸涩起来,眼神也不由得被怀念浸透。 赫连岚并不知道时晏之通过他在怀念自己的母后,被这么看着脸颊微微发烫,羞得脸都红了,移开视线,自顾自地说:“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没怎么被好好对待,所以看到小孩儿的时候下意识就想哄她开心。” “小孩子真的是一种可以治愈人心的生物。” “孤想起来赫连殿下到大晏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还适应吗?想家吗?”时晏之回过神,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光,试探性的询问他,“想家的话,孤可以送你回去,也可以帮你登上皇位,不过……” 时晏之还没来得及说出他的条件,就看到赫连岚听到他的话后脸色变得越发苍白,像是为了让他心安一样,强硬地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赫连岚谢过陛下好意,不过我现在过得很好,也不是很想回去,家里……应该也不是很想让我回去。” 第132章 “……”你不回去,我怎么实施我的计划啊!你可是我在那边唯一的人质……啊呸,人脉。 在时晏之有新的好用的棋子之前,目前的棋子绝对不能被废弃。 当时晏之听到赫连岚的回答时,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时间,戏谑地抬起眼皮:“是吗?那你也不想回去看看你的姐姐吗?” “孤听闻瑶怜王姬下个月就要去南部的云滔国和亲了……”时晏之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你不想看她的最后一面吗?” 不出时晏之所料,赫连岚听到“瑶怜王姬”四个字和“和亲”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垂落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颤抖,身体也渐渐开始颤抖。 可是即便赫连岚内心是如此焦灼,可他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乐观豁达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姐姐她不会希望我回去的,我回去的话对她来说才是更灾难的,至少……现在我不能回去。” “不过……赢崖是我的家,我终究是要回去的。到那个时候,我会亲自接回我姐姐。” 时晏之原本有些失望,以为赫连岚真的这么玩物丧志,直到他听到后面一句话的时候,心里才重新产生兴趣,目光饱含赞许地看向赫连岚:不错不错,不愧是孤看中的赢崖未来皇帝,有志气。 …… 眼见时晏之身影逐渐远去,赫连岚转头望向夕阳所在的方向,眼神坚定,因为那里有他的故土——赢崖。 就像他对时晏之所说那样,赫连岚知道自己迟早都会回去,因为他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等他处理完这些事情,他还会回到时晏之身边。 …… 时晏之与赫连岚告别后回到御书房,才批阅几份奏折,就感到一阵疲惫,不由得用手揉了揉眉心,试图放松一下,当然,都是事与愿违罢了。 因为精神和物理上的疲惫,所以时晏之急需找到其他东西填充自己消耗的能量,正好裘思德从门外端来一碗汤药。 “陛下,该喝药了。” 时晏之盯着那碗药,抬眸看了看裘思德,“裘思德,有没有一个拿着孤木牌的太监找你?” 裘思德的脸色因为这句话稍显焦躁,甚至还因此阴沉下来,但很快平复下来,保持平静的状态回他:“那人是陛下看好的吗?” “算是吧。以后他就在你身边做事。不要让孤失望。”时晏之察觉到裘思德的异样,眼神幽深地注视着裘思德,悠悠回答。 最后的那句话其实是时晏之对裘思德仁至义尽的提醒。 希望对方不要再做些小动作吧。 被时晏之这般注视,那股令人胆寒的感觉又爬上裘思德的脊梁,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对南樾的嫉恨。 不过这些负面的情绪并不好在时晏之面前表露,裘思德只能保持温良的模样应声:“好的,陛下。” 就在裘思德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时晏之叫住他:“把江衡光叫过来,顺便给他带句话,上次的点心孤很喜欢。” 血液的咸涩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裘思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甘、失落充满了心房,不知何时咬破下唇,涌现出鲜血充盈他的口腔,嫉妒如同蛊虫一样啃食着他的心脏。 但是无论裘思德是嫉妒南樾还是江衡光,他始终不能表现分毫,因为他知道时晏之不会喜欢看到别人负面的情绪,只会觉得他易怒虚伪,从而换掉他。 时晏之面对别人对他的爱意或是别人因为他而争得头破血流,只会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最后以一句“孤又不喜欢他们,凭什么为他们的生死买单”结尾。 “好的,奴才遵命。” …… 不出一炷香时间,时晏之刚刚喝完药、放下碗的瞬间,江衡光就带着一个包袱走进御书房,那个包袱不用多想就知道里面包的是几天前时晏之吃过的草药糕点。 既能调养身体,又能解决嘴馋,不愧是朕宫廷中的首席营养师……啊不,是朕的首辅。时晏之看着江衡光手中的包袱,满意地点头。 江衡光身形挺拔如松,眸色清雅冷傲,面对时晏之的时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羞赧,进入御书房后,首先把那个小包袱恭恭敬敬地摆放在时晏之的桌上,再后退一步:“臣见过陛下,愿陛下龙体康健无恙。” “嗯,爱卿有心了。”时晏之回答倒是敷衍,拆开包袱的手却停不下来,说话的间隙就已经将一块糕点拆吃入腹。 “陛下此次召见臣有何大事?” 时晏之干脆利落吃掉所有糕点后,擦了擦嘴,慢吞吞起身走到窗前,作出一副悲春伤秋的模样:“没什么大事,只是孤看着庭院里的花草树木春去秋来、春盛秋衰,看着蜉蝣渺小却愿撼大树,看着蝉生命短暂却奏响世间绝唱,突然就有些感叹。” “短短几载,孤就从幼童变为君临天下的帝王,明明感觉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变了。”时晏之看着窗外繁茂昌盛的大树,苦涩地扯出一个笑,“时间真是一把摧残人的刀。” 江衡光看着眼前的时晏之,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脑子闪过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为一句:“陛下,珍惜当下,共勉未来才是您应该想的。人终究是要死的,就看人死前提供的价值有多大罢了,陛下,您的身后是万千百姓、天下苍生,您注定比寻常人伟大,也注定比寻常人付出更多。” 说着,江衡光终于走上前,为时晏之披上一件大氅:“您的身体金贵,要是感染风寒,臣会于心不安。” 第133章 “没有谁的生命比谁更金贵,也没有谁注定比谁伟大,只要都是对生活充满热爱、炽热地活着,都是一种伟大。”时晏之侧过头,明明眼里并不是往常的那般冷淡,却让江衡光由身到心感到敬畏,“孤的生命和她们并无不同,孤只是恰好是个皇帝而已。” “孤自幼疾病缠身,即使用无数珍贵的药物堆积到现在,那也是从阎王手上偷来的光阴,孤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可是懿欢还那么小,孤还没有为她铺好路,孤不想死。” 江衡光闻言心痛难耐,伸出手想要抚摸他,但最终也只是停在半空中,随后垂落下来:“……陛下不会死的,陛下会好好活着的。” 时晏之对此只是轻嗤一声,“孤比谁都清楚孤的身体,如今叫你过来,是因为看你身世清白,年纪轻轻就官拜首辅,想让你在孤因为一些事情所以不在朝堂或者去世的时候能够为懿欢撑腰,不要让她被欺负,替孤安定好朝堂局势。” “不要让孤的江山改朝换代。” “江首辅,你可以答应孤吗?” …… 几天后,殿试结果出来,傅拾羽果真成为状元,御史中丞纪烨当朝列举出工部侍郎薛归棠的诸多罪状,薛归棠供认不讳,被罢免官职,押入天牢。 因此工部侍郎之位空缺,帝下诏令傅拾羽担任工部侍郎,念及懿欢公主到了识字的年纪,让傅拾羽担任懿欢公主的太傅。 又顾念徽国公年事已高,在朝中并无官职,女婿又被押入天牢,为了补偿他,便允诺国公世子为未来君后,封后大典将于开年后举办。 第066章 当天晚上,时晏之将要熄灯休息的时候,手都还没有碰到油灯,火焰瞬间熄灭,宫殿归于一片漆黑。 以时晏之的敏锐程度,很快意识到这是有人暗中捣鬼,这时宫殿外又传来“呼呼”的风声略过的声音,白色的窗户纸掠过漆黑人影,那人影迅疾如风。 时晏之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眼神一凛,随后不动声色地勾唇。 其实当他看见灯火熄灭的时候就已经有隐隐约约猜测,刚刚一闪而过的黑影只是更加肯定他的想法。 时晏之坐起身体,两脚着地,双手撑着床面,披散着长发,眼神犀利而冰冷,对着空旷的宫殿喊了一声:“阿诺斯,孤知道是你捣鬼,别躲了,没意思,有什么想说的就站出来……” 话音未落,时晏之就被一股劲风扑倒在床上,随后身上出现未知的重量,双臂被对方桎梏。 虽然宫殿内黑漆漆的,看不清身上是谁,但时晏之凭直觉猜出身上的人是阿诺斯,因为对方身上有一股很臭的味道……鱼腥味。 时晏之即使看不见阿诺斯的面容,也能感受到在黑暗里他炽热得似乎要把自己吃掉的眼神,笑容里的调侃意味渐浓,眼底一闪而过残忍的神色:“阿诺斯,这么野蛮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的海底,这是孤的皇宫。” 阿诺斯视力很好,看清了时晏之脸上冷酷的神色,有些忌惮,但又因为时晏之勾人的音色,呼吸不由得一滞,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占时晏之便宜。 “陛下,您知道我爱您,所以您为什么要立别人为君后?”阿诺斯痴迷又病态地盯着时晏之俊美的脸庞和光滑皎洁的脖颈。 时晏之听他说完,只觉得好笑:“你消息打听得还挺快,哦,孤忘了,只要有水的地方,皆是你的耳目。不过——孤立君后,与你有什么关系?” “阿诺斯,不要对别人的人生有过分的占有欲。”明明时晏之是被阿诺斯压制的那方,说话的时候却端的完全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不怒自威,叫阿诺斯大脑短暂呆滞,“因为你在别人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东西。” “好了,阿诺斯,孤不想再和你玩过家家的把戏,松开孤的双手。” 这句话把刚才片刻愣神的阿诺斯拉回现实里,他紧紧攥着时晏之的手腕,明明处于上位,却像一头画地为牢的困兽,红着眼眶,将脑袋埋在他的锁骨与脖颈间,用力蹭了蹭,嘶哑着嗓音低声问他:“可是您当初拒绝我的时候不是说过不会和别人成亲吗?又为何此刻要和别人成亲?” “孤的想法岂容你猜测?孤想成亲就成亲,当初拒绝你本来就是因为孤不喜欢你才这么说的。阿诺斯,人……鱼应该向前看,挂在一棵树上是没有好下场的。”时晏之此刻脸上已经略有些烦躁的神色,并不想解释什么,只想迅速解决阿诺斯。 “……陛下就这么不愿意接受我吗?宁愿和别人也不愿和我?”阿诺斯的情绪本就处于崩溃边缘,时晏之的好言相劝根本不起作用,反而让他彻底陷入自己的世界,声嘶底里地冲时晏之低声怒吼,“他有什么好的?难道我不能给您吗?” 时晏之对他的声音已经疲倦,冷淡地看着阿诺斯发疯:“你要理由吗?好,孤给你。其一,你是妖,孤要是和你在一起的话,孤不要江山了?其二,你能给孤什么助力?海洋势力?对孤有用吗?” “根据以上两点,你对孤没有任何作用,又凭什么希望孤会选你?” 趁着对方短暂的愣神,时晏之攻其不备,挣脱阿诺斯束缚,一脚把他踢下床,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微乱的衣衫,神情自若,就跟被阿诺斯扑倒之前一模一样。 他的目光中透着令人不可直视的高贵,衬得阿诺斯刚才的行径越发可恶,在他眼里就像一只渺小的蝼蚁一样。 第134章 阿诺斯被踢一脚,回过神,站起身捂着被踢中的胸口,那双诡异的绿色竖瞳里充满不甘心。 “您对我这般厌弃,又是打,又是骂,您不怕我杀了您的未来君后吗?”阿诺斯收敛起那抹不甘心,状似不经意,妖冶笑起来,那双眼睛紧紧盯着时晏之。 却不料时晏之听到后,觉得更好笑,探向阿诺斯的视线不乏有嘲讽之意:“孤以为你跟在孤身边这么久,早该了解孤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天真,竟然觉得孤会因为别人而妥协?你不会以为全天下的人满脑子都只有恋爱吧?” “你想杀就杀,孤大不了就是再找一个势力雄厚的君后。就算你把他们都杀了,孤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的阿诺斯愣在原地,他好像一直以来都自动默认是这样。 可能是因为鲛人一族难以繁殖,所以每一代鲛人都被灌输恋爱是最重要的,一生只能爱一人,喜欢谁就主动争取,心上人有心上人,就把对方喜欢的人干掉,让心上人只能选择自己。 但——这里不是海洋,这里是人类社会,与他们鲛人一族不同,人类结成伴侣关系是可以没有爱的,甚至这一辈子都可以不谈恋爱,因为在人类的眼中利益是最重要的。 这着实让阿诺斯的世界观受到冲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裘思德的声音:“沈统领求见。” 随着裘思德那道阴柔而尖锐的声音落下,殿外又传来一道让时晏之格外熟悉的声音。 大概宫殿真的不隔音,即使离得这么远,时晏之都能遥遥听见。 “陛下,您真的是自愿立徽国公世子为后吗?确定不是有人逼您吗?如果有人逼您的话,微臣愿意替陛下找出这人的证据,也好过陛下委曲求全。” 听到沈瑾玉的声音的时候,时晏之缓缓眯起眼睛:这难道就是原著文案上主角受淋雨的场景吗? 哇,没想到他都这么用力扇动蝴蝶翅膀,结果却误打误撞和原著的情节对应上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巧,实在是太巧。 时晏之都想恶意满满地揣测是不是背后的写书人因为他觉醒这件事而生气了,所以才会让他兜兜转转回到最初的起点,为了让他清晰认识到他就算他觉醒也是没有用的。 如果不是时晏之仅存的理智控制住他,可能他真的要这样阴暗地揣测了。 不过……这样不是更有趣吗?觉醒以来他做这么多事情,剧情走向却巧合般的与原著重合,就像是在对他说,世界上真有命运二字,可是——时晏之向来都不信命。 时晏之这么想着,眼神显得更为风流而理智。 “让他滚。”时晏之从不认为原文中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从不为了改变原文结局而纡尊降贵讨好另一个甚至称得上是自己舔狗的人。 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说话的时候语气比平常训斥别人的时候更加咄咄逼人。 殿外沉默了瞬间,沈瑾玉像是不死心似的又对着宫殿大门喊道:“陛下,如果微臣今日见不到您,是不会走的。” “……”蠢货,他身边一个个的都是什么级别的蠢货,为了一点情爱就要死要活,他们娘知道他们这么不争气吗?时晏之气得简直要吐血,如果不是生气不好,他早就大发脾气,眉眼间充斥着一股戾气和烦躁。 因为时晏之刚才注意力全在外面的沈瑾玉身上而被忽视的阿诺斯本来就有些不爽,此刻察觉到时晏之对外面跪着的那人十分无语的情绪,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 可能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看见时晏之对别人和自己一样甚至还不如自己,阿诺斯没来由感到高兴。 阿诺斯自嘲似的笑了笑,眼里充满苦涩:“看来外面那个人和我一样惨,都是被您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败犬罢了,可是我们却出奇一致,都是那么一如既往、自欺欺人地爱着您。” 时晏之本来心里就够烦了,听到阿诺斯的话更烦,皱起的眉头加深,朝他冷声呵斥:“闭嘴。” 阿诺斯见他生气,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跪在外面的人,识趣地立刻闭嘴。 这些人就不能让他安心休息吗? 随后宫殿外靠近的地方传来裘思德的询问声:“陛下,沈统领不愿离去……” 可能是好久没发脾气,时晏之近日积压的怒气有点多,刚好遇到一个爆发点,像吃了火药一样对着宫殿外的裘思德说:“这也需要孤下命令吗?要你有何用?他爱在雨中跪着就让他跪着,最好一辈子别起来,正好孤最近想在门口修一座石狮子。” “好……陛下别为了这点小事气坏身体,沈统领也是不识趣得很,一点都不懂得体谅陛下。”裘思德应声的时候还特别茶言茶语。 “你也滚。” 发完怒气,时晏之果真感觉胸口轻松了不少,宫殿外也因此寂静下来,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刚处理完沈瑾玉那档子事,时晏之这才继续把注意放在阿诺斯身上。 “阿诺斯,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怎么,你也想被孤骂吗?”时晏之好不容易稳定心神,并不想因为别人再次动怒,他可不想因为这些闲杂人等真的气坏身体,那就亏大发了。 阿诺斯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但考虑到时晏之此刻因为刚才的事情正气头上,觉得自己还是别撞时晏之的枪口上,于是刚到嘴边的挽留的话语默默被他咽回去。 第135章 他的那双滚动着深沉欲望的绿色眼眸意味深长地盯着时晏之看了一会儿,千言万语都汇聚在这一眼里,最终都化为一声笑:“陛下,我会让您爱上我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晏之都还没来得及嘲讽他,或许阿诺斯自己也知道这句话一点都经不起推敲,才会刚说完就跑得无影无踪。 只给时晏之留下一团白烟。 第067章 第二天下早朝后,时晏之想着去探视一下时懿欢的功课情况,免得她又趁机跑出去玩,于是时晏之轻车熟路去了时懿欢的寝宫。 除了考察侄女的功课之外,时晏之也有去找傅拾羽的原因。 既然是自己阵营的人,总得为自己做点事来彰显他的忠心吧?不然时晏之怎么可能完全放心呢? 时懿欢的寝宫离时晏之的宫殿很近,可能是当初时晏之为了方便照顾时懿欢,便让时懿欢搬到离他最近的宫殿里。 刚走到宫殿的门口,时晏之还未踏进去,听到里面传来傅拾羽字正腔圆的诵读课文的声音,其中交杂着时懿欢稚嫩的娃娃音。 林籁泉韵、抑扬顿挫、洋洋盈耳,对于时晏之来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听觉盛宴。 时晏之不由得放轻脚步缓缓走进宫殿,本来专注教书的傅拾羽偶然抬起头发现了时晏之的身影,停下走动的脚步,下意识想要行礼,却被时晏之以噤声的手势制止。 只见时晏之摇了摇头,傅拾羽明白他的意思,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朝他点头示意,继续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念书。 时晏之其实是想静心观察自己侄女在没有自己守在旁边的时候学习效率怎样。 看着时懿欢乖乖坐在书桌面前,梳着双垂髻,粉雕玉琢得像个泥人娃娃,可爱得很,一看就是遗传了姐姐的美貌,时晏之有些欣慰,眉眼间充斥着和蔼的气质。 然后下一秒,他听见自己的侄女瓮声瓮气提问傅拾羽:“夫子,听您说了那么多关于英勇先烈的故事,学生心中自然对他们很是敬畏,可是您所说的故事里为什么很少出现贡献突出的杰出的女性人物呢?” “难道在那么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只有男子做出了贡献吗?学生不认为如此,舅舅手下有女官,舅舅经常跟学生提起那些女官的事迹,那些女官有的英勇善战、性情豪迈,有的博学多才、性情温和。 除了这些女官,学生身边的宫女姐姐们也很厉害,她们会给学生讲好多外面的事情,知道谷物丰收,会在私下里讨论朝堂之事,还会给学生做衣服。” 时晏之闻言,愣了愣,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侄女年纪小,还不懂这些,所以从来都没有跟她讲过特别深奥的大道理,只想让她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可他没想到他记忆中那个有点淘气的孩子却可以从稀松平常的名人故事里得出与众不同的观点,还能和现实生活联系起来。 虽然时懿欢尚且是个幼童,但她什么都知道,对人世已经有一个初步的印象。时晏之清晰地认识到他的侄女已经开始长大,暗了暗眼神。 不过这样也好,时懿欢是他钦定的储君,早点有这种觉悟,早点做好成为孤家寡人的准备,对她好,对国家更好。 可能早熟会让她变得敏感、带刺、锋芒毕露,虽然时晏之不太忍心看到时懿欢过分敏感,但总比傻乎乎得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强吧? 想到这里,时晏之满意地笑了。 不愧是他的侄女,未来要继承他的衣钵的人。 被问到的傅拾羽有些无奈,他当然可以回答,但这个问题涉及的方面太复杂,时懿欢目前尚且年幼,可能听完就忘了,并没有太多解释的必要性。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有另一个人在场,这个人还是时晏之,傅拾羽可以选择拒绝,但难保时晏之对他印象不会变差。 变差……那可不行,傅拾羽默默在心里摇头,自动否决拒绝的方案。 于是傅拾羽在极短的时间内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出一个合理解释:“怎么说呢?因为在你舅舅之前,女子甚至都不能出门,更别提做官,自然没有机会被记录,你的舅舅一直都在为让她们在历史上留名而努力。” “女子有了读书的机会,有了做官的机会,甚至不用被婚姻嫁娶束缚一生,这些都是因为别人在负重前行,其中有你舅舅,也有你所说的女官、宫女们。” “殿下,你能想到这里是好事,也正说明世界在进步,说明你舅舅付出的精力是值得的。”傅拾羽温和地浅笑着回答,“等你如你舅舅所愿那样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你便拥有改变话本子上、说书人口中还有百姓内心观念的能力。” “让这个世界真正变得美好,不再有冤假错案,不再有特权阶级,创造一个真正平等的世界。” 时晏之听完傅拾羽的话,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没想到对方也正好看向自己,倒不显得尴尬,只是有些意料之外。 不过很快这点意外也转瞬即逝,傅拾羽只是眼含笑意朝他轻轻点头,他也回敬似的点了点头,视线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迅速移开。 时懿欢在听到傅拾羽的话后,若有所思地思考一会儿,随后双手托腮,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嗯,学生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不让舅舅失望。” 啊,好侄女,懂得心疼她舅舅了,没白疼你。时晏之有些感动地想抹眼泪,结果发现没有眼泪。 第136章 嗯,观察完之后,该轮到他这个舅舅登场了。 “是谁在说不要让孤这个舅舅失望啊?”时晏之轻佻地眯起眼,玩味地打量着时懿欢,不紧不慢地开口。 时懿欢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转头,随机应变地甜甜喊了他一声:“舅舅!” 话语出口的瞬间,时晏之立刻感觉怀抱里多出个人的重量。 哦,是他的侄女兴奋地站起来扑到他的怀里。垂眸望着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自己腰间的侄女,时晏之实在做不到推开的动作。 没办法,他侄女太可爱了,谁会拒绝一个六岁的可爱的小女孩的示好呢?反正时晏之做不到,做不到能怎么办?不怎么办,宠着呗。 “舅舅,我一定会好好跟着傅夫子学习的,我一直都记得您对我的良苦用心,不会让您失望。”时懿欢抱着时晏之的腰,抬起头向时晏之发誓,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时晏之。 时晏之拍了拍时懿欢的肩膀,放缓语气:“舅舅知道,你能这么想,舅舅很高兴,不过在你没有能力之前,舅舅希望你在外面……尤其是在那些臣子面前不要表现出来,舅舅不想你因此被伤害。” “嗯。” 其实在时懿欢扑向时晏之以前,傅拾羽看到他们舅侄关系和睦还挺欣慰,但是当他看到时懿欢扑向时晏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虽然说他们是舅侄,拥抱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只是抱一抱而已,但为什么傅拾羽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呢?他应该还没那么小心眼到会去嫉妒一个小女孩吧?可是还是好酸啊。 冷静,傅拾羽,你得冷静下来,他们是亲人,他们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再说了,他是你的君王,是你的上司,你本就不应该对他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无论是怎样的想法,都是罪过。傅拾羽不断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进行心理暗示。 好不容易安抚下自己躁动的内心,傅拾羽就看到时晏之面色无常地牵着时懿欢的手向他走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还特意弯下身露出温和的笑容对时懿欢说:“懿欢,舅舅要和你的夫子说一些事情,你先去外面找宫女姐姐玩,不要乱跑,不然舅舅会生气的。” 时懿欢不知道舅舅所说的“一些事情”到底是哪些事情,只知道舅舅说的话都是好的,她应该听从,愣愣地点头答应,然后往殿外跑去:“好的,舅舅。” 等到时懿欢走远,时晏之才恢复平静的神色面向傅拾羽,语气放浪形骸:“傅大人,孤耽误你一点时间可以吗?” 虽然时晏之对他和对时懿欢的态度不同,但傅拾羽听到时晏之主动和自己说话,还特意支开时懿欢,刚才好不容易建立的思想建设再次崩塌,深情款款的眼睛迎上时晏之的视线:“臣愿闻其详。” …… 两人入座棋局的两侧,时晏之装作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棋子,脸上带笑,眼底深不可测:“傅大人,可记得之前招揽你的时候孤对你说过‘你只需要为孤做一点事’吗?” 傅拾羽神色谨慎,不敢有任何怠慢,心性敏感多疑,聪颖过人:“臣自然记得,这么重要的一天,臣难以忘怀。陛下的意思……是指有事情要吩咐臣去做吗?” “聪明。不愧是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孤就爱和你们这种聪明人说话。”说话的间隙,时晏之已经云淡风轻地把对方的棋子吃了。 可惜傅拾羽却把重点放在“你们这种聪明人”上,眼眸不由得低垂:陛下之前是不是还对别的“聪明人”说过这句话? 这种比较极端的想法还是少数,傅拾羽只是稍微难过一会儿便很快回过神来,聆听时晏之的下一句话:“你听说过宋庭粤吗?” “徽国公?他有什么可疑之处吗?陛下尽管直说,无论陛下想让臣做哪些事情,微臣都不会有怨言,微臣不会对外说出半个字的。”傅拾羽手执白棋,堵住时晏之刚刚落下的黑棋的路径,眸光诚恳而坚定,比星光更加灿烂,像是簇拥着教皇、守卫神明的骑士。 “他确实有可疑之处,不过孤现在没证据,需要你帮点小忙。”时晏之说完或许是怕对方觉得自己是让他做不好的事,特意解释道,“放轻松,不是让你杀人放火之类的。” “只需要你最近走动的时候多加留意宋庭粤和朝中的哪些大臣走得近,这些大臣中又有哪些最近有没有入账的财富进库。” “如果你完成得好的话,你所能到达的高度远不止于此。” 话音落下,时晏之的最后一枚棋子悄然落入棋盘。 时晏之垂眸看着棋盘上最后的结果,不出所料地朝傅拾羽笑笑。 ——黑棋胜。 第068章 时晏之返回御书房的时候,还没走到门口,就远远看见门口处背对着他的裘思德和南樾在两相对峙。 至于时晏之是怎么认出与裘思德对峙的人是南樾?眼前容颜妖冶华贵的男人完全不像是昨天被欺负得很惨的小可怜儿,大概是因为那双眼睛太特别吧。 太过清澈纯净的一双黑眼。 即使时晏之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能通过周围凝重低沉的气氛猜出绝不是好事。 裘思德高高抬手,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到南樾的脸上,面对这种下人自相残杀的事情,作为上司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时晏之下意识加快步伐走过去。 却不料,还没等他走上前,就注意到南樾在裘思德举起手的那一刻垂落在身侧的手就已经暗暗发力,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副人人可欺的模样,低垂着眉眼,怪叫人怜惜。 第137章 那双可怜无辜的眼睛里分明藏着滔天的恨意。 时晏之见此挑了挑眉,眼里满是狡黠的趣味:看来对方不用孤拯救。 因此时晏之停顿下来,准备看看南樾该怎么独立脱身,不过……南樾似乎看到了他,那双翻涌着刻薄冷意的眼眸逐渐变得楚楚动人,原本蓄力的手也垂了下来,老老实实地挨了裘思德一巴掌,还颇为柔弱地摔倒在地上。 目睹全过程的时晏之:居然还是一朵白莲花?啧啧,真是难为他当个太监了,应该让他去做官为自己做事的,看来孤是不得不出面惩治裘思德了。 时晏之也不知道该说裘思德是蠢还是坏,这种勾栏瓦市的小伎俩都能让他气昏头。 作为一个呆在他身边好几年的太监,连这点心量都没有的话,就算没有南樾,他也不会让裘思德继续下去,因为时晏之不会让蠢货呆在自己身边。 虽然他同样看不上南樾的龌龊手段,但比起南樾,他更想处理掉裘思德,这种蠢东西只会徒劳弄脏他的眼睛。 于是时晏之只能装作渣男贱女话本子里的渣男,大步走上前,语气要多义愤填膺就有多义愤填膺,看不出任何嫌恶:“你们在干什么?” 话出口的时候,时晏之刚好听见南樾坐在地上装可怜地抬头望向裘思德:“大太监,奴才与你无冤无仇,奴才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你如此针对?” 随后南樾还特别夸张地尖叫了一声,看向身后的时晏之:“啊,是陛下……” 时晏之暗自在心中以怜惜的口吻点评裘思德:输给他,你无需自卑,一个菜鸟级别的怎么能和稍微精进一点茶艺的相提并论呢?不过裘思德不是原文炮灰攻之一吗?就这?连路人甲都比不过…… 咦,等等,如果裘思德没了,下一个大太监肯定会是南樾啊,人家长相也不是路人甲啊,所以说原文中的炮灰太监攻该不会是…… 想到这里的时晏之犹如晴天霹雳,也就是说他马上就要把自己的亲信换成炮灰攻啦?哈哈,他现在可以选择包庇裘思德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自己都已经“看到”裘思德在打压比他位分低的太监了,按照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果硬要包庇的话……如果不怕让裘思德又缠上他的话,大可如此。 罢了,就这样吧,他已经躺平了,哈哈,这皇帝谁想当谁当去。 还是裘思德声音把他拉回从思考现实。 当裘思德在同时看到南樾大惊失色的尖叫和听到近在耳畔的时晏之的呵斥时,刻入骨子里对时晏之的话惧怕迫使他迅速转身,惊慌失措地跪下来行礼:“奴才见过陛下,奴才只是见这个小太监送东西怠慢无礼,就想着呵斥他几句,没想冒犯龙颜。” 时晏之看着陪伴自己好多年的太监这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冷不丁发出一声轻笑:孤还真是捡破烂的一把好手啊,什么人都敢用。 还不等时晏之开口,南樾就先替裘思德“求情”,还有意无意垂下眼眸,发出几声低低的抽噎,生怕别人看不出他被人欺负了:“是的是的,陛下,这不能怪裘大人,是奴才自己做得不好,裘大人只是好心教导奴才而已。” “……”这也太茶了吧,高,实在是高。 不过这茶又不是对着时晏之茶,他管这么多干什么,将计就计顺着南樾递来的橄榄枝,显而易见地皱起眉头:“别装了,你刚才推这个……南樾公公的时候,孤都看见了,裘思德,你最好给孤一个解释,实在不说的话就只好去大理寺录口供了。” “如果你现在解释,孤或许还能降低责罚,比如说只是把你逐出宫,看在你这些年尽心伺候的份上,孤还是能给你一笔养老金的。” 中间提起南樾的时候,时晏之因为想不清名字具体是什么,所以卡壳了一瞬,这不能怪他,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有大把的人在他面前路过,如果都要他记得的话,那他就不用活了。 而跪在一边的南宫樾显然就不那么好受了,救自己的人是杀父仇人之子就算了,还差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这让南宫樾怎么不难受?不过再难受他也只能憋在心底,隐忍匍匐在时晏之的脚边。 裘思德看见时晏之这副冷淡的模样,心彻底凉了,完了,什么都完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没有了。 可他还是不死心似的问时晏之:“陛下,您当真心意已决吗?” “嗯?怎么,孤作何决定需要你质疑?”时晏之挑了挑眉,狡黠地笑出了声,歪着脑袋看向裘思德,带着天真的残忍,“裘思德,在孤耐心没耗光之前尽快说,孤的耐心是有限的。” “砰砰”,当看到时晏之朝他笑的时候,裘思德心跳迅速加快,没出息地再次愣了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并没有回答时晏之的问题,而是苦涩一笑,看向时晏之,眼里是无尽悲凉:“说了……陛下就能宽恕奴才吗?” 裘思德的内心早就有了答案,但他想从时晏之得知这个答案,哪怕只是比他心中想的那个好上一点点,对于他来说足够了。 可惜时晏之连安慰都不会,说出的话冷酷又直接,一点机会都不给,眼睛都不眨,脸上洋溢着烦躁之色:“这不是很明显的吗?你做错事情为什么要孤原谅?不要再说废话浪费孤的时间了,孤没那个时间陪你们玩过家家。” “好的,陛下,奴才知道您的意思了,奴才不会再劳烦陛下,以后也不会再让陛下不安。 第138章 奴才辜负陛下对奴才的厚爱,毫不廉耻地仗着陛下对奴才的几分怜悯出于嫉妒然后有恃无恐地恶意攻击其他人,终是落得个咎由自取的下场。 陛下当初交给奴才的掌印放在奴才的床底下,这个身份……奴才也理应让贤。” 裘思德一边说着,一边把朱砂帽摘下,安安稳稳放在地上,然后重重地磕三个头。 随后他抬起头眼含悲泪地看向时晏之,反而笑了:“陛下,这三个头是奴才报答您的知遇之恩,当然奴才也知道肯定无法还清的,到下辈子奴才再继续还吧,奴才来世再侍奉陛下。” 时晏之看着裘思德又是脱帽又是跪下磕头说些煽情的语言,心中自然也有些触动,毕竟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对方好歹是陪伴自己好多年的人,没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不过所有的温情都只是短暂在他的内心停留,最终时晏之只是暗暗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你不犯蠢的话,孤也不会把你废了。 就在时晏之以为结局会是裘思德出宫养老的时候,下一瞬间裘思德做出了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情。 ——裘思德飞快站起身扑向一旁的石柱,用力地用头撞上石柱! 就在裘思德刚刚说完报恩的话之后,不到半柱香时间,连暗自惋惜的时晏之和暗自窃喜的南宫樾都来不及作出反应的情况下,裘思德就这么直直地撞上去。 当场血花四溅,脑浆迸裂,都飞到时晏之脚边了,时晏之只顾着震惊地看着头部不断冒出血液的裘思德,哪里察觉得到脚边的脑花。 南宫樾只是想使点小心眼逼迫裘思德给自己让位而已,哪里想过真的杀死对方吗?虽然好像不是他杀的,是自杀,但到底有些心有余悸。 鲜血从裘思德脑袋溢出,给在场的两个人都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过了很久,做好思想工作的南宫樾才小心翼翼地缓缓走过去,走到裘思德的身边,探查他的鼻息。 没有生命气息。 意识到这点的南宫樾回过头望向时晏之摇了摇头,似乎又想起自己是白莲花人设,于是立刻装出被裘思德死去的消息吓得惊魂未定的样子跳起来,特别夸张地惊叹:“哎呀,裘大人他怎么死了。” 南宫樾还好意思跑到时晏之的身边询问:“陛下,这该怎么办啊?” 时晏之平静地注视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在说“你是觉得孤是傻子吗?那么明显的变化都捕捉不到,孤就在这里静静看着你演戏”。 像这样两相对峙许久,南宫樾终于明白时晏之刚才只是在配合他演戏,方便他顺理成章换掉裘思德而已,收敛了脸上白莲花的表情,眼神锐利,神情锋芒毕露:“裘思德死了,陛下打算怎么处理他的尸体,随便找侍卫埋了吗? 还有——裘大人死后悬置出来的掌印太监之位……陛下该如何处理?短时间内就要找个身家清白、对自己忠心的人很难吧?” “所以呢?你这么说是想向孤推荐你自己是吧?从你陷害裘思德的时候不就想清楚了吗?”时晏之看着白莲花终于露出锋利的爪牙,危险地眯起眼睛看他,“或者说从你知道孤是皇帝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你想取代裘思德上位。” 南宫樾面对时晏之的试探并不退缩,也没有委婉谦虚,而是先发制人,戏谑地勾唇笑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时晏之:“既然陛下早就看清了奴才的想法,又为什么要按照奴才的想法把裘大人逼死呢? 陛下身为一个皇帝,就算他做错了事,不也可以包庇吗?可是您选择配合奴才,选择站在奴才的这边。” “您是奴才的共犯。不过奴才想问您一句,为什么?” 时晏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多时发出一声低笑:“孤的事情哪有这么多原因,不过正好是因为最近看他不爽,正好你给了孤这个把他换掉的机会,说起来你不应该感谢孤吗?感谢孤没有站在他的那边。” “本来孤以为自己除了裘思德没有可用的人,没想到你比裘思德更好用,那么——裘思德的位置就由你担任吧,这对于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不是吗?”时晏之犀利地嘲讽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裘思德屋内的掌印以后就属于你了。” 时晏之说完就冷下脸往御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命令南樾,“叫侍卫把他的尸体拖到乱葬岗埋了,再叫宫女反复清理这里的血迹,孤不想在宫里见到晦气的东西。” 第069章 自打时晏之进入御书房以后,就因为处理桌上的奏折忙得焦头烂额,不知不觉黑鸟吞噬了金乌,黑夜代替了白昼。 暖黄色的灯光映照着时晏之俊美立体的侧颜,时晏之单手撑着额头,眉眼间充斥着一股疲倦的感觉,眼神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繁多杂乱的奏折,下笔如有神,孜孜不倦地批注。 倏地,夜色渐浓的窗外飞来一只浑身青翠欲滴的头部一抹紫的小鸟,好似戴着一顶紫色的毡帽。 小鸟停在窗台边缘静静地观察了时晏之好一会儿,才叽叽喳喳地叫起来,扑棱翅膀,飞到桌上,试探性的走了好几步,凑到时晏之跟前。 时晏之从小鸟停在窗台边缘的时候就注意到它了,因为这只鸟是皇室为了通信专门饲养的,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他小时候就见过它很多次,也经常喂他东西,所以当小鸟停在窗前的时候,时晏之以为它只是来找自己玩的,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139章 直到小鸟飞到他桌子上的时候,时晏之才抬起头看待小鸟。 修长如玉的手抚摸上皮毛光滑的鸟,时晏之神色自若,还有几分玩笑的心思对小鸟说:“青筠,你今日飞过来是想告诉我什么消息吗?” 小鸟有名字,叫青筠,还是他姐姐取的,和姐姐关系最好,从雏鸟开始就很亲近他的姐姐,通人性,开灵智。 是的,它听得懂人话,也会说人话。 自他姐姐去后,青筠像是继承他姐姐的心愿一样,一直守护在时晏之的身边。谈起这个,时晏之再次想起他的姐姐,眸色不由黯淡几分。 于是下一秒就从这只小鸟的口中发出了稚嫩如幼童的语言:“舒梨姐姐叫我过来告诉你,现在青鸟轩每天都有一个身穿华贵锦衣的男人坐在楼中最显眼的位置,一坐就是一天,他还总是耷拉着张脸,要不是长得还可以,都可以去当门神了。” “所以?”时晏之闻言不以为意,挑了挑眉,“与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那个人手里怀里揣着的当天给你拍下的鲛人泪啊,还总是明里暗里向墨妤姑娘打听你的消息,当然肯定没成功就是。毕竟除了你自己、舒梨姐姐还有我之外没有人知道青鸟轩实际是你的产业。”青筠虽然没有形体,但时晏之仿佛从中已经看到它对自己的埋怨的眼神。 时晏之其实起初就有了一些想法,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他心里并没有确定,直到刚才听见“鲛人泪”的时候,他终于确认天天守在青鸟轩的人是陆言熙。 毕竟时晏之上次在青鸟轩与陆言熙聊天的时候就发现对方或许对自己有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按照以往的直觉判断,陆言熙在此之后很有可能会通过各种途径寻找他,所以……在青鸟轩等待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不过时晏之虽然知道是陆言熙,但他并不觉得这值得向他通禀,不就是一个人坐一天吗?有什么值得说的?实在困扰的话把他赶走就行。 “他做了什么违反大晏纪律的事情吗?”时晏之笑意轻飘飘的,眼底兴趣盎然又深情款款,让青筠不由得感觉像是踩在云端上,突然就忘记自己本来要说的话。 卡壳了一会儿青筠才略微焦躁地说:“那倒没有,可是他明确影响到青鸟轩的生意,好多进来的客人看见这么一尊丧门星杵那儿都不敢进来了,你不知道,这阵子对门的花楼有多高兴。你就说管不管吧?当然这是你自己的产业,你实在不想赚钱的话,那我就不说了。” 听到“赚钱”两个字,时晏之脸上的笑意才稍微收敛一点,神情冷静,眼神深邃,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钱,当然是要赚的。不过……总得给我点时间处理吧,你看,我这里还有一堆奏折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晏之把桌上的奏折推到青筠面前,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怪可怜兮兮的。 “那行吧,大忙人,要不是你姐姐叫我看着你,我才不管你。你想好怎么处理的话,就用老方法叫我,我全天有空,不像你。”青筠一边损时晏之,一边扑棱着翅膀准备去青鸟轩通知月舒梨。 “是是是,辛苦你啦小青鸟,有劳你陪伴我这么久。”时晏之拍了拍青筠头顶的紫色翎羽,刚想低下头处理奏折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 既然时闻钰不是他亲弟弟的话,他的那个当初被狸猫换太子的血亲去哪儿了?操作这件事情的宫女又去哪儿了?等等,陆言熙的祖母当初好像就在宫中做女官。 思及如此,时晏之叫住青筠:“青筠。” “嗯?你不处理这些奏折了?想清楚怎么处理那个人了?”刚刚起飞的青筠回转一圈,重新飞回时晏之身边,还像是恶作剧似的盘旋在时晏之上方许久才落在时晏之的肩上,疑惑地开口。 “要处理这些奏折,但我想起来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陆言熙帮一个忙。”时晏之的眼神冷静而充满锐气,直直地看着青筠。 青筠很少看到时晏之露出这个表情,起初玩味的心态变得正经严肃起来:“那你是想叫舒梨姐姐帮你牵线搭桥?想清楚约哪天吗?别和你与其他相好约定的时间撞了。” 果然青筠还是不能故作老成持重的样子,前面都还说得好好的,最后一句直接就露出爱开玩笑的本性了,语气轻佻至极,调侃着时晏之。 时晏之对于它的调侃只是笑笑,颇有无奈的味道:“好了,别开我玩笑了,我最近又没什么相好,去和月老板说一声吧,我看明天下午就是一个好日子。” “既然你已经想好约定的日期,那我就先走了。” “嗯。”话音刚落,青筠再次折腾翅膀,只不过这次不像第一次,是真的飞走,时晏之微笑着目送青筠离去。 等到青筠离开后,时晏之缓缓起身走到窗边,静静地凝望着夜空下的庭院,眸色深沉。 …… 时晏之出宫的时候只带了个太监,嗯,南樾。 这次带南樾出来也是他试探的环节,想看看南樾会不会像裘思德一样也沉不住气,如果是的话,他正好可以换下一个太监。 和上一次一样,时晏之依旧戴着一副面具,只不过面具的款式不同,是墨绿色的上面描摹着水波纹的玄铁打造的覆盖住整张脸的恶鬼式面具。 茂密繁多如藻类植物的黑发倾泻而下,一身暗红金色纹路的衣袍,那双厌世清冷的眼眸如暗中藏着的冷箭,冰冷而锋利,与面具相辅相成,倒真是有个恶鬼的模样。 第140章 为了不掩人耳目,南樾穿的不是宫中太监服,也没有戴上太监专用的朱砂帽,而是一身极其朴实的布衣,倒是符合他与时晏之两个人的身份设定,仆从和少爷。 不过即使只是粗衣麻布,一旁的路人仍然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人和她们不一样,就算是随从,那也是贵人的随从,就算是狗,那也是贵人的狗,是路过的她们无法企及的高度。 人人平等……终究是空谈,即使上位者有心改变,但底层者也早已在浮沉黯淡的人世间迷失初心,变得麻木不仁。 在她们的潜意识里,人生来就是分为三六九等的,这是自古以来给她们灌输的思想和教育,短时间内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 马车缓缓停靠在青鸟轩的门前,南樾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地替时晏之撩开车帘,脸上充盈着笑容,主动伸出手:“公子,请。” “嗯。”时晏之身为帝王,早已习惯别人的殷勤照顾,没怎么犹豫,就将手放在南樾的手上,借助他的手稳稳当当从车上走下,走下后自觉拿开了手,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青鸟轩,像是一件很平常的司空见惯的小事一样。 只有还在原地的南宫樾暗暗回味手中刚才时晏之留下的温度,因为时晏之一下车就抽回了手,所以本来因此心底窃喜的南宫樾有些失落。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时晏之刚刚碰过的地方,眼底似乎在滚动某种情绪,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不过这样的分神也只是一瞬间,南宫樾很快反应过来,跟在时晏之的身后,仅仅落后一步进入青鸟轩,寸步不离。 即使有人察觉到他的异样情绪,南宫樾也能用他们本来就是上下从属关系,仆人跟着主子不让对方迷路,很正常。 进入青鸟轩以后,时晏之这么招人注意的打扮一下子就引起在场所有人注意,不过她们都没有联想到时晏之身上,只当作是某个不想被家人知道到这里玩耍的公子哥儿。 这样正好方便时晏之行事,管事见到时晏之,确认不引人注意后,立马来到时晏之身旁,压低声音:“陛下,与您约好的人在二楼的‘翠岚’包间。” 时晏之闻言,略微点头,便一刻不停朝二楼走去:“嗯,孤知道了,你去忙吧。” 走到二楼名为“翠岚”的包间,时晏之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停在门外,转身吩咐南樾:“你就守在门口,不要让人进来,没有孤明确且必须的指令,不准行动,不准进入这个包间。” “是,陛……公子。”在时晏之威胁的眼神下,南宫樾温顺地回答,垂下纤长的眼睫,却像是满肚子坏水的狐狸又在捣鼓什么阴谋。 时晏之凝望着他这副看似温顺实则桀骜的表情,略一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看向南樾的眼神里就包含他对南樾的警告。 希望南樾能敏锐捕捉到吧,毕竟他可不想又换一个大太监,聪明人又不是大街上随便就可以找到的。 第070章 “翠岚”,室如其名,一眼望去全都是绿油油的色彩,时晏之进门就看见离门最近的地方摆着正在燃烧的月麟香,一股如同兰薰桂馥的清香飘入时晏之的鼻腔。 香薰旁边还放着一盆长得很好的含羞草,见到他时都不好意思得收拢叶子,害羞得低下头。 整个居室幽远而静谧,让时晏之都情不自禁怀疑管事是不是说错地方了,陆言熙所在的地方怎么会这么高雅而安静呢? 然后下一秒时晏之的疑心就被打消,因为当他一进入屋子,本来背对着他的坐姿端正清雅的白衣男子迅速转过身,看见时晏之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对上白衣男子也就是陆言熙的目光,时晏之不禁在心中咂嘴:陆言熙……果然是不可能安静下来的。 陆言熙并不知道时晏之在心里对他吐槽,完全陷入再次见到时晏之的喜悦中,要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原本都要放弃了。 结果天不绝人路,青鸟轩的老板亲自接见他,主动替他牵线搭桥,还说今天他就可以见到时晏之,当时虽然陆言熙也是半信不信的态度,但是他并没有其他的路径,只能赌上这一次机会。 可以说陆言熙今天来赴约完全就是一场豪赌,幸运的是,他赌赢了!他真的重新见到了时晏之!那个老板没骗他! 陆言熙高兴得直接跳起来,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抱上来,时晏之毫不犹豫地认为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陆言熙站起来的时候就会走过来抱紧他。 事实上,陆言熙也确实是想起时晏之的身份,刚上前一步就立马退回安全的距离,脸上的笑容都稍微收敛了一点,低下头抱拳行礼:“景瑜侯之子参见陛下。” “嗯,私下里就别在乎这些规矩,叫公子就行。”时晏之虽然刚刚在心里吐槽了一大堆关于陆言熙的话,但他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三两步跨到木凳坐下,将能止小儿夜啼的恶鬼面具随意地放在桌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侧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陆言熙,似乎他才是等待的那个人。 陆言熙倒是不介意这些,毕竟时晏之能来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听到时晏之的话,像条哈巴狗似的屁颠屁颠坐到时晏之的对面。 “陛……公子,自从上日一别,你的英姿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对你甚是仰慕,这些天我都拿着上次给你拍下的鲛人泪等在这里,因为我觉得如果你还喜欢鲛人泪的话,肯定会再次来找我,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总归是让我等到了。” 第141章 陆言熙神情略显羞赧,脸上多是傻里傻气的表情,眼睛亮晶晶,动作笨拙地从衣服拿出鲛人泪,递给时晏之以前还用衣角擦了擦,生怕鲛人泪被弄脏,“说好是为你拍下的鲛人泪,我就一定会给你。” 时晏之垂眸看着陆言熙的手上的一颗鲛人泪,鲛人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是时晏之的注意力却被陆言熙的手吸引了。 比起上一次略显粗糙不少,陆言熙拿东西常用的手指上多了几处薄茧,时晏之不由得挑了挑眉,打量了几眼面色稍显急促的暗地里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裤子的陆言熙。 然后时晏之伸出手接过鲛人泪,不过与其说是接受,不如说是试探,他试探性的摩挲了几下鲛人泪。 温热的。 时晏之猜测陆言熙可能经常握着这颗鲛人泪啊,这也没办法,谁叫陆言熙只有鲛人泪可以睹物思人呢?没想到陆言熙还真是很喜欢他啊。 即便如此,时晏之也不准备接过鲛人泪,一方面是因为宫里多得是,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本来就是时晏之的,送给月舒梨,反而被人家拍卖掉,关键买方还想把它送回来,而且钱是流到自己的兜里。 时晏之要真是收下的话,和那些黑心卖家有什么区别?哦,他比他们好看。 时晏之这么想着把鲛人泪推了回去:“这是你拍卖下来的,你自己留着吧。当然你不必以为我是谦虚推让之类的,我是真不需要,家里多得是。” 眼见鲛人泪被退还回来的陆言熙眼眸立刻暗下来,像是一只刚淋雨的失魂落魄的落水小狗,拿过鲛人泪,重新放回衣服里,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面红耳赤地挠了挠头:“哦……原来是在下自作多情了啊……真是不好意思……” “这么容易就情绪低落的话,那以后遇到更困难的事情你是不是就要寻死觅活?”时晏之看到陆言熙这幅样子,不由得挑了挑眉,语气格外轻佻地调侃陆言熙,“陆小侯爷,我看得出来,你确实很喜欢我……” 时晏之还没说完,陆言熙就从刚才垂头丧气的状态恢复过来,仿佛浑身充满能量一样,如果陆言熙有尾巴的话,时晏之肯定会看见他在疯狂摇晃尾巴。 “真……真的吗……”陆言熙结结巴巴地说完,脸早就红得像个猴屁股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时晏之,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那……公子你是否……也对在下有一些看法吗?” “陆小侯爷想要我对你有什么看法吗?”时晏之并没有急着回答,像逗弄宠物一般逗弄陆言熙,语调缓慢轻快,如同江南甜腻缱绻的方言,还故意凑近陆言熙。 陆言熙果真纯情至极,被他撩拨得耳根子都红了,急促往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才慌不择路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想要你对我有任何看法……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而已。” 时晏之见此,不由得轻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不屑一顾:“陆小侯爷就这点出息吗?你是怎么成为城中恶霸的?靠哭吗?还真是难为孤来见你了,如果陆小侯爷没想好的话就不要随意找人了,孤的时间很宝贵。” 话音刚落,时晏之站起身准备离开,其实他在心中默默数着时间,猜测陆言熙什么时候叫住他。 是的,这也是时晏之计划的一部分。 软硬兼施才是谈拢合作的王道,软指他亲自见陆言熙,起初见面时候的“温和”态度,硬指此刻的冷言冷语,以此刺激陆言熙,调//教、驯服他的内心,进而达到自己的目的,顺便将他变成自己的专属玩具。 五。 四。 三。 数到三的时候,时晏之终于听见那道让他期待已久的声音响起。 “……陛下,如果我说我喜欢您的话,您会给我一个机会吗?”那是陆言熙几番挣扎终于做出的决定,匆忙站起身望向时晏之。 可能是因为话没有经过脑子就说了出来,所以陆言熙说完就后悔了,懊恼地找补几句:“当然,如果陛下不喜欢我的话,那就当我没说吧,我们应该还能当朋友吗……” 说到最后那句的时候,陆言熙内心忐忑地抬起头注意时晏之的神情。 就在陆言熙以为时晏之会直接走的时候,时晏之徐徐停了下来。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时晏之缓缓转过身,唇边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只是他的那双眼睛里全然没有笑意,是一望无际的冰冷透彻,犹如拥有无机质光泽的剔透琉璃。 “孤是个慷慨大方的人,只要你没有涉及孤的底线,孤一向开明,愿意给你机会,不过这个机会不容易得到,得看你自己的行动。”时晏之不动声色地鼓动陆言熙以达成自己的目的,神态瑰丽、傲慢得如同诱惑他人堕落的恶魔。 “真的吗?我……应该做什么呢?”陆言熙闻言,兴高采烈得过了头,之后才冷静下来,思考其中的利益关系,谨慎地询问他。 只见时晏之慢慢走到陆言熙的身前,轻轻抬起手指抚上男人的胸口,语气亲昵又柔和,仿佛是情侣间平常的对话,却不料时晏之说出口的话格外刻薄寡恩。 “你想得到让孤喜欢你的机会的话,总得让孤看看你的价值吧,你的价值决定孤是否会给你一个机会,毕竟——喜欢孤的人真的很多呢,孤凭什么和你在一起?想要夺得孤的青睐,还需要你多多努力呢。” 束发风流的美人笑靥如花,在陆言熙眼中此刻却像是含苞待放的罂粟花向他索命。 第142章 ——阴湿而瘆人。 但就算时晏之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又如何?只要他和自己在一起,陆言熙愿意成为供养这朵食人花的养料,并为此奋斗终生。 陆言熙像是着魔一样,眼神炽热地攥住时晏之放在自己胸前的手腕,然后单膝下跪,似乎是在宣誓:“我愿意为陛下做一切事情,陛下想要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只要能在陛下的眼中我是有价值的就行。” 时晏之满意极了,笑着抽出手,刹那间,语气突然冷下来,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孔依旧光彩照人,只是带着旁人不可直视的咄咄逼人:“真乖,那么孤交代你的第一件事情是——” …… 从包间走出来后,守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南樾见他出来,立刻围上来,旁敲侧击地询问:“公子,在里面商量得如何?” “一切顺利,回宫。”时晏之面色依旧,甚至比之前更为肃穆,依旧是一副漂亮的病美人脸蛋,叫南宫樾看不出半点异样,只好恭敬地低头“喏”了一声。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登上马车回宫的时候,刚才那间名为“翠岚”的包间拉开了窗帘。 陆言熙透过窗户缝目送时晏之离去,目光带着极其痴迷贪婪的色彩。 “陛下,我会尽力完成您的任务,也请您不要食言,不然……恐怕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把您掳走然后锁起来的。” 第071章 时晏之回到宫中,一整天倒是风平浪静,并没有掀风作浪的人搞事,让他有个安稳的环境批阅奏折。 南樾比起裘思德来说确实长进不少,没有经常打扰他,只是尽心完成份内的事情。 直到临近睡觉的时候,时晏之刚坐上床,听见宫殿外传来南樾的通禀声:“陛下,沈统领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时晏之听到“沈统领”三个字,自然而然想起几天前宣布封宋伏宁为君后的消息后的充满戏剧性的场景,脸“唰”地一下垮了,以为对方又是来劝自己的,音量平稳,情绪颇为烦躁,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什么时候不能明天说?偏偏要在孤睡觉的时候禀告,孤看他是别有用心,让他滚。” “是,陛下。”得到时晏之的回应后,宫外暂时没了声响,时晏之以为就此结束,不曾想当他准备熄灯的时候,再次传来南樾声音,南樾的声音显得更为小心翼翼,“陛下,沈统领他不愿走,他说他是真有急事要汇报,还说这件事与……有关。” “嗯?与什么有关?你倒是说清楚些,别说半吊子没个准信的话。”时晏之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询问,神情很是暴躁。 “这……”南樾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斟酌词句斟酌了半天,都没想好说辞,就被沈瑾玉抢先一步开口。 沈瑾玉原本是跪在宫殿外等待求见,可是按照之前时晏之的意思,是不准备见他,但是这件事又确实很重要,所以沈瑾玉不得不走上前高声呼叫:“陛下,之前的事情是微臣思虑不周,请陛下恕罪,但今天这件事臣必须见到陛下,陛下就算不考虑与微臣的情分,也应该看在事关……未来君后和江山的份上接见微臣。” 君后那件事到底还是沈瑾玉心底的一根刺,说不介意都是假的,但比起时晏之和时晏之的江山来说,这些都可以暂且抛在一边,他又不是脑子只有恋爱的草包,该聪明的时候还是聪明的。 时晏之听到前面的时候并没有多大情绪变化,反而觉得枯燥无聊,心想“怎么还是这样的说辞,烦不烦啊”,直到他听到“事关未来君后”的时候,神情才稍微变化了一下。 倒不是对宋伏宁有多大的好感,只是因为宋伏宁是宋庭粤的子嗣,既是世子又是利益笼罩下被迫钦定的未来君后,他死了肯定对时晏之没啥好处,相反,宋庭粤还能借机把锅推到自己的身上,如果舆论激烈的话,说不定还能因此竖起推翻大晏的大旗。 总之,宋伏宁的伤亡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不过时晏之并不满意沈瑾玉的说辞,什么叫“看在事关未来君后的份上”,他与宋伏宁很熟吗?不就是政治联姻吗?干嘛说得这么暧昧,搞得时晏之很喜欢宋伏宁一样,时晏之讨厌有人随意猜度他的想法。 当然,时晏之想起这是以沈瑾玉角度的看法,心下了然,沈瑾玉喜欢他,所以自然会对立后这件事心存不满,这么一想,倒是说得过去。 罢了,这些都是不重要的,当务之急还是问他宋伏宁具体出了什么事,死没死,伤残的话对于时晏之来说肯定是好事,死的话就不太好。 “是吗?那你就进来吧。”时晏之语气略显闲散,吊儿郎当的。 沈瑾玉听到时晏之宣他进去后,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没来由涌起一阵失落。 陛下果然对那位未来君后很上心呢,前面还一副“无论你有什么事都给孤滚”的姿态,提起未来君后的时候就允许他进来,这怎么不能算陛下用心良苦呢?沈瑾玉在心里自嘲似的嗤笑一声,垂下眼眸。 可是明明是他先来的,是他和陛下竹马竹马,为什么到最后却是别人成为陛下的君后?难道竹马的宿命就是打不过天降吗? 沈瑾玉虽然隐隐约约知道就算没有那位君后,陛下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但是他还是好不甘心啊。沈瑾玉用力咬住下唇,努力把涌上来的酸涩感回去,垂落在腰侧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第143章 这一切的想法都在走入时晏之宫殿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无论在外面你有多少想法,但是在时晏之面前你必须牢记你的目的,因为时晏之不会喜欢听你多余的话,如果碰巧遇上时晏之心情不好,可能还会让你再也不能来这里。 所以沈瑾玉在走进去之前就深呼吸以此减缓紧张,让自己不要在时晏之面前犯错。 …… 偌大的宫殿中,清冷而空虚,只有时晏之一个人。 沈瑾玉走进去的时候,远远瞧见时晏之托着额头闭着眼睛,好似在小睡。 因为他与时晏之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沈瑾玉自然清楚时晏之睡眠浅,很容易惊醒,想到时晏之作为一个帝王总是忙碌到半夜来不及睡觉,沈瑾玉情不自禁心疼起来。 为了避免时晏之被他的脚步声惊醒过来,沈瑾玉只能放慢脚步,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走过去,然后跪在离时晏之床前不远的位置,屏住呼吸,等待时晏之自然醒过来。 不曾想,时晏之压根没睡,在沈瑾玉刚刚跪下的时候,深邃发亮的眼眸恍然睁开:“沈统领这么晚还来找孤,是有什么事吗?听你刚才在宫殿外那么一嗓子,似乎和君后有关?孤希望你的话不是为了进来而随意编的故事。” 沈瑾玉听到时晏之突然发话,惊得连忙抬起头,试图确认到底是不是时晏之说话,然后对上时晏之略显疲乏又冰冷的眼神。 “嗯?你是想直视孤吗?沈统领,孤劝你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事情枉费心机。”时晏之轻挑眉梢,眼睛里充满深不可测的笑意,意味深长地警告他。 “不,臣刚才只是稍微走神,请陛下恕罪。”沈瑾玉闻言,生怕时晏之真的发怒,迅速将脑袋埋在地上,不过到底也是经历过那么多的老臣,嘴里说着恕罪,语气、神态却稳如泰山。 “又是恕罪这个词,嗯,你们怎么都爱玩谦虚这一套呢?无聊又无趣。”时晏之眉眼间自带一股倦意,兴致缺缺,“罢了,把你要说的汇报给孤吧。” 沈瑾玉还是不敢直视时晏之的眼睛,不过比起最初的时候已经要好不少,听到时晏之口中的“你们”时,花了好大精力才稳住的心态又有些崩,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清亮如月光的眼眸稍显黯淡。 但是这些依然不能阻碍沈瑾玉回禀,因为他知道时晏之也不会喜欢看到他这幅幽怨的模样。 ——太丧了,看着就晦气。 这是时晏之很多年前对他说过的话,时至今日,沈瑾玉依然铭记在心,他从来不敢在时晏之面前轻易露出难过的表情,生怕时晏之会因此厌恶他。 虽然……时晏之已经很讨厌他。 “微臣也是刚得到情报得知,半个时辰以前,有黑衣蒙面刺客闯进国公府,试图刺杀宋……未来君后。”沈瑾玉说到中间的时候原本想直接说“宋伏宁”的时候想起称呼君后的名字对于他们臣子而言一直都是忌讳,即使对方尚且还不是君后。 刺杀啊……时晏之不由得眯起眼睛,不用他多想,就知道这次刺杀其中肯定有他养的某条狗的手笔,因此时晏之并没有沉思片刻就再次提问:“那宋伏宁死了还是伤残了?或者是幸运地活下来?这个刺客你们抓到他了吗?” 最好宋伏宁变成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那条去刺杀宋伏宁的狗也死在现场,免得到时候调查到他的头上。 怎么感觉时晏之的语气中隐隐约约透着兴奋?沈瑾玉脑海中莫名产生了这个想法,转眼间他就把这个想法清理出脑海,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陛下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的。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陛下并没有称呼宋伏宁为君后,好像这样就能给沈瑾玉一剂强心针,告诉他时晏之不喜欢宋伏宁,联姻只是权宜之计而已,虽然这样想难免会有自欺欺人的成分,但是起码让沈瑾玉心情稳定下来。 沈瑾玉秉持着职业操守,强装镇定地向时晏之汇报,称呼宋伏宁的时候也理所当然没有用“君后”一词,毕竟他一点都不想要叫别人“君后”:“刺客虽然是突然来袭,但好在护卫及时,宋世子并无危险,只是这个刺客实在是狡猾,在察觉到他无法刺杀宋世子过后,立刻放了个烟雾弹,无影无踪地离去。” 其实沈瑾玉心里在想:啊啊啊为什么宋伏宁没死啊,死了的话陛下就不用立他为后了,这个刺客真没用。 同样,时晏之的想法和沈瑾玉大同小异:该死的,那条狗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让孤查查到底是哪条狗,居然这么没用? 虽然时晏之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表面上他还是一片岁月静好:“那你们有刺客的具体信息吗?有调查到他是谁吗?至于国公府……命人送些补品过去吧,安抚安抚宋世子被惊吓的心脏。” “刺客很狡猾,没有在现场留下一丁点的线索,不过……他最后放下的烟雾弹中……据知情人所说,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好像刚从水里上来一样。”沈瑾玉摇了摇头,生怕时晏之因此觉得他没用,连忙补充,“臣已经下令满城搜捕,张贴的告示也贴在大街小巷里,相信刺客短时间内还停留在这座城池里,请陛下放心。” 沈瑾玉说的话确实是很标准的捉拿程序,但当时晏之听见“鱼腥味”的时候,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鱼腥味、来无影去无踪……联系上文语句里的关键词,拼凑出来的人那可不就是阿诺斯吗?时晏之想起昨天晚上阿诺斯离开时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倒真是契合本次的刺杀活动啊。 第144章 思忖片刻后,时晏之嘴边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神情冷静:“不用搜捕了,你们找不到他的。” “为什么?”沈瑾玉有些惊讶于时晏之的说法,抬起头望向时晏之,试图从时晏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觉察出什么,可惜什么都没有。 “没有为什么,你们就别查了,查不到就是查不到,难不成你还想违抗孤的命令吗?”时晏之面色深沉地眯起眼睛,眉眼间洋溢着属于上位者的高高在上,“沈统领,孤说过,不要做自作多情的事,孤让你不查,你就不能查。” 沈瑾玉原本还想说什么,但当他看见面前似乎马上就要大发脾气的时晏之的时候,蠕动着嘴唇,到达嘴边的话立刻被他咽回去,重新恢复忠诚庄严的姿态跪在时晏之的面前恭敬回应:“好的,陛下。” ——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说,但我的本能告诉我,您的一切自有道理,而我以及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遵守您的命令。 ——您的命令便是我们所向披靡的秘诀。 第072章 大概是因为阿诺斯最近正在忙着躲避他人的追杀,所以最近时晏之的宫殿里清静不少。 没有人打扰他的日子真是美好。时晏之坐在书桌前,发自内心地想,一边这么想,一边处理手上的奏折。 很可惜这样静谧的日子只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就被一声尖锐的鸟鸣打破。 “咯咯”,时晏之好似从美梦中惊醒过来,惊魂未定地看向发出声响的罪魁祸首——青筠。 时晏之看到青筠的那一刻,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简直是让他哭笑不得,原本还想生气来着,但看对方是青筠就算了,反正这点小事也用不着他放在心上。 青筠扇动着她硕大的翅膀,飞到时晏之面前,焦急得都没注意到时晏之略显颓废的表情,疑惑又无语地瞪着她,只顾着诉说自己的所见所闻:“大事不好了!青鸟轩有人来砸场子!” “嗯?青鸟轩发生什么了?”听到“青鸟轩”三个字的时晏之改掉前面吊儿郎当的姿态,端正神情,严肃地坐起来,双眼紧紧盯着青筠,“你慢慢来,不着急,具体说一下青鸟轩怎么有人来砸场子?” “我也不知道砸场子的人是谁,又是谁派来的,反正那个人刚进青鸟轩就和天天坐在青鸟轩等你的客人起了争执,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就演变成打架。”青筠先喘了两口气,再吐字清晰地一五一十向时晏之说明,“我已经说完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天天坐在青鸟轩等他的客人?应该是陆言熙,那这个和陆言熙起争执的人肯定也和他有关,不然为什么会无缘无故与陆言熙起冲突?不过仅凭这些,还不能断定找茬的人和时晏之有关。 想到这里,时晏之开口提问青筠:“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 “不知道啊……咦,等等,我可以给你传现场录像啊……”青筠本来打算摇头否认的,突然想起她在青鸟轩留了一个分身,可以通过分身把现场发生的一切都传输给时晏之。 “你才记得你可以做这个啊,看来你们青鸟也不是每只鸟都会传信的。”可能是青筠刚才发蠢的模样太可爱,让时晏之不由得放松下来,有心思打趣对方。 “你少看不起人……鸟了,我可是传说中青鸟传信中的青鸟,我刚才只不过是忘了而已,你等着,我马上给你传输。”青筠不知道时晏之是在逗她,被气炸毛,鼓着腮帮子,似乎在用意念催动什么。 “哗啦”一声,时晏之看见青筠的眼睛发出耀眼的蓝光,两道光束穿过眼睛聚集在前面形成一面透明而轻薄的荡漾着水波纹路的镜子。 这面镜子只能观看,不能触及。 对此,时晏之并不意外,像他刚才所说那样,这是青筠与生俱来的能力,思及如此,时晏之便彻底放下心,聚精会神地观察凭空出现的镜子。 诞生之初,镜子与寻常的镜子并无不同,后来或许是因为连接了青筠在青鸟轩留下的分身眼睛,镜子边缘流动的水波逐渐凝固,镜面变得越发的平滑,从中浮现出淡淡的人影。 随着时间的流逝,画质更加清晰,时晏之清楚地看见镜子中浮现出的两个人影分别是陆言熙和阿诺斯。 看情况,两个人站在对立的地方,俨然是一副对峙的情形,空气中一股随时都会兵戎相见的火药味。 青筠形成的镜子和其他镜子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看镜子的人可以听见镜中人发出的声音,于是时晏之就把他们俩的对话尽收耳底。 “你这个鲛人泪是哪里来的?”——这是阿诺斯。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算什么东西?”——这是陆言熙。 “我算什么东西?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个毛都没长齐的也敢与我叫板?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被虾戏。你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就当你是抢的,既然是抢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阿诺斯。 “谁说是抢的?这是小爷我为……美人一掷千金得来的,我告诉你别打它的主意,我还要拿它送给美人呢。再说了,骗人的前提起码也要装像一点,一个年轻的……乞丐也敢装长辈教训我,你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陆言熙。 “美人?呵,我知道你说的美人是谁,那你知不知道你手中的鲛人泪是我送给他的?没有我的允许,他凭什么给你?这是我给他的东西,和你无关。”——阿诺斯。 第145章 “那你应该去问她啊,是她把这个当成拍卖品,既然都舍得拍卖了,那人家肯定对你没意思,别白费心思,我拍到了那不就是我的吗?”——陆言熙。 陆言熙并不知道青鸟轩背后的主人是时晏之,以为鲛人泪是青鸟轩名义的老板月舒梨拿出来的。 时晏之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对骂,看得正起劲,可惜手边没有瓜子供他磕。 这两人……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吵起来,还张口就是骂对方幼稚、小屁孩心性,有没有可能三岁小屁孩儿都没他们这么幼稚? 虽然他们讨论的话题中心是时晏之,但时晏之并不想承认,感觉自己要是承认的话,围观的人恐怕也会怀疑自己的智商有问题。 这么想着,时晏之通过青筠与月舒梨交流:“不要管他们,只要确保他们双方没死就行,其他的一律不管,到时候他们自觉没趣,自己就会离开了。” 话音刚落的同时,镜子里传来声音。 “你……就算他对我没意思,那也是我和他的事,依旧无法改变你手中的东西本就属于我的事实,那个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没听过‘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强求也没用’这句话吗?你就算想要保留它也留不下,不如乖乖把它还给我。” ——阿诺斯。 听到这里的时晏之注意到阿诺斯有些许披散在身后的黑发尾尖向上挑起,那双诡异的绿色瞳孔慢慢缩小,缩成一条竖线,就像蛇瞳一样,眼睛里原本还存在的白色部分也渐渐被黑色取代。 糟糕,阿诺斯要暴走了,不能让他在青鸟轩进入暴动形态,不然以阿诺斯的战斗力,这一屋子的人肯定都会死的。时晏之粗略扫了一眼围观的人,心下的担忧迫使他冷静下来想办法。 时晏之在这种危急关头终于想起阿诺斯强迫和他绑定的十分鸡肋的契约,迅速抬起胳膊,掀开长袖,垂眸盯着莹白手腕处用神秘语言书写的咒语及其图案,心里想着:希望阿诺斯当初没骗孤,这个契约可以把他叫回来。 念头产生的瞬间,时晏之闭上了眼,屏气凝神,调整气息,把全身的精力都汇集在手腕处,心中默念着阿诺斯的名字。 在时晏之作出一系列动作的时候,时晏之的身上同样散发出淡淡的白光,整个人仿佛都被柔和光晕笼罩,眉间中心浮现出一抹血一般的标记,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风,席卷而来,吹起时晏之鬓边的碎发。 ——不要再给孤丢人现眼。 这是时晏之传送给阿诺斯脑海内唯一的指令。 …… 青鸟轩,因为对面的人一直都不交还鲛人泪给他,再加上对面的人还挑衅他,所以阿诺斯一时被怒火蒙蔽了双眼,竟然想在公众场合大开杀戒,明明当初他对时晏之发誓过不会杀戮无辜。 可是现在阿诺斯已顾不上对时晏之的诺言,只想尽快拿回他给时晏之的东西。 说起这个,阿诺斯心中又涌上一股苦涩。 他亲手送给时晏之的世界上最为珍稀的鲛人泪竟然被时晏之转手卖到拍卖行当掉,那可是凝结着他对时晏之的爱意的眼泪,这叫他怎么不难受,怎么不生气?可他无法对时晏之生气,于是只好把气撒到其他人身上。 既然那个人不爱他,那他又为什么要傻傻地遵守诺言?干脆把那个人珍视的一切都毁掉算了,这样……或许那个人还能用正眼看他。阿诺斯接近崩溃的边缘,几近扭曲地想。 反正他也被人追杀,到时候黄泉路上有一群祭品陪伴……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包括你们,都给我去死吧。”阿诺斯落在两侧的手中聚集出两团水球,眼神凶狠阴戾,似乎下一秒就把眼前繁华似锦的风月场所夷为平地。 倏地,阿诺斯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 “不要再给孤丢人现眼。” ——时晏之的声音。 ——他的主人的声音。 ——他的陛下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阿诺斯的手中刚凝结成的水球立马化为泡影,原本凶残的眼神略显呆滞,随后他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像个痴儿。 原本缩成竖瞳的眼眸变了回去,翘起的发尾也被抚平,漂亮的绿色双眸变得黯淡无光,神情略显颓废、沮丧,就像……被主人抛弃的狗。 原来……他此刻的所作所为都在时晏之的眼里,并且时晏之认为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丢人现眼。 多可笑啊,他只是想把他的东西要回来而已,他只是想把东西要回来后重新把自己梳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出现在主人的面前,可是主人却嫌弃甚至厌恶他的行为。 所以他之前做的这些到底算什么呢?小丑吗? 阿诺斯自嘲似的后仰着头闭眼沉思。 多可怜啊,他就算被时晏之当着他的面指着他的鼻子说嫌弃了,但他依然喜欢时晏之,像一条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好吧,他确实是一条狗,蠢狗。 但狗也想被主人关心、呵护和爱啊,他只是想成为主人最喜欢的那条狗而已,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没做错,追求爱情是鲛人自古以来传统,但时晏之也没做错,他一开始就已经拒绝了他,是他自己非要缠着时晏之,坑蒙拐骗时晏之签下契约。 所以,这一切都是阿诺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当然他也无法做到从中抽离、割舍掉时晏之。 第146章 怨恨自己是一回事,继续当个飞蛾扑火的恋爱脑又是另一回事。 阿诺斯被时晏之义正言辞地制止了,自然不会再长久地停留在这里。 至于……眼前这个怀里揣着鲛人泪的东西?等时晏之没精力管底下的事情了,他有的是时间把这个把他的东西占为己有的男人弄死。 第073章 那道隔空的传音刚刚落下,阿诺斯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原地消失,周围的达官贵人见此都有些惊讶,然后空旷的空间内响起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把鲛人泪紧紧揣在怀中如同护食的狗的满脸凶神恶煞的陆言熙看着原本与自己对峙的人突然消失也有些疑惑。 奇怪,这人怎么说走说走?来无影去无踪啊,刚才不是说要让他们都死吗?难道只是嘴上说说、其实根本不能拿他们怎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未免太逊了。陆言熙在心中鄙夷阿诺斯。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他保住了这枚鲛人泪,虽然时晏之说不会收下,但陆言熙还是把它视为时晏之的东西,无论如何陆言熙都会死死护住的,因为这是陆言熙手中唯一可以用来思念时晏之的东西。 至少在他没有调查清楚时晏之要求他调查的事情之前,他是不可能见到时晏之的,所以这个珠子自然成了他唯一能睹物思人的东西。 低头打量怀里的珠子,陆言熙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时晏之的脸庞,俊朗的面容露出一丝清浅笑意。 …… 阿诺斯被召唤过来的地方是皇宫下的密牢,光线暗,空间狭窄逼仄,晦暗暗沉,潮湿阴冷,除了牢笼以外就是特别齐全的刑具,小到十指连心的竹签、大到带着滚烫温度烙人身上的铁铲。 这里比起其他的牢房多了一个装满水的鱼缸,阿诺斯踏进这里的时候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全身,好像回到家一样。 这个地方……是最初时晏之关押他的地方,没有人比阿诺斯更熟悉这里,于是他刚走到这里就下意识调动感官器官寻找时晏之的身影,没有找很久,就在摆放着刑具的桌子旁边找到了时晏之。 穿戴暗红色华丽衣袍的男人长身玉立,浓艳精致的面孔隐藏在阴影里,唇红似血,肤色白得吓人,竟然透出几分惊天动地的鬼魅感,衣摆摇曳翻飞在风中,好似下一秒就飞了起来,给人一种飘在空中的轻盈感。 时晏之身旁的木桌位于那副从前用绳索钉住阿诺斯的木架的正前方,阿诺斯看着他用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桌上的刑具。 他的目光轻佻随意,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阿诺斯来了,自顾自拿起桌上的飞镖往木架上射。 一共射了三发,百发百中。 阿诺斯见到这一幕,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虽然阿诺斯早已知道时晏之很厉害,不止是他的政治、军事方面,而是方方面面,但看到时晏之真正显露出来的时候还是会不由发出惊叹声。 “陛下的准度即使是放在我的族群中也是一等一的厉害。”阿诺斯太过惊喜,都没察觉到在他开口之初时晏之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一点准备功夫都没做,像条哈巴狗似的黏了上去。 时晏之一边聆听阿诺斯的夸赞,一边用放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汗,擦完手才慢条斯理地进入话题,语气平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平常的小事:“不要费心思和孤攀关系了,你知道孤叫你过来是干什么的。” 可就是这样平淡的态度却可以说出冷冰冰的让阿诺斯心惊肉跳的话。 阿诺斯听到时晏之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脸色惨白惨白的,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试图为自己辩驳。 可惜他的渺小、怯弱在时晏之面前无处遁形,说出的解释显得越发苍白无力,几次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到最后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原本抬起的手都不由得垂下来。 “陛下……您是在责怪我刚才的行为吗?”阿诺斯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仿佛用掉他的所有力气。 “嗯?”时晏之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侧过头瞥他一眼,竟不知为何,唇角轻轻扬起,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浅的笑容,在这种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测测,有一种诡异而血腥的美感,“难道你不觉得你做错了吗?当初是谁向孤保证不会在公共场所暴走、失控的?刚才如果没有孤及时那你叫回来,孤的都城就要被一片血海覆盖了。” “都到这时候,还不能明白自己错在哪里的话,孤不介意让你想起。跪下。”时晏之收敛笑意,眼神冰冷而残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阿诺斯。 阿诺斯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时晏之这副模样时,出于内心中对时晏之长期存在的恐惧与渴望,下跪得特别干净利落,弯曲着脊背,顺从又不甘地低着头,却始终不敢对上时晏之的目光。 身为鲛人族海皇,阿诺斯哪受到过这么多屈辱的责罚?却在遇见时晏之的这几个月里通通体验个遍,没有最屈辱,只有更屈辱。 他闭起了眼睛,可是惩罚却没有降临,等来的只是时晏之的一句话:“阿诺斯,你挡到孤的路了,跪远点,跪到你的‘老朋友’——木架前面那块空地。” “……哦。”阿诺斯看到时晏之没有打他还以为是因为时晏之对他有几分情面在,心中萌生出些许欢喜,还没高兴多久就因为下一句话破灭,“好的,陛下。” 阿诺斯当然有能力反抗,毕竟鲛人通常都比人类身强力壮,对付时晏之这么个病弱的皇帝手到擒来。 第147章 但他知道如果对时晏之动武的话,那他就彻底不能让时晏之喜欢他,当然他也不舍得对时晏之动武。 鲛人身强力壮,受再严重的伤都能愈合,人类就不一样了,比起鲛人而言,寿命短还脆皮易死,阿诺斯宝贝时晏之宝贝得跟宝贝自己的眼珠子似的,哪里舍得时晏之受伤呢? 鲛人别的习俗先不谈,只谈这个一生只能爱一人、爱人死后会殉情的传统,阿诺斯就挺赞同的,甚至觉得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庆幸自己出身鲛人一族。 阿诺斯遵照时晏之的话乖乖起身移到木架前面的空地跪下,头埋得很低,如同失去生机的枯槁一样,眼神空洞而失落,等待着时晏之的审判。 时晏之看着这个样子的阿诺斯,心里好不容易压下的摧残欲再次萌生出来,就像绵绵不绝的原上草,得到一点火星自己就点燃起来。 这么快就恢复的皎洁如玉而强大的身体,不正是施展他的暴虐欲的最好承载物吗? 可是——在对阿诺斯这么久的折磨中,时晏之怎么会不清楚任何不致死的施暴都是一种对鲛人的催情剂,会让鲛人欲生欲死,也难怪阿诺斯被折磨几个月后缠在他身边不走。 作为一个极尽享乐的以摧残爱慕者为乐趣的“恶魔”,时晏之怎么可能会给阿诺斯享受的机会? 拜托,他又不是怜悯众生的慈善家,他的怜悯只会给真正悲惨的人,阿诺斯……呵呵,不就是没得到爱情吗?有啥值得可怜的?该可怜的是他的族人吧,一连几个月族长都没回去,甚至还有永远不打算回去的念头。 算了,这些也不是时晏之该担心的,反正又不是他的子民,他操心什么? 这么想着,时晏之手执一条红紫色的深沉到接近黑色的细长软鞭子,步伐缓慢地走到阿诺斯的面前,那条鞭子被他束在身后,随着走路的步伐一摇一晃,荡起不小幅度。 如果阿诺斯抬头的话,他一定会再次陷入被时晏之美貌震惊的境地,因为从阿诺斯那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一只乖张狡黠的拥有一条鲜艳的红色尾巴的漂亮狐狸朝他走过来。 当然,即使阿诺斯没有抬起头,也因为被投射下来的属于时晏之的影子鬼迷心窍。 那张充满戾气的昳丽面孔在如此阴暗逼仄的光线下明明应该让他觉得害怕的,但可能是因为阿诺斯心中对时晏之自带滤镜,所以并不觉得很吓人,反而觉得时晏之这般模样有着不一般的活泼。 “你心里应该很期待孤拿这条鞭子抽你吧?明明这些疼痛对你来说都是皮毛而已,却要为孤装出一副不情不愿却被迫挨打的模样,真是难为你为了呆在孤的身边苦心经营,阿诺斯。”时晏之语调轻快,但脸上丝毫没有笑意,吐气呼吸冰冷黏腻得如蛇一样。 阿诺斯弯曲的脊背在时晏之话语落下的时候逐渐僵硬,一股寒气涌上心头来。 “或者,孤应该叫你一声,海皇大人?” 此言一出,阿诺斯的脊背彻底僵住,猛地抬头,双眼充满惊讶地看向时晏之,本来想问“您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话到嘴边却变成:“您一早就知道了?” “不然呢?知道你的身份本来就很简单,鲛人的身份、来孤的宫殿里寻找的那串项链、鲛人泪的珍惜程度、失控时候暴露的特征……如果孤这样都猜不到,那孤就太蠢了,你露出的马脚太多,没办法不想出。” “既然是鲛人海皇,你的免疫力、承受力肯定是最顶尖的,这种疼痛压根伤不到你,甚至成为调动你情绪的调味剂。”时晏之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扯出一个略显戏谑、嘲讽的笑容,“难不成在你眼里,孤就是这样的废物吗?” “我……从没有这样揣测过陛下,只是陛下身体金贵,不想陛下为此劳神伤身。”阿诺斯连忙解释,显得颇为难过地垂下眼眸。 “孤会因为你而劳神伤身?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时晏之冷冷剜了阿诺斯一眼,直接让阿诺斯噤声。 空气中凝固一瞬,阿诺斯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对上时晏之的目光。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您想好怎么处置我吗?是把我杀掉示众还是逼我回到大海?”阿诺斯完全就是在赌,赌时晏之对他还有点仁慈或他对时晏之来说还有利益,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以自嘲的口吻询问他。 其实阿诺斯的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看时晏之过往对他的态度,大概时晏之也确实对他没什么情分。 突然就感觉自己更悲催了。阿诺斯口腔中充斥着一股哽咽的酸涩感,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他以为时晏之怎么着也会在“是”或“不是”中选择一个回答,却没有料到时晏之的嘴角勾起一个略显嗜血又阴暗的弧度,缓慢弯下腰像是看见什么稀奇玩意儿一样看着阿诺斯:“孤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呢?而且普通的武器也不能彻底杀死你,你的族人会循着血液、气息把你的‘尸体’带回去,再过一百年你又是一条好汉。” “听闻鲛人身糙肉厚,无论是多么狰狞的伤口,过一段时间就会全部恢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过再顽强的物种也有致死的东西,而能够让你们鲛人死亡的东西,孤已经找到了……” 阿诺斯听到前面的时候,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听到后面的时候终于知道自己刚才觉得的不对劲是怎么一回事。 第148章 那是埋藏于内心深处对未知的恐惧。 鲛人与世隔绝许久,又在自己那方天地称王做霸,已经忘记了要对未知事物保持警惕。 当阿诺斯听到时晏之所说的“致死的东西”时,尚未开发心眼的平滑完整的大脑里一种名叫“恐惧”的情绪竟然油然而生。 “别……别说了,您要我的命大可直说,不必如此折磨我的精神。”阿诺斯看向时晏之的眼神终于含了一层冰霜,只是那冰霜脆弱无比,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无助、沮丧,肩膀停不住地颤抖。 “都还没说呢,这就受不住?你们鲛人身体强壮的同时内心也挺脆弱的啊。”时晏之显然还没玩够,兴致盎然地捏住阿诺斯的下巴,逼迫阿诺斯不得低头,笑吟吟地往下说,眼底却丝毫不见笑意,“你们鲛人虽然身强力壮,但心性比较温和单调,想要杀死你们鲛人的关键就在于你们‘一生只能爱一人’的传统。” “因为你们自大又天真,以为你们未来的伴侣不会是异族,即使是异族,也会是善良的,又因为与世隔绝,从来都没有过和人类通婚的情况,自然会把自身的性命与伴侣联系一起。” “所以你的母亲父亲、长辈们都没有教过你不要面对人类该如何,你们太过自大,反而有了弱点。人类向来都是狡猾残忍的,你又凭什么认为孤和那些人不一样?” 时晏之说着,一点点松开桎梏阿诺斯的手,没有管阿诺斯的求情,姿态轻佻地缓缓站起来,高高抬起下巴,从衣服里拿出之前阿诺斯契约用的项链,目光中透着傲慢和阴冷:“能够杀死你们鲛人的只有达成配偶契约的信物,这串项链……自然就是杀死你的关键。” “您……是要用这串项链杀死我吗?”阿诺斯不可置信地开口。 他仰慕并认定的未来伴侣居然要用他们契约的信物杀死他?阿诺斯的心脏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了,憋屈又难受,但是他现在根本无力反驳。 时晏之要他死,他会心甘情愿赴死。 “怎么会?孤不是说过吗?不会让你轻易死的,孤只不过是想用这串项链小小地惩罚一下你。”时晏之闻言状似俏皮地歪头眨了一下眼,用两指比了“小”的量度,可就是这样看上去无辜天真的人杀人于无形,拖人出去砍头都是一眨眼功夫而已,轻笑了一声,“放心,孤不会杀你的。” “——只是会让你损失一点点血而已。” 第074章 守在密牢门口的南宫樾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见密牢的门开了,神经紧绷起来,聚精会神地搜寻时晏之的身影。 然后,南宫樾看见满身血腥气的时晏之缓步从密牢中走出来,本就鲜艳的暗红衣袍显得更为妖冶瑰丽,乌黑浓密的长发散在风中,几绺青丝挡住了南宫樾探去的视线,红得像是红宝石的唇边沾染上些许鲜血,衬得他这张丰神俊朗的面容越发邪气凛然,好似依靠祭人性命才能修仙的邪剑仙。 尤其是时晏之的唇角微微上扬,更是像极了话本子中为了祭祀屠戮一座城池却依旧气定神闲的邪道之人。 南宫樾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愣神了片刻,片刻过后再次低下头,识趣地走上前将准备好的毛巾递过去,全程没有说半个字。 “陛下的脸上脏了,擦擦吧。”南宫樾只有在递毛巾的时候才敢抬头注视时晏之,脸上挂着温柔小意的笑容,眼神似是无意间掠过时晏之唇边的血迹,笑容“唰”地一声凝固起来,竟显得有些扭曲,“陛下唇边的血是里面那个人的吗?” 他们做太监的,那可不要学会耳清目明、知情识趣这样的道理?乖顺温良都是其次,聪明听得懂话才是最重要的,需要时刻揣摩主子的心意。 当然,南宫樾比起其他的太监要更谨慎,因为他还要被逼着传给别人宫内的消息,相当于“间谍”,但是他却对任务的核心对象动心了,所以南宫樾的压力更是巨大,需要保障自身性命、传递消息出去,还要不能被时晏之发现。 时晏之听见南樾的话时刚刚接过毛巾,手上的动作短暂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用毛巾擦手,慢吞吞地掀起眼皮,眼底平静无波,就那么看着南樾,叫南樾有些头皮发麻,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忽而笑了起来,看上去心情不错:“嗯,不小心沾到了。在孤进去的期间,外面有什么比较大的动静吗?” 真是嫉妒那个人呐,那个贱人的血何其有幸沾上陛下的唇?陛下的唇这么好看,就应该用他的鲜血点缀才对。南宫樾心里阴暗地舔了舔干涩的唇,抱着木案的手不由得抓紧木案边缘。 南宫樾并没有愣神太久,因为他下一秒就被时晏之把毛巾扔回木案的这个动作的猛烈程度惊醒,怅然若失地对上时晏之的眼眸,只见时晏之轻挑眉梢。 明明他的动作是那么收放自如、游刃有余,但在南宫樾眼里却是充满威胁性:“需要孤再说一遍吗?” 优雅、迷人又冷血。 想清楚利害关系后,南宫樾脑子灵光,当然不灵光也不可能当上太监,大脑飞速转了个弯,面上看起来滴水不漏,立马接上时晏之的话:“您进去的时间不长,外面没有发生太大的事,就是……” “嗯?就是什么?在孤面前就不要玩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猜谜游戏了。”时晏之不解地皱起眉头,看向南樾的视线中难掩戾气,冰冷阴沉的声线含着一丝嘲讽意味。 第149章 “……陛下,这件事是关于萧将军的。”南宫樾被时晏之警告后,没有急于得到时晏之反馈,径直往下说,言辞谨慎地恭敬回答道,“萧将军传信回来,说他已经赈灾完毕,即将回城。” 时晏之听到“萧将军”,不动声色地勾唇:“萧将军……算一算日子,确实该回来了呢。” 按照这个小说世界的尿性,他不认为萧瑜回城的途中会是一帆风顺、平安无事的,势必有波折。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这个“渣攻”应该考虑的,他也觉得萧瑜肯定会靠自己的本事赢得一线生机,毕竟萧瑜能成为炮灰攻之一,武功自然不在话下,身手肯定敏捷而不凡。 “他回来就回来吧,孤要回御书房了。”时晏之语气散漫轻佻,好似一只懒洋洋倚靠在贵妃榻上的狐狸,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整个人都透着八面玲珑的作风。 “是。”南宫樾看似温顺地应声,实际上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得知时晏之满不在乎的态度,眼神一凛。 既然时晏之都不在乎的话,那他就不用因为接下来的计划而产生心理负担了,再说,反正也不是南宫樾亲自动手,他也是被逼无奈传递消息的可怜人而已。 只要时晏之不知道这件事会有他的手笔,或者就算时晏之知道了,但并不讨厌他就行。 …… 时晏之进入御书房后,刚坐下没多久,都还没休息好,门外就传来了南樾的声音:“陛下,王爷求见。” 只有一个称呼,没有具体的修饰词,时晏之却知道南樾口中的“王爷”是时闻钰,因为再时晏之登基的时候,就没多少血亲了,现存至今只有时懿欢和时闻钰。 至于异姓王?时晏之才登基几年啊,哪来的功夫封王封侯,所以目前大晏只有一位王爷——时闻钰。 这可能也有这个小说世界在其中发力的原因,毕竟时闻钰好歹是个炮灰攻,配置肯定是最顶级的那批。 不过时晏之已经知道时闻钰不是亲弟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异姓王,只是朝臣不知道而已。 想到这里,时晏之对那个流落在外的素未谋面的血亲更是愧疚。 他一定会找到那个血亲的。时晏之在心里暗暗发誓道。 在寻找血亲之前,时晏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时闻钰这次来找他应该是有关于尹汀的事情需要和他商量。 尹汀……时晏之微不可察地咬了咬下口腔肉,随后朝门外平声道:“让他进来。” 时晏之的话还没说完,御书房的门就敞开了,今天换了一件墨绿色长袍的时闻钰脚步匆匆地走进来,走到他面前时出于君臣礼仪地行了一礼,“皇弟参见皇兄,恭祝皇兄龙体康健。” “嗯,免礼吧。说吧,今日你找孤的目的是为什么?”时晏之目光随意,语气稍显冷淡,言简意赅,“是关于尹汀的事情吗?如果不是的话,就不要来打扰孤了。” 时闻钰知道目前他只有用尹汀做文章才能获得皇兄的注意,所以并没有精力扯有的没的,单刀直入主题:“正是关于尹汀的事情。” “哦?尹汀最近有什么动静?孤之前让你传递的消息他相信了吗?对你的信任如何?”时晏之的眼眸本就厌世而清冷,不笑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世的阎王,皮笑肉不笑,就这样盯着别人的时候总是让别人无端感到压力山大。 好在时闻钰与时晏之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早已摸清皇兄的性格,习惯了他的这副“凶样”,并没有任何犹豫,就迅速开口:“嗯,和皇兄所预料的一样顺利,尹汀他利用您给的消息在暗地里已经占领了徽州,因此对皇弟十分信任,叫皇弟继续潜伏在您身边传递更多消息。” “他倒是贪心,还想要更多的利益,哪有这么好的道理?孤让他吃到红利后肯定会让他在某个地方摔一跤。”时晏之冷嗤一声。 时闻钰没有附和,继续照着他调查的内容说下去:“虽然尹汀没有直接跟皇弟挑明,但他不止一次暗示皇弟他准备在萧瑜回城的路上伏击,明里暗里地说伏击的地点就是徽州。 所以皇弟才急着进宫告知皇兄。不知皇兄听到这个之后有什么计划?无论皇兄想做什么,皇弟都会尽力配合。” “伏击?” 时晏之就知道这个小说世界怎么会让人一帆风顺地回来,没想到制造这个波折的人居然是大反派,对付一个炮灰攻都需要大反派,这大反派档次也不怎么高。 当然,这些肯定是不可能对时闻钰说的。 “皇兄有什么异议吗?”时闻钰见时晏之许久不出声,以为时晏之可能有不同的想法,小心翼翼地询问。 时闻钰的话拉回时晏之的意识,时晏之平静应声:“没什么,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孤自有安排,皇弟只需要继续帮孤盯着尹汀就行。” “至于尹汀要你传递的‘消息’,孤已有主意,尹汀既然想要复辟前朝,肯定会想得到前朝遗失在外的传国玉玺,而如今天下无人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 “那么他应该怎样才能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呢?” 时闻钰心领神会地抬起头对上时晏之的视线:“您是说……” “对,孤说的就是青鸾镜。假如你给他说孤的宫中有青鸾镜,你说他会不会派人以身犯险呢?说不定孤还能因此逮到潜伏在孤宫中的其他属于尹汀那方的奸细。”时晏之的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冷光。 第150章 “您不怕万一尹汀不相信吗?”时闻钰略有些迟疑地问他。 时晏之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略显玩世不恭地斜睨着时闻钰,脸上的笑意不言而喻:“孤知道他不会相信,但他并不会放过任何能通过青鸾镜找到传国玉玺的机会,所以就算他不相信,他也一定会有所动作,他不会派心腹来,但一定会派人过来。” “而且,不是还有你潜伏在他身边吗?”时晏之的话语暗示性极强。 时闻钰知道他的意思,时晏之的意思很清晰,就是尽力让尹汀的相信值处于六成以上,六成以上的概率,那尹汀肯定会如时晏之所想那样行动的。 “好的,皇兄,皇弟知道了,那么皇兄想好青鸾镜在哪个位置吗?”时闻钰殷勤地朝他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 不过——深宫之人,哪有真正纯真的呢? 时晏之并没有管这么多,眼神冷冽干净:“当然是——孤母后的宫殿。” ——坤宁宫。 时晏之和时闻钰心照不宣。 第075章 在时晏之和时闻钰商量好诱骗尹汀出手的计划后,当天晚上的亥时,皇宫中的某个地方正在悄然进行一场私密的对话。 南宫樾趁着时晏之熟睡的时候,先是交代一个小太监守在宫殿门口,然后面色凝重地踪迹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宫殿,走到小太监看不到的位置再一溜烟转弯去了某个他早已踩好点但鲜有人烟的地方。 这处鲜有人烟的地方其实是之前宫中妃嫔居住的宫殿。 只是因为在时晏之的父皇去世后,留下的遗诏说宫中没有子嗣、家世不高、家中无人的低位妃嫔都必须陪葬在时晏之父皇的皇陵中。 只有少数几个家里有人的妃子幸免于难,幸运被接出宫去。 又因为时晏之喜欢男的,登基多年来并没有过纳妃的记录,所以这些宫殿便没落下来,这么多年来,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渐渐变得衰败残破。 黑灯瞎火的,南宫樾扶着红墙提着灯笼走到宫殿的院落里,拿灯笼一照,没看到人影,抬头往有色差的周围望了又望,虚张声势地吼道,“我人都来了,你人呢?不是说是在这里见面吗?不想继续‘合作’的话就把解药给我,我们一拍两散、桥归桥路归路。” “火气别这么大嘛,小心体内的蛊虫被吵醒了。”南宫樾刚说完,从角落里传来一个阴森沉重的男中音,南宫樾寻声转身望去,便看见当初威胁他做事的那个戴着一顶黑铁面具的人从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看样子你这些天在宫中过得倒挺滋润的。” 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就是前朝大将军——尹汀。 “忘记蛊虫发作时锥心蚀骨的痛了吗,南宫樾?”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可怖而诡异。 南宫樾见此,不由得警惕起来,听到尹汀喊他的真名的时候,神经更是紧绷:“你没资格叫这个名字。 别和我攀交情,被你下蛊是我没用,所以我认了,但你也别装出一副大善人模样,叫我出来是想让我做什么,请尹将军直说吧。” 尹汀看南宫樾的态度这么强硬,也没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喊这个名字,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怕是早就因为宫里的富贵生活而忘了吧?” “别提我的家人,她们是因为你们而死的,我一直都很清楚,从来都没有忘记。”南宫樾看向尹汀的视线透着彻骨的寒冷。 尹汀闻言,那双诡异的眼睛盯着南宫樾,嗤笑了一声:“还真是翅膀长硬了啊,是宫中奢靡的生活让你生出反抗的心思了吗?” “那你应该也不怕蛊虫的疼痛吧?”尹汀阴狠地冷笑出声,从身后掏出一枚巴掌大的盒子,盒子中摆着一条蠕动着身躯的米白色的蛊虫,“这是你体内那只蛊的母蛊,只要我把我的血喂给它,它就会催动你体内的蛊发起效果。” 南宫樾看见那只母蛊的时候,眼睛猛然睁大:“你要干什么?我不是都照你说的做了吗?你这样是言而无信……” 话还没说完,一股连着心脏的刺痛感席卷了南宫樾的全身,浑身上下的神经、细胞仿佛都在痛苦地呐喊,颗粒大小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尤其是腹部、心脏的位置更是疼痛难耐。 这股疼痛直接让南宫樾不由得跪倒在地上,手中握紧的灯笼也随之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发生得太快,让南宫樾自己都无法迅速作出反应。 尹汀目睹着在他眼前发生的全过程,戏谑地握着那只蛊走近南宫樾身边,缓慢弯下身,怜悯似的欣赏南宫樾疼痛得想要满地打滚的模样:“我说的不催动母蛊的条件是你为我做事且足够听话,你都有反叛之心了,我为什么不能催动母蛊呢?” “南宫樾,你可不是当初的大少爷,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太监,唯一的作用就是给我传递消息,不要对不该动心的人动心,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不然等待你的会是什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蚀骨的疼痛早就吞噬南宫樾的理智,南宫樾哪里会有空思考尹汀的话,大脑只有一个想法。 ——活下去。 他必须活着,活着才能为家人洗清冤屈,活着才能继续待在时晏之身边,他绝不能让时晏之知道这一切。 靠着顽强的求生意志,南宫樾艰难地抬起头,原本垂落在地上的手向上伸起,眼神中带着渴望,喃喃着,形成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给我……解药……我再也不会反驳您的话……我会当一个优秀的为您带来利益的间谍,只希望您能信守承诺。” 第151章 尹汀满意地看着他的神色,从兜里拿出一个葫芦,从葫芦倒出来一粒色泽暗淡的暗红色的药丸,动作粗暴地把药丸喂给他,利落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如同蛇眸一样冰冷:“希望你能像你说的这样做,如果再让我发现一次,就不只是刚才短暂的疼痛,我会立刻催动母蛊下令让你体内的子蛊咬死你,然后回收子蛊。” 吃下解药的南宫樾总算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虽然还在喘着粗气,但比起刚才平稳了不少,缓慢站起来捂着胸口回复:“您放心,就算是看在我自己的性命份上,我也会记在心里。” “嗯,很好。我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尹汀慢条斯理地把葫芦和母蛊都收回去,“听说可以看见万物的青鸾镜被皇帝放在坤宁宫中,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吗?” “……既然是这么珍贵的物品,那么门口肯定有很多侍卫守在门口吧?您就不怕我闯不进去就被抓住吗?就算闯进去了,被抓住的概率也很大吧?您就不怕我折在里面吗?以后就没有人为您传递消息了。” 南宫樾听到他的话,沉默了一瞬,心里不由得捏了把汗:这样做肯定会被时晏之发现他的身份,绝不能让这件事真的发生。 然后他以退为进,试图让尹汀打消这个想法。 可惜尹汀是铁了心决定让他以身犯险的,并没有打退堂鼓,神情端庄得像邪教徒一样,仿佛人命在他眼里就是伟大事业的祭品:“任何斗争必然都会有鲜血出现,我相信你的能力,不会就这么死的。而且能为大齐的复辟出一份力,你应该感到荣幸,我们将永远记住你的牺牲,相信你死去的家人也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南宫樾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家人,恨不得立马翻个白眼,然后再呵呵冷笑一声,尹汀还真是肆意把自己的利益建立在别人的鲜血和累累白骨上,可惜有蛊虫在身,他只能保持缄默,顺从地回应:“好的,我会尽快把青鸾镜给您偷出来的……如果我不幸被抓住了,我不会因为受不住责罚就透露出您的信息。” 像是为了打消尹汀因为他刚才那个举动所以生出的疑心,南宫樾特意补充了后面一句。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希望你之后还记得你今天说的话,否则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催动母蛊,当你痛苦死去,到时候,你就别想看见你的那位陛下了。 哦,看在你为我做这么多事情的份上,说不定我还会在杀死你心心念念的陛下之后把你的陛下的尸体和你的尸体合葬,你看我这个老板够良心吗?”尹汀嘲讽似的冷冷瞥了他一眼。 南宫樾听见时晏之的名字从尹汀嘴里不屑一顾地说出,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成拳,眼神略有些发狠,面上却不得不保持低眉顺眼的模样附和,眼底的笑意深不可测:“嗯,够良心,老板真是良心啊。” 尹汀察觉到南宫樾说的话带着些许阴阳怪气,不过他觉得自己有能力控制南宫樾,就没有点明,顺着南宫樾的话自卖自夸:“我当然是个良心的人,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就继续回去侍奉你的皇帝陛下吧。” 南宫樾没有回答,只是礼节性的向他鞠了一躬,然后拿起地上的灯笼,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一刻,南宫樾脸上的笑意随即消失不见,演变成一览无余的冷漠和狠厉。 他总有一天会把尹汀所做的这一切报道出来,让尹汀死无葬身之地。 …… 三天过后,在御书房处理事务的时晏之再一次看见了青筠从窗外飞进来,落在他的书桌上。 “青筠,今日怎么又来了?有什么事吗?青鸟轩又出岔子了?还是我让陆言熙调查的事有线索了?”时晏之看见青筠飞来的时候,疲倦的脸上难得带上清浅的笑容,纤细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青筠鲜亮光滑的毛发,青筠有些舒服地蹭着时晏之的手指,不由得闷声出声。 “如你所想,陆家那位确实有一把刷子,调查到了,特意来到青鸟轩让舒梨姐姐转告你,他的祖母告诉他当初在一个贵人生产的时候确实有个宫女鬼鬼祟祟在周围徘徊,更奇怪的是,那个贵人难产死亡后,这个宫女也出宫了,只记得这个宫女的老家在宁州,陆言熙根据这个线索找到宫女目前就在宁州安享晚年。”青筠叽叽喳喳地在时晏之耳边叫唤。 听到“宁州”这个词,时晏之想到三天前时闻钰所说的尹汀暗中占据的徽州就在宁州的不远处,倏地笑出声,笑过之后,意味深长地暗了暗眸色:还真是一切都对上了啊……尹汀,你还真是不安分啊。 青筠看见时晏之笑了,有些疑惑地问他:“你笑干什么?有下一步的主意?” “嗯,本来我之前是没有的,但得到你的这个消息,我知道我下一步怎么做了。”时晏之的眼睛里充满深邃野心,“让他明天下午在城门口等我,我明天下午要去徽州一趟。” “啊?为啥啊?你不管你朝堂的事情了?去徽州干什么?要去也是宁州……” 青筠还没说完就被时晏之打断:“因为尹汀目前的计划是在萧瑜回城的路上截杀萧瑜,他是我朝中最得力的武将,他不能出事,出事的话,尹汀绝对会有所动作的。至于朝堂……我相信懿欢会尽到一个储君的职责,而且还有江首辅和傅侍郎辅助。” “那你既然明天要去徽州的话,只带上陆言熙应该不足以保障你的安全吧?毕竟陆言熙虽然是景瑜侯府的,但他一点都不会武功啊,能保护你吗?你要是死了,清河肯定会怪罪我的呜呜呜。” 第152章 时晏之安慰地顺了顺她的毛发,说到后面收敛了一下眼神:“嗯,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姐姐生你的气,懿欢她还小,还需要我帮她扫清障碍。至于保护我的人……我当然不会只带陆言熙,就算别人死我也不会死的。” 第076章 当天夜里,时晏之庆幸给宫殿凿了一道小门,趁着别人不会随意进来的机会,从小门溜出宫殿,穿着一身夜行衣偷偷摸摸溜到黑漆漆的坤宁宫中的放着他专门假造的青鸾镜的桌子底下,准备守株待兔。 夜色很深,深得就像油墨一样,因为是他母后居住的宫殿,所以经常会有宫人进来打扫,比起其他没有人居住的宫殿,倒是干净又华丽。 银白的月亮犹如温柔的母亲轻轻洒下皎洁的月光,月光从窗外飘进宫殿,照在宫殿中那面“青鸾镜”上,衬得越发神圣高洁,仿佛真的是传说中的青鸾镜一样。 时晏之就躲在这面“青鸾镜”的底下,时刻注意着这所宫殿的方方面面,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打起十万分精神。 但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连只鬼都没有,时晏之都困得开始打瞌睡,两个眼皮沉重得仿佛要打架一般,时晏之都想要用两根牙签放在眼皮底下,可惜他怕疼,所以就是纯靠一腔热血支撑。 时晏之也没有多大把握确定今晚尹汀一定会派人来,只是因为前三天尹汀都没有动手,明天下午他就要走了,所以只能在他离开之前赌一把,至于今晚会不会逮到人,时晏之不确定,在心里默默希望尹汀派的人会如他所愿那样到来。 万一他就幸运地等到了呢?这个念头是时晏之的行为的动力源。 大概时晏之天生就拥有一种赌徒的心态。 他永远存在侥幸心理,永远确信他会赢。 当然,时晏之也确实一直是个赢家。 须臾,空旷偌大的宫殿里响起细碎谨慎的脚步声,很小声,但时晏之还是捕捉到了这阵脚步声,利落地借助遮挡物小心翼翼地寻找发出声音的人,动作幅度极小,没有产生任何声响。 然后一个同样身穿夜行衣的身形清瘦的个头只比他矮一点的男人身姿敏捷地从远处的窗户翻了进来。 时晏之看到这个男人后,高兴地在心里拍了拍大腿: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我等到了,真是一把心酸一把泪,他爹的我一定要把这个人逮到,然后把他压到我母后的画像前逼他供出尹汀。 因为太高兴,加之光线暗,所以时晏之压根没有察觉出这个鬼鬼祟祟潜入的男人是他认识的人——南樾。 潜入宫殿的南樾也没想到尹汀告诉他的消息只是时晏之放出的一个饵料,更没想到时晏之今晚会这么巧守在这里,他自己还偏偏挑了今天来实施计划。 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一撞一个准。 不过,此刻的南宫樾肯定是不知道的,专心摸索着整座宫殿,寻找“青鸾镜”,本来因为是深夜,这里基本上不会有人,所以摸灯瞎火的,找起来应该非常困难。 但由于照进来的月光刚好落在“青鸾镜”上,南宫樾刚进入宫殿就可以一眼看见那面“青鸾镜”,没有花太多功夫,轻车熟路地摸过去。 站在那面“青鸾镜”面前,南宫樾竟然生出了犹豫之心。 明明在此之前他从未犹豫,为了活下去,心里想着只有他想尽快找到尹汀要求的东西,然后得到下一次蛊虫发作时的解药。 可是这些勇气却在南宫樾真正走到“青鸾镜”的面前时消失殆尽,他都不敢伸出手抚上“青鸾镜”的边缘。 因为那面镜子看上去是那么高大神圣,被时晏之精心保护在这个原本属于他母后的宫殿,如果他拿走了,时晏之应该会难过、发怒吧? 南宫樾想起第一次见到时晏之的情景,当时他因为被人嫉妒而受到打骂,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着高贵气息的怒马鲜衣的年轻男人救了他,不是话本子里的伸出援手,而是让他自己站起来。 当初时晏之的语言并没有很温柔,相反还有些严酷、冷冽,但是却是当时遭受精神和物理上的折磨的南宫樾眼中唯一的光亮。 那其实是尹汀计划中的一个意外,南宫樾本来不会那么早就见到时晏之的,起码要隔几天,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南宫樾也很庆幸,甚至认为在他人生中所有的决定里没有哪个比这个更让他激动。 这是南宫樾在经受灭门之痛后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幸运。 脑海中浮现出时晏之的模样,南宫樾就无法忍心把“青鸾镜”偷走,他不想看见时晏之因此动怒。 时晏之身体本来就不好,身上总是弥漫着那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他不想时晏之因为动怒而伤到身体。 可是……如果他不偷的话会死的,死了……就不能见到时晏之。 这两个想法就在南宫樾的脑海搏击,南宫樾犹豫地短暂思考了两秒,最终还是决定偷,毕竟有命才能有未来。 偷的话,大不了就是让时晏之发怒,只要时晏之不知道是他偷的就行,而且如果时晏之真的因此发怒的话,他也有机会趁虚而入了。 不然按照时晏之对他的态度恐怕……根本没得谈。 不偷的话,时晏之倒是没有损失,但他自己的命就没了,时晏之大概只会冷淡哀悼几句然后……就没然后了,哦不,时晏之会找个新的太监。 第153章 而他……不仅失去了性命,还没有得到心上人的眼泪, 根据以上所述,还是偷比较好,起码南宫樾还有机会待在时晏之的身边,不偷……那是连机会都没有了。 像这样想着,南宫樾暗地里深吸一口气,高举起手准备拿起“青鸾镜”,可是——就在南宫樾短暂思考的那两秒,也有人做好准备,等待着给予南宫樾致命一击的机会。 …… 躲在底下的时晏之借助月光只能看清盗窃“青鸾镜”的男人的轮廓,看不清具体模样,因为男人下半张脸被面罩完全覆盖,露出来的那双眼睛让时晏之感到眼熟又不是特别眼熟。 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细想,时晏之只能把这些抛之脑后,屏住呼吸,等待着男人下一步动作,只要男人碰到青鸾镜,他就立马跳出来与男人打架。 三、 二、 一、 在时晏之的视线中,全副武装的黑衣男人终于伸出手,在快要碰到假的“青鸾镜”的时候,时晏之猛地屈起腿跳起来,双手桎梏住男人的双臂,把男人压倒在地上。 趁着对方还没有从突然袭击所带来的疼痛中缓过神,时晏之换了个姿势,虚坐在男人身上,俯身向下看过去,眼神中带着轻佻之意,居高临下地拍了拍昏迷过去的男人的脸,还故意压低声线:“喂,醒醒。” 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时晏之有些郁闷地嘀咕:“尹汀怎么会派这么弱的人来偷东西?” 话音刚落,时晏之在余光中不经意间瞥到黑衣男人脸上的面罩。 “原来小偷也注重脸面啊,不过要真注重脸面的话,怎么会来偷东西?掩耳盗铃、心里有鬼罢了,那么就让我来看看你这只鬼的真面目吧!”时晏之兴致勃勃地伸出手向男人的面罩探去,想要把面罩拿下,看看这个小偷到底长什么样子。 时晏之以为男人昏迷后不可能反抗,所以放松警惕地伸手想要触碰男人脸上的面罩,结果他刚摸到柔软的布料就被原本昏迷的男人来了个回马枪,以下制上地钳住他的脖子,把时晏之反扑在地上。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男人的声音冷静深沉,还刻意做了变声处理,伪装得无懈可击,让时晏之根本不能找到机会。 夜色深沉,月色皎洁,衬得那面假的青鸾镜越发光彩照人。 看着“突然惊醒”的男人,时晏之惊讶的同时终于有闲心揣摩起男人眉眼带给他熟悉感的原因。 借助月光,时晏之打量着男人整体模样,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心头涌起的那股熟悉感更加浓厚,不由得轻挑眉梢,吊儿郎当地试探性的询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的这双眼睛……很漂亮。” 这倒不是阿谀对方的谎话,时晏之真心认为对方眼睛很漂亮。 男人的眉眼本来是偏向于阴柔的风格,但因为此刻的冷酷神情,显得越发冷硬而锋利。 其实仔细想想,他觉得他身边大多数人的眼睛都很漂亮,不然也不会被他提拔到身边了,毕竟时晏之是个祖传颜控,只不过他平时没时间也懒得注意别人的眼睛。 一般情况下,时晏之只会关注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加上他又很自恋,更不会夸赞别人的眼睛了。 被男人反压的时候,时晏之就知道刚才男人是在装昏,好在他自己也戴了一个面具,不然被对方发现自己是皇帝的话,恐怕真的会弑君。 不开玩笑,落到反军手里的话,他真的会被杀的。 男人听到他的问题时,也着实愣了一下,当然仅仅是一瞬而已,到底是尹汀的人,肯定会是训练有素的。 “别油嘴舌滑,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怎么会在这里?还能准确知道我会来这里?你背后的人是谁?” 时晏之听到他的话,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对方鬼鬼祟祟潜入自己母后宫殿偷东西的,竟然反过来询问自己是谁派来的,有这种贼喊捉贼的不要脸的人吗? 不过,时晏之为了不被对方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好顺着男人的话往下说,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腻的语气,像蛇吐信子一样:“我是谁派来的?你觉得皇宫中能自由来去自如的能是谁的人呢?所以应该是我反过来问你为什么偷偷摸摸溜进前皇后的宫殿吧?” 男人听到时晏之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似乎对他的名字十分忌惮或者说是……害怕被他知道,但是在震惊过后,男人的视线更加危险:“你是……他的人?他早就知道会有人来偷青鸾镜,所以叫你过来守株待兔吗?” “那是当然。所以我劝你赶快松开手,放弃偷东西的想法,这样我可能还会给你美言几句,争取宽大处理。”时晏之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以为男人会因此放弃,不曾想男人得知他是他自己派来的人后,掐着他脖子的双手掐得更紧。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了。” 时晏之闻言,震惊又疑惑地看着他:“哈?为什么?” 不是,一般这种情况下他不应该出于忌惮,所以就不敢对他下手吗? “因为我不能让你活着到他身边把我的事情告诉他。”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暧昧?这人不会真的和他认识吧?可能还是爱慕他的某个人? “可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啊,你戴着面罩,谁会知道你是谁?我就算告诉给……陛下,陛下也不可能知道是谁做的吧?”称呼自己怎么这么烫嘴呢?时晏之在暗地里鄙夷自己,不过为了从男人嘴里套话,时晏之只好顺着男人的话为自己争取生存的可能。 第154章 “如果我不把你除掉的话,我恐怕自身难保,被你压到他的面前,他不就会知道我是谁了吗?”男人半点没有被骗到,仍旧声线冰冷地开口,“抱歉,我只能杀了你。” 只是在男人逐渐收拢双手,想要掐死时晏之的时候,时晏之冷笑一声,眼底一片冷漠地看着男人,即使身处弱势,也依然拥有来自上位者的从容不迫:“呵,杀我?你配吗?” …… 虽然他们是隔着面具对视,南宫樾看不清年轻男人的面容,但南宫樾从身下男人突然露出来的冷酷眼神里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这个眼神充满了杀伐之气,不由得有片刻愣神。 就是这么几秒钟的短暂的愣神,身下的年轻男人抬腿向上踢,踢中他的腹部,南宫樾痛得站起来,匆忙后退几步。 年轻男人从地面上站起来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像是不问世事的贵族子弟,趁着南宫樾没有回神,迅速冲过来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头部再次磕碰到地上,疼痛叫南宫樾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挣扎地坐起来,抬头看向年轻男人,“你……到底是谁?” …… 时晏之又被他的问题无语到了,自己来偷东西就没想过会被主人抓包的结果?不过这不是时晏之思考的问题,时晏之只需要从这个人嘴里套出尹汀的消息就可以了。 想清楚其中关键,时晏之一边轻轻抹了抹出血的唇角,一边缓缓向男人走过去,勾起冷艳而残忍的笑容,脖颈处的刺眼的红色勒痕格外明显:“我是谁?我还要问你是谁呢?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呢?不要拒绝我,现在是你处于弱势呢。” 走到男人的面前时,时晏之慢吞吞蹲下身掐住男人的下颚,就像刚才男人掐住他脖子一样用力:“先不要急着否定,我有的是方法让你说。刚才你掐得我真的很难受呢,我生气了,所以现在我要摘下你的面罩,看看掐我脖子的人到底是谁?千万不要被我发现是我认识的某个人哦。” 最后时晏之还特别俏皮地歪了一下脑袋,可是在男人的眼里无异于从地狱来的索命的恶魔。 时晏之将手放在男人的面罩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扯下来,男人的神经高度紧绷,伸出手攥住触碰他面罩的来自时晏之的手,僵硬地摇了摇头:“绝无可能……” “真的吗?”时晏之笑得愈发灿烂,像是盛开的妖艳的罂粟花,眼底却毫无笑意。 “哗啦”一声,时晏之干脆利落地扯下了男人的面罩。 第077章 男人面罩被摘下的那一刻,借着月光,时晏之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也看清了男人脸上显而易见的慌乱。 “原来是你啊,南樾——”时晏之笑容渐深,轻佻地挑眉,圆润乌黑的眼眸稍稍睁大,语气甜腻,却又透着瘆人而阴湿的寒意,故意拉长语调念着对方的名字,像是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凌迟着南樾的内心。 南樾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时晏之说出来,神情愈发惊讶,不由得疑惑出声:“你……知道我的名字……?” 时晏之看到他的这幅表情,觉得异常好笑,通过面具被人看见的那双眼睛愈发阴森、诡异,又格外妖孽漂亮。 …… ——很像南宫樾记忆中的那双眼睛。 这个想法产生的一瞬间,南宫樾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他怎么能觉得别人的眼睛像那个人呢?简直就是对那个人的侮辱啊,毕竟那个人怎么可能亲自守在这里?那个人就应该永远高高待在云端上,永远不染尘埃、远离凡世。 …… “你这句话真是好笑,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哦不,应该说……孤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名字?”时晏之嬉笑着,眼底却只有透彻的冷意,像是一边言笑晏晏一边磨刀霍霍的笑面阎罗,在南樾震惊又惊悚的目光下摘下了面具。 在摘下面具的一刹那,时晏之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干脆利落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南樾。 “真没想到尹汀派来的人是你啊。” …… 时晏之摘下面具的一刹那,南宫樾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真的没有想到时晏之还真会亲自来抓,怪不得之前南宫樾就觉得对方的声音很熟悉、眼睛很眼熟,那时候他还以为只是错觉,原来真是正主啊。 南宫樾艰难地仰头看向时晏之,眼神空洞而茫然,显然还沉浸在刚才场景所带来的震惊中,空气不由得凝固了一会儿,许久才犹豫着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刚发出一个音就沉默了,蠕动着嘴唇:“陛下……您怎么在这里……” 然后他从时晏之口中听到“尹汀”的名字,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您……知道……尹汀今晚会派人来偷青鸾镜吗?” “还是说……这个青鸾镜本来就是一个诱饵……” 说到最后,南宫樾像是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一样,脸色苍白又灰败,似一只垂头丧气的被人抛弃的流落在外的狗。 只见时晏之戏谑地勾起唇角笑起来,嘲讽地拍了拍手,像一朵妖冶的罂粟花,瑰丽而靡艳:“才知道这是一个骗局啊……那个‘青鸾镜’也是假的。 看来你只是尹汀的一枚小棋子,他压根不在乎你的生死呢,不然也不会派你过来赴这么拙劣的骗局,不能帮孤钓出大鱼了。”说到最后,时晏之略有些惋惜。 “假的……骗局……”南宫樾盯着时晏之那张危险漂亮的美人面,喃喃自语,忽而闭起眼,脑海中浮现出几天前尹汀授予自己任务的那个夜晚,自嘲般的嗤笑出声。 第155章 看来对方真是一点都不信自己,只把自己当成随处可见的底层喽啰,随时都可以放弃。 他早就应该知道尹汀这种渣滓能有什么信用?指望尹汀不会卖自己、给自己解药,怕是要被压榨到猴年马月去了。 如果不是尹汀威逼利诱,南宫樾哪里会沦落到如此下场?也不至于被时晏之发现。 “所以我所做的这一切算什么……我为了解药冒着死和被您发现的风险来偷青鸾镜,结果告诉我青鸾镜是假的,只是您用来引出尹汀的诱饵……原来到头来我还是要死啊。” “那为什么不让我当初直接死在那场杀戮里……和家人一起死呢?不过……要是死在杀戮里的话,大概就不能遇见您吧?能死在您的手上倒也是不错的一件事……” 南宫樾睁开眼睛,无助又绝望地盯着时晏之,眼角下似有似无落下一滴眼泪,倒是真的可以称得上楚楚动人。 很可惜,南宫樾把媚眼抛给了瞎子。 因为在时晏之面前装可怜是没用的,他从不会对男人怜香惜玉。 时晏之听完他的话,察觉到南樾话中的一点暧昧苗头,并没有管这些,只是把注意力都放在捕捉到的关键字眼上,弯下腰,兴致勃勃地扬了扬眉:“你当然可以不用死,你甚至可以和以前一样潇洒地活着,但你要告诉孤你是怎么被尹汀收买的?你家人又是怎么死的?” 南宫樾闻言,怔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真……真的吗?” “你是在质疑孤的为人吗?”时晏之危险地眯起眼,“孤的为人难道还比不上尹汀吗?劝你在孤还有耐心之前从实招来,不然等待你的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死亡,孤会让你——” “生、不、如、死。” 被时晏之看似温和实则冷漠地看着,南宫樾灵魂深处情不自禁涌起一阵战栗,让他胆战心惊,头皮发麻,战战兢兢地回答:“其实……奴才不叫南樾,本名叫南宫樾,听到奴才的姓氏,您应该已经知道奴才的家人是怎么死的吧?” “南宫……你是前朝南宫阁老的孙子?怪不得……那你为什么活下来了?”时晏之轻笑一声。 “奴才原本也是要死的,但是被不知为何混进来的尹汀救了,他趁着奴才昏迷不醒,给奴才服下子蛊,要求奴才听话,如果奴才不听话的话,他就会催动母蛊,奴才体内的子蛊就会让奴才死掉。” “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给他卖命的。不过……蛊虫?什么蛊?解药是只有他有吗?”时晏之循循善诱,继续逼问。 “……黑蝎蛊,世间最毒的蛊,如果奴才能自己找到解药的话,奴才就不用为他卖命了。”南宫樾苦涩地笑了笑,看向时晏之的眼神中带着渴望,“陛下……您真的可以让奴才活下去吗……” “想要活下去……”时晏之细细品读着这几个字,随后玩世不恭地笑了,“当然——可以啊,不过需要你和孤谈个合作。” “什么合作?我……奴才愿意为您效劳,陛下的命令便是奴才的行为准则。”南宫樾眼睛亮了起来,急切地答应下来。 “不需要你为孤付出什么,就像你平常那样就行,继续潜伏在尹汀身边,成为孤的眼线,深深地如同一枚钉子扎根在他的心脏上,随时都会要他命。”时晏之轻轻拍了拍南宫樾的脸,以此警告他听从自己的话,“孤暂时没有办法帮你接触蛊虫,所以你就拿着这个假的青鸾镜给他,获得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解药,让他暂时对你放下心。” 南宫樾听完时晏之的话,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怔愣地说:“陛下是认真的吗?真的不需要奴才为您做任何事情吗?” “你不相信吗?”时晏之微微皱起眉头。 “不……只是让奴才有些惶恐而已,您是第一个没有让奴才付出生命也要完成任务的人。”南宫樾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傻瓜般的笑意。 时晏之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哼了一声,说起话来怪阴阳怪气的,充满调侃意味:“这还是孤第一次被人夸善良呢,真是谢谢你啊,让孤体验一次当善人的感觉。” “不过孤讨厌被人说善良,善良对于孤来说没什么用。如果你真想感谢孤的话,那就用你的一生来报答孤。”时晏之的皱起的眉头加深,优雅又华丽地站起身,眼底仿佛被冰霜覆盖,“明日孤要出城办点事,没个个把月回不来的,孤今晚看你身手不错,你把‘青鸾镜’交给尹汀后,下午午时三刻孤在城门等你。” 南宫樾意识到时晏之是要带他一起出城,眼中的光亮更甚,像条土狗似的狂点头:“好的,陛下,奴才到时候会准时到达的。” …… 翌日,时晏之下早朝后,一路狂奔时懿欢所在的宫殿,不仅是为了看望侄女、交代侄女之后的事情,也是为了找傅拾羽商量一些事情、向傅拾羽托孤。 刚走进宫殿,捧着课本口中念念有词的傅拾羽注意到时晏之的身影,本来一直走来走去的脚步停了下来,将书背过手去,恭敬地向时晏之行了一礼:“陛下。” 时晏之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聚精会神听课的时懿欢听到后,连忙转过头对上时晏之的视线,甜甜地叫:“舅舅!” “诶,懿欢,这段时间有没有听老师的课啊?”时晏之将时懿欢抱在怀里,故作严厉的样子询问她。 “当然啦,我听得可专注了,太傅教的所有知识我都有好好背诵,需要我给舅舅你背吗?” 第156章 “那就好,懿欢有好好听课就好,不用给舅舅背书,舅舅相信你。”时晏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摸了摸时懿欢的头。 “舅舅这次来找懿欢有什么事吗?还是有事来找老师的,看望懿欢只是顺便的而已。”时懿欢比寻常小孩儿心性聪明很多,也敏感很多,撇了撇嘴巴。 “谁说的,舅舅每次来都是为了看望懿欢,找你老师有事商量才是顺带的,懿欢这么想你舅舅的话,舅舅真的会伤心的。”时晏之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仿佛真哭了一样。 时懿欢年纪尚小,并不知道时晏之是装的,以为他真哭了,焦急地用小手揉了揉时晏之的眼睛,“舅舅不要哭,懿欢是开玩笑的,舅舅对懿欢的好,懿欢都记得。” 站在一旁看时晏之表演的傅拾羽的脸微微有些裂开,这是他记忆中那个威风赫赫的陛下吗? 可能这是陛下只会在公主面前展现的童趣吧,他们做下属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他不懂,他也不需要懂得。 时晏之看见时懿欢上当了,立马露出真面目:“舅舅是骗你的,舅舅怎么会哭呢?不过舅舅这次来确实是有事情要交代懿欢。” “舅舅总有一天会不在的,不能一直为懿欢遮风挡雨,懿欢需要拥有独自一人面对朝堂的勇气,懿欢愿意为舅舅分担一些压力吗?” “舅舅想对懿欢说什么?”时懿欢眨巴着那双大眼睛,天真烂漫看着时晏之。 “舅舅下午要出城一趟,大概要花半个月或者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朝堂没有舅舅这个皇上坐镇真的很麻烦,所以舅舅想问懿欢能不能在这段时间里暂时担任监国的职位,懿欢不会很累的,会有傅老师和江首辅帮你分担一些。” “真的吗?舅舅,我不想和舅舅分开,舅舅处理那些都已经很累了,懿欢怎么会有能力比舅舅处理得更好?” “不要对自己妄自菲薄,懿欢,舅舅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才会询问你可不可以帮助舅舅,你年纪虽然还小,但有江首辅和傅太傅的辅佐,你可以替我稳定朝堂的。” “懿欢,你是我认定的继承人,我注定会离开你的,你注定有一天会继承我的衣钵,现在不趁着我还在的时候给你时间磨练,难道要等我不在的时候你临阵披上挂吗?”时晏之眼神深邃凝重,告诫地扶着时懿欢的肩膀。 “……好吧,舅舅,懿欢知道了。”时懿欢讷讷回答,“懿欢会尽力成为舅舅心目中的储君。” 时晏之满意地再次摸了摸时懿欢的脑袋,随后把视线放到傅拾羽的身上:“傅侍郎,孤和公主之间的对话,你应该也听得很清楚了吧?孤的意思你理应明白,不需要孤再多说。” 傅拾羽当然清楚时晏之的意思,神色更为恭敬:“微臣自然知道,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公主的。上次陛下交代微臣的事情,微臣已经有眉目。” “是吗?”时晏之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低下头嘱咐时懿欢先出去找宫女姐姐玩,然后走到傅拾羽身前,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查到什么了?” 傅拾羽一点都不敢懈怠,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份名单,双手递上:“这是您吩咐微臣调查的与宋庭粤私下有联系的最近有私人财富入账的臣子的名单。” 时晏之亲手接过去,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咂嘴感叹:“人还挺多的啊,没想到徽国公人际关系处理得挺好的。” 然后时晏之两指夹住名单轻轻拍了拍傅拾羽的脸颊,轻佻地回了一句就离开了。 “谢了,傅侍郎。” 第078章 走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时晏之停下脚步,头也不转地对身边的南宫樾冷声吩咐:“把沈瑾玉叫过来,孤有事情交代他。” “是,陛下。”话音刚落,南宫樾并不敢怠慢,顺从地转身离开,迅速又不拖泥带水。 毕竟他的身份已经曝光,时晏之能饶他一命已是大发慈悲,如今保留他的身份,让他依然能呆在时晏之身边,南宫樾觉得自己够幸运了。 人不要那么贪心,要学会知足。 所以南宫樾才那么干脆利落地离开,甚至都没有机会对上时晏之的眼睛,因为他一直在克制对时晏之的贪恋,害怕自己只要看见时晏之的眼睛后,双腿就像粘在水泥地一样一刻都不能动。 …… 时晏之并没有在御书房等很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吧。”时晏之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抬头,声线平而冷。 沈瑾玉进来的时候比之前见他的时候模样要沧桑不少,可能是这段时间为了时晏之仅仅一个很小的命令奔波太多,舟车劳顿,疲劳过度。 他的眼窝带着深深的乌青,眼里微微泛着红血丝,甚至唇边和鼻子下都有薄薄的一层胡茬。 可当他看见时晏之的时候,原本略显无精打采的神情重新焕发出了新的生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沈瑾玉立刻走上前,二话不说直接下跪双手交叠置于额前行礼,即使面上保持镇定,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激动:“不知陛下此次叫臣过来有什么事吗?” “孤午时三刻要出城去徽州一趟,没半个月都不可能回来的,你是孤的禁军统领,负责孤此次出行的安保工作。”时晏之语气随意散漫,只把这个当很普通的指令,却没想过沈瑾玉会因此愣了神,见他愣神的模样,不悦地皱起眉头,不由得加大音量,“听清楚了吗?” 第157章 这种危机的场合,肯定是要叫“主角受”和他一起去的。 主角,主角,肯定是无论遇见多么危险的灾难都能逢凶化吉的,更别说沈瑾玉武功高,于情于理都该他保护自己。 要和反派会面,带个“主角”绝对没任何毛病。 如果真遇到危险,时晏之还能让沈瑾玉给他挡一会儿。 毕竟时晏之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把他能用的肉垫都用上,用完了如果还是要死,他才会相信自己注定是死的结局。 “臣听清楚了,臣到时候绝对不会迟到的。”被时晏之的话拉回现实后,沈瑾玉神情变得更加义正言辞,“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陛下的,不会让陛下受到任何伤害。” 时晏之得到令他满意的答案后,没有多说什么,轻微点了点头,似是不经意间扫了沈瑾玉一眼,像是在警告:“嗯,你能这么想孤很欣慰,希望你所做的可以和你所说的一样。 既然你已经清楚了,那你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午启程吧。” 被时晏之看的这一眼,着实让沈瑾玉的身体停不住地颤抖,可他依然强装冷静,压下心头颤栗,平声回复:“是,陛下。” 沈瑾玉如同他所说的一样迅速离开了御书房。 在他离开后,南宫樾缓缓走进来,走到时晏之的身边,就那样静默着,什么都没说,只是单纯守在时晏之的旁边。 时晏之见他一副任人欺负的低眉顺眼的命一样,眼皮都懒得抬起,淡淡询问:“你进来做什么?在尹汀那里蒙混过去了吗?跟重要的人道过别了吗?没事可做的话就去御花园闲逛,别来打扰孤。” “陛下,下午出城的时候,应该不止沈统领与您一起,对吧?”南宫樾惯会察言观色,看到沈瑾玉进出的全过程,脑子一拍就知道时晏之本次出行肯定不会只带他一个太监。 “嗯,你想说什么?”时晏之对此颇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 南宫樾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被时晏之的这一句话强制性的咽了回去,犹豫片刻,慢吞吞垂下眼睑,才缓缓回答,重新换上殷勤的笑容:“……奴才没想什么,只是觉得陛下既然是秘密前往徽州堵截的话,带的人应该越少越好,也好过走漏消息。” 时晏之听到这里终于清楚南宫樾想说什么了,不就是想让自己只带他一个人去吗?至于绕这么大圈子吗? 思及如此,时晏之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笑容带着戏谑的味道。 “你想要多少个人和孤同行?”时晏之狡黠地眯起眼,反问南宫樾。 其实时晏之心里有数,他当然清楚南宫樾只想让自己带他一个人,但他不会直接说出来。 因为时晏之就是喜欢捉弄这些所谓的爱慕者,不过他们也不敢冲他发脾气,一方面是因为他是皇帝,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时晏之大概能猜出南宫樾是怎么想的,南宫樾认为他自己明面上是尹汀的人,时晏之只需要带上他就不用愁带路的问题了,并且他可以保护时晏之,用不着其他人。 对此,时晏之感到可笑又不屑一顾:要真只是带路的话,他大可以只带陆言熙和时闻钰,前者带他去宁州,后者带他去徽州,这两个人武功虽然算不上绝世,但勉强可以保护他,大不了在遇见危险的时候,他就把他们当成替死鬼退出去就行。 南宫樾心思剔透,自然也猜到了时晏之的心里的想法,摆的姿态更为谦卑而恭顺,顺着时晏之的话:“奴才不敢妄自揣度陛下的想法。陛下龙体金贵,当然是同行的人越多,陛下就越安全。” 时晏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好长一会儿,然后朝他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 “所以你还有事吗?没有事就滚,滚远点。”时晏之明明是朝南宫樾露出温和有礼的笑容,在南宫樾眼里却显得如此冰冷残忍。 …… 到了午时,时晏之乘坐一架软座小轿从宫中的秘密通道出去,一路上都是特意避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地方,专门挑偏僻的小路到达城门口的偏门。 本来以为他出来得够早,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大概城门口还没有人过来,可是当时晏之快要接近城门的时候,通过被他撩开车帘的车窗看见前方有不少熟悉的人影。 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与他约定好的人都来了。 不过这几个人站的位置……隔得挺开的,隐隐约约在空气中充斥剑拔弩张的气氛,眉宇中都带着各自的傲气,实在是火药味十足啊。 从左到右,依次是沈瑾玉、陆言熙、南宫樾、时闻钰。 这几个人比起之前的光彩照人,此刻的装扮倒是异常朴素。 如果不是因为时晏之是在远处看的,视野足够宽敞,这几个人还真不能全都放在他的眼里。 时晏之见此饶有趣味地磨了磨犬齿,舌尖上翘轻抵住牙尖:多有趣啊,看来这次旅途会充满很多乐趣…… 反正他们的“龙争虎斗”也是暗地里的,压根不会影响他的生活,毕竟他们敢影响吗?敢的话,时晏之倒会高看他们。 车轿堪堪停下,时晏之刚刚撩开车门的帘子,都还没走到阶梯前就看见南宫樾仗着自己离时晏之离得最近的缘故首先走到轿子前方,一边伸出手,一边把殷勤的目光直勾勾放在他的身上。 落后几步的另外三人看着南宫樾抢先一步,又碍于时晏之就在眼前,只能干瞪着眼咬牙切齿地盯着南宫樾对时晏之献殷勤,心里痛斥南宫樾:绿茶!白莲!贱人!小三! 第158章 他们几乎把所有能骂的词汇都骂了一遍,当然仅限在心里,面上是不敢骂的,毕竟还有时晏之在场。 垂眸看着南宫樾那双本该金枝玉叶却难掩粗糙的大手,时晏之并没有多加犹豫,就和平常一样把手放在南宫樾的手上,借助南宫樾的手下车,下车过后就收回了手。 时晏之先和马车夫告别,然后再步履轻盈走向另外三个人,南宫樾就和在宫中一样落后时晏之一步听话乖顺地跟在时晏之身后。 “皇兄,你终于来了……”——时闻钰。 “陛下,臣恭候多时……”——沈瑾玉。 “陛下,您可算来了,就是为什么您会找这些人和我们一起同行?”——陆言熙,这小子还默默朝另外三个人翻了个白眼。 “你们还挺准时的,孤还以为你们要让孤等很久呢。”时晏之语气平淡冷厉,打断他们想要上前搭话的想法,“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孤是出城有事要做,让你们保护孤,而不是出去游玩的。” “想要跟孤聊些私话的话,那就别跟孤出去了,原路返回吧。”时晏之平静的语气却透着强烈的威胁性,一边说,一边往城外走去。 他当然清楚他们最怕什么,软肋是什么,值得一提的是,软肋还是他们自己主动交给他的,多可笑啊,但是这对于时晏之来说倒是方便很多。 心满意足的是他们,获取利益的是他,多好的一件事,两全其美不是吗? 他们听到时晏之的这句话,识趣地闭紧嘴巴,跟在时晏之出了城门,过了护卫的搜查,时晏之带着他们走到一架……马车……哦不,与其说是马车,不如说是两匹看上去不算好马的马拉着一辆没有车顶、没有车窗、没有墙壁的木板铺成的车。 这可着实让在场的人大惊失色,他们倒不是娇气,只是怕这么潦草破烂的车会让时晏之不适应。 令他们震惊的是,时晏之并没有说什么,径直走上前,强制性让南宫樾变得清醒起来,让他给自己搭把手,好让自己上去。 南宫樾倒是清醒得快,迅速把手递过去,然后时晏之借着南宫樾宽大的手掌,说时迟那时快干脆利落地翻身上车,因为车上没有座位,所以就地而坐,丝毫没有半点违和感,姿势还极其优雅端庄,依旧是清新脱俗、不拘一格的贵公子的模样。 时晏之看着底下被他这个行为震惊到的所有人,轻挑眉梢,面不改色地指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有人会开车吗?孤……本公子可没有雇佣多余的马车夫。” 沉默半晌,时晏之挑起的眉头更深,准备重复一遍的时候,底下终于有了声音,时晏之随之望去,正好对上沈瑾玉的眼眸。 不参杂任何个人情绪,就事实而言,沈瑾玉确实有双很漂亮的眼睛。 “陛……公子,在下会开车,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在下可以帮您开。”那双眼里透着谨慎和紧张。 时晏之朝他抬了抬下巴,算是点头应允他的提议,沈瑾玉便难掩欣喜地急切跑向马车前面马车夫的位置。 其他三个人看见后,当然不甘心落后沈瑾玉一步,仅仅迟疑了几秒,便迅速翻身上车争先恐后坐在时晏之身边,不过总有人因为慢一步而不得不坐在离时晏之比较远的位置。 时闻钰年纪小,身手敏捷,在时晏之身旁坐下后,看见时晏之一身贵气的模样坐在如此难登大雅的地方,几度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但是当他对上时晏之带有审视意味的眼神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话都噎在喉咙里。 时晏之察觉到周围隐隐约约产生了以自己为中心的三角形磁场,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次出城是秘密出行,不能暴露真实的身份信息,本公子已经想好给你们的身份。” “……” 说到最后,时晏之朝他们露出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戏谑轻佻的笑容。 “希望你们到时候别给本公子露出马脚了。” 第079章 坐简陋马车的时晏之并不知道,暗中有个人一直窥视着他。 ——那个人是阿诺斯。 阿诺斯因为契约的缘故,所以可以定位时晏之的位置,今日他一如既往探查时晏之的踪迹,却发现时晏之不在宫中,而是城外。 他怎么去城外了?皇帝不应该一直待在宫里吗?内心存在疑惑的阿诺斯根据位置定位来到了城门口,正好看见时晏之登上那辆破烂潦草的马车,身边还跟了几个一看就不是仆从的人。 刚看见那几个跟在时晏之身后的男人,其中还有他之前在青鸟轩看见的那个人,阿诺斯的“情敌雷达”自动响起,并发出警报,他的那双妖冶的绿色眼眸警惕地眯起来,瞳仁不由得缩小。 随之而来的还有被时晏之“欺骗”所产生的生气、郁闷和难过,他就纳闷为什么时晏之不在皇宫,看到这一幕后全都懂了,冷不丁嗤笑一声,原来是要和其他的老相好出城玩啊。 还说什么不认识?那为什么今天时晏之会带上之前阿诺斯在青鸟轩看见的那个人?都是骗人的话罢了,男人的话果真都不可信。 阿诺斯捏着草根子的手不由得发力,都没怎么捏,草就自然垂落在地上,他垂眸看着手腕处结成契约时自动显示的纹身,眼神一凛。 如果不是这个契约,阿诺斯恐怕还被时晏之继续蒙在鼓里。 他认定的伴侣即使短时间内不认他,他也不允许其他人从他身边抢走伴侣,这是属于鲛人一族的占有欲。 第159章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比不比得过他?时晏之凭什么不叫他,而是叫这些人? 怒火在阿诺斯的眼里熊熊燃烧,一咬牙,心一狠,便跟了上去。 跟上去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放心这些人的能力,生怕时晏之出事。 另一方面是他可以趁机在暗地里离间时晏之对他们的信任,反正时晏之也不会想到其中有阿诺斯的手笔,或者让他们自相残杀,再不济他自己悄无声息地解决他们。 要真是被他杀了,那可不能怪他,只能怪他们自己弱,弱者又如何能保护好时晏之呢? 如果他们连他的一点小把戏都不能克服,又怎能配得上与他相争时晏之? 这么说起来,阿诺斯其实是在帮时晏之把关,所以即使时晏之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因此讨厌他……的吧? …… 徽国公府邸。 在专属于当家家主的书房内站着两个人,老的那个人佝偻着背站在窗边欣赏风景,却似是透过风景将某件事情抽丝剥茧、看着某件事的本质。 年轻的那个人谦卑地站在年老的那个人身后,像是在等待年老的人向他发号施令。 很显然,这两个人分别是宋庭粤和宋伏宁父子俩。 “父亲,尹汀那边……”宋伏宁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宋庭粤开口,眉梢不自觉染上不耐,先没沉住气。 不等宋伏宁说完,就被宋庭粤打断。 宋庭粤转过他老态龙钟的身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警告性的剜了他一眼:“小宁,别直呼尹将军大名。” 宋伏宁见此,只好换了个礼貌性的语气:“……尹将军那边给您传来的信上怎么说?” “尹将军准备在萧瑜回城路过徽州的时候设计除掉萧瑜,叫我借他一点兵。”宋庭粤语气平静,听不出异常。 “那您是怎么想的?真借给他吗?我们目前手上只有死士,您是想把这个借给他吗?那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死士,借给他要都死了怎么办?培养一个死士的成本可不少啊。”宋伏宁冷淡的语气中透着质问。 “小宁,你父亲我自有道理,你不用管这些,你唯一需要做的是遵从我的命令,父亲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宋庭粤云淡风轻地回答,“小宁,听爹的话,带些培养的死士去徽州帮助尹将军,我这是在为你铺路,为你以后的路。” “死人不算什么,大不了就是重新培养,历史上的斗争中死人在所难免,他们死得其所,我们不会忘记他们的。” 宋庭粤即使垂垂老矣,也依旧带着令人难以抵抗的威严,让宋伏宁不自觉把反驳的话咽回喉咙。 即使宋伏宁觉得宋庭粤说的话不对,想要反驳宋庭粤,但再多的话也终究是化为一句简单的话,低下头:“好的,父亲,我会去徽州帮助尹将军的。” 低下脑袋的瞬间眸色显得越发深沉晦暗,只是因为隐藏在阴影里,所以宋庭粤看不见。 …… 从首都城到徽州的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徽州不像其他穷乡僻囊的地方,因为距离比其他城市距离首都城近,所以自然比其他地方富饶繁华很多。 一路上都有往来的车队、来贸易的商人,远处是黛色的青山、翠绿的水,时晏之曲腿坐在马车上生硬的隔板,嘴中叼着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地眺望远方,一旁聚集着柴堆。 柴堆旁边,一群人为了给他弄吃的,有人放下身份的包袱,挽起裤脚和衣袖狼狈不堪地在河中捞鱼,例如陆言熙和时闻钰。 有人灰头土脸地钻木取火,例如南宫樾。 也有人手里只拿着一只野兔子从树林里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例如沈瑾玉。 至于时晏之?当然是脚不沾地、手不沾水地坐在车上欣赏他的壮丽山河。 并不是时晏之不想做这些事情,而是因为他们太热情了,他都还没下车,他们就替他包揽全部事务,一点事情都不让他做。 这能怪时晏之吗?不,不能怪他,怪的应该是他们,是他们剥夺了他独立行事的权利。 今日是出城的第十日。时晏之望着一望无际的碧蓝的天空,随意把口中的狗尾巴草吐出,开始思考正经事情。 在如此风光无限的远离尘世的地方,确实很容易消磨时间,但也会磨灭人的意志和对危机的敏感度。 他是一个皇帝,最需要的就是对危险的敏感程度,不然他早就死上千百次了。 猫有九命,但时晏之没有。 萧瑜按道理来说马上就要到达徽州了,而他花了十天都还没到达徽州,这不得不让时晏之警惕起来,并且开始审视他周围的每个人。 首都城到徽州并不算很远,按道理讲早该到的,可是到今日都没到,时晏之想起这十天来这些人用各种理由拖延,不是说“这里的风景很好,让他去看看”就是说“陛下,明日再赶路吧,您的身体不支持处于长期疲惫的状态”。 再联想到他们各自的身份……这……不得不防啊。 时晏之并不知道,其他人没有想其他的,只是想有更多的时间与时晏之相处,毕竟回了城那可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淌在河里几次捉鱼都没捉到鱼或者只能捉到小鱼的陆言熙好不容易捉到一条大鱼,抬起头想叫时晏之看看,虽然不一定能得到时晏之的表扬,但是起码会让他心里踏实一点。 连连叫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陆言熙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手里的大鱼像是察觉到他情绪不宁,趁着这个机会使劲摇晃身体,陆言熙一时疏忽就让大鱼有了可乘之机,成功回到了河里。 第160章 回到河里后,大鱼还特意朝他办了个鬼脸,掉进河里而溅起的巨大水花直接溅到了陆言熙的半个身子。 陆言熙被这个溅起来的水花直接惊得从愣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大叫了一声:“我的鱼啊……” 看见好不容易被他抓住的鲜美肥硕的大鱼在他的眼皮底下溜走,陆言熙情绪更加低落。 另一边也在抓鱼但比他抓得多的时闻钰看到他在这里哀怨,幸灾乐祸地嘲讽出声:“抓这么点鱼,也好意思跟过来,我要是你,早就灰头土脸地回家了,免得在皇兄面前丢人现眼。” 本就处于沮丧状态的陆言熙听到这句话后,一点就着:“你说什么呢你,该回去的是你好吗?本来就是只需要我和陛下两个人就可以的,平白多了这么多的电灯泡……” “再说了,是你皇兄让我来的,对我有意见那就是对你皇兄有意见。” “怎么,你一个做弟弟的还要管你皇兄的婚事啊?” “要不要脸啊,这么大了还当你哥的拖油瓶,如果我是你,准会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免得丢人现眼。” 陆言熙的嘴炮能力可是数一数二的,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城中小霸王,每一句话都是往时闻钰心窝子戳的。 被戳中痛脚的时闻钰听到“弟弟”这两个词就ptsd,因为他不想只当时晏之弟弟,每次听到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茬的时候,他都会由衷感到心烦。 “你再说一遍试试。”时闻钰目光寒冷如刃,锋利又冰冷。 看得陆言熙有些后怕,但又顾及面子问题,他可是小霸王,只有别人认输的份儿,哪有自己认输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说就说,你不就是你哥的拖油瓶吗?一直黏着你哥,也不怕你哥嫌你烦,你是巨婴吗?这么一直缠着你哥……” 说时迟那时快,时闻钰的拳头“砰”地落到了陆言熙脸上,速度快到让陆言熙反应不过来,直接让陆言熙砸到了河里。 “我是巨婴?我是巨婴的话,那你是什么?吸血的蚂蟥吗?恶心的玩意儿,你也配妄议我和他的事情。” “我去你大爷的,你别以为你是他的弟弟我就会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再打一个试试?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城中霸王,可不是浪得虚传的。”陆言熙就算被打了,嘴上也不饶人,说完后知后觉似的目瞪口呆地抬头望向他,捂住嘴巴,“你不会对你哥……” 话还没说完,陆言熙又被恼羞成怒的时闻钰一脚踢到水中,让他吃了一嘴的河水。 “不是,至于吗?说几句就恼羞成怒,实在不行咱们联手啊,我不要求做大,做小也可以,我们一起把另外两人干掉……”陆言熙费力地从水中扑腾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水。 “跟你联手?那我还不如和猪联手,还有,我要的可不是被分成好几份的我哥,我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我哥,所以想让我和你联手?做梦去吧,没出息的家伙。”时闻钰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他,眼中丝毫没有人情味。 这着实把陆言熙吓得没了魂儿。 时晏之怎么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弟弟?也不知道时晏之知不知道,万一不知道的话,就这样被这兔崽子看似天真的外表迷惑,那不就会让他自己的追爱之路更艰难吗? 这么想着,陆言熙决定告诉时晏之,只是还没执行就被正主否决了:“我知道你肯定在想去我哥那里告发我,没用的,我哥早就知道我对他的心思,而且我和我哥不是亲生的。” 时闻钰并没有说时晏之对他没什么意思,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让陆言熙误会,让陆言熙知难而退。 情敌嘛……能除掉一个是一个,情敌嫌多不嫌少。 此言一出,时闻钰得到了他想象中的结果,陆言熙果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居然不是他的亲弟弟……” 不是亲弟弟的弟弟……天然拥有这么多年的来自时晏之的感情,那还怎么追?追个锤子啊。 不过……就算在时晏之眼里时闻钰比他们重要,应该也没重要到哪里去,亲情是难以转化成爱情的,时晏之只会把时闻钰当成弟弟。陆言熙这么想着,心里倒是突然高兴起来,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他们赛道都不一样,他生气干嘛啊,他起码还在起跑线上,时闻钰连起跑线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别站在那里吵架了,再吵,陛下就真成别人的了。”蹲在柴堆旁边钻木取火的南宫樾冷不丁出声,目光却依然是聚焦于柴堆。 终于钻起火苗来,他才放下东西,转头望向他们,手却指向时晏之那边:“你们与其在这里吵架,不如多去在陛下面前讨讨欢心,看看人家沈统领,说打猎就打猎,虽然没打到多少东西,但起码有只野兔子给陛下吃,总比你们在这里干吵架强。” 根据他的指示望过去,正好看见沈瑾玉手里拎着一只兔子在时晏之的面前献殷勤。 实在是叫人咬牙切齿。 “这人怎么这样……我也想学他,但我不会打猎啊。而且,你怎么不去像他一样讨好啊?自己连钻木取火都要半天,还来说别人……你脸真大。”陆言熙忿忿不平地说。 “你也喜欢我皇兄,看到我们不受皇兄待见和喜欢,不应该感到庆幸吗?为什么还要来提醒我们?难道你有什么阴谋吗?”时闻钰比陆言熙聪明很多,警惕地说道。 “讨厌归讨厌,但这趟出城并不是内斗的时机,相信你们也知道陛下是为什么出城,我们已经耽搁了十天,要是让陛下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而且你们想看见陛下难过的样子吗?”南宫樾说到中间的时候忽然冷笑一声,让人不寒而栗。 第161章 时闻钰和陆言熙闻言后,面面相觑,最后点了点头,决定暂时化干戈为玉帛。 第080章 深沉如墨的夜晚繁星点点,平静无波的水面倒映着雪白的星星和碧绿的山川,鹅卵石铺成的河滩聚起一捧篝火,升起袅袅炊烟,木架上挂着白天时闻钰和陆言熙好不容易抓来的鱼、沈瑾玉用满身疲劳换来的野兔子。 时晏之坐在坚硬的木板上,斜躺在周围凸起的栏杆上,望着夜空寻思着怎么找个由头把他们叫过来让他们提高效率呢?然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沈瑾玉。 沈瑾玉比起出城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更加灰扑扑的,面容上都是污泥,唯独那双手还算干净,时晏之垂眸一看,沈瑾玉郑重地用双手拿着一串烤兔子递过来。 兔子很眼熟,是白天沈瑾玉特意给他看过的那只兔子,嗯,也是今天沈瑾玉打到的唯一一个有肉的动物。 时晏之倒不会因此感谢他,毕竟他在皇宫中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啊,一只野兔子而已,沈瑾玉既是他的护卫又喜欢他,照顾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为什么要感动? 如果时晏之真的感动的话,那他就不用当皇帝了,该去当话本子里的恋爱脑主角。 这山郊野外的,吃野兔子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不过时晏之没得选择,还是接了过去,一边礼貌性的道谢,一边津津有味地吃兔肉,肉很干,但也不是不能吃。 沈瑾玉看见时晏之吃得高兴,自己也高兴,乐呵呵地搁那儿傻笑,一脸期待的样子:“这是在下亲手烤的兔肉,想问问陛……公子喜欢吃吗?” “还可以,谈不上好吃,这寻山野岭的,也没条件做太好吃,能做成这样子也算有天赋的了。”时晏之淡然点评。 虽然时晏之的点评已经算是相当中肯了,并没有任何的偏向,也没有特别犀利、刻薄。 但是沈瑾玉还是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原本上扬的眉眼立刻耷拉下来,犹如一只可怜的失魂落魄的落水狗。 时晏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哦对了,帮我把他们叫过来,我有事情要说,顺便帮我捞瓢水过来,我要洗个手。” 这条落水狗听到时晏之的话后重新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就像狗看到主人拿肉晃在面前一样,暗淡的眼里再次出现了光,仿佛前面表现出失魂落魄样子的人不是他似的。 沈瑾玉确实是一条狗,一条唯时晏之主义的好狗,也难怪成为朝野上下甚至是整个大晏都为之一颤的天子座下的恶犬。 恶犬,恶犬,肯定是对主人忠心,对外人凶残,主人用得好、能控制住,恶犬就能有价值。 而沈瑾玉的价值就是以他的命令为首要目的,守护他,捍卫他,铲除朝堂上一切违反他心意的害虫。 沈瑾玉的效率很高,哦不,应该说还没等沈瑾玉去叫他们,他们就自己来了,一人手上拿着一条鱼。 他们显然是在看到沈瑾玉刚才献兔子后,因为产生的微妙的嫉妒心所以准备拿着他们烤好的食物也来献殷勤,本来就落后一步,总不可能什么补救措施都不做,那样就真的是给沈瑾玉机会了。 “兄长,辛苦您这么多日的奔波,皇弟亲手为您做了这烤鱼,希望皇兄能尝尝。” ——兄友弟恭,和睦和谐。 “公子,奴才手笨,烤鱼烤了好多遍都不能做好,不像这二位公子心灵手巧,只烤一遍就端来了。” ——茶艺大师,在线教学。 “我没做过烤鱼,但我看过人怎么做烤鱼,这都是我按照人做烤鱼的步骤一步步来的,当然,这看上去确实不太美观,但我保证绝对好吃!实在不行的话,我先给你示范,要是我被毒死了,我认命。” ——国服扁鹊,妙手回春。 时晏之像是随意一般地扫了两眼他们手中的烤鱼,嗯,色泽比沈瑾玉烤的野兔还难看,一看就是黑暗料理,感觉吃了的话明天他就要归西了。 哦,看漏了,时闻钰手中的烤鱼和另外两人手中的烤鱼相比显然要出色很多。 这可能就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吧,连带着时晏之看时晏之都看顺眼了不少。 几番对比之下,时晏之自然选择了时闻钰手中的烤鱼,没别的原因,单纯因为他觉得这个没其他两个那么毒。 目睹时晏之选择以后,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被选择的时闻钰,即使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欢喜,明眼人也一下子就能看出他的窃喜。 愁的是不被选择的南宫樾和陆言熙,看到时晏之选了时闻钰的烤鱼,而他们的烤鱼被扔在一边吃灰,这种落差感如何不让他们心理扭曲? 当然再扭曲也不会干出对时晏之不利的事情。 时晏之一边吃鱼一边有条不紊、吐字清晰地叙述,语气略显散漫不着调,但说出的话却莫名充满强大的威压:“让孤算算首都城距离徽州是有多远?341公里。我们目前走了多少公里?全路程的一半都不到。我们已经花了多少时间?算上今天,十天。正常到达所花的时间是多少?正好也是十天。” 话音刚落,时晏之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姿态傲慢地四周环视一圈,深深地扫了他们一眼,空气中逐渐凝固。 被这样看着的几个人清楚时晏之生气了,自觉他们没有理由反驳,耷拉着脸,低下头,一副随时准备挨训的样子。 第162章 时晏之看见他们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发出冷哼一声,扯出一个极其嘲讽的笑容。 “怎么?不敢说了?前面不还说得起劲吗?” “是觉得前面孤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你们在这儿拖延时间、游山玩水吗?孤之前不管是因为懒得管,也不屑于管。” “管你们如何龙争虎斗或是争得你死我活,只要不舞到孤的面前,不影响孤的效率就行。” “可是这次——很显然,你们逾矩了,等回宫之后看来孤要再次评估一下你们几个人的价值。” 说到最后的时候,时晏之将还没吃完的烤鱼随手一扔,扔到很远的地方,眼神带着戏谑笑意和犀利残酷。 听到最后一句,一直垂下脑袋的男人们惊慌失措地抬起头,他们知道时晏之所说的“价值评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能时晏之会彻底放弃他们,意味着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能见到时晏之了。 充当“马车夫”职责的沈瑾玉首先单膝下跪,作出求人恕罪的模样,速度快到惊人,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次出行是在下拉车,路上花费的时间太多,耽误了行程,让陛下感到不适,是在下的错,请陛下责罚,接下来的路程,在下会竭尽全力减少时间的,绝对不会让陛下再对在下失望。” 听着沈瑾玉这番说辞,其他人都在心中暗暗骂他一顿:该死的,沈瑾玉这个贱人,谁不知道第一个请罪的人肯定惩罚最少最轻,还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心里肯定美死了吧?气死他们了,他们怎么就没这么快? “终于有人说话。”时晏之审视地盯着沈瑾玉,皮笑肉不笑地轻嗤一声,“先站起来吧,地下凉,看在你是第一个人的份上,过来,孤找你有话说。” 此言一出,其他人看向沈瑾玉的视线更加凶狠阴戾,心里都在想“这贱人怎么运气这么好,该死的狗杂碎”。 当然他们心里更多的是对自己没有第一个请罪的后悔懊恼、对沈瑾玉的羡慕嫉妒、对时晏之小心翼翼的酸涩“暗恋”。 而沈瑾玉本人听到这句话,有些受宠若惊地从地上缓缓站起,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向时晏之,像是生怕时晏之下一秒就反悔似的,时晏之的话都没落下几秒。 沈瑾玉一边按捺住激动的心一边脚步蹒跚、跌跌撞撞地小跑到时晏之的身前,隔着一道马车的木制栏杆。 “陛下,您想对在下说什么?”沈瑾玉的眼睛明亮无比,仿若城中制作得最好的蜡烛火焰。 时晏之刚伸手,沈瑾玉就识趣地把脑袋递过去,时晏之见此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毕竟沈瑾玉这样做也方便他下一步动作。 刹那间,时晏之干脆利落地捏住沈瑾玉下颚,力度不轻,至少让沈瑾玉这么个经常锻炼的人都情不自禁发出哼叫。 听见别人痛苦的叫声,时晏之不由得产生由身到心的愉悦。 “既然你知道你自己错了,看在你是第一个承认错误的人,孤不会特意罚你,你就去河边做五百个俯卧撑、五百个仰卧起坐吧,你是禁军统领,那么你的身手肯定很好,这么点运动量对你来说理应不在话下。”他的声音平静淡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话音刚落的同时,时晏之顺着前面的劲儿随手一甩,沈瑾玉被迫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脸上还充满惊讶神色,想从时晏之的眼里辨别出任何玩笑意味,很可惜没有。 时晏之的眼里只有一览无余的傲慢,意思很明确,就是如他所说那样,叫沈瑾玉去河边做这么多的运动。 沈瑾玉终于明白时晏之的意思,不再抱有任何侥幸,顺从地转身离开,前往河边,在大庭广众之下沈瑾玉开始进行俯卧撑。 之前还因此嫉妒沈瑾玉的另外三个人看到后都有些劫后余生的窃喜,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情敌被罚了,他们能不高兴吗? 不过高兴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时晏之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你们这些没有主动请罪的人……不求多了,在他的基础上翻一倍吧,没有做完之前,不准睡觉。”时晏之脸上带着几分天真,天真的残忍。 好吧,好处不一定会降临到每个人身上,但是惩罚绝对会降临到每个人身上。 早知如此,他们之前就不提前嘲笑别人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啊,现在这叫什么?自作自受。 再抱怨也没用,时晏之又不会因为他们抱怨几句就打消想法的,甚至会更加讨厌他们,到时候接近时晏之就更困难了。 思及如此,时闻钰等人并没有犹豫,时晏之刚说完,他们便也去了河边做俯卧撑,比沈瑾玉多,一千个。 看到远处的人开始履行惩罚了,抬头看看夜空,发觉该睡觉了,时晏之懒得继续监管他们,反正他们也不会偷懒。 他们别的不说,在服从他的命令这方面,还是不错的。 如果他们有一天真不服从了,那他还会高看他们两眼。 河水缓慢流淌,微风吹拂着人们的脸颊,马车上的人在睡觉,河边的人在练功,倒是一片和睦。 可惜在这平静的表面下,他们并不知道有人躲在暗处偷窥他们。 那个人就躲在静谧的河水下,借助夜色完美地把自己伪装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浮出水面看着岸上的人。 “陛下这也太严格了吧?大不了之后的几天没日没夜赶路程。都怪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怎么会这么多天都还没到?陛下又怎么会下令惩罚人?”做俯卧撑都没能缝住陆言熙的嘴,在那里叭叭叭说个不停,对周遭的情敌恶意是藏不住的。 第163章 “呵呵,你嫌惩罚重,你怎么不回去啊,非要跟着陛下一起来,前几天怎么不说加快速度啊?现在当事后诸葛亮了是吧?你有脸吗你。”因为前面的事情,沈瑾玉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听到有人这么光明正大损自己,直接不装了,反正时晏之也睡下了,针尖对麦芒似的开口。 “事后诸葛亮怎么了?总比你们之前不说,现在也不说强吧?哦我差点忘了,你就是那个拉马车的,这件事本来就应该全都怪你,拉马车拉这么慢,平时吃的饭都成粑粑了吗?你确实应该第一个举手,因为责任本来就是你的,可是凭什么你受到的惩罚最轻。”陆言熙越说越激动,言辞间充斥着愤愤不平。 “你这是不服?这可是陛下做的决定,自己不服去问陛下啊,谁叫你们不先说话的?胆小鬼。”沈瑾玉翻了个白眼,鄙夷地嗤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欠打啊?我告诉你,我城中霸王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论打架,我说第一,没有人说第二。” “呵,打就打,你敢吗?你一个纨绔子弟,还能打得过我?痴人说梦。” “谁说我不敢?反正现在陛下睡着了,管不着我们打架。”陆言熙炸毛似的,屈膝跳起来。 沈瑾玉见此,也站了起来,眼神凶残地与陆言熙对上。 而在河水下面观察他们的阿诺斯眼神戏谑地磨了磨牙。 看来都不用他动手,他们自己就内斗起来了。 另一边做俯卧撑的时闻钰和南宫樾看见这幅场景,只觉得无语:“你们要打架,去别的地方,别妨碍我们做俯卧撑。” “关你屁事,你怎么不自己换个位置?” “是是是,关我屁事,等会儿吵醒了我皇兄,又不是我遭殃。”时闻钰威胁性的抱胸。 听时闻钰这么说,沈瑾玉和陆言熙都不由得转头看向熟睡的时晏之。 时晏之看上去睡得很安稳,平稳而酣畅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晚里显得分外清晰,微风拂过他们的脸颊,渐渐抚平他们焦躁的内心。 想到时晏之,他们放弃打架的念头,重新回到原地继续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 阿诺斯看见原本打架一触即发的两人又恢复原状,心中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咬住下口腔肉,都涌现出了鲜血,他也尝不到味道。 该死的,阿诺斯以为用不着自己出手了,结果还需要自己动手,真是该死啊这几个人。 不过就算没有这个小插曲,他也要给这几个人使点绊子,所以阿诺斯并没有生气很久。 他游弋到岸边他们看不见的位置,在他们专心履行惩罚的时候,垂落在身侧的手变换法术,同时远处再一次传来陆言熙的怒吼:“是谁啊,到底是哪个龟孙的打小爷?知不知道脸是特别重要的,小爷还要靠脸吃饭,要是被你们打毁了,你们赔得起吗?小爷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得了吧,独角戏是吧?都在做俯卧撑呢,我们哪来的功夫打你?别自作多情。”沈瑾玉没好气地怼他,话还没说完,自己的脸就被打了一巴掌,“我去你大爷的,陆言熙,是不是你打的?你干什么啊,又不是我打的你。” “什么啊,我哪儿打你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打的我,你怎么不想想你得罪的人那么多,被打纯属活该!” 许久没出声的南宫樾慎重出声:“有没有可能没有人打你们,是你们遇到鬼了。” “鬼?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吧?不行,既然有鬼,那我得去保护陛下!”陆言熙说完就一溜烟跑向时晏之。 一旁的沈瑾玉见此,意识到陆言熙是打着保护的由头实际上是逃脱惩罚、抢时晏之身边的位置,大骂他:“陆言熙,你无耻!” 骂人的同时,沈瑾玉自己却口嫌体直地跑到时晏之另一边。 被这两人无耻操作震惊一脸甚至都忘记了占位置的时闻钰和南宫樾:…… 明明是捉弄他们,却反而被他们利用占时晏之便宜的阿诺斯:该死的人类…… 第081章 由于昨晚上时晏之的警告,接下来他们倒是勤快,一下子就把前面十天的路程在一天之内达成。 看得出来,前面十天这群人确实在摸鱼,果然,人还是得逼啊。时晏之悠哉悠哉地享受别人历尽艰辛采摘的果实,漫不经心地心想。 在已经耽误十天的前提下,为了在萧瑜到达徽州之前拦截萧瑜,时晏之对着前面驾车的沈瑾玉喊道:“走小路,抄近道。毕竟你们之前已经耽误孤十天时间,现在走官道……不切实际。” “好。”沈瑾玉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时晏之这话里的意思,心中发酸的同时不断抽动马鞭,高高扬起,最后落在马的身上,马儿被刺激得加快了速度。 时晏之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目光深远,似是在透过天空凝望徽州。 在时晏之发呆的时候,南宫樾不顾其他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挤到他的身边,殷勤地卖笑:“陛下,奴才假设,假设而已,您别生气,假设我们到的时候萧将军已经死了,您想怎么做?”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本来对南宫樾仇视的其他人默默在心里为他捏了把汗,也同样在期待时晏之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住。 时晏之不知有没有察觉到气氛变化,听到南宫樾的问题后,轻描淡写地抬眸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看南宫樾像是看傻子一样:“能怎么办?谁导致的谁负责呗,清蒸还是红烧?选一个吧。” 第164章 尽管他的语气不痛不痒,也让他们情不自禁感到心惊肉跳。 因为这话大有不让他达到目标的话、他就不让他们好过的意思。 “陛下真会开玩笑。”南宫樾不由得哂笑,试图就此揭过。 “开玩笑?孤可没开玩笑,如果到时候人真没了,那你们也和他一起死吧,反正对于孤来说都是没价值的家伙。”时晏之冷下眼神,这一眼让南宫樾直接噤声,后面不知是对南宫樾说的还是对所有人说的,“赶路要紧,别说废话,要是再向孤说废话,耽搁了行程,那就通通滚蛋。” 由于时晏之的这句话,一路上再也没有人敢上前骚扰他了,前面拉车的沈瑾玉也更加卖力。 …… 他们走的是小路,小路最多的是树、草还有蚊子老鼠,野外不像宫里,宫里就算有蚊子也是温和的,但野外就不一样了,把时晏之咬得心烦意乱。 树林里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树荫阴凉,一点阳光都无法照进来,光线很暗。 正当他再次感觉痒痒想挠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罐芦荟膏,时晏之抬眸望去,发现把芦荟膏递给他的人是时闻钰。 “皇兄,这是尹汀给我的,因为徽州经常有蚊虫,因为您的缘故,我会时不时过去一趟,所以他就给我这个,只有一份,您记得省着点用。”时闻钰躲躲藏藏、神经兮兮地把芦荟膏塞到时晏之的怀里,像是生怕被别人发现,又因为不想被时晏之发现异常,所以他朝时晏之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你不用?都给孤?你要不自己也涂一下?”时晏之有些意外,说这话不是因为他善良或被感动,而是因为他不想欠别人人情。 欠别人人情意味着可能会被道德绑架,时晏之讨厌被别人道德绑架。 “没关系,我皮糙肉厚,不怕蚊子,涂了也是白涂,用不着,看皇兄刚才那副模样,应该比我更适合涂抹。”时闻钰哂笑着挠挠头。 时闻钰都没意识到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让时晏之注意到他手上的蚊子咬的包。 “把手拿过来。”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弟弟,甚至主动把芦荟膏让给他,虽然这个弟弟好像有大逆不道的想法,但时晏之还是无法忍下心不管不顾,冷声命令道。 “啊?”时闻钰有些愣神,似乎不敢置信他听到的话,“皇兄您刚才说什么……” 时晏之要不是看在刚才时闻钰递给他芦荟膏的份上,早就不耐烦地撂挑子走人:“孤叫你把手拿过来,怎么,不听孤的话了?” “哦。”时闻钰显然气势弱了一大截,乖乖地把手递过去,那双似猫一样的眼睛疑惑地望着时晏之。 只见时晏之打开装满芦荟膏的罐子,轻轻用手指挖了一勺,在时闻钰惊讶的目光下抹到时闻钰被蚊虫叮咬过的红肿的位置。 触感冰凉、滑腻。 着实把时闻钰吓了一大跳,伸出去的手下意识想收回,却被时晏之强制性的抓住,耳边传来时晏之冰冷无情的警告声:“别动,芦荟膏被浪费了你负责?” 被迫动弹不得的时闻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时晏之给他抹药,有些受宠若惊,还想着推脱,卑微地弱弱嘀咕一句:“那抹给我不也是浪费吗……” “你说什么?”时晏之头都不抬地质询。 “没,没说什么……”时闻钰讪讪地否认,眼瞅心上人为自己抹药,情不自禁滚动着喉结,如果不是仅存的理智压制着他,时闻钰真想把那些情敌都叫来,让他们知难而退,但是叫过来的话……芦荟膏就保不住了。 “明明我是给您抹药的,我却反过来让您给我抹药,不好意思啊。其实……皇兄您可以不给我抹药的,您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行。”时闻钰姿态放得很低,沮丧地垂下脑袋。 “你不用对孤抱歉,你是孤弟弟,这个芦荟膏本来就是你的,吃人手短,拿人手软,孤给你抹药是为了还人情。你这样垂头丧气,孤觉得很烦。”时晏之平淡地望向他,眸子里情绪稳定,“如果你实在觉得抱歉的话,那就在到达徽州之后不要拖孤后腿。” 被时晏之这么说,时闻钰稍微有些难过,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好的,皇兄。” 给时闻钰涂抹好,时闻钰主动请缨,跪下来给他涂抹均匀,神色比之前做任何事都要专注。 涂了芦荟膏,确实比之前要好很多,没有刚才那么痒,时晏之把剩余的芦荟膏扔回时闻钰的怀里,唇语道:“谢了。” 时闻钰愣愣地看着时晏之,眼里似乎有星光,略显腼腆羞赧地点了点头。 很快,穿过了树林后,坐在前面驾车的沈瑾玉对时晏之回话:“陛下,到了,前面就是萧将军的驻扎营地。” “哦是吗?”时晏之闻言,显然来了兴趣,身体不由得往前倾,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前方是一块较为平坦的场地,扎着很多帐篷,帐篷聚集地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士兵把守。 士兵身上披着的铠甲很眼熟,是萧瑜军队的制服。 时晏之见此愉悦地咬了咬舌尖,企图用疼痛让自己变得更清醒,迅速下令道:“南宫樾先过去和他们接头,叫他们过来接孤。” 突然被叫到的南宫樾愣神过后立马翻身下车,借了一匹马快马加鞭跑到营地门口,亮出时晏之给他的令牌,对值守在门口的士兵警告道:“圣上亲临,要见你们萧将军,麻烦你去给你们萧将军说一声。记住,陛下是微服私访,不要太引人注意。” 第165章 接过令牌打量了一会儿的士兵向南宫樾把令牌还给南宫樾,行了一个标准的士兵礼,然后转身朝主营跑过去。 南宫樾见事情做好了,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只是看了一眼主营的方向,然后回到了时晏之的身边。 “怎么样?事情都办好了吗?”时晏之坐在马车的木板上隔着栏板居高临下地望着南宫樾,那双眼眸沉着而冷静,语气散漫而吊儿郎当,却让人焦躁的心没来由地安静下来。 南宫樾朝他肯定地点点头,“萧瑜……萧将军应该马上就来了。” “嗯?”时晏之眯起眼睛,“孤说的不是让你先找几个兵过来吗?你直接找萧瑜来接孤?” “即使不说,萧将军知道您来了,应该也会亲自前来接您。”南宫樾换了个方式回答,没有任何犹豫,毕竟在时晏之面前说谎是死罪,心理上的死,他可不想在时晏之心里留一个坏的印象。 时晏之听到这里,仔细想了想,觉得南宫樾说得对,以萧瑜对他的重视程度,那确实会亲自来接他。 他还想说几句别的,忽然在余光中看见一群身穿铠甲的人从营地那里策马奔过来,带头的也是骑着最好的马的人即使只是远观,也能察觉到他浑身充斥的肃杀之气。 是萧瑜。 时晏之都没看清萧瑜的脸,光是从这气质和马就知道来的人是萧瑜。 萧瑜骑的是上好的汗血宝马,当年瓦剌进贡了十匹这样的汗血宝马,萧瑜立的是头功,所以时晏之赐给他了一匹,还亲自给马赐名“玄骢”。 见到玄骢就像见到了萧瑜。 威风凛凛,战功赫赫。 ——这就是大晏百姓口中的守护神。 不过百姓她们可能并不知道,她们眼里的守护神却在他这个暴君面前俯首称臣、收敛爪牙。 几分钟时间,萧瑜骑马拦下了马车,翻身下马,眼睛目视前方,头也不转的,一点视线都不分给除了时晏之以外的人。 萧瑜直直地走到时晏之的面前,伸出手,眼眸深沉得如同黑渊,滚动着无法割舍的爱意,神情、姿态虔诚而端庄:“臣恭迎陛下。陛下请下车,木板硬,不适合陛下。” 时晏之侧头凝视着萧瑜,眼里的意味深不可测,两相对峙一番,嘴边忽而噙着一抹笑,伸出手,放在萧瑜的手上:“那就有劳萧将军。” 他顺着萧瑜的手从马车走下来,其余被忽视的人还算识相,灰头土脸地下来跟在时晏之的身后。 萧瑜带着时晏之走到玄骢面前,作出礼让的姿势:“陛下上马吧。” 虽然时晏之从小病弱,但骑马是每个皇室之人都要学会的,所以在萧瑜的话刚刚落下的时候,时晏之就迅速翻身上马,冷眼瞥向准备跟着上马的萧瑜:“萧将军,去前面牵着马吧,这马性情烈,因为不认识孤而把孤摔了怎么办?你说是吗?” 萧瑜听到这句话,愣了片刻,随后淡定点头:“好。” 说完他就走到前面拉住马上的缰绳,小心翼翼地拉着马走,生怕惊动了马上的时晏之。 第082章 临近黄昏,残阳如血,侵占半边天。 一眼望去是青绿的山,碧绿的水,白色的军营帐篷聚集在层叠山峦之间,就像绿色的绸缎软布上绘制着一朵白色的蒲公英。 黄昏这个时间点好似给这幅画卷增添了灰蒙蒙的滤镜,一切都是那么的迷幻,就像隔了一层膜,叫人看不清道不明,从而迷失自我。 主营中,光线昏暗,时晏之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喝茶,萧瑜则站在他的面前。 烛光摇曳,映出他们藏在阴影中的脸,投射到帐篷的墙壁上,烛火的影子像是在舔舐时晏之的脸。 萧瑜在余光里注意到这幅景象,不知为何心头又泛起酸涩,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居然会吃死物醋。 因为时晏之许久都未出声,萧瑜看着时晏之自顾自喝茶的模样,喉咙不由得发紧,所以萧瑜不由自主地开口询问:“陛下,您这次来是有何事?” “你知道尹汀这个人吗?”时晏之懒得卖关子,直接切入话题,放下茶杯,抬眸看向萧瑜。 萧瑜听到“尹汀”这个名字,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道:“尹汀?前朝的大将军?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他没死,他还活着。”时晏之平淡回答,“不仅没死还暗中密谋复辟前朝。” “复辟前朝?这人贼心不死啊。他怎么复辟?前朝的皇室不都死得差不多了吗?”萧瑜有些震惊,然后义正言辞地回答时晏之,“陛下想让微臣做什么?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铲除尹汀这个祸害。” 时晏之闻言想起时闻钰,冷笑一声:“谁说死得都差不多了,前朝有个宫女狸猫换太子。营帐外正好有个前朝皇室,还是前朝太子的血脉。” 萧瑜意识到时晏之说的是谁,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了看营帐的门,磕磕绊绊半天,才回头再次看向时晏之:“他不是您亲弟弟?那您为什么还要带他过来?不怕他告密?” 很久以前萧瑜就察觉到时闻钰对时晏之有异样的情愫,那时候出于谨慎,萧瑜没有对时晏之说清楚,毕竟万一只是他的错觉怎么办?然后偷鸡不成蚀把米,铲除情敌不成还被心上人讨厌,多亏啊。 所以这么多年萧瑜一直以为时晏之和时闻钰之间是铁血兄弟情,直到今天萧瑜意外得知时闻钰还真不是时晏之的弟弟,想起过往的种种。 第166章 一想到自己眼皮底下就有情敌,萧瑜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该说的。 时晏之清楚萧瑜在顾虑什么,语气平缓地说:“放轻松,他虽然是前朝的血脉,但却是我们这边的人,这次孤带他出来也是为了让他带去徽州的路,到时候遇到危险也能用他威胁尹汀,不是吗?” 萧瑜得到时晏之这个回答,稍微放下心,从这个回答里起码能清楚时晏之对时闻钰没意思,到目前为止只有利用,不过也着实让他感到惊悚。 虽然时闻钰不是时晏之亲弟弟,但好歹也有这么多年感情,时晏之说利用就利用,未免太不近人情。 当然这个想法只短暂停留在萧瑜脑海里,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时晏之对其他人没有感情对他是有利的,总比心上人有心上人强吧?他怎么能觉得时晏之不近人情?时晏之无论是什么样,但在他眼里自然是最好的。 “陛下说得对。不过……徽州?不就是微臣下一个要路过的地点?正好也是我们停顿休息的地方。”萧瑜捕捉到时晏之话语里的关键点,“尹汀在那里?” “是啊,这也是孤为什么来找你的原因,根据孤所得到的情报,得知尹汀将在徽州埋伏你,将你们的军队一网打尽,无非就是想让孤失去臂膀。”时晏之神情倒是平常悠闲,“不过目前你还是必须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前往徽州,孤会跟你们一起,假装成你的参谋,不能让尹汀怀疑,才能在他放松警惕时给他最后一击。” 不知道萧瑜侧重于什么,听完后,脸上竟然浮现出感动的神情:“所以陛下您是为了救臣来的吗?” “说了这么多结果对方就只想着自己是不是为了他才来”的时晏之:哈?恋爱脑怎么还不灭绝?有这些臣子,孤的大晏完蛋了。 嗯,大晏还不能完蛋。 心中虽然是这样无语,面上却还是平静无波:“你要这么想,孤也没办法,从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这样。” 萧瑜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有些不好意思地不停干笑,眼神却无比真挚:“微臣会尽力配合您的,如果到时候遇见危险的话,就算是拼上微臣这条性命,也会保下您。” 他们别的不提,对他的忠心还是可见一斑的。 “别总是把死挂在嘴上,能保证自己不死还是不能死的,孤可不想之后还要花时间培养别的将军,一个好的将军培养起来不容易。”时晏之缓缓站起身,轻描淡写地走到萧瑜身前,凝望着他许久,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暗示性极强。 时晏之闭上双眼:“好了,你出去吧,孤要休息了。” “……是。”其实这是他的营帐,但当萧瑜看见时晏之不容人拒绝的眼神时,刚涌上喉咙的话语被他果断咽回去,然后转身一刻不缓地走出营帐。 等到萧瑜离开后,时晏之睁开双眼,径直走到烛台前,垂眸注视着烛台里的火焰翻飞摇曳,伸出手覆在火焰上方,像是在享受着掌控火苗的感觉。 火光罩住他的脸庞,整个人都显得神秘妖冶,漂亮的眼睛在火焰的衬托下仿佛在发出诡异的光。 时晏之脸上的神情平常,只是透着些许戏谑。 刹那间,火焰迅速被时晏之吹灭,营帐归于一片黑暗寂静。 …… 藏匿在水中的阿诺斯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站在时晏之所在营帐的门口站着不少人,其中四个他早就见过,身旁另外一个穿盔甲的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的未来伴侣给他招惹的情敌还挺多啊。阿诺斯磨了磨牙,自嘲地心想。 总有一天,他会把他们都杀掉,光明正大迎接时晏之。 …… 拦截萧瑜后,又过了三天,才到达徽州。 浩浩荡荡的大军停靠在城门口,萧瑜转头看向时晏之,似是在征求时晏之的意思,看见骑马稍稍落后于他的时晏之点头后,萧瑜才叫士兵前去和守在城门口的士兵商量。 毕竟是作为参谋,那肯定要落后于将军一步。 不多时,前往的士兵带着守城士兵一起返回,守城士兵向萧瑜禀告:“萧将军,城主自从知道您会来的消息,已经久候多时,特意下令给您举办接风宴,请萧将军随在下入城,不过考虑到城中百姓,希望萧将军以及下属都能把兵器暂时交给我们保管,等你们出城的时候我们会交还的。” 萧瑜听到这个要求,显而易见地皱起眉头,下意识转头看向戴着面具的时晏之,试图从时晏之那里得到建议。 “那就这样处理吧,我们会配合。”时晏之没有拒绝,淡淡应声,等到守城士兵走去开城门的时候,才安抚性的对萧瑜说,“不同意的话会被怀疑,暂且把兵器交给他们吧,如果到时候遇到不测,孤相信你和你的士兵们的肉搏的能力。” “好。”萧瑜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时晏之这幅淡定的模样,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了嘴。 然后时晏之朝身后走路跟在他身边的同样戴着面具的时闻钰和南宫樾道:“你们两个……别被尹汀发现你们的身份,孤还要让你们继续埋伏在他的身边为孤传递情报。” “陛下您放心。”南宫樾说着的时候还适时调整了自己的声音,发出的声音是很醇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时晏之是个声控,不喜欢这么难听的声音,停顿了几秒才缓缓询问,“你要不换个声音?” 第167章 南宫樾被问到这个问题,显然愣了几秒,不过并没有愣神太久,按照时晏之所说的那样迅速换了个声音:“陛下,这样您觉得满意吗?” 至少比前面那个声音好听,时晏之没有再要求他换声音:“就这样吧。” 得到南宫樾的回复后,时晏之看向时闻钰,看到时闻钰神情庄重,眼神坚定地说:“皇兄,我会注意的。” 一旁陆言熙听到后悄悄嘀咕道:“都不是亲的,叫什么皇兄啊?也好意思叫。”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闻钰垂落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握紧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挥拳打了过去。 时晏之敏锐捕捉到这个声音,眼神含有审视意味地看向陆言熙:“你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陛下,你不是还要进城吗?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陆言熙被时晏之突然叫住,有些惊讶,哂笑着试图换话题。 “别想着转换话题就可以揭过去,弟弟就是弟弟,永远都是弟弟,无论是不是亲的,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不会磨灭的。”时晏之眸色冷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这句话既是说给陆言熙听的,也是说给时闻钰的。 警告陆言熙的同时也是警告时闻钰,警告他们不该生出自己本就不该生出的心思。 话音刚落,不等时晏之得到他们的反应,就骑马往徽州城走去。 刚才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萧瑜见到时晏之走了,也跟着走。 南宫樾和沈瑾玉落后几步跟了上去。 陆言熙和时闻钰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看到别人抢先一步跟上时晏之,还是收起满腔的心酸也跟了上去。 他们倒想发脾气,但是他们没资格,时晏之压根不会鸟他们的。 …… 看到大军齐齐入城后,阿诺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余光里瞥见旁边贩卖蔬果的老农,灵机一动,换了身形容潜入进城的人群里,也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第083章 进入徽州城后,士兵没有直接带他们赴宴,而是先把他们安置在客栈内,说是考虑到他们舟车劳顿,让他们休息几天,过几天有接风宴等着他们。 于是时晏之就在客栈等了五天,前四天里依次有人来找他,时晏之考虑到尹汀可能会派人在暗中监视他,所以在他们找他的时候,并没有谈论正经事,大概就是喝茶对弈这些事。 第五天的时候,敲门声第五次响起,时晏之在心里一琢磨,想到前四天来的人分别是谁,便猜出今天来的人。 一共五个人,前四天来了四个人,按照顺序,今天要来找他的人必然是萧瑜。 谈起这个,时晏之觉得还挺好笑的,这些人也不知道是着了魔,每一天都会有一个人找他,找他也没什么事,就是喝茶静坐,一坐还是整天。 “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一边儿去,别来打扰我。”时晏之的耐心已经在前四天里被消磨殆尽了,对门外那人说话的时候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门外那人察觉到时晏之的烦躁,停顿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陛……公子,尹……城主派人叫我们过去参加宴会,我来叫您。” 听到这里,时晏之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冷淡的眸中这一刻充斥着玩笑意味。 这一天终于到了,尹汀,我们很快要见面了。 “好的,我知道了,马上来。”话音刚落,时晏之独自对弈的棋子堪堪落下,随后从棋盘边缘起身,拿起放在一旁藤椅上的披风仅仅几秒钟就穿在身上走出去。 …… 尹汀派来的人就站在客栈门口,似乎是尹汀府中管家,他看见萧瑜走出来后,言笑晏晏地行礼问好:“萧将军这几日休息得可好?” “嗯,还不错。”萧瑜注意力全都被身后的时晏之所吸引,面对管家的问候时,他的回答略显敷衍,“麻烦带路吧。” 管家显然察觉到萧瑜的敷衍,出于对萧瑜的忌惮并不敢说什么,只敢把主意打在萧瑜身后的所有人身上,“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询问您身后的这个戴面具的人的身份?参加城主为您举办的接风宴,萧将军应该不必如此谨慎带上这么多人吧?” 萧瑜自然是不想把情敌也带上的,可是他不能不看时晏之的面子啊。 又看见对方不怀好意地看向时晏之,像是在揣测时晏之的身份,萧瑜真想什么都不管直接把这个人暴打一顿。 敢对天子不敬,他们怎么敢的? 仅存的理智让萧瑜清醒过来,并没有把管家打一顿,转头看向时晏之,想知道时晏之是怎么看待的。 只见时晏之神情淡定,似乎并不把管家的话放在眼里,或者是说不把管家这个人放在眼里。 那一刻,萧瑜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面上是一副庄严而一丝不苟的模样回答管家,最后讽刺地嗤笑一声:“他是军中的参谋,怎么,带参谋赴宴不行吗?至于后面的人,是随行的仆从,我这位参谋不习惯让陌生的人伺候,这些都要管的话,你们城主未免控制欲太强。” 被萧瑜挖苦的管家一时间有苦难言,被呛得不行,这时候就轮到时晏之出场,装成谦虚温和的模样开口:“将军,怎么说我们都是客人,这位管家是为城主办事的,我们戴着面具也不怪人家怀疑,您就别为难人家了。” “……看在参谋的份上,我就绕过你一次。”萧瑜本来有些疑惑,但当他对上时晏之冷静清透的眼眸时,附和的话不自觉脱口而出。 第168章 听到时晏之的话,管家的脸色稍微缓和很多。 “既然管家觉得带的人多,那不如就让跟随我们的几个仆从到时候在门外等待,赴宴的时候只需要我和将军两个人就可以了。”把管家哄好后,时晏之才引出他自己的主意。 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十分常见的策略。 不过当时晏之说到只让他和萧瑜两个人进去赴宴、剩下的人留在门口的时候,除了时晏之以外的所有人都很惊讶。 惊讶也分很多种惊讶,比如萧瑜的惊喜,比如……虽然陆言熙、时闻钰、南宫樾、沈瑾玉四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但表达的都是酸涩茫然的情绪。 当然,这与时晏之无关,尽管他们的情绪变化是因为他,但那又如何呢?被人喜欢就必须让别人得到反馈吗? 得到管家的赞同之后,时晏之忽视了周围人的带着惊讶的目光,一边走向马一边平淡回应:“还愣着干什么,走吧,城主要等不及了。” 萧瑜被时晏之的话语唤醒,匆忙跟着翻身上马,身后的另外四个人即使心中多加难受,也不敢表现出分毫,不仅是怕时晏之对他们嫌恶,也是怕管家看出端倪。 一切都是以时晏之的计划为首要目的,他们不能也不会允许自己露出破绽,不然就会影响时晏之的计划,进而让时晏之对他们失望然后放弃他们。 去城主府的路上不算漫长,很快就到了,没等他进入大厅,刚进入府邸,就远远听见一阵欢歌笑语、乐器声。 时晏之眼眸稍暗,语气透着隐隐的狂欢之意,从马上下来:“看来里面的人已经提前开始了,真是等不及。” “是啊,晏先生,宴会开始了,我们要进去吗?”萧瑜同时下马,措辞严谨地询问时晏之,就是觉得“晏先生”这三个字有点拗口。 “当然要进去。”时晏之抬头看着府邸上的那块牌匾,慢条斯理地念着上面的字,“慕容府?慕容……” “……晏先生,您确定不让我们跟进去吗?”南宫樾看着时晏之往府邸进去,不由得伸长脑袋,原本想说“陛下”,但想起时晏之的叮嘱,临到关头才硬生生把“陛下”换成“晏先生”。 “对啊对啊,里面的人肯定照顾不好您的,晏先生体谅管家的话,不如就只带我一个进去吧?”陆言熙强烈地点点头,还不忘损其他人利益。 先前说话的南宫樾和沉默的沈瑾玉、时闻钰两人听到陆言熙的话语:…… 然后他们暗地里十分团结地剜了陆言熙一眼。 甚至连跟在时晏之身后的萧瑜都不由得侧目狠毒地看了陆言熙一眼。 被所有人如此怨毒地看着,陆言熙自觉低下头,心虚极了,但暗地里又十分期待地窥视时晏之,试图从时晏之的那里得到肯定。 当然,他的期望必然落空,因为时晏之只是稍微停顿,却头也不转,看都没有看他们。 时晏之还在按照既定的剧本演戏,神色冷淡凉薄:“不用,将军都不需要仆人伺候,我一个参谋还需要仆人伺候吗?只是一次接风宴,相信城主也不会拿我们怎样的,管家你说呢?如果有危险的话,你们即使在这里也能赶过来的对吧?” 此话不仅是敲打管家,也是在提醒南宫樾他们几个人。 一旁的管家似乎是为了不让时晏之他们起疑心,连忙应声:“当然,城主就是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的,怎么会有危险呢?” “既然管家都这么说了,我和将军怎么会怀疑城主有二心呢?”话音刚落,时晏之再次抬起了脚步,然后清瘦的身形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将军,走吧。” 萧瑜生怕时晏之觉得他怠慢,连忙跟了上去,等到两个人都离开后,管家才不急不慢关上“慕容府”的大门,守在大门前,与南宫樾他们大眼瞪小眼。 时闻钰看着面前的慕容府,想起当初皇兄说他遇到危险后向他们求救的方式,在心里默默想:希望我永远都不会看见那个方法。 他只想要他的皇兄永远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 尹汀所在的大厅歌舞升平,弥漫着丝竹之音,笙箫声不绝如缕,身穿华贵绫罗的歌女素手纤纤,弹拨着琵琶,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无一不显示着奢靡的氛围。 时晏之刚进入大厅,就看见样貌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穿着富贵的坐在右侧的中年男人朝他们招手:“萧将军可算来了,赶快入座吧,这次宴会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对方特意咬字侧重于“专门”两字,说着站起来揽着身旁美人的腰走来,脸上堆着笑容,主动介绍自己,伸出手:“在下慕容停,是徽州城的城主,久仰萧将军大名。” 萧瑜见此不由得看向时晏之,见时晏之没有拒绝的意思,这才伸出手回握住慕容停以表示礼貌,“慕容城主客气了。” 时晏之听到“慕容停”这个名字的时候,嘴角冷不丁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慕容停、尹汀……真会取名字,生怕他看不出来吗这是……时晏之在心里嘲讽地嘀咕。 “萧将军真是年轻有为。不过您身边这位是……”慕容停面上没有任何异样,似乎真是个和蔼的老人看向时晏之。 “介绍一下,我的参谋,晏先生。”萧瑜咳嗽了几声才勉强能连贯介绍,毕竟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叫时晏之为参谋,感觉这样叫是对时晏之的贬低、侮辱和亵渎。 第169章 慕容停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时晏之的目光充满尊敬:“原来是参谋先生啊,晏先生好,和萧将军一起入座吧,徽州的美女不错,需要我找来几个陪你们吗?” “不了……谢过慕容城主的好意。”时晏之听到“美女”一词,干脆利落地迅速否决,然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不符合一个参谋,于是又为自己找补了几句。 时晏之和萧瑜走向他们的座位的过程中,萧瑜看见时晏之没用动嘴,耳边却传来他的声音:“看见周围的舞姬和乐师了吗?都是刺客,她们身上都佩戴着刀。” 萧瑜闻言不动声色地根据时晏之的话往周围望去,发现真的和时晏之说的一样,扯了扯时晏之的衣袖,偷偷问他:“既然尹汀这样奸诈,那我们也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如我去吸引注意,掩护您离开?” “别打草惊蛇,还不到时候,这么着急干什么?我们还有的玩呢。”时晏之说完的同时正好入座,眼神凛冽幽暗。 第084章 宴会不知进行了多久,时晏之欣赏过众多美人起舞,歌舞尽兴,佯装醉酒的模样,手拿金樽杯,颇为妖孽风流地屈腿坐着,其实一直在用余光观察慕容停……哦不,应该是尹汀。 从时晏之他们走进来时,慕容停就发现时晏之和萧瑜两人之间,与其说时晏之隶属于萧瑜,不如说萧瑜服从于时晏之。 看来这位参谋才是核心的大脑。慕容停暗自猜测。 因此慕容停见时晏之经过好几个表演后神态稍显疲倦,识趣地拍了拍手:“看来参谋对这些美人不是很感兴趣,没关系,我还有一个表演,保准你看了高兴。” 他刚拍手的时候,身穿紫色劲服的女子手持长剑登上舞台,随之而来的还有慕容停的解说:“这是我特意从西越那里找来的会舞刀剑的刀马旦,比前面的美人更有劲,晏先生可还喜欢?” “……”时晏之看着舞池中央随着乐声翩然舞剑的女子,真心感觉她那把剑是为自己来的,想着万一尹汀真让这女子在表演的时候假借舞剑的名头刺杀他该怎么办。 到时候就算他没死,尹汀也会露出真面目来杀他,而这个女子很有可能会成为尹汀为了杀他放弃的棋子,白白被牺牲。 思来想去,时晏之放下金樽杯,与其等别人来杀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看舞蹈还可以,佩剑就算了吧,不然万一这位姑娘的剑伤到我们将军怎么办?” “哦?晏先生认为我找的舞姬可能是刺客?”慕容停语气温和,却含着危机。 “我当然愿意相信慕容城主没有恶意,但是慕容城主未必不会有疏忽,让刺客混进来,而且来参加这种宴会……兵器本来就是不能带的吧?”时晏之话里带刺,“不然为什么要把我们的人拦在府外?” “一边把我们的人拦在门外,一边却让自己的人带着刀剑,啧啧,这让我们如何不担心?” “将军,你觉得怎样呢?” 萧瑜本来一直在低头饮酒,突然被时晏之提到,惊愕地抬起头,得到时晏之眼色行事,才缓缓回复:“晏先生说的自然也是我的疑惑。慕容城主不该解释一下为什么吗?而且周围在场的所有人身上似乎都有管制刀具。” “这到底是对我的接风宴还是……鸿门宴?”萧瑜的眼神一凛。 在萧瑜刚开始说话的时候,慕容停掩藏在桌子下的手不由得攥住蒲团下的刀,说到“鸿门宴”的时候,慕容停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厉。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二位的眼睛,本来我想等宴会结束才动手的,可惜……你们二位这么早就看出来了,那我就只好提前动手了。”慕容停说话的时候,手摸索到蒲团下的按钮,话音刚落手就按下了按钮。 按下的一刹那,大厅的门轰然关闭,原本弹琴奏乐、载歌载舞的乐师、舞姬自觉停下动作,亮出她们身上的刀剑,眼神冰冷地盯着时晏之和萧瑜两人。 看着自己周围渐渐形成被包围的趋势,时晏之面色如常,神色淡定地与萧瑜对视,用眼神交流。 慕容停拿起刀缓缓站起身,逼近时晏之:“晏先生真是有条不紊,即使是面对生死问题也能如此淡然处之,真是叫我钦佩不已啊。” “如果你不是我的敌人,我或许会想和你做个朋友。”慕容停故作惋惜,“可惜,没有如果。晏先生死后我会好好安葬您的。” “慕容城主真是好大的口气。”时晏之轻笑,不慌不忙地点明慕容停的身份,“不过能不能除掉我倒是个问题,你说是吗,尹大将军?” 慕容停……哦不,应该是尹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时晏之提起,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逐渐凝固,变得越发凶神恶煞,眯起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身份的?你到底是谁?哦,我猜出你的身份,根据萧瑜对你的忠诚程度,你只能是那个人。” “没想到我没去找你,你自己却主动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就让我在今日终结你的生命,明天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时晏之闻言觉得好笑:“是,我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死在你手上?我的命轮不到你来取。” 话音刚落,时晏之一拍桌子,萧瑜闻声拿剑飞起,护在他的面前,像母鸡护小鸡一样:“你们要动他,也得问问我和我的剑。” “那你们就一起留下吧!反正我原本的计划也是除掉萧瑜,没想到我还得到了意外收获,这个收获还不小。”尹汀眼神发狠,命令周围的杀手们朝他们杀去,“杀了他们。” 第170章 杀手得令后,迅速杀过去,萧瑜出剑亮出剑光,与杀手们厮杀争斗,站在萧瑜身后的时晏之虽然没有特别专注于练习武功,但他的武功也是上乘,面对尹汀派来的杀手处理得还算得心应手、面上依旧保持云淡风轻。 不过到底是敌众我寡,即使武功再高强,也难以抵抗一群练武多年的杀手们,时晏之与其中一个杀手过招的时候,因为对方撒的面粉而蒙蔽双眼,背部不小心被刺一刀。 “我去你大爷的,敢使暗招,真不是个人。”时晏之忍痛倒吸一口冷气,冰冷的空气充斥着自己的胸腔,显得更难受,一个转身与萧瑜汇合,背抵背。 萧瑜看到他的伤势,担忧地低声问他道:“陛下,您的伤势还好吗?需不需要在下帮您报仇?” “你想为我报仇总得让我们都出去才行吧?一个人受伤总比两个人受伤强。我已经让青鸟去传信,接下来,掩护我出门与南宫樾他们汇合,相信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时晏之冷声回答他。 萧瑜来不及说别的,朝时晏之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好了,速战速决,别被尹汀她们拖住手脚,你还不能死在这里。” “陛下……是在关心臣吗?”萧瑜有些受宠若惊。 时晏之露出嫌弃的神色:“如果这能让你战斗力变高的话,你也可以这样认为。之后你出去不要对别人说你和我有关系,我没有你这样的下属。” “……哦。”萧瑜说着,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并不敢反驳,试图博得时晏之的同情,可惜毫无作用。 对话结束,时晏之和萧瑜又分别过去和那些杀手厮杀起来。 不过比起前面的打斗,他们没有主动展露杀气,只是被动退守,退守的方向正好是离开大门的方向。 就在他们就差几步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大门再次打开,光亮一下子投射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时晏之找来的救兵。 “陛下,我们来救你了!”陆言熙双手叉腰,眉目间沾染上兴高采烈的神色。 “皇兄,你……受伤了?”时闻钰注意到时晏之背部渗出的血迹,心不由自主地被刺痛了一下。 时晏之目前注意力全被尹汀吸引了,只是稍微分出一点心思回答时闻钰:“没事,如果真为我抱不平的话,那就把这些杀手给我干掉。” 在门开的一瞬间就有人飞速赶在时晏之身前替时晏之解决缠着他的杀手。 手起刀落,不出三秒,时晏之周围的刺客全被干掉了,时晏之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又看看挡在他面前的沈瑾玉。 真是残忍啊。时晏之在心里不由得啧啧感叹。 处理完后,沈瑾玉缓缓转身,朝他下跪行礼:“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能及时来就不错了,起来吧,帮我把那些刺客都干掉。”时晏之淡然下令。 “是。”沈瑾玉答应得果断,转身便进入更深的战场厮杀。 时晏之站在大门口,安静注视着他们为了自己与别人厮杀,鲜血淋漓,叫声连连,可是这些似乎都和时晏之无关,时晏之像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随后,时晏之才缓缓把视线移向离他不远的尹汀,两道视线交织在一起,带着嗜血的杀意。 对视了许久,时晏之忽然扯出一个微笑,用唇语对尹汀说:“我是不会死的,但你总有一天是会死的,死在我手上。” 那个笑容犹如地狱中绽放的曼陀罗,危险又残忍,可又带着致命的吸引。 恐怕会成为尹汀此生中最难忘的一幕,由衷因为恐惧而害怕得浑身颤栗。 时间似乎因此过得很慢很慢,直到一只蝴蝶飞到时晏之的肩上,尹汀清晰地看见对方浓密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遮挡住眼底看不清的意味,那抹笑意变得冷漠而嘲讽。 ——“不要再耽搁了,走吧。” 这是时晏之离开前的最后一句,是对萧瑜他们嘱托的,说完就迅速转身离开,迅速得如同他肩上的蝴蝶,轻盈地落下,轻盈地离开,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被时晏之带来的那些人听到时晏之的话后,举着武器谨慎忐忑地跟着时晏之离开。 尹汀看着满是狼藉的鲜血淋漓的大厅,气不打一处来,幸存下来的杀手跌跌撞撞向他跑来:“主人,需要继续追吗?” “当然要。多派点人,把精锐都派出去,哦,我记得宋家被派过来支援的那小子已经到了是吧?”尹汀凝重地望着时晏之离开的方向,诡谲阴冷地回答。 “是的。”杀手不明所以,试探性的询问,“是叫宋世子也去抓他们吗?可是属下记得宋世子好像是那个人未来的君后……” “是啊,所以更应该让他去抓了,不仅能断绝宋家那小子吃里扒外的念头,也能对我们的行动的成功几率增加一成。”尹汀不知是想到什么,冷不丁笑了一声。 “好的,主人,我这就去抓他们。”说完,杀手先行告退。 大厅只剩下尹汀一个人,尹汀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总感觉时晏之身边有两个人的身形有些眼熟。 “是我眼花吗?”尹汀有些疑惑地喃喃,“希望吧。” 第085章 刚来不久的宋伏宁在别院等来了先前的杀手。 “宋世子,麻烦你和我们一起去抓捕时晏之和萧瑜等人。” 宋伏宁并不意外听到对方要求抓捕萧瑜,但听到时晏之的名字时,着实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瓷杯都不由得摔在地上碎了。 第171章 “那个人怎么会来?你们之前说的不是只有萧瑜吗?”宋伏宁强装镇定地问他道。 “宋世子不需要知道这些,您只需要随我们一起去捉拿他们就行,其他的一律不用管。而且——那个人死了,对于宋世子来说不是正好吗?你们宋家从此就解脱了,你也不用再当他的君后。”杀手眼中充满威胁地盯着宋伏宁,作出“请”的姿势。 宋伏宁回望着杀手很久,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冷笑了一声,才按照杀手所说的那样走出别院,集结人马,跟着杀手一起去抓捕。 …… 从尹汀府中一路杀出来后,时晏之策马狂奔,直抵城门,他心里清楚尹汀肯定会立刻封锁城门,只能趁着消息之间有时差,在城门还没关的时候,尽量加快速度出城。 时晏之并不能保证他一定就能够出去,只能赌一把,机会概率可能不大,但总有概率成功的。 眼前终于出现徽州城那标志性的城门时,时晏之心头一喜,可是下一秒他就看见守城的士兵准备把城门关了,手中的马鞭不由得攥紧,加快了速度。 同时,身后传来先前那批杀手们的追杀声。 “陛下,臣见追过来的人中领头的那个人似乎是……徽国公世子。”萧瑜回头打量情况,考虑到宋伏宁的身份,几番思虑,斟酌着词句,才缓缓开口,“前面城门马上要关了,后面有追兵,需要微臣引开他们吗?” “你脑子里怎么净想着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城门还没关,是否被抓住还不一定,孤算过距离了,只要我们以最大速度过去,还是能穿过的,起码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追来。”时晏之有些无语,不过出于大局考虑,没有怼萧瑜,开始分析局势。 虽然赤胆忠心确实挺好的,但萧瑜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过度了?总想着为他死,搞得时晏之像个昏聩的暴君,只知道剥削臣子一样。 “……好,陛下,臣会好好活的。”萧瑜清楚时晏之只是因为觉得麻烦才会这样说,但心底还是会涌现出些许的欢喜。 当然,这些都不能对时晏之说。 就在眼前的城门从地上慢慢被拉起、堵上出口的时候,时晏之眼神一凛:“到达护城河边缘的时候就尽力往上跳到城门上面,出城以后,如果他们追出来了,就往前面山上跑,山上树木多,能够稍微拖延他们找到我们的时间。” “好。”虽然早前几个人各有目的,心怀鬼胎,对待除了时晏之的人都充满敌意,但听到时晏之这么严肃的话语,他们也不得不先暂时不计前嫌,朝时晏之赞同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在他们到达护城河的边缘后,追在身后的宋伏宁看着时晏之他们骏马一跃,跳到了快要升起来堵住出口的木门上面,眼睁睁看着木门彻底堵住出口,看着时晏之他们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宋伏宁的马随之停在护城河边,凝望着高大的城门,旁边的杀手询问他:“宋世子,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把城门打开,追出去。”宋伏宁沉着地冷声吩咐道。 杀手听到宋伏宁的话,立刻去找守城的士兵把门打开。 城门下降横跨在护城河上,宋伏宁见此迅速快马加鞭踏过木门出城。 …… 出城后,时晏之减缓速度,回头望向刚刚路过的城门,跟在他身边随之停下的沈瑾玉长吁一声:“终于甩开了。” 话音都还没落下几秒,城门就在他们的眼前再次打开,时晏之看见宋伏宁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处,平静地把马转头,往山上走去:“别愣着,被他们抓住的话,即使他们不会让你们死,你们也必须死。” 时晏之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沈瑾玉他们被抓住,他不会担心他们的生死,而是希望他们被抓后识趣地自杀,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警告。 得到时晏之的警告后,沈瑾玉等人便跟着时晏之往山上跑。 宋伏宁看见时晏之他们往山上的树林跑,也带着死士追了上去。 不过当他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失去了时晏之跑过去的方向,望着一览无余的森林,思考了几秒,谨慎地出声:“分头行动吧,一起行事很容易暴露踪迹,不方便捉拿,如果有人看到了他们的踪迹,就点燃启明的烟花。” 于是宋伏宁就和其他人分开了,独自上山寻找时晏之。 森林幽深静谧,静谧到只有他的脚步声和树枝因此被踩碎的声音,偶尔还有草食性的动物和鸟类的声音。 宋伏宁神经高度紧绷,放大感官器官,聆听着周围的动静,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腰间佩戴的长剑,无论是发出什么声响,宋伏宁都会一惊一乍。 可是他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时晏之的踪影,不由得在心里嘀咕道:“到底去哪儿了呢?都已经走了这么久,其他人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难不成已经跑了?但他们的确是往山上跑的,山上能跑到哪里躲避呢?山顶的那端只有悬崖啊。” “不管了,无论他躲在哪里,掘地三尺都要把他抓到,抓到后宋家就不欠前朝的了。”宋伏宁这么想着,继续往上爬。 爬到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宋伏宁看见了时晏之的马停在一块巨石的旁边。 既然马在这里,那人肯定也在附近。宋伏宁如此猜测,目光不由得移到马身边的巨石,眯起了眼睛:他们是在这里吗? 同时他握住长剑的手握得更紧,更加紧张忐忑地逐渐往巨石移动,如果巨石下真是时晏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第172章 可是当宋伏宁真正踏足巨石面前、只差一步就要发现巨石下面到底有没有人的时候,脑海中却突然闪过曾在徽国公府短暂瞥见的时晏之的模样。 ——火红的凤凰树下,披着一身华贵红色大裘的年轻男子气宇轩昂,精致妖孽的眉眼里透着淡淡的邪气,面如冠玉,瑰丽得像危险的食人花。 那个人真的很漂亮啊。宋伏宁一想到那张艳丽的皮囊,竟生出了不舍得让他被伤害的心思。 可是比起家族的利益,个人的感情真的不值一提。宋伏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不要感情用事。 这么想着宋伏宁拔出剑,跨出他费了好多力气才有勇气跨出的一步。 宋伏宁的视线里从主要是石头变为……是时晏之!他真的看见了时晏之! 时晏之就在蹲巨石下! 无论对方改变装扮多少次,宋伏宁始终记得那双眼睛,因为那双眼睛很特别,一下子就能让人记住。 可是宋伏宁刚准备蠕动着嘴唇出声,就感受到了架在脖子上的冰冷物件,然后他就看见时晏之的唇角扯出一个讥讽凉薄的弧度:“你上当了啊,宋、世、子。” 他又转头看向用剑架住宋伏宁的沈瑾玉,赞赏地回答:“干得不错,出去后有奖,其他人也出来吧。” 沈瑾玉顾念此刻还有外人,脸上保持着沉默冷静,只是朝时晏之点点头。 随着时晏之的话落幕,从周围的森林里走出来不少人。 明明同样都是叫他“宋世子”,宋伏宁却觉得时晏之叫的比其他人叫的更加好听,如果能没有脖子上的冰冷物件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宋伏宁看到时晏之唇边的笑意时,忽然明白刚才的一切都是时晏之为他设下的圈套。 “你是故意在这里等我的……”宋伏宁艰难出声,眼神里晦涩不明,看向时晏之。 “是啊,孤就是故意在这里等你的,谁叫你要和别人分开行动呢?”时晏之嘲弄地笑了笑,“孤正好用你威胁他们退下。” 说着,时晏之缓缓站起来,走到宋伏宁面前,摸索宋伏宁浑身上下:“既然是用你威胁,那就让孤看看你身上有没有通风报信的工具。” 稍后时晏之从宋伏宁身上找到一个黑色的椭圆体,唇边的笑意更浓:“工具就是这个吧?” 一旁的时闻钰见此有些担忧地劝阻:“皇兄小心点,万一这个东西是炸弹怎么办?不如让我来替皇兄效劳吧?如果这个东西真是炸弹,至少因此死去的人不会是皇兄。” “也是,那就让你来拉响吧。”时晏之闻言,觉得有理,点了点头,随手扔给时闻钰。 “是的,皇兄。”拿到黑色椭圆体的时闻钰恭敬地伸手拉线,下一刻一道彩色的光从椭圆体内喷溅而出,冲破苍穹,形成烟花。 宋伏宁被桎梏着手脚,目睹全过程,冷不丁笑了一声:“我的陛下,你就这么蠢吗?就算抓了我,你们就一定能离开吗?” “想好你的措辞,称呼孤,要用敬称。而且与其在这里说孤蠢,不如好好想想他们会救你吗?”时晏之没有任何被惹怒的表现,语气冷淡,走向上面的空地,虽然……上面的空地是悬崖边缘,“把他带过去,我们在上面等他们,以此避免伤及草木。” 于是当其他抓捕的人根据烟花来到山顶上时,就看到了以下的一幕。 他们的领头脖子上被人架着一把剑,他们主要想要抓捕的人悠闲地看着他们,其他人以守护的姿态挡在那个人的面前,仇视着他们。 “终于抓到你们了,我劝你们快点投降,乖乖臣服于尹汀大人,这样也好少些皮肉之苦。”那个杀手阴森地盯着他们,似乎并没有丁点解救宋伏宁的想法。 时晏之皱起眉头,感觉有些奇怪,再怎么说宋伏宁都是他们的盟友,应该会考虑宋伏宁的性命,不应该是如今的这副模样。 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先冷静下来,谨慎地思考,走一步算一步。 “你们就不怕孤让人杀了宋世子吗?你们就不担心你们的盟友背叛你们吗?”时晏之气定神闲地抬眸看向最前面的杀手反问道。 被桎梏住的宋伏宁闻言心里也有些难以接受,疑惑地盯着那个杀手,虽然他们确实都各自心怀鬼胎,各自为营,但是起码目前尹汀和宋家有盟约在先,无论怎么说他们都不应该不管不顾他的性命。 除非……尹汀不准备履行盟约,只是把宋家当成棋子,才能说得通,毕竟谁会在乎一枚棋子的生死?宋伏宁眼神略显暗淡。 杀手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一样,咯咯笑起来:“我是尹将军的人,宋世子的死与我何关?宋世子如果因此真死的话,那也是你们的错,相信徽国公不会怪罪我们,徽国公世子能为前朝牺牲应该也不会有异议的吧?” 听到这句话,宋伏宁彻底心灰意冷,看清了与他父亲结盟的尹汀的真实嘴脸。 时晏之听到杀手的话,眉眼里的蔑视藏都藏不住:“你们还真是下流无耻,早知道如此,孤就不等着你们上来直接走了。” “陛下,别和他们废话,臣就算死也会替你杀出一条路。”护在时晏之身前的萧瑜像是已经准备好视死如归一样。 “如果陛下能活下去,我也愿意用我的命换取陛下活着。”陆言熙侧头坚定地看向时晏之。 南宫樾和时闻钰因为身份原因,不方便出声,他们同样是坚定地望着时晏之。 第173章 “呵呵,就凭你们?抵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杀手听到他们的对话,对此不屑一顾,“受死吧,大晏的皇帝。” 杀手一声令下,其他的杀手便簇拥而上,与萧瑜他们厮杀起来,因为宋伏宁没有用了,所以沈瑾玉也懒得继续用刀架在宋伏宁脖子上,匆匆加入战场。 宋伏宁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呆愣在原地,却不料有杀手朝他刺过来,就在那把尖锐的刀快要刺穿自己身体的时候,宋伏宁被人拉开,耳边传来时晏之的冷斥声:“你被刚才那个杀手的话刺激得连理智都没有了吗?” 宋伏宁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时晏之干脆利落地解决掉那个杀手,心里生出一番别样的滋味:“你为什么救我?难道……”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未来君后吗? “你是孤的子民,听刚才那个人的话,你应该也算受害者,孤不会让孤的任何梓萌加你死亡。”时晏之下一秒意识到宋伏宁未尽的语句,“你不会以为孤真的把你看成孤的君后吧?别给自己太大脸,那个婚约不过就是个掺杂着政治因素的筹码。” “……哦。”宋伏宁有些淡淡的失落,不过比起前面不把他性命当回事的尹汀的人而言时晏之更好,起码时晏之救了他,还是比较高兴的一件事。 可是即便他们个个武艺高强,也双拳敌不过四手,时晏之被逼着往悬崖靠近,每往悬崖移动一步,他都能感受到因为他的动静而产生的碎裂震动。 时晏之回头向下望去,是高耸入云的陡峭的悬崖峭壁,只要跳下去就会陷入万丈深渊,没有人活着出来。 可是……没有人活着出来不代表之后也没人活着出来。 又看了看前方穷凶极恶的杀手们,时晏之确实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但他目前确实无可奈何,只能用他的性命去赌。 “跳下悬崖,我们不会死的,相信孤。”时晏之低声给他们下命令。 南宫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上时晏之的眼眸:“陛下,您确定吗?奴才不想眼睁睁看着陛下送死,奴才愿意用命替陛下杀出一条血路,也不愿看着陛下自愿赴死。” “你相信孤吗?”时晏之深沉地凝望着他的眼眸。 “自然……是相信的。”南宫樾看到时晏之的眼眸时,心中的质疑不由得消失了。 “那就听孤的,跳下去。”时晏之重复申明。 时晏之侧头对宋伏宁说:“你想向他们复仇吗?既然尹汀都不把你的性命当成命,你又为什么要替他们卖命呢?” “我……”宋伏宁想到自己的父亲,犹豫了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朝时晏之点了点头,“你想让我怎么做?” 时晏之见此轻笑一声,低声吩咐他:“那就和孤一起跳下去,让他们以为你死了,你才有机会向他们复仇。” 那如果真的死了呢?宋伏宁并没有把这个疑惑问出来,因为虽然他依然疑惑,但他就是想要相信时晏之。 看着时晏之坚定的眼神,其他人也无法反驳他的命令,只好按照时晏之所说一步步逼近悬崖,在杀手们的面前跳下去。 杀手头头看着时晏之身边的人一个个跳下去,以为是对方兵败的象征,大肆嘲笑时晏之:“皇帝陛下,你看你的属下们都识趣地跳下悬崖了,你就别再负隅顽抗了,乖乖和我们回去吧,或者和他们一样跳下去啊。” “孤确实打算跳下去,但孤不会死的,孤还要把你们都压入大牢,怎么会死呢?”时晏之慢慢往后退,最终落下悬崖的时候朝杀手们嘲讽地笑了笑,“再见了,各位。” “——孤会记得你们每一个人的面容。” 第086章 杀手们看着他们跳下去后,来到悬崖边低头往下看,探查他们到底是真的跳了还是骗人的。 “这么高,跳下去肯定死了,老大我们可以回去复命了。”杀手旁边的小弟打量好一会儿陡峭崖壁,回过头看向杀手。 “嗯,我们走吧。”杀手谨慎地点点头,带着小弟们走了。 杀手们不知道的是,时晏之他们用佩剑挂在山崖的间隙里,不过宋伏宁因为跳得太突然,所以压根没有反应过来拿出佩剑,就在他以为自己真要死的时候,手却被时晏之拉住了。 宋伏宁怔愣地抬眸看向时晏之,正好看到时晏之上方固定位置的岩石有些不稳定,担忧地出声:“你……要不放开吧,你上面的石头不稳了好像……拉着我只会让我们都死在这里。” 在时晏之左上方的萧瑜也注意到时晏之头顶上的那块岩石,向下伸出手,警惕地瞥了眼宋伏宁:“陛下,他是尹汀那边的人,为了救他搭上您……实在是不值得,陛下您还是拉住臣的手,把他扔下去吧?” “……”时晏之眼神冷淡又充满杀气地看向萧瑜,冷然说道,“闭嘴。” 时晏之是不想放手吗?错,是因为宋伏宁是宋庭粤的男儿,宋伏宁还是他们此行遇危险的唯一除了他们外的人证,所以时晏之需要用宋伏宁去牵制宋庭粤,好让宋庭粤背叛尹汀。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其他人以为他是豁出性命去救宋伏宁,只有真实的反应效果才会让宋伏宁相信,才会在出去后让宋庭粤相信,以便达到他的目的。 反正就算真的一时不慎掉下去了,下面也是瀑布、河流,时晏之会游泳,可以游到岸上,再顺着河流走出去,然后就可以回到都城顺理成章处理尹汀。 第174章 毕竟时晏之怎么会没有考察就随便来未知区域呢?要真是这样,时晏之早被人刺杀千万次。 只不过萧瑜他们肯定是不知道时晏之的心理活动,又思及时晏之与宋伏宁之间的关系,不自觉黯然神伤。 被时晏之抓住手腕的宋伏宁看见时晏之刚刚“为了自己”所表现出的面对他人时的冷漠的表情,心底有些触动,像是吃了蜂蜜一般甜。 也许他真的对自己有几分感情……宋伏宁即使知道时晏之可能并没有这个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自作多情地胡思乱想。 自从时晏之说完后,空气中一片沉默,许久才有声音响起。 “皇兄想救他,可曾想过自己会和他一起掉下去吗?他死了,只是一个世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可您是一国之君,懿欢尚且年幼,您死了,会动摇国之根本。” “您死的话,你想让死去的清河姐姐怎么想?”时闻钰此刻脑子很乱,但还是尽量保持沉着谨慎的模样询问时晏之,他不能给时晏之留下负面印象。 虽然他不会管时晏之的情感生活,但如果时晏之要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话,就算是要他反驳时晏之的话,他也不会有任何拖泥带水的。 想让时晏之回心转意,只能借清河公主的名头劝阻时晏之,因为他知道只有关于清河公主的一切才是时晏之心里最重要的。 听到“清河”的名字,时晏之抬起头看向时闻钰,眼瞳漆黑如墨,鸦羽轻扫,眼底的情绪翻滚云涌,最后轻笑了一声,直勾勾地盯着他:“孤记得,所以孤不会死的,孤做的一切都有孤的道理,别管了。” “为什么……皇兄,他对您来说有这么重要吗?”时闻钰心里酸得冒泡。 时晏之看着他这幅模样,嘴角抽搐,虽然他确实需要他们表现真实,但这种反应太咯噔了,简直就让人不忍直视:“他重不重要需要你插一嘴?你到底看了多少狗血煽情的话本子?” “……”时闻钰有些委屈,但碍于时晏之严肃的注视下只能把要说出口的话憋回去,换了一句,“既然皇兄想救他,不如让我抓住您的手,毕竟固定您匕首的上方的岩石要松动了,我拉着您也好过您一个人拉他。” 时晏之看在时闻钰没有继续犯病并且他确实需要有人帮他的份上,点了点头:“好。” 一旁的陆言熙听到这里,不甘落后地也对时晏之说道:“陛下,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拉得住你们两个人?不如让在下拉住你的另一只手?” 说着,陆言熙朝时晏之伸出手,似乎只要时晏之答应,他就会立马拉住时晏之握住匕首的那只手的手腕。 “嗯。”时晏之看他眼中没有其他的意味,显得比较清澈,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 结果话音刚落后,时晏之还没等到时闻钰和陆言熙握住他的手腕,那块岩石倒是彻底松动了,时晏之连人带匕首……哦,还带着个宋伏宁一起掉下去。 “陛下!!!!” “皇兄!!” “陛下!!” “陛下!!!” “陛下!” 随着五道大同小异的叫声,他们眼睁睁看着时晏之摔下去后,也跟着跳下去。 他们不知道下面是河流湖泊,以为时晏之掉下去后是真的死了。 如果时晏之死了的话,那他们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就算能回去,那他们还有脸面回去吗? 即使跳下去真的是万劫不复,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因为时晏之在下面等他们。 …… 还真一时不慎掉下去了。时晏之在心里默默吐槽。 “你不该拉我的……如果你不拉我的话,你就不会掉下去……”宋伏宁有些自责地垂下眉眼,失落地说。 “别在这儿废话了,孤掉下来是石头松动,不关你什么事情。”时晏之眉眼难掩烦躁,俊朗的眉宇充斥着冷淡的意味,“别说得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难道不是吗?”宋伏宁不知道时晏之这是什么意思,疑惑地询问。 “你这么想死吗?还是说,你是想和孤一起死?”时晏之漫不经心地垂眸看向他,眼中满是轻佻的笑意,“这么想死的话,孤不介意立马放开手,让你更快死掉,反正孤也要死了,某种程度上你也算实现目标了。” “……那你放开吧,是我连累的你,我也应该比你先死。”宋伏宁说着伸出手往上试图掰开时晏之握住他手腕的手指。 时晏之见此更加想笑,既然宋伏宁都这么做了,哪有不成全的道理,反正又不会真死,于是说时迟那时快真的松开了握住宋伏宁手腕的手,扯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那你就去死吧。” 没想到宋伏宁见此没有震惊或失望,而是释然和满足。 哇,他脑子瓦特了,果然恋爱脑没有好下场。时晏之啧啧感叹。 随着松开手,宋伏宁很快就和他拉开很大的距离,很快没了影,迎面而来是冰冷的凉风划过时晏之的脸颊,远处是轻飘飘的柔软的云团。 时晏之张开双臂,呼吸着大口大口的冷空气,准备迎接底部清澈见底的河水。 很可惜,时晏之到达悬崖底部的时候除了失重感以外,并没有任何刺激感觉,不仅如此,他还感受到柔软的触感,仿佛是落入某个人的怀抱一样。 怀抱温暖、带着海盐的咸湿、充斥着鱼腥味。 第175章 等等,鱼腥味?! 时晏之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猛地睁开眼,不出所料地对上那双他早已猜测的绿色的眼眸。 ——正是阿诺斯。 阿诺斯裸着半身,小麦一般的肤色,河流仅仅淹没过膝盖,披着及肩的棕色卷发,眼含深情款款的笑意,用那双绿色的眼眸望着时晏之。 时晏之看着阿诺斯不由得抽搐唇角:“你……怎么在这里?!” 阿诺斯闻言挑了挑眉:“只要有水的地方,我就能到达,陛下知道这点吧?所以我出现在这里,陛下应该不意外吧?” “孤想问的是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不是应该在都城吗?” “陛下忘记我和您的契约了吗?如果不是契约的话,陛下想瞒我到多久?”阿诺斯反问。 时晏之得到答案以后,心如死灰地闭了眼睛。 哦,原来是契约啊,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他和阿诺斯之间的契约呢?真是马失前蹄了。 不过还是得感谢阿诺斯跟来了,不然……刚才等待时晏之的就是冰冷彻骨的河水。 “那你看见刚才落下来的那个人了吗?” “谁?”阿诺斯不解地询问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嗤笑地出声,“哦,您是说刚才落下来的那个人吗?” 时晏之点头。 “他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阿诺斯轻笑着出声的同时不自主抱紧了时晏之,但并不敢弄疼时晏之,“比我重要吗?” “你在孤的心里有过地位吗?”时晏之轻蔑地看向他,“少废话。” “好吧,不过我真的很难过。”阿诺斯装作抹眼泪的样子,抬起左手指向一边,“喏,他在那里飘着。” 话音刚落,不等时晏之望过去,就听见远处传来宋伏宁的声音:“陛下……” 然后下一秒时晏之就看见像个落汤鸡一样的好不容易爬上岸边的宋伏宁站在岸上看着他们,看向他的眼神仿若顾影自怜一般透着淡淡的忧伤。 被这么看着,时晏之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被阿诺斯公主抱…… 丢人啊,他一个皇帝被人抱着,他的威严呢?其他人对他的敬仰呢?一去不复返了…… 不行,他得保持他在别人面前的高大伟岸的形象。 这么想着,时晏之连忙要求阿诺斯:“把孤放下来。” “陛下也想成为落汤鸡?”阿诺斯眼神狡黠地看向时晏之。 “……”他是这意思吗?玩文字游戏的狐狸。时晏之愤愤不平地想,“那你把孤送到岸边再放下来吧。” 阿诺斯闻言这才满意地抱着时晏之往岸边走过去。 却不料他们刚走到岸边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的河流中再次响起水流的冲撞声。 时晏之脚刚落地就不由得猛地回头循声望过去,然后就看见时闻钰他们狼狈不堪地摔倒在河水里面。 哇,好大的水花。 第087章 随着巨大的水花落地,按照正常的时间来看,这时候他们应该从水中爬起来,但许久都不等他们爬起来,相反,在时晏之眼前的场景是河面上漂浮着几具“尸体”。 要狼狈有多狼狈。 不忍直视啊实在是不忍直视啊,时晏之都不想承认自己和他们认识,有些想捂脸。 算了,再让他们继续飘着,虽然说没有别人看见,但是也挺尴尬的。 这么想着,时晏之朝他们冷声说道:“没死的话就快点上来,再飘在河面上算什么?想装死人的话,孤不介意让你们真变成死人。” 此言一出,像是诈尸一样,原本飘在河面上的“尸体”们纷纷从水中翻身站起来,一脸惊喜地看向时晏之,动作笨拙地往岸边游去。 如果忽略他们身上的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头发又湿又乱的话,倒也能看得过去。 其中首当其冲比另外几个跑得更快的是南宫樾,喊的声音也比另外几个人大:“陛下!陛下!” 南宫樾就这样闹闹囔囔地跑到时晏之的面前,看见时晏之后,有些激动地颤抖着手伸出手,但是当他看见时晏之颇为嫌弃的神情的时候,恍然觉察到什么,心虚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哦哦,真是不好意思啊,陛下,惊扰到您了。但是您刚才跳下来的时候真的让奴才心脏抽痛抽痛的,奴才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如果您死了的话那奴才肯定也不活了。”南宫樾显得有些委屈地抽动着鼻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地府吗?才让奴才在死后看见您。” “你也确实跟着跳了下来。”时晏之毫不留情地说道,“别装了,你从掉进水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里不是地府,而且孤可没有你这样喜欢演戏的属下。” “……哦好的。”南宫樾听后只能保持缄默,不由得垂下脑袋,却突然在余光里瞥见时晏之身边的男人和远处的宋伏宁,原本好不容易才顺下来的眉眼再次变得暴戾,“陛下,您身边的这个人是谁?是他救了您吗?” 时晏之淡淡瞥他一眼:“确实是他救的,至于他是谁,你不用知道,你也无需知道,毕竟孤与什么人还要和你报备吗?” 话音刚落的同时,其他人也从水里陆续上岸,争先恐后地聚集到时晏之身边。 “臣看到陛下您没死,臣就放心了。”萧瑜着实松了口气。 时闻钰拖着沉重的衣服,走到时晏之面前的第一反应就是询问:“皇兄您刚才所说的‘不会死’就是这么回事对吗?您确实把那些杀手耍得团团转,但如果悬崖底下不是河流,您该怎么办?希望皇兄以后不要再这么冒险。” 第176章 沈瑾玉走到时晏之面前的时候注意到旁边阿诺斯看向时晏之的充满侵略性的眼神,警惕地对时晏之出声:“陛下,臣认为您身边这个人对您不怀好意,他不值得您的信任,您还是不要和他靠得太近才好。” “哈?”听到沈瑾玉的话,阿诺斯危险地眯起眼,语气不善地抱胸反驳,说着,侧头朝时晏之自证,抬起手腕亮出契约的纹路,“啧啧,如果我不值得他信任的话,你就值得吗?陛下,如果连我都对您不利的话,这世上还有人真心实意地对待您吗?” “陛下,这人不仅在光天化日下衣不蔽体,还油嘴滑舌,不值得信赖。”沈瑾玉继续在时晏之耳边吹耳边风。 “你!不要脸!”阿诺斯气得咬牙切齿。 时晏之看着两个人马上要打起来的趋势,烦躁地皱起眉头,眼前却突然闯入一只大手抚上他的眉头,替他揉了揉,耳畔传来南宫樾声音:“陛下,皱眉不好,让奴才帮您揉揉。” “你也滚,不要来烦孤。”时晏之冷声斥责,随后又转头对阿诺斯和沈瑾玉批评,“你们两个也是,吵够没有?吵够的话就闭嘴。” “与其在这里吵架,不如找个地方让孤过一夜。” 阿诺斯听到这里,想到了什么,出声提议道:“陛下,我想起这个瀑布后面有个洞穴,要不我带您去看看?” 时晏之抬起头望向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通过哗哗的水流,出神地想:瀑布后面居然有个洞?孤之前调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一般在话本子里,这种隐蔽的洞穴里面都有奇珍异宝,孤是不是也可以在这里面找到什么宝贝? 一想到宝贝,时晏之的双腿就挪不了,像是定在水泥地,眼睛始终盯着瀑布:“你确定能带孤进去?怎么进去?” “虽然有一道瀑布作为屏障,但是总有小路可以通往那个地方的,只要有水流的地方,我什么都知道。”阿诺斯笑吟吟地伸出手,等待时晏之拿过他的手,“那条道路比较窄,牵着我的手,陛下不容易受伤。” 就在时晏之确实因为珍宝而心动快要伸出手的时候,原本沉默的陆言熙闻言情绪激动地打断了他的动作,凶神恶煞地盯着阿诺斯:“凭什么让陛下牵你的手啊?难道我们这么多人不能保护好陛下吗?带路归带路,你可别想着占陛下便宜,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不等时晏之说话,阿诺斯趁时晏之还没有回过神,迅速拽过时晏之的手,转头用充满威胁的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陆言熙,那双绿色的瞳孔竟然不由自主发光:“你确定你们能比我更能保护好他吗?” 害,阿诺斯又开始装x了。时晏之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想要开口让他们不那么害怕,却又被人抢先一步。 “你就是鲛人族的海皇。”萧瑜在边疆见多识广,起初看到阿诺斯的那双瞳孔的时候就有些怀疑,只是没有证据,然后当他看见阿诺斯的绿色瞳孔发光的时候,这点彻底肯定了他心里的猜测。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阿诺斯听到萧瑜的话,不由得转头看向萧瑜,那双如蛇一般的瞳孔紧紧锁住萧瑜:“哦?你认得我?既然知道我,那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我是保护陛下的最佳人选。” “你身为海皇,不在这里呆着,无缘无故潜伏在我们陛下身边,你到底有什么图谋?陛下,您别跟着他走,他看起来不像是好人。”萧瑜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拔剑,警惕性十足地盯着阿诺斯,之后看向时晏之的眼神不由得变得柔和很多。 时晏之见此,也不免有些无奈,他清楚他们对阿诺斯有恶意的原因,阿诺斯喜欢他,他们也喜欢他,情敌相见眼红是肯定的。 再加上阿诺斯还是外族的人,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内部争斗归内部争斗,面对外敌肯定是同仇敌忾。 于是就在阿诺斯准备动手的时候,因为时晏之并不想事情闹大,所以适当地制止阿诺斯抬起手,对着萧瑜他们说,“放心吧,这位……海皇人士不会伤害孤的,我们去洞穴看看吧。 毕竟……你们衣服都湿了,不想着早点烘干衣服,去打架,合适吗?难不成你们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如果到时候耽误孤回城,你们知道后果是怎样的。” 时晏之没有怒吼,也没有咆哮,说话的语气相当冷淡,冷静又理智,却比什么态度都更让他们忌惮,虽然还是对阿诺斯不服气,但比前面乖顺了不少,老老实实跟在时晏之身后。 先前一直在刻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宋伏宁见时晏之走了,不自觉地跟在末尾,没有管周围对他的议论声,只是专注地盯着时晏之的后脑勺,目光如炬。 到达瀑布后面的洞穴之前确实有道小路,路径狭窄幽深,树荫繁茂,隔绝着瀑布的同时,又把阳光隔绝了,因此光线阴暗,要不是旁边有个阿诺斯扶着他,这路还真不方便他走。 可是当时晏之进入山洞后,却发现山洞里的光线比外面要亮一点……哦不,是亮很多。 时晏之一边逛着山洞一边对身后的人吩咐:“你们也知道路怎么走了,就去找点柴火,把你们身上的湿衣服晾干,再去找点食物,毕竟孤可不想被饿死。” 话音刚落,后面的人想说却始终没说,犹豫地看向时晏之,时晏之察觉到他们的眼神,懒散地转过头淡淡地望向他们,发现他们虽然动作不太相同,但脸上几乎都是大同小异的扭捏。 第177章 见到这幅场景,时晏之意识到什么,嘲弄地说道:“孤知道你们的意思了,那就让一个人在这里烘干衣服,其他人就出去找东西,等到这个人烘干衣服出去后,其他人再依次回来烘干衣服。” “至于烘干衣服的顺序,你们自己决定吧。”时晏之漫不经心地转身,脚底抹油似的往里面走,压根不在乎身后的人。 “那陛下需要有人保护您吗?”阿诺斯主动介绍自己,“我熟悉这里,可以带您参观这里,鲛人身强体壮,我可以保护好您,而且我也没有需要烘干的衣服,比他们方便很多。” 时晏之闻言停下脚步,冷漠地回过头看向他:“孤不需要你带路,你和他们一样,通过你们自己的方式决定顺序,既然你没有要晾干的衣服,那你正好可以比他们更早一点去外面,更晚才回来,找到的食物也会更多,不是吗?” “执着于与他人争斗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那就让孤看看你们的价值。” 时晏之说完这句话就没了下文,再次抬起脚步沿着山洞的墙壁走得更远,手不由得抚摸上山壁,时不时侧目瞥向墙壁。 第088章 墙壁的上下边缘弥漫着一层很厚的青苔,每隔几米他就会看见一道裂痕,中间有关于神秘纹路和图案的绘画。 绘画的内容好像是说前朝快崩塌的时候皇帝派遣秘密军队护送什么东西出城,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在军队出去的路上埋伏,军队里死了很多人,最后只有十几个人活下来逃到这个山洞,把那个珍宝藏到里面,加固什么法阵,修了什么石门,然后他们就死了,至死都在守护着珍宝。 珍宝?还是前朝的珍宝?时晏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能被前朝皇帝那么慎重地嘱咐一群精锐士兵押送,这个珍宝一定不是寻常的珍宝,甚至可能是天下人都在寻找的…… ——传国玉玺! 一想到可能是传国玉玺,时晏之不敢有任何懈怠,神情紧绷地丝毫不会放过墙壁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试图从壁画找到藏珍宝的地方,找到解除法阵的方法。 咦,等等,这个不是…… 时晏之摸索到下一面墙,发现墙上的图画讲述的是另一件事。 这幅壁画的色彩比前面那幅更浅,甚至边缘都有或多或少的磨损或者泛黄,想来那伙人之前还有一伙人也短暂地在山洞里呆过,时间更久远。 壁画讲述的是有人抓来一百只有毒的虫子放在一个巨大的盅里,像这样等待九十九天,再揭开盅的盖子。 生存到最后的虫子是一只毒蝎,这只毒蝎的毒性比寻常毒蝎都要毒,咬一下人就会死。 这个人就把这只毒蝎培养成——蛊,用来控制人,毒蝎本身是母蛊,毒蝎孩子的蛹是子蛊来源,这个人把子蛊喂给被他抓来的实验品,让他们乖乖给自己做事,成为训练有素的死士。 被控制的人中有个人不愿意为这个人效命,在一次出任务的过程中找机会和当时久负盛名的神医搭上线,神医很痴迷于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像这个死士身上的蛊就让神医异常执迷。 之后死士总是会趁着外出的机会来神医这里让他研究,渐渐的,两个人生出情愫,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惜好景不长,死士的事情被那个人知道了,那个人一怒之下把死士杀了,神医当时正好研究出解蛊的办法,得知消息后悲痛万绝,本想一死了之随死士而去的。 但她想起之前与死士说过的话,要让其他被控制的人获得自由,于是忍受着心绞之痛把解除蛊虫的方法写了下来,为了不让杀死死士的人找到,想起了这个瀑布下的山洞,就把承载着方法的书本藏在山洞里,还把事情的经过画在墙壁上,希望后来者能替他们申冤。 后来者发现了神医藏起的秘籍,是个部落的巫女,巫女把秘籍交给族长,族长生出邪念,想用秘籍换钱,巫女无法看见平民忍受蛊虫之苦,联合族中几个擅长阵法的年轻人,把秘籍从族长房中偷出来,再次回到了山洞中,以生命献祭,打造了法阵守护秘籍,避免有心之人利用。 时晏之看完壁画,若有若无地喃喃:“蛊虫……黑蝎……难不成尹汀给南宫樾下的蛊是这个?” “既然如此,看来这个藏着珍宝和秘籍的地方孤是必然要找到的。”时晏之缓缓摩挲墙壁,“阵法……肯定是障眼法吧,肉眼肯定是看不见那个地方在哪里的,不过……触感不会撒谎。” 时晏之沿着墙壁一路扶着墙走,转过弯,最终在一处长满野草的石块繁多的地方停下,谨慎地蹲下身用两指碰了碰石头,是厚积的灰尘。 看起来很多年没人来过了。时晏之抬眸冷下眼神,把视线移向石块上方的墙壁:“是这个位置吗?” 意识到什么后,时晏之缓缓站起来,转过头准备找留在山洞里的人帮忙,再次转弯的时候,时晏之就看见阴暗的山洞里燃起一簇火。 火堆上的木架挂着湿漉漉的衣服,焦灼火光映照出萧瑜硬朗的脸庞和赤裸的半身。 看来是萧瑜赢了,才会是第一个。时晏之心中下了定论。 萧瑜身上充斥着多道骇人的伤疤,每一道伤疤仿佛都是战场上的功勋。 时晏之对此只是粗略扫过一眼,没有再多看,心中也没有其他想法,缓缓走过去,走到萧瑜的身后,轻佻地打量着萧瑜背上的伤疤,像个纨绔子似的扯出个笑容来。 第178章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抚上萧瑜背上靠近左胸膛第三根肋骨的伤疤,语调慢慢悠悠的,像是在调情一样:“萧将军,你的这道伤是怎么造成的?” 冰凉、细腻的触感不由得让萧瑜打了个寒颤。 加上时晏之说得太突然了,刺激得萧瑜一个冷激灵,诧异地转过头,抬眸看向时晏之,卸下缠绕着手部的绷带的动作缓缓停下,对此也有些疑惑:“陛下,您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没别的意思,单纯问问而已,几年前孤看你身上的时候似乎还没有这道伤疤。”时晏之冷淡的眼神中透着些许怜惜,“你这么多年在外面应该吃了很多苦。” 尽管怜惜是装出来的,但对于时晏之来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会分得清呢?恐怕萧瑜也会甘愿沉浸在虚假的世界中。 因为在真实的世界里时晏之一点都不喜欢他,这点虚假的怜惜起码能让萧瑜产生心理慰藉。 萧瑜被时晏之突然问候,脸颊发烫,不免害臊起来,不由得摇头否认,眼神是一片赤忱、清澈:“不苦,不苦,能为陛下开疆扩土、守护一方百姓,是臣的荣幸。” “这道伤疤是在臣十七岁那年与西戎士兵的战役中得到的。”想起那年的战役,萧瑜的眼神中洋溢着满足的色彩,“那一场战役还真是惊险,差一点就死了,不过还好臣福大命大,从鬼门关捡回条命来,也幸好,边陲的百姓没有遭殃。” 将军为百姓战死、为国家战死是常有的事情,这对于时晏之来说并不是奇怪的事。 时晏之说起这个也不是为了和萧瑜叙旧、调情什么的,听过也就这么过去了,他的所有动作都是为他的目的服务,之所以说起这个,是因为他想要让萧瑜放松警惕。 虽然可能吧……就算时晏之直接说明,萧瑜大概也是会全盘托出、什么都听时晏之的。 所以时晏之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萧瑜刚才那么多的话:“嗯,孤记得那场战役,你的表现很出色,多亏了你的英勇奋战,才不会导致那座边陲城市生灵涂炭。” “除了这道伤疤,那这道呢?”时晏之的手指轻轻移动,移到接近腰部的伤疤上,似乎只是随口说出的话,眉眼间洋溢着漫不经心。 可惜萧瑜没有心思注意时晏之的神情,一股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轻笑了声:“这道吗?边疆有暴乱的那年,臣前往镇压的时候,被人暗算了,其实臣可以抹除这道疤的,但为了能时刻提醒臣小心谨慎,臣便留下这道疤。” “萧将军这些年劳苦功高,等回去后孤会好好奖赏你的。”时晏之手指划过伤疤,眼底仅有凉薄,毫不留情,忽而将手指缠绕上萧瑜的发丝,“萧将军你觉得呢?你想要什么奖赏?” “美人、美酒、金银财宝还是……” 不等时晏之说下去,萧瑜难得主动开口,滚动着喉结,抬起头,紧随其后的是那双炽热如火的眼眸闯入时晏之的视线:“臣对陛下的心意怎会是这些可以相抵的?陛下如果不是故意折辱臣的话,这次便算了,以后还是别用这些世俗的东西玷污臣对您的心意。” “能够为陛下做事是臣的荣幸,臣心甘情愿,臣从不会奢求任何回报,陛下更不应该觉得欠臣的人情,臣子为陛下效命是与生俱来的。” 时晏之见此,眼里的笑意渐深,出乎萧瑜的意料,迅猛地单手掐住萧瑜的下颌,像是再顺手不过的事情一样,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眸此刻却在萧瑜眼中显得危险无比。 只见时晏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萧瑜:“是吗?你真是如此想的吗?” “陛下早该知晓,臣的心意这二十年间从未改变过。”萧瑜目光炽热、专注地盯着时晏之,火光照着他的脸,像是火神祝融曾在他出生的时候赐福于他,显得越发坦荡、真挚,相得益彰。 看着眼前的萧瑜,时晏之竟有些恍惚,不多时发出带着嘲弄意味的笑声。 真是一如当年啊,果然……还是当初那条蠢笨的小狗,一点都没有改进。时晏之原本还以为萧瑜可以给他带来点趣味或者刺激?没想到……真是无聊至极。 不过嘛……狗狗不就应该蠢笨一点才可爱吗?太聪明了也不好,搞不好会咬主人。时晏之可不需要一条会咬主人的狗,他只需要养好多好多虽然蠢笨但是忠诚的狗,其中有一条听得懂他话就行了。 时晏之观察着萧瑜的面容,不多时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笑:“孤知道你想要什么了,你想要回到孤身边吗?” 他的询问犹如狂风暴雨中海妖歌唱蛊惑人心的歌谣,引诱迷失航路的水手身陷他的怀抱,进而葬身大海。 时晏之就是这样,明明对所有人都是不屑一顾,却从不拒绝人,采用一致的轻佻或暧昧的态度游走在所有人之间,轻而易举获得所有人的爱后就拍拍屁股走人,毫不拖泥带水,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可惜萧瑜明知道这点,却还是情难自禁,控制不住自己的爱意,一次又一次飞蛾扑火,投身于时晏之的谎言漩涡中,无法脱身。 “……想。”做梦都想。萧瑜只感到口腔干涩,情不自禁舔了舔唇,默默在心里补全未尽的话。 “那就乖乖听话,不听话的狗没糖吃。”时晏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顺理成章引出自己要说的话,“帮孤做件事情。” 萧瑜不明所以地问他:“陛下想要臣做什么事?” 第179章 时晏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神秘地迈开步伐走向堆砌着石头的地方,萧瑜按耐住心中的疑惑,抬脚跟了上去,跟着时晏之走到那里。 看着眼前杂草丛生、石堆凌乱的场景,萧瑜艰难地蠕动着嘴唇,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他自己果断咽回去,犹豫着看向时晏之。 “帮孤把石块搬走,顺便看看这面墙壁有什么机关。”时晏之淡然开口。 “……哦哦,好的。”话音刚落,萧瑜立刻走上前把石块搬走,踩在杂草上,按照时晏之的要求将双手撑在墙上,撑了好一会儿,墙壁始终纹丝不动。 时晏之站在一侧打量着萧瑜挪动墙壁的动作,试图从中找到通往墙壁后面的途径。 萧瑜挪动墙壁的时候突然摸到了什么,朝时晏之惊叫起来:“陛下,这里好像凹了一块位置,后面似乎藏着什么,但是臣尚且还没找到怎么挪开墙壁的办法。” 说着,萧瑜的神色略显黯淡,语气中透着自责的情绪。 时晏之听到他的话,把审视的目光对准墙壁:或许孤得多找几个人试试。 像这样想着,时晏之缓缓开口:“萧将军,你衣服应该已经干了吧?干了的话,就出去找食物还有让第二个人进来。” 萧瑜闻言,显然还有些不舍得,又因为与刚才时晏之的“撩拨”有反差,让萧瑜情绪更为低落,但看见时晏之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萧瑜只能顺从地点头应声:“……好。” 第089章 第二个人——陆言熙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时晏之坐在火堆旁操弄火把,明亮的火光仿佛在向上伸出舌尖舔舐着时晏之的脸庞,面容秀丽而明艳,辉煌而大气。 如雪一般厚重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墨色的发丝飘在他的耳廓周围,垂落在他的肩上。 倒是把陆言熙看愣了,双腿像是被钉在水泥地里,一动不动地杵在门口。 时晏之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散漫地抬起头,看向陆言熙:“你不进来烘干衣服吗?正好孤找你有事,孤的时间很宝贵,不要浪费孤的时间。” 陆言熙听到这句话后,为了不让时晏之生气,迅速拔腿坐到时晏之对面的木桩上,本想脱下湿透的衣服,但是每当他想起坐在他对面的人是时晏之的时候,没来由感到有些羞耻。 时晏之看到陆言熙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用手撇开额前的碎发,用清亮的眸子看向陆言熙,随之冷笑了一声:“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在害怕些什么?害怕孤?你不是喜欢孤吗?连身体都不愿意给孤看算什么喜欢?你的喜欢可真不值钱。” “不,不是……”时晏之都还没说完,陆言熙就慌忙出声,手上的动作没断,像是为了反驳时晏之的话,连忙解开湿淋淋的衣服上面的扣子,动作迅猛地脱下衣服,“陛下您别生气……” 等他脱完衣服,把衣服放在木架上,如坐针毡地双手交叉,双手上长长的指甲交错、磨蹭,怯生生地低着头,不敢直视时晏之双眸,忐忑又急性子地用脚踩着地面。 陆言熙的身体很干净,肌理匀称,肤色白皙,腰腹精壮有力,确实是属于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过这样的身体时晏之见得太多了,不免会感到乏味,少年时代的他可能会喜欢这样优美的四肢纤长的躯体。 可那早已是过去,现在的时晏之更喜欢强壮的孔武有力的小麦色的躯体,这样的躯体才能承载他的猛烈攻击,很刺激,难道不是吗? 尽管陆言熙的躯体尚且显得十分白切鸡,但他的这张脸无疑弥补了他的躯体不能带给时晏之的视觉刺激。 说着,时晏之站起来,缓缓走到陆言熙身边,手指不由得抚上陆言熙身上的比较敏感的位置,“看陆小侯爷细皮嫩肉的,孤原以为你的身材没这样好,今日一见,真是让孤刮目相看,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也远超孤的意料。” 陆言熙被摸到敏感点,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面容浮现出一抹绯红,起初听见时晏之的话语的时候,内心有些窃喜,觉得自己这么多日的锻炼不是白费,但听完后情绪再次变得有些低落:“是吗?陛下放心,我会继续努力锻炼的,下次争取让陛下有个好的触感。” “下次?”时晏之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轻笑了一声,在他看来,陆言熙有没有下次机会还是个未知数,不过考虑到对方的自尊心问题,并没有直说,“或许吧,如果有那个机会的话,希望你能和你所说的一样。” “这么敏感的身体,身材如果能更好点就好了。”时晏之语气轻柔,目光流露出温柔、暧昧的光辉,轻而易举地碰到陆言熙的隐私部位却能全身而退,犹如最优秀的舞者在刀尖上起舞,仿佛游刃有余,一举一动都充满优雅,轻柔的话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转向犀利的语言,“先不说这些,来谈谈别的,孤需要你帮孤做件事。” …… 陆言熙依照时晏之的吩咐走到那面壁画面前,双臂撑在墙上用力推,却始终不见震动:“陛下,您确定这面墙能推动吗?” “自然,你不相信孤?”时晏之站在一旁挑起眉头,兴致盎然地看向陆言熙,“是你不用心?还是没能力?看来孤得找其他人试试了。” “别啊,陛下,您让我再试试,没准就推开了。”陆言熙苦苦要求,像只可怜兮兮的宠物在期盼着主人来临,转头就把注意力放在墙上,使了吃奶的力气挪动,但依旧纹丝不动,因此,他不免有些挫败的感觉。 第180章 时晏之目睹全过程,已经知道结果,淡然决定道:“算了,你也努力过了,既然没用的话,你的衣服也烘干了,那你就穿好后出去吧,找下一个人过来。” “啊?陛下……”陆言熙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时晏之朝他瞥过来的冷冽的眼神,只好乖乖闭嘴,去火堆旁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等到下一个人——时闻钰进来的时候,他没有陆言熙那么忸怩,直接在火堆旁脱了湿掉的衣服,可能是出去的人跟他说了情况,所以没有说别的话题,直接向时晏之挑明壁画的事情。 “皇兄,您前面找了萧瑜和陆言熙两个人帮您挪动这面墙壁都没成功,但您还是在尝试,难道这面墙壁对于您来说有什么玄机吗?”时闻钰走到时晏之的面前,因为时晏之坐在木墩子上,所以他不由得蹲下来,仰头看向时晏之,神情虔诚端庄,目光专注清明,“请您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您,我也愿意替皇兄分担一些烦恼。” 被他凝望的时晏之缄默许久,须臾间冷不丁发出一道笑声,深邃的眼眸回望着时闻钰,口吻循循善诱:“你真想知道吗?” “能帮上皇兄的话,这会是我的荣幸。”时闻钰以坚定的眼神回应了时晏之,“皇兄为我和懿欢所做的够多了,该换臣弟分担皇兄的负担。” 说得倒是有理,但——时闻钰到底来说不算时晏之的骨肉同胞,时晏之以前所做的事不过是出于她们是他的骨肉同胞,不是为了具体的人士。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时闻钰不是,时晏之可能对他和之前对待萧瑜他们并无什么两样,就是可惜了,没有如果,他真正的骨肉同胞到现在都还不知所踪。 时晏之看向他的眼神在此刻彻底冷下来,蓦地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墙上的壁画不就已经清楚地告诉你了吗?” 时闻钰听到的同时察觉到时晏之脸上的表情,心底不知为何莫名就被刺痛了一下,但他现在无暇顾及个人的情绪,只能匆匆掠过一眼时晏之脸上的表情,看向墙壁上的图画。 时晏之一边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依旧坐在木墩子上,一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时闻钰的情况。 从整体上来说,时闻钰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这是第一个注意到壁画的人,且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虽然有前面的人的提醒,但无伤大雅。时晏之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该说不说,时闻钰确实……不愧是前朝太子的唯一血脉,时晏之小时候就从他的姐姐那里听闻过前朝太子的故事。 那位前朝太子天资聪颖、悟性过人,仁爱宽厚,贤良方正,如果没有他父皇的话,应该会成为一位明君。 通常来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再君子的人都会有那么几个缺点,不是在私人生活就是个人情感上。 可是这位太子没有,他不仅在个人操守上高尚雅正,并且洁身自好、从不沾染色戒,这么多年来只有太子妃一人,还是青梅竹马。 只有一人的结果就是血脉稀薄,所以可以这么说,除了两个已经被杀掉的太子孩子以外,时闻钰是这么多年来太子和太子妃唯一的血脉。 当然,这都是陈年往事了,先不谈这个,时晏之先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壁画上。 “所以……这面墙后面是前朝的珍宝?”时闻钰心有疑虑地出声,回过头望向时晏之。 “既然知道了,那就帮孤试试能不能挪开。”时晏之优雅地交叠双腿,朝他使了眼色。 “壁画上不是说有阵法作为障眼法吗?如果皇兄想要找到墙壁后面的珍宝,必然要破解阵法,可我们从未学过与阵法相关的知识。”时闻钰如是回答。 听起来是在退缩,但时晏之却从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眼神一凛:“孤知道有阵法,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人族不知道这种玄奇的事情很正常,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人专门修炼,但非人族就不一定了。”时闻钰意有所指地看向山洞外,“皇兄身边不是有个鲛人吗?好像还是海皇,既然是鲛人海皇,那么他肯定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您不如叫他来试试?” 果不其然,时闻钰话里的冲突目标是阿诺斯,不过时晏之并不会思考这是他们情敌之间的对抗还是挖坑,只知道时闻钰的话确实给了他一个方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就等他们都回来后再试试好了。” “而你——如果衣服干了的话,你也和他们一样出去吧,毕竟你们每个人接下来所吃的食物和你们所找到的食物的数量相关。”时晏之状似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却又充满天真的恶劣,“加油吧,弟、弟。” 明明语句中充斥着戏谑的玩弄的意思,在时闻钰听来却像是丘比特之箭,扎中了他的心房,心脏剧烈地“扑通扑通”跳动起来。 可他又确切清楚这是时晏之要求他离开的话,心跳突兀地空了一拍,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疼。 可是他的酸涩、疼痛对于时晏之又算什么呢?他的皇兄从不会把情绪花费在无聊的人身上。 而他,就是这样一个无聊的人。 “皇兄,你还真是无情。”有了解决的办法就把人轻易踢出去,能不无情吗?时闻钰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时晏之。 “嗯?”可能是时闻钰刚才的声音低沉,时晏之并没有听清,试探性的看向时闻钰,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个黏黏糊糊的音节。 第181章 “……没什么,既然皇兄已经想好了,那臣弟也不多留。”时闻钰庆幸时晏之没有听清,不然他肯定会离时晏之更远,无力地哂笑,否认刚才的事情。 然后时闻钰不敢有过多的停留,迅速换上衣服,比前面的所有人都要快,像是脚底抹油又像是时晏之是什么吃人的怪物一样迅速从山洞溜走。 第090章 等到所有人都从外面回来,手上收获满满,都一股脑把视线集中于搜索时晏之的身影,却见时晏之依然站在那面壁画前面。 他们本想出声想让时晏之看看他们打的食物,可是当他们看到时晏之这般专注地看着壁画,竟有些于心不忍。 一时间,山洞里静默无声,他们全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时晏之自己转过身,都不敢上前擅自去打扰时晏之。 须臾间,时晏之的视线终于从壁画移开,转眼看向他们,一层缠绕着冰的凉薄包裹着他冷淡的眼眸。 “阿诺斯。”时晏之冷声。 阿诺斯听到时晏之叫自己的名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有些受宠若惊,惊喜填充了他的那双碧绿眼睛,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好:“陛下……您……您真的是叫我的名字吗?” 除了阿诺斯以外的人都心思迥异、各怀鬼胎,因为前面的事情,所以他们的心里对此已经有了一些猜测,看破不说破罢了。 毕竟无论与时晏之相处了多久,他们都无法摸清时晏之的性格,正是因为捉摸不透,才会越发谨慎紧张,不敢由于自己的疏忽,而失去留在时晏之身边的机会。 于是他们选择了默默观察时晏之的动作,只见时晏之显而易见地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冷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叫‘阿诺斯’的人吗?不要让孤再重复一遍。” “哦哦,这不是因为陛下之前对我一直都是爱搭不理的态度吗?所以当我听到刚才陛下叫我的名字才有些意料之外。”阿诺斯低声心虚地为自己辩解,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辩解没什么说服力,所以在时晏之还没有对他这番言论做出评价之前,迅速走到时晏之身边,打量着面前的壁画。 阿诺斯准备整理整理头脑中的思绪,却没想到当他看清壁画上的东西时,脸上肉眼可见地迟疑了。 他熟悉这个壁画上描述的事情,准确来说,他是认识那群以身献祭、开启法阵的巫族。 毕竟那个法阵是阿诺斯传授给她们的,之所以传授,倒不是因为他被她们感动了,也不是因为与感情相关的事情,阿诺斯这辈子就只对时晏之动过心,单纯是因为她们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可以把鲛人召唤过来的方法,把他召唤过来。 这个方法还是强制性要求被召唤过来的人满足召唤的人一个愿望,不然被召唤的人就会被抓到一方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地方,永远困在那里。 阿诺斯当然不可能愿意失去自己的自由,他还要等待他命定的伴侣,怎么可能愿意失去自由? 当然,这个方法不止是要求被召唤方,也要求召唤方主动付出自己珍视的一样东西,她们给了阿诺斯自己的寿命,所以阿诺斯便答应了她们的请求,传授她们开启阵法的办法。 这样的交易很常见,阿诺斯也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是当他传授她们阵法的第二天,他就感应到她们全都死了的消息。 交易的其中一方死亡,按道理说另一方会受到惩罚,但是考虑到交易已经完成,她们也不是因为阿诺斯而死的,阿诺斯就没有受到惩罚,可阿诺斯始终过不了自己那关,认为她们的死与自己有关,这漫长的几百年中他一直在寻找她们的死因。 也正是因为如此,阿诺斯才会和时晏之相逢。 “陛下,您知道这个壁画是谁画的吗?”阿诺斯眉头紧皱,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幅壁画,如果是他猜想的那些人所绘制,或许他不用再寻找了,因为这幅壁画已然把她们的死因告诉他。 时晏之注意到他的神情,轻笑了声,眼神里夹杂着玩味:“你看得这么专注,孤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前半部分是一位神医画的,后半部分是一位巫女画的。” 听到“巫女”,阿诺斯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不由得松了口气,喃喃道:“果然是她……” 原来她们是因为这个而死的……阿诺斯眼神带着怀念,摩挲着墙面陷入思考。 阿诺斯以为自己声音很小,时晏之听不到,其实从他开口的一刹那时晏之就捕捉到了。 时晏之听完后,对于阿诺斯的话并没有任何怀疑,因为鲛人寿命长是公认的事实。 如果阿诺斯认识巫女的话,时晏之不仅不会感到意外,还会感到庆幸。 既然阿诺斯认识巫女的时候,必然会知道阵法如何解除,那么不就离他得到宝物更进一步吗? “既然你认识她,那你知道这个法阵如何解除吗?”时晏之在他还没有在自己的世界里越陷越深的时候开口询问,注视阿诺斯的眼神中带着审视意味。 “嗯,我清楚,这本来就是鲛人族的法阵,陛下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现在请陛下暂且退开,我怕会误伤陛下。”阿诺斯双手垂落在身侧,眼神始终落在墙壁上,坚定自信。 “那就交给你吧,不要让孤失望。”时晏之依照他所说的那般后退几步。 等到时晏之退到阿诺斯余光中看不见的地方,阿诺斯那双碧绿的眼睛发出明亮的荧光,口中念着时晏之不知道的咒语,手上操纵着结印法术,结印的姿势复杂极了。 第182章 阿诺斯整个人身上散发出萦绕不散的耀眼的绿色光芒,把他包围在里面,让周围的人不免会感到眼花缭乱,花了许多时间都没完成。 时晏之站在一旁欣赏难得的有关法术的场景,心里想着以后叫阿诺斯免费教自己法术,虽然他不差钱,但国库当然是越多越好,反正阿诺斯喜欢他,不利用起来那真是浪费。 不知何时,南宫樾居然偷偷摸到了时晏之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在时晏之耳边询问:“陛下,您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居然用/需要用这么复杂的法术才能解开的/阵法掩藏。” “给你下蛊的那个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哦不,不止尹汀,天下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东西。”时晏之眉眼间充斥着不羁,慢吞吞朝他展露笑容,笑容透着神秘的气息,“里面也不止这个宝贝,还有记载着如何解开毒蝎蛊的秘籍。” 南宫樾意识到时晏之说的是什么,惊讶地看着时晏之:“难道是那个?” 然后当他听见“解除毒蝎蛊”的时候,不知又脑补了什么,澄澈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满感动:“多谢陛下还记得奴才身上的蛊。” 时晏之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在自作多情,无语地抽搐唇角,选择性忽略,只回答南宫樾前一个问题,以开玩笑的口吻:“自然是前朝下落不明的传国玉玺,孤记得你之前是尹汀的眼线,怎样?要去给尹汀汇报吗?” 理智上来讲,南宫樾知道时晏之是在有意调侃他,劣根性是时晏之刻入骨子的记忆,但是从感情上来讲,南宫樾还是有些难受。 “陛下就别打趣奴才了,奴才本来就不服尹汀,之前是被迫的,如果能解除蛊虫的话,奴才就彻底解脱了。到时候就算传国玉玺就在眼前,奴才也会亲手把传国玉玺给您。”南宫樾姿态卑微虔诚地说。 话音刚落,时晏之就看见面前的墙壁随着阿诺斯周身的光芒逐渐减弱缓缓往两侧打开,里面的环境和外面的环境没什么区别,硬要说出区别,大概就是里面比外面光线更好。 嗯……等等,里面比外面光线好,如果不是另有光源的话,一般都是外面光线会比里面光线好,所以像这么说的话……里面应该有出去的路。 时晏之没多思考,步伐沉重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场景确实和外面差不多,不过就是中间的位置立着两尊石柱,石柱上分别摆放着一本秘籍和一个玉玺,它们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人为了区分,故意用石头刻出线的痕迹圈了一个圆圈,把它们罩住。 上方凿开一个洞,白色光束从上面照进来,覆盖在书籍和玉玺上面,像是自然形成了一道屏障,把它们和时晏之等人隔绝开来。 时晏之自觉想要走上去拿玉玺,但却被追上来的阿诺斯制止:“陛下,那里也施了法术,还是让我代您去拿吧,即使有伤害,也不会伤害到您。” 听到这里,时晏之因此思考了一下,觉得阿诺斯说的有理,便同意了:“嗯,那就依你说的做吧。” 得到时晏之的允许后,阿诺斯顺势小心翼翼地走到玉玺的旁边,不知又在嘴中嘀咕着什么,大概是咒语,随后一手拿起玉玺一手拿起书籍缓缓朝时晏之走过来,再把这些递给时晏之:“陛下,请看。” 时晏之没有立刻拿起玉玺把玩,而是拿起书籍不甚在意地拿给南宫樾:“这里面应该有你想要的解除方法。” 看到南宫樾接过,时晏之没管南宫樾的表情怎样,注意力全放在玉玺上,缓缓用双手捧起阿诺斯手中的玉玺,眼中迸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啧啧感叹:“如此上乘的白玉,哪怕是宫中都难得一见呢,不愧是前朝的工艺品,做工果然很精细。” “好了,既然孤已经得到了玉玺,那么就该去找当年的那个狸猫换太子的宫女。”时晏之眼神稍显阴沉。 这时,不知是哪里,远远传来沈瑾玉的声音:“陛下,这里好像有出口……” 时晏之立刻抬脚走到沈瑾玉所说的地方,于是就看见面前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另一端在散发出微弱的光。 “原来光源是在这里……”时晏之恍然大悟,还没等到沈瑾玉说危险让他先探路,时晏之就先进去。 第091章 顺着狭窄的长长的通道走出去,时晏之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阳光,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这就是自由的气息吗?他,时晏之,终于从鸟不拉屎的地方出来了!时晏之由衷想要高歌一曲,然后他想起身边还有人,为了维护他的形象,时晏之果断地选择了沉吟不语。 看到面前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时晏之在心里泪流满面的同时,也在暗中吐槽尹汀:该死的尹汀,居然逼得孤到这种地方,等孤找到那个宫女,回宫之后孤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像这样想着,时晏之叫住陆言熙:“陆小侯爷,你既然调查出那个宫女在宁州,那就由你带路吧。” 陆言熙听到时晏之的话,话不过脑子,立刻做出反应:“那当然,陛下要求的事情我是一定会做到的。” 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垂头丧气地挠了挠头,弱弱地说道:“可是……陛下,我们的车没了,马也没了,徒步走过去的话不花个十天半个月是走不到的,等那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嗯,陆言熙说的话好像……确实也对啊。时晏之这么想着,突然又想起什么,不自觉疑惑出声:“附近有集市吗?你们谁去看看附近有没有集市,有集市的话正好可以去集市买马,哦等等,你们带够钱了吗?一匹马的价钱可不低。” 第183章 “没带钱的话……你们是想等着孤来替你们报销吗?”只见时晏之的脸上绽放出一个阴冷而甜腻的笑容,白光恰好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凉薄的弧度,危险的气息难以掩藏。 要让他为别人花钱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只有别人把钱送到他手上的份儿。 被时晏之这样盯着,实在是叫人胆战心惊,别看他们面上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实际他们的内心早已乌云密布、冷汗都流了一地,如果不是怕时晏之会更厌恶,恐怕他们早就跪在地上。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他们能屈能伸,为了不被时晏之讨厌,膝下连块废铁都没有。 好在时闻钰之前经常在都城和徽州之间来回跑,对路上的建筑有个大概的认知,自然也清楚时晏之所问的集市在哪里。 “皇兄,从这里往左出发一公里正好有个集市,要不我们去看看?”时闻钰上赶着讨好时晏之的同时还不忘用绿茶话术恶心其他人,“臣弟是不会让皇兄破费的,出行之前臣弟已经为自己准备好足够的盘缠,毕竟臣弟知道皇兄这么多年操劳政事很辛苦,臣弟不忍心看到皇兄更辛苦,自然会比其他人更心疼皇兄。” “如果所有人能像臣弟一样懂事的话,皇兄就不用随时随地都担心害怕了。” 时晏之其实意识到时闻钰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但他并没有出声制止,反正对他又没有坏处,他是吃多了还是喝多了才会多管闲事啊。 无所谓,反正他们对于他而言除了外貌上的区别以外没有什么不同。 目前对于时晏之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买马前往宁州,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气场,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是吗?那就由你带孤去集市看看吧。” 瞧瞧,怎么有人都到这时候了还在内斗?三十七度的口腔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寒冷的话?陆言熙听到时闻钰的话语,略显无语地吐槽。 这时候他们不应该一致对外吗?真是不厚道啊时闻钰,仗着一层弟弟的身份就在那为虎作伥。沈瑾玉和萧瑜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大,焦头烂额地扶着额头。 怎么有人比他还绿茶?哦不对,应该是说居然有人用绿茶话术来恶心他这个绿茶老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南宫樾的口吻中充满鄙夷,在心中腹诽时闻钰。 更别提时晏之对时闻钰的态度还比对他的态度好,这么想着,南宫樾更不爽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清了清嗓子开口:“王爷说得对,我们不应该让陛下操劳,所以盘缠不如就由你包了吧?不仅体谅陛下,你身为陛下的弟弟,还能为皇室做个表率。” “陛下对你的付出肯定会很感动的,我们也会感谢你的盘缠。”南宫樾向时晏之提建议后,在时晏之看不到的角落里,神情得意洋洋、挤眉弄眼地故意看向时闻钰。 时闻钰看到他这幅小人得志、狐假虎威的模样,被气炸了,可是他顾虑到时晏之在身旁并且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能忍气吞声、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强行装出镇定的模样,只敢愤愤不平地盯着南宫樾。 时晏之对他们暗中的较量并不关心,只是听南宫樾的话有几分道理,并且听上去也没有带刺的感觉,于是他不由得询问时闻钰:“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你说呢?” 毕竟——能帮时晏之省钱的道理就是好道理。 “呃,臣弟……”时闻钰望着时晏之,原本想说的一肚子苦水都无处发泄,结巴了半天都没说完一句话。 虽然时晏之的话并没有任何威逼利诱的因素,但事实上时晏之本身就是最好的威逼利诱,哪怕时晏之脸上带着最温柔的笑容,都让时闻钰感到胆战心惊。 “嗯?”时晏之见时闻钰许久都没有回答,从鼻腔里轻轻发出一个音节表示疑惑。 时闻钰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他明知道这是南宫樾给他挖的坑,却偏偏要踩下去,心里有多不情愿,面上就要答应得多利索:“好的,皇兄,臣弟知道了,我们这就去集市吧。” 时晏之听到他的语气,显而易见皱起眉头,在心中猜测:时闻钰这语气听起来很不高兴啊,不应该啊,他之前说不是想为孤分担吗?这不是有现成的机会吗?怎么不高兴?难不成之前是骗孤的? 不过这些想法转眼间就烟消云散,被另一个念头取而代之。 仔细一想,如果有人要他承担不认识甚至仇视的人的花销,他应该也会不高兴的。 看来时闻钰会这么难过也是情有可原啊。 …… 按照时闻钰的指示,时晏之他们走到了一个集市,因为时闻钰之前是在时晏之面前作出保证的,所以他不能反悔,只能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忍气吞声地拿出自己的钱囊去马厩买马。 临走前,时闻钰看见那些个情敌幸灾乐祸又挑衅的眼神就觉得既愤怒又憋屈。 气死了,气死了!真希望这些人明日就去见阎王,哦不,是马上就去见阎王!什么时候能有只有他和时晏之的世界啊。 哎,可惜现在他并不能做什么,还得让自己的金库出一大笔血。 哼哼,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都去死的! 等到时闻钰一脸肉疼地把马牵回来,结果看到了更让他难过的画面。 时晏之正兴致阑珊地躺在贵妃榻上,单手撑着额头,浓艳的眉眼慵懒瑰丽,上面还有个遮阳棚为他遮风避雨,好一副赏心悦目、悠闲自在的图画。 第184章 萧瑜站在时晏之的身后捶肩膀,沈瑾玉蹲在贵妃榻的末尾给时晏之捶腿,南宫樾蹲在时晏之的身前念话本子,陆言熙立于时晏之的身侧,手中规矩地端着木案,木案上摆放着茶杯和茶壶。 虽然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贵妃榻、木案、茶杯和茶壶,但这并不妨碍时闻钰看到后胸中满腔酸涩,他费心费力半天忙活,结果别人坐等其成还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对时晏之大献殷勤,简直就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皇兄,马已经买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尽早启程吧。”时闻钰见到这幅画面忍不住开口打断,毕竟再美好的画面与他无关的话也是白费。 时晏之闻言,这才把注意力从听话本子转移到时闻钰身上,挑了挑眉头:“哦是吗?” 其他人看到时晏之的神情,自觉停下手中的工作,深情款款地专注地看着时晏之。 说着,时晏之站起身往时闻钰身后的马走去,时闻钰见他过来,心情终于比之前好上那么一点,殷切地主动上前给时晏之介绍他身旁的一匹黑色中夹杂着几缕赤色鬃毛的浑身上下都油光发亮的马:“皇兄,这是臣弟亲自为您挑选的上好的汗血宝马,臣弟为了买这匹马可是花了不少钱,其他马加起来都没有这匹马贵。” “您是千金之躯,只有这样的上等马才配得上您。”时闻钰一手牵着缰绳,把马牵到时晏之面前,目光虔诚地看着时晏之,好似崇敬神明的信徒。 这话说得好,听完整个人身体都变得轻盈了,与情商高的人说话就是身心愉快啊。时晏之看向时闻钰的眼神透着赞许。 感觉突然就被心上人当成后辈的时闻钰:他这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他哥眼神变得如此和祥呢?不,一定是错觉,对,肯定是错觉。 “嗯,孤也觉得只有上等马才配得上孤,你有心了。”时晏之接过缰绳,三两下迅速翻身上马,用漠然的视线扫视周围人,“启程吧,是时候去宁州了。陆言熙,该你带路了。” 时晏之的眼神冷漠肃穆,像是庙宇中巍峨庄重的神像,同样的神圣庄严,冷漠又无情。 传说中的神明虚无缥缈,却总有人深信不疑,还飞蛾扑火,毕竟所有拥有七情六欲的人都会想要看似冷傲禁欲的人为自己失去理智、为自己低头。 所有人都有一颗想要渎神的心。 越是高不可攀,他们越是锲而不舍。 可惜,时晏之就像是永远无法被打动的石像一样,永远都不会为别人的真心动容,他只会以孩童般的心性看待、玩弄,天真又狡黠。 但正因如此,渎神的心思才会越发厚重。 第092章 被叫住的陆言熙回过神来,一边迅速地三步一跨走到离时晏之最近的马旁边然后翻身上马,一边干脆利落地应声:“好的,陛下,我这就为您带路,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即使陆言熙坐在马上,也要向时晏之行标准的礼。 时晏之对此心里是无语的,他一个皇帝都觉得这些所谓的礼仪既多余又繁杂,明明他都出宫了,这些礼仪却无孔不入地侵蚀他身边的所有的空间。 不过考虑到目前还需要陆言熙,时晏之并没有把不喜表现出来。 其他人见陆言熙抢先一步占领了离时晏之最近的位置,唯恐自己落后,被其他人嘲讽,于是争先恐后地去找各自的马。 整顿完毕后,时晏之他们便踏上前往宁州的路途。 …… 宁州距离徽州很近,比都城距离徽州还近,虽然之前都城到徽州花了十几天,但那是因为前十天他们根本就没有尽心尽力,这才导致耽误了时晏之不少的时间。 而之前时晏之已经教训过他们,他们自然不敢违反时晏之的命令、耽搁时间,连累了都不敢向时晏之说自己想要休息。 在如此高效率的前提之下,又加之宁州更近,所以时晏之他们只花了不到三天时间就赶到了宁州。 一路上为了掩人耳目,时晏之特意让他们进行伪装,还吩咐陆言熙带他们从小路过,就这样到达了老宫女所居住的院落后门,只是……路过的人看见他们后,无论是谁都要说一句鬼鬼祟祟。 老宫女所在的院子白墙黑瓦,墙壁高高耸立,碧绿的苔藓却爬上白皙的墙壁,瓦片都有几块松动了。 看得出来,对方十分低调,不愿意有人发现她的踪迹。 时晏之刚想上前敲响门铃,面前就出现一只手拦住他的去路,随之望去,是萧瑜伸的手,眉眼间荡漾的气息如同和煦微风,看向时晏之的视线又像是春日暖阳一般温暖祥和:“陛下,在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否随手携带刀具之前,您亲自敲门太危险了,还是让臣替您代劳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孤自然不会拒绝,你就替孤去敲门好了。”时晏之赞成似的小幅度点了点头,姿态优雅,却不显得轻浮,点到即止,“等她开门后,无论她有没有刀具,你都不可伤害她,孤要活的,毕竟……某种程度上她也算受害者。” “孤要让她指认尹汀,孤要找到孤所剩不多的骨肉至亲。” “陛下,您就放心吧,臣不会杀她的,臣会把她捉到您面前。”萧瑜说完就目不斜视走到门口,没有丝毫犹豫地敲响后门。 敲响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后门就缓缓被人打开,出来的是个粗布麻衣、灰头土脸的满脸疲惫的老妇人。 第185章 估摸着年纪,那个老宫女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老妇人。时晏之猜想。 老妇人因为萧瑜当初尚且年幼,还没有在朝中有官职,所以并不认识萧瑜,见到萧瑜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疑惑地询问:“请问,这位大人您是来干什么的?” “听说你曾经在宫中做宫女,还把其中一位妃子的孩子调包成了前朝太子血脉,你是前朝的人,对吗?”萧瑜脸上没有半点笑意,铁面无情,严肃冷血地盯着她。 老妇人听完,脸上疲惫的神色立马被焦急、慌张所覆盖,心虚地伸出手想关门,嘴上为自己狡辩:“这位大人……您是不是认错了?草民连皇宫都没见过,更别提当宫女了,还有您所说的调包之类的事情,您看草民有这个机会吗?至于前朝……草民更是闻所未闻。” 可惜她还没关上门,门就被萧瑜强制性停下,萧瑜冷冰冰地盯着她,攥住她的手腕,拦住她的去路:“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现在把真相说出来,还能少受一点皮肉之苦。” 谁成想老妇人面对他的威逼不仅没妥协,反而更加慌张,害怕地把视线移到下面,想把手腕收回去,挣扎着往里面跑,可是一个老年女子的力气怎么敌得过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老妇人使尽力气都无法挣脱萧瑜的桎梏。 时晏之见此,显而易见地皱起眉头,看向萧瑜的眼神中增添了几分审视意味。 离他最近的南宫樾察觉到时晏之脸上的神情,不由得轻挑眉梢,幸灾乐祸地看着萧瑜:看来这家伙惹到陛下了,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萧瑜,住手。孤说过,不要伤害她。”时晏之缓缓走上前制止萧瑜的动作,说完后把视线移到老妇人身上,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不过比起刚才面对萧瑜时的语气来说少了几分强硬,多了几分柔和,“你不想承认孤猜得到原因,这间院子里除了你之外应该还有你的家人,你不想连累你的家人,但正因如此,孤才会来找你,你有家人,你可怜你们太子的血脉,那当初被你调包的皇嗣就不可怜吗?” “那个孩子目前还生死未卜,不知道受到了多少苦,孤替你养你们的殿下这么多年,对待他就像亲弟弟一样,但你们可曾对孤的手足好过?孤的手足是否还能健健康康地长大?” 时晏之几乎是时时刻刻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情绪控制理智,可即便如此,他眼中的戾气也愈发浓厚。 论谁的亲人被调包这么多年,看到追魁祸首肯定都无法保持心平气和吧? “皇兄……”远处的时闻钰听到他的话心里有些触动,像是终于做好什么决定一样,坚定地迈出了步伐,对那个老宫女说,“嬷嬷,我知道当初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做的,但你的做法我不能苟同。” 如果说前面时晏之的话只是逐步瓦解宫女的心理防线,那么此刻时闻钰的话就是让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的引线。 老宫女怔愣地抬起头看向时闻钰,眼里满是茫然:“您……您是……太孙?” 随后她不知想起什么,一时间,老妇人苍老的面庞上竟有一滴黄浊的眼泪从眼角划过,那是感动的眼泪,抬起手想要通过空气抚摸时闻钰的脸颊,嘴中喃喃着:“没想到……转眼之间,当初还在襁褓的太孙已经长成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了。” “是,我就是你当初抱过的太孙,这些年皇兄对我很好,好到……我不想让他难过,所以嬷嬷,请告诉我们那个被我替代的孩子的下落吧,这本来就是我们犯过的错,现在你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嬷嬷,不要再执迷不悟。”时闻钰慢慢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抬起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老妇人的手略显粗糙,让时闻钰有些不适应。 当她的手抚上时闻钰,老妇人这才确认她面前的太孙不是梦境里的,而是真实的,听到他的话,尤其是他称呼时晏之为“皇兄”的时候,再次感伤地落下眼泪, 过了一会儿,老妇人才收回手,把视线移向时闻钰身旁的时晏之:“您应该就是当今的圣上。看来当年的事情您已经知晓了,那草民也就不隐瞒了,请进来吧,草民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您。” “那就一起进去吧。”时晏之冷声说道,随后跟着老妇人进入里屋。 进入里屋的时候,迎面跑过来一个小孩,老妇人蹲下身吩咐了小孩儿几句话,小孩儿自觉跑出去了,老妇人就先去沏壶茶,招待时晏之坐下,茶水烧开后,她佝偻着背慢吞吞提着茶壶走过来,给时晏之倒了杯茶水,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坐下。 “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被你调包的皇嗣你弄到哪里去了?”时晏之一想到自己的手足还在外面受苦,就无心喝茶,迫切地询问。 只见老妇人缓慢端起瓷杯抿了口茶:“草民早年间在前朝太子府的太子妃身边做事,前朝覆灭,太子妃要求草民带着太孙出逃,可草民逃出宫的时候发现到处都是通缉令,这时候草民遇到了同样逃出来的尹将军,尹将军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让草民进宫趁着妃子生产的时候把太孙和皇嗣调包。” “于是就有了今日。至于那个被草民调包的皇嗣,草民也不知道她的所踪,草民把她带出来后就把她扔在一处荒山,只知道她是一位公主殿下。” “公主?她是孤的妹妹?”时晏之听完情绪越发激动,大手猛地拍到桌子上,“你确定你不知道她的下落?把皇嗣弄丢可是大罪,如果你现在说出来的话,或许孤会从轻处理。” 第186章 “这……草民确实不清楚她的踪迹,不过草民还记得把她抛弃的荒山所在的名字,好像叫雾隐山。”老妇人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记忆中的名字,惋惜地说道,“现在想来,那个孩子应该早被山上的狼吃了,都怪我。” 雾隐山……?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时晏之听到后疑惑地想着,单手托着额头,闭起眼睛开始深思。 等等,雾隐山不就是三年前他捡到墨妤的地方吗?难不成……越想头脑越乱,干脆不想了,时晏之急切出口询问:“你是否能估算出她的年纪?” “过去十五年了吧,当初她只是一个婴儿,如果还活着的话,她应该十五岁了。”老妇人回忆,“草民记得……她身上有一块很特殊的玉佩。” “什么样子的?”时晏之想起墨妤当初身上就有一块玉佩,隐隐约约中他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可是越近,他的心中越是不安,迫切地问她,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是不是一块三角形的红玉?” “好像是这样的……” 老妇人虽然是含糊不清的回答,但足够让时晏之的内心激起千层浪,甚至激动地站起来,久久不能平复。 真的是她…… 他的妹妹……墨妤…… 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可自己却没有发现,还让亲妹妹去当名下的青楼的花魁,这怎么能不让他恨呢?得知妹妹是墨妤的时晏之陷入深深的悔恨中。 第093章 得知妹妹的下落之后,时晏之一刻都不敢停,快马加鞭向都城驶去。 没日没夜地赶了七天的路,眼前终于出现熟悉的都城的门口的时候,时晏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远远看见不属于他的军队的人守在门口,手里拿着似乎是通缉画像的纸张询问路过的百姓,一一比对后才能放人入城。 即使是远远一瞥,这一幕也确实震惊了时晏之的头脑。 哈?他的禁卫军什么时候穿这种制服了?而且禁军统领都在他身边,他和沈瑾玉都不在,禁军怎么可能随意出动?难不成……他真被人偷家了吗? 就在时晏之深思的时候,时闻钰出生回答他,借着时晏之转头看他的机会,时闻钰无视原本守在时晏之身边的南宫樾的怨气冲天的眼神,迅速挤到时晏之身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窃喜:“皇兄,前面的那些手拿通缉令的人是尹汀的属下。” 还真是……所以,他们手上的画像不会是他吧?时晏之心里略微有些咯噔,想昏死过去的心都有了,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 他真的来晚了吗……他的江山、他的亲人……都没有了吗?他真的一辈子都无法实现曾向姐姐许下的诺言吗?时晏之垂眸看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口在滴血。 可他不甘心啊,不甘心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不甘心自己的江山被别人窃取。一腔怒火涌上心头,可惜此刻没有东西让他拍,不然时晏之肯定早就拍桌而起了。 说到底他最生气的是自己,如果当初他没有亲自去就好了,早知道当初就只派人去了,这样就算有损失,也不会损失他的根本利益。 死掉几个人臣子什么的很正常,他当初为什么也要跟着去啊,这下好了,自己的老家被人偷了。时晏之愤愤不平地在心里吐槽。 不过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改变不了现状,与其把过错都归结到其他人的身上,不如想想怎么把江山再夺回来,而且既然尹汀拿着他的画像在找他,就说明尹汀还没有彻底夺走他的江山,只要他能赶回去干掉尹汀就行了。 捋清思路,时晏之想着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进城,然后这时候听见沈瑾玉对他说:“陛下,臣之前在城里巡逻的时候曾发现过一处不知道是谁凿出来的……通道,只是……” “只是什么?”时晏之闻言,看向沈瑾玉,眼神十分迫切,见沈瑾玉磕磕巴巴,身为急性子的时晏之烦躁地皱起眉头,“你结巴个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憋着不说只知道吊人胃口。” 沈瑾玉抿着唇沉默了很久,才终于作出决定,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似是拿出了如视死如归一般的勇气:“陛下,那个通道不是人过的,您确定要通过这个通道过去吗?” “‘不是人过的’?”时晏之重复了一遍沈瑾玉话里的其中五个字,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探究意味,“那是给谁过的?狗吗?” 话音刚落,气氛再次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其他人从这诡异的气氛或多或少察觉出什么不同,咽了咽口水,谨慎地偷偷观察着时晏之,心里一边幸灾乐祸沈瑾玉的同时,一边希望时晏之不要迁怒到他们的头上。 有时候,沉默是无声的回答。 时晏之已经从沈瑾玉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然后他也沉默了。 真……真是狗过的啊?所以那是狗洞?!都城居然有狗洞?既然沈瑾玉说自己是之前巡逻时发现的,那他怎么不把那个洞修好?怎么会留下这么一个有损都城形象的洞! 时晏之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危险地眯起眼睛看向沈瑾玉:“所以……你之前巡逻的时候一直都没有用心是吧?” “怪不得孤见你每次去巡逻都很快回来了。” 沈瑾玉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住了,心虚地狂掉冷汗,试探性的斟酌词句,想为自己找补几句:“臣认为陛下当务之急还是找进城的路口,虽然臣提到的通道是狗洞,自然配不上陛下这等千金之躯,但在紧急的情况,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给陛下,陛下您看,要不将就一下?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臣自然会向陛下提出。” 第187章 “……”时晏之极其无语地剜了他一眼,虽然他现在确实急切想要入城,但以这样不雅的姿态入城也太丢他脸了,人怎么出馊主意出成这样?“别想着转移话题,你当初看见这个狗洞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修复?难不成你还能预见今天的事情不成?” 沈瑾玉紧张地抬头望了望天空,说话磕磕绊绊的,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还没等他想出理由答复时晏之,时晏之就看到一只熟悉的青鸟朝他飞来。 那只青鸟是青筠。 看到有陌生的鸟儿飞过来,陆言熙情急之下,立刻冲到时晏之面前,拦住鸟儿的去路,警惕地看着青筠,却见时晏之伸手抚上他拦着的胳膊,示意他放下,“陆小侯爷,放轻松,孤认得她。” 陆言熙得到时晏之的答复,看了看时晏之几眼,才缓缓松开手,放青鸟过来。 看到青筠急速地扑打着翅膀向他飞过来,时晏之情不自禁伸出手让青筠稳稳停在手上,“青筠,你来找孤是有什么事吗?” 大概是因为之前时晏之在青筠面前都是自称“我”,平常打打闹闹惯了,所以当她听到时晏之自称“孤”的时候,神情不自觉流露出鄙夷的色彩。 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青筠没因为奇怪问他,焦急地回答:“你不在的时候那个前朝的大将军包围了都城,因为您不在,禁军统领也不在,禁军不战而败,懿欢、江首辅和傅太傅都被软禁在宫中,他还下令全城搜捕你的踪迹。” “我这次飞出来都是历经千辛才飞出来给你通风报信的。” 时晏之闻言,发现青筠并没有给他带来实际的有用的消息,眉眼像是被熨过一样,越发平整、淡然:“你说的孤都知道,不过孤想重新夺回属于孤的一切,首先肯定得解决入城的问题,孤连入城都不能进入,你觉得孤有机会和尹汀决斗吗?” “你别失望啊,我这次出来就是来给你带路的,虽然城门口有尹汀的军队把守,但我知道有一条密道,那是你父皇在世时秘密派人修的,为的就是此刻。”青筠解释道。 “哦?你怎么知道?”时晏之有些惊讶,不由得挑了挑眉,联想起青筠起初是姐姐的宠物,以猜测的口吻说,“当初父皇修筑密道的时候,姐姐也知道?” “是的,甚至清河就是设计密道图纸的人,那条密道是由她亲手设计并亲自监工才完成的,凝结着清河的心血。” 姐姐……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姐姐以后应该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伟大的人。时晏之垂下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是神情略有些黯淡。 青筠看出了时晏之心中在犹豫什么,虽然常年经常与时晏之争吵,但看到时晏之这副模样,还是有些不忍心,即使词不达意,即使磕磕绊绊,也想要笨拙地安慰他:“哎呀,你别难过,清河看见你这个样子也不会高兴的,你也别觉得自己不好,其实吧,虽然都说你是暴君,但国家的国力却蒸蒸日上地发展。” “如果连你都丧失信心的话,那谁来拯救被尹汀包围的都城?你想想你的子民,你想想懿欢,她还在等你回去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东西。” 时晏之听完她的话,知道青筠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把他当成意志不坚定,于是开口反驳道:“孤当然知道这些,孤刚才只是有些感伤而已,你还是快点带孤去那个密道吧。” “哦哦,虽然你语气不那么好,但是看到你并没有伤心,我还是挺满足的。” 话音刚落,青筠就扑棱着翅膀带时晏之走到郊外树林里的一处墓碑面前。 “墓碑?这里怎么会有墓碑?按理来说,无论是父皇还是姐姐,死后都会在皇陵里。”时晏之疑惑地问青筠。 “障眼法而已。树立一座无名的墓碑,那些人怎么想都不会想到密道修在这里。”青筠没有多少惊讶,神情轻松地说,“把墓碑挪开看看,有惊喜哦。” 时晏之联系上文,能猜出青筠口中的惊喜就是密道,没有半点犹豫,吩咐萧瑜和沈瑾玉扫开墓碑前积累的落叶,再让他们一起试着推开墓碑,只见墓碑果真如青筠所言轻易被挪开。 宽度只容一人通过的密道缓缓展现在时晏之面前。 一次仅供一人通道的话,走前面……万一里面有吓人的东西呢?太不划算,走后面……如果被守军发现的话恐怕会被人捅屁股。 所以—— 时晏之很快作出决定,神色冷然地发号施令:“萧将军,你先替孤打个头阵,如何?” 萧瑜断然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况且这本就是天经地义,将军为皇上开路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好的,陛下。” 刚说完,萧瑜就立刻跳下去,在下面接应着时晏之,见萧瑜跳下去,时晏之自然放下心来,也跟着跳了下去。 可惜他不像萧瑜经常锻炼,又长期处于病弱状态,所以显得无比脆弱,跳下去的时候一个脚滑不小心落到萧瑜的怀抱。 时晏之本人当然是非常不情愿被人抱着,意识到自己砸到萧瑜身上,迅速起身,而萧瑜刚才可是因为时晏之主动的“投怀送抱”心里美滋滋,这时候看到时晏之恨不得与他划清界限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景象只是梦一样,心中充斥一股淡淡的失落。 身后的人一一跟着时晏之跳下去,青筠是陪着时晏之飞下去的。 等到他们所有人都进入密道后,墓碑再次动起来,回到原本的位置,整个空间也因此陷入一片黑暗。 第188章 真黑啊,这么黑他怎么走路啊? 于是正当时晏之烦扰于光线昏暗的时候,就听见时闻钰的主动请缨。 “皇兄,臣弟带了蜡烛。”时闻钰借着光线不清晰,悄悄溜到时晏之身边,低声殷切地对时晏之说,手掌一直按着胸前的包袱,像是生怕被别人发现一样。 “你不早说,快点点亮。”时晏之瞪了时闻钰一眼,指挥他道。 时晏之愣愣地点头,手头的工作忙不过来:“哦哦。” 随着时闻钰的声音,微弱却明亮的烛火充满整个空间。 有了蜡烛,时晏之终于能放心走到出口。 第094章 从密道走出来后,时晏之抬头看见原本繁华的街道变得空虚、落寞又冷清,心里别是一番滋味。 可惜不等他继续发散思维,就听到青筠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闹腾,“别愣着了,这里人多眼杂,没准就有敌人的眼线,你还是先和我去青鸟轩避避风头。” 时晏之没有拒绝,不仅是因为想要整顿行囊、为自己接风洗尘,更是为了与他的妹妹相认,朝青筠点了点头:“好。” 于是时晏之便在青筠的带路下,回到青鸟轩,走正门肯定是不行的,大摇大摆在街上走肯定也是不行的。 所以事到如今,只能走后门了!还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爬墙进去。 暗沉的夜如同一块华丽又繁复的黑色绸缎,月亮高悬,如同绸缎上最耀眼的明珠点缀其中,晃得人眼花缭乱。 只见月亮下一列身穿夜行服的行迹鬼鬼祟祟的人悄悄潜入青鸟轩的后院。 青鸟轩后门的备用钥匙就在上面瓦块遮住的位置,时晏之当然不会亲自去取的,他叫沈瑾玉取下来,反正是人家主动、自愿的,这可不能怪时晏之,而且这怎么能怪时晏之呢?下属为主公做事那能怪主公吗? 找钥匙打开后门,时晏之原以为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一切,结果却是月舒梨摇着扇子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的景象。 重点在于月舒梨穿的一身红衣。 虽然他知道月舒梨喜欢红色,但三更半夜看到身穿红衣的披发女人真的很恐怖啊。 这还是时晏之第一次觉得红色这么恐怖。 时晏之的内心是这样想的,面上却还是一片平静,平静地注视着月舒梨:“你晚上站这儿干什么?难道是因为知道孤要来,所以就等着吓唬孤?” “你确实要带所有人进来吗?我记得我对青筠所交代的是只准你一人过来。而且我们当初应该约定过,不要带闲杂人等入内,尤其是陌生男性。”月舒梨深不可测地将半张脸庞掩藏在扇面下,冰冷如蛇吐信子一般地盯着时晏之。 当一直都知道时晏之对女人比对男人温柔的追随者们看到庭院里出现了月舒梨这么一个漂亮女人的时候,内心不由生出了强烈的警惕心,甚至是妒忌,哪怕他们知道时晏之对女人的情感不是爱情。 这些消极的、负面的情绪在他们听完月舒梨的话之后达到巅峰,心理防线高的人放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再次握紧,低的人例如陆言熙已经冲出去,原想怒声质问的话语却被时晏之轻而易举拦下来。 即便时晏之拦的速度很快,但月舒梨还是观察到陆言熙方才的举动,这才把视线转移过去,上下打量陆言熙,才再次看向时晏之,慢慢悠悠地晃着扇子,开口便是阴阳怪气:“原来陛下喜欢骄横跋扈类型的?没想到我们的陛下口味居然这么重。” “……”时晏之真想说句脏话,可惜不能说,硬生生把脏话憋回去,决定用魔法战胜魔法,“其实你挺好看的,可惜你长了张嘴。” 这次换做月舒梨沉默。 看到月舒梨吃哑巴亏,时晏之心里没来由的感到高兴,当然虽然他嘴上不饶人,行动还是很诚恳的,转头朝后面的人说道:“你们也看到了,青鸟轩不太欢迎陌生人,尤其是男人,所以你们就先在院子外面等着,等孤叫你们的时候你们再进来。” 然后时晏之就冷硬地把一众眼巴巴望向他的追随者们赶到门外,再迅速关上门,神情显得略微有些冰冷,如一盆凉水泼到了他们的心里,扑灭了热烈燃烧的火。 把他们应付过去后,时晏之这才跟着月舒梨进入正厅。 月舒梨进入正厅后,先去沏了两杯热茶,将一杯递给时晏之,然后缓缓抿了口手里的茶水:“陛下应该想不到在您离开的半个月里都城变了个样子。” “所以呢?你是来笑话我的吗?你可别忘了,青鸟轩是时氏皇族的产业,孤完了,对你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时晏之回敬似的抿了口茶水,看向月舒梨的眼神幽深。 月舒梨缓缓放下茶杯,脸上的笑意渐深:“我当然知道青鸟轩是和陛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才会叫青筠过去叫您啊。” 听到月舒梨称呼自己难得使用敬称,时晏之却觉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太不得劲了:“别,你还是别对我使用敬称了,我使唤不起你这位大小姐。” “大小姐”这三个字的调拉得够长的,充分表达出了来自时晏之的阴阳怪气,这可不能怪时晏之,也不能说他小气之类的,是月舒梨自己先阴阳怪气他的。 “哟,陛下生气了?那不是看你在外面的时候总是自称孤吗?怎么不继续在我这里自称孤了?我刚才看他们的表情,他们应该都很喜欢你,你真舍得让他们都待在外面吗?”月舒梨眸光一闪,口吻颇为桀骜,“而且——我确实是大小姐,谢谢陛下夸奖。如果你真不舍得的话,你喊我姑奶奶一声,我或许可以叫他们进来。” 第189章 “……”从月舒梨嘴里,他还真听不到一句好话。 时晏之嘴角一阵抽搐,花了好一会儿才调整过来,“你还是帮我想想我应该怎么回到宫殿吧。” “这我可不知道,青鸟轩只是作为陛下暂时歇脚的容身之所而已,其他的我可不管。”月舒梨笑得灿烂,“所以,陛下还是凭自己的本事杀进去吧,如果失败了,青鸟轩依旧永远欢迎你的到来。” 这一抹笑容在时晏之眼里显得格外刺眼:“……” 可恶,他当初怎么请月舒梨过来打理青鸟轩,他应该请一个聪明又识趣的人才对,都怪他自己当初一时间同情心泛滥,看月舒梨爹娘都死了,动了恻隐之心才会收留她,还让她作为青鸟轩的老板。 还没等时晏之在心里过多吐槽,就听见月舒梨像是想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一样抿起唇笑道:“如果你真的不能自己想出办法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主意。” 时晏之知道月舒梨享受于当谜语人的乐趣,看向对方的眼神越发无语、烦躁,“有话就说,别执着于当你的谜语人了,一点都不好笑。” “怎么跟你姑奶奶说话呢?”虽然时晏之并没有接受她的提议,但月舒梨显然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占时晏之便宜的机会,“谁叫你自己想不出呢?” “……凭你之前和现在所做的事情,我把你杀八百次都不过分,你真的不认为我会杀了你?或者压你入监狱吗?”时晏之状似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眼底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月舒梨没有被他激怒,甚至还颇为玩味地露出一个梨涡荡漾其中的微笑:“这我当然是相信的,不过我相信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应该不会随意让人下大牢吧?” “陛下与其在我这里多费些口舌,不如冷静下来听我说我的办法是什么,你说是吗?” ……好吧,还真是这样的。 时晏之闻言,沉吟片刻,翩然而笑:“那你不妨说来听听,你能给我什么办法?” “其实这个办法陛下是知道的,只不过陛下没想起而已。”月舒梨再次卖弄关子,话音一转,开始揭晓谜底,“你还记得曾经赏赐给我的鲛人泪吗?” 说起这个时晏之就来气,他把鲛人泪给她是奖励,可是她转头就把鲛人泪作为拍卖品卖了,实在是令人气愤。 时晏之咬牙切齿地从鼻腔中哼出一声:“你还好意思说这个?” “你别生气啊,生气伤身,陛下身体金贵,要多保重啊。我想说的是你既然宫中养了只鲛人,而这鲛人又偷偷出宫找到了你,那他是怎么出宫的呢?按照我的观察来看,他应该很喜欢你,所以你不妨借助他的帮助回宫,你看如何?” 鲛人……原来是让他借助阿诺斯帮助回宫……阿诺斯的确哪里都拦不住他的脚步,可他之所以能够做到这样,是因为他是依靠水而生的,有水的地方鲛人自然可以踏足。 那么阿诺斯进出的方法必然与水有关……但问题在于时晏之不通水性啊。 很快,月舒梨作出了解答:“这不是问题,鲛人不是天然可以产出避水珠吗?他那么喜欢你,他看到你不会水,肯定会主动给你的,如果他一肚子坏水的话,再不济你也不过是出卖色相,暂时委屈一下来换取了。” “相信我们的陛下应该会为了黎民百姓甘愿牺牲自己的身体吧?百姓们肯定都会铭记你的大恩大德的。”月舒梨这时候也不忘添油加醋,幸灾乐祸地出馊主意。 时晏之冷笑一声,盯着月舒梨,仿佛月舒梨已经变成一个死人一样。 被这么阴冷的眼神盯着,就像是被冷血无情的动物咬了一口一样,即使月舒梨知道时晏之不会对她动手,内心也不由得由衷感到胆寒、恐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因此颤栗。 在月舒梨快以为时晏之忍不了她、要把她杀了的时候,只见近在咫尺的俊雅秀美的男人忽而低头笑了笑,笑声磁性又清朗,如同古琴奏响的仙乐一样悦耳动听。 他接下来的话语也如他的声音一般清脆。 “好啊,多谢月老板的建议。不过在我入宫之前,我想见一见我的妹妹,亲妹妹——” 最后三个字的音调不由自主地被他逐渐拉长,如同刽子手手上要落未落的刀,还是钝了的刀子,明明声音是那么轻柔,却总是叫人不寒而栗。 这话落在月舒梨耳朵里,不免让月舒梨有些疑惑:“什么妹妹?你还有个妹妹?你不是只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还有一个侄女吗?” “我的弟弟可不是亲的,是如今霸占我皇宫的那位用狸猫换太子这个把戏中的狸猫,是前朝太子血脉,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而我的亲妹妹则是墨妤。”无论时晏之做没做好心理准备,说到墨妤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自责、难过。 他以为月舒梨会因为墨妤是他妹妹的消息而惊讶,谁曾想月舒梨是因为时闻钰不是他亲弟弟的消息而震惊:“所以你和那个王爷不是骨//科,是伪骨//科?!那他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和你搞一起了吗?诶诶诶,话说回来,你对你这个便宜弟弟有意思没有?”说到最后,月舒梨的震惊变了味道,大部分都是调侃。 “……”时晏之对此再次无语,“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你好歹也是青鸟轩神秘老板,有点身为老板的气场,好不好?” “好啊。既然你说墨妤……诶等等,墨妤?你说墨妤是你亲妹妹?那不就是说我让皇室子弟给我当花魁吗?”月舒梨这么想着有些后怕,“我不管,我如果真犯法的话,你可不能抓我,是你让我当青鸟轩老板,也是你默认我让墨妤当花魁,要怪就怪你自己认不出墨妤,别想拿我当替罪羊。” 第190章 时晏之:……还真是无法和月舒梨交流,算了,就这样吧,也无法改变。 “那你帮我把她叫过来吧,我想见她。”时晏之没有理会月舒梨前面的话语,径直清了清嗓子。 “你想和她说清楚事实?和她相认吗?然后把她的名字写入族谱,给她登记上文牒?”月舒梨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那你知道这样做对她、对朝堂甚至是天下的影响有多大吗?” “青楼花魁居然是皇帝失散多年的妹妹,你说这够不够笑掉大牙,这几个月内茶馆里唱戏的灵感、饭馆里的谈资准会是你这位皇帝和墨妤,各种阴谋论都会诞生。” “你认为她一个小姑娘能经受得住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吗?很可能你刚和她认亲没几天,她就因为扛不住舆论压力自杀了。” 时晏之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任由我的妹妹在青楼工作?” “你瞧不上青楼?又没卖身,正常的卖艺而已,相反,我们这里还出现了不少千古名句,是文人雅客吟诗作对的首选,就算有人骚扰,有我在,谁会打楼中之人的主意。”月舒梨狡黠地眯起细长的丹凤眼,参杂着几分玩味,“难不成你也认为女子不可抛头露面?” “……”这怎么还能扯上这种问题?时晏之当然是希望女子能够走出深宅大院,和男子一样投入生产劳动,获得自己应该得到的报酬,创建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但并不是让女子都去青楼卖艺。 当然也不是说青楼女子不好,如果家中急需用钱、无路可走的话,她们选择成为青楼女子时晏之也只会报以深深的同情,但如果是自甘堕落,贪图享受荣华富贵、拒绝投入生产劳动的话,那只会让不平等现象越发严重,女人被物化的现象也会越来越严重。 “我的妹妹她可以把她的天赋施展在各个方面上,而不是拘束于当青楼的花魁,至于舆论?这是什么?这是我最不屑一顾的东西。” 月舒梨闻言,凝望着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发出笑声:“那也希望陛下能让其他的青楼女子也能出现在各个领域里,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请你喝酒。” 第095章 墨妤原本早就应该睡觉的,却被月舒梨的敲门声叫醒,睡眼惺忪地汲着拖鞋前往开门,看到门外是月舒梨时,略显惊讶地睁大眼睛,揉揉眼睛,试图从瞌睡中醒来:“月姐姐,你怎么来了?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人想见你。”月舒梨没有像对待时晏之一样拐弯抹角,而是直接挑明来意,美丽的眉眼里荡漾着丝丝缕缕温柔的笑意。 墨妤听到她的话,不由得有些怔愣,用手指了指自己,“见我?那月姐姐……见我的人是谁?” “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我只能提前提醒你一句,这个人与你的身世有关。”月舒梨脸上的笑容带着阳光般的慈爱。 听到“身世”两个字,墨妤好似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内心,仿佛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明明是欣喜,去不由自主地用手抹了抹脸上留下的泪痕,“月姐姐你知道我家人的下落了吗?我还以为我真是个孤儿呢。” 傻孩子,你不仅不是个孤儿,甚至还是个皇女呢。 月舒梨看着这画面,不免从眼角里流露出无奈的神情,甚至还在脑海中把墨妤的脸和时晏之的脸进行对比,这才得出结论:确实有点像,还都长这么好看,这皇室血脉也太强了。 不过她也不方便说太多,只好拍了拍墨妤的肩膀:“快去吧,再不去,那个人就快等不及了。” “好的,月姐姐。”墨妤点了点头。 …… 听月姐姐说,要见她的人正在庭院等她,墨妤利索地换上便装,小心翼翼地提着灯笼出去,出去后见到不是她想象中的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长得还很熟悉,当然墨妤并没有发现对方和自己长得相似,觉得熟悉也只是因为男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她之前在青楼见过的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浓重的夜,冰冷的风呼呼吹过,实在是让人情不自禁胆寒发竖,月舒梨强撑着,大着胆子远远叫了那个男人一声:“你……就是月姐姐说的要求见我的人吗?” …… 月姐姐?时晏之听到亲妹妹喊月舒梨姐姐,心里别扭得很,明明是他自己没有管过墨妤,应该感谢月舒梨把她照顾得很好的,可看到自己的妹妹那么依赖别人,还是有些小小的难过。 尤其是这个被妹妹依赖的人还是刚才和他顶嘴的月舒梨,更难过了。 没办法,谁叫他当初不知道呢?时晏之只好欲哭无泪接受,调整好心态,缓缓转过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是。所以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当然想。”因为夜色太深,看不清时晏之的面容,所以墨妤急切地走上前,想要看清楚这人的真面目,“我想知道你是谁?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可我确实不知道你的名字。难道你就是月姐姐说过的当初发现我的人吗?” “是我。”时晏之回答了她的疑问,并且扔下了一个惊天炸弹,“我也是当今的陛下时晏之。而你是我的妹妹,你的人生本来不止是眼前这些,但是很遗憾的是我几天前才知道这个事实,让你忍受这么多年无妄之灾。” 这个消息果真把墨妤砸得晕头转向,她愣愣地注视着时晏之,声音隐隐有破音的趋势,神情中夹杂着错愕,震惊地看向时晏之:“……皇上?哥哥?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会是宫里的公主呢?或许小时候我会做公主梦,可是这些童真早就在这些年里消耗殆尽,我努力长大,努力学艺,努力赚钱,以此报答月姐姐对我的养育之恩,今天却有人告诉我,我其实真的是公主?” 第191章 “所以你真的不是月姐姐为了哄我请来的江湖骗子吗?”墨妤的眼神中带着审视意味,警惕地看向他,“如果是这样,那你可以不用装了,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不需要因为其他人嘲笑我没有亲人而哭鼻子。”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哥哥,那我更不需要你了,这么多年都没想过管过我,长大了我自然也不需要你来管。” “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你假装后悔地痛哭流涕挽留我,我就会不计前嫌,认你这个哥哥吧?满嘴谎话的哥哥,我才不需要呢。”墨妤显然没有把时晏之说他自己是皇帝的话当真。 “……”时晏之被自己妹妹清奇的脑回路震惊了,抽搐着唇角,犹豫着尝试与妹妹在同一频道沟通,“那个……其实我真的是你哥哥,也真的是皇帝,你别不信,你叫月舒梨过来就知道了。” “是吗?那你就待在这里,等月姐姐来之前别想着逃跑。”墨妤说完就回屋把月舒梨叫来。 得知前因后果的月舒梨得意洋洋地看向时晏之,扬了扬眉,大肆嘲笑时晏之:“看来你进展不顺啊,陛下,还要轮到我来救场,啧啧。”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倒不是说月舒梨是狗,只是时晏之目前正在处于生气的过程中,黑着脸,盯着她。 被这样盯着,月舒梨也不生气,知道这是时晏之气急败坏却无话可说的表现,所以心情还挺美丽的。 听到月舒梨的话,墨妤惊讶地把目光轮流在月舒梨和时晏之身上晃,最后指着时晏之对月舒梨说道:“他……他真的是皇上?” “是啊,不仅是皇上,也是你的哥哥,还是当初发现你的人,这世上的巧合还真是奇妙,没想到我为你寻找多年的亲人就在身边。”月舒梨没有再多寒碜时晏之,径直言笑晏晏地四两拨千斤一般开口,坐实了时晏之的话语。 可惜即便时晏之真是墨妤哥哥,墨妤也并不打算认亲:“是哥哥又怎么样?难道我必须认他吗?如果我的哥哥是普通人,是穷人,我或许会给他找理由,因为当初太穷了,所以才不得不把我扔出去,可是我的亲哥哥是皇上,皇族应该养得起一个婴儿吧?所以当初为什么把我扔出去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墨妤没有说完,可能墨妤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可笑得很,就算一辈子被谎言欺骗,也不想去问他,生怕得到那个她不愿意得到的答案,抬起头冷冷地盯着时晏之,明明那么坚硬,却似乎藏着如月光般的破碎。 看到妹妹这副泫然欲泣却又故作坚强的模样,时晏之心脏隐隐作痛,想要为自己解释,可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理解墨妤为什么这么想,她一个人被扔在荒山,从小孤苦伶仃地长大,对亲情渴望的同时缺乏安全感,怕再一次被抛弃,所以即使她渴望亲情,也因为不想被伤害而逃避。 可是,总不可能让时晏之一辈子和墨妤不相认吧?他已经亏欠她够多了,不能再亏欠下去,再亏欠的话,那他还算不算得上是人啦? “妹妹,其实我们并不是有意把你扔在荒山的,当年你被不怀好意的人狸猫换太子,然后她一走了之,因为心虚就把你随意扔在路上,直到几日前我才偶然得知真相,所以我才会找你相认,因为我想弥补你。”时晏之不由得出口为自己解释,“你这么多年的苦确实都怪哥哥,怪父皇,让你被奸人所害流落在外,所以我不怪你不想与哥哥相认,哥哥也不求你原谅,但是希望你能给哥哥一个弥补的机会。” “如果你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的话,那哥哥就要吊死在你房门口,做鬼也要缠着你。”时晏之故作委屈的语气,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睛,好似眼里有眼泪一样。 墨妤看到自己血缘上的兄长露出这样的样子,比起刚才更让她震惊,哦不对,是无语。 他不是皇上吗?皇上都这么……的吗?更不想相认了,怎么办? 时晏之好似察觉到墨妤的心理活动,也不装了,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你放心,哥哥我只是有时候才会这么无厘头,大部分时间还是挺正经的。” 墨妤鄙夷地看了他两眼,眼睛里显然充满不信,然后转头看向月舒梨,“月姐姐,你确定他和我有血缘关系吗?确定没有出错吗?” “虽然陛下性格上有时候确实有些不像话,但你们确实有血缘关系,不然为什么你们的脸这么像?”月舒梨安抚性的答道。 “咳咳,我还在这里呢,要说我坏话起码得等我不在吧?”时晏之跺了跺脚,咳嗽了几声提醒她们。 “说你坏话还需要等你不在这里吗?陛下,谁还不知道你不会对女孩子发脾气呢?你怎么会和我们计较呢?”月舒梨故意挤眉对眼地朝他笑了笑。 时晏之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呵呵。我就当你是夸我的了。” 不想对女孩子发脾气而已,有什么错吗?不,没有错。 看到时晏之和月舒梨一来一往的“争斗”,墨妤情不自禁笑出了声,时晏之看到自己妹妹终于在自己的面前笑了,从憋闷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快步走上前,“妹妹,你愿意和你哥哥相认了?” “既然我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陛下什么都不做就想让我喊你哥哥也太便宜你了,总得让我看看你想认回我的诚意。”墨妤的态度确实有些软化,可她仍然有些不相信,笑得却是那么天真烂漫,那张和时晏之相似的面庞在风中摇曳。 第192章 “妹妹的身份我必然会公之于众,但妹妹可以选择在这里继续和月老板一起居住,我不会强求你回宫,你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对我说,我都会全力支持你的。”时晏之肯定地看向她。 墨妤听到后有些疑惑:“你真的愿意把我的身份公布吗?真的不会掩盖身份、让我只当一个暗地里的公主?毕竟我明面上还是青鸟轩的花魁,即使只是卖艺,那也是为人不耻。” “耻?什么是耻?耻是人定的,无论是什么职业,只要赚的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钱,都是好职业,只有满脑子黄色见什么都是黄色的人才是可耻的。”时晏之如是回复,“青鸟轩以后不会是青楼,同样的,以后其他青楼的女子也都会获得自由。” 得到这样的答复,墨妤突然感觉眼眶中有温湿的感觉,温热、潮湿,好似有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儿,像是不死心一样再次问他,双眼红彤彤的,就像兔子:“你认真的?说话算数?” “在妹妹面前许下的承诺,哥哥就算是死也要履行。”时晏之双眸漆黑,飒踏流星,爽朗一笑。 笑容还没一半,时晏之就被她紧随其后的动作惊呆了,下一秒就感受到怀中的温度,然后垂眸愣愣地注视着她,悬在半空中的手许久不见安抚她,竟让人无端看出些许落寞,静静地垂落下来,落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 只听,她说: “皇兄,谢谢你。” 第096章 皎洁的月亮犹如黑河里的白玉盘,又大又圆,本应象征“团圆”的东西,在这里却显得既凄凉又冷清,衬得守在门口苦苦等待的男人们怨气十足,一个个怨气大得都快养出一个邪剑仙了。 “天苍苍,野茫茫,我的陛下怎么还不出来……”蹲在门口的陆言熙悲催、郁闷地望着黑沉沉的天空,看着眼前这轮明亮的月亮,更刺眼了。 虽然南宫樾自己也等了很久、心中同样饱受煎熬,但此刻依旧可以抽出时间,倚在墙上双手交叠,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冷不丁翻了一个白眼,嘴上倒是说得好听,其实话里带着毒药:“这么想让陛下开门,那你要不翻墙进去?” 他就是故意对陆言熙这么说的,谁不知道时晏之最讨厌不乖的宠物,如果陆言熙真翻墙进去的话,陆言熙下一秒肯定就会被赶出来,然后这辈子都别想再看见时晏之了。 “呵,你这算什么好主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看我笑话,如果我真按照你说的做了,那我就是彻底出局了,哼,你想得美!”陆言熙听到这话,刚才的郁闷全都化为愤怒,气冲冲地站起身与南宫樾对上视线,趾高气扬地指指点点,“你不过只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老鼠而已,别总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 “你说谁是癞蛤蟆?”南宫樾听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像是触及痛脚一样,目光逐渐冰冷,“我劝你说清楚点。”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尖锐起来,锋芒毕露,夹枪带棒似的,时刻都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眼见着两人要打起来,虽然其他人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但考虑到时晏之随时都有可能出来,如果他们真会打起来,实在是不美观,要是让时晏之撞上这么不美观的场景,那就是他们的错。 “我说,你们要打就去大街上打,在这里打架也不怕被皇兄看见,丢人啊,如果你们真的喜欢皇兄,那就更应该不让他丢脸,随便说什么就生气了,连这点肚量都没有,也配喜欢皇兄?”时闻钰听完他们的对话,难以忍受地抬手扶额,开口把他们两个人都嘲讽了一遍。 一个时闻钰还不够,旁边的阿诺斯更是战斗力满级,之前就苦于这满级嘴炮能力无处发泄,这下好了,本来现在阿诺斯就心中烦躁、想骂人,看到有人撞枪口,也不装了,毕竟乖巧对于他来说只是为了讨时晏之欢心的计策而已,面对其他人时又何谈礼貌? “人类就是低俗,只会干这些野蛮暴力的蠢事,这么蠢的人,用脑子想想都知道陛下怎么可能喜欢你们?劝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离陛下远一点,智商太低会传染。”阿诺斯以傲慢的姿态抬起下巴,不屑一顾地说道,说话的时候食指时不时敲着太阳穴,像是在说他们脑子有问题。 反正他本来就是鲛人,不礼貌很正常吧?不是吗? 原本要打起来的两个人听到时闻钰和阿诺斯的“劝阻”,立刻调转矛头指向他们,诡异地异口同声:“你们这两个贱人!等我打完他就来修理你们!” 沉默地站在旁边的沈瑾玉和萧瑜围观全程,即使表情被他们控制得很好,但还是难掩鄙夷、轻蔑的神情,情不自禁抽搐了唇角。 他看到这幅画面后,是不是应该想想他自己是怎么在有这样一群脑残情敌的前提下依旧不能脱颖而出、依旧不能得到陛下的芳心的?难道……他也很脑残吗?因此陛下才这么久了都不接受他的真心,果然,智商太低会传染,所以他还是闭嘴吧,多说一句都觉得自己要被这种名为愚蠢的疾病传染。 沈瑾玉和萧瑜的脑海里冒出同样的想法,站的位置默默离现场更远了点,不过一个是往左,一个是往右,即使是现场唯二清醒的人,也对彼此充满敌意、不屑并看不上。 “砰”,后院的大门缓缓打开,见到从里面出来的人面容,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盘旋在他们头上的愤怒的火焰一下子被扑灭,用的还是盆冷水,透心凉、心飞扬那种,罚站似的乖巧地站立军姿,迎接开门而来的人——时晏之。 第193章 时晏之推开门入目的景象便是他们慌忙地乖乖立正,仿佛真是士兵一样,明明和士兵没有半点搭边,疑惑地把带有审视的视线在他们的身上不停转悠,试图从中找出异常。 哦,他找到异常了,陆言熙和南宫樾的身上有打斗的痕迹,脸上还有擦伤,应该在不久前……甚至是开门前有发生一场恶斗。 刚才都还在打架,此刻却变得这么乖巧,这怎么不算反差感呢? 时晏之的确被他们夹带着微妙的讨好感的动作取悦了,心情不由得愉悦起来,不过这并不能抵消他对他们的不满。 不管怎么说,在门口打架,他们是真不怕引来追兵啊,就算他们不怕,但他怕啊。 “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时晏之并没有直接挑明,轻描淡写地询问,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皱眉,想看看他们是否可以主动坦白,毕竟诚实的孩子有糖吃,诚实的宠物才是主人最爱的宠物。 当然,时晏之的期望终究落空,看到这两个人都是慌忙摇头,失望至极。 啧啧,不诚实的孩子啊,注定没糖吃。时晏之在心里轻轻嗤笑一声。 不过……反正时晏之找他们也没事,敷衍地“嗯”了一声,随后把视线转移到阿诺斯身上:“阿诺斯,你当初是怎么出宫的?” 阿诺斯原本还在幸灾乐祸,却突然就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一个脑袋比两个脑袋大,可他对于送上门的接近时晏之的机会又十分欣喜,为了不让时晏之看出,按捺住欣喜,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诧异地问时晏之道:“陛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别的,就想着你既然能出来,那肯定有进去的办法。”时晏之慢慢走到阿诺斯的面前,俊逸邪肆的面容上充盈着浅浅笑意,明明温柔得如同恬静的水,却莫名叫人无端生出臣服、遵从的心理,“难道你不想告诉孤吗?” 在阿诺斯的视角里,他清晰看见时晏之浓密、蜷曲的睫毛不经意间快速闪动,如同一条浑身漆黑的蛇匍匐前行,带着勾人的味道,又深不可测,眼中似有漩涡,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族里的鲛人说,表面越是漂亮的、温柔的人类,内里越是狠辣的、冰冷。阿诺斯一直清楚这个道理,可是当他看到时晏之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为之心动,并飞蛾扑火。 听到时晏之的话,阿诺斯又急又快地点头,神色慌张,眼睛分外亮:“我当然愿意帮助陛下进宫,不过我进出的方式有些……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 “孤当然知道你进出的方式是怎样的,鲛人离不开水嘛,水而已,又不是狗洞,虽然孤不会水,但孤知道你不会让孤死的,是吗,阿诺斯?”时晏之浑身上下充满淡然平和的气质,稳如泰山。 “那是自然,陛下是我的……”阿诺斯差点脱口而出“伴侣”两个字,幸好有理智控制他,说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叫人听不出他说什么,才避免被时晏之不喜,“陛下放心吧,我会保护好您的,起码在我死前,您不会死。” “你看你又在开玩笑了,你是鲛人,孤是人类,你的寿命可比孤长得多,在你死前,孤早就死了。”这话有调侃的意味,因为时晏之听到刚才阿诺斯说的话,心里的恶劣因子被勾了起来,自然而然就想小小捉弄一下阿诺斯。 阿诺斯果真因为他的话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起来,时晏之见此心里更开心了,看到别人感到羞耻的画面,那他自然会感到快乐,“如果陛下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这话是真的,鲛人伴侣死后,鲛人也会因爱殉情。 听到对方嘴里又是死啊活啊什么的,时晏之觉得脑袋大:“怎么还较真上了?真是开不起玩笑,没劲。” “罢了,孤也懒得与你一个鲛人说这些,那你就快点带孤进去吧。趁着夜色还深,这时候潜进去,或许还能得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时晏之这一晚上说了这么多话,也觉得有些困乏,倦意席卷上来,眼皮都沉沉的。 “……是。”阿诺斯看到时晏之对他失望的表情,心底不由得涌上些许沮丧、失落的情绪,但这些情绪他都必须忍耐下来,打碎牙往肚子吞,如同真正的骑士一样鞠躬行礼,“请陛下跟我来吧。” …… 到达阿诺斯指引的地方后,时晏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问阿诺斯的时候阿诺斯那么支支吾吾。 原来他所说的进出的方式是这样的啊…… 都城地下的水下循环系统,因为时晏之曾下令管理全城的清洁问题,包括皇宫,所以官员、士兵们自然要挖出能沟通皇宫外和皇宫内的地下通道。 俗称:下水道。 没想到有一天时晏之自己会亲自体验下水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时晏之皱着眉头捂着口鼻,一脸嫌弃地看着臭气熏天的井盖下的洞,转头问阿诺斯:“你确定你是靠这个穿梭自如的?你之前也是靠这条通道进入孤的皇宫?” “……是。”阿诺斯自知理亏,弱弱地摸着脑袋点了点头,“我之前也说过这个方式可能有些……” “孤设想过九十九种情况关于你的进出通道有多变态,但从未想过你居然是从下水道进出的。”时晏之情绪激动地说道,觉得自己每说一句话都有沼气中毒的风险,“孤想问你一句,你每次从下水道出来的时候洗过澡吗?” 第194章 如果没有洗的话,那他之前和阿诺斯靠那么近……蛙趣,想想都很恶心,太臭了。 阿诺斯知道他的顾虑,迅速解释:“当然洗过,还洗了五遍。” 呼,那就好。时晏之这才松了口气:“你有没有其他进入皇宫的办法?” “有是有,不过这个方法只允许我带一人进去。”阿诺斯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羞赧的笑容。 阿诺斯这话的意思就差说明了。 好家伙,原来他搁这儿等着我。时晏之不由得在心里大呼,不过反正其他人对于他来说不是很重要,他们跟不跟自己是他们的事,所以时晏之并没有辩驳。 至于听出了意思的其他人:杀千刀的贱鱼,就只想着自己和陛下二人世界,想让他们待在宫外是吧?嘿,他们就不让这条死鱼满意。 “陛下,您先和死……海皇大人走吧,我从下水道过去找您汇合就行。”为了陛下,钻下水道而已,算什么大事,到时候洗个澡就行了。沈瑾玉如是想着。 有了第一个人打头,其他不甘弱后的人自然趋之若鹜要求从下水道进去。 得到他们回复后,时晏之不动声色地勾唇:“既然你们都已经作出决定了,那便这样吧。阿诺斯,你说的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话音刚落,阿诺斯没有回答,只是双手作出施法、结印的动作,缔造出一个散发着淡蓝光晕的水球把时晏之和阿诺斯两人笼罩。 看着水球外焦急的其他人,时晏之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能通过口型得知他们或许在说“陛下”,时晏之转身看向狭窄空间内的另一个人:“你的水球能够屏蔽掉别人声音?” 阿诺斯在水球里的姿势不甚雅观,颇有一股不羁的流浪诗人的味道,眼神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是,不止是。在水球里别人看不到我们,同样也看不到这个水球,所以在他们眼里我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 深情,确实深情,但有些深情过头,让时晏之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陛下体验过在上面俯瞰整个都城吗?”阿诺斯出人意料地询问时晏之,“没有的话,那今天就可以让陛下大饱眼福了。” 随着他的话落地,时晏之垂眸往下看,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不可置信的意思。 浓墨重彩的夜晚环抱着灯火阑珊的都城,平日里五彩斑斓的灯光被衬得更加耀眼夺目,犹如他的国度里最闪耀的一颗明珠。 都城外的青山绿水似乎都因此稍显黯淡。 将这些景色尽收眼底,时晏之恨不得戳破水球,纵身下跃,进一步享受五感上带给他的冲击力。 壮丽山河,美哉乐哉。 第097章 太极殿,早晨才会开放的场所此刻却有另一个人,霸占着时晏之的皇位,手里玩弄着一把小刀。 这人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一看就是在沙场上身经百战的将士,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被粗糙的麻绳束缚的人,匪气十足,显然是前朝将军尹汀。 而底下被绑住手脚的两个大人一个孩子,不出所料的话,分别是当朝首辅江衡光、太傅傅拾羽和监国太子时懿欢。 这三个人没有半点被绑架的自觉性,俨然端着一副把尹汀当空气的态度,依旧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江衡光盘腿坐下,身姿挺拔笔直,闭着眼睛,手中盘着串佛珠,口中默念着什么,仿佛一切世俗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静修养心的佛寺里的清冷佛子而已。 傅拾羽沉默寡言地曲腿坐在角落里,垂着脑袋,修长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窥探不到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是一味地安慰身边小声抽泣的时懿欢。 这个小女孩儿看起来十分年幼,幼小到似乎轻易就能碾碎,尚未出过象牙塔的孩子自然看什么都是以单一、愚蠢的视角,能在面对这样混乱、复杂的局面的情况下没有被吓到尿裤子,那她确实很有潜质,怪不得时晏之会愿意破例立她为储君。 宫殿中气压很低,静悄悄的,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事实上,尹汀也确实在等待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日都没有杀人质,准确来说,他就是坐在这里等着时晏之。 虽然当初派出去的刺客说时晏之跳崖死了,但一日没看到尸体,尹汀就一日不放心,而且他的左眼皮总是在跳得很快,似是在验证他的猜想。 或许是许久都没等到时晏之,尹汀有些乏了,这三个人也没有和他想象一般露出害怕的表情,实在无趣得很,于是就主动开口,语气中的恶劣、嘲讽扑面而来,就想看他们被戏弄的样子,“你们说你们那位陛下会来救你们吗?我猜他自身难保。” 像是触发了什么禁忌字眼似的,江衡光一下子睁开眼睛,眸中冷光乍现:“是吗?尹将军就这么自信地认为胜利者会是你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前朝覆灭是必然,你身为前朝余孽,侥幸偷得片刻喘息的时光已是幸运。” “你却不珍惜,非要为你的前朝卖命,那么你的命运注定是死亡。” 尹汀不屑地冷嘲一声,低头骂了句脏话:“你懂什么?你不过就是个狗奴才,我妹妹、妹夫惨死在你们的祖辈手上,你叫我如何放过?你知道我这些年生存的支柱是什么吗?是——我知道我还有一个外甥在世上,是——复仇。” “什么叫被偷来的时光?这些时光本来就是拜你们所赐,是你们窃取了大晟的江山。我本来就应该把你们都碎尸万段,我还要让你们的陛下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第195章 江衡光此前情绪一直是平和稳定的,却在听到尹汀说要让时晏之生不如死的时候,冷清的面容仿佛凝结出了一层冰霜,稍不注意就容易刺伤人:“你敢动他试试。” 被江衡光如此充满杀气地对待,尹汀不仅不生气,反而找到了乐趣,站起身走到江衡光面前,目光却透过江衡光直勾勾看向后面那个幼小瘦弱的身影,声音带着几近野蛮的粗暴,“不好意思,我之前已经对他动过手了,还在我的眼皮底下跳悬崖了。如果能从那么高的悬崖活下来,我倒要佩服他一句呢。” 这句话里面尹汀做了一些包装,他没有看见时晏之跳悬崖,是手下说的。 他说的这句话与事实可以造成不一样的效果,后者会让江衡光心存侥幸,不依不挠,而前者会让江衡光彻底绝望。 不出所料,江衡光脸上的情绪显然出现剧烈波动,满腔愤怒地死死地盯着他,被麻绳束缚的双手剧烈震动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挣脱束缚、揭竿而起。 角落里的傅拾羽察觉到江衡光情绪上的暴动,提醒似的冷声叫住江衡光:“江首辅,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要信他,陛下肯定还没死。” 他这一出口,拉回江衡光理智的同时也把尹汀吸引了过来,不,尹汀的注意力本来就是放在他们这边的,只不过之前尹汀是专注盯着时懿欢,听到傅拾羽的话后才把视线移向傅拾羽。 那双猥琐、细小的如绿豆一样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没有再继续尝试惹怒江衡光,而是步伐粗重地走到角落里的两个人面前。 “你真的很多事。”尹汀皱起眉头高高在上地看着傅拾羽,“我见你眼生,你似乎也不是权贵的子弟,又为什么要为大晏卖命呢?” “虽然人人都痛恨墙头草,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墙头草就是比所有人都活得长,你很有才华,你本来可以站得更高的,当然你现在也可以。” 傅拾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觉得格外好笑,冷不丁发出一声嘲弄的笑:“尹将军就这么确信我会投靠你吗?很可惜的是,我不是墙头草,我这辈子也不会当墙头草。” “而且——我效命的对象不是大晏,是时晏之。”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敬酒不吃吃罚酒,很快你就要去陪你的陛下了呢。”尹汀凉飕飕地剜了他一眼,之后不知是想到什么,阴测测地笑了笑,看向时懿欢,“当初这些所谓的皇族宗室之人在踏破皇宫时凌辱我妹妹的画面我可是记忆犹新呢,一报还一报,我也很不想伤害这么小的孩子,可是谁叫你们欺人太甚呢?” 傅拾羽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紧紧用被束缚的双手尽力按住时懿欢的双肩,警惕万分地盯着尹汀,生怕尹汀真的因为生出贼心想对时懿欢意图不轨:“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别乱来,要是你乱来的话,等陛下回来,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时懿欢也似乎意识到尹汀相对自己做什么事情,害怕地往傅拾羽身边挤了挤,试图找到些安慰。 之前的江衡光也转过头朝尹汀怒吼:“不要动她,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不会放过你的。” “呵。”尹汀闻言,颇为不屑,无视傅拾羽和江衡光的警告,张开双手准备向时懿欢伸出魔手。 眼见着尹汀那双恐怖的魔爪即将伸向时懿欢的时候,太极殿的大门轰然打开。 比人来得更早的是一柄锋利的飞刀,直指尹汀的双手。 如果不收回手的话,自己的双手肯定会完蛋。思考清楚的尹汀立刻收回手,敏捷地站到一边,想看看到底是谁出暗器害他。 结果当他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是时晏之时,以及从时晏之身后走出来疑似护卫的人,刚才的飞刀正是来自时晏之身边的其中一个男人。 尹汀的眼睛猛地睁大,随后再次恢复为一条直线,兴致高涨起来,玩味地看向时晏之。 “久仰大名,大晏皇帝。” 听到这句话,江衡光和傅拾羽也果断扭过头看向时晏之,原本灰暗的眼睛里充满了光。 是陛下,他们有救了。 时晏之没空关心他的客套,大门开启的刹那目光全都集中在时懿欢身上,他还没忘记自己刚才开门后看见的一切。 这个老不死的居然敢对他外甥生出贼心,真是禽肉不如啊,贱死了,他一定要把这个老不死的碎尸万段!时晏之第一次情绪这么失控过,想要立刻跑上去挥拳打扁尹汀。 站在他身旁的萧瑜察觉到他的情绪,拉了拉他的手腕,试图让他清醒过来,不要中尹汀的奸计。 时晏之这才重新冷静下来,冷声阴阳怪气道:“尹将军还真是谦虚,能把孤赶下悬崖的你也挺厉害的。” “不过……你不会以为光凭你个人的实力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吧?你知道你当初能够占领徽州是为什么吗?” 尹汀没有理会他的挖苦,笑意不减,毕竟此时此刻占据上风的是他,不是时晏之,可惜他下一秒就看清楚时晏之身边的人中有两个比较眼熟的人,不,他关注的其实只是一个人,另一个是顺便看到的。 他把视线在时闻钰和时晏之身上来回打转,诡异的念头从心里升起,因为刚才的话产生的疑惑此刻有了答案,蓦地笑了起来,显得异常怪异,“原来我的外甥一直都是你这边的啊,其实我猜到他是叛徒。” 被提到的时闻钰神色一顿,凝重地看了看时晏之,看到时晏之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表情,松了口气的同时把敌视的目光对准尹汀。 第196章 “你的猜想没有出错。没有孤的允许,你当然走不了这么远,孤心情好的时候会施舍给你一点肉羹,同样也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都不给你,甚至还会让你自己出一大波血。”时晏之轻轻嗤笑一声,“既然孤已经回来了,自然到了清算你的时候。” “哦,孤还得感谢你,如果没有你逼孤跳下悬崖,孤可能还找不到这个,看在这个的份上,孤会留你一具全尸。”时晏之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浑身透着莹润的光的东西。 当尹汀看清楚时晏之拿出的东西的时候,再次因为震惊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有玉玺?” “不都说了吗?多亏了你啊,你一定想不到山崖下面的山洞藏着这个玉玺,古有云,福祸相依,果真诚不欺我。”时晏之轻佻又张扬地笑着,明明笑得如阳光一般明媚,笑容里却是藏不住的挑衅。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尹汀在心里如是想。 不过……今时不比往日,外面的人全都被换成他的士兵了,就算时晏之的人很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啊,尹汀的人多,不怕打不赢。 思及如此,所以尹汀才能依旧这么心平气和:“你就这么笃定你能获得胜利吗?可是你的禁军在三里之外呢,而我的军队就在宫殿周围,相信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话音刚落,时晏之就听见身后传来熙熙囔囔的脚步声。 按道理来说,被包围的人应该溃不成军的,可是时晏之并不是如此,仍旧云淡风轻、气定神闲。 尹汀见此也有些疑惑。 …… 在他们俩对峙之外,被捆绑的江衡光和傅拾羽却在偷偷想办法独自解开绳索,他们虽然武功不是特别好,但也想为时晏之做点什么。 磨损掉绳索后,傅拾羽小心翼翼地给时懿欢解开绳子:“殿下,等我解开你的绳索后,我们都要装作依然被束缚的样子按兵不动。” 时懿欢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呀,傅先生?我们不应该去找舅舅吗?” “我们现在去找陛下也是给陛下添麻烦,我们能做的只能是等待,找机会帮助陛下。”傅拾羽意识清醒。 虽然时懿欢还是有些不知所云,但也知道太傅说的话语肯定是为了她和舅舅。 …… 尹汀还没疑惑两秒,就从时晏之嘴里得到了答案。 时晏之回头望去,望见一水的穿着象征尹汀军队的制服的士兵,嘲讽地勾起唇角再转过头:“你的士兵看起来训练有素嘛,但你确定孤打不赢吗?” 听到他的话,尹汀眉梢一直在隐隐跳动,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想知道?有本事你叫你的人一起来杀孤,你也可以亲自上。”时晏之墨色的瞳孔里倒映不出影子,只有一片黑漆漆,唇边的笑意终究到达不了眼底。 趁着尹汀惊讶的片刻,时晏之转头对身边的人下令道:“去大展身手吧各位,让孤看看你们能给孤带来的利益。” 一声令下,时晏之身边的人应付外面士兵的同时再次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五秒钟之内,身穿禁军制服的军队到达战场,包围了尹汀军队。 尹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军队从包围趋势变为被包围的趋势,再看向犹如站在暴风中心的时晏之,看到时晏之神秘地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如同盛放的罂粟花,腐败、糜艳,充满死亡的气息。 ——“尹将军,关于你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一如当初他在宴会上看到的时晏之。 第098章 “你,你是怎么找到禁军的?”尹汀指向时晏之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禁军知道孤有危险,赶到这里救孤,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时晏之轻佻地摊了摊手,反讽意味十足。 “是啊,你的禁军真是你养的一条好狗,对你如此忠心耿耿。”尹汀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你是不是太轻敌了一些,居然让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去对付外面的士兵,你是觉得你一个人就能解决掉我吗?” “可是我记得你这位陛下从小体弱多病,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你会武功吗?我对付你,即使赢了也要说我胜之不武。”尹汀故意这么说,为了激怒时晏之,“不妨让你先过我三招,怎么样?” 时晏之清楚他的用意,并没有上当,白净俊美的脸上笑意不减,因为他在余光里早已看见在尹汀身后原本狼狈坐在地上的江衡光他们早已解开了绳索,朝他使眼色,“尹将军应该不是这么啰嗦的人吧,要杀孤就赶快来杀。过了这会儿,以后可没那么好杀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你人头落地,可不能怪我。” 话音刚落,尹汀拔出身侧佩戴的利剑向时晏之冲去,拔出之时,剑光四射。 到底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即使老态龙钟,也依旧能释放出不可阻挡的杀气,从他拔出剑的时候,时晏之已然感受到了这阵杀气。 单凭武功来说,时晏之自然打不过尹汀,但他并不是孤身作战。 在尹汀挥剑砍向他、剑的尖端快要触及时晏之额前发丝时,时晏之的脸上依然挂着恬静的笑意,如春风拂过、冰雪融化、万物复苏,眼中却不见笑意,而是深不见底的漩涡,敏捷地躲开了尹汀杀招的同时,时晏之身上爆发出和煦温柔的耀眼暖光。 暖色的光束包裹时晏之的全身,每一根飘在空中的发丝都仿佛沾着光粉,他漆黑如墨的瞳孔刹那间变成了灿烂的金色,似雪一般皎洁的皮肤肌理上展露出金色和银色交错其中的像是齿轮印的纹路。 第197章 他的碎发被突然而至的微风掀起,露出光滑细腻的额头,额头上的图案是一条金色的小龙。 与时晏之错身的瞬间,尹汀看着那双象征高贵的金色瞳孔里倒映出他的身影,温和下的冰冷、深不可测暗流涌动,一时间,尹汀情不自禁愣了神。 这幅画面实在是太美,叫人不舍得出声打破平静,只想静静地欣赏。 可惜愣神只是片刻,尹汀还记得自己的抱负,很快回过神死死地盯着站在自己刚才那个位置的时晏之上方盘旋的金龙虚影,“什么?玉玺居然认你为主?凭什么?” 时晏之挥了挥衣袖,不甚在意地用冰冷的视线看着他,轻笑了一声:“没听过吗?玉玺认定的主人一般是身负真龙天命的人,孤是大晏皇帝,理应当玉玺的主人,不认孤?难道认你吗?” 尹汀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最后再次拔剑往他刺去:“少废话,把你杀了,玉玺就是我的。” “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时晏之装作无奈的样子摇摇头,最后冷下声,“在有玉玺相助,你凭什么赢孤?因为你是长辈,所以刚才孤其实一直在给你机会,给你痛改前非的机会,很可惜,你把握不住,那么便由孤亲自审判你的罪恶。” 话音刚落,时晏之打起响指的声音响起,那双瑰丽的金色瞳孔显得越发显眼,是灿烂的比太阳都耀眼的金色。 被这双眼睛盯着,尹汀不知为何动不了手脚,以手握长剑并飞跃的姿势停在空中。 这时,尹汀才终于明白时晏之刚才的话语是什么意思,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质问时晏之:“你刚才做了什么?” “你是孤的敌人,甚至你还想杀了孤,孤定住你不是很正常的吗?”时晏之勾起轻佻而凉薄的笑容,“轮到孤的回合了。” “退!” 念咒的声音堪堪落下,时晏之干净利落地双指并拢从胸口往外划,直至伸直手臂,随后一道浅金的法术被扔到尹汀的身上,像是有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提起尹汀的衣领往外扔。 被扔到地上的尹汀忍不住吐了一大摊鲜血到地上,想要站起来,却动弹不得,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眼中带着恨意,死死地盯着时晏之。 却听见时晏之轻飘飘的一句话:“看孤的戏看够了,就去给孤收拾烂摊子。” 还没等尹汀回味这话的意思,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以实际行动告诉他时晏之的意思是什么。 那些明明被绳索捆住的人居然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的正是用来捆他们的麻绳,都阴沉着脸看向尹汀,显然是对尹汀刚才对他们的不好的行为怀恨在心,拿着粗绳向尹汀快速飞奔过来,利索地反绑住尹汀的双手双脚,逼迫他以战俘的姿态狼狈走到时晏之的面前。 “被你绑这么久,终于轮到我们反击了。”江衡光扬眉吐气般扬了扬眉。 “老不死的,居然还想着对殿下下手,你真是不知廉耻。”傅拾羽一想到刚才尹汀的猥琐神态就生气,皱起眉头,冷声呸了声。 时懿欢想起这个怪叔叔刚才要对她做的事情,觉得恶心,连连扇了他两巴掌,随后吃痛地甩了甩手,“我一定要让我舅舅弄死你!不,最好是生不如死!” 整张脸红肿得像个馒头的尹汀看她是个小女孩,本就凶神恶煞的脸上更显凶残:“闭嘴,信不信我吃了你!” 时懿欢到底是个孩子,即使知道对方只是苟延残喘时期的狡辩,外强中干,实则心虚得很,纯纯放狠话而已,但还是不由得会感到害怕,躲到时晏之身后,可怜兮兮地指着尹汀:“舅舅,就是他,他在你不在的时候闯进皇宫,把我们绑了,刚才还想对我行不轨之事。” “你可千万不要放过他!他该死!该千刀万剐!” 时晏之温柔地摸了摸时懿欢的脑袋,语气是那么温和,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残忍划过眼底:“当然,舅舅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令他付出让你满意的代价。” 随后时晏之走到尹汀面前,那双金瞳已经被他掩藏了,恢复为黑色,似是黑色的海浪,“尹将军,战局已定,成王败寇,你已经输了。” 可尹汀眼中依旧充满预示不甘心的野望:“呵,如果你不让我立刻死亡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复辟前朝,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杀了,不然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睡得安稳。” “嗯……尹将军在嘴硬方面真是无与伦比,没有人比得上你,你放心,孤不会留下后患给自己的,不过孤可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对尹汀说完,时晏之大声对外面的人喊道,“你们的将军已经被朕俘虏,不想死就投降,朕会宽恕饶你们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外面尹汀的士兵闻言,犹豫地面面相觑看了一会儿,但也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到底她们参军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要说对尹汀、对前朝的情分重到可以为了尹汀去死,那肯定是不可能。 吃得饱的时候她们才会想起其他的,吃都吃不饱又凭什么要求她们效忠,她们或许对前朝有过畅想,但是与生死相比,她们更愿意活着。 反正无论是哪个朝代,只要能吃饱穿暖,百姓是不在乎统治的人是谁的,同样无论是哪个朝代,百姓都是最早受罪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想好利害关系后,士兵们都整齐划一地放下兵器,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士兵投降后,原本出去应对的时晏之的追随者们也回来了,守在时晏之身边。 第198章 目睹一切的尹汀目眦尽裂。 时晏之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更深,不知是想起什么,收敛笑意后厉声对萧瑜说道:“把尹汀关到地牢,先给他上数十种酷刑,再择日问斩,把他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经历暴晒、风吹雨打,然后再去把宋庭粤抓到地牢里,对待他就和尹汀一样,以便镇压天下其他的前朝余孽。” 又对沈瑾玉说:“让你的属下把外面的属于尹汀的士兵的兵器收起来,并把那些士兵收编到禁军里,你能做到吧?” “是,臣绝对不辱使命。” “陛下放心吧,臣会把她们都安顿好。” 领命的两人立刻按照时晏之的话去做了。 平定关于尹汀这个前朝余孽的叛乱之后,时晏之想起答应月舒梨和墨妤的话,叫来江衡光和傅拾羽:“孤有个流落在外的亲妹妹在青鸟轩,她叫墨妤,你们改日把她的名字记入皇室子孙名册内,并算个良辰吉日,取个好的字眼作为她的封号,孤要风风光光地把孤妹妹迎回来。” “别跟孤说什么有违规矩,孤本身就对规矩二字最是不屑。”时晏之继续说,“哦对了,去国库里帮孤选点礼物帮忙安抚一下其他的臣子,免得她们以为这天下真变天了。” 本来因为许久没见时晏之而倍感珍惜的两人想要上前关切问候时晏之几句,却不料听到时晏之这样的话,心中苦涩的同时必须秉持臣子职业素养,齐声道,“是。” 安定好一切后,时闻钰或许是想到自己不是时晏之亲弟弟,对时晏之也没了用处,心里难保不会产生感伤,犹豫地走上前:“皇兄……哦不,陛下,您要如何处置贱民呢?” 除去王爷的身份,时闻钰就是阶下囚尹汀的外甥,说自己是贱民也可以理解。 时晏之见到他这幅谦卑恭顺的模样,眉眼舒展开来,和颜悦色:“你的舅舅做错了事是你舅舅的事,与你何关?虽然你不是孤亲弟弟,但这么多年的情分摆在这里,你在孤的心里永远都是弟弟。” 虽然时晏之没有连带着他一起下狱,但这话怎么这么令他伤心呢? 永远都是弟弟……可时闻钰不想永远当时晏之的弟弟…… 但是此刻的时闻钰却无法说出拒绝,因为如果不以弟弟的身份留在时晏之身边,他还能以什么身份? “……好的,皇兄。”时闻钰笑着附和,却比哭还要难看。 应付完时闻钰,时晏之满意地看了看宫殿的周围,发现不远处的宋伏宁似是游离于人群外。 也是,他应该属于敌方阵营的,自己获胜了,对于他来说自然不算很好。 时晏之没把这当回事,却不料宋伏宁拖着沉重的步伐主动朝他走来,即使因为日夜的奔波而显得格外疲惫,但还是规矩地向时晏之行了一礼:“草民宋伏宁见过陛下。” “你找孤有什么事?”时晏之心情正好,耐着性子问他道。 “微臣特来谢罪,父亲与尹汀的事微臣也有参与,理应受到惩罚,请陛下降罪。” “孤知道。所以把他们下大牢了,考虑到你也是被他们欺骗,死罪就免了,不如让你自己挑一个惩罚吧?如何?”时晏之起了恶劣的心思,狡黠地弯了弯眼眸。 “谢陛下高抬贵手,微臣所求的惩罚是请陛下收回对宋氏的侯爵称号,把微臣贬为庶民。” “嗯?为什么?第一次见有人上请废除爵位的。”时晏之有些意外。 “因为微臣德不配位,如果微臣真有那个实力的话,微臣会自己一步步得到的。” 看人家这么积极于废爵位,时晏之自然不会拒绝:“你还挺有骨气的,那好吧,南宫樾,立圣旨,将徽国公一家贬为庶民,收回府邸。” 呗提到的南宫樾立刻按照时晏之的指令写了上去,尖声重复了一遍。 听了两遍的宋伏宁高升呼叫,领取圣旨:“谢陛下!” 宋伏宁接过圣旨原本想一走了之的,可刚转过身不知又想起什么,转回身看向时晏之,露出浅浅的笑容:“陛下,草民只是暂时离开,草民之后会以自己的身份重新站在朝堂上,如果秋围的时候陛下看到草民的名字,一定不要错愕,一定公平处理。” 看到这个笑容,时晏之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抿唇回以微笑,点了点头。 然后宋伏宁终于放心转身离开。 处理完一切后,时晏之想起赫连岚,思忖地想着:好像确实应该去看望这个小质子了,也不知道走这么久,对方想清楚没,如果能想清楚为自己密谋夺得赢崖的帝位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这么想着,时晏之抬脚去了赫连岚所在的宫殿。 当赫连岚看见自己魂思梦萦的时晏之到来时,立刻欢天喜地迎上去:“陛下,您终于舍得抽出时间来见我了……您这些时日还好吗?睡得好吃得香吗?我一直都在思念着您,没有睡安稳过一刻。” 这话听起来……有了前面人的例子,时晏之古怪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质子不会也喜欢自己吧? “挺好的。不过孤上次与你说话的时候……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你对之前孤对你说的话想得怎么样?”时晏之没有一丁点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如果未来赢崖真的需要我回去的话,陛下可以留着我居住的地方吗?虽然那里是我的故土,但姐姐已经不在那里了,现在只有陛下所在的地方才是我真正的家。” 第199章 时晏之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如果赫连岚真回去夺权的话,肯定没有时间回来,而且从一开始时晏之就没想过赫连岚会回来,为了让赫连岚放心回去,爽快地答应:“当然。” 他没有想到这句话会成为赫连岚的执念。 …… 一切又恢复平静,第二年,时晏之果真在秋围名单里看见了宋伏宁的名字,如宋伏宁所愿,时晏之没有参杂个人恩怨,给了最真实名次。 宋伏宁是这年的探花,进入朝中担任七品知县事,实则是为了追随、陪伴时晏之左右,即使对方不知道他的心意。 年末,从赢崖那里传来皇帝病危的消息,赫连岚身为赢崖皇子,即使不受宠,也必须回去探望。 时晏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枉费这些天他一直明里暗里地暗示赫连岚,希望赫连岚不要辜负他期望,能够漂漂亮亮地成为夺嫡这场战役中的胜利者。 赫连岚满脸不舍地收拾行囊离开了大晏,踏上回赢崖的路。 次年冬,赢崖长达一年的夺嫡终于落下帷幕,赫连岚不出所料地成为了皇帝。 时晏之以为这就完了,却没想到来年的夏天赫连岚御驾亲征带领大军来到大晏的边界。 时晏之对此疑惑甚至是愤怒,他好心对待赫连岚,是想赫连岚统率的赢崖与大晏保持和平,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只白眼狼,真是狼心狗肺,心肝喂给狗吃了,下令让萧瑜率军迎战。 以为这会是一场恶战,结果得到萧瑜的回信:“陛下,对方不是来打仗的,是来求亲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求亲的人是谁,但既然是出于和平,时晏之就把赫连岚放了进来,好声好气设宴招待他,在宴会上询问他:“赢崖王,你是向谁求亲的?孤先提醒你,孤的皇宫中没有适龄女子。” 赫连岚听到他的话眼眸黯淡一瞬,似乎是因为时晏之想把他推给别人而伤心,伤心过后清浅地笑了笑,面容阴冷,沉声静气地说道:“不,我是来向您求亲的。” 哈?向他求亲?赫连岚脑子瓦特了?不过仔细一想,之前他就有赫连岚喜欢他的感觉,没想到还真是,真不知道是喜是忧,自己这专门吸引同性的体质是不是也忒变态了? 时晏之不知道自己的沉默落在赫连岚眼里是对利益筹码的斟酌,只听赫连岚再次开口:“我知道只是一句话不足以让您心动,所以我带来的嫁妆是整个赢崖。” “陛下,我不在乎您之前有过谁,只要您愿意和我在一起,赢崖即刻可以加入您大晏的板块。” 什么?他给出的嫁妆……啊呸,筹码是整个赢崖?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生意?只是娶个人就可以获得领土,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时晏之虽然有些惊喜,但为了避免不是对方空口白话,依旧保持着冷静清醒:“你确定?你当真愿意把赢崖作为嫁妆、纳入孤的版图?” “自然,中原人有句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赫连岚知道时晏之对这个条件心动了,嘴角不自觉往上扬了扬。 得到对方的保证后,时晏之没有继续再推辞,稍微沉吟片刻便答应,那双眼眸深沉地盯着赫连岚:“好,孤会尽快叫人算出适合大婚的良辰吉日,同样也希望你不要骗孤。” 宴会结束后,虽然赫连岚还没有成为大晏的君后,但对方起码也是一国之君,考虑到两国原因,还是把赫连岚安排在了坤宁宫居住。 得知时晏之即将迎娶别国皇帝为君后的爱慕者们都集体买醉,哭晕在茅房,午夜狼嚎都没他们叫声凄惨。 于是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时晏之就看到了好几个“熊猫眼”。 …… 国师算好的良辰吉日那天,时晏之身穿喜服站在太极殿前面的长阶上,冷淡地望向缓缓朝他走来的同样身穿喜服的赫连岚。 他对赫连岚没什么感情,准确来说,他是对所有人都没有感情,所以自然也不会在乎他的君后是谁,只要谁给他带来的利益更大,他自然会欣然立谁为后。 感情对于时晏之来说是最不值一提的,因为像这样的真心他有很多很多。 面对天地、百官、万民的时候,时晏之平静的内心突然产生了一个疑惑,冷淡地抿起唇低声问身旁的赫连岚,皮笑肉不笑:“你既然回去做了皇帝,又为什么要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拱手相让给孤?不应该利用你皇帝的特权把当初欺辱你们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 赫连岚闻言,情不自禁愣神了片刻,忽而悄悄转头看向他,脸上荡漾着太阳般的笑容:“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我真的得到江山的时候心头却空落落的。” “即使我坐拥江山,但我的姐姐也回不来了。而且我发现我最怀念的还是和您相处的时光,您不是说过我可以回来吗?所以我回来了,回到您身边就是我最大的追求。” 时晏之听完,没来由勾起唇角,似乎是被他的话取悦到了:“是吗?那你的路还挺远的。” 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那双墨色的瞳孔又一次变成了金色——阳光的颜色。 一条金色小龙的虚影再次出现,盘旋在宫殿的上空中。 时晏之垂眸看向底下两侧站着的神色各异唯独不是高兴的人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话本子里的故事终究不是真的。 …… 第200章 后世记载,公元314年孝武帝崩,慈德君后随之而去,与帝死而同棺,同时还有几位当时名望颇高的臣子甘愿成为孝武帝的陪葬,与帝一同埋葬于皇陵。 次年,太女继位,史称景微帝,大赦天下,轻徭薄赋,在位期间大幅度提高女子地位,男女享有同等的权利,也有同样的义务。 景微帝晚年,将皇位传给非亲生子女,一代又一代立贤而非亲,这一举动终结了封建王朝的统治,开启了崭新的时代。 第099章 鹅毛般的雪洋洋洒洒飘落人间,一所身处外门的茅屋檐上已被冰雪覆盖,庭院里的松树枝头上挂着尚未融化的露,从上往下看,是一片冰天雪地。 凉飕飕的风从破败的门窗穿堂而过,里面睡觉的人居然仍然穿着春夏季才穿的轻薄衣衫,整个人瑟缩在床上靠近墙壁的角落里,不时发出什么奇怪的梦呓,身体经常动,显然他睡得并不安稳。 蓦地,许轻禛因为这清凉的风惊醒,迅速坐起身,脑海里却是梦中经历的场景。 尸山火海,他躲在衣柜里通过仅有的细缝看着那个屠戮全村的人执剑站在远处,那个人的周围全都是尸骨残骸,火焰吞噬了一切,包括许轻禛的亲人和朋友。 那些平日里淳朴和善的村民临死都是惊恐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剑上沾满鲜血的人。 他的爹娘临死前都是满脸不舍地望着他的方向,嘴巴都没合拢,那模样就像是在说“我儿,快跑”。 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轻易就能把那个人的罪证销毁殆尽,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就能让普通人的生命消失在世间。 可是许轻禛活了下来,他是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中唯一的人证,他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 ——棠瑜仙君霍棠瑜,空蝉宗掌门师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渡劫期尊者,万年方可出现一个的绝世天才。 绝世天才?就是这个所谓的绝世天才把许轻禛与人世间所有的联系斩断。 仿佛绝世天才真的以他拥有的武力为荣,视弱小的生命为无物,觉得一切弱小都不该存在一样。 可是……修仙者不是应该以锄强扶弱为主吗?又为何对普通人痛下杀手?强者一只手就能把弱者的生命抹除,没有任何难度,但是弱者就活该被杀吗? 从那一刻,真正的许轻禛就死了,活下来的是为复仇而生的许轻禛,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勤学苦练,就是为了进入空蝉宗。 这样的噩梦已经伴随了许轻禛十年,只要他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出当年的场景,许轻禛无时无刻不想把霍棠瑜碎尸万段。 可惜,在许轻禛忍辱负重、终于被霍棠瑜收为亲传弟子、亲手杀死这个仇人的时候,世界崩塌了。 许轻禛还没来得及把霍棠瑜的头颅摘下来放在他村人的衣冠冢前作为祭品祭奠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偌大的世界在霍棠瑜的生命体征一点点消失后崩塌了。 为什么?为什么霍棠瑜死后世界崩塌了?这样的疑惑一直萦绕在许轻禛心头。 直到刚才,他所做的第二个梦告诉了他答案。 原来许轻禛生活了这么久的世界是假的,他所谓的亲人、友人对于上面的人来说就是单纯的纸片人,纸片人存在的目的就是辅助所谓的主线剧情,一句轻飘飘的“主角受为了升入渡劫期,把主角攻全村的人杀死了”就可以把这么多条生命的流逝掩饰过去。 “读者”也只会以崇拜敬仰主角受的角度嗷嗷叫,说什么“宝宝好帅”“万年才可以出现一个的渡劫期尊者,宝宝太厉害了”,她们不会思考背后的故事,就算有也只会说“攻的村人能为宝宝而死是他们的荣幸”。 这是多么的可笑,明明她们也是普通人,可她们却不会共情成为所谓主角的垫脚石的无辜的受害者们,而是共情这个可恶的加害者。 她们不会想到她们口中的“宝宝”能顺利升上渡劫期是用普通人的性命和丹药堆上去的,并不是普遍认为的“绝世天才”。 要说真正万里挑一的“绝世天才”,是他这个不被喜欢的“主角攻”啊。 她们的视角局限,可许轻禛看得很明白,霍棠瑜收自己为徒弟不就是因为看中了自己身上的混元仙体吗?之前没有杀自己那也是因为还不到时候,时机成熟的时候许轻禛看破了他的诡计,霍棠瑜才会因为恼羞成怒逼许轻禛跳入魔渊,表面上却是说“许轻禛爱慕自己,勾引不成恼羞成怒想杀自己,反被自己打下魔渊”。 这个主角受是当真又当又立啊。 好在许轻禛体质特殊,跳下魔渊后不仅没死,还成为了未来一统六界的魔尊。 人间有个词,叫“有仇必报”,所以许轻禛当上魔尊后把霍棠瑜杀了不是很正常吗?她们凭什么骂自己?世界凭什么崩塌?就因为霍棠瑜是主角受吗? 不过这个梦除了给他平添烦恼之外,也告诉了他关于他自己身世的一些事情。 比如许轻禛为什么可以同时吸收灵气修仙和吸收魔气修魔。 因为他的亲生父亲是当初人间皇帝派遣进入修仙界学习的皇男,他的亲生母亲是魔尊和上任妖王所生的青丘帝姬即现青丘女君。 许轻禛越看这族谱越觉得头大,各个种族之间似乎没有生殖隔离,到处都是随便通婚导致的混血儿。 他亲生父亲的生母是上任鬼王王女,亲生母亲的外婆是上任灵族族长。 第201章 所以许轻禛身上是凝结了六个种族的血脉?修真界当真没有生殖隔离。 不过这么离谱的身世换成其他频道,那怎么也是热血大男主啊,以一人之力统一六界。 结果就是拿这种高格调的身世来谈恋爱?谈恋爱的对象还是自己的仇人?许轻禛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上面的人非得要求自己和仇人谈恋爱?暴殄天物啊。 思绪回到现实,许轻禛垂眸盯着摊开的手掌掌心,掌心很干净,如果不是因为许轻禛已经是重生过一回的人,也看不见掌心上有一处会因为他情绪变得激动的时候而显化的魔族魔纹,盯着这个印记看了不知多久,发出一声低哑的笑。 世人都说魔族凶恶残暴,擅长以恶制恶,论谁看见他掌心上的这朵六瓣莲花都不会相信这是魔族的印记。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十分突兀,敲门声响起的节奏很猛烈,很急速,足以见得门外的人的性格十分暴躁。 听到敲门声,许轻禛虽然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甚至脑海还有这个世界的剧情,但到底这具身体还是最初的弱不禁风的身体,如果让对方洞察到自己有任何别的心思,随时都会有危险。 所以许轻禛迅速收回手,将手撑在身后的床铺上,往外面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谁?” “许师兄,是我啊,”外面的人生怕许轻禛认不出他,末了还补充一句,“蒋鑫流。” 蒋鑫流?倒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许轻禛在心中琢磨着。这个人好像是他进入空蝉宗最初认识的一个外门师妹。 当初因为许轻禛的混元仙体并没有开启,所以检测灵力的时候说他是个没有灵气的废物,管事的人就把他安排到外门,外门的弟子虽然都是半斤八两,但都很默契地同时鄙夷许轻禛,只有这个蒋师妹,并没有因为闲言碎语把他当做怪物,持之以恒看望他。 不过当时的许轻禛一心只想要复仇,面对他人的关心视若无睹,被霍棠瑜选为亲传弟子后就单方面和外面的所有人断绝了关系,后来再次听到对方消息的时候,得知的是对方的死讯。 人都以为自己心比铁硬,但最后才知道人非草木。 可怜的小师妹。许轻禛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扫去他的失落,失落过后许轻禛重新打起精神。 既然许轻禛重生了,稍微提点一下这个小师妹也不是不可以。 “进来吧。”收敛怜悯的情绪,许轻禛淡然回应。 话音刚落,大门猛然开启,进来的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和许轻禛记忆中的蒋鑫流的身影重合。 蒋鑫流推门而入,提着一个小食盒风风火火地跑到许轻禛床前,“许师兄,我听说陈安燃他们又扣留你的口粮,这是我偷偷去膳食堂亲手做的,师兄你别嫌弃,我做的饭虽然比不得御膳堂的饭,但人还是要先吃饭的。” 许轻禛没有推辞,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打开食盒,看见食盒里摆放着简单的两菜一汤,抬眸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师妹有心了,在这外门里只有你对我好,我怎么会嫌弃你做的饭呢?” 蒋鑫流听到许轻禛的话后眼睛立即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就好,我还以为师兄不会喜欢我做的饭呢。” 许轻禛想要吃饭的时候发现没有筷子,急促地往四周找去,蒋鑫流注意到他的动作,懊悔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双竹筷子:“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把筷子给你,真不好意思啊许师兄。” “没关系。”许轻禛接过筷子,好脾气地朝她笑了笑,虽然许轻禛有心保持优雅,但这具身体显然是饿得不轻,看到鲜美的食物时俨然把所谓的礼仪抛之脑后,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蒋鑫流看到许轻禛这副模样,劝他吃慢点的同时有些心疼,看得出来,许师兄好久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那些人真是可恶,凭什么因为你没有灵气就欺负你?难道他们有灵气的人就是高人一等吗?谁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突破筑基期的?靠父母的仙二代凭什么觉得我们这些努力修仙的弟子下等?如果我有他们那样的出身,绝对不止筑基期。”蒋鑫流嫉恶如仇、愤愤不平地说道。 可是等她气消之后,语气却透着可悲与无奈:“当初招我的仙人说修仙界是人人平等的,可是我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和人间没什么区别,同样都是划分三六九等,只是划分的依据不同,人间是钱权,这里是灵气。” “或许真如他们说的一样,从一出生人的命运就注定了。人生最大的分水岭其实是羊水,权力只会通过血脉、母婴和性传播。” 蒋鑫流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现许轻禛已经放下了食盒,那双眼沉着冷静,如同一汪经历千年的碧透寒潭:“不,不会永远都是这样的,世界终究会迎来平等。” 第100章 蒋鑫流好像听到了他的话,但又不知道具体的内容是什么,疑惑地出声:“师兄,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许轻禛装作平静地摇了摇头,朝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蒋师妹,我想问最近宗门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许轻禛不确定自己重生回的节点是什么时候,只能通过询问蒋鑫流来判断是哪个时候。 “哦哦。”蒋鑫流想起许轻禛在宗门里的处境,不知道宗门里有什么事情发生很正常,理所当然地回答,“听说南海那边有秘境将要开启,各大宗门考虑到南海临近魔域,便商量仙门大比就安排为这次秘境考核,而且这次是包括外门弟子在内的考核,也就是说我们也能参加。” 第202章 南海秘境……那不就是让霍棠瑜注意到他……哦不,是注意到他身上的混元仙体的时间节点吗? 许轻禛还记得当初在秘境自己通过血脉指引发现了九品珍稀名器“梧箜篌”和一头沉睡在此的九品凶兽,那一场战役损失惨重,许轻禛也是因为冲破血脉封印才能勉强把凶兽制服,可惜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许轻禛却从外人那里得知降服凶兽的是霍棠瑜,耳边传来他们羡慕自己被霍棠瑜收为徒弟的声音,却显得无比刺耳。 真可笑,自己九死一生的功劳转眼间就被别人抢走,却要求他感恩戴德,不仅如此,抢走自己功劳的那个人还想把自己的混元仙体也一起据为己有。 原来高高在上的仙君也会露出贪得无厌的嘴脸。 不过……既然老天奶给他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那他自然不会让霍棠瑜再次抢走他的功劳。许轻禛情不自禁发笑出声,眼底却似是被一片结冰的寒霜覆盖。 蒋鑫流看到许轻禛这没来由的一笑,满头问号:“师兄,你在笑什么?” “师兄在想这次仙门大比中可以看到那些少年英杰?我对此很期待啊。”许轻禛眼若寒星,那双黑多白少的狭长眼眸里带着醉人的味道,风流轻佻又不失温和,自带三分艳,“鑫流不妨给我说说参加大比的人吧?” 如果蒋鑫流不是因为喜欢女生的话,恐怕真会被许轻禛这幅好皮囊迷惑,不枉她这么多日坚持不懈来看望许轻禛,毕竟与漂亮的人交朋友就是很让人高兴的嘛,也不知道未来她这位师兄会被哪位仙子俘获芳心。 虽然许轻禛不用她介绍也知道有哪些人,但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却可以平添另一番滋味。 蒋鑫流听到这话就像是打开了什么话匣,一箩筐的话往外蹦,噼里啪啦,“唉唉唉师兄你这可是问对人了。之前一直是听闻,这还是第一次能亲眼看到那些天之骄子,还没有出发我的心脏就要激动爆了。” “首先我要向你介绍的第一个是号称新一代领袖人物的天剑宗大师兄顾厌,顾厌专修无情道,虽然大家都说剑修通常都很穷,但这位顾大师兄可不一样,出身作为人族大家的顾氏嫡系一脉。”蒋鑫流语速极快,说到最后的时候用手遮掩住半边的嘴,朝许轻禛挤眉弄眼,“据传闻——他很有钱。” 对于蒋鑫流介绍的第一个人会是顾厌这件事,许轻禛是毫不意外的,因为人一般会下意识把最厉害的要么放在第一个要么放在最后一个。 而顾厌显然就是新一代最厉害的人,无情道剑修,平日里的性格也和他所修之道一样冷冰冰的,高冷禁欲、寡言少语,虽然出身大家,但其实他本人并不拘束于所谓贵族的礼仪,只是…… ——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 与顾厌的唯一一次见面……双方相处得都不是很愉快,明明顾厌伤得很重,却非要逞强,许轻禛好心帮助他,叫他把凶兽吸引过来,他不仅不感恩就算了,还想让自己滚蛋。 要不是出不去,谁会想和他待在一起。许轻禛在心中不屑一顾。 从那时起,许轻禛的心里默默给顾厌加了个标签:死要面子活受罪、自大、战斗狂魔。 许轻禛对他的印象仅限于此,毕竟他只见过顾厌一面而已,还是在秘境里。 就此而言,他真的很讨厌顾厌,讨厌顾厌总是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死人脸,只顾着战斗,也不关心有没有能力,不过比起霍棠瑜来说,顾厌似乎也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当然,讨厌归讨厌,有一点他得承认,那就是顾厌真的很有钱,家里有矿的那种程度。 介绍完顾厌,蒋鑫流开始介绍第二个人:“接下来我要介绍的这位与我们可是有很大的联系,师兄可还记得我们来的地方是哪里?” 许轻禛闻言,眉心猛烈跳动起来,似乎已经猜到了蒋鑫流将要介绍的人是谁,花了几秒钟才镇定下来,慢条斯理,“我想你想说的这个人是人族帝王最宠爱的帝子楚云锡。” 楚云锡,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许轻禛自嘲似的在心中笑了起来,眼眸稍显黯淡。 “没错,就是他!楚夏王朝排行第三的皇男,出身皇族,母族是名门世家,天潢贵胄,天赋异禀,这次仙门大比是楚夏帝王专门让他来磨练心性的。当然也有小道消息称,我们的皇帝想让其中一位宗主收这位殿下为徒弟。”说到小道消息的时候,蒋鑫流有些不好意思。 许轻禛听到“收徒弟”的时候,显而易见地皱起眉头:他可不想和自己的这位兄弟在同一个宗门,希望是假的,就算不是假的,到时候也不要来到自己的宗门。 “第三位是常驻天下风华榜前三的美男子,千机阁二师兄慕容辰,长相是极美的,心肠却极坏,曾经创造过杀死一万个追求者的记录,至今无人破,风流薄幸,拥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咳咳……至少坊间传闻是这样说的。”蒋鑫流或许自己也知道杀死追求者和拥有无数红颜知己是矛盾的,害臊地不停咳嗽起来,加了后面一句。 许轻禛见她这副脸皮薄的模样,也不好意思调侃,于是就任由她敷衍过去了,嗯哼两声,“然后?下一个。” 蒋鑫流迅速反应过来,继续为许轻禛介绍道,说到这里的时候脸又红透了,猪肝色的:“第四个是……哦,我们的大师姐,掌门亲传弟子柳鸢,嘿嘿嘿。” 第203章 “别花痴了,快点介绍。”许轻禛看见这位师妹这副面红耳赤又痴汉笑的模样,哪里还不知道,蒋鑫流明显喜欢柳鸢。 “哦哦,好吧。我们的大师姐也是新一代杰出弟子之一,不过跟顾厌不同,大师姐的本命法宝是一架古琴,桐木所制而成的古琴,大师姐不仅美若天仙、武功高强,还为人和善,即使是外门弟子,她也是平等看待的。”即使蒋鑫流多加控制她的情绪,但少年爱慕的心情哪里是藏得住的,精致的眉眼里藏着丝丝缕缕的甜蜜,“大师姐是我们所有人敬仰、仰慕的对象,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然后大师姐过了就是……听闻灵族今年也会派人参加,但不知道是谁,有传闻说是灵族少族长。”蒋鑫流疑惑地用食指蹭了蹭下巴。 “灵族的人?”许轻禛闻言,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确定这个消息当真?” 前世许轻禛记得灵族没有派人过来的,为什么今生却说灵族要派人过来? 蒋鑫流老老实实回答:“灵族要来人是肯定的,就是这个人选我不是很清楚。对了,师兄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不是听说灵族向来喜欢隐世,她们怎么会突然想出来看看呢?”许轻禛轻车熟路地找借口。 “那倒是,不过这也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事情啦。除了我们这一代的杰出弟子以外,我们宗的棠瑜仙君也会一同前往,这位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万年难遇的天才,至今没有收徒弟,要是能在秘境里表现出色被他看上,修仙的道路也能减轻不少压力。”蒋鑫流叽叽喳喳地在许轻禛耳边囔囔,不断说霍棠瑜有多优秀,听得许轻禛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但又想到蒋鑫流是对霍棠瑜一无所知才会这么想,许轻禛只好忍受,嘴上附和着,心中默默吐槽,“是啊,他确实很厉害呢。” 杀死一村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能不厉害吗? 说到这里,许轻禛想起前世遇见的一个人,不由得询问蒋鑫流,“你知道我们宗有个左半张脸都是毒纹的人吗?” “左半张脸都是毒纹?那这人的长相是有多可怕啊。”光是听上去,就足够让蒋鑫流掉一地鸡皮疙瘩了,“等等,我好像真看到过这么一个人,那不是后山的哑巴吗?师兄你问这个哑巴干什么?他那张脸看上去真的很可怕,感觉要是看他一眼,我能一整个晚上都做噩梦。” 丑到能让人做噩梦的程度?那应该就是许轻禛所询问的那个人。 没想到那人居然是个哑巴,哦不,也有可能哑巴只是那个人装的,蒙混过关罢了。 想起前世经历的一切,许轻禛不相信这个哑巴真的是哑巴,自然也不会是真的丑八怪,障眼法而已。 擅长巫蛊之术、精通药理的满脸毒纹的人只能是苗疆之人,这么点毒纹自然是可以消除的,只是对方不愿意消除。 “我就随便问问,他也会去吗?看他一个人在后山,可能是我被欺负惯了,总想着向其他受欺负的人伸出援手。”许轻禛为了打消蒋鑫流的疑惑,不惜卖惨装可怜。 “不太可能。据说那个哑巴已经来了好几年,至今都不曾下过山。那个哑巴惨归惨,我当初也因为看他惨想着给他送点吃的,交个朋友嘛,但是师兄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我去送东西的时候看到那个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一只长长的虫子,吃完后,他还阴森诡异地看向我,问我‘你要吃吗’?我肯定不吃啊,所以我当场就被吓跑了,再也没去过那里。” 这个人……确实挺变态的。 但是……既然蒋鑫流说这个人从来没有下山,那么为什么在前世的记忆里,他在秘境看到了这个人? 还没等许轻禛继续想,大门被人粗暴地踹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稚嫩而蛮横的声音。 ——“我说你在哪儿呢?原来待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哟,许师兄人缘还真是好啊,我都说了不让人送你吃的,还有人冒着风险给你送吃的。” 第101章 这个声音让许轻禛和蒋鑫流不约而同在心里咯噔一下,循声望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少男站在门口靠在墙上,目光轻佻又刻薄,穿过前面的蒋鑫流,停留在许轻禛身上。 明明还是那副皮囊,却和往日里给他的感觉不同。 如果说平日里许轻禛是整个人都透着阴沉却毫无攻击性的被污泥搅浑的水,那么当下的许轻禛就是初显锋芒的刃,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眼神。 说来也奇怪,明明许轻禛天然有张充满攻击性的皮相,之前却总是显得灰扑扑的,没有一点生命力,阴暗、腐败,像是随时都会枯萎的桔梗。 真是令人意外啊,明明前几天这个人还像是一滩烂泥,无论被人欺负多少次都一副永远扶不起来的样子,陈安燃最讨厌的就是永远都是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的弱者。 弱就算了,还要装可怜博同情,像这样的人陈安燃见多了。知道刚入门没多久的许轻禛毫无灵气后,陈安燃下意识认为许轻禛也是这样的人,于是长此以往地找许轻禛麻烦,也不知疲倦。 看到许轻禛终于抬眸将那双狭长的眼眸转向自己,对方眼底似乎正在翻滚一种令此时的陈安燃暂时不清楚的情绪,给他的感觉就像……被毒蛇吐出猩红信子上下打量他一样,阴森而诡异,头皮发麻又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的同时陈安燃又感到一阵令大脑前额叶兴奋的刺激感。 第204章 多有趣啊,向来逆来顺受的人终于向他露出爪牙,这样玩起来才有趣不是吗? 陈安燃不知道的是,许轻禛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 心思玲珑的许轻禛自然猜出了陈安燃的想法,口吻掺杂讥讽地在心里暗暗评价:仙二代都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吗?谁玩谁还不一定呢。 许轻禛曲起一条腿,在蒋鑫流看不到的角落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陈安燃,两人的视线对上,似是无声的对峙。 一站一坐,有高低差距,气势方面却是势均力敌。 唯一的局外人蒋鑫流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看到陈安燃进来,下意识认为对方是来找许轻禛麻烦,急切地站起身如同老母鸡护崽子一样张开双臂拦在两人对峙的视线中间护着许轻禛。 虽然蒋鑫流顾虑到陈安燃是掌门独子的缘故,不敢有多得罪对方,但也不想让陈安燃继续欺负许轻禛,所以面上不由自主流露出迟疑的神色。 不过迟疑没过几秒,蒋鑫流还是咬牙坚持站在许轻禛的面前,虽然她和许师兄也才认识了一个月,但修仙者最重要的不就是锄强扶弱吗?不然就算是成为了强者,对于她来说也是没有用的。 虽然蒋鑫流自己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成功拦住陈安燃,毕竟陈安燃可是宗门里出了名的又疯又爱玩,有掌门这个靠山,加之他天赋不低,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元婴期,仗着这点在宗门里横着走,嚣张又跋扈。 而她和许师兄,一个勉强才能筑基,一个灵力全无,如果陈安燃真的对他们起了杀心,他们怎么看都是不可能抵抗陈安燃的。 很显然,陈安燃即使真的杀了他们,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但蒋鑫流并不想就此妥协,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许轻禛被这个恶霸欺负,就算她可能会被陈安燃一并干掉,她也不想向这种黑恶势力低头。 从一开始,锄强扶弱就是蒋鑫流修仙的最高追求,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陈安燃看着这个外门师妹横在他与许轻禛的中间,不置可否地扯动唇角,并没有因为她准备的动作而正眼相待,依旧是一副懒骨头的模样,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就凭你一个筑基期?不知死活。” “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替他出头,那我便把你们一起收拾好了。”这时候陈安燃的神色才认真了几分,从身后飞出他的本命剑,是一柄重量轻、剑身优美的呈青白色、剑柄中心处镶嵌着一块妃色的宝石的剑。 糟糕,陈安燃这话是真的,蒋鑫流怕是会有危险。许轻禛好歹也是从满级大佬回来的,自然可以敏锐嗅到陈安燃身上散发出来的属于元婴期的气息,当然他依然改变不了自己如今是个毫无灵力的废物的事实,面对一个元婴期修士完全不占便宜。 即使只高一个境界,但一个元婴期的高手足以打败一万个金丹期,一个金丹期修士可以打败一万个筑基期修士,更别提往上的境界了。 “青尘剑?”当蒋鑫流看到陈安燃身后飞出那把剑时,即使她只是个筑基期修士,也能隐隐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强大的气息,清楚自己不可能打败对方,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跟着亮出了自己的佩剑,虽然不比青尘剑有灵性,但也是她入门就随身佩戴的剑,还是有几分感情。 起码对方是掏出真本事面对自己,而不是敷衍,这是唯一值得蒋鑫流庆幸的事情。 “怎么样?我愿意用我的本命剑来对付你这个只有筑基期的修士,对于你来说应该很荣幸吧?同样,死在我手上也是荣幸的,不丢脸,谁叫你爱管闲事。”陈安燃骨子里完全是特权阶级的劣根性,傲慢又高高在上,欺软怕硬是他的天性。 话音刚落,陈安燃干脆利落地指挥青尘剑往蒋鑫流飞去,“和我的青尘剑过招吧,你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 “青尘剑,去吧!‘千剑归一’!破!” 得到主人的指令,青尘剑立刻飞到蒋鑫流身边,速度极快地形成数百个剑影萦绕在蒋鑫流周围,隐隐有包围、缩小圈层的趋势,似乎要把蒋鑫流绞杀在层层剑影中。 许轻禛可以从剑影包围中看到蒋鑫流身上的衣衫已经渗透出些许斑斑的血痕,艰难地将佩剑插进地里才能勉强支撑,不让自己倒下。 反过头再来看陈安燃,云淡风轻,甚至还能靠着墙站着打瞌睡,一看就是很轻松。 别看这个时候蒋鑫流还能负隅顽抗,但许轻禛知道再这样下去,蒋鑫流必死无疑。 不行,她不能死。许轻禛重生过来,对自己说过要尽力护好每一个关照过自己的人,不能让她们为自己而死。 这么想着,许轻禛情不自禁看向陈安燃,冷然出声,眼里似乎淬着冰,带着警告:“住手,你想杀的人是我,不要伤害别人。” 许轻禛说话的时候,明明他事先都已经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没有任何力量,但却感应到因为刚才的愤怒他的丹田里充斥着一股燥热,在他的身体四处窜动。 这是……?许轻禛垂眸看了看丹田的位置,脸上的迟疑转变为了然、兴奋,显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原来是这样啊…… 既然如此,那他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本来一直在打盹的陈安燃听到许轻禛的话,随之望过去,注意到原本掩藏锋芒的许轻禛朝他冷冷望过来,终于来了兴致,“好啊,你终于不是只会躲到别人的后面了,我很期待你这个废物能给我带来什么精彩的表现。” 第205章 “把你的剑收回去。”许轻禛四周仿佛凝结着寒霜、冰刺,那双妖冶夺目的含情眸此刻却显得冷血无情,周身爆发出极其耀眼的白光,白光里充满极其强大的气压,大手一挥,将萦绕在蒋鑫流周围的青尘剑打回陈安燃身边。 伴随青尘剑飞向陈安燃的同时剑意里包裹着一股霸道又猛烈的气息,在陈安燃震惊的目光下,被这股气息如摧枯拉朽般打出去,“这是怎么回事?!” 这股气息很威猛,或许是气息的主人故意控制了境界,所以陈安燃才能安然无恙。 不过为了保持身体平稳,陈安燃只好奋力握住剑柄,将青尘剑插入地下,强制性的停下来,气喘吁吁,额上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地死盯着许轻禛所居住的茅屋门口。 …… 得知自己的前世力量被保留下来的许轻禛及腰的黑发飘散在空中,唇角不自觉上扬,从床上轻轻走下,经过蒋鑫流的身边时,停顿下脚步,轻轻一挥手,将淡蓝色的光芒笼罩在蒋鑫流身上,然后蒋鑫流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蒋鑫流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力量逐渐恢复、伤口愈合,惊讶地睁开眼看向许轻禛,“师兄……” 做完这一切动作,许轻禛才把视线移向门外的陈安燃,重新迈开步伐,朝他走过去。 许轻禛迈向陈安燃的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气息浓重,逼人寒气扑面而来。 那双如寒潭一般的寂静清冷的墨色瞳孔焕发出明亮的光辉,一只眼睛是玫金色的,另一只眼睛是薄荷绿的,仿佛比金灿灿的阳光闪耀,比皎洁月光轻柔,周身都充盈凉飕飕的冷冽寒气。 ——冷到要把周围的一切生物冻死! 屋外的陈安燃等待这股深不可测的气息散去后,才从屈膝接近下跪的姿势变成挺着背重新站起来,眼神也从漫不经心变得逐渐认真起来,看上去他已经从中找到了极大乐趣。 因为他从许轻禛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冰天雪地,还有经历冬季漫长的荒芜过后的——枯木逢春。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你不是灵力全无的废物吗?”陈安燃好不容易回过神后,不可置信地看向许轻禛,随后却突兀笑出声,“不过这样也好,我就喜欢和强大的人打。” “许轻禛,我这些天还以为你真的是废物,没想到……这只是你的缓兵之计啊。”陈安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许轻禛,带着玩味的意思,“那么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你的真正实力吧。” 话音刚落,陈安燃将青尘剑重重地竖在地上,意味深长地看着站在茅屋门口的许轻禛,显然想要许轻禛和他打架。 却不料许轻禛闻言轻轻皱起眉头,明摆着一副没有把陈安燃的话放在心里的样子,目光平和深远,但却显得格外冷漠,超凡脱俗的冷漠,只见他轻描淡写地说:“你受伤了,我不会和你打的。” “我打伤你是因为你先出言挑衅,打伤我师妹在先,而我属于正当防卫,以后别来外门打扰我。”考虑到对方是掌门独子,许轻禛现在还不想和空蝉宗断绝关系,于是半是态度和善半是警告地向陈安燃解释,说完就准备走回茅屋。 可惜陈安燃并不是轻易就会罢休的性格,毫不拖泥带水地回怼过去,“少废话,别整天一副假惺惺的模样,最看不惯你们这种底层人总是装出善解人意的样子了,出招吧!” “底层人?”听到陈安燃对他们的鄙夷,显然在许轻禛雷点上蹦跶,不知胸腔中是悲是愤,由衷发出一声低低的沉闷的笑,“既然你这么瞧不起底层人,那就让你看看我这个底层人的厉害。” 为了不伤及无辜,许轻禛特意把力量控制在元婴阶段的巅峰期境界,这样也方便他赢了之后不会被看出马脚。 话音刚落,陈安燃再次看见许轻禛身上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对方双脚腾空而起,离开地面,那双深情款款的含情眼冰冷而散漫地注视着自己,俊美的脸上勾勒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万、花、归、尘!” 第102章 当咒语从许轻禛口中出来的那一刻,天地俱灭,日月无光,天地之间最耀眼的当属许轻禛。 只要有许轻禛在,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会被模糊、虚化,黯淡下来。 馥郁艳丽的花瓣、青叶从许轻禛身后鱼贯而出,随着许轻禛一声令下,齐齐往陈安燃那个方向冲过去,形成一个蚕蛹的形状包裹住陈安燃。 陈安燃看着自己周身萦绕的漫天飞舞的花瓣,吃惊地感叹,“世间居然还有这种引来花瓣的招式。” “但是——许轻禛你就只会这种花里胡哨的招式吗?那看起来也没什么厉害的。”这话当然是狡辩,明明陈安燃自己都单膝跪倒在地,还要嘴硬逞强,把青尘剑捅进地里,想要破除这个漂亮的茧,以证明许轻禛无论多厉害都是他看不上的可怜虫。 谁知许轻禛翩然将食指竖在自己的唇边,不染纤尘的衣袂翻飞,眼眸圆润,眼尾狭长锋利,狡黠地弯了起来,看陈安燃的眼神犹如看向死人一样冰冷刻薄,轻轻伸出手捏了个诀,脸上扯出一个笑,“是吗?嘴硬可不是乖孩子应该有的表现。” “缚!” 话音刚落的同时,陈安燃口中的虚有其表的飞舞在空中的漫天花瓣像大网到了收紧的时刻一样逐渐往陈安燃靠拢,哪怕许轻禛已经把实力控制在陈安燃肉//体可接受的范围内,陈安燃依旧无法抵抗,重新跪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 第206章 真是厉害啊……可恶,许轻禛不是灵力全无的废物吗?怎么会有这么厉害?似乎是元婴九阶的气息,难道许轻禛一直都是在谎报灵力、欺骗所有人吗?陈安燃心中冒出了可怕的念头。 可恶,难道他就要折戟在这里了吗? 许轻禛将花瓣织成的大网越收越紧,天罗地网,让陈安燃无处可躲,眼见着被束缚在其中的陈安燃挣扎的迹象越来越微弱,才往后挥了挥手,这张大网才逐渐变为一缕花瓣交杂其中的风,抽丝剥茧,离开陈安燃的身边。 看着下面满身血污的狼狈跪在地上的陈安燃,许轻禛终于扬眉吐气,心中的得意不言而喻,缓慢地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陈安燃面前。 赤着脚,纤细的冷白色小腿隐匿在宽松的月白色长袍下,清冷的神情衬得他貌若桃李的容貌越发妖艳瑰丽,黑色的长发随风摇曳,裸露的脚踝上戴着一串用红绳系起来的铃铛,走的每一步铃铛都会轻微晃动起来,每一步路都如同在水中绽放的金色莲花。 好美……比他见过的所有风光都要清丽绝尘。 如果陈安燃不是亲眼见到眼前的人刚才没有一点悬念地打败了他,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可能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实力会那么……深不可测。 但是……为什么陈安燃生不出一点气呢?按照平时的情况,此刻陈安燃肯定会记恨许轻禛,然后对着许轻禛大言不惭,说自己以后肯定会把今天受到的耻辱还回来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仅如此,陈安燃心中还反而生出了想让许轻禛把脚踩在他脸上的欲//望,因为他发现许轻禛把他虐得越惨的时候,他就越感到兴奋,是刻骨铭心的兴奋,是难以忘怀的兴奋。 “啪”。 陈安燃上一秒在脑海里想过的场景下一秒就真的发生在现实里,脸上觉察到软肉揉搓、塌陷的触感。 面上他是一副不可置信、恼羞成怒的表情抬头望向许轻禛,看到对方漂亮的脸庞上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冷笑,极其跋扈又轻蔑地回复,“你的眼神真让我恶心。” 语气中的尾音往上挑,一如许轻禛秾丽的眼尾,都是那么惹人心醉,叫人说不出一句狠话、重话、粗话。 实际上陈安燃巴不得许轻禛一直踩着他,这让他由衷地感觉到一股令人酣畅淋漓的愉悦从灵魂深处上升起来。 很可惜许轻禛不会发现这一点,不然也不会一直踩着陈安燃,因为陈安燃受伤过重,连起身都艰难,又加之陈安燃一直故意垂下头,所以许轻禛不可能注意到他眼底的餍足。 不多时,许轻禛终于把脚从陈安燃挪开,不过依然是踩着陈安燃的姿势,只是踩的地方变成了陈安燃的胸膛,用冰冷的脚感受着对方搏动有力的心脏。 然后许轻禛略微俯身,伸出手一把用力捏住陈安燃的下巴,语气戏谑地盯着他看:“万花归尘的滋味怎么样?嗯?陈大少爷?你接下来还敢找我麻烦吗?” 看陈安燃许久没回话,许轻禛以为对方是因为被他吓破胆子了,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不自觉松开手,抬起脚后退,退回到他的茅屋前,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容依旧熠熠生辉,说出的话却如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记好了陈安燃,今日我只是对你略施惩戒,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不准把今日的事情告诉给第四个人。还有……你以后别来招惹我和我身边的所有人,这次仙门大比更是如此,如果让我再发现你欺负我身边的人,那等待你的……就不只是今日的这些惩罚而已了。” 随着声音落幕,许轻禛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隔绝了陈安燃窥视的视线。 这时的陈安燃早已神游千里,脑子里不断回响着“真想再被他踩一次”。 嗯?等等……他为什么要这么想,许轻禛就是把他害到这种田地的罪魁祸首,他不想着如何报仇就算了,还想继续被许轻禛踩。 凭什么?他,陈安燃,可是堂堂宗主之子诶!要踩也是他踩别人,怎么能让别人踩他呢?这样的话他的脸往哪里搁呢? 肯定是许轻禛刚才对付他的时候给他下了什么泯灭人性的污秽邪术,才让他居然变成这副模样,对许轻禛的脚念念不忘…… 像这样不断洗脑自己“许轻禛给自己下了降头”,陈安燃才能“心安理得”站起来埋汰许轻禛,“可恶,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被我踩在脚下的!” “等着吧,我现在就回去精进修为,等到仙门大比那日,我一定要让你好看!”陈安燃就这样气冲冲扬长而去了。 …… 可惜屋内的许轻禛压根不理会陈安燃所说的那通豪言壮语,来到盘着腿正在运功调整体息的蒋鑫流面前,眼神自然而然流露出担忧,轻声询问道,“师妹,伤势可还严重?” 蒋鑫流听到许轻禛的话,这才缓慢睁开眼睛,露出亲和力强的笑容,“谢谢许师兄为我疗伤,我比之前好多了。不说我了,聊聊许师兄你,师兄你刚才真的好厉害,居然随手一挥就能扔下治愈伤痕的法术罩,还能一兵一卒把陈安燃打到起不来。” “就是让我有些疑惑,不知道许师兄能否为我答疑解惑?如果师兄不想说的话,那就不说了,反正我也没那么关心这个问题。” 许轻禛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心中就隐隐有种预感,眉梢一直在跳,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不由得松了口气,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既然师妹都亲口问我了,那我自然没有不回答的道理。只是希望师妹能帮我保守秘密。” 第207章 “当然。我肯定会替师兄保守秘密的,如果师兄隐瞒自己的实力真的是因为有自己的难言之隐的话。”蒋鑫流坚定地点点头,犹如一头正在疯狂摇尾巴的大型金毛,眼睛亮亮的。 看到蒋鑫流毫不犹豫地痛快答应帮自己保守秘密,许轻禛这才没有一丝保留,把自己重生的事实告诉给了蒋鑫流,不过为了不让蒋鑫流感到惊慌失措,许轻禛并没有说出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虚构的世界的事实。 虚假的现实就由他背负吧,像蒋鑫流这样单纯美好的人不应该太早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突然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的原因。”许轻禛看到蒋鑫流错愕的神情,起了逗弄的心思,狡黠地眉眼弯弯,“师妹知道这个后会想要告诉别人吗?宗主亦或是棠瑜仙君?” 却不料蒋鑫流错愕之后心疼地双手握住许轻禛的手掌,感动得一塌糊涂,满眼泪汪汪,“师兄……前世的你好惨啊,这么惨的情况下师兄你转去修炼魔功也是很正常的吧?即使修炼魔功也没有忘记你的初心,最终带领六界人民实现了人人平等。可惜到最后你在历史书上仍是一个人人喊打的魔头的形象。” “师兄,你好伟大。放心,师妹我不会向任何人说的,即使是柳鸢师姐,我也不会说的,我也会一直好好活下去的,成为让你流芳百世的证人。” “??”这个剧本不太对劲吧?许轻禛一头雾水。 哦不对,他为什么会下意识觉得对方害怕自己然后向宗门告发自己的反应才是正常的?难道他也被这个离谱的狗血世界同化了吗?才会理所当然认为虐他是正常的。 不行,他,许轻禛怎么能被不合逻辑的世界同化?他以后还要去拯救世界、造福万千黎民百姓! 耳边同时传来蒋鑫流略微沮丧的意志消沉的抱怨:“这个棠瑜仙君也忒不厚道了吧?居然是用那种方式修炼,比魔修还不如,枉我之前还把他当做榜样。杀你全家人不说,还抢你功劳,惦念你的体质。 可惜我们现在只是籍籍无名的小弟子,即使师兄你有再大的本事,也依然没有一点办法动摇他的根本地位,毕竟他的地位随着这些年的修为不断提升的同时逐渐根深蒂固,要撼动他的位置绝非易事。 而我这样一个刚入筑基的弟子,对你更是没有任何帮助,不拖师兄你后腿我就心满意足了。” 许轻禛清楚她的担忧,清楚她想变强,她想加入自己一起为了人人平等的理想而奋斗,因此不自觉柔和眉眼,浅笑安然地回答:“师妹是想变强吗?师兄我倒是知道如何帮助师妹变强。” “修炼速度和天赋挂钩,天赋又和出生的体质相关,师妹想要加快修炼速度的话,只能锻体重塑丹田。不过重塑丹田的条件格外苛刻,需要强大的外力、辅助的神丹妙药,当然——意志不坚定者、肉//体脆弱者通常还没熬过去就嗝屁了。”许轻禛岁月静好地向蒋鑫流介绍道。 蒋鑫流想也不想地点头,眼神如炬:“只要可以让我变强,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我、我再也不想做被人保护在身后的人了,我想和许师兄一样强大,想和柳师姐并肩作战。” “不过……许师兄,你所说的强大的外力、辅助的神丹妙药是指什么?要去哪里找?” “这个吗……这次仙门大比的场地——将要开启南海秘境就有我所说的这两样。”许轻禛危险地弯起眼睛,充满神秘的气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跟着我走准没错。” 第103章 离仙门大比还有两周,许轻禛正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看见一只纸鹤从窗外飞来,纸鹤上带着蒋鑫流的传音法术,“许师兄,你收拾好了吗?我已经快到你茅屋的门口了。” “嗯,我们在门口见吧。”传信结束,许轻禛背起收拾的包裹走出门外,结果走到门外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蒋鑫流而是—— 一个不速之客。 ——陈安燃。 陈安燃倚靠在门庭上,环胸手持青尘剑,吊儿郎当地看向许轻禛,身上也背着一个包袱,眉眼带着野心勃勃。 没想到对付完对方才过去仅仅两周世间,对方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居然卷土重来了。 不过,许轻禛考虑到他马上就要走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如果这时候和陈安燃打起来的话,虽然不会伤自己分毫,但对方难保不会丧失一些战斗力。 南海秘境不是一般凶险,除了妖兽还会有其他势力潜入,损失一个战力对他们所有人都不好,无论是从许轻禛个人还是从大局上出发,许轻禛此刻并不能与陈安燃起冲突。 “你来干什么?”许轻禛冷声问道,“如果想和我过招的话,不如等仙门大比结束,这个时候和我过招对我没什么害处,但对你可不一定。两周前你就应该清楚你打不过我,不要自取其辱。” 许轻禛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刚刚走过他的身边时,就听见身后传来陈安燃的声音,“许轻禛,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是来找你结盟的。 我之前确实很讨厌你,也想过杀了你,但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一个只知道装无辜卖惨的依附别人而生的废物菟丝花。 与你过完招后,我发现你很强,和你结仇对我没好处,而你一个人孤身奋斗……就算加上那个师妹,但她只有筑基期,秘境中会有其他宗门的高手,甚至还会有其他种族的强者出现,对你们而言情况是不利的。” 第208章 “所以——如果你和我结盟的话,我们会是双赢的局面。”明明陈安燃才是主动请求结盟的人,可是他说话的时候神色却格外桀骜,端的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这架势就像是认为许轻禛一定也只能和他结盟一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求的人是陈安燃呢。许轻禛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真不好意思,按照我前世的力量来说,对付你们所有人都绰绰有余,不然……我前世怎么会一统六界呢? 但许轻禛表面上还是神情冷淡、一丝不苟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讥讽地勾唇,侧头对上陈安燃视线,装作附和的模样:“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面对一群境界可能会比我高太多的修士,蒋师妹帮不了我,而我与其他人也不熟,这么看来……似乎只有你一个可以选。” 陈安燃闻言,以为自己的策略要成功了,可惜还没来得及庆祝,下一秒就眼见着自己的盘算落了空,只听许轻禛悠悠拉长语调,话题立刻转了个弯儿,“不过——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需要和人结盟?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看上你?” “你是觉得你的实力很强吗?还是觉得我弱到需要和人结盟?有没有可能,对于我而言,你和蒋鑫流是差不多的。虽然蒋鑫流的实力可能确实不如你,但她比你聪明,比你听话,她潜力无限,所以我为什么要选择你?” “一个不懂得宽容体谅别人的人怎么可能值得成为我的盟友?我不会和你结盟的,请回去吧。”说完,许轻禛重新抬腿往前走,周身的气温似乎又低了几度,仿若寒冰。 被许轻禛甩在身后的陈安燃听完许轻禛刚才那一大堆话,自嘲似的仰起头,倚靠着门框,抬手遮住稍显黯淡的眼眸,唇角冷不丁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这还是从小就被人众星捧月的陈安燃第一次被人拒绝,而且目前为止他吃过的几次亏都是拜许轻禛所赐。 短短两周内,陈安燃已经被许轻禛气了两次,也是陈安燃有史以来唯二吃过的亏。 他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想到了什么,自然而然将手放下,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闪现出冷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轻笑着反问: “是吗?你真的不需要和我结盟吗,许轻禛?那你们带够钱了吗?我听说南海秘境附近最便宜的客栈都是一万铜钱每晚每人,除了这个,还有吃喝拉撒的费用,更别提除魔除妖的仙器灵宝,这些的花费好像超过了你入门这几个月领取的灵石吧。” 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倒许轻禛了,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即使是前世的许轻禛都不得不为五斗米发愁,更何况今生什么都没有的许轻禛呢? 可恶啊可恶,这家伙居然用金钱威胁他,他就知道陈安燃这个浑身充满铜臭味的人不值得一点信任,奸诈、狡猾! 可惜许轻禛再气也无法和钱过不去,只能在心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忍辱负重地停顿脚步,回过身,看向陈安燃的眼神中带着质疑、审视的意味。 看到许轻禛终于舍得转过身来,陈安燃这才有扬眉吐气的感觉:“怎么?终于愿意舍得和我这个‘不懂得宽容体谅别人的人’结盟了?” 说话怪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 “……” 虽然许轻禛面色依旧,但陈安燃还是从中看出了无语,亲眼看见自己的诡计得逞,陈安燃内心就像绽放烟花一样缤纷灿烂,不动声色勾起唇。 这可不能怪他用铜臭味玷污他们纯洁的结盟关系,是许轻禛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只好稍微使点小伎俩了。 无所谓,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陈安燃在心里无奈地摊手耸肩,不过与其说是无奈,不如说是满不在乎。 他才不在乎许轻禛会不会因此觉得他特别势力,以后会不会给他使绊子,是许轻禛先打他脸,所以他为什么要在乎许轻禛? 陈安燃说刚才那话确实是打的羞辱许轻禛的主意,谁叫许轻禛让他吃了这么多亏,这有什么异议吗? 可惜陈安燃并没有得意很久就听见许轻禛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态度轻描淡写:“你身上带的钱有多少?” 以为自己终于强过许轻禛、然后可以大肆嘲笑许轻禛一番的陈安燃原本设想的是许轻禛恼羞成怒的场景,结果当他看到许轻禛还是这么冷淡的时候,一拳像是打到棉花上一样有气无力的。 可恶,这家伙都没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吗?怎么常年都是挂着一张冰块脸?就这,他都可以听到许多师妹师弟私底下说自己喜欢许轻禛这个花瓶,哦不,现在许轻禛已经不算花瓶了,这样的话……大概喜欢许轻禛的人还能再翻一番。 等等……他想这个干什么?许轻禛的追求者是多还是少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追许轻禛。陈安燃觉得他刚才的想法有些莫名其妙。 陈安燃飞快地把这个想法扔到脑袋外面,心率都还没调整过来,头脑的思绪乱糟糟的,因为刚才许轻禛的反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说话的时候也是气若游丝:“……三百两白银,一百两金条……你问这个是想做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说出身上钱财的数量时陈安燃突然感觉许轻禛看向自己的目光犹如看着一只鲜美的大肥羊。 为什么他的心里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不知道在许轻禛眼里他已然成了一个行走的金元宝。 第209章 好有钱,好像是金闪闪的元宝诶……许轻禛的眼里迸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不愧是宗主唯一的儿子,居然有和么多钱,这次关于南海秘境的历险的经销花费不用愁了。 思虑清楚后,许轻禛伸出手摊开手掌,俨然一副伸手要钱的姿态,与冷淡的形象颇为不符,谁知道长得这么清冷犹如谪仙的人居然会为生计发愁,毫无心理负担地伸手要钱,“我不要多的,就把这三百两白银给我吧。首先申明一点,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三百两是我和蒋师妹两个人的花销,没把你所有钱压榨光,我已经够优待你的了。” “三百两,我会让你平安顺遂地回到宗主身边。三百两换一条命对你而言应该是不错的交易吧?你觉得如何呢?”许轻禛见陈安燃沉默,以为他是觉得这个交易不值得,进一步以调侃的语气刺激,“难道你觉得你的命不值这三百两吗?” “……”真是的,什么好话赖话都让他全说了。陈安燃无语地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贪财?和他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外表一点都不同。 可是很奇怪的是,陈安燃并不反感许轻禛的“虚荣”,反而觉得此时的许轻禛比传闻中清冷绝尘的“许轻禛”更真实、更可爱。 仿佛万年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破天荒下了凡。 这家伙……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嘛。陈安燃默默在心里低声嘟囔着,随后缓缓出声道:“行吧行吧,三百两聘用你保护我……这么一听,你人还不错咧。” 陈安燃一边答应一边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给许轻禛,递过去的时候陈安燃心中还有些隐隐的不舍。 虽然只有三百两白银,比起一百两元宝来说不算什么,但三百两也是钱啊,是他的钱,也是他父亲的血汗钱啊,怎么能说不伤心就不伤心呢?陈安燃心如刀割,心尖仿佛在滴血。 “呵呵,我人一直都挺好的。”许轻禛看到那鼓鼓囊囊的袋子眼睛一下子都亮了,迅速拿过钱袋子,半点不让陈安燃有后悔的机会,然后还能立马翻脸无情冷脸瞪着陈安燃,要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 果然,许轻禛一点都不可爱,刚才只是他的错觉罢了。陈安燃眉眼立刻阴沉下来,气冲冲地盯着他,像一只炸毛的猫。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让原本就尴尬的气氛显得更加尴尬。 “许师兄……啊!你们这是在……” 第104章 听见有些耳熟的尖叫声响起,许轻禛的心似乎都悬到嗓子眼上,警铃大作,迅速转身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蒋鑫流。 “师妹……你来了?”许轻禛不确定蒋鑫流发出尖叫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确定蒋鑫流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他并不方便直接问出口,只能试探性的旁敲侧击。 如果蒋鑫流真的看到刚才他伸手向陈安燃要钱的画面,那他之前在蒋鑫流心里树立起来的高大伟岸的伟人形象不就完了吗? 前脚他刚对蒋鑫流说什么高大上光伟正的话,后脚他就在人眼皮底下向曾经被他吐槽过的陈安燃心安理得地要钱。 还……还蛮羞耻的呢。 陈安燃显而易见地察觉到许轻禛态度的转变,从冷淡凉薄变成紧张忐忑,完全就是南辕北辙的变化,似乎……许轻禛很重视蒋鑫流,哦不,应该说他很关注女孩子。 猜到这一点的陈安燃感觉自己就像知道了一个与许轻禛有关的秘密,原本如枯草一般贫瘠的内心突然生出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浓烈到要把一切吞噬殆尽。 那是偏执又阴暗的兴奋在隐隐作祟,隐秘的欣喜填满心房,比甜到腻人的蜂蜜都要甜万分,仿佛下一秒就要控制他的理智,以此威胁许轻禛。 “你很关心你在她心里的地位?你喜欢她?”陈安燃轻佻地凑近许轻禛耳边,狡黠地在他耳边低声询问,不动声色又形似暧昧,将手虚放在许轻禛的腰间,以桎梏的姿势,语气轻柔却透出充斥着威胁的隐隐占上风的威压,气势如虹。 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语气里掺杂着一丝酸溜溜的醋味。 却不料他不仅没成功威胁到许轻禛,反而被对方用看蠢猪的眼神狠狠地剜了一眼,然后许轻禛反过来威胁他,甚至用力踩了陈安燃一脚,动了动唇,警告他,“闭嘴。” “难道陈大少爷不知道不轻易揣测别人的交际网也是一种礼貌吗?莫非宗主没有教过你最基本的礼仪?而且——就算我真对她有意思的话,和你有什么关系?”警告对方闭嘴之后,许轻禛漫不经心地反问,还有心思慢慢悠悠调情似的笑起来,“你是……吃醋了?” 陈安燃被许轻禛呛得哑口无言,试图反驳,可他想要反驳的话却因为许轻禛最后的那句话始终哽咽在喉咙里,说不出也不敢说。 这句话犹如一颗定时炸弹在他心底瞬间爆炸,然后化为无数颜色鲜艳的火树银花弥漫在天幕上,洋洋洒洒,飘飘荡荡。他的瞳孔猛地缩小,像是被戳中心事一样,一抹红色从脖颈蔓延至脸颊,却并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相反他的指尖停不住地轻微颤抖着,瞪大他那双圆润的眼眸,震惊地看向许轻禛。 但……与其说他是对许轻禛这句话感到冒犯,不如说他是对自己心底悄然升起的念头感到震惊。 他怎么可能会对许轻禛这个让他出尽洋相的人产生好感呢?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第210章 不对,他才不喜欢许轻禛!他喜欢女人!就算全天下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喜欢一个男人!许轻禛所说的一切一定是为了掩饰他和蒋鑫流的“奸情”。陈安燃嘴硬地狡辩似的心想道。 可是—— 许轻禛的话犹如导火索一般点燃了陈安燃内心深处未知的火苗。 如果他真的对许轻禛没有一点点的绮念,那陈安燃又为什么不会因为许轻禛对自己的冒犯而恼羞成怒呢? 那似乎是陈安燃从未查寻过的内心角落里最隐秘的秘密,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之前是一颗种子,深埋在黑暗的地底下,生长在漆黑的角落里,没有阳光,没有露水,所以发不了芽,长不出根。 但是——现在不同了,这颗种子因为契机得到了阳光,得到了雨水,开始破土而出,发芽壮大。 …… 许轻禛并没有探究陈安燃在想什么,反正刚才那句话也只是许轻禛为了让陈安燃不爽才说的话,他可不认为陈安燃真喜欢自己。 看到陈安燃这副吃瘪的模样,许轻禛由衷从内而外感到愉悦。 当然他也不会想到陈安燃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有所触动,更不会想到对方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会发生改变。 双方的交谈十分隐秘,蒋鑫流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博弈,听到许轻禛的询问后,愣了几秒钟,才缓缓回答,急促询问许轻禛:“师兄,陈安燃是不是又来找你麻烦,你大可给我说,我现在就去给宗主说,宗主应该不会放任他的男儿骚扰同门,实在不行我就到处说,宗主死要面子,肯定会处理的。” 按理来说,在修仙界这种最讲究辈分的地方,蒋鑫流直呼陈安燃大名是断然不行的。 “……”许轻禛不由得沉默了: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而且她脑补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就像是以为他被陈安燃抓住把柄然后威胁他做一些禁忌的事情。 所以蒋鑫流不会以为他和陈安燃是那种关系吧…… 一想到被曲解成这个意思,许轻禛就想扶额,好在理智尚且留存,迅速反应过来,举起钱袋子,向她晃了晃,语气依旧是随意又散漫的,懒洋洋的语调,表面看上去是恭维,“师妹,你可不能直呼这位师兄的大名,陈师兄可是说了,负责我们此次仙门大比的所有花销。” 说到这里,许轻禛装模作样地看向陈安燃,挑了挑眉,话语暗示性极强,“是不是这样啊,师兄?” 其实这句话平平无奇,甚至许轻禛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戏弄陈安燃,骨子里充满恶劣性。 但陈安燃不知道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东西,居然脑洞清奇地认为这句“师兄”意外的勾人,似乎语气的末尾带着稍许魅惑,轻飘飘的传入陈安燃的耳中,不痛不痒却引诱他一步步走进名为“许轻禛”的陷阱。 即便如此,陈安燃依然嘴硬,不愿意承认自己对许轻禛的心思,瞪着许轻禛,“许轻禛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承担你们所有的花销?明明是你敲诈我。这三百两白银是让你保护我性命的,用完了我可不会再给你,用光了自己去赚,别来威胁我,我不吃这套。” “还有蒋师妹,你也别太信任许轻禛,他就是个大骗子,这是我作为过来人对你的忠告,免得被他骗。”陈安燃还想离间许轻禛和蒋鑫流之间的关系。 大概是因为许轻禛是重生一世的缘故,所以没有那么容易被陈安燃激怒,甚至还顺着陈安燃的话开玩笑似的对蒋鑫流说道,“对啊,我可是个骗子,师妹你可不能相信我。” 如果蒋鑫流不是注意到许轻禛说话的时候悄悄朝自己挤眉弄眼、看见对方的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可能还真会因为刚才许轻禛的话小小的伤心一阵。 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嘛,而许轻禛已经是个加上前世一共活了几百年的老油条,心理承受能力肯定比不得许轻禛。 毕竟前世的时候自己受到那些对待之后的精神状态也并不比蒋鑫流好。 当蒋鑫流看到许轻禛这副少年意气的模样,又想起之前许轻禛对她说的话,眼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了一层雾,但是为了不让对自己好的人看见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倔强地抽动唇角,毫不犹豫地站在许轻禛那边,“师兄才不是什么骗子,明明是你欺负师兄,别随便挑拨我和师兄之间的友谊。 因为许师兄收过你的酬金,所以要保护你,这点我无话可说。但我依然会一直盯着你的,只要你有一点欺负师兄的倾向,我都不会饶过你。” 明明蒋鑫流装得足够坚强,可是开口还是会一下子被看透。 许轻禛看见蒋鑫流眼睛红红的,犹如一只兔子,立刻知道蒋鑫流的想法,脸上那抹吊儿郎当的神情被温情取代。 可惜陈安燃并不知道蒋鑫流这话引申的意思,只以为蒋鑫流天生泪腺发达,说什么都会哭,反正对方又不是许轻禛,也用不着自己嘴下留情,想到两周前被许轻禛痛打一顿,心口就一阵疼痛,“什么叫我欺负他?你应该叫他不要欺负我才对。师妹,这并不是谁哭谁就有理的问题,不要以为你是女生我就会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相比较而言,他比我更强,不然我也不会找他结盟了,所以明明是我更弱势才对。你们不同情我就算了,怎么还能颠倒黑白说我欺负人?” 明明被欺负的人是他啊,不仅被许轻禛打了一顿,性取向还被对方改变了。陈安燃越想越觉得委屈。 第211章 然后下一秒他听见身侧的许轻禛一听就知道很敷衍的话语。 “是啊,他说的对,我比他强,所以按照普世意义上的‘欺负’来说,应该是我这个‘强者’欺负他这个弱者才对。”许轻禛故技重施,再次在暗地里朝蒋鑫流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嗯嗯嗯,对啊对啊,该可怜的是我才对。”可惜暗恋中的人智商为零,陈安燃压根没有往阴谋阳谋那方面深究。 当他听到让自己有点喜欢的人替自己说话的时候,平时的智商急剧下降,没有功夫管其他的事情,下意识忽略一切与自己想要发生的事情相反的事情,根本不会察觉到许轻禛话语里的敷衍。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就是希望许轻禛能这么做,越希望但越不会实现的事就越容易成为人的执念。 面对执念,在情绪接近崩溃的前提下,陈安燃就算明知道许轻禛不是这意思,也会自我洗脑成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可惜,即使是自欺欺人,陈安燃也没有资格。 许轻禛云淡风轻地侧过头对上陈安燃的眼神,冷酷无情地亲手捏碎陈安燃的幻想:“所以,你是想重温被我打的过程吗?” 说话的时候,许轻禛故意把黑色的瞳色转变成那天时候运用灵气的瞳色,本就生了一张犹如藏在暗礁后的阴冷潮湿的人鱼的美人面,什么都不用做就足够阴气逼人。 即使再平静的眼神,在他这张脸上也显得格外阴测测。 对上他的眼神,陈安燃即便心里有一万句话要说,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但是——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产生的心动、不想被喜欢之人发现的胆怯,还有…… ——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你在想什么?难不成你真的想被我再打一顿?”许轻禛狭长的眼尾略微上挑,环着胸扬眉,抬起胳膊松了松筋骨,闭起眼脑袋一晃,性子又冷又傲,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秾丽的眼尾懒洋洋往上抬起,就这样,这双黑少白多的眼眸直勾勾地闯入陈安燃眼帘,“陈大少爷,你不会真的这么……欠揍吧?” 突然又被心上人挖苦,陈安燃动了动嘴唇,想反驳,却在看到这双过分冷艳的眼眸时,说不出一句重话,“你……”最终也只是一声羞愤的轻哼。 “你可是收了我的钱,在这期间你必须保护我。”既然在其他的话题方面,陈安燃说不过许轻禛,那就换个话题,张开个嘴巴在那儿囔囔,“你……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许轻禛闻言,看陈安燃像是看傻屌似的,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似一只狡猾的狐狸,歪了歪头,“如果我真的说话不算数,你又能拿我怎样呢?” “我……”陈安燃又卡住了,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许轻禛。 “让我替你回答吧。”许轻禛恶劣十足地转了转眼珠子,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根本不能拿我怎么样。” “因为——按照你的逻辑,强者就是拥有统治弱者、支配弱者的绝对地位,而我是强者,你是弱者,所以你不能拿我怎么样。” “更因为——你这种仙二代天然带有的高傲的气质,就算我把你打得半死不活,你也会出于面子问题不会向任何人主动告知。” “所以——从一开始,占据主导地位的就是我。” …… 明明许轻禛没有使用灵力,瞳色只是寻常的黑色,却透着不可一世的疏离感。 倨傲、冷艳。 似遗世独立的曼陀罗,糜烂腐败,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勾勒出一抹讥讽的笑。 尤其是左眼下犹如点睛之笔一般的黑色小痣,精致妖冶的面孔如同晕染开的水墨画,这颗小痣则是画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上下交错的浓密睫毛如同一只黑色的蝴蝶身上的翅膀扑腾飞跃,美得似飘飘然莅临人间的仙子一样,深深地印在陈安燃的脑海。 第105章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陈安燃愣神许久后,回答的是许轻禛问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欠揍的问题,大概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羞耻,声音低低的。 可能是距离许轻禛那个问题过去的时间太久,突如其来听见陈安燃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情不自禁皱起眉头看向陈安燃,“你在说什么?” 虽然许轻禛只是单纯把陈安燃当发财树,但发财树也得是合他心意的发财树, 陈安燃听到后心头咯噔了一下,终于接受许轻禛把他本人问的问题都忘记的事实,害臊得咳嗽不停,“……没什么。” 反正似乎对于他来说,许轻禛忘记了也是件好事,许轻禛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对于他来说才是灾难。 既然许轻禛都不主动提起,那陈安燃也犯不着赶到许轻禛面前。 “许师弟,你再站在这里对我说话夹枪带棒的,也改变不了你收了我的钱需要保护我的事实。”陈安燃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了掩饰心底平白无故产生的躁意,环胸看向许轻禛,装作高傲的样子开口,装模作样地轻哼一声,“……认清事实吧,我们现在是盟友,不是敌人,秘境还没开始就起内讧是不是不太好?” 喜欢表现得太明显会显得廉价,他不想变得廉价。此时的陈安燃并不知道就是这一时的不主动,让他失去一生的主动,连廉价的机会都没有。 第212章 “那你说这句话是想怎么样?”许轻禛听到开头就知道陈安燃要放什么屁,懒得客套来客套去,直接开门见山,态度冷淡,终于舍得正眼看向陈安燃。 陈安燃对上许轻禛那双清透的眼眸,心底生出胆怯,心虚地低下头,但又不想气势比他弱一截,即使磕磕绊绊的,也要继续说下去:“……再晚出发的话,秘境附近的客栈房间就要没有了,我们到时候就要去睡大街上了,或者要去更远的客栈投宿。” “不过——我记得离南海秘境第二近的客栈已经是一百公里之外的了,你不嫌弃路程长的话也可以继续拖延下去。”陈安燃意味深长地俯身弯腰凑到许轻禛耳边,“反正我不嫌弃,你觉得呢,师弟?” 陈安燃借着靠近的机会看清了许轻禛脸上的每一寸肌理以及那颗点状的小痣,黑色的羽睫如蜷缩的黑蛇,从匍匐的姿态变为抬头的动作,眼底是一望无际的深邃黑海,没有任何情绪,却倒映出他的脸,呼吸忍不住停滞一拍。 可许轻禛仍旧和平时一样冷淡,反而是他自己慌了神。 明明先撩的人是陈安燃,结果慌乱的人也是陈安燃,许轻禛从头到尾都如一首冷清的宋词,静静地注视着他。 有时候,漠视比骂人更令人受不了,起码骂人说明许轻禛对他还有点感觉,虽然不是喜欢不是爱,但讨厌和恨也是情感啊。 经过这么多事情,陈安燃已经想明白了,只要他能让许轻禛为他产生情绪波动、不会无视自己就行,就算是讨厌也无所谓,总比无感强。 于是当陈安燃看到许轻禛这么冷淡的模样,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美好心情又开始崩塌。 陈安燃较劲似的再次往许轻禛那边靠近。 他就不信了,他不能从许轻禛脸上得到一丝情感波动,可恶啊,不能只有他一个人陷入患得患失、兵荒马乱的状态,就算许轻禛不喜欢他,讨厌他也行啊,总之不能是无感。 话本里的情侣都是从相看两厌进化成情侣的,虽然他和许轻禛之间是许轻禛单方面讨厌他,连眼神都不愿意给的那种。 结果不等陈安燃动身凑近,许轻禛迅速后退三步,抬起双手放在陈安燃的肩膀上,用力地捏住他的肩膀,冷酷无情地把他隔绝在自己三米之外的距离,力度大到差点让陈安燃的半个身子残废。 还真无情啊。陈安燃在心里嘀咕道。 远处的蒋鑫流虽然存在感不强,但一直在关注他们之间的情况,心里一直在对陈安燃腹诽:这人不会是喜欢师兄吧?不行,师兄这么好的人绝对不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师兄的终身幸福由我守护! 确认距离合适后,许轻禛淡然抬起眼皮,慵懒的眼眸直直穿过陈安燃的眼底:“陈大少爷想说话大可不用这么近的距离,我耳朵没聋,听得见。你刚才说得对,时间不多了,所以别挡在我面前,现在是你在拖延我的时间。” 许轻禛当然清楚陈安燃的心思,但是他为什么要满足陈安燃呢?面对这样的情况,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冷处理,冷处理是最礼貌的拒绝方式。 像陈安燃这样的恃强凌弱的仙二代,他的喜欢一点都不纯粹,喜欢许轻禛也不过是因为许轻禛恰好打败了陈安燃罢了,对于许轻禛来说自然也没有重视的必要。 陈安燃还想多说,刚迈出一步就看到蒋鑫流不知何时插在他们之间,以守护的姿势将许轻禛挡得严严实实的,让陈安燃看不到一点关于许轻禛的影子:“师兄都说了,不准打扰师兄,师兄能履行承诺在这趟秘境保护你已经很不错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蒋鑫流这架势……手时刻放在腰间的佩剑上,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看向陈安燃的眼神中带着警告。 “……”陈安燃心中有些无语,同样也有些诧异:她不会察觉出他喜欢许轻禛吧?所以她才会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他。 想到这里,陈安燃越发肯定蒋鑫流对许轻禛也有意思。 嗯,是情敌。陈安燃敌视地盯着蒋鑫流,打量了好一会儿。 和真相相比,与其说毫不相关,不如说南辕北辙。 许轻禛对此倒是没有别的反应,算是默认蒋鑫流挡在他的面前,毕竟比起陈安燃,他更适应蒋鑫流靠近,“陈师兄,如果你不想再次挨打的话,就离我远点,至少保持三米的距离。” 刚走出一步,许轻禛想起自己的本命剑是在秘境里找到的,混元仙体也是在秘境里解开的,所以此时此刻许轻禛是没有剑的,自然也不可能御剑飞行。 于是在蒋鑫流和陈安燃疑惑的目光中,许轻禛停下脚步,往后退,转过头看向他们,即使急需帮忙,语气也还是那么平静,“蒋师妹,你应该随身携带佩剑吧,这次旅程不如带我一程,如何?” 说完许轻禛或许害怕他们误会什么,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我现在没有佩剑,你们应该是清楚的吧?” 话音刚落,空气陷入沉默,空中的气氛凝固起来,可能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沉默没有持续很久,即使许轻禛并没有问他,但陈安燃明显摆出一副不容置疑的强势姿态:“许师弟不如和我一起吧?如何?” 爱情战争的机会往往都是主动抢过来的,通俗点来讲就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陈安燃从小就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同时也在心里大言不惭地想道:情敌在他面前不是逃之夭夭,就是一败涂地。[注1] 第213章 许轻禛闻言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会儿,上下打量陈安燃片刻,不由得嗤笑出声,反问他:“你?呵,你确定不会趁着御剑飞行的时候对我……指手画脚吗?” 考虑到有蒋鑫流在场,许轻禛并没有用“动手动脚”、“占便宜”这类词,而是用一个模糊概念的“指手画脚”。 不过……许轻禛好像用错了这个词。 可是他转头又想:差不多……差不多嘛,反正都有“手脚”两个字,就算他用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又不是阅读理解,相信陈安燃没这么尊崇八股文,应该能理解他的意思。 虽然修真界十分开放,无论是异性恋、同/性/恋、无性恋、泛性恋还是水仙,修真界都是一视同仁的,而且许轻禛本人就是个同/性/恋,蒋鑫流也是同/性/恋,但他并不想被误会,更何况被误会的对象是陈安燃。 即便让他被一块豆腐撞死,他也不愿意和陈安燃搭上关系。 听到这话,陈安燃如同被戳破心事一样,被怼得哑口无言、心猿意马的,不自觉摸了摸鼻侧的鼻翼,一看就是心虚的表现,当然按照陈安燃的性格,他是肯定不会主动承认的,饿死他也不会。 看到陈安燃这副模样,许轻禛心里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嘲讽似的勾起了唇,随后他收敛起略显桀骜的神情,温和看向蒋鑫流,准备开口找蒋鑫流结伴的时候。 ——陈安燃这个显眼包再次开口了。 天杀的,他能不能别再骚扰自己了。许轻禛面上装得再高明,再镇定,也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是女的,你是男的,男女授受不亲,师弟应该也不想给师妹造成过多的困扰吧?”前面被许轻禛怼得太过,陈安燃心里严重不平衡,只能使出杀手锏,就算许轻禛自大狂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总不可能连女孩子的名誉都不顾吧? 想到这里,陈安燃得意洋洋起来,不由得望向许轻禛,像是在说“我看你这次怎么推辞”。 话音刚落的同时陈安燃把青尘剑叫来,横在他们面前的空间,考虑到御剑飞行要载人的缘故,青尘剑蓦然放大了数十倍。 “……”静静围观陈安燃像个猴子一样自娱自乐的许轻禛和蒋鑫流两人都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们都是同/性/恋,就算男同和女同之间也要恪守规矩,但是——许轻禛和蒋鑫流在一块总比和陈安燃在一起强吧。 陈安燃还没有意识到许轻禛看向他的眼神从冷淡夹杂厌恶转变为看弱智的眼神,看他就像是看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被得意冲昏了头。 许轻禛顾虑到自身的教养问题,并没有明显露出嫌弃、鄙夷的神情,而是斟酌又斟酌,生怕对方又误会什么,毕竟——与阅读理解不好的人对话真的不太好啊。 可还不等许轻禛开口,陈安燃先下手为强似的攥住许轻禛的手腕,拉着他飞上剑身,在许轻禛反应过来之前就驾驶飞剑跑路。 “???”突然就被拉上“贼船”的许轻禛和眼睁睁看着师兄被拉上“贼船”的蒋鑫流此时此刻不约而同地心想:啊这,怎么还有人强买强卖啊? 蒋鑫流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看着远处飞远的身影:“可恶,陈安燃你该死啊。” 不行,她不能坐视不管她师兄的清白问题,说时迟那时快,蒋鑫流召唤出自己的佩剑悬在空中,脚步轻盈地跳了上去,迅速追上去。 第106章 许轻禛被抓到剑上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后知后觉这是什么情况,震惊地瞪大眼睛,动用灵力才挣开陈安燃的桎梏,手腕一扭,脸上满是冷意,墨色的瞳孔隐隐泛起金光:“我倒不知道陈师兄居然这么喜欢做强人所难的事。劝你说实话,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为什么擅自做主把我拉走?” “不走,难道等着继续站在那里和你大眼瞪小眼吗?反正你也看不惯我,那我又为何做君子?如果做小人能换来一线机会……未尝不可啊。哦不,你虽然一口一个师兄称呼我,但其实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小人对吧?”陈安燃的脸上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看向许轻禛的眼神却越发炽热,结果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神突然阴沉下来。 “有自知之明就好。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许轻禛眯起眼眸,谨慎地审视着陈安燃,“我叫你一声师兄,仅仅是客套而已,不要真的以为我们可以像其他同门一样当朋友。哦对了,也不要产生你不该有的妄想。” 听到这里,陈安燃心脏急促跳动,是心慌的感觉:许轻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早就清楚自己的心思吗?不行,不能承认,承认后自己就低人一等了。 陈安燃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匆忙咳嗽几声,换了话题:“师弟还想着回去吗?我们可是已经走了很久,相信蒋师妹也快追上来了,现在离仙门大比开始只有两周,如果师弟这时候因为一时意气把我推下去,你如何去南海秘境?更别提原路返回。” “当然,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那师弟就动手吧,我不会反抗,虽然……在你面前反抗也没用。” 许轻禛听完他的话,郑重考虑了一会儿,既然陈安燃不愿承认他的心思,那许轻禛也不会点破,毕竟陈安燃这么说就意味着他会为了一时的面子不敢对自己有过多逾矩,倒是省去了诸多麻烦,“你说得对。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到达南海秘境,所以我暂时不会对你动手。但你别想靠近我,别趁着这段时间对我动手动脚。” 第214章 “等到达客栈,你就把你的所有钱交给我,当做我的精神损失费好了。”既然是陈安燃主动动手,那就怨不得许轻禛敲诈他一笔了,听上去语气十分温柔,实际上如同一条随时都会张牙舞爪、露出血腥残忍一面的巨蟒毒蛇,“陈师兄,你可有异议?” 陈安燃:……许轻禛还真会找各种理由割他韭菜,不过就算许轻禛只是记挂他的钱袋子,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记挂他呢?人不能不知足,不能贪心,有得必有失,有得必有失,有得必有失!我要镇定,我要感恩! 于是在许轻禛不知道的角落里,陈安燃已经把自己哄好了。 不对,是自我pua好了。 “可以只给你五十两黄金吗?我也得给我自己留一点吧?不然我就只能去街边乞讨为生。”陈安燃顾虑太多,思忖着朝许轻禛比划两下,小心翼翼地询问,五官都皱巴巴地叠在一起,比哭还难看,“许师弟你可是收过我三百两白银,答应保护我的。” 许轻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就说掏不掏吧?三百两白银是保护费,一百两元宝是精神损失费,这很正常,我看陈师兄也不像是没钱的人啊。宗主平时肯定没少给你灵石花,我想就算陈师兄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宗主也不会舍得说你的。” “……”他怎么感觉许轻禛这句话是在阴阳怪气他呢?不过即使心中再不愿,陈安燃也不得不应声,从兜里掏出另一个钱袋子,慢吞吞地递给许轻禛,“好吧。喏,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全都给你。我把所有的钱给你后,你应该不会毁约、卷款跑路吧?” 陈安燃当然知道许轻禛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会因为个人的喜恶随意食言,承诺过保护他就一定会保护他的。 许轻禛见到那满满当当的一看就知道极其沉重的钱囊,眼睛再次亮起来,好似生怕陈安燃反悔一样,迅速接过陈安燃手中的钱囊,漂亮精致的眉眼上透着些淡淡的喜悦。 真不错啊,这美妙的充满铜臭味的声音,嘿嘿嘿,他爱听。 许轻禛重重地晃了晃金钱袋子,聆听金钱碰撞的声音,听到陈安燃的话才缓缓回过神,收敛起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不慌不忙地咳嗽几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虽然如此令人讨厌,但好在出钱倒是爽快得很,放心吧,我会信守承诺的。” 金色的阳光飘落在他俊秀的眉宇上,暖色调的光衬得苍白阴冷的面容越发神采奕奕、容光焕发,陈安燃一时情不自禁看入神了,不由得靠近几步。 没想到他刚靠近就看见许轻禛干脆利落地斩立决似的抛出一道亮堂堂的法术到他身上,成为金光闪闪的细绳捆住陈安燃的身躯,“缚仙咒。” 施法的速度快到陈安燃看不清。 “我刚才似乎早就说过,不要靠近我半步,不然——等南海秘境结束我就把你杀了。”许轻禛看向陈安燃的眼神仿佛真的是下一秒就要把陈安燃杀掉一样,冷酷而狠辣,“不要以为我是恐吓你,我这个人,你刚才听到了,我向来说话算话。” 陈安燃当然清楚许轻禛说的不是谎话,毕竟他都愿意为了诺言而保护自己直到南海秘境结束,即使他心里讨厌自己讨厌得要死:“我不会过来的,师弟。马上就要到南海秘境附近的赤凛城,我们接下来将会在城里的来福客栈投宿,它是离南海秘境最近的客栈。” “我们宗门其他的人想必马上就到了,说不定……这会儿其他宗门的弟子也已经在那里久候多时了。”陈安燃想要多看几眼许轻禛的笑颜,费尽心思讨许轻禛的欢心,“蒋师妹此前必然向师弟介绍过其中那几位久负盛名的天骄,我就不再多说这些老生常谈的事了。但我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师弟可想知道?” 谁知,许轻禛的回答出乎陈安燃意料,“不想知道,我不关心这些闲言碎语、日常八卦,也不想听,我只关心南海秘境。你要说就别在这里打哑谜,不说就不要开口。” “最讨厌你这种抛出话题却不接着往下说的人。”许轻禛说着,口中念着咒语,大手一挥,作出施法的手势,让捆在陈安燃身上的虚幻的金绳把他束缚得更紧。 这该死的窒息的感觉。陈安燃认为自己快被许轻禛的法术勒死,哦不,只要许轻禛稍不注意,或者有产生杀死他的念头,他肯定真的会被勒死的,“师弟,你别这样赶尽杀绝啊,师兄我再也不打哑谜了还不行吗?我……我知道灵族派过来的人是谁,他是为了什么来的!” 为了保命,陈安燃着急地立刻对许轻禛抛出一个大炸弹。 灵族……许轻禛谨慎考虑一番,松开了陈安燃身上的束缚,“你刚才说什么?灵族真的会派人来?” “宗门里有传言说是灵族少族长过来,但她们没有确切把握,而我是宗主之子,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那个人就是灵族少族长鱼衡。”陈安燃眼见有前车之鉴在前面,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生怕许轻禛因为他慢了一步就把他真的杀死,一刻都不敢停留,“据说这位灵族少族长是为了找个人,这个人似乎与灵族十分有渊源,但谁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只有许轻禛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突然卡壳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敢打包票,他那位身为灵族少族长的表舅绝对是为了找他来的,但是……按照许轻禛的记忆来讲,他不记得上一世鱼衡去南海秘境找过他啊,连人影都没看见更别提找了。 第215章 等等……他自己不都说了是上一世吗?有可能不止他一个人重生啊,没准他这个表舅也重生了,因为上一世感应到他身上有灵族的血脉,这一世才会提前过来南海秘境寻他。许轻禛想起上辈子自己和鱼衡也算见过面的,这么一想,鱼衡的一切行为似乎都可以被合理化。 就是不知道这位表舅千里迢迢前来找他是为了认亲还是为了…… 追杀…… 许轻禛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许轻禛当初为了复仇为了一统六界无意打伤过他的姨外婆也就是鱼衡的外婆……哦不,比这更恶劣,是直接打死了。 这件事实在是有些坎坷又有些难以启齿,冤枉啊,他并不是故意伤害至亲的,只是……当初他真的不知道灵族族长是他姨外婆啊。 想起这个许轻禛就开始害怕接下来与鱼衡的见面,生怕对方就把自己的事情抖搂光了,到时候就不好坑蒙拐骗了。 虽然前世的修为穿越时间回到他的身上,但是身体并没有经过前世那么多的锻炼,还是羸弱不堪的。 完了完了,天要亡他。 另一边的陈安燃看见许轻禛脸色苍白的模样,心底情不自禁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不由得开口,还探出手悄悄碰了一下他的脸:“师弟,你怎么样了?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嘶,师弟,你的体温好低……” 不曾想,即使许轻禛未曾回神,也可以凭借本能抬手拿住陈安燃的手腕,用力地攥着,仿佛下一刻他的胳膊就要脱臼,“啊啊啊,痛痛痛!师弟,你怎么连走神都这么抗拒被人触碰啊?” 在陈安燃出声的开始,许轻禛才缓缓回过神,依旧用让陈安燃熟悉的看死人的眼神看向陈安燃,攥着对方手腕的力度更重了些:“如果你不想让你的手腕就此残废的话,闭上你那张嘴。” 陈安燃终于闭嘴,许轻禛这才开始闭眼沉思自己该怎么办。 罢了,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真是来追杀他的,即便鱼衡是他表舅,他也会杀死对方。 面对威胁自己生命的无论是潜在还是明面的危险,许轻禛都会一并除去。 所有的抱负与理想都必须以他能活着为基础。 第107章 赤凛城。 表面看上去和平日没什么不同,实则城中的百姓都聚集在茶馆里听说书人讲述城中异常的原因。 “各位看官,你们可知道近几日为何城中频频出入外表气宇不凡、身姿昂然的人吗?”手拿折扇故弄玄虚的说书先生站在茶馆大厅前面,提出问题的同时收起折扇,听到台下都是连绵起伏的“不知道”、“快快给我们讲讲吧”的声音才不慌不忙开口,“想要知道原因,首先得提起赤凛城不远处的南海。” “南海下面就是魔界,是离魔界最近的地方之一,魔气通过南海蔓延至人间……大家不用担心,南海自古以来有神灵庇佑,灵气充裕,净化了魔气,不过南海内部可就不是这样的,灵气和魔气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其中对抗,普通人误入南海秘境的话很快就会被魔气侵蚀,沦为魔物。” 台下纷纷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因此,南海被修真界与人族联合禁止普通人擅自进入。当然同样的,风险越高,回报也就越高。南海常年被灵气和魔气两股杂糅的气息笼罩,孕育出不少珍稀妖兽、法器、药草。” “而近些时日进城的这些人正是因为各大宗门将本次仙门大比设立在南海,所以才来的,不仅是为了锤炼各自的心性、修为,更是为了得到秘境中的天材地宝,据说南海秘境此次孕育出九品的灵器。” 此言一出,台下的看客们犹如热锅里的蚂蚁,激动忐忑地从座位上跳起,一个个都恨不得代替宗门修士自己前往南海秘境。 毕竟——天下间,谁不喜欢亮晶晶的宝物呢?每个人心里都有想要的东西,可能不一定相同,但大多数人一定都喜欢宝物,尤其是珍稀的、亮晶晶的宝物。 在这一众恨不得上台揪住说书人衣领的看客中,唯独一处二楼靠窗的偏僻的隐秘位置显得尤为沉默,如同一座寂静的火山陷入沉睡。 其中一个气质略显张扬的少男看到台下的反应后,颇为不屑地轻哼一声,手掌重重地干脆利落拍到桌上,连带着桌上的剑都不由得产生振动,出口之言的语气也显得十分不耐烦,不解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许轻禛,“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听别人说书?你不是不关心娱乐八卦吗?真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给你说啊,用不着来这破茶馆和这么多……百姓挤在一起。” 许轻禛知道陈安燃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停下手持瓷杯的动作,平静地抬眸,望向陈安燃的眼神中除了冷淡还有危险的气息,气息中夹杂警告的意味:“那可真是委屈陈师兄和我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底层人共处一室,陈师兄这么厉害的话那应该用不上我来保护,不如就此别过,陈师兄自便吧。” “啊?”陈安燃听到这话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连忙摇头,全盘否认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语,“不……不委屈,我怎么可能委屈呢?我只是说如果师弟想听的话,不如让人包场?少些人也方便你欣赏,不是吗?” 许轻禛情不自禁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讥讽:“包场?是花你自己的钱吗?你现在还有钱吗?” 坐在他们左侧的蒋鑫流听到许轻禛对陈安燃的饱含讥讽的笑声,情不自禁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只是笑声的声调是极低的,要不是怕陈安燃以后给她使小绊子,蒋鑫流绝对大笑特笑。 第216章 不过很可惜,陈安燃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蒋鑫流对他的嘲笑,原本就是铁青的脸色此刻显得更为阴沉骇人,惨白得像是从棺材里走出来的<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 许轻禛并没有空管陈安燃因此转变的脸色,轻轻一挥衣袖,施施然起身,往外面走去。 虽然许轻禛目不斜视,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许轻禛说话的对象是蒋鑫流,“不要管他,我们走吧。反正钱在我身上,要他也无用。” 眉眼俊逸邪肆的高大男人迎风而去,茂密如藻类植物的黑发随意飘逸在空中,好似蓬松柔软的云朵般的泡沫,皮肤上的肌理纹路平顺柔滑、轻飘飘的。 “从别人口中听到底比不过自己亲眼看见。” “话本里的故事大多都有局限性。只有亲眼见过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许轻禛有一搭没一搭边走边提点蒋鑫流,特意调整适当的速度,让对方能跟上来。 这么一看,许轻禛还真贴心啊……啊呸,许轻禛他的贴心又不是对待自己,自己在这里感叹什么?狗屁,舔狗都不是这样当的。陈安燃强迫性的捂住脑袋试图把不理智的想法晃出去:他,堂堂宗主之子,怎么能去当舔狗呢?怎么能自甘堕落、甘愿下贱呢? 总有一天,他会靠自己的人格魅力打动许轻禛的!让许轻禛也为他沦陷!八字还没一撇,陈安燃就在这里做起了春秋大梦。 如果许轻禛知道他的春秋大梦的话,怕是会难掩鄙夷地把他摔出去,甚至要把陈安燃折磨成断子绝孙的太监。 任何觊觎许轻禛的人都不配得到许轻禛一个眼神。 …… 刚走出茶馆,许轻禛就看见从城门驶来一辆马车,响起“咯咯”的车轮碾过公路的声音,周围似乎有隐隐约约的仙气环绕。 马车的棚顶点缀着东海夜明珠和北海的长条波浪形的黑色海带,马车的门上面呈现的是狭长的弧形,下面才是常用长方形,窗户是在田字格的基础上进行镂空设计。 马车的装潢华丽漂亮,一看就知马车的主人是个不安分的性子。 马车前赶马的小厮、马车下跟随的仆从身上的衣服颜色都比较暗淡,但陈安燃背后有个宗主父亲,自然见识过许多漂亮舒服的料子,一下子就注意到这些面容疲惫的仆从身上的衣服,加快脚步,侧头悄悄在许轻禛的耳边说:“师弟,这……马车中的人比我还有钱啊。连下人们的衣服都是上等料子。” “或许。但这个马车主人一定不是和你一样的纨绔子弟,至少……他懂得体己身份与他不对等的百姓。”许轻禛神情淡淡,他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马车上,只是看见马车过来、道路狭窄,出于礼貌让出道路站在一边等马车过去而已,视线半点没有落到马车上,而是注视着不远处的来福客栈。 忽然—— 许轻禛在余光里瞥见马车主人经过他的时候悄然拉开帘子朝他扔了什么东西过来,许轻禛凭借肌肉记忆伸手一把抓住抛过来的东西,对方却趁着自己还没注意他时再次关上帘子,好似很害怕许轻禛看见他的真面目一样。 抓住这个未知的东西,许轻禛不敢疏忽片刻,迟疑地收回手平放,慢慢张开手掌,这才终于看清手上的东西。 ——是一个香囊。 光看外表,没什么异常,和往常人们在特定节日对喜欢的人送出的香囊并无区别,只不过针脚比较粗糙,颜色比较浑浊、黯淡罢了。 只是这股香味……奇怪,许轻禛好像在哪里闻过,准确来说,是他前世在某个人的身上闻到过。 陈安燃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无论刚才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对许轻禛有情意,他都难以接受,心底有些吃味,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刚才那个人是什么意思?不如让我把这个东西拿去还给他吧?反正……你应该不喜欢他……对吧?” “一个香囊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用不着大费周章。”许轻禛不敢大意,更不敢打草惊蛇,再次合拢手掌,紧紧抓住香囊,生硬地转变话题,抬脚一刻不停地走远,“马车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走吧。” 走进客栈,许轻禛拿钱走到前台订房间,“掌柜的,三间房间。” 前台掌柜的妇人闻言露出为难的表情:“真不好意思,这位客官,本店的房间都被别人订走了,还请客官另去其他的客栈投宿。” “是吗?”许轻禛垂下眼眸,若有若思,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掂量掂量钱囊的重量,故意发出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十分悦耳,散漫地掀起眼皮,将钱囊放在前台上,再从另一个钱囊里掏出一枚元宝,“这个钱囊里有三百两白银,我可以给你一百五十两白银当做订房间的礼金,这枚金元宝是我给老板你的小费,老板你看如何呢?” 到底是花别人的钱,许轻禛自然不心疼,妇人听到他的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但他不心疼,有人会心疼,比如陈安燃,毕竟这是陈安燃的钱。 听到许轻禛要把一百五十两和一枚元宝给人家,陈安燃当场就不乐意了,脸色黑不溜秋的,但是又出于忌惮许轻禛的缘故,陈安燃只敢偷偷摸摸拉拉许轻禛的衣角,低声嘀咕,朝他挤眉弄眼,生怕许轻禛不知道陈安燃想压价格:“师弟,这么多钱……都给她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许轻禛转过头先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大白牙都露出来了,然后再彻底冷下脸:“这些钱在我手上,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而且这可是陈师兄自己给我的呢,陈师兄怎么能后悔呢?您说对吧?” 第217章 看着许轻禛上一秒对他和颜悦色下一秒就对他冷语相向,尤其是那个充满阴阳怪气的抑扬顿挫的敬语称呼。陈安燃被这强烈的反差冲击过猛,一时间缓不过神。 怼过陈安燃之后,许轻禛这才继续看向妇人,“老板,你考虑得如何?” 看着眼前这位客人前一秒还在阴阳怪气身边的人后一秒就对她语气柔和的老板:……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虽然许轻禛给的筹码很诱人,但老板还是不得不坚持话术:“客人,不是老身不愿意接收你们,实在是因为本店人满为患,刚才通过马车过来的人正好是最后一个入住本店的客人,只能说你们运气不好。” “……” 不等许轻禛继续讨价还价,身后传来蒋鑫流的尖叫声:“哇塞,是大师姐诶……” 大师姐……许轻禛细细品味着这三个字,不紧不慢地转身看向从二楼下来的一群弟子,将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个气度不凡的白衣少年。 面貌窈窕,身形匀称颀长,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了无生意,寒冷入骨,好似无人问津的雪山冰泉,荒芜、寂静。 想必这位就是他们空蝉宗的领军人物——宗门大师姐柳鸢。 第108章 许轻禛望向柳鸢的眼中带着打量,藏着几分轻佻与狡黠的意味。 刚走下来的柳鸢看清许轻禛他们三人身上的服装后,知道他们是自己宗门的弟子,其中有两个眼熟的人,一个是她师父的子嗣,一个是经常偷偷摸摸围观她训练的师妹,没想其他的事情,自觉走上前,下意识询问蒋鑫流:“真巧,蒋师妹,你也在这里。刚才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比起另外两个不熟的男人,柳鸢更喜欢靠近女人,和女人交谈,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她熟悉的人,这是属于女性本能的自我防御。 蒋鑫流看见心心念念的师姐主动靠近自己,一颗心快要悬到嗓子眼上,扑通扑通,脸颊一下子胀成猪肝色,小脸通红,如果不是残余的理智提醒她,恐怕她早就已经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然后上前袭击师姐而被关入大牢了,结结巴巴的、磕磕绊绊的,还是把话说完了,“大……大师姐……客栈满了……我们没地方去……” 柳鸢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扫视一遍另外两个人,准确来说是打量他们身上有没有带钱,注意到陈安燃的身上没有钱袋子,不由得疑惑出声:“陈师弟没带钱吗?我记得这次出门师父可是给了你不少钱,难道你都花光了?”她的声音里隐隐透着震怒、恨铁不成钢。 陈安燃被问及此事,窘迫又尴尬地低下了头,视线一直往许轻禛腰间的钱袋子看过去,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被陈安燃使眼色的许轻禛好似没听见的样子,依旧是刚才的姿态,高傲贵气,竟然比身边的陈安燃都更像是宗主之子。 阅尽千帆的柳鸢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动作,心下了然,迅速作出判断:“原来如此。我确实有两间空出来的房间,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的缘故,蒋师妹便与我在一个房间罢,不用交钱。而你们两个人一起,到时候记得给我住宿费,反正你们的钱是共用的。” “哈?为什么她可以不用交?”陈安燃不理解,迫切出声,然后因为柳鸢充满杀气的眼神闭嘴。 “一,她是女生,我不会收女生的钱;二,我和她更熟悉,朋友之间是不谈金钱的。”柳鸢看在对方是自己师父孩子的份上才勉为其难耐着性子解释,如果换成其他没有礼貌的男人,早就被她一剑刺穿整个身体了,“最后,我回去后会把你的情况如实告诉给师父他老人家,记住,是一切情况。” “师弟,与其在这里抱怨我双标对待你,不如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前蒙混过关吧?” 知道自己回去后要完蛋的陈安燃和莫名其妙被安排和陈安燃同一间房间的许轻禛:…… 人类的悲伤各不相同,但却如此的默契十足。 身为柳鸢小迷妹&对柳鸢滤镜有十米厚的蒋鑫流依旧是双眼冒爱心,崇拜地看向柳鸢。 柳鸢收拾完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神色和煦地看向蒋鑫流:“师妹,时候不早了,我带你上楼看看你的房间。” “嗯嗯!好的师姐!”如果蒋鑫流的本体是一只小狗,此刻应该所有人都能看见她身后翘起的尾巴晃来晃去,亮晶晶的眼眸一直追随柳鸢的身影,步伐轻盈地上楼。 …… 事已至此,既然柳鸢和蒋鑫流的身影已经没了影,许轻禛也不好再反驳,准备抬脚上楼的时候发觉身旁的陈安燃仍旧愣在原地,皱起眉头不由得嘲讽两句:“陈师兄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不想和我在同一个房间?那还真巧,我也不想和你同一个房间。” “不,不是……可以和师弟在同一个房间是极好的,我刚才只是在想我回去后怎么面对父亲。”为了不让许轻禛误会自己,陈安燃也不顾及这话到底能不能说,直接一股脑的倾诉给许轻禛听,在许轻禛面前他确实没有半点隐私,当真像极了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只关心你应付宗主的时候会不会把我牵连进去。”许轻禛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下巴,转身回眸轻飘飘一笑,似一朵淡雅却吸睛的芍药,“不过……我想陈师兄应该不会窝囊到会让别人替你背黑锅。” 陈安燃再蠢也听得出许轻禛话里的意思,脸上不由得烧了起来,又羞又躁,羞得忍不住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死死低着头,咬着唇把头转到一边,不愿让许轻禛看到他这幅模样。 第218章 虽然……陈安燃好像低估了许轻禛的冷漠。 许轻禛一点都没有把注意放到他身上,早在说话的时候就抬脚上楼了,只有陈安燃独自滞留在原地,胡思乱想。 不过所有的猜测都是自作多情罢了。 还是陈安燃羞臊地想找许轻禛搭话时才发现人早走了,一边火急火燎地往二楼跑去,一边情绪激动地大声喊道:“等等我啊,我还在这里,师弟你怎么就走了呢?” 明明他前面没有人,围观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纷纷摇了摇头,心里对陈安燃下了定义:这人脑子绝对有大病,竟然对着空气说话。 …… 终于到达房间后,陈安燃在房间内四处走动,踱步来踱步去,东张西望,那边咂嘴评价房间地理位置不好、光线太差,这边又评价房间内摆放的花瓶是次品、香薰劣质,整个客栈被他从头到尾批评了一遍,好似这个客栈没有一处能达到他的标准。 听见耳边吵吵囔囔的蚊子叫声,原本闭眼打坐休息的许轻禛实在忍不了,睁开眼朝陈安燃呵斥,额上渗透出来的冷汗足以见得许轻禛已经在极力忍耐怒气:“可以闭嘴吗?陈师兄,不想在这里呆着可以出去。” “……”陈安燃颇有怨言地戳了戳手指,叽叽咕咕地在心里想:我这不是为了活跃气氛让你高兴一点吗?哼,怎么做好事也要被责备啊?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以后再也不给你说各种消息。 看到陈安燃终于安静下来,许轻禛重新闭上眼睛休息,陈安燃赌气似的,当真一个字都不说,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许轻禛,好像他们在玩321木头人不准动一样。 许轻禛倒希望对方是真的安静下来,毕竟按照陈安燃的性格,用不了多久,又会耐不住寂寞,重新张开他那张欠揍的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 真不知道为什么陈安燃会一直缠着自己,明明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挫败对方,可是这个人居然依然笑容满面迎上来,如同狗皮膏药一样,对方该不会是有恋痛症吧?这么想着,许轻禛莫名在心里对陈安燃产生些许怜悯:哎,真是个可怜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身染疾病呢? 并不知道自己在许轻禛心里成了小可怜的陈安燃还像条傻狗一样,眼神亮晶晶的,托腮专注地望着许轻禛。 果真不出许轻禛所料,不到一炷香时间,许轻禛就听到陈安燃的声音响起:“师弟,我听说今日晚上本城的黑市将会开放,据说黑市上会有各种五花八门的珍稀的仙器、灵器和妖兽,反正师弟现在身边没有一件趁手的武器,不如去黑市看看?” “不用,我想要的武器不在黑市之内。”许轻禛神色冷清,如同古代一幅名贵的色彩清淡雅致的画,无欲无求,宛若神庙里冰冷的神像。 这话是真的,许轻禛的本命法器在南海秘境,其他的仙器就算品阶很好,对于他这种特殊的体质来说也是无用的。 听到许轻禛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陈安燃抓耳挠腮,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并没有多想,因为他此刻的心思全都集中于许轻禛此时此刻的神情。 这么美的一幕……真想拿出画笔好好记录一番,这么漂亮的人……他倒真不舍得让对方出去,只想打造一座金丝笼子,将许轻禛永生永世困于笼中,只能做他陈安燃的禁//脔。陈安燃眼里的痴迷、贪婪越发浓重。 可惜……陈安燃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忽然黯淡下来:许轻禛不喜欢他,他也打不过许轻禛,无法将许轻禛占为己有的同时,也无法霸王硬上弓。 更何况……鸟儿是自由的,鸟儿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脚步,没有人配让鸟儿为他们停留,许轻禛就是如此。 陈安燃眼神不由得闪了闪,喉咙仿若有火,滚动着喉结,哑声:“黑市上的东西自然配不上师弟此等卓越风姿,但是马上就要进入秘境了,如果师弟真的不准备一把兵器,岂不是会吃太多的亏?等秘境结束后再换兵器也不迟,到时候师兄定会为你找一把更好的仙器。” 这话说得确实不错,许轻禛斟酌几番,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大门又被人推开,不过进门的不是柳鸢,而是一个令许轻禛感到意外的人。 ——顾厌。 清高冷傲,孤芳自赏,有着绝对的实力,也有绝对的骄傲。 以上是编撰修仙史册的人对顾厌的评价。 顾厌确实和评语说的一样,白衣蹁跹,衣袂飘飘,乌黑长发利落束成高马尾,眉眼锋利,凤眼狭长,一看就是冷情的面容。 可惜,再好看的皮囊落在许轻禛眼里依旧是讨人厌的。 真是……越讨厌什么就要越来什么。许轻禛无语地想:又一个讨人厌的家伙,这些人心里没点数吗?还是真的脸皮厚? 不等许轻禛作何表情,许轻禛身旁的陈安燃先一步跳起来,面露凶狠地盯着顾厌,像是面对外敌入侵的苍狼,又像是护食的狗崽子:“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不知道这间房间有人吗?” 顾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门外进来,一声不吭地坐到他们的另一边盘腿休息,目光却直勾勾落在许轻禛身上。 被对方忽视的陈安燃本来就深感不爽,顾厌还不加掩饰用炽热的目光看向许轻禛,这一下子直接踩到了陈安燃的雷点。 陈安燃当场炸毛,大步走到顾厌面前,试图激怒对方,让对方在许轻禛面前露出马脚:“不是,你在这里装什么高冷啊?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第219章 却见顾厌疑惑地皱起眉头,抬起头一脸不明所以地回答他:“我只是来投宿的而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位少侠,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就差把‘你对他有意思’这六个字刻脸上了,你觉得是我误会?我告诉你,不管你是谁,误闯民宅可是违反楚夏律法的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去告你?”陈安燃眼神鄙夷,往顾厌身上指指点点,语气不乏奚落嘲讽的意思,“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识趣的话就赶快给小爷滚出去,别招惹你不能惹的人。” “误闯民宅?”顾厌好似听到什么了不得词汇一样,感到好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确定这是你们的房间吗?” 话音刚落,大门再次被人推开,比上次更为急促粗重。 柳鸢从门外探出头来,脸上焦急的神色在察觉到陈安燃和顾厌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时转为尴尬,深感抱歉地问候他们:“你们见到了啊,真是不好意思,两位师弟,这位来自天剑宗的顾厌少侠也是这间房的租客,刚才忘记跟你们说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我看你们……应该相处得不错?嗯,这间房间这么大,你们三个男人应该能挤挤。” “如果实在不想和别人同在一间房间的话,那我也不勉强,只是……我毕竟先收人家的钱,只能请你们去其他客栈投宿。”柳鸢说的话虽然看上去是请求原谅,但实际上她是不卑不吭、以退为进。 能赚三份钱当然是不错的,柳鸢怎么能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呢? 然后不等屋子里的人出声质问,柳鸢就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溜之大吉。 ……这个师姐还真“靠谱”啊。许轻禛皮笑肉不笑地抽搐唇角。 第109章 自知既没有理由赶走顾厌又打不赢顾厌的陈安燃迅速缩回许轻禛身边,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敌视着顾厌,严阵以待地蹲在许轻禛身边,那架势就像是一头死死抓住肥肉不让其他狗接近的张牙舞爪、口含涎水的野狗。 当然,陈安燃在许轻禛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还为了逼退情敌故意作出自己和许轻禛很亲密的模样。 反正在许轻禛眼里,靠近又不算什么亲密的动作,所以陈安燃很放心地靠近对方,炯炯有神地盯着许轻禛,身姿时不时倾斜,为的就是营造出暧昧的气氛,达成错位的效果。 既不会惹恼许轻禛又能让顾厌知难而退,还有什么办法比这个更有性价比吗? 可惜顾厌并没有理睬他的“耀武扬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完全忽视陈安燃,不屑的意味不言而喻,眼神越过陈安燃径直落在陈安燃身后的闭眼休息的许轻禛。 “我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们是在商量要不要去黑市吗?”顾厌看向许轻禛的眼神表面冷淡自若,实则带着强势的占有欲,“正好我也要去黑市瞧一瞧,二位介意带我一起吗?” 他的眼神滚烫得令许轻禛心里咯噔一下。 与其说顾厌是对他们两个人说的,不如说是单独对许轻禛说的,因为顾厌的眼神从未从许轻禛身上挪开,至于为何口中是“二位”,大概是出于礼貌。 这真的是素有冷面阎王称呼的表里如一的顾厌吗?真的不是被人夺舍了吗?上辈子许轻禛都没见过对方用这个眼神看自己。 陈安燃也觉得顾厌看向许轻禛的眼神很令人不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情敌雷达的缘故,但这并不影响他讨厌顾厌。 显然,陈安燃已经把顾厌划进情敌的范围内。 笑死,这么直白的眼神他要是都看不出来的话,那到时候被别人摘桃子的话他上哪儿哭去?要是真让顾厌得到许轻禛的真心……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真如这样发展。 于是陈安燃都没等许轻禛发言就先一步呵斥顾厌,生怕许轻禛真看上了顾厌,“去不去黑市是我们的事,与你何干?奉劝顾少侠一句,不要做无效之功。而且擅自偷听别人的谈话,似乎不是君子所为吧?” 虽然陈安燃修为不比顾厌一般厉害,但因为背靠宗主这棵大树,所以陈安燃说话的语气依旧如同平日对待其他同门一样嘲讽拉满,反正从他的嘴里听不到一句好话,冷冰冰地警告着顾厌。 当然,许轻禛还是可以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两句好话的。 不过……无论是许轻禛还是顾厌好像都把他视若无睹,并不把他的话当什么回事。 下一秒,许轻禛终于发话,侧目看了顾厌一眼,随后把头转回来,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要去黑市的是我身边这位师兄,我可没说过想去黑市的话,既然顾少侠和师兄都想去黑市,那正好,你们一起去,也好过勉强我这个不想去的人。” 无论顾厌是打着什么主意,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作出不符合平时的动作,都和许轻禛无关,许轻禛也不想关心他们的是是非非。 他内心只有两个字——复仇! 复仇的第一步就是获取南海秘境的九品灵器、从仙门大比中获胜,不让霍棠瑜得逞。 “……”陈安燃听完这话,心里是说不尽的委屈,但他又不敢流露出来。 因为他知道他这样做只会让许轻禛更讨厌,不仅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还会让别人趁虚而入,眼前的顾厌就在虎视眈眈。 陈安燃即使是表现难过也只敢不那么张扬地撅起嘴巴,故作坚强淡定的模样,沮丧地低着头,时不时抬眸想要看看许轻禛,但都被他忍住了。 第220章 可他这幅模样倒是比哭还难看,明明没有流泪的痕迹,却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眼眶里仿佛真的有泪珠打转儿一样,而且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偷偷抬起头看一眼许轻禛。 那眼神……就算许轻禛无意注意别人的情绪,也不得不察觉到陈安燃的低落悲伤。 可能在陈安燃自己看来是没有流露出哀怨的情绪,但许轻禛显然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略显忧伤幽怨的目光。 局中人执迷不悟,局外人清醒剔透。 许轻禛看似是局中人,实则是局外人,因为他一点都不在意陈安燃,自然就八面玲珑一些。 眼见着对方这幅欲语还羞、泫然欲泣的模样,许轻禛情不自禁皱起眉头,心中对陈安燃的厌恶更是深了几分。 坐在远处的顾厌显然察觉到许轻禛的不耐烦,心思活络起来,不像陈安燃那般蠢,颇有心机地开口:“少侠不必这么急着拒绝我,我只是见少侠器宇不凡、身上凝结着浓厚的气息,就想着提醒少侠两句,或许黑市上会有少侠需要的东西呢?应该会对你之后在秘境的一切情况有利。反正……试试也不会缺斤少两,少侠你说呢?” “我需要的东西……你确定?”许轻禛眼神中充满怀疑地看向顾厌,说话的口吻颇为阴阳怪气,显然并不把顾厌的话当一回事。 黑市确实能淘到不少宝贝,但许轻禛想要的东西……黑市还真不一定能给他。 他的东西自然必须是最好的,略微次点的都不行。 顾厌见许轻禛上钩了,终于露出狼尾巴,意味深长地勾唇笑道:“少侠不去又如何知道有没有呢?” 虽然顾厌说的话让人感到云里雾里的,是许轻禛最讨厌的谜语人的形象,但不得不承认许轻禛确实被他的话勾起兴趣,万一黑市真的有他想要的东西,但他恰好错过了岂不是会抱憾终身? 许轻禛略显玩味地摸了摸下巴:“听你这么说,似乎这个黑市我是非去不可了。”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的表现各不相同,陈安燃当然是满脸不愿,气冲冲地睁大眼睛看向许轻禛,眼睛里全是震惊,却又顾及有“外人”在场,所以只好低声问许轻禛:“师弟你为什么要同意?他明摆的是给你设下圈套……” 可是还不等陈安燃说完话,就被许轻禛用冷漠的眼神制止,等来的是许轻禛冷声开口:“我知道,不过我与顾厌说话好像轮不上师兄你来插嘴吧?师兄莫不是忘了我方才在剑上对你说的话?我才是主导的人,师兄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失了方寸、乱了主次。” 表面上,许轻禛分明是笑着的,可这清浅的笑意却入不了他的眼底,眼底的意味分明就是警告。 陈安燃见此,乍然间被吓住了,不敢说出一个字,生怕许轻禛不管之前的银两出尔反尔对他下死手,毕竟许轻禛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还能不被发现。 身边终于安静下来,许轻禛才把稍许注意力分给顾厌,依旧是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却莫名叫人胆寒发竖:“顾少侠与我非亲非故却坚持要与我同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不是他们清楚笑容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恐怕真会以为这笑容是真心实意才能表现出来的。 许轻禛怀疑顾厌。 怀疑顾厌也和他一样重生了,才会在这个情形不怀好意地接近自己。 因为他不清楚顾厌接近自己的目的,所以许轻禛需要试探顾厌,试探顾厌是出于何种目的,仇、怨亦或是……情? 但许轻禛的试探不方便问得太直接,这样会暴露他的身份,只能绕圈子尽量把顾厌绕进去,才好套他话。 “少侠想知道?”顾厌故意向前倾身体,说出来的话语更加具有迷惑性,好像是用来特意吸引许轻禛的。 对方好像很期待许轻禛说“想”,可许轻禛是什么人,怎么会那么痛快满足他的期望? “我不想知道。毕竟我对与我没关系的人向来都是无所谓的态度。”许轻禛状似无奈,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摆了摆手,“就算顾少侠别有用心……但是——我为什么要在意呢?而且——少侠就一定有把握让我相信谎言或者将我抓住吗?” “骄傲使人落后,谦虚使人进步,这句话可是我们从小被教育的名言警句,顾少侠应该也耳熟能详吧?” 没有看到许轻禛如自己预想那样上套,尤其是连辛酸嘲讽都没有的情况下,顾厌激动的内心重新归于一片死水,眼神略显黯淡。 是他哪一步走错了吗?不,一切都是按照他重生最初安排好的计划。 可是为什么……许轻禛会突然从将要上套的状态清醒过来?就像是棋盘上挣扎着不愿做棋子的棋子从棋盘上跳脱出来,挥舞着身躯,涌现出血肉,成为新的执棋人。 这个类比可能有些不恰当,许轻禛怎么会是棋子呢?许轻禛是他心上的月亮还差不多,他怎么可能会想把许轻禛当棋子,那简直就是对许轻禛的轻薄无礼。 一时间,顾厌情不自禁愣了神,殊不知许轻禛通过他这短暂愣神的片刻确认他是重生的人。 重生……让他思考思考,顾厌上辈子是经历了什么,重生后才会性情大变?对待他还是这么一副如狼似虎的模样,不应该和上辈子一样特别特别讨厌他吗?难道有什么阴谋?许轻禛在心里谨慎地琢磨,始终没有猜透顾厌的心思。 第221章 第110章 临近夜晚,这座城市才慢慢开始显露它的冰山一角。 黑市,就是赤凛城的特色,在里面只要有钱任何东西都可以买到,无论是人、兽还是物,应有尽有,物美价贵。 晚上就是黑市开放的节点,其中最神秘的当属拍卖会,半年一次,正好今天就恰逢拍卖会举办,拍卖会上遇到珍稀买卖品的概率会适当提高。 由于黑市的特殊属性,不歧视任何种族,任何种族都可以前来交易,所以这里的成分也是相当鱼龙混杂。 但可能是因为黑市的幕后老板来头不小,所以黑市的秩序比一般市场都要稳定,即便有动荡发生,也会很快平定下来。 灯火通明,光怪陆离,人潮拥挤,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牛鬼蛇神,纷至沓来。 许轻禛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平静地看着来来往往过路的人,有说有笑,俨然是寻常百姓的模样,可是许轻禛却明明白白看见人群中混迹着妖族、魔族、鬼族、灵族之人。 她们在肉眼上看来与寻常的人族没什么区别,只有像许轻禛这样修为深厚的修士才能看见她们的庐山真面目,同时随着她们的修为增进,想要看清她们的真面目需要的修为也会相应变高。 有的人身后有尾巴,有的人头顶上有犄角,有的人脸上闪烁着鳞片的光芒,有的人脸上布满暗红的魔纹。 她们要前往的地方或者离开的地方都是在同一个方向——黑市。 许轻禛走到黑市门口的时候,发现守在门口的两个身材高大的护卫都戴着黑曜石材质的面具,严格把控着进入的人士。 嗯……这一男一女的真身绝对是某种身形庞大的兽类。许轻禛如是在心里猜测道。 近处的人士似乎都需要戴着面具,被护卫检查合格后,能够进出的人士全都要戴上一个特殊的红色护腕,护腕上会有不重复的号码。 “看来我们也需要戴上面具。”许轻禛若无其事地双手搭上胳膊,姿态优雅而散漫地看向站在自己左右两侧犹如两尊门神的人,“有人想要主动去买面具吗?” 哦不,准确来说他只看到了陈安燃,因为顾厌已经从他身边走远到另一旁售卖面具的摊铺。 许轻禛见到这一幕,面无表情地感叹,只是在外人眼里显得异常阴阳怪气,“哦,他行动得真是迅速,不是吗?” 虽然许轻禛确实是在阴阳怪气,阴阳怪气的对象包括顾厌和陈安燃。 “是啊,一条惯会谄媚献殷勤的贱狗而已,不是吗?”陈安燃撅起嘴巴,虽然说出的话是附和的,但语气却是酸溜溜的,像是吃了柠檬一样,“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他这么高兴的。” 实际上陈安燃的内心早已被嫉妒心填满,咬牙切齿地盯着顾厌:可恶,该死的家伙,如果不是这个家伙,他就可以和许轻禛共处二人世界了。 这种人也能当新生代第一人?怕不是那群老头子搞错了什么……垃圾角色不配站在许轻禛身边!可恶可恶可恶!陈安燃气得差点当着许轻禛的面跺脚。 许轻禛听到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在陈安燃看不到的角落里轻微勾起唇角:真有趣,明明心里嫉妒得发疯,面上却非要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什么。 但其实这些不过都是掩耳盗铃罢了。 顾厌拿着两个面具缓缓朝许轻禛走过来,将其中一个外表精致的面具递给许轻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为许轻禛介绍:“我想你应该看到了门口的那两个人,据我所知她们应该是雄狮族,无论是体积、力量还是速度都比寻常人要更猛。” “按照黑市的规矩,如果不戴上面具的话,她们是不会允许人进入的,至于为什么?那应该问问黑市背后的老板了,不过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位老板考虑到各种出入于黑市的人群鱼龙混杂的缘故,如果不戴上面具或许会造成秩序混乱,才会定下这么一条规矩。”顾厌向许轻禛解释黑市的规矩,“黑市的规矩向来都很奇怪,你应该清楚。那么请戴上面具吧,我们要进去了。” 许轻禛听见他的话并不觉得意外,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接过了面具,扣在脸上,便朝黑市的门口走去,没有给他们两个人任何多余的眼神,“嗯。” 浑身漆黑的面具遮住许轻禛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眸,肤若凝脂,唇若朱丹,高挺的鼻梁勾勒出的弧度如同一弯新月。 实在是一张过度漂亮的脸蛋,如果不是他们知道他有多厉害,可能真的会以为这么精致的美人儿会是依附人而生的菟丝花。 顾厌只买了两副面具,本来他自己在看见许轻禛走后也要抬脚跟上去的,但是站在另一边的陈安燃拦住他的去路,“不是,虽然我们确实都看不惯彼此,但也不用如此针对我吧?明明有三个人,结果只买两副面具,呵,这么针对……你就不怕我向他告状吗?” 告状这词当然是为了忽悠顾厌才这么说,陈安燃并不保证许轻禛会给他一个公道,很大可能就是许轻禛冷漠地无视他,但……顾厌不知道啊,所以陈安燃或许可以借助这个信息差骗顾厌。 很可惜,顾厌并没有上他的当,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告状?多幼稚啊。你确定他会管你的诉状吗?按照我的观察,他并不在乎你,这点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吧,就算你真的告状,你猜先受罪的是我还是你自己?他最讨厌嚼舌根子的人了,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 第222章 “他确实不喜欢我,但我可以把你一起拉下水,再坏也不过是一个鱼死网破的结果。最后我们都不能靠近他,你确定你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所以呢?你敢吗?”顾厌没有被他的话吓到,鄙夷地耸耸肩,“不敢的话就自己去买面具,而不是在这里叫别人……居然还是叫情敌给你买,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技不如人的话,就不要怪别人后来居上。” “没有做好这种准备的话,劝你打消靠近他的念头,他可不是你这种人能够觊觎的。”顾厌冷冷地剜了陈安燃一眼,随后朝许轻禛那个方向走去。 陈安燃被他数落一顿,脾气一点就着,气得脸都歪了,横眉怒目地瞪着顾厌,低声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我做事?以后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呢?万一以后我就幸运地被许师弟看上了呢?” 骂归骂,陈安燃可不想因为这点事耽误他跟上许轻禛脚步,于是下一秒陈安燃就大步流星走向卖面具的商铺,脾气不好地一把抓住其中一个面具往脸上一戴就走了,气冲冲地加快脚步走向许轻禛。 商铺老板见陈安燃没有付钱,大声吼叫,“喂,你还没付钱呢……” 结果不等他说完,就看到陈安燃回过头朝他投来充满怒气的眼神,威胁性十足,瞬间哑声,变成低声的嘀咕:“没钱就不要买啊,干嘛这么凶神恶煞……小心以后没有对象……这年头穷人也能这么明目张胆偷东西吗?” 驻守在门口的两名雄狮族女士见到他们过来,尽职尽责地一边鞠躬行礼,一边询问他们:“请告诉我们你们的身份信息,放心,我们有严格的职业素养,不会告诉外人的。” 许轻禛拿出腰牌,递给其中离他最近的女士观看,顾厌紧随其后掏出腰牌,落后于人的陈安燃这时也终于赶到了,目睹许轻禛的动作也同样把腰牌递过去。 两名护卫看清腰牌上的字样,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点了点头,依次拿出三个腕带给他们,“祝三位男士在我们的黑市玩得愉快。” 第111章 这道门犹如分割拍卖场和拍卖场外面的分割线,外面热闹非凡,里面寂静无声,安静得似乎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许轻禛还能隐隐约约听见门外传来商贩与买方来往、交易的声音,越发衬得门内的环境冷清空虚。 与他们同在拍卖场的“人”大多数衣着富贵,一看就是有钱人。 说的也是,没钱怎么会来如此鼎鼎大名的“吞金窟”——赤凛城黑市呢? 不过无论是其他种族还是人族,对于许轻禛来说都是同类,毕竟许轻禛是个五族杂交而成的“混血儿”。 通过他的眼睛,他可以看见周围一圈戴着面具的人都有一双散发异族光芒的瞳孔。 “啧。”许轻禛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微不可察。 顾厌怎么说也是新生代第一人,自然同样注意到周围的人大多都是妖魔鬼怪,下意识拔出剑以守护的姿态护在许轻禛面前:“这里鱼龙混杂,许少侠没有灵力,最好不要离我有一米远以上。” 许轻禛……不止许轻禛,还有陈安燃听到他的话语,看到对方这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心里不由得觉得十分可笑,此刻的顾厌最高也才元婴巅峰期的修为,居然说要保护许轻禛,还让许轻禛不要离开他。 真是狂妄。陈安燃在心里默默吐槽,可是因为有许轻禛在场,所以他并不敢主动开口讽刺。 好在许轻禛对此也很讨厌。 这么想着,许轻禛缓缓走上前伸手抚上顾厌的肩膀,那双墨色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动用灵力才会显现的异瞳,慢条斯理地将冷淡的目光转向顾厌,唇边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你确定我毫无灵力吗?” 话音刚落的同时,顾厌深刻体会到一股霸道刚烈的灵力传输到他的体内,在他的体内四处乱窜,如果不是顾厌修为还算深厚,恐怕早就因为抵抗不住这股强大霸道的力量而七窍流血。 顾厌吃力地转过头,瞪大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颤抖着睫毛,上下眼皮时不时交叠,诧异地看向许轻禛,话卡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想问许轻禛是不是也重生了,可是又忌惮旁边还有第三者的存在,不敢暴露他与许轻禛唯一有共同话题的底牌,黯淡的眼神却仍然显得滚烫,喉结滚动,如同一座静默的山,欲言又止地盯着许轻禛。 虽然顾厌一言不发,但许轻禛已然从他的眼神中猜出他的意思,眼底流露出几分狡黠色彩,低头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这么震惊干什么?你不也是重生的吗?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顾少侠,难道你就只有这么点气量?” “我……不是这样的……”顾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出声解释,但他知道自己的解释在许轻禛面前显得太单薄。 事情当然不是这样的,他想直接表明他的喜欢,但他也知道他的喜欢对于许轻禛来说可能只是一个玩笑,所以他此刻并不能将他的喜欢脱口而出。 许轻禛下意识忽视顾厌眼底的充满依赖性的情绪,脸上挂着的笑意是带着天真的残忍:“既然都是重生的人,那就不必在这里兜圈子、打哑谜。顾少侠,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别人吧?毕竟我们现在算得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第223章 “不过我有些好奇,顾少侠重生回来,目的如此明确地找我是为什么?我记得我们前世只见过一面而已,难道……顾少侠这么记仇吗?”许轻禛夸张地张大嘴巴,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眼底的恶劣都快溢出来了,“不,顾少侠作为新生代领袖,应该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所以……除了仇恨之外,你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许轻禛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就是想看看顾厌会不会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可以做到这样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不能做到的话许轻禛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反正这只是一个看起来很明显的恶作剧而已。 但顾厌把这个恶作剧当真了,罕见地愣了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属于许轻禛的侧脸,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绯红色,但因为不敢直面说出口的后果,所以只能紧紧抿着唇,硬生生地偏过头,连回答都是磕磕巴巴、小心翼翼的:“如果……如果是因为喜欢呢……” 他的声音很小很低,像蚊子叫一样,许轻禛听到他的蚊子叫声,疑惑地皱起眉头,看向顾厌:“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顾厌羞耻似的半张脸都是猪肝色的,认命般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直接承认道,“对,我就是这么肤浅。现在……既然你知道了这个事实,你想怎么做,让我做牛还是做马?” “喜欢我?”许轻禛注视着顾厌,轻笑一声,看向顾厌的眼神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以及对权力的掌控和玩弄,“喜欢我的人除了对于我来说可利用的人之外就只分为两类,一类是死人,一类是将死之人。你猜,你属于哪一类?” “所以对于你来说,只要是能给你带给利益的人,这个人就能一直呆在你身边,哪怕他做出让你不高兴的事吗?”顾厌听到后,思考了一下,斟酌着词句,然后还可以做到举一反三。 “当、然、可、以——但是,‘这个人’会舍得让我难过吗?”许轻禛毫不犹豫地回答,慵懒的眼神中充满荷尔蒙气息,瞳孔又换了个颜色,星空紫的颜色,如同致命的毒药一般让人着迷,意味深长。 大概是因为许轻禛有五分之一九尾狐的血统,所以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自带媚意,拥有天然无雕饰的魅惑感,清纯而撩人。 无论是谁看到许轻禛这幅模样都会为之心动,顾厌自然免不了落俗,不,他本身就是俗人。 顾厌俊秀的眉眼上沾上些许的痴迷神色,情不自禁举起许轻禛的手,虔诚地低头想要吻上许轻禛的手背,却被许轻禛冷酷收回,无疑,他的吻落空了。 许轻禛眉眼不乏嫌恶,居高临下地捏住顾厌的下颚,语气傲慢、戏谑,“我只是出于礼貌客套一下,你还真以为你有机会和我在一起,与其在这里做不切实际的美梦,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斗过我的师兄吧。” 说着,许轻禛不动声色地侧头淡淡瞥了陈安燃一眼,唇上的冷笑意味更浓:“他也是一直在虎视眈眈呢。你先斗过他再说吧。” 坐山观虎斗的道理,许轻禛上辈子就知道了。 站在一旁目睹一切的陈安燃看到许轻禛和顾厌“耳鬓厮磨”的样子心头一股醋味儿涌上来,又不敢对许轻禛有任何怨言,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到许轻禛身边,强势插进两人的中间,开口的话尽量不显得突兀又能挫一挫情敌的气焰,打断许轻禛他们之间的交谈,腔调抑扬顿挫,将顾厌隔绝在外:“说什么话要靠这么近?师弟,我看这人不像好人,你还是不要和他有过、多、接、触吧。” 陈安燃的咬字重点侧重于后面一句,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刚才与许轻禛那般亲密的顾厌,仿佛顾厌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很可惜,顾厌并没有把陈安燃的警告放在眼里,他现在心里想的全都是刚才许轻禛对他说的话,一边细细品味着,一边在暗地里舔了舔唇,眯起眼睛,直勾勾对上许轻禛的已经恢复为墨色的双瞳。 “师兄说得对,我也觉得他不像好人。”许轻禛姿态高傲,轻描淡写地附和着陈安燃,看向顾厌……其实是看向顾厌和陈安燃的眼神不复刚才的温存,透着审视和戏谑,竖起食指晃了晃,甚至还有心思笑吟吟,“不过,他是天剑宗大师兄,出于基本的礼貌,师兄你对他还是不要太过粗鲁。” 只是……这笑容与其说是表示礼貌,不如说是威胁、震慑。 话音刚落的瞬间,许轻禛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周围猛吸冷气的声音。 “居然人族的那位帝子真的会来。” “没想到今日有幸目睹传闻中那位人族帝子的风姿,这一趟来得真值。”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位人族帝子会来这里是因为皇帝想要送帝子去修仙界四大宗门之一学习学习。” “学习修仙?他是被放弃了吗?但不是都说他很受宠吗?” “那我怎么知道,这是别人家的私事,我能知道这些已经算是我消息灵通。” “……” 第112章 听见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许轻禛心思一动,循着她们的声音将视线聚焦于推门而入的一列浩浩荡荡的人马。 虽然这列人马说是浩浩荡荡,但其实除了楚云锡之外只有两三个跟随的仆从,一个跑腿的小厮,一个日常服侍的丫鬟,一个保护人身安全的贴身侍卫。 准确来说,许轻禛看的只是一身素净白衣的似乎不染尘埃的楚云锡。 第224章 楚云锡面皮白净,清俊秀气,唇红齿白,眉眼中散发出温润如玉的气质,仿佛是从小在美玉堆里被温养长大的妙人儿。 他眉间有一粒朱砂痣,眼神中透着怜悯众生似的慈悲,如果不是衣服上的皇族专属纹路,可能真的会有人误以为他是寺庙里供奉佛祖佛像的妖孽僧人。 许轻禛打量楚云锡并不是因为对方踩在他的审美点上,单纯因为楚云锡的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如果许轻禛这个时候摘下面具,有人注意到他,肯定会被吓一跳,因为这世上怎么会有完全没有联系的人(大众认为)居然会长得这么相似。 不过其实只有三分相似而已,大部分还是不同的,看久了便能从中辨别出他们的不同。 …… 楚云锡到底是从小被众星捧月的帝子,面对这么多人围观,神情淡定自若,没有一丝变化,原本将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路线走到属于他的位置。 可是他在余光中注意到远处一个看上去与周围的人并无区别的男人,连面具都是批发的劣质的随处可见的外面商铺贩卖的面具,但他那挺拔颀长的身形与面具下一看就知道格外漂亮的眼眸让楚云锡生出一种对未知的警惕和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好熟悉,好像是他记忆中的某个人。 一不注意,楚云锡愣神了,位于身侧的丫鬟察觉到她们殿下的心绪不宁,悄然而至,在楚云锡的耳边提醒道:“殿下,请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或事耽误我们此行的计划。” 听到丫鬟的话,楚云锡迅速从愣神状态恢复过来,为了让她放心,朝她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 这点小插曲对于楚云锡来说并不重要,楚云锡依旧能够按照预料中的计划走到他的位置。 …… 陈安燃发现许轻禛从发呆的状态清醒过来,看到他把目光移到远处的人族帝子的身上,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无名火,带着嫉妒、好奇地望向楚云锡。 看到楚云锡的第一眼,陈安燃震惊地张大嘴巴,似乎要惊掉了下巴,眼神在许轻禛和楚云锡的脸上转来转去,随后疑惑地凑到许轻禛耳边问他道:“师弟,这个人族帝子他怎么和你长得这么像?难道你是当今皇帝的私生子?你和他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嗯,我承认他确实有几分姿色,三分像你,已是人间国色,但再像……也不如你一般完美无瑕。”陈安燃又看了看楚云锡几眼,皱着眉头思考了几秒,转回头看向许轻禛作出定论,“师弟你长得真是好看,即使只是和你三分相似的人也比普通人好看。” 陈安燃本来是在赞美许轻禛基因的,结果说着说着就开始明里暗里暗示什么:“这么好的优良血统如果不能被留传下来,那该是多么悲催的事情啊,能和这样的优良血统匹配的人也必须是同样长得好看的人,不然那只会白白浪费你的血统。” “……”虽然陈安燃说话比较夸张,但不得不承认他猜对了,许轻禛和楚云锡确实有血缘关系,同父异母的兄弟,许轻禛整了整袖口边缘镶嵌着蓝宝石的扣子,“血统……哪有优质和劣质区别,而且我也不打算留下后代。” 同性恋怎么会需要留下后代呢?他又不会糟蹋无辜的女孩。 许轻禛原本眉眼稍显冷淡,忽而抬眸朝他露出恶劣的笑容:“真不好意思,你的期待好像要落空了呢。” “其实……没有后代也挺好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你享福嘛,如果因为儿孙而让自己心力交瘁、英年早逝,那也不值得。”陈安燃被反驳后神态略显窘迫,随后只能通过哂笑缓解带来的尴尬,“师弟,你觉得这次拍卖会上你能拍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找不到话题就不要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许轻禛淡淡瞥了陈安燃一眼。 陈安燃见此虽然相当委屈,但也只能闭嘴,只有撅起的嘴巴才能够表明他的心情。 一旁同样注意到楚云锡和许轻禛长得很相似的顾厌由于看到陈安燃这个前车之鉴,并没有上赶着像陈安燃一样直接提问许轻禛,而是蛰伏下来,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上一世的记忆。 因为多了一世的记忆,所以顾厌清楚许轻禛前世的经历,清楚他被抢走功劳、被人诬陷,最后被陷害掉入魔渊,清楚他和霍棠瑜之间的血海深仇,靠着仇恨从魔渊爬出来血洗空蝉宗,并统一六界。 按照这个走向,顾厌是众所周知的正道之光,而许轻禛在普世意义上算得上魔道至尊,理论上来说正道是不可能和魔道搭上关系的。 其实最初……顾厌也不是很看得上许轻禛这个“灵力全无”的废物,不过与其说是看不上许轻禛,不如说他平等看不上任何人。 对于许轻禛,他的印象也仅限于“灵力全无的废人”而已,除此之外,就没别的评价。 印象改变……甚至谈得上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除了那次南海秘境以外其实他和许轻禛还有一次见面,那一次见面才是顾厌对许轻禛发生感情巨变的转折点。 …… 那是听说许轻禛掉下魔渊之后过了许多年的时候,大批魔族军队攻打天剑宗,不知是用什么方法,魔族军队的战斗力得到快速提升,让顾厌带领的天剑宗弟子们被打得连连败退。 为了引开一路魔族的精兵,顾厌不幸掉下悬崖,身上的伤势极其严重,眼睛还受伤了,就在他苟延残喘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戏谑的男声:“你要死了吗?啧,好像还是个瞎子,真可怜啊,年纪轻轻就瞎了,与其在这里躺着等死,不如跟我回去给我做实验品如何?” 第225章 虽然顾厌因为眼睛受伤的缘故,看不清来人的具体模样,但他能够依稀辨认出对方的轮廓,更何况眼睛虽然瞎了但耳朵没有聋,还是可以得知对方的声音是令他熟悉的声音。 顾厌不知道自己被带到哪里,他只知道那段时间是他难得的轻松自在的时光,即使自从那次见面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当他的眼睛康复之后,顾厌想要见一面救他的人,结果等来的却是无情把他赶跑出去。 后来……顾厌之所以得知救他的人是许轻禛是因为在许轻禛率领大军进攻人族的时候他正好是作为人族派来的救兵出战,又正好当时与他战斗的是许轻禛。 许轻禛很厉害,三招之类将他打了个人仰马翻,就在顾厌以为自己将要死的时候,他只是听见俊朗脸上洋溢着邪肆之气的许轻禛痞里痞气地轻笑出声:“我不会杀你,我要的是你们心甘情愿的臣服,而不是大开杀戒。” 顾厌听到前面的笑声的时候,大脑突然变为一片空白,心脏猛烈跳动着,好像下一秒就会猝然停止。 是那个人…… ——他找到他了。 …… 但是,许轻禛把这一切都给忘了,或者说他根本不把那次放在心上。 顾厌不知道这两个理由中哪一个理由更让他寒心,又或许是都让他感到寒心。 忘了也好,他不希望许轻禛记住他狼狈的模样,他想要许轻禛记住的是光明磊落的他。 就在顾厌做足功课准备上前找许轻禛搭话的时候,许轻禛突然在余光中看到一抹鬼鬼祟祟的充满妖气的身影偷偷溜到后台。 如果只是寻常妖怪的话,许轻禛可能不会这么提心吊胆、警惕起来,自然也不要觉得他会好心帮忙捉妖,毕竟身为五族混血儿,算一算……每个种族都是他的亲人,他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大义灭亲的事情? 可是能让许轻禛警惕起来的这只妖怪显然不是寻常妖怪,他可以感应到这股妖气里有他熟悉的气息,甚至是非常熟悉的气息…… 这个妖怪身上的气息怎么和他生母的气息……不说一模一样,也是有六七分相似。 不管了,先把那只妖怪捉住再说,没准可以从“它”口中得到他母亲的有关信息。 不过许轻禛环顾周围,有陈安燃和顾厌两人左右夹击,不远处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如果贸然追上去一定会被怀疑。 这么想着,许轻禛悄然在心中默念一个咒语:分影术。 将一部分元神寄托在躯体内,以便供应身体的正常行动,剩下的元神则以灵魂出窍的形式去追赶偷偷溜去后台的妖怪。 当然,灵魂不齐的身体是无法正常交流的,所以顾厌低声对许轻禛说话的时候得不到任何一个答案,“许轻禛”依旧保持着刚才冷漠的模样,孤傲无双、清冷绝艳。 “许轻禛?许轻禛?”顾厌见“许轻禛”好久没有回答,不由得伸出手想要碰他一下,结果还没碰到就被陈安燃狠狠打了下来,只能被迫收回手,一言不发,阴冷狠戾地盯着陈安燃:“我和他说话,你横插进来干什么?怎么,堂堂空蝉宗宗主之子连这点礼貌都不懂吗?也难怪他看不上你,真是可怜……” 这话陈安燃可听不得,气得连忙上前几步,抬起的手在空中握成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挥过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试试?你说谁可怜呢?” “我说你可怜。这就忍不住了?那就来打我啊,顺便让他看看你这个人值不值得信任。”顾厌并不觉得陈安燃这个胆小鬼会打他,就算真的来打他,那也是正中顾厌下怀,反正按照陈安燃的武力值来说,顾厌打一万个都绰绰有余。 “你!”可能是人在极端的情况下反而会越发冷静下来,陈安燃就是这么个例子,气压升高的同时,也清楚意识到自己此刻不能动怒,不能让顾厌的奸计得逞,所以怒极反笑道,阴森诡异地看着顾厌,“你说别人可怜,其实最可怜的是你。起码我再讨人厌也有留在他身边的机会,而你除了这短暂的仙门大比以外……恐怕没有任何其他的机会。” “事实上,我们两个半斤八两,谁都不能说谁,但你却自持比其他人高人一等的姿态,以为他会更青睐你,这无疑让你比我变得更加可怜。”陈安燃乘胜追击阴阳怪气,“你比我武功高强又怎样?不照样是个失败者,还是个不肯承认自己失败的失败者,在这一点上,你甚至都不如我。” “承认吧,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失败者。” 第113章 商玄因为早前就已经踩过点,所以对路线十分轻车熟路,特意避开人群,行迹如同鬼魅一般悄悄溜到后台,往目的地狂奔。 可惜他刚刚走进拍卖会和后台之间的通道时,隐隐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劲的风席卷过来,在疾风擦过耳尖的时候,商玄敏捷地侧身躲开了接下来的“袭击”。 商玄也正好对上了袭击他的人的眼睛。 一双自带深情buff的桃花眼,却透着戏谑的痞气,这痞气中又夹杂着一阵阴森冷漠的湿气。 ——看上去对方十分年轻。 为什么商玄对这双眼睛印象如此深刻?因为对方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印象能不深刻吗? 对方侧身而过、对上他的时候,商玄听到耳边传来一句掺杂在风中的话:“妖族之人?还是九尾狐族?” 第226章 虽然对方只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但商玄知道对方的未尽之言是:不要再上前。 对方知道商玄躲开了之后,化为一团虚影的身形落在商玄面前重新变成实体,神情颇为桀骜地抬起下巴环胸睨他。 商玄还沉浸在刚才的那句“九尾狐族”所产生的联想。 九尾狐族是上古留存下来的族群,除了他们以及专门与九尾狐族打交道的人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九尾狐族经历上古那次灾难后存活下来,所有人都以为九尾狐被灭绝了,是传说中的种族。 所以……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是九尾狐?而且还是如此断定的语气。商玄很疑惑,随之而来的是提起警惕心:这个人似乎……浑身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你……是谁?你认识我……或者说了解我这个种族吗?”商玄谨慎又迟疑地试探性的看向他,注意到对方手腕上的印有号码的腕带和腰间的令牌,神色越发冰冷,“你是被聘请过来不让我靠近后台的仙门那些人吗?如果是的话,那很抱歉,你的性命可能要交代在这里。” 话脱口而出的同时,商玄严肃地微微弯曲小腿,类似蹲马步的姿势,两手握成拳,一只手位于身前,另一只手则位于身侧,扭了扭脖子,脸上露出阴沉残忍的神色,冷冷地盯着拦在他面前的男人。 殊不知,对面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因为他充满敌意的表现而恼怒,只是轻轻地从胸腔中发出一声低声沉闷的笑,笑过之后落拓不羁的眉眼深邃,透露着神秘的气场,抿唇开口。 ——“不必如此敌视我,我不是你的敌人。” …… 许轻禛看到这只九尾狐对他这个态度,心里倒不觉得被冒犯到,只觉得有些好笑,颀长的身形挺拔耸立,神色肃然端庄地淡定平视看向这只容貌艳丽的九尾狐,淡然自若地开口:“不必如此敌视我,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只是注意到你身上的妖气,因为好奇所以才跟上来。毕竟我也算你的同族,又怎么可能阻止你解救其他的同族?”许轻禛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轻轻朝商玄挑了一下眉头。 商玄闻言,略显迟疑却依旧不肯恢复原状,保持着戒备的动作,谨慎地斟酌了一会儿问他,打量了一下许轻禛的周身,昳丽的面容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你……是我的同族?不是为了拦住我才撒的谎?如果我知道你是撒谎的话,我会亲手将你灰飞烟灭。” “你不信吗?”许轻禛歪头笑了笑,抬起食指放在唇前,眼眸微微弯起,像是天真中透着残忍。 商玄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许轻禛就被接下来的场景震惊住了。 刹那间,他看到许轻禛接近脖颈的皎洁如月的脸颊立刻浮现出浓墨重彩的深青色纹路。 ——那是九尾狐族的族纹。 看到这一幕,商玄瞳孔下意识猛地睁大,没想到下一秒的场景更加让他目瞪口呆。 因为许轻禛原本是墨色的瞳孔变成了九尾白狐特有的银色竖瞳,身后猛然间有九条巨大的白色尾巴飘在空中。 他真的是自己的同族?!还是血统特殊的九尾白狐?!要知道,只有族长一族才会是九尾白狐。只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商玄的认知就被彻底颠覆了。 商玄甚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好吧,不是做梦,所以这是真的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场景吗? 明明……就在不久前……从外表上来看许轻禛都是不折不扣的人族修士,怎么一眨眼间许轻禛身后突然就出现了九条尾巴、还拥有他们种族特有的族纹? 这是老天奶在给他开玩笑吗? “你真的也是九尾狐?还是九尾白狐?但是我怎么不知道你,如果我们族中有新生儿诞生的话我应该有了解的,除非……”商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也忘记族中长辈交代自己不要和陌生人说族中隐秘的事情,居然把族中关于新生儿的事情就这样告诉许轻禛。 好在许轻禛也并没有心思关注事关种族生死存亡的事情,只是稍显敏锐地迅速捕捉到他话语里的关键词“除非”,锲而不舍地追问他:“除非什么?” 听到许轻禛的话,商玄才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掩耳盗铃般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什么除非,你听错了。” “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在平日里不用修为掩藏就可以和人族修士从外表上看起来别无二致吗?又或是问我为什么我身为人族修士却可以召唤出九条尾巴?”许轻禛狡黠地眯起眼睛引导商玄往他想要的方向进行。 商玄果不其然咬上许轻禛抛出来的鱼饵,稍微犹豫了几秒,果断问他:“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许轻禛不急着回答,依旧保持着神秘作风:“因为——我的身上流淌着一半青丘之主一半人族帝王的血液。” 听到“青丘之主”、“人族帝王”的称谓时,商玄原本杀气腾腾的神色立刻缓下来,甚至可以称得上呆滞、凝固,张开嘴巴,却半晌都说不出半个字,瞪大眼睛望向许轻禛,不可思议地蠕动着唇问他道:“你是人妖两族杂交的……混血儿?云依君上的孩子?” 许轻禛清楚对方起先想说的是哪两个字,兴致平平,反应冷淡,甚至还有心思在心中嗤笑一句:不就是杂种两个字吗?有什么好迟疑的,我又不是真把自己当杂种,犯不着为一个词生气。 然后他笑意盎然地朝商玄点了点头,表示承认,轻松地哼了一声,随后却沉郁下来:“勉强算吧,不过我身份特殊,是她的私生子,母亲应该不会想认回我。” 第227章 话音刚落,许轻禛就看见商玄二话不说撩开衣摆单膝跪在地上,严肃的神色中透露着恭敬,一声不吭将头重重地叩在地上,不卑不亢、有条不紊:“商玄恭迎小殿下。” “殿下有所不知,君上当年并不是有意将你送给别人抚养,只是因为六界种族歧视严重,禁止各个种族之间的通婚,为了保护你,所以不得不将你送给他人。” 禁止通婚?种族隔离?那他身上为什么有五个种族的血脉?许轻禛一个脑袋比两个脑袋大。 哦,规则都是用来束缚平民百姓的,对于上层的贵族来说只是摆设罢了。不过没过多久,许轻禛就想清楚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身上的气息和我母亲身上的气息如此相似?”许轻禛慢悠悠往商玄走去,身后翘起的九条尾巴荡漾起来,魅惑感十足,只能说不愧是九尾狐一族,“如果你能带我见我的母亲一面,我或许可以帮你解救里面被笼子锁住的妖怪。” “毕竟——那些妖怪也是我的同胞呢。” 许轻禛说到这里,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笑起来时的绝代风华竟比日月耀眼,比花蕊艳丽,笑吟吟略一挑眉,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商玄。 “能为小殿下效劳是商玄的荣幸。”商玄抬头,目光虔诚地看向他,将握成拳的右手抵在胸前,“如果小殿下愿意,出去以后商玄就可以带小殿下去见君上。” 许轻禛见此,稍显满意地点了点头,略微弯下腰伸出手捏住商玄的下巴,一脚踩在商玄屈起的膝盖,姿态傲慢,居高临下,清冷的神情中夹杂着狡黠:“这倒不用了,我只是试探一下你的忠心而已,我还要去南海秘境,现在没到可以和母亲见面的时机。” 说完许轻禛就收回腿,站直身体,收敛情绪,伸出手挑了挑眉,示意商玄站起来。 已经确认许轻禛是青丘殿下的商玄没怎么犹豫就接过许轻禛的手想要借他的手站起来,却未曾料到,在他快要站起来的时候,许轻禛恶劣地往外一拉,将商玄拉到自己身侧略显讥讽地笑了笑:“听你刚才那番话,你在青丘地位不低吧?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呢?” 被这么一拉,商玄差点都要摔倒,刚想骂爹就对上许轻禛那双耀眼的眸子,想说的所有话都哽在喉咙里,心跳也突兀停了一拍,紧张地低下了头,遮挡眼底晦涩艰难的情绪,生硬地转变话题:“小殿下,如果您暂时不想随我回去的话,在救出所有妖怪后,商玄愿意守在殿下身边,护殿下无恙。” “嗯……你想留下就留下吧,反正你吃喝拉撒的费用自己掏。还有……等救出那些妖怪之后,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许轻禛没怎么思考,理所当然地同意了,同时眼珠子狡黠一转。 “什么事?” 许轻禛神秘一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商玄:“你不想去救那些妖怪了吗?” 第114章 走过长长的走廊,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岔路口,正对他们方向的是门口挂着一块上面写着“休息室”的牌子的房间,左右方向连通,看上去好像是没有尽头。 许轻禛打量一圈,把视线移向商玄,“那些妖怪被关在哪里?毕竟既然你会来这里,那么你此前应该就已经摸清楚黑市的构造吧?” 考虑到许轻禛的身份,商玄并不敢多加隐瞒,诚恳地点了点头,抬手指向正前方:“是这样的,根据我所调查到的线索得知,这段时间妖族失踪的大部分妖怪都被关押在里面的休息室。” “被关在……休息室么?”许轻禛若有若思地走上前,打量着休息室的大门,“你确定黑市老板会把‘货物’放在这么明显的位置吗?就算如此,那应该不会轻易让人进入吧?你就不怕会是陷阱吗?” 许轻禛说着试图将手放上门把手上,差一点快要碰到的时候被商玄制止:“殿下还是别随便碰这里的一切。我已经想到如何不触碰就可以打开这个房间的办法了。” “哦?”许轻禛闻言,将要触碰到门把手的手指轻微颤了一下,思考没多久就收回手,缓缓侧过身,脸上噙着一抹轻佻的笑容,一边顺着商玄的话往下询问,一边走回商玄的身边,“什么办法?” 只见商玄站直身体,神色严谨拘泥地走上前,盯着那扇门,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做出施法结印的动作,神经紧绷着,无论是因为身旁的人是君上失散多年的孩子还是因为什么,商玄都不想在许轻禛面前丢脸。 “这可能会需要殿下帮我一点忙。”商玄伸出手,对上许轻禛的眼神中充满暗示,示意许轻禛将手放在他的手上,“殿下可知道九尾白狐有一项与生俱来的天赋吗?这项天赋是殿下可以仅凭自己的意念就能够去往自己想要前往的地方。” 还没得到许轻禛的回复时,商玄可能以为许轻禛有洁癖,为了不让许轻禛感到尴尬,匆忙补充了一句道:“殿下如果介意牵手的话,我也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许轻禛看到商玄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怎么思考就已经猜出商玄的潜台词,毫不拘泥扭捏地伸出手放在商玄的手心上,脸上是礼貌的微笑:“没关系,只是牵一下手而已,我不会因此怪罪你,反正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救出那些无辜被关押的妖怪。” 说完后,许轻禛没有再注意商玄的状态,缓缓闭上眼睛开始运用意念将两人传送到休息室里面。 第228章 到底是满级重生的大佬,许轻禛毫无任何心理负担,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人的身上很快覆上一层光晕,光晕将他们包围起来,渐渐看不清他们模样,变成一个巨大的发光物体。 慢慢地,这个发光的物体一眨眼间从原地消失,悄无声息。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许轻禛和商玄已经到达了休息室内部。 休息室内的环境较为幽暗,没有多少自然光,至少没有外面那么亮堂堂。 一到达休息室内,许轻禛没怎么思考就把手从商玄的手中抽出,几乎是下意识的状态,震惊地看着映入他眼帘的场景,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光线暗沉的宽敞房间内摆放着数十个巨大的鸟笼,做工坚硬精致的笼子都被黑布遮住,时不时从笼子里传来低声的抽噎声,抽噎声有一阵无一阵,低沉的、悲伤的、沮丧的,似乎整个屋子上方都被一股悲哀的情绪笼罩。 这样极致悲哀的情绪……这些妖怪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呢?光是听上去,让他都不由自主地心神不宁了。 随后他心思一动,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动了动,悄无声息地捻出一个法诀,促使覆盖在那些鸟笼上的黑布被揭起来,终于露出黑布下的冰山一角——都是那些“失踪”的无辜妖怪! 但是——这些妖怪无一例外全都露出了兽类特征。 一般来说,妖怪去妖界之外的地方都会隐藏兽形特征,即使是再修为低下的小妖也不应该这么明显露出兽类特征。 可是这些妖怪要么是头顶上有一双毛绒耳朵,要么是身后有尾巴,脸上还浮现出兽纹。 同时,这些妖怪脸上都是恐惧害怕、警惕紧张的表情。 有的妖怪甚至变得神经兮兮的,瑟缩在笼子角落里环抱着自己,啃食着指甲。 有的妖怪长期处于沮丧难过的情绪,一直在抽噎,掉眼泪,时不时抬手抹去眼泪,撅起嘴巴哭得很小声,身后的尾巴垂落下来,仿佛头顶上有一团乌云漂浮过。 种种不合常理的表现……只能推出一个原因。 那就是——这些妖怪被抓捕她们的人逼迫或者说受到了很严重的伤,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兽族特征。 …… 进入房间后的商玄没有机会注意关押妖怪的笼子,而是注意到许轻禛的手毫不犹豫地从他手中抽开,刚才颇为高兴的心情不知为何突然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失落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不过眼下的情况显然不允许商玄有时间自怨自艾,因为他听到耳边传来许轻禛的声音:“幕后主导这次妖怪集体失踪的黑手……真是该死啊……” 这句话落地的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属于许轻禛的笑声,低沉、磁性,如同冬日里一杯温暖浓厚的茶,嗓音里透着几分戏谑。 听上去……格外撩人。 商玄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脑子里乱糟糟的,又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什么,商玄这个活了几千年的九尾狐还不如眼前这个只有十几岁(身体年龄)的小殿下一般冷静镇定,俊脸涨了个通红,不由得连连咳嗽几声,才勉强平复心情,磕磕绊绊地回答:“是啊……说得对啊……这个幕后黑手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把我们这么多妖族同胞折磨成这个样子,如果让我知道他是谁的话……我一定要把他弄死。” 说话的时候,商玄一边掩耳盗铃地故意不去看许轻禛,一边又忍不住偷瞄许轻禛。 许轻禛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指挥商玄道:“你去负责打开左边部分的鸟笼,我去打开右边部分的鸟笼。” “对了,商大人,你能保证把这些妖怪都平安送出去吗?”许轻禛略显慵懒、狡黠地掀起眼皮,淡淡地看向商玄,本来冷淡的语气中却透露出玩弄人心的意思。 被那双漂亮的眸子盯着看,商玄的心脏停不住地再次空了一拍,像是被人揪住一样,酸涩、刺痛的感觉涌上心头。 “……殿下就交给我去办吧,既然我被君上托付了这个任务,那么我一定会好好完成的,请殿下放心。”缓了好一会儿商玄才回过神来,将大手再次附在心脏前,似乎在郑重地向许轻禛宣誓,虔诚又严肃,宣誓完就按照许轻禛的吩咐给鸟笼开锁。 许轻禛看见他的动作后满意地走到自己负责的区域,隔空传音对那些妖怪说:“我们是来救你们的,等会儿我们把你们头顶上的笼子打开后,你们一定要听从那边那个人的话,跟着他出去,从黑市出去之后,不要过多停留在这座城市,一定要不顾一切回到妖界,去禀告妖王这里有不法买卖妖族的事情,如果你们不能做到这点的话,那我就不帮你们打开笼子了。” 本来一直情绪低落的妖怪们听到许轻禛这句话,都不由自主抬起头,原本晦暗的眼睛里迸发出光亮,但又害怕许轻禛是为了哄骗她们才编出来的谎话,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的,小心翼翼地偷窥着许轻禛。 其中一个大胆的兔妖朝许轻禛提问:“请问……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们?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们和关押我们的人是一伙的吗?我们怎么相信你们可以帮助我们脱离困境而不是让我们进入另一个困境?” “这个吗?那边那个人也问过和你们一样的问题,我为什么会帮助你们呢?因为你们也是我的同胞啊。”许轻禛俊美的脸上荡漾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可惜这个笑容里的含义完全不是单纯示好,而是透露出几分恶劣。 第229章 同时,许轻禛说话的时候,许轻禛的身后凭空出现九条巨大的狐狸尾巴,墨色的瞳孔变成银色竖瞳。 因此产生的强大气压逼迫妖怪们不得不低头,不能窥见许轻禛容颜。 ——那是属于青丘王族的标志! 在场的每一个妖怪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这个想法。 等到许轻禛收回尾巴,妖怪们才敢抬起头来,此时此刻她们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目瞪口呆的表情。 尤其是那个刚才出声的兔妖,兔妖不可置信地看向许轻禛:“你是青丘殿下?!” “既然你们叫我青丘殿下,那我就是青丘殿下好了,只要能让你们相信我是你们的同胞就行。”许轻禛神情轻松,愉悦地反问她们,“现在你们愿意相信我了吗?” 却没想到许轻禛刚说完的时候,那些妖怪的眼睛都流出了泪水,感动的泪水,泪眼汪汪地看向许轻禛,小声喃喃:“有救了……我们有救了,众所周知妖王和青丘女君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既然青丘的殿下都来救我们了,那么肯定说明妖王大人和青丘君上都没有放弃我们!我们很快就要回家了对吗?” 许轻禛看到她们脸上的泪痕,心里的某个柔软的部分似乎被触碰到,但想到这个时候不应该被情绪控制,理智强迫他冷静下来,郑重地回答她们:“是的,你们要回家了。我作为青丘殿下,以青丘的名义起誓,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去的,同时希望你们从黑市出去后不要再在赤凛城过多停留,出去后一定要没有任何犹豫地回到妖界。” “嗯嗯,我们知道了,青丘殿下。”知道自己得救后,妖怪们从一潭死水的状态恢复过来,生机盎然,叽叽喳喳地吵闹着。 这边忙碌的同时,许轻禛并不知道当他和商玄打开鸟笼的时候,另一边的拍卖会现场,坐在台下的楚云锡听到戴在耳朵上的表面上是装饰实际上是装置的东西传来声响,眼神一凛,叫旁边的宫女过来,不知是说了什么,宫女又去和前面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工作人员又跑到将要上台的拍卖师身边说了什么。 拍卖师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连忙上台表情遗憾地告知台下来宾:“虽然我也想这次拍卖会如期举行,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抱歉地说,因为一些原因,本次拍卖会被迫终止并无限延期,下一次拍卖会的举办时间……如果我们已经解决问题的话,肯定会提前告知你们消息。” 宣布完消息后,忽视台下的一片略显失落的声音,拍卖师匆忙下台,转身没入黑暗的后台。 “哎呀,什么意思嘛,居然不举办了,没意思,师弟,你说这个老板是不是因为没有好东西可以拿出来才终止的啊?”陈安燃幽怨地吐了一口气,转过头下意识对许轻禛说话,想要在许轻禛那里得到附和。 只有一部分元神的“许轻禛”淡淡扫一眼陈安燃,微不可察地冷嗤一声,并没有回答。 毕竟——失去一部分元神的“许轻禛”就算想说话也无法说话。 顾厌察觉到这个“许轻禛”与平日里的许轻禛的区别,心中隐隐产生了一个念头,但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问出来,要问也是等许轻禛回来且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才会问。 而现在——只能等待罢了。 另一边的楚云锡在得知消息后就立刻站起身,一点都不引人注意地走进后台。 第115章 打开所有关押妖怪的笼子之后,按理来说,商玄应该护送那些妖怪出去,不再打搅许轻禛,可他的脚却不自觉拐到了许轻禛的身边。 “殿下,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商玄不由自主地询问,“这里……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不太安全。” 许轻禛摇了摇头:“不,我还要待在这里找个东西,正好你还欠我一件事。既然你用半个月摸清楚黑市的构造,那应该清楚黑市的拍卖会一般是把重要的宝贝放在哪里吧?” 商玄闻言,意识到许轻禛要做什么,惊讶地看向许轻禛:“小殿下,你此次前来黑市的目的该不会是想要找到那个东西吧?” “那个东西可不是我们妖族能够轻易接触的,除了有特别多的护卫和特别高科技的安保之外,那个东西本身……就对于我们妖族和魔族来说是——克星。”商玄神色郑重,谨慎地告诫许轻禛,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许轻禛十分意外于商玄的“坦诚”,明明他都没有说自己要找什么,结果对方就这么把底透露给自己了。 还真是……忠诚。许轻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忠诚”两个字概括自己对商玄的感受:大概商玄只是因为他是青丘殿下,出于对王族的忠诚才会如此坦率。 虽然他们的谈话都是以“那个东西”为代指,可能会有……南辕北辙的风险,比如——商玄所说的“那个东西”很有可能不是许轻禛想要的那方面的东西。 但是当许晴真听到商玄说“那个东西”是妖族和魔族的克星时,眼睛一下子亮了。 不错不错,就是那个东西!如果许轻禛没有猜错的话,商玄口中的东西就是许轻禛想要的。 方才只不过是因为前面没有具体描述,所以许轻禛并不能擅自主张做下决定,还处于一个徘徊不定、观望的状态。 直到这一刻,许轻禛才确定他要做的决定是什么。 作出决定后,许轻禛状似闲散地抬起眼皮望向商玄,可眼底的情绪分明没有任何玩笑意味,“如果我说我确实是为了那个东西来呢?你会告诉我吗,商、大、人?” 第230章 最后的那声“商大人”被他故意拉长语调,语调散漫慵懒,性感得要命,犹如一柄钩子缓缓磨蹭着商玄的心脏,让商玄不得不为他卖命。 商玄被这么看着,内心饱受折磨,终于在经过深思熟虑后,破罐子破摔般舒了口气,松了口风,朝许轻禛点点头:“……行,既然殿下想要那个东西,我自然不敢对您有任何隐瞒,但是我希望我可以陪同殿下一起去。 因为这么多年青丘一直在寻找您的痕迹,我不希望殿下有任何三长两短,那样……君上以及整个青丘都会难过的。” 商玄的眼神很真挚,看得许轻禛差点就要答应了,但是话到嘴边直接来了一个大转弯,尽量委婉地拒绝商玄:“商大人,你刚才也说过‘那个东西’对妖族和魔族来说不是好东西,如果你硬要跟我一起去的话只会让自己受伤。” 或许是怕商玄又借着保护许轻禛的理由开口,许轻禛装作俏皮地歪了歪脑袋,推了一下对方,想让对方离开,还狡黠地反问对方道:“商大人尽管放心,在与母亲见面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死的,我很厉害,这一点商大人事前不就已经知道吗?” “可是……”商玄还是不死心,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许轻禛干脆打断:“好了,别可是了,商大人此行的任务不是帮助那些妖怪出去吗?嗯……不如就这样,你把她们平安送出去后在来福客栈门牌号为xxx的房间里等我,但最好不要是人的模样,以狐狸的模样是最好的。” 听到这句话,商玄知道这是许轻禛给他的甜枣,仍然义无反顾上钩,抿成一条线的唇不动声色往上扬,显然是在暗自得意:“好的,殿下,我会乖乖待在客栈等您回来的。 您想要的东西需要您往您左手边的方向直走,当您看到一幅巨大画像的时候,请拉一下画像旁边的穗子,到时候应该会出现一条隧道……东西应该就在里面了。” 得到商玄的答案后,许轻禛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想过和商玄客套几句,一得到消息就迅速转身前往商玄所说的方向,顶多就是一句敷衍的道谢:“谢谢你商大人,你帮了我大忙。” 许轻禛的离去犹如他的到来一般行如鬼魅,无声无息,又化为一团虚影飘散在空气中,像是自由的风,没有人能抓住,像是轻柔的云团,看上去触手可及,实则伸出手抓住的只会是虚无缥缈。 目睹这位青丘失散多年的殿下离去,商玄这只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心头却情不自禁涌上些许失落,明明他一直都是比较成熟稳重的,不然君上也不会派他出来办事。 可是就是这样成熟稳重的人也会因为别人的一举一动乱了分寸,尤其……这个乱他分寸的人是君上找了很多年的殿下。 “我们的祖先将会保佑您平安归来,庇佑青丘世世代代的神明也会保佑您取得您想要的结果。”商玄一边静静地注视着许轻禛身影消失的地方,一边双手合十,闭上眼,作出祈祷的动作,虔诚地低声念诵。 …… 遵循商玄所说的话语,许轻禛走到左边尽头,果真看到了一幅巨大的肖像画。 明明他该立刻走上前,拉下画像边缘的穗子,可他却不知为何,抬起的手竟蓦然停在了半空中,没有靠近穗子的趋势,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那幅肖像画,显然被画中的“人”吸引。 倒也不能说是吸引,只不过……许轻禛意外觉得画中的“人”让他感到熟悉。 哦不,准确来说,这幅画中所描绘的就是他熟悉的人,不,她压根不是人,是一只妖,还是一只狐妖。 ——他的生母云依。 虽然许轻禛没有亲眼见过云依,但是通过画面中对女子容貌的描绘,许轻禛还是一眼认出画上的女人是云依。 因为许轻禛本来就和云依长得很像,当他发现画面中的女人的五官、轮廓与他相似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女人的身份。 但是—— 问题来了,黑市怎么会有云依的画像?难不成……黑市的老板与他生母有什么关系吗? 能在这种关键的地方放他生母的画像……幕后之人对他母亲的态度显然不是恨意,甚至可能包含着爱意,极致偏执的爱意。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黑市又为什么要大肆抓捕妖怪,把她们关在这里,让她们都成为待价而沽的商品?这不是很矛盾吗? 如果对方真的喜欢他母亲,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令他母亲生气的事情,毕竟他的母亲也是妖怪,还和妖王有亲缘关系,所以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对方都不可能对妖怪动手。 “好奇怪啊……这里居然会有我母亲的画像……”许轻禛抬眸仔细用眼神描摹着自己生母的每一寸肌肤,“画得可真好,一看就不是随随便便的民间画家……” 说完的时候,许轻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灵光一现,惊讶地自言自语:“等等,‘一看就不是随随便便的民间画家’?哦哦——我想我知道掌控黑市的是什么人了,也只能是——‘他们’。” 他的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露出精明狡诈的笑容,“桀桀桀。” …… 拉下穗子的同时,巍然不动的墙壁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画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狭窄逼仄的羊肠小道俨然出现在许轻禛面前。 许轻禛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隧道,走进去的时候听到身后的大门猛然关上,隧道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231章 不过陷入黑暗没多久,安插在两侧的墙壁的灯识趣地亮了起来,每隔五米就有一盏灯。 看到这阵昏黄的灯光,许轻禛终于开始他的冒险历程,大着胆子往里走,不再害怕会有东西突然从他的身侧或身后冒出来吓他一跳。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许轻禛终于从狭窄晦暗的羊肠小道走到了宽敞又明亮的场地。 场地的中间竖立着一把剑——看上去金光闪闪、威猛锋利的一把剑。 在他进来的那一刹那,原本寂静的剑身迸发出强烈的震动,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地底飞出来,同时这把剑的周身充盈着浓郁的荧光绿。 ——象征生命的颜色。 许轻禛看到它的那一刻,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名字:羽筠剑。 天下第一剑,代表生命的守护之剑。 能够拔起这把剑的人一般都是能救天下黎民于水火的大英雄,一般都是心怀大爱、慈悲为怀的真正至纯至善的人。 这把剑的历代主人的剑意都充满着浓郁生命光辉。 但也因为拔出的条件过于苛刻,所以距离这把剑上一次被拔出的时间点,已经过了整整八千年,辗转多个收藏家之手。 这也是他前世的本命剑。 许轻禛没想到今生比前世更快遇见这把剑,也没想到黑市的压轴拍卖品会是这把剑,一时之间,他心中的情绪就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一样,百般滋味在心头,怎是一个愁字了得? “真是……好久不见啊。”许轻禛神情恍惚地走上前,每靠近一步,插//入地下的羽筠剑就松动一分,说话的口吻十分熟稔,眼神充满着怀念的味道,仿佛是看待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慢慢走到羽筠剑面前。 羽筠剑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从它诞生的开始就通人性,听得懂许轻禛的话,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缘由,但它也确实同样在许轻禛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因此加剧了剑身的震动,试图从地下挣扎而出。 它想要主人的心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许轻禛当然清楚羽筠剑的心思,伸出手将手掌覆盖在羽筠剑的剑柄,刚落下去的时候,仿佛因为他和剑之间的共鸣而产生的巨大能量一下子刺破苍穹,直直地往屋顶上穿过去了,耀眼的白光普及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同时,许轻禛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属于羽筠剑的印记。 ——他们再一次结成契约。 第116章 自从得知用来关押妖怪的鸟笼被打开后,楚云锡一刻不停地往后台走去,可还是慢了一步,等他到达的时候,只有空空如也的被破坏的笼子。 看着眼前这幅人去楼空的破败景象,楚云锡神色凝重起来,但他的脸上异常镇定、平和,一点都没有愤怒的情绪,环视四周,缓缓走上前将手放在其中一个笼子上,闭起眼睛开始运用每一个皇室之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探查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鸟笼周围的铁栏杆还留有余热,显而易见,造成这一切的“凶手”还没有走远。摩挲着栏杆的楚云锡立刻在心中作出判断。 他感受到附近有一股很强烈的妖力波动,可见,“劫狱”的是妖族之人,不然也不会有妖力的气息。 只是……为什么他会在这股妖气里感受到属于他们楚氏一族的血脉气息? 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凶手”犯案的过程,楚云锡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坚定,嘴边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我想我知道原因是什么了。 一定是那个人,只有那个人才会有如此惊人的实力。楚云锡在他的内心发出果不其然的惊叹时也在暗暗失魂落魄:原来……他真的也重生了。 不过失落没多久,他就再次鼓起精神,对自己打气道:“现在一切不是都在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吗?楚云锡,不要在这里乱想,按照计划那样赶快去堵他。” 楚云锡立刻带着广大守卫大步流星沿着当初许轻禛走过的路线前进,当他恰好走到那幅画的面前时,从挂着画的墙壁后面穿透出一束耀眼的白光,虽然到达楚云锡这里的时候已经被削弱部分亮度,但还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楚云锡的视线。 “这阵白光……”楚云锡心中涌上疑惑的同时眼睛也亮了起来,加快了步伐,拉下穗子,走进隧道,一路通往里面的密室,“我们赶快进去吧!” 相信他们很快就要见面了。楚云锡在心里想。 …… 许轻禛并没有思考羽筠剑发出的白光会给他带来的威胁有多大,一头扑在与“老朋友”久别重逢的快乐当中,拿起羽筠剑心满意足地欣赏、感叹。 啊,不愧是他的本命剑,剑如其人一样英武帅气!许轻禛有些臭不要脸地想。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已经被包围了,不想死的话,赶快束手就擒,把你盗窃的东西放下。” 咦,这声音……有些耳熟。许轻禛轻轻凝眉,眯起眼,从与“老朋友”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缓缓转身望向冲进来的以他那个便宜哥哥为首的军队,不知想起什么,轻笑出声。 许轻禛持有剑柄的手垂落身侧,紧紧攥住羽筠剑,站在高台上,俯视着楚云锡,惺忪疏懒的眉眼里带了点睥睨的味道,口吻满是轻佻勾人的情趣:“是吗?我怎么不觉得。我来拿我的自己东西能叫偷吗?三、皇、子殿下,您说呢?” “这把剑到底是不是属于你们楚夏王朝……你心中有数,你知道你应该做什么,如果让我来拆穿的话,对你的名声可不太好。”许轻禛言笑晏晏,暗示性极强。 第232章 听到“三皇子殿下”这一称呼,楚云锡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一时间,心跳声战鼓如雷,眼眸有过一瞬间的睁大,但没过多久又恢复成正常的大小,强装冷静地望向许轻禛说:“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如果你觉得和我攀交情、打感情牌,我就会放过你,那你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你手中拿着的是守护我们楚夏王朝三百年、使楚夏国运昌祚的神器,而你不过是顶多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不属于楚夏……难道属于你吗……”这话当然不是楚云锡的真心话,他只是想刺激一下许轻禛。 没成想,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轻禛打断。 “但是它向我认主了。”许轻禛趁着说话的间隙将羽筠剑举起,横放在中间,轻挑眉梢,像是炫耀一般把剑的全身都暴露在楚云锡的眼皮底下,戏谑地勾起唇角,“三皇子殿下,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彼此坦诚一点,与其在这里兵刃相向,不如好好坐下来喝杯茶聊一聊?或许我们可以聊得很合拍?” “……”好吧,看来激将法对许轻禛没什么作用,不过……如果这时候示弱的话会被他怀疑吧?考虑到这点,楚云锡这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少废话,它认主了也不妨碍你是小偷,劝你最好立刻解除与这把剑的契约,然后完璧归赵。” 既然对方不识好歹,那么许轻禛自然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道理,仅剩的笑意此刻瞬间烟消云散,只留眼底藏无可藏的冷酷寒意,懒得再继续客套,干脆利落扯开对方的假面:“别装了,刚才我没有立马拆穿你是想看你会不会主动承认,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 “三皇子殿下,我想我们俩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别老是琢磨什么拐弯抹角的废话。你不就是故意引我来这里吗?那幅画是你从皇宫里拿过来的吧?”许轻禛自问自答地否决自己的问题,“不,或许那幅画本身就是在这里的,毕竟黑市本来就是你们皇家的不是吗?你只是在画后面修了个密室,把剑拿出来放在这里,引诱我进来与它结契。” “至于你所做一切的原因吗?我想这点你我都很清楚这个原因,用不着在外人面前揭露,那样的话只会引发平白无故的麻烦罢了。” 许轻禛说完,略显嘲弄地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站在台下的衣着华贵的清俊温雅的男人,平和的唇角上扬起来,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楚云锡很聪明,理所应当听得懂他的话外之音。 看见楚云锡脸上的表情稍微凝固起来,许轻禛知道自己的话触动对方心底的底线,神色愉悦地反问对方:“怎么样?三皇子殿下,这下您还要捉拿我吗?我们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有一个共同秘密的‘伙伴’呢。” 话音刚落的同时,许轻禛缓慢从高台上走下,逐步走到楚云锡面前,楚云锡身后的护卫看到许轻禛时原本是充满警惕地拿起武器对准许轻禛,谁知楚云锡不知是抽什么风,大手一挥,呵斥身后护卫退下,要求这间密室只能存在他和许轻禛两个人。 出于忌惮楚云锡作为楚夏王朝三皇子的身份,守卫们只能悻悻而归,只留楚云锡和许轻禛“单独相处”。 楚云锡看着曾经辗转反侧想要在梦中出现千万次的容颜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近在咫尺,还有些不习惯,可能是怕对方因为自己犹豫太久而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不由得连连咳嗽几声,用来缓解尴尬。 虽然……更尴尬了。 “你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我已经把她们都赶出去了。”楚云锡故作矜持、正经的姿态,身姿挺拔,平视着许轻禛,尽量确保在气势上不处于下风。 谁知许轻禛不按常理出牌,一反往日冷淡态度,此刻的瞳色极淡,状似天真幼童一般好奇地走向楚云锡,懵懂无知、不通人情世故。 靠得越来越近,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楚云锡觉得自己的体温都快有开水那么烫了,紧张地看着许轻禛逼近自己,虽然理智告诉他该往后退该害怕,但情绪上来说楚云锡的内心升起一股隐秘的兴奋。 就在楚云锡以为许轻禛要亲上自己的时候,紧张得闭上眼睛,耳边却传来对方慵懒又沙哑的低笑,抑扬顿挫的腔调让人听出阴阳怪气的味道:“你不会以为我会亲你吧,嗯?哥哥?你也重生了对吧?才会知道那幅画上的女人是我生母。”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舍得用羽筠剑引我出来,但不得不说我应该感谢你,三、皇、兄。”许轻禛狡黠地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弯起眼眸,“不过——如果三皇兄引我出来是因为你有见不得人的心思,那我奉劝三皇兄赶快打消这些主意。有的人可不是你能觊觎的。” 听到那句“哥哥”、“皇兄”从许轻禛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楚云锡的心跳到嗓子眼上,同时心脏剧烈、快速地痛起来,仿佛被针扎一样。 有的人……许轻禛这话能说再直白点吗?不就是警告自己不要对他产生不该有的心思吗?这个楚云锡当然清楚,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于情于理都不该产生伦理纠葛。 可是为什么被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自己的心脏这么疼呢?感觉就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样。 可惜许轻禛并不知道楚云锡的内心活动,就算知道也只会朝他翻个白眼,在警告楚云锡后,毫不留情地后退一步,没有关注对方是发呆还是回神的状态,只是自顾自笑了笑,眉眼里透着桀骜不羁,说到后面的时候眉眼略显阴沉,有一种披着羊皮的狼的即视感:“后会有期啊,三皇兄。不过我希望,是后会无期。” 第233章 在楚云锡愣神的目光中,许轻禛的身体逐渐化为虚影,消散在楚云锡的面前,虽然看上去像是消逝,但实际上许轻禛只是在用法术将这部分元神回到千里之外的自己身体内。 眼睁睁看着许轻禛在自己眼皮底下离开,虽然楚云锡心底有些怅然若失,但还是必须接受现实。 起码……他短时间内的目标达成了,只是想见许轻禛一面而已,至于其他的……不急不急,他们来日方长嘛。 第117章 许轻禛回到身体内时,脑袋突然产生一阵强烈的晕眩,视线范围内模糊不清,感觉天旋地转、日月颠倒。 不过他并没有觉得不正常,这个法术本身就是会有这样的后遗症,他使用法术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缓了好一会儿许轻禛才站稳脚跟,但脑袋还会有些轻微的震荡,恰好耳边传来令他熟悉的声音,将他从晕眩中拉回来。 往日里他会觉得这样的声音很刺耳吵闹,可是如今他却觉得这声音分外美妙,因为是这声音减缓他的晕眩效果,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他看清了身边人的模样。 陈安燃面露焦急紧张地握着许轻禛的胳膊不停晃悠他,睁大那双圆润的杏眼,急切地呼唤许轻禛的名字:“师弟,师弟?你怎么样了?” 与陈安燃相对的另一侧站着顾厌,他不像陈安燃那样轻而易举将急切的情绪表达出来,冷峻的脸上缄默无言,只有那双如水一般清澈透明的眼坚持不懈、坚定不移地望着许轻禛,眼神晦暗,目若寒星,似乎眼中滚动着说不清的深沉情思。 顾厌静静地注视着许轻禛,不动声色却莫名存在感强,就好像一座静默的青山在为许轻禛哗然。 许轻禛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顾厌该不会已经猜出他刚才利用分影术、之前留在这里的“许轻禛”只是一个不会笑的木偶了吧? 当然,就算许轻禛已经确认了这点,也不会主动承认,只是装成虚弱的模样,脸色苍白,俨然像极久卧病榻的病恹恹的柔若无骨的美人,捂着额头回应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疲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过于舟车劳顿。” “哦对了,我刚才没怎么注意拍卖会那边,你们可看见有什么新奇的拍卖品吗?”许轻禛轻描淡写地将他们的疑惑揭过去,转而开启下一个话题,话语听上去天衣无缝,似乎能够打消两人心中的怀疑。 但许轻禛清楚这样的借口只能打消陈安燃这个相较而言更加单纯的“师兄”心中的怀疑,并不能打消顾厌对他的怀疑,毕竟顾厌好歹也是和他一样重生的人,怎么可能会像陈安燃一样愚蠢呢? 虽然顾厌上辈子和陈安燃没什么区别,只是没那么狂妄嚣张而已,待人接物都是实打实的冷漠高傲,但既然他保留前世的记忆,前世的凄惨、鲜血与泪水似乎就在昨日,那肯定会比前世有所进步,心性也被磨砺了很多。 陈安燃看到许轻禛这幅仿若美人泣血的漂亮名画,看到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这般脆弱破碎的模样,心就像是被玻璃碎片刺破一样,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针扎般的疼痛感,肿胀难耐,整个心脏似乎都被酸涩的柠檬汁水浸透。 几乎是可以称得上是艰难地抬起手,想要触碰许轻禛面色苍白的脸颊,可惜最终还是不了了之,趁着许轻禛没有注意到的功夫,悄无声息地抬手又悄无声息地放下,一切都是那么静悄悄,只能顺着许轻禛的问题往下回答道:“你脸色看上去不是太好,不如我们先行回客栈吧,反正这次拍卖会没什么好看的。” “嘁,说起这个我就生气,等了半天结果……师弟,你猜怎么着?” “嗯?怎么了?”许轻禛心中有一定的猜测,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假装好奇的样子,虚与委蛇地附和陈安燃道。 有许轻禛的捧场,陈安燃兴致越发高涨:“说好的拍卖会,结果拍卖师说要延期举办了,别提有宝贝,就算是寻常物件都没一丁点儿影子。” “哎呀,某个人不是说过黑市上有师弟你想要的东西吗?师弟你看到了吗?我怎么没看到呢。”陈安燃气势剑拔弩张,一点都不隐藏自己的心思,作风张扬地给许轻禛上顾厌的眼药。 虽然许轻禛不能苟同陈安燃的所作所为,但不得不说陈安燃如此嚣张的行径给了许轻禛试探顾厌的机会。 许轻禛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暗中幸灾乐祸地扬眉看向顾厌,期待他被陈安燃提及后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好戏。 是破罐子破摔主动承认重生……这样的话,那顾厌岂不是显得比陈安燃还蠢?顾厌应该不会犯这样一个一看就知道愚不可及的错误。 所以……他会回复一个怎么样的答案呢? 陈安燃见不惯顾厌沉默的样子,因为他的沉默会显得自己对他的针对很可笑,弄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 这件事促使陈安燃下定决心延续强势的作风,加大了上眼药的程度:“我记得有人不是说过如果黑市上没有师弟想要的东西就会一辈子不靠近师弟吗?呀,这个人好像是顾少侠呢,顾少侠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这番言论可以称得上是把吝啬、刻薄、咄咄逼人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程度,就差扯头花。 顾厌闻言,用余光看向许轻禛,看到对方俨然一副幸灾乐祸的态度,知道许轻禛不会帮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甘不服的神色。 第234章 因为这是他意料之内的结果,所以顾厌只是松了口气,最起码……许轻禛没有火上浇油不是吗? 不过——即使他早有预料,但是此刻他的心中还是情不自禁涌上些许潦草的失落。 罢了,还是别乱想了,还是先解决当前的“祸端”吧。 面对陈安燃的不依不挠,顾厌只是面含笑意,装傻充愣道:“陈少侠这话什么意思?火药味十足啊,怎么?难道是因为遇上如此干燥的时节,所以陈少侠上火了吗?火气重的话不妨去找医师开几个方子调理调理。” “调理不善的话,万一某天让这逼人的火气冒犯到许少侠可就不好了,毕竟我看陈少侠好像很重视许少侠,顾某便私心认为陈少侠应该不希望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陈少侠,你说是吗?”顾厌相当不客气地边笑边回敬对方。 反正是陈安燃挑衅在先,哪有怪罪顾厌咄咄逼人的道理呢?而且顾厌相信许轻禛一定会很乐意看到他带来的这番好戏。 这么想着,顾厌偷偷瞄向许轻禛,想看看对方此刻的表情,却正好对上许轻禛意味深长的眼神。 确实是很有趣的一场大戏啊,真想亲口感谢顾厌给他带来的这一场大戏,不过很可惜,许轻禛的脸上并不能流露出分毫开朗的情绪,他只能稍显歉意地传递眼神给顾厌,让对方自行领会他的意思。 眼见着陈安燃犹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将要再次发怒时,清楚自己要当和事佬的许轻禛主动抬手虚虚拦住陈安燃,却只是做做样子,像是嫌弃似的没有触碰到陈安燃。 陈安燃见到许轻禛对他如对过街老鼠的姿态,即将喷发的火山又一次熄了火,火山里的熔浆消失,干涸的地底被清水灌溉,整颗心脏被苦涩的泪淹没,眼眶中噙着泪,怔怔地看向许轻禛。 只见许轻禛缓缓开口,敲打一般淡淡瞥向他:“他没骗人,黑市中的确有我想要的东西,而我刚才已经找到了。师兄,你最近……火气确实比较大,什么时候考虑找医师开个药方调理一下?嗯……如果师兄不介意的话,我对医术略懂一二,或许可以帮师兄看看。” 这句话听上去十分巧妙,前半句是附和顾厌,后半句是安抚陈安燃,完全把端水二字体现淋漓尽致。 陈安燃虽然心口还有些憋闷,但是听到许轻禛可以帮自己调理,死气沉沉的脸上重新焕发出春风拂面的笑容:“这可是师弟你说的,你都不介意,我怎么会介意呢?” 开玩笑,世上哪里还会有这么好的买卖?虽然被顾厌反将一军确实让他有些不爽,但他也因祸得福多了和许轻禛相处的机会啊。 那倒也是。许轻禛在心中默默腹诽道。 而顾厌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争风吃醋上,他的重点在于许轻禛一回来腰间就突然多出来的佩剑,还是刚才因为许轻禛那句话他才反应过来的。 那把剑……很眼熟……顾厌脑海里翻涌着各式各样的情景内容,不由得捂住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这么多画面找到一个最关键的。 片刻后,他终于找到了关于这把剑的来历的画面。 羽筠剑,天下第一剑,当初许轻禛攻占人族与之契约的剑。 是许轻禛的本命剑…… 但是有一点顾厌想不通,羽筠剑明明是人族至宝,怎么会出现在黑市呢?难道这个黑市与人族皇帝有关?难道人族也有人重生了吗? 不对啊,如果重生的话不是更要好好保管羽筠剑,避免和许轻禛接触吗?毕竟许轻禛前世为了一统六界杀了不少皇室的人。 “顾少侠。”不等顾厌继续思考,耳边就传来许轻禛的询问声,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诱,“你在想什么?该回客栈了。” 许轻禛当然清楚顾厌是看到自己腰间的佩剑才会这样震惊,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并不希望顾厌继续因此发散思维,想到其他的事情,那样对他就不太好了。 好在顾厌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该选择什么,比起许轻禛来说,“真相”显然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果断地点了点头,眼底的深情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清冷淡漠和沉默寡言:“没想什么。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好,你今天应该很累了,舟车劳顿后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反正许轻禛已经得到了羽筠剑,想到客栈内可能会有一只等候多时的狐狸等着他。们,许轻禛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赶。 真想快点看到陈安燃和顾厌两个人见到那只狐狸之后的表情啊,一定会特别精彩。许轻禛憋住笑意,冷淡的面具严丝合缝扣在他的脸上,叫他人看不出一点异常。 还有……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 楚云锡……你这次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呢?许轻禛不动声色地磨磨牙。 第118章 因为拍卖会取消,所以当许轻禛等人从黑市走出来的时候,正值这一日最繁华的时段。 夜色正浓,华灯初上,街边上到处都是鲜艳缤纷的各式各样的花灯。 小吃摊上的食物所散发出来的白烟飘拂在空气中,氤氲在商铺屋檐上高高挂着的灯笼周围,五彩缤纷的光、芬芳四溢的气味混杂在烂漫的白烟中,传入许轻禛等人的鼻子内。 同时,商贩的吆喝声层出不穷,街口处还有演杂戏的街边艺人卖弄口喷火焰、胸口碎大石等等杂耍。 漫步于这样的街边巷口,没有人不会由衷感叹一句“人间烟火气”。 第235章 即使是再寻常的事物,也在吸引未曾出过远门的陈安燃的目光。 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那么新鲜,不过因为吸引他的太多,不可能所有东西都买回来,所以经过他自己的精心考虑,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儿。 老爷爷两鬓斑白,头发都白了,佝偻着背,反应迟钝,要花上好一阵力气才能勉强握住插满糖葫芦的木杆,站在街道的一边默默吆喝,如果不是陈安燃意外看到他的话,可能到最后都无法发现还有这个老爷爷。 即使路过的人无人问津老爷爷的糖葫芦,但老爷爷的脸上依旧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憨态可掬地目送每一个人远去,从未有过埋怨和疲惫的神情。 还真可怜啊这个老爷爷……陈安燃难得起了怜悯之心,转眼间又抬头看向老爷爷旁边的饱满漂亮的大颗大颗的糖葫芦,心里灵机一动:没准许轻禛会喜欢吃呢,而且从另一个方面上来讲我也算帮助老爷爷卖出糖葫芦嘛。 虽然他出门随身携带的钱都在许轻禛身上,但他可以去找许轻禛“预支”一点啊,反正许轻禛答应过他要护送他平安度过仙门大比,在这之前总不可能连钱都不给他吧?况且那本来就是他的钱啊。 这么想着,陈安燃偷偷摸摸溜到许轻禛身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师弟,你要不给我点银子用用?你一个拿那么多,带着也是负担,不如让我替你分担点。” 话音出口的时候陈安燃都不由得愣了一下,明明许轻禛身上带着的是他的钱,可他如今却要如此卑微地乞求对方分他一点点他的钱。 ……这是说出去别人都要笑掉大牙的程度。陈安燃满腹心酸无处诉说,可惜再心酸也不能说,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眼神哀求地看向许轻禛。 “嗯?你想干什么?我们之前不是说好这些银子是你给我的委托费加我的精神损失费吗?”许轻禛挑了挑眉,略显散漫的眼神随意地看了过来,玩味地勾唇,深邃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直勾勾看着对方,似乎能穿透皮囊,洞察对方面具之下的迥异心思。 “这……之前确实是这样说的,但我……刚才看到那么多好玩的好吃的便生出了想买的心思,刚想买的时候我又想起我的钱在你那里,所以我就想来找你……”陈安燃原本以为还要像这样你来我往好几个回合才能借到钱的时候。 不料许轻禛打断他的话语,突如其来答应了他的要求,只听许轻禛轻轻应了一声,从衣服内侧掏出钱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什么不妥之处:“好。” 许轻禛的语气也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但这足够让陈安燃感到有一股莫大的兴奋涌上心头,好似没有什么消息比这更振奋人心,他的眼睛发出亮闪闪的光芒,像条狗似的向着许轻禛摇尾巴。 陈安燃震惊不已地看着许轻禛,连说话都不方便,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真……真的吗?师弟你……真的不是为了迷惑我……才故意这么说的吗?”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前面“虐”陈安燃“虐”得越狠,后面稍微态度正常点陈安燃就感恩戴德。 嗯……训狗大法,诚不欺他。许轻禛仔细瞧着眼前乖顺得与两周前的陈安燃不像是同一个人的陈安燃,暗自在内心啧啧感叹。 咦,不对啊等等……啊呸,他什么时候对陈安燃使用训狗大法,从最开始他就明确表达过自己对陈安燃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恶意。 他可不是故意要钓着陈安燃的,是陈安燃自己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上赶着要捧他臭脚的。 “你不想要钱了吗?”许轻禛懒得解释原因,反正也只会越描越黑,形似“威胁”地盯着陈安燃说。 “那……怎么可能呢?师弟你说是吧?”陈安燃瞬间被吓得不敢再多打扰许轻禛,像个鹌鹑似的怂着脖子,小心翼翼地接过许轻禛手上的钱,径直哂笑着,生怕许轻禛反悔似的。 然后陈安燃强迫自己忽视许轻禛的存在,“哒哒哒”往卖糖葫芦的老爷爷那边走过去,走的时候还特别提心吊胆、谨慎地不停转头观察周围情况,尤其是已经被他确定为情敌的顾厌。 他想要买糖葫芦献给许轻禛的事情可不能被这个讨人厌的情敌知道,如果让顾厌知道的话,那对方绝对要在自己的事情中横插一脚,或许还会被顾厌抢功劳,那样的话……陈安燃就吃不上独食了!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陈安燃就觉得异常恐怖。 好在顾厌并没有把心思分给他,显而易见,他们两个人是相看两厌,连看都不愿意看到彼此,再加上顾厌本身就是极其高傲的性子,又怎么会有给对方穿小鞋的机会呢? 这还是陈安燃第一次觉得顾厌这样的性格挺好的,正好方便了他的行事。 反正都是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所以陈安燃顺利到了卖糖葫芦的老爷爷那里。 不过陈安燃不知道的是,就算顾厌知道他的想法,也不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拔得头筹,那样不光彩的胜利——他不需要,而且他也不屑于通过对付情敌、挤兑情敌来获得心上人的喜欢。 难道消灭所有的情敌过后心上人就会喜欢自己吗?顾厌不认为如此,想要获得爱人的真心,还是需要靠自己努力。 如果没有能力获得爱人的真心,就算你把所有情敌都杀完,你也永远都不会和爱人在一起,那样只会让爱人更讨厌你。 第236章 他对陈安燃的行为、想法都是以嗤之以鼻的态度看待,顾厌向来行得端,坐得正,他认为自己就算不用这些下三滥手段也能获取许轻禛芳心,这些下三滥手段只会把许轻禛推得更远罢了。 可笑的是居然还有如同陈安燃一样的人看不清这局势,心胸狭窄、一叶障目,目光短浅、愚不可及。 顾厌的眼神始终是跟着许轻禛,长久的、深情的、执着的,望着许轻禛。 忽然,路边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小玩具的摊铺闯入顾厌眼帘。 吸引顾厌的不是多么精致的花灯、玩偶,而是一块系着金色铃铛的玉佩,平安玉。 是块品质、色泽都是上乘的玉。顾厌又看了看价格:十两银子,不由得轻轻挑起眉头。 顾厌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么鱼龙混杂的集市上看到这么好的玉,还是以这么便宜的价格,又不出意外地在心中评价:或许是这里没那么多懂行的人,于是便这么稀里糊涂把这么好的玉按照这样的价格卖出去。 大概连老板自己都不知道这不是西贝货,这是真材实料的美玉。 商铺的老板注意到顾厌停留的目光,红光满面的胖胖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这位客官,你已经看了这块玉佩这么久,我看你也不是没钱的主儿,不如把它买下来送给你爱的人,无论是亲人还是爱人,这块玉佩都是个不错的选择咧。” 顾厌寻声望过去,对上老板流露出期待的淳朴的眼神,随后不知是注意到什么,略显玩味地勾起唇角,像是随口一句:“如果我的心上人是男的呢?这块玉佩也可以送给他吗?” “当然啦!老人家不是常说玉能温养人吗?无论男女,礼物选择玉都是绝佳的,如果你买我的这枚玉佩送给你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绝对会很高兴。”老板一听有机会卖出去,眼睛都亮了,乘胜追击给顾厌介绍道,“客官,你放心,我们不会歧视你是同/性/恋的,这年头同/性/恋多正常呐,都扎堆了。” 顾厌附和似的朝胖胖的女人笑了笑,略显敷衍,但是附和,默默从兜里掏出十两碎银递给女人:“嗯,那老板你还挺开明的。这枚玉佩就卖给我吧。” “好嘞好嘞,这是你的玉佩,客人慢走不送哈。”老板迅速接过钱,同时将玉佩递给顾厌,殷勤地招呼顾厌再来,“如果客人下次还来这里的话,可一定要来光顾光顾我的摊铺啊。” 顾厌手里拿着刚买的玉佩,玉佩上还带着些许温度,握在手中掂量两下,在心里暗自得意自己这十两银子花得值,虽然说自己占了老板不懂行的便宜,但他和老板都很开心啊,既然都很开心,那怎么能怪顾厌? 他的脑子里像是有gps定位一样,再次捕捉到许轻禛的身影,然后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站直身体,忍不住叫他道:“许轻禛。” 许轻禛听到顾厌突然叫他的声音,疑惑地转过身望向顾厌,情不禁眯起眼睛:“顾少侠,有事吗?” 明明顾厌叫许轻禛是想把这枚玉佩送给许轻禛的,但是不知为何,当他与许轻禛对视上的时候,刚想的准备说出来的话在这一瞬间被忘了个干净,卡壳卡半天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眼见着许轻禛要注意到自己手中的动静,顾厌下意识把玉佩藏到身后,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许轻禛看到对方这幅可疑的模样,心里加重对顾厌的警惕,面上却顺着顾厌的话敷衍:“哦。” 这个人刚才一定有话想说,鬼鬼祟祟,怪可疑的。许轻禛在心底想。 话音刚落,远处的吵架声传入许轻禛的耳朵。 如果是平常的吵架,许轻禛可能听过就走了,没有半点停留的,但是—— 许轻禛可以保证自己听到了陈安燃的声音,比起刚才对顾厌的刻薄寡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安燃正在和一个背对着许轻禛的人发生争执。 只不过那个人的身形让许轻禛感到十分熟悉。 “不是,你懂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啊?是我先来的,你想买那也得等我买完啊,更别提你这一买就是全部的糖葫芦,怎么,你是来批发的吗?是准备去哪儿卖糖葫芦吗?用别人的东西卖给其他不知情的人,你也是这个。”只见陈安燃朝那个人竖了大拇指,脸上却是冷嘲热讽的神色,显然是在阴阳怪气。 与陈安燃争执的人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鹅绒大裘,黑发披散,因为视角有限,所以许轻禛看不清对方具体的面容,只是听到对方的声音,与陈安燃的激愤相比,此人显然比较冷静,似乎并不把陈安燃放在眼里。 来人声音甜美偏阴冷,怪甜腻的,叫人感到仿佛有毒蛇爬上脊背,不寒而栗:“自由交易而已,既然你没付钱,哪里来的先?我付了钱,他给我货物,这不是很正常的道理吗?” “老爷爷,您说呢?” 这个声音……不是吧,不会是那个人吧?这年头重生的人这么多吗?许轻禛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昏厥在地上。 第119章 “老爷爷,您说呢?” 与话音同时传来的还有一袋重重的钱袋。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轻禛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指尖情不自禁微颤,再抬眼望过去,先前还没什么感觉的身形此刻却和许轻禛记忆中的某人逐渐重合。 如果许轻禛猜的不错,远处和陈安燃吵架的男人正是先前扔给他香囊的男人,同样还是千机阁二师兄慕容辰。 第237章 从慕容辰身后的仆从就可以猜出来慕容辰的身份,毕竟仆从又不会作出伪装,服装都还是刚才的那一套。 他与慕容辰没怎么接触过,就算是上辈子,也只见过一两面而已,谈不上相熟,但正是因为如此,许轻禛才觉得慕容辰扔给他香囊的举动很奇怪。 陌生人会扔给陌生人香囊吗?应该不太可能,所以……在许轻禛不知道的时候他们见过吗?这个问题暂且存疑。许轻禛如是想。 和对方没有任何接触的前提下,许轻禛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想太多,万一经过他思考得出的结论和现实不相符,那就搞笑了。 反正慕容辰目前或短时间内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这一边,就先看看他们的热闹。 站在许轻禛身旁的顾厌自然注意到许轻禛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那边,虽然理智告诉他许轻禛只是喜欢看热闹而已,但顾厌还是不由自主感到心里一股酸味儿涌上来,连带着鼻子都酸酸的。 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许轻禛被那边的情况所吸引才能避免自己的秘密被发现,还是难过许轻禛将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 这么矛盾的想法,还挺叫人难堪的。顾厌自己也清楚这样的想法有多么矛盾,但他就是忍不住这样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的同时,顾厌还要保持冷静和沉着,腼腆地抿唇望着许轻禛,一言不发。 而许轻禛的眼中迸发出玩味、狡黠的精光,兴致勃勃地看着远处的热闹,对旁边灼热的视线视若无睹。 可能是因为许轻禛心里的恶劣因子生根发芽,黑色的长发尾端悄悄变成了深蓝色,瞳孔逐渐变成如海浪一般的颜色,似乎还能从中看到海浪的波纹、律动,混杂着烫金色纹路的黑莲印记爬上两颊。 远处的人心思也不在远处,是在这里。 跟随许轻禛的视线望过去,顾厌的眼神停在慕容辰的身上,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再看了看许轻禛,发现对方脸上毫无惊讶的神色:千机阁的那位?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是我的情敌吗? 当“确认”慕容辰是“疑似”情敌后,顾厌默默把慕容辰也放进自己的黑名单中,是他的重点提防对象。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看起来……和陈少侠吵架的是千机阁那位。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顾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许轻禛。 许轻禛没有再说废话,简明扼要地回答顾厌:“嗯,疑惑干什么?你不也是重生的吗?难道你不知道吗?” 顾厌闻言,只是哂笑着回应:“知道归知道,当你看到有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不应该感到惊讶吗?但是你刚才表现出来的样子好像并不觉得惊讶,你之前来赤凛城的时候看到过他吗?所以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接受。” 许轻禛闻言,没觉得如何,只是点了点头,语气轻蔑,带着点高高在上的傲慢:“怎么了吗?难道我见什么人、与什么人交朋友都需要给你报备吗?让被追求的人给追求的人报备,你的逻辑……” 说到最后他戏谑地轻笑了一声,看待顾厌犹如看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中的癞蛤蟆一样恶意满满:“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顾厌清楚这是许轻禛生气的前兆,匆忙咳嗽几声,制止了这个话题接下来可能会带来的火药味。 “……对不起,我没有想管你的意思,如果我的行为让你感到不舒服,打我骂我都可以,我不会计较。不过他们继续吵下去的话,所有路人可能都要停下来去围观他们了,你……要不要把他们叫停?” 许轻禛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以调侃的口吻,恶劣地笑了笑:“叫什么停?他们吵架就让他们吵呗,我就喜欢看热闹,闹得越大,我越开心。再说了,我现在过去的话,这么多人……丢的是我的面子,你觉得不好你去叫停好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正好一阵风吹过,吹起如海浪一般层次感极强的发梢微卷的长发,将其中一缕发丝吹到许轻禛的脸庞前面,蓝色的眼藏在黑色发根中,犹如在海上吟唱来引诱水手堕落的海妖一般迷人。 顾厌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入了迷,不由得伸手试图拂去飞到他额前的发丝,但又想起许轻禛不喜欢别人的肢体接触,只能故作潇洒轻松地放下,掩饰心底的失落。 这时,许轻禛看到远处聚集的人群突然让出一条通道,原本和陈安燃吵架的慕容辰手持两串糖葫芦,朝他缓缓走过来。 嗯?这是因为……什么呢?疑惑和好奇的思绪蔓延在许轻禛的心底,同时也在期待慕容辰接下来的举动。 然后在他略显惊讶的目光中,慕容辰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动机,目标明确地向许轻禛走去,步伐平稳、坚定,眼神中透着勃勃野心,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眼瞳像猎豹的眼眸一样紧紧锁住许轻禛,仿佛许轻禛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 当然,慕容辰只对许轻禛释放出如此具有侵略性的气息,面对别人时他向来都是不屑一顾,走到许轻禛面前时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手心满都是冷汗,踌躇不决地停了下来,装作不经意地将一串糖葫芦递到许轻禛眼前:“你想吃糖葫芦吗?碰巧多了一串,我觉得你合我眼缘,多出来的这一串就给你吧。” 垂眸注视着面前颗颗硕大漂亮的糖葫芦,已知慕容辰重生的前提条件,许轻禛抬眸望向慕容辰,像是猜到了什么,反应平静淡然,理所当然地接过糖葫芦,似乎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过其他人不一定这么想。 第238章 尤其是第一个注意到卖糖葫芦老人的想买糖葫芦给许轻禛的陈安燃。 当他看到这个半路杀出的抢他糖葫芦的“程咬金”目光坚定地拿着糖葫芦走向许轻禛还殷勤地把糖葫芦递给许轻禛的时候,怒火从心底流露到眼底,再蔓延到脸上。 可恶的“程咬金”,居然盗窃他的创意,还用他的创意讨好他喜欢的人!借花献佛!奸诈小人! 顾厌也很意外慕容辰和陈安燃为了糖葫芦的事情吵起来是为了给许轻禛买糖葫芦,瞬间确认了对方就是他的情敌,心里的滋味儿和陈安燃一样不好受,充满仇恨地盯着慕容辰,如果不是顾忌许轻禛在场,他可能早就挥拳打上去。 许轻禛虽然拿着糖葫芦,但他丝毫没有想要吃的趋势,俨然一副把糖葫芦握在手中把玩的姿态,慢慢悠悠地走到慕容辰的身边,凑到他耳边颇有深意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吧,慕容辰,你为什么找我?” 在其他人眼里,他们这幅窃窃私语的模样倒真是旖旎至极。 该死,想捅死慕容辰的心在此刻达到顶峰。顾厌和陈安燃不约而同地想。 慕容辰闻言,危险地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许轻禛的脸庞,看到许轻禛深邃的深蓝色的瞳孔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漂亮,出神地往前倾身。 他的薄唇似是不经意擦过许轻禛的唇角,似是糜烂馥郁的艳丽花朵,向他伸出细长的枝桠,吐出鲜红的舌头,似是在勾引,又或是邀请,眼中发出兴奋的精光:“许轻禛,白天我送你的香囊,你喜欢吗?” 他们两个人并没有直接点明彼此重生的事实,仅仅通过一来一往的对话就在心里确认了对方重生的事情。 “香囊?”许轻禛散漫地掀起眼皮,冷不丁发出一声嗤笑,这才垂下眼帘正经看向慕容辰,语气中透着嘲讽,“哦……你说的那个啊,早被我扔了,毕竟我有什么需要留下那个香囊呢?” 慕容辰听到香囊被许轻禛扔了也不生气,只是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许轻禛,“没关系,那个香囊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我多的是,那个香囊不过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份见面礼而已,你扔了便扔了,正好我有新的礼物送你。” “新礼物?”许轻禛缓慢地将视线转到糖葫芦上,若有若无地猜想,笑吟吟,“你是说这个糖葫芦吗?可是你这个糖葫芦是从别人手中抢的吧?我向来不要抢来的东西呢。” 慕容辰表现坦然,对话如流,丝毫没有因为被许轻禛怼就面露慌乱神色:“这……能叫抢吗?他又没付钱,我先付了钱,东西不就归我吗?怎么叫抢呢? 我觉得我们的交谈还是不要提起别人吧,毕竟我所做的一切的受益人都是你。 许轻禛怎么会为别人考虑呢?就该永远高高在上,如果你为了别人与我争执,我想我会吃醋的,许轻禛,你说呢? 而且这串糖葫芦只是路上顺手买的罢了,我想给你的礼物比这更好。” 话音刚落,慕容辰从身后拿出了深藏不露的“礼物”。 一个红白相间的美玉所雕成的玉人。 那抹红色混杂在一片乳白之中,犹如在雪白的肌肤中静静流淌着的血液。 许轻禛静静注视着那尊玉雕像,不由得伸手拿起玉人,仔细摩挲着雕像,触感极其柔软、顺滑,抬眸瞥了一眼慕容辰:“你从哪儿得来的宝贝?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千机阁的人,还是新一代风头正盛的天骄,你能搞到这个很正常。” “不过你把这么好的血玉送给我,很难不让我觉得你想在我身上图谋什么,所以——你到底想在我身上图谋什么呢?”许轻禛抬起另一只手按在慕容辰的后脖颈上,强迫他离自己更近一点,聆听自己说话,那双漂亮的眸子如蛇锁定猎物一般冷冷盯着对方。 在外人眼里他们亲密得像是交缠亲吻的恋人,但只有慕容辰知道许轻禛按着的位置离他的死穴只有一步之遥,只要许轻禛的手指往下移动一步,稍微加重力道,他就会死于非命。 慕容辰看着眼前这只危险又迷人的美人蛇,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并没有丝毫胆怯之色。 能与这么美丽的毒蛇共舞,是他的荣幸。 第120章 慕容辰露出一副森白的牙齿,粲然一笑,伸手攥住许轻禛按住他死穴的手腕,尖锐的犬齿离许轻禛素白的手腕很近,眼神中的病态神色与肤色的苍白脆弱相得益彰,犹如一只嗜血的吸血鬼在张牙舞爪。 “有人告诉过你吗?你本身——就是最大利益,而我,身为一个利益至上的机会主义者,想要——谋取你。”慕容辰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看着许轻禛,直白又炽热,赤/裸/裸的,毫不掩饰他对许轻禛饱含掠夺的深意。 许轻禛注意到他的眼神,感到胃酸在自己的胃里翻涌,生理性反胃,不由得皱起眉头,花了吃奶的力气才把难受的感觉压下去,冷淡的语气难掩厌烦:“你的眼神真令我恶心。” “不过这个血玉雕成的玉人嘛……不收白不收,就当做是你给我的封口费,我就笑纳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只能给你说一句,不要轻易威、胁、我、哦。”许轻禛笑吟吟看向慕容辰,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翩然站起身,后退了几步,笑容极具迷惑性,“慕容少侠,我们南海秘境见分晓哦。” 第239章 话音刚落,许轻禛立即拉下脸,转身走回到顾厌身边,俊美面孔冷漠又高傲。 之前许轻禛背对着他与慕容辰亲密无间的时候,顾厌心如刀割,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他的心脏,他想要立刻冲上去把那个贱货和许轻禛隔绝开来,可是顾厌碍于许轻禛的面子上,不得不停在原地,不可能上前一步。 当他终于看到许轻禛转过身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看到许轻禛手上拿着一尊用血玉制成的玉人。 玉……也是玉……顾厌想起了自己衣袖中藏着的玉佩,心底略有些失落,原本就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送给许轻禛,此刻看到别人送给许轻禛更好的玉,他就更不想拿出来了。 前有这么漂亮的做工精细的一看就知道送的人很用心的血玉在前,他的这块玉佩相比较而言实在是太平平无奇了,他不想成为许轻禛眼中的平庸的毫无价值的人,他想要得到更好的玉送到许轻禛手上。 他心尖上的人配得上世间所有珍贵之物。 就在顾厌短暂愣神的时候,许轻禛看出他的愣神,没有心思探讨他是为什么愣神,直接一句冰冷直白的话语就这么撕碎顾厌所有关于美好未来的畅想,最后还显得分外俏皮地冲顾厌眨了一下眼睛:“走了。嗯?顾少侠,再走神的话,你就彻底失去了追求我的资格哦。” 其他的话术可能对顾厌没什么作用,但顾厌一听到“取消追求许轻禛的资格”这类相似的字眼,立马打起十万分精神,打鸡血似的,精神抖擞地附和许轻禛道:“好的,我知道了。” 至于陈安燃?放心,都不用许轻禛叫他,他看到许轻禛走了,自己就会屁颠屁颠跟上来的,想甩都甩不掉呢,狗皮膏药似的贴在许轻禛身后。 先前本来就因为慕容辰拿他的糖葫芦献给他的心上人以及他的心上人和慕容辰相处过于亲密而生气的脸涨成个猪肝色的陈安燃看到许轻禛冷酷无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慕容辰的时候, 他苦闷低沉的内心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岩浆从贫瘠的土地钻出来,冒出咕咚咕咚的气泡,兴奋、喜悦和幸灾乐祸超过悲伤、郁闷,恨不得打锣敲鼓欢天喜地昭告这一普天同庆的好消息。 见到许轻禛走了,陈安燃火速追了上去,路过慕容辰身边的时候还特意装出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的模样,眼睛都快长到鼻子上了,要多尖酸刻薄有多尖酸刻薄,哼哼唧唧好几声,充满鄙夷地瞪了慕容辰好几眼。 很可惜,他所做的这一切耀武扬威的行动都纯粹是抛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慕容辰完全无视了他,目光全都放在许轻禛身上,他就像是可有可无的空气一样。 大概是许久都没凑到许轻禛身边,所以陈安燃格外想念许轻禛身边的位置,急急忙忙把顾厌挤走,独自凑到许轻禛的身边,刚想问候的时候,正好注意到许轻禛手中的血玉。 这块血玉的品质很好,即使是陈安燃这种背靠宗主的仙二代也弄不到这么好的玉。 就算得到了,也不能轻易把这么好的玉送给别人,哪怕许轻禛是他的心上人,他有心想送,他的父亲也不会允许他送。 而如今,许轻禛手里就有一块这么好的血玉,用不着他思考几番,就知道这是刚才那个王八蛋送给许轻禛的。 不是,怎么有人的财力比他还深厚?失算了,情敌送这么好的东西,那他之后如果送的东西没有这个好,岂不是落于下风?该死,该死!陈安燃咬牙切齿地想,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当然,愤恨不能表现出来,陈安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下定决心自己要无时无刻在许轻禛心里抹黑对方形象,润物细无声一般。 “师弟,这块血玉是刚才那人送你的?没看出来啊,仙门中居然也有如此财力深厚之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这么有钱,哎,不像我们空蝉宗,连本命法宝都得是免费的,你说是不是?”陈安燃的咬字侧重于“财力深厚”、“有钱”、“空蝉宗”和“免费”,就差把“他是个败家子,不像我是个乖宝宝,师弟你可千万不要被他蒙骗,少和这种败家子来往”写在脸上。 许轻禛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冷不丁瞥了他一眼,带着嘲弄的意思,随手将拿在手中把玩的糖葫芦扔给陈安燃:“你不是想吃糖葫芦吗?这串糖葫芦就给你吧。” 可惜陈安燃半点都没有领悟到许轻禛话里的意思,真以为许轻禛是想着他才把糖葫芦给他,面色肉眼可见红润起来,容光焕发。 他压抑着惊喜,小心翼翼地接过糖葫芦,试探性的询问许轻禛:“师弟,你真是给我的?” 许轻禛知道陈安燃是什么心态,但他就是不让陈安燃好过,偏不让对方听到想听的话,作势就要从陈安燃手上拿回来:“不想吃?那我就给顾厌吃好了。” 笑死,别想让许轻禛给陈安燃、慕容辰这种仙二代以及顾厌这种世家子弟好脸色。 听到许轻禛要把糖葫芦拿给情敌吃,陈安燃立刻急眼了,也不顾自己会不会噎着,三两下囫囵吞枣地一口气吃了两三个糖葫芦,冲许轻禛傻乐呵:“那怎么会呢?师弟给的东西,哪怕是狗屎,我都会吃下去。 我刚才犹豫只是因为其实我本来也不是很想吃糖葫芦,去买糖葫芦也是想给你吃,哪成想中间杀出个程咬金,打乱了我的计划。 那个王八蛋不仅全盘包下,还按照我的计划,送糖葫芦来讨好你,真是不知廉耻!” 第240章 “他还送给你这么好的血玉,完全把一肚子坏水写在了脸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陈安燃说得有鼻子有眼,鼻子里喷出义愤填膺的热气。 对此,许轻禛只能通过发出两声冷笑来回答。 呵呵,糖葫芦都堵不上这人的嘴。 许轻禛已经放弃和陈安燃好好说话了,默默停下脚步,冷不丁侧头望向陈安燃,眼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陈安燃,你和他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他斥责?你骂他不过是因为他比你有钱,他能做到你不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你比他有钱、比他更有权势,那你的行为也会比他更加放肆,不是吗?”许轻禛已经不加掩饰他脸上的嘲讽笑意。 陈安燃突然看到许轻禛停下来,对方向来冷淡的脸上难得露出这么直白又明朗的恶意,心跳突兀地咯噔一声,怔怔地注视着许轻禛:“师弟……” 不曾想许轻禛举起那尊血玉所制的玉人晃在陈安燃的面前,戏谑地弯起唇角:“既然你说这个东西很珍贵,反正对于我来说都是无用之物,那不如送你好了。” 听到许轻禛前脚刚嘲讽他,后脚就说要把血玉送给他,陈安燃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错愕布满他的脸颊,不知道该喜悦还是该震惊,刚想问许轻禛为什么,就看到许轻禛在陈安燃眼皮底下、当着其余两个人的面,一脸恶劣地将血玉高高扔下。 “啪”。 ——原本色泽上乘、纯洁无瑕的做工精细的仿佛和许轻禛长得一模一样的血玉小人重重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的姿态高高在上、傲慢爬上他秾丽红艳的眼尾,仿佛扔下的东西只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石头,扔了便扔了,全然不顾别人的心意。 那倒也是,惯会玩弄他人真心于股掌中的许轻禛又怎么会顾及别人的心会不会因此受伤呢?他只会享受于他人对他簇拥一般的狂热追求,欣赏摧残爱他如命的追求者并以此为乐。 “——哦,真是不好意思,手没拿稳,掉在地上了,如果你不嫌弃这满地碎片的话,你也可以把这些碎片收拾收拾再拿回去。” 许轻禛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无比刺耳,恶劣的笑声低沉,却足够让他们都听到。 他的嘴上说的是抱歉,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毫无歉意,更刺眼的是许轻禛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连补救的措施都没有。 目睹全过程的陈安燃、顾厌和慕容辰都被许轻禛这样类似疯批的举动震惊了,尤其是慕容辰,毕竟这块血玉是慕容辰送给许轻禛的在他看来最珍贵的“礼物”。 可如今,许轻禛却毫不犹豫地摔碎了这块血玉制成的玉人雕像,神情间没有半点怜惜的情绪,冷血淡漠,似是掌管杀伐之权的阎王,明明是谈笑风生的模样,却叫人从中感受到他身上极致浓烈的血腥味儿,像是磨刀霍霍等待收割人头的恶魔。 从某种程度上,许轻禛确实是恶魔,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一只笑着大开杀戒的笑面虎。 “滴答。” “滴答。” “滴答——” 慕容辰仿佛听到了耳边传来心脏破碎的声音,一滴滴鲜血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落在地上。 许轻禛这个人,慕容辰上辈子就清楚他是怎样的性格,这么恶劣的性格,自己本该远离他。 可是—— 慕容辰选择了再一次靠近,如飞蛾扑火一般,靠近发光的热源,仅仅为了让这光照在自己身上。 那么,他理应不能怪许轻禛性格恶劣,因为是他自作自受。 是他,发了疯似的爱许轻禛。 或许从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爱,本身就是未知的谜题,又哪来这么多值不值得?能权衡利弊的都不算爱。 只要慕容辰愿意,都是值得的。 …… 看到许轻禛摔掉情敌送的东西,顾厌本来该高兴,甚至可以普天同庆地敲锣打鼓。 可是当他看到这尊雕刻得和许轻禛眉眼别无二致的玉人四分五裂时,心脏比被刀捅了还疼,仿佛摔碎的不是玉人,而是他的心。 因为顾厌知道,许轻禛针对的不止是慕容辰或陈安燃,针对的是所有对许轻禛有觊觎之心的“登徒子”。 许轻禛摔碎血玉,意味着他拒绝他们的所有示好。 所以顾厌的心脏才如此疼,变成空白的大脑嗡嗡作响,苍白、毫无血色的唇蠕动起来,刚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就彻底没了下文。 他怔怔地看着许轻禛的背影远去,脑子里乱糟糟。 理智告诉他,他得跟上许轻禛,不然他的余生都会陷入无边无际的后悔当中。 但从情感上来说,顾厌此刻的情绪复杂繁乱,如果只是贸然、一味跟上去,而不是整理头绪、调整情绪,那效果也不会好,或许还会情绪上头作出令他后悔终生的事情,那就彻底完蛋了。 所以顾厌屏住呼吸,尽量调整心态,梳理脑海中的思绪、情感,静默无言,一言不发地望向许轻禛,目送他远去,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出神地思考一些哲学问题。 内敛微冷的眼眸直勾勾对准远去的方向,深沉的眼里不乏似水柔情,眼都不眨一下,即使那道身影已经彻底没于远方,也仍旧如同高大的白杨直挺挺耸立在一望无际的高原,任风吹雨打,也不改他的一往情深。 第241章 …… 距离最近的陈安燃受到的冲击最大,眼睁睁看着上好的血玉摔碎在自己眼前,他以为自己经过这几周已经够了解许轻禛的恶劣本性,没想到许轻禛的恶劣程度只有更恶劣没有最恶劣。 碎的不是血玉,是他对许轻禛的诚挚的真心。 呆愣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许轻禛,看见对方的脸上满是顽劣不堪的神色,可惜他见到后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担忧血玉的碎片会不会伤到许轻禛的手。 “师弟……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不喜欢你就直说啊,也不能随便就把东西摔了,伤到你的手了怎么办?想摔东西的话……我帮你摔吧。” 话音刚落,许轻禛的眼睛似乎隐秘地放大了,须臾间,只见他缓步移到陈安燃的面前,低声在他的耳边发出一声蛊惑人心的笑,充满暧昧勾人的气息:“这么喜欢我吗?知道我的恶劣还敢喜欢我吗?” “……”陈安燃看着突然放大的俊脸,心跳不自觉加速,原本想回答的语句也不知为何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愣愣地注视着许轻禛。 许轻禛见此,或许也觉得无趣至极,冷下脸,不羁、桀骜的语气中透着警告之意:“那就不要喜欢我,喜欢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然后他干脆利落地转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毫无眷恋地离开这里,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霜之中。 第121章 或许世间本就是由一个巧字组成,才会让刚应付完陈安燃他们的许轻禛在来福客栈的门口撞上先前在密室与之对峙的楚云锡等人。 许轻禛刚走到来福客栈门口的阶梯上,只是不经意的一个抬眸,却不料他在余光中看到从正对着他的方向走出来一列人马,为首的人还特别眼熟。 ——楚云锡。 说实话,许轻禛震惊的同时,怀疑、猜忌同样蔓延在他的心间,长久的挥之不去。 明明他比楚云锡先走一步,即使他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但是按理来说,连接密室和外界的只有一条通道,可他走出来的时候压根没看到楚云锡他们走了出来,所以楚云锡又是如何做到和许轻禛同时到达来福客栈的呢? 不等许轻禛继续猜想,楚云锡主动上前,向他搭话:“这位少侠,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是了,当初在密室的时候许轻禛是戴着面具的,考虑到楚云锡身后仆从没有重生的缘故,哪怕楚云锡知道许轻禛的身份,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在其他人面前装模作样地套话。 有这个前提,许轻禛料定只要他自己不承认,楚云锡就不会轻易在这么多人面前揭露他的身份,因为楚云锡不敢暴露他自己重生的事情,如果他当真冒险揭露许轻禛的身份,大不了许轻禛也揭露他重生的事实。 两败俱伤罢了,没什么大碍,就是可能楚云锡出的血更多而已。 楚云锡是个性子谨慎的人,自是不会冒这么大风险,所以许轻禛才认为楚云锡会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即使明知道自己会给他下套,他还是会出于种种考虑捏着鼻子认下来。 更何况,他的这位兄长似乎对他有不一般的情愫。 许轻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毕竟他身负九尾狐血统,九尾狐一族的天赋就是诱惑别人,别人因此对他产生兴趣很正常。 他才没有那么自恋,会觉得所有人都喜欢他。 九尾狐血统大概还没这么厉害,厉害到能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喜欢他。 当然,后面的事情会向许轻禛证明,世间事就是如此的——抓马,只不过此刻的许轻禛不知道罢了。 许轻禛冲他礼貌性的微笑,然后毫无感情地将略微上扬的唇变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毫不客气地划清界限,说着就低下头往楚云锡旁边离客栈门口的更近的方向走去:“没见过。如果这是公子向人搭讪的方式,那我可以说你搭讪错人了。公子没有要紧事的话,劳烦公子给我让开一条路,我现在赶着回去。” “是吗?那还真是抱歉,少侠别介意,我只是见你长得很像我遇到的一个人才把你叫住,不成想惊扰了少侠你。 碰巧我也是投宿到这家客栈的,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既然我们都是一个客栈的,并且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感到异常亲切,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楚云锡不慌不忙地跟上他的步伐,堵住他的去路,面上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与他步步紧逼的姿态一点都不相符,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反差感。 就算许轻禛想找人应付楚云锡,人也会被楚云锡这幅模样迷惑,从而不信他的话。 得嘞,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给自己挖坑。许轻禛不由得在心里暗自腹诽:以退为进,这招真妙啊,他这是笃定自己会被迫接受。 可惜,楚云锡他棋差一招,想错了。 许轻禛怎么会是轻易被人威胁的人?在心中梳理清楚利害关系,先是笑意吟吟接近楚云锡,迷惑其心智,再冷下脸,给他最后一击,隐秘地在他耳边回答,语气带着巧妙的威胁:“你想抓我?那我就会把你重生的消息先行散播出去,反正到时候被当成不祥之人的人又不是我,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罢了。” “哦对了,说不定散播出去后,我还能趁着人群动荡的机会溜出去,毕竟你知道我有多厉害,三、皇、兄。” 谁知楚云锡一反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狭长的凤眼中透着疯魔,说时迟那时快攥住许轻禛的手腕,在外人眼里就像是互相撩拨一样:“没关系,如果真有那一刻,我会紧紧抓住你的手腕,就像这样。到时候我们一起被当做不祥之人,反正重生的人也不止我一个,你说对吧,我亲爱的弟弟?” 第242章 “能和你一样作为祭坛的祭品被烧死,对于我来说,何乐而不为?再厉害的修仙者应该也逃不过缚仙索吧?”楚云锡一只手攥住许轻禛右手手腕的时候,另一只手从身上摸出来一捆金灿灿的绳索,慢条斯理地将绳索拿到许轻禛眼皮底下,作出“如果许轻禛真的敢鱼死网破,他就会用缚仙索把他们两个人捆在一起”的迹象。 许轻禛被他这不显山不露水的疯震惊了,不过细细想来,这也确实像是楚云锡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楚云锡上辈子被宫廷礼教束缚太久了,本性得不到释放,日积月累很难不性格极端。 在这种长期压抑的环境里待着,即使是一个好好的正常人,也会疯掉的,这么想来,楚云锡能平安长大那还真是一个奇迹。 面对一个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的疯子,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激怒他,激怒他……没准他会更疯。 许轻禛斟酌了一会儿,准备拿出自己上辈子长篇诵读的《训狗的100种方法》,实施在楚云锡的身上。 面对即将黑化……哦不,黑化完成时的疯狗,驯化的方式十分重要。 “是吗?那你尽管来试吧。但我想,像皇兄这种光明磊落的君子,应该不会想要拖着无辜的人和你殉葬,更何况是拉着我这个‘仇人’。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黄泉路上……皇兄也不会安息吧?”许轻禛慢慢掀起眼皮,唇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还是说……皇兄当真如此恨我?即使赔上自己也要拉我下水……皇兄真是忍辱负重啊,我佩服至极。” 说到这里,他还有意无意在楚云锡耳边啧啧感叹几声。 看着许轻禛脸上的已然误会自己的表情,楚云锡的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原以为许轻禛会因为忌惮于他随时随地发疯而妥协,没想到许轻禛是如此无所谓的态度,哑口无言的同时顿感心塞。 果然,就算发再多的疯,在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人眼里都是一样的,人家根本不会因此重视你、多给你一个眼神,甚至还会因此觉得你有病。 罢了,既然情绪稳定不行,发疯也不行,那他就按自己的节奏随心所欲好了,反正许轻禛也不会在乎他怎样。 楚云锡进一步上前,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许轻禛可以看见他眼睛里密布的红血丝,煞是可怖,神情中透着癫狂:“是啊,我就是这么恨你,恨不得把你拆吃入腹,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恨不得把你的骨灰吃了,恨不得……我们同归于尽,尽入皇陵,生不同衾,死亦同穴……” 许轻禛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秽语”,只是听着听着……越听越不对劲:嗯?前面的还好理解,描述想把他杀了的程度嘛,但是这个……后面的部分……是不是有点超过恨的定义了?有仇人会把葬身之地安排在一起的例子吗?他是不是理解错了“仇人”这个词的意思? 愿意死在一起的不是人生挚爱吗?不会吧……许轻禛想到“挚爱”这个词,又看到楚云锡这张脸,瞬间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念头甩出大脑:呸呸呸!他才不要这些天龙人死在一起,那样的话……坟头草都要成金子做的了,他这种底层人收受不起啊。 许轻禛抬起另一只手,将桎梏自己右手手腕的属于楚云锡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一脸嫌恶地盯着他,冷血无情地说:“你想死,你就死一边去,不要挡我的路,我还想多活几年。就算死,我也不会和你死在一块儿。” 话音刚落,许轻禛动用法术,青天白日下,在楚云锡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楚云锡听到许轻禛的话短暂地陷入愣神,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看到许轻禛不见了,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四处张望,还朝身后属下询问:“你们可见到刚才那个人去哪儿了?” 可是那些明明目睹过许轻禛的属下这一刻却都摇了摇头:“殿下,您在说什么?哪来的人?这里不就只有我们吗?” 听到他们的话,楚云锡清醒了。 魔族秘术「匿影」,使用者可以无声无息地离去,并且可以抹去想要抹去的人有关使用者的记忆。 原本楚云锡以为许轻禛不会使用这个法术的,毕竟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许轻禛怎么也不会对他采取如此避之不及的态度。 可是事实上,就是如此充满戏剧化,许轻禛使用了这个法术躲开他。 把他的属下的记忆抹去后,当真是做到了——无声无息。 他的弟弟就这样厌恶他吗?连见面都不愿意与他见面。楚云锡心里有些失落地想,但他并不会放弃,随后重新抬起头望向头顶上的“来福客栈”这块牌匾,眼神中带着坚定。 虽然他暂时不知道许轻禛去哪儿了,但他知道许轻禛住的就是来福客栈,这么小一个客栈,如此有限的房间数量,更别说许轻禛肯定会去仙门大比,不缺机会和他见面,所以他又怎能就此放弃呢? 放弃,才是对心爱之人最大的亵渎。 第122章 许轻禛都离开有一会儿了,慕容辰才回过神来,不引人注意地悄悄叫来身边的仆从:“看到和刚才离开的那个人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了吗?” 仆从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主子,这两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他们两个人本身没什么问题,他们最大的问题是挡我的路了。”慕容辰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弯下腰捡起地上碎掉的红玉,谁知脆弱的手指刚触碰上碎片,就不小心被锋利的碎片割出小口,汩汩的鲜血顺着小口缓缓流淌下来,几滴几滴地落在地上。 第243章 仆从看到这刺眼的红色,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地抬眸看向慕容辰,却见慕容辰面不改色,心下更加震惊了,连忙上前劝说他:“主子,您先别动,这些碎片还是让我们来收拾吧。” 慕容辰没有再多推辞,慢慢站起身,理所当然地看着身后的仆从把地上的碎玉捡起来,指尖渗透出来的血珠衬得他纤细如玉的葱白的手越发白皙,神色中隐隐透着疯狂:“和以前一样在暗地里把他们处理掉,不要留下蛛丝马迹,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如果让他们侥幸死里逃生,你们知道后果的。”慕容辰抬手按住面前两个仆从的肩膀,笑意吟吟,却不乏威胁。 仆从感受到肩膀上冰凉的温度,就像被蛇盯上了一样,一股毛骨悚然的凉飕飕的冷意爬上发麻的天灵盖,战战兢兢地回答:“好的,少主,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就是令我们有些疑惑的是……这两个人是怎么惹到您了?” “这你们都看不出?看来平时还是让你们吃太多了,和我喜欢同一个人,无论有没有得罪我的行为,都是惹到我了。”慕容辰冷不丁发笑,笑声里回荡着冷酷的嘲讽的意思。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许轻禛是他的,任何胆敢觊觎许轻禛的人都该去死。 许轻禛,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别无选择。 …… 许轻禛运用法术好不容易从楚云锡那里逃脱出来,乍然间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门口,一想到一门之隔的房间内可能会有一只巨大的九尾狐呆在里面,属于惊奇的异样的感觉就不由得涌上心头来。 希望那只狐狸是缩小版的,不然……他这小小的房间还真容纳不下那么大只的毛茸茸。许轻禛在心中默默祈祷道。 刚做好心理准备,深深吸了口气,他的双手抚上房间大门的门锁,即将打开大门的时候,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咦,谁在提及他?是里面那只狐狸、刚才被他耍了的楚云锡、还没追上来的陈安燃和顾厌还是目睹所赠血玉被他摔碎的慕容辰?或许还有其他重生的各个种族的人?比如说他那个灵族的表舅?许轻禛在脑子里想了一圈,都没想出个答案,干脆不想了。 反正对于许轻禛来说,无论是谁此刻正在提及他,都与他无关,他可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即使别人是为他要死要活,但那是许轻禛主动让他们去死的吗?不是吧,所以凭什么怪许轻禛? 这么想着,许轻禛推开大门,见到里面的景象,一颗忐忑不安的悬在半空的心此刻终于落了地。 并没有所谓想象中巨大的狐狸,只有一只晃悠着九条尾巴的黑色狐狸懒洋洋趴在他的床上假寐。 大概是许轻禛开门的动静太大,以至于惊醒了这只黑狐狸——商玄。 这团黑色毛球虽然缩小了身躯,但远远看上去,它的整个身躯还是显得格外庞大,占据着床榻的大半个位置。 商玄睡眼朦胧地用肉肉的爪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起头朝许轻禛囔了几声,大概是因为许轻禛也有一部分九尾狐的血统,所以没怎么难度就听懂了商玄的话。 [小殿下,你终于来了,我在这里都快无聊得睡了一觉。] 许轻禛脚步不慌不忙地走到床边,将黑狐狸轻轻抱在怀中,用手抚摸着触感极其舒适的毛,尤其是肚子附近的毛毛,又柔顺又温暖,许轻禛忍不住多薅了几把,舒服得让躺在许轻禛怀里的狐狸发出愉快的哼唧。 摸毛茸茸不愧是人类刻入骨子里的基因。许轻禛由衷感慨。 感慨过后,许轻禛冷静下来,用手捏住狐狸的下颚,问他:[那些妖怪……你成功送她们出去了吗?确定送出赤凛城了?] [小殿下放心,只要是您交代的事,我都会尽力去做,更何况这件事之前已经被妖王大人和君上托付给我,我即使不听您的命令,也不敢不听她们命令。]商玄说着又磨蹭了一下许轻禛的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人形状态下不敢做的事情自然要趁着兽形的状态好好玩个尽兴。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注1] [那就好,听到她们被成功护送出城之后的消息我就放心了。]许轻禛嘴上说着放心,面上却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抱着狐狸走到窗前,神情冷清,从窗外望过去,眺望这满城烟火,[既然你和我母亲还有我舅舅认识,那在你的印象中我的母亲是怎么样一个人?我舅舅又是怎么样一个人?她们……对我又是如何看待的?] 商玄虽然因为身处狐狸的状态,所以感知等能力都被稍微弱化,但还是能敏锐感受到许轻禛情绪上的不稳定,用毛茸茸的身躯往许轻禛怀里挤了挤,试图用他的绒毛来温暖许轻禛,试探性的探出脑袋询问:[殿下不必妄自菲薄,君上和妖王大人她们都很想你,一直都在寻找你,等待你的归来。到时候我带殿下回青丘,殿下就知道我说的话是不是撒谎。] [对了,小殿下,您什么时候决定跟我回去呢?]商玄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蹭许轻禛素白的手腕。 许轻禛闻言,顺毛的手不自觉停了下来,唇边带上些轻佻的笑,悠悠的目光深远,望向窗外的某个方向:[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有的事情,我不得不去做,等我完成这些事情我会去找她们的,或许就在不远的未来。] 就在许轻禛垂眸、准备再次挑逗商玄的时候,才关上的大门又一次敞开。 第244章 反正九尾狐的毛多,薅多少次都不会薅秃的。 听到开门的动静,许轻禛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相反十分平静地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抚摸着躺在他腿上的狐狸的毛,连抬头的动作都没有。 先行进入房间的陈安燃原本想急切地呼唤许轻禛的名字,结果却看到房间内除了许轻禛还有一只狐狸,这只狐狸还特别享受地窝在许轻禛的腿上。 旧气都还没有消停,新气倒先来了,陈安燃此刻胸口堵得慌,气都捋不顺了。 前脚刚走一个慕容辰,后脚又来一只骚狐狸,许轻禛,你到底还有多少桃花是我不知道的? 陈安燃气炸了,又难过又痛苦地使劲咬着下唇,硬生生咬出了血,鲜艳的血沾在唇上,像是泣血的杜鹃,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哭过的眼眶衬得脸色越发苍白,一颗心脏尽数被酸掉牙的白醋浸泡,咕咚咕咚冒着泡。 更让他生气的是,许轻禛脸上表情并没有因为看到他们而发生任何变化,好像他们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只不过是跳梁小丑,可笑到正主连一个眼神都不舍得施舍给他们。 当然他知道他该生气的不是许轻禛,也不是所谓的莺莺燕燕,而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犯贱,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明明许轻禛都那么明显表达过不喜欢自己的意思。 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许轻禛,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这是一时不见就魂牵梦绕,满脑子都是许轻禛的模样,从一颦一笑再到言谈举止,没有一个瞬间能让陈安燃不心动。 罢了,既然是自己要喜欢的,那他能怎么办呢?只能顺着对方。陈安燃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再次睁开眼睛,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前,矛头直指那只野狐狸,挽起衣袖,尝试把那只狐狸撵出去:“哪来的野狐狸?我们的房间你也敢涉足?哪来的回哪儿去!去去去!别妨碍我们休息!” 却不料等来的不是狐狸的离开——这只狐狸还挺舒坦地躺在许轻禛怀中,而是许轻禛冷淡抬眸看他:“它不是野狐狸,是我的灵宠,怎么,陈师兄有意见吗?” 藤椅摇晃的幅度逐渐减慢,柔和的月色映照在许轻禛的眼眸上,像是为他天生浅色的瞳孔披上一层白纱,折射出耀眼的光。 很漂亮。这是陈安燃的第一反应,以至于他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会儿。 是了,他对许轻禛的喜欢起初也不过是源于对皮囊的肤浅的喜欢和那么点胜负欲罢了。 至于是如何变成如今这幅一刻没看到许轻禛就要死要活的模样,陈安燃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原来是师弟你的灵宠啊,我说怎么这么可爱,不过……你要好好把把关,我听说过有灵宠成精反把主人艹了的事情,最好是把灵宠的蛋蛋噶了,永绝后患!”陈安燃当然不可能说出自己察觉到狐狸身上有成精的气息,说出来的话那就不是直接打许轻禛脸吗?这种给自己挖坑的事情,陈安燃是不会做的。 听到前面“灵宠成精把主人艹了”,窝在许轻禛腿上的商玄不自觉埋下脑袋,脸色红润地连忙咳嗽几声,在人类眼里就成了狐狸的叫声,怪会撒娇的。 然后他又听到“嘎蛋”这词儿,内心瞬间拔凉拔凉的,寒意爬上脊背,看向陈安燃的目光犹如看向什么再世阎王一样,麻溜儿往许轻禛怀里的深处滚。 许轻禛当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这么焦急,在自己怀里到处窜动,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毕竟他只有三分钟热度,拎起狐狸脖子,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这张皱巴巴的略显扁平的狐狸的脸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畜牲果然是畜牲,一点都不听人话。” 话音刚落,许轻禛状似漫不经心地大手一挥,便把狐狸重重扔地上。 狐狸被摔在地上也不生气,默默找了个舒适的地儿舒舒服服睡大觉,表面上是睡觉的闲散模样,实际上在暗中观察许轻禛。 目睹这一切的陈安燃反复回想许轻禛刚才所说的话语,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总感觉他说的不止是这只狐狸…… “既然这只狐狸惹你生气了,不如把这只狐狸扔出去吧?反正只是一只宠物而已,不值一提,师弟这等人中龙凤,必然会找到更好的宠物。”陈安燃还在琢磨如何赶走这只突然出现的野狐狸,一股脑儿地鼓励许轻禛换只新宠物。 “是吗?”许轻禛走回自己床上后,原本开始解开衣带的手不自觉停顿下来,眼底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嘲弄,“可是这是一只九尾狐诶,上古的种族,难道师兄知道有比九尾狐更珍稀的宠物吗?” “……没准按照师弟的紫薇之气,会有比九尾狐更珍稀的传说中的物种找上门。”陈安燃虽然自知理亏,但也不想轻易认输,依旧顽强狡辩。 “哦,那不如等那只传说中的物种找上门后再说吧。”说话的间隙,许轻禛已经爬上了床,懒懒地钻入被窝,俨然一副熟睡的样子。 见到许轻禛背对着他们睡觉的样子,陈安燃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到达嘴边的话重新咽回喉咙里,自觉去熄灯睡觉。 不曾想,漆灯瞎火时,缩在角落里的狐狸悄然睁开双眼,双眼发出阴森森的光,在黑暗中异常明显,它轻快着步伐三两下跳到许轻禛的床头,那毛茸茸的九条尾巴给许轻禛当被子似的,扫过许轻禛的脸颊,趴在许轻禛床头,再次沉沉地睡去。 第245章 下一秒,理应早已入睡的顾厌也睁开了眼,他的目光同样直勾勾对准许轻禛,像是生怕对方醒来似的,蹑手蹑脚地摸到许轻禛的床边,借着月色看清那幅令顾厌心神驰往的“美人画卷”。 淡淡的月光打落在许轻禛的脸上,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在一边,樱粉的唇似朱砂一般红艳迷人,蜷曲的长长的翘起的睫毛轻微颤抖,似乎许轻禛做了一个噩梦,翻来覆去,眉头始终紧锁,几度张开口要说什么,却还是不了了之,抿着唇一言不发,忍耐了过去。 顾厌看到他这幅模样,心中不由得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苦涩地想:他到底做了一个怎样的梦才会让他看上去如此难受?好想……替他分忧他的劳累、他的责任,好像成为他可以信赖并且托付终身的人。 这么想着,顾厌不知不觉握住了许轻禛的手腕,刚触及的一瞬间,顾厌就被吓得连忙退了回来。 他的手……好凉。 这无疑戳中了顾厌心中的某个柔软地方,伸出双手一起握住许轻禛冰凉刺骨的手,试图用自己滚烫的体温带给他片刻温暖。 双手所能带来的温度到底有限,顾厌又握着许轻禛的手往自己的脸上靠。 过了不知多久,许轻禛的身上终于温暖了些。 就在顾厌眼皮打架、快要睡着的时候,窗外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声音,像是踩碎树枝的声音,又像是飞禽走兽产生的声音。 听到这阵声音,顾厌转头望向窗外,窗外看不出什么异常,不过顾厌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准备出去守在门外。 但当他刚站起来的时候,脚步却突兀停下了,扭捏地转过头,垂眸注视床上熟睡的“睡美人”,像是在心中犹豫、挣扎了几番,顾厌才终于作出决定,果断地上前俯身在许轻禛光滑的额头上留下一个犹如蜻蜓点水的吻。 小心翼翼,轻柔静谧。 饱含着顾厌对许轻禛最深沉的爱意。 大概人都是贪心的,亲了额头,顾厌看许轻禛并没有惊醒的预兆,于是胆子更大了,将自己的气息覆盖在对方的唇上。 当然他并不敢多耽搁,只亲了一下就匆忙离去了。 因为顾厌离开得匆忙,所以他自然也无心察觉到原本闭着眼睛熟睡的“美人”身侧的手指轻微颤动。 第123章 顾厌走出门外,四处张望,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发现有可疑人物。 但他又想到作为元婴巅峰期修士来说,他们的五感通常都很敏锐,听到有声音就一定是有声音,所以顾厌并不打算就这样返回屋内睡觉,时刻紧绷着神经,攥紧身侧的佩剑,等待即将来临的敌人。 其他人的安全与他无关,但许轻禛的安全他一定要管。 直觉告诉他,危险就要到来了。 这个念头刚产生没多久,下一秒远处果真响起了正在向他靠近的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同时一群蒙面的黑衣人紧随其后,像是从天而降的追魂夺命的无恶不作的恶徒。 顾厌看到这群黑衣人逐步往他这个方向移动,眼睁睁看着他们从一楼连接二楼的楼梯上来,他们的神色无一例外全都是凶残可怖的,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抓紧了佩剑,隐隐有拔出剑的态势,露出在外的剑身反射出亮堂堂的光,似是要穿透这漫长的茫茫黑夜。 “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来此作何目的?你们可知道我这把剑是什么剑?不想死的话就滚远点,离这里——远点。胆敢靠近半步,我让你们活着走不出这座客栈。”顾厌冷峻的脸上笑意全无,寒冷如高山白雪的神情似是要在他的俊脸上结一层冰霜,手中紧握的长剑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朴素无华的剑鞘中飞出,刺穿敌人的心脏。 蒙面的黑衣人听到他的话,再看了看他的这把剑,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和同伴面面相觑,小声交谈着,最后毫不客气地齐刷刷亮出他们的武器,凶神恶煞地回答:“我们要杀的人就是你,自然清楚你的身份是什么,刚才我们还挺纳闷目标怎么出来了?没想到你是真的对自己的死亡毫无察觉,不过这样也好,免去很多麻烦。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顾二公子,可不要怪我们残忍,像你这种天骄应该有更光明的前程,但是——谁叫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呢?那就别怪我们了。” 听到他们要杀的人是自己时,顾厌第一反应竟然是心里由衷地感到庆幸,庆幸他们想杀的人不是许轻禛。 反应过来后顾厌也有些惊讶于这个想法,他没想到许轻禛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是如此根深蒂固,连他自己的生命都比不过,所以才会当灾难来临时首先考虑的是许轻禛,却把他自己置之度外。 只是——什么叫“惹了不该惹的人”?他平时待人除了许轻禛之外都是一个态度,有什么可惹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要招惹早就招惹了,哪里等得到今天?所以到底是谁派人来杀他?是因为和他本身的矛盾还是因为别人而起的矛盾?比如说……情杀? 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两个字,顾厌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有了头绪,最近和他有利害关系的只有与许轻禛相关的人和事了。 这么想着,那想杀顾厌的人就可以缩小范围了,毕竟已知的明面上的他的情敌只有陈安燃和慕容辰。 陈安燃?这个……第一个排除,这么蠢,顾厌不信这样的蠢货会想到雇佣杀手来杀他的主意。 第246章 而且雇佣杀手需要钱,面前的这一大群杀手还全都是元婴期修士,雇佣他们所花的钱不要太多。 据他所知,陈安燃的钱都在许轻禛的身上,假设对方没有向许轻禛撒谎的话,陈安燃此刻是没有钱雇佣刺客的。 那么——就只有慕容辰了,从对方随便一送就能送出血玉看出,对方不差钱,而且慕容辰本身实力也不差,家世显赫。 因为顾厌也是世家出身,所以他当然清楚世家最喜欢养死士了,这么一大群在其他地方都显得格外罕见的元婴修士却集体出现在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客栈,仅仅是为了杀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显而易见,这个“妖”顾厌已经确定了。 他抬眼看向面前这群以杀他为任务的蒙面黑衣人,心中果断地得出结论:他们一定都是慕容辰私底下豢养的死士。 先前出声的黑衣人见他愣神,语气不善地冲他叫唤道:“顾公子当真是好心态,都快死了还能发呆,叫我们当真是羡慕至极,正好你死的时候不会有过多痛苦的感觉,顾公子,请赴死吧。” “呵,我知道你们是谁派过来的了,让我死?说得倒是轻巧,但你们确定你们真的能杀死我吗?”顾厌冷酷的面瘫脸上难得出现情绪外露的笑容,哪怕是讥讽的笑容,都是难得一见的景观,眼底一闪而过嗜血的杀意。 可惜与他面对的死士们因为光线暗,所以并没有看到顾厌眼底的这一抹杀意,听到顾厌的话才会是不以为意,甚至是不屑一顾:“顾二公子大话倒是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外强中干在这儿装老虎呢?” “少跟他废话。”另一个先前沉默的黑衣人,用眼神示意之前的黑衣人速战速决。 然后下一秒,这群黑衣人一拥而上,朝顾厌袭击过去,俨然一副不完成任务不罢休的姿态。 看着头顶上快要落下来的刀光剑影,顾厌只是暗地里略一勾唇,随后迅疾如风地将身形穿梭于他们之间,像是隐匿于阴影的心狠手辣的厉鬼,出手迅速又果断,来无影,去无踪。 那些死士都看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手中的兵器就被猛然地打落了,胸口还莫名挨了一拳,一个个跌倒在地上,有的甚至口吐鲜血,有的只能勉强坐起身子,无力地看向顾厌,目光复杂,其中夹杂着震惊、不甘和愤恨的情绪。 “你……怎么会?”先前说话的黑衣人受伤程度最轻,可能也是当中武功最强的人,看着顾厌对付完他们所有人还能看上去如此康健地站在这里,目眦欲裂。 顾厌闻言,垂眸望向那个负隅顽抗的黑衣人,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戏谑的残忍,并对此感到好笑,“我都说过了,你们有选择逃离的权利,可惜你们不听,非要杀我,那只能自认倒霉了,现在轮到我的回合了。” “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但前提是告诉我派你们过来的人是谁?然后和我一起到里面在别人的面前作证。”顾厌大概是和许轻禛相处太久,性子都不由得跟许轻禛学坏了,可见一斑的顽劣,“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里,你们是选择生还是死呢?” 可惜在场的都是死士,即使他们这个时候活了下来,回去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区别在于死在顾厌的手上没那么折磨人,黑衣人们听到顾厌的威胁,想起来此之前管家给他们的交代,心一横,纷纷决定咬舌自尽。 见到这么大规模的咬舌自尽的现场,顾厌不觉得意外,毕竟他们是死士,只是会觉得有些惋惜,死了这么多元婴修士……也不知道再培养出这么多的人才要花费多大的金钱人力。 不过顾厌并不后悔,谁叫他们是冲着他来的呢?他对想杀自己的人、对觊觎许轻禛的人向来是一视同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反正他们也不是死在自己手上的,他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用不着提心吊胆,更不会担心噩梦缠身。 只是在最后那个死士——也就是武功最强的死士即将咬舌自尽的时候,屋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死士不知是想到什么,竟然癫狂地笑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看向顾厌,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有别的杀手也动手了,我输给你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但你也没赢,因为——指不定你心尖上的那个人此刻早已沦为他人的刀下亡魂了呢。” “你再说一遍试试?里面的人是不是也是慕容辰那狗东西派过来的?说是不是?”听到门内的动荡,顾厌顾不上太多,大步朝黑衣人走过去,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带起来,掐着对方的脖子逼问,额上的青筋暴起,情绪高涨,可惜对方或许是因为顾厌掐得太紧,又或是看到他这幅愤怒的情绪异常兴奋,偏不告诉他,立即选择了咬舌自尽,脸上带着偏激的嘲讽,“说啊,你快点说啊?!” 最后顾厌只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的回应:“不…知…道…你猜……” 黑衣人说完这句话彻底咽了气,把头扭一边,顾厌看到对方死了,尸体都凉了,一时间有些怔愣,过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他才连爬带滚地推开里屋的门冲了进去,面露焦急之色,嘴上还喊着:“许轻禛!” 结果当他冲进房间时,看到面前的景象,又被震惊了。 房间的东西不知是因为什么被弄得很乱,正对着房门口的方向矗立着一个人,顾厌进门正好对上了这个人的视线,这个人不是许轻禛,也不是陈安燃,更不是那只狐狸,因为他身上没有一点妖气。 第247章 是个全然陌生的人。 哦不,也不能这么说,还是有点熟悉的,这个人是此次仙门大比也会参加的人族帝子楚云锡。 确认对方的身份后,因为顾厌不知道对方的来意,所以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僵持着站在门外,四处看许轻禛的踪迹,好在许轻禛并不难找,就在楚云锡左边床前,紧紧盯着楚云锡,虽然站得远远的,可楚云锡也在看向他,他们之间似是有看不清的磁场包围,隐秘的对峙。 他们之间的磁场让顾厌很不舒服,就像是被孤立一样。顾厌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在心里思考,不,可以说得上笃定:楚云锡也喜欢许轻禛。 许轻禛还是一身雪白睡衣,似乎是被楚云锡吵醒,眉眼里却丝毫没有困意,一刻都不敢再过多松懈地盯着楚云锡,想到这里顾厌就想立马把楚云锡暴打一顿,让他付出擅自打扰许轻禛睡觉的代价。 他的柔顺的银色长发如柔和的月光一样倾泻下来,垂落在身后,九条银色的毛茸茸的大尾巴耸立在身后,有天花板那么高。 顾厌并没有对许轻禛又变了个瞳色和发色而感到意外,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变化一样,只是眼尖地注意到许轻禛其中一根尾巴上沾上了稍许血渍,似乎在他进来之前,这个房间已经打了一架,此时此刻正在“休赛期”。 他见此之后的感觉首先是心疼,然后是愤怒涌了上来,不打楚云锡一顿给许轻禛出出气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然可能是情敌之间相看两厌的原因,顾厌下意识没有注意另一边的陈安燃,自然也不会知道,许轻禛尾巴上的血渍压根不是他自己的,是陈安燃的,楚云锡压根不是来杀许轻禛的,是来杀陈安燃的。 说来还真是巧啊,楚云锡和慕容辰不约而同地选择在今天下手杀人,却没想到都是足篮打水一场空。 变成狐狸的商玄暂时逃过一劫。 …… 看着顾厌带着满身犹如胜利品的血腥气凯旋而归,许轻禛下意识松了口气:不是其他追杀的人,看来是顾厌赢了。 许轻禛从一开始就没睡着,目睹全过程,上至门外顾厌与死士的缠斗,下至顾厌占他便宜,乃至方才的楚云锡来刺杀陈安燃,他都掌握了他们的动向。 虽然门外的搏斗不是他用肉眼看到的,但种族天赋那也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啊,怎么能不算呢? 按理来说,楚云锡杀的又不是自己,杀的是陈安燃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他没道理从中阻拦,但是怎么说陈安燃都把身价财产尽数给他,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他也承诺过护陈安燃平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绝对不会食言的。 不是为了什么一看就知道很假的所谓“惺惺相惜同门情”,单纯是为了那两袋足够重的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 是的,他,许轻禛就是这么现实,就是这么爱慕虚荣,又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陈安燃怎么这么菜?连楚云锡这个从未习武的人……哦不,楚云锡会武功了?如果没有掩盖气息的话应该是金丹期六阶,只比陈安燃高一个台阶。 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从旁协助的许轻禛不得不运转丹田内的灵力,加入战场,自他加入战场的时候,局势就被扭转了,楚云锡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节节败退,很快陷入困境,趁着许轻禛还没把他打残之前,楚云锡叫了停。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许轻禛与楚云锡紧张对峙,另一侧的陈安燃一边杀气腾腾地看着楚云锡一边担忧地看着许轻禛,门外还闯进来一个一身血腥气的顾厌,不知又脑补到了什么东西,看向楚云锡的眼神也不是很友善。 呈现出围杀楚云锡的趋势。 当然,许轻禛并不想让楚云锡死去,到底来说楚云锡是他的哥哥,他想和自己的父亲相认必然要有媒介,而最好的媒介不就在眼前吗?所以许轻禛怎么可能会让楚云锡死呢?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只是该怎么开口呢? 虽然他知道陈安燃和顾厌对他的话百依百顺,只要他说放走楚云锡,那无论他们有多不情愿也一定会让楚云锡完好无损地走。 但是像楚云锡这样的刺杀行动总要有个由头放他走吧?只会让喜欢他的人寒心,说不准还会因此对他由爱生恨,那就糟了。 好在不等许轻禛主动找借口,楚云锡自己就替他找好台阶,只见楚云锡在顾厌进来后装模作样地轻轻瞥了眼顾厌,略显戏谑地勾起唇角,冷不丁发出一声带着自嘲之意的笑,这才把视线缓慢地再次转向许轻禛:“似乎这里不欢迎楚某啊,那楚某只好走了。哎,还想和许少侠探讨一下武功呢,看来楚某只能另找个机会和许少侠单独聊聊了,有缘再见啊,许、轻、禛。” “楚某”这个不罕见的姓氏委婉地点出楚云锡的身份,即使陈安燃和顾厌再想暴打他,也得掂量掂量楚氏皇族的分量。 说到最后的三个字时,楚云锡还特别腻歪地朝许轻禛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故意刺激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无一不在表明他比他们更了解许轻禛的这个事实。 许轻禛也被他的这个举动恶心到了,不过面上还是一片冷淡,语气中不乏敷衍:“慢走不送。” 陈安燃和顾厌看到楚云锡的动作的同时传来楚云锡的话,拳头都硬了,要不是顾虑到许轻禛在场以及楚云锡的身份,他们早就冲了上去,即使不能把楚云锡打死,也要让他脱一层皮,谁叫楚云锡挑衅都挑衅到家门口了。 第248章 好在许轻禛接下来的反应着实大快人心,在楚云锡将要从窗口离开的时候,听到身后响起许轻禛的声音:“三殿下放心好了,我们绝对不可能有缘。” 声音散漫、轻蔑。 是对楚云锡赤/裸/裸的轻视。 楚云锡顺着窗户往下爬的脚差点就要踩空了,离成为赤凛城的一具尸体只有一步之遥,嘴硬辩解道:“没准呢?缘分这事儿谁说得准啊?你说是吧?”然后继续呼哧呼哧往下爬,像是故意回避似的一溜烟没了踪迹。 眼见着楚云锡离去后,陈安燃和顾厌都急冲冲大步上前走到许轻禛的面前,因为顾厌本身站的位置就比陈安燃近,所以自然也比陈安燃快一步走到许轻禛面前,焦急地询问:“你……刚才有受伤吗?” 刚刚恢复人类形态的许轻禛看着他们大致相同的担忧的眼神,感到好笑,能让他受伤的人恐怕这辈子都没出生吧? “受伤?受伤的人不是我,是他和陈师兄。”许轻禛轻笑一声,话语里的“他”指的显然是楚云锡,说着说着,若有所指地看向陈安燃,“需要帮忙吗?” 陈安燃还想着刚才看见的许轻禛身后有九个大尾巴的画面,那画面……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没意识到许轻禛说的人是他,直到许轻禛重新说了一遍,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问他,迟疑地看向他,眼神中透着期待:“真的可以吗?师……师弟,你真的……不是骗我?” 第124章 许轻禛看到陈安燃这幅格外震惊的模样,戏谑地挑了挑眉,说话的嗓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不像是好心好意真想给陈安燃上药,倒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不信?那师兄自己好自为之吧。 即使师兄受到的都不是致命伤,流了这么多血……也很难存活下来。真是可惜了,不知道宗主得知师兄的死讯会作何感想? 不过师兄你放心,我会好好把你的尸体护送回宗门的。” 说着,他还真情实感地抽了抽鼻子,硬生生憋出两滴眼泪。 被许轻禛着实戏耍一番的陈安燃怔愣了,眼巴巴注视着许轻禛,不知道该说什么。 站在旁边的顾厌暗自憋笑,表面上却装出冷酷严肃的模样。 陈安燃果真是个蠢货,不过蠢货有蠢货的好处,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美滋滋答应许轻禛让他帮忙疗伤,到时候干瞪眼的就是顾厌了,想哭都哭不出。 这样的蠢货,想也知道许轻禛怎么可能会喜欢呢?也配当他顾厌的情敌?只配当个提鞋的仆人罢了,如果陈安燃早点跪下来求饶的话,或许顾厌还可以让他当许轻禛身边的一个通房。 明明顾厌自己和许轻禛的八字都还没一撇,他就先做起了春秋大梦,隐隐以正宫自居。 要是让许轻禛知道,准会讥讽回敬:你又和陈安燃有什么区别?都是做梦,还分出高低了?不会真有人以为身世背景分高低,然后人也是分高低的吧? “那倒不用……师兄我还想多活几年呢……”陈安燃回过神后,连忙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带着讨好,朝许轻禛挤眉弄眼,暗示意味很强,“师弟你还是帮我一下吧?你也不想师兄我死后冤魂难散,日日夜夜来找你吧?” 听到陈安燃主动要求许轻禛帮他疗伤,心情最阴沉的莫过于顾厌以及——那只装睡的狐狸商玄。 商玄可以说是自从来到客栈后就一直在这里,从没出去过,对许轻禛身边的这几个男人看得可谓是清清楚楚,从同门到天剑宗再到千机阁……甚至是人族皇室,都与他的殿下有千丝万缕关系。 一想到这些,商玄的内心就感到仿佛被一双大手狠狠揪住,足以让他疼痛到死去,却不让他死,而是饱受煎熬地看着心上人与别的男人“调情”。 虽然九尾狐一族的风评不好,都说是祸国殃民、浪荡不羁之徒,但商玄知道,他们狐狸其实是最深情的动物,一生只会爱一人,如果爱人辜负了自己的一片真心,九尾狐便会随着这颗死去的真心一起死去。 更何况,商玄还是只清心寡欲几千年的处男狐狸,第一次动心的对象是他必须效忠的殿下已经很让他难过了,看到心上人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他的心自然不好受,所以才会有痛不欲生、几度快要魂归故里的感觉。 怎么办?该骂殿下水性杨花、行迹放荡吗?可他有什么资格呢?他不过是殿下的臣子,殿下正值大好年华,追求者多不是很正常吗?如果他过于干涉殿下的私生活,只会自讨苦吃、再被殿下厌弃罢了。 尽管商玄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给自己打预防针,但他还是……好难过,难过得忍不住卷起毛茸茸的尾巴覆盖住自己的脑袋,掩饰自己濒临崩溃时才敢发出的低声的呜咽。 当然,许轻禛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还在琢磨着怎么玩弄眼前的这些人呢。 “师兄之前就已经付过钱,我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许轻禛是盘腿坐的姿势,右腿突兀地曲起来,像个闲散王爷似的,忽而朝陈安燃神秘一笑,主动倾身探出头,朝他勾了勾手指,“师兄想要痊愈的话,可能需要师兄靠近一点。” 看着近在咫尺的心心念念许久都求而不得的脸庞,陈安燃闻言,一时间不是想着赶紧答应,竟是生出些许别扭的属于小男孩的心思,脸颊通红,跟个苹果一样,清澈见底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许轻禛,那双杏眼睁大了一些,结结巴巴地追问:“师弟,你想干什么呀?” 第249章 哟,还挺纯情的。许轻禛不由得在心中啧啧感叹。 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陈安燃这番青涩动人犹如熟透了的蜜桃的神态只能是抛媚眼抛给瞎子看。 谁叫他喜欢的是一心只有复仇、天生冷血无情的许轻禛呢?活该呗。 对方越是这么纯情、越是深陷泥潭,许轻禛就越是恶劣、越是想要玩弄对方。 于是当许轻禛看到陈安燃这幅模样的时候,玩心大发,再次往前探了探身体,那双深沉的散发着金属质感的墨色瞳孔紧盯着陈安燃,让人不由得察觉到有种被大型猎食动物盯上的头皮发麻的血淋淋的感觉。 “那你过来一下试试呗?” 语调有多轻松、散漫,背后给人的压力就有多大、多杀人于无形。 好似有座巨大的山峰压在听者的身上,沉重而压抑。 但是,无奈陈安燃是个恋爱脑,他所关注的只有——“天哪,师弟他仿佛承载着星辰大海的漂亮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这还不能叫爱吗”。 因为有这样的脑残念头,陈安燃看向许轻禛的眼神更期待了,更激动了,更像一只昂首挺胸等待主人领养自己的小狗。 如果许轻禛知道他是这样想的,一定会一边保持微笑,一边优雅地把陈安燃的脑袋拧下来,看看他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全都是豆腐渣吗? 好在陈安燃还没有那么傻,傻到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只是眼神更加虔诚、柔和,听到许轻禛的话后,一股脑的点头,唯命是从地当真将脑袋靠过来,深情款款、含情脉脉地盯着许轻禛。 咦,好肉麻,嗯,很好,他被恶心了一回。明明许轻禛原本是想恶心对方的,没想到反而被恶心了一回,却想起自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只能默默在心中呕吐:这年头连恶作剧都需要有强大的心理抗压能力吗? 呕吐完,许轻禛重装待发,故弄玄虚般抬手晃在陈安燃的眼前,好似在进行催眠:“闭上眼睛,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每说一声“吸气”、“呼气”还伴随着属于许轻禛本人生动形象的音效。 这一看就是错误百出的拙劣的把戏,可是陈安燃还真就偏偏上当了,也不知道该说陈安燃蠢还是许轻禛聪明,可能这真的是一物降一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一旁站着的顾厌和装睡的商玄对此也不免有些一头雾水地看着许轻禛,先前因为陈安燃和许轻禛靠得太近而产生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此刻只是单纯思考许轻禛/殿下究竟想干什么。 好在许轻禛并没有忽悠陈安燃太久,毕竟逗弄也要有个时限,到底来说许轻禛是来治疗对方的,就算陈安燃很讨人厌,但怎么说也是付了钱的,缓慢闭上眼睛将手覆盖在对方的脑袋上,嘴里念叨着无人知晓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生效,许轻禛身上散发出清浅的蓝色荧光,大海的颜色。 除了许轻禛之外的三个人看到眼前突然发生的景象,神情中不免夹杂着几分惊奇。 尤其是距离最近的陈安燃,所受到的冲击力最大,他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许轻禛那边顺着手臂涌入自己体内,疼痛渐渐被抚平,受伤的五脏六腑似乎在逐步地自动愈合,整个身体都变得轻盈起来,好似浑身充斥了力量。 惊奇过后,再看许轻禛为陈安燃疗伤,陈安燃还一副满足的姿态,另外两人的心里不由得吃味起来,全都在心中不约而同地心想:早知道他就故意受伤了,现在好了,让陈安燃独享许轻禛的照顾,真是可恶啊。 商玄借着自己是狐狸形态,不加掩饰他的占有欲,径直挪步到许轻禛的腿间,挡在许轻禛和陈安燃中间,耀武扬威地站起来向陈安燃龇牙咧嘴,好似在宣示主权,然后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许轻禛的腰腹,以此讨好许轻禛。 一副狐媚胚子的勾栏模样,真是贱死了,哦等会儿,这好像真是只狐狸,这只狐狸真贱啊。陈安燃前脚享受得好好的,后脚看到之前许轻禛抱着的那只据说是灵宠的狐狸得意洋洋地挡在面前,像是故意挡住他看向许轻禛的视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嘴都气歪了,脑袋上似乎能看到白烟茫茫的蒸汽。 见到陈安燃被他这示威的模样气了个半死后,商玄才安心地趴下来,舒舒服服地将毛茸茸的头低下来搁在许轻禛腿间,九条尾巴暧昧地缠绕在许轻禛身上,似是在标记气味。 沉浸在治疗过程的许轻禛不知道自己被商玄这只狐狸占尽便宜,只是觉得身上突然变暖和了些,等到治疗结束才缓缓睁开眼睛,垂眸试图探寻热源是谁,恍然大悟。 狐狸抱枕真是温暖啊。 “好了,我想经过刚才一战,他们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来的,没有别的事就先睡觉吧,我可不想我的睡眠时间又被你们耽误了。”许轻禛将狐狸抱起来,皱起眉头伸出手指顺着狐狸的下颚逗弄它,神情中带着戏谑,像是故意说给商玄听,随后把狐狸再次扔地上,“畜牲也能上我的床?真是不知好歹。” 看到这只刚向自己耀武扬威的狐狸这会儿被许轻禛猛地摔地上,陈安燃面上憋笑,在心里偷偷嘲笑对方:活该活该活该!摔不死你! 再次被扔在地上的商玄并没有感到疼痛,只是略有些茫然,明明摔他之前许轻禛还在亲切地摸他呢,为什么后脚就把他扔地上,心底不免泛起阵阵的失落。 第250章 可惜不等陈安燃高兴太久,许轻禛就抬眼看向陈安燃和顾厌的方向,语气蚀骨冰冷,像是锥心的蛊毒,脸上倒是挂着笑意:“你们也是,一起滚,别打扰我睡觉。” 第125章 经过昨夜好一番折腾,许轻禛成功赖床,鸡鸣都响了几声,依旧没有起床的动静,死死裹住被子用来遮挡进来的刺眼阳光。 “嘭!” 沉重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哦不,与其说是推开,不如说是踹开的。 当许轻禛听到巨大尖锐的声音响起时,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恹恹地掀开被子,露出一双阴郁带着倦意的眼睛,坐起来,看向发出动静的地方——门口。 昨晚被许轻禛警告过的陈安燃和顾厌虽然不敢靠许轻禛太近,但也不想离太远,分别找了一个靠窗,一个靠门的位置。 当大门推开时,顾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坐起身看向进门的人。 踹门的人是柳鸢,身旁还跟着一条小尾巴——蒋鑫流,搁那儿叽叽喳喳,满嘴彩虹屁,张嘴就是睁眼说瞎话,星星眼看着柳鸢:“大师姐好厉害呀,我还以为要等许师兄他们醒来才能开门呢,没想到这么快门就开了,大师姐真是太厉害了,我一定要向师姐学习。” 面对突如其来一顿夸,柳鸢自知这一踹还没厉害到能被夸的程度,可以说相当平平无奇,一时间有些心虚。 但她是谁啊,她可是堂堂大师姐,师姐怎么能理亏呢?怎么能心虚呢?因此柳鸢面上还是保持着高岭之花的风度,极其冷若冰霜地咳嗽了几声,用来中断蒋鑫流的彩虹屁:“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眼见远处的两人打得火热,许轻禛都不想出声打断她们证明自己还在这里了,不过出于种种考虑,许轻禛也咳嗽了声,试图将她们的注意力唤回。 听到许轻禛的咳嗽声,柳鸢这才想起她来这里的目的,收敛脸上起伏的情绪,环视四周,冷淡地说:“南海秘境要开始了,你们都快点起来,我们要出发了,如果到时候仙门大比你们其中有个人迟到了,我会公事公办地禀告给宗主的。 当然,我说的‘人’不包括顾少侠,顾少侠是天剑宗的人,与我们空蝉宗无关,宗门之间是相互独立的个体。 顾少侠在不在乎这个仙门大比是他的事,反正对于我们来说,少一个竞争对手也对我们有胜算。” 话音刚落,柳鸢转身离去。 蒋鑫流倒是热情,连忙簇拥到许轻禛的周围,催促道:“师兄,师兄,你昨天这是干啥去了?这么困,不会真去当贼吧?” “……”许轻禛有些无语地瞥了蒋鑫流一眼,随后摇头,眼神幽深,意味深长地在她耳边说,“不,我是去抓贼了。” “是吗?那你抓到了吗?”蒋鑫流听到抓贼,眼睛立刻亮起来,仿佛嗅到八卦的气息,“那贼是谁?偷了什么?” 许轻禛一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随后抬起手腕,轻微晃了晃:“抓是抓到了,可惜……被他逃跑了。” “逃跑”二字被他咬字咬得极其暧昧,仿佛逃跑的不是贼,是他失散多年的情人一样。 虽然相处短暂,但对这位师兄性格颇为了解的蒋鑫流知道这是许轻禛的常态,他向来喜欢用调情的语气、文火慢炖的方式折磨敌人。 温水煮青蛙,是他的拿手好戏。 所以蒋鑫流并不觉得意外,还挺自豪地朝他露出大大的笑容,露出来的一对虎牙十分可爱,“没事儿,师兄这么厉害,一定能把那个贼捉到的。” 许轻禛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顺便摸了摸她的脑袋,显得略有些慈爱:“嗯,我知道。” 他当然厉害,那个贼他早就捉到了,要不是因为那个贼还有用,他可不会任由那个贼逃跑。 无用之人在许轻禛这里,只有死的结局。 “哦对了,师妹,你和师姐的关系有什么进展?”许轻禛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副画面,起了调侃蒋鑫流的心思。 蒋鑫流闻言,脸果真红了,面色羞赧,扭捏地咬着唇,死死低着头:“哎呀,师兄你就别问了,这个问题……哪能这么快呢?” “哦~真的吗?我看你们刚才,我还以为你快追到师姐了呢,没关系,没追到也行,师兄相信你会追到的。”许轻禛挑了挑眉,跟逗小猫似的,语气拉长,采取的是咏叹调。 他越是这么说,蒋鑫流脸越红,生怕许轻禛再说出些令她难以启齿的话,生硬地转移话题,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偷偷摸摸看向陈安燃和顾厌:“师兄不如跟我聊聊你与……他们是什么关系吧?” 这一问还真问到许轻禛痛点了,忍不住在心里佩服地感叹一句:师妹,你还真会挑问题,这一问就是大问题。 不过真不好意思,虽然在她们眼里他和他们可能关系并不清白,但许轻禛自己知道,他和他们就是清清白白,不过他们对他的心思……那他就不知道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咳,这问题你还是别问了,没什么好说的,清者自清。”许轻禛遮遮掩掩,神情倒是坦荡又潇洒,就是问题是怎么也不会回答的。 可是许轻禛越是这样,就越是能勾起蒋鑫流心里的好奇心,蒋鑫流的脸上也露出了和许轻禛脸上同样的神秘笑容,虽然许轻禛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但光是这笑容就挺让他心里发麻的。 第251章 许轻禛双手握住蒋鑫流的肩膀,把她往外推:“哎呀,师妹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和师姐汇合,等着去南海秘境呢。再不出发黄花菜就真凉了。” 眼见蒋鑫流三步一回头地离开,早前因为在柳鸢的话里听到“宗主”两个字而陷入愣神状态的陈安燃这时候脑筋转得比谁都快,灵机一动,像只兔子似的飞速赶到许轻禛的身边。 “师弟,你说师姐会不会真的给我爹说啊?我爹最看重他这个宝贝徒弟了,师姐告我状,那我可不完蛋了。”陈安燃小脸惨白惨白,提心吊胆地在许轻禛耳边询问。 许轻禛平淡地望向他,忽而笑了笑,似淬冰的毒:“你觉得呢?师兄,师姐是什么性格你比我更清楚,师兄你不想被宗主知道的话,那就赶快下去。 我想——师姐她们快等不及了,你说是不是?” 明明这话听上去没啥问题,可是陈安燃就是觉得有一股威胁的气场,陈安燃偏偏还不能反驳许轻禛,像焉了吧唧的茄子,怂怂地看着许轻禛。 许轻禛居高临下一般拍了拍陈安燃的脸蛋,神情要多漫不经心有多漫不经心,就那么随便一瞥,瞥见了顾厌,挑挑眉向陈安燃示意:“带上他一起。” 陈安燃循着他的视线,看到站在门口的顾厌,因为情敌之间的厌恶,出于本能地警戒起来,下意识想要出声,意识到谈论的对象离他们并不远,只能降低音量,反问许轻禛:“为什么?他又不是我们宗门的人,他去也是跟着他们宗门的人一起。” “我只是通知你,而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你没有拒绝的权利。”许轻禛神色正经,给人的气场格外强大,压得陈安燃喘不过气,许轻禛见他半天没有回应,歪了歪脑袋,“嗯?有意见?” 难道他能说有意见吗?那肯定不可能啊。陈安燃这么想着,面上相当实诚地摇了摇头,哂笑道:“……没,没意见。师弟,我怎么可能对你有意见?你想带谁就带谁,就算是你想要带只狗,我也举双手双脚赞成。” “那不就得了,走吧,师姐她们还等着我们呢。”许轻禛轻笑着往外走,走到门口时,面无表情地和顾厌对上了眼神。 对上的下一秒许轻禛就移开了视线,然后脸上绽放出漂亮又肆意的犹如艳丽的花朵绽放的笑容,后续立马冷下脸,头也不转地走出了门。 一如当年初见的模样,意气风发又骄傲张扬。 顾厌一时间不由得出了神。 但他知道这是来自许轻禛的善意的威胁。 第126章 从二楼走下来后,或许是修仙之人一般都很出众,许轻禛一眼便能看到底下围着坐的来自空蝉宗的修士,其中最出众的当属气质冷若冰霜的柳鸢和模样粉雕玉琢有些孩子气的蒋鑫流。 当他下来时,恰逢蒋鑫流玩笑似的倾身凑近柳鸢,张开嘴,似乎是想让柳鸢给她投喂食物,却没想到柳鸢真的一边保持高冷形象一边拿起桌上的果仁,动作轻巧地扔进蒋鑫流的口中。 蒋鑫流感受到口中的分量,眼睛显而易见地睁大,有些惊讶地看着柳鸢,一抹绯红从耳根子蔓延至脖颈,好像刚才的话只不过是开玩笑,她并没有想到师姐真的会给她投喂,实在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那双杏眼睁得很大,柳鸢艳若桃李的脸蛋仿佛镶嵌进她的如黑曜石一般的黑眸里。 “师妹,你脸怎么这么红?难道是发烧了?你昨天晚上着凉了吗?”柳鸢注意到她脸色的差异,本着她身为大师姐的责任,伸出手摸了摸蒋鑫流脸颊,试图从中得知蒋鑫流发没发烧,“哎,没发烧啊,那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我……”蒋鑫流见到柳鸢距离她这么近,心脏急促跳起来,语言系统出了岔子,组织语言略显困难,支支吾吾了半天。 就在蒋鑫流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听到远处的楼梯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轻禛双手撑在栏杆上,脸上满是调侃的笑意:“师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师妹的脸红可是另有缘由啊。” 柳鸢抬头往上望,眼中不解:“你的意思是?” “这个嘛……日后师姐会知道的。”许轻禛讳莫如深地说,半吞半吐,说一半留一半,为了不让柳鸢继续追究蒋鑫流脸红的原因,引出仙门大比、宗主来刺激柳鸢,“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应当是仙门大比,不是吗?师姐刚才还说我们迟到的话会给宗主告状,怎么现在自己倒是悠哉悠哉在这里玩耍了?师姐莫不是双标?” 身为空蝉宗的堂堂大师姐,柳鸢怎么会允许别人说自己双标呢?于是柳鸢先浅浅咳嗽一声,迅速站起身,“咳,既然你们已经下来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随后柳鸢动作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客栈,蒋鑫流看到柳鸢出去后也跟了上去,同时身后还有一群同门的修士,出去客栈前蒋鑫流特意用感激的眼神看向许轻禛。 许轻禛朝她微笑,以表达他收到了她的感谢。 …… 出去客栈后,陈安燃并不知道许轻禛已经得到了本命佩剑,还以为对方没有佩剑,刚出客栈就匆忙走到他的面前,坏心眼都写到了脸上:“师弟师弟,你不是还没有佩剑吗? 南海秘境离我们这么远,肯定需要御剑飞行,不如你和我结伴而行吧。反正我们之前已经一起飞过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 陈安燃本来不打算表现得这么急的,但是谁叫这里除了他和许轻禛之外还有顾厌这个讨人厌的情敌,生怕许轻禛不选自己反而选择顾厌,于是连忙补充了一句:“师弟总不可能宁愿和刚认识不知道底细的人一起也不愿和我一起吧?” 第252章 这话说得,可不就是在赤/裸/裸地暗示许轻禛,顾厌只不过是刚认识的陌生人,让他不要和顾厌靠那么近。 呵呵,有没有可能你们两个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谁我都不想靠近好吗?许轻禛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莫名被陈安燃内涵的顾厌还想着陈安燃刚才说过的他和许轻禛一起飞过一次,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但又很快把这么丁点不愉快压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对陈安燃的轻蔑:看许轻禛脸色就知道肯定是陈安燃使了奸计,这个蠢货应该还不知道许轻禛已经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嗐,等着看好戏咯。 念头都还没产生太久,下一刻果真出现了顾厌想象之中的画面。 前脚陈安燃还一脸期盼地看着许轻禛,后脚就眼睁睁看着许轻禛轻松自如地发动法术,听到主人指令的羽筠剑立刻从腰间脱离,然后放大了数倍,横放在许轻禛的面前。 许轻禛轻盈一跃,跳到羽筠剑上,回头冷眼瞥了一眼陈安燃,神情略微有些不屑一顾,嗓音冷淡,“真不好意思,师兄,你看,我好像有剑了。” 在一片闪闪发光的白光里,陈安燃看清了许轻禛脚下的剑,嚯,那可不就是天下第一剑羽筠剑吗?想到自己之前不识相地恬不知耻地拉许轻禛和他一起,陈安燃就觉得自己的脸仿佛被打了几巴掌,火辣辣的疼。 “原来如此……诶,师弟你这把剑从哪儿得来的?先前我们明明是一直待在一起的,我未曾见过你拿到这把剑啊,这把剑居然还是鼎鼎大名的羽筠剑,师弟你就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得到的吧?不然师兄我会一辈子都寝食难安的。”陈安燃叽叽喳喳地追问,眼巴巴看着许轻禛。 许轻禛并没有闲余功夫搭理陈安燃的话,“这个吗?你猜。” “陈师兄,与其在这里纠结我是怎么得到的,不如想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南海秘境,师姐她们可是已经走了,我们再不走就真要迟到了。” 话音刚落,许轻禛没等陈安燃回答,径直做足劲头离开了,眼见许轻禛离开,加之有事想找许轻禛,本身就是为了许轻禛而来的顾厌也干脆利落召唤出飞剑,抬脚跳到自己的本命剑上起身追向许轻禛。 或许是因为许轻禛在故意戏耍他们,又或是故意等待他们追上自己,所以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顾厌就追到了许轻禛身边,试探性的询问许轻禛:“之前在黑市看起来你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实则你应该是用了分离元神的法术,将出你的元神抽离部分出来,在你抽离元神的那段时间内,你去了某个地方提前得到了你上辈子的本命剑对吧?” “嗯,猜得不错,你比陈安燃那小子聪明一点,不过仅仅是聪明一点而已,你就火急火燎一副前来邀功的样子,怎么是想让我夸你吗?”许轻禛侧头轻飘飘朝顾厌传来一个眼神。 他的眼神淡淡的,不痛不痒的,连恶意都没有,却让顾厌心中感到有些沮丧。 许轻禛的下一句话让顾厌更觉沮丧,漫不经心的语气中透着嘲讽的味道:“你不过是因为重生了一回才知道这么多,如果你没有重生,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倒是说到顾厌的痛脚上了,他偏偏还真不敢反驳什么,因为许轻禛说得是实话,如果他没有重生的话,他和今日的陈安燃确实没有任何区别,他也会做出陈安燃做出的蠢事。 一时之间,顾厌哑口无言。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顾厌收敛眼底的情绪,少言寡语,只有缄默回应一切,却不料耳边再次传来许轻禛闲散纨绔的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求带上你吗?” “为什么?”顾厌还没消化完刚才的情绪,惊讶地抬头看向许轻禛,似月色一般清凉的眼中隐隐透着些许惊喜、期待,好似在期待许轻禛会说出什么夸奖的话。 很可惜,他的期望注定是要落空的。 只见许轻禛缓慢掀起眼皮:“你不知道你在外面的风评是怎么样的吗?” 顾厌闻言有些愣神,呆呆地问他:“什么风评?” “新生代第一人,我的身边要是有这么一尊大神杵在那里一站,多威风啊,我上辈子也不至于前半生过得那么凄凄惨惨戚戚。” “如果让你宗门的其他人看到他们宗门的天之骄子去了别的宗门,脸上的表情肯定另有一番滋味儿吧。”许轻禛语气颇为轻佻,态度傲慢,高高抬起下巴,似是玩弄人心于鼓掌之间的上位者。 但是在顾厌眼里却换了个画风。 顾厌:可爱,好想摸他的脑袋,到时候许轻禛又长出狐狸的尾巴后,我得找个机会摸一把。 不知是不是顾厌的嘴最近开了光,谈到狐狸二字,下一秒从许轻禛的衣袖里还真有一只狐狸跑出来,当着顾厌的面这只狐狸稳稳当当跑到了许轻禛的手上,呈现被抱的姿势。 顾厌:艹,刚应付完一个陈安燃,现在又来了只野狐狸是吧?我的情敌怎么这么多?真想把许轻禛用铁链困在地下室,免得外面这么多变态都觊觎他。 许轻禛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缓缓打出:?你不也是个变态吗?有啥区别吗?区别是你更虚伪对吧? 看着一只小巧的九尾黑狐跑到自己手上,许轻禛下意识摸了几把,摸完才想起他出来的时候他没有把商玄带出来,所以商玄是偷偷摸摸溜到他衣袖里面的? 第253章 想到这里,许轻禛眉头紧皱地拎着狐狸差不多可以算作没有的脖子,俯身低头,皱着鼻子,眯起眼睛打量商玄皱巴巴的脸,用九尾狐族特有的语言交流:[你怎么跟我过来了?] [我是王族专属护卫长,守护殿下是我的使命。]商玄说话的语气十分忠诚,在外人眼里就是毛发光亮的黑狐嗷嗷叫几声,[南海秘境很危险,如果我不随身保护殿下的话,我怕殿下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觉得自己被低估、被轻视的许轻禛闻言不由得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你还真是照顾我啊,不过有没有可能,我不喜欢别人擅自主张帮我解决问题,你是认为我是巨婴吗?需要你无时无刻都要看着。] [不……我只是……]商玄听到许轻禛的嘲讽,神情略有些恍惚,落在别人耳里成了失落的呜咽,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越来越低,[不想让殿下受伤。] [算了,你爱跟着就跟着吧,只要不要再擅自主张、装成一只普通的狐狸就行。]许轻禛有些烦躁,最后无奈地用手拧了拧皱起的眉头,[其他的……你一律不用管。] [……好。]商玄妥协了,示弱似的乖顺地舔舐抱着它的许轻禛的手指,用脑袋蹭了蹭许轻禛裸露在外的白皙的手腕。 然后这在顾厌的眼里倒是成了打情骂俏,心底无端生出一股无名火,越看这只狐狸越觉得欠打。 “所以你是想利用我吗?”为了争取许轻禛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顾厌主动出击,目光直勾勾盯着许轻禛。 哪怕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他也不想让许轻禛的目光停留在别人的身上。 讨厌、嫌恶、恨总比无感强…… 他以为许轻禛会稍微掩饰一点,不太可能直接回答的,但是谁曾想许轻禛真的在顾厌如此直白的目光下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是,你说得对,我就是利用你,既然你知道这点的话,你还敢继续接近我吗?” 他看向顾厌的眼神肆意又轻佻,像风一样自由,像盛开在死亡之地的散发着阴冷湿气的曼陀罗生长得茂盛又艳丽。 明知道对方危险至极,却仍旧控制不住沦陷下去。 敢不敢靠近?从心出发,顾厌是想的,但又害怕许轻禛因此肆意妄为,糟践他的真心。 可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许轻禛的性格有多恶劣啊,他依然选择了靠近,依然选择飞蛾扑火,既然都选择了去爱许轻禛,那他自然要承担爱许轻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培养一朵玫瑰都需要承担可能被刺伤的代价,爱一个人又怎么可能避免代价? 选择去培养、去爱的时候,自然要坦然接受追求所带来的伤害。 这么想着,顾厌深吸一口气,深深地望向许轻禛:“如果你想让我靠近的话,我不会退缩的。” 许轻禛看到他这幅画面,似乎也对此感到惊讶,只是没有惊讶太久,转而一个微妙的笑容:“是吗?那你随意。” “不过,之后你可不要后悔。” 这时的顾厌并不知道许轻禛是什么意思,直到很多年后,他才知晓许轻禛的深意,可惜那个时候他早已没有了回头路。 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撞南墙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