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那心跳》


 第1章

    [现代情感] 《听听那心跳》作者：十八媛【完结+番外】
    简介:
    【1】
    程书雪再次见到陈驭野，是在北华篮球赛。
    彼时他身着火红球衣，在旁人围追堵截下，恣意投进一个三分球，轻松赢得胜利。
    赛事结束，舍友脸颊微红递过他一瓶水。
    陈驭野勾起一抹邪笑，漫不经心地开口：“抱歉啊，我喜欢喝冰水。”
    众目睽睽下，他拿走了程书雪的冰水。
    但无人会把两个南辕北辙的人联系在一起，只说程书雪运气好。
    毕竟，一个是北华随性洒脱的天之骄子，一个是安静内敛的三好学生。
    程书雪也这般觉得，他们从高中开始，就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2】
    舍友操场告白失败那天，程书雪正站在人群外。
    她听到舍友语气不再是往昔的高傲，反而带着恳求：“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
    他语气混得不像话：“程书雪那样。”
    少年嗓音通过音响过滤，懒散好听，传到了程书雪耳中。
    她心下一怔，隔着人群对上了陈驭野富有侵略的视线。
    【3】
    再次重逢，他已是科技新贵，而她是巡回法官。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率先游移视线，一如当年走得义无反顾。
    直到那个漆黑的夜晚，他垂首望着她，放下最后一丝尊严，“要不然，让我做你的备胎，也行。”
    程书雪抬眸，对上陈驭野一如当年坚定灼热的视线。
    她知道的。
    心动过的人，很难不再次心动。
    内容标签： 都市 天之骄子 甜文 成长 校园 暗恋
    主角视角：程书雪 陈驭野
    一句话简介：心动过的人，很难不再次心动。
    立意：努力奔向好生活
    第1章 小满
    昨晚舍友过生日，全宿舍熬了个夜，以至于今天起床时，程书雪脑袋昏胀得厉害。
    “书书，等会儿记得跟我们一起去看球赛。”江芸月侧头笑望程书雪，“上次你就没和我们去了，这一次答应我的事儿，可不能反悔。”
    程书雪微微颔首
    陪江芸月看球赛，是之前就答应好的事情。本来宿舍集体对球赛不感兴趣，但最近江芸月反常地痴迷球赛，舍友几番询问下，江芸月才道出一名字。
    ——陈驭野。
    再次听到这三个字时，程书雪心下一怔。
    她怎么也没想到，尽管不在同一学院，可有关于他的消息，还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不过想想也正常，像他那样骄阳炽烈的人。
    走到哪里，都理所应当成为话题中心。
    江芸月此刻画好全妆，起身转了一下新买的法式仙女裙，妥妥一副校园女神的模样。
    宿舍接连发出赞叹，一堆彩虹屁如潮水般袭来。
    江芸月眼里藏不住的笑意：“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拿。”
    “月姐威武。”
    “跟着富婆有肉吃。”
    “不愧是我们301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请舍友吃东西是这几天的常态，但每次听到夸赞，江芸月仍心情愉悦万分，连带着语调都不自觉上扬。
    整顿好一切，宿舍四人一同去到楼下对面的小卖铺进行采购。
    周若彤与陈思怡拿了一堆，江芸月随即看向宿舍一向话少的程书雪：“书书，你怎么还是只拿一瓶水，还是冰的？”
    原来自己拿的是冰水。
    程书雪喉咙哽住，尘封在深处的记忆瞬间把她拉回高中那炽热的夏天。
    彼时中场休息，不少女生给他递水递糖，他一一拒绝，顺手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冰水，扬头而喝。
    咕噜咕噜，喉结也随之上下滚动，他很快喝完，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而一旁男生声调尽不正经。
    “野哥就是野啊，大热天的，火气够旺。”
    “是小姐姐送的水不喝心意？还是不喜欢？”
    “不喝养喉的温水，偏生要喝冷水。”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呢？
    程书雪到现在都清清楚楚记得。
    他说，老子就喜欢喝冷水。
    ……
    “书书，你真的爱喝冰水啊！”
    江芸月的声音把程书雪拉回现实。
    感到手里的冰水愈发的凉，程书雪笑了笑，觉得还是提醒一下：“月月，不然你也买点冰水吧，中午打球赛挺热，搞不好有些人就喜欢喝冰水。”
    “哎，傻姑娘，一看你就是没对男生上心过。”江芸月乐呵了，“激烈运动不能喝冰水，温水才最补。”
    江芸月又科普了很多知识，活脱脱一副他肯定会喝温水的架势。
    程书雪想说的话就这样咽回腹中。
    买完东西，四人行至篮球场。
    篮球场已人满为患，她们其实来的不算晚，可是其他人明显来的更早，已没什么好位置，只能在人群后排。
    江芸月语气透着闷：“早知道快点了，不然也不会进不去。”
    两个舍友面面相觑，知道自己又成为小公主的出气筒了。
    程书雪没搭腔，她目光仍落在不远处那道火红球衣的身影上，心脏酸涩细密地收缩攥紧。
    ——高中三年，他不认识自己，大学两年，他还是不认识自己。
    暗恋她那么久，她自然知道江芸月最近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第2章

    大概她的青春就是，看他被无数的人追逐，也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唱着一场无人观看的独角戏。
    -
    来晚的事情已经造成，但并不意味没有转机。
    江芸月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脖子挂有篮球社长标牌的男生连忙跑了出来，停在她们面前。
    “江芸月，老子来了。”
    “还算你有点用。”江芸月骄纵哼了一声，“我想去里面看篮球赛。”
    “要是他问的话，你可别说，我是为了看他。”
    林志远切了一声，随后点头，打了个响指：“走吧，本社长带你们进去。”
    是江芸月的发小，她们自然也认识。
    几个人来到了内部，也坐在了较好的位置。
    距离开场还有十分钟，各队进行赛前热身，工作人员仍旧在完善着相关工作。
    “哎，你拿错了牌子了，今天是法学院一班对战计算机一班。”
    “摄影组，赶紧多拍点啊，学校还等素材做宣传片呢。”
    大学不比高中，班上的人并不全部认识，来的人也只是图个热闹，顺便看看帅哥。
    不过今天人头攒动，盛况至极，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大多为谁而来。
    江芸月睨看着那些站着的女生，语气有些傲：“他挺受欢迎。”
    这个他，只能是陈驭野，众人心知肚明。
    周若彤瞬间附和：“确实受欢迎，不过现在芸芸是跟他最熟的女生。”
    陈思怡小鸡啄米地点头：“对，我们都是沾了芸芸的光，不然只能站在乌泱泱的人后，看帅哥打球。”
    江芸月娇笑出声，没承认也没否认，“别这样说啦。”
    程书雪一向不喜欢周若彤与陈思怡，也不喜欢加入这话题，索性拿起手机，假装在忙。
    江芸月拉了拉程书雪的衣袖：“书书，你帮我拍拍他。”
    程书雪拍照技术一向很好，之前出去玩帮江芸月拍了不少美照，以至于有“摄影师”这称呼。
    但今天她不理解，江芸月为什么不自己拍喜欢的人？
    程书雪问：“为什么？”
    江芸月附在程书雪耳边：“我不想跟别的女生一样，让他以为我是个花痴。”
    很好的理由。
    程书雪对上江芸月的拜托的眼神，想起那几次善意的眼眸，她自然点头。
    江芸月笑靥如花：“谢谢我的书书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程书雪：“书书，用我的手机拍吧，我手机像素好。”
    程书雪接过江芸月递来的手机，调整角度，对准了球场上那烈焰如火的少年。
    金光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乌黑的碎发晕染上了金泽，他侧着头，不知道跟一旁的人在说什么事情，突然唇角一勾，冷冽气息消退了几分，整个人耀眼且好看。
    沉迷的不止观众，还有她。
    程书雪拍了几张。
    “再拍点。”耳畔传来江芸月的声音。
    程书雪继续拿起手机，长焦微距的高端旗舰机下，面部表情都格外清晰。
    只是在这时候，他陡然转过头来，定定看着自己。
    通过高清的摄像镜头，程书雪能明显感觉到男生寡淡的神色，以及颓厌的眼神。
    她没在继续拍下去，把手机递给了江芸月。
    程书雪面色如波，心却闷闷不乐达到顶峰。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偷拍狂？
    但这颓丧情绪未持续多久，赛事很快开始。
    握手，点球等一系列的操作下来，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
    耳畔传来尖叫呐喊，“陈驭野”的加油声一骑绝尘，震动鼓膜，她也想放下一切，为他摇旗呐喊。
    但也只是想想。
    他不负众望，在旁人围追堵截下，接连突破重围，恣意投进一个三分球。
    一袭火红球衣再次点燃赛场，盛夏更为燥热，尖叫声比刚刚更大，枝干上看球的鸟儿吓得扑棱着翅膀。
    本就是初赛，随即分配，选手良莠不齐，很快计算机一班就显露上风，法学院连连败退。
    最终计算机一班赢得了胜利。
    欢呼声不绝于耳，江芸月脸上也带着荣辱与焉的骄傲，她一把拉着程书雪的手，“书书，陪我送东西给他。”
    江芸月都拉着自己的手了，程书雪点头，顺手拿起一旁的袋子，跟着江芸月走过去。
    他身边从不缺人，班级后勤部，以及不少女生给他递水递糖，递明显喜欢的情绪。
    陈驭野都没接。
    江芸月见此光景，心重重一跳，他该不会是在等自己？
    她脸颊微红，递给他一瓶水，用平常选修课开玩笑的语气道：“陈驭野，林狗都没上场，这水你喝吧。”
    陈驭野勾起一抹邪笑，漫不经心地开口：“抱歉啊，我喜欢喝冰水。”
    江芸月懵了，她没想到陈驭野会说喜欢冰水。
    可偏偏自己买的都是温水，甚至刚刚还怕他喝后嗓子不舒服，特意在太阳下烤了一下。
    对了，还有程书雪。
    她刚刚拿了冰水。
    与此同时，陈驭野正想从一旁那自己早买好的冰水，却发现被打开了。
    “哎，野哥，刚刚喝了拿错了，喝了一口。”
    听到这样的话，陈驭野把水抛给林志远，“十块钱，算卖给你了。”
    “不是吧，兄弟？我还以为你会给我呢？”

 第3章

    陈驭野哼笑：“要不是兄弟，我直接偷一罚十，收你25。”
    听到陈驭野没水喝了，江芸月望着程书雪，“书书，你的水还没喝，不然……”
    她话没有说完，但程书雪懂她意思。
    “行。”程书雪敛眸，“反正也是你请的，拿去吧。”
    “等会儿我给你买好吃的。”
    江芸月看向陈驭野：“陈驭野，我有冰水。”
    陈驭野眉锋一挑，“你的？”
    “我买的，而且书书都说给我了，自然是我的。”
    “呵。”一声若有似无的笑，意味不明。
    江芸月猜不透，也不想猜，说：“要不要？”
    “要。”陈驭野上前一步，俯身视线平直盯着程书雪，因激烈运动后，嗓子干且有些沙哑，“同学，给我水么？”
    声音低沉喑哑，像沙子磨过心间，却还是好听得要命。
    心瞬间像被一颗石子丢进湖泊，荡起了一圈圈涟漪，连带着拿着冰水的手都不自觉微蜷。
    程书雪对上他澄澈的瞳孔，周遭一切都像消了音，只能感觉心跳声不断放大，像要破膛而出。
    她本想多看看他，可却怕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颔首同意后，很快垂首。
    众目睽睽下，陈驭野拿走了程书雪的冰水。
    那天2024.05.20.
    恰逢小满。
    也因为他接过的那一瓶冰水时，不期然碰到尾指，整个世界都带了微醺的醉意。
    让她像喝了世间最醇烈的酒，忘不了那一枕槐安。
    终归小满胜万全。
    少女心事变充盈。
    第2章 上课
    宿舍十一点门禁，周末舍友大多一点睡觉。程书雪习惯十点上床，彼时她身处于遮光性极好帘子里，双眸紧盯手机。
    十分钟前，江芸月发布了一条朋友圈。
    【与好朋友们的一天。】
    底下附带着九宫格的照片，有看球赛的三张，中间是她的三张自拍，还有晚上吃饭唱歌的三张照片。
    但程书雪目光定落于最后一张图片上。
    ktv包厢内光线昏暗，连带着周遭一切场景都像自带了古早滤镜，朦胧不明，却带着旧时光的美好与眷恋。沙发拐角一少年侧对镜头，只露出好看的下颌线，他手端着酒杯，整个人都透着混不吝的气质。
    有些人，不用窥全貌，就可以凭感觉知道是谁。
    在高中，她能在大课间乌泱泱黑白校服中，迅速定位到那抹清绝如松的身影。
    而如今，她能在这浮沉的光线环境中，一眼捕捉到是陈驭野。
    你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程书雪自嘲地想。
    关门声传来，宿舍一改冷清，瞬间喧闹无比。
    “月月，今晚怎么样？”
    “我们看到你朋友圈了，都一起去玩了。”
    江芸月含笑的解释声传来。
    “现在还只是朋友呢，不过他单身！”
    “而且听林志远说，陈驭野还没谈过恋爱。”
    周若彤惊呼：“天，长得一张渣男脸，看起来不像啊！”
    陈思怡：“对啊，感觉追他的人挺多。”
    江芸月听后，笑声如铃铛：“是真的，搞不好就是专门等我呢。”
    又一阵谈话传来，程书雪鼻子突然有些酸。
    他确实没谈过恋爱。
    高中的时候，她还担忧他会不会早恋。毕竟像他那样的人，谈恋爱也不会影响学习，只不过，他没有任何的桃色绯闻。
    但现在大二了，追他的人如过江之鲫，他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
    是谈恋爱不会被老师父母阻拦，可以光明正大宣告主权的年纪。
    程书雪眨了眨眼，尽量让自己接受这一个现实。
    接受陈驭野可能会跟自己的好朋友，甚至任何一个人在一起的事实。
    下面传来一声叫唤。
    “书书，睡了吗？”
    程书雪从帘子探头，“在呢。”
    江芸月：“明天下午，你有空吗？”
    明天下午是周日，没课也没事，程书雪很快给出了答案。
    江芸月语气抱怨：“我真对我们英语老师醉了，她有事调课就算了，干嘛调到周日早上？不就是一个公共选修，还每次都查人特别严，你能不能帮我去上一下？”
    “书书，我不是逃课。我姨妈提前来了，今晚都不敢喝酒。”江芸月可怜巴巴道，“你不知道我们那个灭绝师太，她好爱点名查人，根本逃不掉！”
    程书雪一时静默。
    周若彤这时开口：“不然，我帮你去吧？”
    江芸月蹙眉：“算了，你上次帮我上课睡觉，害得我被老师记名。”
    周若彤神色讪讪，陈思怡也压下了想说的话。
    眼看程书雪还没答应，江芸月也不为难。
    “算了，要是明天不疼我自己去，要是疼得厉害，我大不了出一百块找人上算了。”
    程书雪抿了抿唇：“我去。”
    江芸月帮过她，她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
    周日上课在北华大学不常见。
    程书雪看着手机，再次确认江芸月昨晚交代自己的事情。
    ——敏学楼301教室，与林志远一组，无小组作业，但老师上节课让预习对话演练。
    对于这位老师，程书雪知道她是一位专业水平极强的老师，之前也考虑过抢其选修课，不过几番深思下，她还是选择了与专业有关的公共选修课。

 第4章

    程书雪拿着课本与笔记本，来到江芸月提醒的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已有人在，是林志远。
    林志远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江芸月懒病又犯了？”
    程书雪：“肚子疼。”
    “啧，她也只能骗骗你了。”
    程书雪不以为然。江芸月喜欢陈驭野，这学期都没逃过公共英语，而且昨晚半夜数次起夜，定然是真的肚子疼。
    不过江芸月的生理期隐私也不好当众宣之以口，程书雪闭口不言。
    林志远边腾位置，边说：“边上冷，你坐中间吧，也方便你听课。”
    对于程书雪，林志远印象为安静努力。江芸月找代课的人很多，可大多数人都是来最后一排玩手机，只有程书雪做事认真，丝毫不走神。
    即将上课，人稀稀落落前来，教室很快坐满。
    程书雪是很快进入学习状态的女生，低头预习便能屏蔽周遭一切干扰的因素。
    直到听到男生有力的指关节敲击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望着桌子面前那只修长的手。
    他的手腕内侧有一块地方发白，看来是纹身漂洗留下的后遗症还没有消除。
    耳畔传来他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清朗透润的声音。
    “同学，让一下。”
    程书雪藏匿于书下的尾指一蜷。
    周遭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彼此气息交融，但独属于他的冷冽气质独占鳌头。
    程书雪合上课本，凳子往前一推，腾出位置，“可以了。”
    “谢了。”
    林志远听到兄弟的声音，语气带笑：“野王，要来找我打游戏了？”
    “是啊，菜鸡。”陈驭野眉峰一挑，“求我，带你飞。”
    “行，那爸爸勉强求你一次。”
    陈驭野侧身走过，但最后一排本就狭窄，肩膀不经意的触碰都像着了火。
    程书雪眼眸微垂，在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上。
    老师来到教室一一点名后，开始用中英文上课。
    作为北华的学生，高考成绩自然也是全省数一数二的水平，但程书雪听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她高考成绩不错，但英语不考口语，也没有什么练习的机会，以至于此刻对英文授课有些晦涩难懂。
    程书雪打开手机，按下录音，继续做笔记。
    老师讲了许久，口干舌燥，便开始随机摇人，幕布上瞬间出现了两人的名字。
    ——陈驭野，江芸月。
    “ok! i just said the tone expression of the subjunctive tone. you can turn to page 186 of the textbook and have a dialogue.”
    程书雪没想到自己还是那么倒霉，抽人永远抽到自己。
    她严阵以待，本能地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陈驭野反应过来，拿起课本开始进行对话。
    流利的英语对话从他口中吐露，是标准的英式腔调，发音语速都很完美，老师频频点头赞赏。
    男方结束对话，程书雪不慌不忙地开口。
    或许因为他过于出众的表现，以至于程书雪不由得紧张，刚开始没发挥好，后面才渐入佳境。
    程书雪抿了抿唇，心里泛起涩然。
    她高中未与他同班，但好像每一次上公共课，都发挥的不好。
    这次也是，英语口语说得满满中国风。
    对话结束，老师用稀疏平常的语气点评。
    “男生发音很标准清晰，女生词汇量积累得不错，不过有些尾音没处理好，还是得私下练习一下。放假有空的话，大家可以去英美这些国家旅游一下，就当是练习一下口音。”
    程书雪眸色一暗，咬着唇。
    再次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陈驭野可以出国旅游，看尽世间繁华，能流利无阻的说出英语对话，被老师赞叹，而她只能钦羡他的一切。
    跨过高考这一阶级考试，也只不过从十八层地狱，来到了十七层地狱罢了。
    学生落座，老师继续开始上课。
    一堂课九十分钟，程书雪认真听课。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老师已经结束课程，不过碍于规定，不允许学生提前下课，便让学生自由活动。
    程书雪拿起手机，看到江芸月发的消息。
    【哎，听林志远说，老师点到我跟陈驭野了？】
    【啊，后悔没去了，不然和他一起做任务还挺有意思。】
    【感觉我和他好有缘啊，公共选修课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选中了我们对话？】
    偏偏选中，这几个字在程书雪心中不断放大，她抬手发着消息。
    【嗯，挺有缘。】
    江芸月：【哎，等会儿回来帮我去一食堂带份韭菜饺子，谢谢。】
    程书雪：【嗯。】
    江芸月：【爱你，我往常都是跟林志远们一起，今天他们应该会喊你一起去。】
    江芸月：【林志远还欠我一顿饭呢，他付钱。】
    下课铃声一响，老师离去，教室宛若沸腾的开水。
    林志远回完江芸月消息，侧头看着程书雪：“程书雪，江芸月这懒虫刚刚跟我说了，我们一起去食堂，我还欠她一顿饭。”
    “好。”
    这一排男生似乎都是熟人，出教室并排走着，谈话声不断。
    程书雪鲜少接触男生，更别说这么多男生，她有些不自在，刻意走在边缘。
    但林志远本来就是篮球社长，为人开朗，眼色很好，开始调节气氛。

 第5章

    “程书雪，你跟江芸月那死公主玩那么久，不烦她啊？”
    虽然前缀为“死”，不过后面“公主”的亲昵称谓，可见二人关系不一般。
    程书雪摇头。
    林志远刻意放慢了脚步：“也是你性子好，没对她发过火，不然她这性子，谁受得了。”
    我看你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嘛。
    不过这样的话，程书雪没有说出口。
    旁边男生语气揶揄。
    “哟，林狗，你不也挺受得了野哥的嘛，天天被骂还凑上去。”
    “对啊，跟谈恋爱的舔狗似的。”
    舔狗，凑上去。
    程书雪听到这几个玩笑的形容词眼神一暗。
    其实她听到别人私下悄悄议论过自己，说她是江芸月的跟屁虫，只要江芸月想做的事自己都会陪他去，说自己永远不会拒绝江芸月。
    她不喜辩解，也不想解释什么。
    反正比起外面的流言蜚语，她更在乎江芸月的那份善意，那份唯一的友情。
    而林志远听到这样的话，手肘碰了碰陈驭野，语气带笑。
    “听到了吗？野王，他们说我是你的狗啊，你还不揍他们？”
    陈驭野哼笑一声，“你自己咬回去。”
    “嘤嘤嘤，主人你好绝情。”
    谈话间隙，几人已经来到了食堂。
    等男生利落的点菜后，程书雪才开口。
    “一份猪肉水饺，一个鲜肉包，带走。”
    老板：“八块。”
    林志远正要扫码，程书雪手盖住二维码。
    “我给吧。”
    林志远：“哎，我答应江芸月了。”
    程书雪语气坚定，且刻意扬高了几个分贝：“她之前帮过我，我欠她的，我得还恩。”
    是，她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
    尽管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可她就是想贪心一点点。
    让陈驭野知道，自己不是跟屁虫，也不是无脑的对江芸月好。
    林志远一懵，正欲开口。
    而一旁陈驭野眉眼一抬，语气调侃。
    “林狗，昨天喝了我的水，还不请我吃饭？”
    她抬睫，就看到陈驭野手懒懒搭在林志远肩膀上，漆黑的眼里晕染着笑意。
    “还不学学人家姑娘知恩图报的美德？”
    他带笑的语调传来，程书雪心下一颤。
    第3章 认识
    她抬睫望向陈驭野。
    少年眼神亮如繁星，唇角却挂着一抹坏笑，叛逆世俗的痞气又肆意张扬起来。
    陈驭野：“林狗，装死？请不请？”
    林志远：“你是我大哥，我肯定不请啊。”
    陈驭野毫不客气点了菜，而后对老板开口。
    “老板，先做这姑娘的，我们不急，最后做就行。”
    老板：“好勒，小伙子还挺绅士。”
    程书雪垂眸，道了一句“谢谢”。
    他永远一视同仁帮助别人，不论是谁。
    她才不会是例外。
    陈驭野微微颔首。
    学校食堂出餐很快，程书雪接过老板递来的菜，道了句谢谢。
    中国人情社会，讲究表面功夫及礼尚往来。
    程书雪想起林志远刚喊自己一同前往食堂，于是望着一伙男生，视线却着重落在那道背对的黑色身影上，语气礼貌疏离：“我先走了。”
    “嗯。”林志远答。
    女生倩影消失在视线中，男生开始纷纷打趣。
    “林狗，这又是哪个妹妹啊？又换人了？”
    “你小子，篮球社长就是你撩妹的利器吧？”
    林志远笑骂一声，“别乱说，她是江芸月的朋友。”
    提起江芸月，男生们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一旁的张世航见状问：“那她不是你女朋友？”
    林志远：“怎么？看上了？”
    张世航脸色一红，迅速垂首否认：“没，就感觉她挺安静。”
    可张世航脖颈间的虾红色蔓延愈发明显，林志远明白他的心思，道。
    “她单身啊，真有感觉的话，你可以试试。”
    一旁陈驭野听到这样的话，抬眸望向林志远，嗓音淡淡，“她叫什么名字？”
    “程书雪。”林志远也是爱开玩笑的性子，“怎么，我们野王哥哥也看上她了？”
    王启帆喝过不少江芸月送的奶茶，此刻戏谑：“林狗，我们野王应该跟明媚大美女才搭，乖乖女根本驾驭不住野哥啊！”
    陈驭野声音懒散：“谈恋爱没意思。”
    他语气漫不经心，看着张世航害羞通红的面庞，唇角一勾，道：“她和我确实不搭，毕竟大多乖乖女跟书生男合得来。”
    张世航面色更红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多想，陈哥只是关心自己。
    林志远看向陈驭野也笑了：“我看你和我才最配。”
    “滚。”陈驭野嫌弃地与林志远保持距离，语气像淬了毒，“全世界都死光了，我也不会跟你很配。”
    “操，老子很直，开个玩笑。”
    陈驭野含笑扔下一句话：“老子可不是开玩笑。”
    -
    程书雪回宿舍时，舍友才刚醒来。
    宿舍是四人间，也是混合宿舍。两个泰语专业，江芸月美术生，程书雪法学生。
    此刻江芸月正好下床，接过程书雪手中的餐食，道了句谢，然后兴致勃勃问今天上课所发生的事情。

 第6章

    程书雪认真回答：“老师今天上虚拟语气，我录音给你了，还做了笔记……”
    “别。”江芸月直接打断，“书书，我想问你今天上课陈驭野做了什么？”
    做什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打游戏，但后面她认真听课，也不知道打了多久。
    可老师提问，他回答问题从容不迫，应该也不像偷懒很久的模样。
    程书雪想了想，道：“应该是打了半节课的游戏，然后听了会儿课。抱歉，我在听课，没怎么仔细注意到他。”
    “没事。”江芸月笑嘻嘻回应，心下松了一口气。
    果然啊，书书只在乎成绩，她不会是别的女生，也不会喜欢陈驭野。
    想到这里，江芸月看向对床的舍友们，开口：“大家，下周六跟我出去吃个饭，我请客。”
    周若彤：“咦？怎么又要请客吃饭了？”
    陈思怡：“在一起啦？”
    程书雪心下一紧，像一根细线勒住了心扉，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
    “没有啦。”江芸月说，“我下周二生日，那天满课，不好请客吃饭，就打算提前过了。”
    其实她不是没逃过课，之前也逃课过生日。但这次江芸月可不想逃课，毕竟周二虽是她最讨厌的公共英语选修课，但那节课有陈驭野，她才不想像今天错过跟他相处的机会。
    舍友纷纷点头，程书雪暗暗记下。
    其实她早就准备了礼物，但是既然江芸月打算周六过，那么自己就再准备一样送给她。
    事情定下来，舍友纷纷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程书雪回到床上，打开手机再次浏览生日礼物。
    江芸月吃完早饭，化了个精致的全妆，掀开程书雪的帘子，眼中映入程书雪手机屏幕上的“闺蜜礼物”的界面，心下一暖，赶忙道歉：“书书，我又忘记跟你提前说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程书雪总是格外想亲近，也对她与旁人不同。
    她也不喜欢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可对于程书雪，每次未经允许被她包容，就让江芸月有一种，程书雪对自己不同的感觉。
    程书雪看到是江芸月，心下不悦减弱了几分，道：“下次注意就行。”
    她合上了界面，江芸月坐在程书雪床上，自然地挽着她的臂弯，“书书，下午跟我去看球赛。”
    她贴近程书雪耳畔，用两个人独属的亲昵语气，“我最信你啦，别人我不放心。”
    程书雪听后，一股愧疚弥漫心头。
    她有什么可相信的，她那么卑劣，居然喜欢上了好朋友喜欢的人。
    江芸月注意到程书雪的异样，担心的摸了摸她额头，“你是不是不舒服？是我不好，天天麻烦你，我自己去。”
    “没。”程书雪扬起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就像你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身边。
    江芸月是小公主，爱撒娇，爱怀疑。如果自己不去，她一个人去的话，会孤独，会失落。
    喜欢陈驭野已经五年了，都没被发现，也不差这么几天。
    反正她和陈驭野是永远不会相交的两条平行线，暗恋的期许也会在江芸月与陈驭野在一起后隐入尘埃。
    暗恋像潮汐，汹涌澎湃了那么多年，或许应该退潮了。
    -
    下午三点，程书雪与江芸月去了篮球场。
    燥热的中午，篮球场还是有不少奔逐的身影。
    一众身影之中，长久的生理本能已让程书雪一眼锁定了那道恣意张扬的身影。
    他今日未穿火红色的球衣，身着简单黑色的短袖，却总感觉与旁人不同。
    中场休息，江芸月兴奋地挥手，拉着程书雪跑了过去。
    一群男生看着这模样，望着陈驭野纷纷调侃。
    “哎，江芸月又来找谁了呢？”
    陈驭野拿起冰水喝了一口，看向林志远，不言而喻。
    林志远：“操，你看老子干嘛？”
    陈驭野眉心攒聚，一脸不悦。
    眼看她们即将抵达，林志远求饶道：“我唯一的哥，等她生日过后，我会尽快处理。”
    江芸月拉着程书雪大步来到男生面前，看了一眼陈驭野，再看向林志远，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狗，我来看儿子了。”
    “切。”林志远撇撇嘴，“也不带点东西来，虚伪的女人。”
    他这话正合江芸月的心意，本来她的计划也是这样。
    “行啊，走啊，我请你们喝奶茶。”
    林志远眉峰一挑：“当真？”
    “不信的话，算了。”
    听到大小姐这样说，林志远连忙应答，“去啊，就要让大小姐破产。”
    江芸月一笑，眼角余光却看向一旁的陈驭野。
    陈驭野对上视线，冷声开口：“我不去了。”
    江芸月面色一白。
    林志远开口：“别啊，哥哥，你不去显得我们孤立你。”
    陈驭野嘴角一抽：“恶心！”
    林志远不由分说，直接拉住陈驭野，小声道：“一个月的饭，去不去？”
    “当真？”陈驭野哼笑一声，“也行，不差这几天帮你看清心意。”
    谈话声仅二人可闻，众人云里雾里。
    最终林志远笑道：“江芸月，加个陈驭野，你请不请？”
    “请。”江芸月喜笑颜开，“当然请。”
    一行人打算前去的奶茶店，没想到天空乌雷密布，像一场大雨即将前来。

 第7章

    林志远叹息：“老天爷的心就像江芸月的心思，大小姐可别因为下雨就找借口，不请我们喝奶茶了。”
    江芸月噗嗤带笑，“放心，不会。”
    北华大学占地面积大，学校大型品牌连锁奶茶店应有尽有，四人来到奶茶店，江芸月扫码下单。
    “哎，你们喝什么？”
    林志远一笑：“跟大小姐一样，永远只喝最贵的。”
    江芸月睨了他一眼，“去死。”
    随后看向陈驭野，语气不自觉低了几个分贝，“陈驭野，喝什么？”
    陈驭野还没回答，林志远抢先回答，“我们野王哥哥不爱喝奶茶，随便来杯最便宜的柠檬水打发他。”
    程书雪一怔，不爱喝奶茶，却来了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江芸月听林志远说后也笑了，“行。”
    林志远提醒：“不过这大少爷不喜欢加糖，也喜欢冰的，可别因为天气去冰。”
    江芸月按要求下单后，看向程书雪：“书书，等会儿下雨，不然今天柠檬水喝热的？”
    “不了。”程书雪摇头，“我就喜欢喝冰的。”
    尽管热的材料跟冰的一样，可程书雪就对冰，就觉得冰的更好喝，也喜欢喝冰的。
    林志远听到这样的话，随口打趣，“这天气还喝冰啊？你该不会冬天也喝冰奶茶？”
    程书雪点头。
    林志远竖起大拇指，“跟我们陈哥一样，上辈子被热死的。”
    陈驭野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
    程书雪垂眼，自己也只能在喝冰上与他提及不违和了。
    手机铃声传来震动，程书雪看着熟悉的尾号，心下一怔，对着他们点头示意，然后去一旁小声说话。
    “书雪，今天有没有看书？”
    “在外面。”
    “怎么不看书？去读大学不是给你去玩的，你知不知道……”
    程书雪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攥紧，她讷讷道：“今天周末，就出来一下。”
    那边恍若未闻，继续进行批驳。声音越来越大，无法掩盖的泥泞过往浮现脑海，程书雪侧眸对上江芸月担忧的视线，瞬间挂断了电话。
    一如既往压下心里的酸楚，脸上带笑回到原来的位置。
    奶茶已经上来，江芸月推了杯柠檬水给程书雪。
    林志远望向程书雪，想起张世航今早害羞的模样，貌似随口一问：“男朋友啊？”
    关系不算熟，这问题有些逾越了。
    不过余光瞥见那黑色短袖下流畅的手臂线条，程书雪摇头：“没男朋友。”
    林志远一笑，随即继续活络气场：“哎，刚刚听你打电话，南溪人？”
    “嗯。”程书雪讶异，“你去过南溪？”
    林志远看向陈驭野，道：“陈驭野也是南溪人，跟你算老乡。”
    江芸月惊呼：“哇，都是南溪人，那你们还挺有缘。”
    程书雪笑笑不说话。
    林志远想想能考到北华的人都是全省数一数二的人才，于是他问：“哎，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同一所中学的吧？”
    思想惯性下，一直全省最优的教育资源都在省会城市，而考上北华的也必然是省重点中学，同校的几率很大。
    程书雪面色一僵：“我南溪一中。”
    听到她的话，陈驭野抬起头，黑曜石的眸子懒懒看了一眼，语气漫不经心，“好巧，我也是。”
    林志远：“哇靠，你们还真是同一所学校的。”
    他碰了碰陈驭野，语气鄙夷：“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你高中居然没认识，难怪还是寡王。”
    听到林志远这样说，程书雪脸上有些不自然，她垂眸，笑道：“我不漂亮，我高中也很普通，不认识正常。”
    林志远不以为然：“怎么可能普通？你可是上过校花评选榜的人。”
    程书雪没在说话，她抬起面前的柠檬水，轻呷了一口，只感觉柠檬水不比往日甘甜，酸涩得厉害。
    她确实挺普通的，要不然怎么高中三年，大学两年，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呢？
    江芸月眼里浮现了心疼，摸了摸程书雪的头，“哪里普通了，我觉得你很厉害。”
    陈驭野望着面前的女生，鸦羽般的睫毛在白净的脸上拓下一小层淡淡的阴影，整个人虽唇角浅笑，可却透着一股忧伤的气息。
    略微吵闹的环境中，她安静得像不属于这里，可又莫名吸引人注意。
    陈驭野望着程书雪，几秒后，他开口。
    “那现在认识一下。”
    程书雪咬住吸管的动作一怔，她抬睫，正对他发亮的乌瞳。
    四目相对，视线交汇的瞬间，少年仍旧是高中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可声音却听起来无比认真。
    “你好，我是陈驭野。”
    第4章 帮助
    听到陈驭野的介绍，程书雪大脑嗡嗡作响，宛若做了一场梦。
    看程书雪没像之前那些女生立马回应，林志远呵笑一声，望向邻近的陈驭野，语气调侃，“野王哥哥，你冒昧了。”
    陈驭野仿若刚刚只是随口一说，此刻懒懒靠在椅背上，“哪冒昧了？总比你老乡见面会上加了全部妹子来得好。”
    “起码妹子都同意加我了。”男生的胜负欲总是来的莫名其妙，林志远笑着反驳，“现在你面前的妹子根本不鸟你。”
    江芸月也笑了，“没想到陈驭野也有被无视的一天，还得是我们只读圣贤书的书书。”

 第8章

    也不是无视，只是太过于震惊了。跟高中每周一晨会，陈驭野面向全校介绍自己的场景不同，他刚刚是只对自己介绍。
    但只是因为自己是江芸月的好朋友，以后或许会长久接触，陈驭野才会自我介绍。
    不过程书雪没解释，任由误会下去，她垂首继续喝着那一杯柠檬水。
    但这一次，入口似乎没有那么酸，有些丝丝缕缕的甜蜜渗入心间。
    喝完柠檬水之后，江芸月提议去外面吃饭。
    陈驭野瞭眼，毫不留情拒绝：“不去。”
    被喜欢的人接连拒绝，江芸月语气也带着点小性子，“现在又没下雨，去去也没事，而且明天就周一了，又不能继续浪了。”
    林志远收到江芸月的视线，再想想陈驭野的心思，此刻打着圆场：“哎，我们打了一天的球，累得不像话，还是回宿舍休息算了。”
    江芸月看着二人拒绝，心下尴尬，可面上还是不想落面子，于是道：“那书书，你跟我去外面吃饭。”
    程书雪点头。
    二人走出奶茶店，江芸月刚刚想去的心思也在被陈驭野接连拒绝的情况下，瞬间荡然无存。
    周围只有程书雪，江芸月不再伪装，索性说不想去了。
    程书雪道了一句“好。”
    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漉漉的，风吹而过，空中咸湿腥潮的气息扑鼻而来，心烦且压抑。
    江芸月不喜欢委屈自己，有烦恼也会跟熟悉的人倾诉，此刻挽着程书雪的手，语气有些闷闷不乐，“书书，我喜欢陈驭野。”
    “我知道。”程书雪声音很轻。
    江芸月看陈驭野的眼神，就跟自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看他一样。
    “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江芸月很相信程书雪，“其实很多人说我们配，我都是一笑而过，也没当众承认喜欢他。”
    “我其实也害怕被他拒绝。”
    程书雪长睫蜷了蜷。
    谁不害怕拒绝呢？她也怕。
    高中她曾给陈驭野送过一封情书，只不过石沉大海，现在想想，总比当面拒绝来得好。
    无人回应，但程书雪在身边，在江芸月看来，就是最好且最信任的聆听者。
    江芸月吸了吸鼻子，继续开口：“书书，我从小到大只对陈驭野心动过，我想追他。”
    “我想了想，我和他门当户对，消费观念相同，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如果以后我们真在一起了，还可以一起出国，归国后一起留在北华，一起建造一个我们的家。”
    她描绘着美好的未来，语气都带笑：“那时候我结婚，我一定要邀请你当我的伴娘。”
    江芸月声甜如蜜，程书雪的心一半蜜糖，一半苦凉。
    一半是好朋友勇敢逐爱的钦羡，一半是自己青春暗恋的落幕而惘然。
    程书雪侧眸看着江芸月，语气由衷祝福：“嗯，希望你能追到他。”
    “真的吗？”江芸月语气欢喜，“你觉得我能追到他？”
    程书雪坚定开口：“像陈驭野那样的人，或许只有你能驾驭得住。”
    他自由得像风，恣意妄为，尽管做事漫不经心，却能把任何事情都做到极致，也能轻而易举地夺住众人的目光。
    他在炫目光辉中长大，也应该被明媚的人炽烈爱着。
    而不是像她这样从泥潭深渊蹒跚走出，充满世俗倦怠的人。
    -
    工作日一到，松散的大学生活顿时步入了正轨，每天上课下课，生活忙碌且充实。
    周一晚上，程书雪特意熬了个夜，待到凌晨的时候，她卡点发了一条消息给江芸月。
    【月月，生日快乐，祝你万事顺意。】
    江芸月此刻没睡，定定看着与陈驭野的聊天对话框。
    他什么都没发，甚至这几天自己发消息给他都爱搭不理。
    但看到程书雪的消息进来，江芸月心下一暖。
    【谢谢书书，今年你还是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
    程书雪眸子晕染了笑意。
    【那我希望，能成为你一辈子祝你生日快乐的人。】
    江芸月：【一定会，我们是一辈子无可替代的好朋友。】
    程书雪：【礼物我刚刚趁你洗漱后，悄悄放在你抽屉里了。】
    江芸月刚刚因陈驭野的无视的落寞在这一刻被短暂治愈，她下床来到程书雪的位置，拿起礼物。
    暗黄的灯光下，是一个精美礼盒，上面印着品牌的logo。她打开一看，是自己曾随口说过喜欢的新品，只不过后来早就忘却了。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一句喜欢，被书书记在了心上。
    虽然于自己而言，不过五千块而已，但对于书书，是一整个学期努力下来，才得到的国奖。
    江芸月突然有些很想哭。
    感受到手机震动，她看到程书雪发来的消息。
    【你值得更好的，我也会努力给你更好的。】
    【晚安，我的月月。】
    -
    虽然周二是江芸月的生日，但生日宴会在周六。
    周六中午，宿舍全体化妆。
    程书雪一向不喜欢化妆，往常上课就喜欢擦个防晒霜去教室。不过今天江芸月作为寿星，强烈控诉她这样的行为。
    “书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晚上想和你拍下美美的照片，留作纪念。”她在程书雪肩膀上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所以说，你必须给我化妆，听到了吗？”

 第9章

    程书雪笑着求饶：“知道了。”
    一宿舍画好妆，江芸月发消息给林志远，得到对面的回复后，才开始下楼。
    楼下停车位停着两辆suv，黑色流畅的线条，透着奢华的气息。
    北华有车的学生不少，可是年纪轻轻开豪车的挺少，吸引了不少视线。
    林志远挥了挥手，“江芸月。”
    江芸月拉着程书雪走了过去，语气骄纵：“要喊公主。”
    “行啊，你生日我勉强让你当一天公主。”林志远语气带笑，“走啊，我带你。”
    江芸月四处张望，没探寻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问：“他呢？”
    林志远坏笑：“陈驭野啊？”
    被戳中了心思，江芸月语气不耐烦：“你烦不烦？快说。”
    “他去的，你求我的事情，我哪件不帮你做好。”林志远指向后面那一张车，“不过大少爷昨晚熬夜，正在车上补觉。”
    江芸月拉着程书雪，直接去往最后一辆车。
    林志远无语，随后看向江芸月的舍友，脸上又恢复笑盈盈的神色，“各位小姐姐，上我的车吧。”
    周若彤与陈思怡面面相觑，她们知道江芸月有钱，没想到她的朋友也这么有钱。
    而江芸月拉着程书雪来到后面那辆suv，想起刚刚林志远说陈驭野补觉，她压低了声音。
    “书书，你去副驾，我坐后面。记得声音轻一点，怕吵到他。”
    程书雪颔首，随即去到副驾，驾驶座上的男生颔首问好，她颔首回应。
    学校有很多减速带，陈驭野在颠簸中醒来，他睡眼朦胧睁开眼，入目的是前方扎着高马尾的女生。
    耳畔传来身侧江芸月略带担忧的声音，“是我刚刚无线耳机没连上，不小心吵到你了吗？”
    陈驭野：“没。”
    他早醒了，江芸月的声音不过外放了几秒，改变不了定局。
    暗恋就是听到他的回应，就会开心。
    江芸月沉溺于爱河，叽叽喳喳开口：“今天我生日，我说喜欢热闹，没想到林志远真把你们全宿舍的人喊上了。”
    可不是很轻松喊来吗？今晚去的话每人游戏送一个几百块的限量版皮肤，而且林志远还答应帮自己洗一个月的衣服。
    陈驭野没答，神色倦怠，思忖何时跟江芸月再次说清楚。
    对于江芸月，他开学就认识。毕竟林志远跟她发小，他们又经常在一起玩，自然打过照面，但深入接触是在这学期的选修课，几个熟人一组，接触更甚。
    他不是傻子，久而久之下来也察觉到江芸月对自己的关心逾越朋友关系，更像是对异性的喜欢。
    也曾暗示拒绝过，也曾明示说不想谈恋爱，可人江芸月就像林志远所说——不达目的不罢休。
    想起今天林志远跟自己说的话。
    “哥，我求你了，等人家小公主生日过后，你再拒绝。”
    “她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什么，等我私下劝劝她。”
    ……
    想到这里，陈驭野心底骂了一句国粹。
    林志远这傻缺，当局者迷，明明就喜欢小青梅不自知，还每天出什么馊主意。
    而程书雪坐在副驾，透过前方车镜，可窥后面。
    后排的江芸月戴着耳机，唇角带笑，而一旁的陈驭野则带着刚睡醒的颓丧，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想起江芸月说的今晚告白，程书雪垂下了眼眸。
    他应该会答应的吧？
    毕竟要是不喜欢的女生，他不会任由靠近。
    想到这里，程书雪觉得一颗心就像浸泡在黄莲里，苦涩蔓延到四肢百骸。
    -
    车子抵达ktv附近，停车后，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在路上。
    五华区有一别称为大学城，几乎北华百分之八十的大学都伫立于此。
    林志远一如既往在前面带路，随后周若彤与陈思怡手挽着手，几个男生尾后。
    队伍最末端是江芸月拉着程书雪，与陈驭野并肩而行。
    五点多，正是下班高峰期，也是大学生纷纷外出觅食的时段。
    途经北华财经大学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程书雪？”
    声音太过于陌生，但程书雪闻声侧头看去，浑身一怔。
    男生走了过来，一副惊喜的表情：“哇，真是你啊！”
    江芸月停下了脚步，甚至特意假装说累，打算在一旁等待程书雪跟老朋友的寒暄。
    “书书，你慢慢说，我们还不饿。”
    程书雪看向吴玄，语气有些不自然：“有事吗？”
    “没啊。”吴玄带笑，“就你朋友圈之前发过照片，感觉像变了个人，我们还以为p图挺厉害，没想到你居然瘦了这么多。”
    “果真，胖子都是潜力股，现在居然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
    他说完还竖起了大拇指，略带好奇地问：“哎，你到底有没有整容啊？我只是随口问问的，别放在心上。”
    对上吴玄笑盈盈的视线，程书雪心下一噎，面色淡淡。
    “我放心上了。”
    吴玄没想到程书雪这么不给面子，脸色一沉，“啊，程书雪，不是我说你，你情商还是很低，你要知道考上北华不是你骄傲的开始，真正进入社会靠的是社交……”
    陈驭野站在一旁忍不住轻哂，他看向吴玄，语气又狂又拽。
    “我们北华的学生，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当然比你牛了。”

 第10章

    吴玄面色一僵，他这才注意到一群人尾端的那人。
    南溪一中赫赫有名的陈驭野，虽然提前保送离开学校，但到现他还是记忆犹新，也下意识地生出一股面对天之骄子的自卑感。
    陈驭野眉骨一抬，看向吴玄眼里全是蔑视，“手下败将总喜欢从其他地方找存在感，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北华的学生？”
    强大的压迫传来，吴玄一时之间不敢还嘴，胆小如鹌鹑。
    程书雪心下畅意，因陈驭野的出言帮助丝丝缕缕的甜蜜涌上心间，也反复咀嚼他刚刚说的每一个字。
    ——我们，他和她居然是我们了。
    她压下心中的欢喜，看向吴玄紧绷的神色，不自觉想起那些灰败的时光，神色一暗。
    但对于程书雪而言，情绪的转换宛若武林高手，她顶着一张不谙世事的脸，用极淡的语气，说出最扎心的话。
    “我确实变了很多，不然怎么从倒数第一，成为高考状元。”
    陈驭野听到程书雪这样的话，眉峰一挑，眼里带了些兴趣。
    程书雪望着吴玄，语气冷若冰霜：“还有事吗？如果有什么意见的话，希望你努力成为我的上级。”
    “如果不能的话，我就当你是失败者的自怨自艾。”
    江芸月此刻也反应过来，这哪里是同学叙旧，明显是居心不良。
    她走到程书雪面前，像老母鸡护崽，护着程书雪，语气冲得没边，“这么爱谈论别人的样貌，你怎么不拿拿镜子照照你满脸油光的模样。”
    身后乌泱泱一群人站在程书雪后面，吴玄想反击，看着一行人身上的名牌衣服，以及最面前那女生手里提着限量款的大牌包包。
    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开个玩笑”。
    程书雪正想说走了，可一旁的陈驭野狂惯了，眼神冷意不减，语气虽然是询问，可更像警告。
    “下次，还敢不敢对女生说这样的话？”
    吴玄尴尬摇头，小声地说了一句道歉，而后灰溜溜地快速离开。
    待人一走，江芸月就像打了胜仗，欢呼起来。
    受氛围的影响，程书雪唇角弯起，她看向他们，语气认真，“谢谢。”
    真的很谢谢，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跟我客气什么？”江芸月笑，而后忍不住吐槽，“刚刚那人是谁啊？好没素质，居然还考到了财经大学。”
    “同学而已。”程书雪语气很淡，“不熟。”
    那些腥潮的记忆再次席卷心头，连带着刚刚她也再次自卑起来。
    初中的她顶住了全部压力，考上了全省最好的高中，以为能在那里大展拳脚。没想到被周遭同学的天赋碾压，也曾艳羡她们课后抱怨的那些辅导班，更面对良好的家境，多才多艺的同学一度陷入自卑与怀疑。
    那时父母痛斥，老师提醒自己的成绩，以及班上男生对自己开的黄腔……让年少十五岁的她，努力走在名为光明未来的道路上，都觉得崎岖迷茫。
    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得上了焦虑症，每天睡不好，大把大把掉头发，连带着身体激素不平衡，人也发胖，也被人冠上了肥猪的绰号……
    也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校园霸凌。
    想起刚刚吴玄说的“丑小鸭”，程书雪心下一片涩然，可却侧头笑道，“没事儿，都过去了。”
    江芸月摸了摸头。
    陈驭野神色若有所思，什么片段在他脑海中很快一闪而过。
    但他这次没抓住。
    第5章 奶油
    众人抵达包厢，隔绝了外面的光亮世界，昏暗与迷离成为了今朝的代名词。
    桌子正中放着巨大的三层蛋糕，四周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美食，ktv常见的啤酒花生及转盘小游戏应有尽有。
    江芸月当之无愧坐于正中，拉着程书雪来到自己左边，右边空有一位。
    大小姐笑眯眯开口：“陈驭野，来坐我旁边。”
    四周响起了“哇哦”声，在寿星的明示下，所有人都没坐那位置。
    陈驭野推了一下旁边的林志远，努了努下巴，“哎，陪你小青梅过生日。”
    大少爷说完这一句话，目不斜视地从江芸月身边走过，看到张世航旁边的空位，他走了过去。
    感到旁边沙发凹陷，周遭淡淡青草香传来，程书雪已知道旁边来者何人。
    她乌黑的长睫颤了颤。
    落座的陈驭野饶有兴趣开起了玩笑，“林志远，兴冲冲让我们给你的小青梅过生日，怎么不说话？”
    江芸月神色微变，拉着程书雪的手不自觉攥紧。
    林志远无语地挠了挠头，干脆坐在江芸月一旁。
    生日宴会无非就是吃饭，喝酒，玩游戏，但这些事情当中，程书雪只喜欢吃饭。
    附近不少人已去到另一张桌子玩起了转盘游戏，程书雪生怕她们拉自己过去，干脆慢吞吞地吃饭，营造出自己很忙的模样。
    但还是无可避免地被人喊到名字。
    林志远看着张世航红脸模样，再看看安静的程书雪，热情开口：“程书雪，一起过来玩啊！”
    “我不会喝酒。”
    她只会喝葡萄酒与鸡尾酒，其余什么酒都不会喝。
    林志远：“怕什么，大不了大冒险。”
    也正好可以如他们计划的那样，故意在大冒险中让张世航加到程书雪的联系方式。
    眼看程书雪犹豫，林志远掏出了终极必杀技。

 第11章

    “哎，江芸月的生日，给不给寿星面子？”
    程书雪放下手中的纸杯，向那里走去，男生特意让开了一位子。
    在张世航身边，也在陈驭野一旁。
    察觉到林志远及男生们戏谑的目光，再思及刚刚张世航选座纠结的模样，程书雪心下隐隐有了猜测。
    她面不改色入座后，林志远开始活络气场。
    “来来来，大家继续。”
    包厢必备转盘，指针转到谁，要么选择喝酒，要么选择真心话和大冒险。
    指针第一轮转动，指到了陈驭野。
    陈驭野一挑：“真心话。”
    江芸月伸手就去拿，林志远一拍她的狗爪子，“姐姐，今天这几把都是你抽的。”
    “我是寿星，例外懂不懂？”
    众人笑，林志远也没辙了，任由江芸月拿起纸条，缓缓宣读：“真心话——你有没有暗恋过别人？”
    “没。”
    理所应当的答案，也跟众人想的一样，陈驭野顶着这样的一张脸，怎么会搞暗恋？
    林志远笑骂：“什么手气，抽到这么垃圾的题目。”
    陈驭野也笑了，“继续。”
    指盘继续转动，指针刚开始速度快得难以捉摸，但后面速度下降，连带着人的心也不自觉揪紧。
    慢，很慢，极慢，最终停在了程书雪面前。
    林志远欢呼，转头对害羞的舍友道：“张世航，你来抽。”
    张世航点头，伸手进去摸，抽出一张纸条。
    他打开，磕巴的念着，“请加在场一位异性的联系方式。”
    林志远眼里带笑，有一种深藏功与名的喜悦。今天他们写大冒险的活动时，写了三十张互加微信的活动，没想到这么快程书雪就中招了。
    张世航放下纸条，试图学着林志远熟悉的开玩笑语气，“这个大冒险还挺简单。”
    可不简单嘛，专门为程书雪这样的人设计。
    林志远戏谑：“张世航，你抽的大冒险，还不得赔罪？去，帮程书雪完成任务。”
    “好。”正合张世航心意，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放在程书雪面前，眼神带着期许。
    程书雪抬眸，对上男生通红的脖颈，以及因紧张而抿紧的唇瓣。
    就像当初的自己，她加了上去。
    在程书雪加上去的那一秒，张世航松了一口气，事情很快就这样平息。
    又继续下一轮的游戏。
    指针再次转动，这次居然来到江芸月身边。
    林志远当仁不让地抽取纸条，而后大声念了出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江芸月目光落在暗沉光线下的那道身影上，脸颊不自觉发烫，“很喜欢。”
    四周一笑，都知道是谁。
    程书雪余光望去，那人仍一副倦怠的模样，神色无衷，连朋友的无关风月都提不起丝毫兴趣。
    想到这里，她觉得得提醒一下江芸月。
    起码不能在今天表白。
    游戏不知进行了几轮，再一次转动到陈驭野边上。
    而这一次是林志远抽取，“大冒险——任凭心意加在场一位异性的联系方式。”
    江芸月听后反击：“哎，林志远，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也是什么破手气。”
    林志远讪讪不说话。他们今天中午为帮张世航名正言顺拿到程书雪的联系方式，以至于塞了太多纸条，没想到如今居然让陈驭野抽到了最简单的大冒险。
    但现在只得照做，不然还会惹程书雪怀疑。
    于是林志远索性揶揄开口：“陈驭野，选一个啊！”
    在场参与大冒险的人很多，可偏生就有那么一个人，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
    众目睽睽下，陈驭野目光却全然无兴致，走马观花地扫了一圈。
    所有女生在这野性带有欲望的目光下，忍不住心跳加快。
    偏生他兀自不觉，只凭自己心意，悠哉悠哉地开口：“程书雪。”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唤出，程书雪一瞬间僵滞。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居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少年起身，高挑的身影遮住了包厢内迷离的光线，他拿着手机来到程书雪面前，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直望面前的女生，声音带询，语气坦然。
    “程书雪，加个联系方式。”
    在场的人很多，但异性不过四个。
    陈驭野本就有江芸月的联系方式，其余两个异性更是陌生。听到这大冒险后，他第一想到的就是程书雪。
    周遭的人看着，程书雪也心很乱。
    她的好朋友喜欢陈驭野，她也想放弃他了。
    而如今，自己要怎么拒绝这个大冒险，才不会让他下不来台。
    而江芸月望程书雪一脸犹豫，瞬间明白肯定是书书怕自己多疑，她开口：“书书，大冒险而已，加一下。”
    她会怀疑很多女生对陈驭野怀有不轨心思，可却不会怀疑程书雪。
    林志远看向一旁的陈驭野，忍不住抿嘴笑：“活久见啊，第一次见不加你的妹子，看来，靠脸还是走不通啊！”
    “我又不是靠脸上北华，颜值哪里有实力来的重要。”陈驭野没等程书雪回答，仿若刚刚只是漫不经心的一问，此时拿起桌子上的酒，“任务失败，喝酒。”
    看他杯酒入喉，刚刚犹豫的想法瞬间消失殆尽。
    程书雪颤了颤眼睛。

 第12章

    -
    一行人玩游戏到八点，开始帮江芸月过生日。
    众人开始送生日礼物，男生那边以林志远为代表，送给了江芸月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江芸月接过，目光落在远处灯光昏暗下那孤影上，笑问：“你们宿舍‘都’出钱送我的吗？”
    “都”为全部，她就想知道陈驭野有没有在这一份礼物上花钱。
    林志远想了想，他出大头，其余人象征性出了点，不过对上江芸月期许的眼神，道：“嗯，一起送的。”
    “我很喜欢，谢谢。”江芸月笑靥如花。
    女生这边都是同一个宿舍，经常打交道，自然人手一份。江芸月收下周若彤与陈思怡的礼物后，没想到程书雪又拿了一份礼盒放在面前。
    “月月，生日快乐。”
    对上程书雪认真的眼神，江芸月心下一软，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谢谢书书。”
    程书雪笑，帮江芸月抱着礼物。
    桌上剩余的餐食尽数丢到垃圾桶，多余的东西被收到一旁，正中堆放着巨大的三层蛋糕。
    女生帮江芸月戴公主帽与王冠，男生则拆开包装，研究蛋糕上那公主小人怎么转动。
    终究是公主戴上了王冠，蛋糕上的公主也翩翩起舞，林志远关闭了灯光，四周顿时又黑了几个度。
    灯光昏暗，蛋糕上19的生日数字依稀可见，江芸月头顶的皇冠熠熠生辉，面庞也无比柔和。
    四周唱起了生日快乐歌，中英文都唱了个遍，江芸月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时间流逝，等到江芸月睁眼后，林志远又没忍住犯贱开口。
    “许那么愿望，也不怕神直接无视你。”
    江芸月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详细描述一下，怕佛祖帮我指错。”
    “佛祖？你怕是求的是红娘。大好的愿望不求发财，求什么爱情的苦海。”
    “你管我，我乐意。”
    二人拌嘴之下，周围人乐得合不拢嘴。
    时间差不多，便开始分发蛋糕。
    江芸月一向豪横，什么东西都用最好的，去外面吃饭哪怕吃不完，也要满当当点一桌子菜。
    今天订购了三层蛋糕，八个人怎么也吃不完。更何况男生大多不爱吃甜品，只是象征性吃了一口。
    林志远忍不住吐槽：“江芸月，都叫你少订点了，你这样暴殄天物啊！”
    “我有钱，我乐意。”
    看着吃不完的蛋糕，林志远动作很快拿起奶油，向江芸月丢过去。
    白净的公主裙上瞬间脏了，江芸月怒了，直接拿起奶油丢向林志远。
    一瞬间吃蛋糕顿时变成了抹奶油大战，喧嚣无比，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发小大战。
    程书雪坐在角落，看着三层的蛋糕瞬间化为废墟，只感觉一阵心疼，她安静地吃着最后一块小蛋糕，眼角的余光看向他们。
    江芸月被林志远围着抹，脸上全是奶油，娇声求饶：“我是寿星，呜呜呜，林志远。”
    林志远像赢了比赛翘起尾巴的野猫，犹豫几秒，放开了对江芸月的桎梏。
    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江芸月又随手抓了一把蛋糕与奶油砸向他，随后跑到远处的程书雪旁边。
    “书书，保护我。”
    程书雪情绪瞬间紧张，她张开手，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情绪上头的男生怎可能在乎那么多，林志远现在眼里只有躲在程书雪后面的江芸月，拿起一块蛋糕，直接砸过去。
    “啪”的一声，砸在了程书雪的下巴上，她一瞬间有些懵。
    耳畔是江芸月激动的声音：“书书，砸向那贱人！”
    眼里是林志远得意的模样，程书雪望着落在沙发上的一大块蛋糕，她捡起，直接砸了过去。
    本来是计划砸林志远，谁都没想到，蛋糕居然落在了陈驭野脸上。不过少年身形颀长，蛋糕未砸在精致的眉眼上，只在下巴处沾了奶油。
    所有人都惊呆了，程书雪一怔后立马道歉：“对不起。”
    谁知道林志远居然抓了一旁的陈驭野当挡箭牌。
    陈驭野也是第一次被人砸，看着程书雪平静面容上难得出现的裂痕，他本就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心下升起一股逗弄的心思。
    少年走过去，一双漆黑的眉眼不辩情绪，紧紧盯着面前睫毛带颤的女生。
    “刚刚，你丢的？”
    他声音泠泠，宛若清泉撞击山谷。
    程书雪觉得自己本就身处擂鼓的心，此刻也被狠狠撞了一下，紧张得要命。她抬眼，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生，他薄唇扬起一抹极小的弧度。
    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她甚至能感到男生手臂上贲发的无尽热量，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就像一张数密的罟网，铺天盖地笼罩自己，无处可逃。
    她再次道歉，并提出了解决方案：“抱歉，不然你也丢回来。”
    “好。”
    出乎意料的答案，所有人一惊。
    江芸月出声：“哎，陈驭野，跟女生计较什么？”
    “丢我的人当然要计较了。”陈驭野从一旁林志远手中很快拿过蛋糕，停在程书雪面前，恶劣地开口：“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程书雪看向江芸月，宽慰道：“别担心，就当抹个奶油沾个喜气。”
    她说完，紧闭眼眸。
    陈驭野坏得不行，偏生又问：“那我来了。”

 第13章

    “卧槽！”
    “牛逼！”
    “6666！”
    接连的国粹飚出，程书雪没感觉脸上有任何东西，果然蛋糕没落在自己脸上。
    她睁开眼眸。
    林志远脸上更白了，他骂骂咧咧道：“陈驭野，你居然抹我？”
    “操，亏我还刚刚多给你的蛋糕加了点奶油。”
    陈驭野笑得恣意，语气理所当然：“不抹你，抹谁？”
    “你这叫自作自受。”
    林志远还想反抗，正打算转身拿奶油抹，没想到陈驭野更快，大手桎梏他的双手，押他前行。
    看着骂声连连的林志远来到自己面前，程书雪神色惘然。
    等林志远骂完，陈驭野啧了一声。
    “骂那么久，都不道歉。”
    程书雪唇角扬起极小的弧度，她已经猜到陈驭野要做什么了。
    林志远也反应过来，赶紧开口。
    “程大美女，陈大帅哥，我错了。”
    陈驭野淡淡评价：“虚伪。”
    放过林志远，他还会继续报复，倒不如让这受害的好学生惩治他一下。
    陈驭野全然无视，拿过刚刚林志远准备的奶油盘，递给了程书雪。
    “欺负回去。”
    他语气彰显着明显的强硬作风，坏的不加掩饰，一如高中。
    修长的五指托着奶油盘，等待她的选择，周围全是带笑的起哄声音。
    “林志远终于被收拾了。”
    “书书，这贱人今天抹了我一身，给我报复回去。”
    程书雪伸手接过陈驭野手中的蛋糕，指尖相碰那刻，一股电流越过那些短暂的压抑，直达心间。
    这一刻，她不是江芸月的好朋友，只是她。
    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下，程书雪指尖碰了点奶油，指尖轻轻在林志远额头点了点，跟敲打罪犯似的。
    “可以了。”
    陈驭野还在押着林志远的手，垂首望着林志远，语气带笑：“服了吗？”
    “哥，服了，我再也不敢惹你们两座瘟神了。”
    林志远彻底服了，明亮的眼神化为无光的死鱼眼。
    在陈驭野松开的前一秒，江芸月拿过程书雪手中的托盘，毫不留情地盖在林志远脸上。
    “那你服姑奶奶我吗？”
    林志远欲哭无泪：“服了。”
    程书雪笑了。
    晕黄的灯光下把迷离的包厢照得满满旖旎，陈驭野微微歪头，正想放开的时候，就在一众人群当中迅速捕捉到程书雪带笑的面容。
    笑容清亮得像不属于这里，应似在山涧自由生长的野百合。
    他目光落在那里三秒。
    随后也笑了。
    第6章 好友
    过完生日，一行人回到学校已经很晚。
    宿舍里仅有一间独卫，四人轮流洗澡。
    江芸月为寿星，舍友让第一去。但她想拆陈驭野“送”的礼物，于是便让周若彤先去。
    礼物被拆开，是一条项链，一看是自己询问过林志远的款式，江芸月瞬间明白陈驭野根本没上心。
    她顿时没了兴致，随便盖上盒子，暗叹幸好听了书书的话，今晚没告白。
    思忖至此，江芸月看向程书雪，问。
    “书书，你想不想谈恋爱？”
    程书雪想起刚给自己发消息的张世航，果断摇头。
    江芸月叹息了一声：“书书，大学不比高中，还是要谈一段恋爱，才算开始真正的大学生活。”
    程书雪：“我知道。”
    她不想将就，如果不是与令其心动者谈恋爱的话。
    那谈再多的恋爱，都听不到砰砰心跳声，也骗不过自己。
    “那张世航……”江芸月顿了顿，“如果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强行当红娘。”
    程书雪语气认真：“如果他一旦表明心意的话，我不会吊着他。”
    她不是会因感动而影响判断的女生，不喜欢的话，就是一辈子都不喜欢，也不会将就过一辈子。
    江芸月心下一怔。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书书不让自己跟陈驭野告白了。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或许是一类人。
    -
    夜色很晚，大家洗澡很快，程书雪洗完上床，已临近十二点。
    宿舍一片静谧，公共区域的吹风机已经断电，她仍顶着半湿的头发，也无法入睡。
    索性打开手机，进行着每晚必做的微信记账。
    不过通讯录那里有了一个明显的“1”，程书雪点开一看。
    好友申请——我是陈驭野，有事。
    想起江芸月，程书雪睫毛颤了颤。
    权当没看过这一条好友申请。
    -
    夜晚的男生宿舍。
    陈驭野洗完澡，拿着干毛巾随意擦头，水珠顺着胸肌一路下滑，流至流畅的肌肉线条，最后蔓延到腹肌。
    性感而欲，男生们都忍不住看呆了。
    林志远咽了咽口水，“又来秀身材勾引谁呢？”
    “反正看不上你。”陈驭野语气不正经，“不过你可得注意，小心被我迷倒了。”
    “自恋。”
    男生宿舍传来一阵阵笑骂。
    陈驭野没回骂，拿起手机。
    她没通过。
    林志远凑过来，看着陈驭野望着自己刚刚发给他程书雪的联系方式，啧了一声，“你一直看她干嘛？被迷住了？”
    “还不是你。”陈驭野睨向他，“你喜欢江芸月装什么？”

 第14章

    “我哪里喜欢她这个死公主了？”
    陈驭野听后，若有所思地提议：“反正她似乎对我有意思，你也不喜欢她，不然我同意玩她一把，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也不错。”
    “去死。”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吗？”
    林志远义正言辞地开口：“那也不能看她被人玩啊！”
    “得。”陈驭野呵笑一声，“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渣男形象。”
    林志远无辜地摊手：“谁叫你就长了一张渣男脸，刚刚说的话混到没边。”
    “那你要是谁都不放心，不如自己上了，反正我不可能喜欢她。”
    “一点点都不？”
    “一点都不。”陈驭野直截了当给出答案，“她要是跨过红线，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林志远一怔。
    陈驭野：“你不好意思试探江芸月心思的话，我帮你问她的好朋友。”
    -
    五月底帮江芸月过完生日，很快就到六月。
    诚如程书雪所想，张世航确实对自己有意思，每天早晚问安，还邀约去图书馆。
    她一一拒绝，却抵不住在图书馆见到他，也管不了公共场合他坐在自己的对面。
    以至于很多天，程书雪都躲在宿舍学习。
    但张世航还是锲而不舍的发消息。
    【学校新开了电影院，两个人去打五折，还送爆米花。】
    程书雪这几天第一次回消息。
    【你一天很闲吗？】
    对面回的很快。
    【我只是想和你多聊天。】
    【你不开心吗？】
    张世航卑微的语气，让程书雪一瞬间想到敏感自卑的自己。
    她本就出生在缺爱的家庭，一辈子得到的温暖屈指可数，无法对善意与爱意冷眼以看，也无法心安理得的承受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程书雪回复。
    【那我们见个面吧，就你和我。】
    她发了个具体位置，起身从宿舍走出去。
    程书雪去的很快，但没想到张世航来的更快。
    晚上清槐路人相对较少，二人并肩而行，张世航看着路灯下一起前行的影子，心跳比以往更快。
    看着一旁安静的程书雪，想起今天她约自己，应该是无声的默许，他鼓足勇气开口。
    “程书雪，我可以学江芸月一样，叫你书书吗？”
    “不可以。”
    拒绝得很快，也不掺杂一丝缓和的语气。
    程书雪目光澄澈看向他：“我不会谈恋爱。”
    比起直白了当地拒绝，她不想给旁人虚无缥缈的希望。
    张世航讷讷道：“大学很长，别肯定那么快。我们都不怎么爱说话，都喜欢去读书馆，都说乖乖女跟书生很配……”
    她耐心听说完，却仍旧无法给予同样暗恋的自己一个好结局。
    程书雪语气坚定有力。
    “我不是乖乖女，我也跟你不配，我也不可能跟你谈恋爱，谢谢。”
    张世航：“那我可以等，可以……”
    她直接打断：“别喜欢我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上张世航懵然无措的眼神，程书雪继续开口。
    “我喜欢他很久了，也不会喜欢上别人。”
    仅有一次的青春，喜欢上太惊艳的人，就很难喜欢别人。
    她的暗恋尽管得不到回应，也想过放弃，却总以失败告终。
    “别等我了，我不会为你心动，我也一辈子都不将就。”
    于她而言，没有与心动的人在一起，恋爱与婚姻就不是人生中必经的一场旅程。
    她不会，也不想随波逐流附庸于世俗大众。
    -
    张世航在厕所哭了很久，才回到宿舍。
    泛红的眼眶，嘶哑的声线，对比他之前兴冲冲去找程书雪的模样大相径庭，自然瞒不过舍友。
    众人安慰与温暖之下，张世航产生倾诉欲望，声音委屈无比。
    “她不喜欢我，她也不是乖乖女，她有喜欢的人了……”
    “我真失败，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宿舍接连安慰，直到张世航响起如雷的鼾声。
    听着电钻一般的呼噜声，林志远操了一声，看向陈驭野，“今晚看来又是一个难眠之夜了，野王，带我打游戏。”
    “打什么游戏？你还不如想想江芸月？”
    “操，怎么又提她了？”林志远只想躲过陈驭野的紧箍咒，赶紧转移话题，“哎，张世航真是惨，没想到程书雪这乖乖女还玩暗恋这一套，真人不露相，绝。”
    陈驭野没回应。
    林志远被无视，猛然凑过去，“怎么不评价一下？”
    屏幕上显示胜利的界面，与此同时陈驭野退出游戏，不咸不淡地回复。
    “评价什么？她暗恋的又不是我？”
    十分有道理，林志远现在觉得自己在此衬托下，活生生就像一个八婆。
    陈驭野想起那天去ktv路上，女生开口回击的模样，轻轻一哂。
    乖乖女么？她可不见得。
    倒像一株曼珠沙华，引人采摘，好看却有毒。
    林志远坐在一旁，道：“哎，端午节你回去不？”
    “不回。”
    “哎，大少爷，不然我们去玩？”
    陈驭野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跟江芸月？我就只打算躺尸三天。”
    他说完直接上床，无视林志远。

 第15章

    林志拿起手机，发消息给江芸月。
    而陈驭野再次打开微信，看着那一个“c”的网名。
    程书雪还是没同意自己的好友申请。
    -
    2024年的端午节放假三天，时间从八号到十号。
    程书雪作为入党积极分子，外加青年志愿协会成员，登记端午去向表之后，便有了新任务。
    ——给留校的学生发粽子，并诚挚送上端午节祝福。
    北华大学坐落于北华市，此地北华人众多，也被戏谑为当地人的大学。但还是有三分之一的同学端午去向留校，学校志愿部召集人手，前去分发粽子。
    因学校建立较早，如今有些宿舍楼还未翻修，也没电梯，不好搬运粽子，负责人一如之前，让男女志愿者一同分发粽子。
    社长拿着表，“17栋303，留校一人。”
    程书雪听到人数，从后面男生抱着箱子里拿出两个粽子，扣响门扉，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随意的“进来”。
    她浑身一怔，仅凭声音就知道是他。
    门被旁人推开，程书雪重复值刚刚说过的话。
    “同学，祝你端午节快乐，事事如意，平安喜乐。”
    听到这声音，陈驭野懒懒掀了下眼皮。
    二人视线撞上，空中似乎散发着一股微弱电流。
    顶着他如炬目光，程书雪内心深处加速跳动，但继续流程。
    “那同学，粽子我放桌上了？”
    陈驭野嗯了声。
    程书雪走过去放下粽子，余光不经意瞥到一堆代码，她很快收回视线，跟着大部队离开。
    门被关上，不少女生议论声响起。
    “刚刚那个是陈驭野吧？”
    “你也知道？”
    “当然知道，他超酷的。听说计算机巨佬出了一道题，这学期谁能破解他自制的病毒，平时分满分，结果人家陈驭野一天破解，还在老师电脑上下了个病毒挑战……”
    女生激动科普，活脱脱一狂热粉丝。
    “霍教授破解不开，对他又爱又恨。”
    另外一个人附和。
    “他还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游泳选修课上，陈老师直接让他带我们游泳。。”
    “卧槽，这哥的牛逼事迹挺多。”
    程书雪唇角一弯。
    他确实牛到让人无法忽视，以至于在人才济济的北华，天才口中还是不加吝啬对他的赞美与钦羡。
    谈论归谈论，但发粽子的任务没结束，众人还是收起了心，继续分发粽子。
    送完全部的粽子与祝福已经是下午四点，众人在17栋楼前解散。
    忙碌了一天，程书雪想回宿舍先洗个澡，再去吃饭。
    “程书雪。”
    再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程书雪心尖颤了颤，转头望去。
    陈驭野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时间顷刻之间过得格外慢，像这几年看不到的光阴倒带。
    本来是她期待很久的场景，此刻脑海中却回响江芸月说“喜欢陈驭野”的神色，她鼻尖酸软得厉害。
    只能冷淡开口：“有事吗？”
    陈驭野止步在她面前，“谈谈。”
    “我们很熟吗？”
    他们能谈什么？谈恋爱吗？
    陈驭野听到这反诘，清隽的面容倏然一笑，“你和江芸月很熟。”
    刚刚飘上云端的幻想在这时候重重跌落泥潭，心也碎得稀巴烂。
    “她喜欢我，林志远爱而不自知。你是江芸月朋友，我是林志远的朋友，都不想让他们受伤害，你说，我们要不要谈谈？”
    成年人隐藏的暧昧心思被他直白挑破，程书雪一时之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幸好他高中不认识自己，也跟自己没接触，不然，他肯定也看得出自己喜欢他。
    女生螓首低垂，神色也看不真切。
    陈驭野声色低沉散漫，像在诉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所以，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第7章 秘密
    明明是自己期盼已久的事情，可在错误的时段就像利剑刺进心扉，痛却无力回天。
    程书雪指甲陷入掌心，劝告自己切勿耽溺于虚无缥缈的幻想之中。
    他怎么可能主动加你？他只是为了林志远而已。
    要不是江芸月，陈驭野永远都不可能注意到你。
    手机屏幕在灿阳折射下无比晃眼，盯着他的手机屏幕，企图看破他的心思，眼睛酸胀得厉害。
    陈驭野瞥了久久未回应的她一眼，“放心，我对舍友喜欢的人没兴趣。”
    听到这话，程书雪抬睫，陈驭野毫不避讳回望过去。
    他和她终究是不同的两个人。
    他神色一片坦然，一副风光霁月的君子形象。
    他对舍友喜欢的人没兴趣，可她居然……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而下，程书雪混沌大脑瞬间无比清醒。
    她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利落同意陈驭野的好友申请。
    一气呵成。
    程书雪不自觉攥紧衣角，可语气平常：“你想帮林志远追江芸月？”
    “我不想成林志远隐藏心思的挡箭牌。”
    她瞬间明了。他想从江芸月的追求中脱身，也对江芸月没感觉。
    “那还有事吗？”
    “没了。”他语调随意，“你可以走了。”
    程书雪转身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第16章

    人生就像演技高超的演员，只有自己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
    三天端午节假期过后，舍友接连返校。
    江芸月去香港澳门玩了一趟，回宿舍那天，给程书雪带了口红跟粽子。
    虽然学校也发了粽子，但比不上江芸月的心意，程书雪笑着拒收了口红，只收下了粽子。
    宿舍来了三人，只有陈思怡没来。
    江芸月看向程书雪，“书书，陪我下去买点东西。”
    “好。”
    看着江芸月拿起包装盒，程书雪猜到了什么，但出宿舍门口才小声问：“你想送给谁？”
    “陈驭野。”
    干脆利落的答案。
    程书雪一顿，想起陈驭野那天说的话，她故作玩笑道：“为什么不送给林志远呢？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
    “算了吧？他送不送都一样，就是那关系。”
    江芸月不甚在意，“走啦，我刚刚问林志远啦，他们在校门外吃烧烤，我们得快点，不然等会儿逮不到陈驭野。”
    程书雪张口无言。其实还想再劝劝，但一看江芸月带笑的娇颜，怎么也说不出那样浇人冷水的话。
    她总不能说——陈驭野根本不喜欢你。
    他甚至还觉得你和林志远很配。
    都是暗恋过的人，她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无疑给人重重一击。
    尤其是像江芸月这样未见过险恶的小公主。
    程书雪没说话，跟着江芸月一路前行。
    大学生总爱夜晚出来活动，熙熙攘攘的人群站满了普吉路，周遭欢声笑语与油烟的气味飘散空中，没了繁杂的课程，只有课后的惬意，让人紧绷的脑神经短暂放松片刻。
    江芸月之前跟林志远来过祥云烧烤店，此刻很快看到了陈驭野，她拉着程书雪走了过去。
    林志远看到一惊，“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
    旁边男生见状递了两个凳子，但男生八个，加上两个女生，坐下来略带拥挤。
    林志远一看，连忙又跑去加菜。
    江芸月见烦人精离开，望向陈驭野，语气带笑。
    “给你们送粽子吃来了，这粽子是我家大厨特做，也特别好吃。”
    一行人都认识江芸月，语气无比熟稔。
    “哇哦，还真是大小姐啊，家里有厨子。”
    “这是特意带给我们吃的？还是顺便带给我们吃的？”
    江芸月没回，反而红着脸道：“书书，帮我每人发一个，林志远除外。”
    “靠。”林志远回来听到这样的话，在江芸月头上点了点，“有没有良心啊？死公主。”
    江芸月嫌弃开口：“你的油爪子碰到我公主头了。”
    程书雪起身，打开盒子一一分发，男生喜笑颜开，一一接过，而到陈驭野时。
    男生皮肤白净，不比旁人吃烧烤满脸油光的模样，他清爽得像山涧里的风，此刻薄唇微挑，棱角的目光带了些冷淡。
    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这样。
    暗恋他五年，她也知道他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细节。
    或许自己在陈驭野心中，就像学生时代老师最讨厌的那种学生。
    嘴上说懂了，其实什么都不懂。
    他肯定很烦自己吧？知道了一切，却还陪江芸月来这儿。
    江芸月催促：“书书，睡着啦？怎么不继续发了？”
    流光涌动，一切暗潮的心思只有自己知晓。
    程书雪垂眼，递给陈驭野粽子，“江芸月给你们的。”
    “你那天不是给我了么？”
    一句话引人遐想。
    在场的人一惊，目光在他们面前打转几个回合，八卦的眼神开始浮出水面。
    程书雪想，他可真爱折腾。
    表面做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但要是旁人答应他的事情反悔，瞬间化身为西西可里无人区的一匹野狼，怎么着也要报复回来。
    她铿锵有力：“那是学校给的，这次是江芸月给的。”
    陈驭野丝毫没有接过来的样子，瞥向林志远：“你家江芸月不给你粽子？那我转给你了。”
    看着江芸月面色难看，林志远一把接过程书雪的粽子，吁了一口气。
    男生喝酒划拳，江芸月为人活泼，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很快也借酒消愁起来。
    程书雪坐在一旁，安静得像不属于这里，偶尔低头玩手机，偶尔看时间，偶尔状似合群地说上几句。
    等到了十点，众人打算回学校。
    林志远望着脸色通红的江芸月，一脸头疼道：“陈驭野，你和我送女生回宿舍。”
    “为什么找我？”
    “因为今天是我请客，吃人手软，你得听我。”
    陈驭野眉峰一挑：“你一大男人还学小姑娘找个伴，有意思么？”
    “那你不送，我也不送，总不能让程书雪这个弱女子扶江芸月回去，多不安全！”
    陈驭野倒没有让女生单独回去的想法。不过林志远这人吧，字里行间都想让自己送江芸月，他就怕自己同意后，林志远跑了。
    而且，江芸月醉的那么快，十有八九有鬼。
    林志远感受到裤腿被江芸月重重一掐，继续道：“不送女生，还是不是男人了？”
    “送。”
    江芸月与林志远的心刚放下。
    陈驭野眼神落在程书雪身上，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我送程书雪。”

 第17章

    林志远懵了：“你搞什么飞机？”
    他理所应当地开口：“江芸月醉成一滩烂泥，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是扶她回学校最合适的人选。”
    是这个道理。
    林志远怎么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又怕说太多陈驭野直接让江芸月哭，只能就此执行。
    陈驭野视线停在她如波的面容上，语气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程书雪，我送你。”
    “嗯。”
    程书雪鲜少出来闲逛，大多课余时间都是家教兼职及志愿者，外加本身路痴属性，一路跟着陈驭野。
    路灯下二人影子不断贴近，像流年最后给她放弃暗恋的馈赠。她唇角一弯，心像在碧波里荡漾的小船，无比惬意，只希望时间能再慢一点。
    就那么，一点点。
    陈驭野侧脸望着她，冷峻的眉眼在树影斑驳下也好看的要命：“江芸月来，怎么不说一声？”
    少年微沉的眸色比夜色还要沉上几分，溢于言表的冷。
    他不高兴。
    程书雪长睫颤了颤，有些心虚：“我忘了。”
    陈驭野笑了，也不知道是气极而笑，还是嘲笑。
    程书雪保证：“我下次一定。”
    “一定？”陈驭野眉梢一挑，忽然靠近，双眸紧盯着她的神色，语气放肆又透着好奇，“我是你骗过的第一个男生？”
    一阵静默。
    程书雪没想到陈驭野会问这样的话，但对上他的视线，她庆幸自己隐在黑暗。
    表情也应该看不真切。
    紧促的电话铃声传来，让程书雪得以喘息，她几乎没看是谁就接通电话。
    “书书。”
    “妈。”
    电话里沉默几秒，刚刚因他而起的澎湃心情霎时化为现实的一滩死水，她叹了一口气。
    这次打电话来，是什么理由呢？没钱给生活费了？还是让自己放假再帮哪个亲戚补课？
    “书书，你哥也差不多到该谈女朋友的年纪了。北华学生都挺优秀，家境也挺好，你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朋友……”
    程书雪忍不住打断：“妈，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电话里传来恶心的男声，“程书雪，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现在让你介绍几个朋友给我认识就一副见鬼的模样，你别忘记，要不是我们家收留你，你根本考不上北华。”
    “你早就去打工了，白眼狼。”
    喜欢的人在身边，她不希望，他看到有关自己不堪的一面。
    程书雪迅速挂断了电话，脑海里拼命过滤那些难听的话，想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望着前方，只感觉道路似乎更长，且更难走了些许。
    “喂。”
    好听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
    羞窘涌上心头，
    程书雪垂首，害怕自己脸上的不自然神色被他尽收眼底。
    更害怕，从他眼中看到同情的眼神。
    大抵因为很少安慰人，陈驭野声音有些不自然，刚开口的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南溪一中考上北华，你挺厉害。”
    小吃街的人行道嘈杂，路灯穿过阴翳的树林，静谧的温柔流淌心间。
    “程书雪，你只是因为你，才考到北华。”
    树叶知她意，风吹微晃动，缴械而落地。
    “我会保密，今晚，就当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他的声音低哑磁性，像春风温柔，再次轻而易举点燃少女的心。
    程书雪隐匿于暗处的手指不自觉扣紧。
    你看啊，他就是这么好，也总在自己想要放弃的时候。
    轻而易举，再次让自己心动。
    第8章 磨擦
    二人一路无言回到宿舍楼下。
    程书雪只感觉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都过得很快，垂首道了声“谢谢”，抬步正想回宿舍。
    “跟谁道谢呢？”
    “陈驭野。”
    她脚步顿住，他是不是又要继续刚刚的话题？
    继续探讨自己没有通风报信的事情。
    听到程书雪跟小学生回答问题的姿态一样，陈驭野只觉得这好学生真有意思，随口一问就认真回答。
    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会儿，声音恰到好处的戏谑。
    “道谢不看人，你走不走心？”
    他在不满。
    程书雪很喜欢看人说话，因为她觉得注视别人的眼睛说话，会让人感到尊重。
    起码是在长久无视的家庭生活当中，她觉得最尊重别人的一小举动。
    但今晚那格外暖的风，那摇摆的树枝，那打破的计划。
    这些客观因素与主观的心理影响下，她不敢对上陈驭野那一双放浪形骸，看破一切俗世的眼眸。
    她眼里的光渐渐藏起起来，随即缓缓抬头。
    “陈驭野，谢谢。”
    郑重的，客套的，疏离的。
    说话跟敷衍自己一样。
    陈驭野看向灯光下的飞蛾扑向灼热的光源，他懒洋洋，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不用谢。”
    颀长如松竹的身影消失在瞳孔中，他陷入黑暗，自己也该从梦中醒来了。
    程书雪收回了视线，在宿舍楼门口等江芸月回来。
    诚如众人猜想，江芸月压根没醉得不省人事，她带着酒味的风，甩开身后跟着的林志远，闷闷不乐回到宿舍楼下。
    看到程书雪，江芸月问：“你还没上去？”

 第18章

    “等你。”
    她知道江芸月酒量不错，可终究放心不下。
    江芸月听后眉眼已有淡淡的笑意：“我有什么好担心，无非又推迟告白了，无非就是他不喜欢我。”
    她多希望，自己是真醉了。
    起码不会清醒地听到陈驭野送程书雪回去。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痛苦内耗的开始。
    江芸月回到宿舍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走进洗漱间，借助淋浴来放纵自己的眼泪。
    周若彤与陈思怡面露担忧，但还是不想去碰小公主的霉头，索性去公共活动室洗衣服。
    程书雪知道江芸月现在需要独自静一静，她第一次打开与陈驭野的对话框。
    他的头像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只有点点星光。
    她敲打着字。
    【时间久了，你会不会对江芸月有感觉？】
    影：【不会。】
    他回复得快且坚定，程书雪再次知道了答案。
    单方面认识陈驭野五年，既然他不会放弃的话，那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江芸月洗漱出来时，眼看宿舍只有程书雪，脸上伪装的表情换成一副丧颓模样。
    四下无人，此刻正是开口的机会。
    程书雪放缓了语调：“月月，林志远好像对你不错。”
    她们是好朋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彼此想什么。
    “但我不喜欢他，书书，别劝我，我想试试撞南墙的滋味儿。”
    两个执拗且不相爱的人，注定有一个人会受到伤害。
    程书雪心下涩然，不知道怎么劝江芸月。
    她连自己都放弃不了，还怎么劝别人放弃？
    江芸月这时对程书雪伸手，“书书，手机。”
    “啊？”
    “你忘了吗？”
    程书雪手机像素虽然不行，但是奈何拍摄技术高超，也能有独一份的氛围感，以至于每一次回来，江芸月都会问她拿手机选喜欢的照片。
    程书雪当然没忘，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么快，她还想屏蔽陈驭野的消息再拿给江芸月，“月月，等我一下。”
    没想到这次江芸月直接拿过，利落地输入自己生日，解开程书雪手机，看着图库的照片。
    “你先去洗漱吧，等会儿我选几张我喜欢的就拿给你。”
    跟往常一样的语气，也确实到自己往常洗漱的时间了，程书雪怕再多说更显得有鬼，只能点头。
    水声传来，江芸月退出图库，再次破解程书雪的微信应用锁，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图像。
    她点开聊天记录。
    6月8日。
    你已经添加了影，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22:10.
    【时间久了，你会不会对江芸月有感觉？】
    【不会。】
    江芸月看着这时间，只觉得文字与屏幕灯光都刺眼得要命。
    原来，端午放假时，他们就已经是好友了，她还像个小丑一样被蒙在鼓里。
    而且是陈驭野主动加程书雪，他回她消息很快。
    今晚陈驭野选择送人回学校的时候，程书雪特意在宿舍楼下等着嘲笑自己？
    亏自己还把她当成好朋友，没想到她早就勾搭上了。
    江芸月冷笑一声，随手选了几张照片发到自己的微信。
    看着自己备注的“亲爱的书书”，她冷笑一声，面不改色改为程书雪。
    -
    女生是世界最复杂的生物。
    有些人可以大大咧咧，有些人可以从对方的一个眼神，一句微妙的语气，产生许多的联想。
    程书雪就是那样敏感自卑的人，她早上第一节 课结束，拿起手机刷着朋友圈，就看到江芸月昨晚凌晨发布了新动态。
    想起昨天化了妆，也跟她合拍了很多张，程书雪点进去一张张地看。
    九张照片，一张都没有自己，像一盏明灯的暗示。
    程书雪点开与江芸月的对话框，看她昨晚发过去的那些照片，有些角度差到极致，有些糊得甚至看不清楚脸。
    足以证明，江芸月昨晚目的根本不是想看照片，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她该生气江芸月一次又一次无视自己的隐私。
    可她更在乎友情，想到这里，程书雪发了一条消息给江芸月。
    【上完第一节 课了，哎，今天中午吃什么？】
    【不吃了，你自己去。】
    冷淡疏离，程书雪合上了手机屏幕，只觉得心像被人重重摔在地上，一整个稀巴烂。
    她头一次，痛得无法集中精力听课。
    下课结束后，程书雪独自去食堂。
    她打好饭时，一眼望去发现自己刚刚用书占座的位置已经有了几本书，桌子上还有粉色的水杯。
    粉色大多是女生使用，长长的桌子总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坐，程书雪走过去坐下，静静吃饭。
    食堂嘈杂声阵阵，不久身边传来声响，还有娇柔的女声。
    “王启帆，你怎么占位置的？怎么不干脆一排占了？”
    “你当学校是你家啊？”
    一道懒散且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尚未坐下，张扬不羁的气息瞬间笼罩这一片区域。
    程书雪握着筷子的指节攥得发白。
    耳畔传来女生开玩笑的声音。
    “我就不是想跟你们说些话，不想被人打扰嘛。”
    “野哥别生气嘛，就说了玩。”

 第19章

    陈驭野没理，直接坐下，一如既往别起大长腿，却不经意碰到对面女生的脚踝。
    他抬眼，对上垂首像只仓鼠吃饭的程书雪，声音散漫地开口。
    “喂，同学。”
    程书雪若无其事地吃饭，紧张情绪下，味同嚼蜡。
    这一回，陈驭野直接点名。
    “程同学。”
    程书雪抬眸。
    食堂靠窗的位置光线充足，男生好看的眉眼也像被镀上一层柔和的滤镜，少了几分昔日的冷冽，但还是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坏痞。
    他又想做什么了？
    “抱歉。”
    程书雪感觉刚刚被他不经意碰到的小腿又隐隐发烫起来。
    偏生这人还用无比虔诚的神色看着自己，似乎犯了什么大错。
    “刚刚不小心碰到你了。”
    空中似乎有什么噼里啪啦作响。
    四周的人投来视线，诧异看向陈驭野。
    程书雪垂眼，语气很淡：“没关系。”
    她拿起餐盘与挎包，离开了这里。
    留给独属于他们的空间。
    女生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旁边的一男生邪笑问。
    “野哥，怎么认识那位程同学的？”
    北华美女千千万万，但跟陈驭野互相认识的没几个，能让陈驭野主动说话的更没几个。
    刚刚那妹子，一副不理睬的模样，陈哥凑上去的模样，就像他之前追自己女朋友的模样。
    陈驭野姿态从容，语气敷衍：“学校认识的。”
    操，这不是废话吗？
    一旁的王启帆猛然想起那天生日宴会，语气欣喜：“哎，刚刚那女生是不是江芸月的朋友？”
    “好像是，就传说中那小跟班？”
    “看起来挺乖的，跟江芸月不同类型，居然是朋友。”
    话题转移到江芸月的跟班身上。
    陈驭野懒散靠在座位上，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们，不爽地“啧”了一声，随后道。
    “她叫程书雪。”
    这一句话宛若平地炸起了惊雷，众人目瞪口呆。
    随后同宿舍关系较好的王启帆开口揶揄。
    “懂了，不是江芸月的朋友，是程书雪。”
    男生本就爱开玩笑，而在一起吃饭，关系不会太僵，此刻纷纷带着促狭好奇的语气起哄。
    “野哥特意解释干嘛？该不会是看上了？”
    第9章
    这句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觉得这玩笑开得有些无脑了。
    这爷要是真看上了，照他的性子，会直接出手，还用得着玩暗恋这一套？
    气氛微微紧张，杜涛正想找个借口匆匆岔开这话题。
    没想到陈驭野漆黑的眼眸投来视线，语调懒洋洋响起。
    “看上了。”
    在场的人全懵了。
    陈驭野似乎很满意他们呆愣的模样，唇角一勾，嗓音漫不经心地随意。
    “没看上又怎么样？”
    所以，他是这个意思？
    ——看上了又怎么样？没看上又怎么样？
    王启帆搂住女朋友，戏谑：“你这断句，我们还以为你这棵铁树终于开花了呢？”
    陈驭野忽然笑了。
    “我要是真喜欢一个人，直接去追。”
    在场的人懂他的意思了。
    那应该是没看上，不然，刚刚那女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走。
    -
    程书雪回到宿舍。
    宿舍不比往常午休前夕的宁静，无比热闹。
    周若彤帮江芸月编着麻花辫，语气比以往更为亲昵。
    “月月，下午我们看完球赛，去做什么？”
    陈思怡：“我们三好久没在一起玩了，反正晚上的思想道德是水课，还不如翘课去吃烧烤？”
    江芸月听到关门声，嗓音顿时像掺了蜜，“都行，你们决定。”
    “反正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都可以。”
    底下传来女生的娇笑打趣声，程书雪躺在床上，心痉挛的痛，她戴起耳塞，脑海里却忘不掉江芸月与她们亲密的动作，以及撒娇般的语气。
    她们谈话直到中午，三人一同前往球场。
    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江芸月照着林志远发的课表，又去篮球场逮陈驭野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喊的是周若彤与陈思怡。
    这样暗潮涌动的现状持续了三天。起初她们只是不在一起吃饭，后来去水果店的人换成了周若彤与陈思怡，然后演变为宿舍一句话都不说，最后甚至在食堂打个见面，都没给一个眼神。
    周四那天晚上，北华天象突变，下起了暴雨。
    法学专业那晚没课，程书雪独自一人在宿舍，听到窗外传来哗哗的雨声，她心下一怔。
    随即打开手机，看着与江芸月聊天对话框的背景。
    ——背景是江芸月的课表。
    她还在上课，也一向不爱带雨伞，这会儿还需要自己吗？
    比犹豫来得更快的是程书雪的起身，在她回过神来，已经看到自己手中如往常拿了两把伞。
    心都做了决定，程书雪顶着大雨，撑伞走向教学楼。
    暴雨之下，夜晚行走于道路上的都是匆忙赶回宿舍的学生。
    抵达教学楼时，雨比刚刚更大了几分，路灯下起了薄雾，空气里氤氲着潮湿的气息，愁绪也在彼时蔓延滋长。
    程书雪拿起手机打字。
    【月月，我给你送伞了。】

 第20章

    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江芸月看到程书雪发来的消息，眸色一暗。
    她没回复，继续若无其事进行购物。
    一楼的大门开着，刚刚因雨水浸湿的衣服碰上冷风，瑟瑟发抖。
    程书雪来回踱步，在双手互搓发热的过程中，迎来了下课铃声。
    不少人都没带伞，纷纷让朋友前来相送，以至于一楼人满为患。
    程书雪默默挪位到一个较为显眼的位置，再次发了一张图片给江芸月，等待她的到来。
    江芸月下课收拾课本比以往还要慢上几分，她看着程书雪再次发来的消息，指尖把书的边角攥得凹陷，感情中的是是非非，让她纠结迷茫到了极致。
    教室人走了大半，江芸月垂眼，拿起挎包也走出教室。
    一楼是必经之路，但出口有两个，江芸月从二楼走楼梯而下，果真在不远处看到程书雪。
    教学楼灯光明亮，女生外套湿了大半，头发也湿漉漉粘在额头，她脊背挺直，静静等待自己，一如之前。
    江芸月心下一软，正想前行，却在拐角处看到蓦然出现的一少年。
    好看的人在人群之中总能一眼捕捉到。
    他似乎格外抗冷，今日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与周围的朋友谈笑经过一楼。
    但经过程书雪的时候，他脚下步子不自觉放慢，眼神在那个方位停了五秒。
    他本来就是一个不为任何事情停留的人，若有人能让他停留，不论几秒。
    那就证明，陈驭野上心了。
    江芸月现在什么都懂了，她眼神骤然变冷，直接下楼。
    程书雪一直没敢懈怠地注意四周，当看到江芸月漠视前行，她忍不住开口。
    “月月，等等。”
    谁说友情里没有输家？
    程书雪承认，江芸月是例外，她服软了。
    江芸月止步，双手环臂，语气比秋雨还要冷上百倍：“有事吗？”
    “我们谈谈。”
    大堂里人来人往，江芸月点头。
    二人去了旁边一间空教室，程书雪把门反锁上。她不想让旁人看到有关她们不堪的一面，也不想让旁人打扰。
    程书雪走到江芸月面前，语气柔和带询：“月月，我们怎么了？”
    “没怎么。”
    感觉这东西很奇怪，它没有具体答案，但你就能感觉到变与没变。
    程书雪抬睫望着她：“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还记得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她红着眼眶，一字一句道：“是坦诚相待，一辈子的好朋友。”
    听到这样的话，江芸月冷笑。
    她想起那晚上看到程书雪与陈驭野的聊天记录，想起校园墙上拍到程书雪与陈驭野在男生宿舍楼下加微信的场面，想起那晚上自己看她的相册，偶然翻到程书雪也在篮球赛上拍了陈驭野的照片。
    江芸月语气嘲讽至极。
    “朋友，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两个字？”
    “你以为我不知道陈驭野对你有意思吗？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跟陈佳怡给他送水，他居然主动和我说话，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问我是不是换人了，他就是想见你。”
    “你肯定很得意吧？我追不到的人轻而易举被你吸引了注意，你肯定觉得你魅力十足。亏我还觉得你是我的好朋友，什么话都第一时间跟你说，你让我别告白再等等，我也听你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不过是你为挖我墙角想出来的拖延计。”
    她声音尖锐，刺穿鼓膜，也刺穿了程书雪的心。
    情绪上头，江芸月恨不得说出来的话恨扎痛她的心，以此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彰显自己的胜利。
    也彰显着自己没有错。
    “现在呢？你又想做什么？是想让我跟以前一样，无条件对你好，让你不用承担挖姐妹墙角的骂声？你助学贷款交完学费没钱，是谁给你垫上？你生日是谁给你过的？还有你卡上为什么会每个月多出三百块，是我跟我舅舅说，以学校鼓励贫困生的名义悄悄给你的。”
    “程书雪，我告诉你，是我，一切都是我，也是你曾经最傻的好姐妹。”
    程书雪张了张嘴，江芸月直接打断，她语气决然。
    “从今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朋友。”
    江芸月拿起包，重重关上门，不带一丝留念。
    雨似乎更大了，周遭冷得刺骨。
    程书雪望着那再次关上的心门，眼眶蓦然红了。
    她性格安静内敛，连流泪都静默无声。
    她敏感自耗，尽管是旁人眼中绩点第一的学霸，也解不出人生的答案。
    过于内耗，过于投入，以至于在门被推开的时候察觉不到什么。
    直到耳畔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别哭。”
    薄荷冷香掠过，属于他的气息灌入鼻息。
    程书雪头埋在臂弯里，感觉自己或许没那么狼狈了，才若无其事抬头。
    眼前修长的手托着纸巾，少年屈身弯腰，视线与自己平行，像月色融入璨眼。
    “喂，还不擦擦？”
    语气还是那么慵懒随意，可今夜像是哭多后脑昏的幻觉，竟觉得有些许温柔。
    程书雪没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纸巾，她擦拭眼泪后，正要走开。
    陈驭野快步一跃挡在门前，偏头看向她。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么？”

 第21章

    第10章
    连朋友都丢了。
    她已经没有好奇的心思了。
    程书雪声音嘶哑。
    “让一让。”
    他岿然未动。
    身高差距之下，他能看到女生泛红的眼眶，脸上藏不在的凄怆寂寥。
    就像受了欺负的红眼小兔子。
    “宿舍门禁。”她提醒。
    陈驭野腾位：“我送你。”
    程书雪垂首，大步向前走。
    雨比之前小了些许，却仍落于地面，迸溅出水花。远处已有积水，路灯照耀下，浮光跃金，却跃不过千般思绪。
    陈驭野撑开黑伞，遮住程书雪，风雨无法侵袭她半分。
    伞似乎隔绝了一切声音，她现在只听得到陈驭野的声音。
    “程书雪，你高中是不是去过广播室？”
    他这话像是询问，可又像在隐隐暗示什么。
    她没回答，可左侧的手指不自觉痉挛。
    空中浮着浓烈的水分，微弱的灯光下，世界像陷入了半明半昧的沉浮之中。
    陈驭野微侧望，能看到她长密黑睫下的泪珠，泛红的眼梢，以及透着小大人般的坚强。不知受了天气还是什么刺激，他只觉得思绪紧紧蜷缩成一团乱麻线头，猜不透源头在哪儿，只感觉一股迷茫的情愫传达大脑。
    除了雨声，异常安静，他轻轻地说。
    “最好的朋友是影子，它能陪自己到人生的最后一步。”
    当年彷徨无措的她在广播里说下的话，如今被他念出来。
    程书雪手不自觉攥紧。
    她没想到，陈驭野会听过自己仅仅播报过一期的校园广播。
    暗涌流动，陈驭野语气笃定万分。
    “就是你了。”
    好学生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也还是让人过耳不忘。
    -
    陈驭野回到宿舍，男生宿舍传来声声调侃。
    “哎，还拿走我们手中最大的一把伞，是去接哪个天仙了？”
    “突然不跟我们走了？暗中幽会去了？”
    “啧啧啧，月黑风高，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林志远却发现了新大陆。
    “卧槽，那么大的伞，你还淋湿了，心机狗。”
    男生一窝蜂意识到，连忙吐槽。
    “伞给妹子了，妹子是不是感动得稀里哗啦。”
    还感动？感动的都想快点脱离自己了？
    陈驭野懒懒回应：“老子自己回来的。”
    确实是自己回来的，
    程书雪为了逃离自己，甚至不打伞，直接冒着雨一路奔跑。
    他本来应该去追上，也应该为她打伞。
    可在微雨中看到她放肆的神色，感应到她身上的松弛，他停止了脚步。
    也跟她一样，淋雨一直走。
    想到这里，陈驭野心下做了决定。
    他看向林志远：“我们谈谈。”
    “谈什么啊？谈恋爱吗？”
    “反正不是跟你谈。”
    听到陈驭野这回答，众人一惊。
    “怎么有喜欢的人了？”
    “谈什么？我出一块钱，我也要听。”
    对上陈驭野澄澈的目光，林志远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公共活动室，楼台吹风的地方只有他们二人。
    小雨徐徐，冷风吹来，灵台清明。
    陈驭野率先开口：“我对程书雪，或许有感觉。”
    “就知道你会说她。”
    他是一个把十分把握说成七分的人，或许在陈驭野的字典里，代表肯定。
    林志远手撑在阳台上，声音有些涩。
    “那江芸月呢？”
    她喜欢陈驭野，全宿舍都知道，这几天她锲而不舍去看球赛的情况下，几乎学校里爱八卦的人都知道了。
    陈驭野语气很淡，答案一如既往：“我不喜欢她。”
    “哎，人们不都说要选择一个爱自己的人，不是自己爱的人？”林志远半开玩笑说，“反正程书雪看起来就不像会恋爱的人，你还不如选江芸月算了。”
    “那是人们说。”陈驭野屈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我的心跳告诉我。”
    “——它只对程书雪有感觉。”
    起码，在人群当中会注意到素面朝天的她。
    会在她偷拍自己的时候，不是对旁人的不耐烦，反而有了竭力打球的欲望。
    更不会觉得谈恋爱没意思，反而有了想试一试的欲望。
    他本无欲。
    却看到她，想尝尝红尘俗世。
    林志远知道江芸月这一次真没戏了，他语气恳求：“那看在兄弟面子上，拒绝她时，温柔点。”
    毕竟之前大少爷拒绝别人的场景历历在目。
    “别喜欢我，陈驭野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喜欢你。”
    “再感动也只能感动你自己，感动不了我。”
    “你要坚持的话，大可以试试，反正长城不倒，我也不会后悔。”
    陈驭野听到这样的话，眉峰一挑，“可以，不过你以为我找你就谈这个？”
    “那不然，谈怎么追程书雪？”
    “我是让你去追江芸月。”他拍了拍林志远的肩膀，“这样，她不会跟我告白，你也不怕你的小青梅伤心了。”
    陈驭野望着林志远，“这么多天，你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心吗？”
    林志远一怔。
    他不知道是出于青梅竹马，出于习惯照顾她的行为。

 第22章

    还是真如陈驭野所说，喜欢在时间长河中不知不觉的发芽，连他都分不清喜欢的本质。
    陈驭野哼笑一声，语气不正经起来。
    “所以，知道了吗？我真的比你厉害。”
    林志远没反驳。
    确实厉害。
    毕竟，陈驭野总能很快认清自己的心。
    -
    那天淋雨后，程书雪发了一场高烧。
    她吃了药后，在宿舍昏昏沉沉睡了一天。感冒让她有一直睡觉的欲望，也听不见江芸月们的声音，程书雪倒觉得是一场好事。
    她反而比以往期待这场病持续到周日晚上，起码给自己走出来友情的缓冲期。
    但奈何经常锻炼之下，她的病在周六晚上就好了。
    脱离了病痛，头脑逐渐清醒。
    帘子外的传来一阵阵娇笑声。
    “哎，我们三的大头贴真好看，跟亲姐妹似的。”
    “真后悔啊，现在才跟你们亲近。”
    “现在也不晚啊，没想到我们这么合拍。”
    程书雪心已然没有那晚酸胀的厉害，但还是听到江芸月的声音，还是下滑单词页的手指一顿。
    她背完了单词，手机这时进来一条消息。
    影：【你病了？】
    他怎么知道？
    陈驭野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这时候又进来一条消息。
    影：【好奇的话，下楼，药在宿管这里。】
    影：【我就一直等你。】
    影：【不会让你吹风的，就看一眼。】
    程书雪想不通他为什么给自己送药，也为什么那晚给自己撑伞。
    但细细思索之下，得到了两个理由。
    【老乡的照顾？】
    【还是我高中广播室的自怨自艾，让你对我升起了怜悯之心？】
    手机震了下，看到她坦然发来的消息，陈驭野都可以想象这小姑娘内心的别扭了。
    【你下来，不就知道答案了？】
    程书雪最终没有回复。
    陈驭野生平第一次尝到被人无视的滋味，他反而低低笑了一声。
    知道程书雪生病不难，今天他去球场很晚，也不经意听到跟江芸月一起看球赛的女生抱怨。
    “鼻子好阻，感觉我也要感冒了。她也真是，感冒不去看病，也不去外面住，是不是要传给全宿舍？”
    “可能是没钱去医院检查吧，哈哈哈。”
    “真感冒的话，就让她帮你出医药费。”
    想想这几天江芸月身边的程书雪换成了两条聒噪的小尾巴，再联合那晚看见程书雪与江芸月上楼，她一人在教室的哭声，他很快就猜到了。
    或许，她们破裂的源头是自己。
    但陈驭野却并不觉得他和程书雪有什么错，也没必要对江芸月愧疚。
    第一，他和江芸月没在一起，什么关系都没有。
    而且世界上的爱，全凭心动选择，不是谁先喜欢上谁，就有理。
    想到这里，陈驭野在校园墙高薪挂出的送东西兼职，已有人接单。
    他再次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病好了，也存着，以防万一。】
    怕她丢掉，发了一句诗。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手机传来“叮”的一声，程书雪静静看着消息，思忖陈驭野这突如其来的热情？
    宿舍门传来敲门声，江芸月说了一声“进来”。
    “你好，程书雪是谁？”
    在场的人随手一指床位，女生走过去。
    “程书雪是吗？校园接单跑腿的，有人让我给你送药？”
    想起刚刚男生的备注，送货的女生开口。
    “那人让我转告一句话——浪费可耻。”
    “……”
    程书雪无语了三秒，随后伸手接过，“谢谢。”
    门被关上，三人面面相觑，江芸月捏住水杯的手攥紧。
    原来，不是自己看错，他真的去医务室了。
    但不是他病了，是给程书雪买药。
    在程书雪收到货的那一刻，微信进来陈驭野的消息。
    【收到了？】
    程书雪垂首看了看，什么药都有，装了满满一大包。
    这是她第一次生病，收到药品全家桶。
    不是往常拿一盒，拿最便宜的就行。
    她第一次，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全部。
    【嗯，多少钱？】
    【不用。】
    程书雪怕自己想多了，又怕自己想少了，她换了个含蓄的问法。
    【你想当雷锋吗？】
    【还是想加志愿者帮助活动的学分？或者让我帮你写入党推荐表？或者还有其他的想法？】
    陈驭野看到这两条消息，蓦然笑了。
    影：【朋友之间的举手之劳。】
    影：【别想太多，还会想错。】
    朋友？他们是朋友？
    心口在这时炸开了一朵朵烟花，汩汩热意传达心间。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来到他面前，大大方方说出交朋友的话。
    但那些梦，在得知他保送离开学校后，就这样被搁浅。
    而如今，他居然主动跟自己说出如坠梦境的话。
    她眼眶有些酸。
    第11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即便病好后，程书雪总感觉身体虚弱得厉害，便打算继续晨跑增强体质。
    今天早上没课，她便去操场晨跑。

 第23章

    北华学生自律性很强，早上只有极少人在宿舍睡懒觉，大多数人要么早起锻炼，要么去图书馆学习。
    早上薄雾渐消，远处仍有云烟缥缈，风吹来新鲜的空气，郁闷的心情如晨霭渐渐隐没。
    程书雪慢跑一圈后，操场上的人多了起来。
    只见闲散的人排成一排，等待上课。
    老师迈着矫健的步伐走来，吹起胸前的口哨。
    “陈驭野，带着先慢跑两圈，再热个身。”
    男生懒洋洋应了声好。
    程书雪脚步慢了一拍。
    陈驭野作为体育委员带队，步子比以往快了两拍，声线沉稳。
    “林志远，今天你带队跑。”
    说完这一句话，陈驭野快步向前。
    林志远：？？？
    班上的同学：？？？
    少年声音洪亮，在这不过几十米的距离轻而易举听到。
    程书雪咬住唇，心中隐隐有了猜想，步子加快了很多。
    但一米六怎么跑得过一米九且爱运动的腿，陈驭野轻而易举追上程书雪，与她同行跑步。
    “哎，这么早就来锻炼。”
    语气熟络得让程书雪有一种他们真是老朋友的错觉。
    她肺活量很小，也不敢跑步说话。
    “也算是一起跑步了。”
    他嗓音低沉，夹杂着颗粒感，像沙子磨过手心，痒痒的悸动再次传来。
    程书雪第一次跑步说话。
    “你……”
    一口冷气传入喉中，她喉咙有些不舒服。
    陈驭野眼角瞥到，笑得嗓音发沉。
    “程书雪，不能说就我说。”
    旭日初升，他们的距离更近了一点，连影子都胶着在一起。风声掠过衣角，吹来了他身上的清冽冷香，气息交融缠绕。
    “程书雪，你校园跑结束了没？”
    北华有一规定，全校学生如无特殊情况，每学期必须完成一百五十公里校园跑，方可拿到平时分。同样的也产生一些产业链，比如帮忙代跑之类的。
    “没跑完的话，要不要我帮你跑？”
    程书雪看着那影子，只感觉心底的怀疑与欢喜又加重了几分。
    她想起之前班上有男生追女生也是帮忙跑步，同学戏谑的话浮入脑海。
    “男生帮女生跑步不过两个原因，赚钱还有想泡妹。”
    那他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应该不缺钱吧！
    区区四百米，陈驭野步履轻松，惬意开口：“哎，我免费的，你要是想要就点头，不要就摇头。”
    都是他说话，程书雪发出一声极低回应。
    “我跑完了。”
    陈驭野笑道：“那没事，下学期我帮你跑。”
    下学期。
    这三个字给了无限的期待，可又像让人致幻的毒药，怕不断陷入这奶酪般甜蜜的陷阱。
    程书雪唇角弯了弯，她一直半垂的头终于抬起。
    刚刚身侧的那少年此刻倒着慢跑，红色塑胶跑道上晨辉撒满大地，树影斑驳下，他半明半昧的脸像是逆转的青春光阴，路边的大树延伸出年少时渴望与他一起跑步的岁月记忆。
    他看向自己眼中映出细碎的光，柔风拂面，她多希望定格在这瞬间。
    也希望这笔直的跑道能再长一点。
    可是哨声响起，传来老师洪亮的声音。
    “陈驭野，我让你带队跑，不是让你带妹跑。”
    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也传来男生毫不留情地调侃。
    “陈哥，抛弃全班，去带妹跑啊！”
    “带妹哥。”
    “一大早上就给我们吃狗粮啊！”
    他人缘好，什么人都能说上几句，面对调侃，甚至边跑步边回应。
    “你们要不要来一起？我还能带儿子们跑。”
    “去你大爷的。”
    程书雪默默向外圈移动，不打扰班级跑步，可那些调侃还是让她脖颈蔓延上了绯红色。旭日光辉照在他们身上，遮掩了那些容易被发现的小细节。
    在一阵阵笑骂声中，跑完一圈，老师声音越发清晰入耳。
    “陈驭野，课堂上都来带妹了，你羞不羞？”
    “报告老师，学校太大，我逮不住她。”
    男生声音如雷震耳，听到这回答，程书雪面色一红。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终点已到，老师直接拦住陈驭野，语气虽笑，却不容抗拒。
    “陈驭野，那么爱跑步，今天就罚你跑到下课。”
    程书雪没忍住侧眸望着他，男生的眼神在这时正好对上。
    陈驭野瞳孔漆黑纯粹，像最纯粹的清泉，不掺一丝杂质。
    “保证完成任务。”
    他笑得没个正经，乌瞳泛着光。
    看起来丝毫不像犯错的模样。
    倒像赢了什么比赛。
    -
    程书雪下午才知道自己跟陈驭野上了校园墙。
    小组作业汇报结束，她刚下台，同组的姜欣润凑了过来，小声开口。
    “书书，你上校园墙了？”
    上校园墙不奇怪，起初程书雪并不在意。
    但当姜欣润说出陈驭野三个字，程书雪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很少看校园墙，这时拿出手机，校园墙接到陈驭野的投稿很多，甚至还专门做了个分类。
    #又是抓陈驭野大佬联系方式的一天#

 第24章

    #一百块，买他的联系方式#
    #计算机大佬为爱陪跑，喜提“带妹哥”称号#
    #端午节要联系方式之后，跑道上又上演偶像剧#
    北华学生上万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人拍到一些图片。
    程书雪点开图片，像是回溯到了那个瞬间。
    和他在17栋男生宿舍楼下并肩而站，他垂首望着自己，而自己不自觉紧张攥紧衣袖。
    和他今日在操场上跑步，旭日光辉下，对上五官凛冽的他，她也一时有些恍惚。
    他侧望自己，恣意张扬倒跑在自己面前，唇角带笑。
    他们都不知道，那时候的他们有多暧昧。
    唐僧洗头没头发：【我去，真在一起啦？】
    我爱拉屎：【应该吧？大佬哪跟别的女生这么暧昧过？】
    男人滚开：【乖乖女跟渣男脸，一看就是be。】
    强吻我爱豆：【不过陈驭野不是浪子吧，哪里跟女生好过？】
    打倒小三：【江芸月不是在追陈驭野吗？这程书雪不是江芸月的朋友吗？有瓜的味道，刺激！！！】
    再次看到江芸月三个字，程书雪还是没忍住一愣，而这时候校园墙又有最新一条动态。
    心越惴惴不安，越会发生什么。
    程书雪刷新动态，引人瞩目的标题映入眼帘。
    【劲爆！法学院学霸程书雪吃穿用富二代朋友，还挖墙脚。】
    下面还附带着文字的图片介绍。
    【楼主据悉法学院某程女子交完学费，便一直没钱，同寝美院江小姐姐热情善良，给某程买吃买喝，还帮忙出医药费，甚至还帮忙出考察名校交流的钱……在江计划追计算机大佬后，程暗中阻拦，成功上位……】
    图片两张，一千字不到，却真假混合，带有极强煽动情绪的能力，底下有怀疑声，也有骂声。
    风华正茂的尼姑：【法学院的，程书雪其实挺努力，感觉没说的那么不堪。】
    苏然：【不过我觉得江芸月对程书雪确实很好，去港大交流考察，直接悄悄帮她出了一万五。】
    每天睡不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闺蜜喜欢的人，好绿茶。】
    ……
    程书雪看了一半，关了手机，面上一片沉静。
    一旁的姜欣润不愧是冲浪少女，也刷到了这一条最新动态，下意识地看向程书雪，目光担忧。
    “书书，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程书雪压下心中涩然，竟还转头一笑，“我没事。”
    她垂首望着课本，旁人怎么想的无所谓，她只想知道，江芸月怎么想的？
    早上最后一节课，程书雪肚子疼得厉害，她从挎包里拿出姨妈巾塞到口袋里。
    等到下课铃声一响，直奔厕所。
    程书雪关门坐在马桶上，小腹下坠的痛感与评论浮现在脑海，让她一时之间不想那么快出去。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光。
    门外传来哗哗水流声，还有熟悉的声音。
    “哎，月姐，程书雪花了你那么多钱，真绝交也得把钱要回来吧。”
    “算了，就当是给那段友情的结束费。”
    “不过那校园墙发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啊？程书雪真背着你勾搭上陈驭野了啊？”
    程书雪手指不自觉攥紧。
    她承认，自己无比期待江芸月的回答。
    时间像突然按下了暂停键，水花击打水槽的声音像消了音，周遭逐渐放大的只有江芸月的一个字。
    “嗯。”
    不咸不淡，却足以击垮一切。
    她眼里的光亮逐渐褪去。
    原来，她知道自己经历了这些事。
    她也觉得，自己真的做了那样事。
    程书雪抬头，泛红的眼眶憋下了眼泪。
    -
    在厕所待了半小时，外面没声响，程书雪从厕所出来。
    冷水清洗完脸，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像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记住苍白脆弱的曾经。
    也要记住，刚刚江芸月说过的那些话
    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是姜欣润，程书雪接下。
    里面传来女生宽慰的声音：“书书，你别难过了，刚刚当事人在校园墙澄清了。”
    当事人？
    不是江芸月，还能有谁？
    挂完电话，程书雪收到姜欣润发来的一张截图。
    是陈驭野在北华校园墙认证后的账号，他发了两句话。
    【因朋友认识江芸月，和她不是男女朋友，没任何没关系。】
    【与程书雪是朋友。】
    程书雪能清楚感觉到心中的堤坝被炸开，水闸围堵的水，此刻奔腾而出。
    她看着他的这两句话。
    像是漫长的青春回应有了偏题的回应。
    可即使偏向朋友这一关系，她还是无比开心。
    她再次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努力且僵硬地扯出一个笑。
    可这笑，比哭还难看。
    -
    程书雪没想到会在教学楼下看到陈驭野。
    他站在楼梯下，背对着自己，身形颀长，身着富有纹理感的短袖，姿态桀骜不驯，看起来不像等人。
    可就刚从他身边刚刚擦过的一瞬间，他便出声。
    “程书雪。”
    声音不再是以往懒洋洋的模样，带着坚定。
    程书雪脚下步子一停，想起江芸月在厕所那一个“嗯”，之前的犹豫全部抛之脑后，她回头，目光迎上陈驭野的视线。

 第25章

    陈驭野上前一步，头颅微垂，对上女生泛红的眼眶。
    啧，肯定是那些人，又把这一只小兔子惹哭了。
    “敢造谣你的人，我会去告。”
    其实在知道她被人骂的时候，就想起诉。
    不过仔细想想，要是她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怎么办？
    要是自己贸然出手，旁人觉得程书雪不好相处怎么办？
    程书雪心下诧异，面上摇头：“那么多人，别浪费你的精力。”
    她是法学生，知道法律不会纵容胡言乱语的人。
    可不是所有人随意说出一句莫须有的话，都能受到法律的制裁。
    “而且，我不在乎她们说的。”
    只要自己在乎的人相信自己，就行了。
    程书雪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如果有人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造谣我，我不介意让他们成为我法律史上的第一场胜案。”
    小姑娘一本正经说着警告的话，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不好惹的感觉。
    陈驭野眼神定定落在程书雪身上，神色意味不明，像藕断丝连的暗示。
    程书雪心乱如落叶，摇摇晃晃，不知落到何处才是正确的归宿。他为什么要站在自己等自己？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他对自己……
    不要乱想了，他一直都很好啊，高中你还不明白吗？还要自作多情吗？
    他对任何人都很好，也很喜欢出头，不仅仅是对你。
    他一点点举动，心总会不自觉放大，程书雪长睫微颤，眨眼一瞬间，陈驭野又靠近了自己一点。
    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道：“谢谢。”
    “谢什么？”他一声邪笑。
    “就校园墙解释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事，但一直都没机会说出口。
    “原来你看了。”
    陈驭野视线垂下来，漆瞳暗晦不明，嗓音带着诱哄的意味。
    “那你说，我们是不是朋友？”
    第12章
    朋友这一词或许对旁人来说无比寻常，但程书雪而言，是她被霸凌那段时光里最渴望，最羡慕的一个词语。
    她最好的朋友不相信她，她也被江芸月抛弃了。
    而现在，之前远观的天上月来到自己面前，说他们是朋友。
    程书雪心里更多是感动，除此之外，再也生不出任何的想法。
    她点头，怕他没发现，声线微颤。
    “是朋友。”
    她想再贪心点，希望是一辈子的朋友。
    陈驭野听到这一句话，懒洋洋声音带着笑。
    “那以后，别躲我。”
    “好。”
    她从来没想躲他，之前只是因为江芸月喜欢他，觉得自己那些隐晦心思倘若昭之于众，会对江芸月愧疚，也怕影响二人之间的友情。
    但现在，那些担忧在江芸月那一个“嗯”中，随风飘散。
    “那现在，一起吃个饭？”
    程书雪摇头。
    “哎，还躲我呢？”
    对上他故作受伤的表情，程书雪心一软，解释道：“我不想吃了，回宿舍洗个澡。”
    其实她不舍得，让陈驭野与身处流言蜚语的自己同行。
    也不想让他因自己陷入舆论漩涡。
    甚至，连这些别扭的想法，都不想让他知道。
    暗恋就是这样，害怕他知道自己不好的一面。
    就只想，在他面前永远风光无限。
    -
    程书雪回到宿舍，宿舍那三个人一如既往在化妆。
    她余光看见江芸月笑盈盈跟周若彤与陈思怡分享化妆品，她拿定妆水对上自己的视线，没有丝毫的愧疚与担忧，反而带着蔑视。
    那一颗原本疼痛的心，此刻无比麻木。
    程书雪放下书走到江芸月面前，第一次用冷淡的语气对他开口。
    “江芸月，我们谈谈。”
    这也是她们熟知以来，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
    江芸月侧眸望着她：“谈什么？校园墙不是我发的。”
    “我知道。”
    她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但相信那样的话。
    程书雪：“谈我欠你的事情。”
    她听到了？？？
    江芸月心一紧，但面上云淡风轻：“不用了，都是过去式了。”
    “过去式？”程书雪冷笑一声，“那你过去就错了，现在也没发现自己的错误。”
    “港大学习一万五，我兼职家教还了你一万五，还有开学时你帮我垫交的一切，我也还你了，包括你请我吃的东西，我也回请你了……”
    听到程书雪跟自己算得如此明白，江芸月怒火攻心：“敢情你早料到有这么一天，还拿账本记着呢？你以为你欠我的只有这些吗？程书雪，你自己好好想想是我请你的次数多，还是你请我的次数多？”
    “你生日是谁送你围巾？是谁在六一儿童节给你买品牌限量的糖？程书雪，你就是个白眼狼，现在还好意思站在我面前，说我做得怎么样？你自己不先检点一下你自己，我真是醉了。”
    以往听到江芸月说这样的话，程书雪会服软。
    可现在，她不会了。
    肚子痉挛的痛，生理期的烦闷，这几天冷暴力之下的不满，以及她如今的话，程书雪的汹涌情绪瞬间被点了一把火，熊熊燃烧，也第一次回击过去。
    “我确实记了，那么大的金额，我不是你这样的小公主，可以随意抛之脑后。还有，你确实请我的次数多，你现在一起算上吧，我还你，礼物也是，我全部等价还你。”

 第26章

    “等还完你的一切，我们也就两清了，也就没任何关系了。”
    “我的东西你不用还了，就当谢谢你的补课费，让我看清楚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周若彤与陈思怡轻拍江芸月的肩膀，示意消怒，语气安慰。
    “月月，你的好我们知道，她走了也好。”
    “我们会一直陪你。”
    程书雪就这样看着江芸月。
    看她身边朋友来来往往，看她跟自己最讨厌的人亲密无间，看自己这段始终不对等的关系落下帷幕。
    其实她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
    她的十九岁，早已过了哭闹宣泄情绪的年纪，也不想把血淋淋的伤痕展露出来。
    已成为默默咽下任何苦楚的小大人。
    程书雪拿起下午上课的书，离开了宿舍。
    宿舍又只有三人，周若彤与陈思怡切了一声，忍不住吐槽。
    “拽什么啊，不过就是个状元，还不是跟我们同校同寝。”
    “月月，就冲她那个嚣张劲儿，必须给她算个清楚，”
    江芸月垂眼，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周若彤看向程书雪衣柜上挂着那一块黑色围巾，上面的品牌logo还在，眼里闪过嫉妒。
    “月月，你看，你送给程书雪的生日礼物，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江芸月抬眼，黑色的围巾与记忆深处程书雪接过礼物哭起来的神情交织，她语气很淡。
    “不贵，买多后加钱送的而已，单买也就八百而已。”
    周若彤一笑。
    “月月，你挺聪明的，知道她只配赠品。”
    陈思怡点头。
    “也是，毕竟她和我们不同，我们才是月月的好朋友，她就是一跟班。”
    江芸月笑了，颔首认同。
    -
    程书雪没睡午觉，去往图书馆，进行备课。
    中午的图书馆也有不少人，不少莘莘学子奋笔疾书，拼搏着光明的未来。
    她备完课后，发了一条消息给家教老师。
    【陈阿姨，您之前说让我帮念念找一个补数学的人选，您看我成吗？】
    陈阿姨：【不好意思啊，小程，北华数学系不错，我更想要专业对口】
    犹豫了一会儿，程书雪鼓足勇气，继续发着消息。
    【我高考数学满分，虽然现在是法学生，但也选修过公共数学。】
    【而且数学专业学得挺广，严重超出高中生的教学范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试一试？】
    或许是一直以来的上课认真，又或许是她的锲而不舍，直到看到对面发来的一个“好”字。
    程书雪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拿起手机，翻看着账本，开始计算着与江芸月所产生的金钱往来。
    算出最终的答案，应该也能算出她和江芸月的未来了。
    -
    晚上没课，程书雪一如既往按时间前去补习处。
    当代教育内卷得厉害，周五放学的初中生仍要补课，也要上各种各样的辅导班。
    “小程来了，今天还是来的那么早。”陈芳华笑着打招呼。
    程书雪笑着回应：“陈姨，我来了。”
    “那行，等会儿你给念念先上数学，我来旁听。”
    初中的数学并不难，但为了拿下这一次补习机会，程书雪还是一如既往认真准备。
    听到陈芳华拍掌赞叹地肯定之后，程书雪忍不住一笑。
    “行了，那你给念念继续上地理，我不打扰了。”
    晚上补两小时，一段五十分钟，休息十分钟，然后再继续下一轮补习。
    直到最后结束的时候，许念念明亮的眼神带了些许疲惫，语气带着几分恳求。
    “程老师，能不能作业少一点，作业好多，做不完~”
    被小姑娘这么恳求，程书雪捏了捏她的脸，语气却很坚定。
    “不行，你基础太薄弱了，要是想上省重点，必须做好这些之后，还要更努力。”
    “不是吧？老师你绝了。”
    “嗯。”程书雪望着她，“老师以前可没家教，也没那么好的教育资源，做的比你多了。”
    许念念撇撇嘴，“难怪老师看起来这么疲惫？”
    疲惫吗？程书雪通过许念念的镜子看向自己。
    这么多天的纠缠，确实疲惫了好多。
    许念念本就爱开玩笑，年少无知，说话都纯粹至极。
    “就跟我那个失恋的闺蜜一样。”
    程书雪轻轻点了点女孩的头，语气带劝。
    “小孩子别早恋，会很难过的。”
    早恋上他，大概是她这辈子无法改正的一个错误。
    怎么忘也忘不掉，只能按部就班，继续带错地爱下去。
    -
    做完家教，程书雪一如既往坐地铁回学校。
    北华四个门，宿舍离西南门最近，程书雪也都喜欢从这个门进进出出。
    刚刷脸进校，她就注意到路灯下伫立一高挑的身影。
    百米的距离，暗黄的灯光，朦胧的身影，熟悉的他。
    程书雪心下一跳，他站在这里是等谁呢？
    他都说了，他们是朋友，那她过去打个招呼也不过分吧？
    夜晚的风吹来，灵台清明，可那些想法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陈驭野陡然转身，眉眼在灯光渲染下，带了些暖意。
    “程书雪。”

 第27章

    只要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唤自己的名字，心还是忍不住一跳。
    程书雪想了想，用朋友之间的随性语气开口：“你在这里干嘛？”
    “等你。”
    空气似乎静滞了三秒。
    程书雪觉得心里的小人撞的无比快，她讷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
    就像一场大梦。
    “上次送你回来，你选择西南门，所以盲等。”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之前江芸月看他打球，无意说出程书雪帮人做家教，他便猜测周末应该也去做家教了。
    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明显，陈驭野微微偏头，语气坦然，“校园墙的话，别担心。”
    “没事，你说今天下午又有人挂我的事情？我早就不在乎了。”程书雪脸上的疲惫尽数褪去，化为清亮的笑，“反正我有嘴，也会澄清。”
    “世界上确实有很多乌合之众，但并不意味着，没有聪明人。”
    陈驭野一笑，“那看来是我多虑了。”
    “嗯，别担心我了。”
    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陈驭野望着程书雪认真的小脸，心下一痒，像是被她下了蛊似的，忍不住唐突一回。
    “你那个，暗恋对象。”
    暗恋？？？
    他发现什么了吗？
    反正张世航已经放弃程书雪了，陈驭野不放过程书雪一丝一毫的表情，声音悠哉。
    “我听张世航说，你有个喜欢很久的人。”
    刚刚飘在云端的心跌落，程书雪承认，她就像个小丑。
    她还以为，他是真担心自己，也真把自己当朋友。
    原来，仅仅因为张世航。
    之前是因为林志远，他才加自己的微信。
    那现在，他又是因为张世航才做自己朋友。
    你可真够失败的，程书雪麻木地想。
    他一开始都不是因为你。
    只是因为其他人，才勉为其难跟你做朋友。
    第13章
    察觉女生谈及暗恋者的情绪急剧变化，像下了一场秋雨，凄凉的气氛弥漫开来。
    陈驭野眼神一暗，果真是她暗恋很久的人。
    他顺口一提，她就上演一出川剧变脸。
    这暗恋对象有多好？
    值得为他守一辈子？
    只不过可惜了，谁叫程书雪遇到的是他。
    程书雪喉间发涩得厉害：“你突然谈张世航做什么？”
    “想帮他追我吗？”
    陈驭野语气随意：“我就随便问问。”
    她不信，陈驭野从不是八卦的人。
    眼看女生脚步加快，陈驭野大步来到她一侧，道：“我们是朋友，听说你暗恋过的人，为了帮你把关，问一下。”
    她步子一点没变。
    “我发誓，不然明天下雨。”
    她步子仍旧没变。
    “我担心你，只是方法错了。”
    他语气认真，程书雪步履放慢，心还是有些涩，觉得自己刚刚表现太过，心虚地和他对上眼。
    暗恋他太久，对上他的眼神，她就知道他没说谎。
    起码不是为了张世航，跟自己做朋友。
    陈驭野看她松动的脸色，漆黑的眼神望着她，想说的话化为诚恳的语气。
    “这次我错了，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除非明天下雨。”程书雪看他：“就像你发誓那样，下雨就证明你说谎了。”
    可北华最近都没雨，这不过是一句彼此心照不宣的客套。
    陈驭野目光看着她微阖的眼眸，静了几秒，又恢复以往漫不经心的姿态。
    “哎，那么宝贵那暗恋对象，刚刚一提就变脸。”
    她不知道张世航究竟说了多少，她只知道陈驭野很聪明。
    不说才是最好的回避方式。
    他继续说：“哪个学校的？”
    “问了干嘛？”
    “问问，如果人品可以的话，我帮你追。”
    心又顿时像加了柠檬汁，比刚刚更酸了。
    陈驭野笑问：“你该不会一直暗恋吧？”
    她没出声，但神色默认。
    陈驭野觉得心似乎被重重打了一拳，语气比刚刚低了一分贝。
    “他有那么好吗？”
    “他很好。”程书雪声音很低，却无比坚定，“全世界最好。”
    不然这么多年，怎么偏偏对他上了心。
    晚风吹来，刺痛二人的心。
    陈驭野语气坦然，可说出来的话，坏得要命。
    “你暗恋他那么久了，他都不喜欢你，放弃吧。”
    “男生要真喜欢一个女生，忍不住，他根本不喜欢你。”
    根本不喜欢自己么？
    程书雪眼眶红了，她忍不住抬头，望着陈驭野，“那你也这样吗？”
    “当然了。”
    三个字，溃不成军。
    程书雪憋回眼眶的泪水，“可我就是很喜欢他。”
    从南溪一中到北华大学，从倒数第一到状元，她付出了一整个青春期的努力，却还是被他无声拒绝了。
    “你换个人喜欢吧？”陈驭野语气带诱，“北华的男生那么多，比他厉害的比比皆是，你看上谁，看上什么类型的，我帮你引荐。”
    他全然不顾了，反正程书雪身陷舆论，那暗恋很久的人没出来，也证明他们现在不熟。
    或许更进一步，根本没联系。
    想到这里，陈驭野眉眼一松，尽量憋着笑。

 第28章

    “我也不是学历歧视，只不过北华的学生，应该比你暗恋的人要厉害一点点。”
    “全天下的男生那么多，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你都吊死几年了，他不也没看你一眼？”
    听他的语气，还带着些优越感，根本不像安慰，像嘲笑。
    程书雪难过的同时又升起了怒火。
    “他挺好，他也是北华，我就不劳你操心我的脱单大事了。”
    也是北华的？
    陈驭野心下一跳，原来情敌就在自己四周。
    听着小姑娘字里行间的维护，还是得潜伏一阵，陈驭野退了一步。
    “行了，那我收回刚刚的话。”
    他声音嘶哑。
    “那我，祝你的暗恋对象喜欢你。”
    听到这话，程书雪侧眸望着他。
    “你真心的吗？”
    “我真心的。”
    程书雪乌睫颤了颤，她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谢谢。”
    原来，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从他口中说出，也会让她有一瞬间。
    觉得梦想成真了。
    -
    程书雪回到宿舍，身上因生理期浑身酸痛得厉害。
    她刷着牙，只想赶紧洗漱后回到床上。
    远处天边传来轰隆隆雷声，她脑海里想起刚刚陈驭野所说的话。
    ——“我发誓，不然明天下雨。”
    现在还没到明天，就下雨了。
    程书雪透过窗，望着因雨水溅起的薄雾，她空闲的右手缓缓地在起雾的窗子上留下一个字母。
    ——c.
    她一整个青春的未知数。
    在他的靠近之后，愈发喜欢，也愈发心动。
    洗漱完回到床上，程书雪把中午整理的资料再次发到校园墙上。
    她能做的，就是澄清。
    如果旁人不信，再任加造谣的话。
    她能做的，就只有让法律制裁。
    处理完自己的一切事情，程书雪打开与陈驭野的聊天对话框。
    听着窗外的雨声，想起他想帮自己找对象的难过酸涩，她忍不住也想报复回去。
    【下雨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透着极大的杀伤力。
    陈驭野看到这条消息，唇角一勾，关闭浏览南溪一中历年考上北华的校友名单，开始回复着她。
    【你怕雷声？】
    他是忘记了，还是装不懂？
    c：【你说，骗人会下雨。】
    影：【我说的是明天。】
    程书雪甩出一张骤变的天气预报。
    c：【不止明天，接连一周都有雨。】
    他应该没话说了。
    然而，一条消息进来。
    影：【那请你吃饭吧。】
    c：【？】
    影：【我输给你了。】
    程书雪神色一怔，呆呆地看着这一条消息。她怎么觉得，这一句话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陈驭野这人狂得很，从不轻易认输，但现在居然这么云淡风轻地说自己输了。
    他对任何朋友都这样吗？还是只对自己这样？
    但不管哪种结果，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来到了万物生长的季节。
    一切都透着春的希望。
    -
    周六一早，程书雪在消息轰炸中醒来。
    她睡前习惯把手机放枕头旁边，又怕错过重要的消息，没关震动，以至于接连的震动，成功震醒了她。
    迷迷糊糊打开手机一看，是姜欣润发来的消息。
    【你别难过啊，有事回我！】
    【大佬，跟你小组合作真的挺开心的。】
    还有陈驭野发来的消息。
    【抱歉，冲动了。】
    看到这几条消息，程书雪云里雾里，她想到什么，立马打开校园墙。
    果真，北华匿名的校园墙已经更新了状态。
    【劲爆，陈驭野手撕江芸月，为爱出头。】
    程书雪：？？？
    为爱出头？？？
    果真是假料十足的校园墙。
    她点进去一看，无非就是自己早上发布那条澄清。
    江芸月在底下回复了旁人一句：【我追陈驭野的时候，她确实多次让我等等。】
    底下涌现一堆回复，江芸月没再回复。
    就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更勾起了人的好奇心，让舆论再次倒向一边。
    然而程书雪没想到陈驭野也会这么闲，还顺带回复那么多人。
    【是我纠缠她的。】
    【我又没和江芸月在一起，也没吊着她，从一开始就说不喜欢她了。】
    【发律师函了。】
    ……
    程书雪直接惊讶张大了嘴，再看看对线时间，直接到了凌晨四点。
    她浮现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感。
    旁人为她担心，而自己居然睡得没心没肺。
    程书雪起床洗漱，准备去图书馆备课。
    经过江芸月的帘子，听到里面传来沉稳的呼吸声，程书雪唇角微扯。
    来到图书馆，程书雪坐在靠窗的位置，接连看着数学书。
    既然又给自己找了数学的补课，那就要对每一份工作认真负责，也要认真备课。
    接连学习了一下午，程书雪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打算去邻近的食堂吃饭。
    乘坐电梯下楼，刚走出图书馆。
    “程学妹。”
    程书雪转头，就看到孙楠正向自己走来。

 第29章

    “学长。”她回应。
    孙楠笑笑：“哎，看起来没难过啊？不然我可是要担心一下？”
    她心下一暖：“学长的研究做完了？还有心情看八卦？”
    “这不是有关学妹的事情，总得关注一下。”孙楠其貌不扬，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妥妥一副书呆子的模样，但性格极为开朗，“对了，你上次让我做数学家教的事情，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抱歉啊，学妹，最近研究有点多，还要期末考了。”
    一个月前说的事情，现在都把自己推销给陈芳华了，程书雪笑着客套回应。
    “没事，学长，祝你科研顺利，学业有成。”
    孙楠笑了笑，“行。”
    “我说——”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在图书馆门口说话？”
    这熟悉的声音，可今天却很欠揍的语调，不知是吃了什么炸药。
    程书雪与孙楠听后，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所处的位置。
    好像也不算挡道，不过都有人说了，二人向前行走了一大步。
    二人关系本就是见面打个招呼，平时也不怎么聊天，此刻也没有要说的话，程书雪正想说声再见。
    而陈驭野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热情，看向孙楠，语气带询。
    “学长，认识一下，我叫陈驭野。”
    看着伸出来的手，孙楠一愣，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随即想起是绯闻事件的主人公，礼貌客套回握。
    但当相握住，三秒后，他没松开。
    孙楠怀疑的瞬间，手被松开，梦幻得让他怀疑刚刚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错觉。
    陈驭野唇角一扯：“我看学长有些面熟，该不会也是南溪人？”
    “你也是南溪人？”孙楠一笑，学校老乡团建他从来没参与过，但并不妨碍他见到老乡的激动。
    “我还是南溪一中的。”
    “天，我也是。”看到老乡与校友，孙楠明显熟络了很多，“学弟，那加个微信？”
    他听过陈驭野的绯闻，也知道他的事迹，自然对天才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二人交换了微信。
    陈驭野一笑，还挺热情，笑得也挺有感染力，难怪招小姑娘喜欢。
    孙楠看了看时间，十分抱歉道：“学弟，导师找我有事，现在不说了，改天有空跟你说。”
    “嗯。”
    孙楠侧头看向程书雪，道：“我先走了。”
    “好的，学长，再见。”程书雪挥了挥手。
    看着学长急匆匆像鸭子奔跑的模样，程书雪弯唇一笑，孙楠学长还是一如既往，眼中只有数学。
    她向来对保持纯粹的人心生向往，也由衷佩服。
    陈驭野余光看向程书雪唇角弯起的弧度，语气一冷。
    “走了。”
    “去哪里？”
    “昨天不是说了吗？”
    程书雪有些状况之外：“说你发假誓，还下雨的事情？”
    很好，她完全记不清楚和自己发生的事情。
    陈驭野耐心提醒：“我说过，如果下雨。”
    他刻意停顿语句，望着程书雪，示意她接下去。
    程书雪现在记起来了：“——请我吃饭！”
    还算她没忘记。
    陈驭野哼笑一声，随即道：“那现在去？”
    “就我们？”
    “不然，你还想要谁？”
    望着她犹犹豫豫的模样，陈驭野眉骨一抬，多了几分野性。
    “怎么，跟我吃饭就不情不愿？”
    刚刚叫孙楠师兄还挺亲热！
    程书雪只是觉得，异性朋友一起去食堂吃饭，不觉得太过碍眼了吗？
    她垂眼，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干巴巴开口。
    “我还以为，只是客套。”
    陈驭野“啧”了一声，语气望着她，索性摊开了说。
    “这么避之不及，是怕被孙楠看到？”
    他到底在说什么？
    程书雪一懵。
    然而下一秒，更让她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陈驭野略带质问的声音传来。
    ——“他就是你暗恋的人？”
    第14章
    孙楠？是自己暗恋的人？
    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样比自己当小三还荒唐的事情，居然会从陈驭野口中说出来。
    程书雪觉得震惊的同时，心又浮现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他这样说，该不会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
    该不会，对自己也有意思。
    想到这里，少女的心像奏响了一曲热血沸腾的歌，激昂的情绪顺着血液流向浑身各处，泛红的面颊宛若四月芳菲。
    陈驭野望着她听到孙楠名字时粉若桃春的双颊，心下了然。
    绝对是。
    他压抑住眼底翻涌的情绪，面上装作一副云淡风轻。
    “哎，我帮你保密，你要是想追的话，我帮你。”
    看他不搞黄他们。
    要不是怕程书雪发现，连朋友都没机会做，他要直接说了。
    现在等再等等，一个是暗恋多年，还在喜欢的人，一个是刚认识的朋友。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荡漾的心在这时候被冰水一浇，刚刚怀疑的想法在这时重重呼来一巴掌，像在告诉她。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他都要帮你脱单了。

 第30章

    程书雪只感觉心被搅得稀巴烂，她只留下情感毫无起伏的一句话。
    “不用请我吃饭，当昨晚是客套的场面话，就行。”
    她已经没有勇气再睁眼看陈驭野一眼，程书雪垂首快步离开。
    他会不会发现，自己喜欢他了？
    应该不会吧，他怎么可能注意自己？
    一切，都只是她暗恋独角戏的起始帷幕。
    -
    周六晚上，程书雪补课后回校。
    晚上再次从西南门进校，她不自觉看向路灯那方向。
    他还在原来的位置，但身边已有了一女生。
    女生扎着双马尾，穿着jk裙，整个人蹦蹦跳跳，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十分高兴。
    是她最想成为明媚活泼的女生，大概也是男生最喜欢的类型。
    不然陈驭野怎么会笑望着她。
    不同于往常的漫不经心，是真真切切的笑。
    隔着那么远，她都能感觉到陈驭野十分轻松愉悦。
    冷风灌入鼻息，程书雪垂首，快步匆匆抄小路回宿舍。
    在隐入黑暗十米外，她以为没被发现，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不期然听到了女生尖叫激动的声音。
    “男朋友？你真的同意了？”
    “啊啊啊啊啊啊！！！！”
    程书雪一时之间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他真的，谈恋爱了吗？
    -
    陈驭野在这里等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程书雪。
    他垂首发消息。
    影：【在哪里？】
    影：【今天没去补课？】
    江芸月之前偶然抱怨程书雪每周都去补课，鲜少陪她玩。西南门回她宿舍的距离最近，程书雪也应该从这里走。
    难不成今晚是例外，程书雪那么爱学习，这会儿应该在图书馆？
    c：【去了，有事，不聊了。】
    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冷淡，陈驭野眉心微蹙。
    谁又欺负她了？
    该不会又是校园墙的流言蜚语？
    程书雪回完这条消息，垂首拿着手机与换洗衣物前去洗澡。
    洗漱间歌声，花洒水声，是眼泪与情绪最好的掩藏。
    程书雪其实很早就洗完了，但她就是不想离开这隔音很好，而且别人不会来打扰的地方。
    她想起刚刚看到的场景，陈驭野身边第一次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生。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陈驭野面对异性，如此松弛自然的姿态。
    其实当看到他和一个女生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很想跑过去，以朋友之名玩笑般地询问。
    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啊？
    你们看起来关系挺好？
    是谁追的谁啊？
    如果他觉得自己很烦，她也学他之前那句。
    ——都是朋友，我帮你把把关。
    可她不敢去，怕自以为是的高超演技被他一眼识破，更怕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程书雪承认，她挺矛盾且矫情。
    高中的时候，看他身边没女生，也曾设想他会不会喜欢自己这一类型的女生，也曾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有关于他的八卦。
    旁人都说他应配明艳御姐，她就拿私下存的钱，买了一条好看红色的裙子，然后看着镜子，一遍一遍地自我演练。
    期盼有一天，能大大方方出现在他面前，努力吸引到他的注意。
    或者有一天，鼓足勇气去追他。
    只是一年又一年，高考结束，大学两年，镜花水月终究无法成真。
    而如今，他有女朋友了。
    也是啊，他大二了，谈恋爱有什么奇怪的。
    或许过几天，他还会领着女朋友到自己面前，大方介绍——程书雪是我的朋友。
    又或许，他们连朋友都不是了。
    看他今天陷进去那样，也舍不得让女朋友吃醋吧，应该会断了和异性朋友的联系。
    不过，这样也好啊。
    起码她不用去参加他的婚礼，也不用着看他跟另一女人走进婚姻的殿堂。
    水泪交织，程书雪放肆流泪，她手紧紧捂住唇，只敢发出呜咽声。
    也只敢让自己知道，一个人的独角戏真的该落幕了。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看到他身边有人。
    比他一直没谈恋爱更难过。
    暗恋，大概就是这样。
    在他单身的时候，会梦想自己成为他的唯一。
    可当有一天，他身边有了其他人。
    她才会发现。
    自己，真的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
    从那天之后，程书雪都没怎么跟陈驭野聊天。
    她会在闲时，去看他的朋友圈。
    一如既往的空空如也。
    也会在校园墙看有关他的消息。
    看看，有没有拍到那晚上的场景。
    也想看看，他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但都没有，那天没一个人拍到。
    好像，只有自己看到，也只有自己承受了一切。
    六月中旬，快临近七月的期末周。
    学校开始上《形势与政策》之类的公共大课，几乎都是排在晚上，甚至周六周日都进行了排课。
    周六晚上六点半，程书雪从图书馆出来，拿着课本去笔记本前去大礼堂进行听课。
    课程七点开始，但她一贯提前。
    只是没想到在唯一通向门口的地方，她又看到了陈驭野。

 第31章

    他手里也拿着课本，正向自己走来，语气一如之前。
    “躲我呢？”
    在这里看到他不奇怪，《形式与政策》是每个大学生必上必考的一门课，但北华学生众多，自然不同学院不同班级的分批次一起上。
    她没回答。
    陈驭野喉结上下滚动，气及反笑，“不说话？”
    “说什么？”
    她态度冷淡，证明这几天自己的猜想不是错，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
    陈驭野定定看着她，“之前怎么说，现在就怎么说？”
    “我和你之前就是这样。”
    还不如回到之前呢。
    起码，不用以朋友之名，看你幸福。
    听到她这样的话，陈驭野绷不住了，眸色一暗，俯身上前，压迫感十足地问。
    “你确定？”
    程书雪睁一字一句地说：“我十分确定。而且，你都有女朋友了，别靠我那么近。”
    女朋友？
    突然明白她的一切微妙情绪从何处来，顷刻间，陈驭野周身的冷冽气息悉数退去，眉宇之间带着明显的笑意。
    “你知道了啊？”
    他没否认。
    心又开始酸痛起来，程书雪语气硬邦邦的。
    “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很冷淡，她状似抱怨来掩盖自己刚刚的不自然，“你也真不敢意思，谈恋爱也不跟我这个朋友说一声？”
    “这不，正打算跟你这个朋友说了嘛。”
    她眼眶一下红了起来，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所设想的一切。
    或许过几天，他真的会领着女朋友到自己面前，大方介绍。
    而自己或许也要说出那一句。
    ——祝你们幸福美满。
    大风刮了过来，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程书雪拿起衣袖擦了擦眼睛。
    “风好大，沙子进我眼睛了。”
    再好的理由，也还是带着哭腔，听起来委屈至极。
    陈驭野心下一紧，顿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连忙挡风的同时，拉着她的衣袖，来到教学楼的躲风处。
    指尖通过薄薄的外套传来灼热的触感，程书雪立马一甩，语气高了几个分贝。
    “别碰我。”
    她的抗拒来的如此明显。
    陈驭野心下一怔，只得道：“那你小心点。”
    二人上了台阶，程书雪也没有理由继续装下去，拿起纸巾擦了擦眼睛，故意吐槽道。
    “这个大风真的是，头发吹乱了，眼睛也吹红了。”
    “……”
    “陈驭野，你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别碰我了。”
    “都”这个字太过于肯定，他问。
    “为什么？”
    程书雪对上他澄澈的目光，想了想作为朋友，她还是有必要提醒第一次谈恋爱的陈驭野。
    “你知道女生最在乎什么吗？是唯一，是偏爱，是无可例外。”
    “要是我男朋友有很多异性朋友，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我会吃醋，会难过，也会怀疑自己和他在一起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他没说话，但神情若有所思。
    想起他多次以来的帮助，他也是一个那么好的人，理应该拥有一段美满的爱情。程书雪吸了吸鼻子，决定教他剖析女生的心。
    “所以，以后你尽量别联系我了，也下意识地多跟异性保持距离。不然，你女朋友会伤心的。”
    她说了一堆，也没听到感谢两个字，视线往上挪了一点。
    对上他带笑的眼眸，看到他上扬的唇角。
    他居然没有被劝导后的一丝羞愧，反而气息悠长地笑了一声。
    陈驭野目光在她的脸上定格了几秒，随即弯腰，视线与她相交，尽量忍住笑，想让自己看起来很认真。
    可还是尾音带笑地开口。
    “我没女朋友。”
    怎么可能？？？
    她没近视，更不可能是老花眼！！！
    对上她怀疑的目光，陈驭野仔细想了想程书雪对自己态度转变的时间线，详细解释。
    “你看到那个，是我表妹。”
    “……”
    “她在北华附中读书，我舅妈说她早恋，让我把把关。”
    “……”
    “我悄悄去看了她的小男朋友，没想到还不错，于是便答应替她保密。”
    “……”
    不是独角戏落幕，根本就是她一个人的发疯戏。
    程书雪没敢看陈驭野，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的情绪有没有被发现异常，索性继续开玩笑。
    “你也不早说，还害得我刚刚那么为朋友担心。”
    “……”
    陈驭野没出声，程书雪的心更是紧张得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半晌，耳畔传来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
    “那你对朋友还挺上心。”
    她心下一松。
    陈驭野仔细辨别着她半垂脸上的神色，语气调侃，“刚刚都差点让我以为——”
    他拖长了语调，一字一句道。
    “——你暗恋我。”
    第15章
    暗恋, 大抵是程书雪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两个字。
    不止他，只要别人提及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总会无可避免地想起陈驭野。
    而现在, 他居然说。
    ——怀疑自己暗恋他？
    程书雪心跳如擂鼓，似要破膛而出，慌乱之下也找不出任何对策。

 第32章

    她捉摸不透陈驭野的心思，他是真发现了？还是在试探自己？
    但不论是哪种可能,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去试探，去辩解。
    程书雪垂眸：“你这人真自恋。”
    她人生最高超的演技全部发挥在这里。
    “你问我暗恋对象的时候，我都没说你暗恋我。现在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就说我暗恋你。”
    “……”
    耳畔划过他低笑的嗓音。
    “行啊，我自恋。”
    陈驭野眸光落在程书雪无比通红的耳垂上，语气掺笑。
    “毕竟我长得那么帅, 自恋一下也行。”
    他说这话理所应当，仿佛觉得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但事实也就这样, 他确实有这狂妄的资本。
    少年轻狂的语气像是倒带的光阴，把她拉回了那个炽热的夏天，他站在讲台上, 恣意张扬地说出那一句话。
    ——“赢了自己, 就是赢了高考。”
    他做事永远气定神闲，看起来胸有成竹，在高中无数莘莘学子对前途感到迷惘痛苦时，他就像一束光，轻而易举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也点亮了那些泥泞道路, 给了她指引与希望。
    让她觉得，并非是一个人在战斗。
    程书雪眼里浮现星点笑意, 她刚抬头，就对上陡然靠近的陈驭野。
    二人之间离得很近，她甚至可以看到少年根根分明的长睫，也能看到他眼尾处一颗极小，不易发现，却被自己发现的痣。
    薄荷的冷冽气息包裹四周，程书雪呼吸一凝，只感觉心跳震动的频率更快了几分。
    他笑意更加明显，声音带着雄性气息的浑厚。
    “你看我这张脸，帅不帅？”
    他五官分明，有一副好皮囊，再讨厌他的人，也不能否认他的容颜。
    程书雪怕回答露出马脚，索性闭嘴。
    陈驭野藏不住的开心，嘴角弧度慢悠悠拉大。
    “那你觉得，我刚刚说你暗恋我，自恋吗？”
    -
    直到进入大礼堂，程书雪感觉还是燥热无比，她拿起课本扇了扇风。
    脑海里乱成一锅浆的思绪在这时开始整顿，他刚刚为什么突然靠近自己，又为什么突然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看起来，就像一副勾引人的放荡模样。
    但不论是不是自己想多，唯一一点可以确定的是。
    ——陈驭野没有谈恋爱。
    想到这里，这几天倾盆大雨的心情陡然晴空万里。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太好。
    她是不是太自私敏感了？他即使现在不谈，以后也要谈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愉悦激动的心情在思虑的焦急之下，又化为了一滩死水。
    周遭有人拉开板凳的声音传来，她也没在意。
    即将上课，大礼堂人来人往，发出声响也实属正常。
    “怎么就坐第一排了呢？”
    男生说话总带着懒洋洋的语调，慵懒随性，而这句尾音自然上扬，掺杂着一股熟稔且亲昵的感觉。
    熟悉透顶的声音。
    程书雪侧头，就看到陈驭野挑眉。
    “好学生，我往常可都是坐最后的，今天可来第一排了。”
    这一句话太暧昧了，同性朋友这样说还情有可原，异性这样说的话。
    难免会让她想入非非。
    然而他总有轻而易举搅乱人心的本事，此刻说完这句话，便悠然起身，走向左前方。
    程书雪抬眸，定定地看着他走到老师面前，老师笑望着他。他们应该是之前就认识，二人相处自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知道他跟老师说了什么，老师突然笑了，二人像小孩子般地碰了碰拳。
    直到陈驭野刚下来，老师开始在大屏幕上呈现出二维码进行签到。
    程书雪侧眸看了他一眼。
    陈驭野收到她的眼神，反而正了神色，语气带着规劝与笑。
    “好好听课，别分心。”
    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就这样管自己？
    反正也上课了，程书雪也干脆不说话，垂首专心听课。
    一节课九十分钟，老师讲宏观政治。
    程书雪边听边做笔记，手腕发酸得厉害，她索性靠在椅背上。
    微微垂眼，眼角的余光看向陈驭野。
    大礼堂的灯光明亮，男生乌发浓密，他垂首书写，有一种认真的魅力。在她这视角，只能看到他利落的下颌线，以及好看的侧颜。
    唰唰书写声停下，程书雪立马收回了视线。
    陈驭野放下笔，单肘托着下巴，望着程书雪又垂首一本正经书写的模样。
    他胸腔发出一声很低的轻笑。
    轻到只有程书雪听见。
    一节课认真的话，很快就上到尾声。
    但学校一直不允许提前下课，话筒的声音便传向四周。
    “各位同学，稍安勿躁，等下课铃声响起，才能离开。”
    但躁动仍旧未停，终于急促的铃声响起。
    程书雪侧身正要收起座位旁边的小桌子，只看见一道身影飞速地掠过，他大步走向台上。
    少年快如闪电来到讲台，拿起话筒，声音响彻大礼堂。

 第33章

    “请大家稍等一下，我有些话想说。”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大家止住了脚步。
    大礼堂身后的屏幕瞬间变换，不再是刚刚老师退出的windows界面，反而换成了一行大字。
    ——是陈驭野纠缠程书雪。
    程书雪瞳孔骤然缩紧，大脑一瞬间空白，待再看屏幕上的字，她脸蛋红的瞬间像充了血。
    陈驭野站在台上，姿态自然，宛若天上骄阳。
    “最近的流言，是无稽之谈。”
    “我跟江芸月毫无关系，程书雪也不是小三。”陈驭野抬眸，对上台下那清凌凌的双眼，语气认真且坚定，“是我一直纠缠她。”
    他的解释无声无息潜入心间，温暖源源不断渗入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扉，心里的小人跳得很快。
    灯光下，是程书雪柔和的眸色，以及闪动着她不自知的紧张与期许。
    “是我纠缠她跟我做朋友。”
    程书雪捏紧掌心，疼痛传来，丝毫不是梦。
    台下那些慌乱离开的人纷纷止住了脚步，看着台上宣告的少年，看着传说的天之骄子做出这样大胆，叛逆，却让人觉得很爽的举动。
    大概所有人的血液里都隐藏着向往自由的因子，看到大胆不羁的人，都会心之向往，不少熟人发出赞叹与掌声，羊群效应情况下，掌声如雷贯耳。
    校园墙的风风雨雨略有耳闻，可这时的澄清在旁人看来，更像是一场隐晦宣告的喜欢。
    程书雪红着眼。
    只不过这一次，她觉得很甜蜜。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坐得那么近，也是她第一次觉得人生因爱变得更加值得。
    因他说的话，胸膛热得无比，她吸了吸鼻子。
    突然很想哭。
    被人怎么骂她，她都不会以哭屈服。
    可是，只要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她真的很想哭。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陈驭野把话筒拿给老师，拿起一旁的u盘，来到她身边，伸手递给她纸巾。
    一如在教学楼那晚。
    “别哭了。”
    这一次，她接过了纸巾。
    不少人看着她们，程书雪垂首，耳垂红得滴血，无法忽视。
    陈驭野望着她泛红的面色，唇角一勾：“我送你回宿舍？”
    “好。”
    人群逐渐消去，二人踏着月色行于清槐路上。
    苍穹漆黑，却仍有繁星，玉盘如水，散发着柔和的光。
    陈驭野侧眸望着程书雪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程书雪。”
    “在呢。”
    她今晚声音很甜，他心里那一股痒痒的悸动更为明显。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大礼堂做那样的事情吗？”
    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他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以后，要保护好她，让她不被这世界欺负。
    程书雪心里压不住的欢喜，但敏感的她，还是说了最保险的答案。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他对朋友很好。
    但应该，不会对朋友那么好。
    陈驭野回眸带笑：“是朋友，但不只是朋友。”
    “你知道我走上台跟老师说这件事的时候，老师怎么说的吗？”
    他没等她回答，“老师说，他没想到，我对一个姑娘如此上了心，居然做出这样大胆而又让他羡慕的事情。”
    程书雪瞳孔放大，心脏砰砰跳动。
    陈驭野来到她面前，脊背微弯，视线与她平视。他语气不再是以往的漫不经心，反而无比认真地开口。
    “程书雪，我可以追你吗？”
    没有任何的暧昧试探，就这么直白说出了口。
    少年的眼神像一把利刃，划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透着浓浓的野心与欲望。
    程书雪长睫一眨，泪水掉落。
    她隐隐猜到了，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像在做梦一样。
    陈驭野漆瞳望着她，再次开口。
    “程书雪，我喜欢你。”
    心跳得更快了，她抬眸看着他。
    快要耽溺于他的温柔当中，也不想从这一枕槐安美梦中苏醒。
    程书雪低声：“你真的喜欢我吗？”
    “真的。”
    不带一丝犹豫的答案。
    她怕陈驭野只是短暂的对自己上了心，又怕后面相处不好，他们关系甚至不如现在，最后只能做陌生人。
    也怕自己因家境的原因，让他跟自己陷入深渊，让他肆意飞扬的少年脾性被她泯灭。
    瞻前顾后是她十八年来改不掉的坏习惯，她也很想改。
    可她没有很多很多的爱作为支撑，只能无限失败，然后无限重试。
    “谢谢你的喜欢。”程书雪掩住嗓音的哽咽，但眼里已然泛着潋滟水光，“你让我觉得，我或许没那么差。”
    能被陈驭野喜欢的她，应该比自己想得更优秀一点。
    那么，她也应该再勇敢一点点。
    往后朝夕，不论结果如何，能被他记住，也算给暗恋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陈驭野低眸望着那一双秋水的眼眸，他心下一软，嗓音低沉认真。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月光驱散夜色，路灯下的飞蛾无畏地扑向光源，周遭一片静谧，但二人彼此温热气息毫无保留地缠绕到对方的鼻端。

 第34章

    怎么也避不开，怎么也逃不掉。
    陈驭野看向她，眼底全是浓浓的坚定，唇角一勾，磁性的声音酥麻了整个少女心。
    “程书雪，我追定你了。”
    第16章
    晚上回到宿舍, 程书雪心还是忍不住怦怦跳动。
    她忘不了少年那近在咫尺的乌眸，也忘不了他一字一句砸在心间的话。
    ——“我呢，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也是第一次追一个人，也不想逼你现在立马做决定。”
    ——“你可以慢慢想想，也可以好好在一堆追求者中挑选我，如果有比我更好的, 你随意。”
    ——“但我会成为对你最好的人，不会把你放给别人。”
    想到这里，程书雪只感觉浑身血液无比沸腾，她压不下上扬的唇角，也藏不住笑的眼眸。
    手机“叮”的一声响起，看着“影”的备注, 程书雪接通。
    “到宿舍了吗？”
    “到了。”
    电话里传来他沙哑却富有磁性的声音。
    “刚刚你不是答应我了，回宿舍报个平安。”
    “你怎么不告诉我？”
    程书雪彻底呆住了。
    他的声音居然有些撒娇的意味, 是她之前不敢想的说话语调，此刻居然对自己说出。
    “嗯？”
    尾音上扬，带着浪荡的诱惑, 跟西游记里的男狐狸精一模一样。
    程书雪觉得双颊更热了一些, 她糯糯道：“嗯。”
    “也不多说几句。”他语气明显不满。
    她道：“我知道了。”
    “行了，不打扰你了，晚安。”
    “晚安。”
    挂完电话，宿友纷纷投来视线，眼神有些晦暗。
    她们专业虽然没排到今天《形势与政策》课程，但大礼堂公众告白的事情已经在校园墙疯传了。
    ——是陈驭野纠缠程书雪。
    再次想起这句话, 江芸月眉眼冷嘲。果真，永远不要低估她的第三感, 她真的猜对了，他们两个人早就暗度陈仓了。
    周若彤与陈思怡明显感到江芸月身上气息变化，二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见状开口。
    “程书雪，陈驭野是不是在追你？”
    听到她们的询问，程书雪抬眸一一掠过众人脸上的神色，她语气很淡。
    “无可奉告。”
    关系又不熟，告诉又有什么意思。而且这学期临近期末，调宿舍申请已经拒绝，只能下学期再换宿舍。
    反正也只是表面关系，她不想维持，因为以后不会有任何交集。
    听到程书雪这么不给面子的话，周若彤面色一僵：“不就是问问，有那么小气吗？”
    陈思怡：“也是，不就是被陈驭野追吗？”
    程书雪笑了，“我可没把陈驭野追我作为炫耀的资本，毕竟他追不追我，我的成绩都是第一。”
    “而且，我和你们很熟吗？有必要告诉你们关于我的一切？”
    周若彤与陈思怡眼神愤愤不平，她们此刻丝毫没意识到侵犯了别人的隐私，只觉得程书雪就是在羞辱她们挂过科。
    程书雪一如之前无视她们，径直走向洗漱台。
    洗漱后，程书雪上床打开手机。
    看到他发来的一条链接与消息。
    影：【帮我点一下。】
    之前也有人发过这样的链接给程书雪，无非就是拼多多助力，帮忙砍一刀之类的话。举手之劳的事情，她一直都会帮忙。
    但没想到陈驭野也会发这样的消息，程书雪唇角一弯，还是点了进去。
    本以为会跟之前跳出助力一刀的界面，没想到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的是显著的大字。
    ——陈驭野喜欢程书雪
    像回到了今晚他当众郑重宣告的那刻，她怔怔地看着这屏幕。
    不知过了多久，程书雪点击了退出。
    在程书雪点击退出的那一刻，陈驭野的手机上已经有了提示。
    他拿起手机发着消息。
    影：【本来原先我想在大屏上放这一句话的，但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
    毕竟，那时候他还没看到她泛红的耳垂，也没想到程书雪对自己有意思。
    影：【但现在，我想补给你。】
    他按下语音键，吐字清晰地说出那一句话。
    ——“陈驭野喜欢程书雪。”
    消息映入程书雪眼眸，让她对这梦幻的一天更有了些真实感。
    看到他发来的语音消息，她连起蓝牙耳机，点击播放。
    男人的声音缓缓入耳，酥麻了整个少女心。
    ——“陈驭野喜欢程书雪。”
    她心脏漏了一拍，不知听了多少遍，最后一一收藏了与他的聊天记录，才发现已经深夜了。
    而最后，是他的一条消息。
    【你的课表给我一下。】
    时间01:23.
    程书雪没立马发，她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发过去。
    然而她很快收到了陈驭野的回复。
    【追求者收到了。】
    下午有专业选修课，因宿舍关系冷硬，程书雪最近都没回宿舍，都是在图书馆小寐一会儿，然后去上课。
    中午来得早，便可以提前选位。

 第35章

    程书雪一向喜欢坐正中，方便听课，此刻占好位置，便发了一条消息给姜欣润。
    传来关门声，起初程书雪没在意，直到那一道带笑的询问声响起。
    “程书雪同学，你旁边有座位吗？”
    他问自己要课表的时候，程书雪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计算机系不可能有法律选修，他为谁而来，不言而喻。
    宽大的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只占了一个座位。
    程书雪故作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陈驭野听到回答，低笑一声，坐在她旁边。
    看着她没说话，陈驭野憋不住了，道：“哎，来那么早？”
    “你不也是？”
    “我和你不同。”
    程书雪思考：“不都是学生？”
    “错。”陈驭野微屈的指节轻扣桌子，发出悦耳的声响，“再猜。”
    她想不出来，干脆胡乱说了一个答案。
    “你是男的，我是女的。”
    “对了。”
    程书雪愣了，怎么没想到答案是这个，投去疑惑的目光。
    从小到大，遇到难题她的第一感觉不是害怕，而是跃跃欲试。她也喜欢去探索那些未知的答案，从中发现奥妙。
    而现在这个问题，她知道答案，可还是不明其中究竟。
    陈驭野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悠悠地开口：“男生追女生，不都应该提前来占位。”
    他向她靠近了一点，“程同学，你说是不是？”
    他目光不加掩饰的坏，程书雪匆匆移开视线。
    陈驭野单肘撑在桌子上，饶有兴趣看着她发红的面颊，丝毫没有理解同学害羞的愧疚心，仍旧一副求知欲渴的模样。
    “程同学，你还没回答我呢？”
    “……”
    “程书雪同学，你的求知欲不强啊？”
    “……”
    “哎，那我告诉你，这个是真命题。我再举例论证一下，就像陈驭野喜欢程书雪，要来追她……”
    教室关门声传来，程书雪心下一慌，赶忙看向陈驭野，语气急促。
    “别说了。”
    陈驭野眼里带着少年肆意的光，嘴上没说那件事，可偏生头歪了歪，眉峰一挑，“行啊。”
    程书雪心下一松。
    “那你得告诉我，我刚刚说的对不对？”
    他觉得不过瘾，又提醒说，“就男生追女主，要提前帮女生占座。”
    “就像我们一样。”
    沉默几秒，那道压迫的视线还没移开。
    程书雪头都快垂到锁骨处，她声音很弱地“嗯”了一声。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谁知道他又来一句。
    “没听到，大声点。”
    学生悉数到来，教室坐了大半。
    程书雪真想伸手捂住他这张嘴。
    陈驭野乘胜追击：“那我替你说了。”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垂，用两个人仅闻的声音，无比得意地开口。
    ——“因为陈驭野喜欢程书雪，所以才会提前来占座。”
    -
    临近上课，教室声音小了些许，老师进来上课。
    李老师是一位专业极强且认真负责的老师，此刻一如既往提前到课堂，插入u盘，巨大的屏幕上呈现今天的上课内容。
    ——婚姻法。
    还没打铃，陈驭野此刻看到内容，嘴角一勾，手肘碰了碰程书雪的胳膊，“哎，你们法学院的课程还挺不错。”
    他的语气透着浓浓的得意。
    程书雪想起李老师上节课说的内容，突然唇角上扬，转过头来看着陈驭野，“那你好好听课。”
    看她回自己了话，陈驭野笑得春风荡漾：“行啊，你都发话了，我肯定认真听课。”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着课，打算让程书雪刮目相看。
    只是很快，陈驭野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老师上的是什么课？怎么与预想的大相径庭？
    “各位女同学，婚姻不是人生的必经之路，而是难以避免的一条路。就比如我们刚刚看的那个案例，一男子为迎娶首都白富美，死缠烂打那么多年，终于迎娶进门。但是一个月后，直接起诉离婚，男方还分走了女方一半的巨额财产……”
    “而且2024年婚姻法有了新规定，男方出轨，与别人诞下的私生子，也享有继承权……”
    毫无疑问，这老师确实专业水平极强。案例分析入木三分，结合实践加以规劝，并给予启迪。
    陈驭野听完只有一个想法——女生真惨。
    但有这感觉的不止他一人，不少女生已经被情绪带动，纷纷提问。
    “老师，我想请问一下，难道小三的儿子有继承权，是真的吗？不觉得很不公平？”
    李老师笑了笑：“这个是真的。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孩子选择不了自己的出生，《婚姻法》也算侧面保证了孩子的权益。”
    不少人接连举手，争先恐后地提问，课堂一如既往互动性很高。
    陈驭野瞥了一眼安静的程书雪，随即高高举手。
    举手的都是女生，突然来了一个帅气的男生，还举起那么高的手，老师一眼看到，语气幽默。

 第36章

    “高高举手的那个，就你了，有什么想要提问的？”
    陈驭野起身，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此刻他神情认真地开口。
    “老师，刚刚我听了你阐述了《婚姻法》中男女双方的利益关系，我想问个问题。”
    程书雪也忍不住侧头看着他。
    少年侧颜认真，薄唇轻启。
    “——如何在婚姻当中，最大程度地保护女性的权益。”
    全班一片静默，女生投来感激的目光。
    提问的人很多，可陈驭野是第一个问出这样的问题。
    和众多女生一样，程书雪没挪开眼，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连老师都怔了几秒，随即开口。
    “婚姻本就是男强女弱的关系，女方一定要把婚前收到的彩礼单独登记为婚前财产，而且也可以让其写保证书，它虽然效力不大，但……”
    “所以各位女同学，幻想男人写保证书约束自己，不如擦亮眼睛好好学习……”
    老师说了很多，学生记了很多，陈驭野也全记在心间。
    这一个案例结束，剩余时间也进行不了下一个案例，老师只得让学生先预习课本，并做一下之前装订成册的练习。
    大礼堂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唰唰书写。
    程书雪早就做完，也没什么事情，就余光看见陈驭野一副认真做题的模样。
    她微微侧头，想偷瞄一下他这个计算机专业的在做什么。
    “看哪儿呢？”陈驭野眼疾手快地挡住。
    自己的想法被暴露，他还严严实实遮掩，防自己像防洪水猛兽一样，程书雪眼角耷拉，回了一句。
    “就随便瞥一下。”
    陈驭野哼笑一声，这会儿直接侧身对着程书雪，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程书雪心下郁闷，但因他的防备，更好奇了。
    很快下课铃声响起，学生纷纷赶往下一个教室上课。
    她下午只有一节课，不慌不忙地收着东西。
    陈驭野转身，把一张折得齐整的纸放在她面前，挑眉一笑，“不是想看吗？现在给你看。”
    “我去上课了。”他把纸放在桌子上，声线清朗含笑，“记得看啊，程同学，里面是我为你做的笔记。”
    程书雪承认，陈驭野现在完完全全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了。
    等到男生的身影离开，她才打开这一张信签纸。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保证书”三个字，其余才是一些法律的必备条款。但可能因为不是专业生，外加时间紧，从网上抄来的模版，还是有些漏洞百出。
    保证书
    我，陈驭野向天发誓。
    一辈子只喜欢程书雪，只对程书雪好，永远对程书雪不离不弃，永远把程书雪当成我的唯一。
    以后买房买车买任何东西，所有产权都记在程书雪名下，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委屈。
    如果开玩笑让程书雪生气了，要真诚求她原谅，并下跪道歉。
    她永远是对的，我只是她对与错的附属品。
    ps:临近下课，时间匆促，妻勿嫌。
    承诺人：陈驭野
    程书雪耳尖微红，她看着那个“妻勿嫌”，低低骂了一句，“真是疯了。”
    可声音却透着甜，丝毫没有骂人的意味。
    反而眼里晕染开了笑意。
    第17章
    下午上完课, 程书雪感到手机震动，拿起一看，果然是陈驭野。
    她按下接听。
    少年磁性沙哑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 更具魅力：“我在教室门口等你。”
    心砰砰跳。
    门外传来男生故意扬高的声音。
    “陈哥，在这儿等谁呢？”
    彼时程书雪正走到第一排第二张的位置，邻近教室门。
    然后，她听到了陈驭野坚定的答案。
    “程书雪。”
    少年性格自由不羁, 是最容易受人关注的性子，可他一改往常面容疏离神色，神色带笑地回答旁人的疑问。
    “真追啊？”
    “是真心。”
    男生们哄哄大笑之后，纷纷劝诫。
    “那可要好好对待我们课代表。”
    “不然我们法学院的男生，集体跟你打官司。”
    陈驭野微勾了勾唇角，“肯定会好好对她。”
    程书雪心下一晃, 她弯了弯唇角，最后一个走出教室。
    大多数学生早就奔向食堂, 走廊寥寥几人。
    陈驭野听到声响，侧眸对上她的视线，语气自然, “吃个饭？”
    “我要去做家教。”
    是真话。
    他“啧”了一声, 颇有些遗憾道：“那看来，只能等你有空再带你吃大餐了。”
    程书雪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陈驭野：“不过做家教也要吃饭，不在学校吃点？”
    她往常也是这样。
    陈驭野再次靠近她，自然俯身，“那今天，我们一起吃？”
    男生高大的身影笼罩于她的四周, 少年热烈的目光与少女跃跃欲试的气息重叠，却奇妙的水乳交融。
    他的眼中披着星光, 熠熠生辉，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第37章

    程书雪面颊一热，“食堂不是我家开的，你想去哪里吃就去哪里吃。”
    “行啊，那就一起去。”他语气风流得意，“程书雪，我还要跟你一起吃饭。”
    -
    北华有七个食堂，学生晚上大多喜欢去外面吃饭，外加大学上课分散，刚刚他们又拖延了一些时间，吃饭并不拥挤。
    食堂还有不少空位，程书雪正犹豫要不要占位子。
    没想到陈驭野手很快拿过自己的包，她茫然望着他。
    “哎，帮你拿包。”
    他刚刚就想拿了，只是程书雪不知道干什么，一直揣在胸口，害得他不敢下手。
    生怕不小心碰到女生的禁区。
    她伸手要去拿：“给我。”
    “就一个包，占个位，怕你累。”
    “不行，还我。”
    她脸上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呈现出淡粉色，看起来尤为灵动活泼。
    若是一般的男生早就服软了，可偏偏程书雪遇到的是陈驭野。
    他甚至还故意扬高包包，垂首望着程书雪一蹦一跳抢夺的可爱模样，语气带笑。
    “你要是碰到我手腕，我就还你。”
    男生面对喜欢的女生总会忍不住逗弄。
    起初陈驭野是不信这一句话，但遇到程书雪，他也信了这真理。
    程书雪踮起脚尖，扑腾的模样像清晨最勤奋的鸟儿，分外生动。
    仗着身高的优势，他垂首就能看到她茶色的眼眸，还有因为激烈运动而喘息的模样。
    他心下一软，手不自觉地放低。
    程书雪抓住了机会，她像只兔子轻松一跳，本以为这次还是落空而归。
    没想到手碰到少年腕骨处。
    陈驭野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都像着了火，对上她亮晶晶且欣喜的眼神，他由衷夸赞：“真厉害。”
    一个触碰，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缴械投降。
    程书雪直到双脚平稳落地，才知道他放水了。
    “还不拿？”他靠近她，神色洋溢着明晃晃的笑。
    男人炙热的气息喷洒四周，程书雪心下一慌，手没接住他陡然放下的力度。
    包包掉落，也露出她想藏的东西。
    看着那一方整齐的纸，陈驭野弯唇一笑，快她一步捡起。
    打开一看，果真是自己的保证书。
    他没忍住笑了：“原来，这就是你的秘密啊！”
    “不是。”
    “否认无效。”陈驭野嗓音磁沉，“收就收了，反正也是送给你的。”
    反正是与不是，在他心里，都只能是。
    陈驭野再次折好这一张纸，伸手递给她，唇角弯弯。
    “程同学，请收下我的保证书。”
    -
    吃完了饭，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陈驭野，程书雪回头。
    “你没有事吗？”
    他不是很爱打球吗？而且最近决赛也快到了，怎么还那么闲。
    “有。”
    “那你去做你的事。”
    “我现在就在做我的人生大事。”他来到她一侧，“我在追你。”
    她脸色一红。
    她没想到陈驭野追人这么狂野，就跟他名字一样。
    陈驭野语气十分理所应当：“谁说追人不算正事了？”
    “谬论。”
    她觉得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
    即使在喜欢陈驭野的那些时光，她也只拼命努力，因为想成为像他一样，闪闪发光的人。
    陈驭野不置可否：“名人说过，人这一生，不过出生，结婚，死亡。”
    她看过的书没有上万，也有上千，程书雪蹙眉，故意找茬：“哪个名人？”
    感觉没听过这句话。
    陈驭野低眸看着她，黑瞳带笑：“你还真认真啊？好学生。”
    “？”
    少年笑声放肆爽朗：“陈驭野这名人。”
    程书雪不想说话了，反正说不过，她大步上前，想去上课。
    身后那道影子一直在不远处，静静地跟着自己，像安心的骑士。
    脑海中又浮现他刚刚所说的话。
    “人这一生，不过出生，结婚，死亡。”
    她长睫眨了眨。
    那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不是意味着，他可能想跟自己结婚？
    也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喜欢自己一点点。
    不是其余男生追她时，一周的短暂上头，可能是半个月的怦然心动。
    程书雪望着那两道交缠的影子，她还是没忍住地期盼落日能慢一点。
    也期盼，他能多喜欢自己一点。
    -
    到了补习的地方，程书雪看着还在身后的陈驭野，开口提醒。
    “我要补习很久。”
    近三小时，他没有必要为了自己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那天色都晚了。”
    程书雪重重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陈驭野眼里带上几分笑意：“那我更要等了，你一个女生大晚上回去不安全。”
    她是想让他回去。
    而陈驭野丝毫不理会，“反正不管多晚，我就在这等着了。”
    他坐在路灯下的椅子上，摆足一副要长久等她的架势。

 第38章

    双眼对上了几秒，程书雪没辙了，她看了看手机时间，只得上楼补习。
    许念念早就在书房等着，看着程书雪进来，语气亲昵：“程姐姐，你终于来了。”
    “我迟到了吗？”她也有些慌，迟到要扣五十的补课费。
    小姑娘摇头：“没有，就是你一向来得很早，我们都习惯了。”
    “有事。”
    今天有了例外之外的例外。
    程书雪从包里拿出卷子，手不经意碰到那张纸，她只感到指尖发烫，随后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地上课。
    前半段补习数学，中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许念念去上厕所。
    程书雪站在窗边，透过书房的阳台看向楼下。
    天色已暗，小区灯光亮起，长椅上孤零零地坐着一人。
    他垂首，应该是在玩手机，周围应该有蚊子还是什么小虫子，少年放下手机，开始在空中拍手。
    程书雪眉眼温柔，望着楼下，唇角带着笑。
    她看得太过投入，以至于许念念站在凳子上，悄悄凑到她耳边说话都没发现。
    “老师，你在看帅哥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程书雪陡然被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反驳：“乱说。”
    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许念念指着楼下，“我没近视，才三楼，那身高那背影，不就是帅哥？”
    “老师，没想到你也喜欢看帅哥。”
    现代社会高速发展，有些小孩子懂得比大人还多。
    许念念继续吧啦吧啦地说：“那帅哥看起来不错，我觉得女追男不错。”
    “或者，等会儿我可以帮你要微信？你就说，是我看上他了。”
    越说越离谱，程书雪忍不住打断她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冷酷无情地开口。
    “上课。”
    -
    上完课结束，已经快十点。
    程书雪看了去洗漱的许念念松了一口气，这才跟陈芳华告别。
    她走下楼，夜色沉沉下，对上少年投来的视线。
    很亮，像是夜空点燃的一簇火苗。
    冷风吹来，她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冷意。
    身后传来一声“老师”。
    程书雪转身，就在这时看到了许念念。
    许念念一副你被我抓到了的狡黠表情，小步快跑过来，“老师，这就是你一直偷看的帅哥哥啊？”
    陈驭野听到这询问，眉眼带笑，蹲下身子望着面前的小姑娘，嗓音带笑。
    “小姑娘，你们老师一直偷看我啊？”
    程书雪忍不住出声：“许念念。”
    许念念连忙摇头。
    可小孩子藏不住事，陈驭野很快明白了这一切，嗓音带笑：“哥哥明白了，是姐姐偷看我，不让你说出去。”
    许念念委屈巴巴看着程书雪。
    程书雪抚额：“算了，你先回去。”
    陈驭野起身，也不继续阻拦，反而笑望着小姑娘，语气温柔：“小心点。”
    许是灯光下柔和的滤镜，让刚刚许念念不经意一瞥少年冷硬的五官冲淡了几分，只觉得如今眸中含笑的他无比温柔。她心重重漏了一拍，讷讷开口：“哥哥，你看起来很喜欢老师。”
    陈驭野侧眸，望着程书雪安静的侧颜，语气认真：“是，我喜欢她。”
    许念念生涩地扯了扯嘴角：“哇。”
    陈驭野没搭腔，直直地看着程书雪。
    等许念念离开，程书雪对上少年黝黑的眼神，问：“你冷吗？”
    “冷。”他笑了笑，可又不想让她担心，改口，“故意说的，想茶一点，让你心疼。”
    她承认，她确实心疼了。
    起码，只要他向她服软，她便会无可自拔地心软。
    程书雪垂首：“那回学校了。”
    陈驭野没走，抬手放在她面前，语气带笑：“喂，送你个礼物。”
    “嗯？”
    他手一松，一块玉坠落在她眼前，摇摇晃晃几秒，最后缓缓停下。
    “知道我什么要送玉吗？”
    未等她回应，他缓缓开口。
    “听说在古代，男子若是将随身玉佩赠予女子，那便心意昭昭，就此定情了。”
    两个人静静对望了好几秒，那悬在空中的玉佩微微晃动，像摇摆不动的少女心。
    陈驭野深邃的眼眸望着她，语气忽然化为一声轻笑。
    “刚刚开个玩笑的，你就当是个普通的儿童节礼物。”
    灯光落了半边在他脸上，映衬出少年深邃惊艳的轮廓。
    他开口：“喂，第一个礼物就拒绝，给不给面子啊？”
    这熟悉的语气将程书雪拉回了现实，她定定看着面前这块色泽上好的玉。
    只感觉价格不菲。
    陈驭野瞳仁里流淌着岁月的温柔，看她沉默，眉峰一挑。
    “我还打算逐一补给你十九年的礼物，你可别让我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总是这样，不在乎世俗的看法，也不怕什么忌讳，什么死字都能轻而易举地挂在嘴边。
    少年乌黑瞳仁的火光点亮一切，心中的百草枯瞬间化为漫天的火光。
    陈驭野手握紧，玉佩来到掌心。
    程书雪一怔。
    路灯下的少年神色散漫张扬，他微微低头，俯身来到她面前，伸手的姿势像是要拥抱一样。

 第39章

    铺天盖地的薄荷冷香席卷而来，她本能站在原地。
    陈驭野修长的手拿着玉佩，调整角度与方位，但灯光昏暗，指腹不经意碰到女生的后颈，她浑身一激灵。
    连带着陈驭野的手也不自觉痉挛，那温热的触感传到心间，无处遁形的喜欢，连带着二人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他戴完玉佩，本应该离开。可在这时候，却没离开，一直维持着最后的锁扣环节，垂首看着面前的程书雪。
    仗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她，二人距离很近，她的面容神态无比清晰，每根睫毛的长度，眼底垂下的阴影。
    甚至连带着颤了颤的睫毛，不自然的神色都一览无遗。
    陈驭野心底再次模模糊糊地有了答案。
    他锁上扣子，唇角上扬望着程书雪，语气掷地有声，砸在她的心间。
    “这辈子，我唯一的定情信物，只送给你。”
    第18章
    晚上回到宿舍, 程书雪回到床上，她再次摸了下那枚玉佩。
    玉佩本凉，但在手中就跟着了火一样, 无比滚烫
    程书雪解下玉佩，打开床上的小灯，搜索着玉佩的同款。
    各大平台都没有价格。
    但她知道，肯定很贵。
    消息在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两条。
    【还是没学会报平安！】
    【小姑娘, 不听劝啊。】
    不知为何，看到小姑娘三个字，程书雪总有一种被他哄着的感觉。
    她唇角一弯。
    她不知道陈驭野会喜欢自己多久，但现在仔细算来，已有三天。
    三天，要是能再持久下去就好了。
    许是她没回消息, 陈驭野担忧之下，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程书雪赶紧拿出耳机, 手忙脚乱地接听电话。
    “不回我消息？”
    他语气含笑，不像生气，倒像是撒娇。
    程书雪：“没。”
    “那你这是欲擒故纵？”他总是能抓住漏洞, 乘胜追击, “是不是对我心动了？”
    程书雪立马红了脸。
    宿舍有人说话，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声音很小，“我在宿舍。”
    “怎么，宿舍不能说话？”
    “没。”她只是不想让江芸月，还有讨厌的人知道她说了什么。
    陈驭野奇怪, 但看着她支支吾吾，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 也不好一直说。
    他直接道：“下周五篮球决赛，你能来看我么？”
    她点头，随即想起他看不见，正要开口。
    “我看了，周一下午第三节 你没课。”
    程书雪道：“好。”
    电话那头爽朗的笑声传来，带着少年独属的骄傲自信。
    “来看我拿冠军。”
    -
    篮球决赛如约而至。
    程书雪上完第二节 课，拿着包快速冲出教学楼。
    北华大学很大，学校配有共享单车，程书雪往常走半小时回宿舍，今天一下课，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很快到了篮球场。
    篮球场上人声沸腾，决赛本就是万众瞩目，栅栏外围了不少人。
    程书雪踮起脚尖，正犹豫怎么进去。
    却在这时不期然看到张世航，她迅速移开目光。
    张世航来到程书雪面前，道：“陈驭野让我来接你。”
    怕她不自在，张世航开口：“放心，你和他在一起我也不会在意，不然我也不会来接你了。”
    她并非这个意思，但也没什么要解释的必要。
    程书雪微微颔首。
    高中的时候，她就同众多女生看他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眼神全是少年的肆意快活。
    而现在他的决赛，她更不想错过。
    张世航脚下的步子放得很慢，他没忍住问：“你是不是也觉得陈驭野很好？”
    程书雪不是有容乃大的海。
    不会任由不喜欢的人靠近。
    要是她真不喜欢陈驭野，定然会像上次拒绝自己一样，毫不留情地拒绝他。
    “我会保密。”他说。
    对上张世航期许的视线，程书雪缓缓点头。
    隐晦的回答得到了正确的解释。
    张世航笑道：“谢谢。”
    起码让他死心，起码给了他大学刚刚萌芽的感情一个结局。
    遇到陈驭野这样的人，他毫无胜算。
    在张世航的带领下，程书雪很快来到篮球社内部。
    不远处的椅子旁有着熟悉的人影，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江芸月投来视线，冷冷地看了一眼，随后移开。
    程书雪唇角轻扯，毫无心理负担地坐在一旁。
    恰逢正好上半场结束，裁判吹哨。陈驭野下意识看向刚刚让朋友特意留下的位子，当看到程书雪入座，唇角一勾。
    他水都没喝，当众走过去。
    男生本就身形优越，外加他赛场上精妙绝伦的球技让在场的女生记住了这个帅气的20号，此刻更是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暗恋他人的少女心。
    球场上的那一袭火红球衣只向程书雪走来，他挑起眉梢，懒洋洋地伸手。
    “程书雪，我的水呢？”
    她来得太急，根本就没带水。

 第40章

    程书雪连忙解释：“我一下课就来了。”
    陈驭野笑了，听到她的解释只觉得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他弯腰，手撑在膝盖上，眼神炙热明亮，“为了看我，来得挺快。”
    苍穹一碧如洗，夏风掠过场外的尖叫，吹起少年流散的荷尔蒙，铺天盖地的热燥传来，她双颊发红。
    陈驭野望着她的眼睛，笑问：“知道我球衣上的20号是什么意思吗？”
    她长睫颤了颤。
    “是你的生日。”
    12月20日。
    她默默不语，他也笑得一脸宠溺。
    喜欢就是在一起不说话，什么事不做，都觉得很有意思。
    远处的球友传来了呼喊声。
    “陈哥，还不喝水啊，等会儿要继续了。”
    “把妹看时间啊！”
    接连的起哄声传来，面前仍是悠哉悠哉的少年，程书雪提醒。
    “去喝水吧。”
    起码得补充点体力，她可不想看他在球场上被渴死。
    陈驭野点头，可脚下纹丝未动，反而又上前微倾，“不说句加油啊？”
    “加油，陈驭野。”
    陈驭野只感觉浑身像是被打了激素。她只用说一句话，就能在他的心湖丢下一颗巨石，泛起巨大的水花。
    他惬意带笑，“知道了，等会儿比赛结束等我。”
    “嗯。”
    他起身倒着向后走，一袭火红的球衣在光的晕泽下格外晃眼，修长的手指对着程书雪比了个“1”，然后点了点心口。
    双手合十，做出送出的姿势。
    程书雪脸红得不像话。只感觉他炽热的爱像无人可敌的洪流，冲破了闸门，甚至还席卷了一切。
    偏生这人还觉得不够，在场上明目张胆地开口。
    “程书雪，我的荣耀全部给你。”
    男生的声音洪亮，周围的人都听到，瞬间响起了起哄声。
    旁边一篮球社的小姐姐侧头笑道。
    “哎，多亏了你，我们才知道副社长追人这么骚啊！”
    程书雪笑笑没说话。
    可她想，确实挺骚的。
    骚的狐狸精都比不上他了。
    下半场比赛开始，球场上再次迎来了欢呼的热浪。
    篮球赛讲究配合，与陈驭野一队的都是打了近两年的球友，默契度自然不言而喻，但今天球友似乎发现。
    这男人似乎跟孔雀开屏一般。
    根本不同于上半场的倦怠，反而运球步子迈得很高，甚至运球格外炫技，就好像在说。
    看，哥真帅！
    看，哥多厉害！
    小样，被哥迷住了吗？
    陈驭野确实也有这心思，往常他只追求速度结束比赛，可今天他很理解往常朋友走在路上突然跳一下的原因了。
    喜欢的姑娘看球，怎么能像往常一样。
    他运着球，来到程书雪身边，□□的球不知转了几遭，可是对方还是没有夺过球。
    场外的加油声阵阵，“陈驭野”三个字响彻全场，震动鼓膜。
    程书雪看着面前带着红色发箍的男生，他眼角的余光望着自己，意有所指，像在等待着什么。虽然分心，但他就是一心二意，都能做得很好的人。
    “加油。”
    程书雪声音不大，却能清楚让陈驭野听到。
    他唇角一翘，像赢了全世界，运着球躲避围堵，来到篮筐下。
    一记三分球绝杀！
    漂亮啊！欢呼声更为热烈，如雷震耳的不只是鼓膜，更有心房。
    程书雪目光深处隐含的晦涩情绪淡了几分，她眼里望着陈驭野，呈现出耀眼的光亮。
    赛事结束，计算机拿到第一。
    双方友好交流握手之后，很快就宣布名次。
    计算机的男生在一旁领奖，不少人进来纷纷等待拍照。
    程书雪坐在原位没动。
    看着他拿起奖牌，也看着他被球友高高抛起而后接住，如此循环反复，也看到光下浮尘之中，他脸上的笑如璀璨星河。
    时间在变，他一如既往。
    暗流裹挟的社会也磨灭不了少年身上独属的朝气，他的灵魂永远来自光。
    程书雪唇角一弯，她拿起手机正想拍一张。
    却在拿起手机后，看到镜头里的女生一怔。
    远处一可爱的女生面向陈驭野，她只看到纤细的背影，以及活泼灵动的双马尾。
    女生的声音甜糯。
    “陪我拍一张照片。”
    他应该会拒绝吧。
    往常都是这样。
    只是陈驭野视线对上程书雪的目光，勾唇一笑，“好啊！”
    他声音不大，正好传入程书雪耳中。
    她垂下首，一时之间竟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委实可笑。
    人都会变，就像父母一样，当年不顾家人反对在一起，可最后还不是恨对方早早死去。
    心像一首曲子最低的旋律，没有刚刚的激动澎湃，反而跌至谷底深渊。
    “程书雪。”
    她没抬头。
    陈驭野侧头对着陈淑琪开口：“去解释。”
    陈淑琪撇撇嘴，“记得你答应我的，三个月的冰激凌。”

 第41章

    “行，你带男朋友来也请。”
    听到陈驭野把“男朋友”这三个字咬得特别重，程书雪抬眸，她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双马尾的女生眼睛大且明亮，眼尾上扬的弧度甚至陈驭野有些类似，但女生少了几分嚣张，多了几分柔和。
    “你好，我叫陈淑琪，是陈驭野的亲戚。”
    刚刚酸涩的情绪瞬间荡然无存，程书雪尴尬地抿了抿唇，她想起来这女孩子是谁了。
    陈淑琪看向陈驭野一笑，继续疯狂完成任务：“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是我表哥特意让我来的，他说。”
    她拖长了语气强调道：“他喜欢的人，以为我是他女朋友，让我好好跟表姐解释一下。”
    程书雪垂首，脸上火辣辣的疼，尴尬与羞窘席卷心间。
    “表姐，我今天也穿那天的衣服了，我发誓，我真的不是陈驭野的女朋友。”小姑娘语气认真，还下了毒誓，“不然我天打雷劈，不得好……”
    “别说了。”程书雪说，“一个女生，别发那么毒的誓言。”
    陈淑琪满面笑容：“那表姐，可要信我表哥。”
    “我叫程书雪。”
    “哎，那程表姐。”
    陈淑琪毫无疑问遗传了陈家人优秀的死缠烂打基因，而面对表哥喜欢的人，直接一副认亲的架势，活泼至极。
    一副你就是我表姐的架势。
    陈驭野饶有兴趣地看着，只是程书雪垂首，只能看到一侧不安的转动的五指。
    陈淑琪正想开口，听到表哥咳嗽了一声，立马噤口不言。
    “表妹，你别说了。”
    陈淑琪心想，现在装白脸来了，你不就想让我当黑脸吗？
    不过内斗归内斗，对于表哥追妻，还是要配合。
    陈淑琪立马委屈巴巴地开口：“姐姐，我真的说错了吗？对不起。”
    也不是什么大事，看小姑娘一副天快塌的表情，程书雪摇头，反而还宽慰起小姑娘来。
    陈驭野挑起眉梢，笑道：“听到了吗？程书雪同学，今天我可是特意把证人喊来，以证清白了。”
    “我可最守男德了。”
    放浪形骸，又像承诺。
    程书雪不敢抬眸，双颊发烫的厉害。
    陈淑琪狡黠的眼睛一眨：“对啊，我表哥不花心，顶多就爱花钱，除此之外，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都可以去当鸭了。”
    陈驭野：？？？
    程书雪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损陈驭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声。
    陈淑琪自觉说错了话，连忙离开陈驭野五步远，语气慌乱。
    “表哥，我先走了，记得答应请我的冰激凌啊！”
    女生明媚恣意，跟陈驭野一样，是程书雪最羡慕的性格，她看着那消去的人影。
    电灯泡一走，陈驭野把脖子上的金牌拿下来，递给她。
    “我说过，给你拿金牌。”
    刚刚他一拿到，就想给她了。
    如果不是队友围住了他，那么应该会比现在快一点。
    程书雪倏然怔住，她目光望着金牌。
    近一个月的比赛，近十场的赛事，他的荣誉与努力化为表彰的金牌，而现在就这么给自己了。
    “放心，不是金的，以后追不到你，也不会要你还的。”他想起法学课上的旁听，语气带笑，“我自愿赠予的。”
    不明的法律条文，漏洞百出的话，无比纯粹的心。
    陈驭野拿起奖牌，微微俯身，动作很轻柔地把金牌挂于她身。
    程书雪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望着面前少年上下滚动的喉结，心跳震耳欲聋。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可却完成了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陈驭野挂完金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识，反还垂首打量了一番，嗓音沉沉。
    “还挺好看。”
    树下的光影照在他五官分明的面庞上，对上他明亮干净的乌瞳，像是看到了不染纤尘的纯粹，只感觉晦暗不明的前途也霎时明亮。
    程书雪只感觉胸口的金牌更烫了。
    今天夏天，炽热的光终于照到她了。
    第19章
    少女泛红的双颊宛若人间最甜的水蜜桃, 芳泽红润，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便轻而易举摄人心神。
    陈驭野愣了几秒，又恢复以往漫不经心的姿态，语气逗弄。
    “拿了金牌，等会儿请你吃个饭？”
    她没说话, 他也不恼，反而笑若晴空。
    “喂，给不给冠军名字？”
    她没忍住唇角弯了弯，神情松动，一副同意的模样。
    陈驭野望着她面前晃动的奖牌，含混的声音响起。
    “下次, 给你送个真金。”
    程书雪没说接受还是拒绝，她只是唇角含笑。
    却漾起了少年心底的一汪春水。
    陈驭野心一软, 喉结滚动，开口，“等会儿你不换衣服吧？”
    “你要换？”
    他高中不都打完球赛直接去吃饭吗？怎么现在还变得如此讲究了？
    “这不是追人了？总得注意着点？”他微微偏头靠近程书雪, 意有所指, “怕未来女朋友嫌弃我呢。”

 第42章

    “你说是不是，嗯？”
    尾音上扬，气流拂过耳梢，语气无比荡漾。
    程书雪耳根发烫，脑子有些晕乎，可嘴上还一本正经地说, “要换的话，还不快点。”
    “遵命。”
    -
    男生换衣服很快, 更别说陈驭野怕程书雪久等，速度更是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程书雪坐在阴凉树下的椅子上等陈驭野。
    他换了一身简单富有纹理感的短袖，下面一条休闲裤，清爽至极，又富有满满的少年感。
    陈驭野小跑过来，手撑在膝盖上，目光与她平视，说：“我也穿了白色。”
    意思不言而喻——情侣装。
    程书雪不自然地咳了声：“走吧。”
    暮色四合，落日熔金，陈驭野与程书雪并行，看着影子跟她重合，心澎湃至极。
    他侧望过去，夕阳的照射下，女生侧颜安静，恬静美好，看她一眼，就轻而易举地抚慰了略微疲惫的身躯。
    程书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索性转移话题开口，“去哪里吃饭。”
    他报了店名。
    这一家店江芸月曾去过，也在宿舍说过，人均上千。
    眼看她没回应，陈驭野问，“不想吃私房菜？不过他们家味道不错，也有其他菜系。”
    “没，我听过这家店，有点贵。”
    陈驭野倏然怔住，眼里浮现心疼的神色，但怕程书雪敏感的自尊心乱想，很快压下去，继续用如常的语气道：“没事，你值得最好的。”
    两人久久对视。
    他知道，程书雪不想去。
    陈驭野眉梢微微上扬，神色浪荡又颓废，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废墟生花的希望。
    “人生在世，什么都用最好的，不是为了彰显阶级，只是为了让我们知道。”他靠近她的耳畔，语气认真，“——我们值得享用这么好的一切。"
    他说完这一句话起身，逆光之下，昏昧的光影更显少年五官轮廓深邃。
    “以前没有的，以后我给你补回来。”
    这几秒的话语轻而易举地拉扯心弦，她第一次对人生的理解产生怀疑。
    在程书雪所处的环境，父母告诉她不能乱花钱，她的出生不是来享福的。
    所以她也受其影响，每一次花费太多的钱，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陈驭野下颌微微抬起，语气平淡却有力量，“反正呢，人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努力也是为了享福，价格只是衡量快乐的一切。”
    晚风将他的话再次送入耳膜，程书雪目光微微闪动。
    她一笑：“今晚你请客？”
    “嗯。”
    “那我想吃什么，你都会请我？”
    “当然。”
    程书雪望着他，坚定道：“我想吃牛肉面。”
    周遭一切逐渐虚化，陈驭野眼中只有程书雪带笑的神色。
    “陈驭野，我认同你的观点，但我现在，还是更适合吃牛肉面。”
    天色渐晚，城市的霓虹灯亮起，勾勒出程书雪柔和的五官，她瞳仁亮得惊人。
    “而且，我们之间，吃什么都不影响。”
    陈驭野心像汇入一股暖流，笑意加深，“我们？”
    她在沉默。
    他眼底流转着浓厚的邪气，笑吟吟地看着她，“那就听‘我们’程书雪的。”
    -
    二人最终去了一家面馆。
    店家出餐的速度很快，听到取餐提醒，在程书雪起步的时候，少年落下一句“我去就行”，已到了取餐口。
    两碗面已经端来，程书雪看着他放在自己面前的卤肉面，疑惑开口，“你是不是拿错了？”
    “没，加两个帽的就是你的。”
    这也太多了吧，吃的比男生还多。
    程书雪嘴唇动了动，“吃不完。”
    “没事，多吃点，反正撑不死。”陈驭野的视线落在她瘦弱的身躯上，“顶多长胖。”
    胖？女生大多怕长胖，更怕别人说自己胖了。
    听到陈驭野说出这话时，程书雪嘴角扯了扯，“胖有什么好的。”
    如果一个女生胖，在青春期得罪了男生，那很大几率就会被贯上肥猪之类的称号。
    她恨这样的称呼，不惜在高考结束后拼命减肥，脱胎换骨乞求得到新生。
    陈驭野说：“算我说错了，你想胖瘦都行，我都喜欢。”
    她长睫颤了颤，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面。
    吃完饭已近七点，二人离开店铺。
    远处的摊贩广袤延展，通向这一条小道，周遭全是学生的欢声笑语，华灯初上，一切才刚刚开始。
    陈驭野说，“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去补课？”
    “没。”她说，“我请假了。”
    陈驭野低眸看着她，眼里流光，“为看我比赛啊？”
    她没说话。
    可陈驭野就这样认为，笑说：“我就当是真的了。”
    二人一路向前，跟夜晚散步的人差不多，慢步享受生活的美好。
    陈驭野问她：“你是不是每周都要补课？”
    “嗯。”
    “那以后，我跟你一起去。”
    程书雪直接拒绝：“不用。”

 第43章

    耽误他的时间，也会让她很愧疚。
    陈驭野猜：“怎么，怕你那学生再羞你？”
    他一向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看人脸色：“你要是真害羞的话，大不了我找个地方藏起来，就跟藏地下情人一样。”
    程书雪听到这比喻，顿时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怀疑。
    现在还是朋友，不是情人，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陈驭野又凑近了几步，几乎是肩碰肩，想把自己更离她近一点。
    肩膀不经意的触碰像着了火，无比滚烫。
    程书雪没移开，可右侧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
    陈驭野看了看时间尚早，“那逛逛？就当消食。”
    “好。”
    北华大学附近有一商圈，夜晚九点一到，喷泉灯光秀亮起，广场上风景极美，往常不少学生也会去那里散步，二人脚下的步子也不约而同地走向那里。
    地平线落下最后的余晖，路边昏黄的灯光亮起。
    广场上的人很多，不少人下班也来这儿游玩。
    城市美好的一面在于璀璨的高楼，也有不堪的一面，隐藏在于暗黑的小道，很少被人发现繁华后的落寞。
    陈驭野目光落在路灯小径旁弹唱的残疾人身上，眸光一怔，脚步放慢。
    他侧头看向程书雪，“想听歌吗？”
    程书雪顺着陈驭野的目光望过去。
    男子约莫五十多，脸上全是历经沧桑的褶子，身下已经没有双腿，此刻拿着一把吉他，面前放着一话筒，眼里闪着点点星光，期盼顾客的点头。
    如果不是这微弱灯光，大抵很多人都注意不到这隐秘的一隅。
    可他注意到了，程书雪重重点头，“想听。”
    男人听到这话，语气惊喜，“一块一首。”
    陈驭野蹲下来，平视残疾人，声音不自觉柔了几分。
    “那我可以租吗？”
    他眼角余光瞟向程书雪，“想弹给喜欢的人听。”
    “可以。”
    晚风因为看到努力生活的人，吹来了温暖与希望。
    程书雪看陈驭野蹲下，听他声音温和地跟残疾人说话，望他接过吉他轻轻试弦。
    路灯发出温暖的橘光，剪影出他立体的五官，眼眸中也焕发出细碎金芒。
    陈驭野偏头看向程书雪，“想听什么？”
    “随便。”
    他“啧”了一声，随即缓缓开口，“那我唱首情歌给你。”
    陈驭野再次拉了两次弦试音，看着地上的话筒，索性蹲着。
    话筒在他嘴边，他望着远处的程书雪，嗓音带笑。
    “程书雪，这首情歌为你而唱。”
    少年的嗓音带着笑，歌声缓缓流淌。
    ——
    天天都需要你爱
    我的心思由你猜
    i love you
    我就是要你让我每天都精彩
    天天把它挂嘴边
    到底什么是真爱
    i love you
    ……
    歌声旋律欢快，他磁性的声音也把握的很好，把一首情歌唱出暧昧缱绻同时，又加入了独属于自己的小特色，让人如听仙乐耳暂明。
    每一次听到他唱“i love you ”这一句话时，心就像扑棱的蝴蝶，翅膀震动的频率快到无法用言语表明。
    程书雪只觉得世界的一切都像消了音，她耳膜全是回荡着他的声音，在他每一次望来的视线当中，心脏都快停了。
    周遭不知何时围绕了一群人，纷纷沉浸在这街头偶然听到的天籁之音中，也陷入了男生温柔且暖意的声色之中，其中不少人也加入了这合唱。
    场面温馨且和谐。
    事实证明，在这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真的有优势。
    不远处又一群人蜂拥而至，歌声与样貌双结合，让他更是成为无法忽视的存在。
    一曲结束，不少人看着瘫在一旁的乞丐，纷纷投钱扫码。
    不少人甚至戏谑“再来一首，姐姐包养你”之类的话。
    陈驭野拿着话筒，视线落在程书雪身上，唇角一勾。
    “不好意思，喜欢的人在看着呢。”
    程书雪面色一红。
    陈驭野把吉他还给青年，男人急匆匆开口。
    “钱，你拿点。”
    纯粹且真诚。
    陈驭野回首，对上男人的视线，他一笑，“不用了。”
    可男人却觉得不好意思，今晚的钱已经是他一个月的收入了，他手撑地，大有一副不收钱，我这个残疾人就一直追着送的架势。
    “你们可以买吃的，不然我会愧疚的。”
    陈驭野一怔，蹲下身子，在一百多块当中只拿了六块钱，然后把乞丐手中的钱放回两侧口袋，用跟常人说话的随意语气，“谢了，兄弟。”
    “改天有空，再来听你的歌。”
    男人还想说什么，可最后看着对自己笑的一对壁人，讷讷不言。
    陈驭野与程书雪退出人群，他侧头不经意看向大理石旁刚刚听歌就互相依偎的情侣，女方此刻手捧冰激凌杯，亲昵地喂男方。
    生活平凡美好场景在面前，他心下一暖，侧头看向程书雪，意有所指道。
    “帮个忙？”
    程书雪面色紧绷，脑袋里却在疯狂运转，他想让自己帮什么？

 第44章

    该不会要说出告白吧？
    应该不会是——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陈驭野轻笑一声，把钱递在她面前：“让你买个冰激凌吃吃。”
    “我今晚劳动赚来的钱，当然要给你花了。”
    程书雪一时之间有些怔，“原来是这个。”
    “听你的语气，怎么觉得有点遗憾？”陈驭野挑眉一笑，眼里全是邪气，“你该不会以为，我要让你做我女朋友吧？”
    程书雪不吭声。
    陈驭野低头挨近，昏暗距离中，眸子闪着熠熠星光，说：“反正这一辈子，你只会跟我在一起，我不急。”
    “但要给我们书书，尝尝被人热烈追求的滋味。”
    第20章
    程书雪一怔。
    原来, 这就是他不告白的原因吗？
    在她怔愣间隙，陈驭野已去一旁的店里买了一份绵绵冰。
    他付款很快，程书雪想阻止也无济于事。
    她看他融入黑暗单薄挺直的背影, 也看他端着一份绵绵冰回到原位。
    “解个暑。”他递了过来。
    程书雪看着面前的绵绵冰唇角一弯，她接了过来。
    也接过，一直以来渴望的简单幸福。
    她拿起其中的一把勺子，尝了一口。
    “你不吃吗？”
    陈驭野笑了, 拿起勺子，也吃了一口。
    不远处互相依偎的情侣又旁若无人地对话，耳畔传来甜腻的对话声音。
    “哎，你刚刚都吃了，怎么不多吃点？我一个人吃不完。”
    女生面对爱人似乎撒娇都出于本能，听到女朋友这般开口, 男生也抵不住。
    “嗯，我吃。”
    “啊, 你怎么才吃一点点？是不是要我喂你才吃啊？”
    男生笑了：“对，要你喂。”
    就这样传入二人耳中，无法忽视。
    程书雪眨了眨眼, 就看到陈驭野一直望着自己, 他嗓音无比自然地开口。
    “要不要我喂你？”
    虽然知道她会拒绝，可他就是想让她知道。
    别人给女朋友的，他也能给。
    别人不能给女朋友的，他能给。
    程书雪缓缓摇头。
    夜晚的风吹过，耳郭还是热得发燥。
    程书雪这时看向陈驭野，忽而一问。
    “陈驭野, 你能喜欢我多久？”
    他对自己很好，比父母还要好上千倍。
    那些不堪泥泞的过去, 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感觉心脏被治愈填满，汩汩涌出强大的暖意。
    陈驭野静静地看着她，眸色带了几分暗伤。
    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现出完整情绪的模样。
    不同于以往强撑之下的明媚忧伤，她这一刻丧颓到了极点，像是游走于悬崖边缘的人，稍有不慎，便想坠空而下。
    陈驭野揉了揉她的头，“反正我喜欢你这一件事情，星河流转，昼夜更替都不会变。”
    “或许这句话听起来很假，但我这么多年只对你心动过，我的心告诉我，它想靠近你，也想对你负责一辈子。”
    程书雪一怔。
    他缓缓道：“我知道，你可能受了很多委屈，也或许在环境与经历影响下，觉得保证是这世界最虚无缥缈的承诺，但你可以慢慢考验，选择一个你喜欢且合适的人。”
    “反正，我一直在。”
    无论你选择的是谁，我都会一直在。
    ——
    学校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
    北华大学放假晚，开学早。七月中旬放假，八月底收假。
    还有一个月考试，程书雪也开始备考。
    她很多时候都去图书馆里学习，毕竟不想跟舍友在一起。今天一如既往地早起，也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
    对面传来窸窣的轻微声响，起初程书雪并未在意，在看完老师勾画的重点案例抬头时，少年落拓不羁的面容映入瞳孔。
    程书雪平静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她很快垂眼，继续做题。
    案例题上的“c某”在此刻化为陈驭野，她突然想起高中时候的一个小细节。
    那时她暗恋陈驭野，也想鼓足勇气跟他说话，却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
    后来在每一次做题的时候，只设一道辅助线时，她不用常人所设下的a，反而用了c。对她而言，那个数学题永远出现c的辅助线，大抵，就是她青春里一次又一次无声的告白。
    后来也听说，他最近去图书馆，便打算跟他来一场偶遇，最后美梦成真。
    与他借了同一本书。
    而现在，他来到图书馆，坐在自己对面。
    程书雪觉得笔尖对着的那个“c某”霎时间放大了数倍，她皮肤下的血液无比滚烫，沸腾。
    终究是青春的靠近，带来了回忆，乱了少女心，她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心情。
    程书雪做完试卷，已经是十一点，她看了看时间，又没忍住余光瞥望陈驭野。
    他一直不爱复习，但成绩一直出奇的好。今天来了一早上，但只看了一点书，此刻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在图书馆奋斗的气氛中，毫无心理负担地看着电脑。
    许是注意她的视线，男生漆眸抬起，带着明晃晃促狭的笑。

 第45章

    程书雪匆忙垂首，手机却在这时候发出震动。
    影：【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她没回。
    影：【去吃饭？】
    程书雪这一次回了个“嗯”。
    出了图书馆，没有什么不能说话的规矩。
    陈驭野说，“吃什么，我请客？”
    他步子矫健来到程书雪身旁，问：“以后要来图书馆跟我发消息，我陪你。”
    程书雪眼底起了细微变化，说，“其实都是大人了，不用谁陪谁，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啧。”他有些不爽，“那我也可以在图书馆做我自己的事情。”
    “玩电脑？”程书雪心下一快说出口，但又觉得语意有些冒犯。
    但陈驭野听到这话，低下脖颈笑出声，“还关注我啊？”
    “没有。”程书雪半晌憋出一句话，“我总不可能几小时都不抬头。”
    “行了，知道你害羞，去吃饭。”
    他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挑起一个话题，让人手足无措，而后又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任何的风月都掀不起他眼底的丝毫波澜。
    那么，他喜欢她，这个话题，又能持续多久呢？
    程书雪垂眼走去食堂。
    食堂不少人投来视线，陈驭野是谁？从小到大的风云人物，早就习惯了众人的任何目光，丝毫没有介意。
    而在一旁的程书雪却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她的学生时代，更多是发胖后被人叫的肥猪，以至于下意识地喜欢安静，喜欢不被人发现的角落。
    耳畔传来男生带笑的打趣。
    “陈哥，这谁啊？你最近追的那个？”
    “看起来还挺害羞的，怎么一直垂头？”
    感受到无数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程书雪手心攥起了汗，有些不自然。
    “是，是一直追的。”
    他回。
    有了他这个答案，周遭男生发出各类“牛逼”的赞叹。
    程书雪心也有些真实感，好像他通过宣告的方式告诉一些人，能让她知道这美梦能再长点，自己可能在他心中重要一点。
    脚下的步子已经到了餐堂口，程书雪点了菜，拿起手机正要对上收款码。
    没想到一双大手盖住她的手，随即望向食堂阿姨，语气无比自然地开口。
    “不好意思，最近闹矛盾，刷我的就行，谢谢。”
    大学食堂的阿姨听过太多八卦，也见过很多大风大浪，此刻一副我懂得神色，还打趣几句。
    “小伙子，知道错就多哄哄女朋友，多给女朋友打几个肉。”
    陈驭野煞有其事地点头，“阿姨，你说得对，给我再来个酱爆茄子跟黄焖鸡。”
    程书雪长睫若蝶翼轻颤。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且常吃的菜？
    等到付完款，陈驭野侧眸，看着程书雪一脸沉思的模样，问：“怎么？你不喜欢这两个菜？”
    “我看你朋友圈，你大一开学发动态，就拍了这两个菜。”
    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动态了，他居然翻了那么多。
    程书雪只感觉心像是浸入了蜜，她正要接过餐盘，陈驭野灵活躲开，笑意满满，“哪能让你动手？”
    他努了努下巴，示意：“选一个位置，我送过去。”
    坚持对陈驭野这样的人无用，他高中可是为解出一道奥数题，在教室熬了个通宵的男生。
    程书雪指向角落，陈驭野端着餐盘过去，她跟在其身后。
    再一次途经那里，调侃声不减。
    “第一次见咱们陈哥为爱放弃友情啊，不跟我们一起坐。”
    旁边有人反驳：“错了，应该是第一次为一个人服务，为爱端盘。”
    “妹妹，你挺厉害的啊，真人不露相。”
    戏谑的声音对向自己，程书雪只想赶紧离开。
    远处的食堂传来一声响亮的警告，带着他特有的张扬轻狂。
    “哎，别欺负我喜欢的人。”
    食堂人适中，听到这声响，瞬间发出感叹，一时之间无比热闹。
    程书雪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乎是跑到位子，恨不得把头埋在饭碗里吃饭。
    女生吃饭速度不比男生，陈驭野吃完，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望着面前正在进食的女生。
    她垂手，动作很慢，吃个东西跟小仓鼠似的。
    但却挺可爱。
    有人存在感极强，尽管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都能让人无法忽视。
    程书雪感觉那道炽热的视线怎么也没移开，她快速吃完，讷讷抬头。
    “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微微摇头。
    程书雪被这灼热的视线紧盯，神色极其不自然，垂首开口。
    “哦，那走了。”
    陈驭野起身，二人再次离开食堂。途径门口的时候，又传来那么一伙人的起哄声，让人听得面红耳燥。
    再次来到图书馆，想起他刚刚在图书馆看电脑的模样。
    程书雪开口：“你要不然先回宿舍吧。”
    “不回。”他语调懒洋洋的，却不容置疑，“我去图书馆是办正事。”
    他都这样说，程书雪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心里冒起了汩汩暖流。

 第46章

    二人回到原先的座位，程书雪正打算做题，就看到桌子上丢来一张小纸条。
    她打开一看，字迹张扬不羁，如他本人。
    ——看手机。
    程书雪拿起手机一看，就收到了陈驭野发来的一条消息。
    ——思想政治刷题小软件。
    她点进去一看，界面跳转的同时，出现了粉色砰砰跳动心的背景，还有一行字。
    ——为程书雪而做。
    心比以往跳得还要快，她像是一脚踩在云端，觉得有些不真实。
    界面跳转到题库，全是期末的题库。程书雪试着随便选了一个，错的也有解析，已经是一个相当成熟的软件。
    程书雪完全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办正事是什么事了。
    心跳一下又一下，她抬眸，对上对面的陈驭野。
    男生挑了一下眉眼，看起来得意至极，不同于往常看到的冷淡矜傲，这样自信臭屁的模样，更让她觉得更近了几分。
    好像，只有自己看到他与众不同的一面，自己也比旁人更了解他几分。
    图书馆静谧无声，没有翻页声，没有唰唰书写声。
    只有她不断放大的心跳声。
    程书雪唇角扬起。
    -
    翌日清晨，程书雪一如既往提前去到教室。
    姜欣润来到程书雪身边，没忍住嗷嗷乱叫。
    她这样人类返祖的现状，让程书雪有些蹙眉。
    姜欣润没摆谱，直接凑到程书雪的身边，语气兴奋。
    “陈驭野做了个刷题软件你知道吧？”
    “嗯。”
    姜欣润激动了：“卧槽，陈驭野不愧是我男神，做了个公共选修的刷题软件，造福我们全学校啊。”
    大学不管什么学院，什么专业，思想政治都是必修必考的内容。小程序的普及不奇怪，一传十，十传百，都很正常。
    听到旁人这么夸他，程书雪眼里也浮现了稀碎的笑意。
    姜欣润本就活泼，此刻贴近程书雪，“还得是我们课代表，顺便问问，大神有没有计划做法学刷题的软件啊？”
    听到法学刷题小程序，前方不少人转身投来视线。
    程书雪：“……”
    偏生现在临近期末，不少人趁机开起了玩笑。
    “课代表，陈驭野都把喜欢你写进密码了，快让他造福一下我们法学院。”
    “是啊，感天动地的喜欢，全校都知道了。”
    “要是陈驭野真做了法学小程序，我们就可以放心把系花交给他了。”
    听到这样的话，程书雪也发现了不对劲，她看向姜欣润，“给我看看你的刷题软件？”
    “好。”
    接过手机的那一刻，程书微颤地点进去小程序。
    界面不是她手机上的粉红背景下跳动的心，反而是一片白色背景，上面有一个问题。
    ——陈驭野喜欢谁？
    程书雪在心跳加速中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界面跳转，在题库上方出现了一行字。
    ——希望让全世界知道，陈驭野喜欢程书雪。
    程书雪眉眼一晃，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不用全世界知道，她知道就行。
    第21章
    上完早课, 程书雪回宿舍途中，接连不少人投来视线。
    程书雪关闭了蓝牙耳机的声音，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耳垂, 那些小声的议论传入耳中。
    “哎，那女生是不是校园墙那个？看着好像啊。”
    “就是她，我和她选修过同一节课。哎，真羡慕她有计算机大佬为爱做题库, 不像我还没谈过恋爱。”
    “没想到陈驭野喜欢这款的，我还以为他喜欢御姐呢！”
    谈话声阵阵传来，她听到的很多，有说她和陈驭野不搭的，有疑惑她和陈驭野怎么认识的……
    很多的话语，但只有一句话让程书雪记了很久。
    她们都说——陈驭野很喜欢程书雪。
    就那一句话, 让她觉得，他好像比想象中的更喜欢自己。
    好像, 她也想试试。
    -
    下午没课，程书雪去了教务处。
    听到老师应允的“进来”声，程书雪这才推门而入, 道：“江老师。”
    江淮国看到程书雪一愣, 随即笑道：“怎么啦？”
    程书雪直接开口：“江老师，我想问你一件事，我校园卡上每个月多出来的三百块钱，不是志愿者服务，也不是帮老师办事的兼职奖励，是不是——”她顿了顿, “江芸月让你给我的。”
    她想，应该是的。
    怎么可能每个月稳稳的三百块钱, 志愿者即便有报酬，怎么可能会稳定的三百块，还有帮老师处理琐事，怎么会有奖励？
    当知道答案，回忆细节，求证就变得更加容易。
    江淮国也知道两个小女生之间的事情，于他而言，觉得江芸月真是捡到宝了，跟程书雪做朋友。身为亲戚，他也想帮高傲的小侄女修复友情，索性承认，“是。”
    “芸月这个人，虽然是小公主，但她对你是上了心的，当初让我私下以这样的名义给你，也是怕你伤心，你们两个有什么矛盾，就化解开来，别辜负这一段友情。”

 第47章

    “其实在我看来，芸月帮了你很多，之前香港研学半月的费用，她也是拿零花钱帮你交了，足以看见真心了。”
    程书雪扯了扯嘴角，道：“老师，研学的费用我还了。”
    “不止这个，她送我的围巾，我也还了她手链，还有很多东西，我和她的关系在你们看来，一直都是我占了便宜。”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事实并非如此。
    程书雪面色平静地开口：“我今天只是想再来问问，除了每月的三百块钱，江芸月有没有让老师以什么方式再额外给我补贴？”
    江淮国一愣。其实三百块有几个月他都忘记打了，而且很多时候志愿者也有报酬，有时候一下子来了近一千块，怕程书雪怀疑，他都只打三百块。
    “没了。”
    程书雪一笑，“行，那老师能给我看看后勤系统吗？我怕您因为江芸月关心我，在其他方面额外多补助我一些钱，就想算一下，我到底欠她多少。”
    江淮国讪讪道：“别了吧，你也是芸月的朋友。”
    程书雪认真听完后，直接拨打了江芸月的电话，语气淡如风，“我知道你现在没课，我在你舅舅的办公室，来一趟。”
    她挂断了电话，笃定江芸月会来。
    江芸月也真的来了，她仍旧那么精致，脸上带着全妆，手挎着限量版包包，不慌不忙地走到办公室。
    “舅舅。”打完这一招呼，江芸月看向程书雪，“找我有事么？”
    要不是舅舅在，她真想再多说几句？有意思吗？还找老师？装得跟白莲花似的。
    程书雪冷笑：“你究竟补贴给我多少钱，来问问。”
    江淮国开口：“别了，就一点……”
    “舅舅，不用劝说了。”江芸月看向程书雪眉眼冷淡，“出去说吧，别打扰我舅舅上班。你想还，我就全部告诉你，问我就行。”
    他看了二人一眼，随后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好心办错事了。
    但显然，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二人一同出门，甚至还带上了门。
    等到一出教学楼，江芸月站在楼梯上，望着程书雪，缓缓开口。
    “一个月300，快两年了，我收个利息不过分吧，你如数还我。”
    “行，我算了一下，一共5200。”提及这个浪漫的数字，程书雪垂眼，“我还你5500，我们两清了。”
    语气冷淡，像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抛出二人之间的关系。
    程书雪望着她，已然没有任何情绪涌动，平静的宛若一滩死水。
    正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江芸月。
    江芸月一笑，来到一旁的自动售卖机旁，购买了两瓶水，水掉落底部柜子发出声响，她从里面拿起水递给了程书雪，语气带笑，“请你喝水。”
    和之前一样的语气，让程书雪有一瞬间的恍然。
    但很快眼神又恢复到毫无波澜的模样。
    程书雪没接，江芸月并不意外，轻哂：“怎么，都打算赔我钱了，还害怕这瓶水又计费？放心，这瓶水是免费的。”
    “绿茶。”她看向程书雪，眼里全是满满的戏谑，“而且还是冰绿茶，应该很符合你的口味。”
    绿茶放在二人中间，瓶身已有了淡淡的水雾，逐渐遮掩住了标签上的字迹，也遮掩住了过去的美好。
    程书雪抬眼望向江芸月，视线相接，她反而低低笑了出声。
    “我想，绿茶才是最适合你，毕竟说话都茶里茶气。”
    这是她们第一次撕破脸后的交锋。
    江芸月神色一变，程书雪居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她刚想反驳。
    一道身影就挡在程书雪面前，像扛住风雨的参天大树。
    他一双眼睛漆黑无比，像一滩深渊，危险至极，此刻盯着自己，眼里毫不掩饰地厌恶。
    被喜欢的人这么盯着，江芸月心下一痛，她扬起笑脸：“好久没见了啊，陈驭野。”
    跟在选修课上一模一样的语气，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都懒得回应。
    江芸月心下正猜陈驭野听到了多少。
    陈驭野撩起眼皮看向她，直截了当地开口：“你说谁绿茶呢？”
    “而且，我们书书，不需要别人送水。”
    江芸月神色一白。
    陈驭野利落转身，宽阔的身躯护住了程书雪。他个子高，抬手在售卖机上购物，臂弯到程书雪的头部，伴随着男生的动作，脸蹭到少年热烫的心口处，有意无意地磨擦，她脸都快烧了起来。
    “砰”的一声，水掉落在地。
    陈驭野拿起，放在程书雪手心，语气虽狂却，却带着承诺的认真，“我给她送一辈子的水。”
    少年眼神明亮，程书雪心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江芸月饶是竭力欺骗自己，也有些忍不住了，“够了，她要是喜欢你，怎么会还不同意你的追求？”
    “陈驭野，你小心她玩你。程书雪就是恨我，才故意跟你暧昧。”
    程书雪神色错愕，她没想到江芸月居然会这样想，可是她也担心陈驭野也这般认为。
    然而陈驭野听到江芸月这话，低头发出一声很轻得哂笑，“她玩我又如何，我乐意。”

 第48章

    他是天之骄子，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被人追逐的对象。
    可当他说出这样的话，不止江芸月，就连程书雪都一愣。
    陈驭野发出一声嗤笑：“我姑娘那么难追，多追会儿又如何？”
    程书雪眼睫动了动。
    江芸月如丧考妣，神色寒若冰雪，她看向程书雪，再望着陈驭野，扯了扯嘴角。
    而后，大步转身离开。
    看着江芸月离开，陈驭野垂首看向程书雪，“骗我？”
    程书雪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确实骗了陈驭野，今天说不想去图书馆，想去睡懒觉。
    没想到在这里被他逮个正着，一股慌乱与愧疚席卷心间。
    “对不起。”
    陈驭野一怔，随即低下脖颈，与她认真对视。
    “别对我说这三个字，没用。”
    程书雪一愣，他该不会生气了。
    脑袋这时传来他干净掌心的轻碰，温柔得像在对待世间最宝贵的宝藏，她身形霎时僵住，只觉得浑身似乎陷入了无尽的热意之中。
    “你在我这里永远有特权。”他眉梢溢出温柔，“你永远不会错。”
    即便有错，在我心里，也是对的。
    风吹来，热得发烫，空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甜味。
    程书雪紧紧揪着衣服的一角，忍不住开口。
    “陈驭野，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她这几天在校园墙也听到了很多的评论。说他们不搭的，说他们早晚会分手，还有疑惑不解的声音，怀疑为什么陈驭野会喜欢自己。
    听到程书雪问出这样的话，陈驭野垂首看向她往常冷淡双眸之下隐含的期待，想说的话打了个弯，“你不喜欢我，问这个干嘛？”
    程书雪没回答.
    陈驭野哼笑一声：“等你喜欢我的那天，我就告诉你。”
    他俯身靠近，喷洒出来的温热气息让她耳梢旁的碎发都微微晃动，语气带着少年的轻狂恣意，“但绝对不超过三个月。”
    “我赌你三个月后，会很喜欢我。”
    第22章
    ——“我赌你三个月后, 会很喜欢我。”
    晚上程书雪回到宿舍后，那句话仍在耳畔回响，震动鼓膜, 激荡心房。
    还需要赌吗？她已经很喜欢了。
    她不禁想起与陈驭野的初识。
    那时摸底考试成绩出来不久，她在县里很好的成绩来到市一中成为倒数。青春期的发胖长痘，外加性格慢热也不怎么爱说话，形影单只的她成为男生毫不留情“开玩笑”的对象。
    那天阳光毒辣, 体育课上了大半，老师让自由活动。女生们手拉手去小卖铺，男生则在一旁打球，也有不少人体虚，活动后打算去一旁的洗手台清洗。
    程书雪排队时，班上一男同学陡然出现, 脸上带着嘻嘻哈哈的笑，“胖雪, 插个队啊！”
    不少男生纷纷涌进，叫着他们未经当事人应允的绰号。
    “谢谢胖雪了，胖子就是心宽体胖。”
    “胖雪, 其实你洗不洗都没什么两样, 又不是要早恋。”
    “谢谢胖雪让位，顺便告诉你一下，吴玄那天跟你的告白，是大冒险，不用谢。”
    提到那件事，程书雪那晚不知所措的羞窘再次弥漫心头。
    而一旁的吴玄听到那晚的事情, 瞬间炸毛，恶狠狠地开口：“我真的不喜欢你, 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胖的跟头猪一样。”
    周围的人都在笑，有人起哄，有人不怀好意地看她是什么神色，却没有人帮她。
    甚至，连漠然旁观也做不到。
    程书雪想要说什么，可在张嘴时，却被男生们刻意压入汹涌的话流中。
    突然一道狂傲且洪亮的声音响起。
    “□□爹的队？”
    她讨厌说脏话的人，可那时候，却很感激那一个骂脏话的人，让那些恶意的目光暂时远离自己。
    男生听到这拽话，瞬间炸了，连忙看向声源处，却在看到是陈驭野的瞬间面面相觑，无话不说。
    一中作为全省最好的高中，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但贵也比不上权，开学能让领导亲自来班里看的人，绝非普通的政府科员。
    而且谁不知道这个老师含在嘴里的天才少年，要真把这件事真捅破到老师面前，吃亏的也是他们。
    陈驭野大步走到他们面前，睨了他们一眼，语气无比狂妄：“让开。”
    男生纷纷让开，因为是陈驭野，程书雪也让移开步子。
    陈驭野视线落在程书雪身上，“你先。”
    他的声音很淡，没有不怀好意的调侃，没有任何恶意的戏谑，语气淡却疏离，就像对陌生人的冷淡姿态一样。
    程书雪的手指蜷了蜷，只感觉心跳频率不同寻常。
    不是激烈运动后的那种快，是她第一次面对男生的异常心房震颤。
    陈驭野蹙眉，望向头快垂到锁骨的女生，很快明白了什么。他语气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嘲讽旁人，“先来后到，你本来就在前面。”
    “大众并非真理，你没错。”
    少年的薄荷冷香随风掠过，他的声音在那一刻成为整个青春期最难忘的记忆。

 第49章

    她渴望他能记住自己，可那时皮肤泛黄，长了很多青春痘的她，心里浮现滔天的自卑，本能地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
    她讷讷道了声“谢谢”，但始终没有抬头。
    她很快清洗完，离开了洗手台。
    来到香樟树下，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她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看向那道身影。
    那道，永远只能在背后悄悄观望的身影。
    其实陈驭野不知道，她很早就知道他了。
    在军训期间流传的超级帅哥与中考状元，在见面考时随意打乱座位而坐，余光瞥见他露出的一截冷白脖颈，在排行榜上让她心生艳羡的第一，在每周一晨会，不经意扭头看向他的侧脸，在运动会上，目光不自觉被肆意的他吸引。
    可当今天他说话的那一刻，她才发现。
    一直以来对他有意无意地关注，不是出于对天才的钦羡，刚刚砰砰的心跳，宣告了她一整个青春期暗恋的开始。
    从那天过后，程书雪有了两个梦想。
    ——
    1.考进一班
    2.被他记住。
    ……
    等到晚上结束这些回忆，程书雪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十二点了，在床上躺一小时都没睡着。
    刚刚进来一条消息。
    她定睛一看，又是一个小程序。
    不过这次，这个小程序是法学刷题软件。
    想起班上同学的打趣，程书雪心里的明灯又亮了一些。
    影：【听法学院的说，这个可以做入赘礼。】
    影：【不知你可满意？】
    他什么都知道，他也一一照做了。
    程书雪看着这条消息，眨了眨眼，刚要敲下键盘。
    影：【睡了。】
    影：【别熬夜。】
    程书雪最后回了一句“晚安”。
    晚安，陈驭野。
    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因愁绪而熬夜。
    -
    第二天上课前，程书雪把账转给江芸月。
    一共12000。
    她又发了账单的图片外加一条消息。
    【哪里有没算清楚的，可补充。】
    但显然江芸月还没睡醒，款没收，什么都没回。
    早上上完课，程书雪与小组队友前去吃饭。
    一路上姜欣润叽叽喳喳，身边的人都笑着听这个活宝吐槽。
    “哎，今天心理课真的无聊，三十分钟恋爱史，三十分钟留学史，再来聊天，搞得我都羡慕这份职业了。”
    “以后我当老师，也要多布置一点小组作业，让他们上台演讲，这样我就可以多休息一下了。”
    众人纷纷点头叫好。
    一行人来到食堂占座，各买其余美食，程书雪与姜欣润买了小锅米线，端着回座。
    姜欣润刚坐下，忍不住吐槽：“我都说了不要放香菜和鲜肉，怎么还给我放了？”
    食堂饭点人多，难免记错也正常，程书雪好脾气地安慰几句，然后道：“我帮你挑吧。”
    “啊，好麻烦你。”
    “没事，不然看朋友挑着，我一个人吃也不在意。”
    姜欣润笑了笑，小锅米线推在中间，二人认真地挑弄，期间对视还发出盈盈的笑意。
    江芸月来食堂吃饭时，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同样相似的场景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书书，好讨厌那食堂大妈，我都说了不要牛肉，要鸡肉，加错了。”
    “那我跟你换吧。”
    “书书，大妈又给我加香菜了。”
    “没事，我给你挑。”
    ……
    她还是说了同样的话，只不过换了个人，江芸月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原来她对自己，都跟任何人一样。
    周若彤与陈思怡相看一眼，察觉到小公主的情绪不好，连忙跟在身后。
    江芸月打完饭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周若彤见状问：“月月，怎么了？”
    她们刚刚可是看到江芸月望向程书雪的那眼神，像化不开的浓雾。有爱，有恨，还有几分她们都说不上来的恨憾与迷惘。
    “没怎么，只是觉得她没了我，似乎过得也很好。”
    听着江芸月话语中的嘲讽，陈思怡见缝插针：“所以说，月月，她对你从没有过真心。”
    想想刚刚不经意瞥到程书雪发来的一万二转账，陈思怡继续说，“你对她那么好，她还你钱的时候，可要仔细算算。”
    其实在那天晚上，江芸月就已经算了。程书雪的账单明细，而且喝多时候一起出去吃饭的钱她基本全算上了，她已经完全还清了。
    在周若彤与陈思怡的关心下，江芸月有些烦躁，可想起舅舅知道程书雪与自己绝交，戏谑自己是不是公主病又吓跑了一人，她点头。
    她罕见地说了一声“谢谢”。
    周若彤与陈思怡受宠若惊，接连又问了不少问题表达关心。
    江芸月耐着性子一一回复，直到她们后面问出那一个问题。
    “月月，你还要继续追陈驭野吗？”
    昨天那双厌恶的眼神再次浮现在心间，扎得她的心密密麻麻泛起了疼，再想起刚刚看到的程书雪，心有不甘更加强烈。
    她可以输给全世界，就是不能输给程书雪。

 第50章

    江芸月点头：“追啊！他们这不还没在一起的么？”
    周若彤附和：“也是，搞不好陈驭野明天就不喜欢她了。”
    陈思怡：“我觉得也是，搞不好人家就是想换个口味，乖乖女多无聊啊！”
    江芸月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确实，程书雪的人生就是一杯平平无奇的白开水，喝多了，会厌烦。
    她不一样，她是让人快乐且凉爽的冰可乐。
    -
    下午上完第一节 课，程书雪就去图书馆备课，方便晚上的补习。
    影：【下午有课。】
    每次看到他的消息，程书雪都会很开心，而他跟自己报备行程，更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全感。
    程书雪本来想一如既往地回一个“嗯”，可是又想想，换成了一个可爱的兔子表情包。
    她回过去，就强制自己打开飞行模式，以免再次看到他发来的消息，让自己无法沉浸在学习当中。
    等到备课结束之后，程书雪才唇角上扬的拿出手机。
    里面已经有两条消息。
    影：【上课呢。】
    他拍了一张图片过来，并附文。
    【猜猜我在干什么？】
    程书雪打开一看，全是一些英文跟专有名词。
    她打开一搜。
    ccs，是一门课程。但那些语法她就跟看天书一样，什么也看不懂。
    反正即便搜了一下，搞不好也会在他面前出洋相，程书雪这会儿十分礼貌谦让地回了一句【不懂】。
    那边又回了过来一张图片，特意用红圈标出三个字母——csx。
    程书雪更不懂了，连忙百度是什么含义，
    ——csx运输公司(美国铁路协会编号:csxt)隶属于csx股份公司，是一家美国铁路公司--主要服务于美国东海岸两家一级铁路公司之一，另一家是诺福克南方铁路公司。
    程书雪回过去：【你们要校企合作的公司吗？】
    影：【没，是我想你的意思。】
    影：【csx只是程书雪。】
    csx，程书雪的英文缩写。
    言简意赅，程书雪只觉得心里的小人无比欢快，她双颊的红晕迅速蔓延开来。
    对面久久都没回来消息，陈驭野弯起的唇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坐在旁边的王启帆锤了陈驭野一下，“哎，还不赶紧做老师刚刚布置的作业？先做完先走。”
    “等会儿。”
    “别啊，哥哥。”这一伙人都眼巴巴看着陈驭野呢，多么希望能从大佬写的代码中得到启发。
    陈驭野看着上面的各个英文字母里含有她名字的缩写，只感觉心一团乱。
    他哼笑了一声，没有先做作业，反而续写了原先的代码。
    心脏跳动的背景图在电脑呈现，上面出现了csx三个字母。
    他眼里缓缓晕染开了笑意。
    -
    等到吃完饭，程书雪要去补课的时候，她再次收到了一张图片。
    他没有发任何文字，只截图了一张朋友圈。
    背景是跳动的心下的csx英文缩写，而他朋友圈的第一条也是这个。
    程书雪感觉跳动的何止是那一张图片，她整个人的心也被迷得七荤八素。
    在她的世界，青春c的辅助线是无法宣之于口的陈驭野。
    是他大写字母的缩写。
    可现在，csx也能成为他宣之于口的程书雪。
    程书雪眼眶温热，她点进去陈驭野的朋友圈。
    点了一个赞。
    第23章
    程书雪晚上帮许念念补完第一段课, 二人如常休息。
    许念念站在窗旁，踮起脚尖望向楼下。她似乎压根感觉不到长时间踮脚的不适，反而神色一片欢愉。
    程书雪上完厕所回来看到这一幕, 她没有说话，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补课。
    直到补习结束，许念念忍不住开口问：“老师，那哥哥这几天一直等你, 你们是什么关系？”
    程书雪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可又有些不可置信，因为许念念也才14岁左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走上了不归路。
    可小孩子很难有隐藏的天赋，而许念念更是破绽百出，提及陈驭野眼含春波, 程书雪心下一凉。
    “许念念，你想做什么？”
    “就问问。”
    初高中现在分流厉害, 许念念能不能考上高中都还是一个问题，要是陷入早恋歪路，那自己就罪过大了。
    程书雪心里涌上了一股愧疚, 她弯下腰, 语气温和询问：“念念，你是不喜欢他？”
    闪烁的眼神，不经意的撇头，泛红的脸颊。
    足以彰显，少女萌动的春心。
    许念念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鼓足勇气开口。
    “姐姐，你能帮我把这封信送给那位哥哥吗？”
    程书雪坚定摇头。
    许念念小脸一耷, 继续开口：“我想勇敢一点告诉他！”
    “——许念念喜欢他。”
    他不会答应。程书雪几乎想脱口而出这句话，可她没什么立场，便半蹲下来，语气比刚刚更柔和。
    “念念，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而且你父母也不会同意你喜欢年龄差那么大的一个人，更何况那大哥哥跟没你没见过多几次面，不告白才是最好的结束。”

 第51章

    许念念坚定地摇了摇头。
    “可是我觉得，人一定要勇敢地做一件事，他喜不喜欢我是他的事，我敢不敢告白，是我自己的事。”
    “哪怕他拒绝我又怎么样，反正没有遗憾了！”
    反正就没有遗憾了，听到这一句话，程书雪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看着许念念，似乎看到了当初悄悄给陈驭野送情书的自己。
    是啊，被拒绝也总比有遗憾来的好。
    暗恋本就是青春最大的遗憾，要是他不喜欢自己，遗憾会成为余憾，会成为心口的一根刺。
    而这根刺，怎么也挑不出来，会在午夜梦回都隐隐作痛。
    “老师，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程书雪愣住，随即在小姑娘审视的目光下，缓缓地摇头。
    “骗人，你在无人处看他的样子就是暗恋。”
    暗恋者总能很好找到同类。
    程书雪心里泛起苦涩。
    许念念眼眶红了，“老师，你就帮帮我吧。我知道他不喜欢，也会拒绝我，我就想试一试。如果他拒绝我了，顶多就是痛苦一阵子，如果他没拒绝我，那我就是终生遗憾了。”
    “算我求你了，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求人。”
    女生低低的呜咽声传来，带着无尽的酸楚。
    门外这时传来敲门声。
    陈芳华问：“小程老师，我怎么听到奇怪声音，是怎么了？”
    许念念拉住程书雪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头，眼里带着浓浓的恳求。
    程书雪：“没事，阿姨，我刚刚不小心磕了。”
    陈芳华不疑，毕竟程书雪一向都挺靠谱，道：“行，那小程老师要不要药酒？”
    “不用了。”
    简单说了几句，待陈芳华离开后，程书雪蹲下身子，视线平视面前的小姑娘，语气认真。
    “我可以帮你送信，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小姑娘忙不迭地点头，眼神透着期许。
    程书雪喟叹一声，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点，“不论结果如何，都要好好读书，知道了吗？”
    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的要求，许念念如捣蒜般点头，“我会的。”
    -
    晚上补完课，程书雪下楼，一如既往看到那一抹身影。
    不论天寒地冻，不论刮风下雨，他一直都在。
    程书雪抬眸看到许念念窗户探出的脑袋，挥了挥手，想让她不要做那么危险的动作，可那小姑娘仍不依不挠。
    陈驭野发现了端倪，面上不动声色，“这么喜欢在这里站着？有事？”
    “嗯。”程书雪从口袋里缓缓地拿出一信封，递给了他，“帮忙递交的信。”
    “你学生的？”
    “是。”
    程书雪一方面惊讶他敏锐的洞察力，一方面又隐隐有些好奇，他会怎么处理这一封情书。
    时间才过去五秒。
    可她的手本就白皙，在冷风中稳稳捏住这一封情书，被冻得通红，也没松过一分力度。
    陈驭野赶忙接过，抬眸望向上方探出的小脑袋，摇了摇头。
    那小脑袋还维持着爬窗的姿势，陈驭野拿着信走到垃圾桶旁，手微用力，信便如预想进入垃圾桶。
    “处理完了，走吧。”
    他动作没有一丝的犹豫。
    程书雪目光落在远处的垃圾桶，讷讷道：“你就丢了吗？”
    她高中曾送出去的信，也就跟这封信一样，都未曾被拆开过，就这样隐入垃圾吗？
    “不然呢？还收藏着？”他语气不以为然，“不喜欢的人，不如直接拒绝，徒留妄想，更伤人心。”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也不想在程书雪面前扮演什么好人。
    可听她那样的语气，他语气不辩情绪：“你希望我收下，再回复？”
    程书雪知道不可能，要是陈驭野一一回信的话，那他会累个半死，而且女生对他的喜欢也只会有增无减。
    这是他的选择，程书雪无权质疑，索性摇了摇头。
    她侧眸，望向那窗子边，刚刚那探出头的小脑袋已经缩了回去，像知道故事结局后，黯然离场的观众。
    陈驭野循着程书雪的视线望去，道：“这才是最好的结局，我给不了她未来。”
    “嗯。”程书雪应。
    二人向前走着，脱离了这片区域的路灯，沿途走向另外一出口。
    只不过这一次到拐角处，陈驭野上前一步拦住了程书雪。
    他俯身靠近，压迫性的身影笼罩下来，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无比近。
    程书雪手不自觉地揪紧衣服，她眼神透着慌乱，再怎么伪装也无济于事。
    远处明亮的灯光投向远方变为微弱的光线，像老人生命最后的油尽灯枯。
    “你干什么？”
    陈驭野听到这好学生一本正经的提问，笑了出声，又靠近了几分。
    “你猜我想干什么？”
    “猜不透。”
    他于她而言，就是一道难题，永远都探索不出任何步骤，也解不出标准答案。
    陈驭野凑到她耳畔，语气哼笑，“帮别人送情书，你挺厉害的。”
    热气拂耳，也拂到了心间。

 第52章

    他没起身，顺便轻轻拨弄了一下落在程书雪头上的枯叶，语气不辨喜怒，可仔细一听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说话。”
    强势，让人不容忽视。
    程书雪眼神闪了闪，“还行。”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陈驭野眉眼带了几分轻嘲的意味，“你以为在古代啊，还流行贤惠的大房？”
    程书雪睫毛一颤，整个人怔在原地。
    “下次别做这样的事。”他声音很淡，但透出不喜的情绪。
    程书雪点头：“对不起。”
    “道歉呢？”
    “是。”
    他语气轻飘飘：“别道歉，给补偿。”
    当事人这样要求，她点头。
    时间如紧握的沙子，一点一点流逝，他漆眸带着思量，她的思绪也在蔓延。
    程书雪想起高中他惩罚输球的吴玄，让他穿女装操场跑步，并在广播室大声说出自己嘴臭的话。
    但她和吴玄，应该是不同的吧？
    陈驭野饶有兴趣地欣赏了她面上的丰富神色，随后一字一字开口。
    “我要你。”
    再好的伪装听到这一句话，瞬间化成断垣残壁。程书雪猛然抬眸，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神色，但可以肯定的是，瞒不过他了。
    陈驭野慢悠悠补充：“我要你——的时间。”
    他刻意拖长狎昵的语调，更让程书雪觉得脸热
    “明天晚上你没课，跟我出去吃个饭，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他要把自己介绍给他的朋友了吗？
    他瞳仁很亮，却只倒映出程书雪的容颜，语气带询，可却透着肯定的姿态。
    “所以，接受这惩罚，嗯？”
    “嗯，接受。”
    程书雪只觉得是甜蜜，丝毫没觉得是惩罚。
    陈驭野慢腾腾地直身，语气不似平时的懒散，此刻带了些诱劝的意味：“不过，你下次也可以继续送情书。”
    “我不接别人的，只接你的。”
    -
    晚上回到宿舍，程书雪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打开床头灯与床上小桌子，从床垫下缓缓抽出一信封。
    是一封粉色的信封，外装跟许念念的那一封情书所差无几。
    程书雪指腹摩挲着信件，想起了许念念所说的那一句话。
    ——“哪怕他拒绝我又怎么样，反正就没有遗憾了！”
    那一次送出去的情书没被他看到，那现在呢，要不要再送一次？
    内心仿若有两个小人在她耳畔滔滔不绝地劝说。
    ——去吧，去试试，他都追你了，肯定会接受的。
    ——可又有一个声音说，你不能去，你不能告诉他，你高中是怎么样的？
    ——他高中都没注意到你，大学可能只是因为你变漂亮才注意到你，就像男人一开始陪产，见过女性最肮脏的一面，便不会再喜欢了。
    可最后这些争论，都在陈驭野的主动追求下天秤偏向送情书的那一边。
    她决定了，她要再去送一次情书。
    程书雪拿起桌子上那一封情书，认真压平因大学藏了近两年而边角褶皱的情书。可又觉得太旧了，有些不适合，索性拿起粉红的信封，再次写了一封。
    等到写完的时候，又想起今天许念念那带红的眼眶，程书雪心下一软，再次拿起一旁的信封，执笔继续书写。
    to许念念：
    人这一生，最难能可贵的是在正确的年纪发现自己喜欢什么，该做什么。
    你很幸运，在这个年纪萌发出了该有的青涩喜欢与勇敢无憾，也成功完成了你的梦想。
    不是梦想成真才叫完美，留有遗憾也算是梦想的一部分。
    程书雪写完装到信封里。
    她想给许念念回一封信，也想给自己的青春回一封信。
    当年未送出的情书成为心底的遗憾，那么现在。
    她不会让遗憾再次发生。
    -
    第二天跟陈驭野有约，程书雪中午特意换了一条白色的裙子，画了个淡淡的妆，并把昨晚写的那封信装进包里。
    等到下午一下课，程书雪直冲东南门。
    如她所料，陈驭野早已站在那里，她垂首看了看斜挎在腰间包里的情书，步履轻盈走过去。
    越靠近，他模糊的面容愈发清晰，也清晰地听到女生明媚的嗓音。
    “哎，你们学校还没放假啊？”
    “是啊，不像你们。”
    “羡慕了吧？哈哈哈，我就特意来嘲笑你的。”
    “再笑等会儿吃饭aa。”
    女生做了个鬼脸，然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肆意快活得跟他是同一世界的人。
    程书雪脚下步子不自觉放慢，他这个人平时冷傲至极，能回应就算好的了，这次还用那么温柔熟稔的语气。
    原来，郭芊妤还是他唯一的好朋友啊！
    程书雪怔住，垂眸望着腰间的包，开始犹豫今天的计划要不要如期执行。
    “程书雪。”
    不同于她的卑微细小，女生的声音明媚张扬。
    郭芊妤向程书雪走来，脸上带着感染力极强的笑，“你变化好大。”

 第53章

    她笑着说出这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轻蔑的意思。可不知为何，就让程书雪想到了那天在财经大学外面，吴玄也说出了这一句话。
    那一次，陈驭野也在。
    这一次，陈驭野也走了过来，但不同于对吴玄的冷硬，侧头望着郭芊妤，笑问：“你也认识程书雪啊？”
    他一直叫自己程书雪，只叫过一次书书。可不知为何，他这一次叫三个字。
    给程书雪一种被拉开距离的感觉。
    郭芊妤疑惑开口：“认识不很正常吗？她高中跟我们同班。”
    陈驭野一怔，表情足以证明他忘了。
    程书雪心就像被掀翻的小船，摇摇晃晃，怎么也无法复原如初。
    他果真不记得自己。明明跟自己想的一样，可当看到他的表情，还是没忍不住的难过。
    她高中就那么普通吗？他对自己全无一点印象。
    陈驭野看向程书雪，语气带愧：“对不起。”
    他当着郭芊妤的面这样说，更让程书雪觉得难堪。
    就像一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脸上，告诉她当年多失败，如今要全靠郭芊妤，他才知道他们曾同班过。
    程书雪眼底的光亮褪去，她扯了扯嘴角，“有什么对不起的，我都说过了，我高中很普通，不记得也正常。”
    她高中的梦想，还是没有完全实现。
    1考进一班
    2被他记住。
    陈驭野抬睫望向她，认真开口：“以后，我会记一辈子。”
    周遭摊贩逐街吆喝，学校外面嘈杂无比，可就这样一句话，完完全全地传入耳中。
    刚刚那些酸涩的情绪骤然消失不见了，她讨厌被人掌控情绪的感觉，可陈驭野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掌控自己的情绪。
    她现在有些迷茫，不知晓陈驭野对她是青春的解药，还是遗憾过后的毒药。
    程书雪没有说任何的话。
    三人打车去附近的商圈吃饭。
    入座之后，陈驭野递给程书雪一份菜单，看向她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好。”
    餐厅的种类很多，各大菜系与外国菜都有，环境优雅，看得出来，陈驭野为请这顿饭是下了心思。
    程书雪百无聊赖地翻着菜单。
    服务员这时上了餐前小菜，味增汤，蔬菜沙拉，薄生鱼片与西兰花茶放在三人面前，每人各一位。
    望着这些从未吃过的东西，程书雪瞬间明白这一家店主打日料。其实她很喜欢吃辣，刚刚也想提议不如吃火锅，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换个口味也行。
    此时，郭芊妤活泼的声音响起：“陈驭野，想吃日料。”
    “点呗。”
    “你要不要吃这个，我记得上次跟志远哥出来，我们吃了上千块，你也挺喜欢吃的。”郭芊妤继续提议，“不然三文鱼刺身吧，你也喜欢的？”
    陈驭野哼笑一声，“你还是尽挑贵的。”
    程书雪端起面前的茶水轻呷了一口，只觉得无比涩然。
    她装作认真看菜单的模样，也自虐般地听郭芊妤道出陈驭野的生活了解。
    多亏了郭芊妤，她现在才知道。
    他喜欢吃七分熟的牛排，他喜欢喝碳酸柠檬水。
    他爱滑雪，以后想去美国做交换生，但想回中国效力。
    他们关系好到高中毕业旅行，一同去了日本，甚至知道对方的喜好，彼此的父母也都是挚友。
    ……
    程书雪桌下的手指攥紧，指甲刺入掌心，却丝毫感不到痛。
    或许很痛，但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心里的痛。
    其实他们说的不多，可在程书雪心里，就觉得说了很多。程书雪不得不承认，父母骂的没错，她就是有病。
    她也太爱胡思乱想，太爱患得患失了。
    陈驭野看郭芊妤点完，目光看向程书雪，问：“书书，想吃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喊自己书书。
    程书雪有些震惊，一口水呛进喉咙，咳嗽了几下，整个人脸色涨得通红。
    “书书，想吃什么？”
    他再次喊了一遍，像在刻意彰显二人不同寻常的关系，程书雪只觉得耳根发麻，失落感削弱了几分。
    想起刚刚郭芊妤说他们常吃的菜，程书雪道：“我也要一份三文鱼跟无菌蛋。”
    郭芊妤唇角一勾：“还有呢？”
    “跟陈驭野一样。”
    郭芊妤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随即轻笑了一声。
    菜品很快上来，两份无菌蛋一一分发到程书雪与郭芊妤面前。
    郭芊妤说：“其实这个东西吧，中国人一般不喜欢吃。”
    “没事。”程书雪望着面前的无菌蛋，她微笑，“有事东西，总要试过一次，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
    郭芊妤还想再说什么，可陈驭野直接拿过程书雪的无菌蛋。
    程书雪眼疾手快，紧握住盘子，道：“我想试试。”
    “没必要。”
    “没试过，怎么知道没必要。”
    对上她那双坚定的眼睛，陈驭野沉默两秒，缓缓摇头。
    “你要真把我当朋友，就不应该处处管控我的生活，应该让我体验不同的一切，才来评价适不适合我。”

 第54章

    陈驭野只感觉心里一阵阵抽搐的痛，垂首看向她因紧捏盘子而发白的指节，道：“随你。”
    拿过盘子，程书雪接了过来。
    在她吃第一口的时候，胃里就感到明显的不适，可她不管不顾，几乎是较劲且自虐般地吃了大半。
    她选错了。
    无菌蛋不适合自己，只适合郭芊妤。
    ——
    晚上吃饭后，本来是计划要去逛逛街，可程书雪今天真没有心思，她不想委屈自己，于是缓缓开口：“突然想起来学校有点事儿，我想先回去了，你们去逛吧。”
    陈驭野赶忙说：“那我送你。”
    “不用。”程书雪语气云淡风轻，“是真的有事，你送我的话，郭芊妤怎么办？”
    “你们好久没见面了，也该好好地谈一谈。”程书雪扬起了一抹笑，“而且又没有太晚，我打辆车，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说完这一句话，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刚停下的一辆出租车，道：“师傅，北华大学。”
    陈驭野就这样眼看着她从身边溜过，他转身看向一旁的郭芊妤，道：“有事，我先走了，下次再约。”
    郭芊妤千疮百孔的心像被按进深海，痛得无比清晰，可偏生笑道：“没事。”
    她就这样看着程书雪离开，陈驭野也跟着离开了。
    -
    程书雪刚坐上车不久，就听到手机“叮”的一声，进来了一条消息。
    她定睛一看。
    【等会儿在宿舍楼下等我。】
    陈驭野，他要来找自己？
    程书雪心下又觉得自己刚刚太过于矫情了，就那么离开，郭芊妤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怎么喜欢她？
    她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别来了，我真有事。】
    对面没有再回任何消息，等到程书雪回到宿舍楼下，苍树下伫立一颀长身影。
    她心神一晃。
    陈驭野大步流星向她走来，停于她面前，深邃干净的眼睛像能看清一切，他笃定开口。
    “你不开心。”
    她确实不开心，但绝对不是因为郭芊妤。程书雪想，大抵还是跟以前一样，每当看到他身边出现一个女生，她总会没由来的伤心难过。
    即使在昏沉的光线，陈驭野漆黑的眼珠仍旧亮得惊人。
    “因为郭芊妤么？”
    “不是她。”程书雪怕他不相信，做了个发誓的动作，“真不关郭芊妤的事，如果我真的讨厌她，那我就天打雷劈不……”
    她还没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只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温热的触感传来，鼻间涌入他独属的薄荷香气，二人浑身一怔。
    她的唇很软，与她相碰的那地方急剧升温，烫得逼人。
    陈驭野大脑空白不过一秒，可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移开，反而在心里默默数到了5，才缓缓松开。
    “抱歉啊，事急从权。”
    可他嘴角噙着笑，骨子里透着的坏，看起来就不像抱歉的模样。
    结果都已经造成，她现在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程书雪和他对视了几秒，抿了抿唇：“没事，我先回宿舍了。”
    “哎，不跟我排忧解难一下，你为什么今天那么难过。”
    她身恍若未闻，仍大步向前走。
    而在这时候，身后又传来一道坚定而又懒洋洋的声音。
    “程书雪，我喜欢你。”
    第24章
    “程书雪, 我喜欢你。”
    她听陈驭野表达过无数隐晦的爱意，可不管听到多少次这一句话，都会为之所所动。
    脚步不经意一顿, 可程书雪没有回头，径直走回宿舍。
    宿舍一片漆黑。程书雪开灯，一人坐在床上，从包里拿出了那一封情书。
    还是和当年一样的信封, 也还是一样的包装，只不过心境可能不比往常了。
    当年她送给陈驭野这封情书，是在高二下学期。
    一中按成绩实行分班流动制，程书雪因上学期考试成绩不错，就被分到了一班。
    彼时她正沉浸于与陈驭野同班的喜悦当中，也希望他能认识自己。只可惜却在转来不久就得知陈驭野被保送的消息, 她更多的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小小的遗憾。
    那些之前天马行空的幻想被打破。
    他会提前离开学校, 他应该不会记得自己这个刚刚转来的新同学？
    真遗憾，还没让他记住自己。
    后来在偶然一天，她听郭芊妤与班上的女生谈论, 下周陈驭野会返校。
    几乎全一中的女生都知道, 郭芊妤与陈驭野是世交，二人是能谈上话的朋友，她的消息绝对可靠真实。
    听到这个消息，程书雪也与大多数女生一样，打算在陈驭野离开时，送上一份礼物。
    一份可能他永远不会拆开的礼物。
    虽然预想了最坏的结果, 可程书雪还是拿出了所有的零花钱，买了一艘透明的小船模型, 并打算藏着情书一起送到陈驭野抽屉。
    为此，她还进行了精心部署。
    一班乃卷王班级，每天中午都有人不午休地学习。为此程书雪便计划第二天六点半跑早操时提前送给他，可觉得喜欢他的人很多，决定比往常早起两小时最为保险。

 第55章

    五点的夜黑沉无比，那天甚至连星星的微光都没，只有树叶摩挲的细碎声传来，但她并没有丝毫的害怕。
    教学楼一片漆黑，程书雪蹑手蹑脚走进教室，没有打开灯光，循着记忆来到了他的位置，把礼物悄悄地放在陈驭野的座位上，正欲离开。
    突然教室外传来了阵阵哭泣女声，还有少年的宽慰声。
    “好了，别哭了，你看你一难过，我不就来了。”
    “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他声线温柔，也无比熟悉，程书雪靠在角落里，她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教室门被推开，有人打开灯，灯光刺激下，程书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耳畔传来脚步声，她整个人心跳如麻，害怕被他们发现，又在思索等会儿要找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但当程书雪还找不到合适理由时，抬眸不经意对上郭芊妤诧异的眼神。
    与此同时，陈驭野问。
    “郭芊妤，你看什么呢？拿东西走啊！”
    程书雪想，那时候的她，应该是眼里含着浓浓的乞求。
    以至于让郭芊妤投来怜悯的眼神，她轻轻颔首，转身拦住了陈驭野。
    “行了，不拿了，拿手机就行了。”
    “哎，你不拿护肤品了？”陈驭野打趣声入耳。
    郭芊妤笑，“不拿了，反正你不也看过我素颜了。”
    他们二人谈话自然大方，离开教室，她再次陷入一片静寂与黑暗。
    后来第二天，陈驭野与郭芊妤都没来上课，流言也随之兴起。
    “哎，我昨天看到陈驭野跟郭芊妤一起翻墙出去了。”
    “他们两个该不会好了吧？”
    “我觉得是，青梅竹马那么久，而且你看陈驭野跟谁走得近过？”
    “他们不是第一次逃课了，之前初中……”
    程书雪心一阵又一阵的痉挛，墨水在数学卷子上泅开黑点，愁杂的思绪也如雪球越滚越大。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应该是的吧？
    如果还没在一起，那应该快了吧？
    班上同学又传来质疑。
    “哎，谁说在一起啦？你们不要乱说！”
    “怎么？大胸女，你还喜欢陈驭野啊！”
    “哪有，谁看到了，我只是觉得造谣两个人一起出去很没品啊！”
    造谣吗？
    程书雪眨了眨眼，不算造谣。
    因为，她是全班唯一一个在场的人。
    她深深地知道，陈驭野对郭芊妤不同。
    ……
    他们回来已是晚自习前，班上响起了起哄声。
    “哎，你们两个深夜孤男寡女去哪里了？”
    “是不是要公开啊？”
    “我们帮你们记记啊，今天是恋爱第一天。”
    陈驭野冷眼看过去，男生们止住了嘴。
    程书雪只觉得心像掀起了一场狂天巨浪，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没解释去哪里，也没否认。
    那时，在她的眼中，默认就是承认。
    陈驭野走向座位，看向桌子上堆着一堆东西，语气不耐：“谁帮忙乱放的？”
    谁都知道，他桌子上出现不明的东西永远归属垃圾桶。可喜欢他的人很多，都希望他能在为数不多的日子里，破天荒地破例一次。
    程书雪在那时候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恰好对上郭芊妤投来的视线。
    直到今天，她永远记得那天郭芊妤说的话。
    ——郭芊妤说，陈驭野，这是别人的心意，你就留下吧。
    那天，陈驭野罕见地没丢掉任何人送的礼物，留了下来。
    礼物没被丢弃，可程书雪却更难过了，她还有些羡慕郭芊妤。
    羡慕她，可以明媚自信地站在陈驭野旁边。
    更羡慕她可以一句话，左右女生礼物的去留。
    思绪回到这里，程书雪望着这一封情书，缓缓收起。
    她想，或许陈驭野是自己对青春的遗憾。
    那么，郭芊妤与陈驭野在人生的这十多年时光里，彼此又在生命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宿舍门在这时候被推开，莺莺燕燕的声音传入耳中。
    “哎，学校后门新开了一家烧烤店，要不然我们明天一起吃吧。”
    “我觉得很好啊，月月你觉得呢？”
    江芸月愉悦的声音传来，“我觉得不错，一起去。”
    程书雪拉开椅子起身，打算走向洗漱台。
    “程书雪。”
    江芸月拿起桌子上的礼盒，走到她面前，面色冷淡地开口：“你的项链，还你。”
    “不用了，送你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江芸月也不知道是小女生的较劲儿，还是如何，她道：“我不需要，你把我送你的围巾都算进去了，我把这条项链还你也是应该的。”
    程书雪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接过了那一条项链。她像是报复，又像是陈述一个事实，语气很淡的开口：“那条围巾不过一千块，也不贵。”
    仔细一听，这话还有淡淡的嘲讽意味。
    江芸月脸色瞬间一变，她没再说什么。
    只看着程书雪拿着刚刚接过的礼盒，毫不留情地丢到垃圾桶里。
    就像在丢什么垃圾一样。
    江芸月的眼神赛若冰雪。
    -

 第56章

    翌日清晨，程书雪去到教室的时候，就一眼看到坐在正中的陈驭野。
    他这人存在感极强，总能在浩瀚人海很快被人找到，但程书雪这一次假装无视，走向后面。
    可当程书雪坐上座位上不久，就听到耳畔传来的询问声。
    “同学，你好能跟我换一下座位么？”
    陈驭野谁不知道？更何况还为法学院制造出刷题小程序，现在这赫赫有名的功臣一发话，同学连忙起身让位。
    陈驭野坐在了一旁，望着程书雪一脸绝情的模样，笑，“还生气呢？”
    “没。”
    “我看你就像生气。”
    往常他也陪自己上过课，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这个时间段也有课。
    想到他逃课，程书雪的眼神冷下了几分，索性转过头，看向他：“你没课吗？”
    “有。”
    其实她一点都不开心，或许别的女生会觉得生气吵架，男朋友抛弃一切来哄自己，会感到无比重视。可程书雪却从不这样认为，大抵是一直以来所灌输教育有多重要，她哪怕生气也要好好听课，哪怕生病也要坚持着。
    脑海里浮现出父母曾经骂她的话。
    “你一天看什么电视，不知道好好学习啊？怎么那么不务正业？”
    “生病就忍着啊，又不是什么大病，读书才是最重要的。”
    程书雪侧望着他，“你一天就这么不务正业吗？”
    在她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能感觉到周围一片静谧。
    周遭的同学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而面前那少年眉眼漆黑，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嘲弄地开口。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么？”
    程书雪张了张嘴，她想说什么，可最后只说出一句“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对。”陈驭野垂睫回应，他抬头想如往常笑笑，可只能机械地扯了扯嘴角，“我确实不务正业。”
    他没说任何话，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拉开凳子离开了这里。
    程书雪垂眼望着那抹背影，只觉得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
    荡涤了他不羁肆意的少年气，徒留下落寞颓丧的身影。
    “抱歉。”
    她喃喃开口，声音低到只有自己听得见。
    -
    陈驭野回到教室时，正在上课。
    老师十分严厉，一向贯彻学生迟到就是缺勤的原则，即便惊讶自己的得意门生第一次犯了这样的错误，可碍于颜面与表率，还是一如既往的严格执行。
    “迟到的同学不用来上课了，反正也不会有这节课的出勤率，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往常的学生听到这样的话，都是直接甩手走人，几乎没有人会继续听课。可今天，陈驭野在一众同学诧异的目光中坐了下来，认真地听课。
    星河流转，时间飞逝，在认真听课中迎来了下课。
    班上的同学纷纷离开，教室只有他们几人。
    下节课没有课，陈驭野侧望他们，语气随意，“打球么？”
    他心情不好，与他熟知的人都感觉到了。
    于是一行人打算陪着大少爷借酒消愁，纷纷同意。
    球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一场球结束，少年的肌肤变得滚烫，可丝毫感不到疲惫，也麻木不了受伤的心。
    王启帆体虚，连忙开口：“哎，休息一下，累死老子了。”
    其余人也耐不住，纷纷同意。
    陈驭野拿起一旁的冰水，咕噜咕噜咽入肚，他这样的架势，明显就是心里有事。
    林志远坐在一旁，问：“怎么了？跟程书雪闹矛盾了？”
    按照他最近追程书雪这架势，能让他伤心难过的，也只有程书雪一人。
    陈驭野垂眼，“没闹矛盾。”
    对他而言，不算闹矛盾。
    可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评价自己不务正业，陈驭野总觉得心口像压着一块大石，难受至极。
    林志远挑眉：“那到底咋了？别说你今早打算逃课，后面又回来上老王的课，是你的一时兴起？”
    “嗯。”陈驭野不咸不淡地回。
    林志远啧了一声，“得了吧，你当我们是傻子啊，肯定是因为程书雪。”
    王启帆在一旁听到这样的话，肯定是站兄弟，语气带哄，“哎，兄弟，我看你不然别追了，我看程书雪就不像想谈恋爱的模样。”
    “你看，跟敏感的人谈恋爱多累啊，一天胡思乱想，东猜西猜的，还不如学学我跟柔柔。”
    “陈哥，听兄弟一句劝，还没追到，程书雪就这么作，等真追到了，有你的罪受的。”
    陈驭野听到这一句话，看向王启帆，神色极凉，“别说了。”
    看着大少爷明显不好的神色，王启帆啧了一声，“就那么喜欢啊！”
    陈驭野没回答，放下手中的冰水，对上朋友担心的神色，一字一句道，“她很好，或许是受了很多委屈，安全感不足，才会性格如此别扭。”
    “如果真把我当朋友，就别用大众的目光去看她。每个人的出生环境不一样，她经历过的一切让她敏感多疑，让她如履薄冰，也让她没学会怎么好好地去爱一个人。”
    “我和她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也别评价什么。反正你们也知道，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会更改，”

 第57章

    在场的人一怔。
    他们知道陈驭野喜欢程书雪，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喜欢。
    陈驭野想起之前一起去喝奶茶，她接听电话后的闷闷不乐，想起送她回来的颓败模样，心就像一根细线紧密缠绕，泛起了阵阵心疼。
    他道：“我还是喜欢她。”
    所以，不论是哪面的她。
    他都喜欢。
    第25章
    晚上给许念念补课之前, 程书雪看了眼手机。
    他今天只发了两条。
    【上课去了。】
    【我下课去接你。】
    跟往常一样的语气，可对比之前的事事有分享，让她落差感极强。
    程书雪再次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内心满满愧疚。
    【对不起，其实你很优秀，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要按部就班，才能过上羡慕的一切。】
    【陈驭野, 你是例外。】
    对面回消息很快。
    【程书雪，我说过，不会怪你。】
    【乖。】
    程书雪望着这两条消息移不开眼，她指尖微颤。
    再次觉得，他这个宝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上千倍。
    门在这时候被推开，陈芳华带着许念念走了进来, 脸上带愧，“小程老师久等了吧, 今天老师家访，哎……”
    女人简单说了几句，便把许念念留在房间里, 开始新一轮的补课。
    二人上课很认真,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到休息的时间段。
    许念念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老师，那天他是拒绝我了吗？”
    她这一句话仿佛把程书雪推进了回忆的漩涡。
    在橘黄路灯下一直等自己的他，一直轻狂坦荡表达爱意的他。
    他有多好，就反衬出自己多坏。
    程书雪没回答，从包里拿出自己写的一封信, 递给了许念念。
    许念念打开一看，眼眶湿润。
    啪嗒一声, 浸湿了信封。
    小姑娘的声音哽咽，“他不喜欢我，他真的不会喜欢我，他不可能喜欢我。”
    门外传来走动声，许是怕陈芳华发现，小姑娘伸手重重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的声响，眼眶红得可怜。
    程书雪半弓着腰，伸手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她没被人安慰过，此刻回忆起旁人安慰的话，开始学了起来。
    “别哭了，你会遇到更好的。”
    啪嗒一声，泪水落在地板上，明亮的灯光下，全是小姑娘受伤的神色。
    程书雪没有阻止她的情绪泛滥，只觉得心也像被人踩了一脚，无比地痛。
    不知过了多久，许念念才抬眸，眼里一片红，她扬了扬手中的信，道：“老师，你真好，谢谢你。”
    程书雪心中五味杂陈，她轻拍许念念的肩膀，心中却泛起了苦。
    她哪里好了，她就是一个坏人。
    伤害了他的心，还要受害者来安慰自己。
    -
    今天下课比往常延迟了二十分钟，程书雪按补课时长结束之后，才走下楼。
    橘黄路灯下，那抹高挑颀长的身影一直都在，她就在小区门口静静看了他十秒，才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陈驭野。”
    晚风裹挟着她身上的茉莉香味，沁入鼻端，陈驭野大步走向她，嘴角扬起了明晃晃的笑，“在呢。”
    他没有显露任何难过的马脚，可程书雪心底还是升起难以言喻的愧疚，她脚下的步子走向他，再次开口：“对不起。”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可我这人挺胆小，也挺坏的，不经意地伤害到你。”她语气诚恳，“真的很抱歉。”
    陈驭野眼底浮现了心疼，但怕她担心，很快遮掩住了，他用往常闲散的语气开口，“我就一糙老爷们儿，真没事。”
    他是有事也会说没事的人。
    程书雪低着头，道：“其实我这个人不好。”
    “我并不觉得。”他很快否认。
    程书雪一怔，继而开口：“我这个人一直很奇怪，怕做不好，也怕结果不尽人意，但更多的是胆小怕事。”
    “小时候，我一直想要一套芭比公主，可在家里看到时，第一感觉却是怀疑。怀疑它是不是属于我的？要是我不小心碰坏了怎么办？也担忧自己没能给它最好的装扮怎么办？”她声音轻不可闻，“后来，我才知道，那套玩具不是母亲送给我。”
    陈驭野手指蜷了蜷，安静地做最好的聆听者。
    “陈驭野，我真的不讨厌郭芊妤，我只是有些羡慕她。”
    难为情与羞窘的情绪让她不敢对上陈驭野的视线，低睫道，“我高中的时候，就听过一句话，郭芊妤是女版的陈驭野。”
    “她学习好，家世好，会弹钢琴，能在英文大赛中拿第一，她的人生是完美的。”
    包括那时的你，都只看向她。
    陈驭野心下一涩。他没想到程书雪今晚会和他说那么多，也会如此释然地跟自己坦白心扉。
    他低着头望着她，眼神纯粹得像山涧的泉水，“你不用羡慕别人，因为——”
    “在有的人看来，你就是最好的。”
    程书雪怔怔地看着他。
    她是最好的吗？

 第58章

    陈驭野声音很轻，像在哄人，“安静的人也很有魅力，不比任何人差。”
    “内心世界丰富无比，让人探索的欲望，也能在喧嚣中发现美好的一隅。”
    起码，他从来没觉得程书雪有什么不好的。
    敏感多疑的人从不是矫情的象征，她们只是渴望爱，却害怕被人伤害。
    那犹豫不决侧面证实了她最纯粹的想法，也表达出她对一段感情的认真。
    程书雪眼眶有些湿润，她抬眼望了望天，试图憋回那些泪水，而后缓缓开口。
    “陈驭野。”
    声音有些涩。
    陈驭野只觉得心像被揪成了一团，他回：“在。”
    程书雪看着他的眉眼，仿佛透过光阴的倒带，看到高中少年独有的恣意张扬与放纵不羁。
    像爬了万里的山，她终于到了终点。
    程书雪缓缓开口：“我高中跟你同班。”
    “嗯。”他的猜想证实了，但此刻伸出手，语气认真：“你好，我是陈驭野，重新认识一下。”
    橘黄的路灯散发出温暖的柔光，少年利落冷硬的五官像电影里的虚化的镜头，周遭延伸出一片温柔缱绻。
    望着面前修长如玉的手，程书雪回握了过去。
    “你好，我是程书雪。”
    啪嗒，她的眼泪没忍住掉落。
    落在二人紧握的手上，缓缓晕开水渍，但却像是滚烫的熔岩，灼得陈驭野浑身都疼。
    陈驭野视线望着她，像在承诺：“这次，我会记住的。”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程书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圆满了。
    1考进一班
    2被他记住
    高二后，他保送提前离开学校，高三毕业的同学聚会，她听到他会去，也罕见地报名参加。
    昏暗的包厢内，同学唱歌喝酒，肆意游戏，热闹非凡。
    她就在角落里，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
    偷偷拍了一张他的图片，也打算在结束后，跟他告白。
    只不过大冒险的时候，她和他抽中了一样的卡片。在一众“程书雪”的呼喊中，却不经意间看到他讶然的眼神。
    她就知道，他不认识她。
    即使考到了第一，他还是不认识她。
    但现在不同了，他主动跟自己介绍了。
    程书雪轻舒一口气，抬眼看着他，问出了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你跟郭芊妤是什么关系？”
    她跟班上同学一样，认为他们是看破不说破的关系。
    大一时，郭芊妤军训期间来找过陈驭野，她看过二人一起吃饭，也怕自己蓦然告白成为小三，后面送情书的计划再次搁浅。
    “朋友关系。”
    除此之外，他没有再说什么了。
    程书雪黑睫倏地一颤。
    陈驭野指节发白，“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她很不同？”
    “有点儿。”
    是很多。
    “抱歉，这原因涉及她的隐私。”陈驭野说，“但我从来没喜欢过她，只是朋友关系。”
    终于，困住了她青春的一个问题，有了答案。
    可她还是不开心，她其实骨子里很自私。看到他有异性朋友会吃味，看他有所隐瞒还是放不下心底的那块大石，甚至还有些害怕。
    害怕他看到自己阴暗的一面，会没那么喜欢自己。
    甚至，会讨厌自己。
    可程书雪却笑着说，“走了，回学校了。”
    陈驭野眼里带着晦涩难掩的情绪，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话。
    就跟往常一样，和她一起回学校。
    -
    程书雪晚上回到宿舍，她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习惯性地睡前刷手机。
    看到了一个新的联系人。
    好友申请——我是郭芊妤，有事。
    程书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击了同意。
    郭芊妤：【在？】
    程书雪：【嗯。】
    郭芊妤：【明天出来吃饭吗？就我们两个，我这个老同学请客。】
    她还是活泼开朗，话语没有任何的恶意，可程书雪却告诉自己。
    ——如果去了不开心的话，那别勉强。
    程书雪久久未回复，对面似乎知道了她犹豫的点，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郭芊妤：【陈驭野。】
    郭芊妤还发了一张图片，程书雪睫毛一颤，打开图片。
    时间是十分钟前，陈驭野发了一条朋友圈。
    ——2024年06月21日，与喜欢的姑娘与朋友一起去吃饭。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也告诉郭芊妤。
    而这时，郭芊妤的消息再次入眼。
    【高中我帮过你一次，这次出来，就当还恩吧。】
    何止帮过一次，郭芊妤帮过自己很多次。
    床头灯投下一片隐晦的光，程书雪眼睫垂下，正要应允。
    郭芊妤此刻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知道，你还在喜欢他。】
    第26章
    郭芊妤知道程书雪喜欢陈驭野并不奇怪。
    那天教室同类之间的对视, 以及程书雪听到陈驭野是否收礼物时，不经意地一瞥，还有很多的小细节, 早已暴露无遗。
    程书雪最终决定赴约，就当还个恩情，也想看一看郭芊妤究竟想做什么。

 第59章

    她们约定周六见面。
    郭芊妤订了个包厢，里面环境与隐私都极佳。
    程书雪进来带上门, 坐在郭芊妤对面，问：“有事吗？”
    坦白说来，她和郭芊妤并不熟，甚至高中都没说过几句话。但程书雪一直都挺羡慕她，羡慕她可以无所顾忌的挺身而出，而男生也不会回击她长得怎么样, 只会戏谑小公主又来出头了。
    郭芊妤一笑：“不用这么直接，我想我们可以叙叙旧, 老同学。”她把茶杯推到程书雪一旁，“喝口茶吧，这里的茶不错。”
    程书雪望着面前的茶, 抬起轻喝了一口, “尝了，说吧。”
    她不擅长于叙旧，也不想伪装出一副精通人情世故的模样。
    郭芊妤：“行，你果真比当年变了很多。”
    当年，是一个怎么也忘不掉的词语。
    偏偏每个人看到她都这么说，让她更忘不掉了。
    郭芊妤直接开口：“程书雪, 我喜欢陈驭野。”
    程书雪捏着茶杯的指尖发白。
    “我喜欢他很久了，不比你的时间短。”郭芊妤说, “我高中那晚上看到你时，我就知道，你也喜欢他。我记得当年我帮你保密，也让陈驭野收了那一次的礼物。”
    程书雪望着郭芊妤，语气诚恳：“谢谢。”
    这么多年以来，郭芊妤是班上唯一一个在男生私下骂她是肥猪的时候，义无反顾为她出头的一个人。
    她的善意像甘泉，滋润了枯涸的心，程书雪到现在都没忘记。
    “郭芊妤，我高中一直把你当女神，也想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人，也想成为站在他身边不会被男生嘲笑的女生。”
    高考结束后，她每天雷打不动跑步，一天只吃两段饭，晚上有氧训练，学习保养与化妆，期盼在北华遇到陈驭野时，能给他留个印象。
    想起那些过往，程书雪吸了吸鼻子：“我也知道你喜欢陈驭野，从那天吃饭，不，或者很早，我就看出来了。”
    大抵是因为同类，外加女生之间微妙的感觉，知道郭芊妤喜欢陈驭野变成了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郭芊妤望着程书雪吸鼻子的模样，回忆席卷脑海，想到那天在教室看到程书雪的模样。
    她神色错愕，但眼里没有任何乞求的神色，反而透着不自知的期许，是想知道一个结局的渴望。
    程书雪看着她：“既然我们都喜欢他，那我们就……”
    她还没说完，郭芊妤直接打断：“你已经赢了。”
    程书雪确实赢了，她再执迷不悟，只会显得自己多么掉价，多么愚蠢。
    “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你是陈驭野第一个认真对待的女生。”
    “我和他是朋友没错，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我喜欢他。前一周我打电话的时候，偶然从他舍友口中得知他在追你的消息，我便想来看看，看看当年那个一直努力的小姑娘变成什么样了，现在居然能深深扎根在他的心中。”
    程书雪也没想到，郭芊妤来找自己是想说这样的话，她讷讷开口：“对不起。”
    郭芊妤笑了，“你是对不起公主吗？一直在说对不起？”
    程书雪有些不知所措。
    “程书雪，其实最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郭芊妤淡淡开口，“谢谢你，让我知道陈驭野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原来，像他这样不可一世的人，也会在一段感情里服软。
    也会站在爱人的角度上仔细思考问题。
    郭芊妤心下涩然，却一如往常开口：“所以，你别因为我跟他闹别扭了。”
    “嗯。”
    “那今天，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郭芊妤说，“我不告诉他，你高中就喜欢他。你也别告诉他，我喜欢他很久了。”
    程书雪重重点头。
    桌子上手机发出剧烈震动，看到那备注，程书雪拿起手机。
    郭芊妤一笑：“他果然还是发现了，接吧。”
    程书雪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他的声音。
    “在哪？”
    “宿舍。”
    电话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他哂笑的声音。
    “还骗我呢？”
    程书雪坦白，“在外面。”
    “在哪里？”大有一副她报出地名，他就立马冲过来的架势。
    程书雪乖乖报出了店名。
    郭芊妤拿起了包，“既然他来找你，那我走了。”
    “不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吗？”程书雪赶忙开口，“上一次，毕竟有些遗憾了。”
    “不用了。”郭芊妤用开玩笑的语气，“我得回到该去的地方了。”
    她像一阵风离开，却在这几天的时间里，留下了极强的存在感。
    —
    程书雪本想出饭店等他，可郭芊妤刚走，就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
    【点了菜，请你们吃。】
    【别浪费。】
    她这说话的语气还真有几分陈驭野的模样，程书雪莞尔一笑，坐在原位等他的到来。
    陈驭野来的很快，看到程书雪，眉间的戾色才消去了几分，缓缓开口。
    “怎么单独出来约她了？”
    想起刚刚郭芊妤说的话，程书雪压下上扬的唇角，“不行吗？”
    陈驭野眉峰一挑，没回，反而转移了话题。

 第60章

    “之前你问我跟郭芊妤的关系，我昨天发消息问她，能不能告诉你她的隐私，没想到她今天就来约你。”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今天郭芊妤会来约自己。
    陈驭野问：“郭芊妤和你说了什么？”
    “你就这么好奇吗？”
    “嗯。”陈驭野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事先声明，我倒也没那么八卦。”
    “我只是担心你会胡思乱想什么。”
    她确实会胡思乱想，可这时被陈驭野一打趣，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简短的回复。
    “就随便说了一些事情，然后回忆了一下高中。”
    陈驭野没搭腔，黑亮的眼眸望着她，像能一眼看穿人心中所想。
    程书雪被这样直白的眼神盯着，毫不慌乱地迎了上去。
    少女眼神清凌如泉，已没之前颓丧的模样，反而眼里透着灼灼的光亮。
    陈驭野喉间有些发痒，他不逗她了，道。
    “你昨天问我跟她是什么关系的事，涉及她家的事情，我想向她询问一下，能否告诉你，她同意了。”
    “家人是挚友，所以我们从小认识。”
    “……”
    哦，这并不奇怪，全校都知道。
    “他爸爸当年救过我父亲，后来他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了，那时郭芊妤性格泼辣，便得罪了一些人，于是便被人经常骂没爸爸的话，我爸便让我多照顾她一些，而我也把她当作亲妹妹照顾。”
    程书雪心里泛起了一阵阵的疼，原来郭芊妤这样活泼开朗的人，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碰到郭叔叔的忌日，我和郭芊妤，以及我爸也一起去祭奠过她父亲。”
    “但除了友情与恩情之外，我和她绝无任何的可能。”
    程书雪望着他，缓缓开口：“对不起。那天，是我太任性了。”
    是郭芊妤的秘密，他确实不能把别人的事情宣之于众。
    “没事。”陈驭野抬手想摸摸的头，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放了下来，双手插在兜里，说，“郭芊妤也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我挺喜欢她的。”
    小姑娘声音甜甜的，眼里全是真诚，一点都不像那天看到郭芊妤的情绪微妙模样。
    陈驭野不由感叹，女生可真有意思，思路的转换是男生一辈子也解不出来的一道难题。
    但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想法，眉眼带笑地问：“为什么突然喜欢了？因为她不喜欢我吗？”
    程书雪大脑一片空白，而陈驭野唇角一勾，继续提问。
    “你昨天是吃醋了吗？”
    她该怎么回答呢？
    吃醋吗？这不是一直都在吃醋的吗？只要看到他和任何女生稍微走得近点，便会忍不住地嫉妒。
    那现在要承认吗？
    在程书雪犹豫的那一刻，耳畔又传来一道懒洋洋，却带着几分自信的声音。
    “程书雪，你高中喜欢过我？”
    这个答案，她第一反应是否认。
    可程书雪没说出口，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陈驭野。
    陈驭野心下已经有了答案，他道：“抱歉，久等了。”
    久吗？对于程书雪而言，五年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现在听到他说这一句话。
    她只觉得走了崎岖的一路，终于在这时看到了终点。
    包厢内晕黄的灯光在她白净的面庞上拓出剪影，她眼梢泛红，眸子潋滟得宛若一汪春水。
    陈驭野俯身，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蔓延，“那现在，你还喜欢我么？”
    一颗心似要破膛而出，程书雪犹豫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怕他没看见，她又补充开口：“喜欢。”
    陈驭野短促清浅的笑从喉咙中逸出，“那你这暗恋技术，还挺高超。”
    听到他调侃的话，程书雪神色羞羞。
    “不过，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喜欢。”陈驭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秒，两秒……长达一分钟后。
    程书雪都没听到“女朋友”之类的话，她心痒难耐。
    他的那一句不会让自己失望，究竟是什么意思？
    -
    晚上回到宿舍，程书雪都还身处云端，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然而在睡觉前收到的两条消息，更让她激动到失眠。
    影：【今年夏天，会让你收获到一个男朋友的。】
    影：【想多追一会儿你。】
    发完这两条消息给程书雪，陈驭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声。
    旁边的王启帆听到这罕见的笑声，连忙开口打趣。
    “哎呦喂，我们走黛玉风的野王哥哥怎么今天笑得那么开心？”
    一旁的舍友接连打趣，纷纷调侃。
    “情伤被治愈好了吧，笑得那叫一个荡漾，跟个骚狐狸似的。”
    “也是，从开学就没看到他这么骚过，敢情是体内的闷骚封印彻底被解开了。”
    调侃声传来，陈驭野罕见地没有回嘴，他反而加入了话题。
    “嗯，情伤被治愈了。”
    看着舍友面色周百年的模样，陈驭野用十分欠揍的语气说，“毕竟，谁叫你们都是单身狗，而我。”
    “——已、经、快、要、脱、单、了。”
    果不其然，在他炫耀完这一句话的下一秒，四面八方齐刷刷地向他丢来毛巾。

 第61章

    “去死吧你，都还没追到人家，就说大话。”
    “附议，你的已经恐怕还得半年。”
    陈驭野却仍旧笑得一脸荡漾，慢悠悠开口：“哪里说大话了，人家程书雪早就暗恋我了。”
    “吹吧你？这会儿又发疯到这步了？”
    “野王哥哥，你就仗着在男生宿舍才敢肆无忌惮的说出这一句话。”
    舍友接连的打趣，热闹无比。
    只有林志远脑海里浮现江芸月追陈驭野的模样，心下一片涩然。
    被舍友这么调侃，陈驭野本就禁得起开玩笑，此刻一副“你们给我等着看”的不羁神色，语气带笑。
    “骗什么了，她本来就喜欢我。”
    他再次想起今晚程书雪说的那一句“喜欢”，那时只觉得心都软了，到现在仍旧酥麻得厉害。
    既然他让她等了那么久，那么可不得好好地追她一下。
    像她那样的人，就应该被热烈的追求。
    而自己，也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陈驭野喜欢程书雪。
    少女那段遗憾的暗恋时光。
    他会一一补偿。
    也会治愈她的患得患失，填满她所有的遗憾。
    第27章
    又是新的一天, 早上专业课结束，程书雪赶去下节课的途中，接到班主任的电话。
    “程书雪, 现在马上来办公室一趟。”
    声音透着冷意，像山雨欲来风满楼。
    程书雪回了句“好”，挂断电话后请了个假，才去找班主任。
    办公室里。
    老师看向程书雪, 眉心蹙起。
    “程书雪，你最近干了什么事？”
    这样兴师问罪的语气，让程书雪仔细回想最近的所作所为，然而她并没有犯什么错，于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老师想起刚刚别人的一通数落，语气带冲：“我还是第一次像你这样的学生, 无视学校纪律，帮人代课代跑, 一点都不遵守学校的规则，现在也不知道错在哪里。”
    “今天教务处给我打电话时，我还想问一下是不是打错了, 没想到听到你的名字, 我才知道笑话是我。”
    “……”
    老师说了很多，程书雪没回嘴，静静站着等待最后的宣判。
    “行了，教务处那边我去说了，处分倒不至于，但你的交换生名额与奖学金之类的选拔, 今年是没有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留下一句“谢谢老师”。
    出了办公室, 程书雪拿起手机，正要打电话给江芸月。
    陈驭野：【你今天生病了？没来上课？】
    她一顿，连忙回复，
    【今天你又去听课了？】
    陈驭野：【嗯，想你了。】
    程书雪不想让他为自己分心，她中规中矩地回了一条。
    【刚刚老师找我有事，你认真听课。】
    与陈驭野简单聊了那么几句，程书雪走到教学楼不远处，直接拨通了江芸月的号码。
    对方很快接通，语气冷得像冰碴一样。
    “有事？”
    程书雪：“是你跟老师说的吧？”
    “没有。”
    在一起真心相处了两年，江芸月那两秒的迟钝就是最好的证据。
    程书雪没想到江芸月会这般做，她认为一段友情结束了，即便不能和好如初，也应该彼此扮演好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一角色。
    可现在江芸月这番行为，彻底激怒了她。
    “江芸月，你确实知道怎么对付我，但你以为我没有任何办法对付你吗？你不也经常找人代课？”
    “随便你。”江芸月带笑的语气通过电话传来，更有几分讥讽之感，“程书雪，你别忘了，学校的监控摄像七天自动覆盖，现在已经过了这时间了，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旁人替我去上课？”
    “程书雪，你要是向我认错，我就不继续跟进你替人上课的这一件事情。”
    江芸月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攥紧。
    她怕程书雪认错，也怕自己轻而易举原谅闺蜜的背叛。
    但她更怕程书雪继续执拗下去，这段友情最终会分崩离析。
    女生是全世界最复杂的生物，而江芸月承认，她更是复杂到极致的一个人。
    三秒的时间，却在二人的世界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电话里最终传来程书雪坚定地反驳。
    “我为什么要向你认输，我有什么错？”
    江芸月眼里的期许如潮水回落，她语气冰冷：“那你就等着被通报处分吧。”
    “随便。”
    程书雪挂断了电话。
    -
    程书雪去完教务处，刚好下课。
    也在这时候撞见了刚刚下课，且走在一群人正中的陈驭野。
    少年微微挑眉，走了过来，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语气亲昵且自然。
    “怎么？一副哭丧的模样，我这不是还没死的么？”
    他这形容，瞬间让身后那群男生投去鄙视的目光，以及毫不留情地损话。
    “程妹妹，拜托赶紧收了这妖孽，让他去死吧。”
    “滚吧，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清心寡欲的野王了，不配跟我们站在一起。”
    “呦呦呦，还上手摸女孩子的头干嘛？”

 第62章

    这样调侃的话，若在往常程书雪耳垂早就泛红了，可偏生今天她只笑了笑。
    她的笑不同于往常的生动自然，只是机械地扯了扯嘴角。
    陈驭野很快发现不对劲，他如往常用开玩笑的语气看向朋友：“爷今天不跟你们吃饭了，滚吧。”
    “去你的，陪妹子去吧。”
    打趣了几句，身后的朋友离开。
    陈驭野垂眼望着程书雪，语气不同于刚刚的不羁，反而流淌着温柔，“怎么了？”
    他居然……发现了自己的不同。
    程书雪抬眸看向他：“就是一点小事。”
    “呵。”陈驭野睨着她，“程书雪，你的事不是小事，你再敢跟我说这样的一句话试试？”
    威胁的话被他这样说出来，她丝毫没感觉害怕，郁闷的心情纾解了几分，唇角弯了弯。
    “那下次我若是再骗你，你打算怎么办？”
    陈驭野想了想：“凉拌。”
    眼看小姑娘还是没有吐露的想法，他轻笑一声。
    “怎么？谁欺负我们书书了？”
    书书，这两个字被他一唤，总会让程书雪面色一红。
    “怎么不回答？”
    “没。”
    陈驭野怀疑的眼神直直映入她的瞳孔，“我不信。”
    “我猜猜，你刚刚说老师找你，那你是被老师骂了？”
    他明显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更有一番谁欺负你，我要为你拼命的模样。
    程书雪轻笑一声，似叹息似无奈，她得让他放心。
    “我自己能处理好。”
    陈驭野笑：“蠢雪，我是担心。”
    他道“蠢雪”的时候丝毫没有任何骂人的意味，反而只让人感觉无限的宠溺与温柔。
    程书雪眸子像暮春三月，和煦且温暖地回望他。
    “有人举报我帮人代课代跑又如何，我才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我会报复。”
    她想通了，既然陈驭野喜欢自己。
    那么她也不应该有所隐瞒性格中有缺陷的部分，这样对他不公平。
    他可以喜欢安静的自己，也可以看到睚眦必报的自己时，决定要不要喜欢自己。
    她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所以，我能处理好，你别插手。”
    怕他再担心，她继续开口：“虽然学校的摄像七天自动覆盖，但我之前帮人代课的时候，还会帮顾客录音，我有证据，也不会任由旁人继续欺负我。”
    教学楼前的葳蕤大树投下斑驳光影，明暗交杂之中，小姑娘双眸全是澄澈与自信，波光流转，透着难以忽视的张扬与明媚。
    在这时候，陈驭野才发现，程书雪真的比记忆中还要耀眼万分。
    高中时，听闻有一女生在被霸凌的情况下，不做世俗的随行者，大大方方享受一个人的成长。逆流而上，拿到了班级第一，也证明了自己不是永远的倒数第一。
    高考结束，他回趟一中，看到学校贴了红字大报，也看到学校给程书雪的寄语。
    ——我校师资良好，恭贺程书雪同学中考689分，高考勇夺文科状元。
    那时他就觉得，这姑娘真心励志且厉害。以倒数第一来到市一中，在无数家境良好砸出的教学资源下，成为了一中的一匹黑马，让他都不由得道出一句“牛逼”。
    后来再见也只是大学，他认出她，但也仅仅只是认识，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措。
    直到后来，她来看自己的球，他也会有意无意地看向她那方向，也会借与江芸月说话的间隙垂眼看向她。
    当然，后来他知道程书雪只是陪江芸月而来，便收回了那些小心思，继续做自由的风。
    她不需要知道这些，也不需要因此对自己产生愧疚，从而同意跟自己在一起。
    陈驭野忽而笑了，眼里带着赞赏：“我一直都知道，你很优秀。”
    树影下，她心脏剧烈跳动，因他的话强烈撞击着心房。
    他再次靠近，在她耳边轻声说。
    “但你不用独自面对一切，不然我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耳畔刮过灼热的气息，少年如热烈的风，总能轻而易举让她脸红心跳。
    她知道的，第一眼心动的人，总能一句话就让她缴械投降。
    -
    晚上帮许念念补课结束回到宿舍，程书雪一开门就看到江芸月那冷眸。
    周若彤与陈思怡冷笑一声，随即把一张纸递到程书雪面前。
    周若彤：“程书雪，你放假经常留校开空调，这个空调费用这个月不平摊了，你自己交。”
    程书雪接过纸条浏览了一下，空调费用四百多。呵，还真是越来越高了。
    她轻笑一声，随即把纸条丢进了垃圾桶里，抬眼望着她们三个人。
    “我凭什么要交。”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明晃晃地宣告撕破脸。
    周若彤双手环臂，睨讽开口：“你凭什么不交？你有什么资格不交？你之前都是最后离校，空调费必须你交。”
    对上这恶意的视线，程书雪丝毫没有任何的退缩，她直面迎上。

 第63章

    “我从来都不吹空调，空调费平摊之前都是给你们面子了。况且周末我都没在学校，吹空调的也都是你们享用。既然你们要玩这么低级的把戏，那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
    “我不仅不会交这个月的空调费，下个月也不会交。”
    程书雪眉峰一挑，“你们还有什么把戏继续来，我随时奉陪。”
    周若彤与陈思怡都没想到，程书雪没像往常维持平衡，反而堂而皇之地撕破脸。
    她们不知道，那时程书雪的退让，只是因为她们是江芸月的朋友。
    可现在，她们不再是江芸月的朋友，程书雪也没有再有任何维系脸面的想法了。
    她们的什么想法，程书雪也不在乎了，她抬眸看向江芸月，语气很淡。
    “你们想怎么样，我都随时奉陪到底。”
    人会长大，她经历过一次霸凌，所以再第二次经历时。
    ——她会更好地保护自己，也会更加强大。
    听程书雪冷冷说完这一句话后，江芸月对上程书雪那双清冷的眼眸，她明白再说什么，都挽回不了这段友情了。
    她不会输，江芸月永远不会输，也永远不会认输。
    江芸月站在周若彤与陈思怡正中，像是要通过群援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是对的，她面色冷艳地勾起唇角。
    “程书雪，你等着认输吧。”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不是努力就行，她会让程书雪明白这一个道理。
    少年的梦仅存于青春的课本，来到大学这一个小型社会。
    胜利永远只属于她这个阶级的人。
    第28章
    第二天下课结束, 程书雪直奔教务处，举报江芸月找人代课的事情。
    老师一怔：“你要举报江芸月？”
    江芸月他自然知道，毕竟她们一家都是高知, 而且北华不少教授都是江家人，跟他关系也不错，他也算从小看江芸月长大。
    程书雪对上老师讶异的视线，坚定重复了一遍：“老师, 我确实要举报江芸月。”
    “同学，我看你们都是同寝室友，抬头不见低头见，应该三思一下？”
    “不用了。”程书雪冷淡且肯定地回答，似乎什么都不能动摇她磐石般的决心。
    老师扶额道：“行，那按照流程来, 你刚刚说的那些录音证据先整理好，今晚再好好想想, 如果真做好决定了，明天再来找我一趟。”
    “行。”
    程书雪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亮得似乎可以荡涤世间一切污垢。
    被女学生这样的眼神一盯, 老师也有些不自然, 问：“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程书雪摇头，笑：“没了，谢谢老师。”
    其实她有很多的话想说，比如说。
    江芸月要不是江教授的侄女，你会这么劝说我不要任性吗？
    要是我明天真的来了, 你是秉公处理？还是劝我再考虑一下？
    但程书雪什么都没说，她想试一试。
    试一试, 全国最好的北华大学，会不会也做出跟高中一样的决定。
    程书雪道了声“再见”，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
    走出楼层，她看到走廊上身形颀长的少年。
    半开窗户的冷风吹向楼道，衣服紧贴少年，勾勒出腹部的肌肉与绝佳的身形。
    他转身走向程书雪，二人一起走下楼，等到出了这片区域。
    程书雪：“你怎么来了？”
    “看了一下你的课表，想起昨天你被举报的事情，特意来看看会不会碰到你。”
    他说得轻巧随意，但程书雪如今也没心思细究真假。
    陈驭野开口：“怎么样？”
    “还好。”
    耳畔传来他的嗤笑，程书雪知道自己不擅长说谎，更无法成功骗过聪明人。
    陈驭野淡淡开口：“假。”
    “哦。”
    陈驭野侧头望着她，“要不要我出手？”
    他知道程书雪是极其独立的女生，也知道她想自己处理事情。
    可看她难过，看她过得不好，就想把答应她的话化为一阵无影无踪的风，抛之脑后。
    “不用。”
    程书雪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道：“陈驭野，我不是傻子，我也不是什么活在象牙塔的小公主，我知道江芸月的家境背景，我也知道老师不希望我举报下去，也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或许都是无用功，还会让自己处于麻烦且难堪的境地。”
    “可我就想试一试。”她声音坚定，“因为这里是北华大学，是全国最有名最好的学府，要是在这里都不能做到相对公平的话，那更能说明——我真的没错。”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甚至连相对的公平都没有。可我也不怕，因为我觉得，如果世界上真的没有公平二字的话，那我就把自己变成不公平的存在，去匡正那些‘不公平’的事。”
    风一吹，树叶扑簌簌地掉落。
    世界的规则早就乱了，爱也不用规则束缚，他的心再次因她而乱。
    程书雪回想起刚刚老师闪躲的眼神，竟还轻笑了一声。
    “反正不论结果怎么样，我也要继续呐喊抗议。不然所有人都沉默面对一切，世界更会无法无天，那些想反抗的想法也会在世俗的潮流之中被冲破，荡然无存。”

 第64章

    她想起高中那段难捱的时光。
    学生时代的霸凌并不止拳脚相加，有的沉默无声，有的言语放纵，有时候甚至拉帮结伙，只要有一男生对自己表现一点点善意，便会被冠上恶意的猜忌。
    “对胖雪那么好，你是看上她了？”
    “卧槽，这都看得上，真重口味啊？”
    “哎，你们绝配。”
    后来那些微弱的善意也渐渐褪去，人们开始为了彰显自己的合群，开始为了让自己不处于那样的境地，竟也变成之前最讨厌的模样。
    霸凌者的快乐在言语之中，她的世界却因为他们的言语变得翻江倒海。
    自卑敏感，在那一刻愈发明显，她也去寻求老师的帮助。
    可老师却说。
    “同学，其实我看我们班男生都挺热情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是不是你多想了？”
    “前不久我还看吴玄帮郭芊妤抬水呢，应该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你再好好沟通，我跟他们谈谈，你也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她多想了吗？她想的太少的话，那还要被欺负什么样？
    没自己说的那么夸张，确实啊。要是她漂亮一点点，男生也应该会像对待漂亮女生一样，对待自己吧。
    要是她成绩好一点，也能给班上同学讲题，老师与同学也应该会像喜欢郭芊妤一样，对自己好一点点吧。
    ……
    耳畔传来响亮的掌声，把程书雪拉回了现实。
    陈驭野目光沉沉，看着她缓缓说。
    “那也算我一个。”
    程书雪缓缓摇头：“不用。”
    “为什么？”他藏住眼里的不解，笑说，“怎么，只能你拯救世界啊？”
    “嗯。”程书雪深深看着陈驭野认真的眼眸，“因为你一来，世界就会因你改变了。”
    就像高中一样，他帮过自己，自己处境没那么难堪，霸凌者也唯唯诺诺。
    他要是现在再出手，她看不清北华究竟是怎么样的大学，也不会知道。
    自己有没有再次面对霸凌时的勇气。
    程书雪乌黑清澈的瞳孔望着他，眼里全是信任与坚定。
    光影流动，树影斑驳。
    陈驭野弯下腰，对上她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你要是改变主意的话，随时通知我。”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
    下完课回到宿舍。
    程书雪一打开门，就看到江芸月瞪着自己，眼里带着明显的恨意。
    “程书雪，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真敢去告老师了。你跟教务处说你帮我代课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拿录音证明一切就行了，你就是痴人说梦，我告诉你，我不会输。”
    程书雪长睫颤了颤，果然，她已经知道了。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家人违背规则，我处分无所谓，反正我不缺奖学金。”江芸月起身来到程书雪旁，语气带哂，“那你就不同了。”
    “我提前祝贺你——拿不到奖学金。”
    她说完娇笑一声，施施然离开。
    程书雪并未理会她们的眼神，她洗漱后躺在床上。
    手机进来消息。
    陈驭野：【哎，没发生什么事吧？】
    陈驭野：【报个平安。】
    程书雪心下一暖，她回复。
    【没那么脆弱，我很好。】
    陈驭野：【知道。】
    陈驭野：【不过你好不代表别人好。】
    他本来还想发一句“听说过宿舍杀人的新闻了么？”，但怕吓到小姑娘，于是改为一条极其暧昧的消息。
    【我们可以连麦睡觉。】
    连麦睡觉吗？
    那她肯定更睡不着了，感觉他随时随地在自己身边，肯定会分心去听他的呼吸声。
    程书雪果断地回了个拒绝的表情包，然后看了看时间，简单说了几句，便道了句“晚安”。
    回了程书雪一句“晚安”之后，陈驭野收起手机，撞上了林志远的视线。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火苗在噼里啪啦的燃烧，二人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一前一后走出宿舍，来到往常的秘密基地。
    林志远背靠栏杆，缓缓开口：“你真要准备起诉江芸月了？”
    “嗯。”
    “不留面子啊？”林志远苦笑。
    陈驭野低嘲：“她不也没留面子。”
    友情里真正的样子，只有程书雪与江芸月最清楚，旁观者只窥侧峰，无法看全貌。
    但江芸月的所作所为，不像是要与程书雪复合的模样，甚至还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那么，他也没必要投鼠忌器了。
    当林志远看到陈驭野诉讼材料的那刻，就知道是他故意透给自己的讯号。陈驭野告诉自己，这一次，他不会退让了。
    但林志远还想试一试，开口：“不能看在兄弟的面子上？”
    “我以为你懂我。”陈驭野清明的眼瞳对上林志远，“你能站在江芸月的角度帮助她，同理，我也选择站在程书雪的角度。”
    角度不同，心疼人的对象也不同。
    林志远知道，这一次是没辙了，他也知道江芸月这一次确实做的有些偏激，无奈地摊了摊手，道：“那要是我让江芸月变回从前呢？”

 第65章

    陈驭野没答。
    林志远上前，语气罕见地带着恳求的意味：“一周，再给我一周的时间，人也应该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果一周之后，她还没认错的话，就让她承受应有的惩罚。”
    -
    伴随着初高中生的放假，程书雪也结束了许念念的补课日程，开始着手复习期末考。
    周四的北华图书馆灯火通明，人满为患，莘莘学子刻苦奋斗。
    程书雪专心致志的复习，察觉到前方座位出现窸窣声，她抬眸。
    不是陈驭野，是另外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
    男生小声开口：“同学，你好，这里有位置吗？”
    想起刚刚陈驭野发来的消息。
    【陈淑琪早恋被父母发现了，我去帮她一下。】
    【大概只能赶来图书馆接你了。】
    图书馆是公共场所，不是她家，程书雪示意没人，男生坐了下来。
    复习完相关的课程已一个小时后，程书雪下意识拿起手机一看，陈驭野还是没发消息过来。
    她习惯长时间学习之后，去图书馆外面走走，吹吹冷风，保持头脑清醒，方便接下来的学习。
    今天程书雪一如既往去图书馆外吹风。
    漆黑的苍穹上嵌着一轮明月，附近的几颗繁星环绕，却还是寂寥。
    程书雪收回了视线，在附近走了一圈，正要回图书馆继续学习。
    前方出现一人，是刚刚坐在程书雪对面的男生。
    “你好，程书雪同学……”
    男生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强势的声音直插而来。
    “同学，追我女神得排队啊。”
    混不吝的语调，外加他特意的“女神”，程书雪觉得皮肤下的血液又滚烫了那么几分。
    陈驭野走了过去，很好隔绝开了男生看向程书雪的目光，偏生还十分欠揍地开口：“兄弟，再等十分钟。”
    “为什么？”男生明显不服气，“你都追她这么久了，她不也没……”
    也没同意跟你在一起。
    只是这话没说完，男生突然止口。他看到程书雪脚下的步子向陈驭野移动了一点点，也像在进行无声的选择。
    陈驭野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男生，没听到反驳声，问：“怎么不继续说了？”
    男生恍若未闻，目光落在陈驭野身后的程书雪身上。
    橘黄色的暖光落在她身上，在陈驭野不知道的角落，女生光明正大抬眸望向他，清澈的乌眸是藏不住的喜欢。
    原来不是追不到，是他们都想错了。
    男生没再说任何话，回到了图书馆打算收拾东西，赶紧离开这一个伤心之地。
    看着男生离开，陈驭野语气怜悯：“真可怜，居然跟我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他这样让程书雪忍不住失笑，她歪头反问：“有什么可怜的。”
    “因为我帅啊！”
    “那也有人不看脸。”程书雪急忙反驳。
    他要是丑了，她也喜欢。
    陈驭野颇有其事地点头，凑近了她，“那也就是说，你喜欢的是性格了？”
    冷冽的气息扑鼻而来，风也更燥了几分，浑身发烫。
    程书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不是，就与刚刚自己所说的话有些前后矛盾，要说是，就像在承认什么。
    承认自己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程书雪刚要张口，陈驭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熊猫小挂件，稳稳地放在自己面前。
    “给你的礼物。”
    女生很容易被喜欢的人突如其来的小惊喜所悸动，她心跳更快了一些，“什么节日？”
    “又不是节日才送礼物。”
    “哦。”她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内心早已躁动无比了。
    看她神情温软，陈驭野心下一软，继续开口：“儿童节快乐。”
    “嗯？”
    儿童节早过了啊？
    远处万家灯火，近处暖黄的灯光在他四周延伸出淡淡的温柔缱绻。
    他眼睛漆黑，望着她。
    “之前不都说过了，会一一补偿你这么多年的礼物。”
    不只是补偿你未来的，还有以后，都会让你过得很好。
    程书雪心跳更快了几分。
    陈驭野俯身看向她，语气缓缓，像是在邀约，又像是在询问。
    “下周，你有空吗？”
    她点了点头。
    “那周五晚上八点，来操场找我。”
    程书雪睫毛颤动：“周五找你吗？”
    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了，可是还是想再确认一下，也想提前准备一下。
    “是。”陈驭野唇角一勾，他忍不住了。
    她那么好啊，今天又有人跟她告白了。
    他也该让全校都知道，陈驭野追程书雪不是一时兴起，他还是很喜欢她。
    月色朦胧，撒下温柔光泽，皎洁光辉映在二人的面容上，眼里的悸动在这时候都没有藏着掖着。
    彻彻底底暴露在望向对方的眼中。
    若是喜欢一个人，能藏得住一时半会儿的喜欢。
    但砰砰跳动的心，是无法左右的心动，也是无声的暗示。
    听听那心跳。

 第66章

    就知道，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你的唯一。
    第29章
    程书雪帮人代课的处罚结果很快下来——全校通报批评, 取消任何的评优评先。
    这处罚不算重，但也不算轻，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毕竟在大学里找人代课代跑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 已形成一条产业链，牵涉的人很多。学校也对这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也只是敲山震虎。
    但当程书雪看到公告栏上众人的处罚，神色松了些许。
    她倒不怕处罚, 就害怕有人逃避处罚。
    她释然转身，回首对上江芸月宛若千年霜雪的面容。
    “程书雪，谈谈。”
    程书雪垂眼：“无话可谈。”
    周遭不少人投来了视线，纷纷看向这两个经常出现在校园墙的主人公。
    江芸月冷哼一声：“不想谈也行，那正好让大家看看你怎么样？”
    “我怎么样？”程书雪觉得可笑至极，“你是想说我白眼狼么？又还是想说什么胡话？”
    她不想忍耐, 也更不想让江芸月得寸进尺。
    既然不是朋友，她不会像以前那样继续宠着江芸月了。
    “你……”江芸月第一次被程书雪当这么多人奚落, 她无比震惊，亮眼的丹红美甲指着她，“你可真是无耻到家了, 之前我喜欢陈驭野的时候装个白莲花, 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假清高模样……”
    她还没说完，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唇，耳畔传来林志远的声音。
    “别说了。”
    可情绪正上头，林志远这一动作让江芸月只感觉到背叛。
    他居然没像以前站在自己身边，居然用歉意的目光看向程书雪。
    江芸月重重一咬林志远的手，少年因痛松开片刻, 就在此刻，骄纵的女声再次传来。
    “程书雪, 你敢不敢承认，你就是背叛者？”
    林志远对程书雪道了一声“抱歉”，单手抱住了江芸月，另外一只手不论少女再怎么撕咬，他都纹丝不动。
    就这样在痛与悔的情绪之中，林志远带江芸月来到一间空屋，他反锁上了门，并站在门前。
    江芸月直接冷瞪向他：“你真虚伪啊，你之前不是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么？你现在帮程书雪是什么意思？”
    骗子，他们都是骗子。
    林志远就跟程书雪一样，都说自己是他们心中无可替代的存在。
    可绝交后呢？她怎么可以每天都笑得那么开心？又怎么可以对姜欣润那么好？
    林志远只觉得心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又酸又胀，可他面无表情道：“江芸月，你好好想想，你与程书雪究竟是谁对不起谁？”
    “起码她对你是有求必应，你不想吃的东西就给她，你不想上的课……”
    江芸月直接重重地推了他一把，脸上带着嘲讽：“所以呢？你想让我干什么？让我愧疚？让我对她道歉？让我认输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宣泄不满，又像来证明自己不会低头的决定。
    林志远叹了口气，无奈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报复的差不多了。”
    举报程书雪的事情，是江芸月做的。饶是身为朋友，他也觉得，这一次江芸月真的把程书雪越推越远了。
    江芸月怔怔地看着他，语气很低，像不甘心，像遗憾：“可我之前把她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那程书雪也把你当成她最好的朋友。”林志远陡然想起了那晚陈驭野在宿舍说程书雪早就暗恋他的那句话，他缓了缓语气，“要论喜欢的前后的话。”
    “——是程书雪先喜欢陈驭野。”
    外面刮起了大风，半开的窗户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女生的心也像被棒槌打了一拳，泛起了痛意。
    林志远缓缓开口：“所以，是你错了。”
    可江芸月正如当局者迷这一成语，她失笑道：“这就对了啊，这不就恰好证明她早就居心不良了，她就是故意破坏我跟陈驭野。”
    “她先喜欢陈驭野的话，那她怎么不说啊？我现在怀疑她就是故意跟我绝交，然后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故意吸引陈驭野的注意。”
    听到江芸月说完这一番话，林志远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女生眼里没有丝毫的反省，反而带着汹涌的恨意。
    他知道，自己这次真劝不住江芸月。
    想说的话，最终只化为一句。
    “希望到最后，你不会后悔。”
    -
    眼看林志远带着江芸月离开，程书雪心里迅速明白了什么。
    她垂首拿着手机发消息。
    【在哪里？】
    陈驭野：【在图书馆。】
    陈驭野：【你今天不来了？】
    程书雪回了一句“来的”，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向图书馆。
    图书馆外颀长的身影一如既往站在原地，程书雪走向陈驭野。
    “你跟林志远说了什么？”她开门见山地问。
    聪明人总是能一眼明白对方的心思，加之刚刚林志远再次发来的“抱歉”，陈驭野没隐瞒，“我决定起诉江芸月等一众人了。”

 第67章

    程书雪一愣。
    “你那天在教务楼前说的话，我回去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也觉得不应该任由流言蜚语产生，更不能放任那些人的造谣。”
    学校内网人人都可以上，也有选择匿名或者公开的权利，但很多时候人们都选择不公开，也滋生出了一些罪恶与伤害。
    “林志远知道了，他说希望我给江芸月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我再等一周。”他瞳孔深处带着一抹柔和且平静的光，“但我没答应，毕竟你是受害者，决定权在于你。”
    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法起诉书，无非就是材料准备的不充分，得再完善一下。
    程书雪对上他极度坦诚的眼神，心底干涸的土地仿佛逐渐被注入水源，滋养着心田。
    这么久以来，他是第一个没有替她原谅霸凌者的人。
    也没有叫她再委屈一下，反而是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身边。
    她眼眶有些酸，垂首翁声道：“谢谢，不过不用你起诉，我想自己起诉。”
    下课铃声响起，程书雪望着远处三五成群结伴的学生，后面有一女生独自走在后面，脸上是无尽的落寞，她恍惚之间仿若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个肥胖发黄的女生孤零零走在最后，耳畔是不少男生的骂声。
    既然再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那这一次，她要救自己一次。
    逆光勾勒出少年的轮廓，地面投下二人修长且相近的身影。起码在这一刻，她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程书雪抬眸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像是盛夏最炽热的光。
    被她用这般亮晶晶的眼眸看着，陈驭野脸色微微发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
    他一如既往用吊儿郎当的语气开口：“行啊，那就听我们书书的。不过资料我整理好了，发给你。”
    我们，书书的。
    这样的称呼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更让她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阳光直照程书雪白净的面容，她瞳孔深处闪烁着细微的光，她没有摇头，笑着点头。
    “看来你没把我当外人了。”陈驭野懒懒散散地道，“不过，我们也很快了。”
    他点到为止，没有更进一步。
    可他不知，他的一句话就能在她的心里翻出滔天巨浪。
    -
    起诉江芸月的事情，程书雪打算考完试再着手准备，下周进行期末考，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复习考试。
    但她所想的世界很美好，现实并非如此。
    美院是北华不怎么内卷的学院，不仅老师透题多，而且期末考呈交的作品都是给一周完成。一周的时间，外不当场作画，足以有很多暗箱操作的空间。
    江芸月早早交完画，周若彤与陈思怡市场营销学院的课程简单，而且二人也都只求六十分就行，平时分占据百分之五十，基本上期末周都在玩。
    于是便出现了宿舍每天乱吵乱闹的情况，程书雪睡眠严重不足。多次提醒之下，舍友表面说好，可还是故意发出一些声音。
    程书雪也干脆不在宿舍了，跟老师请了假，打算去外面复习。
    等到程书雪一离开，周若彤与陈思怡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
    “装什么啊？都拿不了奖学金了，还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不就是法学院的吗？有必要这么鄙视我们这冷门专业的么？”
    “还每天都在宿舍看书，真烦啊！”
    江芸月没说话，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冷颜的自己。
    脑海舅舅与林志远，以及舍友的话不断交织缠绕，牵引着她的思绪。
    “月月，其实程书雪这女生不错，你这次真的做的有点过火了。”
    “你不应该举报她的，你这样只会伤了她的心。”
    “程书雪真的白眼狼啊，月月你对她那么好，她还害你处分。”
    ……
    各样的话汇聚脑海，她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但江芸月肯定的是。
    她现在恨程书雪多一点，既然爱不能抵过恨意，那就证明她没错。
    -
    程书雪下午收好复习的书，直接去了学校附近临近的宾馆。
    北华寸土寸金，宾馆小且逼仄，地下宾馆处处透着潮湿压抑的气息。但她一向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开始专心致志地复习。
    等到复习大半，电话铃声响起。
    程书雪躺在床上，舒缓一下酸痛的肩膀，按下了接听，大脑进行短暂的放空。
    “在哪儿？”他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磁性悦耳。
    “外面。”
    “怎么不回消息？”他语气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不知为何，程书雪就想到空巢老人苦等家人的场景，明明是很凄凉的场景，可换上他那张欠揍自恋的脸，就有些高兴。
    她失声一笑：“你问了干嘛？”
    “明知故问。”他吐槽了一声，顿了几秒，“想你啊！”
    程书雪放纵沉沦在他的坦诚里，道：“在外面。”
    “怎么说话只说一半？程同学，不会多说点啊？”
    她本能地不想让陈驭野知道自己住学校外面，不然他肯定会猜自己在宿舍过得怎么样。

 第68章

    宾馆隔音很差，门外传来一阵喊声，清晰至极。
    “哎，阿姨，给我两瓶水啊，续房怎么不给水啊？”
    程书雪握紧电话的手紧了一下，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
    “你在哪家宾馆？”
    她没办法了，报了临近的位置，然后随便整理了一下，出门在原地等着他。
    他一向不会让程书雪久等，来得很快。
    陈驭野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话语带询，可语气肯定，“你就住这样的地方？”
    她尴尬地点头。
    “她们欺负你了？”
    “没。”她看着他的眼睛答，“就有点吵，出来复习。”
    夜色逐渐变暗，路边的吆喝声响起，整个城市陷入温暖的氛围。
    淡黄色的灯光铺在他身，宛若一层柔和的光圈，街道路边掠过的车灯间断照出男生精致的侧脸，他整个人在这略微脏乱的地方，澄澈的目光看向自己，他们似乎又近了那么几分。
    陈驭野垂首：“吃饭了吗？”
    “你呢？”
    “我是问你，你怎么还考虑起我来了？”他好笑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饿不饿，带你去吃饭？”
    程书雪点头。
    二人在附近的店铺吃了一碗面，一如之前那次，她的两个肉，他的一个。
    也是他去端，也是他吃完后，静静地等着自己。
    走出店铺，暮色又沉了几分，陈驭野朝她努了努下巴。
    “我送你。”
    程书雪抿了抿唇：“就很近。”
    她其实不想陈驭野送自己，也觉得那样的地方，他不适合去，也不应该去。
    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住在那么差劲的地方，更不想让他担心。
    “那也要送。”他的声音醇厚温柔，可却透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她一紧张手指总会有意无意地缠绕，此刻大脑也在疯狂运转究竟要不要告诉他。
    “星辰宾馆是吧？”陈驭野合上手机，脸上带笑，给出了答案，“这里这家最便宜，位置相对近。”
    不愧是保送到北华的学神，不愧是永远的第一。
    程书雪讷讷地夸赞：“你真厉害。”
    -
    二人来到星辰宾馆。点名巨大的标志挂在一楼，站在店外，可看楼梯通向地下，二楼窗子上则挂着棋牌室的标志，三楼则是足浴店。
    这傻姑娘果真只舍得住宾馆，也肯定住地下室。
    程书雪垂首，有些羞窘：“到了，谢谢。”
    她这样恨不得自己立刻走的样子，让陈驭野心尖的苦涩蔓延到舌根，可他表面上仍旧带着浅笑。
    “送佛送到西啊，我肯定要送你进去。”
    天生的压迫与不可抗拒，迅速笼罩她的四周。
    都来到这里了，糟糕的一面被他看到了，也不缺多一点的关心。
    程书雪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随即道：“走吧，大好人。”
    生平第一次被人叫好人，陈驭野乐呵了，跟着她走了下去。
    穿过狭窄逼仄的小道，走过弯弯绕绕的拐弯，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有无数房间内传来一些谈话的声音。很小，却能隐隐约约听个大概，她今天就是在这砸乱的环境复习啊！
    程书雪停在一门前，再次看向陈驭野，提醒道：“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这一次格外明显的暗示，但陈驭野没听，反而握着手把，一副不走的架势。
    “你总不能看女生的房间吧？”
    “没这个意思。”陈驭野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房卡，“今晚跟我走。”
    他站在原位，也不藏着房卡，丝毫不怕程书雪来抢。不过若程书雪真要抢，也抢不过他。
    “我找你之前，就给你订了酒店，不能取消。”看她无语且沉默的神色，他轻挑下眉峰，语气更含着几分笑意，“怎么办啊，程同学。”
    声音好听的要命，漫过耳蜗，让人耳根发痒，心也痒了起来。
    陈驭野松开把手，转身望向走廊，语气带着几分恣意，“程同学，收东西去吧，要是半小时后还没出来。”
    他背对着她，高傲地扬了扬手中的房卡，语气隐隐含着期待，“那我亲自进去，抱你去酒店。”
    “……”
    程书雪收完出来才用了十分钟，她关上门。
    听到关门声，陈驭野看了一眼手机，语气戏谑：“这么快啊？就不想体验一下公主抱？”
    他说这话的时候稍稍倾身，淡而好闻的薄荷气息扑鼻而来，深邃的眸子盛着放浪形骸的恣意快活。
    程书雪尾指微缩。
    走廊的风刮过，带来了潮湿气味，还有烟味，更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还有醉酒的人说着微话。
    陈驭野一把抱住程书雪。动作快到她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男生浓厚的雄性气息铺天盖地包围着自己，耳边贴近他温热的胸膛，心跳砰砰砰，她都不知道是谁的。
    但应该是自己的吧，她只觉得皮肤的血液在这刻热得似熔岩，被他碰到的地方都灼热逼人。她不自在地挪了挪，男生宽阔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拖着她，似乎怕她不舒服，有力的单手颠了颠，但又稳稳接住。

 第69章

    周遭的传来男人的声音。她微微动了动，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膛。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害羞，可谁都不知道，这是她这一辈子，唯一一次那么安心地靠在一个异性宽阔的胸膛里，也是头一次这么依赖一人。
    陈驭野笑了，他大步稳稳地向前走。
    途中听到程书雪让下来的请求也置若未闻，就这样一路抱着她回到了五星级酒店。
    等到回到酒店，程书雪这才得以落地。
    酒店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前，可远看城市远处闪烁变换的霓虹灯光，俯瞰呈现中轴分列的璀璨高楼，蔓延至天边的灯光在此刻尽收眼底，耀人眼目。
    从地下宾馆到酒店高楼，不过半小时，但就像做了一场交错难辨的梦。
    陈驭野静静地看着她，“你现在只是提前享用未来的生活。”
    听到他这样的话，程书雪不受控制地笑了笑，“借你吉言了。”
    房间明亮，她垂眼看向课本，想起当初的字迹，想通过努力，离这样的生活近一点。
    陈驭野注意到她拿起课本，问：“要复习吗？”
    其实复习的都差不多了，但他这样问，程书雪点头。
    果不其然，陈驭野说出了那一句话：“那我提问你，一问一答，可能记忆力更加深刻。”
    “好。”
    男生翻开课本，缓缓提问。
    “紧急避险保护的合法权益与牺牲的合法权益的关系是什么？”
    “前者大于后者。”
    “对盗窃罪适用于死刑的法定条件是什么。”
    “盗窃金融机构，数额特别巨大。”
    “……”
    “……”
    其实他问的大多内容都不会考那么浅显，但程书雪也不说，沉浸在跟他难得相处的时间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等提问差不多了。
    陈驭野合上书，笑着夸赞：“我们书书厉害啊。”
    夸赞声冲击着耳膜，她心一跳。
    陈驭野拿起手机一看，起身道：“酒店我订了一周，你就安心在这里复习，我先走了。”
    墙上的闹钟已经划到十一点，学校大门已经关了。
    程书雪疑惑开口：“你还要回学校啊？”
    “你这是挽留我？”陈驭野转身，眼里漫着笑意，“不过想想啊，也真是太晚了。”
    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很正常的询问，可听陈驭野这促狭的语气，让程书雪不禁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语气不太对。
    她手指缠绕，而这次男生俯身并未如以往保持距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年温热的唇贴在了她的耳垂。
    烫得她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
    “书书，晚安。”
    第30章
    程书雪大脑“嗡”的一声, 灵魂似被骤然击中，脸红成番茄色，耳蜗深处不断回响着他刚刚的那一句话。
    ——“书书, 晚安。”
    周遭的一切逐渐虚化为背景板，瞳孔里不断放大的是少年带笑的神情。
    陈驭野看着程书雪茫然的神色，唇角上扬，再次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 也再次道了一句“晚安”。
    关门声响起，他离开了这里。
    房间一片静谧，可她的世界却澎湃至极。
    他刚刚是亲了自己的耳垂？
    那么，他这次是明示了吧？
    程书雪手捂在心口上，只觉得这次的心跳比以往快上千百倍，像要破膛而出。耳垂的热感席卷而来, 逐渐再次蔓延全身，她抵挡不住, 瘫在床上。
    眼前似乎再次浮现了少年那双狭长黝黑的眸子，不过，这一次不再是高中看陌生人那般漠然疏离。
    她缓缓伸手, 想抓到高中的那一束光。
    他却在这时回首, 这一次，视线交接的那一刻。
    他眼里盛满了盛夏的炽热。
    -
    程书雪在酒店复习期末考，期间陈驭野有空就来找程书雪，二人度过了一段静谧且美好的时光。
    周日晚上，陈驭野提问完程书雪，缓缓合上书, 语气藏不住的赞赏。
    “行了，我们书书那么厉害, 肯定会拿到好成绩。”
    好像从那天开始，他唤书书就越来越亲昵自然。
    那一层薄透的窗户纸渐渐漏了光。
    程书雪笑，“你也是。”
    “借你吉言。”陈驭野起身，“你早点休息，我走了，明天考试加油。”
    移动公司提醒缴费的短信进来，程书雪手机屏幕亮起，才十点。
    他今天居然提前回去一小时。
    “你就困了吗？”
    听到她这样问，陈驭野心猝不及防地快速跳动，他邪笑，“怎么？舍不得我啊？”
    炽热促狭的话语传来，害羞的本能下，程书雪微微摇头。
    陈驭野低哂，大喇喇坐回原位。
    甚至，比起刚刚更向她靠近了一点点。
    “我倒是不困，就怕打扰你休息。”陈驭野手搭在沙发上，却像不经意环住了女主的肩胛骨，“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想多陪你一会儿。”
    “哦。”她虽只说了一个字，可心却无比欢快。
    陈驭野笑：“哎，你就这么平淡啊？”
    “那不然我还应该怎么样？”程书雪也觉得自己有点装过了，可仍口是心非，“三叩九拜，痛哭流涕庆祝你留下吗？”

 第70章

    她说这话一本正经，陈驭野失笑出声，“程同学，你挺会开玩笑。”
    她一懵。
    “起码得笑盈盈地看着我。”他说，“起码让我觉得——我留下你不觉得厌烦。”
    灯光照耀在二人的侧颜上，男生戏谑的瞳孔深处映着明亮的光。
    似期待，又像渴望。
    程书雪抿唇，点头同意他这说法。
    陈驭野本就是存在感极强的一人，外加肩颈处被他环住，灼热的温度迅速蔓延开来。
    程书雪不自然地动了动，侧眸看向他，提议：“不然，我们玩个游戏吧？”
    “可以。”
    她想玩什么，他都陪她。
    程书雪因他的快速同意，心里升起甜蜜，道：“我们石头剪子布吧，输的人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行。”
    她这连大冒险的备选方案都没有，摆明想问自己问题。
    陈驭野低笑一声：“你等会儿出什么？”
    “啊？”程书雪懵然，有这样作弊的吗？
    “我给你放水。”
    这样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了。
    程书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迟疑道：“我喜欢布。”
    “哦，那你等会儿出布吧。”
    她不懂这是试探，还是真的试水。
    反正第一局开始的时候，程书雪出石头，陈驭野也出石头。
    平局。
    程书雪才明白，他是真的想自己赢。
    可惜自己以为他是套路，没想到竟糊里糊涂打了个平局。
    “下局我还出石头。”他笑，“刚刚看到了我的诚意了么？”
    程书雪心怦怦跳，红了脸，“看到了。”
    她说：“那下局我出布。”
    他心里软软的。
    第二局的结果出来，程书雪赢了。
    在陈驭野的放水操作下，结果显而易见。程书雪没有胜之不武的羞窘，只有被他放水的欢愉。
    陈驭野看她赢了的高兴模样，只觉得一颗心又酥又麻，笑问：“行了，问我吧。”
    “你有没有谈过女朋友？”
    学校的流言只可听一听，她更相信当事人。
    陈驭野笑了出声，“敢情儿，你是做恋爱调查啊？”
    程书雪脸颊发烫。
    耳畔传来陈驭野带笑的嗓音，“没谈过。”
    他眼神落在程书雪身上，语气指向性极其明显：“我在等一个姓程的女子。”
    姓程，名书雪。
    程书雪瞬间明白他的心思，脸红得不像话。
    陈驭野环住她肩膀的五指加力，像在明示，声音散漫带笑：“程同学，懂了么？”
    “我……”她有些紧张，不自觉地结巴。
    陈驭野笑得更为肆意，声线恶劣地开口：“我知道你懂了。”
    但他还没告白呢，仪式感不能少，也不能让她受委屈。
    “程同学，继续玩。”
    程书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泛起了淡淡的失落，可随之而来的是后悔与反思。
    要是自己刚刚不结巴，应该不会继续玩游戏了，而是……
    接下来的几局，程书雪永远的布，陈驭野永远的石头。
    她在他的世界，永远都是赢家。
    “你追过人吗？”
    “只有你。”
    “你以后想结婚吗？”
    “看人。”
    “你平时最喜欢什么？”
    “打游戏滑雪赛车。”
    “亲近的人都怎么唤你？”
    “陈哥，野王，学霸，学神，大佬。”
    ……
    她问了很多，也知道了他很多的事情。
    到最后，二人都没猜拳了，反正结果都一样，还不如直接问。
    陈驭野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很享受当她的手下败将，也很享受被她询问的感觉。
    又一局结束，可这这一次，程书雪没再继续提问。
    她侧眸看向男生精致的侧颜，语气不自觉地弱了几个分贝：“陈驭野，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听到她这般小心翼翼地开口，陈驭野心下一揪，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张狂恣意。
    “才一件事？也太看不起你的追求者了，我呢，不管帮你多少件都行。”
    她眉眼弯弯，像全世界最明亮的色彩聚集于眼中。
    陈驭野只觉得心像被小猫挠了一下，痒得厉害。
    程书雪语气认真：“以后你打球，能尽量少喝冰水吗？”
    “我听说，剧烈运动后喝冰水对身体不好。”
    她很早之前就想跟他说了，可没有任何的身份立场。
    害怕自由的他，讨厌被管教的感觉，也因此讨厌多管闲事的自己。
    陈驭野一怔，汇上她认真且关心的眼眸，心酥麻到了极点。
    他只觉得，被她关心的感觉真好，不同于旁人劝导时的烦闷，像一颗糖化在了心间。
    甜蜜得让人沉沦。
    程书雪久久都没听到他的应允，羞窘弥漫心间，嗫嚅开口：“你就当我开玩笑。”
    “我同意。”他眼里泛起了波澜，“以后我都听你的。”
    她的心跳震响耳膜，抬眼对上他认真的视线。
    -
    计算机学院周四早上专业课考试结束，不少朋友邀约周五晚聚餐。

 第71章

    陈驭野还没开口拒绝，舍友已看向班长带笑。
    “班长，我们野王哥哥有事啊？”
    “有事？有什么事？”班长看着他们一脸不正经的笑，揶揄道，“难不成选修课要考到周五晚上？”
    “没有，我们野王哥哥那天有天大的事。”王启帆不愧有大嘴巴的绰号，揶揄道：“不然，班长你猜猜？”
    男生说话声音大，班上不少人围了过来。
    王启帆偏生还欠揍地问：“野哥，那我说了啊？”
    反正早晚都要被人知道，陈驭野挥了挥手，一副默许姿态。
    王启帆这时候恨不得拿个喇叭向全世界宣告，高声开口：“周五晚上，学校操场，来看我们野王哥哥告白了。”
    这话一出，人群纷纷发出卧槽的声音。
    “聚餐推迟啊，先看告白。”
    “六啊，陈驭野，也不提前跟班里人说声，我们给你热场子。”
    “快快快，说说详情。”
    本来是说聚餐，现在班上纷纷同意推迟聚餐，先帮班草追人。
    班长也乐见其成。
    班上纷纷祝福，以及如潮水的提问，陈驭野耐心回答，眉梢之间是藏不住的喜欢与温柔。
    直到门外涌进不少即将上课的学生，这场提问才就此作罢，众人纷纷走出教室。
    陈驭野也跟朋友三五成群地走了出去，王启帆去蹲大号，一群男生就在楼外等着球友。
    北华随处可见的自动售卖机与共享单车，天气愈发的热，陈驭野也有些口渴，想起刚刚朋友的祝福，走到自动贩卖机旁打算请他们喝水。
    江芸月正好考完美术概论，等到周若彤与陈思怡，三人本打算去学校外面的奶茶店喝奶茶。
    周若彤碰了碰江芸月，“哎，陈驭野啊。”
    再次听到这名字，江芸月心下一怔，想起那天他挡在程书雪面前，望向自己藏不住的厌恶眼神。
    陈思怡也道：“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何止是不错，在她们看来简直就是好到爆炸。脸上不再是之前的冷淡疏离，也不是赢得比赛眉梢溢出些许欣喜的姿态。隔着不远的距离，他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无比明显，点击自动售卖机的同时脚步悠闲晃动。
    江芸月也感觉到了他的舒适惬意。
    周若彤侧头开口：“他开心，是不是因为你们之前说这学期结束去玩的事？”
    这学期开始之前，林志远确实邀约陈驭野假期去玩，也约了自己，他们都说不出意外会去。如果没有程书雪，现在一切都还是之前所预想的那样。
    陈思怡小鸡啄米地点头：“肯定是，不然陈驭野什么时候笑得这么开心过？”
    江芸月心底一阵苦笑，她有些后悔当初什么话都在宿舍说，造成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
    周若彤碰了碰江芸月的臂弯：“月月，你怎么这次不去打个招呼？”
    “对啊，爱就是要勇敢。”
    她不想去，也忘不了那天少年对他的冷言冷语。
    可江芸月一向高傲，自然不会做出打自己脸面的事情。
    看着陈驭野脸上那恣意如骄阳的笑，江芸月好像回到了大一开学那天，他帮自己提行李的模样，喜欢的悸动再一次浮现在心间。
    在身旁人的劝说中，在看向他心动投降的瞬间，她不自知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哎，这周五你有什么安排啊？”
    今天问这个问题的人太多，陈驭野理所当然认为又是旁人故意打趣他周五告白程书雪的事情。
    他随口一回：“操场，去不去？”
    这样熟悉自然的话，让江芸月一瞬间就原谅了他那天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她语气透着欢喜：“去，晚上吗？”
    “嗯。”陈驭野拿起水，转身看到是江芸月，神色明显一愣。
    原来是她。
    可那时的江芸月已沉浸在他和煦的语气中，忽略了那些细枝末节，只红着脸望向陈驭野，语气也变得糯糯起来。
    “那我们之前说好毕业旅行去玩呢，还去不去啊？”
    陈驭野神色泛凉，想起因她举报，导致程书雪被处分通告的事情。
    他唇角一勾，没回答，反而转了话题：“再说吧。”
    “记得周五晚上八点来操场。”
    跟旁人说的话一样，只是江芸月不知道，他邀请她来，是来看一场告白。
    江芸月眉眼带着欣喜，连忙回应，“我一定会去的。”
    少年没有搭腔，像盛夏的热风，很快掠过她的身边。
    却轻而易举点燃了江芸月的心。
    等回到宿舍，周若彤与陈思怡帮江芸月选好了周五与陈驭野见面的衣服之后，纷纷发出赞叹。
    “这套绝对好看，操场上漫步那灯光一打，妥妥的小仙女。”
    “我看陈驭野喜欢穿黑色，你穿白色，正好黑白经典搭配。”
    “我们那天晚上也假装去散步，然后帮你们偷偷拍照。”
    她们描绘得太过美好，让江芸月都无比期待那天的到来，她唇角扬着笑，笑说了几句，看着手机上发出的震动。
    是林志远的电话。
    上一次的矛盾还没化解，江芸月本能地不想接他的电话。

 第72章

    她刚挂断不久，一条短信进来。
    林志远：【陈驭野周五要跟程书雪告白，别去。】
    江芸月大脑一瞬间宕机，她下意识地骄傲把手机屏幕关闭，耳朵里再也听不到舍友的夸赞。
    满脑子全是林志远刚刚发的那一句话。
    ——陈驭野周五要跟程书雪告白。
    第31章
    周五天公作美, 万里无云，阳光分外明媚。
    彼时陈驭野无视朋友劝说出钱找人布置场景就行，仍倔强地选择亲手布置。
    在烈日暴晒下, 在时间流逝中，余晖隐入地平线以下，远处天边彩霞化为青灰色，黑色苍穹如约而至, 操场旁路灯逐次亮起，延伸出温柔缱绻的橘黄色灯光。
    忙碌了一天，他衣服湿了又干，循环反复了许多次。
    直到身边朋友纷纷说场景不错，陈驭野才看了看手机，还剩半小时, 能回宿舍简单收拾一下。
    手机铃声响起，程书雪知道该去赴约了。
    彼时她正在酒店盥洗室, 忐忑不安地站在镜子前。
    记忆瞬间把她拉回了那个炽热的夏天，她听到旁人谈论陈驭野的一切，也觉得他喜欢御姐那一款。便拿出存了很久的零花钱, 悄悄地买了一条红裙, 打算有朝一日穿给他看。
    她眼眶温热，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释然般地笑。
    北华大学周五操场上，学生们没课，又在校园墙看到无数投稿。知道计算机学院大佬要来告白，人大多时候都喜欢看热闹, 更何况还是罕见的大佬求爱。
    操场上乌泱泱的围了不少人，也有不少人夜跑。
    程书雪背光站于葳蕤大树下, 旁人难以发现这隐秘的一隅。
    远处草坪地上无数亮起的粉色灯光，中间巨大的玫瑰花墙，以及四周都挂了无数的横幅，上面的字迹通亮——陈驭野喜欢程书雪。
    她弯唇，原来，这就是他给的答案。
    人声嘈杂，不少人都在拍这美丽的场景，即便讨厌程书雪的周若彤与陈思怡也不得不承认，爱全部体现在场景布置当中。
    江芸月垂首望向身上的白裙，只觉得自己真疯了。
    她知道陈驭野要跟程书雪告白，也听到了林志远的劝阻。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来看一看。
    想看一看，像他那样冷淡的一个人，爱上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应该不会用冷冰冰的眼神看向程书雪，也不会用冷淡的语气和她说话吧？
    周若彤与陈思怡感叹完，看着一旁默默不语的江芸月，小心翼翼地开口。
    “月月，不然我们今天回去吧？”
    她们不是傻子，再自我欺瞒那么久，现在也知道，江芸月彻底没戏了。
    本以为给了江芸月一个台阶，她会顺势而下，没想到今天江芸月摇了摇头，缓缓开口：“你们先走吧。”
    她想，今天是时候给一个结局了。
    如果不能成为他故事里的女主角，那就以配角的身份，出现在他布置的场景里。
    周若彤与陈思怡一怔，江芸月整理一下裙摆，大步向着人群正中走了过去。
    人群不知谁欢呼了一声“主角来了”，不知从何处让开了一条小道，纷纷拿起手机排起现场的这一幕。
    陈驭野感觉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胸腔被灌满了一股名叫紧张的情绪，他握着大捧鲜花的手也不自觉的攥紧，神色期待地转过身去。
    不过看到来的人是江芸月，那一副期许的神色瞬间荡然无存。
    江芸月只感觉盐水灌进她那伤痕累累的心，绞痛得厉害，但她没有停下，自虐般地想得到一个已知的答案，在众人的目光下，她一步一步向陈驭野走近。
    无视了周遭人诧异的眼神，也越过拦住她的林志远。
    江芸月走到陈驭野面前，面色苍白地开口：“我一直以为我们很配。”
    起码很多人都这样说，她也这样觉得。
    “陈驭野，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或许是在开学你陪林志远帮我提行李的那刻，或许是在球场上你恣意像风奔跑的那刻，但在那次体育选修课上，你帮我骂人，我就知道非你不可了……”
    吵闹的家庭，不稳定的姨妈期，她没想到那个月居然来了两次姨妈。
    男生的嘲笑在耳畔回响，她头脑发懵，羞怒与尴尬迸发而出。陈驭野就在那时出现，他脱下外套递给了她，让那些人跟她道歉。
    “我知道你很好，我也真的很喜欢你，我还是很想和你有一个未来，我也愿意回到过去。”江芸月语气不再是对旁人的高傲，反而带着恳求：“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改。”
    她知道他很好，或许任何一个女生发生那样的事情，他都会帮忙。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林志远说了，陈驭野给了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么，一切还能回到原点吗？
    对上江芸月那双带着恳求的眸子，陈驭野只看到深潭下隐藏的不甘还有恨，她还意识到，真正该道歉的对象是程书雪。
    陈驭野语气混得不像话，又像带了点刻意的报复：“程书雪那样的。”
    他带着耳麦，想通过大声告白的方式，给程书雪一场无人知晓的暗恋一些安全感。却没想到，在这时候阴差阳错对江芸月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第73章

    周围全是如潮水般的议论声，但这一刻江芸月什么也听不到了，她脑海中只有他那一句“程书雪那样的”，像是魔音贯耳，刺进耳膜。
    又像是一场仙乐，让她从朦胧的迷雾中清醒过来。
    原来，他非程书雪不可。
    林志远甩开张世航抓着自己的手，来到江芸月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跟我走，月月。”
    江芸月在一片混沌声中离场。
    -
    程书雪站在大树下，听到远处传来声响。
    “我去，江芸月走进去干嘛啊？”
    “她真不怕尴尬啊？今天晚上校园墙又有乐子看了。”
    若在以前，程书雪定不会把戏谑掺杂看好戏的声音与江芸月并肩而提，可刚刚不远处路灯下那女生一如既往看向这个隐晦方向。
    是她们独有的秘密，她也习惯在这里等江芸月下课。
    ——“书书，你为什么总喜欢待在角落里啊？”
    “那会让我感觉安全。”
    “为什么？”
    “因为以前被欺负过啊，比起被人看到，我更喜欢不被人注意。”
    程书雪脚下的步子迈出一步，她向着远处熙攘的人群走去。
    她听不到江芸月说了什么，但应该是告白的话。人群在这一刻静了下来，像都在听他的回答。
    时间仿佛也凝固不前，程书雪呼吸一顿，也不自觉走近了几步，想听听他的回答。
    “程书雪那样的。”
    少年嗓音通过音响过滤，懒散好听，传到了程书雪耳中。
    她心下一怔，隔着人群对上陈驭野富有野性的视线。
    他整个人逆着光影的面容虽看不真切，但都能感觉到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人群让开了小道，走出了江芸月与林志远。
    “进去吧。”耳畔传来的是林志远的声音。
    关心林志远的兄弟们自然探头张望，也看到了一袭红裙耀眼无比的程书雪，当下喜道。
    “来了来了，程书雪来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程书雪，包括陈驭野。
    她一袭火红长裙，更衬托身材高挑，肤如凝脂，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披散双肩，本应该是与其乖巧气质非常违和的穿搭，可却像雪中的红梅，凌寒绽放，格外融洽。
    微风吹过，裙边飞扬，飘来她温柔的气息。
    陈驭野等不及她走来，想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可想想设置的玫瑰花瓣雨，便刚踏出去的一步，又硬生生地回到了原位，静静等待着她的到来。
    程书雪来到巨大的爱心正中，她有些手足无措。
    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陈驭野只觉得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他尽管竭力隐藏，可神色还有些紧张：“程……程书雪。”
    操，居然结巴了。
    身后的那些朋友可没那么客气，毫不留情地哄堂大笑了起来。
    “哎，陈小结巴。”
    “长着一张渣男脸，告白都不会啊?”
    “叫声爸爸，我马上来教你。”
    程书雪看他难得因羞窘红脸的模样，温柔开口：“别急，慢慢说。”
    我会一直等你呀！
    被她这样温柔的眼睛一盯，陈驭野心软的稀巴烂，他咳嗽了一声，微微移开让他心动的她，缓缓开口。
    “其实，在决定跟你在学校告白之前。我设想过在高楼大厦的顶楼你告白，想过在爱情海附近的沙滩告白，想过那天在唱歌后你看向我的那瞬间，也想过在无数次我们独处的瞬间……”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学校和你告白更好。”他眸光微动，“这是我们故事的开始，我想让它也成为我们爱情的开始，也想弥补你的遗憾，更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一开始的紧张逐渐如潮水褪去，他垂眼对上那双潋滟的清眸，一字一顿地开口。
    “陈驭野喜欢程书雪。”
    既然她在高中就对自己有感觉，也在北华因为自己陷入流言蜚语，那么也应该在学校得到爱的回应。
    这瞬间，周遭的起哄声欢呼声在这一刻如潮水褪去，她的世界只有他那一句告白话，也只看得见他眼里的真诚。
    陈驭野步子向后一退，手捧着鲜花，单膝下跪。
    “我喜欢你，喜欢伤感颓废的你，喜欢孩子气的你，喜欢偶尔爱吃醋的你，反正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我知道你很好，我也知道很多人喜欢你，我希望能走进你的世界，给你的世界染上明亮的色彩。”
    “在我身边，你可以做任何事，我都会一直支持你，我也会认真地对待那么好的你。”
    “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喜欢别人。”
    那些之前觉得矫情的话，如今说出来，陈驭野没有想象的尴尬，只觉得心口烫的厉害。
    他声音比刚刚的更为洪亮，透过音响，传到了所有人的心里。
    对上陈驭野那如炬的目光，程书雪只觉得火山的熔岩来到自己的冰雪世界，融化了那些寒冷，让静默的灵魂变得滚烫起来。
    程书雪眼睛一眨，泪水夺眶而出，掉落在陈驭野的手上。
    那滴泪像是最滚烫的熔浆，灼烧的何止那只手，他的心也跟着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第74章

    程书雪吸了吸鼻子，道：“我愿意。”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陈驭野只感觉浑身血液沸腾，心跳也是前所未有地快。
    他急忙补充：“程书雪，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非常愿意。”
    程书雪半蹲身子接过他手中的鲜花，唇角弯了弯，声音还带着刚刚激烈情绪后的喑哑，“还不起来啊？等会儿腿麻了。”
    人群响起了欢呼。
    陈驭野起身，身子故意倾向她怀里，蹭了蹭她的脖颈，很无耻地开口。
    “腿麻了。”
    人群噗嗤笑了出声，附带着几句“娇花”的调侃。
    对上他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程书雪也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
    灯光下，近距离下，彼此的眼睛都闪着明亮的光。
    耀眼的宛若天上月。
    -
    晚上等到学校人群散了，陈驭野送程书雪回到酒店。
    只不过这次不像之前那么循规蹈矩，极其的不安分。
    一开始只是拉着程书雪的手，后面搂着程书雪的腰，后面直接还想来一场公主抱。
    大街上行人众多，程书雪面皮薄，怎么着也不肯，一路红着脸回到酒店。
    酒店内灯光明亮，陈驭野放下手中的袋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程书雪，语气揶揄，“啧，怎么脸红了？”
    她不说话，一双清眸瞪起来毫无威慑力，只让他觉得被萌化了。
    “发烧了？”他故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后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
    程书雪只感觉每一次被他触碰，都会烫的逼人。
    二人离得很近，她下意识地后移了半步。
    可这样的举动，明显让一个热恋上头的陈驭野不满，他得寸进尺地又贴近了几分。
    手环住女生的蛮腰，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恶狠狠，“想躲我？”
    “没。”
    “就是。”他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活脱脱一副恶霸要屈打成招的模样。
    可力度不大，但程书雪脸红得更明显了。
    她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索性害羞地垂下了头。
    陈驭野看着程书雪通红的面庞，手抬起她的下巴，“你刚刚让我伤心了，要补偿。”
    灯光下，她一双大眼睛泛出潋滟的水光，呆愣可爱。
    “你想怎么补偿我？”
    程书雪看着男生像看猎物的眼神，心跳顿时很快。
    “接个吻吗？”
    这流氓还很有礼貌地询问，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她的红唇。
    程书雪大脑一片空白，微妙且暧昧的气氛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陈驭野俯身，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他单手把她抱在桌子上，吻上了那红唇。
    气息缠绕密不可分，像是要把两人融为一个整体。
    可她更像缺氧的鱼，手抓着陈驭野的衣服，借此寻求初次接吻的安全感。
    意识到她这样依赖的动作，陈驭野胸腔发出颤笑，他舔了舔她的软肉，声音含混。
    “宝宝，张嘴。”
    程书雪睁大眼眸，在他的攻占之下，处处领土都被探索完毕。
    这一个吻不知持续了多久，等到结束的时候，陈驭野还舔了舔嘴皮，意犹未尽地开口。
    “听说接吻对身体好，我们可以多试试。”
    “……”
    她的沉默害羞更让陈驭野恶性大发，他漆黑的眸子盯着程书雪，语气带哄。
    “刚刚舒服吗？”
    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离，最终停在她的腰部，轻轻一按。
    似乎她敢说不好，就要再次惩罚一样。
    女生的唇已经红肿起来，想起刚刚那狂热的进攻。
    程书雪耳朵又红又烫，“嗯。”
    声音低不可闻，可他还是听到了。
    陈驭野咬着她耳垂，低声开口：“那下次，我让你更舒服。”
    热气拂耳，烫得逼人。
    程书雪脸红得如绚烂的晚霞，也不敢出声，默默承受他的新一轮攻击。
    -
    等到送完了陈驭野，程书雪还是没忍住来到袋子面前。
    想起自己刚刚提醒他忘记拿东西，他说是送给自己的，并还有那一句嘱托。
    “明天再打开看，小心今晚睡不着。”
    程书雪甜蜜的小声嘀咕：“送的什么礼物？还怕我失眠。”
    她已经拿出玻璃瓶子，上面有一张纸。
    ——本来打算是今天贴在玫瑰花墙上的，怕被人拿走。
    中号的瓶子里面有不少千纸鹤，程书雪打开，缓缓拆开千纸鹤。
    四四方方的纸上出现了他的日记。
    ——我喝了她的水。
    ——今天跟她喝奶茶了。
    ——她又来看我打球了。
    ——她这样的乖乖女也暗恋？
    ——暗恋又如何？移情别恋也是常态。
    ——我确定了，她对我有意思。
    ……
    最后一张纸，是今天的日期。
    ————2024.07.12
    我打算跟她告白了。
    我知道她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但我也想让她知道——我也喜欢她。
    一张张的纸堆满了一张桌子，是漫长青春期无法送出去的情书，是说不出口的遗憾。

 第75章

    在这一刻被他敏锐的发现，也被一一填满了那些不为人知的期许。
    程书雪眼里有了湿意，泪水泅湿了手中的纸，“喜欢”二字因湿意变得模糊起来。
    可年少的那些喜欢，那些记忆却仿若昨天，无比鲜活。
    她看着手中的那一张纸，缓缓开口。
    “陈驭野，我也喜欢你。”
    ，
    第32章
    第二天一早, 程书雪在电话铃声中醒来。
    电话噼里啪啦吵个不停，她烦闷地按下接听。
    “喂。”程书雪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朦胧睡意，若是旁人定会说上一句打扰了, 然后立马识趣地挂断电话。
    可偏偏打电话来的人是母亲。
    没有丝毫的顾及，一如往常尖声开口。
    “书书，你要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回家程书雪就莫名烦躁，睡意瞬间减了大半。
    “过几天吧。”她的声音不辨情绪, 但若是仔细一听，便能从中听出隐隐的不耐。
    只可惜苏欣从未认真听过，反而继续开口。
    “哦，那你考完试就赶紧回来吧，因为你弟弟不是高二了嘛？你爸便说让你回家给他补补课。”
    “不过你留在北华也没什么事，那里物价又高……”
    程书雪打开静音模式, 麻木地把手机放在一旁，然后不管不顾开始睡觉。
    但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怎么好, 一旦被吵醒，便要很久才能继续入睡。
    这会儿久久都入睡不了，等到余光看见苏欣挂断电话, 她索性起身玩手机。
    手机屏幕上亮起了两条消息, 发送时间是半夜两点。
    他这是在修仙吗？
    程书雪点开一看。
    【都考完试啦，明天有什么计划？】
    过了三分钟，没等到回复，他又发了一条。
    【女朋友，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看着女朋友这三个字，她脸上泛起了两团红云, 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二人之间的关系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红着脸回复。
    【去, 男朋友。】
    看完这条消息，她来到了备注这一栏。
    把“影”改为了男朋友的称呼。
    而在这时候，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
    【早。】
    他才睡了七小时，这么早起来不会猝死吗？
    程书雪回复：【怎么醒得这么早？】
    陈驭野：【把你设成了特别关心。】
    陈驭野：【特别关心的声音，我还是听得见的。】
    他把自己设成了特别关心？程书雪的心顿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对面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程书雪按下了接通。
    “程书雪。”
    他许是刚刚睡醒，声音带着沙哑。
    电话放在枕头旁，程书雪握着电话轻轻地应了一声。
    对面传来低低的浅笑，却还是有些喑哑。
    程书雪只觉得他呼吸的频率都格外撩动她的心，她轻轻地开口。
    “你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没。”
    可程书雪不信，“肯定是特别关心的提醒音吵到了你。”
    对面传来一声低低的浅笑，没有否认，“嗯。”
    她心里有点愧疚。
    “那你想要怎么补偿我？”
    这句话瞬间让她忆起昨晚那个长达半小时的吻，愧疚瞬间荡然无存，化为一句低骂。
    “流氓。”
    喜欢就是被她骂也不生气，只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甜。
    他回道：“流氓爱你。”
    程书雪的脸更红了。
    —
    他们计划下午三点出去。
    但吃完饭不久后，房门被扣响，程书雪赶紧收起床上堆放的裙子，忙不迭跑过去开门。
    果然映入眼帘的是陈驭野的面容。
    程书雪疑惑：“你怎么就来了？”
    “想你了。”
    他衣冠整整，一看就精致打扮过一番，可她都还没开始呢。
    程书雪这会儿状似很热地在一旁扇了扇风，“你之前不是说三点出去不会太晒嘛，怎么突然变卦了。”
    “没变卦，不会让你被晒的。”陈驭野宛若一只灵动的猫钻了进来，“就来找你一趟，三点再出。”
    程书雪：“……”
    他已经走到宽敞的酒店，看着衣柜里出现的两截裙尾，唇角一勾。
    程书雪看着他跟个大少爷似的坐在沙发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提前化妆了。
    而对面的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语气带哂。
    “书书，要装扮就装扮吧。”
    费尽心机隐藏的事情被他直白揭开，程书雪只感觉社死。
    她不自然地开口：“打扮什么？”
    “嗯。”他顺着她的话，“我喜欢的人不打扮也行，反正我都喜欢。”
    总有人把喜欢无比自然地说出口，也总有人一听到他说喜欢，每次都红如朝霞。
    陈驭野起身，捏了捏她的脸，语气亲昵：“行了，我三点再来找你。”
    “我……”她想辩解裙子的事情。
    可就看到陈驭野眼神落在那露出裙摆的衣柜上，极其客观地评价：“你这作案手法挺差的。”
    他语气带了些怜悯，“为夫总不能装瞎装傻吧，不然你就像跟傻子谈恋爱。”

 第76章

    “……”
    他来了几分钟，说了这么一段话，又离开酒店。
    再次留下程书雪一人在酒店，她拳头握紧。
    她发誓，她今天绝对不会打扮，不然更显得自己刚刚真像做贼心虚一样。
    -
    事实证明，女孩子要是真发誓，十有八九都会做到。
    下午三点，陈驭野再次准时扣响程书雪房门。
    门一开，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程书雪一身白衬衫，下面七分裤，一双运动鞋，妥妥一副休闲运动风的模样，眉眼一弯。
    程书雪挺直腰杆，像是在说——你别自恋，刚刚我可没为你打扮。
    “……”
    陈驭野神色带笑，内涵表示：“你听说欲盖弥彰这一个成语么？”
    程书雪整个人不好了，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合上门问：“我们去哪儿？”
    “电影院。”
    “看什么？”
    “爱情片。”
    看她神色既不像高兴，也不像遗憾，陈驭野继续问：“不想看电影？”
    “没。”她补充道，“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也会看电影，而且还是爱情片。之前在一班的时候，班级看电影他都是跟朋友去废弃的实验室打游戏，现在出钱看电影的话，他会不会睡着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程书雪没说出口。
    陈驭野像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可还是一字一句地开口：“我昨天看网上的提议，都建议看电影。”
    看网上？他就是因为这个熬夜啊？
    “毕竟是第一次谈恋爱，多担待一下。”
    程书雪唇角弯弯，甜蜜扩散于肺腑之间，舌尖都带了甜，语气也软了起来，“知道了，男朋友。”
    二人去到电影院，找到了座位。
    在最后一排的正中，许是工作日，又或许这部片子不佳，周遭无人，前面也只看到零星几人。
    程书雪侧头看了看一旁的陈驭野，提议道：“不然我们换座位吧？”
    只要是电影院座位未满的情况下，都可以任由顾客随意更换座位。
    陈驭野望了一眼前方：“爆米花可乐都放好了。”
    “拿走就行啊。”她不理解他的脑回路。
    “就坐这里挺好。”
    程书雪嘀咕：“最后一排有什么好的啊？”
    眼看她十分迫切地想离开这座位，陈驭野放出了大招，凑到她耳畔，缓缓开口。
    “哎，看前面”
    他声音很低，但那一股热流拂过耳梢，让人的心间荡漾。
    程书雪耳朵红了，索性在漆黑的电影院，不然不知道还要怎么被他打趣一番。
    想起他刚刚说的那一句话，她抬眸望向前方。
    oh，my god!!!
    光天化日，额，不对，漆黑瞎火的电影院里，居然有人旁若无人的接吻。
    程书雪只觉得非礼勿视，赶忙闭上了眼睛。
    陈驭野深知她换座位的想法已经改变，呵笑一声，“所以就乖乖坐在这里了。”
    程书雪点头，感受到那一股热气离开耳畔，她才睁眼，余光就看见他眼里荡漾的春光，像在勾引人溺毙在这满腔的春水里。
    想起昨晚那狂热的吻，以及刚刚他让自己看向接吻的情侣。
    程书雪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戳了戳他的手臂。
    陈驭野侧过来，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
    程书雪凑到他耳畔，小心地开口：“我们得注意点。”
    “嗯？”
    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程书雪不管了，直接说出口：“你没听说过吗？电影院做什么，监控摄像头会把你拍得一清二楚。”
    “哦。”
    陈驭野起身，目光戏谑地看着程书雪。
    “你想做什么？还怕监控啊？”
    他把话里的皮球又踢来她这里，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程书雪一噎，语气也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我又没想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思想肮脏。”
    小姑娘难得发脾气，陈驭野只觉得可爱且新奇。
    安静的她，他也喜欢，发脾气的她，他还是很喜欢。
    陈驭野手环住她的腰，呵笑一声：“说话小声一点，总不能打扰一堆接吻的人。”
    他故意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小心他们群殴我们。”
    可他说这话丝毫没有任何害怕的意味，程书雪竟然从中品到了羡慕的语气。
    她轻轻推开他，一本正经道：“看电影，别浪费电影票。”
    陈驭野手伸进爆米花里，抓住了那一双小手，笑说：“你看看在场的情侣在干嘛？”
    今天电影院里看爱情片的全是情侣，前面的还规规矩矩地坐着，后面直接各种激吻。
    爆米花的香甜气息传入鼻端，二人指尖相碰的温度似乎又可以炸出无数甜蜜的爆米花，空气甜得要命。
    程书雪赶忙掐了他一下，缩回自己的手，“三十一张的电影票，十块的爆米花与可乐，要是人人都在电影院接吻的话，那电影的评论谁来写。”
    “我来写。”
    在他话音刚落的这一秒，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脸颊。
    理智在大环境的影响下逐渐减弱，出淤泥而不染的只是莲花，很多人都做不到在污水中一尘不染。男女主的台词音逐渐消了音，眼前只有无数热烈接吻的情侣，神经末梢那一根弦逐渐被他牵绕，逐渐化为热恋中缠绕二人的一根细线。

 第77章

    电影屏幕冷白的灯光映在二人的脸上，瞳孔里倒映出彼此的温柔缱绻。
    他声音含混，有些模糊不清，可还是清楚传入她的心中。
    “别看演出来的爱情，体验独属于我们的热恋。”
    第33章
    看完电影, 吃完饭，回酒店途中，程书雪始终觉得不划算。
    这都叫什么事啊？花近一百块就是去接吻？
    电影剧情都没看全, 最后只知道男女主车祸死了，简直就是浪费钱。
    她烦闷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看起来格外灵动可爱。
    陈驭野也像模像样地学了起来，语气带笑, “别气了，那样的剧情看了也是辣眼睛。”
    “你还好意思说？”她眼神瞪了过来。
    可女生眼睛潋滟，像一汪春水荡漾人心，陈驭野反而笑得更开心了，“那样的剧情看多了伤脑子，什么年代了还打胎车祸失忆, 它敢拍我就敢说。”
    烂片是烂片，可他怎么能在接吻后, 还记得这么清楚？
    程书雪咬唇：“你还有心思看完？”
    “为什么不看完？”陈驭野轻笑一声，“就亲了下脸颊，一分钟没到。”
    他舔了舔嘴唇, 像未吃饱的野兽, “要是你肯让我多亲会儿，我大抵也不知道剧情了。”
    她快要被气死了。他怎么可以亲一分钟后无动于衷，又怎么可以波澜不惊地看完这一部电影，他不知道，她都……
    看着她闷闷不说话的模样，陈驭野憋不住了, 一把握住她的肩胛，轻轻移动她身子看向自己, 一字一句道：“好吧，我骗了你。”
    她更生气了。
    “其实那部电影，我看了看预告片跟评论，也看了枪版。”
    他可不想让什么色情片段出现在她的眼中，不然她还会以为自己是不正经的人。
    陈驭野视线微微游移，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我就想着是烂片，你不会看，我们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
    他把这些隐晦的心思宣之于口。
    程书雪只觉得心跳得很快。
    “程书雪，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接吻。”
    他认输了，也伸出了手，放在她面前，一副任由处罚的模样，“听从发落。”
    夜晚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延伸出一片缱绻的温柔。
    程书雪轻轻在他手上打了一下，而后握着他的手。
    “那就罚你一辈子只喜欢我。”
    他笑了笑，随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
    又在酒店睡了一天，第二天程书雪终于回到了学校。
    陈驭野送她回到宿舍楼下，道：“是后天回去吧？那天我送你。”
    “好。”
    “我帮你订票。”怕她拒绝，他补充道，“有会员积分，可以便宜点。”
    可程书雪自己订过票，明白不可能少那么多，她道：“你又要以男朋友之名，多给我优惠了。”
    “嗯。”被拆穿后，他也没隐瞒，反而笑道，“票已经买了，再退更亏。”
    她一怔：“你什么时候买的？”
    “现在。”他拿起手机，利落下单，还挑衅地把付款界面露在她面前。
    程书雪跳起来也够不到他手腕，阻拦无果，扶额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份证的？”
    “酒店登记。”
    得，不愧是学霸。抓住一切的机会，构成这一次作案动机。
    程书雪表示佩服，竖了个大拇指，“你挺有当杀人犯的潜质。”
    她尾音软软，这样损人的一句话，落在陈驭野的耳中成了一句夸奖。
    他挑眉笑道：“谢女朋夸奖。”
    “不过，我觉得我更有做贤夫的潜质。”
    -
    回到宿舍，这一次舍友竟然都在学校，没有如往常考完试提前离校的场景。
    程书雪虽讶异，却面色平静地坐回原位。
    三道如影随形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但看程书雪一直都没回答，率先开口的是周若彤。
    “程书雪，你是不是打算给我们发起诉书？”
    想起这一周程书雪没在，那天自己粉饼遗忘在教室，以为是她偷了，便去翻她的抽屉。不经意看到的两份起诉书的草拟文件，周若彤只觉得后背窜上一股凉意。
    她们都知道了，也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
    程书雪：“是。”
    陈思怡一听程书雪这么坚定地回答，神色更不好了，“同一个宿舍的，有意思吗？”
    “法律觉得有意思就行。”程书雪垂眼不想看她们，神色淡淡，“我不会撤诉，你们有继续劝我的精力，不如好好准备一下官司。”
    她们咨询过相关从业人员，律师说校园墙那谣言转发已过万，而偷拍程书雪的起诉文件资料齐全。虽然说不会坐牢，可是败诉赔钱又要在档案上添一笔，以后走仕途更是难如登天。
    周若彤稳了稳神色，“这次，抱歉了。”
    难得从她口中听到抱歉，程书雪竟然没有一丝欣慰，反而只觉得悲凉无比。
    她垂首看向自己的桌子，有翻东西的痕迹，也有往常随处可见的卷头发。肯定周若彤又冒冒失失地丢了东西，然后一如既往怀疑自己，故意翻找。
    但没想到这一次看到了起诉书，所以桌子才没往常凌乱。

 第78章

    程书雪望向她，目光带了一丝怜悯的意味，“你不用道歉，因为我不会原谅。”
    周若彤：“有意思吗？”
    陈思怡：“都道歉了，不能退一步吗？”
    她们瞳孔深处的目光就像深海处的毒藻，仔细一看，就能拨开遮掩的伪善，看清本质。
    程书雪嘲讽开口：“道歉了，我就必须要原谅吗？”
    “你们道歉无非怕在学校抬不起头，怕被人指指点点自己曾参与霸凌，怕影响以后政审找不到工作，怕流言蜚语的刀子扎在自己身上，也怕社会秩序下反对霸凌者的浪潮冲击，开始有模有样地道歉。”
    “我并不觉得你们真知错了，你们无非是想享受完高高在上的霸凌感，然后像模像样地回到社会规则制度下，与旁人一起指指点点那些霸凌者，再来表现自己很正义，很善良。”
    看着她们苍白的神色，程书雪反而低低笑了出声，气定神闲，“所以，哪怕只是不痛不痒的惩罚，我都不会撤诉。”
    “我要让你们钉在社会道德的耻辱柱上。”
    周若彤这会儿直接装不下去了，直接开口：“做人留一线听过没？”
    “听过了。”程书雪五官冷淡，反问，“但你是人吗？”
    这样侮辱性极强的话，周若彤直接气炸了。
    可这样的态度，让程书雪想到了那年报复霸凌者的快感，在她看来只是穷途末路的无谓挣扎。
    “我为什么要跟你虚与委蛇，你为了来北华，读了讨厌且冷门的专业，成绩水成什么样心里清楚，而且再说了。”她语气更加冷静，“拿着最好的教育与人力资源输给我无数次，我不认为你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程书雪看着周若彤与陈思怡，就像看阴沟里的垃圾，“手下败将。”
    这样的话，周若彤与陈思怡直接受不了，撸起袖子。
    而在这时候江芸月起身，看着她们，面露不耐，“能不能冷静一点？都成年了，群殴会被拘留，也会留有案底。”
    江芸月面色很冷，周若彤与陈思怡对视一眼，咽下了这一口气。
    程书雪垂眼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江芸月，神色不明。
    宿舍一片静谧，没有往常的喧闹。
    江芸月回首看向程书雪，缓缓开口：“跟我出去一次。”
    程书雪没动。
    “最后一次，我知道下学期很难看到你了，有些事，说个明白。”
    程书雪望着她，眼底的情绪不明，但最后还是走了出去。
    公共活动区域的阳台没人，夜晚的风吹来，灵台清醒。
    江芸月犹豫了几秒，“你为什么没给我起诉书？”
    “你很希望我起诉你吗？”
    没有人希望别人能起诉自己，但她不明白，程书雪是心软了？还是想重归于好？
    但按照刚刚她们爆发的对话来看，程书雪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与恐惧。
    江芸月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放过我。”
    程书雪神色淡淡：“没事的话，我进去了。”
    眼看程书雪要走，江芸月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心软了？”
    “嗯。”
    出乎意料的答案，江芸月一怔，心底欢喜弥漫的同时，更有一股难掩的滔天愧疚。
    远处城市五彩绚烂霓虹灯仍旧亮得晃眼，也容易让人迷离在这繁华的都市，干燥的晚风一如既往吹来，吹来了融入灵魂永不掉帧的回忆。
    开学江芸月热情带自己去买开学用品，一口利落的北华话帮自己杀下三块的价格；周若彤丢东西那次，她们怀疑目光看向自己，是江芸月第一个出头；学院运动会期间，自己恰逢生理期，是江芸月陪自己跑完了全场；江芸月也是第一个给自己过生日的朋友，第一个给自己送生日礼物的朋友……
    曾真心相待，也想过一辈子的好友，念旧大于怨恨，以至于她始终无法做出起诉江芸月的决定。
    江芸月眼眶有些酸，“其实那天周五，陈驭野要跟你告白，我早就知道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去吗？”
    她自顾自地开口：“我想让自己死心，也想试一试，书书。”
    道歉的话她说不出，可一如既往亲昵的称呼彰显着她无声的退让。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还可以和好吗？”
    明明只和她绝交一个月，可却让程书雪恍惚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她居然服软了啊？若是以前，她定会不计前嫌，十分高兴地抱住她。
    可友情之间越过红线，便再也回不过去了。
    程书雪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她坚定地摇了摇头，大步离开。
    江芸月眼眶有些酸。
    回不去了，那个一直把自己当唯一的程书雪。
    也不把自己当成唯一的光了。
    她难过的同时，更多的是高兴。
    -
    放假收拾的东西不多，但前前后后还是有一堆。
    程书雪把东西搬到一楼，果真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男朋友。
    陈驭野揉了揉她的手腕，“累不累？”
    “累。”她眨了眨眼，“你下次要不要考虑男扮女装，混进女生宿舍帮我搬。”
    “可以试试。”他眉眼带笑，不知道是附和，还是认真的。

 第79章

    想起他做事认真的架势，程书雪赶忙找补，“就开个玩笑，别当真。”
    “为什么不能当真？”
    他一副好学生提问的姿态，程书雪大脑一懵，脱口而出，“你想要姐妹？还是要女朋友？”
    “哦~”陈驭野特意拖长了语调，“那我还是女朋友吧。”
    程书雪只觉得他是故意的，这就是一场明晃晃的阳谋。
    以至于她一路都没跟陈驭野说话，直到抵达机场。
    她讷讷道：“你订机票啊？”
    那天太阳下，他的手机反光，她没怎么看清楚。
    “总不能哭了女朋友。”他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去一旁坐着，我帮你提。”
    陈驭野大包小包地提着，程书雪也有些不好意思，想拿起两个，就听到他不容置喙的声音。
    “别动。”
    她不管，反而用刚刚的话怼了回去，“总不能苦了男朋友。”
    陈驭野心里仿若下了一场温暖的春雨，喉间溢出一声笑，随即缓缓道。
    “男朋友就应该为女朋友吃苦。”
    话落，陈驭野牢牢抓紧包包，像防贼一样防着程书雪提包。
    她一路上无从下手，不由地有些挫败。
    直到值机的时候，程书雪目光看见不少留学生与家人拥抱的画面，受场景与气氛感染，难过的情绪弥漫心间。
    她看向陈驭野，提醒道：“放假常联系。”
    “好。”他答应。
    “我会想你的。”
    “我会想你的。”
    二人几乎是同时说出这样的话，随后怔了一秒，又一同扬起唇角。
    程书雪如之前看偶像剧那样，也为陈驭野整理了一下衣领，依依不舍道：“再见了。”
    “嗯。”
    他看起来没那么难过，反而唇角还挂着笑。
    程书雪不禁吐槽，“难怪网上说男子大多薄情，女子感性。”
    “非也。”陈驭野也帮程书雪整理了一下衣领，笑道，“这不是还没走的吗？”
    她下意识地把这个“走”理解为人生的死亡，想想自己确实有些悲春伤秋了，网络那么发达，可以打视频电话，而且开学的时间也挺早。
    程书雪点头，收起了一副丧丧的表情，颇有道理地点头。
    然而下一秒，陈驭野也拿出身份证打印了自己的登机牌。
    程书雪睁大了眼睛。
    陈驭野用登机牌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嘴角藏不住的恣意，“我不薄情。”
    “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回家。”
    第34章
    被他用登机牌轻轻敲击的地方隐隐作烫, 血液遇热加速流动，脸颊也泛起了红晕。
    程书雪呼了一口气，可跳动的心脏不减。
    陈驭野哼笑, “走了，女朋友。”
    机票都买了，多说无事，她也不想天天说他。
    但俗话说的话,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二人坐在飞机上，游客放行李发出碰撞声，空姐解答声，还有南来北往的旅客交谈声，一瞬之间有些嘈杂。
    程书雪坐在舷窗一旁, 望着侧面的陈驭野，想说又不知怎么开口。
    他像感受她的到了视线, 略微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撞上他的目光，程书雪也不藏着掖着了, 直接开口：“你下次能不买别送我回来了？”
    “明明就高兴, 还不愿意啊？”
    她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不用这么麻烦。”
    飞南溪又回北华，钱与时间双双流逝。
    陈驭野不置可否：“哪里麻烦了，我也是南溪人。”
    “你……”她才冒出一个字，却止住了口。
    你哪里是南溪人，你早就是北华人了。当我白暗恋你了嘛, 这点事都不知道。
    只是她没有说出口，闷闷道：“不是你觉得不麻烦就不叫麻烦, 我觉得麻烦。”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影响他的判断，影响他的人生。
    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累赘。
    察觉到她的情绪瞬间低落，陈驭野拉住了她的手。
    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传入，身子逐渐被注入了暖意，程书雪那股悲伤的感觉弥漫了很多。
    陈驭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带愧，“下次不会了。”
    程书雪愧疚更甚，因为她的胡思乱想，想到了不好的事，才会让他跟自己的难过。
    她垂首望着那十指紧握的掌心，目光落在手腕内侧那淡淡的白色印记上，转移了话题，“你纹过身？”
    她其实很早就知道他纹过身，也知道他左手有一个g的英文字母。
    那时很多人说是郭芊妤，因为郭的英文缩写就是g，她也一度相信。
    陈驭野看向程书雪，倒没联想到高中的流言上，只心酸她为了不让自己担心，硬生生找了这个话题。
    不过也得陪她演下去，他道：“嗯，纪念一下。”
    “纪念什么？”
    她语气有些不自知的期许，不过陈驭野只当成转化刚刚不愉快话题的粉饰太平，淡淡开口，“很小的时候，我家里养过一条狗，后面果果离我而去。”
    “那时家里人都忘记了它，我便特别中二地纹了一个身，以此纪念。”
    果果，guo，是g.
    程书雪轻轻在他手腕内侧那文身漂洗过的地方挠了挠，一股痒痒的感觉从那里直接蔓延开来，直到陈驭野心间。

 第80章

    原本年少岁月只有自己记得的一切，在此刻，有一个人来到了自己身边，陪他记住了果果，也理解了他那大人觉得幼稚且中二的举动。
    舷窗透着光，她微微低头，光影让她的轮廓在此刻柔和无比，连带着眼神都像春风，无比荡漾。
    他的心也像来到深海处，无息地溺毙在她的温柔里了。
    陈驭野眼神全是光，他拉住程书雪的五指更加用力，像是要把二人融为一体。
    -
    飞机到达南溪三个多小时，下飞机后，陈驭野帮程书雪拿好了行李，极其自然地说出送她回家这一句话。
    程书雪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开口：“算了吧。”
    怕陈驭野又像犟驴送自己回去，她又重复了一遍。
    陈驭野想起之前看到过她跟家人打电话后不佳的神色，很快明白了什么，“行，那我送你到小区门下。”
    “真不用。”程书雪的语气一次比一次坚决，“现在才五点，又不是黑夜。”
    她虽言笑晏晏地看着他，可陈驭野却从眼神中读到了坚决的感觉。
    他没有继续坚持，点了点头。
    -
    程书雪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多。
    她拖着行李来到门屋外，累得气喘吁吁。脑海中却浮现陈驭野拖这么重且多的行李，气定神闲的模样，眼里浮现了笑意。
    只是这笑意没有持续多久，因小区隔音不好，外加马子元的声音极其具有穿透力，她能听到里面传来略微模糊的声音。
    “哥，你干嘛啊？抢我游戏机干嘛？”
    “都高中生了，不想上大专就赶紧努力。”
    马子元一向最讨厌人拿这样的事情说事，这会儿神色不好地看向马子宇，“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还不赶紧谈个恋爱，让爸妈放心。”
    “哎，说你学习，怎么扯到我头上了？”
    “你管我！”
    程书雪动作一顿。
    如往常一样站在门外，等他们齐家欢乐的戏唱完，她这个局外人的出现显得没那么突兀，才推门而进。
    门推开发出声响，客厅的人纷纷投来视线。
    程书雪：“妈，叔叔好。”
    听到叔叔这称呼的时候，马仁忠一愣，随后脸上挂上了儒雅的笑，“小雪回来了啊。”
    “嗯。”
    马子元问道：“姐，你东西真多啊，重不重？”
    马子宇陡然插声：“把多余的东西丢了就不重了。”
    这一句话像是在暗示着什么，程书雪抬眸对上马子宇那一双透着恶意的眼睛。
    母女连心，苏欣连忙打断了程书雪想要反击的话，关心地开口：“书书，回来了累了吧？赶紧去休息一下。”
    岁月沉淀下，母亲的眼周生长出明显的鱼尾纹，瞳孔里倒映的是恳求。
    在父亲去世不久，她哭着问亲戚借款供自己读书，眼神的凄楚哀求如出一辙。
    马仁忠也瞪了马子宇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但凡学小雪考个北华，也不至于失业那么久。”
    “你以为北华那么好考啊？”马子宇不想夸赞程书雪，连忙找补，“学历不一定等于成功，前不久不还有名牌大学杀人事情嘛。”
    苏欣坐在马仁忠一旁，神色带笑，“别说了，我看子宇之前那家公司也不会，上班也累了。”
    马子宇笑：“对啊，还是我妈懂我。”
    马子元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一副我要吐了的模样。
    程书雪心下蔓延出一股密密麻麻的痛感，她回到了狭小的卧室。
    局外人的进场只会让人感觉不适，她的离开也没人察觉。
    回家的劳累，让程书雪睡了一觉，她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她按下接听，没有听到陈驭野的声音，反而是苏欣的声音。
    “书书，你饿不饿？”
    记忆里母亲忙碌切菜做饭的身影，父亲在一旁抬起高压锅倒出鲜美的土鸡汤，烟火缭绕的狭小却温暖的厨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她，让她无比怀念。即使来到了环境更为优美的小区，她还是从中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只感觉到人皮上挂着伪善的关心。
    程书雪轻声道：“有点。”
    “那我给你做了面条，出来吃点。”
    “好。”
    夜晚十点，马子宇与马子元去打球，马仁忠也一如既往地在书房品味传说中的高雅文学。
    厨房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看着苏欣忙碌的身影，程书雪眉眼也在灯光下带了一些暖意。
    她吃完面条，与苏欣一道收拾。
    苏欣开口：“什么时候开学。”
    “8.25.”
    “那比起之前还算多了几天。”
    “嗯。”
    想起马仁忠的暗示，苏欣侧眸看向程书雪，眼神疲惫地开口：“书书，子元成绩不好，你能帮他继续补课吗？”
    “现在教育太卷了，老师也有些是个半愣子，而且小班课两百一节……”
    她没说完，但程书雪懂了。
    比起一个假期上万的补习费，还是她最便宜。
    程书雪默默地收拾结束之后，在苏欣的目光中，她给出了答案。
    “妈，最后一次，下学期我不回来了。”
    -
    回到了卧室，卸下了在母亲面前强硬的伪装，程书雪躺在卧室里，整个人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第81章

    即便回到了这里，但一些记忆却还沉溺于过去，怎么也忘不掉。
    那时父亲过世三年，她也考上了梦想中的南溪一中，母亲跟着一道前来，她本以为是来这里陪读。直到看到了马仁忠，母亲拉着男人的手，让自己唤了一声“叔叔”。
    后来程书雪才知道，是她的“叔叔”，是母亲的丈夫。
    故事很老套，无非就是改嫁而已，也无非如街坊邻居说的，幸亏她是个女生，不然进不了这个大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笼子里的鸟儿很幸福，比起之前漂泊的生活，不用胆战心惊，但她却只想努力，然后拼命逃离这里。
    程书雪拿起手机，打算看还有多少存款，还能给母亲多少钱。
    陈驭野的消息就这样映入眼帘。
    【吃饭了吗？】
    【睡了？】
    一个多小时前就发来，她现在才看到。
    刚泛起微妙的酸涩情绪在被他的问候关心下好了很多，程书雪回了消息过去。
    对面直接甩来一个视频电话，她按下接听。
    视频里的男生懒懒靠在沙发上，姿态随意，冷白的光愈发让他肌肤如白瓷耀眼，他换了睡衣，领口是v领，露出一小片线条流畅结实的肌肉轮廓。
    “不开心？”
    程书雪知道骗不过他，答：“看到你就好多了。”
    这是真话，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尾音都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末梢。
    “书书，明天有空吗？”
    “有。”
    反正补课往常也要准备一周，学习一下高中知识，为马子元评估一下才开始。他可能不久就要走了，她不想错过跟他多待在一起的机会。
    她回答得很快，陈驭野眉梢一抬，“那明天我带你去欢乐谷玩？”
    “听说那里都是约会胜地。”陈驭野笑，“而且听说情侣坐摩天轮一起看落日，会很幸福。”
    商家为了拉客流量，编造了很多传说，但每年都有也每年都有很多热恋的人相信，也开始唯心主义的期望神的保佑。
    程书雪眼里透着期许，缓缓点头，“那就去那里。”
    陈驭野伸手换了个姿势，那浴袍的领子又往下划了几分，引人遐想。
    程书雪只想到了“非礼勿视”啊，她脸色红了。
    陈驭野看着她眼睛颤抖的羞怯模样，声音含笑：“给你看个东西。”
    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程书雪骂了一句：“流氓。”
    “……”
    “你想什么呢？”陈驭野有些好笑，“要看也得让你当面看。”
    程书雪沉默了几秒，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这突如其来的操作让陈驭野哭笑不得，他慢悠悠地拍了两张照片发了过去，并发了两条消息。
    【本来想纹在手腕的，但想想怎么能把你和狗纹在一起？】
    【c是我们姓的缩写，书雪是你。】
    手机传来震动，程书雪犹豫了十分钟，还是拿了起来。
    果不其然，微信又有消息了。
    想起他刚刚穿的那么骚包的睡袍，还有那给自己看什么的风骚语气。
    程书雪闭眼，只漏出一点点视野，看向他发来的消息。
    看到那消息的时候她一怔，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眼睛猛地睁开，视野一片开明。
    消息里的图片也已经加载完成。
    明亮的光线下，男生冷白的锁骨更显诱人，下方靠近心房的位置有看了一圈黑色的纹身。
    ——c书雪
    c是他们，书雪是她。
    他似乎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把这锁骨处，还有每一寸血管下隐藏的爱意完完全全的显露出来。心跳一下比一下快，血液流动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她只觉得这张图片承载些许的爱意，也能在她的世界下起漫天春雨。
    程书雪唇角一弯，保存了这一张图片，并设置为锁屏壁纸。
    陈驭野的消息再次传来。
    【看这个受不了的话，以后看其他怎么办？】
    程书雪：“……”
    第35章
    第二天早上, 程书雪乘坐地铁前往欢乐谷。
    在约定位置看到陈驭野，她蹑手蹑脚来到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眉眼带笑地望着他。
    感觉到她的气息，陈驭野转身，手中的一捧鲜花递给了她。
    玫瑰娇艳无比，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虽然不多，可是抱着也要有些碍事。
    程书雪一瞬之间有些懵：“你送我花干嘛？”
    “不能送？”
    “不是去欢乐谷玩吗？”她看了看男生的神色，怯怯道，“你不觉得抱着这样的东西，像累赘？”
    很好，累赘。
    陈驭野只觉得心似乎被狠狠地扎了一刀, 她的反应丝毫不像网上说女朋友收到花会很高兴的模样，他伸手, “那给我丢了吧。”
    “没。”怕他来抢，程书雪很快地后退了一步，“我还没说完。”
    她望着他, 一字一顿道：“但我很喜欢。”
    伸在空中的手没有握着玫瑰花, 反而被一只小手握住，她轻轻地挠了挠。
    这力度像羽毛一样，根本驯服不了任何凶猛的野兽。可却能让他酥麻到了骨子里，也能让这一野人迅速低下了头。
    程书雪有些愧疚地开口：“不好意思啊，我真的很不会说话。”

 第82章

    其实很多人，包括父母都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为什么别人会霸凌你, 你一天别胡思乱想，一点矛盾主动求和, 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多学学班长，活泼开朗点，安静又不会说话，活该被无视。”
    “书书，你还是不要说话了，你一说话，马叔叔刚刚脸色都变了。”
    ……
    在长久的压抑环境下，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说话，对世俗产生了厌烦的心理。
    在后来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个怪胎之下，尝试融入集体，却发现自己永远只是一个局外人。
    陈驭野抿唇，黑眸里没有一丝的责怪，“没事，我们这叫情趣。”
    “没听说过一句话啊——吵闹是增进感情的促进剂。”他又恢复了以往不正经的模样，“我们这灵魂契合度，只会越吵越熟。”
    她失笑。
    他温柔道：“所以，在我身边你都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
    -
    进去游乐园前，程书雪看着店铺，打算找一家要保存玫瑰花。
    陈驭野看她这宝贝的样子，笑道：“就几支玫瑰花，丢了就行，我再给你买。”
    她没听，思忖面前这两家选择哪家保管更为可靠。
    “就小姑娘卖花，我顺便买了。”他笑，“真不是特意准备的，本来我是打算晚上再给你买的，谁知道小姑娘一直问我。”
    程书雪丝毫不顾，当着他的面前与老板直接完成了十块保管一束花的交易。
    期间没有任何的讲价，甚至程书雪还专门挑选了一个不会被压到花的位置。
    陈驭野看向程书雪，眼底带着明显的戏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情根深种啊，爱屋及乌到一束花上了。”
    老板：“……”
    程书雪：“……”
    最终老板发出哈哈大笑，打破了这吊诡的静谧，甚至还奉上了一句祝福，“小情侣真恩爱，祝百年好合啊。”
    陈驭野笑声爽朗：“谢了，也祝老板生意兴隆。”
    程书雪只想赶紧把这头野狼拉出店里，她脸颊微红，示意他赶紧离开。
    但显然一个女生怎么拖得住一个男生，陈驭野步子特意放得很慢，十分享受被她拉着的表情。
    直到大街上不少人投来视线，程书雪才明白自己已经上当了。
    她当下立马甩开陈驭野的手，大步向前走。
    喜欢一个人，连她生气都觉得可爱。陈驭野连忙追上去，视线带笑，“哎，别生气了，大不了这一次我拉你走。”
    话音一落，他立马拉起程书雪的手，“我错了。”
    她尝试挣了一下，挣脱不了，便没再做无用功。
    陈驭野凑近一步，语气调侃：“你知道多少人暗恋我吗？你刚刚拉我那么久，被暗恋我的人知道了得多羡慕你。”
    “无聊。”程书雪神色如常地开口。
    但他的一句无心之话，已经让她内心慌乱无比，他是不是知道自己高中暗恋过他了？
    她迅速转移话题，“还去不去玩了？”
    “去。”
    二人验完票进场，一致打算去欢乐谷巡演的地区先看演出。
    欢乐世界的演出很多，而且十分注重观众体验，互动频繁，还能抽取一定的人头进行免票外加赠送精美的小礼品。
    程书雪与陈驭野并排而坐。他倒是没有看什么表演的兴趣，就靠在座位上，目光微移看向一旁认真观看的女生，唇角上扬。
    “好，刚刚马儿跳舞已经表演结束，接下来我们抽取幸运观众前来体验免费骑马。”
    台下瞬间热情高涨了起来，纷纷举手示意。
    可乌泱泱的人头，数不清的激情，主持人一眼定住人群当中最亮眼的存在，他开口：“第一排穿蓝色衣服的小姐姐。”
    第一排，蓝色衣服，程书雪抬眸对上主持人的视线。
    “没错，就是你了。”
    陈驭野开口：“去试一试？”
    他知道她乖巧外表下隐藏的叛逆，也知道她并非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弱，骨子里是有叛逆的因子存在。
    野马的不驯姿态让她也心生向往，也想去感受一下那向生的烈性，也想成为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自己”。
    程书雪起身，陈驭野也随之而起。
    主持人面带微笑：“这位是男朋友？来陪同啊？”
    “嗯，是家属。”
    程书雪一怔。
    主持人一笑，望向全场开始介绍，“小姐姐，不用怕，我们给你免费体验的是品性温顺的良马，并不是野马，不会对广大顾客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
    “啊？”程书雪语气有些失落，“不能是野马吗？”
    “当然不行了，野马太危险了，一般人驯服不了……”
    她眼底的失落如此明显，陈驭野望向主持人，“那要是我驾驭得了，能带她一起骑吗？”
    男生语气狂傲，五官硬朗分明，再配上那一双锐利的眼神，下颌线十分自然地向上扬了扬，任谁说都会有点觉得吹牛的话在他身上，竟让人觉得无比信服。
    主持人顿了几秒，脸上浮现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哦，我们这里规定……”

 第83章

    他边说话，边暗道今天运气不好，本打算让美女骑马，人气高涨一波，没想到来了两个没眼色的东西。
    陈驭野拿起手机，利落地打了个电话。
    “舅妈，我在你这欢乐谷玩呢，想骑马，你打个电话让表演部的人同意一下。”
    主持人瞳孔闪着微妙的光，他仍边带动全场情绪，边脑袋里转的飞快。我去，这个人气势那么足，是演员吧？还是真的？
    三分钟后，主持人话音刚落。这里的负责人跑来，笑着看向陈驭野，“帅哥，手下的人不会看眼色，抱歉了啊。听宋总说你是驯马高手，想骑哪匹，我给你牵。”
    主持人瞬间反应过来，关了耳麦，“对不起啊，我有眼不识泰山。”
    陈驭野笑笑：“没事，放心，不会扣工资。你做事认真，遵守规则，经理管教的不错。”
    他低头看向程书雪，“选一匹。”
    程书雪也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欢乐谷居然是陈驭野家亲戚开的。而此刻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她匆忙之中找到刚刚那一匹马，手指向它。
    主持人忍不住提醒：“哎，这一匹马最烈，驯兽师都驯了好久……”
    言意很明显，程书雪也有些犹豫，看向陈驭野，不知道他能不能驾驭？
    陈驭野给了个放心的眼神，“我马技很好。”
    经理想起刚刚领导交代的话，拍掌：“对啊，听说贵公子马技很好。”
    台下的人更为激动沸腾了，他们刚刚可是看到那一匹野马的桀骜姿态，而现在两个大学生装扮的人公然扬言要骑野马。
    后座一老哥靠着兄弟戏谑：“不知天高地厚，按我的经验，肯定要进医院。”
    “我也觉得，骑过很多马，那匹马真的很烈。”
    经理都这样说了，驯马师只能把绳子交给陈驭野。
    交接绳子的那一秒，马蹄不停乱动，彰显着对外来者的不满。
    驯马师想收回绳子，陈驭野道了句不用，对上烈马的眼睛。
    少年眼尾狭长，乌眸迸发极大的冷意与强烈的压迫感。动物如同人类，能感知世界的爱与恶，还有微妙情绪，被这极具压力的眼神一盯，马蹄瞬间无比乖巧。
    陈驭野看向程书雪，笑道：“书书，上。”
    她第一次骑马，陈驭野把马绳递给驯马师，拖着程书雪上了脚蹬。
    女生表面平静，可竭力伪装之下，还是透着不自知的慌乱。
    “书书。”他对上她深处不安的瞳孔，“你知道我之前的绰号还有什么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程书雪还是回答：“野王，校草，学霸，学神……”
    她说了很多夸奖的词，陈驭野眉眼显露得意风采，最后他拍了一下躁动的马，唇角上扬，“还有一个绰号——野马。”
    “很多人都说，我名字带野，行为作风像野马一样难驯。”他眉角微微挑起，“世界上能驯服野马的人很多，但能驯服我这一头野马的人。”
    他一字一顿道：“只有你。”
    程书雪神色一如既往地平淡，可心澎湃至极，脑海中回想起来不少关于他的议论。
    ——“像他那样的人，谁能驯服得了？”
    ——“应该是明艳御姐型吧？”
    而现在，他说，自己是世界上唯一驯服他这匹烈马的人。
    陈驭野踩住脚蹬，动作利落，姿势标准地上了马。温热的躯体贴在程书雪后背，他拂在她耳旁，嗓音温柔，“别怕，尽管跑。”
    “我这匹野马，会为你做一切。”
    她骨子里叛逆的因子碰上他的陪伴，在这一刻一直以来的压抑化为动力，女生脑海里回想起电视剧的骑马场景，双腿一夹，马儿迅速冲了出去。
    呼呼的风声灌入耳蜗，什么都听不到，流言蜚语，父母的谩骂，自我桎梏枷锁全部抛之脑后，她现在只能感觉血液流快的兴奋，以及后背保护自己的身影。
    陈驭野在后面稳住马步，眸光盯着面前的程书雪，眼神是化不开的温柔缱绻。
    她恣意飞扬，连带着他灵魂深处的那一根弦也变得滚烫无比，鸟巢似的遮阳顶露出些许阳光，照在她身上，但都不及她耀眼。
    她无比温暖，也无比耀眼。
    -
    表演互动结束后，人群如流水退去。
    陈驭野与程书雪手牵手走出游乐园门口，她侧头看着陈驭野手里右手把玩着经理刚送给他们的情侣小马挂坠，唇角弯弯，正要打趣他一下，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一人。
    张英红四处逡巡，似乎在找什么人一样。
    程书雪看到熟悉的面孔，大脑下意识的脚步移动。
    可再怎么快，还是比不上在这里认真寻找程书雪许久的张英红。
    张英红脸上带笑走了上来：“哎，程书雪，还真是你。刚刚在台上，我就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就想在这里等一下，没想到果真等到了。”
    程书雪应：“嗯。”
    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陈驭野不由地回想起她看到吴玄那天异常的神色。这一次，拉住她的手更为坚定，像一场无声的安慰。
    “你怎么还是这么安静啊？”张英红眼神没忍住向陈驭野身上乱瞟，着实不能怪她，实在是陈驭野这人一如高中，那么有辨识度。

 第84章

    在人群当中总能轻易发现，而她自然也发现了一旁的程书雪。
    张英红这人程书雪并不讨厌，但她自从高中被霸凌之后，像是得了一种怪病。
    害怕与别人接触，也怕别人对自己透露过喜过恶的情绪。从一开始的渴望融入集体生活，到与人接触无法坦然自若，甚至变得局促不安。
    这么多年，看到认识的人，她下意识不是热情地想打招呼，而是想逃避。
    程书雪呼了口气，扯出一僵硬且机械的笑，“其实安静也挺好。”
    “额……确实。”张英红频频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陈驭野，问：“男朋友啊？”
    一中谁人不识陈驭野，学霸之中的学神，立于神坛之上不倒，很少有和他走得近的女生，可刚刚他居然主动牵了程书雪的手。
    明明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可在一起却莫名很搭，让她不由想到了男女朋友这一关系词。
    在程书雪还没回答的时候，陈驭野快她一步。
    “现在是男女朋友，之前是我一直追她。”
    说完这一句话，他扬起十指相扣的五指，映在了张英红的瞳孔。
    陈驭野勾唇一笑，“抱歉啊，跟女朋友出来玩，时间紧，我们先走了。”
    “好。”张英红望着那十指相扣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居然在一起了？”
    而这时陈驭野拉着程书雪来到一小道，人渐少，程书雪在巨大拍照玩偶附近的小径路口停止了脚步。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二人走了进去。
    灌木丛繁密，四周无人，只有他们，一片静谧。
    程书雪垂眸，语气有些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奇怪？”
    “世界上奇怪的人多了！”陈驭野躬身望向她，“反正总有人奇奇怪怪，还是被人喜欢。”
    他这样坚定的话，让她在宛若海上无处停泊的船舶有了避风港，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压抑在心间晦暗艰涩的往昔。
    “我高中被人霸凌过。”她吸了吸鼻子，缓缓开口：“一开始，我还不没把这件事定义为霸凌。我以为只是一中的部分学霸下意识地看不起我这个倒数第一，觉得我拉低了班级的平均分，也想好好努力，不成为班里丢脸的存在。”
    “可后来我才发现，霸凌不需要理由。就像偶像剧里，女主可以对男主的帅气出场，一见钟情，现实生活里，男生也可以因为女生不漂亮而说出讥讽的话。他们用不怀好意的语气说话，还必须要求女生笑着应对，如果不那样，便会被奉上开不起玩笑的倒打一耙。”
    “我高中的生活，长得不漂亮，很胖很黄，成绩一开始也不怎么好。”她融进林荫下的阴影里，抬眼望着即使在阴影处，阳光都会落在他身上的陈驭野，“所以，我一直都很自卑，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表达喜欢。”
    不止对你，对任何人都是。
    陈驭野只觉得心像被滚烫的针扎进，泛起了灼热的痛。
    程书雪定定的望着他，想起了这些年一直与他错过的瞬间，她想勇敢一点，缓缓开口：“其实，在我没那么好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她说完这一句话，只感觉遗憾结束的同时，心也随风吹的树叶，摇摇晃晃。
    陈驭野黑睫颤了颤：“收回那句话。”
    她抬眸，有些茫然。
    “你一直都很好。”陈驭野轻声说，“或许你不知道，我高中也就注意到你了。”
    仿佛漫长的过了一个世纪，其实也不过须臾之间。
    程书雪声音微颤地开口：“你在开玩笑吗？”
    “没。”
    “你怎么可能会注意到我？”她只觉得不可思议，“你这安慰挺有爱，不过那时候的我很糟糕。”
    父母这样说，老师这样说，周遭的人这样说，甚至有时连她都被带进偏沟。
    觉得她就像是霓虹灯背面的阴沟，是人人都不喜欢的对象。
    风声哗哗，空中浮动着细微的颗粒，它们难以发现，却总在阳光处无处不在，生生不息。
    陈驭野对程书雪的话不以为然：“我不屑于骗人，更不想欺骗你。在我看来，你真的很优秀，在被霸凌的时候，心志坚定，专注学习，考进一班，拿到了高考状元。在人才济济的北华，也更加努力，绩点第一，国奖当之无愧的获得者。”
    “即使他们说你很糟糕，你也不能被带偏，因为你真的很优秀。”
    “倒数不代表不努力，也不能评判了你拖班级平均分的标准。他们享受了最好的教育资源，应该努力帮助那些从匮乏教育资源来到一中的学生，但他们像那些社会的渣滓一样，害怕你变得优秀，害怕你这样落后起跑线的人，狠狠地甩了他们一大截，所以才伤害那么优秀的你。”
    二人对立而站，烈日逐渐升高，原先一方在明，一方在暗，可如今光都照在了两人身上，映得他们瞳孔深处发亮。
    “所以，你人真的很好啊，向日葵一样，让人觉得是温暖的存在。”陈驭野望向面前鼻尖泛红的程书雪，动作极为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语气认真：“你不要一直沉湎在过去的不好里面，你应该学着向前走。”

 第85章

    她听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但那时她想的是——如果人人都能向前走的话，世界上怎么还可能会有抑郁症患者，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多活在深渊的人。
    可时光荏苒，说话的人不再是披上高高在上说教的面皮，是稳定情绪的，温柔的他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程书雪望着他在阳光下认真的面庞，心跳剧烈的厉害，刚刚酸涩难过的情绪在舌尖化为奶油味的甜，浸入心间。
    她点头：“我会的。”
    陈驭野笑了笑：“不过你也不用一直逼自己那么优秀。”
    “不论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程书雪突然很想哭。
    原来她一直想拼命忘却的泥泞过往，在他眼里，居然是优秀成长之路的脚印。
    第36章
    玩了一个下午, 暮色四合之时，陈驭野与程书雪排队乘坐摩天轮。
    这个项目排队人极多，但大多都是情侣, 身后传来小情侣交谈的声音。
    “人好多啊，遥遥无期，情侣做摩天轮会长久幸福，哪个商家想出来的营销骗局？”
    “这哪里是骗局了？”女生明显语气不满, “你要是不信，你就走啊，在这里瞎逼逼什么？”
    男生再怎么粗大条也明白惹到女朋友了，连忙开口：“我信，我信啊！”
    “……”
    程书雪脑海里回想陈驭野说坐摩天轮会幸福的话，让她觉得他真可爱。
    不仅仅是相信“骗局”的可爱, 是手拉着手拉着自己来坐摩天轮，甚至现在听到旁人的对话, 眼睛深处泛起微微不自然的模样，也可爱到了极致。
    她轻轻晃了晃二人相握的十指，笑道：“我信坐摩天轮会长久幸福的话。”
    是只有和你一起坐摩天轮, 我才觉得会幸福。
    陈驭野笑着称是。
    排队到了他们的时候, 落日熔金，远处天边的余晖渲染出一幅瑰丽叹绝的画卷，静谧且美好。
    坐上摩天轮的时候，陈驭野不由得感慨，“你说我们这运气绝了吧，这一波是最好的景色, 下一波余晖都要隐入地平线了。”
    “嗯。”
    “书书，所以你得跟我一辈子在一起。”
    不知道他话题为什么跳跃这么大, 程书雪点头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投去疑惑的眼神。
    陈驭野气定神闲道：“谁叫我是幸运儿？”
    看她错愕的神情，他有理有据地罗列出理由。
    “十二岁中奖十万，中考夺得状元，高中玩了两年，保送名校，以及现在坐摩天轮都是最佳的时间。”
    “最重要的一点。”他看向程书雪，唇角上扬，“喜欢的人还早就暗恋我，你说我幸不幸运？”
    听他这么一说，她觉得他挺幸运。
    程书雪“嗯”了一声。
    陈驭野凌空向她伸出手，“还有，我最喜欢的人，陪我看日落。”
    我最喜欢的人。
    这一句话像是有一种无形的魔力，让程书雪的心瞬间如燎原之火，熊熊火光映亮了她的瞳孔。
    她把手放在他宽大温热的掌心。
    “向前看。”他开口。
    彼时他们正缓缓来到摩天轮的最高点，城市的高楼在俯瞰下也变得微小万分，温和的金色光泽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
    照亮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照亮了他们瞳孔深处的欢喜。
    陈驭野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夕阳，目光移到程书雪身上。
    他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眼里是化不开的缱绻与温柔，
    -
    晚上吃完饭，陈驭野送程书雪到地铁站出口，欲言又止。
    其实他是想送程书雪回到家的，可想起那天晚上她的拒绝，便双手插兜站在一旁。
    “书书，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她不想让他送她回家，可想多跟他待一会儿。
    程书雪目光微移，红着脸说：“感觉吃多了，不然散个步？”
    “想多待就多待会儿。”他笑，“你这暗戳戳表达心意的方式，可得改改。”
    “……”
    夜晚街道两侧的路灯悉数亮起，街边的摊贩吆喝声，相互拉手的情侣，沿途传来的嬉笑声，伴随着暖黄灯光延伸出一片岁月静好。
    程书雪垂眼望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正想主动跟陈驭野说话。
    她转头的那一瞬，对上母亲错愕的面孔，瞳孔里闪烁着不可置信。
    程书雪脑袋一片空白，脚下步子骤停。
    陈驭野察觉到程书雪五指的僵硬，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映入一妇人的面容。
    女人跟程书雪有六分像，大眼睛，鹅蛋脸，此刻眉宇之间蹙起的模样，与程书雪愁绪的模样相重叠。他很快就明白，这是程书雪的母亲。
    被人发现，再躲也没意思，苏欣走向他们。
    陈驭野第一次见到程书雪的家人，略微紧张之际，下颌线紧紧绷着，连握着她的五指也在苏欣的注视下缓缓松开，他礼貌开口：“伯母好。”
    苏欣微微颔首，目光看向程书雪，问：“书书，他是？”
    这个问题一出，陈驭野也不自觉的紧张，在程书雪回答的这三秒，时间恍若被无限拉长。
    “是我男朋友。”

 第86章

    心里紧绷的弦在此刻骤然松开，陈驭野心里因她的介绍也变得格外有底气，他看向苏欣的眼神也从不确定的迷茫，转变为“没错，我就是程书雪的男朋友”。
    程书雪望着苏欣怔愣的神色，再次一顿一句地开口：“我很喜欢他。”
    这一句话就像心口炸开了绚烂的烟花，让陈驭野耽溺于在这恍若美梦的时刻。
    母亲的神色僵硬，程书雪浑然无视。
    她头次主动拉住陈驭野的手，拉住世界唯一一个站在她角度上思考问题的人，也拉住唯一一个告诉她“你不需要优秀，我也会很喜欢你的人”。
    掌心温热接触的瞬间，血液从她那温热的掌心传递到四肢百骸，直抵陈驭野的心房，浑身都烫得惊人。
    很少表达爱意的人，一旦表达爱意起来，只会让人格外觉得珍贵。
    面对程书雪的亲生母亲，陈驭野掷地有声道：“我也很喜欢程书雪。”
    很喜欢，喜欢到想和她度过余生。
    -
    晚上与苏欣一道回家，程书雪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默默不语。
    最先开口的反而是苏欣，她声音感叹。
    “我还以为你不会谈恋爱了。”
    程书雪回应：“嗯，遇到他之前，我也曾这样想。”
    家暴的爸，想要离婚的妈，吵架脏话遍地的环境，以及二人口中随时都希望对方去死的话，让她对婚姻从未抱有任何幻想。
    她那么努力的读书，也只是不想落入凡尘俗世规定的结婚定律。
    她看向母亲：“但现在不同了，如果我要结婚的话，新郎只会是他。”
    说完这一句话，程书雪低下头，她有些不敢看苏欣那双失落的眼睛。
    她知道母亲很辛苦，在家暴的环境，没有放弃自己，直到那男人酒驾摔下大桥死去，母亲也一直在供自己读书，也带自己来到马叔叔的家。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听很多人劝母亲放弃这个拖油瓶，可母亲没放弃。
    但她也知道，马叔叔希望把自己介绍给他的近亲，也希望让母亲做做自己的思想工作。
    “妈，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
    苏欣神色稍愣，霎时间只觉得刚刚在那男生面前骄傲的程书雪瞬间被打回原形，变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模样。
    她的女儿，怎么能在男朋友面前，都比在她这亲生母亲面前还要坦然呢？
    这条小道的路灯被葳蕤大树遮掩，光亮逐渐减弱，甚至有些角落变得黑暗。
    苏欣看着前方漫长的小路，只觉得她的人生好像从来没有捷径，她余光看向程书雪颤抖的肩膀，缓缓开口。
    “你做自己就行了，我只希望你别走上和我一样的老路。”
    不是在那个年代，没有学历傍身，二十岁大龄被迫结婚的她。
    也不是如今委曲求全，仍感到不幸福的她。
    -
    回到了马仁忠的家里，马子宇与马子元正要外出打球。
    马子宇看向苏欣，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道了一声“苏阿姨”。
    马子元则笑嘻嘻地一一问好：“妈，姐姐。”
    听到马子元这称呼，马子宇心里的不爽再次浮现心头，他神色冷了几分，却还是没有再说弟弟，反而看向苏欣，冷声道。
    “苏姨，让一下。”
    苏欣侧身让开，马子宇看向身后错位的程书雪，肩膀故意撞了撞。
    肩胛骨处传来明显的痛感，程书雪冷冷地看向马子宇。
    大少爷犯贱地开口：“抱歉啊，我不小心的。”
    他姿态散漫，丝毫没有任何道歉的感觉。程书雪想起那一声“苏姨”，直接开口：“三十岁了，眼睛不好还撞到人，幸好撞到的是善良的我，不然别人要你赔钱。”
    “你……”马子宇对上这一双清凌凌的双眸，嗤笑一声，“我倒挺好奇，你这张利嘴相亲能找到哪样的人。”
    “用不着你关心。”程书雪无视了她，径直走向客厅。
    看着哥哥再一次被无视，马子元开口：“行了，哥，你别跟书雪姐姐吵架了，反正你也吵不赢。”
    “马子元，你找死是吧？”
    马子元看着哥哥阴恻恻的神色，连忙嘟囔道：“走了走了，打球去了。”
    关门声传来，偌大的客厅就只有程书雪与苏欣二人。
    程书雪轻声开口：“妈，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以高考状元与北华学生的身份，帮学生补课成为她主要的收入来源，也存了不少的钱。如果让妈妈留在别人家，被别人高兴好的时候叫声“苏阿姨”，不高兴的时候叫一声“苏姨”，她不希望母亲一直过得这样的生活。
    看着苏欣怔愣的模样，程书雪缓缓开口。
    “我说的是，离开这里，去做真正的自己。”
    苏欣明白了：“我为什么要离开？”
    “你觉得在这里好么？”程书雪望着她，认真地分析，“马叔叔这么多年为什么没带你领结婚证，你还不明白吗？”
    “妈，他们怕你眼馋他们的家产，便把你带回了家。你做的就是保姆的活，可是每个月呢，能从他们手中得多少钱？”

 第87章

    “保姆”这两个字刺穿了苏欣的心，她开口：“闭嘴，别说了。”
    忠言总是逆耳，可程书雪只想把利弊一一剖析在苏欣面前，她继续开口：“我偏要说，按照马子宇这恶劣态度，马子元这和稀泥的常态，你还指望你老了，他们会给你养老送终吗？”
    “你对他们再好，他们都不会觉得你是他们亲妈，伴随着年龄的长大，只会觉得你居心不良。”程书雪心疼的同时，劝诫意味更浓，“妈，你还要装傻到什么程度？你就不能清醒一点吗？”
    苏欣只觉得一把利刃插进心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觉得她有错。
    甚至，还有那样悯然的视线看着她。
    “别说了。”
    可程书雪只想乘胜追击，她道：“我说话或许难听……”
    人被逼急了，下意思会说出令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
    苏欣声音陡然变得很尖：“可我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就是这一句话，让程书雪觉得所有的话，都没有再说出口的必要了。
    心涩痛得厉害，但她面上仍旧带笑。半晌，她看向苏欣，认真道：“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希望自己从未出生。
    这样，或许母亲真的不会这么痛苦。
    -
    程书雪躺在卧室的床上，只感觉心像是被一根细线缠绕，越来越紧，越来越痛，让她无法忽视。
    漆黑的夜晚，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任由泪水缓缓滑落，浸湿大半枕头。
    她知道哭是宣泄情绪很好的方式，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她会撕下任何的伪装，肆意流露真情实感。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手机接收消息，屏幕自动发出的亮光照亮黑暗一次又一次。
    程书雪拿起手机一看，他的消息进来了无数条。
    时间是01:12，原来自己失眠了那么久。
    点进去一看。
    【你不开心？】
    【我知道你还没睡。】
    明明之前还给他发了晚安，他现在又发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程书雪望着这对话框，久久还是敲下一行字。
    跟往常心情好差不多的语气，她反复检查了数遍，才点击了发送。
    【你算命先生啊？还知道我没睡哦？】
    对面回复一如既往地快。
    【我在你家楼下。】
    程书雪大脑一片空白。
    陈驭野：【今天离开感觉伯母神色不对，便跟上来了，对不起。】
    陈驭野：【阿姨在三楼阳台吹风，旁边屋子窗帘时亮时暗，我猜你还没睡。】
    回完这两条真真假假的消息，陈驭野舌尖泛开一丝苦。他猜到了，程书雪或许家庭并不快乐，但当看到苏欣的那一刻，所有的怀疑瞬间瞬间证实。
    要是在爱中长大的小孩，不会在看到父母露出错愕的表情。
    而且，也不会给她用遮光性那么差的窗帘。
    程书雪看到这两条消息，连忙起身，手指快速敲打。
    【在哪儿，我下来找你。】
    陈驭野：【等我五分钟。】
    程书雪回了个“好”。
    五分钟后，闹钟铃声响起，程书雪打开手机。
    陈驭野：【开窗，看楼下。】
    她拖鞋都没穿，匆忙跑到窗边的时候不经意磕了一下床角，在痛感传来的时候，掀开帘子。
    夜晚的小区路灯熄了大半，只有一盏路灯作为摆设亮着，视线昏暗，但依稀可见身形颀长的少年背对着她，伸手抖了抖，也不知道在那诡异的绿灯前面做什么。
    语音电话响起，程书雪按下接听。
    “程书雪。”混着夜风，电话里传来他磁性沙哑的声音，“看得见我么？”
    她握着电话，目光一直看着他移动到路灯下，乌黑的头发被路灯渲染上金色的光泽，整个人也在四楼的距离下看，有些模糊且失真。
    程书雪：“看得见。”
    只要他出现在她视线里，不论是高中千人的学校操场，还是现在模糊不清的他，她都能看得见。
    更何况，他眼睛在这深夜亮得惊人，她能感觉到那灼热的目光。
    陈驭野挑眉，调侃：“你这视力都可以去申请吉尼斯世界记录了？”
    “嗯。”
    怕隔窗看不清他，程书雪开了窗，风吹来，掀起了一旁的帘子，她脖颈有些凉的同时，意识到今晚风很大。
    “陈驭野，冷吗？”
    “还行。”
    他肯定在这里站了很久，程书雪开口：“我来找你。”
    “别啊，还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呢。”
    “看什么看，你赶紧去树下躲着。”
    起码那里可以挡点风，你也不会太冷。
    “程书雪。”他突然喊了一声。
    “嗯？”
    “你是最棒的。”
    在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陈驭野指向用夜光粉铺设出来的那几个大字。
    他的声音混着夜风，盘旋到三楼，传到程书雪耳中。
    “程书雪，你是最棒的。”
    再一次的重复，反复地肯定，加倍的赞美。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因为他知道，程书雪不被认可很久了，他没必要为了鼓励她，揭她的短。

 第88章

    他能做的，就是在漫漫的余生，给她很多很多的爱，去治愈那不美好的曾经。
    三楼下那些绿色的荧光不知道被他按了什么开关，纷纷亮起，呈现出绚烂而又温暖的几个字。
    ——程书雪，你是最棒的。
    她心下一怔，目光与楼下抬头的少年相会。
    他瞳孔深处的光亮更为明显，像是要点亮这个黑夜。
    手机里传来他沙哑又温柔的声音。
    “晚安，我的书书。”
    荧光粉的亮度只能持续七八分钟，他只想让她看到最绚烂的一面，不想让她看到任何事物油尽灯枯的一面。
    没人说话，就这么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二人在温柔月色笼罩下静静相望。
    晚上的世界安静无比，可她的心里却似翻江倒海。
    程书雪眼眶酸软，泪水滑落于心口上方纹身，无比滚烫。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欢喜而落泪。
    也是第一次，被人当公主的对待。
    程书雪望着楼下那个温暖的少年，黑眸里盛满了温柔的光，无比的亮。
    就像沙漠中长途跋涉的人一，终于看到了唯一的一泓清泉。
    她握着手机，语音带颤，感动的语调随风传到陈驭野心中。
    “晚安，我的阿野。”
    第37章
    一觉醒来, 程书雪简单梳洗之后，便再次开始学习高中知识，并作出相应的补课计划。
    忙碌完一切已临近饭点, 程书雪匆忙起身，正想像往常一样帮苏欣做饭。
    门外陡然传来敲门声，还有母亲往昔亲切自然的声音。
    “书书，吃饭了。”
    昨晚的争吵像黄粱一梦, 程书雪回了声“好”，走出了房门。
    餐椅人已坐齐，正待开饭。
    马子宇一看程书雪出来，忍不住讥讽，“睡到这会儿。”
    程书雪入座后才淡淡回看了一眼马子宇，道：“要是哥哥厉害一点, 我也不至于帮马子元制定补课计划到这时。”
    “难得听你叫我哥哥。”马子宇轻嗤一声，“不过, 我可没你这样的妹妹。”
    马仁忠瞪了马子宇一眼，“少说一点。”
    程书雪无语至极。谁叫他哥哥了，她刚刚的意思是讽刺马子宇这哥哥不尽职, 居然自恋成这样。
    望着程书雪没有还嘴, 马子宇被父母骂的同时，好心情地勾起了唇角，神色一片欢愉。
    马仁忠这时看向程书雪，问了几个问题，无非是什么时候开学，学校过得怎么样之类的问题。
    程书雪一一作答。
    “书书, 其实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到谈恋爱的年纪了。马叔叔呢, 也是真心把你当女儿来看，这么多年也没亏待你，对你也不错。”
    这开场白与这架势，程书雪瞬间明了他的意图。
    “我有个朋友也住在这小区，他儿子近三十岁，为人踏实，就是不擅长说话……”
    他说了一堆，无非就是相亲。
    “我就想你如果嫁在这里，也不算离母亲远，互相也有个照料。改明儿我约你们见个面，权当认识一下，要是看不过眼，再另说。”
    程书雪一片静默，那要是自己看不过眼，是不是要说自己好高骛远了？
    究竟是他为了帮自己找男朋友，还是为了帮朋友找女朋友？
    马子宇碗筷碰在桌子上，发出声响，“爸，给她找什么男朋友，她配吗？”
    “马子宇。”马仁忠怒喝了一声。
    马子宇丝毫没有任何的畏惧，“本来就是，让她介绍个北华的学生给我，一副敷衍不上心的模样，何必对这白眼狼这么好。”
    父子俩又要有争吵起来的架势，苏欣见状连忙打圆场。
    等待两位男士平息下来，程书雪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有男朋友了。”
    这一句话宛若平地炸起惊雷，马子宇与马仁忠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看着马仁忠一旁紧张的母亲，程书雪放缓了语调，缓缓开口，“抱歉啊，叔叔，我这次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我和男朋友关系很好，让你操心了，谢谢。”
    -
    吃完饭，帮母亲收拾了一下，程书雪便回到卧室里。
    陈驭野的消息进来：【这周末我可能要回北华了。】
    陈驭野：【能再见一次面吗？】
    他要回北华，并不奇怪。保送那年，她就听说陈驭野并非是南溪人，只是因为父亲工作缘故，在这里生活了许久，而后大学也从流言之中，知道他居住在北华。
    程书雪回了一句“可以”。
    约定的时间在下午两点，程书雪简单化妆打扮了一下，在小区楼口下看到了那少年。
    她一路小跑过去，停在了路灯下。
    也是昨天他站立的位置。
    陈驭野递过了她一杯奶茶，“天热，喝了吧。”
    她噢了一声，乖乖地接了过来，轻呷了一口，只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甜。
    “书书。”
    “嗯？”
    陈驭野想起昨晚在这个位置，电话里传来她的那一句“阿野”，他眉梢一扬，“以后你就喊我阿野吧。”
    昨晚是她第一次喊他阿野，而现在被他提及，程书雪点了下头。
    陈驭野又说：“书书，我挺好奇，你为什么要叫我阿野。”

 第89章

    “就觉得顺口。”程书雪与他的目光撞上，缓缓开口：“而且，感觉挺亲切。”
    很多人叫他陈哥，叫他野王，叫他老陈……
    只有阿野，只有她叫过。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心思，也是她一个人的小秘密。
    “亲切？”陈驭野神色也没多惊讶，反而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挺亲切的。”
    程书雪也没再多说。
    陈驭野在这时候摸了摸她的脸颊，缓缓开口：“程书雪。”
    谈恋爱之后，他鲜少会这样叫自己的全名。
    她茫然抬头。
    抬眼的瞬间，对上他认真且发亮的瞳孔，他一字一顿道。
    “你是最棒的。”
    ——“程书雪，你是最棒的。”
    跟昨天的话一模一样。
    陈驭野慢慢地说：“以后，我每天都给你说一遍。”
    让她知道，她是最棒的。
    也想让她知道，他会一直陪着她。
    程书雪陡然鼻子有些酸，她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有板有眼地学着他刚刚的语调开口。
    “陈驭野，你也是最棒的。”
    女生的声音虽带颤，却极其响亮，字字用力地砸在他的心尖。
    对上那双温柔且认真的眼眸，他心跳的频率加快。
    正午的阳光穿过葳蕤茂密的枝叶，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在二人清亮的眸子，更为闪耀。
    陈驭野手伸进休闲外套，在程书雪的注视下，从口袋里缓缓掏出一封信。
    温度不断升高，男生的耳垂不知是被晒的，还是怎么的，红得明显。
    他啧了一声，锐利十足的眉眼带了点温柔：“书书，请收下我的情书。”
    说完这一句话，他把情书向前一推。
    男生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看向他如玉的面容，能感觉到他紧绷面容下的紧张。
    程书雪接了过来，手握着情书都在颤抖。
    “这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收到情书。”
    她这样说。
    “那以后，我每天给你写一封情书。”
    程书雪摇头，树叶簌簌作响，她扬了扬手中的情书，“这一封就够了。”
    就这一封情书，就够了。
    她昨天说过给他送过情书，而如今，他就给自己回了一封情书。
    叶子落下，落在他的肩膀，她踮起脚尖，轻轻拿下这一片叶子。
    而后一把抱住了他。
    被她抱住的那一瞬间，陈驭野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更为用力地抱住了她。
    二人彼此的温热气息相互缠绕，像是彼此最为温暖的依靠。
    程书雪头埋在他的胸口，极为亲昵地蹭了蹭，这样全身心依赖的姿势，她这辈子，只会对陈驭野这般做。
    她环住了他的腰，一字一顿开口。
    “谢谢你，给我回信。”
    她高中没被看到的情书，在这一刻，以一种方式得到了圆满的结果。
    在她懵懂青涩的年纪，喜欢上一个很好的人，追逐他努力变好的同时，也觉得甜蜜。而现在，能被他看到，并且热烈地喜欢上。
    她只觉得——苦尽甘来，甜蜜双倍。
    -
    与陈驭野告别之后回到卧室，程书雪立马从口袋里拿出这封情书。
    情书是粉红色的包装，少女心十足，与他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淡模样对比格外鲜明。
    她缓缓从里面抽开这一封信，龙飞凤舞的字迹映入眼帘。
    程书雪同学：
    你好！
    我是高一一班的陈驭野，请原谅我现在才回信予你。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了，在高一晨会，你上台演讲作文时，富有感情的声音演讲出动人的文字，那时我就记住了你的音容。
    后来我因为晚自习说话，被老师抓去分发期中考答题卡，冥冥之中看到你的名字，想起那天你的演讲，没忍住看了你的作文。
    在我心里，你是一个情感非常细腻的女生，也能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所以才会让自己那么内耗且痛苦。
    那时候，我们是同一节体育课，老师让自由活动的时候，我总是看你一个人默默坐在树荫下，偶尔看看天空，那般安静的姿态。
    感觉让人莫名放松，也总感觉你像埋藏于深处的佳酿，鲜少有人会发现这静谧且温柔的你。
    其实你不知道吧，我高中一直觉得你很酷。
    高一期中考成绩出来后，我不经意间，听到你回怼班上男生。
    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忘记你那时说话的姿态，像是褪去了一直以来的压抑，锐利轻狂地反击那些骂你的人。
    你说，倒数第一，也是“第一”。
    你说，你会打败所有不公平的一切。
    从那天起，我也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你。
    看你慢慢上升，看你绝地逆袭，看你越来越好，看你最后成为班级第一。
    在别人看来，你是不起眼的野草，无法成为绚烂的花。
    但我看来，你就像一株向日葵，带给别人力量，迎着光亮，蓬勃生长。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校园群纷纷诉说你这个高考状元，也拍了学校为你拉的大字横幅。
    我那时候回去看了一眼，也拍了学校大门，也拍下了你这个高考状元的横幅。

 第90章

    很抱歉，忘记高中你与我曾同班过。
    一班实行成绩流动制，那时我也已经保送，很少来班级，借此真的说一声抱歉。
    抱歉，那时的我懵懂无知，不知道心动与好奇的区别。
    也很抱歉，让你等了我那么久。
    但我也想说一声谢谢，谢谢你让我们再度重逢。
    最后，程书雪，我想告诉你。
    你不差，也不暗淡，你很优秀。
    不论未来掌声鼎沸，还是失意漂泊，我都会喜欢你。
    我想成为你漫漫余生，陪你到老的人。
    程书雪，我喜欢你。
    看完这一封信，程书雪垂眼，只感觉眼眶发热的厉害。
    窗外下起了大雨，雨声哗哗，半开的窗子起了水雾，啪嗒一声。
    是水珠滴落的声音。
    她觉得难堪泥泞，想拼命抹去的过往。
    在他看来，反而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她喉咙干涩，垂下眼，缓缓开口。
    “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觉得，那时的我或许没那么差。
    也谢谢你，让我正视了我的过去。
    高中未被他收到的情书，如今时隔多年，终于得到了回应。
    青春虽有遗憾，但她最大的遗憾就此结束。
    第38章
    晚上陈驭野回到酒店, 立马给程书雪回消息。
    【到家了。】
    女朋友：【我看了北华的天气，最近下雨，你多穿点, 小心着凉。】
    巨大的落地窗前，灯光投下一道修长的身影，陈驭野望向远处繁星点缀的苍穹，明显一副好天气的模样, 唇角弯了弯。
    【嗯，谢谢女朋友。】
    他没有回北华。
    他骗了程书雪，一直都留在南溪。
    骗兄弟没有负罪感，但骗程书雪，总感觉心里泛起滔天的愧疚情绪。
    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有打算告诉程书雪一切的真相。
    女朋友：【嗯呢, 我这学期也打算提前去学校。】
    女朋友：【之前不是说换宿舍嘛，但宿管说可能分不到, 我还是去租个鸽子楼吧，方便疯狂家教赚钱。】
    女朋友：【然后包养你。】
    看着程书雪发来的消息，陈驭野眼中浮现星点的笑意,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到十点。
    看到她发来的晚安, 陈驭野再看着订好的火车票。
    南溪市——安宁县。
    安宁县是她的诞生地，他想去看一看，也想知道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找到了她敏感自卑的源头，并让加害者受到惩罚。
    那她，会不会自信一点？
    -
    程书雪一整个假期，大多时间都在帮马子元补课。
    但她也学习了一些技能, 比如说织毛巾。
    虽然织了几次，都还是那个样, 但临近陈驭野的生日，程书雪也只能从这几条当中选出一条较为顺眼的，打算快递给他。
    问陈驭野的地址后，对面居然发来一个“？”。
    随即而来的还有一句十分惊讶的消息。
    【你要来找我？】
    看到他这消息，程书雪居然从中品到了一丝不欢迎的意味。
    居然不是惊喜，而是有些淡淡的不情愿。
    程书雪：【怎么？不乐意？】
    倒也不是不乐意，陈驭野真怕她突然去到北华，而他还在安宁县，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陈驭野：【没，我最近有事。】
    陈驭野：【你来我肯定乐意。】
    程书雪觉得自己这想多的臭毛病真得好好改一下，她看着陈驭野发来的那一句乐意，唇角弯了弯。
    【算你识相。】
    她还真有一个冲动，想不管马子元，不管父母，不管来回金钱，只想飞奔到他身边，为他过个生日。
    可她快二十了，不再拥有小学生的无畏，会瞻前顾后，会考虑一切现实的问题，只能做到发一条消息。
    【收货地址，给你寄礼物。】
    陈驭野：【礼物？】
    程书雪：【嗯。】
    程书雪：【只允许你补给我礼物，不允许我给你送礼物啊？】
    看到她的消息，陈驭野眉眼之间浮现淡淡的暖意，他回复。
    【可以。】
    他发了地址，可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女朋友，透露一下，礼物是什么？】
    每一次看到陈驭野发女朋友三个字，程书雪总会心底填满愉悦，她弯了弯唇。
    【生日礼物，那天你就知道了。】
    回完这一句话，程书雪耐心温柔地包装好礼物，并附带了一张“生日快乐”的纸条进礼物盒子。
    她想送他围巾，想给他带来冬天的温暖。
    更想送给他一件亲手做的东西。
    看着程书雪发来的那一句生日礼物，陈驭野眉梢溢出了温柔。
    一旁的司机见状，随口打趣。
    “小伙，去镇上找女朋友啊？”
    陈驭野合上手机，难得带笑：“嗯，去看看女朋友以前居住的环境。”
    安宁是她的过去，他也想拼尽全力。
    给她一辈子的安宁。
    -
    七月三十一日那晚，程书雪罕见地熬了个夜。

 第91章

    她晚上六点特意喝了一杯咖啡，手机的闹钟铃声一响起，就停在与陈驭野的聊天对话框，敲打下一句“生日快乐”。
    等到八月一日的凌晨一到，她立马发送出去。
    对面秒回了一句语音。
    寂静的深夜，程书雪按下了播放，那磁性沙哑的声音荡在心间。
    “谢谢女朋友。”
    她唇角一弯，丝毫没有任何的困意。
    【我是不是今天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
    女生的心思很奇怪，但又很可爱。在某些事情执着唯一，又在某些语气透着不自知的期许。
    陈驭野看到这条消息，喉腔溢出愉悦的笑声，他回了个消息。
    【不是。】
    程书雪失落之余，又觉得正常。他那么受欢迎，给他祝福的人不计其数，自己很难成为第一祝福他快乐的人。
    不过想想还是有进步了，高中只敢默默祝福他生日快乐，而现在可以当面祝福他生日快乐，还得到了他的回应。
    瞳孔又映入陈驭野的一条消息。
    【你不是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但我是第一次如此期待你的生日祝福。】
    她眼里缓缓晕染开了笑意。
    -
    昨晚熬了个夜，她今天起来的时候有些晚。
    程书雪今天没帮马子元补课，吃完饭后就去到小区不远处的一家纹身店。
    她长得乖，老板一看到她顿时怀疑是不是走错店了，笑道：“理发店跟美甲店在隔壁。”
    “我要纹身。”看老板沉默了几秒，程书雪补充道：“老板，现在可以纹身吗？”
    钱来了哪能不赚，老板问：“纹哪里啊，妹妹。”
    “锁骨下面。”程书雪之前也觉得纹身有点中二，可想起陈驭野锁骨下靠近心脏的那一地方纹上了“c书雪”，只觉得血液又滚烫了几分，她垂首，“可以吗？”
    “可以啊。”老板拿出图册，“选什么花样。”
    “就纹个c驭野。”程书雪道：“字母c，驾驭的驭，狂野的野。”
    这款式有些耳熟，老板挑眉：“你们年轻人还挺有创意。”
    “嗯？纹这样的人很多吗？”程书雪有些茫然，“之前男朋友纹过这里，我去搜了一下，意义挺好。”
    锁骨下方靠近心脏，倘若纹上爱的人的名字，那便会一辈子幸福美满。
    乖巧白净的女生总是格外让人好感，老板也不兜圈子，揶揄笑道：“你男朋友就是在这里纹的。”
    “啊？”
    “别惊讶，我们这里技术好，而且纹c＋名字的，只有你们。”老板准备好了器材，“而且你们两个长得真过目不忘，说话也挺像的，我就想到你们了。”
    中国人挺有想象力，这老板也是一神人，能从“c书雪”与“c驭野”中很快地联想到一起。
    老板指了指其中一个独立包厢：“妹妹，160一次，进去吧。”
    “老板。”
    “嗯？”
    程书雪有些难为情，指了指一旁的坐着玩的老板娘，语气商量：“能不能同性给我纹？”
    “——我不想男朋友吃醋。”
    老板：艹！
    真是一对情侣，换人的理由都一模一样。
    -
    纹身结束，程书雪去diy蛋糕店做了一个蛋糕，这才回到了家。
    吃完饭不久，她洗了一个澡，回到房间，换上红裙，开始化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画到自己满意，这才收拾好桌子，打开包装里的那一蛋糕，稳稳装扮好之后，等到和他约定的十一点一到，她立马拨通了陈驭野的视频通话。
    陈驭野接通视频电话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程书雪温柔恬静的面容。
    暖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她眼里浮现出了火焰。
    程书雪似乎怕陈驭野看不到，调整了角度，手机屏幕对着蛋糕，语气带着欢喜。
    “这是我今天特意为你做的。”
    其实不止今天，她之前就去学了，只不过今天做得勉强像样。
    烛光摇曳变暗，她眼中的光亮反而愈发强盛，陈驭野直觉得心像被小猫挠了一下，痒得厉害。
    “谢谢女朋友。”
    蜡烛逐渐燃烧，程书雪也不再拖延，道：“那我给你唱生日歌了，你先想愿望。”
    “嗯。”
    程书雪拍手打着节拍，声音轻柔地唱起了生日歌，她眼里望着镜头里的男朋友，甜蜜的同时又有些害羞。
    好在没出什么意外，唱完了中英文版本的生日歌。
    “唱得很好。”陈驭野夸赞的同时，掌声也无比响亮。
    这声音传入她的耳中，程书雪刚压下去的害羞又再一次浮现心头，再对上他那双带笑的眼眸，耳垂红得滴血，她催促道：“快许愿。”
    “好啊。”他没个正经，许愿也不闭眼，更未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反而凑近了镜头。
    俊颜在这一刻带来了强烈的冲击，眉眼的笑意溢出手机屏幕，她的心跳也快了那么几分。
    “我希望程书雪陪我过一辈子的生日。”
    陈驭野直盯程书雪的眼眸，问：“怎么样，我的神女朋友？”
    神女朋友？？？
    明明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就觉得又听不懂了。

 第92章

    她茫然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陈驭野笑出声：“帮不帮我实现啊？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
    他又取了这称呼。
    程书雪只觉得脸烧得厉害，她道：“一年只有一次的愿望，你别浪费。”
    “哪算浪费了？”陈驭野语调漫不经心，“求神不如求你，你才是能帮我实现愿望的人。”
    他不信神神鬼鬼，只信程书雪。
    蜡烛即将烧完，陈驭野也不催促，只一个劲儿地坏笑看着她，丝毫没有重新许愿的想法。
    在他如炬的目光下，程书雪脸颊红了：“那我努力一下，争取陪你过一辈子的生日。”
    “好啊。”陈驭野笑，“许诺的话，那就不能离开我了。”
    “嗯。”
    烛光逐渐变弱，程书雪抬眸望着他，认真地说了一句。
    “陈驭野，生日快乐。”
    希望你天天开心。
    也希望把我这辈子的好运都给你。
    四周一片黑暗，蜡烛燃烧完毕，他们的爱意却没有化为灰烬。
    程书雪开灯之后，卧室又一片明亮。
    她切了蛋糕，对准了镜头，“男朋友，吃蛋糕。”
    这样幼稚的行为，却因为做的人是程书雪，陈驭野也满意地啧了一声，“挺好吃。”
    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又有点傻，更像自欺欺人。
    程书雪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算了，反正你也吃不到。”
    陈驭野笑了：“但女朋友可以帮我吃啊，书书，吃给我看。”
    寿星发话了，程书雪觉得还是得尊重一下他，她端起了盘子，在他的注视下吃了一口。
    “好吃吗？”
    不好吃，但也不差。
    但他下个生日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磨炼，于是程书雪说：“很好吃。”
    “那明年，我们一起吃。”她眼神透着期许。
    明年代表未来，是一个让人极其具有希望的词语。
    陈驭野一脸笑意盎然地看着她：“好。”
    程书雪拿起手机，默默地移动了位置，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礼物啊？”
    “也算。”
    陈驭野只觉得这姑娘真上心，母亲拍给他的围巾，也可以看出她是下了心思地学习模样，而且还学做蛋糕，特意熬夜帮自己过生日。
    程书雪缓缓地解开肩带，红色的裙子更加衬托她肌肤如雪。
    陈驭野红了脸，只觉得血液如万马飞奔，他仰头，鼻腔的血液溯回而去，可身体的燥意不减。
    操，他要死了。
    “你不看吗？”
    在她的视角，只能看到陈驭野的侧脸，不知是不是他开了滤镜，还是手机打视频有些久，总感觉屏幕里的他红得要命。
    该不会自己的手机真坏了吧？
    陈驭野忍不住了，恶狠狠说：“穿上。”
    “啊？”她脱得不多，只露出了锁骨下方的位置，还比不上他上次深夜发来的图片呢。
    “你好封建。”
    封建？这是陈驭野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自己。
    而且说这话的人，还是自己的女朋友。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话，他转头就看到屏幕上是女生的锁骨。
    “是看这儿啊！”他心下一快直接说出口。
    不知为何，竟还有一丝遗憾的意味。
    程书雪瞬间明白他想歪了，骂了一声：“流氓。”
    “嗯，流氓是我。”陈驭野也不藏着掖着，此刻大大方方地看向镜头，眼神如火，隔着屏幕都侵略感十足。
    女生的锁骨明显，白皙的皮肤上印上黑色的纹身。
    ——c驭野。
    靠近心脏的位置，锁骨下方，和自己一模一样。
    陈驭野觉得血液的温度只升不减，他觉得程书雪真的快把他玩死了。
    不自知的诱人，才是最极致的诱惑。
    可程书雪不知道男生的想法，反而继续道：“陈驭野，我也是同性给我纹的。”
    “嗯。”原来她也跟自己一样，怕爱人吃醋。
    “我们还去了同一家。”
    “那真是缘分。”
    时间流逝，在闹钟响起的那一刻，二人的闲聊停止。
    程书雪拿着手机，望着镜头里的他，再次一字一顿地开口。
    “陈驭野，生日快乐。”
    终于，她成为了最后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
    第39章
    放假的日子平淡且无聊, 开学时间渐渐逼近，程书雪结束了马子元的补课日程，准备提前返校。
    她比以往提前八天回到学校, 因不想麻烦陈驭野又来接自己，程书雪回到学校才给他发了消息。
    【我回学校了。】
    对面回消息的速度有点慢。
    男朋友：【这么快？不提前说声？】
    男朋友：【提行李累吗？】
    程书雪甜蜜回复。
    【不累。】
    【就想给你个惊喜。】
    他们聊了许久，可程书雪没看到他的邀约，按捺不住发了一条消息。
    【见面吗？】
    一直以来都是陈驭野约程书雪见面, 这一次还是她主动邀约。
    程书雪心跳不自觉加快。

 第93章

    男朋友：【今天有事。】
    她回了一句“哦”，心里泛起了淡淡的失落。
    但不过一瞬，程书雪很快甩开低宕情绪，又和他说了几句，便继续在手机软件上看房子。
    宿舍门在这时候被推开，发出声响, 程书雪下意识地抬头，与江芸月对上目光。
    江芸月淡淡道：“我第一次提前来了。”
    来不来都是她的自由, 程书雪无权置喙。
    二人绝交之后，鲜少在宿舍说话，江芸月这般主动解释, 倒让程书雪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宿舍一片静谧，半晌后，江芸月低眼看向程书雪，忽然开口：“听周若彤与陈思怡的语气，貌似不想坐以待毙，也在寻找律师的帮助。”
    “哦。”
    程书雪一个单音节回复, 江芸月心涩同时，继而开口：“你小心一点。”
    “嗯。”
    仍旧是冷淡的回复, 江芸月心下一涩。她的主动说话就是示弱，可程书雪居然没有再进一步。
    漫长的一个假期后，足以让江芸月明白内心深处那别扭的小心思。
    绝交后的刻意冷淡，是希望程书雪反省错误，并向自己服软认错；有意无意的找茬，是希望能和她说话；和她说话总带刺，想让自己痛且清醒地记住——程书雪所做的一切。
    但看到程书雪那么温柔地对待姜欣润，还有身边的新朋友，滔天的怒火暂时压住了心底的酸意。直至大火扑灭，她才能在余烬中看到那残留的自尊与不舍。
    江芸月幽幽叹了一口气，感今怀昔道：“书书，我们在一起玩了这么久了。”
    这一次是闹矛盾最凶的一次，她知道错了，可还是希望程书雪再给她一次机会。
    程书雪是第一次听到江芸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可那些委屈的日子她不想回去了。
    “江芸月，我们无法和好了。”
    江芸月一怔，不死心地开口：“为什么？”
    她想知道一个原因，程书雪也想在离开宿舍之前，给往昔好友一个结局。
    与江芸月一起度过的两年浮现在她的脑海，程书雪缓缓开口，“我其实不喜欢喝柠檬水，也不喜欢吃泰国菜，我也不想成为你千分之一的朋友，更不想成为你心里怎么都不会离开的人。”
    “我们这段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等，我也不想欠你太多。你请客喝奶茶时，我永远选择最便宜的柠檬水；你请吃饭时，我也从不点菜，甚至只是随便吃上几口，再以胃口小来掩饰自己那敏感且可怜的自尊心；在你说喜欢陈驭野后，我想结束这长达五年暗恋的独角戏。”她哑然失笑，语气带了些自嘲，“不瞒你说，那时我都快被自己感动死了，觉得自己为这段友情付出了那么多。”
    “可后面我才发现，你是我的唯一，我只是你生命中的百分之几。”
    在绝交之后，程书雪看江芸月身边不缺朋友，看她整日笑颜如花，心也渐渐变凉，最后麻木。
    甚至在江芸月服软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她认识到错误，而是江芸月是不是跟所谓的“朋友”闹矛盾了？觉得自己才是她身边最适合的跟屁虫？
    但这样伤害她的话，程书雪说不出口，她定定望着面前的江芸月，“再见了。”
    一如之前的答案，江芸月沉默了许久，最后她只是不断重复道。
    “抱歉。”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给程书雪的一点温暖，她把自己当成了唯一。
    那个觉得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人，却在此刻，不想回到过去了。
    -
    开学前三天，程书雪收到陈驭野的消息。
    看到他的那一句【我在你宿舍楼下】，她飞奔而下。
    长达一个月的没见，他似乎瘦了很多，却仍旧脊背挺直地站在远处，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人一眼看到，无法忽视。
    “陈驭野。”
    听到她唤自己名字的时候，陈驭野转身就看到她飞奔而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在她活力的感染下，让他在安宁县日日夜夜忙碌疲惫的身躯也得到了放松。
    好像，一看到她，就没有那么累了。
    宿舍楼下走过几人，程书雪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飞奔到他面前。
    陈驭野人往前倾，嘴角挂着坏笑：“这么想我啊？那抱抱？”
    灼热的雄性气息顺着风刮过她的脸颊，难以躲避，灌入鼻息，袭进心间。
    程书雪脸颊红了，她转移话题：“你最近忙什么？怎么今天才来找我？”
    之前自己约他，他都是不出几小时就出现，可这次，居然两天。
    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很想我？”陈驭野一把抱住了她，享受这久违的拥抱，悠悠开口：“下次不会了。”
    安宁县只有火车，而且程书雪的学校又在镇上，交通极其不便。知道她回学校，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订票，可还是让她等了那么久。
    头贴在他温热的胸膛，视线昏暗，她只能听到砰砰的心跳，还有他这一句话。

 第94章

    程书雪“嗯”了一声。
    长达一分钟的拥抱，陈驭野松了手，程书雪从他的怀中出来。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也想跟他多待一会儿，可看他眼下的乌青，就知道他肯定没休息好。
    “陈驭野，你回宿舍休息去吧。”
    “嗯？”他不愿意，故意打趣，“来看看你，就这么急赶我走啊？”
    “没。”她匆匆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有点累。”
    陈驭野不动声色：“嗯？”
    看他一副明显不满意的回答，程书雪犹豫了几秒，“那不然，我们去食堂吃个饭？”
    “嗯。”
    程书雪选择的是六食堂，其实她也有些小心思。那里离陈驭野的宿舍近，他吃完饭就可以早早回去休息。
    距离饭点还有半小时，二人没扫学校的共享单车，步行而去。
    北华大学在绿化这方面一直做得不错，沿途如士兵伫立的参天古树，繁密的枝叶遮掩了大半阳光，走在学校林荫小道，丝毫感觉不到燥意。
    程书雪偏头侧视他，男生微蹙的眉梢，或许是他怎么也藏不住的忧愁。
    陈驭野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正好撞上。
    女生的眼睛盛满了水光，潋滟出一汪春水。可仔细一看，又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程书雪缓缓开口：“你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陈驭野一愣，没想到活了这么久，被人心疼的感觉这么爽，他笑了下，“书书，我没事。”
    “我觉得憋着不好，你可以跟我倾诉一下。”
    陈驭野心像灌了蜜，但被她甜蜜关心的同时，又无比心疼她总能敏锐察觉到他人微妙的情感变化。
    他笑着开口：“那可不行。”
    对上她认真的眼睛，陈驭野语气无比坚定地开口。
    “我对你，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程书雪睁大了眼睛，丝毫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姑娘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看起来格外呆萌可爱，陈驭野别开视线，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压了想亲她的欲望，说：“而且听过一句话没？真爷们儿，从不跟女生诉苦。”
    程书雪认真地想了想，答：“没听过。”
    随口一说的话，被她这么认真地回答，陈驭野心里浮现一股微妙的感觉。
    她清澈的瞳孔倒映出少年上扬的唇角。
    他好像很开心？
    陈驭野俯身，温热的气息呼在了她的耳畔，气音开口。
    “书书，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可爱？
    这还是程书雪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词，陈驭野薄唇贴在她的耳垂，呼出来的气息混着热风传入耳膜，心脏的某个地方重重漏了一拍。
    程书雪脸急剧发红，看着不少走向这里的老师，微微向后一倾，拉开距离，义正言辞道：“注意点。”
    陈驭野：“？”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开口：“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做不轨之事，不行。”
    听到这解释，陈驭野呵笑一声，扶额无奈道：“就贴在你耳畔说话，哪里是不轨之事了？”
    程书雪只觉得他每次俯在她耳旁说话的举动，都十分诱惑，十分撩人。
    虽然是他好听的声音让她产生了这个错觉，可她不管，就觉得能让她血液流速急剧加快的话，就是赤裸裸的诱惑。
    她也知道有些站不住脚。
    陈驭野看了程书雪饱满的红唇一眼，意有所指道：“又没舌吻。”
    舌吻……
    这样的话，太极具杀伤力。
    程书雪恼羞成怒，不管他了，在老师走近的时候进了食堂。
    陈驭野呵笑一声，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
    大多数外地学生都会提前几天来到学校，而老师也比学生提前开学，食堂的人很多。
    陈驭野晚上吃饭，而程书雪最近因天热，晚上没胃口吃饭，都是吃水果捞。
    女生挤满水果捞店，程书雪排队好一阵子，才付完款，走向陈驭野刚刚占的位子。
    靠窗的那座位，老师正与陈驭野交谈。程书雪觉得眼熟，脑海仔细一想，突然想起是那天在大礼堂，给陈驭野在投影幕上拷贝的老师。
    她脚下步子放慢了一些，不想因自己的到来打断二人的对话。
    但太慢也不行，会让陈驭野担心自己。
    三分钟的路程，程书雪走了十分钟，来到了桌子附近。
    她不期然听到老师问陈驭野的一句话。
    “什么时候去美国。”
    程书雪神色一怔，在这时候她撞上了陈驭野的视线。
    少年挑了挑眉，望向老师，语气郑重地开口：“老师，这是我女朋友——程书雪。”
    “挺般配的。”老师教过无数的学生，很少记得学生的样貌，但现在听陈驭野一说，问：“那天大礼堂表白的啊？”
    他会这样问，也是出于对陈驭野的信任。
    知道这天才为人谦逊，作风优良，绝非私生活混乱的那一档。

 第95章

    陈驭野点头，笑：“是，一直都是。”
    老师明白他的暗示，也知道大多学生情侣分手的原因，没继续刚刚那话题。
    程书雪坐在陈驭野对面，一言不发，静静地吃着饭。
    陈驭野余光看向着程书雪，思忖她刚刚到底听到了多少，要是暗中试探，会打草惊蛇？还是会暴露无遗？
    其实留学这件事，他已经有处理的方式，觉得没有必要跟程书雪说既定的结果。
    就应该让她一直开心快乐下去，而不是胡思乱想。
    男人吃饭若是不喝酒的话，速度便会很快，老师吃完打了声招呼离开，陈驭野也早早吃完，靠在椅子上，等着程书雪。
    少年的眼神宛若鹰眼，锐利无比，像是要割开层层屏障，直击人心。
    程书雪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后背已经漫上一股凉意，她若无其事的夹起一块水果，递给了他，“吃不吃？”
    陈驭野唇角一勾，没说话，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喂，你到底吃不吃啊？”程书雪继续用以往熟稔的语气开口，“该不会今天是最后一块，你不想吃吧？”
    她故作委屈：“不过你也不能怪我，谁叫老师在旁边呢。”
    三秒过后，陈驭野接过了竹签水果。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一声懒懒地道谢，以及一句。
    “不会怪你。”
    程书雪眼睫颤了颤。
    他到底有没有怀疑自己？
    第40章
    晚上回到宿舍。
    程书雪先前竭力伪装的面孔尽数褪去, 她回想起刚刚不经意听到老师说的话。
    ——“什么时候去美国？”
    北华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每年与名校的交换生名额非常多。她仔细想想陈驭野的计算机专业确实适合出国深造，而且美国的确有几所常春藤学校位居世界前列, 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大牛导师出自于那儿，也走出无数闻名中外的企业家。
    她遗憾不能天天看到他，但更多的是开心。
    开心他能去到更好的地方，也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可想起他今日再见那灼灼的目光, 以及刚刚那故意试探，一切细枝末节在这时连成了一条线。
    程书雪内心隐隐有了大胆的猜测。
    这猜测足以让她给发消息的手指忍不住颤抖。
    【在？】
    张世航收到程书雪发来的消息，连忙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连忙合上手机。
    他现在十分庆幸自己早早上床，不然若是坐在下面看到程书雪消息弹出的那一刻, 定然惊大于喜。
    舍友们的对话声传来。
    “哎，陈哥, 改天打个球啊？”
    “对啊，一个假期没跟爸爸在一起打球了，想不想我们？”
    陈驭野哼笑了一声：“放假前没虐够你们, 还想继续来？”
    张世航心陡然跳得很快, 他合上窗帘，手指带颤地回复。
    【我在的。】
    程书雪：【能问你个事吗？】
    张世航：【说吧。】
    宿舍内又从篮球话题转移到放假游玩的话题上，张世航掌心微微冒汗，一听到陈驭野的声音，心间总涌现背德之感。
    他一直盯着对话框，眼眶酸软也浑然不知。
    程书雪：【陈驭野之前是不是参加了学校的交换生项目？】
    程书雪：【别告诉他, 我问过你。】
    程书雪：【谢谢。】
    果然啊，他又在想什么, 程书雪找自己聊天肯定只是为了陈驭野。
    张世航的心又酸又麻，他回了一个字。
    【是。】
    看到张世航回来的消息后，程书雪恍若雷击，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凝滞住。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机上方又弹出三条消息。
    陈驭野：【你宿舍重新分配了没？】
    陈驭野：【没分好，是不是去外面住？】
    陈驭野：【我给你找房子。】
    程书雪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若无其事回消息
    程书雪：【哎，没呢，去外面住。】
    程书雪：【谢谢男朋友关心，我上学期有备无患找到房子了。】
    他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来，程书雪怕陈驭野察觉到不对劲，立马挂断。
    陈驭野：【？】
    程书雪：【在宿舍……】
    他秒懂，回了一条消息。
    【哪天搬，通知我。】
    【我帮你搬东西。】
    -
    张世航给出答案，程书雪求证就变得极其容易。
    她有意无意地向班上打听交换生的事情，也得到了更为明显的信息。
    “啊，你也想去交换生？不过这要提前一年申请，你只能明年了。”
    “明年就大四了，又要实习，还是算了吧。”
    “其实书书，港澳的法律跟我们内地的不同，我们法学不像理工科，适合交换。”
    ……
    这些劝导的话语传来，更让程书雪更加确定自己所想的一切。
    确实，法学没必要留学。
    像他那样的专业，才应该留学。
    要不然，像他那样聪明的人，为什么要提前申请交换生名额。
    耳畔传来姜欣润小声的宽慰。

 第96章

    “书书，其实你别太想留学的事情了。”
    程书雪对上那一双关心的眼眸，扯了个笑：“我想通了，不去就不去啊。”
    “可你看起来不开心。”姜欣润开口，“真的，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程书雪一愣，“很明显吗？”
    “嗯。”
    程书雪一笑，“那现在呢？”
    “比刚刚好点。”姜欣润实诚地开口。
    程书雪敛眸，看来要瞒过陈驭野，自己得多用点心了。
    上课铃声响起，全班同学顿时一片静谧，纷纷在做自己的事情。
    程书雪拼尽心思想听课，可今天却很难进入状态。
    她想起昨天去问同社团朋友要到的留学名单，确实有陈驭野的名字。
    手机在桌子上发出震动，程书雪拿起手机一看。
    陈驭野：【没课了，跟朋友打球去了。】
    陈驭野：【女朋友，等会儿来不来找我？】
    陈驭野：【带你吃个饭，送你去补课。】
    大学老师不管上课是否玩手机，程书雪上课基本不玩手机，这次刚回了个“好”过去。
    陈驭野接连发了三个“？”。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非常臭屁且自恋的话。
    【很想我啊？】
    【这次居然上课还回我消息。】
    程书雪没继续回他，默默收起手机，拼命让自己像以前一样。
    认真地沉浸在课堂的知识之中。
    -
    下课铃声一响，程书雪先去便利店买了温水，才快步到操场。
    周三学生大多有课，而且非校级比赛，又临近饭点，程书雪很快穿过呐喊加油的女生，来到内部。
    操场上血气方刚的少年奔跑追逐，数十人的比赛，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抹高挑的身影。
    他身形比例优越，尽管身着简短且纹理感极强的白衫，下身一条黑色运动裤，随意且简单的搭配，却总能惹人注目。少年奔跑的时候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风吹鼓少年的衣角，满身的荷尔蒙气息在光下扩散，避无可避。
    陈驭野站在球场，望着运球的王启帆，笑道：“运那么久，不累啊？”
    今天在一起打球的人都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友谊局不比赛场，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还不是怪野王哥哥盯那么紧？”王启帆一看那拉开的比分，顿时觉得自己在妹子面前丢脸了，“也不让让我们。”
    场外又响起加油声。
    “陈驭野，加油。”
    “加油，加油啊！”
    王启帆更心凉了，怎么就没妹子给自己加油，哀怨地看向她们。
    就这一眼，他看到了乌泱泱女生边缘边的程书雪。
    陈驭野注意力没像刚刚集中，暗忖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放水，望向王启帆，懒懒开口：“还看妹子呢？你队友都快等睡着了？”
    “程书雪。”王启帆坏笑，“陈哥，三点钟方向，你女朋友来了。”
    陈驭野下意识地偏头。
    就在这一刻，王启帆快速运球，在陈驭野视线与程书雪交汇的瞬间，来到敌方篮球筐下，传球给队友。
    “卧槽，牛逼啊，王启帆。”
    “原来打败陈驭野只用三个字——程书雪。”
    耳畔是戏谑与打趣，可陈驭野眼中只有程书雪。
    直到朋友纷纷说中场休息，陈驭野走向程书雪。
    程书雪也走向他，递给了他水。
    陈驭野毫不客气地接过，仰头而喝。
    阳光映于少年清透且光亮的冷白皮，他眼神微微游移，望向她，眼里盛满了夏日的光，无比耀眼。
    耀眼得可能他离开北华，去到美国之后。
    她会日日思念，反复焦灼。
    王启帆看着陈驭野喝完水的模样，连忙过来打趣。
    “程妹妹，你让我们野王哥哥不准喝冷水啊？”
    “陈贤夫，还挺听女朋友的话啊！”
    不少男生围了过来，程书雪下意识地向陈驭野那方向移动了一下，手臂不经意擦到他的臂肘。
    陈驭野甚至还恶劣地贴近了几分，极为自然地搂起了程书雪，语气一派惬意：“哎，你们围着我女朋友干嘛？”
    我女朋友。
    这四个字被他特别强调，语调都藏不在的得意。
    这样炫耀的语气自然引起了单身狗的不满，纷纷揶揄打趣。
    “陈哥，听过一句话吗？秀恩爱，死得快啊。”
    “人家程妹妹好看，我们看看。”
    “你护得那么紧干嘛？比人爹妈还爹妈。”
    陈驭野浑然无视，眉眼藏不在的得意，坦荡的握着程书雪。
    神色一副——你们这群刁民，就是嫉妒我的模样。
    身高差距，程书雪只能仰头看着他。
    陈驭野低头，语气少了几分对旁人的嚣张：“书书，怎么了？”
    他身上的气息嚣张轻狂裹挟在她的四周，让她安全感十足，再次怦然心动。
    “没。”程书雪很快恢复神智，笑道：“就感觉你挺好的，没有激烈运动后喝冰水。”
    “哪里好了？是女朋友教的好。”陈驭野瞟了一眼那些眼神带羡的朋友，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开口：“毕竟，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

 第97章

    王启帆怒了，直接上来捶了一拳：“天杀的，老子要不是怕捶到程妹妹，真想打你一顿。”
    “激烈运动后喝那么久的水，老天怎么没收了你。”
    “现在喝什么水啊，养生哥。”
    陈驭野薄唇溢出轻笑，修长的手揽住程书雪的腰，语气洋洋自得：“不说了，带女朋友去外面吃个饭。”
    身后一众人传来骂声，陈驭野恍若未闻，就这样拉着程书雪的手，走出篮球场。
    等到走了许久，她感觉身后没人，二人的对话不会被旁人知晓。
    程书雪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道：“陈驭野，我现在有话跟你说。”
    “吃饭再说啊，我怕你来不及去补课。”
    “我请假了。”
    陈驭野“哦”了一声，望着面前废弃的教学楼，意有所指：“想在这儿啊？”
    刚刚太过于思忖怎么开口让他去留学，忘记脚下步子走向哪里。听到陈驭野说话，程书雪抬眸，这才发现是北华学生口中赫赫有名的情侣楼。
    情侣楼顾名思义，就是学校的情侣经常来的地方。无非是这里废弃，学生老师都不会来这里上课，而且有几间教室的摄像头还坏了，之前校园墙还爆出有人在这里□□。
    久而久之，学校便流传一个流言，情侣去情侣楼，就是为了躲避监控，方便在学校接吻。
    可现在她心中全是愁绪，于是点头道：“就在这里说。”
    陈驭野笑起来：“好啊。”
    他跟着程书雪走进废弃的教学楼，锁门声响起，他立马倾身靠近程书雪。
    灼热压迫的气息逼来，程书雪正想推开他，却被他一只大手桎梏在头上方。
    陈驭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来情侣楼，就做些情侣之间的事情。”
    他吻了上来，薄唇透着火热，轻轻吮吸她嘴里的软肉。
    热吻是什么感觉？是全身发麻，是头脑昏胀，是肾上腺飙升，从而导致耳垂充血的红。
    陈驭野松开桎梏她的大手，一手垫在她的后脑，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漆黑的眼眸望着面前的程书雪。
    “书书，我好喜欢你。”
    他一下又一下地逐吻，动作很轻，像在对待什么绝世宝藏。
    程书雪听到这喜欢，手不受控制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她踮起脚尖，回应了这一腔热意。
    这大概，是他去美国之后，二人为数不多的温存亲热。
    她害羞，接吻这样的事情一向都是陈驭野主导，也都是顺从，不会这么主动。
    也不会像今天这么热烈的举动。
    陈驭野揽着程书雪的腰，换了一个姿势，少年懒懒靠在墙上，漆眸潋滟且呈笑，语气带诱：“书书，来吻我。”
    彼此温热气息交缠，程书雪眼里泛起了水光，她再次吻在那薄唇。
    纠缠，缠绕，长达十多分钟的激吻。
    程书雪望着面前带笑的少年，只觉得不舍更明显，她不禁摸了摸他的眉眼，刚刚激烈的情绪在退潮后，顷刻化为低宕的音符。
    一年后，他又会什么样的？瘦了，还是更成熟了？
    都说异地恋很难熬，那他们，应该不会分手吧？
    尽管他说很喜欢自己，可她还是怕。
    怕等闲变故人心变。
    更怕外界一切影响他们的因素。
    程书雪抬眸望向陈驭野清眸，用力掐了掐掌心，想让自己从这场绮丽美好的梦境醒来。她离开陈驭野的怀里，可因刚刚亲吻，腿控制不住的酥软，直直栽了下去。
    陈驭野一把揽住她的腰，再次拥她入怀，“休息会再走。”
    他舔了舔嘴唇，压抑住欲色。
    程书雪靠在他温热的怀里，被无形大手攫住的喉咙终于道出了难以言喻的那句话：“陈驭野，你是不是要去美国了？”
    原来，她知道了。
    陈驭野动作亲昵地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那是之前。”
    “你不想去了？”程书雪如坠冰窖，她颤着声音：“是因为我吗？”
    “没。”陈驭野语气自信，“反正想学在哪儿都可以。”
    “不一样。”程书雪竭力挣开他的怀抱，她动作用力的像不惜死活也要飞出笼子的鸟儿，丝毫不怕磕碰受伤。
    陈驭野怕伤到她，立马松开，语气带哄：“那是别人，我不一样。”
    她呵笑了两声，语气讽刺至极。
    “陈驭野，你要真觉得一样，为什么那年要呈递交换生申请？要真在哪学都可以，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拼命考上省重点高中？为什么还要有高考这一筛选项？为什么还要来到北华大学？为什么会有环境培养人才的说法？”
    “你确实跟我们不一样，你可以保送省重点，保送北华，研究生或许也可以保送名校。可这也不是肆意妄为的理由，你本应该有最好的资源与环境，也本应该成为最好的自己，没有必要留在北华。”
    “你就应该按之前的规划去美国，而不是为了我。”程书雪目光清明地看向他，语气重了几分，“为了不想异地恋，留在北华。”
    她很聪明，她什么都懂。
    陈驭野以为瞒得过她，可是连骗都骗不过，他语气不急不缓：“那你为什么不能试着相信我一次？”

 第98章

    “相信我，我可以不去美国，也能成为更好的人。你可以从普通中学考进重点高中，可以成为一中的一匹黑马，可以打败无数人，可以变得那么耀眼，那我觉得。”
    “——我是被你喜欢的人，我也可以像你这样优秀。”
    可以像你一样，成为学弟学妹口中给予绝境希望的人。
    可以像你一样，经历风雨，还能笑着望向彩虹人。
    时间永远无法静止，不知不觉间，教室已陷入一片黑暗，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话语里的颤音。
    程书雪背后的手指微蜷。
    她并没有因为陈驭野说出的这一句话而留下感动的泪水，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年少梦魇般的话。
    “书书，你要好好读书，你妈妈为了你做了很多的事情，以后要对妈妈好。”
    “你现在成绩下滑不好好努力？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离婚了？”
    “你说我与马仁忠，可要不是为了你，怎么会这样？”
    ……
    为了你，为了自己，为了程书雪。
    程书雪望着陈驭野认真的眼眸，只觉得讽刺至极。
    敏感的天赋让她知道，陈驭野是为了自己打破原有的计划，也不去美国。
    就跟当年的妈妈一样，后来只要她做错了一点事，就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不是爱，于她而言，是无法挣脱的束缚。
    程书雪声线很冷的开口：“陈驭野，那你有考虑过我吗？”
    “考虑过。”陈驭野认真地回答，“我不会输。”
    他不想让程书雪过上妈妈的人生，所以他会努力地证明一切。
    破碎的心就像沉浸在湖底，盐水灌入心肺，疼得她无比清醒。
    程书雪向后退了几步，望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如果你不去美国，我们就分手。”
    她眼神无比坚定，像任何东西都撼动不了她的想法。
    事实也如此，如果他不去的话。
    那就分手吧。
    说完这一句话，程书雪第一感觉不是后悔，心里反而无比坦然。
    起码，自己没能成为他更优秀路上的绊脚石。
    陈驭野大脑轰的一下，眉梢罕见浮现茫然，神色也带着明显的怔默。
    程书雪没再说一句话。
    她从他身边经过，目光未向他分来丝毫。
    门被关上，响亮的声响震动心间，他那些想说的话。
    就这样，隔绝于她的心墙之外。
    第41章
    静谧无声的教室被黑暗吞噬。
    少年颀长的身影与黑夜彻底融为一体, 孤寂的气息显现，眉梢是罕见的迷茫。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陈驭野几乎是很快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却不是她的声音。
    反而是母亲付红缨透着严厉的声音，“阿野，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们老师今天打电话跟我说, 你放弃了去美国交换的大好机会。”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未来，难不成是我和你爸说舍不得你跑那么远，你还当真了？”
    一模一样质问的语气，跟程书雪一样，话语中透着浓浓的不解。
    陈驭野自嘲地笑了笑，把刚刚未对程书雪说出的话, 告诉了母亲，“没当真。”
    “我只是不想像爸爸一样。”
    付红缨倏地一怔,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她听到了儿子的答案。
    “妈，爸离开你的那几年, 你每天都在哭。”
    陈驭野现在回想起来小学生活, 就觉得母亲很不容易。父亲选择工作与责任感，忽略了家庭，在那段时间，母亲扛住了很多的压力与流言蜚语，也变得憔悴至极。
    付红缨听到这一句话，很快想到了儿子放假让自己签收的快递, 儿子跟自己说有了喜欢的人，她开口：“为了那女生？”
    “我只是觉得, 前途与家庭。”陈驭野黑睫一颤，指节攥得发白，“我选家庭。”
    或许这一句话在旁人看来漏洞百出，可在付红缨看来，是儿子无法忘却的那一段没有父亲的过往。
    仿佛穿越到过去时光，陈驭野想对父母说的一句话，在此刻道出了口。
    “妈，家才是最重要的。”
    大抵在父母与老师看来，谈恋爱忘记了前途，他这样的行为有些冲动。
    可恰恰相反，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只会和程书雪谈恋爱，也只会和程书雪结婚，更想对她负责。
    付红缨有了答案，她怎么也说不出劝诫的话。毕竟，当年那些日子，她真的不好过，以至于现在都间接影响到陈驭野。
    陈驭野深呼了一口气：“我也觉得，去不去美国交换，我都是那个我，不会太差。”
    他相信自己，不是来自于旁人称赞的天赋。
    这一次，是来自责任与爱。
    -
    程书雪身影融入浓浓夜色。
    她跑回宿舍，一言不发来到淋浴间，花洒落地，掩盖了她无声的哭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手机定时哭泣的闹钟定时响起，程书雪擦拭了眼泪。
    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这才回到床上。
    手机上方来了他的两条消息。

 第99章

    陈驭野：【我不是为了你，我也有父母，也有自己的考量。】
    陈驭野：【书书，我们再谈谈吧。】
    程书雪望着这消息，没有回复，她思绪很乱，甚至辨别不出他的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的。
    她讨厌跟人打交道，更讨厌跟聪明的人打交道，但显然，陈驭野就是绝顶的聪明人。
    聪明人总能很好的伪装，聪明人总能很好的赢得胜利。
    陈驭野发送完消息，紧紧地看着对话框，不错过她的一举一动。
    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他黑眸一亮。
    可几分钟过后，没有任何的消息进来。
    他合上手机，知道程书雪是看之不理了。
    程书雪确实没有回消息的想法，她害怕自己也会改变想法。
    为了贪图一时的享乐，让他无法成为更好的自己。
    她不想一看到他，就心中充满愧疚。
    宿舍传来一阵声音，是江芸月喊自己的声音。
    “程书雪，看一下手机。”
    二人那天说开之后，也从未说话，除了一些公用物品分摊费用。
    程书雪打开手机。
    江芸月：【刚刚看见陈驭野在楼下等你。】
    江芸月：【你是不是睡着了？】
    程书雪：【没，不想见他。】
    江芸月：【？】
    在所有人看来，她和陈驭野宿舍人人艳羡的情侣，不可能会闹矛盾。
    程书雪之前也这样认为。
    但现在，矛盾就是发生了。
    她不想跟陌生人诉苦，也不想透露自己的难过，只想回到以前，把自己缩进壳里，独自忘却痛楚，让时间这洪流冲散难过，然后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江芸月只收到一句“我睡了”，然后直到宿舍封寝，她都没看见程书雪下床。
    -
    陈驭野回到宿舍楼下，已经封寝。
    宿管大爷烦躁地来开门，并顺带提醒。
    “同学，下一次出去玩记得早点回来，不然我下次可不来开了。”
    男生道了一声谢，脸上虽然笑，可却让大爷莫名地感觉到了一股悲伤。
    他再定睛一看，少年步子走向电梯，他脊背绷直，浑身却无比僵硬，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回到宿舍，陈驭野关上门。
    宿舍的三人纷纷对视了一眼，犹豫要怎么开口安慰。
    校园墙今晚极其热闹，有人投稿陈驭野在程书雪楼下站了许久，众说纷纭是不是闹了矛盾。他们也看了照片，少年孤身站在路灯下，温暖橘黄的路灯也盖不住他的落寞气息，定是今晚闹矛盾了。
    他们的眼神太过于明显，想安慰自己，又怕伤了自己的自尊心。
    陈驭野笑问：“怎么啊？我还没死呢？”
    他这样插科打诨的语气，让这肃穆的气氛缓解了几分。
    王启帆笑说：“哥，闹矛盾了？要不要兄弟几个众筹个几百块，给程妹妹送一车花？”
    张世航明白自己告诉程书雪的话，就是这次矛盾的导火线，他心中愧疚：“嗯，其实我之前看书，觉得一句话很好，女孩子的世界没有对错，只有会不会服软的男朋友。”
    林志远抬眼，道：“改明儿再道个歉吧。”
    陈驭野笑着点头，心底一片苦涩。
    程书雪和旁人不一样，他们的矛盾也不是普通情侣的矛盾。
    可他也还是想用真心这一最简单的方式，去化解这一场矛盾。
    -
    接下来的几天，陈驭野每天坚持不懈地给程书雪发消息。
    但消息发出宛若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复。
    身边的朋友也纷纷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志远不愧是男生宿舍的锦囊团，很快就联想到陈驭野放弃交换生的事情，提议道：“不然直接跟程书雪说，你愿意去美国了，约她出来谈一下。”
    这样的行为，不就是在骗她么？
    王启帆点头附议：“我觉得行，反正也约不到程妹妹，不如这样试一试。”
    张世航翕动了一下嘴唇，怕因为自己的原因拆散一段佳缘，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这几天的议论化为众人一致赞同的建议，陈驭野没搭腔，拿着手机仍旧给程书雪发消息。
    【书书，我们再谈谈。】
    【你就不想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想法么？】
    他知道按照舍友说的那方法，能约出来程书雪。
    可若是见她一次面都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那他们，或许很难有下一次见面了。
    她回了一条消息，陈驭野眼睛一亮。
    程书雪：【等你去到美国，我们再谈吧。】
    他眼中的光亮瞬间化为灰烬，又换上一副懒散的模样。
    朋友看在心里，这一次都没再说话。
    心里想的却是：程书雪这姑娘真绝情。
    -
    程书雪这姑娘真绝情。
    这样的想法不仅仅出现在男生群中，也出现在程书雪同学及朋友身边。
    她和陈驭野闹矛盾的事情上了校园墙，她也看到那天陈驭野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到封寝，也看到了评论的千变万化。
    一开始从“心疼男神”，到“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程书雪不那么爱陈驭野吗？”，最后演变为“程书雪真绝情啊。”

 第100章

    这样的话语改变不了程书雪的决心，她不会对陈驭野去不去美国这一件事有任何的心软。
    她心软，不仅伤害的是陈驭野，更是自己。
    身边不少人也纷纷劝导。
    “其实我觉得陈驭野对你挺好的，明目张胆的喜欢，而且还特意为你做了刷题小软件。”
    “情侣之间闹矛盾正常，也要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别生气了，你男朋友那么好，就珍惜现在吧。”
    程书雪笑着听他们的谈论，可却没有丝毫的退让。
    她的坚定，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很执拗。
    也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或许没那么喜欢陈驭野。
    -
    又是崭新的一天，早上课程结束后，程书雪与朋友前去食堂吃饭。
    程书雪生怕在食堂遇到陈驭野，最近都是在外面随便吃了点，直接去帮许念念补课。
    可是今天一下课，她就看到了一群熟悉的面孔。
    跟陈驭野谈恋爱后，她经常看他打球，也有意无意地认识了他身边的一些朋友。
    男生们站在树下，望着她一脸淡漠，眼里不再是之前和善友好，反而神色掺着几分淡淡的嘲讽意味。
    程书雪知道他们是来找自己的，她未曾有过想躲的念头。而且同一所学校，躲得了一次，又能躲多少次。
    果不其然，杜涛走了上来，道。
    “程妹妹，我们谈谈。”
    这一声程妹妹无比凉薄，不比往常的热情，像一场飞雪。
    程书雪望着他们：“好。”
    姜欣润拉了拉程书雪的衣袖，一脸担心。
    程书雪笑：“没事，我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不用为我担心。”
    她这一句话一出，杜涛冷笑了一声。
    附近有了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看他们一堆人煞气冲冲的模样，不敢再进一步前去听八卦，只纷纷从他们身边经过。
    杜涛想起陈驭野一直对他的帮助，他看向面前神色淡定的程书雪，语气夹枪带棒；“程妹妹，去一旁说，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
    “就在这里说吧。”程书雪看了看时间，“我有事。”
    她的声音平淡，不带任何的情绪。
    就是她这样看起来不为所动的情绪，他们再对比陈驭野打球时的心不在焉，在这一刻，只觉得讽刺至极。
    杜涛没忍住开口：“程书雪，你知道陈哥是为了你才不去交换生的吧？”
    “嗯。”
    就那么一个淡淡的回应，除此之外没有再说任何的话。
    杜涛彻底怒了：“你好意思这样对待一个这么喜欢你的人么？他为了你这几天憔悴得厉害，你就像没事人一样，有没有心？”
    “原来校园墙说的都是真的，你就是冷血无情。”
    寒风中陈驭野的等待，她闹脾气，陈驭野罕见的卑微，以及为爱放弃了前途，朋友看在眼里。现在程书雪这样没有一丝忏悔的姿态，更是激怒了他们。
    程书雪想说什么，但最后扯了扯嘴角，没有说出口。
    可她的沉默，在旁人看来更像是心虚的证明。
    “看吧，你连辩解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你就应该去跟陈驭野道歉。”
    听着杜涛这样的话，程书雪这几天积压的负面情绪彻底绷不住了，她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和陈驭野道歉？”
    她抬眸目光直直看向面前的男生。
    女生眼神清透的能荡涤世界一切最为脏乱浑浊的东西，她语气带了点厌烦的情绪。
    “对，陈驭野是因为我不去交换生，你们知道，我也知道。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因为我改变他原先的轨迹，所以我跟他闹矛盾，跟他的事情再一次被摆在明面上说，再一次被无数人像看猴一样议论。”
    “因为他很优秀，因为他是天之骄子，因为他有很多的朋友，因为他很爱我，所以我的坚持成为了无理取闹，成为了冷血无情，成了你们现在可以随意攻击我的靶子。”
    哪怕所有人都觉得她冷血无情，可程书雪这一次却觉得没错。
    这几天无数的劝慰与不解席卷她的脑海，她抬眸，眼里全是释然。
    “我不会跟他道歉，我没错。”
    听到程书雪这一番话，几个男生瞬间怔愣了。
    他们知道陈驭野喜欢程书雪，本来也没打算插手情侣之间的事情，可今天下课的时候看到程书雪笑着跟朋友说话，看起来过得很好，于是产生了这一场矛盾。
    可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在场人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
    可林志远蹙眉，道：“那你也可以好好跟陈驭野说，没必要因为他去不去美国，就闹成现在这样。”
    “闹成什么样？”程书雪语气淡到了极致，她问：“闹的不是我，闹的是你们。”
    “本来谈恋爱是我们两个的事情，我也不喜欢和他的一切被校园墙关注。你们是他的朋友没错，关心他也没错，我搞不懂，为什么你们都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我头上？他现在去不去美国，错的都是我了。”
    “他要是不去美国，你们只会说我真幸福，有这么好的一个男朋友为我放弃前途；那要是他去美国，以后我们分手了，你们又会怎么说？是说时差问题，还是我性格问题？”

 第101章

    她本不喜欢表达情绪，可他们是陈驭野的朋友。
    她知道，陈驭野会知道今天的事情，也会知道今天所说的话。
    既然害怕看到他，说不出口的话，就让他们替她转达。
    程书雪缓缓开口：“反正我还是跟之前一样的话，他就应该继续之前的决定。那要不然，浪费的不只是他的时间，还浪费为这名额奔波人的时间。”
    “他要不是不去，他就是自私自利，不考虑他人和我的感受。”
    她说完这一句话，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开。
    没有一丝的停留。
    第42章
    诚如程书雪所想, 陈驭野确实知道了她说的这一番话。
    耳畔是朋友的道歉声，可陈驭野脑海里却浮现程书雪的那清冷的模样。
    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应该是神色淡淡, 内心无比纠结。
    但她肯定没有哭吧，也肯定不舍得面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心脏就像被匕首刺进，它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心腔翻搅, 痛的他密密麻麻，喉间涩然的无比厉害。
    独属于她的消息提醒音响起，陈驭野打开手机一看。
    只有几个冷冰冰的字。
    【我们分手了。】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分手，只想过结婚。
    现在看到分手这两个字，陈驭野只觉得眼眶涩的厉害, 但他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起码他跟程书雪一样，在外人看来都是不会哭的性子。
    但藏得住面部较大的情绪, 却藏不住一些小细节，颤抖手指打字的模样，透露了他的心境。
    【能别分手么？】
    这样卑微带着恳求的语气, 是他这一辈子的第一次。
    他按下了发送。
    可就在这一刻, 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你不是她的好友，无法发送这一条消息。】
    手机的屏幕亮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拿起手机，走到篮球场的一隅。
    众人脚步一顿，没有再道歉与安慰，留给了他一方安静。
    夕阳西下, 落幕了今日，可他们却无法再次迎来以往的美好。
    陈驭野再次加了程书雪的微信, 拒绝，还是拒绝。
    最后或许被她拉黑了，连添加好友都做不到。
    他拨打了她的电话，一阵沉默过后。
    传来的是冰冷且机械的女声。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空号啊，不过几小时，她已经想彻底断掉与他的一切过往。
    陈驭野脸上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全无血色，他就静静地看着那对话框。
    静静地看着——我们分手了。
    这五个字，他记了下来，只觉得心口堵得像要窒息一样。
    他喃喃开口：“不分手。”
    声音混着晚风，吹散在各处。
    却吹不灭心中炽热的喜欢。
    -
    接下来的这几天，陈驭野准备着出国的事情，也像以往在球场肆意奔跑。
    他看起来很好，看起来没有程书雪也很好。
    可只有他知道，晚上他总会忍不住地看那天的分手消息。
    总会在想，是不是她被逼着拿手机发了这样的一条消息。
    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他有些好笑的同时，更多的是不甘心。
    在签证下来的前夕，陈驭野还是没忍住，看着之前程书雪发给他的课表，在她下课的时候去教室门口堵她。
    课堂上的老师声音传入耳中，法学老师又在上那《婚姻法》了。
    陈驭野靠在墙上，脑海里却在思忖该怎么跟她开口。
    很奇怪，明明之前在脑海中预想了无数遍。可是看到她时候，还是会莫名的紧张。
    现在是，之前告白也是。
    下课铃声一响，学生们涌向食堂。
    程书雪走出教室的时候，就看到那阶梯下那道颀长的身影。
    他比之前瘦了一些，下颌线锐利得更为明显，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消颓。
    陈驭野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身的那一刻，二人视线交汇。
    她率先移开了目光，那是一种极为抗拒的姿态。
    透露出她不想交谈。
    聪明人都知道再纠缠下去没有什么用，可陈驭野这一次甘愿当一次笨蛋。
    他等程书雪走到面前的时候，开口：“书书，我们谈谈。”
    书书，不是程书雪。
    一如之前的称呼，让程书雪觉得那晚上自己发出去的分手话，他或许没有收到。
    周遭投来目光，她们都很讶异为什么陈驭野还会来找程书雪
    不是说分手了么？
    程书雪垂首，嗓音淡淡：“我们分手了。”
    她有重复了一遍，又一次刺进了他的心。
    “嗯。”陈驭野感觉心痛的厉害，他若无其事道：“那我再追你一次。”
    陈驭野这个人从来都是恣意轻狂的，这是程书雪第一次看到他卑微的模样，也是第一次觉得他身上的骄傲像化为一滩死水的沉寂。
    起码在他认识自己之前，他是澎湃的江河，令人震撼。
    是因为自己，他才会这样。
    自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程书雪抬眸，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不需要。”

 第102章

    她的坚定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利刃，他不想躲，可刺进心里更是痛的厉害。
    陈驭野声音嘶哑，“我要去美国了。”
    程书雪手指蜷了蜷，“那祝你前途似锦。”
    她说完这一句话，大步向前走。
    陈驭野步子很大的跟了上去，他站在她一旁，说：“我们还能做朋友么？”
    分手后做朋友都是假话，可现在别无他法。
    “做朋友吗？”程书雪明白了他的意图，停下脚步看着他，“然后以朋友之名，让我们更累吗？”
    周遭更静了，他现在才发现程书雪对这段感情真的没有心软，也没有后悔。
    “陈驭野，我们一个东半球，一个西半球，时差近十小时。我在上课的时候，你那里正是深夜，白天与黑夜是不可能同时同地点出现的，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段刚开始的感情，而变得很累。”
    这几天的时间，她也想清楚了很多。
    陈驭野和她就是南北半球，只能短暂接触，无法共处。没和他谈恋爱之前，她可以对爱情抱有一切的幻想，可真正谈了，就会世界的参差差距。
    他与郭芊妤可以随随便便去她一个月生活费的餐厅吃饭，可以不看价格住五星级酒店，可以永远坐头等舱。可她不行，她不喜欢日料，更喜欢去街边温暖的小店吃上一碗人均十块的面条，她也不会坐很贵的飞机，更想为了省钱坐下火车。
    她也不会，为了一个人，放弃交换生那么好的机会。
    光下的灰尘沉沉浮浮，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
    “我可以来找你，可以异地恋。”
    之前她也是这般觉得，二人可以异地恋，可时间真的会让人不知不觉改变想法。
    如果自己不是他的阻力，如果别人不会参与他们的事情，如果一切都回到最初坦白的那一刻……
    “没有必要了，北华来回美国近三天。三天的时间，会耽误你和我的很多时间。”
    而且，他怎么可能只会来回一次，这样，只会让彼此更累。不仅时间金钱都消磨得差不多了，爱可能也会淹没于时间长河。
    程书雪抬眼。
    望着他墨色瞳孔倒映出自己绝情模样，也望着那化不开的喜欢，她缓缓开口:“陈驭野，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他一怔。
    “在一中的时候，我知道你长得很帅，可也仅仅让我心跳加快。真正让我每一次心动的你，是在你意气风发在球场上打球的恣意模样，是你永远跟朋友说笑，信誓旦旦说——你在一中一天，你就是一中永远的第一”，是你决定参加喜欢的科目竞赛，在老师劝说南溪一中近几年未有竞赛保送的先例，你说，你会成为南溪一中的骄傲。”
    那样年少轻狂的模样，她现在还记得。
    “陈驭野，那时候的你太耀眼了，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所以拼命地学习，就想来北华。”她像是回忆到不堪的过往，语气哽咽，“但要是你不来北华，我也不会放弃原先的决定。”
    “你现在，就让我觉得很颓废。”她知道说什么话，会让他离开，道：“我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你了。
    这一句话砸进了陈驭野的心中，他张了张口。
    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纠缠的模样真丢人。
    难怪，她觉得烦，难怪，她不喜欢自己了。
    程书雪冷声说：“所以，我们分手了，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我觉得，很累。”她说。
    他想说很多的话，可现在再怎么说都是错的。
    他想说，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我也不想离开，我想帮你打官司，想让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受到惩罚。
    他想说，我可以来找你，二十几小时的飞行时长，我不觉得累。
    他还想说，我知道你在乎我，你关心我，你是为我好。
    ……
    可对上那一双清凌凌，不辩情绪的眼眸，他想说的话咽入腹中。
    她不喜欢他了，他再怎么解答，都是一道错题。
    程书雪没有再看他的脸色，她转身离开，向着南方走去。
    陈驭野没有挽留，他站在原地，直到那道孤绝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下。
    他收回了视线，走向了北方的男生宿舍。
    他们一南一北，回归到了自己该去的位置。
    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在中线相碰缠绕，然后分离，只留下一根情愫的细线在成长的洪流之中。
    谁也不知道，这一根细线会成为拉扯的存在，还是会伴随着年龄的长大，就此断裂。
    -
    后来的日子，程书雪永远忘不了自己在拐角处看到那一道身影。
    单薄，孤寂，他脊背绷得很直，可却给她一种穷途末路的绝望与无奈。
    她就这样看着他消失了她的视线，这是他们在北华的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北华流传了不少流言，有人说陈驭野只是玩玩程书雪，也有人说，陈驭野为了去美国，甩了女朋友，只要自己的前途。
    听到这样的谣言，程书雪只觉得荒唐。
    她就觉得，像他那样的人，不应该被人恶意揣度着。
    直到有一天社团聚会，她作为副社长自然参与，也抽中了真心话。

 第103章

    在场一新生提出了大家最为八卦的问题。
    “——学姐，你与前男友是谁甩谁？”
    昏暗迷离的光线，她似乎回到了高中毕业同学聚会那天，看到了他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透着一股坏。
    可他只是看起来坏，并不坏。
    程书雪只觉得舌尖涩的厉害，她缓缓开口：“是我甩他，他没有对不起我。”
    她喝了一杯烈酒，可舌尖却苦的厉害。
    他确实没有对不起她。
    爱她的时候明目张胆，轰轰烈烈，把一颗赤忱的真心都剖到她面前。
    是自己对不起他。
    也配上他的喜欢。
    他们的故事也该到这里就结束了。
    陈驭野，只能留在她的青春记忆里。
    山高路远，祝他一切安好。
    第43章
    大学在时钟年轮拨转下悄然流逝, 让人于漫长的岁月回溯中，只记得那些斑驳而又鲜明的记忆碎片。
    程书雪大四那年去了业内顶级的向望律师事务所实习，良好的表现之下, 毕业前夕签订了转正的劳务合同。
    生活也便和大多数毕业生一样，平淡又简单。
    八月上旬，晚上与领导及同事吃完饭后，便各自回家。
    程书雪与姜欣润合租, 二人回到了狭窄而又温暖的出租屋里。
    姜欣润强撑的坚强瞬间绷不住了，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书书，对不起。”
    “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我害了你，要让你去做巡回法官。”
    今天她们本以为是向望律师事务所他们举办的一场欢迎会，谁知道事务所领导与政府合作了劳务派遣, 要选人去做巡回法官的助理。
    巡回法官不同于往常大众认知站在审判台上落锤的法官，而是真的巡游中国偏远的大山, 让正义的光辉平等撒向难以发现的一隅。
    听起来极其美好与正义，可偏偏他们已不再是为梦想可以放弃一切的年纪了，进入社会这一大染缸后, 工作时间, 工作报酬，工作环境与待遇……成为了她们人生当中必不可缺的考虑因素。
    程书雪笑：“我自己提议的，你别太内疚了。”
    姜欣润拼命摇头：“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亲自提出。”
    她是当事人，比任何人都知道当时的事情经过缘由。
    她与程书雪一同在向望律师事务所上班，但领导更为看重程书雪, 以至于今天的劳务派遣直接指定了自己，想让书书留在所里继续处理案源。
    但没想到……
    对上程书雪温柔的眼神, 姜欣润没忍住哭了起来，“那巡回法庭根本就不是女生干的，去什么不毛之地伸张正义，那些混乱的地方搞不好直接漠视法律……”
    等姜欣润宣泄完心里的凄楚，程书雪这才缓缓开口：“欣润，你没有必要为我愧疚，我是成年人了，也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判断。”
    “或许很多人觉得巡回法官浪费青春，觉得巡回法官太苦太累，但于我而言，我觉得做这样的事情很有意义。今天当我站起来的那一刻，我想的不是工资报酬，而是当年如果有巡回法庭来到我所在的地方，或许我的人生会不不一样。”
    她揉了揉姜欣润的头，神色一片柔和：“我也想去看一看，和我年少相同经历的人，也想去帮一帮她们。”
    这么多年以来，程书雪没多少朋友，有些朋友也随着时间距离渐行渐远。只有姜欣润，是在她和江芸月绝交后，在流言之中，义无反顾站在自己身边。也在大三上学期，帮自己搬离宿舍，她那小小的身躯扛起了无数的重物……
    而姜欣润听到程书雪道出的这一句话更是愧疚万分，她糯糯道：“其实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书书，真的对不起。”
    大学四年以来，她跟程书雪做朋友真的很幸福。自己只是随便给了书书一点点关心与帮助，她都加倍奉还。
    她知道，程书雪一开始也不想去巡回法庭，要不是因为自己……
    程书雪轻拍她的肩膀：“反正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搞不好下基层锻炼一下，以后还能加个工资赚个钱。”
    姜欣润一怔。
    “所以欣润，别哭了，不然晚上与你男朋友通视频电话，他又要担心你了。”
    ……
    晚上洗漱结束，程书雪躺在床上，恍惚间做了一个梦。
    梦中还是大三刚开学那时。他们在学校的“情人楼”里，他笑着跟自己说“不去做交换生的计划”。
    但梦里的她还是冷声拒绝。
    直到场景一转，自己冷酷无情的话再次如这些年出现在梦境里。
    ——“你现在，就让我觉得很颓废。”
    ——“我不喜欢你了。”
    ——“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我觉得，很累。”
    她这一辈子，说过很多违心的话。
    但对他说的那些话，一直盘旋在脑海之中。
    梦境沉浮难熬，可她还是一如既往耽溺于这黄粱美梦。
    毕竟，这可能是漫长一生当中，能不费任何代价。
    再次看到他。
    -
    时间一晃而过。
    她做巡回法官已经一年。

 第104章

    程书雪设想过再次见到陈驭野的场景，但没想到会在这安宁县清水镇大关山，在这无比偏僻的一隅。
    再次看到陈驭野。
    他刚从车上下来，车上随之而出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几个人提着公文包，其中一人不知说了什么，旁行者哈哈大笑，而一旁的陈驭野也哂笑一声。
    是当年那一副，对朋友开玩笑先微微摇头，然后再鼻腔溢出笑意的顺序。
    阳光下，他仍旧笑得恣意，好像还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众星捧月，引人注目的少年。可又有岁月的细枝末节在此刻显露出来，他脊背单薄，比大学又瘦了不少。
    也从那一个，身着简单且清爽运动装扮酷酷的少年，变为如今一身正装，眉宇少了几分肆意快活，多了几分稳重。
    彼时男同事站在她面前，神色有些紧张，以至于音线都有些带颤。
    “晚上去吃饭吗？”
    陆振楠心也悬至最高点，他咽了咽口水，想起同事的鼓励，道：“就我们两个。”
    他说完这一句话，神色期许地看着面前的女生。
    可程书雪却不再是往常那般认真聆听他人说话的柔和样，她今日罕见地失态，脊背挺直却僵硬，整个人的神色也极其不自然。
    她两侧的指节攥得发白，面上定定地看着那方位，大脑嗡嗡作响，只想快速离开这地方。
    毕竟，当年分手闹得极其不愉快。
    他看起来还不错，没自己也很好。
    自己，也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
    成为他心中的那根刺。
    陆振楠缓缓开口：“书书，你想去吗？或者，你想吃什么？”
    “火锅还是烤肉？本来我打算请你吃你最爱的牛肉面的，可想想又有点拿不出手。”
    牛肉面。
    当年他请自己吃的第一顿饭，也就是牛肉面。
    想起当年拒绝他请自己去高档餐厅吃饭，他漆黑狭长的眼眸望着自己，语调随意可却理直气壮的一句话。
    “——人生在世，什么都用最好的，不是为了彰显阶级，只是为了让我们知道——我们值得享用这么好的一切。”
    与他有关的一切，在经年流转中仍仿若昨天，怎么也忘不掉。
    程书雪太阳对上男生泛红的耳垂，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微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喜欢一个人吃饭。”
    怕被陈驭野听到，她声音虽低，可却直白，干脆，利落。
    在说完这一句话后，程书雪转身就走。
    陆振楠深觉自己以公事之名行欺骗之事，伤害到了她，立马认错：“书书，我知道错了。”
    男生的声量本就比女生大，即便隔着一马路，可她还是挺怕陈驭野看到自己。
    书书，这几年，他身边会有叫书书的人吗？
    倘若不经意听到书书两个字，会不会想起自己？
    心脏像是被一根细线紧密勒紧，她只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顶了。
    明明说分手的是她，现在胡思乱想又闹哪样？
    程书雪不想在这里多待，她语气很闷：“知道错了，下次就别做这样的事了。”
    -
    一条马路之隔。
    向□□了碰陈驭野的衣服，一脸揶揄道：“故意停车说吹风，盯着那美女看干嘛？”
    一旁的周申桉疑惑：“没吧，应该是一如既往地沉思。”
    周申桉笑问：“那方位就是盯人，不过我们野哥什么时候这么盯过人了？”
    向超想想，颇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确实，能让他这么认真盯看的，只有代码。”
    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瞳孔视线，陈驭野眼神回落到一旁站在的陆振楠身上。
    长得还行，身高还行，看起来也挺老实。
    可程书雪刚刚拒绝了他。
    那按照刚刚那男生的行为举止推测，她现在应该没有谈恋爱吧？
    不过像她那样的人，这几年应该也会有很多追求者吧？
    拒绝了一个，应该还会有很多个。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还有朋友的调侃揶揄声入耳。
    周申桉坏笑：“该不会一见钟情了吧？”
    向超单纯地开口：“我觉得陈哥不像是看脸的人，搞不好真下来吹个风。”
    “来大太阳底下吹风，真傻啊？”
    “啊？”
    “……”
    “不是吹风。”陈驭野压抑眼底的情绪在她离开后，彻底压不住了，翻涌成思念的云海，他道：“就是看人。”
    他这句话一出。
    周申桉与向超瞬间绷不住了。
    周申桉直接卧槽了一句，随后道：“该不会之前流传你谈过的话，是真的吧？”
    他们是研究生期间才认识熟络，对于之前听说陈驭野为女人买醉的流言还嗤之以鼻，纷纷觉得是谣言。
    像陈驭野心中只有事业与学业的人，怎么可能会为爱放弃前途，做出这样恋爱脑的事情？
    可现在看着陈驭野的神色，二人纷纷觉得那些话或许不是流言。
    “是真的。”陈驭野心底再怎么惊涛骇浪，可语气仍淡如水，“她是我唯一的前女友。”
    ——“我被她甩过。”

 第105章

    第44章
    谁谁谁？？？
    谁被甩过？？
    居然是陈驭野被甩？？？
    在场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 接受着这一炸裂的消息。
    陈驭野是谁？ucl满载盛名的天才学霸，图灵奖大牛亲自出山带研究生，也想一直带到博士毕业的人选, 只是这厮毕业义无反顾美国绿卡留校任职的机会，义无反顾回到美国。
    这样学校充满传奇色彩的一人物，一直以来都享受无数鲜花与掌声的存在。
    可如今，竟然如此平淡地说出被甩这样的一句话。
    周申桉作为陈驭野的头号粉丝, 到现在还是难以接受，磕磕绊绊道：“没事，搞不好那姑娘后悔了么？”
    向超附和点头，“对对对。”
    听到他们这样的话，陈驭野一哂，缓缓开口：“她不可能后悔。”
    他比谁都知道, 她不可能后悔。
    当年的她那么坚决，如今再看到他, 也还是没有任何留恋的转身离开。
    一如当年。
    周申桉一怔，从陈驭野这微妙的语气当中，他居然品出了一丝遗憾, 还有不甘心。
    身为风月场所的高手, 周申桉笑道：“都回来了，事情也过去了，下次再见也应该去打个招呼。”
    “没必要。”陈驭野长睫在眼周投下一片阴影，“都过去了。”
    她有了新的生活。
    他也不应该去平白无故地打扰她。
    -
    回到民宿，程书雪还是无法忘却那道颀长身影。
    他回来了啊？
    也是，研究生毕业了, 也该回来了。
    她心底罕见地浮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欢喜，可随之又弥漫起了淡淡的不安与彷徨。
    他这次回来是做什么？又怎么会来这里？
    南溪市安宁县清水镇大关山, 是一个路途遥远，穷乡僻壤的地方。在她的固有认知中，很多出生于大城市，有良好学历及极强能力的人大多留在cbd发展，又怎么能见惯繁华来到这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程书雪摇了摇头，起身前去开门。
    陆振楠手里提着水果，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对不起啊，我刚刚走之前看你面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程书雪手扶着门，正想关门。
    陆振楠把手中的水果递了过去：“这是卫姐刚刚买的，我刚刚跟她聊天说起你神色不好，她以为你生病了，就刷了医保买药，并让我带点水果给你。”
    对上程书雪狐疑的眼神，陆振楠继续开口：“真的，不信你问卫姐。”
    卫姐也就是卫红，正是他们这一次的巡回法庭的领导。为人和善，领导有方，关心下属，之前也有同事生病，亲自前去慰问的这一情况。
    可陆振楠骗了自己一次，程书雪语气淡淡：“谢谢，我没事，也没病。卫姐给我的水果，你拿去吃吧。”
    电话铃声响起。
    程书雪从口袋拿出，看到卫红的备注按下接听。
    “书书，我让小陆送你的水果收到了吧？”
    陆振楠道：“卫姐，我在门口呢。”
    卫红那亲善的声音传来：“这水果是我让小陆带给你的，听说你们闹矛盾了，都一个团队的，以后还有开庭，小摩擦别放在心上。”
    “哎，不过要是小陆真对你做出辱骂这样的事情，我立马把他踢出去。”卫红笑了笑，“书书，晚上我来找你，小陆真做了哪里不对，我帮你说他一下。”
    “记得吃水果啊，上回委托人闹事你帮我挡了，我那次都没给你买慰问品。”
    领导说了一堆，程书雪细细听着，挂完电话后，她扶额：“拿来吧。”
    陆振楠神色一喜，连忙把水果递了过去。肩膀在这时候被人重重一撞，他本就长久办公，身体虚弱，水果与药掉落在地。
    程书雪第一次接自己东西的计划就此落空，陆振楠气急攻心，“走路没张眼啊？”
    周申桉也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弱，轻轻一碰就这样。对上陆振楠如火的视线，周申桉挑眉，道歉道：“不好意思，我赔你吧。”
    “赔？赔钱么？我不缺钱。”
    这样的语气让周申桉也不满起来，扯了扯嘴角：“那你想怎么样？”
    争论大战一触即发，程书雪望着面前身着花衬衫，眼尾上挑，一副浪荡却不轻挑的公子哥儿模样，想起刚刚他道了一句话，惹得陈驭野肆活快笑的场景。
    她开口：“不用赔了。”
    陆振楠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望向程书雪，他都做好与这打扮招摇的富二代理论的准备了，眼里浓浓的不解。
    程书雪道：“既然是送我的，那就我说了算，不用赔了。”
    周申桉桃花眼带着潋滟笑意：“谢了啊，不过该赔还是得赔。”
    程书雪：“真的不用。”
    周申桉恍若未闻：“等我朋友停车后上来，我让他还你，正好他……”
    在这浪荡公子哥儿道出这一句话时，门外又来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位长得虽胖，可却面善，另外一位，少年时期稚嫩青涩的五官全然褪去，清隽淡然的眉眼中透着稳重与矜贵，淡淡的薄荷气息冷冽无比，让人不敢靠近。

 第106章

    不同于她刚刚看到与朋友再一次闲聊的松弛模样。
    此刻的陈驭野眼神落在陆振楠身上两秒，然而定定看向程书雪。
    好像已经快一年多没看到她了？
    时间过得真快，她也瘦了好多，让本就巴掌大的面容更为小巧，露出的锁骨更为嶙峋突出。但还是有那个习惯，情绪低宕的时候，总喜欢垂首不语。
    他感到心口烫烫的，纹着“c书雪”的那一处地方血液无比沸腾。
    像要冲破一切，奔流到岸。
    察觉到陈驭野注视的视线，程书雪本能地垂首。
    这是他们恋爱时养成的习惯，因陈驭野经常打趣她，她总会害羞地垂首，然后他更为变本加厉地调戏她。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羞窘，反而是浓浓的愧疚。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周申桉的目光在程书雪与陈驭野身上扫了一圈，语气真挚道：“妹子，我都把你的东西撞掉了，怎么着也得还你一下？”
    “手机没电了，我……”
    “不用了。”程书雪打断。
    ——陈哥，你先帮我垫付一下。
    这样的话，周申桉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程书雪关上了门，隔绝了三个大男人的视线。
    周申桉好整以暇地看向陈驭野，眼神透着一股“你初恋真的挺狠”的表情。
    陈驭野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几秒过后，缓缓走向临近的房屋位置。
    他没关门，周申桉与向超进来把门关上。
    陈驭野直截了当地开口：“你有病？订这家酒店？”
    本来学校安排了他们住宿，谁知周申桉说开车去加油，开到这一家民宿，还义正言辞地说就住在这里。自己拉肚子了，真的憋不住，要如厕。
    结果呢，上厕所上到把人家的水果撞翻了？
    周申桉哼笑一声：“这家酒店距离我们办事最近，我不想住学校宿舍，怎么了？”
    他表面这么说，可内心却腹诽。陈驭野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他就不信陈驭野察觉不到自己的意图？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自己办理了入住才说。
    “都过去了，见个初恋而已。”周申桉揽过陈驭野的肩膀，“反正就住几天。”
    -
    反正他们顶多就住几天。
    有这样想法的人，自然不止周申桉。
    程书雪拿着文档，与卫红前往安宁乡第一中学，看着民宿的酒店在车的后视镜逐渐倒退，她也渐渐从与他有关的思绪中回到了案子里。
    来到大关山是因为一场巡回法庭要打。
    政府相关部门的寻求者虽然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但并不意味着，微弱的喊声会被淹没。
    卫红开着车，揉了揉眉心，神色一片倦怠。
    “袁思娣这小姑娘啊，戒备心很强，今天下去老周们去问话，她说话滴水不漏，总感觉有隐瞒。”
    “现在的孩子，哪儿像我们当年那么单纯啊，简直就是对任何人都抱有极强的戒备心。”
    这几天基层背调本就辛苦，程书雪等领导宣泄殆尽，这才柔声开口，“小姑娘在青春期敏感也正常，而且袁思娣这孩子家境一般，想必也有隐情。”
    “应该是男同事粗枝大叶，不然袁思娣也不可能期望谈话的是女同事了。”
    女生即便劝导，声音也无比柔和，也总能和旁人不同的角度思考问题。
    卫红眉眼藏不在的赞赏：“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你这样敏锐的洞察力，感觉和基层沟通都能少些事。”
    程书雪笑笑不说话。
    羡慕吗？她更觉得是一种累赘。
    跟她在一起的人应该会觉得很累吧，就像陈驭野一样。
    车子很快到达安宁乡第一中学，二人停好了车。
    已经放学，大多数的学生飞奔回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袁招娣来到了她们面前。
    程书雪半蹲身子，视线与她平视，声音轻柔地开口：“小袁是吧？我上次见过你，我们可以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谈谈。”
    “不用谈了。”袁招娣目光看向程书雪，语气无比冷静：“我想起诉我的父亲——他性侵我。”
    这话一出，卫红与程书雪浑身一怔。
    她们现在才明白，这就是袁招娣拒绝跟异性开口的原因。
    袁招娣白净的面容上呈现出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怨恨与绝望，她声音含恨地开口：“这样的人，能判几年？”
    -
    与袁招娣交谈了一番，程书雪回到民宿已是九点多。
    卫红摆了摆手：“明天继续做背调，晚上等学生放学，我们继续跟袁招娣交谈一下。”
    交代完事项，二人各自走回房间。
    程书雪的民宿在三楼，这里没电梯，在一楼与领导告别之后，她爬楼而上。
    只是没想到在房间门旁站立着一人。
    男生即使微弓脊背，但仍身形颀长，昏暗的灯光下教人看不清楚面容，只留下一好看的剪影。她心下的第一反应是陈驭野，待越走近，更知道不是他。

 第107章

    靠背影认他的这天赋还是那么厉害。程书雪麻木地想。
    周申桉看程书雪走来，脸上挂起了笑，“给你的赔礼。”
    说话的时候，走廊的声控灯亮起，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
    是水果，还有药，但比之前卫红让陆振楠拿得要多。
    买都买来了，再退回去也不现实。程书雪接过，拿起手机道：“谢谢，你现在手机有电了吧？我看你买的比之前多，我转你钱吧。”
    周申桉：“不用。”
    本来到这里也该结束了，可偏生周申桉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紧盯程书雪，像是能看破人心中所想一样，让人觉得十分危险。
    程书雪脚下的步子下意识地缩了缩，她道：“那没事的话，早点洗洗睡了，晚安。”
    她拿着房卡，正想开寝室门。
    没想到周申桉侧身挡住，勾了勾唇，“问你个八卦事儿，介意的话就不用回了？”
    程书雪长睫颤了颤。
    “你是不是——”周申桉特意拉长了语调，注意她面上的神色，“跟陈驭野在一起过？”
    心中似砰地炸开了惊雷，震得人头脑发蒙。
    程书雪没想到周申桉会这么问，但他这么问的意图是什么？
    周申桉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啊，只是听说陈驭野被人甩了，我觉得像假料，没想到我兄弟承认，便来打听一下。”
    “哈哈哈——”说到一半，周申桉没忍住失声笑了出来，“像他那样的人也被甩，我心里终于平衡了。”
    ——像他那样的人，也被甩。
    这样的玩笑话如针扎进程书雪心中，她舌尖泛起一股涩然，缓缓开口：“没有。”
    周申桉挑了挑眉。
    程书雪涩淡的语气传来，“是他甩我。”
    隔壁房门在这时候被推开，她下意识地望向那打开的房门。
    声控灯又亮起了一盏，走廊的灯光明晃晃，照得众人脸上的神色一清二楚。
    陈驭野双手插兜，大步走到二人中间，而后抬睫望向程书雪，四目相对，漆黑的眉眼不辩情绪。
    全然没有之间恋爱时的亲昵姿态，只有一片疏离的光景。
    周申桉很有眼色地后退，留下一方天地给二人。
    他那冷冽的气息萦绕在四周，让她避无可避。程书雪房卡按在门上，发出“滴”的一声。
    这是十足想逃离的架势。
    陈驭野啧了一声，伸手关紧那房门。
    二人的指尖就此相碰，酥麻的感觉传来，她心下一怔，但很快地松开手。
    她抬眸，若无其事地对上陈驭野的视线。
    男人漆黑的眉眼望向程书雪，声音淡如水，语气不辨情绪。
    “程书雪，谈谈。”
    第45章
    上一次他们当面交谈, 已经是三年前。
    不过，上一次的交谈并不愉快。
    “谈什么？”程书雪垂眼，“吵到你的话, 对不起。”
    这家民宿的隔音效果不好，刚刚她关上房门也听到了男生的对话，自然也知道陈驭野住在自己附近。
    陈驭野望着女生垂首露下的白皙脖颈，涩然道：“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就你乱说的事。”陈驭野淡声说, “你要是忘记的话——”
    “我可以去外面帮你回想起来。”
    这都是什么事？自己哪里乱说了？
    哦，好像是。
    是自己甩了他，却说他甩了自己。
    暖黄的灯光本应延伸出温暖缱绻的氛围，可在这时映在他的面容上，未见以往懒洋洋的笑，反而更显矜贵凉薄。
    走廊陷入沉寂。
    声控灯因没人说话, 再次在走廊上陷入一片黑暗。
    但二人靠得极近，彼此的呼吸声缠绕交互, 也能在漆黑的环境感应对方的存在。
    陈驭野重复了一遍：“程书雪，谈不谈？”
    语气极淡，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味, 可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
    ——“程书雪, 谈不谈？”
    好像之前他无比亲昵自然叫自己“书书”的岁月已经过去，成为了只会在夜晚出现的梦境。
    夜晚时间悄然流逝，但他大有一副一直与她耗着的架势。
    走廊的人来来往往，在这里终究是挡道的存在，得尽快处理。
    程书雪知道他是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性子，恣意且执拗, 她顿了顿，道：“那对不起。”
    陈驭野浑身一怔。
    “是我甩你。”程书雪顿了顿, “那时候年少无知，不想让自己背负甩你的名声。”
    因这几天忙碌的工作，她的眉眼带上了淡淡的疲惫。灯亮的间隙，她说话蹙起的眉眼，在他看来，更像是不耐烦。
    沉默了十秒。
    不知道他满不满意这道歉，程书雪继续补偿：“是我自作自受，你想要钱，还是什么补偿都可以。”
    语气诚恳，让人挑不出毛病。
    一般人都应该顺势接下，可偏偏陈驭野不是一般人，他眼底蔓延出道不清的冷潮，语气闷得像三伏天的热风：“不用补偿。”
    “你只要记得，是谁甩谁的就行。”
    他语气像带了怨恨，可又像是她的错觉。

 第108章

    程书雪没想到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会这样纠结这样一个问题。
    这样谁甩了谁，很伤自尊的问题。
    她说：“当年我也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被人甩。”
    所以，她只愿意是——他甩了她。
    可这样的话，并不能让陈驭野平息心底的波浪，他垂眸脆弱无比，语气像在自嘲，“事实不就是这样么？”
    像是产生幻觉的一瞬。
    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冷然漠离的姿态，用陈述的语气回溯当年的真相。
    “程书雪，陈驭野就是被你甩了。”
    -
    是啊，是分手了，也是自己甩了她。
    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已成为她心里难以拔出一根刺。而如今被陈驭野提及，只觉得心里又泛起了痛。
    以至于回到酒店，都忘不了他刚刚离开那孤寂的背影。
    这么多年，他好像看起来过得没那么好？
    刚刚近距离的接触之下，他眼窝下方有明显的乌青，应该是长时间没休息好。
    程书雪抿了抿唇，她是不是又做错了？
    但好像又没有做错，因为从分手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注定走向一南一北的两条道路。
    和好如初，永远都只是童话故事。
    第二天有工作，深夜已至，程书雪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在床上酝酿睡意。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大四毕业典礼。
    那时班上同学实习的实习，考研的考研，出国的出国，还有些国考已过，前去旅游的，天南海北之下，六月的毕业典礼参加的人只来了班上的一半。
    她那时正在跟人拍照，恍惚之间听到人群响起了议论声。
    “陈驭野回来了？”
    “啊啊啊啊，我男神！”
    “走，要不要去和他合照一下，应该不会拒绝吧？”
    他离开北华的这些日子，有关于他的传说一直都在，也仍旧有那么多人记得他。
    程书雪心下叹慰的同时，本能地回头一看。
    就那一眼，她就看到了人群之中拿手机拍照的陈驭野。
    他正对自己这个位置。
    而女生这时候已经来到了陈驭野身边，叽叽喳喳地开口。
    “学长们，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拍一张照片啊？”
    大学合影是很常见的事情，而且热情的学妹们又不是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周遭的男生自然不能落女生的面子，笑着同意。
    而就在这时候，陈驭野淡淡地开口。
    “那玫瑰花背景墙不错。”
    程书雪才发现自己正站在玫瑰花背景墙面前。
    她抿了抿唇。
    原来，是在拍花。
    -
    第二天一觉醒来，程书雪就与同事前去背调。
    一车五个人，卫红，程书雪，陆振楠，还有两个男同事。
    一路上不少人开始闲谈，话题扯到了大关山这偏远的地方，然后又扯到重男轻女这件事上。
    “前天我们不是去袁小娣家嘛，她妈也真是的，对他弟简直好到不得了。”
    “这是肯定的嘛，娣本就招弟的意思，简直连名字都霸凌。”
    “都是女的，还不将心比心。”
    男生大多讨论这话题，而有关袁小娣昨天说被父亲性侵的这一件事，程书雪与卫红都没有提及。
    车子缓慢行驶，话题又换了换。
    其中高翔问程书雪：“哎，书书，前天我们去清水镇一中，看到校友光荣榜上有你名字，你是这里的人啊？”
    程书雪“嗯”了一声，但却没有再多说话的意味。
    可明显面对高翔这话痨，这一招没用，他巴拉巴拉地继续道：“那你还挺厉害啊，从这里也能上北华。”
    人群又响起了附和与夸赞声。
    陆振楠也夸了几句，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兄弟高翔。
    高翔明白了陆振楠的意思，不动声色地开口：“哎，早认得我当初别谈恋爱，不然搞不好也是北华的学生。”
    男生自以为旁人看不见的小动作，悉数落入程书雪眼中。
    陆振楠笑道：“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越优秀的人越单身，像书书这样优秀的人，搞不好就一直单身。”
    “不过谈恋爱比单身好。”
    车内响起一阵哄笑。
    昨天和陆振楠说的话像是耳旁风，他还是没放弃，反而想另辟蹊径。程书雪扶额，淡淡开口：“考北华跟谈不谈恋爱没关系。”
    “而且。”她顿了顿，“我谈过恋爱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实习期间程书雪外号拼命十三娘，每天上班加班下班，三点一线，从未看她跟任何异性有过近距离的接触，面对旁人的追求也是拒绝，一副修无情道的女强人模样。
    陆振楠一怔，他找卫姐看过程书雪的简历，知道她实践经验极多，一看就是大学历练多了。
    她刚刚说，她恋爱了。
    像她那样冷心冷情的人，谈恋爱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程书雪侧眸，望向陆振楠，像是在警告，又像在敲打。
    “谈过一次恋爱，就不想再谈了。”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却说出最坚定的话。

 第109章

    “起码我现在不会谈恋爱，这是真的。”
    -
    清水镇背调了一天，下午四点，男生们把她们送到清水镇第一中学，纷纷没有离开，打算一起等待。
    卫红眼中也带了暖意，望向程书雪道：“我们律所这几个男生还挺有担当，本来说按时间他们可以下班，也可以先走，没想到还怕我们出什么问题，还特意过来等我们。”
    领导夸了一下，男生纷纷笑说这是应该做的。
    车子停在周边，卫红安排他们可以去车上等着，方便等会儿她们与袁小娣面谈无人打扰，男生走了大半。
    只留下陆振楠站在程书雪一旁，他看向卫红：“卫姐，我陪你们等到袁小娣出来再走。”
    卫红本来就有意撮合他们，此刻自然应好。
    职场守则：领导作出的决定，下属不能反驳。
    程书雪噤口不言，面色如常地等待。
    距离下课还有半小时，她们也站在昨天校门口的位置，等待袁小娣。
    门被保安推开，大腹便便西装革履的校长率先出门，随后而出的身着白衬衫，手上拿着西服，气质凛然的陈驭野，接下来是周申桉与向超。
    校长脸上带笑，肥胖的脸上腻起了油光：“陈总，周总，向总，今天考察的不满意的话，明天也可以继续来，我随时都在。”
    “只要想来，打一个电话，我立马安排。”
    程书雪眉心微蹙。
    陈驭野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跟校长认识？
    他们来清水镇快四天了，这几天几乎都在学校周边，从未看到过陈驭野这一行人，他肯定是昨天才来的。
    那为什么校长会这么亲切的招待他们？
    陈驭野也看到了程书雪，她站在正中，身旁站着那天的表白对象。他眼睛微眯，望向那个方位，情绪叫人看不透。
    校长身为人精，自然看到了这一切，提议道：“陈总，有熟人啊？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男人没回答。
    可校长却与陈驭野道了几句，招了招手：“那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明天有事再见。”
    看着那胖墩墩的校长再次奔向拐弯处，周申桉碰了碰陈驭野的臂膀，道：“哎，真让校长一个人去打招呼啊？”
    周申桉与向超耐人寻味地看着陈驭野，他倒想看看，陈驭野还能装多久？本来水果和药都是陈驭野买的，还把功劳挂在自己头上，而且昨晚搞不好就一直看楼下的车，等那初恋回来，连忙打电话让自己出去赔礼。
    陈驭野：“他要去就去。”
    周申桉摇了摇头：“不会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建立在利益之间。”陈驭野望向校长向程书雪伸出的掌心，语气沉了沉，“但一直以来，都是他求我。”
    这样自信地话，也只有从他口中说出不觉得违和。
    周申桉正想再劝说几句，就看到陈驭野大步向前，经过自己身边都刮起了一阵烈风。
    他动作很快，周申桉像赢了一样，唇角上扬。
    向超虽然还在状况之外，但也打算跟去打个招呼，只是脚下的步子堪堪迈出去一步，周申桉立马揽住了他的肩膀，语气带笑，“别去了。”
    向超：“嗯？”
    周申桉：“去了会让拥有老板娘的进度变慢。”
    向超有些懵懂，周申桉挽着他走向车子，“走了，上车等陈驭野。”
    而陈驭野意识到脚下步子靠近程书雪那方位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败与后悔。
    ——“陈驭野，你能不能别纠缠我了，我觉得很烦。”
    她说的那一句话再次回响在心间，也让他脚下的步子放慢，神态又恢复一如既往地冷淡。
    校长看到陈驭野这摇钱树的到来，面上一喜，连忙介绍。
    陈驭野颔首，算与除她之外不熟的人打了个招呼。
    程书雪心里道不出是何种滋味，只觉得他每一次出现在身边，她总会忍不住想垂首。
    害怕让他看到自己，想起那些不愉快的曾经。
    也害怕自己看到他，愧疚的眼神藏不住，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坏的人。
    是在他年少时甩了他，看他如今开豪车后，虚情假意流露愧疚的女人。
    错综复杂的情绪之下，程书雪的眼神微微游移。
    而一旁的陆振楠再次察觉到程书雪的异常，心底泛起了淡淡的苦涩。
    或许只有旁观者知道，每一次程书雪与这男人同处一地时，眼神像行了万水千山，也有藏不住的沟壑难平。
    陆振楠盯着陈驭野，像是要看看能让他喜欢了这么久的人有何种魔力，他不加掩饰，望了许久。
    陈驭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眉梢一挑，大喇喇地回望过去。
    眼神透着野性，像是可可西里无人区最凶猛的野狼。
    校长笑问：“陆总，这是你之前的同学啊？”
    卫红也注意到了，问道：“小陆，看你们对望了那么久，同学啊？”
    “没，之前闹过小矛盾。”陆振楠摇了摇头，面向陈驭野伸出了手，道：“我姓陆，名振楠，交个朋友。”
    陆振楠说完这一句话，余光侧望程书雪。

 第110章

    这样的举动自然落入了陈驭野的眸中，他目光掠过陆振楠，定定看向程书雪。
    “陈驭野。耳东陈，被驾驭的驭，野马的野。”
    ——“能驾驭我的，只有你。”
    程书雪现在才发现，他随口一说的话，她居然记了那么久。
    这样正常自然的介绍，也会联想到这里。
    陈驭野望向陆振楠，唇角一勾，说。
    “是程书雪的高中及大学朋友。”
    在场的人一怔，没想到猜错了。
    面前这矜贵的男人未和陆振楠认识。
    而是程书雪七年的朋友。
    听到陈驭野这般说，程书雪眼睛浮现震惊看向他。
    是朋友？
    校长此刻笑道：“哎，我们还看错了。”
    卫红诧异，也笑道：“居然认识啊？”
    程书雪轻呼，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定定地看着他，缓缓开口：“好久不见，陈驭野。”
    “好久不见。”陈驭野嗓音很低，“程书雪。”
    他还是很喜欢她。
    也还是忍不住，再次走到她面前。
    如果无法和好如初。
    那他想，可以试一试破镜重圆。
    当一切都圆满了，她应该会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一个，重新追求她的机会。
    第46章
    周遭像消了音, 世界嘈杂渐行渐远，化为一片安静。
    恍若只剩下他刚刚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程书雪觉得他的目光无比炽热，像是要烧灼一切屏障。她眼神微微游移, 垂首不语。
    学校铃声响起，学生也放学了。
    身为校长也自然有事，连忙说了几句，告别之后, 转身走向学校。
    陈驭野也一道离开。
    旁边同事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进入豪车，叹息了一声：“果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书书，你这朋友家境不错，羡慕他会投胎。”
    二十出头开大g，他还是头一次见。
    程书雪顿了顿, 没应和，说：“其实, 他也很优秀。”
    音色不同于往常的柔和，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势。
    这还是一向随和的程书雪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一旁的卫红笑了：“刚刚听他说你们是朋友，我看你不说话, 还以为你们有矛盾, 现在想想，是我多想了！”
    程书雪苦涩地笑了笑，她哪里多想了，他们会一直这样陌生。
    刚刚下意识地反驳，不过是她的本能。
    本能地维护他，也本能地承认他的优秀。
    -
    等到与袁小娣再次交谈之后, 回到民宿又是九点。
    三人并肩而行走出停车场。
    陆振楠看了一眼程书雪，想起她今天的漠然, 又压住了那翻涌的情绪。
    卫红察觉到了，但仍如往常笑道：“书书，我上年纪了，先去睡觉了，你们今天加班饿的话可以去吃点宵夜，费用我报销。”
    领导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陆振楠看着程书雪没有立刻回民宿，面上一喜，道：“我们能逛逛吗？”
    “嗯。”
    出乎意料的答案，陆振楠只感觉心似乎要飘到天上去了，晕乎乎回道：“哦哦哦……好好好。”
    月色朦胧，连带着庭前树下的斑驳光影也有些模糊，风吹来都容易让人产生失真的梦幻。
    程书雪走到偏僻安静的树下，望着陆振楠，缓缓开口：“你还喜欢我。”
    肯定的语气。
    陆振楠心下一怔，他知道现在不应该承认的，可还是点了点头，“嗯。”
    “抱歉，我不喜欢你。”
    “可以试试。”陆振楠连忙开口，“一辈子还长，不要那么早下定论。”
    既然她都知道了，那还不如就此告白。
    “我喜欢你，程书雪，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或许你只是觉得我一时兴起，但你不知道我已经喜欢你快一年了。从实习期间，我就喜欢上你了，那时候我本想出国读研的，可尽管你不喜欢我，我还是不想离开你。”
    “为了你，我不想考编，我只想和你一起留在向望律师事务，也想努力地和你有一个未来。”陆振楠鼓足了勇气，“所以，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一阵风刮过，也吹不灭男人眼里的光亮。
    程书雪把陆振楠的话听进了心里，眼前的男生的面容逐渐幻化为另外一人的模样。
    那个少年眉眼漆黑，眼睫即便晕染上了光，可瞳色一片哀伤，语气带着罕见的卑微。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也记得，那个昏暗的教室，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吻落在自己的锁骨处，缱绻温柔地开口。
    ——“书书，我不去美国了。”
    可现在，又有一个人说出这样地话。
    程书雪只感到心口浮现的不再是当年那般钝痛的感觉，竟然有一丝的不耐烦，她一向不会让人难堪，此刻对上陆振楠的视线。
    女生瞳孔清明，眼神淡薄，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与怜悯。
    而一阵咳嗽划破了这安静氛围。
    陆振楠循声望去，只见拐角处走出一身形高大的男人，柔和的月色落在他利落分明的五官，却未缓和身上的冲天煞气。

 第111章

    怎么又是他？
    陈驭野对上陆振楠的视线，眉骨一抬，唇角溢出一声嗤笑：“这就是你的告白么？”
    “关你什么事？”陆振楠蹙眉不满道。
    程书雪闷声道：“走了。”
    陈驭野目光只落在陆振楠气急败坏的面色上一秒，望着程书雪道：“以爱她之名，道德绑架她，不觉得恶心么？”
    程书雪恍若雷击，浑身一怔。
    “你要是喜欢她，就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也不应付出说为了她付出那么多，你是想让她对你产生愧疚，从而稀里糊涂地答应你么？”陈驭野低头笑了声，像在嘲笑以前的自己，“这样的人，配和她在一起么？”
    “你住口。”陆振楠面上挂不住，他想骂回去，可程书雪在一旁，干巴巴反驳道：“你即使是书书的朋友，也未免有些多管闲事了。”
    “她的事，我管定了。”陈驭野眉眼之间的戾气浮现，“不过，你已经出局了。”
    三年前，他因为这样的事出局。
    三年后，她更优秀了，也不会再喜欢三年前的自己了。
    陆振楠暴怒，直接不管面前这狂傲的男生是程书雪的朋友了，恶狠狠道：“你他妈装什么啊？老子起码敢告白，你呢，只会暗戳戳在这里挖我的墙角。”
    “呵。”一声若有似无的讥讽。
    陈驭野啧声：“你还没做上墙角呢，做什么梦呢？”
    陆振楠：“你……”
    “你什么？”陈驭野眉眼不耐越发明显，凌厉扫过来的目光让陆振楠顿时噤声不语，“老子起码还做过她的墙角。”
    语气狂傲的同时，竟然让陆振楠从中品到了一丝自豪感。
    做墙角还自豪？
    程书雪没想到陈驭野道完这一句话，会回首看向自己，她长睫颤了颤。
    陈驭野收回目光，饶头兴趣地欣赏了一下面前男人苍白的神色，语气焉儿坏，“你都比不过我，还想追她？”
    陆振楠气急了，抬眸正想回怼一句“你真自恋”，可对上陈驭野的目光，这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毫无疑问，他一直被人夸赞不错的样貌，大败特败。被人夸赞的家境，也比不上男人手上那一款手表一套房的限量款。要是比成绩，那更不行了，既然跟程书雪同校，那也是北华的学生。
    “虽然是晚上，梦也不能这样做。”陈驭野冷嘲。
    程书雪觉得，如果攻击也算等级的话，那陈驭野算得上是独一档的存在。
    她能感觉到，陆振楠整个人都要碎了。
    不过陈驭野不说这样的话，程书雪也要拒绝陆振楠，现在他帮自己分散了火力，她道：“陆振楠，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她又补充了一句。
    陆振楠本以为是被程书雪拒绝后的难过与不满，没想到如今全是被人横插一脚的愤慨。他想骂回去，但程书雪如今道出这样的话，他知道自己再做那样的行为，只会让她觉得掉价。
    于是，身影消失在这安静的一隅。
    晚风比刚刚更急促，吹来了陈驭野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有关于他的气味被风灌入鼻端，程书雪望向陈驭野瘦削的面庞，缓缓开口：“刚刚，谢谢了。”
    “谢什么？”刚刚面对陆振楠那股冷峻气质陡然褪下，他看向程书雪，眸中是看不清的万水千山，“说说。”
    “你是明知故问么？”程书雪对上他的视线，“帮我拒绝了他。”
    “哦。”他姿态懒散，可却说，“我还以为你会骂我。”
    “骂你什么？”她心下一快出口。
    陈驭野微扯了扯嘴角，“觉得我多管闲事。”
    那是刚刚陆振楠说的话，原来他听进去了，程书雪想了一会儿，道：“没觉得。”
    她知道一说出这一句话，就代表允许他再次来到自己的世界。
    可要是不说，他会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是多管闲事的一人。
    “没觉得就行。”陈驭野唇角微扬。
    程书雪想起今天校长跟他走在一起的场景，脑中的怀疑无法破解，她故作随意闲聊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问话啊？”
    “嗯。”
    陈驭野：“礼尚往来，我也问。”
    程书雪：“好。”
    待回完这一句话，她想起那天酒店，她们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只是那一次，他甘愿当了很久的手下败将。
    这一次，程书雪补充道：“每人就两个问题。”
    “行。”陈驭野低眼，“工作。”
    “啊？”
    陈驭野耐心道：“为了工作来这里。”
    刚刚进入的有些快，她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拜拜浪费了一次机会。
    “你问了一个了。”陈驭野目光望着她，静默不语。
    空气沉默，程书雪揪了揪两侧的衣服，她其实挺害怕陈驭野问到她其他问题的。
    眼看她这紧张如鹌鹑的模样，陈驭野哼笑了一声，缓缓开口：“这么多年。”
    “——你过得好吗？”
    他道出这一句话的之前，时间像是被放慢。

 第112章

    慢到，连他脸上细微的蹙眉都映入她的瞳孔。
    这是他的问题。
    也是他一直以来想问她的一句话。
    程书雪鼻尖有些酸软，她缓缓道：“还不错，你呢？”
    “不好。”他实诚地回答。
    他骗过她一次，上天惩罚他的是分手。
    这一次，他不想骗她了。
    程书雪心像被人紧紧用细绳勒紧，痛得她觉得刚刚那一句话像是幻听。像陈驭野这样的人，要是说不好，那就真的不好了。
    她张口还想问。
    陈驭野垂眼淡淡道：“你问完了。”
    他轻笑了一声，用这样的方式缓解了刚刚的那些涩然情绪。
    似乎刚刚的那一瞬的落寞，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程书雪知道自己浪费了两个问题，但她不会像之前撒娇，点头：“那你问吧？”
    “好。”陈驭野微微俯身，与她视线相平视，“你有喜欢的人么？”
    他语气散漫，可却给程书雪一种无比认真的感觉。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灼热，像是要点燃这一片黑夜。
    程书雪长睫颤了颤：“没有。”
    她回答完，几乎是后退了一步，“我先走了。”
    “程书雪。”陈驭野大步来到她面前，声音有些落败后的坦然，“你就不想再叙叙旧？”
    他还是成为她最讨厌的人了。
    最讨厌的，死缠烂打的人。
    现在陈驭野只觉得讽刺，明明刚刚还说陆振楠，他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咳嗽了一声，道：“我就想跟你说几句话。”
    月亮的光芒此刻更盛，她定定地看着他，像月亮来到身边。
    陈驭野喉结滑动，语气认真，“你不要在意那人刚刚说的话，也不要觉得因为你影响了别人的前途。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意识，也应该有未来规划，不应该把现在的不好归咎于过去站在十字路口的瞬间。”
    他稍稍一顿，继续道：“如果以后还有人说为了你怎么样之类的话，请你记住，那只是他得不到你所产生的诋毁。”
    “我想你以后不要为这样的话愧疚，难过。因为被人那么热烈喜欢的你，是很优秀，不应该活在道德绑架之中。”
    愧疚在岁月长河暗暗滋生，此刻更是长成漫天野草。
    陈驭野望着她，终于不再是私下反复练习了无数遍的道歉。
    这一次，他当着她的面说出了口。
    “抱歉，程书雪。当年的事，是我做错了。”
    或许，因为他的幼稚，因为他的不成熟，让程书雪也对自己产生了愧疚。
    他的话顺着风入耳，无比清晰。
    程书雪听到他那道歉呆怔了片刻，她张了张口，道：“我……”
    我没觉得你做错了。
    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在稚嫩且青涩的大学生活，她做了自认为正确的决定，可现在听到他说过得不好，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陈驭野。”这是她见面后，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你这么多年，是因为我过得不好么？”
    答案不重要了，她知道他的答案都只是不是。
    “不是。”
    程书雪定定地看着他，也说了谎：“你没必要跟我道歉，我一直都没怪过你。”
    “但幸好的是，这么多年，你功成名就了，陈总。”
    她学着他身边朋友的语调，调侃道：“陈总，向前看吧。”
    已经错了的一道大题，这么多年都解不出答案，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向前看什么？”他淡淡哂笑，等待着她的答案。
    程书雪目光一如当年清明，语气却比当年更为坚定。
    “你还是没变，如果再来到当年一样的处境，你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错误选择。”
    他还是会为自己放弃一切，放弃梦想，放弃任何。
    她也还是会愧疚，还是会像现在这样。
    陈驭野深呼吸了一口气，直视她的眼睛。
    “那如果，我这次解出正确答案了呢？”
    第47章
    正确答案是什么？
    程书雪也不知道。
    但如果时间溯回重来, 她想，自己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在陈驭野的灼灼目光下，程书雪道。
    “三年前的卷子, 有答案也没意义了。”
    她像是在说服他：“现在，我们都不再是学生了。”
    道完这一句话，她转身离开。
    一如当年。
    -
    第二天一觉醒来，程书雪再次跟同事去进行背调。
    她一向起得早, 也喜欢早早抵达工作场所。
    背调袁小娣的社会关系已有三天，众人也对他们家的情况了解大半。
    坐车回民宿的途中纷纷怒骂。
    “老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男人，家暴老婆就算了，连抚养费都给不起。”
    “对呀，难怪是一个村子都公认的烂人。”
    “不过他们家的民风不好啊，你们发现男的大多都是好吃懒做吗？”
    ……
    骂归骂, 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顶多就是让法院强制执行给予孩子生活费。

 第113章

    不过他们也知道, 像这样的混子卡里都没有多少钱，这样的判决就是一纸空文。
    长途跋涉回到民宿，众人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 卫红便让大家休息, 今天也不用陪同去清水镇第一中学。
    程书雪抿了抿唇，道：“卫姐，你这几天身体不适，晚上我自己去找袁小娣再谈谈，你好好休息。”
    人最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卫红不推脱, 点头应允后看向程书雪。眼神既欣慰，又心疼, 道：“书书，你太拼了。”
    “嗯。”程书雪笑道：“总得帮袁小娣与宋琼摆脱像袁兴发那样的男人。”
    “书书，其实你不用那么辛苦。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休息好之余，尽量整理一些证据，让法律的正义，更能站在我们这边。”
    领导说了很多，程书雪边听，大脑也在整合着这几天收集到的信息。
    卫红讲了许多大道理，眼看叙述得差不多了，便感叹：”人这一辈子啊，适合比喜欢更重要。我年少的时候也以为喜欢大过于天，可是后来才知道谈恋爱与结婚是两码事。”
    “看看今天袁小娣的父亲就知道，世界上的好男人少之又少。小陆这个人呢，家境不错，也很喜欢你，而且父母在圈子也算有一定的资历，我想你可以试试。”
    程书雪没想到领导还有当媒婆的想法，她认真倾听，等她道完后，缓缓开口：“卫姐，谢谢您的劝诫。”
    “但我觉得，我这辈子不会和他有结果了。”
    她的话太过于肯定，卫红蹙眉。
    程书雪缓缓开口：“可能我觉得，即使不结婚，没有男人，我也能好好的生活。”
    如果婚姻考虑那么多因素，让她觉得太累的话。
    那么，她情愿不结婚。
    -
    下课铃声响起，袁小娣再次走了出来，一如既往奔向原位。
    但今天，那位置只有一人。
    暮色四合，落日融金，阳光也从正午的刺眼化为柔和的余晖。
    程书雪走到袁小娣面前，语气亲昵：“小袁，今天怎么不开心啊？”
    “我没有。”
    “是不是我们处理的进度太慢了。”程书雪蹲下身子，与小姑娘平视，脸上带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袁小娣浑身冰冷，“现在只有我了，可以说真话了吗？”
    袁小娣一怔，在她还没有反应怎么应对的时候，程书雪继而道：“我知道你的计划，也知道你想做的一切。”
    她看向袁小娣的目光，带了些悯然，“为了那样一个人渣，赔上自己的一生，值得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袁小娣语气无比镇定。
    “你知道的，袁小娣。”程书雪缓缓开口，“你确实长得漂亮，也很聪明。不同于宋琼的隐忍屈服，你想改变这里的这一切，所以故意请我们帮忙，然后发现母亲不想离婚，于是你又有了第二个新思路……”
    “你没必要为了那个人渣，赌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余晖映照在程书雪瞳孔，焕发出金色光芒，像是要照亮一切的黑暗。
    程书雪的每个字都传入袁小娣的耳中，她大脑发麻，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
    良久，袁小娣认命地叹了口气：“我想知道，我哪里出差错的。”
    “抱歉，我不会告诉你。”程书雪眼底认真，“我只能保证，这件事情只有我们知道。”
    倘若告诉袁小娣破绽，下次女生会不会完善作案动机，从而酿成更大的祸端。
    程书雪轻轻拍了拍袁小娣的肩膀：“别怕，我会帮你。”
    许是孤身作战许久，许是长久处于高压下，又许是罕见听到这柔和的语气，以至于让袁小娣在这幼小的十三岁，恍惚之下，本能地开口。
    “真的可以帮我吗？”
    “嗯。”
    余晖隐匿入地平线，最后的那一抹夕阳无比温暖。
    袁小娣像是做了某种决定，语气带颤：“那我请你，以性侵的名义给我父亲定罪，只有这样才能救我跟妈妈。”
    “不可能。”程书雪毫不犹豫地拒绝，“且不说正义与否，但你要是冠上这样的污名，有没有想过，你的一辈子怎么办？”
    “我想过了，无非就是被人指指点点，不结婚而已。”袁小娣眼睛很亮，“但这一个可以救我妈妈。”
    “在未来和母亲之间，我选择母亲。”
    —
    程书雪在清水镇第一中学门口站了很久。
    她望着校牌在夕阳下从金光闪闪，逐渐黯淡无比，也像回到了那黯淡无光的岁月。
    那时的父亲不再是小学温柔给自己做饭的模样，工作的丢失，外加地震让刚多年积累盖好的房子化为心血，以及身体行动的不便，他变得暴怒，情绪极其不稳定。
    也或许如书上说的那一句话“经济决定上层建筑”，日积月累，父母发生了口角，也逐渐从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化为辱骂，最后殴打成为常态。
    直至一场意外，父亲去世。家里的债务还没还完，苏欣无比憔悴，好似时光飞速，她老了无数岁。
    程书雪也知道母亲的不容易，从那天开始，开始帮人补课。
    后来程书雪听到学校里流传着各种流言蜚语。

 第114章

    “哎，你看程书雪装什么啊？前些天我看她跟许志淮在一起了。”
    “好绿茶，苏姐不是在追许志淮吗？她还凑上去。”
    “我和你们说，她家发生……”
    ……
    七嘴八舌的话传来，足以让一直强撑着的程书雪绷不住了。
    以至于有一天，体育课上，苏靥撞上程书雪的那一刻，二人发生了冲突。
    “你没必要一直造谣我，我不喜欢许志淮，也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事情，你这样乱说话，不怕舌头烂掉？不觉得恶心么？”
    一开始只是骂，后来苏靥动手，老师来进行处理。
    后面叫了家长。
    “苏欣，你们家出事，我们家借了你们家一千，你看看你女儿……”
    苏靥委屈地倒在母亲怀里，程书雪愧疚地看向苏欣。
    老师见状解释，是苏靥先动手的。结果就是苏靥不情不愿的道歉，但当家长领着子女走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所有的结果在苏靥家长不满的情况下，就此推翻。
    而就在这时候，苏欣看向程书雪，像是耗尽了力量，头垂下道：“书书，去道个歉。”
    风声与苏靥的讥讽声交织入耳，她看着母亲眼里的坚定，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
    ……
    从那天反击后，生活并未如程书雪所幻想的那样变好，反而愈发地差。
    经济与教育成正比，越落后的地区，人们的思想容易被环境而禁锢。更何况还是在十三岁，世界观尚未形成的年纪，学校成群结队的人总能吸引无数的叛逆少年，也能驱使别人为其做事。
    一开始的言语霸凌，到后来厕所，到后来成绩下滑，连老师都听到了流言蜚语。
    “程书雪，你是不是真和林志淮谈恋爱了？不然怎么成绩下降得这么快？”
    办公室的一双双眼睛盯了过来，程书雪坚定地说没有。
    后来家境愈发拮据，暴力参与者越来越多，苏靥像赢了一样，旁观者也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甚至到最后，苏欣也开始像模像样地批斗了起来。
    “书书，我怎么听说你谈恋爱了？你上次是不是就因为男生跟苏靥发生矛盾？”
    “我现在只有你了，之前你爸家暴我的时候，要不是你还小，我早就离婚了。”
    “你就不能为我争点气吗？你这个废物。”
    家人的伤害永远是旁人的数倍。
    可那时的苏欣已经被生活压垮，永远活在凛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程书雪身上。
    期待她枯木逢春。
    却忽略了女儿每日愈下的精神状态。
    程书雪笑着道好的背后，她的世界那一根因爱紧绷很久的心弦就此崩塌。
    ……
    这是她在清水镇第一中学的过往。
    哪怕拿到中考状元，风向转变，成了人人称赞的好学生。
    却还是忘不了之前老师说“那么多人不理你，肯定是你的问题”，也忘不了在这里痛苦的过去。
    十五岁的程书雪为了离开这里，在抑郁的情况下拼命学习，去到了市中心，可现在还是回到了这里。
    程书雪望着校牌隐入黑暗，想起袁小娣家里墙上的奖状，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轻声开口。
    “袁小娣，希望你能快快乐乐。”
    路灯亮起，长夜虽未央，却延伸温暖。
    程书雪转身离开，却在她车子不远处看到那熟悉的人影。
    不过百米的距离，远不及学校运动会的四百米操场，程书雪很轻松地对上陈驭野的视线。
    因距离路灯有些远，男人身影模糊，却仍旧高如松柏。猩红的烟火在那片区域亮着光，他对上程书雪的视线，掌心摁灭了那抹星火，随手丢进垃圾桶，望向逆光下的她。
    她走向车子的时候，他也向她走来。
    男人的步子本就大，可他更大。明明她只走了三步，可他却走了七步。
    二人距离靠的很近，近到她现在可以看到陈驭野眼角的小痣。
    “程书雪。”他用以往熟稔的语气，又像是对好久不见的老朋友道，“我今天一直在这里。”
    “嗯。”她轻轻地应。
    “我今天听校长说了，说你们最近因为袁小娣常常奔波于学校。”陈驭野的声音飘散在温暖橘黄的路灯下，“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谢谢你挺了过来，也谢谢你救了当初的自己。”
    他是去美国了，可并不代表不知道她身边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她起诉了周若彤与陈思怡，也让学校很多人明白“法也责重”。
    他知道，她为什么放弃了稳定的考编考研，而选择做巡回法官。
    他知道，她在大四起诉了校园暴力过她的人，也给过去一个交待。
    这本该，是他和她一起做的事。
    如今，她一个人也完成的很好。
    程书雪现在猜测成真了，他一直都在关注自己。那这些年，那些事都是他做的。
    “你……”她抿了抿唇，喟叹道：“你还是和我想的一样，时差那么大，精力还那么好。”

 第115章

    其实她知道，如果跟陈驭野说，他会帮自己。
    像高中那次怼吴玄，像大二起诉周若彤与陈思怡。
    比起陈驭野的相助。
    她更想靠自己。
    她叹了口气：“你是因为我来这里吧。”
    “嗯。”
    “但我没去问别人。”程书雪说，“我猜到了。”
    陈驭野胸腔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笑，响亮的掌声顺风入耳，顺便夸道：“厉害啊，程书雪。”
    厉害啊，书书。
    他想这般亲昵地唤她。
    “……”程书雪望着他，眼里不再是以往的清明，有些无奈道：“你这次又想做什么？”
    沉默整整持续了一分钟，陈驭野语调中充满了认真：“这一次，我也想帮袁小娣。”
    他开口：“我们公司本就刚刚上市，需要一定的曝光，这一次来做公益也是想扩大企业影响力，帮袁小娣也算合理。”
    “……”程书雪沉默了几秒，“我有点不信。”
    他要扩大企业影响力，有很多方法。捐款也可以派助理，老总亲自下山，未免有些闲得发慌了。
    不，他不可能那么闲。
    “程书雪，我是为你而来。”
    陈驭野道出这一句话，就看到程书雪的身体瞬间紧绷，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
    就跟当年，自己跟说放弃去美国的场景一样。
    程书雪大脑嗡嗡作响，她对上陈驭野如那年缱绻未央的眼眸，只觉得像是回到了当年和他分别前的场景。
    她害怕自己成为影响他道路上的绊脚石，可这么多年过去了。
    好像，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抱歉。”程书雪说，“毁了你未来。”
    这片区域无比静滞，以至于她的话清晰入耳。
    陈驭野仿佛在这一刻回到了那年，当年的她定然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你没毁了我的未来，也不用道歉。”
    当年做错的一道题，他想试一试。
    或许有人遇到难题会逃避，可他觉得，对于程书雪这样纯粹的学神。
    遇到一道难题，她会至死不休地解开。
    陈驭野眼里有遗憾，有心疼，还有还不开的温柔缱绻，他说：“是我年少太幼稚，希望未来一直在你身旁。”
    “但一直以来，想和你说一声谢谢。”他的灵魂像是被卷入那个时空，道出了当年没说的话，“谢谢你让我明白，当年的我有多么差劲，只想着喜欢你，却忘记站在你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差劲，听到他这自我评价，程书雪的心如被针扎，似要窒息了。
    陈驭野看着她，自尊瞬间抛之脑后，语气低了几个分贝，像是卑微的恳求，又像是以往情人之间的呢喃：“程书雪，我败了。”
    “我一直都只喜欢你。”
    喜欢你，喜欢到哪怕被甩了，还是忍不住关注你的一切。
    喜欢你，喜欢到哪怕被你厌烦，还是忍不住想出现在你面前。
    喜欢到，听说你有玩得好的异性，做了几十小时的飞机，自虐地看你和他走在一起。
    甚至看到同事对你告白，都没有底气，不敢大方出现在你面前。
    怕自己唐突的出现，阻止你奔向更好的人。
    说完这一句话，陈驭野望着她，道：“你不用给我答案，但我希望你别厌烦我。”
    这样的话说出来，他并不觉得丢人。
    只害怕她感到困扰。
    “程书雪。”他又低低地唤了一声，“如果当年的那道题我找到答案了，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么？”
    彼时温柔月色散发出润泽的光芒，映得陈驭野黑眸亮如火，像是要点燃余烬。
    也仿若，让她心中的星星之火，再次燎原。
    “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第48章
    她的世界大多静谧岑寂, 可此刻却因为他道出的这一句话，像是世界顶级世界乐团来到这荒芜之地，谱写出了一曲震撼的乐章。
    程书雪怔然的瞳孔倒映出陈驭野认真的眼色。
    他像是怕她没听见, 又再次重复了一遍。
    “程书雪，我只喜欢过你。”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震动耳膜, 心间回响。
    程书雪想起毕业季很多情侣也因未来规划不同而分手，想起最近跟姜欣润的聊天。
    ——我们怎么可能会复合？他考公回老家了，大好的前途，外加天南海北，我们不可能继续了。
    ——书书，果真谈恋爱的是一个, 结婚的又是一个。
    大好前途，天南海北的距离, 足以让姜欣润毕业三个月，就结束了大学的两年恋爱。
    可现在东半球的她与西半球的他再次见面，天南海北好像不足以成为他们之间的距离。
    程书雪一时有些恍惚, 好像变得只有时间。
    陈驭野等她恍惚回神后, 再次开口：“如果你觉得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的话，那你可以把我当成备胎。”
    “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备胎。”
    备胎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极其不好的词语。
    但陈驭野而言，却是一个透着希望的词语。

 第116章

    很多人都说，不是第一选择, 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球场上永远都有替补队员，项目合作也总有边缘化的人物尽职尽责, 甚至有些方案都有备选。
    那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是为了让旁人拥有更多选择的余地，也拥有了无限的底气。
    所以，如果是做程书雪的备胎，他十分乐意。
    她可以去寻找余生的最佳爱人，如果找不到最好的人，他永远都是她后退的底气。
    程书雪听到这样的话，觉得无比荒唐，深深呼了一口气，道：“你没必要这样。”
    “你不是备胎，也没必要一直缅怀过去。”
    陈驭野听到她这样的回答，荒唐似地呵笑了一声，“程书雪，你敢说，你对我没感觉？”
    男人目光有可争日月朝晖的架势，明亮得能照亮一切黑暗。
    她喉间涩然，情绪在心中翻滚了几个度，“以前不适合，现在没必要为我浪费时间。”
    为了她，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甘愿当备胎。
    也为了她，放弃了大好的前途，来到这清水镇。
    程书雪开口：“你的出现，让我觉得愧疚。”
    “就跟当年一样。”
    一阵静默，月亮黯淡，狂风大吹，二人的表情隐没在晃动的树荫下，看不真切。
    -
    车子已停在民宿停车位，车窗紧闭，光线昏昧，豪车音响放出的歌格外有质感，触动人心，勾起了那年在广场上为她唱歌的回忆。
    ——
    天天都需要你爱
    我的心思由你猜
    i love you
    ……
    歌声一如当年，可她却离开了自己。
    陈驭野望着程书雪离开的那方位，唇角勾起了讥讽的弧度。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确实对自己有感觉，可这感觉抵不过她的理智？
    想起今天中午在学校看见袁小娣，他走过去，蹲在与程书雪三分相像的袁小娣面前。
    十三岁的小姑娘即使再怎么厉害，也难以比得过玩转的社会规则，洞悉人心的陈驭野。
    小姑娘眼神带着哀色，整个人情绪已经抵达情绪崩溃的临界点。
    “哥哥，我只是觉得母亲比前途重要。”
    陈驭野听到这答案一怔，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温柔道：“可你这样做，母亲会更伤心。”
    “小袁同学，你做好自己，就是对母亲最大的安慰了。”
    袁小娣虽小，可却是十分有主见，她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可我不想成为母亲的累赘。”
    累赘，拖油瓶，这样熟悉的话让陈驭野一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驭野现在站在别人的角度上，终于窥到了侧峰。
    当年的她，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陈驭野仍旧维持半蹲的姿势，回过神来，目光与袁小娣平行，语气无比柔和，“那你觉得母亲是累赘吗？”
    袁小娣眼神浮现茫然，但还是摇了摇头。
    陈驭野看向袁小娣，像在看远方的一位故人。
    “袁小娣，我可以帮你。”
    小姑娘眼睛一亮。
    “我可以出钱，以你父亲贪财的性子会同意离婚。你不用背负流言蜚语，我也给你妈妈找一份工作，你们母女俩可以离开这里，去过美好惬意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是她一直所希望的，但因为太过于美好，外加数十年的霉运下，袁小娣掐了掐掌心。
    疼，不是梦。
    小姑娘望向面前这个气质不凡的男人，从那双真诚的眼眸里怎么也寻不到欺骗的痕迹。
    陈驭野唇抿得很紧，语气比刚刚弱了一分贝，问：“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嗯。”袁小娣应。
    从小到大，都没人骗一无所有的她。
    袁小娣目光灼灼，她道出这一次的谎言，早已做好赌上一辈子的准备。
    谎言被拆穿，也别无他法，只能再赌一把了。
    就赌，她崎岖的十三年，终于有了一场美好的梦。
    陈驭野面色平静地开口：“我知道这几天有个叫程书雪的聪明人一直来找你，她或许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在等待向你询问的时机。”
    “我希望她来找你问话的时候，你不要有任何的隐瞒。”他点了点心口的位置，说：“就告诉她，你真正的想法。”
    ……
    车内的音乐仍旧重复了几遍《不得不爱》，按下关键的那一刻，世界无比静谧。
    陈驭野想起程书雪刚刚的那眼神，他心下无比的涩然。
    当年的那一道题，他好像找到了答案。
    可好像答案还是错的。
    ——“你的出现，让我觉得愧疚。”
    ——“就跟当年一样。”
    当年的他，是让她愧疚的存在。
    如今，亦是。
    陈驭野道不出来被她拒绝是什么感受，但哪怕被她用同样的话再次拒绝，哪怕他不再年少纯粹，可还是。
    还是很喜欢她。
    -
    周末休息，程书雪在民宿处理着案宗。
    袁小娣被父亲性侵的事情，她已经和卫红解释清楚了。自然地，也只能按原先的案子方向进行，这也就意味着必须重新整理一下，方便下周开庭正义的天秤更偏向他们正一方。

 第117章

    她早上随便吃了点，同事们许是这几天忙碌奔波，下午两点才在工作群冒泡。
    【吃个面包工作，晚上我们去聚餐吧？】
    【附议，这几天太忙了，感觉都瘦了几斤。】
    【开车去县里吃？？？】
    程书雪打开手机一看的时候，群消息已经有上千条了，群友纷纷回消息“去”，她特意看了看陆振楠也回了一个“去”。
    她立马回了个“不去”。
    同事纷纷再次发消息邀约，程书雪一一拒绝，只说等会儿在民宿店里面随便吃点。
    几次强势拒绝下，众人也没再问。
    程书雪继续埋头整理，等到肚子袭来饿意，她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六点多了。迅速收拾完东西，她下楼吃饭。
    只是在走到一楼民宿旁边的小吃店，程书雪却在这时看到一个极其不想在私下见面的人。
    陆振楠在小吃店附近很久，终于等到了程书雪，他走了过去。
    程书雪脚步后缩，声音带着冷意：“有事？”
    “你是不是因为我去聚餐，才不去的。”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没必要再继续维系与陆振楠同事的脸面，点了点头。
    陆振楠气笑了：“有意思么，程书雪？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样以后我们怎么共事？要不要以后开庭的时候，我们两个直接一个出现，一个别来了。”
    “工作是工作，私下是私下。”程书雪的好脾气也瞬间消失了，“而且，我去不去吃饭是我的事，你管得着么？”
    好脾气的人一旦发起火来，让人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有一种惹不起之感。
    但陆振楠真的受不了被她冷暴力的感觉了，直接开口：“你对关心你的人还这样？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程书雪，是不是我一直舔你，就让你觉得自己高不可攀，也就肆无忌惮伤害对你好的人。”
    这样无耻的发言惊到了程书雪，她语气无语到了极点，“你对我好？你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吗？”
    “你要是真对我好，便不会每一次茶水间谈话，总说我家境不好，揭开我的伤疤再来凸显你家境优渥的优越感；你要是对我好，就应该在我拒绝你之后，不再打扰我，而不是死缠烂打；你要是对我好，就不该以同事之名，道德绑架我。”
    第一次被她这么怼，陆振楠大脑晕乎，下意识地辩解：“书书，你要是不舒服，你之前就可以说出来，现在才说……”
    “砰”的一声，痛感盖过矿泉水瓶落地的声音。
    陆振楠回过头来，眼里喷着怒火：“又是你。”
    “是我。”陈驭野散漫的语调响起，望着他，眼里全是蔑然之色，“怎么？不服？”
    “你这样的垃圾，也配说喜欢二字？要是真喜欢她，怎么不知道她的性格？还想让她什么都跟你说，你喜欢的，不过是看起来好拿捏的她。”
    她从来都不是轻易诉苦的性子。
    也从不是会主动张口讨要东西的人。
    “你他妈给老子去死。”一而再再而三被这人撞见自己不堪的一面，这次又被人砸，陆振楠挥着拳头，想砸向面前那欠揍的面容。
    拳头力度大，刮起了一阵风。
    程书雪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了一步。
    但比她更快的是陈驭野敏锐的感觉力，他紧紧握着陆振楠的手臂，向后一推，“废物。”
    眼神睥睨，语气傲然，那股张狂的劲儿灼目耀眼。
    程书雪忍不住余光看了陈驭野一眼。
    许是今日休息，他并未西装革履，上身简单的棉质白t，下身黑色的运动裤，就跟大学时期的穿搭相差无几。还是简单的款式，却轻而易举展露独特的泠然散漫风格。
    这就是他，只要一出现，不管身边是谁，都会黯然失色。
    程书雪对上陈驭野那双漆眸。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陆振楠的哀嚎声响起。他根本挣脱不了长时间锻炼的陈驭野，从骂声逐渐转化为狠话，最后求饶。
    陈驭野恍若未闻，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下巴一抬，“道歉。”
    “对不起。”
    “名字。”陈驭野望了程书雪一样，再看向陆振楠，语气不耐烦，“再敷衍试一试？”
    这哥一看不好惹，惹了更知道不好惹。陆振楠这会儿咽下这口气，颤巍巍道歉道：“程书雪，对不起。”
    陈驭野漆黑的眼眸像是能洞察人心一样，冷眼望着陆振楠，还是没松手。
    那哀嚎声越来越大，不少人纷纷抬头。
    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站在弱势那一方，程书雪开口：“陈驭野，放了他算了。”
    觉得这句话有些像站在同事这一方，她又补了一句：“不要让别人觉得我们是恶人。”
    “我们”这两个字就像是安抚剂，奇异地让陈驭野暴戾的情绪瞬间归顺。
    他听她的话，松开了手。
    陆振楠一瞬间跑得很远，他嘴里骂道：“你们给我等着。”
    他再怎么伪装高风亮节，也是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程书雪早就看清楚了，可现在陈驭野又因为自己陷入风波，她说了一声谢谢，随后又道：“下次别这样做了。”

 第118章

    “反正是谁，我都会出手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
    可这一句话，又像是在故意告诉她，不要因为自己愧疚。
    程书雪点头：“那如果他真要告你，我帮你找律师。”
    那样的行为要告也很难取证，而且也构不成故意伤害罪。只要找个好的律师，他会全然脱身，不会出什么大事。
    陈驭野本想说自己既然出手了，也有能力兜底。可对上她那双认真的，眼里只有自己的眼眸，心像被小猫挠了一下，痒的厉害，他嗯了一声。
    “谢谢，程书雪。”
    礼貌的称呼，相当的距离。
    她点了点头，看起来没有什么要说话的迹象。
    陈驭野散漫开口：“喂。”
    声调懒洋洋的，听起来有些不正经。
    她转身，看着他。
    “刚刚那人追你很久了？”
    与前男友讨论这样的话题，程书雪总感觉有些不自然，她尴尬地点头。
    “我觉得他不行。”
    听到他的评价，程书雪点了点头：“我知道。”
    劳务派遣还有两个月，二人在同一个团队。她每次生气，陆振楠总会第二天若无其事地出现，再继续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她早就想过了，结束了劳务派遣，她就辞职。
    远远离开那样的人。
    “幸好标准没降低。”陈驭野笑着夸奖了一声，漆黑的眼神看着她。
    路灯亮起，路边的灯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眸底，眼神被映得无比专注认真，“那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程书雪只感觉与他对视的那一刻，紧张得要命。
    心跳频率高得不像话。
    “那人美国常春藤学校毕业，硕士学历，发表过多篇sci，著作等身，为人纯粹，虽醉心学术，但有很高的责任感，是一位好儿子，也会是一位好丈夫。”
    程书雪大脑中出现了一人。
    “更重要的是，你们也算认识。”陈驭野的眸色比深夜还要暗，“你可以试一试。”
    “他叫孙楠。”他像是有些说不下去了，顿了几秒道：“也是北华毕业的。”
    程书雪望着陈驭野。
    他像做了某种很艰难的决定，两侧的指尖攥得发白，表面说着如此大度的话，可神情却是她认识他这么久以来。
    最臭的一次。
    在她被他这样炸裂的话冲击下，程书雪很快回过神来，拒绝道：“不用了。”
    男人脸上神色一松。
    程书雪没忍住开口：“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挺大度的。”
    真的，挺大度的。
    “不假装大度不行啊。”陈驭野笑得清朗，“不然怎么让喜欢的人知道。”
    ——“我是最好的。”
    第49章
    你本来就是最好的。
    程书雪在心中默默补充完这一句话, 可面上什么都没说。
    陈驭野没听到她的否认，心里腾升出些许愉悦。
    对他而言，她的默认, 就是部分的承认。
    起码，在她的世界里。
    自己不能算是最好的，但也总不能是太差的。
    陈驭野望着远处灯光下漂浮着的油烟气息，道：“你不是要吃饭么？”
    “对。”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她都忘记这茬了。
    程书雪点头，走向食堂。
    身后的他，如影随形。
    二人走向小吃店，前台面带微笑地开口：“你好，两位需要吃点什么？”
    陈驭野侧眸看向程书雪：“牛肉面。”
    他想一起吃？不过刚刚他帮了自己，请一顿饭也没什么事。
    程书雪礼貌道：“两碗牛肉面, 谢谢。”
    陈驭野：“一份多加个冒。”
    服务员又点了一下机器，道：“一共30块。”
    微信二维码闪烁, 程书雪掏出手机正打算付款，陈驭野已付了钱。
    “走了，就一碗面。”他转身走向窗边的位置, 坐在位子上, 耐心地等待。
    等待着，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
    那靠窗的位置，是二人一起吃饭经常选择的地方。这么多年以来，她吃饭也下意识选择向靠窗的方向。
    程书雪望了那里一秒，她脚下的步子走向那里。
    店内已经过了饭点，上菜速度很快, 服务员摇铃，提示取餐。
    陈驭野起身很快, 大步前去端面。两碗牛肉面放于桌上，那碗多加了个冒的面放在程书雪面前，而陈驭野面前放着另外一份。
    “吃吧。”他放了一次性餐具在她面前，拉开椅子，大步正要走向前台。
    程书雪连忙放下筷子，小跑来到他身边，问：“发生了什么事了？”
    听到她透着慌乱的声音，他讶异，解释道：“没什么事，我打包带回去。”
    她抿了抿唇：“为什么？”
    他没吭声。
    程书雪也来了脾气，语气有些冷硬：“给我个理由。”
    对于不关心的事情，她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陈驭野觉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想法，又在此刻浮出水面，他扯了扯唇角，“就觉得现在你没有事，我总不能死缠烂打。”
    他的语气很轻，可却重如千钧。

 第119章

    陈驭野有些后悔说出这样的话了。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欺骗程书雪这一头聪明的犟驴。
    程书雪怔然，她目光有些呆愣，随后像是做了某种决定。
    “在这里吃吧。”
    听到她说完这一句话，陈驭野心中的那一根隐隐的细线逐渐结实，他唇角上扬，“你确定？”
    “我确定。”程书雪坚定地回答。
    她不应该让他觉得，他是死缠烂打的人。
    起码，她也应该勇敢一点。
    让他决定，程书雪不是胆小鬼。
    她也想解开当年那一道题的心结。
    谁规定了毕业后，就不能再解出当年那一道问题了？
    -
    吃完面，陈驭野送程书雪回到酒店。
    他姿态恣意，整个人不再是阴郁模样，浑身都散发着欣愉的神色。
    不知是不是受到他的影响，还是自己又做了一个自私的决定，程书雪觉得，今天是她这几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她脚下步子也无比轻快，以至于回到房间门口，都觉得这条路格外短。
    “程书雪。”他低低地唤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加个好友？”
    这一次，她拿出了手机，扫了个二维码。
    她扬了扬手机，像是在做承诺，“这次，不会随便乱删你了。”
    “好。”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我信你。”
    走廊灯许是换了，今日无比明亮，道路坦荡，也映得二人脸上的神情一清二楚。
    程书雪唇角弯了弯。
    但这笑并未持续多久，走廊上传来声响，是同事聚餐回来了。
    她其实并不喜欢旁人过多地关注自己的私生活，此刻唇角下垂，又恢复了以往冷淡的模样。
    走廊上的人走了过来，目光停留在他们二人身上，无比揶揄。
    “书书，你跟同学在这儿做什么啊？”
    调侃的语气，周遭连连起哄声。
    陈驭野漆黑的眼睛望着她，心也伴随着旁人的打趣，隐隐有些期待她的答案。
    程书雪手心微微有些冒汗，她张了张口，正想要回答的时候。
    一扇房门在这时被推开，发出剧烈的声响。这推门声力度极大，也像在侧面显示着主人的心情不佳。
    同事还以为打扰到别人休息了，纷纷噤口不言。可转念一想，现在才八点多，又随口说了几句，正打算回房间休息。
    可陆振楠难得被这般忽视，脸色可以用如屎来形容，差到没边，忍不住出声：“卫姐，你们就回来了。”
    他手疼，也无法开车去医院。本来打电话给同事寻求帮忙，可似乎人人都喝高了，说了几句就继续喝酒划拳。
    此刻陆振楠出声，众人回过神来，其中一人与他要好的玩伴，伸手挽着他的臂膀，笑着开口：“小陆，今天怎么了？”
    本来手就痛，现在被人这么一挽，更是痛得要命。
    陆振楠语气不耐：“你压到我了。”
    男人立马道歉。
    卫红身为领导，观察入微，很快就察觉到了陆振楠的异常，她语气关怀：“小陆，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脸色这么臭？”
    这样关心的语气让陆振楠心间涌上一股暖流，他看了眼一直站在程书雪身边的陈驭野，眼神晦暗，道：“卫姐，我被人打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瞬间都坐不住了。
    “我去，谁敢打我们的人？”
    “小陆，你刚刚打电话就是想说这样的事？”
    “有没有记下打人的特征，联系一下，我们去好好地告他一顿。”
    义愤填膺的声音纷纷入耳，陆振楠脸上挂起了志在必得的讥笑。
    他闲闲地看了陈驭野一眼，缓缓开口：“是程书雪身边那男人。”
    在场的人一怔，目光望向陈驭野。
    程书雪脚下步子下意识移动，挡住了他们看向陈驭野的目光。
    陈驭野漆黑的眉眼柔和地看向程书雪。她还是扎着高马尾，发尖拂过他的锁骨，心口烫得惊人。
    声控灯黑了一瞬，可刚刚她挡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却无比明亮耀眼。
    “陆振楠，你为什么不想想你对我做了什么？”
    本来因为旁人的言语，觉得烦躁，可在这时因为她的出手，他只觉得心像是被灌了蜜。
    陈驭野拉了拉程书雪的衣袖，附到她耳边道：“谢谢你的保护，不过你不用揭开伤疤，我自己来。”
    灼热的气息蔓延在耳垂，程书雪听到了那久违的心跳声，不过她一本正经道：“不用，我早就想再骂他一顿了。”
    是真的，很想。
    陈驭野听后挑了挑眉，懒洋洋站在程书雪身后，一副妻管严的模样。但眼神睨向陆振楠，防止他再次不小心伤害到程书雪。
    狭窄的过道，程书雪也不想耽误旁人的时间，索性直接开口。
    “陆振楠，出于同事颜面，一直以来你那些暧昧的话，我都暗中拒绝过你。我本以为你会见状收好，我们也能在同事关系上没那么尴尬，但我没想到你居然死缠烂打。”

 第120章

    她讨厌用死缠烂打形容一个人的喜欢。
    可偏偏，陆振楠居然用这样的形容词来羞辱陈驭野。
    程书雪眼神很冷：“大前天的时候，卫姐让我们背调长水村，我和你单独相处时，那天就拒绝过你一次。你前天也又来纠缠我一次，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贼心不死，今天又来抨击我。”
    “你是想表达，我家境没你好，被你看上，是我的荣幸么？”
    她不善于辩论，但有了想守护的人，便会成为不畏生死的冲锋战士。
    为母则刚，就是千百年来，爱意最好的表达力量。
    女生的声音很冷，可落在陈驭野耳中，竟然觉得无比温暖。
    他望着程书雪，只觉得那些自以为藏好的情绪，或许早已暴露。
    陆振楠灵光一闪，找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条件：“那他先动手……”
    “那也是你先继续纠缠我。”程书雪道：“你以为我长得好拿捏，就真的很好拿捏么？”
    她打开手机，无数录音备注映入陆振楠的眼中。
    陆振楠瞳孔闪过瑟缩，原来，她早就有所准备。
    程书雪合上手机，语气铿锵有力。
    “你不一定告赢他，但一定会败给我。”
    她的确有说这话的资本。实习期间拿到了百人竞争的优秀实习生，工作这一年以来兢兢业业就算了，也从无败绩。
    更何况，她也才二十三岁，又有毅力与热爱，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程书雪望着原先站在陆振楠身边的那些同事，她再侧身看了看一旁的陈驭野。
    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只想自私一把，不要在乎会不会影响陈驭野的未来。
    她语气无比坚定。
    “我站在他这里，也会成为他的辩护律师。”
    这句话宛若铁锤砸在陈驭野粉饰太平的空墙上，崩塌一片。
    可这一次，却不是以往的废墟。
    心里那堵空墙后面。
    是一颗怦怦跳动的心。
    一颗，永远只为她跳动的心。
    第50章
    陆振楠一怔。
    这是他第一次见程书雪如此维护一个人。
    也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知道父母是圈内名人, 所以他即便没考上名牌大学，仍实习期间进了业内赫赫有名的律所。
    也理所当然的，实习期间就预订了转正的名额。
    身边谄媚声如潮水袭来, 让他拼命想证明自己不靠父母得到这一切，可又暗自庆幸。
    庆幸自己有这么好的父母作为背景。
    周遭人也惊呆了，程书雪对陆法官的儿子说出这样一句话，难道就没考虑过后果吗？
    陆振楠眼神不可置信：“你真要和我打官司？”
    自己证据不足, 确实打不赢程书雪。可同一个案子，在不同的律师手里，呈现的结果也不同。
    不然怎么会有小三儿子剥夺继承权案例，又有小三儿子拥有继承权的案例？
    “我十分肯定。”程书雪目光灼灼看向陆振楠，“随时奉陪。”
    空中陷入了一片静谧。
    走廊上传来了声响，不少住客回来民宿, 望着这乌泱泱的一伙人，许是喝了酒, 语气也有些含糊不清。
    “都在这里做什么？挡道啊？”
    “还不赶紧让开？”
    语气虽冲，却也有理。
    卫红身为领导，连忙疏散人回到各自的屋子。
    程书雪回到酒店, 就听到手机消息提示音。
    她没立马回, 在床上爬了一会儿，才打算回领导与同事的消息。
    一打开手机，果然如她所料，一堆消息进来。
    【哎，陆振楠不是人，但他爸……】
    【别怪我们沉默, 书书，得罪了他爸也不好混。】
    程书雪倒没有觉得孤立无援, 只要同事不说她冲动，即便旁观，她也挺开心。
    卫红：【能维系颜面也应该这样，冲动之下，袁小娣的案子怎么办？】
    看到这条消息，程书雪略微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工作与感情不能分开的话，那我只能说。】
    【他真的就只是靠父母走到这里的。】
    回完了这条消息，程书雪没收到任何回复。
    她正想关手机，却在这时看到了一个“c”的网名发来的消息。
    【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么？】
    刚刚她加陈驭野微信，就已经看到了他的头像与名称。
    c是他的微信名，微信头像是图书馆照片。
    而这条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他那不确定的语气，在她没回复的时候，心里又经历了什么九曲回肠。
    程书雪眼眶骤然酸软，她抬眸望了望天花板。
    离别已落泪，再见别落泪。
    【是真的。】
    【我程书雪发誓。】
    像是觉得这样的方式不够，她按下语音键又发送了一句语音。
    ——“陈驭野，程书雪刚刚说的是真的。”
    听到她这句语音，陈驭野一瞬恍惚。
    心上缺失的那一块安全感，在她反复的肯定下就此被填满。

 第121章

    他反复听了这条语音好几遍，才继续发消息给她。
    【你电话号码现在多少？】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程书雪还是乖乖地发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过去。
    一分钟过后，支付宝传来到账十万元的声音。
    程书雪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她打了个“？”过去。
    陈驭野：【律师费。】
    陈驭野：【总不能饿死大律师。】
    程书雪唇角溢出一声笑，回道。
    【饿不死，我没那么能吃。】
    【再说了，你的律师费给得太高了。】
    真的给的太高了，简直就是高出市场价的几倍。
    陈驭野：【不算高。】
    程书雪：【你们公司的法务部肯定很开心。】
    对比自己的工资，他那里简直就像土皇帝。
    陈驭野望着她跟以前恋爱时期发来自然的语气，眼里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不。】
    他缓缓敲下字。
    【你是我特邀的例外。】
    别人的一万，只有她是十万。
    相差不过九万，要不是怕惹人非议。
    他还想多给点。
    看着他发来的消息，程书雪只感觉心跳得无比快。
    可很快又涌现了懊悔的神色。
    他每一次都那么勇敢，不像自己，那么怯弱。
    程书雪呆呆地看着那条消息，摇晃的心在此刻坚定了下来。
    【现在能见一面吗？】
    他回自己的消息一向很快。
    【行，在哪里，我马上下去。】
    急不可耐，是他藏不住的爱意。
    程书雪眉眼带笑。
    【不急，半小时后，在楼下小吃店附近。】
    【刚刚，我们在那里。】
    半个小时的时间，足以自己提前去等他了。
    他等了自己那么多次。
    那么，这一次，换她来等他。
    -
    程书雪简单洗了个脸，就走出房门。
    只是没想到迎面撞上了周申桉。
    她知道陈驭野不是随意与旁人勾肩搭背的性子，也知道这人是陈驭野的好朋友。
    或许，是陈驭野在美国，陪伴他，给他力量的好朋友。
    程书雪颔首与周申桉问好。
    周申桉挑眉，这还是第一次程书雪主动跟他问好。
    想起刚刚吃饭回家途中，接到陈驭野打来的电话。
    “兄弟，我要打官司了？”
    “怎么？谁惹你了？”
    “没，是别人要告我。”他的语气听起来没有烦恼，反而透着明显的愉悦。
    周申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随口打趣道：“我们公司的法务部可是业内天花板的存在，谁要告你？”
    “陈驭野，你老实说，是不是睡人老婆了？”
    “我睡你大爷。”陈驭野罕见地爆了个粗口，“他那是死缠烂打，跟人有关系么？”
    周申桉瞬间明了，哼笑一声：“你那个白月光理你了？”
    “你智商太低，现在才意识到。”
    周申桉：“……”
    我这张贱嘴，居然还是着了陈驭野的道。
    陈驭野轻飘飘的，语气藏不住的得意，“我可能要脱单了。”
    “我的白月光约我了。”
    ……
    那样臭屁且自恋的语气，这是周申桉认识陈驭野以来，第一次听到。
    不是因为完成了多少的企业营业额，也不是谈成了几千万的合作。
    居然，是因为一女生。
    而且，是甩了陈驭野，重逢后爱答不理的女生。
    这让周申桉觉得新奇，又仔细盯着程书雪看了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
    程书雪确实漂亮。
    鹅蛋脸，面中折叠度高，三百六十度全无死角，堪称女娲炫技之作。而且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没有世俗的绮念，无比纯粹，让人看着莫名感觉到心安的治愈。可偏生她身上的气质又莫名诱人，柔和又带着点犀利。
    像雪山冰川。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跟陈驭野看起来是南辕北辙的人，可骨子里那股劲儿一模一样。
    周申桉唇角一勾，拿起手机：“认识一下，我叫周申桉，加个微信。”
    除了合作与同事见面加微信，其余情况，程书雪鲜少同意旁人的微信。
    但面前这人是陈驭野的朋友，程书雪加了他的微信。
    周申桉像是完成了某种任务，简单地说了几句，便施施然地离开，回到了房间。
    程书雪也和周申桉道完再见，正想先去到原位的时候。
    手机发出震动，她还以为是陈驭野发来的消息，连忙打开一看。
    可却是周申桉发来的图片。
    接连有十多张。
    照片未进行下载，乍一看有些糊。可也就是这样糊糊的像素，程书雪冥冥之中像有一种预感，图片里的人是陈驭野。
    她点开一看，照片下载完成。
    模糊不清的像素成为了过去式，呈现在她眼中的是清晰的他。
    那些她看不到的那几年，在照片中一一呈现。
    酒吧里无比丧颓的他；漫天风雪垂首走路的他；上课时发呆的他……

 第122章

    一张张照片划过，他愈发消瘦，看起来学会了伪装，但眉眼之间还是郁结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最后一张照片。阳光明媚，所有人身着学士服在笑，神色淡淡的他望向东方，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么多照片，出现频率最高的除了他的表情，还有一条灰白围巾。
    程书雪知道，那是自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她以为分手之后，那条围巾会遗失在时代冲击的审美中。
    没想到即便横跨上万公里的距离，他还是带了过去。
    也系上了那一条做工粗糙的围巾。
    程书雪一一收藏了那些照片，回了一句“谢谢”给周申桉。
    周申桉：【不用谢，好好对他就行。】
    周申桉：【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谈恋爱。】
    周申桉：【这一次，他又放下了所有的自尊，来到了你的身边。】
    -
    程书雪去到约定的地方时，陈驭野早就在那里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早到。
    陈驭野一直注意着四周，也自然看到了同样早到的程书雪。
    他向她再次走近，她也向他靠近。
    不短的距离，因两个人走向同一个方向，很快相交。
    程书雪抬眼，望着面前的陈驭野。
    灯光昏暗，可男人乌瞳里全是明亮的光，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未曾打扰自己。
    就像酒吧里宁愿独自买醉，也不愿烦恼自己。
    陈驭野不想让她主动，他率先开口——
    “程书雪，找我什么事？”
    他不蠢，知道程书雪今晚的举动彰显着她的心思。可还是有些怕，怕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又害怕，她没那么喜欢自己。
    只是来说一句——我们还是做朋友更适合。
    程书雪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只觉得心像被烫了一下。
    “你要是没考虑好，我可以再等等。”陈驭野又靠近了她一厘米，但还是维持着社交的安全距离，“反正，余生还长。”
    人这一生，不过百年。
    可排除吃饭睡觉，读书学习，提升自己，那剩下爱他的时间也没多久。
    程书雪不想虚度余生，直截了当地开口：“陈驭野。”
    她以前会用这样软软的语气唤自己，可自从分手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以至于陈驭野的心剧烈跳动，目光更加炽热。
    明明是夜晚，可他却像烈焰骄阳。
    程书雪恍惚回到了当初热恋时期的瞬间，那少年也是用这样唯一真诚的眼神看向自己。她这一次，道出了心中所想：“我这几天想了想，当年是我太杞人忧天了。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也害你这些年过得都不好。”
    “对不起。”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鞠了个躬，“这么多年，这句久违的道歉来的有点晚。”
    陈驭野讷讷地看着她。
    他没想到自己当初不想欺骗她，说出“过得不好”的那一句话，会给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不用道歉。”陈驭野声线微微颤抖着，“我过得不好，是骗你的。”
    “我就是希望让你同情我。”
    她怎么可能看不透他？
    他是真的过得不好。
    但程书雪没拆穿，她双眼泛红，喉间发涩，道：“嗯，谢谢你。”
    谢谢你，又原谅我一次。
    陈驭野扯出个笑，不逼迫，也不诱导，就静静地看着她。
    也等着她说出自己期待已久的话。
    程书雪吸了吸鼻子，却没想到语气还是哽咽：“我想了想，我们虽然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条平行线，但或许会短暂的相交。”
    她的语气虽小，可却如雷震耳。
    盖过了她语气中的彷徨，不确定。
    “希望我们能在短暂相交的那一刻，就此停留余生的瞬间。”
    第51章
    陈驭野听过无数的告白, 但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听到这样隐晦的话语，就觉得灵魂像烧了起来，无比滚烫, 热血沸腾。
    但也仅仅限于说这话的对象是程书雪。
    “程书雪。”他唤了她一声。
    程书雪乌黑的长睫颤了颤，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在呢。”
    陈驭野靠近她，语气坚定：“你知道我只喜欢你, 我也知道，你只对我有感觉。”
    在这寂静的夜晚，视觉与感觉神经格外敏感。
    他的声音不大，可却在程书雪耳中放大了无数倍。
    她现在只觉得，今晚做的决定，或许来得太晚了。
    “但是呢, 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陈驭野垂眼，缓慢而认真地说, “或许是今晚别人的推波助澜，让你想勇敢一点。可我觉得，或许还得等一下。”
    等一等, 他还要重新再追她一次。
    程书雪颔首。她知道他想做什么, 也不介意多等等。
    他都等了那么久，那自己多等一会儿又如何？
    “陈驭野。”程书雪对上了他的乌眸，说：“等袁小娣案子结束之后，我们在一起吧。”

 第123章

    在她道完这一句话的那刻，陈驭野笑了一声。
    “书书，这话应该我说。”
    他俯身靠近, 温热的唇附在她的耳垂，热流拂过耳梢。
    说出的话都像一团热火。
    “等找到答案之后, 我再追你一次。”
    -
    袁小娣的案子这一周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开庭前两天，背调之类也不必再进行了。每人都在整理着案宗与资料，期间卫红还集合众人，进行法庭上的针对模拟。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
    哪怕是陆振楠，也不敢在事关自己荣誉生涯的事情上开玩笑。
    接连忙碌之下，程书雪每天晚上回到房间已是十一点。
    这会儿她再次跟陈驭野报备行程。
    陈驭野：【嗯，明天下午开庭，你好好休息。】
    暖黄明亮的灯光下，程书雪眸子带着暖意回复。
    【那你明天有空的话，可以来看我惩恶扬善。】
    她很早就想说这一句话了，但怕因自己影响他的事业。
    直到今天刷周申按的朋友圈，她才做了这决定。
    陈驭野唇角一勾，修长如玉的手敲着字。
    【你不说，我也会来的。】
    他已经提前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也在期待看她这大法官，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
    【书书，不过，你主动邀请我。】
    【我真的挺开心。】
    程书雪也确实很期待陈驭野的到来。
    她诉讼这几年以来，从无败绩。很多人都说她是父母的骄傲，是北华大学法学院之光。以后，也会成为一座难以超越的高山。
    但她从不是父母的骄傲，父母也从未看到她在法庭上的样子。
    如果站在国徽下，除了惩恶扬善之外，程书雪还有一个愿望。
    希望他能看到自己。
    能看到努力的自己。
    也期盼意气风发的自己，能成为他的记忆碎‘‘’’
    -
    案子是在周一开庭。
    巡回法庭不必在正式法庭，一切从简。但相关的人员必须出现，除此之外，不知谁宣传了开庭日期，村里来了不少人，围绕在周围。
    各自发表着看法，嘈杂万分。
    “哎，老徐，这应该是我们这里第一次出现女告父的现象。”
    “我还挺好奇呢，这些法官天天问那么多，今天又要怎么说？”
    “为女不孝，居然告父。”
    ……
    卫红面色烦躁，声音吼再大也盖不住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
    程书雪见状，拿起之前准备的小喇叭，看了一眼领导，得到了首肯，这才开口。
    “所有人，等会儿开庭的时候，不准吵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法》第三十八条规定：凡是在庄严肃穆场合……”
    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一条法律，但因程书雪身上不怒自威的神色，有条有理的话语，外加这些在场的人大多都是小学学历，竟然没人察觉到异常。
    非常时期，采取了非常手段，又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卫红看向程书雪满意地点了点头，“书书，做得不错。”
    程书雪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的在陈驭野一旁安静的袁小娣，道：“那卫姐，我现在再去做一下袁小娣的思想工作。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带她过来。”
    “好。”卫红摆了摆手。
    程书雪走向袁小娣那方向，陈驭野本就一直注意她，此刻慵懒的站姿也不经意变得笔直起来。
    但眼神一直紧盯着她。
    程书雪走到了袁小娣身边，半蹲下来，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面颊，“现在还紧张吗？”
    袁小娣看了看一旁的陈驭野，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坚定地摇了摇头。
    程书雪笑：“那我们现在准备过去，也快开始了。”
    “好。”
    程书雪起身，侧眸看了一眼陈驭野。
    她笑了笑。
    在葳蕤的大树下，女生的瞳孔都闪烁着细碎的光。
    陈驭野没想到她在这样严肃的场合还会理会自己，只觉得心脏的血液流速无比快，迅速流转到四肢百骸。
    他勾起唇角，不羁一笑，“书书，加油啊！”
    语调懒懒的，可却让人忽视不了那认真的神色。
    程书雪点头：“知道啦。”
    这个“啦”带着以往独特的撒娇语气，让人听得酥麻到了极点。
    陈驭野没忍住，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她的语调。
    “我也听见啦。”
    清水镇树林葳蕤，阳光炽热，投下斑驳光斑。
    二人越过万水千山，眼神对视的瞬间，仍旧悸动。
    就这么看了许久。
    直到周遭的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程书雪牵着袁小娣走到原告席。
    桌子上已经放好了标牌，每个人坐在该坐的位置。
    没有审判席，有无数看热闹的人，有拉好的法律庭审红色横幅，有闪闪发光的国徽挂在树梢，也有竭力辩解的人。
    审判员在临时法庭阐述，也有书记员，委托代理人……
    陈驭野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身着法官服的程书雪。

 第124章

    女生面容肃穆，当年那个眼神怯弱，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不怒自威地看向被告，就让人感觉淡淡的压迫。
    她红唇一张一合，语气清晰：“袁兴发，你身为宋琼的丈夫，袁小娣的爸爸……”
    在时间的流逝下，案子得到了初步的处理结果。几乎在拍案的那一刻，所有为这一案件付出努力的人激动地站了起来，脸上的欣愉能传到方圆十里。
    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在陈驭野眼中。
    崩溃的袁兴发，释然的宋琼，高兴的袁小娣。
    还有站在国徽与国旗下，闪闪发光的她。
    当年的记忆碎片又再次掉落在脑海中，陈驭野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记住程书雪的场景。
    那时她也是站在国旗下。
    但那次不同于现在的自信明媚，她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刚开始演讲的时候语气也有些颤抖。
    “大家好，我……我我是高二八班的程书雪。”
    演讲的人很多，但这还是南溪一中第一个演讲如此结巴的人，以至于旁边的同学都忍不住笑了出声，开始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我我我……我叫方……”
    陈驭野一个凉凉的眼神望了过去，男生止住了口。
    彼时正值周一，早操结束后，进行一周仅一次的晨会演讲。
    底下议论声越来越大，陈驭野蹙眉，乌瞳看向远处。
    仗着身高与视力的优势，他清晰看到程书雪的面容上浮现了羞窘，甚至连一旁的老师像是在叹息，脸上也浮现了后悔的神色。
    那时陈驭野只有一种感觉，这姑娘该不会今天过后，落下什么心理阴影吧？
    可这样的想法也仅仅持续了几秒。
    因为站在台上的她，抗住了泰山般的流言蜚语，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
    “今天我给大家演讲的这篇作文是《自我与努力》，相信大家听到我刚刚的介绍，有些人心里隐隐不满。会说，像这样结巴的人，也能上台演讲吗？像我这样不漂亮的人，是有什么勇气站在台上……”
    诙谐的语气，让台下的嘲笑顿时噤声。
    陈驭野听惯了无数的开场白，还是第一次来了兴趣。
    他望着台上的女生，尽管竭力装作活泼开朗，符合社会所想象的模样，可那带颤的尾音，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或许很多人都听过父母说，以后要好好读书，才能找到好工作。于是当警察，当医生，当老师这样稳定的职业规划，便成为了大多数家长的心中所想。或许大家也曾反抗过……”
    “……”
    “但今天，我站在这里，是想告诉大家一句话。”她顿了顿，目光望向台下，像是在与过去的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对刚刚嘲笑她的人说话，“努力的意义不是为了让别人认可自己。”
    “只是为了向自我证明，好好做一件事，也会让自己觉得不虚年华。”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根线拉住了陈驭野的心弦，让他觉得灵魂深处发出共鸣的声响。
    旭日初升的光照在国旗上，五角星闪闪发光，她也闪闪发光。
    那时的他，只觉得这姑娘真厉害。
    不畏流言蜚语，在闲言碎语逐渐重塑自我，坦然地站在台上，带给了别人希望与光。
    陈驭野现在想想，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
    他就喜欢上了程书雪。
    只不过，少年青涩不知爱为何物。
    只以为，是对异性的欣赏。
    但幸好，这么多年兜兜转转。
    对的人还是重逢了。
    -
    程书雪打赢过无数案子，但这一场案子，喜悦都是加倍递增。
    因为他在自己的身边，也见证了自己的胜利。
    程书雪接受完宋琼与袁小娣的道谢，与同事一一击掌，眼神大大方方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加掩饰，没有自卑。
    身边的同事都说今晚要去聚餐，程书雪笑着拒绝。
    不少人看着林荫下那长得像明星的男人，纷纷笑着打趣。
    “哎，书书，你那同学挺帅的啊，也对你挺好的。”
    “你们真只是同学关系，不是闺蜜？”
    提及他，程书雪脸上罕见的红晕与害羞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她张了张口，正想回复。
    一道不羁声音入耳。
    “不是同学关系。”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便会聚焦在他身上。
    许是天生被人注意惯了，这么多人的注视下，陈驭野神色也未见尴尬，反而笑得肆意快活，“是他的前男友。”
    “也是程书雪的追求者。”
    四周的人发出“哇”的感叹声，目光满是好奇。
    前男友，追求者。这样的关键词语出现，就足以让他们脑补好几万字小说剧情。
    但把故事告诉旁人显然不是陈驭野地作风，他走到程书雪一旁，礼貌地开口介绍：“我叫陈驭野。”
    “耳东陈，被程书雪驾驭的驭，野性的野。”
    这自我介绍强行贴着程书雪的那味儿，让程书雪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她瞪了陈驭野一眼，一副羞窘的模样。

 第125章

    丝毫没有刚刚在法庭上宣判的冷静模样，带了人间烟火气。
    同事笑道：“那帅哥，今晚跟不跟我们去聚餐啊？”
    “我听她的。”陈驭野望向程书雪，语气狎昵，“她做主。”
    程书雪忍不住了，掐了他一下。
    爱就是被她掐也觉得无比甜蜜。
    痛感传来，陈驭野竟然还笑了出声，“书书，我哪里说得不对，请指教。”
    他语气藏不住地得意：“我听你的，我会改的。”
    在场的同事纷纷睁大了眼睛，只觉得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继续吃狗粮。
    吃狗粮就算了，而且发狗粮的人又帅又美。这让他们这些没有男女朋友的人情何以堪？
    程书雪看着同事的神色，扶额说：“我们就不去了。”
    这会儿也没人继续邀约了，他们都是成年人了，知道不能打扰这一对佳人。
    众人纷纷道了几句，离开了这里。
    四周只有零星的几人，树林遮挡了大半的阳光，他们所站之地阴凉无比。
    程书雪缓缓开口：“你觉得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
    “很好。”他毫不犹豫地肯定。
    她眉眼弯了弯：“其实你和袁小娣说的话，她告诉我了。”
    袁小娣说，陈驭野不论结果成败，都会给她妈妈找一份赖以谋生，不看学历的工作。
    她说，陈驭野会资助她上完大学。
    她说，陈驭野鼓励了她……
    陈驭野一怔，随即失笑：“这小丫头。”
    巡回法庭不能伸张正义，但不能完全解决问题。烂人只能暂时屈服法律之下，时间一长，没人观察，恶意的想法又会浮出水面。
    陈驭野不想治标不治本，这一次的调解之外，还想提供法律帮助。
    如果宋琼苦于离婚咨询费，他会帮忙。
    如果宋琼害怕离后无法抚养女儿，他也愿意，去帮助那些暂时弱小的人。
    稳定的社会给了他很多的爱，他也想让社会各处都充满爱。
    想法带着不属于这年龄的天真，但他还想想试一试。
    “陈驭野。”程书雪喊了他一声。
    他定定地看向她。
    “我打过无数的官司，之前都是带着背水一战的决心，觉得输了的话，就无法给弱势群体一个交代。”她顿了顿，“但今天这一场，我拼尽全力，却没有以往上场前的忧虑。”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未等他回答，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因为这一次，不是我一个人战斗了。”
    战场上有可信赖的队友，会莫名地心安。
    而今天，她有了可以兜底的存在。
    他的存在，不会让她放松懈怠。
    只会让程书雪觉得心安。
    输了的话，委托人会骂她，领导会骂她，同事会用惋惜的眼神，不合者则会讥讽。
    但他在后面，会让程书雪在输了之后，有一个可以宣泄难过的人。
    在他面前，她不会觉得丢人，也不会觉得难堪。
    程书雪抬眼望着他，语气带了一点颤意：“陈驭野，我当年真的做错了。”
    “袁小娣在那天告诉我，母亲与未来，她选母亲。”
    她永远都忘不了袁小娣后来告诉自己的话。
    ——“未来会变，可母亲一丢，就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我不后悔欺骗了你们，如果我的惩罚是进少管所的话，我想请你告诉我妈妈。”
    ——“我希望她离婚的欲望，和她在婚姻里委曲求全的欲望一样。”
    ……
    程书雪本来还想说很多的，可她说不出口了。她不想辩解，最后默然了几秒：“虽然我有些矫情，但还是谢谢你原谅我。”
    她知道，他永远都会原谅自己。
    也永远都会无条件包容自己。
    听到她那愧疚的话，陈驭野只觉得心像是被人摔在地上，痛得厉害，他道：“书书，其实你没错。”
    “你很勇敢，在那个恋爱为天遍地走的时代，你选择了做自己，这本来就是非常正确的一件事。”
    他语气虔诚：“你只是你，才是我的女朋友。”
    他从来没恨过她，也从没觉得她做错了。
    如果两个人真要评判一个人对与错的话，那这个人，只能是他。
    怪他，只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最好的一面，只愿同甘，不想让她跟自己受苦。
    但这样的想法，他不想道出口，也不想让她愧疚。
    陈驭野低头望着她，语气认真道：“书书，那现在找到了过去的答案了。”
    “嗯。”
    周遭的人都离开了。
    林间传来了鸟叫，葳蕤的密林透出细碎阳光。
    她听见他那磁性又温柔的声音响起。
    “书书，那我能再追你一次吗？”
    第52章
    程书雪一时怔然。
    她以为是——我们可以复合吗？
    她摇头：“不用追。”
    风声似乎忽然停了。
    世界一片静谧, 陈驭野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他看到她眸中浓烈的情感，也听到了她认真地回答。

 第126章

    “因为，我也喜欢你。”
    明明是早就已知的答案, 可经她口一出，让陈驭野还是眼眶温热。
    这样告白的话，她从高中就想说了。
    可过了八年，才说出口。
    陈驭野低低笑了一声：“那不行, 我还是得追你。”
    她错愕。
    “不能让别人觉得，程书雪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公主。”他语气恣意，一如当年，“也要给我们书书，尝尝被人热烈追求的滋味。”
    即使两情相悦，即便她不在乎, 不需要。
    他也要给她该有的仪式感。
    时间有一瞬间倒带，像回到了大二那年。
    那个少年也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程书雪笑了, 这一次她踮起脚尖，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那这一次，我也追你。”
    她学着他的腔调。
    “也要给我阿野尝尝被人热烈追求的滋味。”
    听到她这样的话, 陈驭野一怔。
    他笑：“追我干嘛？这种事就没有礼尚往来的必要。”
    “我觉得很有必要。”程书雪语气认真, “反正你不同意也没用。”
    “因为，我追定你了。”
    这样强势的语气从她的口中一出，陈驭野挑了挑眉梢，不羁失笑。
    他的笑声很低，却磁性悦耳。
    渐渐地，越来越大, 像是彻底憋不住了。
    程书雪舔了舔嘴唇，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就那么好笑吗？
    “你不应该感动吗？”她没忍住问出口。
    陈驭野笑得肆意快活, “书书，我是笑出感动。”
    “……”
    她不知道，她刚刚那样认真的语气有多么可爱。
    像他不同意，她就要对抗全世界的感觉。
    静默了几秒，那笑声还是不止。
    程书雪受不了，索性道：“陈驭野。”
    被她这么一叫，陈驭野压抑住了几秒，但唇角还是没忍住弯起。
    “你看着我。”
    他以为她要像以前，用澄澈的眼眸望着自己，开始长篇大论。
    但他很喜欢被她教育的感觉，听话地低头。
    只是这一次，不是劝诫与理论。
    她迅速靠近，他大脑一片空白，可身体本能却弯腰，方便她的行动。
    温热的唇覆在他冰冷的唇瓣。
    他瞬时热得快要升天了，浑身血液像奔腾不绝的江水，遏制不住的欲望。
    程书雪吻上他的时候，才知道她做出了一个错误且不经大脑的决定。
    居然，用唇堵住他的笑声。
    但木已成舟，她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失误。
    于是，一分钟过后。
    程书雪微抬下巴，故意紧绷着神色：“知道错了吗？”
    “这就是惩罚？”陈驭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不知道。”
    他一脸坏笑，甚至还凑近了她，“书书老师，要不要惩罚到我认错为止？”
    男人声音本就好听，他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一长处。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放荡不羁，尾音上扬，再配上那双潋滟的眼眸，妥妥就是一蓝颜祸水。
    程书雪咽了咽口水。
    她目光微微游移：“你能不能别这样？”
    “哪样？”他好整以暇地问。
    “就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话。”
    陈驭野呵笑了一声：“那你大庭广众下，强吻我又算什么？”
    “……”
    “强吻？”程书雪因为惊讶差点咬到舌头，她神色无比震惊：“我看你不是很享受吗？”
    都想舌吻了！
    现在装什么纯情少男？
    陈驭野似乎知道她的控诉，舔了舔嘴唇，“我有说享受不好吗？”
    “没有。”程书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天天气真好。”
    陈驭野悠悠接上话题：“适合再接个吻。”
    程书雪汗。
    看她一言不发，陈驭野可没想放过，他悠悠开口：“不然程书雪同志，怎么会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我呢？”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这不是大庭广众。”程书雪红了耳垂，“我刚刚看了，周围没人才亲你的。”
    她以为可以就此结束了。
    没想到陈驭野再进一步，程书雪的身子贴在大树上，手也不自觉地揪着两侧的衣服，颤巍巍地问：“你……”
    “想吻你。”
    他说完这一句话，直接覆身而来。
    这一次他的攻击比以往都要强烈，唇瓣亲密接触，而后湿润的领地一步一步被探索。那温热的舌尖相碰的那刻，她下意识地想缩回，却迎来了更为激烈的一场侵略。
    如果说之前的是蜻蜓点水，这会儿就是狂风暴雨。
    这恶劣的“大自然”没有丝毫愧疚，还带笑看着这朵气喘吁吁的娇花儿，语气痞坏至极。
    “这不是大庭广众，我刚刚看了，周围没人才亲你的。”
    这是刚刚程书雪说的话，陈驭野如法炮制，娓娓道来。
    程书雪：“……”
    她现在终于明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了。

 第127章

    -
    中午吃完饭，回到民宿。
    程书雪立马洗了个澡，开始进行换装。
    接连换了几套，她最终还是选择一条红色的裙子。
    红色是她误会他喜欢御姐型的开始，也是他表白那天，自己穿的颜色。
    那今晚，为了赴他的邀约，自己也应穿红色。
    前前后后打扮了好一阵子，程书雪看了看时间，才三点。
    距离和他的邀约还有一小时。
    而这时候周申桉却已经发来了一条消息。
    【在一起了，嫂子，记得改天请我们吃喜糖啊！】
    等等，他们怎么知道？
    程书雪福至心灵，她立马打开陈驭野的微信主页。
    微信昵称：c书雪。
    个人签名：程书雪的陈驭野。
    再点进去朋友圈。
    朋友圈的背景页面，还是那一颗跳动的心上面浮现着——c书雪。
    程书雪眉眼弯弯，截屏了他的这一张背景图。发给了陈驭野，顺带又暗戳戳地打击揶揄。
    像是在报复他刚刚那猛烈的吻。
    【你不是说要追求我吗？】
    【咱们现在这关系还没正式确认呢，你就把我设成你的背景图，要是以后我嫁不掉怎么办？】
    但很快地，陈驭野回了消息过来。
    【先婚后外都流行十多年了，花呗也成为广大人民群众心理可靠的兜底象征。】
    【反正吻都接了，先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又怎么样？】
    看到他发来的这几条消息，程书雪惊讶地睁大了眼眸。
    她除了接吻，在其他方面对上陈驭野，从来都不是轻易服输的性子。
    【那你玩得可真花。】
    陈驭野：【？】
    程书雪像是找到了反败为胜的关键点，悠悠地回了一句。
    【没在一起，就接吻，花孔雀就是你了。】
    陈驭野唇角一勾。
    【没想到我们书书还挺封建的。】
    【不过，这就算玩得花了？】
    程书雪突然有些不敢回他接下来的消息了。
    下一条，他的消息进来。
    【那你强吻我的时候，岂不是开启了花花时代。】
    程书雪：“……”
    -
    四点一到，程书雪收到陈驭野的消息，走出了屋子。
    陈驭野目光落在程书雪那条鲜艳的红裙子上，眉锋一挑，唇角上扬：“书书，漂亮啊。”
    话里的揶揄不加掩饰。
    程书雪羞红了脸，不自然地开口：“一般，这也就是我平时的水平。”
    她才不是刻意要为他打扮。
    这样欲盖弥彰的话，陈驭野听后更觉得像间接地承认。
    他缓缓靠近，语气带笑：“那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穿白色的衣服吗？”
    她心怦怦跳。
    她没回答，他给出了答案。
    “因为在一起的那天，我就是穿白色。”
    陈驭野整理了一下她双颊略微凌乱的头发，眉眼一片温柔：“所以，我们都还是很以前一样。”
    变的只是岁月，不变的，仍旧是那年的他们。
    程书雪眼眶突然有些酸，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和以前一样。”
    我还是那么喜欢你，你也还是那么喜欢我。
    东半球，西半球，南辕北辙的我们，还是合二为一了。
    —
    晚上吃完饭，二人上了车。
    车载导航并未开往民宿，程书雪坐在副驾驶上，侧望着陈驭野。
    男人侧脸线条锐利分明，五官俊朗矜贵，面容沉静，目视前方，如玉般的手利落打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方向盘，让人不自觉的被这磁场吸引。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现在程书雪只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勾人的禁欲。
    “一直盯着我看？”陈驭野哼笑一声，“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
    “没呢，我就是在想，你会不会把我带去哪里卖了。”
    她才不会承认呢。
    显得自己很花痴。
    不过他那张脸，真的百看不腻。
    陈驭野挑了挑眉梢：“我在你旁边，你就想这个？你不知道我读书时期，好多人下课就来看我一眼么？”
    她当然知道。
    她当初也是其中之一，借着下课上厕所经过一班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教室。
    但现在程书雪目光直视前方，咳嗽了一声，道：“那都是过去了。”
    “哪里过去了。”陈驭野慢腾腾说，“你刚刚不就是在偷看我么。”
    一个别扭的小姑娘。
    一个口是心非的小姑娘。
    被他这么直白的拆穿，程书雪也不装了，闷闷道：“那你也不会给我留点面子。”
    “有你这么追人的么？”
    等红灯的间隙，陈驭野侧头看像她，眉眼一片潋滟，“行，那我失忆了。”
    “哦。”程书雪就此揭过，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追你。”他十分淡定地说出这一句话。
    他说的那么理直气壮，自己要是害羞岂不是显得有点没见过世面。

 第128章

    程书雪压下砰砰的心跳，不自然地憋出来一句话：“你追人就不知道给点惊喜吗？”
    “嗯？”
    “我是想说，你不会找个借口打发给我吗？你现在都说出来了，我感觉期待值都被拉高了。”
    她还挺期待他的追求。
    反正别人对她再好，再怎么追她，她只有死缠烂打的心烦，也感觉不到任何怦然心动的感觉。可只要陈驭野说一句话，她就会忍不住心动。
    或许，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陈驭野狡黠地开口，“很早就想重新追你了，也早就在脑海中演绎了无数遍了。”
    很早就想追你了。
    早在脑海中演绎了无数遍了。
    这句话就像沸腾的江水，冲击在礁石上，拍起惊天的浪花。震得她耳膜发颤，心间久久回响着他这句话。
    -
    车子来到浩瀚的草原外。
    天色未暗，但远处的帐篷已然亮起了灯光，还挂上了迎风飘扬五彩缤纷的彩带，与落日的余晖完美融合。
    像是送别最后的黄昏，又像是迎接美好的夜晚。
    陈驭野车子停在车位，不远处就是马厩。
    店家早在此等候，面带微笑开口：“是陈先生吧？”
    “嗯。”
    “陈先生，我们为你准备了马车，现在带你和程小姐过去……”
    陈驭野余光望到程书雪一直盯着那匹棕色马儿，他微抬手，店家很有眼力见地止口。
    他望向程书雪，问：“书书，要不要骑马过去？”
    “可以。”程书雪跃跃欲试。自从上一次去内蒙巡回法庭之后，她已经好久都没骑过马了。
    也很久没有享受那样恣意快活，忘却一切的感觉。
    顾客是上帝，豪气的顾客更是座上宾。老板热情带入一旁的马厩，在一旁介绍。
    陈驭野待在程书雪一旁，眉眼带暖地看她选了一匹棕色的马。
    马儿的眼神锐利，透着不服输的野劲儿。
    是一匹烈马，也是一匹难以被驯服的马。
    程书雪看着面前马儿那副狂傲不驯的模样，跟陈驭野如出一辙，道：“我就要它了。”
    店家没回应，看向陈驭野这豪客。
    “行。”陈驭野点头，“那我带你。”
    “其实我也会骑马。”程书雪眉眼灼灼地回望向她。
    陈驭野一怔。当年那个在游乐场颤巍巍骑马的小姑娘，现在居然如此坦荡地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了。
    “你用的是诧异的眼神看我干麻，我会骑马很奇怪吗？”
    “不奇怪。”
    他只是很遗憾，没有见证她这几年的成长。
    程书雪偏头看向他：“我做巡回法官去了很多地方，也去过大草原。那里交通不便，当地人也大多骑马为生，我也从那时学会了骑马。”
    “那里的马又凶又野，跟我一起去的其他人都不敢骑，可我敢。”她露出骄傲的笑，“很多人都问我是不是学过，也都说我很厉害，很有骑马的天赋。”
    “但你知道，我每次看到烈马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
    他知道答案，但他想听她说。
    程书雪眼带笑意看向他：“我想的是，你对我说的一句话。”
    “你说，别人叫你野马。我能驯服你这匹烈马，就能驯服无数的马。”
    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在巡回法官的这些日子里，她驯服了无数的烈马。
    背着国徽，行驶着茫茫大草原，去到遥远偏僻的小镇，完成了她的无数场案子。
    马儿被店长牵了出来，她利落上马，望向他，不羁一笑，“这次，换我载你。”
    夕阳最后的余晖散发柔和的光芒，她乌黑的头发晕染上金色的光芒。
    她逆着光，熠熠生辉，向他伸出了手。
    光阴逆转，故人仍在。
    上一次，他拉住了她。
    这一次，她拉住了他。
    第53章
    抵达帐篷后, 天色变暗，路灯亮起。
    橘黄色的灯光延伸出一片温暖，无数飞蛾在趋光生理性下成群扑棱翅膀, 接连不断扑向灼热的光源。
    帐篷处有熟悉的面孔，是前不久认识的周申桉与向超。
    此刻看着陈驭野懒洋洋地靠在程书雪身上，一副秀恩爱的模样，其他人顿时化身柠檬精, 纷纷笑骂。
    “陈驭野，你行不行啊？”
    “就是就是，糙老爷们儿还要姑娘带着骑马，羞不羞啊？”
    程书雪赶忙开口解释：“没有，是我想骑马，也是我故意想带他。”
    “听到我家书书说的话了么？”陈驭野望向周申桉挑眉, 得意至极。
    欠揍的兄弟回来了，让周申桉觉得心里一暖, 他不留余力做助攻，笑骂：“你有证据么？人家妹子搞不好被你逼的。”
    程书雪：“没有被逼。”
    周申桉一脸不信：“他那个死缠烂打的模样，程书雪, 也不用为他挽尊了。”
    死缠烂打这一词语出来, 立马触动到程书雪最隐晦的心弦，她忙不迭道：“没有死缠烂打。”
    “我也喜欢他。”

 第129章

    四周响起哇声一片，对上陈驭野朋友不正经的面色，她顿时觉得，套路王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陈驭野的朋友明显也是个套路王。
    陈驭野低低笑了一声, 俯耳凑到她耳边，憋笑开口：“哎, 刚刚聋了，没听到。”
    他怎么可能没听到。
    只是，想再听一听。
    世界上总有一个人的出现，能让你听不腻她的声音。也想和她，一起细水长流一辈子。
    程书雪自然不可能再说一遍，她十分亲昵自然地捶了一下他的臂膀，无情开口：“做梦。”
    周围的两人哈哈大笑，看着这对恩爱的小情侣。
    风声与笑声混为一体，程书雪绷着的神情也就此破功。
    周申桉与向超纷纷对视了一眼，二人迅速撤场，离开这里。
    留给这一对小情侣独属于他们的天地。
    等到程书雪回过神来，才发现二人早已没在了。
    她讷讷开口：“你朋友走了。”
    “走了岂不是更好。”陈驭野啧了一声，“有路灯就够了，还要两个电灯泡做什么？”
    他和她的二人世界，他不想让他们打扰。
    正在行走的周申桉与向超打了个喷嚏，还以为是风大，纷纷拉上了拉链。
    程书雪听到灯泡这两个形容词，笑道：“他们帮你布置了这么多，知道这形容，会不会来打你一顿？”
    “打我一顿，也值了。”
    天色愈发昏暗，漆黑苍穹玉盘格外亮，散发着柔和的光。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呼呼风声。
    陈驭野拿起一旁桌子下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围巾递给了她，“冷的话戴着。”
    其实不冷，但他特意给自己买的围巾，程书雪接了过来，乖乖戴起。
    陈驭野也从底部拿出那灰色围巾，戴在脖颈上。
    程书雪怔怔地望着他脖颈上那块灰色的围巾。
    “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陈驭野说，“我一直都好好保存着。”
    也把这一条围巾，当成了睹物思人的寄托。
    “阿野，低头。”说完这一句话，程书雪踮起脚尖，帮他整理围巾。
    围巾不乱，他戴着很好看。可她，就想帮他整理一下。
    陈驭野低头，静静地看着她。二人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彼此缠绕交错，让人心神迷乱。
    她的长睫微颤，呼吸也不平稳。
    “程书雪。”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她应。
    陈驭野弯腰，目光与她平视，语气礼貌又绅士，可说出来的话像个流氓。
    “请问，我可以亲你吗？”
    她瞳孔微微睁大，抛弃了一切的羞怯，点头。
    温热的吻覆盖了上来，他揽住她的蛮腰，像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告诉自己。
    这不是梦，程书雪现在也喜欢他。
    也在他身边了。
    这个吻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轰然的声响。
    程书雪头脑发昏，他结束了这酣畅淋漓的深吻。
    陈驭野单手抱着程书雪，坐在自己的腿上。她靠在男人宽厚的怀里，看着漆黑苍穹响亮明艳的烟花。
    一开始只是零星几朵引人注意，继而喷泉式接连不断地发射，天空绚烂烟花颜色交换的瞬间，空中霎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爱心。
    爱心明亮至极，如白日焰火，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随即缓缓出现的是烟花炸开的一行大字。
    ——程大法官，你是最棒的！！！
    ……
    这样绚烂而又壮阔的烟花，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准备好的。
    他肯定准备了很久。
    程书雪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她只感到烟花每在空中炸开一次，甚至听陈驭野呼吸一次，心跳的频率便会随之加快。
    烟花结束，一片静谧，程书雪却贪恋他身上的温暖，没有离开。
    她缓缓开口：“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见到你的那天。”
    是一周前，自己猜对了。
    程书雪心口颤了一下，“那要是我们没和好呢？”
    “我只想为你放一场烟花，没考虑那么多。”
    他知道她做巡回法官，也是来打一场案子。
    他就想在这里放一场独属于她的烟花。
    赢了，锦上添花的为她庆祝。
    输了，不，程书雪在他心中永远不会输。
    他只想告诉她——程大法官，你是最棒的！！！
    陈驭野帮她整理了一下围巾，一字一句道：“书书，以后再补给你其他场烟花。”
    今晚是告白的烟花，以后她的生日，情人节，女神节……不管什么日子，只要可以，他都想为她放烟花。
    程书雪感觉心都快酥麻了，她拉住了陈驭野的手，缓缓开口：“陈驭野，我们在一起吧。”
    他一怔。
    “就今天。”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用你追我了，也不用我追你了。”
    “啊。”陈驭野神色不明，“可别人还不知道，是我追你。”
    只有周申桉与向超知道，还有她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以及同事……
    他很肤浅，也很虚荣。只想让别人知道，程书雪是那么好的姑娘，值得被人用心地对待。

 第130章

    她是个宝藏，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珍宝。
    “无所谓。”程书雪从他怀里离开，定定地看着他，“我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我只要你。”
    “我想清楚了，以前的我总是活在别人的话里。别人说我不漂亮，我会自卑；别人说我穿着像只土鹅，我会学习那些男生口中漂亮女孩儿的穿搭；甚至大学和你谈恋爱，别人说我们不配，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配不上你；最后我们分手，我也怕别人说，是我耽误了你的前途。”
    “这么多年，我就是太在乎别人的目光与看法了，忘记了我只是我，我不属于任何人，别人也不能替我做决定。”她语气铿锵有力，“直到我们分手之后，我才发现流言蜚语不及身边人。”
    “所以，我不想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想再等了。”程书雪拉着他的手放在心口那位置。
    她那c驭野的纹身隐隐发烫，他像是握住了灼热的岩浆，燥热难耐。
    “陈驭野，我们在一起吧。”
    心爱的女人道出这样的话，理智摇摇欲坠，这谁顶得住？
    万千繁星比不过她明亮炽热的喜欢，心中的干柴瞬间在她的炽热眼神注视下瞬间着了火，噼里啪啦烧光了所有的构思与规划。
    他浑身血液沸腾，心口那一处c书雪的纹身烫得惊人。
    “程书雪，抱歉。”他嗓音喑哑，“这样的话应该我说。”
    他起身，在她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单膝下跪，语气虔诚认真：“程书雪，请问——”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话音刚落，她忙不迭地回答。
    “我非常愿意。”
    从高中到大学，他永远是她的心动的对象。
    也是她无可替代，独一无二的选择。
    四年前，她身着红裙子，同意了他的告白。
    四年后，她仍旧着红裙，再次同意了他的告白。
    或许生命这条道路，她走岔过，迷路过，彷徨过。
    但很幸运，她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不论前方是康庄大道，还是罗马大路。
    都会回到泥泞小路拉住自己向前的人。
    他叫陈驭野，是她青春设下辅助线的c。
    是难以宣之于口的少女喜欢。
    是鼓舞她一整个青春，想努力靠近光源本身的他。
    她年少的一枕槐安。
    在他喜欢上她的那一刻，就真的。
    不再只是年少的美梦了。
    第54章
    夜晚的凉风吹来, 让人灵台清明，紧紧依偎的二人却未感到丝毫冷意。
    时间如滚滚车轮奔向前方，二人不知在这皎洁的月色下待了许久。直到程书雪在他这温热的怀里, 打了个哈欠，头脑混沌昏暗。
    “困了。”
    “嗯。”她已有明显的鼻音。
    陈驭野抱住了程书雪，大步流星走向帐篷。
    程书雪困意退了几分，拉住他的衣领：“要睡觉了？”
    “不是你说困了吗？”
    “我觉得。”她讷讷开口：“我现在不困了。”
    刚刚那疲惫的语气, 现在骤然变得有力且清晰。
    “小朋友，那也到该睡觉的时间了。”陈驭野放她到早就布置好的柔软床垫上，“睡吧。”
    人有时候很奇怪，明明刚刚困得要死，可却在下一瞬间，不知按下哪个按钮, 无比清醒。
    现在身边的人是陈驭野，程书雪莫名紧张与期待。
    是刚刚确定关系的人, 是她的男朋友，也是她喜欢的人。
    他要是进行下一步，自己要不要同意？
    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很轻浮, 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挺急不可耐？
    陈驭野帮她整理着被子, 拿起烧水壶，道：“我去烧点热水。”
    “不是要睡觉么？”
    “今晚不想洗漱啊？”他说完这一句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手里的水壶掉在地毯上。
    地毯厚且暖，水壶砸落也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陈驭野真想兜头淋下一盆冷水，来浇熄那沸腾的燥意, 他望向程书雪，眉梢一挑, 问：“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程书雪深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被子盖着头，闷声道：“困了。”
    “我看你可是清醒得很。”
    陈驭野蹲下，手拉开她紧攥的被子。她的力度怎么比得过长久健身的陈驭野，自然毫无意外地战败。
    程书雪羞红的面容映入眼帘，陈驭野丝毫没有见此收好的心思，反而慢悠悠地问：“告诉我，那句话的意思。”
    “就想关心你。”她自暴自弃，“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信。”陈驭野拉开了被子，躺在一侧，“你就是这意思。”
    她真的要死了。
    服了，这人怎么不知道给她留点颜面。
    程书雪连忙转身，陈驭野揽住她，“你邀请我了，我不做点什么，显得我对你不上心啊？”
    “你最上心。”她生怕这人又想出什么折磨人的花招，急忙回应。
    男人低沉喑哑的笑声传来，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响亮之余，又带着磁性，无比撩人，让人心尖酥麻难耐。
    陈驭野一下又一下地逐吻，眼里是化不开的缱绻温柔。

 第131章

    程书雪也不想反抗，这么多年，她也很想他。双手环在他的脖颈上，也回应了这一腔热意。
    热吻持续了好久，陈驭野一路向下，程书雪的吊带裙也不自觉滑落，露出心口上方的纹身。
    陈驭野的指腹按在纹身那里，他只感觉那里的血液无比滚烫。
    他吻了上去。这也是他最喜欢吻的一个部位。
    热，浑身都很热，他像滚烫岩浆，每靠近都能感到无比的热意。
    程书雪手拉着一旁的床单，内心已经做好了决定。
    然而男人在锁骨处吻了很久，继而起身，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白净的脸蛋，语气带笑：“行了，不会动你的，别紧张。”
    程书雪：“……”
    陈驭野语气认真：“不想让你觉得，我对你只有□□。”
    也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很随便的人。
    程书雪：“……”
    -
    第二天回到民宿已是上午十点了。
    二人在附近的小吃店再次吃了面。
    程书雪垂望两个冒的面条，失笑：“为什么你每次都执着点两个帽，我看起来很有成为吃货的潜质？”
    “没。”他笑了笑，“就是觉得你太瘦了。”
    想把她重新养一次。
    让她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不用像高中每次都只打一个菜。
    程书雪心里一暖，她拿起筷子，从碗里把的牛肉夹给了他。
    陈驭野拿起筷子，阻挡了她的进攻，笑道：“吃不完再给我。”
    “不。”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不应该吃自己剩下的东西。
    程书学眉眼弯弯：“你要是你吃不完，也给我吧。”
    她想让他多吃一点。
    也想让他知道，他从不是兜底的备胎。
    他对她的好，她不仅会记在心里，也会一一奉还。
    吃完面，二人走回酒店。
    陈驭野努了努下巴，“消个食？”
    “好。”她也想多跟他待一会儿。
    只是途径一楼前台大门，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熟悉的背影。
    程书雪有些不确定，正想进去看看。
    就听到小姑娘一声甜糯糯的声音：“姐姐，终于等到你们了，我还以为你们走了。”
    袁小娣在这里等了许久，现在看到程书雪与陈驭野，立马撒腿儿跑来。小孩子总是精气神满满，即便手里提着菜篮子，也丝毫不影响她的速度。
    不一会儿，已经到了她们面前。
    袁小娣言语感激：“姐姐，谢谢你，帮我与妈妈赢得了胜利。”
    “也要谢谢哥哥，给我们找了离婚的律师，让我觉得未来是美好的，也是值得期待的。”小姑娘递给了程书雪篮子，“这是谢礼，请你收下。”
    篮子里面有许多土鸡蛋，还有一些腌肉与酸菜，装了满满一篮子。
    程书雪泪光闪闪。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感谢她，但每次对上这样真挚的眼神，她难免心里触动。
    重重的篮子被陈驭野接过，袁小娣酸胀的手腕得到了放松，她对上陈驭野的目光，语气带笑：“哥哥，这也是给你准备的。”
    她来之前就偷偷去黑网吧查询，有些公职人员不允许收礼。那她也不怕，姐姐不能收，那哥哥可以收。
    哥哥喜欢姐姐，四舍五入，也算送给姐姐了。
    陈驭野轻松提着篮子，低眸望向袁小娣：“走了多久？”
    清水镇第一中学距离袁小娣家三公里，而中学距离这儿四公里。开学不过十多分钟，可小姑娘终究没车。
    那定然只能走来。
    袁小娣知道自己骗不过这两个聪明人，诚实道：“三个小时。”
    陈驭野与程书雪一阵静默，眼里浮现心疼。
    “我走习惯了，真的，一点都不累。”袁小娣生怕他们不信，还做出了个发誓的手势，“不然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
    “别说了。”程书雪笑着打断她，“我们信你。”
    她不希望，那么善良的人也要用毒誓来证明自己。
    说完了这些话，袁小娣也知道不能再继续打扰了，她想多跟这两个大好人说些什么，可怎么也找不到其他的话题。
    最后是程书雪问：“吃饭了吗？”
    “吃了。”袁小娣答。
    程书雪看向陈驭野，“男朋友，我们送小袁回去吧。”
    “好。”陈驭野也正有此意。
    袁小娣听到这称呼，眼里还是浮现了惊讶，她没忍住八卦了一句，“你们是捅破窗户纸了吗？”
    “小孩，还没发现你这么八卦。”陈驭野笑了一声，神色愉悦。
    男人并不生气，反而有些纵容自己，让袁小娣忍不住又壮了胆子，“没有，我只是说事实。”
    程书雪言笑晏晏：“什么事实啊，跟姐姐说说。”
    女人声音似和煦春风，所拂之处让人心灵滋润。
    袁小娣脸一红，道：“就感觉你们两个虽然是一南一北的两个人，但像磁铁一样，特别搭配。”
    听到这回答，陈驭野唇角上扬：“小孩，没想到你嘴那么甜啊。”
    “谢谢夸奖。”袁小娣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不过以后我要报恩的话，不用分别去你们家了。”

 第132章

    “就直接去找你们了。”
    陈驭野：“……”
    现在的小孩儿怎么嘴这么甜？
    怪惹人开心的。
    -
    陈驭野并没有送袁小娣回家，反而送到了学校。
    袁兴发与宋琼被法官调解的是儿女抚养费的事情，可如今宋琼与袁兴发要离婚，家里本就每天有矛盾，时不时还有争吵暴力。
    陈驭野既然答应了对袁小娣的事情负责，自然安置好了宋琼与袁小娣的住处。但今天本就是上学日，自然也送到青少年该去的地方。
    车子来到学校外，豪车本就过目不忘，更何况保安被领导交代过，连忙跑了过来。
    “哎，陈总，校长说，你来学校去找他一趟。”
    陈驭野望向面前的保安，眉心一挑：“找他啊？”
    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并不把这人放在心上。
    有蔑然，有不屑，唯独没有尊重。
    保安：“是，校长让我转告的。”
    陈驭野回应：“谢谢，我知道了。”
    车子停在学校外，陈驭野与程书雪进校。
    程书雪站在校门口，侧望着他，道：“我在车上等你，你去找校长去吧。”
    “一起去。”
    “嗯？”
    陈驭野声音一字一句清晰传入她的耳中。
    “去看看，他记不记得你的。”
    他记不记得你的。
    这一句话与当年她被霸凌，那些恶意者的话重合。
    “老师与校长这么忙，你成绩现在这么低，你以为他们会记得你啊？”
    簌簌风声中，程书雪眼眶有些酸。
    或许是有迎风落泪这一词，她此刻真的很想哭。
    程书雪吸了吸鼻子：“你个骗子。”
    “你还说，不是为我来这里。”
    陈驭野喟叹了一口气：“不完全是。”
    他拉住了她的手，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暖意，“这一次，我在你身边。”
    不要害怕，不要恐惧。
    错的一直都不是你。
    而是那些不作为的人。
    -
    重返校园是什么感觉？
    对于很多人来说应该是怀念青春的美好，感叹那些遗憾的曾经。当然，这样的想法也仅仅局限于正常的学生时代生活。
    但对于程书雪，一旦踏进校门，第一感觉是压抑。像进入了囚笼，心底衍生出难以逃脱的绝望。
    万里无云的蓝天，阳光都分外明媚，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也无法驱散她心里的乌云密布。
    “其实，我上一次回来过了。”程书雪回握住了陈驭野的手，“但他忘记了。”
    忘记了被霸凌的她。
    只记得中考状元的她。
    陈驭野心隐隐作痛，他嗓音却透着肯定：“这一次，他会记住你。”
    在话落的时候，二人已经来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
    这一次，陈驭野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进。
    这样未经允许，突如其来的声响，让顾有平心里大怒，“谁？没礼貌……”
    骂声在看到是陈驭野的时候，戛然而止。
    顾有平瞬间带上了笑脸：“陈总，是来谈捐赠教学楼的款项吧？”
    “嗯。”陈驭野漆黑发亮的双眸盯着他，道：“我想了个名字，你觉得行不行？”
    “说来听听。”顾有平心里腹诽。反正谁出钱，谁就是大爷，叫什么名字都行。
    陈驭野眼神看不清情绪：“书雪楼，怎么样？”
    顾有平望向一旁的程书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学生是他当年带出来的中考状元，现在居然跟这有钱人认识。
    不愧是中考状元，这么会找男人。
    “好好好。”顾有平拍了拍掌，“居然是我们校友的名字，想必陈总定是为了讨美人欢心。”
    “并非如此。”陈驭野平静道：“书，是全世界改变命运最简单的途径，雪，是世界上最纯粹无暇的存在。”
    “我希望孩子们在书雪楼读书时，不仅仅要明白通过自己改变命运，也要学会做一个纯粹善良的人。”
    程书雪仰头看向他。眼神掺杂着感谢与感动，是她本能流露的情感。
    原来，程书雪三个字，不是旁人口中的拖油瓶。
    是他眼中美好意义的象征。
    顾有平对上陈驭野那双澄澈的眼神，像是能荡涤一切的污垢，他微移视线，道：“这寓意好。”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点名道姓，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做了什么。
    甚至，还会觉得那不过是一件小事。
    陈驭野只觉得讽刺至极，他淡淡开口：“你对程书雪的印象是什么？”
    男人语调很凉，顾有平深觉来者不善，保守开口：“很优秀的小姑娘，县级中考状元，现在都还在我们学校光荣榜上挂着。”
    程书雪垂眼，语气带嘲：“谢谢你，记住这荣誉这么久。”
    时代在变，这么多年，他还是只记得荣誉的她。
    “你这么多年，就记住了那年你在校期间，带出个中考状元。你怎么不记得，当年我也来向你求救过，你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程书雪模仿着他当年冰冷的语气，“你说，市里领导来，让我别乱说，不然给我好果子吃。”

 第133章

    “你也说会帮我处理，可你呢？最后还是交给老师处理，你真的好虚伪。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向老师求助无果，才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她含下泪水，却怎么也咽不下悲伤，“可惜你根本没好好想过，也只是敷衍了事。”
    “甚至你现在看到我，只想起我是中考状元。”
    那要是，她不是中考状元，是不是就此从他的记忆里消失了。
    要是清水镇一中出了很多的中考状元，他肯定也会忘记。
    程书雪声音嘶哑至极：“我说了这么多，你现在的表情也只是愤怒，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这么多年，她记不清当年霸凌过她的人有哪些。
    或许是太多了，她只记得那些欺负最猛的，以及不作为的老师与领导。
    后来也起诉过，但因证据不足，十场也只能胜诉三场。
    人生就是这样，输输赢赢，总有人伤害了别人，也能肆无忌惮地活在阳光下。
    可程书雪却心里不平衡，一想到那些若无其事地过得那么好，心里会浮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与怨恨。
    嫉妒她们可以没心没肺，忘却过去生活。
    当情绪达到临界点，便会产生怨恨。
    时间久了，竟然也恨上了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当年被霸凌。
    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自卑。
    她的恨像剑，像是要刺了过来，顾有平吓得往后退，语气辩解：“你不能只怪我啊，我一天那么忙……”
    他还在辩解。
    陈驭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说一句道歉，就这么难么？”
    顾有平像是找到了答案，连忙道歉。
    陈驭野眼神放冷，语气凉入骨髓：“晚了。”
    “这几年，你中饱私囊不少。像你这样的蠢货，中专学历是出钱买来的吧？看见捐赠还是那么兴奋，还想再做一笔假账。”
    他慢悠悠拖长了语调，像是宣告凌迟的上位者，“你这人，等着督察组来审判你。”
    刹那之间，顾有平怔在原地。
    他不敢再反驳陈驭野的一句话，也不敢再跟他们对呛，心里随之蔓延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感。
    猛烈地关门声响起。
    待顾有平回过神来，二人已走出办公室。
    下课铃声响起，不少人纷纷出来游玩。
    程书雪就看着他拉着自己走出那压抑肮脏的办公室。
    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身上，她看着他黑发支棱的后脑勺，再垂首看着十指相握的手心，只感觉刚刚那些低宕消极的情绪在光的温暖下急剧退散，渐渐荡然无存。
    这一刻，她的世界像消了音。
    没有年少下课时，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她只听得见，自己砰砰跳动的心。
    一下又一下。
    听听那心跳，她更喜欢他了。
    第55章
    十指紧扣不知多久, 直到那温热的掌心离开。
    程书雪第一次觉得，那条走廊如此的短。
    不再是年少课间孤身去往各处，都觉得无比漫长的一段路。
    原来, 在有人陪伴之后。
    道路不长且阻，反而短而温暖。
    教学楼走廊里，不少学生纷纷投来视线。也不能怪他们，属实两人长得格外养眼, 而且刚刚还手拉手在走廊大张旗鼓走了一遭。
    跟拍偶像剧似的。
    程书雪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走了。”
    “跟我去一地方。”陈驭野道。
    她虽然有些疑惑，可还是跟着他。
    目的地在一片空旷的场地。
    程书雪的记忆中是很多年前的危楼，而现在面前挂上了危楼重建的标牌。
    “这就是建书雪楼的地方。”陈驭野淡声开口。
    书雪楼。
    程书雪脑海中浮现他刚刚对顾有方说的那一句话。
    ——“书，是全世界改变命运最简单的途径，雪, 是世界上最纯粹无暇的存在。”
    其实她的名字很简单，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女随父姓程, 父母没读过书，便希望子女多读点书，因此名字带书, 外加出生于雪天, 便取雪这一字。
    程书雪三个字简单至极，除了寄托父母希望的书，便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但最后，那书字都成为了难以言喻的一根刺。
    苏欣的话在耳边回响。
    “你就不应该为了跟别人闹矛盾，现在还来跟我发脾气，要不是为了能让你多读点书, 我至于借那么多钱吗？”
    “还读书人呢？读了书连最基本的尊重父母也不知道。”
    ……
    年少不好的记忆，要用很多的爱才能填满且治愈那深不见底的漩涡。
    程书雪望向迎光的陈驭野, 吸了吸鼻子，她不应该再沉湎于不好的过去。
    应该看向面前的暖光。
    她看向陈驭野，声音微沉，道：“建这个楼，应该用你的名字。”
    “怎么？害羞啊？”
    “没。”她认真道：“因为是你的功劳。”
    陈驭野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不就是你的吗？别人记住谁不都一样。”

 第134章

    程书雪唇角微弯，却还是坚定开口：“虽然我们是男女朋友，不过是你出钱建筑楼的，还是希望名字写你的。”
    “比方说叫育野楼。教育的育，野性的野。本意是教育孩子成为祖国的花朵，也是希望孩子们成为一个野性且自由的人。”
    她觉得这名字不好听，寓意也一般。但现在别无他法，只得暂时说出口，以后再帮他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就叫书雪楼。”他目光看向这片荒芜的土地，说，“其实这座楼取这名字，还有一个原因。”
    “嗯？”她不明雾里。
    陈驭野望向远处苍翠的青山，“ 以前欺负你的人，他们的后代大多会在这儿就读。我希望他们以后每次看到或听到这座楼时，都会勾起他们内心遗忘的记忆。”
    “像他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他语气微哂，“我希望他们看着子女，孙辈，以及无数的亲朋好友在书雪楼学到良知，抨击错误的行径。”
    “他们就该一辈子活在胆战心惊与后悔之中。”
    她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
    程书雪眼眶一热，嗓音带颤：“不用这样做。”
    “我本来也恨他们，但刚刚你拉我走出去的那一刻，我完全想通了。”
    “陈驭野。”她低低唤了一声，“从前我一直没走出来，是因为世界上没人义无反顾站在我这边，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拉住陈驭野温暖的掌心，“因为——爱能冲淡所有的恨。”
    恨永远都比不上爱。
    爱是全世界最治愈的情感。
    —
    回到民宿后。
    程书雪洗了个澡，她拿起手机一看，工作群里已发了很多消息。
    卫红：【鉴于袁小娣的案子已经处理完毕，后天我们启程回北华。】
    底下的人纷纷回复“无异议”。
    程书雪也回了一句“无异议”。
    回完了工作群的消息，程书雪又点开与陈驭野的对话框。
    【在？】
    陈驭野：【嗯，这么快就想我了？】
    程书雪：【不想。】
    程书雪：【案子处理结束了，我明天就要回北华了。】
    陈驭野：【你这是跟男朋友报备行程呢。】
    虽然不得不承认，但她确实是这个想法。
    程书雪很老实地回复：【嗯。】
    陈驭野觉得这姑娘好像比以前变化了那么一点点。
    好像，学会怎么直面自己的心意了。
    【那以后，我也给书书报备行程。】
    看完这条消息，陈驭野发了一张图片过去。
    程书雪点开一看，密密麻麻的工作任务，堪比杀人的行程。
    她心里泛起一股名为心疼的滋味，可又不能让他不工作。
    最后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手机号多少？】
    陈驭野：【没变。】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变过。
    不过，她从来没打过电话给自己。
    程书雪一怔，在输入他电话号码的时候，一条消息进来。
    陈驭野：【18487186xxx】
    跟自己输入的一模一样。
    程书雪先回了他消息：【你太低估了我的记性了吧，其实我一直都记得。】
    看到她的这一条消息，陈驭野眉眼一暖，弯起唇角，发了一句语音。
    “那你的记性确实很好。”
    他刚发完这一句语音，手机里就传来到账的声音。
    “支付宝到账?110，000。”
    程书雪：【你之前不是给我转了100，000吗？说是给我的律师费。】
    陈驭野：【你觉得，你之前那个追求者不会打官司？】
    程书雪：【没觉得。】
    陈驭野：【状元，那你多给我转了一万。】
    她这姑娘怎么这么傻？
    他都只给了十万，她竟然就给了十一万。
    程书雪：【那一万块就是给你的零花钱。】
    程书雪：【希望你工作别那么辛苦，即使失业了，我也会养你的。】
    程书雪：【都是一家人，别算那么清。】
    发完这些消息，程书雪耳垂红得滴血，直接头埋进被子里。
    她真想立马打开手机，撤回这条消息。
    但也只是想想。
    因为她觉得，这样矫情的话说出来，他应该会挺开心。
    就跟自己一样，听他说很多遍喜欢，心跳砰砰砰。
    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响起。
    程书雪正打算点开看，就听到支付宝转账声。
    她猛然一惊。
    打开手机一看，他又给自己转了200，000。
    还有一条附带消息。
    【梦想是赚钱给老婆花。】
    【请小程菩萨实现我的愿望。】
    “……”
    她才不是菩萨呢！
    —
    回到北华之后，程书雪接到了领导的任务，开始总结这一年巡回法官的案宗与资料报告。
    又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在向望律师事务所兢兢业业的工作。
    中午吃完饭后，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程书雪一向喜欢早睡早起，一周基本上只用睡两天的午觉。今天不困，精神饱满，她闲来无事，便给陈驭野发消息。

 第135章

    【在干嘛？】
    这一次他回的有点慢。
    【处理宋琼与袁兴发离婚的事情。】
    【现在处理完了。】
    程书雪“哦”了一声，在这期间，她也向陈驭野询问了袁小娣的事情。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门外在这时候传来一道喊声。
    “c书雪是谁？”
    办公室闲聊的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外卖小哥站在门口。c书雪的指向性太过于明显，所有人目光纷纷望向程书雪。
    众目睽睽之下，程书雪有些不好意思举起了手。
    外卖小哥跑了过来，笑道：“请签收一下。”
    旁边不少同事打趣。
    “书书，这又是哪家公子给你送花了？”
    “怎么就没人给我送花呢？呜呜呜，菊花也行啊！”
    程书雪保险起见地问：“你好，请问是谁购买的？”
    一般情况下，店家都不会透露隐私，但想起付款男人的话，商家自配员拿起手机查了一下，笑道：“只有一个英文字母c。”
    很好，果然是他。
    也不会提前跟自己说一声，收错了怎么办？
    既然知道是他送的了，程书雪毫无心理负担的签收。
    看着顾客签收完订单，门外不少外卖小哥涌进，鲜花的馥郁芳香瞬间盈满了整间屋子，足足从大门摆到了办公室内部。
    这还没完，紧接着又有无数的外卖订单。
    下午茶，蛋糕，甜品……什么东西应有尽有。
    办公室的人逐渐发出感叹。
    “感谢书书，第一次吃这么丰盛的下午茶。”
    “这样的追求者我好爱。”
    “跟马云一样，凭亿近人。”
    程书雪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回复。
    她拿起手机，拍了拍桌子上的下午茶发给了陈驭野。
    【你花钱好没节制。】
    今天这些花，加上请办公室全员品牌店的下午茶，花了她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陈驭野：【我有钱，我乐意。】
    她一时有些气，但又无法反驳。
    最终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陈驭野：【不用拼，你也是有钱人。】
    他像是在哄骗，可确实有这个资本。
    【书书，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办公室别人的议论声传来，明明他不在身边，可跟他这样露骨的聊天。
    莫名的，让程书雪有一种羞耻的聊骚之感。
    姜欣润拿了一块提拉米苏，边吃边问道：“书书，这次追你的是谁啊？你居然签收了？”
    往常追她的人，送的东西最后要么原路返回，要么喂垃圾桶。
    只有这一次，她签收了。
    其他人也好奇：“对啊，哪家公子，居然能打动你？”
    “刚刚我听了，是叫c。”
    同事脑洞大开，纷纷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
    “查金。”
    “常发挥。”
    ……
    越说越离谱，甚至还会污蔑身边人的清名。
    程书雪赶忙开口：“是老同学，叫陈驭野。”
    这话一出，姜欣润沸腾了，“操，你跟男神复合了？”
    办公室纷纷看向姜欣润，一副迫切想吃瓜的模样。
    姜欣润对着程书雪眨了眨眼。
    看到程书雪点头，姜欣润这才从旁观视角，娓娓讲述二人的校园虐恋故事。
    身边的人终于褪去了不少，程书雪去到了门外，拨打了陈驭野的电话号码。
    他很快就接通，语调散漫，又透着愉悦。
    “书书，干嘛呢？”
    程书雪张望四周，无人仍小声开口：“陈驭野，下次别给我送东西了。”
    “为什么？”
    “就是不准。”
    电话里传来他的一声轻啧，随即坏笑道：“你不给个理由，我就继续做。”
    他还是那么犟，跟高中解难题一样。
    程书雪对上他这一道多变的难题，只得妥协道：“我觉得，有点尴尬。”
    “哪儿尴尬了。”他笑，“追人不都是这样的么？”
    他还嫌不够真诚呢？说追她，结果那天着了她的道，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程书雪：“追人？”
    陈驭野：“嗯。”
    听到这回答，程书雪大概觉得自己或许失忆了。
    他们不是都在一起了么？
    仔细想了想，确实在一起了。
    程书雪语气不解：“追什么啊？我们都在一起了。”
    “谁规定了在一起后，就不能追人了？”陈驭野缓缓靠近在墙角阴凉处打电话的她，“你这想法，可得好好改改。”
    声音入耳，程书雪恍惚之间听到了陈驭野的声音，可看着电话，不由觉得自己想多了。
    “老夫老妻也需要仪式感，更何况我们还年轻。”
    电话与现实的声音传来，程书雪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刚想开口。
    耳畔热唇贴来，男人说话的时候，热气拂耳，撩人心窝。
    “程书雪，你男朋友来了。”

 第136章

    果真是他，自己真的没猜错。
    程书雪侧身，正想好好地说他一下，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根本就没有离开。
    她刚转身，红唇不经意间碰到陈驭野的脸颊。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她霎时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过了三秒，她才回过神来。
    程书雪迅速后退了几步：“流氓！”
    “流氓？”看着小姑娘又羞又恼的模样，陈驭野微微挑眉，“你这有点倒打一耙了，是你主动亲我。”
    “书书，刚刚那举动，要说流氓也该是你吧。”
    确实有点道理。
    但程书雪可不听，她摇头：“谁教你说话，要凑到别人家耳边说话呢？而且说完了就应该立马离开，还停在那里干什么？”
    “你是别人家么？”他好笑地说，“哪家男朋友不跟女朋友这么亲近的说话？”
    “可你。”程书雪知道自己不善言谈，也说不过他，索性跳开了话题，“反正这次我就原谅你了。”
    陈驭野眉梢扬起，但没反驳。
    程书雪又继续了刚刚的话题：“不过，你还是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地追我了。”
    他没吭声，唇角的弧度下垂，像在无声的拒绝。
    她不想他不开心，于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像在安慰，又像在哄别扭的小男生，语气温柔：“我只是不想你这么费时费力。”
    “我知道你喜欢我，也想让很多人都知道我被你热烈的追求。”程书雪语气诚恳：“但是，你追的是我，我知道就行了。”
    平心而论，没有哪个女生会不喜欢直白热烈的追求。
    程书雪也喜欢，但是她不想让他太累。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他们彼此知道互相喜欢就行。
    没有必要牵扯太多。
    陈驭野垂睫望着她认真的脸色，喉咙滚动了一下，语气还是那副懒洋洋，透着不正经的模样。
    “行，既然你觉得太高调的话，那我低调点。”
    “……”
    他揉了揉她的头，道：“我这辈子就一个愿望。”
    “希望让你感觉每天都被人热烈的爱着。”
    第56章
    中午休息时间结束。
    程书雪回到办公位。
    办公室的同事今天都没有小憩, 吃了甜品与奶茶后一直闲聊。
    看到程书雪进来，纷纷打趣：“哎，刚刚跑哪里去了？”
    程书雪神色呆讷, 他们看见了？
    “我们还真看见了。”一同事笑道，“你男朋友，长得还挺帅。”
    别人这样夸赞陈驭野，程书雪心底腾升出一股荣辱与焉的感觉, 她脸上带笑，罕见语气骄傲：“当然帅了。”
    他也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办公室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上班的预备铃声响起，同事们纷纷前去打卡考勤。
    程书雪也打卡完回到工位上继续整理资料。
    直到听到一声呼唤。
    “程书雪，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卫红的声音，也是领导的要求。
    程书雪见面起身, 走到办公室门口，轻扣门扉。
    听到里面传来的一声“进来”, 她推门而入。
    “卫姐，是有什么事吗？”
    卫红看着面前的程书雪，想起刚刚陆冯国打来的电话, 喟叹了一口气, 道：“刚刚，陆振楠爸爸跟我通了一个话。”
    程书雪神色紧绷。
    “书书，你和小陆是同事，抬头不看低头见哦，上次确实是你男朋友先动手，于情于理都应该先道个歉。”
    好歹也是在自己手下呆了一年, 程书雪此刻丝毫不伪装的倔强的小表情，让卫红明白, 她不服气。
    卫红蹙眉：“他爸本来就是业内有名的法官，得罪了他都没好处。你也知道的，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私人情绪不能影响法律的判断，可是……”
    她话没说完，但其中的道理所有人都懂。
    就像政策不允许有人贪污，还是有人贪污；像学校不允许学生早恋，可还是有学生早恋；那照此推理，律师贿赂法官的事情也比比皆是……
    程书雪静静地等卫红说完，她才开口：“谢谢领导关心，我知道了。”
    一句领导不同于刚刚的卫姐，就此拉开称呼的距离。
    卫红面色一僵，若无其事道：“你们现在的小姑娘就是感情用事，我们是前辈，多说几句都是为了你们好，你可别像那些人以为——我们在害你。”
    领导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
    程书雪也不吭声，沉默不语地听着。
    直到卫红说可以走了，程书雪才走出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她迎面撞上了陆振楠。
    二人视线交汇一瞬，但都没有如往常那般客套点头打招呼，只是凉凉的对视了一眼。
    然后一人走回工位，一人进入卫红办公室。
    —
    下班铃声响起，众人纷纷回家。
    程书雪收好东西，正想如往常与姜欣润一道回家。
    却在对上姜欣润挤眉弄眼的神色一怔，她顺着视线望去，就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陈驭野。
    男人下午回去后还特意换了一身休闲装扮，上面白色短袖，下身黑色束腿工装裤，此刻双手插兜，懒散傲慢的劲儿显露无疑。

 第137章

    对上程书雪的视线，眉梢一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前后不过三秒。
    陈驭野来到程书雪与姜欣润中间。
    男人极其自然亲昵地挽住程书雪的肩膀，对姜欣润笑说：“你好，我是程书雪的男朋友。”
    男神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姜欣润都要激动死了，连忙点头，“你好，我是程书雪的朋友，姜欣润。”
    陈驭野颔首。
    姜欣润这会儿也不想当电灯泡，对程书雪道：“书书，我今天有事，先回家了，不等你了。”
    说完这一句话，姜欣润一溜烟儿就跑了。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寥寥几人，察觉剩余人的视线看过来，程书雪微微动身，脱离了他的怀抱。
    她脸有些热：“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 他轻笑，“实话总是那么矫情。”
    以前没谈恋爱的时候，身边朋友跟女朋友报备行程，跟女朋友甜言蜜语，他只觉得脑袋像被驴踢了，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直到自己谈恋爱之后，他才发现。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恨不得对她说尽全世界最动听的话。
    程书雪唇角上扬，“我也有点想你了。”
    陈驭野轻笑了一声，“那现在我带你去吃饭。”
    “好。”
    二人去了附近的商圈吃了湘菜。
    结完账后，便打算一起去附近逛一逛。
    商圈总是会进行装扮来吸引人气。北华广场最近就搭建了一玫瑰走廊，沿途的台阶全部铺满了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夜晚的星星灯亮起，外加商场内明亮的镁光灯亮起，氛围感十足。
    无数美女在此摆拍，好生热闹。
    程书雪看了两眼。
    陈驭野侧头：“想拍？”
    他拿出手机，也打算像周边男生给女朋友拍照。
    “没有。”程书雪摇头，“我就是一看到美女，就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
    沉默了几秒。
    陈驭野哼笑：“你怎么比我还色呢？”
    “哪里？”程书雪十分不满“色”这个形容词，“人都会下意识地对美好事物关注，我就不信，你不会。”
    “我当然不会。”陈驭野不置可否，“不信你就一直注意着。”
    “好。”程书雪忙不迭地回答。
    于是沿途一路，她余光都看着陈驭野。
    男人身形高挑颀长，气质落拓不羁，透着难以忽视的野性。他站在人群宛若鹤立鸡群，是难以忽视的存在。沿途的美女纷纷看向他，可他眼中似乎只有康庄大道，全然无视一众小姐姐的眼神搭讪。
    但他好像很开心，唇角一直上扬着。
    程书雪叹了一口气，认输道：“这把算你赢了，没想到你自制力挺强，这么多漂亮的小姐姐都不看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陈驭野挑了挑眉，“看你不就行了。”
    “而且，我怕女朋友吃醋。”
    程书雪撇撇嘴：“我有那么小气吗？”
    她话音刚落，一位身着洛丽塔衣服的女生停在陈驭野面前。
    女孩年轻貌美，扎着双马尾，看起来清纯又可爱，说话的声音也甜甜糯糯。
    “你好，哥哥，我是兼职的大学生。老板让我们加微信，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呀？”
    旁边同行的女生在笑。
    程书雪没想到她都在陈驭野身边了，还真有女生会来问陈驭野要微信。
    她心下一闷，想开口说什么，可是又觉得现在出声不就在打自己的脸了。
    刚刚她都说了，不会吃醋的。
    而陈驭野余光看着程书雪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笑如春日暖阳，眉梢带着暖意的温柔缱绻。
    身穿洛丽塔的女孩子对上男人那俊颜，只觉得那磁性的笑像在暗示，脸红得更为明显。
    而程书雪只觉得陈驭野像在嘲笑自己。她心里骂了一句“奸夫”，但面色平静地看向前方。
    陈驭野咳嗽了一声，侧望程书雪，道：“抱歉啊，我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加异性的微信。”
    他伸手揽住了程书雪的肩膀，“不然，女朋友会吃醋的。”
    女生没想到会被人这么直白地拒绝，也没想到这么帅的小哥哥居然有女朋友了，面上浮现尴尬与不可置信，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没事”，然后拉着朋友匆匆离开。
    待人一走，陈驭野的笑又高了几个分贝，语气肯定：“吃醋了，女朋友。”
    程书雪：“没有。”
    陈驭野：“有。”
    “没有。”
    “……”
    接连几个来回，程书雪败下阵来，“行了，我有。”
    但她道完这一句话，没有想象中的揶揄笑声。
    陈驭野视线直望向她，眼神带笑，但语气认真虔诚至极。
    “其实，我也会吃醋。”
    他靠近程书雪，狭长的黑眸微微上挑，眼中一片潋滟春水，能让人溺毙于此。
    “所以，书书，你也不准随便给异性联系方式。”
    他不知道，每一次听他直白表露真实想法，她都会很开心。
    程书雪“哦”了一声，也学着他刚刚那不正经，又带着些要求的语气：“那你也不准随便给别人微信。”

 第138章

    “嗯。”他答应得爽快。
    她眉眼弯弯。
    手机铃声在这时急促响起。
    程书雪看到卫这备注，眉心一蹙，她心下蔓延出一股烦躁之感。
    但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卫红：“书书，大后天有一场离婚案，我把资料发给你了，你整理一下。”
    “好。”
    加班在这时代已成为常态，而且法律这专业更是以加班著称。往常加班程书雪都没什么异样的想法，但今天她不怎么开心。
    或许是卫红今天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无声地站在了陆振楠这一方。
    又或许是刚刚打电话来的冷冰冰语气，一改往日说话的柔和随性。
    挂完了电话，程书雪抬眸就对上了陈驭野那双漆黑的眼眸。
    “怎么了？”
    程书雪：“没事，就是加班。”
    她不想让他知道，因为陆振楠的事情，她最近或许没那么开心。
    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只想和他同甘。
    不愿意让他与自己共苦。
    陈驭野啧了一声，“真的？”
    男人眼尾狭长，眼里闪烁着微光，澄澈的瞳孔宛若明镜，像是要照亮人心中所想。
    程书雪莫名的有些心虚，眼神闪躲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她才点完头不久，脑门就传来他轻轻地敲击。
    “你这姑娘，骗别人就算了，怎么还骗男朋友呢？”
    他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揶揄的意味，可她却从中听到了不开心。
    程书雪睫毛一颤。
    陈驭野没再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广场上的人来来往往，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程书雪鼓足勇气，再次看向陈驭野。男人瞳孔里倒映出她不安且犹豫的神色，他的目光还是那么直白、热烈、坦荡。
    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怯弱，犹豫，彷徨。
    年少喜欢他时，觉得他如高山，让人心生向往，可又觉得追逐高山的人太多。
    她不想混入人群，只想默默在山脚下上演着自己卑微的暗恋故事。
    而如今，烈阳来到她身边。
    程书雪轻声道：“抱歉啊，刚刚又骗你了。”
    “没事。”
    “刚刚……”她顿了顿，“就工作上遇到了一点事。”
    陈驭野直截了当：“是因为我？”
    她的没否认，就是承认。
    他笑了笑，随即摸了摸她的头，“那肯定就是因为我了。”
    少年语气恣意轻松，表面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实则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他，应该不开心吧！
    程书雪走上前，捏了捏他的唇角，笑说：“别这样想。你是我温暖的来源，我的不开心仅仅只是因为。”
    “——因为别人不知道你有多好。”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时应该为她的烦恼而担忧，可程书雪道出这一句话，再近距离对上她那双如星璀璨的眼眸。
    陈驭野唇角弯起的弧度又高了几分，“你这样说，我的难过情绪瞬间没了。”
    “那就别难过了。”程书雪定定地看向他，“不然，你难过，我也会不开心。”
    “行。”陈驭野垂着眼帘笑了笑，“那你想做什么，都行。”
    “书书，不论结果怎么样，我永远都会为你兜底。”
    她从来都不是菟丝花，有自我意识。
    可外面的世界是连成一片的青葱树林，游离群体规则下的人很难生根发芽。
    他不能囿她于温暖花室，只想在她需要陪伴的时候。
    给予绵延的温暖与无私的支持。
    -
    一直以来，“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这句话流传了许久。
    程书雪的直觉没错，卫红对她确实有些意见。时不时的工作加班，外加一些公共场合的微妙语气，如今小组长，以及职场打工人也不想得罪领导，开始减少与自己的接触。
    她不是傻子，也发现了端倪。
    “程书雪，明天给我做出这一份案宗的资料。”
    程书雪好不容易忙完了这一任务，领导又再次发话，只能应是。
    中午下班铃声一响，同事纷纷邀约吃饭。
    程书雪拿起手机给姜欣润发消息：【我不吃了，你和她人去吃吧。】
    姜欣润：【那我给你带点吃的。】
    程书雪心下一怔。
    其实职场上站队与明哲保身是相当正常的一件事情，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的暗示员工也必须要懂。
    在这样的情况下，程书雪本能地不想牵连姜欣润。
    可当看到姜欣润发来的这消息，她心里汩汩地冒起了暖流。
    程书雪回复：【没事，我饿了，我会自己去买的。】
    【谢谢。】
    姜欣润没再回复。
    直到程书雪去临近吃完面条之后，在工位上看到了放着的面包，她视线微微游移，对上了姜欣润灵动的视线。
    姜欣润挥了挥手，一如这些天：“书书，我给你带了面包。”
    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但足以让办公室的人都听到。
    程书雪对上姜欣润的视线，她眼眶骤然一酸，脚下的步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她走近。

 第139章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程书雪，来我办公室一趟。”
    那些想说的话，就这样终止在领导的话语之中。
    程书雪对姜欣润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再次进入卫红的办公室。
    关门声响起，办公室又再次只有她们两人。
    卫红喟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这几天，你累吗？”
    跟之前结束案子的问话一模一样，不过卫红心境与语气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带着程书雪的回答也不似当初。
    “累，但我不后悔。”
    卫红一哂：“陆振楠已经决定起诉陈驭野了，他的父亲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也是小陆代理律师团的一员。”
    程书雪：“嗯。”
    陷入了一阵沉默。
    卫红又问：“真要帮陈驭野啊？”
    程书雪重重地点头，又“嗯”了一声。
    卫红失笑：“书书，你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
    所有人都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站在领导的对立面，就意味着难以晋升，更别说这一次站在的还是业内大佬的对立面。
    “我知道。”程书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反正我肯定不会后悔。”
    卫红怔愣了几秒，随后道：“书书，你仍旧是我最欣赏的属下，若是你站在我这里，你也不会那么辛苦，你的前途也会无比光明。”
    她以为这几天的对待会让程书雪服软，可事情明显超出了她的认知。
    程书雪的那股执拗劲儿让人着迷，可又不是会轻易服输的性子。
    半晌，程书雪对上卫红那双复杂又怜惜的眼眸，缓缓开口：“我申请辞职。”
    卫红张了张口，想再说什么。
    程书雪后退了一步，鞠了个躬，道：“谢谢领导的关心，我已经做了决定。”
    “我不是轻易改变决定的性子。”
    一锤定音，语气铿锵有力，又无比确信。
    卫红挥了挥手，那抹纤细的身影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了工位上，程书雪把工作交接的一切发给了卫红，并顺带发送了辞职报告。
    看到电脑上发来的应允两个字，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办公室的人忙碌于工作，程书雪也没任何工作，她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切，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下，离开了办公室。
    外面绿树成荫，可即便身处高楼阴凉之下，风吹来都无比燥热，可今天却并未让她头脑混沌。
    只觉得无比清醒。
    第一次在上班时间出来，程书雪突然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她发着消息给陈驭野。
    【我辞职了。】
    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而无比释然与坦然。
    陈驭野看到这一句话，心下一揪，他明白是因为自己，但语气没显露出来，反而带着调侃。
    【听你的语气，还挺开心。】
    程书雪一笑：【当然开心了。】
    她忽然想起当年和他分手的理由，再次觉得那些所谓的理智太傻，太过于片面，以至于让他们错过了那么多年。
    她顿了顿，缓缓按下语音键。
    “陈驭野，我一直觉得，成为你的代理律师是很骄傲自豪的一件事，也是我永不后悔的一件事。”
    爱与前途不是逆命题，是相对的一种状态。
    有人可以为爱放弃前途，但爱的人，应该站在对方的前途里。
    耳边传来响亮的蝉鸣，也传来了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
    “书书，在哪儿，我来找你。”
    她报了位置。
    他来的很快。
    陈驭野许是刚从公司而来，身着正装，他小跑到副驾，为程书雪打开了车门，“上来吧，车里凉快。”
    程书雪坐进副驾，车内空调丝丝缕缕的热气传来，消散了那些热意。
    陈驭野行驶着车子，在红灯的间隙望向程书雪，问：“辞职了的话，接下来帮我打完官司想做什么？”
    “还没想好。”
    这句话是真的，她现在就只想帮陈驭野打赢官司。
    陈驭野靠在真皮车椅背上，侧望向她，余光映入不远处人民法院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国徽，忽地笑了起来，“那要不然，继续做法官。”
    “书书，你想考公也可以，想自己做法律援助也行，我都会支持你。”
    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经济上，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你。
    这一句话符合她心中所想。
    程书雪唇角弯了弯，“你跟我想的一样。”
    她知道得罪别人之后，或许很难找到工作，但她不怕，总得试一试。
    只要有实力，条条大路通罗马，所有人都不能堵住路。
    即便堵住了又何妨，她也会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
    “那我们这算心有灵犀。”陈驭野笑，“我也终于，和你的想法保持一致了。”
    人生像枝丫，不知道长往何方，也不知道会盘绕交错，还是就此分开。
    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幸运。
    在亿万人之中和她产生了故事，并停留在余生的瞬间。
    第57章
    绿灯行, 鸣笛声阵阵，柏油路上车水马龙继现。

 第140章

    程书雪眼看陈驭野开车的方位路线不对，也没出声。
    反倒陈驭野出声解释。
    “程大律师, 去我家商量一下谈判的细节。”
    程书雪的沉默即默认。
    车子停于别墅小区，陈驭野率先跑出车门，再次打开了副驾。
    程书雪笑了笑，“你未免也太殷勤了, 跟接待书记似的。”
    “我可不对书记殷勤。”陈驭野懒懒开口，“只对你殷勤。”
    他十分自然伸手，程书雪也不推诿，把包递在他手中。
    二人一道走向前方。
    两侧树林葳蕤，花香浓郁，馥郁香扑鼻而来, 沁人心脾。
    程书雪看到一排的单幢别墅，有些好奇：“这样一套多少钱？”
    “你猜。”
    “一个亿。”
    这极佳的地理位置, 还有覆盖率极高的绿化环境，外加复式别墅，在寸土寸金的北华说一个亿都还是往小处估价了。
    陈驭野笑：“差不多。”
    程书雪喟叹：“天之骄子的命运, 我羡慕！”
    他微微侧头看向程书雪, “羡慕什么，你以后也会有。”
    “也是。”程书雪点了点头，“搞不好这一次，我创业暴富了呢！”
    俗话说的话，打工人不如创业。
    既然上天这一次让她走向人生的分岔口，那是不是意味着, 她也该做出不一样的抉择？
    “对。”陈驭野点头，语气没个正经, “那时候，等你这富婆包养。”
    程书雪：“好。”
    听到这回答，他笑了，“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吃上软饭。”
    “是吃我的软饭。”她眼里带笑意，“莫非，你还想吃别人的？”
    “哪敢？”陈驭野感动好笑之余，连忙比了个发誓的手势，“只想吃你的。”
    要是别的人，他还不屑于吃，也不愿意吃。
    不过，他也不会真打算让程书雪养自己。
    程书雪睨了他一眼，语气带笑：“算你有眼光。”
    “那可不。”陈驭野努了努下巴，“不过你喜欢我，也算有眼光。”
    “你养我一辈子，我养你几辈子。”
    程书雪眼睛眨巴了一下，“下辈子，我们还不一定在一起呢。”
    “那这辈子，我养你就行。”陈驭野亲昵自然地敲了敲她额头，“这样，下辈子，我就可以去阎王面前参你一本。”
    “说你欠债不还，罚你再做我媳妇儿。”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他还挺有开玩笑的天分。
    被他敲击的地方酥酥麻麻，程书雪伸手在他背上回敲了一下。
    陈驭野挑眉，“情趣，懂不懂？”
    他道完这一句话，就看见不远处站立着付红缨女士。
    程书雪背对着，自然看不见出现的女人，只看得见前方绿油油的草地。四下无人，她又笑着捶了一下，“既然是情趣，那我再捶你一下。”
    刚笑着捶完拳头。
    程书雪就听到一声“阿野”，她循着声音望去。
    灌木丛旁有一高挑纤细的女人。女人身着一身浅蓝色小香风套装，手上提着五金真皮包包走来，微卷的头发在风中扬起，带来了淡雅好闻的花香。
    陈驭野：“妈。”
    程书雪还纳闷是谁？没想到这么韵味十足的女人，居然是陈驭野的母亲。
    吓得她连忙拉开了与陈驭野的距离。
    可这样的举动，落在付红缨这商界女强人眼中，反而觉得欲盖弥彰。
    付红缨向程书雪伸手，笑道：“你好，我叫付红缨，是陈驭野的母亲。”
    女人热情礼貌，程书雪咽了咽口水，有了见家长的紧张。但她很快回过神来，脸上扬起了自然的笑。
    “你好，我叫程书雪，是陈驭野的朋友。”
    听到程书雪的回答，陈驭野挑了挑眉，但没出声解释。
    他总不能在外人面前反驳程书雪。
    付红缨听到程书雪这回答，面上不显山水，说：“那既然是朋友，就进家坐一坐。”
    “不用了。”程书雪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她害怕自己没准备好，给阿姨留下不好的印象。
    付红缨笑：“怎么不用呢？你和阿野在这里待了很久，肯定口渴了，也该进去喝一杯。”
    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不是客套，是诚心。
    邀请的人还是陈驭野的母亲，程书雪不想在那张美丽容颜上看到失望的神情，她点了点头。
    三人进入屋子。
    屋内装修实木为主，推门而进，色调淡雅的沉木香味浸入鼻端。客厅放着一排书架，内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两侧有青花古瓷花瓶点缀，在采光极好的室内，反光得晃眼。
    付红缨笑道：“阿野，好好招待你这位同学，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
    程书雪起身：“阿姨，我去帮忙。”
    “来者是客。”付红缨语气不容反驳，“小程，你就坐着休息一下，等会儿我还打算跟你谈心呢。”
    女人离开。
    陈驭野拉着程书雪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哎，你刚刚怎么介绍我的？我有那么丢人吗？”

 第141章

    还朋友？
    他才不是朋友，是男朋友。
    阿姨在一旁的情况下，与陈驭野十指相扣，程书雪莫名有种偷情之感。
    她想挣脱他的手，但陈驭野握得更紧了。像是用这样的行为，来惩罚她刚刚不给自己名分。
    眼看付红缨已从冰箱拿出水果，搞不好下一秒，就会投来视线。
    程书雪回眸瞪了陈驭野一眼，“没觉得你丢人，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的家长。”
    手没松开。
    “真的。”她又道。
    陈驭野不慌不忙，反而在她的手腕内侧捏了捏，声音悠哉，“好姑娘，那下次，记得要说真话。”
    他怎么这么坏。
    程书雪：“嗯。”
    陈驭野还没松手，反而懒洋洋靠在沙发上，一副地主阶级压榨贫民的架势，“下次见到别人，怎么介绍我？”
    程书雪服气了：“说我们谈恋爱。”
    “那可不行。”他诱哄道，“再想想。”
    想什么？
    他们现在不就是恋爱关系吗？
    陈驭野凑近了她一点，挑眉：“要结婚的关系。”
    “……”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偏生这人理直气壮。
    “书书，你刚刚伤害了我，要给补偿。”
    “补偿是这个？”
    “那不然呢？”他抬眸望她，“偷一罚十，假一赔十，你这伤害了我，怎么着关系也得更进一步。”
    谬论！
    这简直就是彻彻底底的谬论！
    程书雪一噎，刚想反驳。
    付红缨已经切好了水果，准备端了过来，鞋子在地板上发出声响，刺激人的神经。
    这人的手还不离开，程书雪渐渐红了脸，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地？
    当代社会再怎么开放，也总不能异性手拉手的说是好朋友吧？
    心在这时跳得格外快，像要跳到嗓子眼，程书雪脑子飞速运转，用尽毕生所学想等会儿该怎么解释。
    但在这刻，温热的大手骤然离开。
    耳畔传来仅二人可闻的声音。
    “不会让你为难的，毕竟，你是我女朋友。”
    她余光看见他漆眸盛满了笑意，神色一片惬意。
    ——你是我女朋友。
    他这是在说她，刚刚说只是朋友吗？
    但现在程书雪也由不得多想，付红缨已经端水果而来。
    “小程，阿野，尝一尝。”
    程书雪接过，道了一声谢。
    付红缨坐在程书雪一旁，看了看一旁唇角上扬的儿子，道：“阿野，听说你跟人打官司了，你这孩子是做了什么事？”
    “妈，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理由啊？”陈驭野说，“你放心，我没犯法，也没违纪。”
    “没干这种事，怎么会扯上官司？”
    听着付红缨高了一个度的声音，程书雪连忙开口：“阿姨，你误会了，陈驭野是个好人。”
    听到她发这好人牌，陈驭野哂笑。
    付红缨若有所思：“小程，你就是太单纯了，我这儿子鬼精鬼精的，肯定是在外面惹了事。”
    程书雪生怕付红缨误会，连忙解释：“没有，阿姨，他真的是个好人。这一次惹上官司也因为帮我，是我被同事纠缠，他出面帮我。”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不是惹祸精。如果你真要怪他的话，那就请怪我，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四周静谧无声，可付红缨与陈驭野脸上泛起了星点笑意。
    这样的笑，让程书雪惊觉自己中了计。
    原来，陈驭野这人的腹黑是遗传的。
    付红缨笑如绚烂的桃花，不想藏，也藏不住：“那小程，听你这意思，是觉得我们家阿野不错？”
    按照基因学定律，聪明的人能生出聪明的人。
    程书雪也不想继续在聪明人面前装傻充愣了，讷讷点头。
    付红缨：“那你们这朋友，嗯？”
    话未点明，可意已明。
    程书雪红了脸。
    成年人不必明说，朝霞般的脸红已然是无声的默认。
    陈驭野看她红脸可爱的模样，心下一痒，连忙开口：“妈，你别逗她了。”
    “哎，我跟小程说几句话，你就心疼了。”付红缨语气揶揄，“怎么不见你心疼一下老妈？我一听你打官司了，连忙从别苑来你这住处。”
    “我也心疼你啊。”陈驭野顺着母亲的话，可眼神却落在垂到锁骨的程书雪身上，“不过，我这女朋友，她就跟含羞草似的，不经逗。”
    他扬眉笑了起来：“每次一逗，都会红脸低头。”
    被陈驭野这样在付红缨面前打趣，程书雪本能地不想在他母亲面前留下害羞的印象。
    她希望自己留下明媚勇敢的印象，于是睇了陈驭野一眼，抬眸望向付红缨，语气故作轻松：“阿姨，你别听他乱说。”
    “我只是第一次见面太紧张了。”她补充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害羞，真的。”
    这样故作活泼的模样，让付红缨觉得好笑的时候，又有些心疼。
    “小程，你不用解释，你是什么样的人都行。活泼也好，善于理解旁人也好，只要你和阿野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第142章

    第一次见家长，而且还是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就得了付红缨的认可。
    程书雪怔了半晌，唇角缓缓漾开笑：“我会的。”
    已经错了一次，这一次，肯定会和他好好的。
    付红缨伸手，极其亲昵自然地在她的背上拍了拍。这样更进一步的措施，宣告了她的认可。
    一旁的陈驭野也不打断，安静站在一旁，聆听她们的对话。
    付红缨又与程书雪说了些后，看向陈驭野，道：“阿野，去买点菜，晚上留小程在家里吃饭。”
    这是母亲单独想和程书雪说话的意思。
    陈驭野垂眸，看向程书雪两侧的手不自觉攥紧，道：“我和她一起去，正好可以增进一下感情。”
    这是他一开始就这样想的。
    想和她像平常的夫妻一样，一起去逛街，一起做饭，一起感受生活平凡且美好的烟火气。
    “你这孩子，问过小程愿不愿意了吗？”付红缨目光落在程书雪身上。
    “……”程书雪抬眸，对上付红缨的眼神，她对陈驭野笑了笑，“下次我们一起去吧，今天我跟阿姨待一下。”
    她已经做出了决定，陈驭野也不反驳。
    “那书书，我先走了，如果你需要我的话，立马给我打电话。”
    只要她需要自己，打一个电话，他就会立马出现在她身边。
    程书雪点头。
    付红缨笑了：“你这孩子，在家里还能发生什么事情，我又不会吃了她，快去吧。”
    陈驭野点头，那抹如松竹挺直高挑的身影消失在家里。
    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们二人，程书雪心底又丝丝缕缕蔓延出紧张的情绪。
    “小程，你就是当年阿野一直喜欢女孩子吧？”
    虽然是疑问，可已是肯定的语气。
    程书雪不好意思地点头：“是我。”
    他不是轻易喜欢别人的性子，心动的一瞬间，便会延续到耄耋之年。
    “阿姨，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她推测付红缨或许知道了大半，因愧疚鼻音很重，“我伤害了他，也让身为父母的你们担心。”
    “傻孩子，道什么歉呢。”付红缨揉了揉她的面颊，“我只是希望你们好好的，也只是在今天看到你的这一刻，想把一些事情告诉你。”
    “小程，能和我上楼一趟吗？”
    一些事情，肯定是有关陈驭野的事情。
    程书雪点头，跟着上楼。
    一路走在地毯上，最后停在拐角的那一间屋子。
    付红缨垂眼，利落的输入了数字。
    041220。
    这是她的生日。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传来付红缨的声音。
    “阿野大三那年，本来要去美国留学的，可却突然改变了想法。”付红缨的声音像酿了许多年的酒，透着故事的韵味，“我当然很生气，觉得他不应该为爱情留在北华，应该像之前计划那样，去美国做交换生。于是，我打了电话给他，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希望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可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时说话的语气和神情。”
    女人眼里像是回忆到了往昔，泛起了雾气，“他说，他不想成为像爸爸那样的人，也不想为了前途放弃家人，更不想让心爱之人像我一样。”
    “我猜测，或许你们分手的原因是这个。但我想告诉你，这不是阿野意气用事，或许是我的缘故。”
    “我是商人，行事高调，他的父亲是缉毒警察，为人沉默老实。那时我年少无知，以为爱可以用金钱衡量，在商场每一次交际中，听朋友说谁老公送了豪车名包便心生羡慕。”
    “国华是一个非常细心温柔的人，我自以为掩饰很好，他也发现了端倪。但他没怪我，反而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付红缨语气有些哽咽，“所以他再次前去边境线执行任务，企图拿个英模的称号，让我不被商圈的那些人笑话。”
    “可那时候我不懂，反而一直无比想念他，甚至还觉得他是为前途放弃了我。以至于阿野也受了我的影响，觉得为前途放弃家庭的人，自私自利。”
    错误的源头，是她。付红缨麻木地想。
    边境线长达千里，毒品交易数不胜数，为前途而去显得太过片面。
    若是要是去边境线是为了什么，那只能是因为心中有爱，心中有人民，心中有国。
    房子的灯在此时被打开，干净的房间一览无遗，其中正中最为显目的就是一张照片。
    是她在毕业典礼上，跟旁人说话，不经意被他照下来的照片。
    付红缨擦了擦眼角，道：“这间屋子的偶然发现，是他跨年要从美国回来，我们准备在这间屋子为他庆生，却不经意在打扫期间发现了这屋子。”
    “我与他爸看到这间屋子独属的密码锁，就想到他去美国前喝得烂醉如泥，生怕在里面堆放了许多酒，就想打开看一看。可怎么也打不开，我就想到每次与他视频通话，看到他围着你送的那一条灰色围巾，心里有了猜测。”
    “于是输入了你的出生年月日，密码被打开，也看到了他的秘密。”

 第143章

    付红缨拿起桌子上一沓的照片，语气涩然，“上次来过一次，只有零星几张照片，没想到现在，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张张照片映入她的瞳孔。
    是在寒冷雪天，在那高耸的双子大楼之下，led屏幕显示的“c生日快乐”。明亮的灯光让两侧的江河波光粼粼，连带着仰望着屏幕的她，面容染上了霓虹灯的绚烂。
    也有在实习期间，她回到狭窄压抑的城中村，靠着路灯与摄像头的灯光踽踽而行。
    更有她参加第一场案子，站在台上带笑的模样。
    ……
    原来，在自己说出那些重的话之后。
    他还不计前嫌，一直出现在自己的世界。
    但在自己的世界，却从未注意到身后的他。
    在这一瞬间，脑海中那些和他相关清晰的记忆就此连成了一条紧密的线。
    在学校不经意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实习后，回到城中村那混乱的小道，小混混看到自己，却混乱而逃的身影……
    他的爱像春风，未让人察觉，可又随时在身边。
    啪嗒一声，是泪水滴落在照片上的声音。
    一张张照片的滑落，是她看不见的喜欢。
    最后一沓她的往返机票，是他在抛弃自尊之后。
    只为来到北华，远远看她一眼。
    程书雪突然想起她第一次上庭的那天。
    彼时她正与业内有名的律师辩论，旁听与学习者大多站在他那一边。
    而自己这一边，只有那边满座后的二十几人。
    底下议论声阵阵，纷纷有人在说这是一场碾压局。大多数人都不看好她初出茅庐这一战，甚至连代理的当事人也被感染，心情焦灼。
    责任感与使命感之下，程书雪也略微紧张。
    掌声在这时想起，她循声望去。
    便看见一群大叔拉着横幅，上面有一句话。
    ——为正义而战，胜利的天秤终会倾向实力者。
    她内心一暖，看着那红色的横幅，也看向那后面站着的那一群人。
    目光落在最后角落那身着黑色连帽卫衣，带着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心下一动。
    只是脚下的步子堪堪迈出去一步，法官已经走来。
    等到案件结束，她再想寻找那一个人时，却怎么也找不到。
    只能从拉横幅的那几个人得到几条信息。
    “不知道，那人给了我们一百块，让我们拉横幅，也让我们来旁听支持你。”
    “不知道他什么样，他就说是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想鼓励一下你。”
    说话的男人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对了，他让我把这纸条交给你。”
    她接了过来。
    在这一刻，看到打印在纸条上的字。
    【正义与实力并存，你会成为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
    那天天朗气清，阳光明媚，风吹来掀起了手中的纸条，那署名“雪山”的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从那一天开始。
    既然有人相信初出茅庐的她。
    那么，她也会努力成为法律界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如他所愿，也如她所愿。
    现在，她也终于成为了业内赫赫有名的法官了。
    第58章
    时间是最奇妙的东西, 它能在指尖宛若细沙悄然流逝，又能在某一天岁月，让你不自觉回想起那些细沙遗漏且忽略的时光。
    门在何时不知道被付红缨关上。
    也不知道, 又在何时被开启。
    程书雪只听到耳畔传来一声低而温柔的呼唤。
    “书书。”
    她眼眶骤然红了。
    也就在这一刻，直直扑向陈驭野的怀里。像是历经艰难险阻，终于回到安全港湾的雏鸟，以一种极为亲昵的姿态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温热的泪水打湿了衣服, 他回抱了她，给予她极为强烈的安全感。
    “我一直都在。”
    这话不知像是按下了哪种开关，她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他轻抚着她的脑袋，像是立秋之前最后的残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程书雪情绪宣泄逐渐变缓。
    她泪眼婆娑地抬眸，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这人, 道：“我也一直都在。”
    “好。”他笑了，“我现在知道了。”
    程书雪眼角红得厉害：“阿野, 我知道分手的这几年，你一直在我身边。”
    陈驭野不想让她沉浸在这悲伤的氛围，懒散开口：“早知道哪天惹你生气, 就告诉你了。这样, 你也不会哭了。”
    如果不是付红缨，大概，这一辈子。
    他都不会让她知道。
    也不想她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怪我没早早发现。”程书雪郑重其事地开口，“是我的错，我该补偿你。”
    “都男女朋友了，还谈什么补偿。”陈驭野哂笑。
    程书雪微微摇头, 望着他，郑重其事地开口：“不, 要补偿。”
    “阿野，处理完官司的事情，我们订婚吧。”
    因为爱上了一个很好的人，她不想让自尊心与敏感再次与他擦肩而过。

 第144章

    程书雪说：“我想用一辈子补偿你，你愿意吗？”
    大脑轰然巨鸣，血液宛若飞流三千尺的瀑布，迸发激荡，撞击着耳朵里都发出嗡嗡的叫声。
    陈驭野一点也不想拒绝。
    他知道，或许是母亲的坦白，加速了书书的这一决定。
    可他不禁地点头。
    “我知道喜欢你的人有很多。”陈驭野语气狂傲，却不显得自大，“但我，会成为这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明亮的屋子，周遭一片清晰可见，二人的眼眸也无比潋滟。
    像是星光入眼，带来了无限的光亮。
    程书雪眼眶温热：“我相信你。”
    “嗯。”
    她继续道：“其实，在我确认关系的那一晚，我的余生就只想和你度过。”
    “我知道。”
    她踮起脚尖，他顺势低头。两片薄而温热的唇紧紧触碰，缠绵旖旎，长久以来的爱意在此刻顷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屋子里那一张毕业照仍在中央挂着。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他，只能站在远处偷拍下她的照片。
    而现在，当年照片中的她。
    在此刻，看着有情人上演着这一场炽热的爱情。
    -
    陆振楠起诉陈驭野的案子，程书雪全权接手。
    陈驭野显然对程书雪很放心，没有再找什么业内律师，一副我老婆就是最厉害的模样。
    偶然的一天，周申桉笑着打趣程书雪。
    “程大律师，要是我们陈哥的官司败了，以后找不到老婆了，你要负责啊！”
    揶揄，不正经，刻意打趣。
    这样的话，让程书雪想到与陈驭野的未来，双颊发热，她回应。
    “会负责的。”
    陈驭野自然地揽过程书雪的肩膀，睨向周申桉，“记得准备份子钱！”
    周申桉笑骂：“老子给你一脚。”
    陈驭野挑眉笑：“什么？给我一亿？”
    二人的打趣，让略表成熟的男人也在这一刻带着少年的稚气，程书雪眉眼舒展开来，不禁弯了唇。
    周申桉哼笑一声：“程书雪，说一说，你帮谁？”
    这样小学生拉帮结伙的问话，放在此刻，倒只感觉到朋友之间浓浓的情意。
    程书雪笑回：“当然是帮我家阿野了。”
    陈驭野罕见笑得眉眼舒展，心情愉悦的气息迸现。他睨向周申桉，语气不再是之前酗酒后的丧颓，自信又张扬，“听到了吗？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好朋友现在过得这么好，周申桉低低笑骂了一句，勾起陈驭野的肩膀，手上加力。
    “陈驭野，再说一句，信不信老子捏死你？”
    陈驭野敛颚笑了。
    不止他笑，所有人都笑了。
    气氛热烈坦荡。
    周申桉在陈驭野家吃了晚饭，而后离开。
    偌大的家里又只剩下二人，沙发因两人的相拥而靠陷入了凹陷，她靠在他温暖的怀里。
    程书雪静静享受了一会儿，才道：“刚刚有人跟我发消息了。”
    “嗯。”他似乎并不在意，手指把玩着她的头发。
    “就是你和陆振楠的案子，他们想求和。”
    “哦。”
    毫不在意的回答，程书雪伸出爪子轻拍了一下他的手，道：“你的事，还不关心啊？”
    “我听你的。”陈驭野扯了下唇角，“反正你想不想继续打官司，我都支持你。”
    一副全身心把自己交给程书雪的模样。
    程书雪对上了他的视线，认真开口：“那我想继续。”
    陈驭野：“嗯。”
    她不想让陈驭野觉得，自己是一个不理旁人道歉，是一个刻薄的人。
    她想在他的心中，长久留下不错的印象。
    程书雪解释：“要是伤害到我就算了。”
    他上扬的唇瞬间僵硬。
    她没注意到，继续道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可偏偏伤害的是你。”
    空气静默了三秒。
    “程书雪。”陈驭野低低唤了一声，视线交汇的那瞬间，他否认了她刚刚那些错误的想法，“伤害到谁，都得付出代价。”
    “……”
    他继续补充：“战争都不涉及妇孺，伤害到你的话，代价得数倍。”
    ——伤害到你的话，代价得数倍。
    程书雪听到这一句话，瞬间明了，她笑道：“那我刚刚错了。”
    “知错能改，乖书书。”他笑。
    被他夸，她心底的愉悦达到了顶峰。程书雪莞尔一笑：“那我会努力打赢官司。”
    “我想让他跟你道歉，也想让他在我的履历上再添上光荣的一笔。”
    这是她会努力完成的承诺。
    她想让他知道。
    她也想保护他。
    陈驭野听到这一句话时，胸腔因笑发出震意，连带着道出来的话都让人觉得酥麻到了极点。
    “嗯，书书，那我等着。”
    等着你变得更好。
    也等着，你向囿于逆境中的我走来。
    —

 第145章

    与陆振楠的案子，程书雪并没有求和。
    饶是后面陆振楠父亲打来电话，她都毫不留情地拒绝。对面气急败坏之下，忍不住出声反驳。
    “小姑娘，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要不是看在陈家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能见到我？”
    陆冯国确实很气，像程书雪这颗法律界冉冉上升的新星，他见得太多，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生。
    不知社会潜规则的女生。
    程书雪面色冷静，直至他道完，她才悠悠开口：“陆法官，即便没有陈家，我也能看到你。”
    “我年少的时候，在学校听你的讲堂，在网上看你的案子分析；在毕业后，我如愿进入行业，在旁听席看你在法庭上主持正义；而现在，我们即将对接的官司，我也有幸成为你的对手。”
    “你的父母乃法学界有名的簪缨世家，而你也不负众望，成为了业内赫赫有名的法官。”望着陆冯国一怔的神色，程书雪语气唏嘘，“可现在呢？”
    “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官。我宣誓：忠于宪法和法律，忠于人民利益，恪守职业道德，严肃执法，公正司法，廉洁奉公，捍卫法律尊严，维护法制统一，为社会主义法制事业奋斗终身……”程书雪声音铿锵有力，把陆冯国拉回那个天朗气清，忠诚宣誓的日子。
    陆冯国神色怔愣。
    他帮儿子打官司之前，也曾片面了解过程书雪。以为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星，做好了给予补偿，她见好就收的心理准备。
    可怎么也没想到，她不仅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了自己高额的补偿，还跟自己道出这样惋惜的话。
    不是嘲讽，就只是淡淡的惋惜，却让陆冯国心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程书雪拿起包包，没有再说一句话，像年少梦想的风从陆冯国身边吹过。
    风吹散了这些年位高权重沉积的利欲熏心，却吹不灭父亲对儿子爱与关怀。
    陆冯国收起了和解书，脑海中选择性忘了刚刚程书雪刚刚说的话，继续帮儿子完成“不正义”的案子。
    -
    案子在十一月底正式开庭。
    那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晚秋的风未裹挟凛冽的冷，反而罕见的带了温暖。
    程书雪微微侧头望向一旁气定神闲的陈驭野，语气揶揄：“你紧不紧张啊？”
    “不紧张，”他回望着她，“怎么？你紧张啊？”
    其实在开庭前夕，程书雪真的很紧张，害怕自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从而给陈驭野造成不好的影响。
    但现在当来到法院，看到正义国徽阳光下熠熠生辉，紧张瞬间荡然无存。她唇角一弯，继续打趣：“当然紧张了。我在想，要是输了官司的话，该怎么补偿你。”
    “不用补偿。”陈驭野笑了笑，“反正肯定会赢。”
    “嗯？”
    “正义，天赋，实力，人和，你都有。”他唇角微扬，姿态不怎么正经，可语气“要是不赢的话，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骄傲，笃定，自信，耀眼。
    日光杲杲，却怎么也盖不住少年的绝代风华。
    程书雪不受控制地肆意失笑，几秒后，她凌空伸出拳头，“我会赢。”
    陈驭野的拳头比她的大了一圈，对其粉拳碰了碰，语调恣意张扬，“你会赢。”
    像祝福，又像强心剂。
    就是这样一句状似随意的一句话，让程书雪站在辩护台上，直面陆冯国时像星星来到深渊，熠熠发光，耀眼无比。
    “对于陆律师刚刚所呈现单方面殴打的说辞，我方表示不认同。陆振楠有多次骚扰……综上所述，陈驭野是为了程书雪才出手，这并不构成犯罪。”
    “犯罪的定义指违反国家法律、给社会造成一定危害。但我方当事人见义勇为这行为，遏制了社会罪恶温床的滋生，维持了社会秩序……”
    “法官，当天的录像与之前的录音，我已提交证据，足以证明陆振楠多次在我不愿意的情况下进行纠缠骚扰……”
    无懈可击的逻辑，完美的论证，清晰有力的陈述。
    正义的国徽之下，胜利的天秤偏向程书雪，在法官的一锤定音下，迎来了最终的胜利。
    旁听席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掌声经久不息，所有人看向她。
    而他，也定定地看着她。
    所有人一开始都预想业界大佬继续发扬诡辩论，他们借此学习。可没有想到，学习的不是陆冯国，而是这个法律届冉冉上升的新星。
    新星永远是最为纯粹耀眼的存在，它不被世俗的大染缸所沾染，怀揣着无数法律人一开始所寄存的梦想与骄傲。
    “书书。”
    与其说是熟悉的男声割裂了人群，倒不如说她一直看着角落里的他。
    也自然注意到陈驭野的一举一动。
    程书雪莞尔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向远处的陈驭野。
    意思是——因为你，我变得更加明媚自信。
    大方坦荡，爱如骄阳，宣之于众的关系，暴露无遗的爱。

 第146章

    在褪去青涩懵懂的年纪后，陈驭野的耳根发烫。他也点了点自己的心口，随后又对她比了个赞的手势。
    话筒还在面前，程书雪微微低头，她红唇对着话筒，可目光却一直落在那身着黑色连帽卫衣的男人身上。
    他还是坐在当年那个角落，眼中仍带着清澈明亮的光。
    她缓缓开口：“陈驭野，这一次终于换我保护你了。”
    不止这一次，以后还会有无数次。
    只要他需要，她一直都会在他的身边。
    第59章
    结束了与陆冯国对打的案子后, 程书雪的工作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不想为一个业界新星贸然得罪陆冯国的律所，在听闻官司胜诉后，试着向程书雪抛出橄榄枝。眼看陆冯国没有任何的打压, 反而一如既往地继续业务交接，向程书雪邀约入职的人便愈发的多。
    程书雪一一拒绝了。
    对于旁人的询问原因，她三缄其口。但对于朋友姜欣润的询问，她坦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其实想自己创业。】
    姜欣润：【哇, 好厉害，书书你一定可以的。】
    程书雪：【但创业也挺难的，我也挺怕我做不好。】
    姜欣润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过来，附带了几条消息。
    【因为你是程书雪，所以你肯定能做得很好。】
    【我想来找你，也想赌一把。】
    其实在程书雪离职后, 姜欣润也向卫红提交了离职申请，但因为一些个人原因, 到现在都未辞职。
    但现在，她想去书书身边。
    想继续做她形影不离的朋友，也想成为她事业路途上最好的拍档。
    程书雪眼眶一热, 汩汩暖流淌过心间, 她回应。
    【只想你想来，我随时欢迎。】
    与姜欣润聊了一下午，程书雪已经沉浸在创业的宏伟蓝图之中，全然不知开门的声音。
    直到陈驭野站在她面前，因身高差距，站姿显得居高临下, 声音懒洋洋地开口。
    “跟谁聊天呢？这么上心？”
    明明聊天的是姜欣润，程书雪却腾地升出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抬起手机放在他面前，“跟女人。”
    “……”他沉默了几秒，“我又不会怀疑你出轨。”
    她恼道：“那你还问。”
    他低笑：“这不是找点存在感么？”
    程书雪懵了。
    他从来都是每到一处，都乃众星捧月的存在。找存在感这样的话任谁说，都不该他说。
    陈驭野语气：“所以，下次跟我聊天的时候，你也要像对姜欣润一样对我。”
    “你这还吃醋啊？”程书雪失笑，“山西陈醋。”
    她说完后觉得这个称呼跟陈驭野的姓很搭，接连重复：“山西陈醋，山西陈醋，山西陈醋。”
    “……”
    爱意在陈醋的称号中彰显出他的少男心思，她肆意快活的重复。
    他眸光带暖望着她，笑得宛若冬日暖阳。
    等到笑得直不起腰，程书雪这才觉得自己这样像在嘲笑他一样，有点不礼貌。她偷瞄他的脸色，却看到也笑得肆意张扬的陈驭野。
    他眉眼棱角锐利，桀骜不驯的长相，在眉梢带着暖意的情况下，像是开了柔和的滤镜，眸子延伸出一片温柔缱绻的潋滟的春光。
    四目相对，时间恍若定格。
    心跳砰砰砰。
    最终是程书雪率先移开眼眸，她耳根子有些烫，缓缓开口。
    “我不想做打工人了，我想创业。所以刚刚跟姜欣润聊天的时候，有些上头。”
    她这是在解释？
    陈驭野唇角上扬：“嗯，挺有想法的一小姑娘。”
    二人对视了几秒，程书雪忍不住笑了，开口：“你这说话的语气，怎么跟对下属一样啊？”
    他揽住了她的肩膀，“那现在呢？”
    刚刚话里留下的漏洞，就这样给他钻了空子。程书雪仰头看向他，偏生不尽他意，继续说：“你现在，让我有一种正在做权色交易的感觉。”
    “……”
    “你一天到底在想什么？”陈驭野手仍旧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是一种极为亲昵自然的姿态，“不过，你要是想，我们也可以试试角色扮演。”
    “……”
    眼看小姑娘红了脸，陈驭野也不继续打趣，缓缓开口。
    “反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在乎流言蜚语，也不要在乎成功与否。”
    他收起了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神色，语气跳出了世俗的洪流。
    “我觉得，只要努力，就已经赢了之前的自己。”
    程书雪点头，她认同这观点。
    也并不觉得，一件事情，只有成功，才算圆满。
    陈驭野低头看向她，闲散道，“我永远是你的退路。”
    知道她是要强，且不喜欢寻求帮助的性子，他继续道：“书书，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合作能事半功倍。而且寻求帮助，也是解决问题的途径之一。”
    “我知道。”程书雪认真听他说每一句话，也放在了心上，“我也会改变。”
    她脱离了他那温暖的怀抱，起身站立，对上他的视线，语气严谨又认真：“陈先生，我想开一个律师援助事务所。”

 第147章

    “律师事务所主要以公益援助为主，帮助那些偏远山区，以及郊区乡下寻助无果的人群。或许经济效益不会很好，但是能让您的公司拥有一定的口碑，也能维护社会的长远发展。”
    他认真地倾听她的想法，与她的灵魂产生极强的共鸣。
    “所以，我想请您仔细考虑，如果可以的话，投入创业资金。我们每年如数分红，最重要的是，你能找到一群灵魂同事，也能完成你年少的梦想。”
    她说完这些话，定定地看向他。
    陈驭野望着那双陈述未来梦想明亮的眼眸，他伸出手，道。
    “你好，我的灵魂同事。”
    她早知道，他那样责任与义务感极强的人会同意，可当听到这一句话，眼眶还是一热。
    程书雪回握过去，十指相扣的瞬间，她说。
    “你好，我的灵魂爱人。”
    -
    这些天忙着处理案子，等一切结束后，程书雪看了看日历，才发现不知不觉已到了十二月。
    十二月，也快到了母亲生日的日子。
    程书雪不知为何想起苏欣前些天打来的电话，她问自己今年回家吗？
    之前毕业忙于工作，外加学生刚刚步入社会，身上没有多少积蓄。从北华到南溪的路费是一周的工资，外加每回新家总能让人感觉不自在，她会减少回家的次数。
    慢慢的，越来越少。
    可现在是妈妈的生日，也不再是请假都需要看领导脸色的打工人。
    程书雪定机票之前，发了一条消息给陈驭野。
    【下周日我想回南溪一趟。】
    在她还没有说是什么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陪你。】
    程书雪没有拒绝，她回：【那你提前处理下事情。】
    【然后，跟我回家见家长。】
    也该让母亲知道她不是不婚主义。
    只是这么多年的冷心冷情，皆因未遇到对的人。
    机票定于十二月十五日，时间一到，程书雪与陈驭野双双登机。
    从北华到南溪上千公里，飞机不过几小时。下机后程书雪打开微信，收到了苏欣发来的消息。
    【子宇在机场地下停车场c区等你。】
    马子宇在这时发来了一张图片，也发来了相关位置信息。
    程书雪饶是再怎么不愿，也得顾及苏欣的颜面，只能前去。
    身在一旁的陈驭野很快就发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他拉着她的手，语气平缓，“等会儿要是真不高兴，直接走。”
    他知道她会为爱而委屈。
    可要是真受委屈了。
    爱她的人，是不会怪她的。
    程书雪听后笑了笑，说：“嗯，我会的。”
    二人走到了停车场附近，那紧密相扣的十指从未分开。
    马子宇看到那瞬间一怔，随即脸上又带上了吊儿郎当的笑，戏谑道：“终于舍得回南溪了？”
    程书雪没吭声，拉着陈驭野走向车内。
    车门被关上，发出重重的声响，盖过了马子宇自嘲的一声轻笑。
    陈驭野坐在车上，温热的大掌包围着程书雪的柔夷，轻轻地摩挲。像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予她温暖与支持。
    他知道，书书不是无缘无故对人甩脸色的性子。
    她冷颜以待，必然是那人在某些方面上让她受了委屈。
    想到这里，陈驭野眸色纯黑，定定地睇向坐在驾驶座上的马子宇。
    狭小的车内，气息涌动，像是狂风来临时最后的平静。
    等到车子停在小区楼下，马子宇走出车门，看向前方二人十指紧扣的五指，神色一沉，道。
    “大老远来接你，也不会说一声谢谢。”
    语气带嘲，又裹挟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陈驭野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唇腔溢出一抹微不可闻的讥笑。
    “书书都不你想和说谢谢的话，你最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这样的话听起来极没道理，可偏偏道出这一句话的人是陈驭野。
    即便用这样理直气壮的语气道出。
    在程书雪听起来，都极有道理。
    被程书雪旁边的人落了面子，马子宇面色一青，他正想开口反驳。
    却在这时传来了程书雪的声音。
    “你确实该好好想想。”
    马子宇神色一怔。
    程书雪拉着陈驭野的手，面无表情地从马子宇身边经过。
    而陈驭野懒洋洋地任她拉着，但经过马子宇的地方时，甚至还挑衅地看了一眼，颇有几分洋洋自得与炫耀之感。
    二人牵手走到门口，程书雪才松开了手。
    她按响门铃，门很快被打开。
    映入眼帘是苏欣的面容，她脸上带笑：“书书，你回来了。”
    “嗯。”程书雪脸色柔和，她笑着颔首回应后，侧眸看向一旁陈驭野，语气还是有些紧张，“妈，这是我男朋友，陈驭野。”
    苏欣望了一眼陈驭野，之前见面的记忆重叠于此。
    这么多年，竟然都还是这人。
    门外传来马仁忠的声音，“书书回来了？”

 第148章

    与此同时，马子宇也刚从电梯走了出来，冷笑道：“我去接，她当然回来了。只不过跟个白眼狼似的，也不知道等等。”
    马仁忠不赞同地看了一眼，随即连忙打圆场。
    程书雪那些想反驳的话，只得在碍于长辈的颜面下，转从其他方面报复。
    比如说，程书雪借口马子宇心火旺，把他面前的肉移开，放在陈驭野面前。
    又比如，故意抢走他想吃的最后一块排骨，然后放在陈驭野碗里，继而投以极淡且无比挑衅的眼神。
    她知道这样小孩子的行为，很幼稚。
    可她就想在这场鸿门宴，让他们知道。
    她想用这样幼稚的方式守护着陈驭野。
    酒足饭饱之后，这次苏欣却罕见地开口：“书书，不然今晚在这里留宿？”
    所有人目光投了过来。
    程书雪内心隐隐有了猜测。
    他们，大抵是要跟自己说什么。
    有些事再怎么也逃不过，她侧头看向陈驭野，“我今晚留宿这里。”
    “嗯。”他应。
    程书雪又补充道：“我给你订酒店，明天我去找你。”
    “不用，我自己订就行。”陈驭野眉眼柔和，说，“但我会一直等你。”
    陈驭野离开，门关上后，所有人离开了客厅，留给了两位母女单独的空间。
    苏欣望着程书雪：“书书，你今天带那人回家，确定了吗？”
    “是。”坚定有力的答案。
    苏欣听到这答案后怔了几秒，随即缓缓道，“那我同意了。”
    程书雪眼眶湿润，可感动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敏感的天赋已经让她察觉到蛛丝马迹，“是马仁忠又和你说了什么吗？”
    母女连心，苏欣知道，自己骗不过自己那聪明的女儿。
    “之前不是你一直单身，程发雄便一直为你介绍男朋友。”苏欣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几秒，缓缓开口，“恰逢子宇也单身，他便想，反正也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你和子宇……”
    点到为止，苏欣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可程书雪已明了一切，语气让人放心，“妈，你不用担心，我会去处理一切。”她拍了拍苏欣的肩膀，语气带着哽咽，“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这一次又选择了我。
    谢谢你，这一次也站在我这里。
    苏欣陡然觉得嗓子有些涩，她拍了拍程书雪的肩膀，像是长途跋涉错路很久的人，语气浓浓的疲惫。
    “不用谢，这是妈妈应该做的。”
    要不是她，书书也应该不会变得那么自卑。
    为了纾解自己郁闷的情绪，她把最坏的情绪展露在最亲近的人面前。
    却忘记了，当时三十八岁的她都承受不了的负面情绪。
    竟然，要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帮自己分担接受。
    啪嗒一声，似是刚刚未关紧的水龙头滴落水声。
    泪水打湿衣襟，时隔多年，程书雪再次在苏欣面前再次落泪。
    -
    那晚，程书雪留宿于此。
    并没有之前高中时期入睡时的忐忑不安，或许是寄人篱下的感觉伴随经济独立渐渐削弱，但更多是因为母亲这一次坚定地选择了自己。
    让她觉得，好像自己真的变得很好了。
    起码，不是母亲权衡利弊后再三犹豫的存在，是母亲觉得骄傲，可以放心站在自己这一边。
    也不用担心被人抛弃，再次过上颠沛流离生活。
    在这里一觉醒来，已经是罕见的八点钟。
    程书雪发了一条消息给马子宇。
    对面回复是在一小时后。
    【谈话跑那么远？做贼心虚吗？】
    【我马上来。】
    他说来的快，也确实来的很快。
    马子宇停在程书雪面前，下巴微抬，“有事儿？”
    “嗯。”程书雪定定地看向他，眼睛很亮，可却透着一股冷意，“你知道你爸爸想给你找结婚对象的事情吗？”
    他本该否认的，可他知道骗不过程书雪，只得点头。
    “马子宇，你爸爸希望我们在一起。”程书雪垂眸，语气很淡，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他觉得养了我几年，觉得我应该报恩。从从一开始打算把我推荐给他朋友，到后来不知道思想为何转变到配你绰绰有余，便产生了这荒唐的想法。”
    荒唐的想法么？
    程书雪不知马子宇的神色黯淡，继续道：
    “你是他的亲儿子，你的沟通比我妈的更为有效。我有男朋友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希望长辈的一些想法，给我们的生活造成不必要的烦恼与困扰。”
    平淡的叙述，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马子宇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可他说出来的话，却透着混不吝，“程书雪，你未免也太自大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凭你以前欺负过我，你这次，算赎罪。”
    “赎罪。”马子宇呵笑，“我欺负的人多了去了，我不可能一一赎罪。”
    “那凭你喜欢我。”
    “你开什么玩笑？”
    程书雪面色沉静，目光定格望向他，红唇缓缓开口：“我没开玩笑。”

 第149章

    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澄澈，跟当年一模一样的纯洁。年少的他讨厌突如其来闯入家里的外人，可他又不自觉屈服苏欣妈妈般的温暖，以及小程书雪望向自己怯懦懦的眼神，总让他心里下了一场春雨。
    那场春雨冲刷了他对闯入者的不满，却无法冲刷他叛逆懵懂的年级喜欢掩盖的冷言冷语。
    直到父亲提出这个想法，他的第一感觉不是恶心，反而心底隐隐透着欢喜。
    自己不叫她妹妹，她也不再是自己的妹妹了。
    程书雪看着他的怔愣的神色，继续开口：“所以，要么你说，要么我说。”
    她投鼠忌器，不想与马仁众交谈后，让母亲平白无故承受无端的怒火。
    马子宇扯了扯嘴角，道了一个“好”字，他想起昨晚看到程书雪在那男人面前小女生的姿态，有些不甘心地开口。
    “你为什么会喜欢那人？”
    其实他想说，要是我对你很好，你会不选择我？
    经年已过，她身有爱人，再问出什么，倒显得自取其辱。
    本以为程书雪不会回答，可她还是为了苏欣的颜面，缓缓开口。
    “因为在我最彷徨无助时，他是第一个义无反顾站在我身边的人。”
    十二月，风无比凛冽。
    他却看到程书雪连谈及那人脸上都带着笑，也听到她坚定的话。
    “但最重要的一点——我的心跳因他而变得有活力。”
    -
    与马子宇完成谈话，程书雪垂首给陈驭野发着消息。
    【我现在来酒店找你。】
    收到了他的“好”字，程书雪大步奔向地铁。
    只是没想到在路口便邂逅了陈驭野。
    在她诧异的目光下，陈驭野伸手：“我来找你也一样。”
    “你来了多久？”
    陈驭野啧了一声：“也没有多久。”
    就你发消息说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来了。
    程书雪把手放在他掌心，语气带了几分亲昵，“我刚刚跟马子宇谈话了。”
    “怎么？”陈驭野语气微沉，大有马子宇让她不高兴，他就要去拼命的架势。
    程书雪：“我让他跟马仁忠说一些事情，他同意了。”
    陈驭野：“那还挺好。”
    同性最懂同性，昨天与马子宇的初次相见，他读懂了男人那隐晦的眼神。
    更别论昨天餐桌上的暗潮涌动，他也算猜测得七七八八。
    他温热的掌心传达的温暖直抵身体各处，程书雪有了可以倾诉的人，语气笃定地开口：“那也没你好。”
    眼前的男人笑了一声。
    陈驭野神色宛若骄阳，眉梢一扬，理所应当地开口：“当然。”
    “嗯。”像是被这光芒万丈的人感染，程书雪唇角更弯了弯，像是邀功，可更像是让他安心。
    她道：“我还告诉他，你是让我心动的唯一存在。”
    “但还有些话，我没告诉他。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存在，也是我这一辈子见过最光芒万丈的人，更是第一个，且唯一一个在我不漂亮时，平等对待我的男生。”
    她眼眶有些红，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有些鼻音，“阿野。”
    风声簌簌，他对上她那双雾气蒙蒙的双眼，也听到了她那坚定的声音。
    “明年，你跟我求个婚吧。”
    街道的声音像是陷入了沉睡，陈驭野只能听到自己强有力的声音，他嗓音含笑，“嗯。”
    “你不说，我也会的。”
    只是他不敢做出这一步。
    害怕自己突如其来的求婚，打破了她原有的计划。
    但现在，陈驭野挑眉笑道：“那明年，我就该叫你老婆了！”
    他凑近，薄唇擦过她面颊，声音蛊惑至极：“老婆。”
    语气狎昵，浪荡，不正经，配上那坏笑的神情，简直就是妥妥一流氓。
    程书雪脸红若晚霞。她对上那直白炽热的视线，抛弃了所有的羞窘，语气很小地开口。
    “老公。”
    好像，叫出这两个字也没有想象中的不自然。
    如果结婚的对象是他的话，那么以前觉得矫情且难以启齿的话。
    也在这一刻，觉得有些甜蜜。
    第60章
    翌日清晨, 陈驭野找到了苏欣。
    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人声嘈杂，苏欣对上陈驭野后微怔，随后笑笑：“敢情儿你们聪明人都知道去哪里堵人？”
    陈驭野没说话, 从苏欣手中接过了菜篮子，“阿姨，我帮您。”
    沉甸甸的篮子落到了陈驭野手中，二人一路向前。
    苏欣侧眸打量着让书书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年长者阅人无数, 自然能从细枝末节推测秉性。
    他身材挺直高大，长得也相貌端正，但最让苏欣满意的一点是，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稳重气质。
    不论发生什么事，他永远都是安全的避风港。
    也永远是让人安心的存在。
    察觉到苏欣的视线，陈驭野提着篮子的五指不自觉缩紧, 罕见浮现了担忧的情绪。
    直到停在小区楼下，苏欣眼眸带暖地看向他, 道：“你叫陈驭野是吧？”
    “是。”陈驭野赶快回答。
    苏欣笑了：“孩子，不用紧张。我很高兴你今天为了书书来找我，我也很庆幸书书遇到你这样好的一个人。”

 第150章

    “书书喜欢你, 你也很喜欢她。你们的未来全由你们做主, 我能做的——”苏欣敛眸，说，“就是不给你们添乱，祝你们幸福。”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感动的情绪还是盈满了心头。
    陈驭野点了下头：“谢谢妈。”
    “……”
    空气静了那么几秒。
    他这才发现居然道出了心里话。
    会不会显得自己急不可耐啊？
    苏欣错愕了几秒，眉梢带了浓浓的笑意：“哎。”
    陈驭野面色一烫, 道了一声“谢谢”，随即从口袋里缓缓地拿出一张卡, 递了过去。
    “妈，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知道苏欣不会接受，把卡放在菜篮子里，一脸认真地开口：“谢谢你这一次选择了书书，也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把书书带在身边。家人之间本不该道谢谢，可孝敬你是我们应该有的责任。”
    “而且，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也算，我们尽的一点点孝心。”
    苏欣眼神放空，神色呆滞。
    其实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也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坦白说来，要是马子宇与马子元是自己亲生的……
    她哑声说：“我不配拿。”
    “这本就属于你。”陈驭野望向苏欣，认真启口：“这不仅仅是我的想法，也是书书的想法。”
    “她有些话说不出口，但我想告诉你。”他望着苏欣朦胧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她从没恨过你，只是对你有愧疚与不解。”
    “你过得不好，还没放弃她时，书书对你只有强烈感激与愧疚。”
    他在这时，突然想起昨晚书书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阿野，我是不是很好哄？”
    “好像，只要我在乎的人，对我好一点点，我就会忘记那些不愉快的曾经。”
    密密麻麻的痛又在这一刻席卷心头，他不知道程书雪的过去。
    可并不代表，他不能感同身受。
    但陈驭野语气仍如往昔，无比自然地说：“生日快乐，阿姨。”
    “你快乐了，书书才会快乐。”
    苏欣内心怔忪。
    冬日的阳光金黄温暖，洋洋洒洒地照在四周。
    于晖晖冬日之下，苏欣红了眼眶。
    -
    当天晚上帮苏欣过完了生日，程书雪注意到马仁忠之前有意无意的试探就此结束。她明白，马子宇终于作出了赎罪的行为了。
    隔天后，二人再次回到北华。
    程书雪继续完成手头的工作，创办公益律师事务所拉投资，而且还要主动去搜集一些案源，以及日常的开支。
    日子忙碌充实，但她却过得无比开心。
    直到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程书雪却看到了还没睡觉的陈驭野。
    她看了看手表，“怎么这个点还没睡？”
    “你不也没回来的么？”陈驭野起身。
    他反诘一问，可程书雪笑：“我是忙工作去了。”
    陈驭野这时已走到她面前，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有些沉：“都忙瘦了。”
    尽管竭力隐瞒，可是他眼里还是透着浓浓的心疼。
    “瘦了不好吗？”程书雪半开玩笑道：“现在都不以胖为美了。”
    “谬论。”陈驭野垂眸，定定地看着她。
    灯光明亮，却不及他瞳仁黑澈澄亮。
    程书雪脸一烫，她害羞垂首的瞬间，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书书，生日快乐。”
    她猛然神色讷讷。
    其实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过生日。
    之前因为没人给自己庆祝，后面伴随着自己的长大，好像过年穿新衣，生日吃蛋糕也变得不那么期待了。
    陈驭野侧身，向客厅那方位努了努下巴，“生日礼物。”
    “原来是为了给我过生日啊。”程书雪眼眶微红，“你应该提前发消息给我啊。”
    这样，我就不会让你久等了。
    陈驭野胸腔失笑：“下次，一定。”
    他不想让自己影响程书雪的工作，也不想让她分心。
    所以，在程书雪没回来的时候。
    去到她工作的地方，在停车位上看到她那工作的写字楼熄灯，看她上了出租车。
    他这才驶车离开，而后回家，若无其事地等着她。
    程书雪微微点头，她歪头看向那礼物，咬唇说：“能让一让吗？”
    “要睡了？”
    “没，想看看礼物。”
    “……”陈驭野喉腔溢出一声笑，“行。”
    二人一起而走，但程书雪对他充满爱意的礼物格外好奇，步子硬生生与陈驭野拉开了一大截。
    她止步于桌子面前，动作轻柔地打开了包装精美的礼盒。
    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她拿起一看，上面刻了一个字——雪。
    不是书，也不是c，是雪。
    她突然想起了高中时，自己因写了一篇作文，而被挂在学校的光荣榜上。
    时隔多年，作文的内容已在记忆长河被冲刷得无比斑驳，只留下微末印象——
    “我特别喜欢一句话——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这句话或许在别人听来平平无奇，可却让年少的我觉得，雪是世界上最纯白的色彩，也在我那愚昧的岁月赋予了我名字无尽的遐想。”

 第151章

    她怔怔地看着，而陈驭野又在这时候出声。
    “要不要我给你戴上？”
    他都这样说了，程书雪顺势点头。
    灼热的指尖绕过秀发，落在温热敏感的肌肤上，短短的一分钟像慢镜头，他那柔和带笑的眉眼映入她的人生电影。
    “好了。”陈驭野细细打量了一下，“配你，很好看。”
    “我也觉得。”她笑。
    看她越来越自信，陈驭野笑得更为恣意。他走到一旁的冰箱，从里面端出一个精致的蛋糕。
    蛋糕约莫六寸，正中央立着一身漂亮裙子的女生，她手里撑着伞，蛋糕底部有无数的雪花，在这正前方还有黑色醒目的大字——生日快乐，程书雪！
    字迹锋利，彰显本人特性。
    是他写的字，是他做的蛋糕。
    程书雪没忍住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咔嚓”一声。
    男人柔和的眉眼与精致的蛋糕一同入境，分外和谐。
    陈驭野笑：“怎么不来一起拍？”
    她走了过去，暖黄的灯光把带笑的两人更显得无比缱绻温暖。
    照片定格。
    当晚，程书雪发布了久违的朋友圈，明目张胆地秀了一波恩爱。
    【男朋友给我过生日，男朋友给我做的蛋糕，男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底下是九张照片，分别是蛋糕与礼物，以及各种角度的陈驭野。有高中运动会期间，偷拍与朋友泛泛闲谈的他，有大学篮球赛，偷拍下一袭火红球衣的他，还有大学在一起后，故意放慢脚步，偷拍下孤绝背影的他……
    一张张照片，是她的青春，是他们的记忆。
    而最中间的那一张，是今天他们的合影。
    是她的c，是她的男朋友。
    在洗漱结束后，程书雪躺在床上，看着朋友发来的祝福，也看到了在评论区出现的他。
    【老婆同意让我帮她过生日，老婆吃了我做的蛋糕，老婆收了我送的生日礼物。】
    程书雪看着那老婆的称呼，莞尔一笑。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一个冲动。
    突然，很想立马结婚。
    -
    翌日，程书雪一如既往地早起，但今天她并未立马去上班，反而给姜欣润发了消息。
    【今天我不去上班了，有事。】
    姜欣润发了个“臭不要脸的表情包”，附带笑嘻嘻的发了一句话。
    【知道，你要去陪你家老公。】
    程书雪：【……】
    程书雪：【猜对了，可怜的单身汪。】
    程书雪：【汪汪汪！！！】
    姜欣润：【操。】
    姜欣润：【我要把这聊天记录发给我男神。】
    俗话说，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
    程书雪看到这一条消息之后，立马扣响了陈驭野的房门。
    门被打开，陈驭野身着松塌的睡服，露出胸口结实的肌肉，睡眼惺忪，但看到程书雪后眉梢一挑，懒散道：“怎么？我还在做梦？”
    “这就找上门来了？”
    男人刚睡醒，说的都是什么浑话。
    程书雪咋舌，随即点了点头。
    这会儿怔愣的换成了陈驭野了，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肘，随后“操”了一声，“这不是梦。”
    “不是梦。”程书雪想了想，主动上前，环抱住了他，“今天我请假了。”
    她凑到他耳边，像在小声解释，又像不好意思，可更像表明心意。
    “这几天忙于工作都没时间陪你，我这周便拼命加班，想周末陪你。”
    男人低低笑了出声，插科打诨道：“书书，敢情你不仅为爱考北华，还为爱加班啊？”
    为爱考北华，还为爱加班。
    他可真会说。
    她脸颊一烫，但重重点头，“怎么？不行？”
    “当然行啊。”陈驭野用力地回抱住了她，扬起唇角：“我也想向你学习。”
    他悠悠开口:“为爱做下厅堂，为爱做兜得住大场面的人。”
    只要他还在，他就不会让书书吃苦。
    也永远只会成为为她兜底的存在。
    程书雪笑了，踮起脚尖，轻轻捧着他的脸，一下又一下地逐吻。
    早晚是欲望最为迸发的时候，更何况还是心爱女人的主动。
    陈驭野眸色沉沉，在她的臀部轻轻一拍，言语之间带着明显的斯磨，“想找死啊？”
    声音暧昧放荡，只让人感觉无尽的遐想。
    丝毫没有威胁害怕的意味。
    程书雪点头，“嗯，就是想找死。”
    她伸手在他的唇上点了点，言语之间的挑衅之意极其明显，“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你是不是——”陈驭野启唇，“在暗示我。”
    女人的柔夷并未离开，男人温柔的唇瓣不经意贴住指尖。
    像是被他含住，酥酥麻麻的感觉直抵心间。
    程书雪没否认，点了点头，她仰头问：“那你接受吗？”
    她扬起小巧的鹅蛋脸，一双眼眸格外明亮，丝毫不像吐露荤话的模样。可就是这样纯真的面容，配上这样无暇的眼神，更让人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当然接受。”送上门的猎物哪有拒绝的道理，陈驭野哼笑一声，“不过我没想到，书书居然是狂野派的。”

 第152章

    她哪里是狂野派的了？
    程书雪被说得面色一红，她急忙道：“那还不是因为你。”
    “哦~”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更显得极其不正经，“是我太好了。”
    灼热的气息贲发在四周，程书雪头快垂到了锁骨处。
    她对陈驭野倒是没想那么多。
    只是觉得，早晚都要走到那一步。
    那么，这一次，换她走向他。
    会不会自己在赎罪的同时，也能让他开心一点点。
    但陈驭野的确连气息都散发出愉悦的讯号，他单手抱住了程书雪，直接进入了柔软的大床。
    房间内窗帘的遮光性极好，在此刻也像黑夜降临，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见两颗砰砰跳动的心。
    但她能感觉到，陈驭野温热的唇在“c驭野”纹身上落下。紧接着一路向下探索着宝藏，气息缠绕，水乳交融。
    两具身体完美契合，在灵魂上也达到了空前一致的愉悦。
    陈驭野骨子坏到了极致，达到顶点之后，故意留在里面，停在她耳边：“我是谁？”
    “陈——”他又发力，她声音一抖，“啊！”
    “我是谁？”
    她不敢说话了，生怕他又来一次。
    可不说也要受惩罚。
    程书雪喘着气，带着求饶的意味：“陈驭野。”
    男人笑了，附在她耳畔说：“好姑娘。”
    “等着，给你奖励。”
    程书雪瞳孔睁大，奖励？
    ……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在床上荒废而过。
    劳累了一天，程书雪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一旁的位置。
    一片冰凉，他精力真好。
    而后，程书雪走出屋子，阵阵香味在此传入鼻端，她往厨房的那方位一看。
    男人身着浅灰色的休闲家居服，颠簸着菜锅，油烟机发出轻微声响，抽走了空气中漂浮着那些小颗粒。他站在窗边，落日的余晖照在他辨识度极高的侧脸，是化不开的专注与认真。
    人间烟火气，在他回首看向程书雪的那一刻，往常冷淡的眉眼也带了几分岁月的温柔。
    “书书，洗手，准备吃饭。”
    为爱做下厅堂。
    原来，他早一直在做这件事了。
    程书雪眉眼带暖，她乖乖地洗完了手，却没立马回到座位上。反而去一旁的餐柜里拿出碗筷，摆好了一切餐具。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端着自己最爱的糖醋排骨走来的陈驭野，在这一瞬间，像是看到了以前的母亲。
    那时程发雄还没逝世，每当程书雪一放学，总能看到父母一同在那昏暗的厨房有说有笑的做饭。
    那时稚子无知，让她下意识忘却以后觉得无比温暖的回忆。
    直到失去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品味到——平凡生活中可贵的甜蜜。
    可现在，有一个人，愿意为她做饭。
    也愿意陪她过柴米油盐的生活。
    而这个人，正好是她喜欢的。
    这世界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程书雪定定地看着陈驭野，眼眶一热，心里大胆地做了一个念头。
    她想求婚。
    她想跟陈驭野求一次婚。
    被程书雪这炽热的目光一盯，陈驭野脸有些烫，他盛了一碗饭递给了程书雪，“好好吃饭。”
    他的姑娘这几天忙于工作，瞧瞧，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程书雪默不作声地吃完饭，放下碗筷，对上早已吃完饭的陈驭野。脑海中犹豫了一下措辞，婉转开口：“你的生日在七月？”
    “嗯。”
    其实她知道陈驭野的生日，但就是故意这般开口。
    陈驭野懒洋洋开口：“怎么？这么快就打算送我生日礼物了？”
    “嗯。”她掩住自己的真实意图，继续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本来想给你回礼，但想想有点久远。”
    程书雪说：“那不然，今天我们在一起跨年，我给你送礼物吧。”
    陈驭野失笑：“我只想跟你跨年，不过，你这姑娘现在每次都快我一步。”
    程书雪扬唇：“那约好了，就我们？”
    她伸出小拇指，对爱的人作出这样幼稚且无厘头的举动。
    爱就是事事有回应，他回钩住她的拇指，轻轻一拉。
    二人对视而笑。
    大平层设计装潢采用落地窗，北华外面的双塔灯光骤然变亮，连带着屋内都被穿进绚烂耀眼的霓虹灯。
    “书书，跟我走。”
    他执起她的手，走向花园阳台外。
    站于高楼层远眺北华远处的巨大双塔，城市糜烂绚丽的霓虹灯下，双塔上逐渐呈现出几行醒目大字。
    ——1220是个好日子
    ——是澳门回归的日子
    ——是全国人民喜悦的日子
    灯光越来越亮，她瞳孔也倒映出中国红的大字，血液也沸腾翻涌着华夏儿女的激动喜悦。
    欢呼声持续了许久，紧接着双塔又缓缓呈现图片。
    是一张张祖国的历程，是法律建设，是社会发展……
    就这样几分钟过后，又到了往常的双塔投送广告时间。
    人群正要退去的瞬间，巨大的双塔又在此刻再次迸发耀眼夺目的白光。

 第153章

    紧接着无人机出现，在漆黑的夜幕迅速摆列出一女法官的模型，与此同时，黑幕四周呈现大量的雪花，紧接着夜空与双塔都浮现了大字。
    ——程书雪，生日快乐。
    欢呼声再次响起，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浪漫的氛围当中，也愿意为绝美的爱情做一次观众。
    程书雪一瞬间怔住，记忆倒退到她刚大学毕业的那一年。
    那时她刚工作不顺，又跟母亲大吵一架。外加自己的性子本就慢热，也不喜欢主动邀约，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生日，麻烦朋友帮自己过生日。
    那天她下班之后，一如既往为了省钱，打算乘坐地铁再步行回家。
    没想到在乘坐地铁的期间，听到了一阵阵欢呼声，还有人群传来浪漫的感叹。
    “我去，这个c是谁啊？”
    “好浪漫，这个庆生我真的好喜欢。”
    没人能拒绝美好与浪漫的事物，程书雪也不经意撇头。
    ——c，生日快乐。
    灯光晃眼，情意表露无疑。
    那时的她，只觉得羡慕与感叹。
    希望也能有一个人，能这般对自己。
    而现在……
    程书雪侧眸对上陈驭野的神色，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以前，是你给我过生日。”
    “嗯。”
    跟自己想得一模一样，她眼眶红了，继续道：“谢谢你。”
    她好像只会对他说这一句话。
    除此之外，应该只有对不起。
    陈驭野对上她的眼，笑说：“生日快乐，程书雪。”
    当年没有对她说的那一句祝福。
    如今，终于对她道出了。
    面前的男人一如当年，或许是眼中的炽热未变，让她仿若回到了那一瞬间。
    程书雪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陈驭野轻轻拂去她的泪珠：“你的生日，举国欢庆。”
    程书雪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这一句话。
    “所以，你是爱意与祝福中成长的存在。”陈驭野极其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门，语气沉沉，“也是我心中最温暖的存在。”
    程书雪瞬间懂得了他的安慰。
    她的出生，不是自我敏感怀疑之中的错误存在。
    而在他看来，是举国欢庆的日子。
    是在爱意与祝福中长大的日子。
    第61章
    那晚过完生日之后, 程书雪认真投入工作之际，也准备给陈驭野求婚的事宜。
    姜欣润帮程书雪整理一切的同时，也笑着打趣：“我现在都可以想象到, 男神听你求婚时错愕的神情了。”
    “他可能猜到了。”程书雪笑。
    “那不正好？我觉得，男神会跟你求婚的。”姜欣润深知二人的感情，调侃开口，“其实, 女孩子没必要主动求婚。不是有一句话叫，越主动的女孩子越不被爱。”
    姜欣润觉得玩笑不妥当，急忙补充道：“我当然知道男神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他肯定会跟你求婚的，你不用急。”
    程书雪笑：“我知道他会跟我求婚。”
    她之前说过了，让陈驭野明年跟她求个婚。
    知道陈驭野是个遵守承诺的人, 他一定会明年求婚。
    这一次，是她等不及了。
    姜欣润眼里还是浓浓不理解。
    程书雪道出了陈驭野当年说的那一句话。
    “不能让他等了, 总得让我家阿野尝尝被我热烈喜欢的滋味。”
    姜欣润心神一震。她知道书书是内敛的人，可现在，她居然做出女方求婚罕见行为, 以及道出这样炽热的话。
    她的爱虽然含蓄, 可并不比陈驭野少。
    程书雪看了看墙上的指针，语气带着感慨与遗憾。
    “我挺后悔，和他错过了这么多年。”
    这一次，她要走向光。
    也希望，和他的余生能慢一点。
    -
    跨年夜将至，程书雪提前一天去到陈驭野家里。
    听到门铃声响起, 陈驭野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程书雪的面容，连忙前去开门。
    门一开, 程书雪略微紧张的面容映入眼帘，陈驭野挑眉：“提前来了？”
    本来约定的他去找她，现在她居然整整提前三小时来这。
    “嗯。”程书雪点头，“反正谁找谁也一样。”
    陈驭野胸腔发出一声低笑，“你这理由——”
    他看着程书雪今夜穿着的红裙子，拖长了语调，悠悠开口：“我觉得有点假。”
    陈驭野侧身，程书雪进来，门被阖上，发出闷响。
    她正要走，陈驭野却俯身压住，垂眸看着她，眼里全是绮念，语气跟男狐狸精似的，格外蛊惑人心，“你猜猜，我为什么觉得假？”
    气息缠绕交迭，暧昧放荡。
    程书雪觉得身上热烘烘的一片，她没回答。
    陈驭野抬手抬起她的下巴，语气带了些压迫：“书书，回答。”
    男人的指腹像滚烫的熔浆，她下巴那一处烫得惊人。
    陈驭野像是来了好为人师的兴趣，悠悠地引导学生开拓思路：“今天为什么穿红裙子？”
    因为我们在一起的那天，我也是穿红裙子。
    但程书雪没回答。
    晚上主动来找他，就已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了。

 第154章

    陈驭野循循善诱：“是觉得——这里的床舒服吗？”
    粗粝的指腹已然继续下滑，来到了她的纹身处，他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那白皙的皮肤在红裙子的照耀下更为明显惊人。
    他冰凉的唇吻在那里，舌尖舔了舔。
    灯光明亮晃眼，程书雪以为要在这里度过漫长一段时间时。
    陈驭野单手抱起了她，却没有走进房间。而是大步流星来到了最近的沙发上，单手扶着程书雪的头缓缓放下。
    刚刚凌乱的举动，程书雪的衣服已然有些塌陷。她躺在沙发上，头发凌乱地洒在四周，黑白相称，更有一股纯欲之感。
    男人的视线定定地看着。
    “别看了……”她神色羞赧。
    “哦~”他骨子本就透着坏，此刻跟个流氓似的，手放在山峦之上，十分有礼貌地问：“那能做吗？”
    “……”
    陈驭野饶有兴趣地打量她脸上透出的粉红，手也没闲着揉捏，“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循环反复，最后都忘了次数。
    程书雪只记得在临睡前，迷迷糊糊听到了一句祝福。
    “书书，新年快乐。希望你万事顺意。”
    眼皮困得睁不开，她本能地回应他。
    “新年快乐，阿野。”
    也希望你天天开心，万事顺意。
    -
    许是熬夜到了早上，外加这一周工作与求婚准备的劳累下，程书雪又一觉睡到了黄昏。
    她是被饿醒的。
    走出屋子，陈驭野又继续炒菜，程书雪想从他手中夺过铲子。
    陈驭野借此拉住程书雪的手，笑说：“去一旁休息。”
    “我不。”
    “这么想干活啊？”
    程书雪点头。她只是想今天跟他求婚，也想让他尝一尝自己亲手做的菜。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他做饭。
    他还没尝过自己的手艺。
    陈驭野笑：“我怎么现在发现，你还挺有当黄牛的潜质。”
    “？”
    他说：“辛勤耕作的黄牛。”
    半晌，陈驭野觉得有些嘲讽的意味，找补道：“虽然勤劳助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不过，做贤夫是我的梦想。”
    他努了努下巴，语气强硬：“去一旁坐着。”
    执拗的姑娘总得说些让她害怕的事情，才能让她打退堂鼓。
    陈驭野说：“要是精力好的话，今晚……”
    他没说完，可眼神像蛰伏已久的饿狼。程书雪脸瞬间红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样的事情，她不敢赌。
    没得罪他，都被折磨得腿软了。
    要是真惹急了，她恐怕再好的身体也会成为一滩烂泥。
    她没说话，也就静静地在一旁坐着。
    跟无数次一样，二人吃完饭，洗完碗。
    但今天饭后结束，程书雪靠在沙发上，拉起了陈驭野的手：“肚子胀，想去散步消消食。”
    “嗯。”她的提议，他从不拒绝。
    二人离开家，奔向门外。
    昏黄的路灯下，两抹影子交织靠近，十指紧扣也被投影在在了地面。
    程书雪侧眸看着带着灰色围巾的陈驭野，眼神一亮，快步站在他面前。她踮起脚尖，画蛇添足地帮他拨弄整洁的围巾。
    男人微垂头颅，灯光落在他漆黑的眉眼上，投下好看剪影，轮廓深邃得像是要拉人进入漩涡。
    程书雪心漏了一拍，若无其事地道。
    “等今年，我再给你织一条围巾。”
    陈驭野唇角扬起的弧度加深，“嗯。”
    “我也试着给你织一条。”他看着面前女生身着米白色的大衣，垂首看了看自己脖颈上灰色的围巾，道：“织一条白色的情侣巾。”
    她笑着点头：“那我们，每年都给对方织一条。”
    像是承诺，又像是对未来的期盼。
    二人谈话的间隙，已然走到附近的广场。
    远处有一残疾人在唱着歌，程书雪说：“不然，我们也跟大学一样，去那里借个话筒唱歌吧？”
    大学的时候，他确实做过这样的事情。帮助弱小本来就是应尽的义务，更何况提议者还是心爱之人，陈驭野点头。
    他笑：“书书，那我再为你唱一首歌。”
    程书雪没回答，拉着他的手走向前方。在陈驭野付完款后，她反而率先拿起了话筒。
    对上陈驭野的诧异视线，程书雪捏紧话筒，缓缓开口：“男朋友，今晚我想为你唱一首歌。”
    女声清脆响亮，像清泉撞击山谷，不远处的人们投来视线。
    看着俊男美女的那一刻，还以为是拍什么恋综，或者是举行什么告白求婚，连忙拿手机一拍。羊群效应之下，前来围堵的人愈发多。
    程书雪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是她少女时期，无数次幻想过的事情。
    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宣告自己的心意。
    “陈驭野，我是你的女朋友程书雪。今晚，我想为你唱一首歌。”
    脑海中模拟了上千遍的场景，可现在还是觉得发挥得不好。程书雪不管了，侧眸看向早已打过招呼的残疾人，微微点头。

 第155章

    音响里想起熟悉的旋律。
    是他当年唱的一首歌。
    ——
    天天都需要你爱
    我的心思由你猜
    i love you
    我就是要你让我每天都精彩
    天天把它挂嘴边
    到底什么是真爱
    i love you
    ……
    经年已逝，演唱的人换成了她，可这首歌仍旧旋律甜蜜。
    他们的爱情也热烈甜蜜。
    一月的北华，雪已停，往常凛冽的风也带了春风的温柔，让在场的众人眼中都闪烁着潋滟羡慕的春水。
    陈驭野定定地望着她。她是喜静，也是不喜欢表现的性子。可如今在大众目光下，她炽热坦荡地表达出对自己的喜欢。
    他只觉得她的歌声穿透的不只是耳膜，自己的灵魂也在她这热烈的喜欢下，被爱意穿透簇拥着。
    一曲结束。
    程书雪望着面前眼尾泛红的他，语气认真。
    “陈驭野，我一直都只喜欢你。我知道，我是一个别扭敏感的人，也总会以错误的方式来表达我那隐晦的爱，造就一切的阴差阳错。但今天，我想勇敢一点，想完成我以前就想对你告白的梦想。”
    “我喜欢你，从高中就一直喜欢到现在。我喜欢你在国旗下演讲闪闪发光的样子，我喜欢你下课跟朋友闲聊那闲适慵懒的模样，我也喜欢你上课打盹，头差点磕桌那副呆萌的模样。”
    “我喜欢你的一切。不论是下课，你在走廊一脸愁绪望向前方，还是篮球赛上，你被人打黑球，不羁反骂的模样，我觉得你狂傲恣意，想成为像你一样勇敢无畏的人。”
    “看你开心，我也觉得阳光格外明媚；看你蹙眉，在担忧你的同时，又暗自窃喜看到你的另外一面……”
    她说了很多，像是回忆到了那段时光，语气都有些哽咽。
    “后来到了大学，看你身边仍旧有无数的追求者，我高兴你被人炽烈爱着的同时，又不敢迈出一步。害怕我跟你告白，到最后连像路人出现在你的世界，都会惹你厌烦。”
    她知道，自己不是最漂亮的，也无法像江芸月那般大胆地表达爱意。
    那时她就想，他那样年少轻狂的一个人，配的应该是明媚的小太阳。
    而不是，像她这样暗湿处滋生出苔藓的人。
    “但我很幸运，你也喜欢我。谢谢你，喜欢上高中肥胖的我，喜欢上高中不自信的我，喜欢上连我自己都觉得不那么好的我。”
    “陈驭野，你不知道，因为你的喜欢，我变得自信。你让我知道，我是值得被爱的存在，我是无可替代的存在，我也会成为别人的唯一。”
    “我的出生不是别人的拖油瓶，是你觉得幸运且温暖的存在。”
    她的后期自信大多来自学历与自我提升，但成长道路上，原生家庭缺爱的敏感自卑，是完全无法自愈的。
    但因他如骄阳般的出现，晒干了潮湿昏暗的环境。
    所以，她的人生碰到他后，像一点既燃的干柴，迅速发出噼里啪啦的火光。
    程书雪向陈驭野走近。
    光阴倒带到8.28那日。
    那是他们分手的日子。
    这一次，她没有离开他，逐渐靠近他，眼里透着化不开的炽烈爱意。
    “陈驭野，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
    即便遇上爱的人，在法庭面前大杀四方的她还是会紧张。话筒传出她带颤的声线，还有那一句震撼他心的话。
    “请问陈驭野先生，你愿意成为程书雪的丈夫吗？”
    所有人看着俊男美女的神情，都知道是两情相悦，阵阵欢呼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在程书雪话音落下的那一秒，陈驭野立马道了“好”。
    远处双塔的大屏幕在这时候骤然发出耀眼夺目的灯光，然后缓缓出现显目的大字。
    ——程书雪是陈驭野的妻子。
    明亮的灯光映入陈驭野的瞳孔，他的心跳得更快了，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的同时，又感到浓浓的满足与感动。
    他觉得一辈子都不可能回首看自己的人。
    现在，坚定地向自己走来。
    情绪翻涌，陈驭野的声音哽咽，“书书，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存在。”
    程书雪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是？
    她伸手想抱一抱面前骄阳般的男人。
    然而，在她张手的那一刻。
    陈驭野单膝下跪。
    她惊讶地微张红唇，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跪老婆，他只觉得荣幸。
    在旁人的目光下，陈驭野缓缓掏出了口袋里装着的盒子，并大声地开口。
    “书书，我们之前说好了今年跟你求婚。我其实很早就想把你娶回家了，可害怕违约，也害怕因为我突如其来的求婚，耽误你计划好的事情。”
    但今天，他等不了。
    也不想等了。
    “程书雪，我就只喜欢你一个人，也只会喜欢你一个人。”他声音洪亮，震动她的耳膜，“请问，你愿意娶我吗？”
    不是嫁，是娶。
    是有多爱啊，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啪嗒一声，泪水打湿了衣服。程书雪第一次觉得——“幸福得落泪”这祝福，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第156章

    泪水在眼眶升起了迷蒙的雾气，她望着他手里的精美盒子，重重点头，随即伸出了手。
    她声音哽咽却坚定：“我非常愿意嫁给你。”
    陈驭野把早早准备好的钻戒戴着她手上。
    他仍维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垂首轻吻住她那带钻的一指。
    也吻住了他的全世界。
    第62章
    那日求婚后, 程书雪再次回陈驭野家休息。
    一觉醒来，程书雪下意识摸了摸一旁的位置。他已经离开，想必又是做饭去了。
    她打开手机一看, 已是下午。
    手机一联上网，消息不断浮现在眼中。
    姜欣润：【卧槽，你们太六了，求婚跟拍偶像剧似的。】
    姜欣润：【俊男美女的一生, 谈恋爱全校皆知，求婚全网皆知。】
    姜欣润：【书书，你们是不是昨晚干多了？】
    姜欣润：【现在还在睡？】
    ……
    这些话太过于劲爆大胆，程书雪红了脸赶紧回复之后，她打开微博一看，自己和陈驭野求婚的视频已经放到了网上。
    她没忍住点开一看。
    也看到了之前看不见的视角。
    在自己唱歌的时候, 陈驭野那亮如繁星的眼神；在自己向他走近时，陈驭野手微圈, 以及喉结紧张的滑动；在自己说出“愿意”那一句话，陈驭野脸上的神色是她见过最恣意的模样。
    人非少年，可恣意胜过年少。
    程书雪按下了保存, 继续浏览着底下的评论。
    橘子汽水：【哇, 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们还在一起。】
    周的粥粥：【楼上也是北华的？】
    瑶瑶瑶：【男方的眼神拉丝了，啊啊啊，真的不是拍恋综吗？】
    十八媛：【女大学生突然想谈恋爱了。】
    评论不知是不是筛选过，还是社会风气与网民道德素质上升，上百条评论划过, 她没看到一条恶评。
    门外这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她连忙拿起被子盖住裸体，说：“我起来了。”
    “嗯。”门外传来他带笑的声音, “那老婆，等会儿吃饭，我等你。”
    老婆。
    昨晚求婚回家之后，那颓靡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宝宝，叫我老公。”
    “老公。”
    “大声一点。”
    ……
    有关他的一切，只要想起就会面红心跳。
    程书雪甩头摇开那些□□的记忆，换了一套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前去吃饭。
    桌子上已经盛好了饭，碗里也夹了自己喜欢的菜。
    她入座之后，吃完了饭。抬眸对上早已结束进食的陈驭野，开口道：“我们昨天求婚的视频在网上流传，我保存了，你想删除的话……”
    没说完，但陈驭野懂。
    “你要是不介意，我就不撤热搜了。”
    程书雪一怔，讷讷开口：“我还以为，你会不开心。”
    在她的印象里，陈驭野虽然一向是受人瞩目的天之骄子，可他却并不喜欢活在大众窥欲的目光中。
    “跟别人确实不开心。”他音色沉，却带着几分散漫的笑意，“不过对象是你，我很开心。”
    其实网上热搜爆出来的那一刻，他已收到助理的消息。看着一旁沉睡的程书雪，他想起昨晚她那宣之于众的告白，轻轻地敲下了回复。
    【不用撤，但不要有恶评。】
    他不希望她患得患失，只希望她活在热烈的祝福之中。
    陈驭野笑：“书书，这一次，就让祝福自由发展。”
    她点头。
    陈驭野单手敲击着桌子，缓缓开口：“下个月，有空吗？”
    “嗯。”是要领证去吗？
    程书雪莫名有些脸热，说：“去哪儿？”
    陈驭野：“南溪。”
    看着程书雪错愕的神色，他笑：“八月我们再去领证。”
    她有些好奇，问：“为什么是八月？”
    显得自己有些急不可耐，她找补：“我就是觉得领证的日子挺重要的，想找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嗯。”陈驭野语气透着时光的韵味，“那天是你在南溪一中展露笑颜的日子。”
    程书雪拼命回想，也怎么都想不起来。她望着他，眼神茫然。
    陈驭野喉间发涩：“8.28日，高二上学期开学。你在高一下学期的市统测中，进步很大，还在表彰大会上拿到了进步之星的奖状。”
    她完全想起来了。
    那时她考入南溪最好的高中，但不幸是个垫底王。每日勤勉读书，却怎么比不过一些赢在起跑线的人，每一次月考总在倒数，外加寄人篱下，母亲的不满，男生的嘲笑，终日惶恐不安。
    读书成为了她害怕，却又不得不做好的一件事。
    出表彰大榜的时候，她甚至没勇气去看，可又忍不住想去看一眼。
    想去看一看，久居榜一的他。
    抱着浓浓的钦羡与极强的不甘，她希望能在未来，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公告栏。
    那天秋风凉爽，程书雪躲在后面，仗着良好的视力，看到自己终于跟他出现在同一公告栏下。
    她卸下了紧张焦虑，露出了笑颜，正想一如既往看看榜一的他时。

 第157章

    画面定格，她撞上了他的视线。
    他被人热烈的簇拥着，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神色恣意，看向自己这个位置。
    也不知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视线在这停顿了好久。
    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投来视线。
    程书雪握紧拳头，不想错过与他对视的瞬间。
    然后，在沸腾的人生中，她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但根据口型，好像是“恭喜”。
    ……
    记忆拉回现实，程书雪失笑，“我没想到，你也会玩暗恋啊？”
    像他那样光芒万丈的人，就不该暗恋。
    尤其是，暗恋她。
    “嗯。”陈驭野挑眉，“遇到喜欢的人，我也会犹豫彷徨。”
    他侧头看向程书雪：“不过也怪我，年少分不清是对异性的欣赏，还是心动。”
    其实，他害怕因为自己的贸然出手，影响程书雪的学习。
    而且，他每一次帮忙后，程书雪总会说声“谢谢”后快速离开，一副妥妥对自己不感兴趣的模样。
    如果大张旗鼓的追求，她或许会厌恶自己的一腔热忱。
    程书雪吸了吸鼻子，“可能是我暗恋得太好了吧。”
    害怕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会跟对其他告白后的女生一样，格外冷淡。
    又害怕自己被人嘲笑，连带着跟他告白之后，他也会因为自己陷入舆论漩涡。
    他没否认，“确实很好，我根本没发现。”
    程书雪笑，拉住了他的手，“那现在，我换明恋？”
    “可以。”陈驭野靠近，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脸颊，语气亲昵，“那我也明恋。”
    暗恋像春雨，润物细无声，明恋像热风，让人心中燥热。
    但只要有爱，终会看到风雨。
    -
    与陈驭野回到南溪一中是在五月底。
    学校百年校庆排场极大，沿途都有无数的鲜花，还有挂着横幅的标牌祝贺，场面蔚为壮观。
    对于这所高中，程书雪十分感激。虽然青春时代有一些不好的人出现，但在这里，她也交到了很好的朋友，也遇到了很好的老师，也夺得了耀眼的成绩。
    在家境不算好的情况下，她也算通过高考，走出了一条较为平稳的大道。
    百年校庆来的人极多，通过一些熟悉的面孔，人们都找到了当年的班级大部队，正在进行火热交谈。
    程书雪与陈驭野一同下来，自然吸引到了一众人的目光。
    俊男美女总是格外晃眼，更何况陈驭野学生时代本就是声名煊赫的人物，如今年少有为，最近公司上市，更是众多人关注攀谈的对象。
    但一开始让帮忙未免太过生硬，只得从一旁的身边人开口。
    “哎，学神，你这女朋友漂亮啊！”
    说话的是之前的班长，程书雪确实变化很大，现在听熟人夸赞，没有不自然，只觉得有一种看穿演戏的好笑。
    陈驭野也笑了。
    男同学见状更为卖力：“简直长得跟个明星似的，难怪你们求婚的视频放在网上，被人说是恋综。”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马屁越吹越神，陈驭野愉悦之色显露。
    别人夸他，他只会觉得百无聊赖，但夸程书雪，不知为何，竟然越听越有劲儿。
    最终还是程书雪听不下去了，连忙开口：“班长，我是程书雪。”
    “啊？”班长及众人都懵了。
    他们见过陈驭野发过女朋友，但文案未带名字，完全没意识到当年的丑小鸭居然成了白天鹅了。
    但班长很快找补：“哇，我早知道你能成大事。当年能从普通班杀到一班，还拿到高考状元，这不是刚刚开个玩笑吗？”
    众人笑，但没戳破。
    直到有一辆豪车停下，从里面走出一熟悉的人影。
    男生迅速响起了欢呼声。
    郭芊妤走了过来，停在了程书雪面前，笑着伸出了手，“书书，好久不见。”
    在场的人各怀心思，纷纷看着三人。毕竟谁都知道，高中陈驭野与郭芊妤经常走在一起，反观程书雪，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
    程书雪回握住郭芊妤的手。
    陈驭野看向众人，大方介绍：“这是我未婚妻程书雪，她也是我从高中一直喜欢的人。”
    人群直接响起了国粹之类的“牛逼”声，一行人嘴巴张大得能塞下拳头。
    陈驭野拉住了程书雪的手，“我暗恋了那么久的姑娘，你们要是吓到了她，我可回家要跪搓衣板了。”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所有人都只觉得陈驭野在暗暗的秀恩爱。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陈驭野这么珍重一姑娘。
    对比高中的郭芊妤，好像也就只是跟普通朋友一样。
    不过那时陈驭野身边只有男生，唯一一个郭芊妤，也只能八卦一下了。
    被他这样当面宣告，程书雪心也有些飘飘然。放在以前她从没想过，自己能和他在校园里手拉着手，也能被他宣告身份。
    陈驭野望着他们，缓缓道：“先不说了，带媳妇儿回温校园生活去了。”
    人群传来笑骂。
    郭芊妤一怔。
    她知道陈驭野一直喜欢程书雪，但没想到，会喜欢到这么深。

 第158章

    陈驭野对她最好的一段时光，也就是自己父亲战死，别人嘲讽自己，他出头了。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他对自己特别的地方了。
    原来，他爱上一个人，连那双冷冽的眼眸都带上了无尽的柔情。
    -
    被陈驭野拉着一路向前走，程书雪甜蜜且愉悦。
    直到他带着自己停在这光荣榜前，程书雪抬眼一看。
    公告栏上排列着学校各行各业的优秀人物，以及考入北华与华清大学的名单。他出现优秀企业家里面，而自己也出现在了法律楷模里面。
    经年已过，当年自己与保送他同在光荣榜里。
    而现在，步入社会的他们又再次在光荣榜重逢。
    陈驭野一字一句念出公告栏里表彰程书雪的话。
    “她像蜡烛，燃烧自己，奉献他人。她不是老师，也不是辛勤的园丁，是巡回法官……”
    程书雪脸色一红。看着倒很正常，可是念出来莫名感觉羞耻。
    而且念这话的人是陈驭野，她更是羞窘到了极致。
    而陈驭野却不条不紊地继续开口，“从山里来，再到山里去，是理想与信念自身的较量，是中国基层法律建设的完善，是社会人才辈出的接力者。”
    “她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坚守法律，保障了无数偏远地区的正当权益。”
    “……”
    程书雪红着脸听完了这一段话。
    她也想念一念陈驭野的赞词时，却看到他俯身弯腰到自己面前。与他视线相平视，他声音低且认真。
    “书书，你一直都很优秀。”
    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永远都是耀眼的星星。
    但现在，他有些感叹。
    终于，不止他一人发现这耀眼的星星了。
    被他这认真的语气带动，程书雪也认真地回复。
    “我是，你也是。”
    阳光炽热，连带着葳蕤树林下投下的光影也变得无比温暖。
    操场上这时响起了声音，还有无数学生如以往那样拿着板凳来到大广场，等待着领导的讲话。
    程书雪与陈驭野也跟众多返校的人一样，正想去学生后方站立。
    但堪堪走出几步，就有一西装领导前来，“陈总，您和程小姐坐前面，方便等会儿您讲话。”
    “其余的校友我们也安排了凳子，不过您们夫妇捐款了这么多，之前排位子就在前面，您们不去的话……”男人面露为难，“我不好交待。”
    程书雪诧异：“我们夫妇捐款？”
    “对啊，就是程书雪夫妇捐款三百万。”
    程书雪夫妇。
    明明自己没出一分钱，可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前，程书雪像在做梦。
    而陈驭野礼貌地笑笑：“行，我们入座，麻烦你带路。”
    他拉着程书雪的手入座，程书雪直到坐下，脑海中还是想着捐款的事情。
    她侧头说：“以后捐款的事情，你还是写自己的名字。”
    之前捐赠教学楼，他也是以自己的名字重建教学楼，现在的捐款亦然如此。明明付出的是他，可却把所有的功劳都记在自己头上。
    程书雪有一种抢了功劳的感觉。
    陈驭野：“这次也写我的名字了。”
    “你把我名字排在前。”
    “有区别吗？”陈驭野淡淡说，“程书雪夫妇，不就是我们吗？”
    她还想再说什么，台上已经有了领导讲话，台下一片寂静。他们坐在第一排，外加无人机拍摄，也不能做出公然讲笑话的举动。
    陈驭野安抚地在她的掌心挠了挠，像是道歉，可又像求和。
    如果有下一次，他还会以程书雪夫妇的名义继续进行善事。
    台上领导一波又一波的发言，主持人再次上台，开始今天的压轴好戏，故作玄虚地开口。
    “接下来发言的人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人物。”
    底下阵阵欢呼，比之前更为热烈。
    学生是最能打听八卦，也是最能流传八卦的群体。学校的标牌都做出来了，他们自然知道来的是谁。
    主持人笑着开口：“他是2022届保送北华的陈驭野，也是如今中国有名的天使投资人，慈善家……”
    接连的点缀，在热浪喊声中，程书雪掩唇，终于可以借机开口笑了。
    “慈善家，快上台吧。”
    本来听别人说毫无波澜，但听她一说，陈驭野脸一瞬间红了。
    他起身，在程书雪额头亲昵地点了点，语气是藏不住的温柔。
    “老婆，我走了。”
    在一旁坐着的人投来羡慕的眼神，表情严肃地压着笑。
    程书雪耳根泛红，她手不自然地缠绕，眼神却定定地望着走上台的陈驭野。
    男人站上台，握住话筒，声音磁性低沉：“大家好，我是陈驭野。”
    在这个社会，长得帅可以赢得关注与欢呼。此刻欢呼声再次响起，不少同学一改刚刚的死气沉沉，叫嚣着“帅哥看我”，喊着“陈爸爸给我们捐赠空调”。
    一旁的年级主任脸气绿了，正想怒吼一句。
    但这是，陈驭野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
    这是噤声的意思。
    但连老师都管不住的学生，居然在此刻出奇的安静。

 第159章

    “我很荣幸返校能站在台上跟你们这群小不点交谈，看你们不羁恣意，就跟当年的我们一样，让我觉得分外亲切。”
    “上台之前，王校让我分享一下生活，我不知道分享什么。毕竟在我十六岁之前，还是一个不懂情爱的小男生，也跟大家一样，每天只想着打游戏，每天也总想着怎么翻墙逃课。”
    简单自然，拉近距离，没有老套的长篇大论。
    他徐徐开口：“但直到我遇到了一个人，我便想一直拿第一，希望她每次去光荣榜前，都能看到我的名字。希望让她知道，我是一个还不差的人，希望能在她的青春留下一些记忆。”
    “因为怀揣着这个想法，我拼命努力。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早恋影响学习，会让人变得不好，但我对这一句话持有保留态度。在场的学生三千多人，我身为学长，想告诉你们一句话。”
    “若是喜欢一个人，便好好学习，变得更好，手持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一起去顶级的大学重逢。倘若没有喜欢的人，也要好好努力，不做庸碌之辈，做自己心中最明亮的光，也要做可以温暖别人的有志青年。”
    程书雪的心跳愈发的快。
    这是她高中就喜欢的人，而现在，他还是带着光，站在原来的位置。
    激励着一批又一批的有志青年。
    陈驭野的演讲不算长，不到十分钟就说完。
    全场听完这样别出一格的演讲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掌声经久不息，陈驭野并未离开，站在台上，望着下方，视线聚焦在第一排的程书雪身上。
    语气没有刚刚演讲得自然，反而带了几分认真。
    “程书雪，陈驭野想告诉你一句话。”
    在他说完这一句话后，身后的大屏不再是演讲的大字，换成了一张张照片。
    是他高中运动会上，偷拍下的她。
    是他保送后回学校，课间十分钟偷拍下努力做题的她。
    是他偷带手机，在队伍后面偷拍下在演讲台上演讲的她。
    ……
    他的秘密，不应该她知道。
    应该很多人都知道——他很爱她。
    她也一直都是值得被人爱着的存在。
    澄澈天空下徘徊飞行的无人机迅速聚拢，当着全校人的面摆出一行大字。
    ——陈驭野一直喜欢程书雪。
    明晃晃的告白，当着全校师生的面。
    漫天玫瑰花雨降落，他看着台下红了眼眶的程书雪，语气认真，一字一顿道。
    “程书雪，高一一班的陈驭野喜欢你。”
    是她的青春遗憾，也是他的青春遗憾。
    但往后的余生中，她所有的青春遗憾，他都会一一为她填满。
    这一次，他们对上了对方炽烈的目光。
    程书雪红了眼眶，也缓缓开口。
    “陈驭野，高一八班的程书雪也喜欢你。”
    年少的一枕槐安，在此刻，美梦成真。
    终究小满胜万全。
    年少心事得解答。
    ——正文完
    第63章
    陈驭野高中视角
    2020年夏天, 陈驭野考入南溪一中。
    也在九月份，第一次遇到了程书雪。
    初见她是立秋。
    那天日光杲杲，却并不燥热, 只让人感觉到无尽的温暖。
    彼时，陈驭野领完见面考的奖状，正欲回到班级队伍后方。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四周。
    “程书雪同学来自南溪市的贫困县, 但孜孜不倦，努力学习，在安宁县夺得了中考状元……”
    这样辉煌的总结介绍, 足以让不少人发出惊呼。
    “卧槽, 这女的厉害, 能从安宁县考来这里。”
    “哎, 不过见面考没冒头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郊县生再怎厉害，还不是来这里当凤尾。”
    陈驭野凉凉地看了他们一眼, 却没多言。
    他双手插兜，望向台上那女生。
    因距离有些远, 外加程书雪垂着头颅, 他看不清楚面容，只能感觉到她的局促不安, 脑海对程书雪有了大致印象。
    是一个害羞且努力的女生。
    陈驭野静静听着表彰, 也看到程书雪抬眸望向前方。不再是刚刚不经意对上她时的闪躲眼神, 也不再是面对乌泱泱群众的拘谨。
    她迎着光, 笑了一下。
    陈驭野望着未来竞争的对手，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起了轻微的弧度。
    能从安宁县这样的地方杀出来的黑马, 她绝对不会是凤尾。
    只要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她不会是泛泛之辈。
    他赌，这女生会成为南溪一中的一匹黑马。
    -
    第二次见到程书雪, 是在学校体育器材室。
    那时陈驭野虽以中考状元考进省重点，也在那个夏天，听到了无数的赞赏，但始终没有听到父亲的一句夸赞。
    付红缨也因父亲的卧底任务，变得情绪低落，终日郁郁寡欢。连带着，陈驭野心也像被压了一块大石，透不过气。
    心情不佳的时候，他喜欢独自待着，也喜欢通过运动宣泄情感。
    某天午休，陈驭野独自来到体育馆，想从器械室登记一下，拿个篮球出来。

 第160章

    手放在门把手时，陈驭野就听到轻柔却坚定的一道声音传来。
    “人性趋利避害，所以我不怪你，但我也不会原谅你。我曾想把你当朋友，也愿意倾听你的一切烦恼，更愿意陪你来这里。”
    “可你为什么要把一切都推给我？你明明不喜欢吴玄，为什么要说我没递交信给你，又为什么要说，我觉得吴玄长得不好看，让你慎重考虑？”
    “你想用我做诱饵，想借此拒绝吴玄，你有考虑过我的后果吗？”
    极具辨识度的声音，让陈驭野迅速对上程书雪这一名字。
    他的猜想完全正确，因为里面传来了一道带有哭腔的声音。
    “对不起，程书雪，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会在乎旁人眼光的人。”
    “所以，这就是你伤害我的理由？”
    “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偷听别人的谈话不道德，陈驭野正想抬脚离开，却听到程书雪肯定的话。
    “那现在，我们不是朋友了。”
    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女生震惊稍许，反诘道。
    “程书雪，你不和我做朋友，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以后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厕所，甚至吴玄和你闹矛盾，我也不会去为陌生人解释。我是真的错了，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
    “毕竟，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
    陈驭野心神一怔。
    他听见她说。
    “我无比清醒。你以为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像模像样融入社会大环境，是为了吃饭和上厕所，有个伴？我一直都不是害怕孤独的人，只因为你需要，我才愿意成为你心中好朋友的模样。”
    “但现在，你不是我所认为的朋友，我还得感谢你，让我有更好的时间，去做我自己。”
    “从今天开始，我们绝交。”
    耳膜嗡嗡作响，这样的话传到了陈驭野心间。
    他以为她是在贫瘠环境努力生长坚韧的小草。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对程书雪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
    她不跟母亲一样，甚至，她跟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她是明知人性趋利避害本质下，仍愿相信旁人的女生。
    她有甜言蜜语无法软化的清醒思想看法，也不怕流言蜚语，大大方方做自己的女生。
    她比自己想象的更为耀眼，更为强大，也透着一股不自知的诱人魅力。
    年少的心动像一道解法复杂的难题，那时的他，以为不过是对优秀异性的钦慕。
    直到脱离青涩懵懂年纪，对程书雪目光的每一次心动。
    陈驭野才知道，那叫无可替代的喜欢。
    -
    从那天过后，陈驭野比往昔更关注程书雪。
    他每次去百名榜看成绩，总会仔细查看是否有她的名字。
    长达三个月的时间，她从未出现在百名榜上。
    但他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她出现在百名榜上只是时间早晚。
    她早晚会成为自己的对手，也会成为自己争夺状元路上最为强劲的对手。
    今日，陈驭野一如既往前去。
    却怎么也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是不是生病了？
    思虑担忧之下，陈驭野脚步不知不觉走向八班。
    透过教室的玻璃窗，他看到那熟悉的角落，她执笔书写。
    下课嘈杂的班级里，她认真的像不属于这个次元。
    陈驭野唇角轻扯，想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走回一班。
    却听到走廊上三五成群男生的谈话。
    “吴玄同志，采访一下，被程书雪那么重口味的胖子喜欢，是什么感觉？”
    吴玄不由想起任菲愉那双含泪的眼眸，以及网上的聊天记录。
    【我就是觉得，你跟程书雪不对付，要是我们在一起了……】
    【而且，程书雪也觉得我们不搭。】
    “滚。”吴玄没好气道，“提到她，我就觉得恶心。”
    男生却还是八卦声阵阵，继续撺掇建议。
    “吴玄，你有没有看见程书雪怨妇般的眼神，还不赶紧安慰一下妹子。”
    “对啊，追不到任菲愉，答应程书雪也不错。”
    听到这样自恋无耻的话，陈驭野脚下的步子停住。
    他回首睨了刚刚那些说话的人一眼。
    凉凉的视线像冷刃划过面颊，让男生顿时噤声，他们瞬间切换到了其他话题。
    一中谁都知道，一班这位学神，向来随心所欲，也爱打抱不平。
    若是再继续谈论下去，恐怕真闹大了，老师也会帮这位学神。
    陈驭野默默记下了这些人的面孔。
    少年单薄的背脊消失在走廊尽头。
    但那些隐晦的想法却怎么都消失不了。
    ……
    对于程书雪的事情，在陈驭野认真的观察，以及旁敲侧击的打听之下，他也明白了个大概。
    学校开展运动会，晚上全年级都不上课，纷纷看电影。八班看完电影，百无聊赖地待在教室，等待可以离开教室的时间。期间不知谁提议玩游戏，于是老师在学生热情邀请下，加入美名其曰增进感情的游戏。

 第161章

    班长一句“连老师都来了，全班都得玩”的道德绑架下，全班都参与了。
    本来一开始都好好的，但老师临时有事离场后，开启了真心话大冒险。
    一旁的男生绘声绘色地开口。
    “哎，不过八班玩的很花啊，还派人来我们班表白了。”
    “不过，我们也听说了，是那个女生玩不起。”
    “也别这样说，我倒是觉得吴玄过于针对那女生了。”
    陈驭野眸色一暗，他从不觉得是程书雪的错。
    身边众说纷纭，他撂下一句话。
    “如果玩游戏以评价别人外貌为基准的话，那对于这样没素质的游戏，我也玩不起。”
    少年的支持表露于这一句话，却因众人心中温暖正义的印象。
    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也没人发现，他对程书雪的不同。
    -
    后来八班月考换了位置，陈驭野再也不能做完大课间操后途径走廊时，再通过窗子，余光看向程书雪。
    他只能在乌泱泱的大课间里，眼神不经意看向八班。
    看向八班的程书雪。
    她孤身一人，却没有垂首，反而比以往笑得还要明媚，尽情恣意地享受着阳光。
    陈驭野担忧的心，也稍稍落下了些许。他知道程书雪可以自己救赎自己，但还是想帮一帮。
    在每一次别人谈论她的话语中，听到不好的言论，他会冷声嘲讽。
    也会向教育局陈述反对霸凌建议，关注这举措是否落实到各学校。
    在知道她每周三都去图书馆的情况下，也不自觉如影随形。
    但她都不知道。
    他也不想让她知道。
    这样矛盾又有些变态的行为，让陈驭野觉得。
    她或许，会觉得自己的出现，贸然打断了她的生活。
    日子也就这般过下去。
    很快南溪一中迎来了篮球赛。
    篮球赛上。
    八班与一班作为初赛对打。两班实力本就天差地别，外加拉拉队的喊声一片倒，更让八班，以及吴玄的面色变得铁青。
    赛事很快就以压倒性的胜利结束。
    双方进行最后的握手言和。
    陈驭野望着面前的吴玄，唇角冷嘲，伸手的时候故意放在空中。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竖了个中指。
    一班的人惊呼。
    “陈哥牛逼，对于打黑球的人就应该鄙视。”
    “16号，你他妈服不服？”
    “陈哥，别碰他的手，真的很脏啊！”
    那是陈驭野第一次对人做出竖中指这样不礼貌的行为。
    但对象是随意造谣诽谤程书雪的人，他丝毫没有愧疚，只觉得不够，语气凉凉的开口。
    “打黑球还输的废物，你的素质比地下水道还低千百倍。”
    裁判像模像样地过来制止，但话里话外全是偏向陈驭野。
    其实不止裁判，很多人都偏向陈驭野。
    吴玄神色隐忍，但没反驳。他只能欺负那些落单不善言谈的人，却欺负不了真正的天之骄子。
    陈驭野轻嘲地笑了笑，目光看向一片静默的八班。
    他也看到人群后方的程书雪。
    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自己刚刚那样的行为，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很没素质的人？
    但这样的想法不过几秒，陈驭野很快想通。
    他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她不会这样认为。
    因为，她来自深渊，却是一个充满阳光的人。
    他目光在那角落停留了几秒，在即将移首时撞上了程书雪的目光。
    她唇角上扬，像冬日温暖的阳光。
    也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她笑得如此恣意，眉梢眼角泛上了欣愉。
    看她笑了，他也笑得无比恣意。
    -
    新学期一到，课表一换。
    自从上了第一节 体育课后，陈驭野惊奇发现，一班与八班的体育课居然在同一节。
    这也就意味着他能见到程书雪的次数变多。
    课前运动结束，老师让自由活动的时候，他不再像之前去台球室打球，也不喜欢去体育馆里打羽毛球，反而更喜欢在炎热的篮球场上恣意打球。
    他知道，程书雪喜欢坐在不远处阴凉大树的长椅下。
    但她，应该不会看自己打球。
    世界上很多事情，讲究概率，讲究缘分。
    那么，在看书累的时候，她抬眸的瞬间，应该也会看自己一眼吧。
    半场结束，陈驭野下意识看向那空无一人的位子。
    他目光逡巡着，看到了正向程书雪走去的吴玄。
    在朋友议论声中，他脚下的步子已然奔向程书雪那方位。
    心底腾升出一股慌乱。
    他知道，她是坚韧的小草，能扛过一切。按照她的性子，她也会出口怼人。
    也知道，她一直反抗。
    可陈驭野还是没忍住出声怼了吴玄。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她知道。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即便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本性，可仍旧有人，愿意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

 第162章

    他希望，她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
    高二上学期，程书雪在百名榜上有了一席之地。
    她成绩越来越好，整个人也逐渐自信。
    站在台上演讲的时候，她的视线不再闪躲，语气也落落大方。
    她念着自己写的作文，唤起了他心中的灵魂共鸣。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只有靠自己才能完成。与其渴望别人的救赎与帮助，但不如让自己成为一盏灯。”
    “让这一盏灯，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
    坦白说来，他很喜欢程书雪的文风与思想。
    每一次听她上台演讲，灵魂像被烫了一下，变得无比火热。
    于是每周一晨会，便成了陈驭野最为期待的日子。
    察觉到自己对程书雪的情感转变，是在一次宿舍夜谈。
    舍友早恋，话题顺势问众人有无女朋友，最后八卦的火星子烧到了陈驭野身上。
    陈驭野淡淡开口：“没谈过，没女朋友。”
    宿舍惊呼，纷纷戏谑。
    “哥们儿，我要是有你这个颜，我早就谈几个了。”
    但有一人问：“为什么不谈？”
    陈驭野发现想开口道出跟以前一样的答案时，却不自觉一怔，随后扯了扯嘴角，缓缓道。
    “没有喜欢的人。”
    宿舍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发出爆笑声。
    “不是哥们儿，你玩纯情啊？”
    “我看你不是跟郭芊妤走的很近，不喜欢她啊？”
    听到郭芊妤的名字，陈驭野只感到诧异，他淡声道：“我与郭芊妤只是同学关系。”
    这学期短暂和她走得近，也只是因为她父亲去世，他得关心一下她。
    “可郭芊妤是跟你走得近的女生。”
    走得近吗？
    陈驭野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一双坚韧的眼眸。
    他想起与她在图书馆对视的瞬间，在百名榜扭头撞上的眼眸，以及大课间视线汇到一处，然后自然游移开的举动。
    他淡淡地开口：“她不是。”
    是程书雪。
    虽然，只是他自作多情地觉得。
    他们走得近。
    -
    高二下学期，班上的同学纷纷脱单了几对。
    甚至，年级上还广为流传起了一个口号。
    “读书不早恋，就不叫青春。要谈就高二谈，坚决不谈黄昏恋。”
    这样押韵且荒唐的口号，迅速席卷，宿舍也有不少男生跃跃欲试，纷纷计划追求女生。
    陈驭野听后笑了笑。
    宿舍也有人开口问她：“陈哥，你要不要谈一场恋爱，试试？”
    陈驭野脑海中却在这时浮现了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
    他要不要早恋一次，试试看？
    可很快，这答案就被他立马否决。
    陈驭野说：“不了吧。”
    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兴起的跟风决定，给她造成困扰。
    毕竟，像她那样纯粹的人，理应得到最无暇的爱。
    而不是，像他这样不明心意的人，打乱了她的平静生活。
    后来某天，陈驭野去办公室送作业，不经意间听到了老师对吴玄的批评。
    “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我一直以为只是程书雪不小心搜出来你手机，你对同学有些意见，小打小闹就算了，可我今天收到她发来的录音，我才知道，你们究竟干了什么。”
    “吴玄，我告诉你，现在反霸凌的呼声越来越多。你要是不想撞在枪口上当典型，就赶紧去给程书雪道歉。”
    “你们是同一个班的，道个歉就行了，我也会让程书雪原谅你。”
    陈驭野听到老师这一句话，脚步顿住，他停在了办公室门口。
    随后看向远处“诚信，友善，笃行，修德”的校训，自嘲地笑了笑。
    他心底突然升起一股难掩的悲伤。
    他知道，程书雪永远都不会原谅吴玄。
    可现在，居然有人替她原谅了。
    -
    程书雪确实没有原谅吴玄。
    但并不意味着，在老师为了班级和平的暗箱操作下，她成了老师口中识大体的学生。
    待反霸凌的风气一过，披着羊皮的恶人又露出了真面目。
    甚至，说出霸凌的话比以往更为隐晦伤人。
    “胖雪，你为什么长得这么胖啊？”
    “我也胖啊，我们只是开个玩笑，你应该不会告老师吧？”
    “哎，话说，现在还有没有喜欢胖子啊？”
    彼时，陈驭野站在角落里，他没有如之前一样出去。
    他知道，冷声的制止不是遏制罪恶根源的最好办法。
    对于恶人，只有以暴制暴。
    冷寂的夜，陈驭野依靠在逼仄潮湿的小巷，听着巷子里传来那些人的求饶声。
    “还敢不敢欺负程书雪的？”
    “不敢了，不敢了。”
    在一声声的哀求声中，他们选择性遗忘旁人的循循善诱，只记得住威胁十足的话语。
    晚风一吹，那些人痛哭流涕地离开。

 第163章

    陈驭野回首看了一眼刚刚打碎的摄像头，垂首缓缓开口：“钱给你转了。”
    “转钱倒不用，你再跟我打一架就行。”胸肌大汉望向陈驭野，语气带疑：“我挺好奇，你明明打拳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找我？”
    陈驭野：“怕被发现。”
    “世界上居然还有你陈驭野怕的东西。”大汉语气诧异。
    陈驭野一哂，但没开口。
    他当然怕了。
    要是自己被人认出，让程书雪因为自己陷入流言蜚语之中。
    那真的，自己也成为了她噩梦的缔造者。
    -
    从那之后，有关于程书雪的浑话，陈驭野基本上都没有听到过。
    每到课间十分钟，他也会跟朋友斜靠在走廊上，总会等待着她下课是否会出来散散心。
    但她除了厕所与公共活动，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后来，陈驭野加入了竞赛班。每日的生活愈发忙碌，他也很少回到学校。
    最近一次回到学校，是在一个阴雨天。
    他刷卡进入校园，却没回到班级，只去图书馆看了看。
    没有见到她。
    他突然想起这学期的体育课，想去碰一碰运气。
    然后看到她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脸上带上了看似温暖，实则淡漠的笑。
    他静静地走在她们身后。
    听到她们在谈论一些女生的话题。
    “哎，你真的不喜欢任浩啊？”
    “真的，那你喜欢谁啊？”
    话题来来回回，后面有一人问程书雪。
    “书书，那你觉得陈驭野怎么样？”
    听到这问题，他的心一下揪紧，连带着掺杂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期许与紧张。
    他听到，她的回答。
    “我不喜欢他那样的人。”
    温和的回答，像是陈述客观事实。
    明明还是那样柔柔的语气，可却让陈驭野的心被人捏紧，他怎么都喘不过气。
    他甚至还自嘲地笑了笑。
    看吧，陈驭野，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当初，你不以陈驭野的身份出现在吴玄面前，是正确的举动。
    单方面的帮助，在她知道后，只会觉得一场声势浩荡的麻烦。
    陈驭野压低黑色的帽檐，双手插兜，离开了这里。
    -
    高三那年，陈驭野被保送。
    之前忙碌的生活一下子被放空，他每日麻木听着数不清的夸赞，私下认真思考且规划接下来的人生道路。
    选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待收到保送通知后，他的高中生活也就此提前结束。
    也在所有同龄人备战高考的时候，陈驭野迎来了人生最为漫长的一个假期。
    母亲沉浸在儿子升学的喜悦之中，父亲也回家了，生活一切走上正轨，日子也就这般过着。
    几天家庭温馨的生活结束，在偶然的一天。
    陈国华面对许久未见的妻子与儿子眼神带愧，可还是不得不说出这样的话。
    “我的工作完成了，组织上考虑到南溪临近边境，可能有毒贩份子的报复，便希望我在即将退休的年纪，回北华去。”
    本来就是因为陈国华来到南溪，现在因他而走，付红缨自然没异议。
    陈驭野点头后说：“爸，最晚什么时候走，我想再去一趟学校。”
    陈国华给了个最晚的日子：“今年年底。”
    “儿子，你郭叔叔的忌日也快到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在那天安慰一下小妤。”
    陈驭野点头。
    郭叔叔为国捐躯，是个烈士。不论是谁，他都会安慰子女。
    22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那天。
    陈驭野回到了学校。
    他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程书雪，而是郭芊妤。
    郭芊妤笑着说：“我爸的忌日在读书日，那天我想去祭奠我爸一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往年郭叔叔的忌日都在周末，那时陈国华还没回来，付红缨也会带着他们一起去。
    陈驭野点头，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郭芊妤今年居然想逃课去祭奠。
    郭芊妤的话带着明显的哭腔：“我不想在阿姨面前伪装若无其事，我只想在父亲墓前，再做一次不懂事的小孩儿。”
    陈驭野一怔。
    事情也就这般定了下来。
    后来，祭奠结束，正好恰逢十二月圣诞节。
    程书雪那双坚韧的眼神浮现在陈驭野脑海之中。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不经意看到她的贫困申请表。
    好像，这个月是她的生日。
    心底有一个想法跃跃欲试，可他想到了她那天说的话。
    “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那她喜欢什么样的？
    是跟她一样安静内敛的人么？
    陈驭野垂眼望着自己包好的苹果，哂笑一声。
    他从没打算丢。
    反而在夜深寂静的时候，他把包装好的苹果放进了八班。
    那是她后来久居八班第一，一直坐的位置。
    苹果被他放在角落，与此同时，还有一张早已打印好的纸。

 第164章

    上面字迹工整地陈列一句话。
    ——敏感是天赋，安静是优点，总有人会看到优秀的你。
    ——生日快乐，全世界最好的c。
    窗户半开，风一吹。
    年少纸条飘落于地。
    那些送错的平安祝福，那些未署名鼓舞的话，就这样隐落于地。
    -
    后来陈驭野离开了南溪。
    再次回到学校，是在高考后。
    他走在熟悉的街道，回到了南溪一中。
    也看到了跟学校公众号发的图片，一模一样的场景。
    校门口拉起了巨大的横幅，在晨曦微光的照耀下。
    红色横幅上的白色字迹格外显目。
    上方写着一行大字——恭祝我校程书雪同学荣获22年高考文科状元。
    他唇角扬起，也跟许多前来打卡的许多人一样，抬起手机，焦距定于正中。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这是他与她的第一张合照。
    虽然只是和名字合照，可在他心里，这也算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了。
    以前，他能在乌泱泱的人群里，一眼发现安静的她。
    却始终，再向她多走近一步。
    她或许永远都不知道。
    她在他的世界，永远是最耀眼的存在。
    她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这个她，是他一整个青春设下辅助线的c。
    她，叫程书雪。
    第64章
    2020年夏天, 程书雪成为安宁县头个考入南溪一中的人。
    看到录取通知那刻，她下意识打电话给最亲近的人。
    电话被接通的那刻，她听到母亲慌张的声音。
    “书书, 等会儿再跟你说。子元生病了，我得赶紧带他去看病。”
    电话很快被挂断。
    程书雪扯了扯嘴角，想分享的喜悦就这般消弭在黄昏落日中。。
    苏欣晚上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书书, 马伯伯同意你来了，改天我来接你。】
    【记得带一下录取通知书与成绩单，你马伯伯说, 想让子元多向你学习一下。】
    和母亲重聚, 本应开心。
    可母亲至今都没有像旁人夸自己一句, 让年少的程书雪不由害怕寄人篱下的生活, 更害怕母亲会因新家忽略自己。
    潜在的害怕与担忧之中，程书雪别无选择, 还是去到马仁忠家。
    叔叔面上一直在笑，马子元虽然有些淘气, 却也会甜甜的叫自己姐姐, 叫苏欣妈妈。
    只有马子宇，那双冷湿的眸子透着不耐。
    偶然一晚, 程书雪起夜喝水, 恰好碰到刚从厕所出来马子宇, 她神色一怔。
    “寄生虫。”他冷冷开口, “想在我家待到什么时候？”
    程书雪面色一白。
    看她难过，马子宇笑了, 语气赛过冬雪：“我告诉你, 即使你是中考状元，你也只是我弟弟的补课工具。即便你做得再好, 即便你再乖，你妈还是会以新家庭为主，你永远都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小可怜。”
    “你要是成绩不好，你根本进不了我家的门。我劝你呢，也别想把这些话告诉你妈，因为，你们母女两个都是一模一样的寄生虫。”
    随时随地抛弃的小可怜。
    寄生虫。
    他说的是事实，可年少轻狂，程书雪没忍住地回瞪向他，眼里全是不服输的韧劲。
    “那你猜，只要我没犯错，你爸这个伪君子会不会赶我走？”
    ……
    开学时间很快到来。
    程书雪独自一人去报到，也有条不紊地开始军训与学习生活。
    九月中旬，学校为了表彰从郊县及教育不发达地区考进一中的学生，以及见面考取得优异成绩的学生，于是开展了表彰活动。
    烈日炎炎，众人坐在台下，听着主持人念名字。
    “下面我们有请南溪市中考状元，也是这一次摸底考的第一名，高一一班陈驭野上台领奖。”
    那是程书雪第一次见到陈驭野。
    那个从旁人口中听到无数次夸赞的名字。
    他不是脑海中幻想带着黑框眼镜的中考学霸，反而校服也不好好穿，任由拉链敞开，恣意上台，妥妥一副游览的松弛闲适模样。
    随性，自由，不羁，像是一阵风。
    可又像阳光，浑身充满了自信，让人莫名觉得耀眼。
    她眨了眨眼，只觉得没由来地羡慕。
    可心底又腾升出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想成为像他一样松弛站在台上领奖的人。
    也想，成为他旗鼓相当的对手。
    “程书雪。”老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等会儿到你上台了，你还是提前去等着，不然像其他班学生一样，让领导等你也不好。”
    程书雪匆忙点头，跑着离去。
    其实领奖名单都会提前公布，单独表扬的学生也都会提前去等待。
    她站在台下。
    是比刚刚更靠近他的位置，心底隐隐有些欢喜。
    看他在台上演讲，看他用随性的语气说出鼓舞的话，看他被人众星捧月也不局促，看他已然成为自己想努力站在山巅的人。
    演讲结束，陈驭野走下台。因楼梯过于窄，从程书雪身边经过时，手掌不经意擦碰，他一怔，随后道了一句抱歉。

 第165章

    程书雪抬眸，对上那张五官分明的面庞，以及澄澈的眼眸，她心跳陡然很快，但语气冷静，“没事。”
    少年瘦薄的脊背消失在瞳孔之中。
    可他那冷冽的薄荷香味一直萦绕在周围，让她觉得自己像数罟里的鱼儿，被包围得无法逃脱。
    -
    对于一见钟情这一成语，程书雪一直以来都嗤之以鼻。
    她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只觉得那只是看脸的肤浅现象。
    可陈驭野的面容总是不自觉浮现在她的脑海，让她有一瞬间怀疑起了自己。
    自己是否也是这般浅薄的人？
    很快这猜测得到了验证。
    那是在她最为浑噩昏暗的一段时光。
    陈驭野像一道光突然出现在了她阴暗的世界中。
    他从不像其他人趋利避害，也不怕帮助自己得罪了谁和谁，他就这样坦荡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冷声回击了吴玄。
    在篮球赛上，她看到他对吴玄竖起了中指，语气极冷的回击。
    四周全是对陈驭野的欢呼声，八班却一片寂静。
    甚至有人在小声议论。
    “陈驭野这什么意思，吴玄再打黑球，也不要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让我们八班丢脸吧。”
    程书雪站在后方，嘴角轻扯出嘲讽的笑。
    恕她直言，八班就是班风不正，陈驭野这样的举动，她只觉得很爽。
    她抬眸，想看一看陈驭野。
    想看一看，那个让吴玄吃瘪的人。
    他身着火红色的球衣，球衣号是20，头上带了白色发箍，因强烈奔跑，黑发濡湿，却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隔着老远，她能感受到那肌肉贲发的气息，以及阳光下少年那微挑睥睨的眼眸，散发着唯我独尊的嚣张。
    像是在这角落看到了什么，少年露出不羁一笑。
    是她这辈子见过最为年少轻狂的笑。
    程书雪心下一怔。一直以来，深深植根于规则之下的幼苗破土而出，逐渐发芽，那些只对他痒痒的悸动，在这一刻得到了完整的答案。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陈驭野了。
    喜欢上了一个，被很多人喜欢的人。
    他的视线在这里停留了许久，除了八班大本营一片沉默，周遭全是支持他的声音。
    她本能地，不想让他觉得。
    她和八班的伪君子们是一样的人。
    这一次，程书雪忘记了一切，她只想勇敢一点点。
    她没有移开视线，在天朗气清，阳光正好的那一天。
    她笑着对上了那一双温暖的眼眸。
    -
    陈驭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程书雪看来，他是一个，越了解，越觉得是宝藏男孩的人。
    他仗义执言，对于别人打趣女生不好的言论都会出手相助；他恣意妄为，囿于规则的环境下，仍有蒲公英般自由的心，让人心之向往；他学习成绩很好，可也很努力，在图书馆不经意地一瞥，她惊讶他学习的方法。
    他就是这么好的人，好到令人望而却步。
    所以在他体育课再次帮自己怼吴玄的时候，她脚下的步子没忍住向他靠近了一步。
    但在理智回笼的阶段，她心里很清楚。
    因为他很好，所以，他对所有人都很好。
    她不可能是例外。
    程书雪道了一声礼貌疏离的谢谢，像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认清二人之间的差距。
    二人的影子在鼎盛日光下短暂交叠在一起，但下一瞬间，她离开了这里，再次踽踽而行。
    那砰砰的心跳，是她无法掩饰的谎言。
    独自一人回到长椅处，是她不想拉他入流言蜚语的别扭小心思。
    从那天之后，程书雪拼命学习。
    她那时候只有一个想法，要是自己是第一，跟老师说吴玄欺负她后，那会不会改变一下？
    或者，再努力一下下，去到一班，去和他做同班同学。
    就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她日复一日的努力。
    只是，她成绩上升的速度远比不上陈驭野的下一个想法。
    知道陈驭野要去参加竞赛的那天，正是换百名榜的日子。
    下课铃声一响，程书雪起身，正想去看一看。
    想在百名榜后，再偷偷看一看陈驭野。
    课间十分钟，不少人闲聊。
    “我去，那这次竞赛名额竞争激烈啊？”
    “陈驭野这成绩，肯定能上。”
    “不过都是全校第一了，学校应该会为了让他提高考率，不让她参加高考吧？”
    “要是我不会听，本来就有保送的实力，干嘛还要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往昔想站在远处偷偷见他的欣愉在此刻化为灰烬，只留下千帆过尽的酸楚。
    她知道，陈驭野一定会保送。
    考进一班，和他做同班同学的梦想。
    也在这时候，该醒了。
    程书雪这一次没有去到学校公告栏前。
    她就站在教室门外，远远地看着公告栏前乌泱泱的人头。
    他站在公告栏一旁，却极其显眼。
    可是，这一次程书雪突然不想再去了。不想让自己像个尾随者一样，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后，也不会被他看到。

 第166章

    他是第一，那么，如果自己在他竞赛期间拿到了全校第一，能不能被他看到？
    程书雪回到了教室，趴在了桌子上，她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从那天过后，每逢课间十分钟时，程书雪不会像之前下课常去厕所，就为了在走廊上碰巧看一看他。
    也不会在大课间的时候，慢腾腾地出教室，就为了在恰当的时间撞上他。
    高中的生活本就忙碌充实，好像刻意想忘记一个人，也不是多么难的存在。
    后来得知他保送的消息时，程书雪已是稳稳在百名榜的存在了。
    从老师帮她原谅吴玄开始，她便对八班彻底失望。但她不再是班上之前那个成绩垫底，拖班级平均分的垫底王，她变得伪善，开始学着自己报复吴玄。
    “你问我借作业抄？”程书雪唇角勾起一抹讥讽，“你也有这样这样低三下四求我的时候啊？”
    在吴玄面色铁青的时候，程书雪又笑：“开个玩笑，不介意吧，最近宫斗剧看多了，就特别觉得有意思。”
    身边的人也笑了出声。
    “书书，没想到你这么幽默。”
    “我最近也爱看宫斗剧，书书，你喜欢看哪部？”
    人就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群体，只要你是第一，只要你品性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你不要刻意游离群体之外，只要你没得罪人。
    你就不会被群体孤立。
    现在场景倒换，吴玄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一棵不起眼的杂草居然会成为班级第一，居然讲题如此清楚，居然赢得了大众的喜欢。
    当着众人的面，他笑道：“没想到，你还挺会开玩笑的。”
    程书雪突然觉得很没劲。
    她轻嘲地笑了笑，眼神望向吴玄的时候带着怜悯，“你觉得是玩笑就好。”
    “反正看你笑了。”她语气很轻，可却无比残忍，“这未来的高中生活，我都会经常跟你开玩笑。”
    她永远不会原谅吴玄，也不想原谅。
    自己经历的痛苦之路，她也想让那些霸凌人一一走过。
    -
    后来，听说陈驭野被保送的消息是在秋末。
    老师站在台上河东狮吼。
    “睡睡睡，一天天就知道睡，你看看你们的同龄人，陈驭野这样比你们优秀，比你们家境好的都在努力，而且现在人家都保送了，你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睡？”
    这话平地炸出惊雷，班上学生睡眼朦胧的姿态瞬间变为惊讶的神色。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陈驭野会保送，可还是在听到这消息时仍旧无比震惊。
    程书雪拿住笔的手顿，她眼眶一热，感到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心底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可在班级里，内敛的她只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到了极点。
    写下了几个大字。
    ——恭喜c。
    下课铃声一响，同学们三五成群前去上体育课。
    程书雪独自走着，身边的女生围了过来。
    “书书，刚刚我有道题没听懂，你晚修跟我说一下。”
    “好。”程书雪看向之前帮过自己的女生，点头。
    女生们又开始八卦了起来，纷纷谈论着老师刚刚说到陈驭野保送的事情。
    其实，也不只是她们，今天全校所有人都讨论这一件事。
    不知话题为什么移到自己身上。
    “书书，你觉得陈驭野怎么样？”其中一人问。
    程书雪一怔，目光对上之前吴玄霸凌自己时，眼里带笑的女生。
    女生眼神一片清明，像是能看清楚自己隐晦的想法。
    程书雪不想回答，可她更不想让陈驭野跟自己有牵连。
    她只觉得，他应该被保送的赞美诗淹没。而不是，她一句不明不白的答案，让他陷入流言蜚语之中。
    毕竟，要把一个人从神坛上拉下来很容易。
    “我不喜欢他那样的人。”程书雪淡声开口。
    温和的回答，像是陈述客观事实。
    女生笑：“我就随便问问，书书这么安静的人，肯定会喜欢内敛的人。”
    “你很了解我吗？”程书雪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面前的女生，语气有些重，“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都不知道。”
    女生讪讪。
    程书雪离开刚刚涌过来的人群，她再次孤身一人，大步向前。
    -
    后来，程书雪来到一班的时候，陈驭野已然离开。
    但一班还保留他的座位。
    偶然下课的时候，程书雪也会假装睡觉，余光偷偷看向他的座位，期待梦想成真。
    有一天，他会坐在位子上。
    然后，他目光巡视全班的时候，看到自己这陌生的面容，会记得有这么一个同班同学。
    只是，他一直都没来。
    高中最后一次见到陈驭野，是在十二月份。
    听郭芊妤说，陈驭野那天会回学校。
    所以，她也和很多女生一样，想在他的桌子上放一些东西。
    哪怕，是他不会收的东西。
    那天夜色浓稠，她孤身一人来到教室，在他桌子上放下了一封打印的情书与一艘船。
    她正想离开的时候，就听到开门声。

 第167章

    也看到了郭芊妤与陈驭野走在一起。
    对于郭芊妤，程书雪羡慕又感激。
    羡慕她可以明媚自信地站在陈驭野身边，甚至旁人也只会来那么一句——“他们很配啊！”
    也感激她，没有在陈驭野面前揭露自己送情书的事实。
    那天过后，陈驭野没有回学校。
    听说郭芊妤被处分了，也听说是陈驭野母亲跟老师解释，才逃过一劫。
    程书雪听到议论声，手中的笔一顿，她继续若无其事地书写。
    再后来，月假收假。
    程书雪回到学校，余光看向陈驭野那位置，已全被搬空。
    班上有人问。
    “哎，怎么陈哥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程书雪竖起耳朵，听着旁人道出自己想问的话。
    郭芊妤笑回：“他说，不然触景伤情。”
    女生问：“那我们的礼物，他收了吗？”
    “收了。”郭芊妤还做出了保证，“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程书雪回到了座位，心底还是泛起难掩的酸涩。
    难道，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
    高三二模的时候，程书雪成绩不是很理想。
    全市134名，听起来是不错的成绩，可对比北华的录取名次，也只能失之交臂。
    老师也把程书雪喊去谈话，字里行间都希望她调整心态，继续努力。
    毕竟她是很有可能冲击状元的人选。
    走出办公室后，程书雪鬼使神差地没有回到教室，她去到了光荣榜那里。
    学校的光荣榜一直都摆放着优秀学生与企业家的照片，在后方一栏，她看到了陈驭野的照片。
    照片是蓝色的背景图。少年正对前方，漆发乌黑，五官分明，眼神明亮得像熊熊烈火，轻而易举点燃心中的火花。
    下方附带一句话。
    ——恭喜2022届高三一班陈驭野同学保送北华大学。
    再往下看，是他的座右铭。
    ——想让别人看到我是第一。
    这样诙谐幽默的座右铭，与他不羁的外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
    程书雪唇角一弯的同时，又在心底发出了深深的感触。
    ——想让别人看到我是第一。
    那要是，高考后，她考到第一？
    他会不会看到学校公众号发的喜讯，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厉害？
    也会不会，记住自己？
    —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看到分数被屏蔽的那一刻，程书雪眼眶一热。
    招生办打来了电话，程书雪接到北华电话的时候，立马同意前去就读。
    那边讶异地问：“清大没给你打电话吗？”
    毕竟很多状元都会犹豫，两个招生办都会给出优渥的条件供其选择。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坚定的选择北华。
    “打了。”程书雪捏紧了手机，语气平静但开口，“只是，我喜欢的人在北华。”
    这是她第一次直白道出自己有喜欢的人。
    只是没想到，对象不是陈驭野。
    是与他同校的老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笑道：“那就来北华吧，给其他状元的东西，我们也会给你。”
    电话刚被挂断，程书雪又接到了南溪一中的电话。
    “是程书雪同学吗？”
    “是。”
    “我是南溪一中招生办的老师，今年你是高考状元。我们想请你们这些优秀学生回学校做演讲，不仅鼓舞学弟学妹，并且拍宣传片放公众号宣传，请问，可以吗？”
    你们这些优秀学生。
    程书雪迅速捕捉到了关键，她问：“考得好的，跟那些保送的都来吗？”
    “基本都会来。”电话里的女声笑了一下，“毕竟都是南溪一中的一份子，邀请都会来。”
    不是确定的答案，可程书雪想赌一次，她同意了这个要求。
    回到南溪一中的那天，她看到了很多人，唯独没有看到陈驭野。
    她知道，自己赌错了。
    他早就回北华了，来的可能性很小。可她，还是抱有千分之一的期待。
    程书雪演讲结束后，走到校门口，拿起手机，拍下了为自己挂起的荣耀横幅。
    ——恭祝我校程书雪同学荣获22年高考文科状元。
    这是她第一次被学校注重。
    可是，她希望看到这横幅的人，他早就不在了。
    想到这里，程书雪回到了光荣榜。
    再次看向光荣榜里的他和自己。
    她突然想起拍毕业照那天，自己也跟很多女生一样，无比期待他的到来，也想和他合拍一张。
    但这些心思，消弭在他未曾出现的毕业典礼上。
    而今天，她看着身着蓝白校服的陈驭野，终于道出那一句私下排练了无数遍的话。
    “你好，陈驭野，我是高三一班新来的程书雪。请问，我可以和你合照吗？”
    未等他回答，程书雪找好了角度，对着光荣榜里蓝色背景下的他来了一张合照。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这是她第一张和他的合照。
    不是运动会偷拍的模糊身影。

 第168章

    不是篮球赛只能拍到那火红球衣的20号。
    程书雪望着这照片，眼底全是释然。
    自己终于有了一张和他的合照了。
    他或许永远都不知道。
    他在她的世界里，永远是天上月。
    也是很难产生交集的存在。
    即便她现在是高考状元，他都不知道她。
    也永远都不知道，程书雪暗恋了他很久。
    第65章
    陈驭野大学视角
    再次见到程书雪, 是在22年的八月三十日。
    那是新生开学的日子，人头攒动，她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来到校门口。
    长达半年的时间未见，她许是过得不佳，形销骨立, 瘦的让人心疼。
    在茫茫人海之中，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
    陈驭野向她走去。
    可比他更快的是身着统一服装的志愿者。
    男生来到程书雪面前，脸上挂着热情的笑, “学妹, 我是志愿者, 是来帮你提行李的人。”
    她脸上有茫然, 但更多是惊讶。
    陈驭野止住脚步。
    他看着程书雪四周张望，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唇角弯了弯，随后鞠了个躬, 把行李交给了面前的志愿者。
    他心底更多是高兴。
    她不再是被男生狎昵调侃的对象了, 总有人会用对平常人的态度对她。
    耳边传来一道细哑的声音。
    “请问，能帮我提一下行李吗？”
    女生或许是感冒, 声音太小, 又或许一旁的男生在说话, 全然没有注意到她。
    陈驭野转头, 撞上戴口罩女生泛红的双眸。她许是没睡好，眼圈泛黑, 脸上长满了痘痘, 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憔悴无比。
    不知为何, 他突然想到了以前无助的程书雪。
    “同学，我帮你。”陈驭野说。
    女生眼眶泛红地道谢。
    八月底燥热非凡，陈驭野压低黑色的鸭舌帽，望着程书雪那道瘦弱的身影。
    他如影随形地跟在其身后，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经过宿舍楼下时，其他志愿者前来接过程书雪的行李。一行人乘坐电梯上楼，电梯门阖上的瞬间。
    陈驭野没忍住抬眸，想看一看她的正脸。
    她螓首低垂，局促无比地站在正中，尽管表现的极其冷静，可他知道，她内心充满了不安。
    那是她对待陌生人与突如其来的善意下意识的举动。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
    电梯门被关上，陈驭野收回了视线。
    后来乘坐电梯送女生到宿舍门口时，陈驭野又再次看到程书雪。
    江芸月声音嘶哑开口：“我住720，送我到这里就行了，谢谢。”
    720，也是程书雪的宿舍。
    只有十米的距离，让女生自己前去也行。可陈驭野心底矛盾至极，他想出现在程书雪的视线里。
    想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一个不感兴趣的人。
    陈驭野淡声说：“我送你到门口。”
    “好，谢谢你了，我叫江芸月。”
    他来到了720门口，把行李递给江芸月。
    720宿舍门外乌泱泱围了一群男生，耳畔传来不正经的调侃声。
    “社长，你帮这妹子可以啊。”
    “瞎说什么。”志愿者男生笑着看向程书雪，说，“学妹，加个微信。”
    同性最懂同性，陈驭野眼神晦暗。他半蹲身子假装系鞋带，也等待程书雪的回答。
    程书雪：“谢谢学长，不过我没微信。”
    “那你玩什么，我加你。”
    “我什么都不玩。”她语气轻柔却坚定，“辛苦了，学长。”
    被拒绝的男生声音冷了个度，“学妹，我们又不做什么，只是交个朋友，别像防贼一样防我们。”
    “嗯，我知道。”她从旁人手中接过行李，语气也重了几分，“只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男生也不再做无畏纠缠，随即离开。
    门也被程书雪重重地关上。
    陈驭野只觉得心像被一根细线勒得生疼，她刚刚说的那句话，是场面客套的打发话，还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脑海中一一过滤和她走得近的男生，耳畔又传来江芸月关心的声音。
    “你是中暑了吗？神色感觉不太好。”
    思绪被打乱，陈驭野回应：“没事。”
    “你好，我们能加个微信吗？”想到刚刚男生被舍友拒绝的场景，江芸月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发个红包感谢你。”
    “我假期家里出事，睡得不好，整个人又丑又胖。刚刚也没人帮我，就真的。”女生声音有些哽咽，“真的很谢谢你。”
    他本不该加的。
    可是看着720的门牌号，陈驭野掏出手机：“那加一下。”
    他还是败了，还是没忍住与她身边的人有交集。
    要是加了她舍友的微信。
    那么，以后在别人的朋友圈。
    兴许，能看到程书雪。
    -
    后来诚如陈驭野所料。
    他的确在江芸月朋友圈里看到了程书雪。
    宿舍四人合照，她永远喜欢站在边角，也总喜欢微垂头颅。
    他手指滑动着照片，舍友打趣，“哎，看什么啊，难得看你这么认真。”

 第169章

    陈驭野合上手机，“没什么。”
    其实他动作已经很快，可是还败于林志远的火眼金睛之下。
    林志远：“卧槽，你怎么会认识江芸月？”
    陈驭野说了缘由，最后散漫抛出一句：“你们也认识？”
    “嗯，我们不仅认识，还从小一起长大。”林志远调侃，“不过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陈驭野否认：“不喜欢，看一下别人分享生活也不行了？”
    “按照你的性子，不会看别人朋友圈。”林志远哼笑一声，“跟我还装，不够意思啊，哥们。”
    怕传出不好的传言，陈驭野继续否认。
    林志远见状也不打趣，简单说了几句，又去打游戏。
    陈驭野又回到床上，一一保存下有程书雪的大合照。
    林志远说的没错，他不是会看别人朋友圈的性子。
    只是，林志远猜错对象了。
    他看的人从不是江芸月，只能是程书雪。
    -
    后来，因江芸月跟林志远是发小，外加一起吃过几次饭，几人也算点头之交。
    偶然知道江芸月对自己有意思，是在大一下学期末。
    一开始，陈驭野只是觉得江芸月经常来看林志远打球，随口调侃了一句，“哎，你这小青梅天天来，你要不要告个白？”
    “你有病吧？”林志远刚洗完澡，伸出湿漉漉的手在陈驭野背上恶劣地拍了拍，“我跟她从小打到大，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旁边的小胖探头：“陈哥，人家江芸月是醉翁之意不在林狗，在你啊！”
    听到这样的话，陈驭野心下一怔。
    他开始在关注程书雪的同时，分出百分之一的精力关注江芸月。
    她看自己的眼神确实不一样，顾及女孩子颜面，陈驭野暗戳戳的拒绝之后，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
    可江芸月却不知中了什么毒，铁了心的继续追求。
    后来，陈驭野语气也一次比一次重了几分。
    “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未来也不可能会喜欢你。”
    这样冷酷无情，直白的拒绝话语，足以让女生红了眼眶。
    而这时一道细柔的声音传来。
    “月月，我来接你了。”
    陈驭野脊背陡然一僵。
    他从不怕江芸月怎么想他。毕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是拒绝有用的话，他也不用道出这样无情的话语。
    可江芸月是程书雪的朋友。
    为什么，偏偏要程书雪看到自己冷酷无情的一面。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就是这样没有同理心的人。
    陈驭野神色淡淡，面上维持着冷颜。他看着程书雪拉着江芸月离开，在这期间，她看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好像是不满，难过，又透着好朋友解脱苦海的释然。
    但他读不懂，以至于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深夜。
    程书雪那清凌凌的双眸，总会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让他不敢贸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
    从那天拒绝江芸月之后，陈驭野难得有了一段清闲的日子。
    没有了旁人的烦扰，他倒也乐得自在。
    但唯一不好的点在于，就是很难通过江芸月，再看到程书雪。
    但陈驭野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爱一个人，并非要和她在一起，只需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与不好。
    要是过得好，他默默无声；要是过得不好，他再贸然出现一下。
    就这样过了一个假期。很快大二刚开学，专业课增多，外加陈驭野参加了计算机大赛，每天去教学楼时间也变多了。
    许是托越努力越幸运这句话，长久待在教学楼，他屡次碰到程书雪。
    她和江芸月手挽着手，一副好姐妹的姿态模样。
    江芸月看了陈驭野一眼，可程书雪一丝余光都没分给自己。
    陈驭野自嘲地扬起唇角。
    没有了江芸月，她真的不会再看自己一眼了。
    爱屋及乌，恨屋及乌，自己伤害了江芸月。
    她，应该看到自己都觉得心烦。
    二人的交集便这般减少。
    陈驭野也不会刻意出现在她的身边，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学业，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后来，再次与程书雪产生交集，是在学校第二课堂的活动中。
    第二课堂指在第一课堂外的时间进行的课外活动。概念简略一下，就是要求每个学生每学期都要有志愿时长。再简单一下，就是每个大学生，都要去做志愿者。
    秋分那天，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各处，光晕恍惚之间。
    陈驭野看到了程书雪。
    她站在队伍后方，身边围绕了不少男生，纷纷笑着跟她说话。
    她是无心谈话的神情，可还是有人滔滔不绝讨她的欢心。
    陈驭野突然想起，近期轰轰烈烈的校花评选。
    不知谁在校园内网上传了一张程书雪在图书馆学习的照片，女孩安静的侧颜以及读书时认真专注的神情把魅力显露得淋漓尽致，她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红遍了全校。
    经年已过，她被人受捧。
    陈驭野高兴的同时，又有几分说不清的遗憾与懊悔。

 第170章

    以前，她都不会喜欢他，现在追去者更多了，她更不会注意到自己。
    陈驭野收回了视线，走向班级集合地。
    世界上总有一种人，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能轻而易举地引人注目。
    陈驭野就是这样的人。
    他一出现，后方仍有不少女生投来视线。
    其中班上平常点头之交的女班长笑道：“陈哥，校园网上票选校花校草，你现在一骑绝尘。”
    陈驭野淡淡一哂，姿态懒散，全然不关心的模样。
    “我也和你一样，上校花评选榜了。”女生乐滋滋地开口，语气明显期待，“你觉得我是第几？”
    他只知道，第二是程书雪。
    “不想猜。”陈驭野语调懒散。
    “好啦，知道你的性子，我是第一。”女班长笑，眼里闪着微光与期许，“那你觉得，我是不是最好看的？”
    陈驭野余光看向一旁的程书雪。
    她眼神茫然看向这里。
    陈驭野语调懒散，却透着坚定：“第二好看。”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不大。
    只能让面前女生听到。
    “你这是明摆着夸我呢，第二你都不知道。”女生只觉得在开玩笑，娇笑一声，“你要是能说出名字，我才信。”
    “程书雪。”
    女生神色一僵，她当然知道自己强有力的竞争者是谁。
    自己现在虽然是第一，可是程书雪的拥趸者不容小觑，自来水地宣发之下，票数已经快超越自己了。
    被喜欢的人落了面子，女生面色不算好，讷讷开口：“我还以为，你不关注这些事。”
    陈驭野余光瞥见程书雪周边人散去，她的目光仍停于此。
    他本能地，不想让程书雪觉得，自己是一个爱八卦的人。
    陈驭野破天荒地开口解释：“学校铺天盖地宣传，想不了解都难。”
    程书雪收回了视线。
    面前女生心中落石降落，缓缓道：“不过她很安静哎，感觉与我们学校大胆的作风不符。”
    陈驭野声音淡淡：“努力上进才是我们学校的根基。”
    他声音不容置喙，“而且，她是最漂亮的。”
    无论是高中不漂亮自卑的时候，还是现在被人追捧的她。
    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最漂亮的存在。
    这时操场上传来负责人集合的声音。
    在人群潮流之中，他们被分到学校附近的黑龙潭公园帮游客测血压。
    每个班划分的区域不同。但很幸运的是，他在法学院一班的对面。
    树林葳蕤之下，温暖柔和的阳光打下斑驳光影，周遭透着欢声笑语的美好。
    陈驭野每测完一位大爷血压后，总会忍不住抬眼。
    就这样，悄悄地看她一眼。
    以这样唐突且不打扰的方式。
    —
    校花校草评选结果出来那天。
    陈驭野正在宿舍，一旁的舍友发出了惊呼。
    “陈哥，你是第一啊！”
    “请客吃饭。”
    这样的话传来的时候，陈驭野点头。随后他走到阳台，掏出手机，静静看着校花结果的评选。
    程书雪是第八。
    底下不满的评论纷纷。
    【卧槽，第一居然不是程书雪。】
    【为什么要是她？感觉脸色惨白的像个女鬼，而且素得跟白开水一样。】
    【楼上闭嘴吧，人家素颜都那么美，你是嫉妒。】
    【学霸不拉票，不拍视频固粉，能进入决赛就不错了。】
    陈驭野逐一浏览着有关她的评论，看到恶评一一举报。
    最后，他在校园网匿名留下了一条评论。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第一。】
    陈驭野退出了内网，打开微信，突然很想消息给程书雪。
    可很遗憾，他到现在都没有她的微信。
    他默不作声地关了手机，跟舍友一起去校外的小吃街吃饭。
    也在那里，再次见到程书雪。
    她和江芸月站在一起，旁边还站着学校最近的一位红人。
    陈驭野眸色沉沉，他还是没忍住再次向她靠近了一点点。
    然后，他看到了程书雪望向孙楠区别于旁人的眼神。
    她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前方，语气带着欣喜：“学长，stdfen教授的讲座票你还有啊？”
    “嗯，我之前跟他去实验室做项目。”男生穿着洗的发白的衬衫，一副书生气，戴着眼睛，“我也没什么朋友，又遇到你，给你们吧。”
    “好好好，谢谢。”
    她很是激动，一连说了三个好。
    对孙楠的姿态，全然与旁的男生不同。
    彼时，陈驭野已来到程书雪身后。
    他听到，她用欢喜的语气跟江芸月开口。
    “孙楠学长真的太优秀了，好想成为和他一样醉心学术的人。”
    本来这一句话没什么问题，可以理解为对优秀者的赞赏。
    可偏偏，道出这一句话的人是程书雪。
    这也就，莫名的让陈驭野觉得不爽。
    他以路人的视角再次闯入她的世界，却只面对老板娘说了一句，“老板，来一份……”
    陈驭野微蹙眉头，像是纠结点什么口味的寿司。

 第171章

    老板娘福至心灵地推荐：“小伙子第一次来吧，我们这里的招牌特别好吃，还有这妹子点的双拼口味也不错。”
    听到了想说的话。
    陈驭野说：“那给我来一份这样的。”
    他的手指向了老板娘正递给程书雪的这一份寿司。
    也在这一刻，他没忍住又看了程书雪一眼。
    这一次，她还是没有抬头望向自己。
    -
    大二刚开学的时候，林志远请人吃饭。
    对于铁公鸡舍友终于请客吃饭，舍友感慨之余，纷纷询问是否被妖怪上身了。
    “哪里，江芸月脱单了。”林志远笑，“她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嘛，想着男人最懂男人，便让我们前去帮忙把把关。”
    舍友纷纷同意，林志远随后看了一眼陈驭野，“陈哥，去不去？”
    这本是可以看到程书雪的日子，可想起江芸月之前的心思，陈驭野摇头。
    六点一到，舍友出去。
    陈驭野在宿舍打了一会儿游戏，宿舍群接连的消息轰炸之下，他拿起手机随意看了一眼图片。
    位置是他们常去的烧烤摊。
    陈驭野回了一句“不去”。
    可是却还是在下一秒，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了刚刚照片一角程书雪恬静的面容。
    陈驭野关了游戏，换了一身黑色的卫衣，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融入了寂寂月色之中。
    北华夜晚华灯初上，霓虹灯光绚烂无比，学校附近人头攒动，在茫茫人海之中，陈驭野来到了烧烤店的对面。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要出来。
    或许，是最近很难在学校看到她吧。
    又或许，很难如此认真，且不易被察觉地看她。
    晚风让人灵台无比清醒，就这样，在嘈杂的烟火气中。
    陈驭野站在葳蕤昏暗的大树下，静静地看着她在欢声笑语中抿唇带笑。
    他突然觉得，时间真的奇妙无比。
    她比之前明媚活泼了些许，也更为耀眼，很多人也都喜欢上她。
    可他呢，好像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和她呢，还是彼此不知道姓名的关系。
    -
    后来大二开启了选修课。
    舍友一起讨论谁的课好过，哪个老师的课不能选，纷纷邀约选同样的课程。
    王启帆道：“选《中国诗歌鉴赏》，不然《电影鉴赏》？”
    其中有一人问宿舍两卷王选什么。
    林志远答了一句“随便”。
    陈驭野想了想，而后道：“英语。”
    宿舍接连发出“卧槽”，王启帆直接惊呆了眼睛，“那老师的课不好过啊。”
    “难，才有挑战意义。”陈驭野的目光陡然变得深邃起来，他脑海中浮现高中程书雪孤身去小花园苦练英语口语的场景，神色淡笑，“迎难而上的人，很有魅力。”
    林志远比了一个大拇指，一副“兄弟，你牛逼”的模样。
    王启帆爆笑如雷：“哈哈哈，陈哥，你这是夸自己呢！”
    陈驭野一哂，他没想反驳。
    反正，夸程书雪，应该也算是夸自己吧。
    后来，舍友也选了英语选修。
    上课第一天，陈驭野很早就去到了教室。学生来来往往，他的目光却一直紧盯着门口。
    但很遗憾，来的人不是程书雪。
    而是江芸月。
    林志远招了招手，江芸月走了过来，坐在了他们一旁。
    整节课，陈驭野都没跟江芸月说话。
    这样的现象长达半个月。
    连林志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说：“人家都不喜欢你了，好歹在一起玩过，你这么冷冰冰的对人家，有意思么？”
    王启帆点头示意，“对啊，你这股冰冷劲儿，不仅让江芸月身边的妹子发憷，连我们都觉得怕。”
    江芸月身边的妹子——程书雪。
    陈驭野眸色一暗，他没吭声。
    从那天过后，他试着忘记之前的事情，用平常的态度去对待程书雪的好朋友。
    日子也就这般过着，跟之前相差无几。
    偶尔，江芸月还是会来看林志远打球。托林志远的福，他也可以借此看到程书雪。
    但也只是在远处看一看。
    后来愚人节那天，宿舍出去吃饭唱k。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玩游戏。
    几次转盘下来，指针指到了陈驭野。
    众人好奇的目光下，陈驭野缓缓开口：“大冒险。”
    真心话一个比一个劲爆，而且他不喜欢骗人。相比之下，做一百个俯卧撑的大冒险就显得极其简单了。
    然而，这次许是在愚人节氛围的加持下，又许是早上陈驭野以愚人节之名逗弄了他们。
    王启航恶劣一笑：“就随便给一个异性打个电话，说我喜欢你。”
    宿舍纷纷拍手叫绝。
    “我操，老王牛逼，你不怕陈哥考试不罩你啊？”
    “陈哥可以打给亲戚啊，反正是异性就行。”
    “林狗，你真毒啊，跟亲戚说——我喜欢你。”
    ……
    嘈杂调侃声议论纷纷，陈驭野脑海中却浮现了程书雪那双清凌凌的眼眸。
    要是，自己打给她，她会是什么神情呢？

 第172章

    会不会挂完电话，跟舍友吐槽自己有病？
    还是会觉得莫名其妙，亦或者，无比厌烦？
    陈驭野久久未回应，一旁开玩笑的男生见状提议。
    “陈哥，你就随便打个电话给个不熟的学姐。实在不行，用我们的电话。”
    “哎，这可不行，得帮我们野王哥哥脱脱单。”
    “陈哥声音那么好听，如果学姐心动，你就说不是愚人节玩笑，想约出来见一见；如果学姐生气，你就说愚人节开个玩笑，你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听着有心。
    陈驭野鬼使神差地输入了程书雪的号码。
    那号码，是他之前参加南溪一中校友会时，在录入名单上看到的号码。
    那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默默地拍下了她的联系方式。
    却一直以来都没有拨打过去。
    一旁的男生俯身一看，发出惊呼：“我去，居然是南溪的电话号码，兄弟，你该不会真打给亲戚吧？”
    陈驭野没应。他按下了拨打键。
    等待的那瞬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心底的小人不断的鼓舞着他。
    “你可以跟她告白，被拒绝了，大不了就说一句——愚人节快乐！”
    电话被接通的那瞬间。
    陈驭野手不自觉握紧电话，他怕被她直接挂断，几乎是光速道出那一句话。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不是愚人节玩笑。
    周遭的一切都渐行渐远，世界静的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可手机里传来的却是一道粗犷的男声。
    “有病啊？老子是直的！”
    随即传来“嘟嘟”电话的挂断声，还有舍友无情的嘲笑。
    “笑死我了，老子是直的。”
    “陈哥，让你告白，你怎么随便一拨个号码就是男生？”
    “哈哈哈，搞不好陈哥喜欢男生？”
    ……
    在天意的造化下，陈驭野好不容易勇敢跨出的那一步，又再次迈回原地。
    好像，他每次向她努力靠近的时候。
    她，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总会默默地后退一步。
    在他心里，二人就像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认识，但永远无法停在余生的瞬间。
    四月份，陈驭野参加学习的英语演讲比赛。他刚比完，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程书雪。
    也看到了，舍友张世航望向程书雪充满热意的眼神。
    不知为何，陈驭野脑中再次冒出程书雪之前说的话。
    ——“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像程书雪这样的乖乖女，会喜欢充满书生气的男生。
    连陈驭野也这般认为。
    可张世航，就是这样书生气的男生。
    陈驭野心下一滞，他突然不敢想程书雪跟其他人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场景。
    张世航看了程书雪多久，陈驭野也就看了张世航多久。
    后来回到宿舍，陈驭野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去再次走近她。
    如果老天总把她推离自己，那么。
    他拼命跑向她，应该也能和她的人生产生交集。
    追求程书雪这决定，并非是一时兴起，陈驭野细细思量之后，决定江芸月或许是横亘在他和程书雪之间的矛盾。
    一个无法调解的矛盾。
    她是程书雪的好朋友，自然得顾及一下程书雪的颜面。
    于是在长达一周观察江芸月的情况下，陈驭野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不想藏事，直接跟林志远开口：“江芸月的男朋友是假的吧？”
    强烈目光的注视之下，林志远不得不坦白一切。
    陈驭野：“看在你的面子上，既然拒绝一次不够的话，我多拒绝几次。”
    旁人是否继续喜欢自己，他不在乎。
    可江芸月终究不同，她是程书雪唯一的好朋友，是林志远的小青梅。
    ……
    后来篮球赛那天，陈驭野再次看到了程书雪，以及一旁的江芸月等人。
    而今天，程书雪微垂着头颅，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陈驭野只觉得赢了上半场的情绪也随她影响，宕至谷底。
    旁边林志远的喊声传来：“陈哥，隔壁班男生让我们放几个球，不然输的太难看了也不好。”
    陈驭野转身回应后，再次看向程书雪那方位。
    她拿着手机挡住了半张小脸，照片好像落在自己这方位。
    她是在拍自己。
    陈驭野乌云般的心情霎时转晴，脸上颓丧的情绪也渐渐消散。
    只是这欣愉的神情没有持续多久。
    他看到程书雪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后，下意识看向江芸月。
    他完全懂了。
    她还是跟之前一样。
    陪江芸月看自己球赛，帮江芸月拍自己。
    要不是江芸月，她会……
    陈驭野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线缠绕，勒得生疼，但他神色寡淡，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赛号再次吹响
    赛场上，他一袭火红的球衣跑完全场，比赛结束，他看到了向自己走来的程书雪和江芸月。
    看到她，他心跳的频率总会快了几分。

 第173章

    江芸月：“陈驭野，林狗都没上场，这水你喝吧。”
    陈驭野目光越过江芸月递过来的温水，视线落在后方的程书雪身上，道：“抱歉啊，我喜欢喝冰水。”
    没人知道，他是因为她才喜欢喝冰水的。
    她在作文里写过一句话——“或许是因为我出生于雪天，所以比起春之温暖，夏之绚烂，秋之深邃，我格外喜欢雪天独属的氛围。”
    “我也不怕冷，甚至冷天都要喝冰水。那时爷爷就说……”
    因身高差距，陈驭野很明显地看到程书雪握着冰水的手一怔。
    江芸月望着程书雪，“书书，你的水还没喝，不然……”
    听到这话，他没忍住再次靠近她。
    “同学，给我水么？”
    程书雪，你会给我吗？
    世界骤然万籁俱寂，他的心跳却疾烈无比，望着她的眼神也有些不自知的期许。
    最终，程书雪颔首同意。
    她或许不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欢喜皆来自于她这随意的点头。
    陈驭野永远记得那天。
    那天2024.05.20.
    恰逢小满。
    他第一次收到程书雪礼物，也不期然碰到尾指，让他整个世界都带了微醺的醉意。
    也让他做了一场槐安美梦。
    既然喜欢她是一场美梦的话。
    那么，他就拼命努力。
    去把这遥不可及的美梦，变为梦想成真的现实。
    第66章
    再次见到陈驭野, 是在北华大学一食堂。
    那时下课铃刚响不久，学生蜂拥而至一食堂，嘈杂分贝更为高昂。
    程书雪刚回完兼职消息, 便感到江芸月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书书，我跟你说一件事。”
    程书雪抬眸，笑：“说吧。”
    坦白说来, 她喜欢江芸月的性格，也羡慕渴望她优渥的家境，明媚的性子, 以及走出阴影的能力。
    同样父母离婚, 可她仍能得到爸爸妈妈的爱, 也有一直包容她小性子的青梅竹马, 更能很快忘却那些不好的过去。
    江芸月看了一眼前面排队玩手机的室友，悄悄附在程书雪耳畔：“你看到林志远了吗？”
    “啊？”程书雪懵, 江芸月往常谈及林志远从不是这样少女娇羞的语气。
    江芸月：“书书，你看一看。”
    程书雪抬眼一看。
    明明该看的人是林志远, 可偏偏, 她还是第一眼看到了人群当中最为耀眼的他。
    他还是身着最喜欢的黑色，头颈笔直, 站如松竹, 神色懒淡, 唇角却带着笑意, 许是身边人又把话题转到他身上，陈驭野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唇一开一合, 声音混在熙攘的人群消散。
    但她什么听不清，但他应该跟高中一样, 与朋友在打趣调侃。
    江芸月道：“你看看林狗旁边的男生，帅吧？”
    这是江芸月第一次说男生帅。程书雪心下明白，小声问：“看上了？”
    “嗯。”江芸月笑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程书雪：“我会保密。”
    她迅速收回目光，宽大外套下的掌心不自觉握紧：“那你想追？”
    “是。”江芸月坚定的答案。
    程书雪静默了几秒。
    江芸月却迫不及待地开口：“你觉得，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程书雪垂首，缓缓道：“我不知道。”
    三年同校，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答案。
    “啊，书书，你别敷衍我啊。”江芸月娇嗔了一声，“就随便猜猜。”
    猜一猜吗？
    程书雪突然想起了高中的郭芊妤，再抬眸望着面前笑如春花的江芸月，说：“应该是明媚阳光的人。”
    谁会不喜欢光吗？
    就连她，也喜欢郭芊妤与江芸月的性子。
    江芸月笑了出声：“那我不就是这样的吗？”
    自信笃定的话语，只有在爱意中长大的小公主，才能理所应当地道出这一句话。
    程书雪点了点头：“确实，你就是这样的人。”
    那时，她觉得江芸月很有可能与陈驭野会在一起。
    她不求陈驭野喜欢自己。
    只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己能努力成为那样带给旁人希望与力量的女生。
    -
    江芸月被陈驭野拒绝的那天。
    程书雪正在图书馆学习，听到手机接连发出震动声，连忙打开一看。
    江芸月：【我失恋了。】
    江芸月：【书书，我好难过。】
    江芸月：【我就那么差劲吗？他为什么要说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江芸月：【让我死心，还不如让我死了。】
    ……
    程书雪问了江芸月所处位置，连忙跑了过去。
    北华的废弃教室，桌子上堆了小山高的纸，江芸月低低的呜咽声在寂静的教室回响。
    程书雪努力调整刚刚跑来的急促气息，半蹲着身子，轻轻拍着江芸月的肩膀，“我来了，我一直陪你。”
    江芸月肩膀抖了抖。
    程书雪的声音很轻，像哄小孩儿，“月月，我来的时候看到了两个人，一个人问——你为什么不爱吃榴莲，那人回——我不爱吃，然后爱吃榴莲的那人就让同伴试一试，朋友蹙眉——说不试。我突然想起来，周若彤上次分全宿舍吃那个大榴莲，你也说不喜欢，说闻不得这个味。”

 第174章

    “我也不喜欢榴莲，即使听周若彤说它再贵，说再怎么好吃，我只觉得痛苦。”
    江芸月怔望向程书雪。
    “所以。”程书雪语气有些涩，“一开始不喜欢的，就很难再继续喜欢了。”
    人和物都是这道理。
    或许她一开始就错了，一见钟情不是肤浅，是心动的开始。
    能陈驭野喜欢的人，定然是能让他目光也停留的人。
    ……
    后来再次看到陈驭野，是在第三教学楼附近。
    那时江芸月刚失恋心情不佳，程书雪便没课的时候都会来接江芸月下课。
    她便在远处看到了江芸月与陈驭野，也再次听到陈驭野决然的话语。
    ——“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未来也不可能会喜欢你。”
    喜欢的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拒绝，足以让任何女生红了眼眶，江芸月难堪至极，想说什么，又张了张口，没有继续说话。
    程书雪眼眶有些涩。她知道，陈驭野再次无情的拒绝没有错。
    也知道，自己不该代入被拒绝的那人。
    可还是心里有些难过。
    要是，自己去跟他告白，他不认识自己，会不会语气都要比江芸月重上几分。
    但这样千转百回的思绪不过几秒，程书雪向江芸月走去，柔声说：“月月，我来接你了。”
    她垂首拉着江芸月，大步离开他的世界。
    她没有抬眸，不敢且不想看到那双清明且无情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告白会跟江芸月一样的结局。
    但江芸月比她勇敢，她甚至，都不敢看一看同样的结局。
    -
    江芸月被拒绝后，整日情绪不佳。每天要么窝在宿舍躺一天，要么一整天的游戏，后面找人代课的频率愈发频繁，最后每天呆呆地坐在宿舍，一言不发。
    失恋情绪不佳实属正常，可好朋友消极情绪蔓延如此长，程书雪不得不采取一下行动。
    晚上宿舍只有她们，程书雪突然想起这几天看的书，小声开口：“月月，我觉得林志远对你挺好的……”
    “你懂什么啊？”江芸月声音陡然尖了起来，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泪珠大滴大滴往下掉，哭着说对不起。
    程书雪再次全盘接受她的负面情绪。
    寂静空旷的宿舍只有江芸月低低的呜咽声。
    她哭了多久，程书雪就轻拍了她多久的后背。
    江芸月声音哽咽的开口：“我知道你这几天为我看了很多书，我也知道，你们劝的都是对的。世界上确实男人多得是，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可偏偏，我就只喜欢他。”
    “书书，你没有喜欢过人，你不知道我的感觉。”江芸月眼眶泛红，“所以，你不要劝我了。”
    程书雪拍背的手漏了一拍。
    她喜欢陈驭野的时间不比她少，怎么可能不知道江芸月的感受。
    但她不想再劝。
    她知道，无数次心动过的人，真的很难放弃。
    程书雪静默了几秒，缓缓开口：“你要是不想放弃的话，就试试学会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江芸月没回答。
    后来的日子里，江芸月没有像以往那般颓废，渐渐地戴上了面具，开始若无其事地回归之前平淡的大学生活。
    国庆收假不久后，江芸月与程书雪去学校外的小吃街吃饭。
    二人点完面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上菜。
    耳畔这时候传来熟悉的几道声音。
    “你又吃招牌寿司啊？”林志远的声音带欠，“你上辈子是不是日本人啊，这么爱吃寿司，怎么不去日本找个媳妇儿。”
    “操，骂得真脏。”陈驭野哼笑一声，“老子等会儿吃寿司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来烦我。”
    林志远：“别啊，哥哥，我错了还不行。你是纯正的中国人，九一八那天坚决不吃寿司的爱国青年。”
    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可许是坐得位置靠近，又或许是一直在关注陈驭野。
    程书雪听得一清二楚。
    她克制住看向陈驭野那方位的想法，抬眸看着面前的江芸月。
    江芸月睫毛颤了颤。她或许不知道，自己伪装的城墙在听到陈驭野声音的那一刻骤然轰塌。
    程书雪知道，她还没放下。
    江芸月跟自己是好朋友，她们是同一类人，怎么可能会是轻易放下的性子。
    陈驭野等着寿司，期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反而是一旁的林志远还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程书雪，我们先走了。”
    江芸月没回复，程书雪点了点头。
    回宿舍的途中江芸月一言不发，直到回到宿舍楼下，她才喟叹一声，道：“书书，我还是喜欢他。”
    “我不想放弃他，我想继续追他。”
    程书雪一言不发。
    她连自己都劝不了，也不想劝江芸月了。
    江芸月：“我想谎称有男朋友，这样或许能让他放松警惕，继续采取软化政策，打一场追他的持久战。”
    “书书，你觉得这策略怎么样？”
    程书雪垂眸，声音很低：“我不知道。”

 第175章

    怕江芸月觉得敷衍，她又补充了一句，“月月，要是大学毕业还没成功的话，就拼命忘记他吧。”
    这一句话，是她告诉江芸月。
    可更像是告诉自己。
    -
    有些道理都懂，可是却很难做到。
    程书雪劝江芸月放弃陈驭野，可自己却怎么都放弃不下。
    有关于他的风吹草动，她都无比关注。
    她知道他最近参加了全国大学生计算机竞赛。
    通过林志远的朋友圈，知道他周末去了云南游玩。
    知道他孑然一身，没有谈恋爱。
    也知道，他入选了校草排行榜。
    ……
    不受控制地关注他，也尽心尽力地每天为他投票。
    不管有没有自己的那一票，他都是远远占据第一，可程书雪还是甘之如饴地为他投票。
    她想让他成为难以逾越的第一。
    校草评选结果出来的那一天，程书雪立马打开了手机。
    看到陈驭野断层第一的时候，她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
    “书书，结果出来了。”
    听到江芸月声音的时候，程书雪忙不迭合上了屏幕，她连忙回头，“嗯。”
    “你刚刚是不是在看啊？”
    程书雪眼神有些飘忽：“嗯。”
    她不想骗江芸月，但也不想让江芸月知道自己的小心思。
    她只是害怕，因为自己暗恋的独角戏，影响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但江芸月没想那么多，她继续说：“书书，你是第八，太可惜了。要是你多学学旁人拉票，多参加点学校活动，你肯定会是第一。”
    这样的话听多了，程书雪并不在意，反而还笑笑：“都过去了，我更喜欢绩点第一。”
    像陈驭野那样的人，不会看样貌，他只会看成绩。
    可这时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哎，听说校花校草的第一要一起拍学校宣传片啊。”
    一起拍宣传片吗？
    程书雪心下涩然，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没多努力一点点。
    可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了几秒，她又觉得庆幸。
    起码不是和他一起拍宣传片，不然，自己只会越陷越深。
    几天过后，学校搭建了拍宣传片的场景。
    程书雪下课后，刻意经过长安路，想看一看他的海报，也想拍一拍他，就算留下一份纪念。
    可是，海报上的人不是陈驭野，而是林志远。
    怕自己看错，程书雪又上前走了一步。
    在海报底部看到了一行小字。
    ——陈驭野同学有事，学校宣传片递延下一名。
    程书雪笑了。
    他还是跟当年一样。
    不想做的事情，谁都道德绑架不了他。
    众星捧月的人，不用递交参赛申请，也有无数信徒继续送至高位。
    他也不会因为旁人的爱，而妥协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程书雪刚转身的时候，就迎面撞上了陈驭野。
    少年一双漆黑眼眸紧盯自己，或许是落日余晖炫目下的错觉，他很快一瞬间就已移开，望向前方。
    因为江芸月的缘故。
    他们算认识，可又算不认识。
    毕竟，他们从没说过一句话。
    他要是对自己有印象的话，也是江芸月的朋友。
    程书雪没搭话，拿着书走到了后门。
    后门吃的很多，她帮江芸月带了最爱的云吞之后，脚步停在寿司的摊位上。
    脑海中回想起那天陈驭野与林志远站在摊位上闲聊的模样，程书雪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停在摊位面前。
    老板面目和蔼：“小姑娘，想吃什么？”
    程书雪说出与陈驭野一样的选择：“阿姨，给我一份招牌寿司，谢谢。”
    她还是败了。
    他喜欢什么，她也会去试着喜欢一下。
    -
    后来江芸月找到假男朋友，便举行聚餐。
    虽然知道依照陈驭野的性子不会来，可程书雪还是莫名的期待。
    期待他这次意料之外的到来。
    饭桌上各怀心思，她喝了鸡尾酒，在男生嘈杂的谈话中，突然觉得很没劲。程书雪附在江芸月耳边说了几句，然后走到门外打算吹会儿风，让头脑清醒一下。
    也就在那时候，她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背影。
    熟悉又陌生。
    程书雪眨了眨眼，轻嘲一声，“你真是喝多了。”
    她没有进去，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怔怔地看着刚刚那方位，渴望能在那里再次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
    江芸月有假男友之后，与陈驭野的关系也并未回到之前。
    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程书雪也不想多加掺和。反正江芸月说什么，她就静静地听着，不做任何评价，也尽量弱化这一段关系。
    他们关系也不知何时破冰的。
    但程书雪想，应该是林志远从中撮合，外加江芸月有假男朋友这一条件，关系得到了一定的缓和。
    后来的日子里，程书雪也陪着江芸月去了几次篮球赛。
    也在一些时候，跟陈驭野说上几句话。

 第176章

    但也仅仅只是几句话。
    ——“喝水吗？”
    ——“我帮你扭瓶盖。”
    这样他会客套对任何一个女生说的话，她也无比开心。
    后来，到学校篮球赛那一天。
    一宿舍都前去看比赛。
    江芸月笑着对程书雪说：“书书，他知道我找了假男朋友了，而且我这几天来看球赛，你有没有发现，他一直在看我。”
    程书雪点了点头。
    江芸月关注陈驭野的同时，她也不受控制地关注陈驭野。
    他确实经常看向江芸月这方位。
    江芸月笑了：“所以，书书，再烈的男人也怕缠女，我觉得陈驭野喜欢我。”
    程书雪没回答。
    她直觉陈驭野现在不喜欢江芸月，可未来呢？
    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哨声吹响，比赛再次开始。碾压式的结束之后，程书雪感觉江芸月拉着自己向前，她来到了陈驭野身边。
    听到江芸月笑着跟他说话。
    也看着陈驭野还是那副不羁的模样。
    直到陈驭野视线望向自己，语气带询。
    “同学，给我水吗？”
    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同学。
    程书雪头脑发蒙，感受到江芸月拉扯自己衣袖示意的模样，她轻轻点头，把那瓶水递给了他。
    她想清楚了。
    既然她和她一辈子都不会有结局。
    那么，就让他在她的世界做一个路人甲。
    看他幸福，也是极好的。
    第67章
    百年校庆结束后。
    南溪一中校门外乌泱泱围着一群学生, 尽管交警认真指挥着交通，但奈何仍旧拥堵至极。
    程书雪想了想：“不然，我们别开车了。”
    “行。”陈驭野答应的爽快。
    反正路上开的车, 还比不上地铁的速度。
    二人把车停回车位，打算改天再来开走。
    彼时刚放学不久，一堆身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三五成群散落在临近的街道上, 欢声笑语的朝气感染了这一区域。
    陈驭野在这时伸出了手，“牵我。”
    “在这儿？”
    “往常不都牵了吗？”
    程书雪望着前方刚走过一对身着校服牵手的小情侣，再看看路上清一色的校服, 犹豫了两秒, 坚定地牵了上去。
    掌心温热相触碰。
    陈驭野捏了捏她的僵硬的手, 笑：“怎么？今天跟个<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一样？”
    “你才是僵尸。”程书雪笑, “我就觉得，我们两个就像老黄瓜刷油漆。”
    “嗯？”陈驭野失笑, “小年轻有小年轻的爱情，老人也有老人的爱情。”
    他停止脚步, 望着程书雪。
    葳蕤大树透着光, 映得他乌黑的瞳孔亮如繁星，让人沉沦在这星河宇宙之中。
    “而且, 我们长得本就嫩。”
    程书雪：“……”
    他这话极其无耻, 可好像还真是这样。
    两个人的皮肤状态比一群每天睡不够八小时的高中生还要好。
    好像, 也不算老黄瓜刷绿漆。
    阳光又更盛了一点, 他逆光之下，模样有些失真, 慢条斯理道：“以后老了, 我们也可以一起手牵手来这里。”
    像承诺，又像随意的一句话。
    程书雪心下一怔。
    年少时, 她渴望追逐着的光，现在他说，老了还能再次执手。
    陈驭野屈指点了点她的头，道：“所以，程同学，请拉紧我的手。”
    “好。”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
    陈驭野拉起她的手奔跑起来。
    一旁的公交车即将抵达公交车站，部分归心似箭的学生也开始跑了起来，他们二人执手融入蓝白校服人群，奔跑时头发丝都发着光。
    像光影倒带，又像童心未泯。
    他们此刻就像高中生一样，热烈，肆意，美好，鲜活。
    第一次和陈驭野一同走在南溪的街道上，第一次跟陈驭野在公交车上共享同一副耳机，也是第一次回到了他的家。
    公交车直达小区，再到家里。
    二人的手一直都没松开，陈驭野仍旧拉着程书雪的手。
    偌大的房子空无一人，陈驭野缓缓推开了书房的门，程书雪跟着他走进去。
    书房里堆着无数资料，以及他做完的练习题。密密麻麻且熟悉的教辅映入眼帘，彰显着背后的辛苦与奋斗，实力与运气让他保持着全校第一，也让他成功保送。
    饶是刷了无数题的程书雪看到成山的资料，心下也无比震撼，夸赞道：“厉害啊，天才。”
    世界七十亿人，有天赋的者上百万，但天赋+努力+自强+清醒+谦卑的人却寥寥无几。
    “女朋友，谢谢夸赞。”陈驭野抬眸笑回，“你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们才相互吸引，缠绕，永不分离。
    程书雪拿起最近的一本资料书翻阅起来。
    陈驭野静静地等她翻完，努了努下巴，才说：“书书，你看看左下方那纸盒子。”
    许是资料太多，又因为刚刚站位的视野差距，程书雪细细打量了宽敞的书房一番，才找到那纸盒子。

 第177章

    纸盒子里堆放着一堆东西，但她的目光全被最上方的玻璃盒子所吸引。
    玻璃盒子透明，可以看到里面只装了两样的东西。
    ——一艘小船，一封情书。
    是她当年送给陈驭野的礼物。
    陈驭野的声音很低，却透着难以言喻的认真：“书书，谢谢你一直喜欢我。”
    程书雪对上他认真的眼眸，仿若看到高中少年的回应。她喉间有些发涩，缓缓问：“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东西是我送的？”
    “知道你暗恋我的时候。”陈驭野唇角漾开笑意，“我还以为，你要让我猜一下，你为什么送这些的东西给我。”
    程书雪顺势接过话题：“那你现在再猜也不迟。”
    陈驭野静默了一会儿，笑说：“希望我一帆风顺，也希望我知道，我被人爱着。”
    答案完全正确。
    程书雪点了点头。
    陈驭野轻轻敲了敲程书雪的额头，声音温和：“有你，我才能满怀热爱前行，才能一帆风顺。”
    “……”
    被陈驭野敲击的地方有些酥酥麻麻，程书雪噗嗤笑了出声。
    陈驭野有些摸不着头脑。
    程书雪软声：“我没想到，你还挺会说。”
    “那你不是这个意思吗？”陈驭野懒洋洋扯唇笑。
    程书雪颔首：“我是这个意思。”
    下一秒，程书雪抬眸望着陈驭野，时光仿若倒带，她语气承载了一整个思春期的欢喜与期盼。
    “愿你长风破浪，祝你一帆风顺，愿你怀爱前行。”
    知你前途不可限量，愿你一帆风顺。
    也想让你知道，你被人永远热烈的爱着。
    —
    回到北华后的日子里。
    程书雪忙于工作，在偶然的一天，办公室的门铃被扣响。
    她道了声“进来”之后，姜欣润支支吾吾地开口：“书书。”
    工作时二人都称职务，这般亲昵的称呼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书雪：“欣润，怎么了？”
    姜欣润抿了抿唇，道：“书书，刚刚有个人来找你，那个人……”
    程书雪：“我认识？”
    姜欣润点头。
    程书雪笑：“既然找我，那就让她（他）进来算了。”
    “她说，你可能不想见她。”姜欣润走上前，把一封信递给了她，“她只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程书雪接过信一看。
    上面的字迹让她无比熟悉。
    是江芸月的字迹。
    姜欣润犹豫了一会儿，继续开口：“前几天我们公司的公益部门收到了一笔大额捐款，那笔钱，是江芸月捐赠的。”
    程书雪握着信封的手指不自觉缩紧，她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了。”
    姜欣润没说话，静静退下。
    空旷寂静的办公室又只有程书雪一人。
    她缓缓地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纸。
    但打开后只有一行字。
    ——礼钱，愿你一生顺遂。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话了。
    程书雪突然回想起之前大学时期宿舍的谈话。
    “哎，我以后结婚你送我多少钱？”
    “才五百啊？按照我们的关系，怎么着也得多送一点。”
    “那一千。”
    ……
    程书雪听着这些憧憬未来的话，唇角不自觉扬起。
    而这时江芸月拉着程书雪的臂弯，甜甜一笑，而后道：“书书，要是我以后结婚，你送我多少？”
    “一万。”程书雪答。
    一年学费4000，生活费一个月八百。
    在那时的她看来，一万块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
    江芸月听到这最高的报价，咯吱咯吱的笑出了声，“那以后你结婚，我要当你伴娘，也要给你送最多的礼钱。”
    那时，大家都很单纯，总以为未来的婚礼上都有自己的好朋友。
    也总以为，物是人非不会出现在自身。
    可现在……
    记忆拉回现实，程书雪看了一遍又一遍这张纸上的字，然后把这封信放在了抽屉里。
    下班铃声一响，手机在这时传来震动。
    程书雪拿起手机一看，陈驭野接连消息轰炸。
    【下班了？】
    【这次还在老地方接你。】
    程书雪弯唇回复。
    【今天没加班。】
    【老地方等你。】
    去到老地方，已是十分钟后。
    程书雪一路小跑过去，陈驭野通过后视镜看到奔向过来的倩影，他走下车，为她打开了副驾。
    程书雪坐上后，车子启动。
    陈驭野余光看到程书雪带暖的眼眸，问：“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很明显吗？”
    “嗯。”陈驭野笑，“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我听听。”
    “今天，江芸月给我送礼钱了。”提及旧友，程书雪语气沉了几分，“她以公益名义，给我名下的援助律师事务所捐款了十万元。”
    江芸月之前是他们关系中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而现在再次道出这一名字。
    程书雪顿了顿，继续道：“她也变了。”

 第178章

    她知道陈驭野没有义务知道，但还是告诉了他。
    希望让他知道。
    江芸月没有那么差。
    陈驭野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扯出懒洋洋的笑，“嗯，我们书书选择的朋友，一定有过人之处。“
    “你这是夸我呢？”
    “嗯。”陈驭野没有否认，他利落地打了一个方向盘，而后说，“既然别人都送你礼钱了，那我们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回到家后，二人吃完了饭，陈驭野洗碗结束后，从书房拿出一份合同放在了她面前。
    文件袋隐私性极好，从这里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程书雪语气发颤。
    “你打开看一看。”
    她缓缓打开材料。
    财产转让书，以及他所有的车子，房子，还有流动资金，甚至保险第一受益人全是自己。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无私给了自己啊！
    “书书，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但我也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这份签名书你就签字，我知道女孩子在婚姻中会受到很多的蹉跎与艰辛，我希望尽我最大的努力保障你的权益，也想给你我所拥有的一切。”
    现在，未来，以后我所有的一切。
    我都如数奉上，毫无怨言。
    程书雪泪光闪烁，“阿野，我们之间不用这样。我相信你是良人，我也相信我的眼光。”
    陈驭野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温柔的劝道：“签吧，谢谢我才能安心。”
    “……”她眼神透着疑惑。
    “我如果一无所有，你一定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陈驭野的眼神像黑曜石，很亮，让人心神一晃。
    在他的世界里，书书就是这么善良且为他人考虑的人。
    若是他过得好，她只会默默地关注自己。
    她的爱不易让人发现。
    除非，自己过得不好。
    陈驭野声音很轻，像在哄小孩儿，“所以，书书，签一下。”
    她咬着唇，愣是没有继续往下签。
    陈驭野执起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下她的名字。
    她眼眶红了，说：“你把这些年的积蓄都给我了，那我一辈子都会好好对你。”
    “好。”他抱住她，给予了她强烈的安全感，半开玩笑地说，“我的大法官，你要记住这承诺。”
    不求她一辈子对自己好。
    他只希望，她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而他，也会给她独一无二的偏爱。
    —
    八月的北华留有夏日的余热，往昔恣意旺长的枝桠也渐渐生长缓慢，晚风吹过，树叶簌簌落下，些许落在下班者的肩膀上。
    此时程书雪刚好下班，正想回家。
    却听到办公室外面传来阵阵欢呼。
    “程总，快出来啊！”
    “啊啊啊啊！”
    这样激动的声音是跟自己有关的事情，程书雪心下诧异，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远处场景全然与之前所上班的景象不同。
    空中漂浮着漂亮的鎏金气球，沿途堆满了无数的玫瑰花，馥郁的花香浸入鼻端，对门墙壁上呈现玫瑰花堆成的几个显目大字。
    ——陈驭野喜欢程书雪。
    欢呼与羡慕声不绝于耳，陈驭野一步一步向程书雪走来。
    程书雪眼眶有些热。
    在陈驭野还没说出话的时候，她已经快他一步道出了口：“我愿意。”
    这可给陈驭野整不会了，他嗓音带笑：“我还没说呢。”
    “我们这叫心有灵犀。”程书雪唇角弯弯。
    她觉得，求婚一次就够了。
    像他这样骄傲的人，没必要为了向旁人证明爱，一而再再而三地下跪。
    但陈驭野微微摇头，下一秒他直接双膝盖下跪。
    膝盖在地面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双膝下跪惊呆了很多人，也让程书雪的心像被轻轻敲了一下。
    猛烈的跳动声震耳欲聋。
    陈驭野掏出戒指，放在掌心上面，声音亮如洪钟：“书书，请嫁给我。”
    “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只对你好，我会爱你，护你一辈子，不会让你受委屈。”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只跪过父母。
    而遇上程书雪之后，他愿意为她俯首称臣一辈子。
    四周见状纷纷响起了起哄声。
    “程总，快答应。”
    “俊男靓女，啊啊啊，我又相信爱情了。”
    律所的人早知道程书雪有一个帅气多金的男友，今日一见公司堆满的空运玫瑰花，66666的酷炫车牌，外加刚刚掏出那一颗足以闪瞎人的钻石，外加男人抛下尊严的那一跪。
    被爱情感动眼眶温热的同时，更为卖力的营造氛围起来。
    在阵阵欢声声中，程书雪利落地伸出手，“我愿意。”
    夕阳透过窗子，金光粼粼照在四周，像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陈驭野笑得肆意，“那今天，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我也是。”程书雪回答的同时也拉起了他。她俯身，轻轻拍落他膝盖上的灰尘，“谢谢你，也让我成为今天最幸福的人。”

 第179章

    ……
    二人回到车上，远离了同事羡慕的目光，难得有了片刻的安静。
    程书雪没忍住问：“男朋友，你为什么要跟我求这么多次婚？”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自己跟他求婚，最后他反向求婚。第二次是百年校庆的求婚，还有这一次，足足三次。
    每次她都答应了，也不知道，他为何还要做这么一出。
    陈驭野：“那不是你同事不知道吗？”
    程书雪：“当事人知道就行。”
    陈驭野：“那可不行，要给旁人知道，我们书书是被我很难才求娶到的。”
    程书雪：“上热搜那天，他们都知道了。”
    “道听途说远没有现实富有冲击。”陈驭野轻笑一声，“而且，我也希望，让所有人都亲眼见证到——你很幸福。”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我想一直给你仪式感，也想让你活在旁人的羡慕之中。”
    他想把她宠成公主，也想让大家都知道。
    程书雪就是小公主。
    程书雪长睫颤了颤。
    心比刚刚跳的很快，但她眼神带暖看向他的同时，语气也无比认真。
    “你下次别跟我求婚了。”
    大少爷懒懒一笑，没应。
    生怕他又再继续再跟自己求婚，程书雪犹豫了几秒，最后故意气鼓鼓开口，“你要是再跟我求婚的话，我也跟你求婚一次。”
    “你要是不想我辛苦的话，就别做这样做了了。”
    他上扬的唇角就此止住。
    遇到这么犟的姑娘。
    他也是真的没辙了。
    —
    晚上回到家之后。
    程书雪回到卧室，拿出一盒子，递给了陈驭野。
    陈驭野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该不会又是什么财产转移书之类的东西吧？
    “你打开看看。”她的语气不容置喙，陈驭野自然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本笔记本。
    许是经常翻阅，页边已经有些卷起，故事都透着淡黄的味道。
    “密码是0821。”她说。
    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自己的生日。
    程书雪脸颊泛红，语气有些娇羞的不自然：“是军训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日子。”
    是和他有关的一切。
    陈驭野轻笑，他解开了密码。
    笔记本第一页的日记映入了他的眼帘。
    2020.8.21，小雨。
    今天躲雨的时候，我看到他了。他真的很引人注目，难怪这么多女生都关注他。
    2020.8.23，大雨。
    要是明天下雨，还能和他躲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好了。
    2020.9.3，晴。
    他是我见过最帅的状元。
    2020.9.8，晴。
    他好耀眼，见面考还是第一。
    2020.10.12，阴。
    老师说，第一能被看到，那你，会看倒数第一的我吗？
    2020.10.15，雷阵雨。
    他看了我这方向一眼。
    我知道他不会讨论与嫌弃女生外貌的美丑。
    可为什么，我不能再漂亮一点点。
    2020.11.12
    今天听说有人跟你告白了，我好羡慕她。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给你告白。
    算了，要是有一天，你记住我就好了。
    2021.1.12
    期末考进步了，可惜还不能去一班。
    2021.6.12
    我现在是班级第一了，可我还不是你的同班同学。
    2022.11.12
    他保送了。
    c，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祝你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
    整整一本日记，他翻阅结束不过一刻钟。
    却是她一整个青春的心事，是她以为永远不会被看到的独角戏。
    陈驭野小心放好日记本的手微微带颤，眼眶酸胀得厉害。
    “啪嗒”一声，是水滴坠落的声音。
    窗外不少的雨滴接连撞击窗户，发出剧烈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撞击在心墙上，放大了那些消颓的情绪。
    程书雪踮起脚尖，轻抚他的眼角，声音掺杂懊悔：“早知道就按原计划520那天送给你了。”
    “为什么要在520那天送给我？”他弯腰任她轻揉自己的脑门，回复的同时，声音嘶哑得厉害。
    “因为那是个好日子。”
    她笑了笑。
    在她的视角里，那天，是她和他产生交集的开始。
    雨天让室内昏沉无比，只透着依稀可辩的暗光，二人眼神中的悸动挠人心痒。
    陈驭野明白她的意思，在这潮湿的雨天，他的世界却像撒下了一把热火，无比温暖。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温柔的附和她刚刚说的话。
    “那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520那天，在他的视角里。
    也是他和她产生交集的日子。
    第68章
    程书雪与陈驭野领证时间是在8.28日。
    那天二人九点起来, 穿上了早已约定好的白衬衫，唇角带笑直奔民政局。
    8.28只对他们具有特殊含义，因此没有什么520, 七夕节之类的排队人山人海。外加近几年结婚率下降，没有什么人排队，很快就到了他们。

 第180章

    拍照的人员是一小姑娘, 面带微笑地指挥与建议：“帅哥美女，不要那么拘谨嘛，你们长得都很好看, 也很上镜, 笑一笑会更好看。”
    陈驭野想起程书雪望向自己那春水的眼眸, 唇角弯了弯。
    拍照员：“女生笑一笑。”
    程书雪唇角上扬。
    拍照员：“女方别那么僵硬。”
    程书雪努力克制自己紧张的情绪, 可还是无果。
    拍照员：“算了，男方帮女朋友开导一下, 我上个厕所，等会儿来帮你们拍照。”
    不知拍照员是不是怕自己紧张刻意找的借口, 还是真的要如厕。但当拍照员走开后, 程书雪才感觉自己僵硬的唇角得以放松。
    看到她像松鼠呼气可爱的模样，陈驭野心下一痒, 笑着说：“你紧张什么？”
    “第一次, 当然紧张了。”察觉自己说的话有漏洞, 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我又不是你，第一次就如鱼得水。”
    “具体指什么？”他语气有些混。
    程书雪瞠目结舌, 大脑有些懵, 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陈驭野见她这样失笑，而后慢悠悠问：“第一次接吻？还是第一次□□？”
    “你闭嘴。”她恼羞成怒。
    人和人的差别确实很大, 有些人确实第一次就能做得很好。
    就好比陈驭野刚刚说的那些，以及拍结婚证这样的事情。
    看她红了脸，陈驭野眼里潋滟笑意更甚，他看了看时间，安慰说：“第一次，也能做很好。”
    程书雪嘲讽：“天才，我不是你，头婚拍照跟来了多少次似的。”
    “你要是真紧张，就换个思路。”陈驭野慢条斯理道，“反正结婚照是我们自己看的，旁人也看不到。”
    程书雪：“我还想发朋友圈的。”
    陈驭野收起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说，“要是自己看不满意，我们可以离婚后再拍，拍到你满意为止。”
    “反正这辈子，你也就只能和我结婚。”
    程书雪：“……”
    她无语了几秒，撇嘴道：“要不是说这话的人是你，我还以为就是一个渣男。”
    “——想结个婚玩呢。”
    陈驭野：“……”
    门在这时候被拍照员推开，她走过来，继续张罗着拍照。
    兴许是刚刚与陈驭野的插科打诨，他那无厘头的话语浮现于脑海，让程书雪紧张的情绪如潮水消退。
    这一次的拍照极为顺利。
    拍照员拍完后都忍不住啧啧感叹。
    “你们两个真是我见过最像明星的夫妇。”
    于是，二人欣愉地怀揣着小红本离开了民政局。
    回到车上时候，程书雪望向陈驭野，缓缓开口：“老公，拍个照。”
    她声音很轻，带着少女的娇羞，以及掺杂着些许的不自然。
    陈驭野扭动车钥匙的手一顿，漆黑的长睫微颤，眼里浮现了奇异的色彩，语气有些不可思议，“你刚刚叫我什么？”
    这样的话说一次就够了，怎么可能再说一遍。
    程书雪脸上浮现了红晕，她挥了挥手中的红本本，“就喊这个称呼。”
    “嗯？”陈驭野这人坏到了极致，侧望着她，继续一副求知若渴的姿态，“哪个称呼？”
    眼看这小姑娘头都快垂到锁骨处，陈驭野也不再继续打趣，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不就是老公这称呼吗？老婆，害羞什么。”
    他越这样，她越害羞。
    陈驭野笑了，手捏住她的腕处，轻轻地捏了捏，语气有些旖旎：“不是要拍照吗？”
    他凑了过来。
    “纪念一下。”
    冷冽的薄荷气息席卷周围，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程书雪弯唇一笑，“我说的拍照是——”
    “拍红本本。”
    看着面前的男人难得神色错愕，程书雪噗嗤笑了出声，“没想到也有你陈驭野吃瘪的这一天。”
    这倒也是新奇。
    “你这是笑话我？”
    她可不敢得罪他，摇头，“没有。”
    “就是。”陈驭野哼笑一声，“反正我就这样认为。”
    他这人怎么这样？
    然而下一秒，陈驭野再凑近了一步，理直气壮说：“那请书书拍完红本本后，也拍拍我。”
    本来是极其正常的一句话，可偏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尾音上扬，让程书雪感到了几分撒娇之感。
    她脸有些发烫，“哦”了一声。
    陈驭野此时已经把红本本放在车的正中，而程书雪也见状立马把红本本放在那里。
    阳光洋洋洒洒地照进来，让互相交叠红本本都闪着璀璨的光，“结婚证”那字眼清晰映在手机相框里。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下一秒陈驭野贴近程书雪，以一种极其亲昵自然的姿态靠在了她的肩膀侧。
    “书书，看我。”
    程书雪以为有什么事，转过头来的那一刻。
    男人薄却温热的唇覆在了她的右颊上。
    在这时，陈驭野按下手机中的快门键。

 第181章

    照片定格在这接吻的瞬间。
    当天，二人在5：20时发布了一条相同的朋友圈。
    【余生。】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附带红本本的照片，以及那不经意回头侧颊接吻的甜蜜照片。
    尽情展现了他们幸福且平淡的余生。
    —
    他们九月初拍婚纱照。
    室外场景准备的很多，二人去了享誉全球的马尔代夫，也去了国内一些风景名胜，但最后一场婚纱照的终点站在南溪一中。
    陈驭野给的理由极其简单：“我这一辈子没有后悔的事情，唯一觉得后悔的一件事，大概是高中没和你早恋一场。”
    她又何尝不是？
    后悔没跟他告白，也后悔没跟他谈一场恋爱。
    于是，二人去南溪一中拍婚纱照。
    陈驭野提前联系了学校，对于双状元以及社会有名的慈善夫妇要回母校拍结婚照，学校领导可乐坏了。
    纷纷前来迎接。
    学生们也是第一次看到来学校拍婚纱照的夫妻，不解的同时，还是忍不住猎奇心理，纷纷跑下来看一看。
    下课出笼的鸟儿外飞，被这么多学生注视，程书雪脸上泛起了红晕。
    陈驭野见状让摄影师叫停。
    眼看漂亮的大姐姐与帅气的大哥哥停止了拍摄，其中不少胆大的学生凑近，好奇地问。
    “哥哥，姐姐，你们为什么要来南溪一中拍结婚照啊？”
    对于小孩子，程书雪总是很有耐心，温柔的回答。
    “因为我们是南溪一中毕业的啊！”
    四周惊呼。
    “哇，校园爱情啊！”
    “那你们怎么又回到了这座牢笼里？”
    学生时代总把学校比喻为牢笼，把放假作为回归自由的象征。
    听到这久违的牢笼比喻，程书雪笑了笑，柔声道：“对我们而言，这并不是牢笼哦，是我们青春的美好回忆。”
    听了这云里雾里答案，孩子脸上带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懵懂青涩，却不知道怎么再问。
    其中又有一人问：“那哥哥姐姐，你们是从高中就在一起的了？”
    陈驭野：“是。”
    程书雪：“是。”
    异口同声的坚定回答。
    “哇，那你们早恋啊！”
    提及早恋，这些学生更是激动。
    其实确实是早恋，但看看不远处的教导主任，怕给学生造成了影响。
    程书雪换了个说辞，“我们是大学才在一起的。”
    避重就轻，但也没说谎。
    可现在的学生鬼精鬼精的，立马就抓住了重点，“那你们高中就互相有感觉了？”
    骗人这样的事情，程书雪一向做不出来。
    更何况是骗小孩儿。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陈驭野开口：“小孩儿，你们可别学我们。我们早恋也有分寸，不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举动。”
    彼时远处教导主任走过来，正想让这群小孩子少来烦人，却听到陈驭野说的话。
    索性胡子一吹，立马喝道：“下课吵什么？一天天的不读书，出来玩就算了，你们知道你们看的是谁吗？也不会多问一下与学习有关的问题，尽问一些八卦。”
    百年校庆时，这群高一新生还没入校，自然不认识程书雪与陈驭野。
    年级主任看着这群小鸡仔呆愣的模样，再次气哼一声，悠悠开口：“人家是状元，你们要是早恋都能保持全校第一，我也就不说你们了。”
    高一小鸡仔们瞳孔放大。
    但来不及多问，因为在上课铃声中，在年级主任的催促声中，他们只能满怀震惊地向教室走去。
    上课时间，此处回归了安静。
    年级主任笑眯眯地说：“你们拍好的话，告诉我一声，我让宣传部来拷贝一下样片，借此宣传一下。”
    “正好让其他学校看看，我们南溪一中不仅教育率杠杠的，还俊男美女很多，学风自由开放，一点都不像其他高中学生长得老气，应试教育严重。”
    越说越开心，年级主任直接笑了出声：“今年肯定更多学霸报考我们学校。”
    程书雪：“……”
    陈驭野：“……”
    又简单说了一些话，年级主任也不在打扰，离开了这片场地，任由他们拍摄。
    没有了旁人的关注，程书雪也逐渐进入了状态。
    摄影师在远处指挥着他们拍照。
    “你们两个手拉着手，对，就是这感觉。”
    “再靠近一点点。”
    “男方低头，女方环住男方的脖子。”
    接连拍了几组，最后二人纷纷换上了另一套服装。
    是南溪一中的校服。
    还是跟之前同样的拍照姿势，但到了最后一个环节的时候。
    程书雪却红了脸。
    摄影师还在一旁喊：“好的，女方就跟刚刚一样仰着头，男方再吻下去。就继续在那个方位，树林的阳光正好打过来做背景板，简直就是完美的滤镜。”
    陈驭野已经低下了头。
    程书雪不自然捏着手。
    在学校这样庄严适合学习的环境，做这样的事情……

 第182章

    一旁的摄影师全然没察觉到程书雪的小心思，继续道：“女方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她才没有身体不舒服！！！
    陈驭野垂眸看着她朝霞的面容，说：“不就接个吻，现在怎么还害羞了？”
    对上他那双促狭的眼眸，让程书雪总有一种他看破了一切的感觉。
    她恼怒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们在学校……”
    “没事。”陈驭野邪笑一声，“年级主任都同意了，而且摄影师都觉得挺正常。”
    “我也觉得很正常。”他拖长了语调，一字一句道，“要是你真觉得不自在的话，就把我们当成刷了绿漆的老黄瓜就行了。”
    用自己之前说的话来堵自己！
    程书雪：“……”
    算了，都来到学校拍结婚照了。
    好像，尝尝早恋的滋味也不错。
    —
    他们的婚礼是定在十月份。
    所有的一切都由陈驭野安排，大到婚礼的筹备，小到一些细节。除了核对宾客名单，程书雪倒也乐得自在，没有听说中婚礼的劳累。
    她知道自己悠闲的前提下，全是因为有了一个好老公。
    于是，她便也会主动询问陈驭野，需要自己做些什么。
    陈驭野舍不得让她忙碌，便让她好好休息。
    人一旦闲多了，便会产生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与提出好奇的疑问。
    比如程书雪问：“为什么婚礼要定制那么多套贵的婚服？”
    陈驭野：“因为是你人生的重要时刻，要给你最好的一切。”
    程书雪：“那为什么要去国外结婚？”
    陈驭野：“因为你说没出过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且十月那里比较温暖，结婚不会冷到你。”
    程书雪的提问，陈驭野全都一一耐心回答。
    到最后，程书雪问了一个自己最为好奇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在十月一日结婚？”
    她以为会在自己生日那天，或者在陈驭野第一次跟自己求婚的那天。那样的日子在她看来，富有结婚的意义。
    她想了无数次，都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问出口。
    陈驭野对上她的视线，语气比以往还要认真千百倍：“因为十月一日是全国人民最为欢乐的日子。”
    她一下子懂得了他话中的意思。
    他想让她在全国最开心的那一天举行婚礼。
    也想告诉她。
    她的生日，举国欢庆。
    —
    国庆是一年当中最长的一个假期。
    相应的，人们也会计划外出游玩，航线酒店价格供不应求。
    但陈驭野安排的很好，亲朋好友包机接送，并包下了这一座岛屿附近的酒店作为安置宾客的栖息地。
    婚礼排场很大，琳琅满目的大牌及珍贵玩意儿堆满了整个岛屿，所有的一切都用最好的。来者的宾客都能得到一份小礼品，他用心且真诚的对待二人的朋友。
    也用这样看似奢靡的婚礼，嚣张且恣意的告诉整个全世界。
    程书雪只值得最好的。
    后台里，亲朋好友接连发出无数感叹。
    “要是我能遇到这样的一个男人，此生无憾了。”
    “老祖宗说得对，男人为女人花钱不一定爱，但不为女人花钱一定不爱。”
    “花了这么多的钱，真的令人感天动地啊！”
    程书雪笑而不语。
    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只觉得爱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能让她年少黯淡无光的眼神变得无比璀璨。
    门外在这时传来阵阵起哄声。
    “哇，不准进来，新郎。”
    紧接着姜欣润带着一堆同事前去堵陈驭野了，场面可谓是蔚为壮观。
    程书雪的“不用堵他”，就这样湮没在嘈杂声中。
    乌泱泱的人群之下，程书雪还是望到了人群之中最高的陈驭野。
    他被推搡至门外，整个人却懒懒地笑望着自己。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依稀可见他的口型。
    约莫是——书书，别紧张。
    程书雪跑了过去，用尽声音说道：“别拦他。”
    一旁的人纷纷说不合礼数，但那又如何？
    二人都是不在乎礼数的性子，怎么可能被这世俗所羁绊？
    新娘新郎都是如此执拗的人，亲朋好友见状也不再打扰，纷纷前往宾客席位坐着，留给他们空间。
    化妆室只有他们，外面的嘈杂此刻都与他们无关，只留下砰砰的心跳。
    在他灼热的目光注视下，程书雪红了脸，喏喏问：“你怎么来了？”
    “来安慰紧张的你。”
    刚刚她确实发了很紧张的消息给陈驭野，但没想到他来的如此之快。
    陈驭野往前倾，黑曜石的乌眸里全是粲光，“还有，我想你了。”
    从她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就很想来找她了。
    看到她发给自己的自拍，以及那一句“老公”，他忍不住来了。

 第183章

    薄荷冷冽气息萦绕在二人周围，也盖不住肉麻话语的旖旎气氛。
    程书雪笑了起来：“我也想你了。”
    她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附在他耳畔轻声说：“原本很紧张的，但一看到你就不紧张了。”
    只要他出现在她的身边，她永远都不会紧张。
    “为什么？”他问。
    她对上那双关怀的眼眸，弯唇一笑：“因为我即使犯再大的错，你也是会轻声安慰我的人。”
    自从遇上陈驭野之后，她不用再害怕犯错而被骂。
    因为，即便流言蜚语声再大，他也是会坚定站在她身边的人。
    -
    婚礼如期举行。
    司仪在台上说着场面话。
    底下朋友坐在观众席上，再次发出感叹。
    而在位子的最后一排，江芸月压低了帽檐，落下感动的泪水。
    林志远坐在她一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了她一块纸巾。
    祝福声之中，江芸月听到了林志远的喟叹。
    “我其实不希望你来参加这婚礼，也不希望你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画面。”
    江芸月轻轻擦拭完眼角的泪，而后说：“我虽然难过我的喜欢无疾而终，但我更多的是高兴。”
    “高兴书书遇到了一个那么好的人。”
    好到，这么多年。
    她还是很喜欢陈驭野。
    林志远一怔，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司仪洪亮的声音传来。
    “让我们有请新娘，新郎，上台。”
    在热烈的掌声之中，林志远那些想说的话只能化为热烈的掌声。
    他看着陈驭野与程书雪在花童的撒花下，执手走过长且柔软的红毯，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台。
    司仪说了一堆客套话之后，进行着常规且老套，但又是每个新婚夫妇必须进行的提问。
    “新郎，你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吗? ”
    在司仪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秒，陈驭野脱口而出。
    “我愿意。”
    他看着面前带着白色头纱的书书，心跳无比剧烈，红着眼眶，说。
    “我陈驭野以成为程书雪的丈夫为荣。很幸运，你选择了我，今天当着亲朋好友，我在此发誓。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决不抛下你。”
    “你永远是我的偏爱，也是我坚定不移的选择，更是我无可替代的偏爱。”
    司仪主持了这么多富豪婚礼，大多都是看到豪门婚姻的利益。饶是看到真情实感流露，也大多出现在女方身上。
    这还是第一次，一个看似冷心冷情的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轰轰烈烈的表达自己的爱意。
    司仪等男方说完，继续如法炮制的询问新娘。
    程书雪也坚定的回答：“我愿意。”
    风一吹，头纱顺到身后，露出程书雪泪光闪闪的面容。
    她哽咽的语气无比认真：“我程书雪以成为陈驭野的丈夫为幸。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陪伴我，爱护我，今天我也想告诉你。”
    “你是我余生中最珍贵的存在，也是我这一辈子，唯一喜欢的一个人。”
    泪水掉落。
    可这一次，却是幸福的泪水。
    司仪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夸赞了一番之后，继续进行下一个流程：“那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亲朋好友纷纷见缝插针，欢呼热浪声此起彼伏。
    “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在热烈的掌声之中，他们吻住了彼此的唇。
    也吻住了彼此的余生。
    -
    婚礼敬酒结束之后，二人送完了部分的宾客。
    可还是有些好友提议闹洞房。
    大喜的日子，程书雪不想扫兴。而且身边的朋友都很有分寸，也不会闹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便欣然同意。
    彼此的父母也离开了这栋别墅，把空间留给了年轻人。
    程书雪坐在婚床上，看着姜欣润及一众人堵在门口，折磨着新郎与伴郎们。
    “要想开门，红包拿来。”
    接连的红包从门缝中传来。
    姜欣润捏了捏鼓鼓的红包，像是觉得不够，继续道：“这就想娶书书了，才几个红包，打发叫花子呢？”
    其实红包已经很多了，但姜欣润就是故意开这玩笑。
    门外传来陈驭野响亮的声音。
    “当然不够，你把门打开，我们下红包雨。”
    伴郎也纷纷前来支援。
    “确实，我们陈哥对嫂子认真到爆炸，给你们的大红包都有几大口袋，我们都包了几个通宵。”
    “美丽的伴娘们，烦请开一下门。”
    伴娘们面面相觑，她们刚刚已经有人打开了红包。
    不是寻常人家的六块，八块，六十块。
    而是六百块，八百块，高者可达上千块。

 第184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收了这么多红包，再堵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伴娘把门打开。
    开门的那一瞬间，漫天的红包雨降落，散落的红包落下红色的百元大钞。
    红包雨不罕见，可是百元的红包雨可谓是难得一见。
    四周响起了欢呼声，连忙捡地上的钞票。
    待伴娘们回过神来时，陈驭野已经拥抱住了程书雪。
    姜欣润赶忙说：“不行，新郎，你还没有考验呢。”
    伴郎们纷纷笑骂：“都抱住了，你们在说什么？”
    王启帆打趣道：“谁敢挡我陈哥与嫂子恩爱，我必折她翅膀。”
    伴娘也不甘示弱，纷纷回嘴。
    “哎，考验都不敢来，我们怎么放心把书书交给陈哥。”
    “而且大喜之日，一起玩玩嘛。”
    众说纷纭之下，陈驭野在程书雪额头上落下一吻，而后起身，望着笑如春水的伴娘们。
    语气闲散，却莫名的透着一股狂傲与笃定。
    “我接受考验。”
    新郎都接受考验了，伴郎也只能顺从。
    伴娘们拿出一个框子，里面有一塑料薄膜。
    伴郎惊呆了，纷纷问：“这是什么？”
    “傻瓜们。”其中有一伴娘笑着解释，“这游戏叫面目全非。新郎与伴郎必须用脸穿破薄膜，这才算完成任务。”
    王启帆：“好残暴的游戏，这有什么用？”
    姜欣润睨了他一眼，悠悠开口：“当然有用了，不然我们怎么知道新郎有没有说谎，有没有整过容，配不配得上我们美貌的书书。”
    “做不做？”伴娘冷哼一声。
    陈驭野笑着接过这道具，漆黑的眼神落在婚床上的程书雪上，唇角一勾，“我天生的皮相，怎么可能骗书书。”
    男人把俊脸贴在塑料薄膜上。
    一旁的伴郎也开始做。
    五官立体的还好，有些面容扁平的人接连发出嘶吼，还有甚者，心态直接不羁到让人大笑。
    “操，这什么质量。”
    “请美女们拍一下我的糗样，我想等会欣赏一下。”
    “不，是哥的帅脸啊！！！”
    欢声笑语充斥了屋子。
    程书雪控制不住笑意，发出爆笑之后，也跟众人一样拿起手机拍摄。
    只不过，她拍的只有陈驭野。
    男人站如松竹，气质绝然，做出这样无厘头的举动，却不同于旁人的鲁莽，反而像松花酿酒，春水煎茶。让人目光不自觉的聚集在他身上，为他停留。
    他五官本就立体，外加运气很好，拿到了最薄的那一相框，很容易破框而出。
    相机里浮现出他带笑的眼眸，以及那上扬的嘴唇。
    她隔着手机，对上了他的视线。
    心下怔愣的时候，程书雪已经按下了拍摄。紧接着，她微微转动手机，营造出拍摄旁人的假象。
    可耳畔却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像二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第一个游戏很快玩完。
    接下来第二关到卡片问话环节。
    姜欣润看着陈驭野：“陈哥，真心话只能你来啊，记得说真话，不能说假话。”
    陈驭野：“嗯。”
    游戏开始。
    “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2024年七月十二日。”
    “婚后希望妻子是什么模样的？”
    “无所谓，只想她快乐。”
    “什么时候想和她结婚的？”
    “和她确定关系的那一天。”陈驭野顿了顿，“确切来说，是喜欢上她之后，就只想和她结婚了。”
    伴娘笑，继续提问。
    “书书最让你讨厌的一点是什么？”
    “她不爱黏我。”
    不是她不爱黏人，而是她不爱黏我。
    在场的人“哇”了一声，揶揄的目光在二人什么打转。
    陈驭野嘴角也噙着笑，懒洋洋地望着程书雪。
    像在等待什么。
    她红着脸，声音自认为很大的回复：“那我争取多黏你一下。”
    不是争取黏别人，而是争取黏陈驭野。
    一旁的王启帆在此刻充当着扩音器的作用。
    “陈哥，嫂子说，她争取多黏你一下。”
    陈驭野笑了出声，看向程书雪：“书书，为夫等着。”
    周围的人“切”了一声。
    又到了第三个游戏。
    姜欣润道：“请打一盆热水前来，为新娘洗脚。”
    伴郎们惊呆了。
    “洗脚？”
    伴娘点头，“对，怎么？有异议？”
    别的地方确实有老公为老婆洗脚的习俗，但在北华，这几乎是少见，不，是罕见的事情。
    但现在，陈驭野听到这要求之后，眉梢一抬：“就这？”
    好似男生纠结尊严的事情，在他这里，就是小事一桩。
    一旁的伴郎连忙明白了这意思，接过伴娘递来的盆，正要去打水。
    然而，陈驭野亲自阻拦。
    “不用，我亲力亲为，更有诚意。”

 第185章

    程书雪长睫一颤。
    众目睽睽之下，他端来一盆温度适中的水，半跪在婚床旁。
    “书书，伸脚。”
    程书雪道：“不然，还是算了吧。”
    她本能的，不想让别人看到陈驭野这般模样。
    虽然陈驭野私下对自己也是这样，可公共场合，她就是不想这样做。
    陈驭野笑望着她：“这不就跟每晚一样吗？”
    在场的人一怔。
    他们没想到，自己认为纠结的事情，居然是他们的日常。
    陈驭野没等程书雪回答，轻轻拿过她的脚，放在热水盆里。
    一下又一下，用热水温柔的冲洗。
    像是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在场的人一片静默，只听得到渐渐水声，还有二人那甜而不自知的对话。
    陈驭野：“要不要给你揉一揉？”
    程书雪：“明天吧。”
    陈驭野：“今天不听老婆言算了，你走了一天，我给你揉一揉。”
    程书雪：“那我听你的。”
    陈驭野：“怎么你最近又瘦了？”
    程书雪：“哪有？怎么不可能是你手掌大了？”
    ……
    伴娘们眼里浮现了温暖的色彩。
    她们突然觉得那些考验真心的游戏没意思了。毕竟，陈驭野对程书雪的爱，明眼人都能看到。
    今夜也到时候了，他们也不该打扰独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婚房的人静静退下。
    等到帮程书雪洗完脚之后，陈驭野看着空旷的婚房。他勾唇一笑，放好洗脚水，整顿好一切之后，回到婚房。
    咔哒一声，门被上锁。
    他一步一步向程书雪走来。
    新婚之夜，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本来之前也没少做这样的事情，可在这大喜之日，总有些不一样。
    陈驭野扯了扯领带，脱下衣服，丢到一旁的床头柜上。男人的眼神像蛰伏已久的饿狼，目光灼灼的望着程书雪。
    “灯。”她没忍住提醒。
    往常二人有时候也不关灯，但不关灯，更显露出陈驭野的变态属性。
    “今晚，不得好好看看。”陈驭野没有关灯，他向程书雪走来，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解开她的婚纱。
    婚纱掉落，她雪白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更为晃眼。
    不经意看到男人薄而有力的腹肌，程书雪仍旧害羞的垂下了头。
    陈驭野抬起她的下巴，一下又一下地啄吻。力度逐渐加重，也逐渐进去探索宝藏之地，双手也不安分地在各处乱摸。
    她气息不稳，却任由他为所欲为。
    “我吻得你舒服吗？”
    “嗯。”在床上，她不敢忤逆他，一切都顺着来。
    “要不要再深吻一下？”
    他怎么可以这么骚气？
    程书雪气息逐渐加重，她瘫在他温热的怀里，脸上红潮愈发明显，忍不住张口：“闭嘴。”
    “好。”
    他笑了一声，再次覆上她红唇。
    不能说，那就做。
    -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黄昏。
    程书雪打开手机一看，只觉得要羞死了。
    付红缨：【书书，起床了吗？】
    刚开始是十一点，后面是中午一点又发了一条消息。
    付红缨：【我让阿姨送饭给你们了。】
    付红缨：【记得吃午饭，晚饭我就不管你们了。】
    已经是下午六点，早饭都没吃呢，要是再送晚饭，更是丢人到家了。
    长辈发来的消息，程书雪不能不回复。
    她红着脸回复：【谢谢妈，我们吃了。】
    陈驭野刚好洗完澡，推开门看着程书雪红脸的模样，笑问：“怎么？看到我妈给你发的消息了？”
    “嗯。”程书雪很快反应过来，问，“你怎么知道？”
    “我妈也发消息给我了。”
    晴！天！霹！雳！
    程书雪赶忙问：“那你怎么回？”
    “就说我们还在睡觉。”对比程书雪的慌乱，陈驭野就显得极为淡定。
    程书雪一副被雷劈了模样，瘫软在床上。
    看到她这模样，陈驭野心下一软，笑了出声，“我妈都是过来人，都懂的。”
    这样的安慰还不如别安慰。
    程书雪假哭道：“我还说，我们吃了。”
    她到不怕付红缨知道自己说谎。
    只是觉得，下次见到婆婆，会有点害羞。
    儿媳妇与儿子床事如此不节制，睡到黄昏，还发消息骗婆婆说吃饭了。
    陈驭野明白她的小心思，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道：“没事，我妈会高兴。”
    “嗯？”
    “因为她就想要一个孙女。”陈驭野表情带着期许，“所以，我们这么卖力帮她完成愿望，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程书雪：“……”
    恐怕，最高兴的应该是你吧。
    -
    宾客离开岛屿，这一座岛除了一些服务人员，也就只有陈驭野与程书雪。
    二人的日子可谓是简单到了极致。

 第186章

    吃饭，睡觉，睡觉……
    生活颓废又累。
    接连做了几天，程书雪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她便提议：“不然我们回去了？”
    陈驭野说好。
    于是订了两张机票。
    只是这机票却并不是回北华的，而是去仙本那。
    程书雪懵了。
    陈驭野拿起与付红缨的聊天记录给程书雪看。
    付红缨：【儿子，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也会腻，你多待书书逛逛。】
    付红缨：【我看仙本那不错，你们可以去那里度蜜月。】
    付红缨：【你和书书回来的时候，给我发消息就行。】
    消息不多，但全是关于自己的。
    程书雪心下一暖的同时，又有些感慨，“你妈妈，还真是跟你一样。”
    “嗯？”
    反正都是一家人了，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
    程书雪故意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悠悠道：“都是不可貌相的人。”
    表面矜贵高冷，背地里简直就是开放界的代表。
    她的一个眼神，陈驭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问：“那你听过一句话没？”
    “什么话？”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陈驭野道貌岸然地像在陈述什么大道理一样，“你现在跟我们是一家人了，以后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他拍了拍程书雪的肩膀，像是老师鼓舞学生一样，满怀希望的开口：“加油啊，书书，我看好你。”
    程书雪：“……”
    -
    反正蜜月也是出去玩，机票钱也是陈驭野出，去的地方还是自己之前一直就向往之处。
    程书雪倒也欣然接受去仙本那旅游。
    仙本那水天一色，水清澈见底，每天在海景房里看着大自然的景色，心情总会莫名愉悦。
    而且陈驭野也带程书雪体验了一些从未玩过的新奇项目。
    潜水，冲浪，跳水，跳伞……
    与有趣的人生活，人生格外的有意思。
    每日生活过得充实，但到了最后返航的时候。二人已经基本玩完大大小小的景点，身体也有些劳累，也没有什么好去的景点。
    便躺在酒店休息。
    陈驭野倒也安分至极。
    但这样安分，程书雪却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影响下，有些不自在了。
    她晚上忍不住问：“你最近怎么了？”
    “没怎么？”陈驭野边回助理消息，边回道：“难不成我又帅到你了？”
    “……”
    程书雪无语了几秒，“我还说，我美到你了呢。”
    “确实美到我了。”陈驭野已经来到她身边，问：“怎么了？被我这几天的安分，惊到了？”
    他总能一眼看穿程书雪的心事。
    骗不过他，程书雪点头。
    陈驭野看着书书认真的模样，喉结滑动，心尖痒痒的，“不是想给你好好玩么？”
    来仙本那度蜜月，总不能一直让她待在酒店。
    半晌，他笑了出声，“但现在也玩完了。”
    程书雪眉心一跳。
    陈驭野弯唇捏了捏她的脸，用气音跟她调情。
    “那现在，你玩一玩其他的？”
    暧昧，大胆，露骨的话。
    足以让人产生其他的想法。
    程书雪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玩什么？”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腹肌上。
    肌肉的纹理在她手中，男人荷尔蒙气息贲发而出，肌肤的温热烫的她的手下意识一缩。
    “这个。”
    知道她的性子，他也不多加勉强，只想逗逗她。
    家里有一个下流的他就够了。
    陈驭野反剪她的手，吻在了她的耳垂。
    一吻作罢。
    他还恶劣且很坏的附在她耳旁，说着让人迷失自我的夸赞话。
    “谢谢老婆，这么关心我，帮助我解决需求。”
    程书雪被突如其来的高帽有些怔愣。
    但她没有拒绝，任由他探索。
    “书书。”
    他吻在了她锁骨处的纹身，声音喑哑，“我好爱你。”
    不论你一路生花，还是崎岖淤泥，我都爱你。
    也谢谢你，一直站在我的角度思考。
    在往后的日子，我也要更加毫无保留的爱你。
    第69章
    回到北华已是半个月后。
    一下机场, 程书雪连忙开口：“我们等会儿去见妈。”
    “嗯？”陈驭野懒洋洋抬眉，“不休息一下？”
    程书雪果断摇头，“好久没看到妈了, 我想今天去给她送点特产。”
    出去旅游，付红缨给她转了很多钱。
    程书雪也不想回去就直接躺着休息，让婆婆对自己印象不好。
    陈驭野啧了一声, 神色不明。
    二人目光对上。
    程书雪觉得自己通知的语气显得格外不好，便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问：“今天能陪我吗？”
    她刚刚在头等舱上睡了一觉, 自然不累。

 第187章

    却忘记问一问陈驭野了。
    虽然他一直精力格外充沛, 但刚刚在飞机上处理了那么多的事物, 想必也有一些劳累。
    陈驭野唇角一勾：“老婆大人想去的地方, 我都会陪你。”
    风吹过，她的秀发落在他的侧颊, 连带着刚刚与她不经意触碰的那地方都格外痒。
    酥酥麻麻，挠动人心。
    程书雪红着脸道了一声“谢谢”。
    从机场到西郊别墅开车不过半小时。
    奈何北华车与人流量巨大, 到达已是一小时后。
    车子穿过繁华的市区, 来至风景秀美的区域，通过自动识别车牌的门禁, 驶入独幢的别墅, 一路开向沿海的别墅。
    远处水天一色, 透过车窗而望都不减大自然的雄伟壮观, 让人每看一次都忍不住啧啧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车子驶入弯道，程书雪远远就看到付红缨在门口等待。
    程书雪连忙摇下车窗, 兴高采烈地挥手。
    待二人停好车子, 从后座拿出带好的特产。
    付红缨走过来，看了看程书雪手中提着的袋子, 面色不满看向陈驭野：“怎么越长大还越来越娇气了，让女孩子帮你提东西。”
    “没有，妈。”程书雪赶忙解释，“阿野不要我提，是我自己要提的。而且，我也想运动一下。”
    其实她提的东西不算多，也就是一个包而已。
    对比一旁的陈驭野，可谓是“两袖清风”。
    可付红缨却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冷哼了一声，“不想让书书提，那就别让书书提了，现在是闹哪样？”
    说完这话，付红缨女士不由分说接过程书雪手中的包包，拉着程书雪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家里。
    全然无视后面在风中凌乱的儿子。
    程书雪有一种错觉。
    好像，她才是付红缨的亲女儿。
    而陈驭野，只是捡来的孩子。
    这样的错觉很快成真，因为接下来付红缨的语气侧面证实了一切。
    比如说。
    “儿子，站着干什么？给书书倒茶。”
    “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照顾书书？”
    “我给你的钱不是给你花的，是给书书花的。”
    “……”
    但付红缨女士面向程书雪时，又是另外一番姿态。
    “书书，钱够不够花的？要是不够的话，直接跟我说。”
    “难为你有孝心，一下飞机就知道来看我。”
    “我前不久也拍买了一样好东西，正打算给你呢。”
    这样天差地别的对待，让程书雪都忍不住对陈驭野投去视线。
    但陈驭野嘴角一直噙着笑。
    看起来没有丝毫被区别对待的难过，反而愉悦的气息顿现。
    直到陈驭野去做饭时。
    程书雪望向付红缨，笑着开口：“妈，其实阿野对我很好。”
    她说的是真话，陈驭野确实一直对她很好。
    好到让她即便吹毛求疵，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毛病。
    “书书，其实阿野不会在乎那么多。”付红缨弯唇，“我区别对待，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是真的把你当家里的小公主。”
    “你到我们家，不用学习那些服侍公婆的陋习。你只用做你自己，也只管做好你自己。”
    付红缨拍了拍程书雪的肩膀，语气无比真诚，“如果有一天，你和阿野闹矛盾，我们会坚定不移站在你这边。”
    程书雪长睫颤了颤。
    在她出嫁之前，母亲告诉过自己一些有关新妇的事情。
    无非是这时代的一些话，什么孝顺公婆之类的。
    她知道付红缨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们是真的把她当一家人。
    意味着，用这样看似无厘头的方式来告诉她。
    ——程书雪在家里的地位胜过陈驭野。
    她不用像之前寄人篱下那样，小心翼翼地看人眼色生活，也不用委曲求全。
    因为，她有家了。
    有了一个，可以把她当小公主宠的家人。
    -
    看望付红缨后，二人开车回家。
    下车子后，程书雪望着向自己奔来的陈驭野，自然地伸手，“牵我。”
    陈驭野把手放在她的掌心，顺势回握住程书雪。
    静夜沉沉，月明星稀，断云微度，路灯成排亮起，延伸出一片温暖缱绻的氛围，投下二人执手恩爱的俪影。
    “怎么今天这么主动？”陈驭野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手，笑问
    “我主动点不好吗？”
    陈驭野暗了几分的眸色与黑夜融为一体，叫人不易发现。他笑了出声，道：“主动点确实挺好。”
    “不过，是我妈跟你说什么了？”想起刚刚看到书书在妈妈面前频繁点头的模样，陈驭野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其实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程书雪没忍住浅笑出了声，“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儿，你们两个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知道自己误解了想法。
    陈驭野也不解释，唇角噙着淡淡的笑。眸中带暖，宛若星河地望着她。
    程书雪拉着他的手，大步向前，“你是不是以为，妈让我们努努力，给她生一个小孙女？”

 第188章

    毕竟，付红缨望向亲友子孙承欢膝下的模样是骗不了人的。
    “嗯。”他没否认。
    谈及房事的问题，她总会脸热，于是说：“妈倒没让我立即生孩子。”
    脑海浮现出付红缨道出那强有力的话语。
    “书书，我希望你跟阿野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但我可能在某些方面表达得并不准确，让你产生相应的错觉。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定然会为了让我开心，从而影响自己的判断，忘记人生由自己而活。”
    “你的身体由你做主，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现在正是你的大好年华，也是我们女性创业的好阶段，你不用瞻前顾后，也不用担忧什么，你应该全力去拼自己的事业。不论结果如何，不论你有什么想法，我都全盘支持你。”
    “但有一点啊。”付红缨带笑的语气中掺杂着历经世俗的真理，“不要在五十岁怀孕，太晚生孩子，终究对你不好。”
    “……”
    程书雪眼里的暖意胜过了这暖黄路灯，她望着还有十米就抵达的家，唇角弯弯。
    “是我自己，想生孩子了。”
    内敛的她第一次道出这样冲击力极强的话，陈驭野的脚步就此止住。他神色讷讷：“你说什么？”
    像觉得自己听错了，陈驭野另外的一只手用力地掐了掐。
    疼，不是梦。
    眼前的少女灿若星河的眼眸定定望着自己，再次重复：“我说，我想有一个家。”
    也想有一个我们的爱情结晶。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陈驭野凌空抱起程书雪，稳稳当当，大步走向二人温馨的家。
    他肩膀宽厚，胸膛温热，突如其来的拥抱也没有任何颠簸，给人极强的安全感。
    边走的时候，他附在她耳畔，声音含笑，声线温柔的说。
    “书书，那我帮个忙？”
    —
    对于生孩子这样的事情，程书雪倒也不强求，反正一切随缘而来。
    但偶然一次机会，在茶水间听到妹子们讨论。
    “我操，你老公厉害啊，一次就中。”
    “哎，后悔了，早知道注意一点了，不在安全期做了。”
    “我们都三年了，还没有娃都不知道是我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
    “张姐，你们可以组团去检查一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于是程书雪当晚回去暗戳戳告诉陈驭野这番话。
    陈驭野冷哼了一声，神色看起来有些恹恹。
    他从不是会受别人影响的性子，程书雪戳了戳他的脸颊，明知故问的调侃道：“谁能惹我们陈大少爷生气了？”
    “你啊。”陈驭野凉凉地垂眼看着程书雪，“你现在想要孩子已经到这地步了？”
    程书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陈驭野在吃醋。
    而且吃醋的对象，还是一个从未出生的孩子。
    “没。”程书雪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顺毛道：“我就是想和你有一爱情的结晶。”
    同龄人都有孩子了，而且算一算年龄，她们也不小了。
    想起最近大数据推送的《高龄产妇难产上天堂》，程书雪抿唇道，“我就是觉得，我们应该去检查一下。”
    “要是——”她闭眼，心下一横，直接道出口，“要是以后积劳成疾，真的出什么问题……”
    对面久久没有声响。
    程书雪没忍住抬眼一看，只见陈驭野低低的笑了一声。
    像是在嘲讽，可又像在嗤笑。
    “你笑什么？”她没忍住开口问。
    “你。”
    “我？”程书雪用手指了指自己。
    陈驭野点了点头，“就是笑你。”
    在她不明雾里的情况下，陈驭野单手挽住她的腰肢，说，“我努力就行了。”
    他吻上她的薄唇，缓缓开口。
    “我以后，都在里面。”
    她目瞪口舌，羞红了脸。
    也在这时，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后□□。
    说完这一句话，陈驭野边亲边一路向下，手上力度也沉了几分。像是在惩罚她，又像在无声证明着什么。
    “总不能让书书以为，是我不行。”
    又一道力传来，她看到了漫天繁星，也感应到了滚滚热流。
    她泪光闪闪，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轻一点。
    陈驭野乌眸春光潋滟，声音即便带着欲望的暧昧，也透着一骨子难掩的坏，“我这是在帮你。”
    “——给我受着。”
    -
    程书雪怀孕是在婚后三年。
    一开始她都没察觉出来是自己怀孕，只觉得陈驭野最近格外安分。
    生怕他安分久了，又在床上耍出什么新花招，于是她暗戳戳试探了一下。
    她的那些小九九，在陈驭野眼中全部一览无遗，他轻眯着眼，眼神还是透着危险的意味，“经期还折磨我，书书，你挺能耐啊！”
    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翘臀，“给我等着。”
    程书雪听到这样的话大脑一片空白，她瞬间拿起手机，查看自己的经期。
    确实是这几天没错。
    她的生理期再怎么提前延后，也不会推迟一周。

 第189章

    “我……”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该说，自己最近工作加班频繁，推迟了生理期？
    还是自己怀孕了？
    那要是没怀呢？
    她不想在陈驭野的眼中看到失望的眼神。
    但陈驭野反应过来，明显淡定了很多，他从一旁的床头柜拿出验孕棒递给了程书雪，“书书，试试？”
    “你早就准备了啊。”她喃喃开口。
    陈驭野点头，“会用吗？”
    好似她要是说一句不会，他便会上手来教她一样。
    程书雪点了点头，拿着验孕棒与其他工具走进了卫生间。
    等待的时间不长，可在陈驭野的世界里，一分钟都像过了一个世纪。
    卫生间的门打开，程书雪笑着说，“我怀孕了。”
    陈驭野红了眼眶，一如之前小心温柔地搀扶着她，来到床边。
    程书雪总觉得他的行为有些过头，但笑笑没说话。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声线温柔：“阿野，我们有家了。”
    这半年，有些事情，她看得很通透。
    从她说想有个孩子开始，陈驭野便戒烟戒酒，强身健体，养成规律作息的同时，还每天琢磨着营养美食，也把自己给喂胖了几斤。
    自己和他的身体一直都挺好。
    他们全家都如此期待这孩子的到来。
    现在，梦想成真。
    程书雪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再告诉妈吧。”
    “好。”
    到医院检查的结果跟自测的一模一样。
    陈驭野当下打了电话告知付红缨。
    付红缨人还没到，就立马打电话给朋友，把程书雪转移到私人vip病房。
    等到了的时候更甚，身后的阿姨提着大包小包上好的阿胶之类补品，浩浩荡荡的模样，像是要去赈灾无数流离失所的难民。
    程书雪正想起身迎接，就传来付红缨一道惊讶的声音。
    “书书，好好坐着。”
    声音洪亮且不容置喙，让程书雪生怕付红缨又作出何种出格的举动，连忙乖乖地等着长辈。
    付红缨不满地看了陈驭野一眼：“你一天天干什么呢？知道书书怀孕也不第一时间通知我一下？”
    “是是是，我错了。”陈驭野笑着回复。
    付红缨也懒得跟陈驭野计较，一如既往坐在程书雪身边嘘寒问暖，再次全然无视亲生儿子。
    程书雪一一笑着回复。
    阿姨们把东西放下退下去时，不禁在想。
    这姑娘命真好啊，长得这么漂亮，不仅有这么帅气的老公，还有这么人美心善的婆婆。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程书雪怀孕时，在陈驭野与付红缨的精心照料，外加钞能力的医疗看护下，除了浅显的妊娠反应，倒没有遭过什么大罪。
    但在陈驭野看来，只要程书雪孕吐，就是遭了天大的罪。
    每到这时，他就愧疚不已，甚至有时候还口不择言地说。
    “早知道别怀了，我们领养就行，省得你遭罪受。”
    程书雪笑：“大惊小怪。”
    她并不觉得遭罪，比起她的前半生，这会儿被关爱的生活也已经算是天上人间了。
    陈驭野轻嗤一声，却不接受，反对着程书雪的肚子说。
    “小孩儿，我管你是男是女，以后给我乖一点，不然你出生之后，你爸我得好好收拾你一趟。”
    他这样幼稚的举动，引得程书雪咯吱咯吱笑。
    后来的日子，陈驭野也每天给孩子灌输着“要对妈妈好”的胎教观念。
    刚开始说这样的话还好，可后来伴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小孩子许是听到了父亲的威胁，开始乱动。
    孩子一动，程书雪也疼得冷汗涔涔。
    陈驭野见状，赶忙揉了揉程书雪的肚子，嘀咕道：“小孩子，脾气挺大。”
    “对你爸不满，出生折磨我就够了，千万别折磨你妈。”
    小孩子遗传了二人犟脾气的天赋，也遗传了二人感应世俗的心思，倒也安分。
    有了这一出，陈驭野也不敢再继续说这样的话了。
    谁叫他的软肋被一个未出生的小孩子抓住了呢？
    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陈驭野更多的是进行文化胎教。
    “很多人都不知道母亲为了生下一个孩子有多辛苦，妊娠反应的呕吐……”他语气认真而又温柔，“所以，这篇文章告诉我们——妈妈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存在。”
    他念故事的时候，程书雪就在一旁认真听着。
    偶尔还会打趣几句。
    “没想到你陈驭野不仅国旗下的演讲说的好，讲故事也是高手。”
    陈驭野听后笑了下，“这不是为了教育孩子吗？”
    “哦。”程书雪拖长了语调，缓缓开口：“那以后，教育孩子这一件事，你负责。”
    “我觉得应该是你来。”陈驭野想了想，“不过，你唱红脸，我唱白脸。”
    红脸代表好人，白脸代表坏人。
    程书雪笑：“好，谢谢老公了。”
    -
    怀孕到六个月的时候，程书雪便把工作交接给了姜欣润，安心地在家养胎。
    陈驭野也大多时间居家办公。

 第190章

    期间付红缨频繁来看程书雪，眼看儿媳妇百无聊赖的模样，便送了几本书给她打发时间。
    程书雪本就爱看书，看完之后，又觉得有些无聊。
    此刻，陈驭野走了出来，说：“书书，不然我们给孩子取名。”
    胎动明显，但一点都不疼。程书雪感叹生命的奇妙之余，手也抚摸肚子，“小孩儿，你也想选择自己的名字吗？”
    肚子里的小孩儿点头。
    陈驭野坐在程书雪一旁，侧头说：“你取，我随意。”
    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孩子应该跟她姓，名字也应该由母亲赋予。
    程书雪想了想，“女儿就叫——陈悦曦，怎么样？”
    “说说寓意。”
    “陈是你的姓，悦呢，则代表她是我们两情相悦的结晶，曦呢。”她想起第一次在曦光下见到陈驭野的场景，唇角弯弯，“我见你是正好阳光明媚。”
    “还有，我也希望，她也能成为一个明媚阳光的人。”
    陈驭野笑了起来，夸了一句：“不错。”
    “但有一点不好。”
    程书雪问：“哪儿？”
    “应该叫程悦曦。”陈驭野语气认真，“是姓你的程，而不是我的陈。”
    程书雪睫毛颤了颤。
    陈驭野弯腰，轻轻抚摸她的肚子，语气温柔：“程悦曦，你喜欢这名字吗？”
    -
    后来孩子出生那天，陈驭野在产房外焦灼等了一夜。
    直到婴儿房传来响亮的啼哭声，与此同时，还有护士前来报喜。
    “生了生了，是一对龙凤胎。”
    “家属可以进去了。”
    听到这一句话，陈驭野光速冲进病房，来到程书雪的床前。
    生孩子乃是世界上最难熬的酷刑，饶是程书雪再怎么伪装，那额头密布的汗珠，以及苍白的脸色是骗不了人的。
    陈驭野眼眶红了。
    程书雪想抬手，可却使不上力，只能无力地垂落，她嗓音温柔，“别哭。”
    他不想让她担心难过，一如既往地玩笑话，“我不哭。”
    与此同时，他俯身过去。
    “书书，你辛苦了。”
    私人的护士处理完小孩的一切事宜，抱来小孩，交给了已经想、私下练习过无数遍的陈驭野。
    程书雪声音很轻：“给我看看孩子。”
    “好。”陈驭野的姿势比护士还标准，抱了过去。
    而另外一个孩子，付红缨也抱了过去。
    刚出生的小孩子白白嫩嫩，眼睛还未睁开，但无比可爱。
    程书雪的心又酥又麻，她对上陈驭野关怀的眼神，语气认真地说：“我取了一个孩子名，这一次你来取吧。”
    “阿野，这一次用你的姓。”
    语气虽弱，可话里的执拗味不减。
    陈驭野鼻尖酸软，他不想让她生气，也不想让她失望。
    他几乎不假思索，坚定的说，“男生就叫——陈慕雪。”
    她一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陈驭野喜欢程书雪。
    第70章
    女性一生最容易抑郁的两个阶段是在青春期与生育后。
    前者乃青涩懵懂的年纪, 最易悲伤感秋，也极其容易陷入自我内耗的境地；后者则人生如逆旅，命运多舛的情境在孕期规律下骤然迸发, 让人郁郁寡欢。
    饶是被人照料到极致的程书雪，也难掩陷入这般境地。
    每晚睡觉时总梦到年少的事情。
    梦到父亲离开后，母亲到处借钱的绝望模样, 自己则喏喏站在一旁，无数次麻木地承受着他人怜悯的目光；也梦到寄人篱下的日子，每晚躺在不见天日的储物室, 作为局外人, 默默听着外面其乐融融的聊天。
    更梦到高中, 那一段怎么努力, 还是被身边天之骄子与绝世少女们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日子。
    又是一个夜晚醒来，她正想若无其事地继续睡觉。
    却感受到温热的怀抱更为用力的抱紧了她。
    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在这瞬间。
    给予了她无限的安全感。
    “书书。”他声音有些沙哑。
    她身体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 额头落下他温热的一吻, 带着极为强烈的安抚意味，他说。
    “有什么难过的事情, 可以跟我敞开心扉。”
    房间一片漆黑, 他的声音即便再轻, 也还是有些许回音。
    程书雪讷讷开口：“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二天。”
    “这么快啊。”她故作玩笑, “显得我一直都很弱。”
    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任何长进, 还是一直瞒不过你。
    也还是, 一直让你担心。
    陈驭野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这个举动在心理学看来，代表着依赖, 也代表着——让旁人觉得，她是被他急切需要的存在。他声线温柔，“你已经很厉害了，挺过了很多困难。”
    夸赞永远胜过辱骂上万倍。
    明明是刚刚惊醒，可程书雪灵台无比清醒，眼眶有些酸，“阿野，我就觉得自己最近又胡思乱想了。”
    一个好的爱人，能让你敞开心扉。她头轻轻蹭了蹭他温热的胸膛，眼角有些热，不再是之前年少的无人倾诉，现在的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第191章

    “我知道我现在很幸福，可还是忍不住记起以前那些难过的事情。越想控制，却总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回想在脑海之中。”
    “我知道，这是产后抑郁。”她扯了扯唇角，自嘲地笑了一声，“一开始我们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我还信誓旦旦地跟你说，我不会产后抑郁。”
    当时的她太幸福了，忘记了过去的不幸。
    以至于在推上手术台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了一件件所经历的场景。大到人生的每一个节点，小到被霸凌时加害者的一个眼神，都清晰浮现在她的大脑之中。
    让她自认为掌控了人生，没想到却迎来当头一击。
    她说了多久，陈驭野也就听了多久。
    程书雪眼神渐渐放空，整个人也忍不住有些发抖。
    温暖的被窝里，温热的身躯抱住了她的力度加大了些许。她感受到陈驭野贴在自己的右耳，温声却坚定地说。
    “忘不了，那就不要忘记。”
    “以前的困难让你耽溺难过，是为了让后来的你明白，现在的你，就值得活在幸福之中。”
    他声音又高了一个分贝。
    “是困难对不起你，而你，不用为它难过。”
    “你只用让困难知道，它永远都是幸福的垫脚石。”
    空旷寂静的卧室，她听清楚了他这些话。
    也听清楚了，他话里的宽慰与道理。
    心间的抑郁在此刻如潮水回落，在时间的滴答流逝之中，她突然觉得之前纠结的那些情感太傻了。
    她以前没有全心全意可以倾吐的对象，便喜欢在自我治愈的过程中，独自捱过深夜。
    可现在终究是活在爱里，她不用像之前那样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因为，她所历经的苦难，终于望到了面前的太阳。
    太阳会驱散黑暗，也会带来温暖。
    -
    世界上治愈抑郁的方式只有一种。
    那就是足够的爱。
    爱胜过昂贵的医疗机械，爱也胜过无数昂贵的药物。
    在陈驭野与付红缨，外加亲朋好友的关心下。那孕期极易患上，却极难走出的抑郁症，就这般烟消云散了。
    程书雪也再次坦然生活，也又恢复到了之前那个爱笑的模样。
    为了方便照顾小孩儿，付红缨则暂时与他们居住在一起。毕竟刚出生的小孩儿总是爱哭，她怕吵到书书，便居住在客房。
    有了婆婆的照顾，外加陈驭野的亲力亲为，程书雪倒也乐得安心。
    很快就到同学聚会的日子，对于二班的邀约，程书雪倒一口否决。
    她高中本就跟二班玩得不咋滴，倒也拒绝得毫无心理负担。
    但对于一班的邀约，她此刻略微犹豫。
    一班的人虽然与她关系不亲近，但也不算差。而且她本来就是很容易败给热情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邀约，再拒绝的话，总觉得不太好。
    于是，程书雪问了陈驭野后，也应允去同学聚会。
    同学聚会在一家酒楼。
    程书雪与陈驭野来的时候路上堵车，到达的时候，众人已经纷纷坐齐。
    众人视线投来的瞬间，程书雪面上泛起了迟到的羞窘，再注意到与陈驭野紧握的五指被人紧盯着，她正想松开的时候。
    陈驭野更为用力地回握住了她。
    反正也挣不开，程书雪也不想让他伤心，顺其自然地回握。
    班长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同学。
    看到二人十指紧握的手指，众人神色带笑，纷纷关怀与问好。
    “怎么现在才来？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程同学，最近身体可好？”
    “你们刚生完娃的女同志放心吧，我们给你们特意准备了十全大补汤。”
    关怀的话语传来，让程书雪感动的同时，又鞠躬道谢。
    闲聊了一会儿，班长拿出了红包。
    “这是慰问，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紧接着，其他的同学也纷纷拿出红包。
    “哎，本来很早就想来看你了，但陈哥说你在坐月子，死活让我们等等。”
    “我们这次同学会就是为了给你这钱了。”
    “幸好你来了，不然这钱还真送不出去。”
    “……”
    接连的红包递来，让程书雪陡然一懵，她连连摆手拒绝。可还是没有任何的作用，她只能躲在陈驭野身后。
    陈驭野被她这下意识躲避的亲昵举动心尖发痒，喉结滑动，笑说，“书书，就收下吧。”
    嗯？
    程书雪没想到陈驭野会这样说。
    让她有一种，他吃里扒外，背叛自己的感觉。
    陈驭野轻轻说：“毕竟是同学们的一番心意。”
    一群人点头。
    “对啊，也就是心意。”
    “里面的金额也不算多。”
    程书雪道：“这么多的红包，也收不过来。不然就算了吧，心意收到就行了。”
    “可以微信转账啊！”其中一人灵光一闪提议。

 第192章

    接连的叫好声传来。
    程书雪懵。不愧是一班的，脑袋怎么这么灵光。
    她突然没辙了。
    陈驭野看着她这懵逼可爱的模样，邪笑了一声，悠悠开口。
    “我媳妇儿说不用就不用了，把这钱留给我未来子女的礼钱算了。”
    我媳妇儿，这三个字说得理所应当。
    又掺杂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让人只感觉到二人分外的甜蜜。
    在场的人，望着二人坚定的眼神，没再继续送红包。
    脑海中只浮现了一句话。
    果真是一张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啊，连向来不屑于的陈驭野，都变得像程书雪那样。
    愿意跟他们解释。
    -
    吃完饭，班长提议去他新开的ktv唱歌。
    一班本就关系融洽，班长又说请客，于是大家纷纷叫好。
    陈驭野没搭腔，回眸看向程书雪，眸色点漆，温声询问：“书书，要不要去？”
    附近的同学纷纷投来视线，程书雪莫名有些脸热。
    “可以去。”她很喜欢与一班在一起的感觉，也不想扫大家的兴。
    陈驭野听到答案后蹙眉：“这不是才坐完月子么？”
    “坐完月子已经三个月了。”程书雪笑，“我又不是被风一吹就病倒的林黛玉，你犯不着这么担心我呀！”
    这个“呀”字砸在了他的心尖，让他不由得喉结发痒，凑到她耳边，薄唇轻覆在耳垂，“撒什么娇。”
    被他这样误会，程书雪也不想解释，她点了点头。
    “那你愿意陪我去吗？”
    他笑了，也点头。
    有他在，他不会让旁人给她灌酒的机会。
    事实上，根本没人想给程书雪灌酒，只有人想给陈驭野灌酒。
    有人在唱着歌，有人在玩游戏，有人在吃果盘，有人在三五成群的闲聊……而陈驭野呢，哪里也不去，就这样静静待在程书雪身旁。
    有些人，天生就有股莫名的亲和力，让人总忍不住想靠近。陈驭野就是这样的人，不论男生女生都格外喜欢他，也格外想靠近他。
    尽管他身上那股冷冽淡薄的气息让人退避三舍，可还是让人感到致命的吸引力。
    他与程书雪在昏暗的沙发角落，还是被人发现。
    男生们走了过来，语气带笑。
    “陈哥，嫂子，玩个游戏。”
    陈驭野睨了他们一眼，语气不辨喜怒，“滚。”
    “那你不玩就行，嫂子还没回应呢。”男同学知道打蛇打七寸。
    而程书雪就是陈驭野的七寸。
    一旁的男生纷纷哄哄大笑，惹来众人的视线。
    陈驭野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松开，她连忙回握住，带着安抚的意味，“玩什么？”
    男同学见状，看了一旁的陈驭野，笑：“就游戏啊，嫂子，我们不会让你喝酒的，就喝点饮料。”
    “屁。”陈驭野忍不住了，“老子代妻出征。”
    他不是不知道这群混小子的心思，就是故意借程书雪来拉自己入局。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程书雪是他的软肋？
    男生们哈哈笑：“代妻出征。”
    “陈哥，你很棒哦！”
    程书雪也忍不住，唇角漾开笑意。
    旁人的接连夸赞之下，她也忍不住，靠近了他一点点，笑说。
    “陈哥，你很棒哦！”
    她的声音在一群糙老爷子们不算大，或许是因为声音清亮显耳，或许是因为陈驭野一直密切关注她。
    她的一举一动，他全盘知道。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畔，陈驭野只觉得心跳更是快了几分，他垂眼，懒洋洋开口：“说什么呢？书书。”
    “再说一遍。”
    她不好意思说，可陈驭野道出这一句话，这么多人看着。
    程书雪想了想，刚想开口“加油”。
    却在这瞬间，陈驭野蓦然转头。
    他的唇稳稳落在她的唇上。
    四周“卧槽”声阵阵，可她大脑一片空白，像魂儿丢了。
    等到男生在一旁坐下的时候，开始第一局游戏的时候，程书雪才回神过来。她只觉得羞死人了，索性打了个哈欠，故意嘟囔道：“我要睡了。”
    陈驭野笑，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都知道程书雪害羞假睡，但看破，也不说破。
    程书雪头上半盖着陈驭野的衣服，男人冷冽薄荷气息灌入鼻端，很好闻，也让她有些贪恋他的温暖气味。
    她不自觉向他靠近了一点点，也无声听着他们谈话的声音。
    “真心话大冒险，老规矩，转到谁点谁。”
    “完成不了挑战的，就喝啤酒配水。”
    在场的人无异议。游戏来来回回，几乎每个人都轮到了，但就是轮不到陈驭野。
    在场的人也有些慌了，但也没任何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老天兴许听到这么多人的心声，在下一轮指针转动的时候，稳稳当当落在陈驭野面前。

 第193章

    男生们激动的大笑。
    “终于到你小子了。”
    陈驭野笑问：“真心话。”
    “切，怎么不选个大冒险。”
    刚刚的人都是选真心话，他们也就希望陈驭野选个大冒险，来玩一下不一样的。
    陈驭野眉锋微挑，“怕吵到我媳妇儿。”
    程书雪长睫颤了颤。
    男生打趣了一声，故意从卡槽内抽取了一张提前准备的提问卡片。
    陈驭野看着眼里，但没戳穿。他与一班的关系不错，而且他们对书书越上心，他也会对他们想捉弄自己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何况，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男生咬牙开口：“是连环问题。”
    “问。”陈驭野懒懒靠在沙发上，一副任他们随意提问的姿态架势。
    “结婚后，走得最近的异性是谁？”
    “我妈。”
    “有想过离婚吗？”
    “没。”
    “如果妻子与母亲同时掉水里，你选择救谁？”
    这个问题一出来，全场的人瞬间响起了惊呼声。
    “卧槽，太狠了吧？”
    “不然这个问题跳了。”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永远是最让人头疼的问题。他们这些已婚男士都知道，这问题怎么回答都是错的，根本就没有最优解。
    而且，人家媳妇儿还在呢。
    搞不好等会儿醒来，就因为他们开的这一个玩笑，跟陈哥闹不愉快。
    陈驭野听到轻微的摩挲声，他再次帮程书雪轻轻盖好衣服之后。在众人以为不会听到答案的时候，他给出了答案。
    “救书书。”
    程书雪起身，眼神错愕地看着他。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
    以为他会在众人的谈话中就此揭过，侧面回避这问题。
    没想到，却在这时候坚定地给出了答案。
    程书雪张了张口，正想告诉他——这样不对……
    然而，她看到那双黑亮的眼神无比的亮，容易让人深陷进去。
    “因为，我妈会游泳，也有我爸。”
    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书书，只有我。
    而我，也会是她的唯一。
    -
    参加完同学聚会回家之后，二人一起执手回家。
    回到隐私性极好的车里，没有旁人的目光与打量，只留下二人的独属空间。
    程书雪想起刚刚他在同学聚会上道出的那些话，缓缓开口：“下次别人问你那样的问题，你别回答了。”
    “好。”他懒洋洋应。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程书雪觉得还是得再说一下，便继续道，“这个问题本就是错的，也没有回答的意义。而且好像，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不一定。”陈驭野与她目光撞上，“我妈会给这个答案满分。”
    她当然知道。
    付红缨喜欢她，也不在乎这样的细节。
    可是，不是不在乎，就意味是对的。
    陈驭野语气吊儿郎当，神色却无比认真，“下次，我不回答了。”
    反正，下次，他不会任由旧友胡作非为。
    更不会让她担心。
    程书雪弯唇一笑，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
    他垂下头，任由她揉摸。
    寂静的车厢，只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二人抬眼的瞬间，眸中倒映着对方的藏不住，也不想藏的情愫。
    程书雪心像是被烫了一下，无比滚烫，她说：“今天，我其实挺开心的。”
    “嗯。”他静静地听。
    程书雪笑：“感觉全世界都在爱我。”
    大到食堂经理，小到平淡如水的同学关系，还有最后抽奖的手气，让她觉得无比幸运。
    但她知道，是因为陈驭野。
    所以，他的朋友关爱她，他的同事敬重她，他的父母，也把她当成了一家人。
    “好像，从你喜欢上我之后，全世界都爱我了。”
    陈驭野一怔，他揉了揉她的额头，“你说错了。”
    “是全世界终于发现了你的好，开始补偿你了。”
    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
    你这么好的人，本来应该活在热烈的爱里。
    只是爱来的有些晚，现在。
    才让你察觉到一切。
    第71章
    婚后, 陈驭野程书雪从来没吵过架。
    在外人面前终日一副如胶似漆模样，时间这一妖怪在他们身上永远改变不了什么。二人也不会像结婚已久的其他夫妇一样，日积月累, 产生争执。
    朋友也对他们维持恩爱关系的诀窍极其好奇。
    姜欣润好奇地问：“你们真没吵过架啊？”
    程书雪颔首。
    他们二人都是执拗的性子，在生活当中自然也会出现分歧。但陈驭野一直都用耐心客观的语气与她说话，也会从不同的角度阐释问题所产生的分歧。
    她短暂的怒火也只能在他温柔的分析之下, 化为一滩死水。
    姜欣润这些年结婚了，自然明白男人婚前婚后简直天差地别。听后满眼羡慕，感叹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想借个经验。”

 第194章

    “额……”程书雪想说顺其自然, 可又觉得道出这样的话太惹人恨了, 于是顿了顿, 说, “等我晚上问问他，我们总结一下方案给你。”
    姜欣润笑出声：“书书, 你怎么干啥事都这么认真啊？”
    程书雪红了脸。
    等到晚上，程书雪洗漱后回到卧室。
    她躺在床上玩着手机, 听到卧室开门声下意识抬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
    陈驭野说：“他们睡着了！”
    这个他们, 是指儿子与女儿。
    程书雪“哦”了一声，然后垂眼。默默地移了一下位子, 把刚刚占在正中的床位移开, 留给了他一半的位子。
    “咔哒”一声, 门上锁了。
    陈驭野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 不知为何，她有些紧张。默默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而后不自觉攥紧了被子。
    “你这是防我呢？”陈驭野语气带笑, “拉什么被子啊？”
    他走了过来，眼神暗了几分, 宛若黑夜潜伏已久的蛰伏者。
    “有点冷。”程书雪看了一眼开关，而后移开了视线，“你现在有空吗？”
    “有。”他悠悠开口。
    眼神望着她，暗示的意味极其明显。
    程书雪感受到手机的震动，应该是姜欣润又发消息过来了，她问：“你说，我们为什么不会吵架？”
    “什么？”像觉得她问的这个问题荒唐，他哂笑了一声，“你就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程书雪点了点头。
    既然答应给姜欣润答案，那么她肯定会说到做到。
    陈驭野想了想，给了一个看似缥缈，其实极其具有道理的话。
    “因为爱胜过一切。”
    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会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产生些许隔阂。
    但只要有足够的爱，便能填满所有的隔阂。
    程书雪怔怔地看着他。
    她没想到会是这答案。
    以为，他会让她道出问题，再说上那么一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陈驭野扬了扬眉梢：“书书老师，给我这答案打个分。”
    “九分。”程书雪缓缓说。
    怕分数太高，让他骄傲。
    陈驭野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那老师，给学生点奖励？”
    听到这称呼，她有些羞耻，
    “书书老师，我可以亲你吗？”
    他又亲了一下右颊。
    “书书，能做吗？”
    礼貌至极的老流氓。
    “书书，今晚不关灯了。”
    好似是询问，其实是肯定的语气。
    对于床事，程书雪一向顺着陈驭野来。毕竟她怀胎十月，坐月子三月，他也憋了很久，更何况他对自己很好。
    自己，也应该对他好一点。
    程书雪红着脸点头。
    陈驭野笑得肆意，他伸手正想再往下探索一步的时候。
    门外想起很有礼貌的敲门声。
    程书雪瞬间被刺激到了神经，连忙推开陈驭野。
    “我锁门了。”陈驭野说。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接连不断的敲门声。
    以及现在外面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
    “爸爸妈妈，哥哥打我。”
    “妈妈，哥哥叫我去死。”
    “他还让我别跟你告状。”
    “爸爸，你别听她程悦曦乱说……”
    一直以来，陈驭野都对孩子很有耐心，从没黑过脸。可现在程书雪很清楚地看到面前的男人黑了脸，然后爆了一个粗口。
    本来自己刚刚觉得无比羞窘，可现在望着陈驭野墨沉般的脸色，她忍不住笑了出声，“听到他们叫你爸爸了吗？”
    她说：“还不快去。”
    陈驭野只觉得大脑轰地炸开了一朵朵烟花，被她这甜甜的称呼让脑神经无比活跃，整个人只想全然无视外面的声音。
    可外面的人不是员工，是自己的崽子。
    跟他和书书的性子一样。执拗，坚持，锲而不舍地继续在门外说话。
    “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
    “奇怪，房间的灯还亮着啊。”
    小孩子总是很单纯，以为灯开着就是没睡觉，灯关着就是睡着了。
    陈驭野低低地骂了一句混小子，在程书雪盛满笑意的眼眸中缓缓贴近她的耳畔右侧，低低地说，“这么喜欢叫爸爸？”
    “等会儿让你叫个够。”
    程书雪睁大了眼睛。
    等到陈驭野处理完两孩子的事情，回到卧室，已经是十一点半。
    他再次锁上了门，这次弯了弯唇，说：“放心，这一次没人来打扰我们了。”
    灯光明亮至极，连带着程书雪装睡时颤动的眼睫也无比清楚。
    陈驭野突然想起两个小孩子告诉他的答案，伸手按在开关上，按下了开关。
    灯一关，房间一片漆黑，静谧至极。能清晰地听到二人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甚至连衣服的摩挲声也不断在耳膜中放大。
    程书雪继续伪装睡觉。
    陈驭野靠近了她，一下又一下地啄吻。
    她又不是真睡着，怎么可能没反应，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伪装。
    他的手按在她的丰团上，哼笑一声，“书书，你别装。”

 第195章

    男人粗粝的指腹更为用力地捏了一下，像在惩罚，又像在提醒。
    “你真睡还是假睡，我都知道。”
    她浑身一抖。
    紧接着，他又说。
    “都出水了。”
    听到这样的荤话，她羞愤至极。
    -
    孩子慢慢长大之后，陈驭野在房事之上的行为有了些许收敛。
    但也只是收敛了些许次数。
    他还是喜欢开灯□□，还是喜欢在床上让书书叫一些称呼，也总喜欢问她肉麻的问题，喜欢吮吸她脖颈后的软肉，在那里标记下自己的印记。
    程书雪也觉得自己有些变态。
    明明无比羞愤了，可还是任由其胡作非为。
    周末的时光，他们也跟往常一样。一起做饭，一起睡觉，只不过现在有了孩子，还得再加上一条。
    顺便教导孩子。
    对于教育这件事，大多都由陈驭野把关。因为程书雪面对孩子的甜言蜜语，不自然想起年少被骂的时候，总是狠不下心。
    所以便把慈父严父的角色，全然交给陈驭野扮演。
    于是，今天陈驭野再次守着他们的作业。
    小孩子一向没定性，玩积木一下午都没有做作业的心思。
    陈驭野厉声喝了一声，怕对上儿女的视线让自己心软，程书雪便起身切水果。
    程悦曦哭唧唧地说：“作业太难了。”
    小姑娘长得跟程书雪长得有八分相似，陈驭野只觉得心都快软化了，但还是维持着面上冷淡的神色。
    一旁的陈慕雪也频频点头，十分附和妹妹说的话。
    身为学霸的陈驭野自然不理解何为难题。
    他哂笑一声：“基因变异。”
    远处的程书雪一直在关注一举一动，听到这些话，投来警告的眼神。
    收到老婆的提醒，陈驭野收敛了几分，面向陈慕雪，下巴微抬，“拿来给你爸我看一看，是什么难题？”
    两个小孩，连忙递过去。
    ——阐述一下自己存在的意义，不少于八百字。
    陈驭野眉心微蹙，就这？
    但终究是自己的崽，他还是下意识地为他们找了一下借口。
    好吧，对于七岁的小孩子，八百字确实有点多了。
    好吧，对于现在尚未形成人生价值观的孩子，确实很难了。
    陈慕雪这混小子一向浑惯了，此刻立马笑嘻嘻地说：“爸，你是不是不会？”
    一旁的程悦曦也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们。
    被两个小孩子这么一问，陈驭野无语一噎，随即嗤笑一声：“你爸我当年可是学霸，怎么可能不会？”
    “你们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找到真正的自己，是为了享受世界上美好的夕阳落日，为了接触不同美好与形形色色的人，是为了在历经千帆之后，成为自己心中最好的大人。”
    “也是为了享受生命中那些愉快的瞬间，与美好的人共同度过余生。”
    “孩子们，但最重要的一点。”陈驭野觉得这问题的定义太广泛了，对小孩子来说，自己说的也不算对。但身为父亲，他语调柔和，“我希望你们忘记我刚刚说的片面答案，因为答案在你们心中。”
    陈驭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们存在的意义是找到鲜活的自己。”
    所有人都给不了答案，只有你们才能找到答案。
    两个小孩子明亮的大眼睛里懵懂与迷茫，可比起之前，又消退了许多。
    程悦曦笑道：“那爱爸爸与妈妈也是我们生活的定义了？”
    陈慕雪也点头：“我觉得每天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就很美好，这肯定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陈驭野笑了，“也可以这么想。”
    他弯下腰，视线与两个小孩子相平视，语气柔缓，“我们存在的意义还有一点。”
    两小孩的求知欲格外的浓烈，圆溜溜的眼珠看着陈驭野。
    “那就是——让妈妈成为一辈子的小公主。”
    陈驭野开了个玩笑，正要起身的时候。
    与程书雪对上目光。
    她端着水果盘，唇角弯弯地看着自己，像人间的四月天。
    然后，他听到了她温柔带笑的话语。
    “宝贝们，你们也要让爸爸成为我们一辈子的小公主。”
    -
    又是一个午后，阳光洋洋洒洒地落进明亮的客厅。
    陈慕雪吃完饭后，说了一句“去书房做作业”，然后离开了厨房。
    程悦曦也快速扒完了饭，离开饭桌。
    小孩子自认为藏得住一切，可还是瞒不过火眼金睛的亲生父母。
    陈驭野与程书雪放下手中的碗筷，轻轻扣响了书房的门。
    “宝贝们，我们可以进来吗？”程书雪声音温柔。
    一分钟后，里面传来声音。这声音略微沙哑，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进来吧。”是陈慕雪的声音。
    门没上锁，他们推门而进。
    陈驭野望着两个小孩子，轻轻揉了揉他们的脑门，声线罕见的温柔：“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两小孩子很倔，什么话也不说。
    可再强硬的小孩儿，也会败在父母不厌其烦的担心之下。对上父母那双关怀的眼神，最终是程悦曦率先败下阵来，她声音哽咽。

 第196章

    “爸爸妈妈，有人欺负哥哥。”
    陈慕雪不想让父母担心，看了哭泣的妹妹一眼，心疼得厉害。可面上还在笑，用轻松的语气开口：“没呢，就同学跟我开了个玩笑。”
    “没有。”程悦曦本就爱哭，此刻哭得更大声了，“他们说哥哥的名字像个女孩，我就去说他们，那些人骂我。哥哥气不过，便回手打了他们。”
    “呜呜呜……”小姑娘的泪珠像珠子不断掉落，像扭开的水龙头，“老师也知道了。”
    陈驭野与程书雪心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
    陈驭野轻轻擦去程悦曦眼角的泪珠，声音温和：“别怕，爸爸妈妈知道你们没错。曦曦保护哥哥，哥哥保护妹妹。别人打你们，你们就应该打回去。”
    “你们生来不是被欺负的，也不是任由错误的规则所束缚。正当防卫永远都不是错误，你们做得很好。”
    男人的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戾气，“如果谁想让你们先道歉，爸爸妈妈不会让你们被欺负。”
    父母永远都是孩子最信赖可靠的港湾，此刻两个小孩子之前天大的担忧荡然消失。
    陈慕雪与程悦曦眼眶发热，一人扑到爸爸怀里，一人扑到妈妈怀里。
    等到两个小孩子平息了心情，陈驭野望向陈慕雪，眉眼温柔，缓缓开口。
    “慕慕，你的名字很有意义，你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想听吗？”
    陈慕雪重重点头。
    “陈是爸爸的姓，慕是爱慕的意思，雪则是妈妈的名字。”他嗓音低沉，“你的名字是我们爱意的体现，你也是我们在满怀期待中诞生的孩子。”
    陈慕雪泪光闪闪。
    一旁的程悦曦红了眼眶也弯起，轻轻拉了拉程书雪的衣服，问：“妈妈，那我名字的寓意呢？”
    程书雪笑道：“程是我的姓，悦是心悦的意思，曦呢，是你爸像曦光一样耀眼。”
    她弯下腰，亲昵地擦了擦程悦曦的泪痕，声线温柔：“你的名字也充满了爱意，你也是在爱意中长大的孩子。”
    窗棂的阳光更为鼎盛热烈，送来了无尽的温暖，也映得墙壁上的全家福熠熠生辉。
    这是他们一家的故事。
    这本书的名字叫《听听那心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