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毛茸茸一见钟情》 第1章 《对毛茸茸一见钟情》作者：苏家小白【完结+番外】 简介: 白茸是一只刚下山不久的小狐狸，长得漂亮，性格单纯，却连人形都化不稳定。 只能摇着变不回去的耳朵尾巴，在咖啡店担任毛茸茸侍者。 争取多多沾染人类气息，早日彻底化形。 谢凛是音乐圈的天才词曲家。 饶是长了一副好相貌，偏偏性格又冷又硬，不解风情。 直到他意外进入一家咖啡馆。 咖啡店的侍者头顶两只毛绒耳朵，身后一只蓬松雪白长尾巴。 白色碎发乖巧地贴在他额前，一双浅金圆眼睛亮闪闪的。 见到他，漂亮的少年笑得羞涩，声音软软地问：“客人想要喝点什么？” 谢凛对咖啡店的毛茸茸侍者一见钟情。 和他相处越多，谢凛就越心疼单纯如白纸的少年。 白茸在山里长大，族人对他严苛，连大学都没让他读，还以养育之情对他pua。 让他年纪轻轻就下山打工，住的地方又小又破。 幸运的是，白茸似乎也对他有好感。 和他约会时，少年笑容甜甜，双眼发亮地告诉他，在所有人中，他最喜欢谢凛。 谢凛的心被狠狠击中，他决定给心上人一场最盛大的告白。 和喜欢毛茸茸的少年交往同居许久， 谢凛一直以为白茸的逼真耳朵尾巴，是制作精良的道具。 他尊重恋人的工作和爱好。 直到那天，他意外发现恋人衣衫尽褪， 制作精良、手感逼真的狐狸耳朵和尾巴，仍然在他身上自然晃动。 依旧看不出，有任何的佩戴痕迹的。 1.自我攻略纯情恋爱脑攻x天然呆可爱钓系小狐狸受，1v1 sc 2.开始于一见钟情的恋爱日常，互宠，保甜he 第01章 毛茸茸咖啡店 初秋的阳光清透，柔和地洒在街角咖啡店的水晶隔帘上，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窗玻璃隔开外界的喧嚣，店里静谧安宁，真皮沙发干净整洁，卡座之间摆放着新鲜茂盛的绿植，私密性极好。 与其他咖啡馆不同的是，店内随处可见猫咪狗狗毛茸茸，乖乖窝在客人怀里、腿边，连叫声都是轻声细语的。 还有，穿梭在吧台卡座间，同样“毛茸茸”的侍者们。 白茸便是就是其中一位。 侍者头顶两只白色狐狸耳朵，身后的雪白长尾巴又大又蓬松，高高翘在与肩同高的位置，随着主人的动作左右晃动。 西装马甲整洁妥帖，左胸前的铭牌熠熠闪光。上面的镀金花体字夸张亮眼，标示侍者的身份和名字。 “白狐：白茸” “客人好，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 少年长相精致，身形纤细，西装马甲贴身，衬托出优越的腰线，两条大长腿把西装裤撑得又直又挺，并不显羸弱。 白发金瞳，配上头顶的绒毛耳朵，身后的蓬松尾巴，简直像是刚从漫画里走出来。 客人目不转睛看了好半天，才沉吟道：“那就来两杯招牌吧。” 白茸眉眼弯弯：“好的！我们店里的招牌有卡布奇诺，焦糖玛奇朵……甜点的话，草莓蛋糕，很不错的哦。” 他的表情简直认真到可爱的地步，说话的语速也很慢，一字一顿，却因为软软的语调不让人反感。 “今天我们店里有活动，您任意选择两杯招牌咖啡，都会赠送甜品——啊，客人！” 白茸被身后陡然的动作惊得吓了一大跳，他赶紧转身，头顶的两只耳朵顿时激动地竖起，蓬松的尾巴触电般炸开。 少年白皙的脸颊迅速蔓延一层薄红：“抱歉这位客人，但是我的尾巴、尾巴是不可以摸的哦。” 白狐侍者的金色眼眸湿漉漉的，满脸写着无措。仿佛在无声控诉，面前人是调戏良家狐狸的大坏蛋。 哪里有半点狐狸的狡黠与妖媚。 偷袭被当场抓包，客人讪讪一笑，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指尖却还残留着狐狸尾巴柔软的触感。 “哈哈对不起，你这尾巴实在太逼真了，简直和我家萨摩耶的一模一样，我实在没忍住……。” 客人干笑几声，恰好眼前有一只毛光水滑的奶牛猫，大摇大摆走过，她赶紧埋头揉了揉奶牛猫的脑袋。 白茸求救似的朝奶牛猫看一眼。 奶牛猫的眼神懒洋洋扫过白茸，慢吞吞从地毯跳上客人的膝前。很快在客人怀里寻到好位置，舒服地咕噜叫。 客人受宠若惊地挠了挠奶牛猫的下巴。 白茸暗自松口气，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微笑，礼貌地朝客人鞠躬。 “没关系的。客人请稍等，您的咖啡这就来。” 等白狐侍者离开，怀里有猫的女生俏皮地向同伴眨眨眼。 “怎么样，没来错吧。这家咖啡店的特色就是毛茸茸，而且侍者的颜值也好高，个个都是美女帅哥。” 她的同伴点了点身旁龙猫的圆脑袋：“确实，服务生的道具很逼真。尾巴还能随意晃动，好想知道是通过什么技术实现的？” “哎呀，来这里就是为了放松的，怎么还惦记你的论文。” “等周末我们再来，听说他们店新来了一只白狐狸，我可期待好久，到时候……” 她怀里的奶牛猫闻言耳朵抖了抖，掀开眼皮看了女生一眼。 第2章 见她们的话题成功拐到其他地方去，再次事不关己地闭上眼睛，换个姿势沉沉睡去。 …… 叮当叮当，后台的水晶帘子发出阵阵响动。 白茸掀开门帘，径自走到饮品室。 调配饮品的橘猫侍者很快抬起头，把手搁在胸前的围裙上擦了擦，热情凑上来：“怎么样，今天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青年橘黄色发间的两只虎斑纹耳朵动了动，细长的尾巴竖在身后，摇也不摇，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没有呀，客人都很好。”白茸抿起唇角，两只毛绒耳朵放松地耷拉着。 白茸长得漂亮，明明生了一双上挑多情的桃花眼，金色的瞳孔却又圆又亮。 像是一汪琥珀色的泉水，注视着他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分外认真的感觉。 “如果他们能不偷袭我尾巴就更好了。” 白茸慢吞吞地补充，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两簇浅色的羽睫笼在光里，像是停歇琥珀泉水前的蝴蝶。 狐狸的尾巴分外敏感，在他们狐族看来，摸尾巴是一件很私密的事。 一般只有特别亲近的两只狐狸，才会允许对方触碰自己的尾巴。 倘若是完全的狐狸形态还好，他可以假装自己是一只未开灵智的小狐狸，为了工作，兢兢业业在客人怀里打滚营业。 可是半人半狐的形态，就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而人类，却总喜欢在他工作时偷袭他的尾巴。这大概是新上任的白狐侍者最大的苦恼。 橘猫同情地拍了拍白狐狸的肩膀，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不用太在意，客人们只是太喜欢你了。” 他清了清喉咙，正色道：“你刚来人间，还不太习惯人类表达喜欢的方式，等多工作一段时间就好了。” 等多工作一段时间，就会习惯人类如何把满腔不得宣泄的爱意，肆无忌惮、毫无原则地释放在毛茸茸身上。这是橘猫的未言之语。 白茸懵懵懂懂点点头，眼睛里流露出崇拜：“还是前辈经验丰富。” 这话勾起了橘猫曾经被好几个客人埋肚皮，从头吸到尾的经历。 他心有余悸地浑身抖了抖，嘴巴闭成一条缝，转头对付起手里的咖啡豆。 小狐狸见状也不说话了，认真观摩橘猫手里的动作。 白茸有一个秘密，他是一只刚下山不久的白狐狸。 和店里的大部分毛茸茸侍者一样，他头顶的尖耳朵和身后的长尾巴，都是依据他们的原型特意变出来的。 白茸生在青丘，三百年前在机缘巧合下开了灵智。却因为修炼进度缓慢，迟迟没法化作人形。 眼瞧着比他后开灵智的狐狸都能成功化形，在人间混得如鱼得水。 族长终于对这只吊车尾狐狸忍无可忍，把他连狐带包送到人间。勒令他如果不能化成人形，就不能回青丘。 初到人间的白茸惊慌失措，连人类的话都说不明白，却也被逼得突破了大关卡，勉强修炼得像个人样。 可是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和尾巴，却怎么样也变不回去。 小狐狸只好去族长介绍的毛茸茸咖啡馆打工。工作日伪装成人类侍者，周末则变成白狐狸，在人类的怀里营业。 无论哪一种形态都能与人类充分接触，方便他沾染人类气息，彻底修成人形。 好在白茸天性乐观，适应性极好，一只狐也能自得其乐。 没多久他就把店长给的员工手册背完，光荣上任，成为咖啡店里的第一只白狐侍者，第一只小狐狸毛茸茸。 毛茸茸咖啡馆位于花妍街街尾，转角便是江安市最繁忙的商贸区域，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不仅坐落着庞大的金融商业机构，享誉全国的几家娱乐公司总部，也在此各自占据一片天地。 15点05分 谢凛再一次埋头瞥向腕表，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5分钟，转角依旧不见朋友的车影。 聊天界面里的信息还停留在两小时以前。 陆某人【等我到15.00，如果我没按时到。就表示谈崩了，下午不用继续。】 依旧没有新消息的提示，谢凛面无表情把屏幕摁灭。 黑色的屏幕映照出青年优越的长相，五官深邃，眉骨挺立，两片唇瓣又薄又浅，左耳的几枚银质耳环闪着冰冷的银光。 午后的阳光带着盛夏过后的余威，光线强烈不少。 谢凛不耐地皱眉，把手机放回兜里，转头朝左边标示着咖啡招牌的门店走去。 由于视角的原因，青年没有看见店铺正上方醒目亮眼的招牌，以及招牌旁边粉色的可爱肉垫。 上面几个可爱的花体字分外清晰。 “毛茸茸咖啡馆” 咖啡店大门前的风铃叮铃响动，预示着又有一位客人进店。 还没有进门，他身上的气息就先一步融进咖啡店的环境里，被悄无声息融合，接纳。 好亲切。 是阳光、草地、雪山还有泉水的气息！ 迎上去的白狐侍者顿时眼睛一亮，朝客人扬起标准的笑容。 少年浅白的耳朵尖立起，身后的尾巴兴奋地晃动：“客人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进入咖啡店，街上的喧嚣吵闹瞬间远去。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随着舒缓的钢琴声轻轻浮动。 然而青年表情冷淡，丝毫没有被店内氛围柔化，依旧兴致缺缺，惜字如金。 第3章 “一杯冰美式。” 侍者点点头：“好的。您还需要其他吗？” “不用。”青年漫不经心抬眼，却猝不及防怔在原地，瞳孔倏地睁大。 眼前人留着一头浅白的头发，浓密羽睫下的金色眼睛亮闪闪的，左眼眼尾还有一颗粉红小痣。 少年身穿西装马甲的侍者服侍，樱粉色嘴唇上挑到一个漂亮的弧度，白色碎发乖顺贴在额前，头顶—— 头顶还有两只正在晃动的白色毛绒耳朵，连耳朵里的粉色绒毛也清晰可见！ 似乎身后还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一动一动的…… 意识到那大概是什么，谢凛忽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这是什么——他还在咖啡店吗，还是到了其他什么地方？ 扑通、扑通扑通，心脏有瞬间的暂停，接着又以远高于正常的频率，急速跳动起来。 谢凛情不自禁把手放在胸口处，仿佛这样才能防止心脏，因为太过激动从胸腔里跳出。 与少年单纯的目光对视，下一秒又狼狈地错开。 青年的喉咙情不自禁地滚动。 全身的血液都向头顶涌去，以往冷静严密的思绪炸开了烟花，再也无法连成清晰的逻辑线条。 他现在是不是要说点什么？他该说点什么！ “客人您怎么了？” 眼瞧着客人脸上浮现出大片的红晕，白茸的神色逐渐变得忐忑，两只水润润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好奇怪。但不应该呀，客人的气息干净纯粹，按理不会被咖啡馆拒绝。 白茸的眼睛眨了眨，确认客人除了脸红些没有什么其他问题，才把疑惑又咽回肚子里。 他体贴地询问道：“客人您要先进来先休息一会儿吗？” 谢凛全身僵硬地像是个木头人。他先是极其缓慢地点头，才同手同脚跟在白茸后面。 前面的人走得板正，奈何他尾椎骨处有条蓬松大尾巴，愣是不听使唤，随着主人的走动左右摆动。 于是，白中带粉的毛茸茸尾巴尖，就在谢凛眼前左边晃一下，右边晃一下。 让谢凛心底陡然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痒意。 青年脸颊通红，简直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什么地方，只能尽可能深呼吸，目视前方。 奈何少年足足比他矮了一个脑袋。 于是从他的视线可以清晰看见，前方少年纤细高挑的身材，以及他脖颈处白皙的肌肤…… 瞥到什么，下一秒，谢凛的耳朵也不争气地红了。 那一截修长的粉白，简直比白玉如意还要漂亮。 第02章 小狐狸 不懂人世险恶的小狐狸丝毫不知道，短短几分钟，身后的人类已经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只是敬业又贴心地把客人引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如果客人身体不舒服，吹吹风或许就会好一点儿吧？ 他们青丘的狐狸都是这样疗伤的，热心的白狐狸如是想着。 窗边的水晶圆桌铺了一层白色蕾丝桌垫，花瓶里的百合芳香馥郁，开得正好。 谢凛现在也还是头脑眩晕的，坐在软乎乎的沙发上也没有实感。 但被窗外的凉风一吹，他脸颊上的红晕好歹有消退的迹象。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谢凛环视四周，他总算对这家店的定位有点了解。 不是突然踏进了光幻陆离的奇异世界，是一家定位精准的咖啡馆。 无论是店内粉蓝的装饰环境，还是地毯上打滚的毛茸茸萌宠，或者是装扮明显有某种倾向性的侍者。 都足以证明，咖啡馆的目标消费人群，是喜欢小动物的客人。 一言以蔽之，是他以往绝对不感兴趣，不会涉足的场所。 但以后，就未必了…… 白茸丝毫不知客人内心的波澜，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关切地注视着青年：“您现在有感觉好一点吗？” 软软的语调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谢凛木木点了点头。 白茸弯起唇角：“好的，请稍等，您的咖啡这就到。” 看见客人脸上的红色逐渐褪去，白茸彻底放心。他转过身朝后台走去，身后蓬松的尾巴依旧一抖一抖。 谢凛一直目送着那点白色消失在水晶纱帘后，才猛地回过神。 他都干了什么？ 哪怕是十六岁初次发曲，他都远没有今天这么紧张。 青年无地自容将脸埋在手心里，双颊的温度依旧火热，仿佛要把他的手烫得融化。 …… 等白茸端来冒着冷气的黑咖啡，谢凛已经收拾好表情，神态自若目视窗外。 青年坐姿端正，柔和的阳光洒在客人脸上，显露出清晰的侧脸轮廓，也顺带削弱他眉眼间的冷硬。 白茸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是一位好看的人类啊。 少年目不斜视，将咖啡端上玻璃桌：“客人久等，您的冰美式到了。请慢用。” “好的，谢谢。” 谢凛状似冷静地双手接过咖啡，但如果仔细看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依旧发红的耳垂就可以知道—— 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自然。 然而迟钝单纯的白狐狸，当然没能注意到客人的异常。 白茸正回忆着员工手册的内容，认真地向客人介绍咖啡店的特色。 “客人是第一次来店里吗？我们咖啡店主打的是毛茸茸萌宠，毛茸茸侍者双重特色。” 第4章 少年不好意思地摇摇尾巴，即便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向人类介绍自己的种族，还是会感到羞赫。 “我扮演的毛茸茸是白狐狸哦，客人如果周末到店，就可以现场体验与白狐的互动。” 谢凛的目光情不自禁下移，落在他胸前铭牌的金色花体字上。 “白狐，白茸” 前面是他扮演的种族，后面……就是他的名字么？ 白茸埋着脑袋，错过了青年眼底的炙热，一本正经道：“那客人有毛茸茸的陪伴，我就先……诶，诶！” 少年他抬眼环视一圈，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客人身边没有一只在岗的同事。 原本趴在窗边晒太阳的雪貂，都跳到另一个靠窗的位置。 接受到白茸的视线，它脸不红心不跳地摇摇尾巴，理直气壮看过来，丝毫没有认真工作的觉悟。 即便是店里最活泼的边牧犬柴犬，接收到白茸的目光，也只是遥遥朝这里盯几眼，就不感兴趣地趴回去睡觉了。 青年周身仿佛有一个隐形的磁场，无声地隔开了他与毛茸茸的接触。 白茸轻皱眉头，内疚地向客人鞠躬道歉:“抱歉客人，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 怎么会，白茸苦恼地想，店里的同事们向来活泼亲人。 一般只有对小动物做过坏事的客人，才会不讨毛茸茸的喜欢。可那样的人，压根就没办法走进来。 而客人身上的气息干净，闻着也很舒服啊，显然不是前面那种情况。 虽然不明白少年为什么好端端的就开始道歉，但谢凛还是察觉到，自己似乎给他的工作带来了某种麻烦。 他赶紧摆手解释：“没关系，这样就很好，我习惯一个人。” 白茸微微愣神，“习惯一个人”的意思是，他已经习惯了被小动物排斥吗？ 白茸还在青丘的时候，常常有自人类世界来的外族炫耀，说他们如何被人类铲屎官求着供奉。 但只有极其优秀的人类，才可以得到小动物们的勉强认可，光荣担任铲屎官的职位。 而没有得到毛茸茸青睐的人类，就只能兢兢业业继续工作。 只有在特定的咖啡店宠物店，才能亲眼看见毛茸茸的风采。 说不定眼前的青年就是辛苦工作了很久，才攒好积蓄，来咖啡馆看看喜欢的毛茸茸。 可是却没有一只小动物愿意靠近他，他只能继续独自一个人…… 白茸越想越心酸，眼眶一热，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单纯的小狐狸顿时对眼前这位客人更怜爱了，一个想法在脑海里闪过，他暗自下定决心。 少年的琥珀眼睛亮晶晶的，眼尾的红痣顿时更显漂亮惹眼。 白茸抿了抿唇角：“那客人您先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的同事们哦。” 他这就要走了吗？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话。谢凛的脑海里一片乱麻。 如果现在开口要联系方式的话，会不会太唐突了？ 憋了半天，眉眼冷淡，耳垂通红的青年，依旧只从薄唇里吐出两个简短的字，“好的。” 才说完他就有些后悔，懊恼地皱了皱眉头，这也太冷冰冰了吧。 迟钝的小狐狸依旧没有注意，他向客人稍稍鞠躬，便忙不迭转身朝后台走去。 那条蓬松的毛茸尾巴左右晃动，很近消失在静谧的咖啡店大堂。 回到更衣室，他小心翼翼把门掩上。却没有完全锁好，留了一条细窄的缝隙。 白茸走到自己的更衣柜前，镜子里清晰映照出他高挑的身形。 少年身材纤细，腰窄腿长，仿佛是一束被银纸包裹的，新鲜干净的百合花。 可下一秒，镜子里乖巧漂亮的少年竟然凭空消失！ 光滑大理石地板上不再有人影，只留下黑白色的侍者服饰，铭牌上的镀金字眼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地上的衣服凌乱地堆着，里面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不多时，一只通体发白的小狐狸从衣服堆里钻出来。 狐狸像雪一样白，毛发柔顺洁净，屁股后面的大尾巴蓬松柔软，足足有它半个身子那样大。 它的两只金色圆眼睛湿漉漉的，左眼眼尾还有颗可疑的粉色小痣。 看着镜子里的小狐狸，白茸满意地抖抖耳朵，围着衣服堆转一圈，西装马甲收进它的须弥里，霎时就不见了。 仔细看，那点单纯可爱，有点呆呆的神态，简直与方才的少年别无二致。 还好今天店长不在，白茸暗自松口气，他短暂地旷工一会儿，不会有问题的。 小狐狸从没关严实的门缝朝外探头探脑，确认没人发现，一溜烟跑出去。 相比于半人半狐的别扭形态，狐狸的形态反而更让他适应。 虽然特意变作的狐狸大小，相比起他的原型小了不少，视线也因眼前的各种障碍物受限。 他依旧能凭借狐狸的敏锐嗅觉，准确无误在气息混杂的咖啡馆里，捕捉到那位客人的干净气息。 白狐抬起鼻尖嗅了嗅，准确无误跳跃到窗台的位置。 窗前的谢凛怔怔看向面前的咖啡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茸蹲在谢凛面前，抬起粉白肉垫，轻轻放在客人的右膝前。 小狐狸期待地嗷呜叫了一声，粉白的尖耳朵竖起，尾巴激动地在地上扫了几下。 如果谢凛懂狐狸语，就知道这是“不要害怕，我来了”的意思。 第5章 膝盖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像是化了一捧雪。 谢凛猛地愣住，不可置信地低头。 转眼就撞进两只太阳似的金色竖瞳里。 四目相对，青年冷硬的眉眼都因为错愕变得柔和，黑色的瞳孔里映照出小狐狸雪白的身影。 白狐狸两只前爪轻轻一跃，就一头扎进了谢凛的怀里。 它的喉咙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自顾自拿柔软的狐狸头去顶青年的手。 浅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仿佛在说，摸我呀，快摸我呀。 猝不及防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狐狸赖上，谢凛有瞬间的手足无措。 白狐不算重，却存在感实足地压在他身上，圆眼睛里满是亲近与依赖。 似乎还有……期待？ 谢凛的手凝滞在空中，僵硬地落到白茸的头顶。 小狐狸立刻鼓励似的低低叫上一声，粉白耳朵高兴地竖起，眼里仿佛闪着兴奋地火花。 这就是店里的毛茸茸？ 一下两下，谢凛找好了力道，摊开手，顺着它的脊背往下轻轻抚摸。 小狐狸雪白的皮毛蓬松柔顺，触感软糯不已，像一朵棉花，青年紧绷的后背不自觉放松。 他怀里的白狐狸舒服地眯起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噜声，简直快把自己的职责给忘记了。 因为真的太舒服！ 白茸主动抬起软乎乎的脑袋，去蹭客人的手。 青年的气息干净纯粹，他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气自身体里涌现。 原来这就是族长说的沾染人气，好早日化形么？ 早知道是这样舒服，他就早点下山了！ 小狐狸乖乖窝在他怀里，粉白耳朵尖扫过他手心。 谢凛的嘴角扬起一道若有似无的笑意，手轻轻揉弄几下它的耳朵尖。 那只耳朵顿时在他手心里抖了抖，白狐金色的眼睛立刻变得湿漉漉的，喉咙里溢出几声咕噜的叫声。 青年低声问：“你们店里的毛茸茸都是这样自来熟吗？” 小狐狸满眼都是无辜。 谢凛的目光半是无奈半是柔软。等他瞥见白狐眼尾的一个红点，却不由愣住，接着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白茸扮演的就是这只狐狸么？ 那摸起来是不是…… 不知想到什么，青年的脸上又泛起大片可疑的红痕。 青年缓慢地，做贼一样，小心翼翼伸手地捏了捏小狐狸的尾巴尖。 依旧很软。 下一刻，他像做了什么坏事，把发烫的脸埋进另一只手的掌心里。 白茸歪了歪脑袋，不解地望向客人，两只眼睛纯洁地倒映出青年红透的脸。 窗外的阳光柔柔照进来，给窗边的一人一狐镀上金光。 第03章 一见钟情 火红的夕阳晕开天际，橘红色的暖光映在咖啡店的窗玻璃上，五彩斑斓，像是洒满了一窗的彩虹糖。 毛茸茸咖啡店门前标示着“营业中”的招牌，也翻了一面，换成了“休息中”的字样。 侍者们脱下西装马甲，把各自照顾的小动物送回房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如何在工作中与同事打交道，自然也是下山的山妖精怪需要学习的内容。 因此这家咖啡店，除了为化人形努力修行的毛茸茸，还有一小部分，是完全不知情的纯人类。 他们的日常工作是装扮和照顾未开灵智的毛茸茸，很多是店长在各地救助的流浪猫狗。 流浪毛孩子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于是店长就把它们带回咖啡店，给了它们一个家。 毛茸茸咖啡店的人类员工薪水高出行内不少，而且提成也足够丰厚。 一是因为他们工作时要戴上道具耳朵、尾巴，尽可能贴合动物习性地扮演毛茸茸。 二是倘若员工不小心得知同事的真身，受到惊吓，看在这笔高额费用的份上，不至于闹得难看。 店长对此理直气壮地表示:“拿了高出业内一半多的薪资，自然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种情况还没有发现过。 当然，这些可不是新上任的白狐侍者所要担心的问题。 打扫干净负责区域的卫生，仔细检查狐狸房里的分身是否灵力充沛，把换下来的侍者服侍放进衣柜里……工作终于结束。 随着柜门合上，白茸的耳朵和尾巴嗖一下就消失了。 充盈的灵力在丹田里运转，白茸伸展四肢，浑身都充满着一股“吃饱了的”欢愉。 以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餍足，多亏那位慷慨的客人！ 白茸满意地长舒一口气，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家了。 谁知打开更衣室的门，一堵人墙就杵在他面前。 白茸抬起头，礼貌地询问同事：“请问有什么事吗？” 齐阳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斜了眼睛打量他几眼，阴阳怪气道：“有些人不要以为运气好，分到一个好角色，就能高枕无忧。” “像你这种只靠脸的，我见得多，要不了多久，就会卷铺盖走人！新人就要有新人的样子，腆着脸凑到客人面前像什么话？” 实际上是，化形毛茸茸们很快掌握到人类生活的窍门，从咖啡店光荣毕业，真正投身到火热的人类世界中去。 白茸闻言歪歪脑袋，不太理解他的意思：“可是我们的工作内容不就是服务好顾客吗？” 第6章 自以为工作足够认真的小狐狸想了一下，善解人意道：“如果你对工作内容有疑问，我们可以一起去问店长。” “你！”以为白茸是故意讽刺他，齐阳气急败坏，两只眼珠子简直要冒火。 齐阳是店里的老员工，长得五大三粗，外形在侍者里堪堪算合格，在店里的扮演一只灰不溜秋的龙猫。 可那只龙猫又笨又馋，营业的时候经常一动不动，不讨客人的喜欢。 连带着他也很少有人留意，提成常常居于店内倒数。 听说店里要引进一只白狐狸，他当即就去找店长自荐。说得天花乱坠，口干舌燥，话里话外是想让店长把白狐狸的位置留给他。 结果店长嗯嗯嗯了半天，不仅半点没有考虑他，还找了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新人！ 气得他连着几天没给龙猫好脸色。 不就是长得好看的小白脸么，凭什么比他好？ 齐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攥成拳头越捏越紧。 就连白茸，也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不友好的意思，眉头一皱，下意识后退。 “呦呦呦，干嘛呢，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伙的面说？” 云乐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大大咧咧揽过白茸的肩膀，顺势挡在他面前。橘猫侍者嘴角还噙着笑，眼神却冷冷地看向齐阳的拳头。 其他没离开的侍者也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明里暗里把目光投向三人。 这么多人，齐阳到底不敢怎么样，咬紧牙关，顶着一张难看的脸转身离开。 云乐乐盯住对方的背影：“白白，他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白狐狸回想他们的对话，猜测道：“大概是认为我没有好好工作，所以生气了。” 云乐乐直言不讳：“我不喜欢他身上的气息，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 “嗯，”白茸点头，小声道，“其实我也不太喜欢。” 小动物们对于有些东西其实很敏感。 “好啦，既然他走了就别去想这些事情。” 橘色头发的青年眨眨眼睛：“小狐狸，今晚有音乐节，我打算和奶牛猫打算去瞧瞧，要一起来吗？” “不用了，你们去吧，今晚我有事要忙。”想了一下，白茸歉意地摇摇头。 橘猫也没多问，嘱咐道：“那你一个人路上小心噢。” 小狐狸笑得眼睛弯起：“好的，你们也是。” 即便来人间不到半年，白茸也依葫芦画瓢，把人类的礼节学习得大差不差。 和同事们挥手告别，白茸很快把店内的小插曲放下。他在路口买了一个混合果味的冰淇淋球，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天际的橙色粉色蓝色滚做一团，很快成了他手里冰淇淋的颜色。 白茸小口吃着手里的冰淇淋，来咖啡店工作才短短一周，他就已经彻底爱上人类的这款甜品了，每天回家前都会顺道买一只。 一口一口，少年慢吞吞地吃完了冰淇淋，十分不舍地把最后蛋皮尖扔进嘴里，嘎吱嘎吱嚼。 滴，十字路口的红灯转绿，车流缓缓暂停，人流渐渐涌动。 他走得很慢，不知不觉汇入到拥挤的人流里，人类的气息、声音扑面而来。 刚进城那会儿见到这么多人类，乡巴佬狐狸还有些紧张，但现在已经很适应了。 有小孩尖声从他身前走过，手里的风车被风吹得呼呼转。 有人手里握着电话，神情紧张，急冲冲地擦身而过，差点撞到他的手肘。 有人和同伴亲密地说着话，手牵着手，肩挨肩走路，两人靠得很近。风吹过来，一个人把自己围巾解下，单手给另一个人戴上。 白茸不解地盯住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不明白明明路那么宽，他们为什么要贴得那么近。 他还想仔细瞧瞧，人潮汹涌，那两个人很快被人流挤走，不知道给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微风过耳，白茸不甚明白地眨眨眼睛。 “相比生命漫长的狐族，人类的百年转瞬即逝。也是因为短暂，他们之间的羁绊才会那么深。” “此次入世修行，你就要学会与人类产生羁绊，感受他们的七情六欲。争取早日彻底修成人形。” 族长的叮嘱响在耳边，白茸似懂非懂。 羁绊么，他会和什么人类产生羁绊呢？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这就是吊车尾狐狸的修行智慧。 白茸摇摇脑袋，心安理得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抛去，乐呵呵大步朝前走。 ……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晚星渐起，白茸终于走到他在人间的家—— 一个破旧的，濒临拆迁的老小区。 据店长说，这样的地方人类混杂，方便他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类，他的好几个前辈前前辈都是住的这样的房子。 绝对不是因为她不舍得租其他房子。 总而言之，等小狐狸从咖啡店步行两个小时，再穿过城中村横七竖八的巷子，喘也不喘爬上六楼的时候，他终于到家了。 灵力维持到门口，一进门，他的耳朵尾巴砰地冒出来。 房间很小，家具很旧，除了必要的东西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白茸把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接在数据线上。 等手机充好电开机，白茸点进聊天软件，置顶群里的消息接连探出来，简直让狐应接不暇。 白珏【小七今天怎么没有发消息，咖啡店的工作还适应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第7章 白家属【咖啡店哪里有机会接触人，不如让小七跟我去娱乐圈，保管他不出一年就能顺利化形。】 白钰【这里没你的事，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团子好好吃【小七哥哥什么时候能化形？我想你来接我fang学】 aaa水果批发-童叟无欺【小白加油哦，有什么问题，倘若有人敢欺负你，告诉姨，姨立刻就带狐来给你撑腰！】 烤面包小狐【如果化形实在太难也没关系，姐姐带你先回青丘，等明年再来。没狐敢笑话你！】 白钰【……】 白茸点进去，把聊天界面一直往上拉，耐心地把所有堆积的消息一个字一个字看完。 然后才笨拙地点出键盘，一个拼音一个拼音的敲。 他打字打得很慢，偶尔还会打错字。 但事实上，对于一只半年前才接触人类世界的狐狸来说，能达到现在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 白茸：）【谢谢大家的关心，今天我也有在认真工作。手机没电了，我很适应咖啡店的工作，会努力尽快化形的。微笑jpd.】 白狐一族向来是个团结的大家族。 狐狸辈分是从化形之后才算的，因此哪怕白茸已经三百岁了，在他们看来，也只是一个初入人间、不谙世事的小辈。 倘若不是规矩不允许，他们都想把这个狐族难得出的单纯乖乖，接到身边亲自指导。 在群里回复完长辈们的好意，夜已经很深了。 白茸放下手机，体内的灵气运转完毕，逐渐转化成困意涌上来。 伴着窗外的阵阵虫鸣，小区楼下的嘈杂声响，白茸放松地化成狐狸形态，四肢伸展，窝进房内懒人沙发里沉沉睡去。 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同一片灿烂的星空下，有人安眠，有人的夜生活在刚刚开始。 “m.t这次也太不要脸，给新人造势铺路，连你的主意都敢打。就凭他那几斤几两，也敢舞到你面前，真以为我是吃素的啊？” 浴室弥漫着潮气，大理石台的镜子前氤氲起一层水雾，青年冷硬的面容半遮半掩，淡色薄唇没有半点起伏。 他全身上下捂了一条浴巾，上半身赤裸，水珠顺着背部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路下滑，直至没入浴巾里，再也看不见。 面对电话里的絮絮叨叨，谢凛不耐地皱眉:“再拿这种事烦我，会让我怀疑挑选的经理人水平。” 电话里的声音陡然一噎，接着饱含几分无奈道：“好好好，我的祖宗，你说了算。” “但凡你这两年勤快点，也不至于让这些小虾米舞到面前。” 那人话锋一转：“对了，明天出不出来聚聚？就我们几个，正好给你办个接风洗尘宴。” 谢凛面无表情吐出几个字：“明天有事，不去。” “啊啊？”陆明稀奇道，“什么时候我们的大闲人也忙起来了。怎么，这回要准备新歌啊？” 电话里一阵沉默。 镜子里，谢凛冷硬的眉骨升腾起一抹不自然的薄红。 半晌，青年声音艰涩地开口：“……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第04章 真的栽了 咚！电话那边猛地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陆明毫不留情轰来连番质问。 “你说什么，‘一见钟情’？我就是相信m.t明天开始跟我姓，也不相信你这个无性恋性冷淡能喜欢上别人，更不可能对谁一见钟情！” “听话啊，咱们要是实在没灵感，就暂时不写了啊。反正你业内的资质摆在那里，谁敢乱说？随便冰岛芬兰爱尔兰哪里去采风。 “诶不对，这些地方好像自杀率很高。那就去热闹的地方——泰国！对，我有个亲戚在泰国，正好瞧瞧你是不是撞邪……” 生怕谢凛因工作不顺心脑袋出毛病，经理人劝的是苦口婆心。 陆明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毛病，着急就会在亲近的人面前絮絮叨叨，一说就停不下来。 谢凛：…… 青年忍无可忍，几乎带着点狠意把电话摁掉。 无性恋、性冷淡、不可能对谁“一见钟情”？ 与镜中人冷冽的目光对视，谢凛面无表情搓了一把脸，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落。 坦白说，他遇见咖啡店的侍者之前，他也是这样认为。 歌词里尚能写惊天动地的宿命、妙不可言的缘分，但现实里，他从来没有想过。 直到意外遇见那位笑得干净的少年，他才明白有种不可抗拒的东西叫做命运。 咖啡店的氛围眩晕沉醉，再一次在脑海里重现。 整个下午，他就跟喝醉了，小心翼翼搂住怀里的小狐狸顺毛，动也不敢乱动。 直到白狐狸突然从他怀里跳下去，一溜烟跑走，他才如梦初醒。 咖啡杯里的冰块彻底融进黑色液体里，墙上挂钟的指针不可避免地移到右下角。 橘黄色的暖光从玻璃窗照进店内，已经是咖啡店的休息时分。 白狐侍者脸红红的，小步走到谢凛面前，露出一个羞涩歉疚的笑容：“客人，不好意思。我们店即将休息。” 不知做了什么事，侍者原本平整的西装马甲上，留下几道可疑的褶皱。 他的衬衫领略微有些凌乱，鼻尖渗出细汗，晕开一抹粉白。 “好。”谢凛捏紧咖啡杯，声音尽可能平稳。 第8章 他感觉自己气息有些不稳，降下去的体温又有些上升的趋势。 白茸还一无所知，两只眼睛亮闪闪的，饱含期待：“那您对今天的毛茸茸服务还满意吗？” “满意。”谢凛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 实际上他根本不明白侍者说的什么，只顾欣赏着少年眼里两颗悬而未落的夕阳。 “那就好！”白茸笑得眉眼弯弯，头顶的两只耳朵激动地晃动。 少年礼貌地向客人弯腰鞠躬，身后粉白的尾巴尖不小心露出来：“欢迎客人的下次光临！” 回忆到此为止。鼻尖猛地窜上来一股热意，谢凛狼狈地低下头，好半天才把那股热意压制住。 再次抬头与镜中人对视，那张冷硬的面庞蔓延起大片红痕，即便隔着一层水雾也清晰可见。 不想承认镜中那个狼狈的人是自己，谢凛再度把头埋在手心里。 这下真是栽了。 青年的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不过并不讨厌。 白茸，白茸……连名字都那么可爱。 谢凛将少年的名字反反复复压在舌尖打转。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做了什么，难以言喻地捂住爆红的脸。 简直像个变态一样。 扑通扑通，安静浴室里热烈回响的，是青年震耳欲聋的心跳。 …… 第二天，白茸刚从沙发上醒来，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狐狸睡眼惺忪，用粉红肉垫揉揉湿润的眼睛，慢悠悠变成人形从沙发里爬起来。 他看了眼被风吹得鼓胀起来的窗帘，心想今晚要把窗户关好了，要是不小心生病可麻烦了。 洗漱完毕，白茸和镜中身穿白衬衫的狐耳少年对视，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今天也要努力工作呢！ 周末是白狐茸茸的工作时间，白茸比平常还要早的时间上工。 先是从员工后门进入咖啡店，再悄悄溜进白狐的小房间，把呆笨的狐狸替身收进须弥里，等待侍者来给毛茸茸们开门。 隔壁房间的雪貂早到了，盘着腿懒懒散散坐在席子上，两只爪子费力地捏住手机，嘴巴念念有词：“中路，中路去哪里了，到底会不会打？” 见到白茸，她也只是勉强抬起眼皮招呼：“早上好小狐狸。”不等白茸回答就再度埋头，沉浸在手机里。 “你好。”新人白狐呆呆地回应，打招呼的爪子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对面是美美敷面膜、睡回笼觉的布偶猫，上面是戴着耳机听音乐、摇头晃脑的柯基犬，见到新同事，都向他投来一个友好的眼神。 这场面，要是换一个普通人类进来，保管要给吓出毛病。 旁边的陨石边牧坐得端正，鼻梁上架了一个透明镜框，充满智慧的眼珠转了转，把白茸的好奇尽收眼底。 边牧歪着脑袋，摇摇尾巴，温柔道：“小狐狸吓到了吗？其实这也是我们修行的一部分，人类制造的工具里承载着灵气，用原型接触，更有益于早日化形。” 原来是这样么，不愧是前辈！白茸点点头，再看向同事们的眼神里，顿时充满着崇拜与钦佩。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边牧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开玩笑，现在整个人间都缺少灵气，人类制造的冰冷科技产品更不可能附着。 工作哪有不摸鱼的，什么有益于修行的鬼话，也就只能骗骗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上午九点，毛茸茸咖啡馆准时开门营业。 房间里轮值的毛茸茸陆续被放出来，伸展四肢，舔舐毛发，抖擞身体，大摇大摆走到咖啡店前堂。 毛茸茸各自寻找到显眼的位置坐下，眼睛时不时瞟向大门，看似矜持、实则热切地等待客人的光临。 摸鱼是摸鱼，工作是工作。即便是毛茸茸也有竞争好不好。 白茸被侍者温柔地抱到地面，小狐狸地探出爪子，朝窗台的位置小步走去。 除开昨天的意外不算，今天可是他以白狐形态正式营业的第一天，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性格的顾客。 小狐狸的两只琥珀色眼睛亮晶晶的，心里期待地想，如果和昨天那位客人一样，就好啦。 然而它刚迈出去没几步，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脖颈，从地上捞起来。 白茸被吓了一大跳，悬空的四肢下意识扑腾。下一刻又被人的手臂狠狠按住腹部，挣脱不得。 他惊叫出声，下意识抬起脑袋，眼眸里映照出齐阳讨好的笑容。 “林姐，龙猫不舒服，今天我就抱狐狸出去宣传吧。” 被称作林姐的店员犹豫一阵，到底没拒绝，眉头微皱，叮嘱道：“好吧，注意别伤到人，早点回来。” “放心吧，林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 能混成店里的老员工，齐阳到底有些本事，至少把表面功夫学了个七七八八。 等林姐转身离开，齐阳笑嘻嘻的神情陡然一变，他单手搂抱住小狐狸，把白茸上下颠了颠。 咬牙切齿道：“小东西，这回终于落到我手里。” …… 等谢凛停好车，刚好上午十点。 对着车载镜子埋头理了理头发，正了正衣襟，确认没有不得体的地方，青年才推开车门。 叮铃，再次跨进咖啡店的门，心情却完全不同。 “客人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很快一个黑发的兔耳女生迎上来，笑容亲切。 第9章 谢凛不自然道：“白茸今天在吗？” 兔耳女生的声音饱含歉意：“客人不好意思，今天不是白狐侍者轮值呢。” “不过白狐茸茸今天在岗哦，我帮您把它叫出来吧。” 不等谢凛开口，敬业的兔子侍者就摸出一个专业的摇铃，握住手柄左右摇晃起来。 手柄最右侧贴了一只白狐狸的贴纸， 然而摇了半天，也不见小狐狸的白色身影。 侍者这才想起来，猛地拍脑袋，给谢凛道歉：“哎呀不好意思，我给忘了，茸茸给抱出去宣传了。我们店的其他毛茸茸也很可爱的，您想看看吗？” “没事。” 谢凛有些失落，面上却不显，他矜持地拒绝了侍者推荐其他萌宠的好意，推开门出去了。 初秋的早晨泛起几分凉意，阳光斜斜照下来，伴随着飘动的秋叶，落到行人怀里。 谢凛朝停车场走去，前面的街口围着一群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谢凛朝那群人懒懒投去一眼。 只见一个戴着耳朵、尾巴，身着咖啡店侍者打扮的人，脸上洋溢着奇异的兴奋，兴致勃勃、手舞足蹈给围观的人说着什么。 这不稀奇，稀奇的是，他面前一只通体白亮的白狐。 白狐雪白的皮毛沐浴着暖色阳光，漂亮得发亮，浅色的金瞳在光里熠熠生辉。 齐阳热情地介绍：“这是极品雪狐。狐狸你们知道吗？野性难训，也就是我们咖啡店有能耐，才搞到一只。” 有人来了兴趣，“哦，能摸一把吗？” “这狐狸不会抓人的，随便摸。” 眼瞧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齐阳心里得意洋洋。 他算盘打得很好，白茸那种小白脸新人，根本不可能在咖啡店长待。 等他一走，照顾狐狸的人选，还不是得落到最会招揽顾客的他身上。 小狐狸对人类的算计全然不知。 白茸被齐阳强行捏住两只前爪，以一种极其不舒服地姿势站立起，尾巴无力地垂下去。 为防止他伤人，他下面的两只爪子还被链条锁住，动弹不得。 实际上那根本没有必要，如果他愿意，他完全能轻而易举挣脱齐阳的束缚。 但妖族条例里规定了，无故不能随意对人类动手。 况且，他也不想给店长惹麻烦。 尽管内心不舒服，小狐狸还是敬业地从头到尾，动也不动，垂着脑袋，任由齐阳或者其他人的手，重重擦过他的身体。 行人肆意打量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与咖啡店里顾客的眼神全然不同。饶是再怎么迟钝，小狐狸也知道这也不是友善的好意。 人类好奇怪，说着喜欢他，想要触摸他，可又那么怕他。 白茸心里感到不舒服，又有些迷茫，还有另一种奇怪的情绪。 以后的小狐狸会明白，这种情绪叫做难过。 有围观的女生面露不忍，质疑道：“你们咖啡店就这么对待小动物的，这小狐狸明显不舒服这也太残忍了吧？” 齐阳浑不在意：“你们懂什么？狐狸就得这样训，你看它可乖了。” 那女生还想说什么，却被谢凛大步走进来的动作打断。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白茸抬起脑袋，湿漉漉的眼睛倒映出青年带着寒意的脸。 是昨天的客人！ 小狐狸的尾巴在身后雀跃地跳动，白茸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如果在这位客人面前的话，那还可以接受。 谢凛压住胸腔里的怒火，沉声道：“立刻把狐狸脚下的镣铐解开，你的行为违反了我市的动物保护条理。” 围观的女生义愤填膺：“对啊！这简直就是在虐待小动物。” 接连被指责质疑，齐阳的面子挂不住了，他勉强维持住笑。 “这是我们咖啡店自己的财产，挂着链条就是怕它逃跑而已。怎么算虐待？你们说的也太严重了吧。” 谢凛表情冰冷：“白狐习惯安静的环境，人群和噪声极其容易引发应激。如果这样营业是咖啡店的惯例，我有理由怀疑贵店的营业资质。” 齐阳闻言脸一白，他抱白狐出来是临时起意，也根本不了解这种情况，况且以往抱龙猫出店都没什么问题。 店长本来就不大喜欢用动物吸引顾客的做法，这要是被她知道，那还得了。 齐阳咬咬牙，故意道：“解开就解开，难道它还真能和你跑不成？” 谁知解开白狐腿上的镣铐，小狐狸猛地就扎进谢凛怀里，狐狸尾巴高兴地晃动。 谢凛控制着手里的力道，像抱小孩子，一手搂住白狐，一手放在狐狸的脑袋上，轻轻安抚。 视线瞥到它脚踝处的一抹红痕，青年抬眼冷冷盯了齐阳一眼。 谢凛将近一米九的个头，又常年健身，根本不是齐阳那个小身板能够比的，配上那副冷硬的表情，倒是真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齐阳身子抖了抖，下意识后退。 谢凛深深盯了他一眼，不发一言，转身朝咖啡店的方向走去。 旁边的人嗤笑道：“看吧，小动物自己也知道谁对他好。仗着小动物不说话就欺负它，有什么本事！” 第05章 是茸茸，也是白茸 好舒服！ 一头扎进青年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萦绕着白茸，之前那些不美好的感受，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第10章 萎靡的小狐狸重新打起精神，鼻尖凑近青年的脖颈，本能地汲取他的气息。粉白耳朵尖快乐地竖起来，在青年的下巴间一扫一扫，身后的雪白大尾巴更是雀跃地摇晃。 差点因为太过兴奋，后腿打滑，嗖的跳出谢凛的怀抱。 这下白茸不敢乱动了，乖乖窝在客人怀里。 刚才太丢狐的脸了，忘掉忘掉。 谢凛唇角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亲昵地点了点小狐狸的鼻子：“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他像是在抱小孩子，双手兜住白狐的屁股，手臂刻意避开白狐腿部的红痕，动作带着小心与珍视。 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谢凛胸腔里涌现出难以压抑的愤怒。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条件反射地已经冲上去了。 连光天化日之下，他们都敢这样虐待小狐狸。他简直无法想象，咖啡店私下是如何对待小动物。 又是如何对待白茸…… 光是想象那双干净的眼睛里，会流露出何种痛苦的神情，谢凛的心脏便猛地传来刺痛。 如果咖啡店真的干出这种事，他一定会不遗余力让这家店关门。小狐狸也必须要接出来，大不了他来养！ 谢凛脸色凝重地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 云乐乐的腰间还系着围裙，刚准备推门，就看见谢凛和他怀里的白茸迎面走来。 于是橘猫推门的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圈儿，最后酷酷地落在裤袋里，他目光警惕地看着客人，语气有些生硬。 “谢谢这位客人把阿茸送回来。您抱得辛苦，还是我来吧。”接着便朝谢凛伸出手，意思是把狐狸交给他。 谢凛目光一寒，同样不客气：“不辛苦，比起这个。我更想和你们店长聊聊小狐狸的养育问题。” 明目张胆就想要抢狐狸，如果他们把小动物当作敛财的工具，那么他也不必再考虑还回去。 两人一个伸出手讨要，一个紧紧抱住白狐，谁也不让，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僵持。 白茸耳朵动了动，抬起下巴朝左看一眼客人，又朝右看一眼前辈，两只金葡萄似的眼珠里写满了无辜与疑惑。 “这位客人要找我说些什么？”一道女性带着笑意的轻快声音响起，打破凝滞的氛围。 橘猫顿时有了底气，双眼发亮：“店长！” 谢凛抱住白茸的动作顿了顿，却是更紧地搂抱住小狐狸。 一位打扮时尚的女性施施然推开咖啡店的旋转门，踏着高跟鞋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她取下眼前的墨镜，露出靓丽精致的面容，嘴角挂着浅笑，说的话却带着几分冷意。 “如果是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 “确实是我的倏忽，身为店长，竟然没有注意到，店里混了欺负毛茸茸的败类。” 余盛棠是毛茸茸咖啡店的店长，也是一只修行千年的大妖，在人间行走数百年之久。 受妖界众位族长的嘱托，她在人间开了家咖啡店，供刚来人间，还不熟悉小妖们作一个临时的歇脚处。 如有尚未完全能化形的小妖，也可以借此地，寻觅属于自己的缘分。 为了支持人与妖和谐发展委员会的工作，她的店还聘用了少部分人类。没想到这批人类竟然趁着她外出消极怠工，欺负她店里的毛茸茸。 刚才在街口事情她也看得大差不差，之所以比谢凛迟一步进店，就是去处理齐阳的后续事情。 余盛棠眼底陡升一层冷意，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她转向谢凛，恢复了带笑的表情：“这位客人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好好处理。涉事的相关店员，我都会一一解雇。” 谢凛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太相信。 余盛棠撩了撩深棕色的波浪卷发，很是随意：“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话，那等白茸过来，你亲自问他吧。” 她的本意是，既然白茸明面上是白狐的饲养者，由他来解释，自然比别人的话更有可信度。 可谢凛闻言却有一瞬的古怪。 余盛棠是什么妖啊，她在人间混迹多年，没错过青年眼底闪过的不自然。 她心里了然，面上却不显，目光懒懒扫过谢凛怀里，还在状况外的呆呆狐狸，挑眉笑笑。 “好了，先把这孩子交给阿云吧，他在外面累了，也该回去休息。” 说到这份上，谢凛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先把狐狸交还过去。 他刻意把动作放得很慢，倘若白茸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即便是店长，他也不可能放手。 小动物的反应不会骗人。小狐狸用肉垫软软地扒拉了一下谢凛的手臂，表示了感谢与告别，便毫不留情地扑向云乐乐，熟稔地把脑袋埋进他的臂弯。 “多谢。”橘猫侍者抱住白茸，礼貌又警惕地向谢凛道了谢，转头就朝员工区走去。他的脚步跨得飞快，生怕青年会反悔把小狐狸抢走似的。 目送小狐狸乖乖窝在侍者怀里消失在走廊尽头，谢凛绷紧的背脊蓦地一松，这回是彻底放心了。 余盛棠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用担心，阿云会好好照顾他的。” 她笑眯眯朝谢凛示意，语气意味深长：“客人先在店里坐会儿。等白茸来了，相信他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 云乐乐把白茸放在员工室的地板上，小狐狸一落地，立刻便为一位漂亮少年。 侍者服饰整洁修身，白色头发蓬松柔软，两只圆眼睛明亮干净，头顶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更是蓬松可爱。 第11章 趁着早上店里还没有客人，后台休息的毛茸茸们立刻地围上来。 雪貂两只眼睛里写满了担忧：“怎么样，小狐狸，你没有事吧？” “我们找了你半天，问过人类才知道，原来你被齐阳抱到外面去了。幸好橘猫把你找回来！” 云乐乐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眼神酷酷的：“可不是我把小狐狸找回来的，我出门的时候，已经有个人类把白白送回来。” 白茸弯下腰，感激地注视着同事们，声音软软地安抚大家：“放心吧大家，我没有事的。” 旁边的柴犬侍者握了握拳头，嗓音带着愤怒：“我们也是查看了龙猫的记忆才知道，原来齐阳一直偷偷给龙猫减粮，怪不得龙猫精神不好，他简直太过分了！” 边牧的声音依旧温和耐心，但话里的意思明显没有那么温和。 “像他这样的人，即便在人类里也算是败类。与他共事是毛茸茸们极大的耻辱。我认为有必有对他给予一些惩罚。” “对！如果他的行为不受到惩罚，他以后欺负其他小动物怎么办！” 眼看着毛茸茸们的讨论越来越激烈，白茸眨眨眼睛，悄悄从中心溜出来，轻手轻脚朝外面走了两步。 “干什么去？”云乐乐斜着眼睛看他，挡在他面前。 白茸朝橘猫笑了笑，直白道：“那位客人今天把我带回来，我想去谢谢他来着。” 所以他才一落地就变成了人形。 “哼，我就知道，”云乐乐用指关节敲了敲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客人只在店里才是客人。如果他把你拐走了怎么办，做其他坏事怎么办？” 白茸用手指摸了摸被敲红的额头，眨眨眼睛。 他想反驳，那位客人好心把他从齐阳手里解救出来，又把它送回咖啡店，不像在做坏事。 但看着橘猫脸上义正严词的表情，小狐狸本能地预感到什么，把话又咽回去。 毫不知道小狐狸的心思，云乐乐像个怕孩子被拐走的老父亲，语重心长：“知道我们白白最是好心，你随便说两句就行了，多余的事情一件也不许做。” 白茸乖乖点头：“我明白的。” 他掀开水晶门帘，摇着尾巴朝谢凛的位置走去。 少年的双手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到青年，脸上立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客人好！今天谢谢你把我——把小狐狸送回来！我很感激你!” 这也是他依葫芦画瓢，在妖界畅销书《模仿人类的一百个细节》上学的。 书上说人类是很重视报恩，如果毛茸茸们受了人类的帮助，一定要及时感谢他们，否则就会落下不好的印象。 这种程度应该可以吧，白茸眨眨眼睛，修长浓密的睫毛灵动地扇动，仔细看，简直与小狐狸如出一辙。 谢凛在白茸出现的时候肉眼变得紧张起来。青年的脑袋越发晕乎乎，慌里慌张起身，原本的计划全都抛在脑后，笨拙地说：“应该的。小狐狸没有受伤吧？” 白茸摇摇头：“它没事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好啦。” 他的化形还不太稳定，刚才又强行变成人类的形态。今天如果再变成狐狸，灵气不稳，大概无法维持小狐狸正常的体型。 “它叫茸茸，”白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些遗憾地浅笑，“其实今天本来是它正式营业的第一天来着，现在只能往后推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客人愿意等。” 谢凛瞧见他眼底失落，赶紧道：“绒绒那么可爱，多等等也无妨。” 怕少年伤心，复又转移话题：“绒绒，是毛绒的‘绒’吗？” “不是，是这个，”白茸果然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垂头认真指了指胸前的铭牌：“是这个‘茸’。和我的名字一样，茸茸。” 谢凛微微一怔，几乎自语地喃喃道，“茸茸么。”也不知道是叫狐狸还是少年，耳廓又开始烧起来。 白茸被青年的反应逗得再度扬起唇角，下垂的眼睛总算不再酝酿伤心的情绪。 门前的风铃再度被人进来的动作带出响动，有人遥遥招呼侍者。 白茸朝谢凛笑笑，礼貌告辞：“那就不打断客人啦。” “请等等，”谢凛带着几分慌乱叫住他，总算想起今天的目的。 “我……茸茸那么可爱……我很想再多了解他，我能加上你的联系方式吗？” 白茸愣了愣，笑容更真诚了几分，从裤子里摸出手机：“当然可以！” 谢凛几乎是带着一股眩晕加上了少年的联系方式，直到他的头像躺在聊天窗口，青年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是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皮毛白得发亮，蜷缩着身体睡着了，蓬松的长尾巴搭在背上，像一条蓬松柔软的被子。 谢凛的指腹轻轻摩挲过狐狸的耳朵尖，动作很轻，仿佛怕他的指尖隔着屏幕也会划伤小狐狸。 下一刻，又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 茸茸，白茸…… 实在是，太可爱了。 第06章 心上人的“男朋友” 夜色沉静如水，深黑色遮光帘兀自垂下，隔开了窗外的清辉。卧房安静昏暗，只有床头的两盏水母型夜灯，亮起小小一个范围。 夜灯冷白的光芒映照出卧房主人的脸。原本因为眉骨高、鼻梁挺而显得冷冽的眉眼，此时此刻却显出些许茫然的神情。 第12章 指尖轻轻抚过小狐狸的尾巴尖，谢凛出神地凝望着的白狐狸头像，毫无半点睡意。 点开小狐狸头像，聊天窗口依旧只有冷冰冰的三句话。 xl：【你好，我是谢凛。】 白茸：）【你好，我是白茸^v^】 xl:【周末青灵山有一场关于雪狐的讲座，朋友正好送了两张票，你想去看看吗？】 消息的时间停留在今天早上的10点45分。 谢凛整整用了十分钟的时间编辑消息。确保消息没有错字，没有不礼貌的地方，邀请的语气也不显得刻意，才小心地点击发送。 而现在是22点10分。 哪怕是在白茸的工作结束后，也没有新的消息弹出来。 谢凛陷在床被里，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到暗沉的天花板，双眼放空。 可能白茸还在忙吧，谢凛给了自己一个理由。 但，为什么他连朋友圈也要把自己屏蔽？ 加上了心上人的微信，告诉自己他只是想更多地了解白茸。 可等他怀揣着隐秘的欣喜点进朋友圈，却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把谢凛二十四年来，初次的心动浇了个彻底的透心凉。 出乎所料，一片空白。 没有个人介绍，没有顶置内容，冷冰冰的”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字眼都没有。 连背景图都是咖啡店的宣传照，毫无生活痕迹。 或许不是被屏蔽了，只不过这是一个纯粹的工作账号而已。 空白的朋友圈如当头棒喝，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少年的了解少到什么地步。 除开名字，工作其他一概不知。而他的心就已经毫无保留地交付出去了。 他甚至连白茸是不是单身都知道，甚至，他的性取向…… 一只手臂挡在眼前，遮住青年有些受伤的眼神。 卧房里的中央空调敬职敬业地工作，一时间，只听得见冷气从出风口出来的呼呼声。 叮咚，消息的提示音打破了卧房的寂静。 白茸：）【谢先生您好^.^，谢谢您对狐狸的喜欢，非常对不起，周末我没办法和您去。店长把茸茸的营业推迟到下周末了。】 【您如果对于狐狸有任何想要了解的地方，都可以来咖啡店找我。今天没有好好接待您，下次您来，我请您吃招牌草莓蛋糕。开心jpd.】 邀请的人字斟句酌，回复的人其实也同样认真。 白茸今天的确很忙，预定的营业时间，因为意外不得不推迟到下周。 光是向带着满满期待而来的客人解释和道歉，就花费了他大半天功夫。 幸好今天的客人们都很好，白茸偷偷松口气，心里又有点隐秘的开心。来了这么多客人，是不是说明，他们都很喜欢小狐狸啊。 少年太过高兴，以至于想起每天查看手机的消息时，又是月上枝头。 这款手机也是店长给的，她说白茸初来人类世界，人生地不熟，没有手机多不方便。刚好她手里有多余的，就以每个月六百块的友情价租借给小狐狸吧。 把单纯的小狐狸感动得不行。 老旧的机子不知已经换过多少主人，好在格外耐用，除了回复消息慢、耗电快、充电时间长没有什么毛病。 于是等小狐狸充好电，点开聊天软件时，没来及回复的消息又堆积了许多。 目光扫过置顶群下绚烂的星空头像时，白茸明显愣了愣，下一刻才反应过来，是那位气息格外好闻的客人！ 他交到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小狐狸的眼睛亮闪闪的，笑得格外灿烂，简直比在山里吃到一百个苹果还要高兴。 看到朋友发来的消息，他先是收到邀请的惊喜，接着就是无法赴约的歉意。 白茸想了半天才决定好怎么回复谢凛。虽然他也对人类的研究感兴趣，但时间的安排实在不巧。 而他的月休，大概在两个星期后。 才交到朋友，却没办法接受朋友的邀约，白茸很是愧疚。想到今天谢凛走之前，他都没有给他告别，小狐狸更是难过了。 橘猫说过，人类在分别之前都会好好告别的。而他做得一点都不好。 白茸把编辑好的消息发出去，内心期待朋友的回复。 然而笨拙的小狐狸忘记了，白狐茸茸的营业，严格意义上来说与他的工作没有什么关系。 屏幕另一边的人似乎也在看手机，消息发出去之后，谢凛的名字就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过了好一会儿，。 xl：【没关系的，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去，早点休息。还有，不需要对我用敬称，摸摸jpd.】 他发来一个抚摸狐狸头的可爱表情包，毛茸茸的狐狸幼崽睁大两只无辜的眼睛，主动用耳朵去蹭人类的手心，舒服地咕噜叫。 接跟着就是简短的【晚安。】 天啊，原来他之前变成狐狸，在谢凛怀里营业就是这样的吗…… 白茸头顶的耳朵尾巴因为兴奋嗖的一下冒出来，脸颊瞬间红起一大片，阵阵发热，脑袋差点没冒烟。 如果他眼前正好有面镜子，就会发现，这种情况简直与谢凛初次进店时一模一样！ 幸好那是狐狸茸茸做的事，不是他。 少年捂着爆红的脸缓缓舒出一口气，还记得要对朋友礼貌回应，颤抖地打出几个字。 白茸：）【你也是，晚安。】 第13章 接着控制不住身体四溢的灵力，砰的一声变成狐狸形态，用肉垫捂住眼睛，一头栽进软乎乎的沙发里。 羞死狐啦！ …… 咖啡店的工作其实很忙碌。早上9点准时到店：清理卫生，给小动物们喂食，打扫它们的房间，提前准备饮品。 等十点以后毛茸茸们陆续上岗，店里会迎来一波又一波客人，侍者们又要准备摇着耳朵尾巴，耐心地服侍客人。 不过即便工作忙碌又繁琐，新来的小狐狸同事依旧很认真很开心，哪怕是用毛巾擦玻璃杯，也能边擦边哼歌。 新人就是新人啊，老油条们纷纷感慨。 边牧侍者的鼻梁间架了一个金丝眼镜，镜面之下的目光缱绻温柔，嘴边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浅灰色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脑后，越发显得他儒雅贵气。 不愧是咖啡店的高人气侍者。 微笑着目送又一波客人离开，池屿的耳朵尖耷拉下来，放松地依靠在玻璃桌旁，朝认真擦拭桌面的白茸脑袋一歪。 “今天这么开心，遇到什么好事了？” 白茸身后摇晃的尾巴一僵，他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啊，这么明显吗？” 少年漂亮的金色眼眸里闪着动人的光，努力掩饰激动，快乐却还是从眸子里跑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昨天交到了第一个人类朋友。” 这么不经诈。随口一问的池屿失笑。 他眉头上挑，朝白茸眨眨眼睛：“咖啡店很少有狐狸来，我原以为你们的族群，是不需要来咖啡店学习的。” 他说的很委婉。狐狸向来是精怪中得天独厚的种族。看古书上的记载就足以说明了，狐妖的数量在所有灵异志怪中可是一骑绝尘的。 更不用提他们妖媚的长相、精明的头脑、高深的法力。任何一点都足以让他们在人类世界顺利立足。 但后两者，无论怎样都与面前这位过分漂亮，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白茸连工作都从不摸鱼，工作兢兢业业，早不迟到晚不早退，认真到有点可爱的地步。 天知道，边牧最开始还以为店里来了一只笨狗萨摩耶！ 白茸垂下眼睑，声音软软的：“也不是所有狐族都很厉害，像我就是，修行进度就比较慢，三百年也没有化形，所以族长才把我送到人间的。” 少年真以为池屿好奇他来咖啡店的原因，认真给他解释。 边牧瞥见他掏出来的老旧手机，一看就知道又是被店长忽悠的。 池屿的眼神有些怜悯，心想，就你这么单纯的小狐狸，你们族长是怎么放心让你独自下山的。 不说早日修得圆满，能不被人类骗走都很不错了。 和橘猫云乐乐一样，池屿也是店长捡回来的流浪毛孩子。 他原本也有主人，却在被诊断出重病后，被嫌弃的主人毫不留情地抛弃。 是余盛棠把他带回咖啡店，不遗余力出钱出力给他治病，他才能顺利康复。 店内各族灵气交融，边牧天生聪颖，很快就开悟修成人形，又成为店里的毛茸茸侍者。 等他彻底能控制人形，余盛棠问过他要不要离开。 池屿拒绝了，被抛弃的记忆让他彻底对人类冷了心，与其再次经历痛彻心扉的分离，不如在咖啡店与毛茸茸们待在一起。 这么多年，他没有别的去处，连晚上都是变回边牧，守着店里不能化形的小动物。 咖啡店俨然成了他的家。 于是，他瞧着各族小妖懵懵懂懂来到咖啡店，又目送他们修行圆满地离开，不知不觉就成了店里毛茸茸们的老大哥。 “白白，长点心。即便他是你的朋友，也不要把你的秘密告诉他。人类有句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能同时混成客人和同事心中的一把手，池屿自然有他的本事。 他听毛茸茸们说起昨天发生的事，再稍微回忆一番谢凛离开前失落的表情。 对谢凛的心思简直比他本人来清楚。 说好听点是一见钟情，说不好听点，就是见色起意。 可瞧见白茸脸上皱起眉头，眼神里写满不懂的表情，边牧难得生出些无奈。 正要说话，他的余光忽然瞥到什么，嘴角漾起浅浅笑意。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甚至有些蛊惑的意味：“白白，你头发上沾了点灰，靠我近点儿，我帮你拍掉。” 如果有客人碰巧路过听见，哪怕表面能强装镇定，心里都是激动地嗷嗷叫。 而白茸只是眨眨眼睛，不知道拍灰尘和靠近点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乖乖掂起脚尖，把头发往池屿的面前送了送。 咖啡店的侍者都是俊男美女，不仅长相精致，连身材都是各有各的美感。 从谢凛的角度看，只见一个背对着他的纤细少年，正努力掂起脚尖，主动把自己往一个身材高大的俊美男人怀里送。 男人一只手揽住少年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小心拂过少年的发梢处，动作温柔。 少年没有拒绝。 他们的脸贴得极近，早已超过了社交距离。 像是在接吻。 叮当，咖啡店的旋转门开了一半又再度合拢，只有响动的风铃证明有人来过。 谢凛的手落寞地放下，手里的花束徒然落了一地。 那两个问题的答案，他想他已经知道了。 第14章 第07章 惨烈的失恋 “诶，怎么了？”听见响动的白茸赶紧回头，门前已经没有谢凛的身影，只有风铃还在孤零零地晃动。 “没有人进来啊，怎么风铃动了？”少年朝外面奇怪地张望几眼。 等谢凛离开，池屿就主动拉开了与白茸的距离。 边牧抱着胳膊，散漫地倚靠着身后的挡板，漫不经心道：“风吹的吧，门口的窗户没有关紧。” 单纯的小狐狸不疑有他，再看几眼，果然见到原本室外明亮的光线蒙上阴影，乌云笼罩，看起来快要下雨。 打扰到客人就不好了，白狐侍者如是想着，晃着尾巴快步朝窗户走去，把两扇窗棂朝内合拢。 池屿收回瞥向门前的视线，嘴角勾起弧度，眸底闪过一道暗芒。 想追他们的小狐狸，不拿出点诚意来可不够。 谢凛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手里的花束由于主人捏得太紧，鲜花失去水分，花苞很快承受不住，恹恹垂下着脑袋。 从撞见心上人和男朋友，谢凛就一直是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 哪怕是叫了代驾，坐车到家，也没有从这种游魂样的状态中脱离。 原来他喜欢的人已经有男朋友了。 两个人那么亲密，还同在一起工作，恍若无人地接吻拥抱，应该很相爱吧。 他呢，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闯入他们感情，给他们带来困扰的陌生人。 怪不得昨天白茸那么晚才回消息，他可能早就看出自己的心思。 那句刻意迟回的信息……原来是委婉的拒绝。 初次心动就迎来如此惨烈的失恋，谢凛那张永远淡漠的脸难得流露出各种情绪。 难过、伤心，还有嫉妒，复杂交织。 啪嗒啪嗒，下雨了。 有雨点在落地窗上留下湿润的水迹，不一会儿，雨声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珠如炮仗一般砸到落地窗上。 天地昏暗，深色窗帘被吹得像风帆一般鼓起，客厅没有亮灯，谢凛失魂落魄陷在沙发里，原本宽阔的客厅显得空荡荡的。 精心打理的头发无力搭在脑后，青年的眉宇间笼罩一抹郁色，眉头紧紧皱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情不自禁点开聊天软件，与白茸的最后消息还停在昨夜的互告晚安。 那时候他在干什么，是在犹豫怎样告诉自己真相才够委婉吗？ 说不定，白茸正在向恋人倾诉苦恼。 少年那双漂亮的圆眼睛会可怜地垂下，睫毛一扇一扇的，嘴唇也会被无意识咬住。明明是在倾诉，却像在撒娇。 而他的恋人一定抵抗不了，会爱怜地把少年抱在怀里，温声安慰。 谢凛被自己的想象刺痛，指尖下的白狐狸还在酣然安睡，此刻却仿佛有灼人的温度。 青年的手指颤抖着点进白狐狸头像，轻柔地摩挲几下狐狸耳朵尖，又点进右上角的符号。 最下方的两个红字分外显眼。 却又在点击“删除”前猛地撤回手指。 还是等白茸来删吧，谢凛恹恹地放下手机，自嘲笑笑，至少他还能多骗自己一段时间。 大雨倾盆，整个城市仿佛要被水淹没。 城市郊区某条无人问津的暗巷，路口的垃圾箱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地上是经年的油渍污渍。 一个男人狼狈躲着雨，佝偻着背穿过暗巷。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只野猫，飞快从他身边跳过。它的脚踩在水坑里，弹跳起来的时候溅起一滩污水。 齐阳一惊，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身前。然而还是不够快，被溅了一身腥臭的污水。 “哪里来的野猫，老子弄不死你！”男人戾气陡升，胡子拉碴，眼里遍布红血丝。 他咬紧牙转头张望，黑猫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齐阳暗骂一声，抹了把脸上的水，把烟头扔在地面狠狠用脚底碾上去。 如今这个衣衫凌乱，精神不振的狼狈模样，哪里有半点咖啡店侍者衣冠楚楚的影子。 齐阳最近过得倒霉。 先是莫名其妙被咖啡店辞退，再是租的房子无缘无故涌进大波老鼠，把家具啃得稀巴烂。赔了房东一大笔钱不说，房东宁愿违约也不让他续租。 他换了好几家也是类似的情况，不是老鼠就是蟑螂，最后都被房东劝退，哪怕住旅馆也是同样！ 害得他隔几天就要换家旅馆住，工作也找不到。 齐阳恶狠狠瞪住前方，恨得牙痒。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都是白茸！ 如果不是他，那个臭女人何至于把他的位置换掉！ 齐阳狠狠把滚到脚边的易拉罐踢开，咬牙切齿：“我们走着瞧。” 轰隆！天际猛地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 秋天难得有这样大的雷，白茸的耳朵尖动了动，若有所察地抬起头，几道紫电接连从云层深处劈下，瞬间点亮了墨色的天空。 浓稠的烟色乌云皱成一团，奇异地朝同一个位置凝聚。 在城北。 这个时节，这样的雷雨着实不同寻常，很像是大妖突破了修炼瓶颈，即将渡劫的情形。 仿佛印证似的，家族群里很快弹出消息。 烤面包小狐：【好大的雷！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aaa水果批发-童叟无欺：【看这情况，此妖至少有千年的修行。没听说城北有这样的妖？不管怎样，小辈们今夜别出门，你们尚未修成，未被天道接受，小心被雷误伤。】 第15章 青丘第一美男子：【啊，我还说等雨停去露营，挠头jpd.】 白茸盘腿坐在地上，默默沉思。 雷劫吗？ 少年微微皱起眉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身后的尾巴却摇摇晃晃。 听说彻底修成人形的最后一步，就是渡雷劫。不过比起今天这样猛烈的，应该会小很多吧？ 城北的天雷，连城南都听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响在耳边。 不知道谢凛住在什么地方，离雷声近不近？ 看着置顶群下的星空头像，白茸好几次都有点进去询问的冲动。 但最后还是按捺住了。 只不过是一场雷雨而已，对于谢凛来说是稀松平常吧。如果他用这么小的事去打扰他，谢凛会不会认为他很烦啊？ 白茸眉头微皱，他不愿意在新朋友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还是算了吧。 思考片刻，白茸放下手机，变成狐狸形态，伴着沉沉的雷雨声入睡了。 白狐狸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蓬松的大尾巴像条被子盖住身体，睡得是那么香甜安详。 不论夜晚是如何的凄风苦雨，白天还是得照常工作。 经过十多天的磨炼，白狐侍者已经很习惯咖啡店的工作，还积累了稳定的客户群。 客人们对于这位新来的乖乖狐狸侍者很感兴趣，知道他容易害羞脸红之后，更是喜欢用俏皮话逗他。 白狐侍者总会被诸如“你好可爱”“好喜欢好喜欢你”“你有女朋友吗”“可以摸尾巴吗”之类的话逗得面红耳赤，不知怎么办好。 小狐狸只能羞涩地垂下头，小声说谢谢。少年脸颊泛起红晕，金色的眼眸里氤氲起水雾，耳朵羞赫地耷拉了一个尖，尾巴不住地摇晃。 而客人们则会对视一眼，笑得肩膀不住颤动，实在太可爱了！ 人类奇怪的恶趣味。 可即便工作如此顺利，他的人类朋友却一次也没有联系他。 哪怕他实在按捺不住，分享店里的秋季新品菜单给他，邀请他来店里品尝。 谢凛也是因为工作安排，很遗憾地推辞了。 小狐狸有点手足无措，又有些难过。 是因为上次没有答应去青灵山，他的朋友生气了吗？还是因为上次没有好好跟他告别，他对自己没有礼貌的行为失望了？ 白茸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问一问谢凛，却又因为害怕面对答案，最终泄气了。 谢凛是他交到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他该如何做才能让他的人类朋友消气呢？ 给朋友买一份礼物？可是他囊中羞涩，没有多少可以自由支配的薪水。 再邀请谢凛去青灵山？但是他连青灵山在哪里也不知道…… 刚下山的小狐狸有些苦恼，显然对于此类问题没有什么经验。 白茸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了主人内心的复杂情绪。 “白茸，这里有指定你的送餐服务。”兔耳侍者朝沉思的同事招手。 毛茸茸咖啡店不仅提供店内堂食，也提供外送服务，消费达标的客人还可以指定配送的侍者。 “好，这就来。”白茸收回思绪，两只耳朵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左右晃动。 兔耳侍者递给他一张纸，头顶的白色毛绒兔耳制作精良，“地址有点远，是在城北那边，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少年摇摇头，柔软的嘴唇上挑到漂亮的弧度：“没关系，我可以用导航。” 兔耳侍者也跟着笑起来，将打包好的咖啡递给他，叮嘱道：“那你一个人小心哦，记得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即便是客人也不要多聊，早点回来哦。” 白茸生的漂亮，待人礼貌又做事认真，除了脑子不正常的，店里的店员都很喜欢这位新同事。 “好，谢谢前辈。”白茸乖乖点头。 少年晃着身后的尾巴，朝着咖啡店后院的方向走去，很快就走远了。 第08章 是他 白茸骑着小电驴，哼哧哼哧朝便签上的地址驶去。 咖啡店的位置在城南，而客人给的地址却在城北。城北是本市的老城区，既保留大片老街，隔一条河又是新开发的商区。 这里虽然比起城南更远离市中心，却因为周遭环境清幽雅致，开发商趁机打造高端花园别墅，房价也是寸金寸土的。 不过，这次的地址明显是老街区。 白茸埋头，小声地把便签上的地址念出声：“青北区平遥路林家巷25号。” 他把小电驴锁好停在平遥路巷口，顺着这条小巷往里走。 巷子狭窄曲折，仅堪堪供一个人同行。两边耸立的老旧楼房把外面的光线遮住，只有几缕稀薄阳光从缝隙透进巷子。 好在巷子不深，越往里走越宽。白茸一边走一边打量，眼瞧着门牌号从1号到24号。 到最后，他啪嗒停下脚步，不动了。 巷尾最后一户挂的是24号门牌牌子，大门紧紧闭着，门上落了层厚重的灰尘。而其他住户的门也是同样紧闭。巷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的程度，连风声也没有。 没有25号，挡在白茸面前的，是一堵顶端扎着玻璃碎渣的矮墙。明显是条死胡同。 是客人不小心把地址填错了吗？ 白茸皱着眉头，正要掏出手机，按客人预留的联系方式拨打过去，身后便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可算等到你，你现在成了咖啡店的红人，可不好找啊。” 第16章 说话的人阴阳怪气，头顶戴着脏兮兮的鸭舌帽，帽檐下的两只眼睛黑眼圈深重，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齐阳，怎么是你？”白茸转过头，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完全没把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狼狈男人，和曾经的同事联系在一起。 “你想做什么，是你点的咖啡故意找我出来的？”白茸下意识把咖啡放在身后，警惕地盯住男人。 齐阳是故意把他引来这种偏僻的暗巷，显然不是叙旧的意思。 小狐狸虽然有些时候呆呆的，但对于某种危险的敏锐程度，一点也不比人类差。 他的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尾巴在身后顿住，摇也不摇。 “我要干什么？”齐阳慢悠悠晃荡到白茸面前，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他的手在口袋里掏了两下，摸出的东西闪着银色的光。 竟然是一把小刀！ “你顶替了我的位置，不拿钱出来，怎么够意思？” 白茸捏紧咖啡袋的手下意识松了松。心里松口气。没有发现毛茸茸们的秘密就好。 他最担心的就是齐阳知道了咖啡店的秘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嘛。 漂亮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虽然无故不能对人类出手，但现在可是人类先动手的。 而且这个地方这么偏僻，即便他做什么，也不会被发现吧。 小狐狸紧绷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连炸毛的尾巴都恢复了轻微摇摆的动作。 另一边的齐阳没有注意到白茸的变化，他沉浸在奇异的兴奋里，自顾自说下去：“不过就是借用了你的狐狸，畜生而已！凭什么把我开除？” 他嘴角两边的肌肉兴奋地抖动，一想到少年会多害怕，多惊惶地向他求饶，他就兴奋地头皮发麻。 不枉他精挑细选，特意把白茸引到这样偏僻的好地方。 谁知眼前的人眉头都没多皱几下：“明明是你自己不珍惜咖啡店的工作，还敢克扣毛茸茸们的粮食。” 齐阳朝白茸狂吼，眼底充满怨恨：“你懂什么，如果不是你这个关系户，狐狸的角色分明是我的！你靠狐狸攀上了大款，有什么资格说我！” 想到什么，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黏稠：“装什么纯啊，你不和我一样？如果那位客人没有钱，你会上赶着伺候他吗？我都查到了，他可是娱乐圈的大人物！” 白茸紧紧咬住下唇，目光越发冰冷，他手里的拳头不自觉攥紧，心里猛地升腾起一股怒火，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适可而止。我从来不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跟他交朋友，你简直侮辱了我们的友谊。” 一束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少年那双金灿灿的眼睛明亮锐利，在那样澄澈的目光下，所有恶行都无所遁形。 又是这样的眼神，看垃圾一样。 之前来的几个新人也是，齐阳气得发抖。明明他们都是同样的员工，凭什么看不起他！ 齐阳的目光越发癫狂，他知道自己落了气势，越发声嘶力竭：“你说不是就不是？谁知道你们私下有什么勾当！” 白茸的脸涨得通红，身体不住起伏，体内的怒火愈演愈烈，快要控制不住。 谢凛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温柔地对待毛茸茸，还好心地抱他回咖啡店，齐阳怎么能侮辱他的朋友！ 齐阳还要说下去，下一瞬眼睛却因为惊恐而瞪大，猩红的血丝布满眼白，瞳孔里映出一个可怖的身影！ 眼前忽然弥漫起一股浓雾，原本瘦弱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色的怪物！ 怪物足足有好几米高，一个脑袋就几乎有他半个身子大，额前红色的莲花纹样印记妖异。 它两只细长的眼睛里黑雾一般漆黑，锋利的牙齿闪着锐利的光，身后还有一条长尾巴在晃动。 齐阳吓得浑身颤动，手里的小刀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到地面。他浑身汗毛都竖起，一股寒意陡然从脊梁骨冒出来。 他下意识想拔腿就跑，但两只脚就像黏在地面，怎么也抬不起来！ 怪物没有张嘴，一种奇异的腔调却响在他耳边，“吾乃青丘白狐，汝再失礼妄言，便以汝性命平吾怒火。” 齐阳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四肢僵硬，双眼无神。一股热流顿时向身下窜去。 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闭合：“多谢大人不杀之恩，罪人如若失言，宁受天雷，死无葬身之地！” 白狐斜斜睨他几眼，齐阳这才恢复对身体的控制。男人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回头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惊叫着朝外面跑。 白狐轻嗤一声，周身幻化出透明的星点，接着，那些星点也渐渐消失，再也看不出这里发生过什么。 烟雾散去，巷尾只留下一只雪白的狐狸，仔细看，它的额头还残留着微红的印记。 小狐狸的眼睛扑闪扑闪，额头那点最后的红色也彻底消失了。 白茸揉了揉眼睛，有些头疼，他不是来送咖啡的吗？然后遇到了齐阳，他说了什么话，自己有些生气，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怎么不记得了，齐阳又去哪里了？ 小狐狸迷茫地打量周围，这才发现视线陡然就变低了。埋头一看，手掌变成了两个粉红柔软的肉垫。 白茸：！ 怎么突然就变成狐狸了。一定是离咖啡店太远，灵力不够维持人类的形态。 第17章 小狐狸试着变回人形，体内灵力枯竭，他试了好几下也没有办法。 幸好这个地方足够偏远，光线又暗，刚才意外的变身应该不会有人瞧见。 但是……白茸沮丧地用爪子抓了抓脑袋，这么远，该怎么回去啊。 没有灵力，哪怕是缩地成寸的小法术也使不出来。 想拿手机给店长打电话，在须弥里摸索一阵，失望地发现手机居然又没电了！ 难道他只能一只狐走回去了？ 临近黄昏，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巷子被周围的建筑物密不透风挡住，少有光照射进来。墙角塑料袋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 白茸抖抖耳朵，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在晚上以狐狸的形态出来过，听说人类世界的夜晚危机四伏。 要是谢凛就想那天一样突然出现就好了。 人类形态羞于承认的事实，狐狸形态反而让他的心更直白袒露。白茸难过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好喜欢朋友身上的气息，每次见到青年，他都很开心，心里像是浸在蜜水里，甜滋滋的。 但他的朋友现在却生他的气，不理他了，他们甚至没有好好告别。 小狐狸丧气地垂下脑袋，耳朵也耷拉着。 白茸使劲晃晃脑袋，耳朵尖都摇成两个虚影。他的小爪子握成拳头，暗暗给自己打气。 现在也不要这么想了。他要赶紧回咖啡店，不然店长会担心的！ 而且，只有回去了才能找机会给他的朋友道歉啊！ 小狐狸抬起前爪，鼓起勇气地朝巷口跳几步。 他慢慢跳到街口，还不忘伸出一个小脑袋，朝左右张望几下，确认没有人路过，才小心地把小电驴收进须弥里。 没有危险！小狐狸的眼睛亮了亮，走出小巷，沿着陌生的街道，伸着小短腿小心翼翼朝前迈。 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就被迎面而来的惨白车灯，吓得反射性跳进路边的草丛里。 整个狐狸裹成一个白团子，虚弱地瑟瑟发抖。 吓死狐了！ 白茸整只狐都缩在草丛里。秋夜露水重，它原本柔顺的皮毛沾染了湿润的水汽，全一簇簇黏成团状，狼狈极了。 车流呼啸而过，尘土飞扬。小狐狸毫无防备，瞬间由雪白漂亮的白团子，变成了灰头土脸的小可怜。 白茸一动不动躲在草丛里，失落又无助。他怎么这么没用啊。 “妈妈，那里有一只小狗狗诶，耳朵尖粉粉的。好可爱，像电视里的小狐狸，我们可以把它带回家吗？”一个小孩指着草地里的白团子，口齿不清朝他身边的妇人乞求道。 “宝宝听话，想要狗狗我们去宠物店买一只，这么脏的狗，捡回家会有细菌的……”妇人嫌弃地瞥了眼草丛，牵着孩子很快离开。 和两人擦肩而过的青年却听到什么，脚步一顿，忽的转了一个方向，朝草丛的位置跨步走去。 一股熟悉的气息悄无声息缠绕他，小狐狸若有所察地抬起脑袋，却毫无准备，撞进一双同样错愕的眼眸里。 白茸原本黯淡的目光瞬间被点亮！ 是他！ 第09章 带小狐狸回家 谢凛与那双湿润的金色眼眸对视时，也是下意识愣在原地。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草丛里瑟瑟发抖的“小狗”，竟然真是茸茸。 青北区有个横跨平遥河的森林公园，环境安静，占地极广。每当谢凛无聊或者心烦时，他都会去公园夜跑找灵感。 自从得知初恋对象有了男朋友这个令人心碎的消息后，他几乎是天天往公园跑，只是以往都在家附近。 今天却鬼使神差，不知怎么想的，跨过平遥河到这边来。 原来是为了捡到小狐狸么？看见这双湿漉漉的眼睛，谢凛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雪狐浑身灰扑扑的，耳朵沾染了草丛里的灰尘碎叶，无力地耷拉着，右眼下的粉红印记也被周围沾灰的皮毛衬得黯淡。 谢凛俯下身子，慢慢朝白狐靠近，眼睛一眨不眨，温柔地凝视它的眼睛。 青年带着磁性的声音不由放缓放轻：“别害怕，茸茸，还记得我吗？” 很多小动物在受惊后都会下意识逃跑，离草丛不远就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如果小狐狸跑进去就更麻烦了。 茸茸却出乎意料的乖，只抬起它那双湿润的眼睛，可怜又饱含信任地望过来。撒娇般哀哀低叫声，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味。 谢凛缓缓蹲下身子，低头凑近。 他借着路灯微弱的暖光，这才发现，小狐狸根本跑不了，它被草丛的某条植物藤蔓勾住了脚踝，腿不自然地弯曲。 “茸茸乖，不要乱动，我帮你把腿解开。”安抚性地摸了摸狐狸软乎乎的脑袋，谢凛重新低头。 碎发扫在他的脖颈间，青年的脸庞沐浴在路灯的暖光下，锐利的五官显出柔和色彩。 他的眉头不自觉皱起，像是在对付什么难题，手指探过去，耐心摸索一阵，找到藤蔓的边缘，慢慢将狐狸脚踝处的藤蔓扯开。 倘若陆明在现场，一定是一副见到鬼的表情，他哪里见到过谢凛这么耐心、这么温柔的时候。好像他怀里的不是什么小狐狸，而是什么奇异妖怪。 期间白茸一直没有挣扎，乖巧安静地趴在青年另一只胳膊上，湿漉漉的鼻尖拱了拱，偷偷汲取谢凛身上的味道。 好舒服。混杂着森林公园里生物和泥土的味道，纯粹干净，还带着初秋泛着凉意的夜风气息。 第18章 小狐狸的脑袋晕乎乎的，完全来不及细想，青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紧张的情绪从谢凛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彻底消失不见。 它只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气无师自通，再度在身体里流转。 白茸情不自禁闭着眼睛，拿脑袋去蹭谢凛的胳膊，一点点把自己往青年怀里塞。 但他忘记了，自己现在可不是咖啡店里的干净萌宠。 白茸雪白的皮毛被露水濡湿，又沾染了黑黢黢的泥渍，很快把青年整洁的衣袖蹭上痕迹。 等埋头苦干的青年终于说了声好，从草堆里抱出小狐狸，顺带发现衣服上的罪证。 罪魁祸首已经羞得不行，把脑袋深埋在谢凛怀里，拒绝面对自己做的错事。 “现在知道做错了？”谢凛不自觉好笑，单手搂住小狐狸重新站直。他的手指温柔地抚过狐狸的耳朵尖，又顺着他的脊背轻轻往下抚摸。 咖啡店的狐狸实在聪明，有些反应简直像个小孩子。 也不知道店里的毛茸茸是天生如此，还是照顾小狐狸的人有耐心照顾。 想到白茸，谢凛的笑意忽然淡了许多，眼底浮现出另一种情绪。 这几天他刻意没有联系少年，然而感情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他想见白茸。甚至有时候做梦，梦里都是那个笑得干净羞涩的少年。少年摇着耳朵尾巴睁着无辜的眼睛，乖乖问他，今天想喝点什么？ 而梦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 谢凛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羞赫，眼神闪烁。 小狐狸的脑袋歪了歪，疑惑地抬起脑袋，盯着青年渐渐泛起红晕的脸，担忧地嗷呜一声。 青年还是怔怔的，没有反应，白茸又抬起肉垫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脸。 温热又柔软的触感落到脸上，谢凛回过神，小狐狸的眼神澄澈如水，清晰映照出他此刻的狼狈。 青年不自在地咳嗽出声，说起正事：“你怎么一只狐狸跑来这里，你的同伴们呢？离咖啡店这么远。” 谢凛越想，脸上的表情却越凝重。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离咖啡店隔了足足半个城区，小狐狸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很奇怪。 除非是咖啡店故意遗弃……想到这种可能，谢凛的脸沉下来，手下意识攥紧。察觉到怀里小狐狸在不适地扭动身体，才赶紧撤了力道。 茸茸当然不可能回答他，谢凛也没有想要从它这里得到答案。 青年沉默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聊天软件。 他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因此就没有看见，贴在他胸膛上的小狐狸耳朵尖动了动，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谢凛的手指有些游疑地点开小狐狸头像，他其实还没有想好，是否还要和白茸联系。但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容不得他的胡思乱想。 他庆幸自己没有删除少年的联系方式。 语音通话的嘟嘟声了很久，一直到清脆的铃声响完，都没有人接通。 谢凛的目光暗了暗，这个时候，大概少年正在忙吧。又或许，他并不想回复自己的消息。 白茸眼瞧着，心里松口气，幸好他的手机带在身上，又没了电。要是放在咖啡店，岂不是穿帮了。 青年点进白茸的朋友圈背景，那张冰冷的咖啡店宣传图上，正好留有店长的联系方式。 谢凛轻轻捏住狐狸的耳朵尖：“幸好有你们店长的电话。不然怎么送你回去？” 白茸霎时一僵，悬着的心又给提起来。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以人类的形态离开的，他的狐狸分身甚至都还在咖啡店！ 如果店长说漏嘴，那咖啡店的秘密岂不是要暴露了？！ 然而这次没有那么好运，电话打过去，很快就被人接通。 不等他开口，一道女声就先声夺人从听筒里传出：“您好，这里是毛茸茸的咖啡店。因今晚门店临时修整，目前已暂停营业。明天正常营业，还请谅解。” 余盛棠遇到了点小麻烦。 前几天的雷劫牵扯到一位大妖，她在在处理。店里的橘猫突然慌里慌张打来电话，说新来的狐族小辈出店送外卖，失踪了。 本来店里不会让新人出门外送，但接电话的雪貂侍者今天正好休假，是另一位人类侍者代她的班。 结果就这么阴差阳错，把呆呆的狐狸派出去了。 但即便是去城北送货，现在也该回来。然而咖啡店快下班，也不见白茸的影子，他的电话也打不通。 云乐乐着急得不行，把他可能遭遇的各种事情想了一遍，心都凉了半截。 余盛棠心里也不轻松，这只小狐狸这么乖巧听话，不可能在外面乱来，现在联系不上，恐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可是狐族的宝贝疙瘩，要是被他们知道狐狸丢了…… 余盛棠光是想一下，就觉得头疼。 连带对着打电话的人都有些不耐，只想赶紧敷衍了，去城北找狐狸。 没想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冷质问道：“我果然不该对贵店抱有期待。一次两次，你们连基本的安全问题都无法保障。贵店真的有狐狸饲养证吗？” 余盛棠眉头一挑，瞬间明白过来。 她转了转眼珠，嘴角上扬抿出笑：“原来是谢先生又救了茸茸啊。” 窗玻璃映照出店长高挑的倩影，余盛棠不慌不忙：“这次实在是我们的错，店员送毛茸茸们去城北的宠物医院例行检查，谁知他一时大意，没看见茸茸偷偷从医院里跑出去。” 第19章 “等发现的时候，茸茸已经不见了。我们关店正打算去报警。竟然被谢先生先一步找到。” 窝在谢凛怀里的小狐狸看起来乖乖地一动不动，实则憋着气，偷偷竖起两只尖耳朵，认真聆听。 直到店长说完最后一句好，白茸心里松口气。 还是店长反应快。 “您要是不信，我们这里有医院的检查报告，随时可供客人查看。” 余盛棠叹口气，继续道：“白茸今天家里有急事，恰好请了几天假回去。我们也不想打扰他。想来茸茸也是没有看到他，才会不适应，跑出去的。” 谢凛的眉头舒展了些，语调也不复刚才冰冷：“照顾好小动物是贵店的基本责任。我现在把茸茸送回来。” 余盛棠眼里漾出笑意：“实在抱歉，现在咖啡店还在做消毒工作，茸茸现在回来恐怕对他身体不好。不知道谢先生今晚是否方便，能照顾茸茸一晚？” 电话另一边安静了几秒。 余盛棠却丝毫不担心，她知道谢凛一定会答应。 果然，没多久那边丢下一句硬邦邦语速飞快的“我会照顾好它”就径直挂断了。好像生怕她反悔。 “搞定，”余盛棠扬起手机，朝身后两个偷听的人耸耸肩，“都听到了吧，白茸现在没事。” “不行，他照顾得好白白吗，还是我去接吧。”橘猫还是不放心，皱着眉头就朝门口走。 “不必去了。”余盛棠正色道，脸上散漫的表情认真了几分。 橘猫脚步顿住。 “白茸与你我不同，他身负机缘下山修行。有些东西只能是天意，我们干涉不得。”余盛棠抱着胳膊，意味深长瞥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 她难得说这些话，说完自己也愣了下，复又笑了笑，眨眨眼睛。 她上前一步，揽住两人肩膀：“好啦，白茸也是愿意的。如果不是他喜欢的人，阿茸怎么可能愿意让他近身？而且那孩子气息纯粹，对阿茸的修行会有很大帮助。” 况且他还喜欢白茸，更不可能会伤害他“照顾”的小狐狸。 橘猫与边牧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暗沉沉的天空浓云密布，变化无常。所有人的命运纠缠其中，谁也无法逃脱。 第10章 睡在胸前 深蓝色银幕里晚星渐起，一闪一闪，像是撒在蓝色丝绒上的碎钻。 昏暗的路口，只有一盏路灯还亮着，吃力地顶起一小团光圈。 路灯的暖光柔化了谢凛锐利的五官，青年垂下眼眸，眼睛漆黑得如同黑曜石，里面清晰映照出一个灰扑扑的团子。 他的双臂搂住小狐狸肉乎乎的屁股，感受到手心良好的触感，情不自禁颠了颠。 谢凛嘴角牵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听见了么？你们店长今晚把你送给我。明天再送你回咖啡店。” 白茸眨巴眨巴眼睛，听懂似的嗷呜一声表示回应，脑袋乖乖贴住青年的肩膀，窝在青年结实的臂弯里，不动了。 谢凛没有养过宠物的经验，更不知道如何照顾一只小狐狸。 幸好他住的小区设施完善，线上就有一家高端宠物用品连锁店，各种萌宠爬宠的用品一应俱全。 谢凛摸不准什么合适茸茸，索性把销量高的几款狐狸零食、玩具、浴具、睡具统统买了一份。 宠物店提供免费送货上门的服务，等谢凛抱着小狐狸坐电梯到家时，小区管家已经等候在门口。 见到雇主，训练有素的管家微笑鞠躬问好：“谢先生晚上好，您购买的商品已送达。” 谢凛礼貌颔首回应：“谢谢，麻烦你了。” 谢凛怀里的白茸被管家的服侍吸引住，他身穿和咖啡店相似的西装马甲长裤，不过无论款式还是布料都更考究。 小狐狸歪着脑袋瞧过去，浅金色眼睛眨也不眨。 原来人类在家也会雇佣侍者么？他们的工作又是什么，还是给客人提供咖啡？ 管家感受到他好奇的视线，于是也对小狐狸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夸赞道：“您的狐狸真可爱。” 谢凛嗯了一声，表情淡淡的，矜持地接受夸奖。 等要进门，他才不经意幽幽道：“它聪明得很，遇到危险就知道往我怀里钻。把衣服弄脏了，还知道心虚，不好意思见人。” 管家到底是管家，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微笑不变，临走前又夸赞小狐狸几句，才礼貌告退。 谢凛单手搂住小狐狸，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碰指纹锁，滴地一声，大门缓缓朝里打开。 智能灯光依次亮起，小狐狸的眼睛也随之被点亮。 两层复式结构，空间宽敞通透。客厅穹顶的水晶顶灯华美闪亮，家里每一处都是亮如白昼。 大理石地板一尘不染，白茸埋头甚至能清清楚楚和自己影子对视。 谢凛把小狐狸轻轻放在沙发上。 于是白茸的好奇心顺势就被脚踩的柔软沙发吸引了。 对人类财产没有概念的小狐狸，丝毫不觉得眼前造价不菲的华贵屋宇，与他暂居的老破小有什么区别。 顶多，算一个放大版的笼子？ 他真的不明白，人类为什么都喜欢挤在这样奇怪的空间里。三面都是墙，只有一面会开窗，闷得很。 他过去在青丘的时候，整座山都是他的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处处可以闻见花香草香，处处可以听见风吹过的沙沙声，多好啊。 第20章 乡巴佬小狐狸眨眨眼睛，肉垫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踩几下又抬起，在米白布面上留下好几朵梅花印记。 好软，白茸舒服地哼唧，尾巴没形象地在身后摇啊摇。 谢凛被小狐狸的动作逗笑了，随手脱下外套搭在沙发背。青年的手臂肌肉明显有训练过的痕迹，但并不夸张，线条漂亮流畅。 他拿剪刀拆开盒子，从里面依次掏出狐狸专用的洗漱用品。 “先去洗澡，不然容易滋生细菌。” 谢凛压根不在乎小狐狸在沙发留下了什么痕迹，但如果对茸茸的健康有害，那就另当别论了。 原以为小狐狸这回也会乖乖听话，任由他抱去洗澡。 谁知等他放下东西，从浴室出来准备抱狐狸。沙发上的白团子就不见了，只在沙发的枕头缝隙里露出一双狐狸眼。 和所有的犬科动物一样，白茸也很讨厌碰水。 这大概是爱干净的狐族的通性，开灵智后会的第一个法术就是清洁术。 即便到人间，他也是每日早晚一个清洁术保持身体干净，能不碰水就不碰水。 小狐狸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地垂下，从喉咙里溢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哀叫。 谢凛都有点气笑了，小心靠近。 半是威逼，半是利诱，青年以自己都惊奇的耐心语气哄道：“茸茸乖，洗干净了才可以吃冻干。” 小狐狸垂头丧气，拖着脏兮兮的身体从枕头缝里钻出来。 浴缸先放好热水，接着再放凉水。两股水流很快混合，在浴缸里铺满浅浅一层。 谢凛耐心地伸出手在水里搅动几下，指尖水温适宜，这才把小狐狸轻轻放进去。 白茸委屈地缩在潮湿的浴缸里，两只尖耳朵都耷拉成飞机耳了。 他沮丧地想，人类的洗漱都是这样麻烦吗，早知道要碰水，他还不如一只狐狸走回咖啡店。 青年的动作耐心又温柔，手捧起水，小心地往狐狸脑袋上浇。 没多久，小狐狸的皮毛就被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脸上。越发衬得那一双金眼睛又大又圆，像两轮被水晕湿的月亮。 纵然谢凛动作小心，还是有水流进耳朵里，白茸不舒服抖抖耳朵，下意识摇晃脑袋。 他皮毛上沾湿的水珠便一股脑，全溅到面前人身上。水珠顺着青年的脸往下流，把他的衣服也打湿了。 白茸察觉到自己干的坏事，懊恼地嗷呜叫，尝试抬起前爪，想揩掉青年脸上的水。 奈何浴缸对他现在的体型来说，实在太滑太高。小狐狸的前爪挥了半天，也只是半空划两下，连青年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 谢凛失笑，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待会儿我也要洗。” 浴室开了暖气，温度升腾起来，被打湿的衣服皱巴巴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干脆抬起手臂，把t恤脱了。 白茸的眼睛倏地瞪大，瞳孔里青年精壮的身体一览无遗。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流畅，八块腹肌整整齐齐码在腹部，再往下…… 后半程茸茸出奇的乖。哪怕是用水冲走身体的泡沫，小狐狸都乖乖坐在浴缸里，任由谢凛摆弄，一动不动，不吵不闹。 最后谢凛用质地柔软的浴巾将它包裹住，放在柔软地毯上，小狐狸也没有丝毫的挣扎。 谢凛轻轻揉了揉茸茸手感极好的脑袋，揶揄道：“这下知道错了？先在这里乖乖坐着，等我洗完出来给你吹毛。” 白茸一见到青年裸露的胸膛，脑袋就跟断片了似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的脸颊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热意，有些害羞，又有些奇怪，不自在得很。 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在青丘，大家的狐狸形态都是赤裸的啊。 甚至他刚来人间的时候，也很不适应穿衣服。因为尾巴变不回去，还特意要在裤子上面开个洞。 而他的尾巴又长又大，每次穿裤子都很费劲…… ——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为什么独独面对谢凛，他就会不好意思呢？ 白茸苦苦思索一阵。 兴许、兴许是因为他第一次见人类真正的身体？ 等谢凛洗完澡出来，小狐狸仍旧埋头沉浸在思绪中。 听到浴室传来的脚步声，白茸下意识抬头，青年优越的身形一下子撞进他的眼中。 谢凛依旧打着赤膊，半湿的头发披散在脖颈间，没有被揩走的水珠顺着他的胸膛流下，直到没入下方松垮的睡裤里。 家里有了小狐狸，他到底没有只系个浴巾出来。 谢凛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吹过雨后松林，带着潮湿水汽的凛冽晨风。 小狐狸呆呆的，又原地变成了一只僵硬的雕像，动也不动，任由青年用吹风机给他梳理毛发。 “可以了。”最后理了理小狐狸头顶被吹乱的绒毛，谢凛满意地点点头，将小狐狸抱到洗漱台。 镜子里的雪狐有恢复了以往漂亮的模样，皮毛蓬松柔顺，眼睛干净澄澈，右眼眼尾的红色印记鲜艳漂亮。 白茸摇晃着尾巴尖，走两步晃一晃。小狐狸鼻翼翕动，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花草清香，也满意地嗷呜叫几声。 谢凛半倚在洗漱台前，嘴角含着笑意，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饼干：“这是茸茸乖乖洗澡的奖励。” 白茸捧起饼干往嘴里送。好香!小狐狸双眼发亮，吃的嘎吱嘎吱响。 第21章 青年又拿起玩具陪茸茸玩了一会儿。等小狐狸终于玩够了，才弯腰把它起，上了二楼主卧。 谢凛把他放到一个毛绒软乎的小篮子前，篮子里铺了同样一层柔软的毛毯，就靠在他床边。 青年揉了揉狐狸脑袋：“茸茸今晚就睡在这里。明天一早就要把你送回去。” 他叹了口气，眼神里的受伤一闪而过：“我让你的主人生气了。好久没看到他，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理我？” 白茸眨眨眼睛，脑袋里一头雾水。 他什么时候对谢凛生气了，不是谢凛生他的气吗？刚刚陪谢凛玩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让他消气啊。 谢凛开玩笑地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如果你会说话，记得告诉白茸。我喜欢他，我好想他。” 对着白茸绝不敢说出口的心意，对着小狐狸，却没有任何负担，一股脑全说出来。 白茸抬起脑袋，尾巴在身后兴奋地摇晃。两只金眼睛被卧房的灯光点亮，亮晶晶的，像两只飞舞的萤火虫。 原来谢凛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吗，原来他没有讨厌自己。 白茸高兴地在心里转圈，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重新变回人类，想告诉谢凛，他是自己最好的人类朋友，他很喜欢他了! 意识到自己对着狐狸究竟说了什么，谢凛懊恼地皱眉。 再次对上茸茸那双澄澈明亮的金色眼睛，里面仿佛映照出他图谋不轨的身影，谢凛难得狼狈地偏头避开了视线。 匆匆给小狐狸理了理被子，青年就关灯上床，强迫自己不要乱想，沉入梦乡。 饶是睡下，也不安稳。他像是陷在噩梦里，在床上辗转反侧，眉头无意识拧起。 忽然，一个柔软的东西像一片羽毛，轻轻划过他的耳畔、眉眼、鼻梁、嘴唇。 谢凛皱起的眉头终于被抚平。 一夜好梦。 …… 清晨，阳光柔柔地从窗户洒进卧室，浅色的窗帘被微风吹起一角，浮动的影子落在青年的眼皮上。 谢凛准时睁开眼睛，却被眼前所见惊得下意识屏息。 一位光溜溜的少年安静躺在他胸膛前，纤细手臂搭在他胳膊处，肩颈的肌肤像是一簇新雪。 他的两只眼睛闭着，纤长浅色羽睫微翘，随着呼吸浅浅起伏。 少年奇异的白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胸前、后背，遮掩住大片肌肤。他头顶还有两只同样发白的耳朵，似乎感受到了吹进室内的风声，微不可查动了动。 整个人毫无防备，睡得一脸安详。 谢凛瞬间瞪大眼睛，他感觉自己整个头皮都炸开了。 他的手臂下意识一挣，胸前的人感受到他的动作，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幽幽睁开。 第11章 兴奋 浅色的羽睫颤动几下，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缓慢睁开，犹如阳光下被搅动的两汪湖水，由中心向外漾起一圈圈涟漪。 白茸视线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然而混沌的脑子还不太清醒。 他缓慢直起身子，齐腰白色长发簌簌滑落，遮掩在身前，前胸的雪白粉红若隐若现。 小狐狸眼里流露出几丝迷蒙，眼尾沾染了一点可疑的湿红。他脸颊上残留着酣睡后的浅浅红晕，身后的尾巴无意识摇晃几下。 抬眼见到面前有人，他的睫毛扑闪扑闪，过于湿红的嘴唇口吐人言，语气飘忽：“早啊。” 白茸复要继续躺下去，脑袋刚触碰到炙热的胸膛，才意识到什么，猛地一激灵，从青年的身前一下子弹起来。 不对啊，他现在可不是躺在青丘的草地上！ 白茸半点睡意也无，头顶两只耳朵噌的竖起来。 眼前不是他日夜面对的花精树妖，而是谢凛——他的朋友，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类！ 更重要的是，他昨夜可是以小狐狸的形态被谢凛捡回来的。 一下子变成人形，狐耳狐尾又没有收回去，身上什么衣服也没有，他的朋友一定被他吓到了！ 白茸忐忑地咬住嘴唇，两只粉白尖耳朵懊丧地耷拉着。他低垂着脑袋，简直不敢直视谢凛的眼睛。 都怪他，谢凛的气息太好闻了，在陌生漆黑的环境就像发光的大灯泡，还不断往外散发热量。 他没忍住就从小睡篮里爬上床，挨着那团热源睡着了。 结果又因为吸收的灵气太多，化形不稳，稀里糊涂就变成了半人半狐的形态。 可他一只狐狸，好端端变成了人类眼里的妖怪，谢凛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吧？ 小狐狸懊恼地咬唇，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假如他的好朋友接受不了他的身份。 他大不了、大不了就违背妖界规定，给谢凛施一个遗忘术算了。 明明昨天谢凛才说喜欢他，他不想失去他的第一位人类朋友。 小狐狸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抬头，他已经准备好面对青年眼底愤怒的憎恨，或是冰冷的厌恶。 可出乎意料，谢凛没有聚焦的瞳孔震颤几下，眼皮动了动，竟又合上。 青年半直起来的身子明显僵了僵，手指恍惚地拂过白茸落在他手心的几缕发丝，就立刻收回手，躺回被窝。 还自顾自，掩饰性地把下滑的被角往上提了提。 谢凛紧闭着眼睛，嘴里近乎自言自语地冒出一句：“今天的梦太奇怪。” 完全没有面对眼前人的意愿。 白茸歪了歪脑袋，双眼透露出浓浓的困惑，不明所以。 第22章 但此刻不容他多想，少年赶紧变回了小狐狸。乖乖缩在青年旁边，用脑袋亲昵地蹭蹭他手臂，亲昵地嗷呜叫上一声，就不动了。 青年眉头紧锁，下颌绷出一条锋利的线条，冷淡的脸庞是近乎面无表情的锐利。 然而红透的耳垂、紊乱的呼吸、起伏的胸膛，却泄露了主人不同以往的心绪。 谢凛闭着眼睛，脑海一片混乱。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勉强把某部位的兴奋压下去。 他竟然梦见白茸没穿衣服，戴着咖啡店的道具狐狸耳朵，忽然就出现在他床上！ 纤细漂亮的少年不丝寸缕，乖顺地贴在他胸膛前，安静沉睡。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披上一层金色薄纱。 那个梦太过逼真，他一闭眼就是少年缓缓睁开那双湿润的金色眼睛，眼尾的红痣艳得逼人。 他甚至记得白茸的长发滑过他手指时，柔软细腻的触感。 谢凛近乎狼狈地逃离那个梦境，他无法想象假如自己再停留一会儿，会对梦里的少年做出什么事。 青年微不可查吐出一口浊气。 等他终于平缓呼吸，再度睁开眼睛，眼前的少年理所当然消失不见了。 只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安静地靠在他手臂旁，一双圆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金色葡萄。 面对茸茸投来纯真的眼神，那一刻，谢凛心里不知先是松口气，还是失落。 但接着就有些羞赫，青年脸颊泛红，偏头咳了咳，才若无其事摸了摸狐狸的脑袋，掩饰道：“茸茸饿了吗？这就给你准备食物。” 一人一狐各藏心思，各有各的心虚。 白茸甚至比昨晚洗漱时还要乖，任凭青年给他梳毛擦脸，都老实半坐着，连尾巴都只是小幅度的摇动，生怕动作过大让青年联想到什么。 等终于打理好小狐狸，送他到咖啡店，已经临近中午。 临近约定的时间，云乐乐已经在门口张望许久，终于望见青年抱着一个白团子，朝咖啡店走来。 他从谢凛怀里抱过异常安静的小狐狸，让谢凛进店里坐。 谢凛的眼神朝店里巡梭一阵，没找到期待的身影，失望地坐下。他将带给茸茸的大包东西放在桌上，要了一杯冰水，垂着眼睛默默喝水。 高跟鞋的声音停在他面前，余盛棠端着银托盘，走到他面前。 余盛棠笑盈盈：“麻烦谢先生照顾茸茸。” 谢凛表情冷淡，指尖沾染了几滴玻璃杯的水痕，语气没有半点起伏：“不麻烦。如果你们咖啡店照顾不好茸茸，我不介意一直被麻烦。” 即便店长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他还是对咖啡店趁着白茸不在，没照顾好小狐狸颇有微词。 “谢先生真会开玩笑。”余盛棠眉头上挑，没理会谢凛的刻意挑刺。 她将托盘里的蛋糕放在他面前，意有所指：“这是阿茸上次特意给你准备的谢礼。即便他不在，也让我们准备好。可惜你一直没有来，他为此可伤心了好久。” 听到这句话，谢凛冰冷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他愣愣盯住散发着甜味的粉色蛋糕，神情有几分罕见的失措。 青年嘴巴张了几下，捏住玻璃杯的手一紧，半晌才哑声道：“因为我没来……他很伤心？” 余盛棠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故意道：“他没有明说。可谁看见他眼巴巴望着路口，没等一会儿又失望地离开，也知道那不是高兴吧。” 谢凛的心顿时揪在一块儿，心里咕咚咕咚冒着酸水，又酸又涩。 他想开口，喉咙却被无形的东西堵住。 他能说什么，他又有什么立场说？ 白茸已经有男朋友，即便他因为自己伤心难过，也不过是以朋友的身份。 少年是坦荡赤诚，而自己却对他怀揣着见不得人的心思，还做了那样的梦……他有什么资格以朋友的身份陪伴他。 谢凛另一只放在双膝上的手兀自攥紧成拳，微微颤抖，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余盛棠不动声色，将青年眼底的挣扎尽收眼底。 她朝谢凛挤了挤眼睛，狭促一笑：“我们可从来没有见到白茸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倒是对他上心的人不少。如果这个幸运儿有意，可得抓紧了。” 谢凛猛地抬头，追问道：“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余盛棠故作惊讶：“怎么会？他一直是单身啊。” 她笑得意味深长：“阿茸明天就要回来，不如自己去问他。” …… 余盛棠踏着高跟鞋，身姿款款走回办公室。 少年立刻放下手里的奶茶，迎上来，眼睛里写满了忐忑：“怎么样，他有说什么吗？” 余盛棠不在意地摆手，笑容灿烂：“没事，他可半点不知道你的秘密。至于感谢的事，你明天休息，自己去跟他说吧。” 白茸这才彻底松口气，笑容满面给店长道谢，高高兴兴从后门离开了。 白茸一回到咖啡店的休息室，就按捺不住变成了人形。他整理好衣服，刚打算出去，就被店长给拦住。 余盛棠抱着胳膊，善意地挡在他面前：“我昨天说你请了好几天的假呢，你现在出去，可就穿帮了。” 白茸挠了挠脸：“他好不容易来一次咖啡店，不知道下次来又是什么时候了。” 少年有些心虚，眼神闪过一抹羞赫。他摇了摇尾巴，越说越小声：“而且今天早上我不小心变成了人类，耳朵尾巴还没有收回去。” 第23章 “幸好他当时只以为只是一个梦。我、我不知道他现在想明白没有。” 余盛棠眉头轻挑，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小狐狸的灵气不稳，乍然“贴身”接触到那么适合他的气息，自然在睡梦中就不知不觉化形。 而谢凛竟然当作一场梦，这就说明，他之前恐怕已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了…… 她不动声色收回思绪，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声音异常温柔：“放心，我替你去看看，假如他知道了你的秘密，大不了就给他施个遗忘术。” 她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看来小狐狸彻底化形，是指日可待了。 …… 为了和朋友度过一次愉快的聚会，虚心的白茸在新学会使用的社交媒体上请教。 乡巴佬小狐狸刚来大城市，每天的日程就是简单的两点一线，除开咖啡店，他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 “第一次约朋友出去……”，出去玩儿？出去感谢他？出去聊天？ 白茸皱了皱眉头，在措辞上犯了难。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编辑，结果手一抖，就这么发出去了。 新用户34215：【第一次约朋友……，需要注意些什么？】 momo:【挠头jpd.作者是钓鱼还是真不懂，第一次的话，注意体验吧？清洁身体，选好餐厅，定好酒店。对了重要的，一定要注意保护措施。】 白茸：？ “保护措施”人类和朋友出去玩，会遇到危险吗？ 冻干草莓：【一定要有对方的健康报告。】 白茸：？？ 性感母蟑螂：【抠脚jpd.加一，如果是酒店的话，记得先检查有没有什么摄像头。】 白茸：？？？ 花束般的恋爱：【第一次约朋友。这个“朋友”就很有灵性了。是作者的什么朋友？水到渠成还是萍水相逢，以后还要不要加深联系？】 【建议作者仔细考虑，有些事情迈出第一步，以后就没办法回头了。】 诶诶诶？白茸彻底看不明白了。他只是想约谢凛去一个地方，好好感谢他，为之前没时间去青灵山道歉。 但现在，他本能地认为，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第12章 误会 白茸皱着眉头，手指按住键盘，艰难地一个拼音一个拼音敲出去。 新用户34215：【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意思，第一次和好朋友出去玩，要做这些事情吗？】 可惜这会儿正是网上冲浪的热门时间段，他好不容易发出去的回复，很快就被新弹出的评论淹没。 即便有人注意到这条消息，也当是楼主故意钓鱼，欲拒还迎。看热闹不嫌事大，回复得更露骨了。 眼瞧着评论滑向他越来越看不懂的东西，白茸彻底放弃从上面寻求帮助，沮丧地放下手机。 果然在人类社会，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虽然可以求助狐族的长辈们，但他们最近都忙着探查城北大妖渡劫之事。 白茸不希望用自己这点小事去打扰他们。 谢凛会喜欢什么呢？ 埋头苦思的少年忽然灵光一闪，眼睛刷地亮起来，他立即点开谢凛的聊天软件。 白茸：）【谢先生晚上好。谢谢你昨晚收留了茸茸。我明天休假，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我想亲自谢谢你，可以约你去青灵山吗？】 谢凛刚到家，把少年为他准备的蛋糕小心放进冰箱冷藏，特别关心的提示音滴地响起。 他关门的动作顿了顿，先是深吸一口气，才掏出手机，点开聊天窗口。 青年的目光追随小狐狸头像后面的消息缓慢划过。看完整条消息，谢凛瞳孔微缩，心里炸开了一阵烟花，不敢相信他有那么好运。 自从得知少年还是单身，青年就处于一种眩晕的飘飘然状态。 原来白茸没有男朋友，原来他对自己也是特别的，是不是说，他对自己……也有好感？ 扑通扑通，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谢凛捂住红透的半边脸，头晕目眩，差点看不清少年消息框里的字。 青年的手微微颤抖，原本能在钢琴上灵动飞舞的手指，笨拙地按错好几个字符，才把消息发出去。 xl：【我明天没事。要我来接你吗？】 白茸：）【不用，我们早上九点在青灵山见面吧，明天见！】 白茸：）【狐狸打滚jpd.】 xl：【好。】 那边不再有消息，谢凛复又重读一遍消息，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他轻轻按了按屏幕里还在不停打滚的小狐狸，小心收回手。将手机珍重地贴在胸口，情不自禁笑出声。 仿佛手里的不是冰冷的电子产品，而是失而复得的宝藏。 喜欢的人太可爱，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 …… 青灵山地处临安市城郊，以山灵水秀出名，传说古时曾有仙人在此隐居。如今得益于优越的地理环境，被改造成森林公园。 它的海拔并不高，满山覆盖着浓郁绿荫，有珍贵的动植物资源，同时远离市区的繁闹，空气清新怡人，环境清幽雅致，倒是徒步休闲的好去处。 谢凛把越野车停在山脚，抬手看了眼腕表，八点三十分，时间还早。 青年抱着胳膊，半靠在山道旁一棵老树树干上，侧脸笼罩在树荫里，神情淡漠，目光却时不时朝入口扫两眼。 第24章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冲锋外套，下身配了条黑色高腰运动裤，越发凸显青年一米九的个子身姿挺拔，两条健硕的长腿又挺又直，完美契合黄金分割比例。 半成狼尾看似随意扎在脑后，却恰到好处，修饰了主人高挺的眉骨和凌厉的脸部线条。耳边的银饰被取下，只精心留下了一只黑色耳钉。 偏偏谢凛脸上又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淡神情，看起来不像是要爬山，而是约人打架。 旁边兜售零食的大爷朝他看了眼，默默离这个释放冷气的年轻人远些。 八点五十五，白茸看到了山道入口的指示牌，轻呼一口气，还好没有迟到。 他难得灵气这么充裕，一时高兴，没忍住用了缩地成寸的法术。 结果不小心传送到没开发的密林里，树林茂密幽暗，草长得很深。他走了好长的路，才终于再度感受到人类的气息，找到路标指示牌。 白茸走到路口，一眼就注意到树荫下的谢凛，他的朋友独自一个倚在树旁，半阖着眼睛，看不清楚表情。 与旁边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打闹聊天的行人，格格不入。 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他独自一人在咖啡店，没有毛茸茸愿意亲近他。 为什么呢，他的朋友明明是那么好的人类。 白茸鼻尖发酸，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无法名状的感受，像是全身都沉溺在水中，呼吸不过来。 他只知道，他不愿意谢凛一个人。 少年近乎本能地朝谢凛小步跑去。 树叶被踩住，发出沙沙的响动，谢凛从假寐的状态中睁开眼，抬头。 “谢先生！”白茸朝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那双浅金色眼睛稚气未脱，纤长睫毛扑闪个不停。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还好没迟到，我第一次来青灵山，差点迷路。” 他今天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卫衣，肌肤白得发光，银白色的头发柔软顺滑，两只眼睛又圆又亮，即便没有佩戴狐狸耳朵，也漂亮得不似真人。 谢凛愣了几秒，脸上忽然浮现两团红晕。他移开视线，手抵在唇边咳了咳：“叫我谢凛就好。我也刚到，没有久等。” “名字是人类非常珍贵的东西。只有非常信任你，人类才会愿意让你呼唤他的名字。” “如果有人这样做，就表明他希望与你缔结更深的羁绊。珍惜这样的羁绊，这将是你化形不可或缺的一步。” 白茸回想起族长的教导，心里感动得眼泪汪汪，再次感慨，他的朋友太好了！ “好！”少年的眼睛顿时弯成两弧月牙，从善如流：“谢凛，我们上山吧。” “嗯。”谢凛表情不变，耳根却悄悄染上一层薄红。 趁白茸不注意，他悄悄把手贴在胸口，警告似的按了几下。心脏仗着少年看不见，肆无忌惮在胸腔里欢喜打鼓。 只怕如果少年愿意接受，过于热忱的心脏恨不得把满腔爱意昭告天下。 仅仅瞬息，青年心里的坚冰就被融化成一座火山，还随时有可能喷发。 也就只有刚下山的小狐狸天真懵懂，单纯地不谙世事，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两人沿着山路慢慢往上走。 小狐狸边走边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青灵山本身并不高，人工打造的石阶路平缓坚固，两边的扶手栏杆雕刻有精美花纹。 山里的溪水澄澈清亮，溪水击石，发出清脆的泠泠声响。伴着一路的虫鸣鸟鸣，两个人即便不说话，也不再孤单。 两人走到山顶的观景台，青灵山的景致一览无遗，蜿蜒的山道掩饰在青山绿水中，时隐时现。 谢凛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矿泉水，用冰凉凉的瓶身碰了碰白茸手臂。 他瞥见少年鼻尖渗出的几滴细汗，嘴角抿出笑意：“休息一会儿吧。” “谢谢。”白茸笑着接过水，手拖着下巴，放松地半倚在防护栏处。 即便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少年的呼吸还是平稳的，只不过脸颊微微泛红。 有风吹过，翠波绿海在两人面前摇晃，满树的绿叶像是扑腾的蝴蝶，簌簌地响。 凉爽的风穿过他身体，风里裹挟着山林清新纯净的气息。 白茸嘴角上扬，舒服地眯起眼睛。 暂时变回去的耳朵和尾巴又在蠢蠢欲动，却碍于体内有充沛的灵力运转，到底没有冒出来。 谢凛的视线落在他被风吹乱的额发上，目光是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和。 小狐狸闭着眼睛，情不自禁感慨：“果然还是山里的气息最纯粹。最舒服！在城市呆久了，我都快忘记躺在草地上睡觉是什么感受了。好想回家啊……” 他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兴致勃勃地向身边的人说道：“我们的山不像这里有那么重的人工痕迹。没有路，所以哪里都可以走，哪里都可以睡——” “我最喜欢睡在草地里。有时候早上起来，新冒出来的嫩草还是尖尖的，有点扎脸。不过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草尖就会重新变得柔软。” 青丘的原野平坦宽广，一眼望不到头，他最喜欢睡在柔软湿润的草野里。 天际繁星辽阔，风一吹，草木摇曳，无论他的原型有多大，都会被青丘细密的绿草柔柔抱住，安谧沉睡整夜。 白茸的目光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怀恋，完全忘记了，以他现在的人类身份，晚上睡在草里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 第25章 而敏锐如谢凛，自然在少年的陈述中成功捕捉到关键词。 “没有路”、“睡在草丛里”？ 谢凛的笑容一滞，他虽然对少年的家庭一无所知。 但也大概明白，以白茸的年纪，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现在应该还在大学里，而不是在咖啡店起早贪黑工作。 但无论是怎样的家庭，都不该放任他一个人睡在草地里啊？！ 而看白茸的的意思，似乎对于这样的状况已经习以为常了！ “听起来很不错，”谢凛僵笑，小心斟酌着用词，假装不经意问道，“你平常晚上都睡在那里吗，草地里？” 白茸眨眨眼睛，完全没有听懂谢凛的弦外之音，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 “嗯……”他想了一下，摇摇头：“也不全是。” 是了，也许只是野营，也许白茸只是喜欢亲近大自然，谢凛刚要松口气。 白茸下一句就道：“有时候也睡在山洞里。” 谢凛的心立刻再度悬起。 他难以置信地颤声重复：“睡在山洞里吗，是山上的洞穴？” 白茸点点头。 他平常是睡在草野里不错，一但到了休眠的时候，就不得不到幽暗的洞穴里，等过几年才会再度醒来。 白茸有些羞赫地抿唇，青丘的狐狸没有他那么能睡的。甚至有几次，都是族长过来才把他叫醒，不然他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了。 然而谢凛看见少年的回应，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他脑袋里顿时浮现了一个小小孩童的身影，衣衫单薄，不受家人喜爱。平常就独自睡在屋外的茅草堆里，连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天冷下来也只能抱着胳膊缩着身子，躲在漏风单薄的被子里瑟瑟发抖。 即便下雨，他也不被允许进屋，只能一个人钻到暗无天日的山洞里睡…… 是多可恶的家庭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谢凛的心猛地揪起，不敢再想下去。 谢凛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小心问道：“你以前在山里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吗？会不会、会不会不喜欢那样的日子……” “不会呀，”白茸的眼睛亮晶晶，笑得天真灿烂，“如果没有山里的那段时光，我怎么能下山遇见你啊！” 第13章 不要着急 白茸在青丘的时光悠闲漫长，那里有无拘无束的风，自由自在的云，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草野。 但那里唯独没有谢凛。 自从开了灵智，有记忆伊始，他就一直是一只狐狸独自生活。 没有家人，没有族群。 虽然狐族是个团结友好的大家庭，但不能化形的狐狸，却无法被接纳的。 倘若有母族还好，至少能得到好心长辈的庇佑指导。 但白茸没有。这只白狐狸好像是一夜之间，突然就出现在青丘里。 面对其他精怪的疑惑质疑，白狐族长对此毫不在意。 “不过是一只流浪的小狐狸。兴碰巧许吃了灵果，机缘巧合下开了灵智也说不定。” “天有好生之德，生灵修行不易。青丘疆域广大，给它一隅之地又何妨？至于其余，就全凭它的造化。” 于是小狐狸从此有了来处。 虽然依旧没有族群，没有精怪愿意接纳他。但没有关系，白茸适应性很好，一只狐也能自得其乐。 没有长辈教导，他就躲在草丛深处，偷偷学着白狐那位风华绝代的族长，在月下练习吐纳。 小狐狸天资不好，呆呆笨笨的，即便有幸开了灵智，也学不明白，嘴巴开合好几次也没有成功。 幸运的是，那位大妖也不着急离开，悠闲地摇晃尾巴，就那样慢悠悠含住金丹，吐出来，又吸回丹田。 白茸闭上眼睛默默给自己鼓励，他集中精力吐出一口气，忽然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气息自体内缓缓升起。 小狐狸睁开眼睛，惊喜发现一颗晶莹光润的玉珠，就抵在他的舌尖上。 玉珠升到空中，无声无息开始缠绕月丝。 成功了！小狐狸高兴地跳起来，尾巴激动地摇晃成了一个虚影，最终小身板支撑不住，一下子跌倒在草丛里。 他沉浸在喜悦里，也就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大妖看见他动静，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就这样，小狐狸像草野里随处可见的野草，一路跌跌撞撞，慢慢修炼、长大。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开了灵智的狐狸化形的化形，死去的死去。生生不息，残忍却正确。 只有他，依旧是一只在山林里撒野，无忧无虑，快乐快乐的小狐狸。 或许是白茸生来天真，青丘的精怪们渐渐对他改观，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排斥。他们偶尔会在他面前聊起人间，聊起那个明显有别于妖族的世界。 人类的寿命都很短，却常常做出一些稀奇古怪，连妖都震惊的事情。 人间有王侯将相，有才子佳人，有十里天灯，有月下花前，还有最会迷惑妖精的书生。 小狐狸偷偷瞥了眼身旁听得入迷的牡丹精，也学着她用肉垫捧软乎乎的狐狸脸，两眼变成星星眼，由此对人间有了一层朦胧的向往。 青丘的日子漫长悠远。 只不过偶尔，他半夜从草野醒来，新生的嫩芽从地里冒出去，草头尖细，把他毛茸茸的狐狸脸扎得痒酥酥的。 第26章 小狐狸用爪子揉了揉脸，眼眸里映照出漫天的繁星灿烂。一颗流星倏地划破暗夜星空，像搅动一池春水，满湖的星星簌簌抖动。 白茸哇一声，转头兴冲冲说快看。 无人应答。 身边的青草在风里浮动，四周安静地可怕，除了风拂过草地发出的沙沙声，连一点虫鸣也无。 天地辽阔无边，仿佛这个世界原本也就只有他一只狐狸。 小狐狸缩着身子，抖了抖耳朵，呜咽地叫了两声，天地没有回应。 他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受。 或许是亘古远大寂寥的回声。 像吃了没成熟的青涩果实，小狐狸重新把脑袋埋进草丛深处，心里又酸又涨。 如果他能化形，去到人间，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心里种下这样的种子，白茸突破了三百年的小瓶颈，被族长送到人间修行。 小狐狸历尽艰辛，终于勉强化了人形。 临走前被那位风华绝代的大妖逮到身前耳提面命，要珍惜这个机会，在人间找到属于他自己的缘分。 倘若这次无法渡劫成功，他就再没有成人的机会了，只会以狐狸的身份死去。 虽然化形不稳，但来到人间，他已经很满意了。 能在咖啡店工作，能认识那么同事朋友，能遇见谢凛，他真是幸运呀！ 他下山就是为了和人类产生羁绊，而他如此幸运，交到的第一位人类朋友，就是热心又善良的谢凛！ 白茸转头望向谢凛，眼睛亮闪闪的。如果他身后有尾巴，一定是欢喜地摇个不停。 小狐狸不懂什么是含蓄，不明白什么是委婉，唯有一颗珍贵的、金子般坦荡的心。 他弯了弯眼眸，笑得开怀。 小狐狸的眼睛眨也不眨，注视身旁的人，一字一顿认真道：“谢凛，谢谢你，你真的很好特别好！” 白茸的手握成拳，神神秘秘伸到谢凛面前，忽然摊开，手心静静躺着一串浅蓝色手串。 小狐狸唇角绽放一个漂亮的笑容：“谢谢你，救了茸茸。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谢谢你，愿意做我的朋友。白茸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他昨晚想了很久，终于知道给谢凛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几乎把须弥彻底翻了个遍，他才找到了最后的几颗月光珠。 这些月光珠凝结着月光的祝福，小动物们闻到上面的气息，就不会再害怕谢凛了。 白茸为谢凛终于能获得毛茸茸的亲近喜欢而高兴。 而谢凛……谢凛的脑海一片空白。 茫然无措，欣喜若狂。 ——都不是，谢凛的耳畔嗡嗡作响，仿佛连狂跳的心脏也停止了。 太阳无声无息从云层深处钻出来，阳光像潮水一般，悄然倾泻山林，摇曳的绿海顿时被照得金光灿灿的。 然而最闪亮的那束光，在眼前少年的眼睛里。 “遇见他”、“很好特别好”、“见过最好的人”…… 脑袋仿佛成了一团浆糊，耳边交替环绕着这四句话的立体声。 谢凛头晕目眩，不知道是天空的光，还是少年眼睛里的光，太过炫目，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感觉自己一定踩在云里，不然为什么他的每一步都那么飘忽？ 白茸是什么意思……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吗？ 短短几秒钟，无数思绪掠过他心里。 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剧烈跳动的心脏瞬间暂停。 然而表面上，他只是垂眸嗯了声，手微微颤动，抬手缓慢朝那串手链靠近。 甚至因为心里有鬼，不敢直视那双赤诚的眼睛。 白茸突然把手收回去，在身前绕了圈，手指捏住手链一端，将另一端搭在青年手腕处。 少年笑得灿烂，眼里闪过一道狡黠的暗芒：“我来给你戴上吧，会给你带来好运。” 嘴唇动了动，谢凛把左手伸过去，他听见自己涩然的声音说好。 心跳声代替了言语，青年安静地注视着少年头顶那一圈可爱发旋。 两人靠得很近，独属于白茸的气息悄无声息缠绕住他，谢凛忽然感觉头皮阵阵发麻。 他无法自抑地回想起，昨天那个令他神魂颠倒的梦。 脸颊又开始发热发烫，他听见埋头的白茸高兴地宣布：“好啦。” 谢凛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他张了张嘴，想说，“白茸，我喜欢你，你对我也是喜欢的吗？” 还没有等他说出口，就被旁边的游人一道惊呼打断：“啊什么水，落到我头上。” 一滴水珠忽然沾染了他的睫毛，谢凛愣了愣，嘴巴维持着张开的动作。 发热的脑袋被突如其来的水砸中，顿时冷却下来。 水滴自天际落下，一滴一滴，接着像织起雨帘，越来越密。 观景台的游人四散开来，纷纷朝附近的树下躲去。 “下雨了，快走快走。” 白茸看见下雨就下意识皱眉，他最讨厌水了。 在感受到第一滴砸在头顶的水珠时，少年就手疾眼快，拉住了谢凛的胳膊，朝观景台上最大的一棵树走去。 也由此，两人得以占据观景台最好的位置。 雨声哗啦作响，整座山都像笼罩在雨幕里。 可令人惊奇的是，太阳还好好待在天上，青灵山被雨水冲刷过，在光下愈加明亮，甚至观景台都还被照得金光灿烂。 第27章 阳光从树叶缝隙钻出来，落了一地斑斓。叶尖凝结的雨滴晶莹剔透。 小狐狸的眼睛被水珠里的光反射得发亮，他伸出手指好奇地碰了碰那 白茸转向谢凛，惊奇地问道：“怎么突然就下雨来了，天上明明有太阳啊？” 谢凛的嘴角压抑不止地上扬，轻声道：“这是太阳雨，也叫狐狸雨。据说狐狸哭泣的时候，即便天晴也会忽然下雨。” 白茸哦了一声，好奇地朝外面瞧几眼。 人间和青丘果然不同，在青丘倘若有大妖生气或者伤心，只会是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好像要把整座山都掀翻。 但是这种事很少见，三百年他也就只见过两次。 谢凛温柔地注视着仰着头，好奇地四处张望的少年。 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着急。 即便他足够幸运，喜欢的人对他也有好感，但也不能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仓促告白。 他要给心上人准备一场最盛大的告白。 第14章 耳朵要冒出来了 不一会儿，哗啦的雨声渐渐变小，最终彻底归于平静。满山草木被雨水冲刷得翠绿明亮，叶片上凝结着晶莹的水珠。 白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连眨眼也不舍得，浅金色眼眸里倒映着满山摇曳的绿影。 雨后山林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少年深吸一口气，感受灵气在体内无声运转。 他忍不住扭头，对着身边人笑道：“太美啦，真想把这样的景色永远留下！” 青年迎上他的目光，嘴角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谢凛眉眼一动：“想不想在这里拍张照片？现在的光线很不错，拍下来就可以永远留作纪念。” 白茸高高兴兴：“好呀！” 谢凛拿出手机，调好镜头参数，抬手将镜头对准少年。 镜头下的人半倚在防护栏处，身后是湛蓝天空和翠波碧海。 白茸正对镜头，白色头发被光照耀得发亮，眉眼弯弯，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润，柔软粉红的嘴唇微微上扬。 谢凛的手腕不自然地晃动几下，仿佛忽然触了电似的，一股酥麻的痒意陡然从指尖升起，一路攀升到心脏里。 青年的喉结上下一滚，掩饰一般，手指刷刷地按快门。 “好了。”他尽可能平静地将手机递给白茸。 少年捧着手机，手指滑动照片，眼里闪过惊艳之色，夸赞道：“你把我拍的太好了！” 青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镜头里的人沐浴在阳光下，头半仰着，笑得灿烂，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仿佛会说话，波澜流转，与镜头外的人直直对视。 光影在他身上织出明暗的边界，他天生就是光的宠儿。 是白茸本来就很好。 谢凛的喉头艰涩，别过脸：“是今天的天气好。” 又不经意道：“可以把这张照片发在朋友圈。” 白茸眨眨眼，虚心求教：“什么是朋友圈啊？” 空气静了几秒。 谢凛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瞳孔骤然紧缩，一时间竟然显得有些迷茫。 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个反应是，原来白茸没有把他屏蔽。 之所以他的朋友圈全是空白，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朋友圈…… 他宁可白茸把他屏蔽了。 谢凛的眸光忽然黯淡几分。是了，白茸小时候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这些。 恐怕连手机都是下山打工才添置的。 谢凛无意间看过少年的手机，是几年前的老旧型号，现在边角磕碰出几个浅浅小坑，他都没有舍得换。 心顿时一抽一抽的疼，仿佛在滴血。 他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又闭上。 他想等到少年愿意亲口告诉他的那天。 谢凛的目光软得不能再软，最终他点开自己手机上的绿色软件，声音异常温柔耐心：“就在这里……” 在谢凛的演示下，白茸终于成功发出了狐生第一条朋友圈。 白茸：）【很好的天气。太阳jpd.】 配图：六宫格照片。 很快就接连有点赞评论的消息弹出。 一个咖啡店老板：【不错嘛，白白玩得开心呦，撒花jpd.】 白钰：【这是青灵山么，小白和谁一起去玩得的？】 小狐狸垂着眼睛，两指按住键盘，认真又艰难地回复。 白茸：）【谢谢店长的点赞。玩得很开心，微笑jpd.】 白茸：）【谢谢族长的点赞。是青灵山，我和朋友一起去的，撒花jpd.】 小狐狸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手指顺着朋友圈的界面往下滑，认认真真给朋友们点赞。 有橘猫去听演唱会的视频，有店长发的咖啡店宣传图，还有族长拍的花的照片。 然而他的朋友到底不多，很快就滑到最底部。 白茸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 可爱得犯规。 身边的谢凛不吭声，将少年的反应看在眼里，情不自禁捂住心脏，下意识后退几步。 简直太犯规了，他的脸颊不受控地发红发烫，整个人都在冒着热气。 小狐狸担任地看向青年脸颊冒出来的红晕：“怎么了？” 谢凛垂下睫毛，声音闷闷的：“没事，可能有点热。” 他闷咳出声，目光缓慢又珍视地扫过那串漂亮的蓝色手串，才又看了眼腕表：“十二点了，有没有饿，我带你去吃饭吧。” 第28章 白茸：！ 诶诶诶，白茸目光呆滞，他完全这回事！ 他自己能辟谷，即便是狐狸形态也不需要进食，在咖啡店被零食也只是为了工作。因此完全忘记了人类有三餐的需求，也事先没有计划过。 还好谢凛没有先问他。 心虚的小狐狸突然想起了现在伪装的人类身份，眨眨眼睛，小声说好。 黑色越野车在蜿蜒的山道上驰行。 白茸的眼睛眨也不眨，手乖乖趴在窗沿，好奇地注视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路旁的树枝草叶都退化成了模糊的虚影。 人类实在太厉害，虽然半点灵力也没有，却能驱动如此高速的工具。 果然下山是正确的选择啊。 等他成功化形，回到青丘，也一定要和新生的精怪们聊冰激凌，聊朋友圈，聊汽车飞机，聊人间有趣的所有事情。 少年的目不转睛兴致盎然，落在谢凛眼中，就是他幼年过得不好的又一个证据。 白茸心思单纯，对人又直白率真，即便从小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长大，也没有对世界生出怨怼的情绪。 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谢凛捏住方向盘的手一紧，光是在心里想象，便心疼到无法呼吸。 车道由宽阔的马路逐渐变窄，两边的景观树也由低矮的灌木丛代替，好在越野车底盘稳，没有多少颠簸。 车速渐渐变慢，缓缓停在青山绿水旁的农家小院前。说是农家小院，装潢却丝毫不马虎。 两层楼高的院落精致典雅，类似江南的青砖黛瓦，墙壁被粉刷得干净洁白。院落前还铺了一条光润的青石板路，小路两旁的玫瑰花开得正好。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玫瑰花丛后面的两只小黄狗，率先歪了歪脑袋探出来，抬起鼻子嗅了嗅。 闻到什么气息，狗狗忽然眼睛一亮。两只狗狗不约而同，甩着耳朵就撒腿朝谢凛奔去。 圆头圆脑的小黄狗在他脚边热情地汪汪叫，前爪扒拉着青年的裤腿，脑袋不断向上拱。 谢凛显然吃了一惊，对于这种情况没有应对的经验，身子僵硬动也不敢乱动。 白茸瞥了眼他手腕处的手链，偷笑。 “笨笨，呆呆，回来！” 两只小狗听见叫唤，这才不舍地又蹭了蹭谢凛的小腿，向主人奔去。 一个中年女人闻声出来，看见谢凛的狼狈，打趣道：“哎呦，真是稀奇，以往笨笨呆呆见到你，都躲得远远的，怎么今天怎么亲近？” 她又面向白茸，双眼发亮，笑得像朵花：“这位是，你朋友？还不快给我介绍一下！” 谢凛弯腰拍了拍裤腿，直起身子无奈笑笑，知道她的职业病又犯了：“林姨，这是我朋友白茸。您不要吓到他。” “白茸，这是林姨。我的一位长辈，平日就居住在青灵山下。” “林阿姨好！”白茸乖乖问好，睫毛扑闪扑闪。 林青越看越喜欢，亲热地拉住少年的胳膊：“哎呀，多俊的孩子！” “走，今天我们吃板栗鸡！林姨亲自给你们下厨。” 走进小院，屋内整体是橘黄色暖色调，原木餐桌铺了一层雪白的蕾丝垫，中央的花瓶里插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餐桌正对面的墙上挂了一个复古风格的挂钟，旁边好几幅风格各异的画，被主人用各色画框精致地裱好。 看得出来，主人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 白茸拘谨地并拢腿，把手乖乖放在膝上，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屋里的小物件很多，都被主人保存得很好，擦拭得干干净净。 这是他第一次造访人类的家，处处都凝结着主人的生活痕迹，与他那个破旧的小屋完全不同。 谢凛递给白茸一套餐具，解释道：“林姨是位画家，那些都是她的作品。除了绘画，她平常也喜欢收藏。” 白茸惊叹道：“林姨好厉害啊！那些画都好有生命力。” 他们说话的时候，笨笨呆呆两只小黄狗就在谢凛脚边打滚，没得到回应，就可怜兮兮地哀哀叫上几声。 谢凛难得手足无措，不得不把两只小黄狗抱到怀里，轻柔地摸了摸他们的肚皮，小黄狗立刻高兴地汪汪叫。 白茸戳了一只小狗的额头，眼眸弯了弯：“可爱吧？它们很喜欢你。” “嗯，”谢凛想到什么，嘴边牵起一个弧度，“茸茸也像这样，喜欢撒娇。” 白茸的笑容凝在脸上。 也没有吧，小狐狸垂眸，摸了摸鼻子，他自认为还是很矜持的呀。 “板栗鸡来咯，快快快，腾个位置。” 谢凛起身，接过林青手里冒着热气的板栗鸡。 林青摘下手套，坐到白茸身边，热情宣布道：“咱们开饭吧。” 她拿公筷给少年夹了一筷子，笑眯眯地：“来，阿茸，趁热吃！” “谢谢林姨，”白茸夹起鸡肉放进嘴里，鸡肉的香气在舌尖炸开，“嗯，好吃！” 少年顿时眼睛发亮，咽下嘴里的鸡肉，再次强调：“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好鲜的肉。” 人类的天赋太多，用些奇奇怪怪的植物果实，就能把食物调配出各种各样的滋味。 他宣布他现在最喜欢的食物是冰淇淋，第二是板栗鸡。 “是吗？哈哈哈哈，那谢谢你喜欢林姨做的菜咯。”林姨笑得前仰后合，她知道自己的水平，没把少年的夸赞放到心里去。 第29章 而在谢凛看来，就是白茸小时候连肉都很少吃，他的家人竟然苛待他到这种地步！怪不得他那么瘦，身体都没有长好。 一顿饭吃的不是滋味。 吃过饭，白茸在沙发上陪两只小狗玩。 谢凛将餐具收好，送回厨房。 林青半靠在橱柜旁，懒洋洋点根烟，朝他瞟了一眼，很随意又很笃定地问：“那孩子，不只是你朋友吧？” 谢凛顿了顿，嗯了声，面无表情继续把碗送进洗碗机里。 “是个好孩子，”林青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道，“那你母亲那边……先瞒着？” 谢凛头也不抬擦拭岛台：“顺其自然就好，我没有瞒她的打算。” 林青哦一声，吸口烟，没再说话。 等两人收拾好准备离开，小黄狗不舍地咬住谢凛的裤腿，呜呜咽咽的，被安抚好一阵，才眼汪汪地放开。 临走前，林姨将一捧新鲜玫瑰送给白茸，笑道：“阿茸以后常来玩啊。林姨下次还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白茸笑盈盈捧住玫瑰花，“林姨以后来毛茸茸咖啡店，我请了林姨吃蛋糕。” 两人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白茸认真地将林青的朋友圈也全部点赞了遍。 开车回到市区，谢凛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语气尽可能平常：“现在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吧。” 白茸还沉浸在交了新朋友的喜悦里，他低头嗅了嗅芳香的玫瑰花，毫无防备，笑得灿烂：“好啊，我就住在江平路378号。” 谢凛心下一沉，这个地址是临安市市著名的城中村，虽然位置在市区，环境却说不上好。 越野车无声在车流里行进，两边的道路越来越逼仄，直至最后停到一个狭窄的巷道。 谢凛将车停下，微不可查皱了皱眉，转头面对身边时又恢复了温和：“车开不过去了，我们下车走吧。” 白茸刚要说话，忽然表情一滞。 他感到头顶和尾椎骨的位置忽然泛起一股酥麻的痒意，这种熟悉的感觉…… 是耳朵尾巴要冒出来了！ 少年瞪大眼睛，脑海里闪过一道惊雷。 在咖啡店还可以假装是戴的道具。但如果当着谢凛的面露出来，那可还怎么掩饰？ 现在谢凛可不是在做梦！ 明明整天都和他呆在一起，怎么会这么突然。 第15章 圆鼓鼓的 白茸现在还不能稳定控制人形。有时候灵力不稳，就会突然变成狐狸形态，或是一下子冒出耳朵尾巴。 但谢凛身上的气息纯粹，和他呆在一起，总会有源源不断的灵气在身体里流转，根本不会有灵力波动的情况出现。 上次不小心在谢凛床上变成了人形，也是因为他睡迷糊了，过于充沛的灵力没有得到压制。 可他今天明明都有好好克制啊，即便身边挨着一个人形的灵力喷泉，都是小口小口吸的…… 怎么会这样？！ 白茸的眼底划到一丝慌乱，着急得脸都泛白了点。 谢凛注意到他的神情，心下一沉，小心问道：“怎么了？” 小狐狸眼神飘忽，语速飞快：“没什么，我、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情，下次再去我家吧。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啦再见！” 还好他今天穿的是连帽卫衣。白茸飞快把帽子掀在头顶，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匆匆跑开。 “那你——”谢凛一惊，跟着解开安全带，还来不及告别，少年已经飞出去老远了。 “小心一点儿……”怔怔看着那道蓝色的虚影一溜烟消失在路口，谢凛的手还悬在半空。 好半天，青年才默默收回手，目光落在身侧。 白茸离开得太着急，连座椅上的玫瑰花束都没有带走。失去主人的玫瑰花仿佛瞬间黯淡，没精打采地缩在靠背里。 青年懊恼地蹙着眉头，一定是他表现得太糟糕。在白茸看来不够庄重，把少年吓到了。 怎样和心上人相处，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白茸目送着漆黑的越野车转弯慢慢远去，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脯，藏在帽子里的耳朵狠狠抖动两下。 好险好险，差一点点就被谢凛看见狐狸耳朵了！还好他反应快。 少年的脸颊因为跑动变得红扑扑的，鼻尖额头渗出点汗珠，两只眼睛水润润，整张脸像一朵沾了水的桃花。 白茸泄气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他也太没用了吧，有了灵力都不能控制。照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变成人形呢？ 小狐狸别扭地抬起褪抖了抖，没有用，屁股后面还是圆鼓鼓的。裤子被尾巴顶出一个大包，颇有些滑稽。 为了和谢凛去爬青灵山，他今天特意翻出一条没开洞的裤子穿出去。 结果现在，突然冒出来的尾巴没有地方放，只好一股脑全塞到屁股后面了，好不舒服。 就这样走回去，也太…… 小狐狸忐忑咬住唇，伸长了脑袋，朝巷口左右张望几眼，没有人。 少年嗖一下消失在巷尾，仿佛刚开始就不在。 只有空气中的微尘被风扬起来，在空中旋转几圈，又缓缓飘落。 标示着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 ……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撒在在门口的风铃上，咖啡店又迎来新一天。 第30章 门店干净整洁，窗边的帘子系在两边，好让秋日的光辉照进店里。玻璃桌上的康乃馨花束散发着浓郁芳香，舒缓的钢琴声在轻轻流淌。 毛茸茸们安静地趴在各地的地盘上，百无聊赖摇着尾巴。目光看似悠闲地乱瞟，实际紧紧盯住玻璃门，等待今天第一位客人的光临。 一如既往。 就连那个新来的脸皮薄小狐狸侍者，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埋头认真干活。 “不行了不行了，我必须要休息一下！”雪貂侍者丢下扫把，一边大叫着宣布，一边扑倒在沙发上。 江雪遥整个人都虚脱了，摊在沙发里，盯住天花板叫嚷：“人为什么要上班啊？上班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变成人不是为了上班的啊！” 她顶着两个黑眼圈，怨念看向白茸：“白白不是昨天也出去玩儿了吗？怎么还有精力工作啊。” 小狐狸眨眨眼睛：“我感觉，还好？” 就没有见过这么笨的狐狸。 江雪遥怜悯地看了眼白茸，站起来一把薅走他手里的抹布，按住少年的肩膀，半是强硬地把他塞到沙发里。 “哎呀已经可以了，擦得这么干净，反正今天那条‘赖皮蛇’不来，该休息就休息。” 小狐狸迟疑道：“可是……” 江雪遥熟门熟路地摁开电视开关，头也不回：“没什么可担心的，现在距离客人来还早，放轻松。” 她理直气壮：“再说了，我们摸鱼不也是为了更高效率地工作吗？有这样的觉悟，她还得谢谢咱呢！” 江雪遥早有预谋，点到一个频道上，浪漫的背景音乐响起，男女主角在雪下深情对望，另一个人打着伞隐在暗处，默默注视两人。 她双手托着脸，亮着星星眼，声音一下子变得高亢：“黎影帝简直太好看了呜呜，虽然只是客串，但这宝贵的几分钟已经够我回味了!” 一个短头发客人开门，正好高清电视的开屏暴击对视。 长发男子目光缱绻地盯着镜头，狭长的桃花眼里饱含无限怀念与痛楚。他衷心为弟弟高兴，却也不可避免地，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他和已故爱人的影子。 客人忽然小声尖叫起来：“你也是‘樱桃’对不对？我也好喜欢黎瑛监制的这部电影！” 江雪遥激动地回头：“是啊是啊，这部除了男主的颜值不是特别合适，剧情简直完美踩在我的点上！” 短发客人兴奋道：“我已经看过三遍了。看似先后爱，实际上男主早就蓄谋已久了，可等女主慢慢心动，男主却突然车祸身亡，女主在整理他的遗物时，才发现男主对她的深情。” 同好见同好，两眼泪汪汪，两人激动地拉起彼此的手。 “这对小情侣太好哭了对不对！” “呜呜我又再一次相信爱情，女主在爱里成长，她结尾终于挣脱了原生家庭的束缚。” 白茸听得云里雾里，懵懵懂懂。 情侣，这又是什么，是比朋友还要珍贵的关系吗？ 能生活在青丘的狐狸大多开了灵智，不屑于像山下的狐狸一样，每到春天就格外黏黏糊糊。 而在山里已有修行的大妖们看来，与其他人牵扯太多，反而有碍道心，他们大多是各自占据一个山头，独自苦修。 结成道侣的更是少之又少。 因此对于生在闭塞山丘里的小狐狸来说，还真不知道什么是情侣。 电视里正好上演到结尾，女主在男主墓前的一番吐露心肠。 女演员抬手擦了擦墓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悠远：“不必担心，我一个人也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我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笑了笑：“我定了明天去南美的飞机票，不要太想我，说不定下次真的抱一只鹦鹉回来。” “走啦，明天是个大晴天。再见，四十年后见。” 女人从墓碑前站起身，笑得灿烂，挥手告别。 转身，泣不成声。 江雪遥哭得稀里哗啦，头顶的耳朵都耷拉下来：“小情侣太好哭了对不对！” 短发客人感慨万分：“结尾也是神来之笔。女主破茧成蝶，在爱里终于挣脱了原生家庭的束缚，找到此生的意义。” 爱情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吗？白茸抿了抿唇。 那边的江雪恩和客人已经哭成泪人，抱作一团了。 白茸将抽纸递给她们。 “谢谢你呜呜。”客人哭得一抽一抽，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 客人擦掉最后一滴眼泪：“不哭了，差点忘了正事。” 短发客人转过身，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认真道：“我是临安市动物保护组织的工作人员，最近城区出现了好几起宠物失踪案。甚至有好几家宠物店都失窃。” “我们初步判断是有预谋的团队作案。你们咖啡店也要小心，如果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请及时报警。” 江雪遥挺直了腰，侠义地拍拍胸膛，正色道：“放心，我们咖啡店在安全方面一向是有保障的。如果你们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说！” 客人被逗笑了：“那倒没事，只是如果你们要带毛茸茸出门的，那还是要小心点。我走了。” “好嗷，下次来。” 没了同好，也不影响江雪遥兴奋地摇尾巴，自言自语捧着脸嘿嘿笑。 “黎影帝越来越漂亮了！特别是那双桃花眼，简直会说话一样。可惜他英年早婚转幕后了。真羡慕他的爱人，能天天看见这样的盛世美颜。 第31章 “不过据说他的同性爱人颜值好像也超高，果然情侣在一起同居久了，就会越来越像吧。” “同居”，共同居住在一起，就会越来越像吗？ 白茸眨眨眼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回顾了偶像的盛世美颜，雪貂侍者又有了干劲，元气满满拿起扫把继续干活。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第16章 妥妥的骗局 作为一家新兴音乐工作室的经理人兼股东，陆明如今的工作在业内简直算得上轻松。 工作室签的人听话不用愁，业务蒸蒸日上，业绩年年提升，一片稳中向好之势，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唯一头疼的，就是一言不合就闭关出走，好几个月不发歌的合伙人谢凛。 也是他的至交好友兼天使投资人。 大学陆明玩一样组了个乐队，几年时间，乐队的人来来去去，换了不知道多少批人。只有谢凛这个学弟，一声不吭待到了最后。 毕业的时候陆明又突发奇想，满腔豪情要逐梦演艺区，然而年轻人的梦想没走多久，就因为资金不足要宣告破产。 还是谢凛，在陆明喝醉酒伤心难过说胡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二话不说掏出一张几百万的黑卡入伙。 陆明吓得酒醒了大半，泪汪汪当场就要给他一个熊抱——当然最后是被嫌弃酒气的谢凛一把推开。 为了不让他兄弟的钱打水漂，这些年陆明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生怕走错一步，好在如今工作室总算步入正轨。 虽然陆明没说过，但对于这个兄弟，他一直是心存感激的。 唯一遗憾的，就是谢凛作为前乐队主唱，某天突然退居幕后，写词写歌，再不提从前。 陆明明白谢凛面冷心冷的倔驴性格，对人对事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冷淡态度，很难有什么东西引起他的兴趣。 但是一旦做出决定，谁也劝不动，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即便遗憾，他也从来没有说过，只是默默支持他兄弟的一切决定。 因此，当陆明早上七点，穿着睡衣，牵着大金出去遛的时候，看到顶着两只黑眼圈堵在门口的谢凛，着实吓了一跳。 陆明从上到下打量他，目瞪口呆，嘴巴张成一个o型：“你你你，这是一夜没睡啊！” 眼前的人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衣服上有明显的褶皱，眉宇之间还拧着一股郁色。 谢凛捏了捏眉头，刚要说话。陆明手里的哈士奇突然发难，高声嚎叫着挣脱绳索，朝他扑去。 “哎呦！”陆明踉跄几步站稳，好歹没有扑倒地上。 谢凛也明显始料未及，面带错愕地接住七十多斤的胖狗，双臂明显一颤，被扑得倒退几步，背靠着车才勉强站直。 “嗷嗷嗷！”哈士奇兴奋地晃动尾巴，站起来紧紧贴住青年不放，脑袋亲热拱他的身体，仿佛闻到什么好闻的气息，陶醉地用鼻子使劲嗅。 陆明咂舌，笑得直不起身子：“怎么回事，大金以前最不喜欢搭理你吗？怎么今天就跟见到他媳妇一样。” 谢凛冷飕飕地飞他一眼，手僵硬又轻柔地落到大金脑袋上，得到了哈士奇舌头的亲热问候。 手心的触感温暖湿热，谢凛那张生人勿进的冷脸，有明显裂开的迹象。 …… 一番折腾后，陆明终于把热情的大胖狗从谢凛身上扒拉下来，送回别墅。两人各自端了一杯热可可，背靠车门聊天。 陆明瞥见越野车身上明显的泥渍水渍，脸上的震惊更甚了：“你不会是昨晚就开车到这里了吧？” 谢凛有洁癖又龟毛，自己家每天定时清洁不说。即便十天半天月也不一定要去工作室，他的办公室还是要每日打扫，问就是不能让他的东西吃灰。 结果现在——好家伙，感情他的洁癖还是自动调整的啊！ 陆明震惊：“你不是说失恋了想自己待几天，还没有走出来？” 谢凛手抵在唇边，冷淡的眉眼柔化下来：“说来话长，其实是个误会。他没有男朋友，我准备好好追求他。” 青年不自在闷咳：“他应该也对我有好感，但可能因为家里的原因……还不能接受更进一步的发展。” 他说了一通，终于说出他的顾虑：“如果我现在告白，是不是会吓到他？” “等会，”陆明拍拍脑袋，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你让我捋捋，我肯定是昨晚没睡好，现在脑子都有点不清醒了。” “你是说，你半个多月前一见钟情的对象，其实没有男朋友，还对你好感。” “但因为某种原因，他只是暗示没有明说。而且他家里人对他很不好，住的环境差工作时间长。你很心疼他想跟他告白，让他不那么辛苦，对吗？” 谢凛嗯了声，没发觉有哪里不对。 他昨天把白茸送回家，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干脆开去海边吹了一夜的风，直到天亮依然很兴奋，就顺路开到陆明的别墅来了。 有些事情，果然还是需要请教有经验的朋友。 “朋友，”陆明表情狰狞，恨不得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身世凄惨却天性乐观还一心爱慕你的小白花，这不是妥妥的骗局是什么？” 陆明是知道兄弟性取向的，也早习惯了他冷冰冰的性格。因此现在谢凛的一见钟情才显得那么怪异。 第32章 如果不是那百分之一的天造地设的缘分，那百分之九十九就是天大的骗局啊！ 谢凛一听就不高兴，皱了皱眉：“白茸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陆明扶额，这名字听起来就很不靠谱啊。 “好吧，”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决定一步步来，“既然你对告白有顾虑，我也建议你不要着急。” 陆明煞有介事：“感情这种事情，一定要从长计议，太快了不好。” “对了，千万不要多花钱！既然他家庭不好，你花钱反而让他意识到你们的差距。你要实在想表达心意，就织织围巾啥的。” “还有，太黏人可不好，很多情感都是因为一方才粘人才破裂的。你越是端着，他就越对你有好奇心。” “即使看到他的消息，也不能第一时间回复，最好隔几天再回……” “另外，语气也要注意，若即若离最好。” 谢凛将信将疑，皱眉问：“这样真的有用？” 陆明信誓旦旦：“当然，你就放心好了。” 在谢凛看不见的地方，陆明狠狠咬了牙。 不着急，这个小妖精功力如此深厚，如果硬来，反而会激化谢凛的逆反心理。 哼，白茸是吧，就让我陆大仙来会会你，看看你有什么神通！ 下山不久的小狐妖白茸阿啾一声，摸了摸鼻子。他抬头看了眼窗边逐渐变暗的天色，心想，要变天了，家里的衬衫要尽快变成厚衣服。 还有小区里的流浪猫，也得准备给他们找个家才行呢。 第17章 失踪 深秋的降温总是突如其来，接连下几天的雨，白茸照着时尚杂志变出来的薄绒卫衣，就悄无声息换成了厚绒款。 天气变凉，咖啡店的毛茸茸们也犯了懒，营业都没有先前那么精神。 有只毛茸茸被投喂够了，吃饱喝足，懒洋洋瘫在客人怀里打瞌睡，动也不动。 吓得客人以为它生了什么病，着急忙慌抱到店长面前。 余盛棠接过酣睡的毛茸茸查看，三言两语轻声安抚了客人。转过身就狠狠拧了下他的屁股。 等毛茸茸捂着刺疼的屁股，惊恐地醒过来，迎接它的就是店长的冷笑，和这个月的工资泡汤的悲催消息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这下员工们可不敢偷懒，老老实实对着客人投怀送抱，撒娇卖笑。 当然，这群老油条里自然不包括白茸。 小狐狸在咖啡店的敬业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无论是白狐侍者，还是狐狸茸茸，哪天不是在客人面前摇着耳朵尾巴，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工作。 无论哪个同事，对上他那双无辜乖巧的狐狸眼，浑身的脾气都会瞬间软化下来。 这个月的最佳员工奖不出所料，当然落到了白茸头上，还添上了店长自掏腰包的八百块奖金。 看着双手接过红包，又从中抽出六百，当作租借手机的费用上交给店长，最后捧着两百，眼睛亮晶晶，高高兴兴离开的新同事。 无论是人类员工还是精怪员工，心里不约而同升起一股怜悯。 没见过这么笨（傻）的狐狸（人）！ 他们眼里的呆呆白狐打开手机，开开心心把优秀员工和店长合影的照片，给他的人类朋友发去。 白茸：）【照片】 白茸：）【我是这个月的优秀员工^v^。】 他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白茸便放下手机去做其他事情。 他的朋友最近似乎很忙，自打从青灵山回来后，就没有怎么联系过他。 回复他的消息也很慢，有时候他发信息过去，甚至要等一两天才得到回复的。 或许是在工作吧。白茸没有过于在意，他知道人类的工作可是很忙的。 不知道谢凛做的是什么工作呢？白茸的脑海里浮现一个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手指不断地敲动青年形象。 咖啡店不时有这样的客人，点一杯咖啡，打开电脑，坐在位置上噼里啪啦敲击键盘一整天。 工作累了，就抱住身边的毛茸茸猛狠吸一口。 白茸的嘴角弯了弯，现在谢凛戴着月光珠，以后就不会被小动物们排斥啦。即便工作再忙，也能有毛茸茸的陪伴了。 他想了一下，还是把邀请谢凛共进晚餐的消息删除了。 本来打算用这两百块奖金回请谢凛，他可没忘记要感谢上次的美味板栗鸡。 员工手册里说了，人类讲究有来有往。 但既然谢凛这么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善解人意的小狐狸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乐呵呵回家，路过宠物店的时候，特意买了两个猫咪零食罐头。 他居住的小区里有些流浪猫，大部分小猫都很亲人，对于白茸这只有修行的小狐狸，更是有天然的亲近。 没几天就被美食诱惑，由他成功收编，送到店长那里找好了领养人家。 唯有一只白猫，胆子格外小，耳朵又格外灵敏。一听见脚步声，就钻进树丛里不吭声。他蹲守了好久都没法把白猫哄出来。 直到前几天白茸在它面前，不小心冒出了耳朵尾巴。白猫才歪了歪脑袋，惊奇地喵一声，慢吞吞从草里钻出来。 它似乎把摇着长尾巴的白发少年当成了同类，小声的喵呜叫，虽然不习惯，还是小心地贴着他的膝盖来回蹭。 相比其他流浪猫，白猫的体型明显瘦巴巴的，肉贴着骨头，下巴也是尖尖的。把白茸心疼坏了，连开了好几天的肉罐头。 第33章 眼看着过几天又会降温，室外的环境越来越冷。今天可要一鼓作气，把小猫打包带走。 来到小猫平常待的墙角，白茸朝周围张望几眼，四下无人。 嗖地，他的耳朵尾巴砰一声冒出来，像是从种子里破开的嫩芽，还舒舒服服地抖动几下。 小狐狸打开罐头，摇着尾巴，软声轻哄：“乖乖，你在哪里？” 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片刻，白猫湿漉漉的眼睛出现在草丛里，试探性地喵一声。 少年蹲下来，手放在膝前，眼睛弯成两弧月牙，温声鼓励它：“乖乖有没有饿，快出来吧。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那双琥珀色眼睛里藏有夕阳的碎光，小猫的视线落到他头顶抖动的毛绒耳朵，又被他身后左右摇晃的尾巴吸引了注意力。 仿佛确认他的身份，白猫喵呜一声，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抬起前爪，一跳一跳朝白茸奔来。 小猫竖起尾巴，好奇地嗅嗅少年的气味，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用脑袋亲热地蹭少年的腿。 等亲热够了，白猫才把脑袋埋进罐头里，伸出舌头哼哧哼哧进食。 白茸柔软的嘴唇弯到漂亮的弧度，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都是你一只猫的，慢慢吃，不用着急。” 他的手顺着白猫的脊梁慢慢往后抚，经过这两天的投喂，小猫的背摸起来总算不那么硌手了。 少年蹲在小猫面前，歪着脑袋，嘴角抿出笑来，余光忽然瞥见小猫耳朵里，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白茸朝小猫面前挪了挪，捏住它的耳朵尖轻轻朝后掰，果然有黑色的分泌物贴在小猫耳朵里。 少年回想店长的科普，松口气：“还好，耳螨不是很严重。买点双氧水就可以了。” 余盛棠平常没事，就喜欢给员工们科普如何照顾猫咪，如何诱捕流浪猫狗。 被员工们在私下偷偷吐槽，很难理解她一条大蟒蛇，为什么对猫咪狗狗那么感兴趣。 白茸站起来，拍了拍白猫圆滚滚的脑袋：“就在这里等我几分钟哦。” 小猫头也不抬，摇摇尾巴，喵了一声当作应答。 白茸把耳朵尾收回去，放心朝小区外面的药店小跑过去。 这种耳螨并不是很严重，稍微用棉签沾双氧水清理一下就可以了。 白茸把买好的棉签用水濡湿，放心地走回墙角。小猫看起来不亲人，却十分乖巧。那个墙角少有人去，不会被人发现。 可等他回来的时候，白猫已经不在原地了。 周围一片寂静，墙角只留了一个吃剩到一半的猫罐头。 白茸捏紧棉签，朝墙角小跑过去，试着向周围呼唤：“乖乖，你去哪里了，快出来吧。” 没有回应，也没有小猫的气息。 一阵风吹过，小区绿化树的叶片被吹得簌簌响动，草木的味道随风飘散。 但在草木的干枯味道之外，却另有一种气息悄无声息浮上来，很淡，若有似无。 白茸站在风口，眉头一紧，这股气息—— “最近我市连续出现几起宠物失踪案。据调查，宠物不具有相同特性，失踪的地点不具有规律性。” “初步判断是团伙临时作案……请市民朋友们保持冷静，具体情况，本台记者会持续更进……” 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没入深厚的云层，天空彻底暗下来。天际浓云密布，不漏一点光，似乎预兆着今晚有雨。 窗边的青年注视着外面逐渐黯淡的天色，面无表情把掀开的窗帘合拢。 室内的灯光开得很亮，谢凛身穿一件羊毛衫，淡黄色暖光照在柔软的布料边缘，衬得青年冷冽的眉眼都没有往日尖锐了。 谢凛摁开手机屏幕，打开聊天软件，顶置的小狐狸头像没有红点。消息还停留在傍晚，白茸分享了他的优秀员工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笑得羞涩，手放在身前。侍者服侍干净整洁，头顶的道具狐耳兴奋地竖起来，胸前别了一个优秀员工的金色奖章。 他看到消息，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指就下意识点击放大图片，长按保存一气呵成。 实在太可爱了。 青年的心怦怦直跳，把手机屏幕抵在胸口前，好半天才恢复平静。 天知道他当时花了多好的克制力，才按捺住，没有立刻回复消息。 青年躺回床上，床头的水母灯安安静静，尽职尽责顶着光圈。 点开聊天窗口，从照片往上滑，显示的消息少得可怜。 上一条还是三天前，他把陆明家胖狗拆家闯祸的照片发过去。白茸照例过了许久才回复。 而他收到消息，也没有立刻发送消息。而是在草稿箱里编辑好，等到第二天发过去。 可白茸也没有像陆明说的，显露更多的好奇心。 反而消息发的更少，连日常的分享也没有，就像……就像是在逐渐划分界限。 饶是谢凛没有谈恋爱的经验，此刻也觉出某种不对味来。 哪怕是朋友，也不会怎么生疏吧？ 陆明的方法未免太不靠谱……谢凛表情凝固，忽然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弹起来。 天啊，青年扶额，他怎么就病急乱投医，信了陆明的鬼话。 这家伙搞暗恋，直到第三个月才敢扭扭捏捏和他喜欢的人说句话。 照这进度，等他给白茸告白，岂不要还要等个两三年？！ 第34章 谢凛抹了把脸，点开聊天窗口。 现在他再看两人的聊天消息，宛如晴天霹雳，简直哪哪哪不对。 xl【朋友家的狗，又拆家了。】 白茸：）【捂嘴偷笑jpd.狗狗这样，可能是平时的精力没有过于发挥，多带他出去遛弯儿，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出来就好啦。】 白茸：）【分享链接：照顾大型犬的三十六条经验之谈。】 xl【嗯，下次就带他出去。】 这样的冷淡语气，这样言简意赅的回复，少年不会觉得他是在敷衍吧？ 白茸一定认为他是故意，如果他之前是在隐晦地表露心意，少年会不会以为，自己现在是在隐晦地拒绝呢？ 青青年心里把陆明骂了个遍，摁开键盘编辑消息发送过去。 xl【摸摸狐狸jpd.】 xl【明天晚上要一起出来庆祝吗？】 出乎所料，那边没有回复，青年失落放下手机。 白茸不会以为他是一个轻浮的人吧？ 一想到这个结果，谢凛心疼得简直无法呼吸，恨不得把胡乱出主意的陆明给撕了。 不行，他明天一早就得去咖啡店，一定要当着白茸的面解释清楚！ 手机的铃声忽然响起，谢凛双眼发亮，脸颊陡然升起一抹薄红，差点手机都拿不稳。 连声音都有点颤抖，小心翼翼：“喂？” “老谢，快来！”手机那边传来陆明气喘吁吁的声音。 青年的表情瞬间就冷下去，兴致缺缺：“有事快说。” “大金被人拐走了！就在花研街！” 陆明狼狈地弯着腰，靠站在路口，大口大口喘气。 他今天本来想会会骗财骗色的小妖精，特意牵着大金赶去咖啡店。谁知到了哪里，却被告知那人已经下班了。 谁知刚走到路口，他被撞了一下，还没看清那个人是谁，手里的大金忽然撒欢，挣脱狗绳朝前面猛跑。 他跟在后面追了好几天街，就远远瞧见什么人牵着大金，但怎么都追不上。 天杀的偷狗贼，陆明恨得咬牙切齿，我今天不抓到你，我就不姓陆！ 第18章 偷狗贼 天色渐渐变得暗沉，浓稠夜色里，连半颗星星也无。幽暗的街边却依次亮起路灯，一点点照亮天空，人类用科技抵抗漫漫长夜。 城中村外狭窄的巷道，横七竖八停放着许多辆小推车。小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蒸煎炸炒功夫一应俱全。 白日沉寂的路口瞬间变得嘈杂，食物的气味弥散开来，热腾腾地在秋夜里交织。 “一份生煎包。” 做生煎包的老板忙得脚不沾地，头也不抬，伸手指了指收款码：“好嘞，12一份，您直接扫这个就行！” 那人慢吞吞重复，似是疑惑：“‘扫’，是什么？” 又顿了顿：“我有钱。” 老板纳闷，抬头瞟了他一眼。来人个子不高，也就勉强和他三轮车同样高，穿着一件黑色带帽的斗篷？从头蒙到脚。 他左手牵了一只吐舌头傻笑的哈士奇，右手曲起兜在衣服里。一只猫咪探头探脑，从中露出半边毛茸茸的身子。 老板不感兴趣地低头，心里腹诽，又是一个怪人。夜班上多了，林子里什么鸟都碰得到。 他也没多想，随口道：“好，您把钱放盒子也行。”说着就麻利地打包好一份生煎包，双手递过去。 也不管那人付没付钱，男人就继续招呼起后面的客人来。 等他得了空，就只看见空荡的盒子中央，静静躺着一张红色大钞。 老板赶紧追出去，走到巷口左右张望，却已经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了。 他挠了挠脑袋，转身回去，嘟囔：“走得真快，真是奇了怪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生意意外得好，刚回去，他的摊位前就已经围满了客人。 老板笑得简直合不拢嘴，忙得成了一个残影。照这样下去，他今晚都能提早收摊了！ 等他终于应付完这批客人，靠着三轮车休息。 一个白头发黄眼睛的少年，忽然停在他摊位前，朝他笑了笑。 “老板，您有没有瞧见一个带着猫的怪人，路过您这里？” 小贩心想，你自己就很奇怪。 他想了想：“是有一个。好像穿着……连体风衣？牵着一条狗，还抱了一只白猫。我还纳闷他是不是网红，在搞直播呢？” 白茸眼睛一亮：“那您有没有留意，他接下来去了哪里？” “没呢，我忙着做生意。他是你朋友啊？” 老板从盒子里捻出一张红票递过去，豪气万千：“你朋友走太快了，零钱都还没拿呢。正巧是开门红，我今天生意好，他的那份就算我请的！你帮我给他嗷。” 白茸谢过老板，垂下眼眸沉思。 他闭上眼睛，沉入丹田仔细感受，钞票上确实附着残留的妖气。 这股气息，离得还不算太远—— 小狐狸睁开金灿灿的眼睛，趁周围的人不注意拐进一个岔路的阴影里。 他忽然纵身一跃，脚踩在空中，化成庞大的原型，彻底融入黑夜里。 白狐抖了抖耳朵，狐族的五感相比人类更加灵敏，尘世的一切羁绊，在他眼里都幻化出了丝丝缕缕的线条。 而在万千丝线外，有一股不属于人类的气息，在其中浮动跳跃，时隐时现。 第35章 就是那个方向—— 白狐定定看向某个方向，目光凛然，昂首阔步朝那个方向奔去。 夜市依旧喧哗热闹。这时候，如果有人拥有一双能通万物的眼睛，恰好抬头，就会发现。 他们头顶正上方，一只体型巨大的狐狸正在奔腾。 白狐身姿矫健，步伐灵敏，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丝线汇聚的流动银河上。 狐狸的目光紧盯前方，眉心的朱色莲花印记闪烁夺目。 万千灵气像是黑夜里发亮的萤火星光，在他周身汇聚，又四散到空气里。 那一身皮毛雪白柔顺，像在风中翻飞舞动。 然而能通阴阳的人类毕竟是少数，人类有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 熟悉的车牌停在面前，陆明拉开车门，一头钻进副驾驶，骂骂咧咧：“天杀的偷狗贼，都敢抢到我头上了！” 被溜着跑了几条街，他的西装都废了，还差点把鞋跑掉。陆明紧握拳头，双眼通红，他就没有这么狼狈过！ 谢凛目不斜视，给足了好友面子。只是在途径咖啡店招牌时，揶揄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带大金去商场吗，怎么今天忽然走这边？” 陆明一噎：“我带大金去一家新的养护店不行啊！” “确实是被拐走的？会不会你没牵稳，大金看见那么多人，一时激动跑了？” “不可能！”陆明愤愤道，“我亲眼看见前面有人牵了大金，我跟在后面追了好几条街也没追上。一定是那些偷狗贼用什么手段，把大傻狗骗走了。” 谢凛握紧方向牌，沉吟：“去哪，直接报警？” “不行，万一他们把我的大金……怎么办？”陆明断然否决，他朝谢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最近的新闻你没听说了吗？城区出现好几起宠物失踪案。没想到他们现在更大胆，都不偷，直接明抢了！” 陆明眼里冒出两簇怒火，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软件，恶狠狠道：“还好我事先有准备，在大金的项圈上安装了一个定位器。” “我们现在就去！趁其不备把大金救回来。偷狗偷到我头上，今天就送你去见阎王！” 黑色屏幕里，闪烁的红点格外醒目。 谢凛瞥了眼定位软件上的信息，忽然愣了神，这个位置，倒是离白茸居住的地方很近。 …… 浓稠的夜色里，一只狐狸在空中奔腾。 白狐的走动扬起一阵气旋，公园里最高的几棵松树顶端，被气流荡得连连摇晃几下。 行人奇怪地抬头，今天的风吹得好高啊。 白茸在暗香浮动的夜里，努力捕捉这股奇怪的气息。 这种气息像是刻意隐匿过，只泄露出一点微弱的妖气，片刻就会消散。倘若他当时不是立刻回去找小猫，也不可能发现。 若隐若现，一直在前面，始终隔着他不远不近的距离。无论他怎么追，都没办法赶上。 现在似乎终于不动了，停在前面的地方。 白茸加快脚程，朝前面奔去。 越往前面，气息愈加浓厚，绕过周围拥挤的高楼，白茸最终落到一个天台上。 白狐一落地就化成了人形。赶紧俯下身子，把自己藏着一堵矮墙后，小心朝外瞧。 刚才赶路消耗的灵气太多，小狐狸的尾巴变不回去了，只能委屈地缩在少年屁股后面，摇也不敢摇。 头顶的浓云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散去了，明亮静洁的圆月高悬，无声地向地面挥洒银色光辉。 他的耳朵感受到月辉，情不自禁抖了抖。 白茸后知后觉想起来，今天是满月，对于妖族来说，是个修行的好日子。 晶莹的月光之下，天台的景象慢慢在他眼前展现。 只见天台上围满了毛茸茸，大部分都是猫猫狗狗，毛光水滑，圆滚滚的。 有几只毛茸茸戴着项圈，上面的铭牌都被擦拭得闪闪发亮，一看就是被主人照顾得很好。 它们安然蹲坐在一起，颇具灵性地扬起脑袋，面朝月亮嗷呜喵呜地一同乱叫。 在毛茸茸身前，勉强立着两条棍子，拉了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用小隶弯弯扭扭写了“无我山”三个大字。 “不错不错，就是这样。头要抬得再高一点儿！注意力集中。” 一道身影背对白茸，点了点头，他全身被捂得严严实实，笼在黑色的斗篷里。 那人的声音清脆洪亮，在空荡的天台甚至有回声。 毛茸茸听见他的夸奖后，欢欣鼓舞地狂摇尾巴，更加有力地嚎叫起来。 喵呜嗷呜的声音此起彼伏，然而周围的小区却没有感到任何异常。 想必是设了结界。 怪不得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族，都没有办法找到这里。 谁又知道，一只大妖竟然隐匿了气息，在最鱼龙混杂的人类小区天台，设了一个山头。 白茸暗自点头，他好像知道这位大妖是何方神圣了。 那人没察觉到异样，继续道：“等你们开了灵智。以后就是本尊手下的得力猛将，待无我山发扬光大，尔等就是头号功臣！” 回答他的又是一阵高高低低的叫声。 那道身影步伐灵活，绕着毛茸茸走来走去，脚踩在地面发出吧唧的响动。 原来他刚才一直悬在空中，没有落地。 等他站在地面，那道人影更显矮了，甚至不比身边傻乐的大狗高多少。 第36章 他将怀里的白猫抱到靠后的一个位置，“你就在这个位置修行吧。” “嗷呜嗷呜！”没得到关注的哈士奇急切地叫了两声，双眼亮晶晶的，还抬起爪子扒拉那人两下。 “你，”大妖迟疑片刻，隐没在斗篷里的手钳住大狗的下巴，掰来掰去仔细看。 “叫声倒是不错，可惜天资不够，即便开了灵智也无法修行……长得有几分雪狼王的影子，就是脸上的黑花纹丑了些。” “嗯……“他拍了拍大狗的脑袋，沉吟道，“本尊就赐你“黑旋风”一名，以后你就留在本尊手下，当本尊的坐骑吧！” 哈士奇立刻兴奋地抬头，对着月色嚎叫两声，绕着那人摇尾巴。 “黑旋风，别舔别舔，真是条笨狗！” 白茸瞧着瞧着，忽然皱了皱眉头。那只狗，不是谢凛照片里，他朋友的那只吗？ 脑门上围了一圈的黑色花纹，应该不会有错。 再看看？这样想着，白茸悄悄朝前挪了挪。 “谁在那边？” 那道身影忽然注意到什么，眼睛冷不丁朝白茸刺去。 白茸慢慢从墙角挪出来。 偷看还被发现了，小狐狸耳朵一红，摇着尾巴，朝大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前辈好，晚辈无意冒犯。我是青丘白狐，白茸。” 大妖紧绷的肩膀松了松：“哦，青丘的白狐狸。” 忽又重新警惕起来，煞有介事地咳了咳，再开口时，声音浑厚了不少：“汝至吾山，所谓何事？” 白茸眨眨眼睛，双手抬起，行了一个作揖的古礼，也学着他的腔调，认真道：“尊主误会，晚辈并非有意。” “只是家中不慎遗失了几只爱宠，家里人担心。特意寻踪问迹，到访此地。未曾想扰了尊主兴致。” 那人结结巴巴，宛若被霜打过的茄子，一下子失去了气势：“什么、什么爱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些都是我山头的虎精狼妖，可不是你们的爱宠。” 他故意释放出大妖的威压，阴恻恻道：“小狐狸，速速离开。当心本尊把你一口吃掉！” 然而却因为身型的原因，不像是猛兽大妖，反而像故意张牙舞爪显示强大的小兽。 连毛茸茸们都没有继续嗷呜喵呜地叫了，眨巴眼睛，好奇地往两人身上瞧。 他脚下的白猫却忽然喵呜一声，很不给面子地朝白茸奔去。 身侧的哈士奇歪了歪脑袋，感受到某种气息，也甩着舌头朝白茸奔去，热情地蹭少年的小腿。 “前辈，”白茸叹口气，蹲下身，有些苦恼地皱皱眉吗，一手抱住小猫，一手揽过大狗。 “如今人间灵气稀薄至此。即便吸收月华，也没办法修行。” 白茸垂下眼睛，软着声音：“况且对于人类来说，他们已经不是宠物，而是家人。前辈忽然把他们的家人掳走，人类会伤心的。” 大妖委委屈屈别过脑袋，嘴巴一扁。可是他能怎么办？一觉醒过来，他的山头就被人类铲平了！ 身边的宝贝也被偷得干干净净，害得他连雷劫都没躲过，被劈的伤直到现在都没办法好。 而且还有妖在追踪他，谁知道是不是要趁他受伤吃他的，他只能在人间东躲西藏。 想抓点趁手的随从，谁知人间连妖精也无。只好从头开始，找一些后辈教导。 奈何他们好笨，连灵智也开不了。 他自己也渐渐知道，带领他们修行的希望渺茫，还是不死心，就想着最后趁满月试一试，结果…… 大妖忽然泄了气，自暴自弃道：“好好，我送他们回去可以了把！” 他挥挥手，毛茸茸们的周身忽然升腾起一圈光晕，像是被一颗颗透明的蛋包裹住。 光蛋上升到空中，哗地一声，全部消失不见了。 “好啦！现在已经送他们回去了。”大妖凶巴巴地掀开帽子。 黑色斗篷之下，是一只——一只红黑小熊猫？！ 小熊猫气鼓鼓的，黑红条纹的耳朵抖了抖，伸出爪子指了指唯一留下的两只，理直气壮：“但这两只要留下！” “这只白猫没有主人、这只狗也是自愿跟我走的，我要留他当坐骑！” 诶诶，白茸眨眨眼睛，直白道：“前辈你的原型……真可爱。” 小熊猫宛若被踩到尾巴，气呼呼地跺了跺脚：“你你你，你知道我是什么吗？我的真身露出来吓不死你！” 白茸正要说话，天台的防护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陆明气喘吁吁站上天台，差点没站稳，身子剧烈晃了晃。 他目露凶光，怒吼道：“偷狗贼拿命来！竟敢抢我的大金，今天不送你进去蹲局子，我陆明誓不为人！” 第19章 pua 陆明手里拽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来薅来的铁棍，双眼通红，捏紧铁棍的指关节咯咯作响。 他整个人像只被激怒的凶兽，不住喘气：“快把大金还给我！” 大金是他在路边捡到的，从闭着眼睛的小小一只，慢慢养成现在七十斤的大胖狗子，即便总喜欢拆家惹祸，在他心里早已成为了家人的存在。 光是想象这条笨狗可能会遭遇什么，他就恨不得给偷狗贼脸上狠狠来上两拳。 谁知一口气爬到六楼，最后面对的是歹徒单枪匹马一个人。 看清那个人是谁，陆明愣了下，然后两只眼睛里的怒火更甚，扭头对着身边人叫喊道：“我就说他有问题吧？骗你还不够，竟然还打着大金的主意！” 第37章 紧跟他身后的谢凛站上天台，和白茸四目相对，也有些怔然。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兴奋跑来的大金扑了个满怀。傻狗还不知道自己主人担心成什么样，傻不愣登汪汪叫个不停。 白茸眨眨眼睛，慢半拍：“谢凛，你们怎么在这里？” 陆明满脸悲愤，率先抢白：“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我的狗不见了，费了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结果就偏偏遇到你，我看你就是偷狗贼！” “什么偷狗贼，分明是它自愿跟我走的。”不等白茸开口，他身后就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白茸惊讶地转头看，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孩就从他身后钻出来。 “我名吴鱼，一妖，”小孩摇摇脑袋，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把笨狗牵回来的，可不要牵扯旁人。” “哼，连狗狗最近的情绪都不知道，还有脸当它的主人。” 要是其他毛茸茸的家人找上来门来，吴鱼还有点心虚。不过既然是笨狗的家人，他可就脸不红心不跳了。 陆明咬牙：“你是他的亲戚？我凭什么相信？” “这有何难？”吴鱼扬着下巴，朝大金勾勾手指，唤了一声：“黑旋风。” “汪？”哈士奇竖起耳朵从谢凛身前抬头，迟疑地看了眼陆明，又看了眼孩童。 最后它头也不回，迈开步子跑到吴鱼面前坐下，傻乎乎吐着舌头，尾巴摇个不停。 陆明伸出手，声嘶力竭叫喊：“大金！” 小孩摸了摸狗狗的脑袋，得意洋洋挑眉：“看见了吧？这可是你家狗主动的。” 陆明错愕不已，不可置信地喃喃：“一定是你们使了什么手段，大金才会跟你们走。” 吴鱼撇着嘴：“跟你说不清楚。” 白茸咬住下唇，苦恼地皱起眉头，连头顶的耳朵都不摇了：“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谢凛的视线默默从那抹粉白移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朋友发来一段监控视频。 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将手机递给陆明，“阿郑的店正好有人看见大金，他把监控视频发过来了。” 陆明手颤抖着拿过手机。 视频拍得清清楚楚，穿着黑斗篷的小孩一个人在路上走，后面突然冲过来一条哈士奇，不由分说就对着他热情地汪汪叫，主动用头去蹭小孩的腿。 是哈士奇叼起绳索，主动往小孩手心里放。比狗没高多少的小孩推了几下没推开，只好接过绳索。 吴鱼鼻子翘得老高，抱着胳膊：“哼哼，看清楚了吧！有人是不是该给我们道个歉啊。” 看清视频的陆明，一下支撑不住似的，突然半跪在地上。 再抬起头时，两只眼睛里顿时蓄起了泪水，声音颤抖：“呜呜呜大金，是爸爸哪里做的不好吗？” 这下连吴鱼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和白茸面面相觑。 他眼神飘忽，硬邦邦安慰道：“你、你不要伤心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最近换的狗粮它吃不惯。你给它介绍的女朋友对他不感冒，最近你太忙了连散步的时间都没有了，它不高兴而已。” 看见主人无助地捂住脸，大金垂下尾巴，小声地嗷呜走近陆明。用他湿漉漉的鼻头去拱陆明的膝盖，无声地舔主人的脸。 陆明搂住大金的脖子，痛哭流涕。也压根不管形象了，脸上的眼泪鼻涕，都蹭到哈士奇毛茸茸的脸上。 “对不起，大金。是我这段时间忙着工作，没有照顾好你。等回去就陪你。” 谢凛瞧见好友感性起来，那副完全不顾形象的表情，体面地别开眼，眼神自然而然落到身边的白茸身上。 少年的唇角抿出一抹浅笑，连带着他的嘴角也跟着上挑。 看见少年身后微微摇动的大白长尾巴，他又泛起心疼。 白茸的工作那么忙，这次一定刚下班就急着回来吧，连道具都忘记摘掉了。 陆明擦掉眼泪，从地上站起来，脸还是红的，只不过这次是愧疚的：“对不起，事情是我没弄清楚，给你们添麻烦了。” 白茸摆摆手，有些许局促地笨拙安慰道：“没关系的。大金有你这样爱它的主人，我也很高兴。” 小孩抱着胳膊，语气也没有刚才硬邦邦的：“这才是一个合格主人该做的事情。” 宠物失踪案终于圆满地解决了，白茸心里的心头终于落地。 他搂着怀里熟睡的白猫，开心地摇了摇尾巴，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提议道：“我家在附近，不如去我家喝茶？” 小狐狸认认真真，谨遵人类的待客之道，按照人类交友宝典上的温馨提示，当朋友到离家近的地方，离开时要邀请他们去家里坐一会儿，喝茶。 然而没有任何与人类交友经验的小狐狸忘记了，月上中天，可不是人类喝茶闲聊的好时间。 陆明正要礼貌拒绝，谢凛却率先开口：“好啊。” 对上少年明媚的笑容，谢凛头昏脑胀，下意识就不想让那双眼睛里附上失落的情绪。 小狐狸摇着尾巴，笑得更开心了。 于是不小心瞟见好友通红耳根的陆明，只好闭上嘴巴，默默牵着大金跟着走。吴鱼没了山头，自然也理直气壮跟在后面。 小狐狸高高兴兴打开门，热情地招呼他们进门。 房屋的户型很小，四个人一进去，就更显逼仄。 第38章 不大的房间却被主人打理得干净，客厅里没有地板，一行人的脚直接踩在灰色水泥地上，墙根也有被水渍侵蚀的深灰痕迹。 吊顶的灯在开得时候闪了两下，家具少得可怜，正中央是一个台式电视，机子型号老得，让陆明怀疑到底能不能打开。 而电视对面是屋内唯二的坐具，一张深红色的沙发，边边角角有明显的磨损，露出里面的嫩黄色棉花。 旁边还摆了一个灰色懒人沙发椅，除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饶是陆明，也不由咋舌。即便是创业最艰难的时候，他和别人合租，也没有住过这样的房子。 而谢凛心里，却像被针扎过，密密麻麻得疼。听白茸说他家庭不好是一回事，如今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每天白茸回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家吗？ 他就是在这样的家里和自己聊天。 怪不得少年当初在林姨的家里，是那样一副惊艳的神情。他以前过得都是什么生活？ 而前两天自己还因为“欲情故纵”，故意没有联系他，少年独自面对灰泥墙面，心里又是怎么的感受？ 谢凛的心难受得揪成一团，恨不得回到两天前，狠狠给自己脸上甩几巴掌。 两人个子都高，只好并起腿，勉勉强强坐在长沙发上。 白猫被白茸小心地放在沙发扶手上。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慢吞吞打量两人几眼，最后矜持朝谢凛走去，缩成一团睡在他怀里。 而小熊猫倒没什么反应，自顾自盘腿坐在地上，揽过哈士奇的脸玩儿。 对于他们妖来说，天为被地为床才是最舒服的栖息地，人类的房子也不过是洞穴与洞穴的区别。 迟钝的小狐狸才不知道两个人的心思，他要去给客人泡茶。 说是厨房，其实除了一个橱柜什么也没有。来人间的妖族早已辟谷，进食不是必需，更多是享受。 白茸从橱柜深处勉强找出四个积灰的杯子，用水清洗干净，再倒入须弥里的茶叶。最后再用两指捻起一股水流，像模像样依次倒进茶杯里。 茶叶的清香随着热气渐渐浮上来，小狐狸乐呵呵地哼着歌，耳朵抖了抖，尾巴在身后自然地摆动。 这些茶叶源自青丘一棵古茶树，几十年才发一次芽。饮之能明目清心。 听说人类喜欢喝茶，他走之前特意从古树上薅了大把。 小狐狸眼睛亮晶晶的，端出托盘，“久等啦。” 陆明瞥了眼少年头顶还戴着的毛绒耳朵道具。端起茶杯的手一晃，差点把茶水撒出去。 可看身边无论是谢凛还是小孩，都是一副正常的表情，他又把嘴里的疑问咽了下去。 年轻人的爱好嘛，他理解，哈哈。 陆明试着啜饮一口，眼神一下子亮了：“好香的味道！这恐怕是精品吧。” 他是爱茶的，家里还专门做了间茶室。这种茶叶如此清甜，恐怕是深山的古树才有。 少年露出一个开心又羞涩的笑容，头顶的耳朵抖了两下：“这是我家那边的茶叶。你们喜欢就好。” 吴鱼也没有拒绝，两只手端起杯子，闷不作声小口小口喝。 哼，他才不是不识货的凡人。青丘山上的茶叶可是蕴含着灵气，哪里是人间能比得上的。 只有谢凛捏住玻璃杯，心不在焉。柔顺的发丝贴在他脖颈间，氤氲水汽间，看不清他的神情。 白茸很少提及他家那边的事情。 青年假装不经意问：“这是你家里人给你准备的吗？” 白茸摇摇头，直言道：“不是，是我自己去采的。” 少年眉眼弯弯：“我们是一整个大家族共同生活，族人之间虽然隔得很远，但彼此都会互相牵挂。” “以前很难联系，现在下山有了手机，通讯就方便了。” 以往在山里，狐族都是各自占一个山头独自修行，彼此即便想来往，也碍于路程难得往返。 现在下山，即便相隔很远，也可以利用科技联络感情。 果然还是要下山来见见世面嘛，白茸如是想着。 谢凛听闻却心下一颤，心里泛起密密麻麻地刺疼，快要呼吸不上来。 白茸幼年被赶出家只能睡草地，年级这么轻，恐怕书都没读几年就下山打工了。可他却习以为常，没有丝毫觉得不对。 而按江安市咖啡店店员的平均工资水平，他完全承担得起更好的房子。 只有一种可能，是他名义的“家人”，把他的工资拿走了！ 这分明就是明晃晃的pua！ 第20章 女仆装 城中村路口 越野车线条流畅的车身在光暗交界默然。 谢凛背靠车门,两只手抄进衣兜。浓密的睫毛投下大片阴影，脸部轮廓一半明一半暗，看不清神情。 他兀自沉思,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揪住他的心口不放。一想到白茸的那边破旧小屋,他就不可自抑地感到难过。 青年左手手腕处,戴着一串不符合气质的月光石手链。月光石的表面被擦拭得干净明亮,在暗夜里默默发出莹白的光泽。 离谢凛不远，就是城中村闹哄哄的小吃摊。现在正是夜宵售卖的时间段,刚出炉的食物散发出热气腾腾的香味，勾引着过路人的馋虫。 然而青年却独自伫立在阴影里不为所动,与旁边的热闹格格不入。 陆明勉强抱着七十斤死活不肯走路的胖狗，气喘吁吁从后面赶上来。 第39章 闻着这股味道，他空落落的肚子直叫唤，没忍住，把大金栓在车边,拐去小吃街。 等他拿着一大把烤串回来，就看见谢凛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表情，靠在车门外面一动不动。 陆明叹口气,走到谢凛旁边,也学着他的姿势,放松两条腿倚靠车门。 知道好友的习惯，陆明也没问他吃不吃。喂了两口大金没撒调料的肉，慢悠悠问：“真就认定了，不改了？” 谢凛没有说话,久到陆明以为他不愿意回答,才听见闷闷的一声“嗯”。 陆明眼含无奈，摇摇头,他这好友二十几年没入凡尘，一朝动心，恐怕难善终啊。 随即嘴角上扬，朝谢凛挤眉弄眼，豪气十足拍拍胸膛：“好，既然你做了决定。兄弟我说什么也要支持。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经过这件事，他也想明白了。白茸确实是个家境不好，却乐观天真的年轻人。 他与谢凛能成，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能成，也不会分得太难看。 陆明自以为他心细如发，所有事都考虑周全，殊不知身边人陡然投来欲言又止的视线。 要真信了陆明的鬼话，他追到白茸岂不是要到后年了？ 送走造访家里的第一批人类客人，小狐狸还沉浸在喜悦里。雪白大尾巴翘得老高，左右摇个不停。 他已经学会怎样招待人类朋友了，是不是代表，他离人类又更进一步了？ 如果白茸足够熟悉人类生活就会知道，他这种心理，大概就跟人类幼崽举办过家家酒的心理类似了。 小狐狸一激动就停不下，干脆拿出抹布，把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茶几桌面又擦拭一遍。 坐在沙发上的吴鱼翘着二郎腿，瞟了两眼小狐狸娇羞泛红的脸蛋，若有所思，忽然慢吞吞道：“所以刚才那个不喜欢说话的人类，是你的伴侣？” 诶诶诶？白茸闻言一呆，尾巴猛地竖起来，连擦桌角的动作都停了。 吴鱼摸了摸下巴，顶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感慨道：“不愧是狐妖，千百年还是喜欢搞跨越物种恋爱。” “不是的。”白茸无措地摆摆手，眼睛扑闪几下，认真解释。 “他只是我的好朋友。人类即便是朋友之间，也会互相拜访。” 居住的洞穴对于妖族来说，是极其隐私的东西，里面可能藏有他千百年来收集的秘籍，或是最最珍视的宝物。 因此只有生死之交的妖，或者是伴侣，才可以被主人允许进入。 是这样吗……可是看那个人类的眼神，分明是对你有意思啊？ 吴鱼疑惑地挠挠脑袋，瞧见白茸眼底的笃定之意，到底没有把疑问说出口。兴许是他在地下睡久了，不懂现在的人类吧。 前辈怎么会认为谢凛是他伴侣，他们明明是最好的朋友。 白茸拍了拍发烫的脸颊，摇摇头，耳朵跟着抖了抖—— 耳朵、耳朵！ 后知后觉的小狐狸懊恼地捂住脸，他怎么又忘记把耳朵尾巴变回去了！ 所以他一直以来是顶着耳朵尾巴，招待他的人类朋友吗？白茸挫败地低下头，哪里会有人类长着耳朵尾巴啊。 还好谢凛没有在意。 谢凛真是一个很好的人类啊。白茸不禁在心里感叹。 体贴又善良温柔。 白茸懵懂地眨两下眼睛，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天江雪瑶和客人说的话。 人类的伴侣，就是电影里住在一起，同居的情侣？ 谢凛的气息纯粹，每次和他待在一起都很舒服。如果是和他同居的话，是不是就能沾染他的气息，更快彻底化型了…… 不对不对！回过神的小狐狸狠狠甩了几下头，懊恼地皱着眉头，他怎么能这样想。 谢凛已经对他很好了，如果抱着这样不单纯的想法和他交朋友，就是他不对了。 …… 清晨的毛茸茸咖啡店在带着几分凉意的阳光中，准时开门，迎接新一天的的客人。 余盛棠昨夜就接到白茸的电话，少年声音软软，说意外找到了一位大妖前辈，但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得知他是一只小熊猫，余盛棠意外地挑了挑眉头，随即笑眯眯安抚了小狐狸，让他第二天带“小熊猫”来咖啡店，她自有办法安排。 等少年带着小孩模样的吴鱼赶到咖啡店，余盛棠已经等很久了。 白茸对上店长含笑的视线，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少年对牵着他手的小孩轻声道：“前辈，这是我们的店长余盛棠，也是人与妖和谐发展委员会的副会长。您放心，她会好好安顿您的。” 进店就一声不吭的吴鱼酷酷地收回手，撇撇嘴：“知道。” 余盛棠笑着对小狐狸摆摆手:“好啦，安心去工作吧，他的事，我一定会好好负责。”最后几个字刻意加重了语调。 “好。”最后看了一眼泰然若素的前辈，没听懂店主弦外之音的小狐狸，摇着大尾巴放心地离开了。 没了小狐狸，两妖的气氛瞬息间就变得古怪起来。 余盛棠取下墨镜，掀起眼皮从上到下打量吴鱼，眼底的讥讽藏也从藏不住：“小、熊、猫？多大年纪了还装嫩。” “怎么，实力退化到这般田地，连雷劫都度不过，只能以小孩子示人。便连真身都不敢拿出来见人了？” 吴鱼气得脸红脖子粗，攥紧小拳头，反唇相讥：“我可是有告诉他名字的，是他自己不清楚。” 第40章 “你个四脚蛇有什么资格说我，这么多年还没有突破瓶颈，还是去玩你褪的蛇皮吧！” 两个老熟妖互相看不顺眼，各自别过脸。 这一切，单纯的小狐狸自然不清楚，他有自己的难题。 白茸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纵然再不清楚人类的恶趣味，还是本能地红了脸。 镜子里的白狐侍者，脚踩小皮鞋，身穿一条黑色的蓬松女仆裙，裙摆只堪堪过大腿。裙下的两条腿被吊带白袜包裹，又长又直。 他的腰间系了一条白色蕾丝围裙。女仆裙的版型收腰，更衬得少年纤细的腰肢线条柔软。 侍者头顶两只耳朵间，还戴着蕾丝发带，左右各有一个铃铛，稍微走动几下就叮铃叮铃响。 而屁股上面特意开了一个洞，恰好可以供小狐狸蓬松的大长尾巴穿过。 “真的、真的要这么穿吗？”白茸嗫嚅着嘴唇，有些局促地扯了两下裙摆。 镜子里的少年浅金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眼底透露出无辜，偏偏眼尾有一颗红痣，和微微张开的粉嫩红唇一个眼神，简单来说，又纯又欲。 白兔侍者冒着星星眼，捂住鼻子，围着白茸转圈：“真的真的，你看我们大家都穿啦，况且你还这么可爱！” 雪貂侍者眼睛睁得很大，也肯定地点点头，信誓旦旦：“就是就是，白白今天这样穿出去，一定会把大家都惊艳到的！” 小狐狸咬着下唇，半信半疑挪出门。 “好可爱啊啊啊啊！今天真的来对了！”“就知道茸宝穿这套最好看！”“啊啊我第一次来，这位侍者是谁啊？他的尾巴好可爱，好想摸一摸。”…… 目光无辜，长相漂亮的白发小狐狸女仆，一出门就被兴奋的客人团团围住，争当点他招待。 少年忙得像个陀螺，一边招呼客人，一边还要提防客人突如其来的偷袭，忙得脚不沾地。 边牧兴幸灾乐地摇摇黑白相间的尾巴，赶紧躲远一些。可怜的小狐狸，又被人类忽悠咯。幸好他早有准备，提前和雪貂换了班。 于是等谢凛进门的时候，毫无准备，措手不及就迎来了一个暴击。 猝不及防见到谢凛，白茸也有瞬间的无措，不过敬业的白狐侍者很快就反应过来。 小狐狸闪着漂亮的眼睛，朝他的好朋友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头顶的铃铛叮铃响动。 明明很紧张，还是故作大方道：“谢凛，你来啦！今天是我们咖啡店的‘女仆日’，我、我还可以吧？” 谢凛的目光从少年头顶，两只被蕾丝发带装饰的耳朵，一直落到少年纤细腰间，白色围裙的蝴蝶结上。再下面是雪白的大腿…… 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青年顿时感觉气血上涌，心跳快得要跳出胸膛。 反应过来少年说了什么，谢凛木木点了两下头，脸蹭地红起一大半，迅速蔓延起红痕。 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耳朵都红得彻底，声音涩然道：“可以……很适合你。” 实在太可爱了。 实际上他恨不得把少年抱回家，不让任何人瞧见少年现在这个样子。 然而不可以，他尊重白茸的工作。 他又闷咳两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依旧不敢直视少年的眼睛。 青年盯着地面，声音微微发颤：“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和你单独聊一会儿，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当然不会，我本来就要下班啦！”得到朋友夸赞的小狐狸，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两人在一个角落坐下，白茸还体贴地拉下了两侧的薄纱帘子，咖啡店的喧嚣被挡在纱帘外。 旁边的龙猫闻到了谢凛身上的味道，从桌子底下咕隆咕隆滚到谢凛脚边，打了个满足的呼噜，又睡过去了。 白茸给谢凛倒了杯水，瞟了眼一言不发的青年，好奇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谢凛喝了一口冰水，脑袋里不正常的高热消退了不少。 他抬起头，双手在玻璃桌下搅在一起，像个愣头青：“白茸，抱歉，前几天没有和你联系。” 白茸愣了下，没想到青年竟然为此道歉，少年眼睛弯弯，完全没在意：“是这样么？没关系啊，我知道你之前在忙着工作呀。” 白茸越是这么说，他心里越是因为之前故意试探的小心思愧疚。 谢凛深吸一口气，语气忽然变得郑重，眼睛眨也不眨，直视少年的眼睛：“白茸……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有一件事，想当面告诉你。” 白茸愣了下，绽放出和以往同样甜美的笑容，“当然。” 第21章 告白（上） 为了不像上次因为迷路而迟到,白茸今天早早起床，老老实实点开手机导航，用人类的交通方式前往。 早高峰的地铁拥挤不堪,仿佛整个江安市的人都挤满在车厢,给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很大的震撼。 白茸像是沙丁鱼罐头里的鱼,跟着晃动的车厢东倒西歪。 少年一路都小心翼翼捂住脑袋和尾椎骨,生怕不小心受了刺激，狐狸耳朵尾巴又冒出来了。 等终于到站下车,小狐狸四肢发软，脚步虚浮,慢吞吞走出地铁口。 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深处，不肯出来。昨晚下过雨，清晨的空气里带着几分水汽，黏黏糊糊的。 白茸来得早，游乐场没有开门,谢凛也还没有来。 少年就坐在大门前的长条椅子上等人。 第41章 山里的狐狸有绒毛御寒，没有衣着的习惯。新生的皮肤敏感，被风一吹就泛泛起大片红痕。 不一会儿,少年的脸颊、耳朵、外加两只露出来的手,全都被吹得红通通的,哪怕他并没有感受到冷。 等谢凛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白茸埋头乖乖坐在椅子上。腰板挺直，双腿并拢，双手搁在膝头,手里还捏着一片银杏树叶转呀转。 天气算不上暖,少年却只穿了件的嫩黄色卫衣，裤子还是之前的款式。他的小脸被风吹得通红,绞在一起的双手也被冻得发红。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青年顿时从心里涌现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又酸又涩。 他暗自在心里想，以后再也不要留机会让少年等自己。 谢凛一边解开围巾，一边快步走向少年。 白茸若有所察抬头，眼睛顿时弯成月牙的形状，月牙里漾起笑意：“你来啦。” 少年歪着脑袋，将银杏树叶朝谢凛面前递了递，神神秘秘道：“这是给你的礼物，这种金黄的树叶年岁长，会给人带来好运的。” “嗯。“谢凛唇角抿了抿，小心用两指捻起薄薄的金色叶片，收进大衣的口袋夹层里。 青年将手里的围巾展开，温声道:“那这是我的交换，要给你戴上么？” “诶，好呀！”白茸笑得灿烂，朝围巾伸手，青年却又故意收回去。 他眼里流露出一抹笑意，轻声道：“我来。” 谢凛比白茸高了一个头，青年垂下眼睛，将围巾轻柔地穿过少年的脖颈。 青年微凉的指尖不时会触碰到少年白玉似的肌肤，感受那里的暖意，他的羽睫明显抖了几下。 拉开被遮掩的碎发，最后在少年胸前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两人的距离极近，谢凛满意地看向最后的成品，随口道：“好了。怎么来这么早，刚刚在做什么？” 白茸埋头欣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在想你啊。” 小狐狸的心思简单纯粹，有什么说什么，完全没有人类的含蓄委婉。 围巾的质地舒适柔软，缠在脖颈间，似乎还残留着主人的温度。 白茸愣了下，缩着脖子埋进暖烘烘的围巾里。谢凛的气息扑面而来，是熟悉的穿过山涧的冷冽山风气息。 不是什么礼物，是刚刚从他脖子上解下的。 白茸的睫毛扑闪几下，仰头看向青年的脸，浅金色的眼眸里透出茫然。 青年眼神愣愣的，被那句“我在想你啊”震得久久回不过神，心里像一瓶开封的汽水，不住冒泡。 他知道白茸可能压根没有别的意思，或许就是字面意义的，在想他什么时候来。 却还是情不自禁，陷入那句遐想中。 他在想他……是不是代表，他心里也有他？ “谢凛，你怎么了？”白茸眉梢皱起，伸手在青年面前挥了挥。 谢凛握拳咳嗽两声，声音有些闷闷的：“没事，刚刚忽然想到了别的事情。” 他掩饰性地瞟两眼腕表，语速有些快：“时间差不多，我们可以进去了。” 青年转身欲走，不等他抬步，手心忽然一暖。 少年仰头，柔软的嘴唇牵起一个狡黠的笑容：“这样就不会冷了。” 轻柔得像片羽毛，感受到手心的温度，谢凛怔了片刻。等反应过来时，连忙撤了手的力道，生怕将这片羽毛捏坏。 青年的脸瞬间变得爆红，嗯了声，就匆匆别过头。 谢凛感觉自己更喜欢白茸了。 或许应该说，每一次与白茸接触，他都比之前更喜欢他了。 少年对他有非比寻常的吸引力。 手指触碰的肌肤一点点变暖，但青年的脖子怎么又开始变红了。 还是很冷吗？ 困惑的小狐狸悄悄朝谢凛那侧靠近了点儿，两人手臂贴住手臂。 少年的手指缓慢插进青年指头的缝隙里，直到十指相扣，紧紧交缠。 这下不会漏风了，单纯的小狐狸乐呵呵地想。 而谢凛的脑袋一片空白，除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再也想不起其他。 两人各怀各的心思进门。 白茸没有去过游乐场，里面的所有事物对他来说都很新奇。 五彩斑斓的装饰品，飘散着甜蜜香味的食物，还有跟人互动的毛茸茸玩偶。 到处都是人类的笑声，小狐狸不禁在心里感叹，还是人类会享受啊！ 明明寿命只有短短百年，却会用各种有趣的事，填满这一生。 两人走到卡丁车区域前，白茸忽然就走不动路了，目不转睛往玻璃窗里瞧。 谢凛提议道：“要试试吗？” 白茸忙不迭点头，又瞟了眼排出馆外的长长队伍，失落地摇摇头：“算了，人太多，我们去其他地方吧。” 谢凛唇角上扬：“没关系，我们有快速通行证，不会排很久的队。” 他怎么舍得委屈少年。 白茸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好！” 谢凛一个高个儿混在孩子中间，刚开始还有些局促。等被小孩操纵的小车撞了好几下，就开始默不作声握紧方向盘，熟悉技巧。 白茸在他身边，聚精会神操纵着方向盘，看起来比谢凛开得还好。 这下再有跌跌撞撞的彩色小车迎面过来，他们的小车就能丝滑地躲开了。 两人还去了旋转木马区，这里的成年人更多一些。小情侣们共骑一匹马，紧靠着彼此说悄悄话。 第42章 伴随着悠扬的乐声，木马缓缓上升而后下降，绕着雕饰有精心花纹的承重柱慢慢转动。 白茸眯着眼睛，伸出手臂迎接带着冷气的风。少年的脸都因为兴奋变得红扑扑的，嘴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看见少年是肉眼可见的开心，谢凛心里的最后一点不安，也消散了。 为了今天，他特意在社交媒体上询问，如何给喜欢的人准备一场难忘的告白。 最高赞的几个回答，都建议去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留下美好的回忆，在结束之前告白。 当然，是两人互相有意，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才有用。 谢凛自然认为他与白茸是这种情况。青年特意对比了几家推荐的地点，最终才敲定这里。 事实证明，结果意外得不赖。至少比陆明的主意好太多了。 青年的目光不自觉变得柔软，眼神里又是喜欢又是心疼。 他忽然有点理解了什么是“爱是常觉亏欠”。在他看来，司空见惯到有些无聊的世界，对白茸来说，却可能是第一次接触。 谢凛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冲动，想带白茸去看更多的世界。 想要永远留住少年脸上的笑容。 谢凛在心里默默补充，如果白茸愿意把他永远留在身边的话。 旋转木马不远就是云霄飞车，高速运转的车厢呼啸而过，停在最高点，又突然猛地从轨道滑向地面！激起大片水花，游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小狐狸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风风火火牵住谢凛的手就朝那里走。 两人的手都因为跑动发热，然而现在谁也没心思去注意了。 从云霄飞车下来的小狐狸兴奋不已，白色的碎发乱糟糟的，呼吸紊乱，胸口起伏，小脸红扑扑的。 如果他的尾巴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定会激动地左右摇个不停。 谢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精心打理的头发被吹乱了，只能胡乱撩到后面，配上他那副冷冽高挺的眉骨，却也另有一种不羁的味道。 两人都是出挑的长相，一个冷淡十足，凛然不可侵染，一个笑容很甜，琥珀色的美瞳又纯又乖。 还大大方方牵着手，十指相扣。一路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最后的行程是必不可少的摩天轮。 车厢缓缓升起，白茸的手贴在玻璃上，眼睛眨也不眨，好奇地往外看。 地面的事物逐渐变得渺小，葱茏树林间，连旋转木马都只露出了中间的尖顶。 谢凛与少年相对而坐，忽然轻声道：“听说两个心意相通的人，如果到达摩天轮的最顶端，就会得到祝福，永远不会忘记彼此。” 白茸眨眨眼睛，没听明白，谦虚地询问道：“我们也会吗？” 他和谢凛是好朋友，应该也算心意相通吧？ 谢凛忽然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定定看过去，嗓音发哑：“如果可以……你愿意吗？” “当然！”小狐狸想也不想。 狐狸的记忆都很好，他现在都还记得两百年前，青丘的葡萄藤精下山之前和他说了什么。 等他成功化形，哪怕回了青丘再过个几百年，也不会忘记谢凛的。他会把谢凛放在心里某个特别的地方，很久很久。 谢凛喉结滚了滚，闷笑几声，突如其来的喜悦像是潮水，从心里奔涌而出。 白茸和他是一样的。 青年偷偷松口气，对于接下来的安排有了信心。哪怕已经在心里预演过好几遍，他还是会紧张。 他眼底的情愫快要压抑不住，尽全力才让声音不发抖，恢复到以往的平静:“走吧，我们去吃晚餐。” “好啊，”小狐狸骄傲地挺起胸脯，他这回特意提前找橘猫做了功课，可不会犯上次的错误了。 少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知道附近有家烤鸡做得不错，要去试试吗？” 第22章 告白（下） 白茸兴致勃勃,两眼发光：“这次我来请你，听说那家烤鸡特别好吃！” 谢凛卡壳，去吃烤鸡,那他接下来的计划怎么办？ 青年眉头微皱,故作为难道：“要不下一次去？朋友给了我两张餐券,今天不去就要过期了。” 白茸善解人意地点头：“那好,下次我们再去吃烤鸡。” 谢凛偷偷在心里松口气，还好还好,小问题。 谢凛选择的是一家广受情侣好评的云顶花园餐厅：几百平的户外用餐区，七十楼层层的高度,足以在享用美食时，俯瞰大江两边的夜景。 两人坐直达电梯进门，餐厅已经按照谢凛的要求提前清场。 花园餐厅布置得温馨浪漫，新鲜的百合满天星花束馥郁芳香，星星小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圈,离两人不远处还摆放着一架巨大的钢琴。 看见早已准备好的道具，谢凛悬着的心轻松不少。 按照网上的建议，他提前准备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会在给白茸弹奏钢琴曲后送上来。等少年接受了他的玫瑰花,再珍重地向他告白。 表白誓词他已经精心准备了很久,不会有差错的。 训练有素的侍者依次上菜，瓷白的餐盘里，食物被装饰得精致漂亮。 白茸面前苹果片被雕成漂亮的玫瑰造型，上面还淋了一层琥珀色的晶莹糖霜。 白茸眼里闪过惊艳之色,人类竟然还可以把食物做成艺术品。 小狐狸手握刀叉,小心地从玫瑰顶端，敲了一小块。 第43章 “味道还可以吧？” “嗯,味道超级棒！”少年双眼发亮。 白茸嘴角轻扬，有点遗憾又有点庆幸，笑呵呵跟谢凛分享：“还好不是真的玫瑰花。我才知道我原来对玫瑰花过敏。” 前两天店里的鲜花恰好换成了玫瑰，白茸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忽然抑制不住周身的灵力。 幸好他反应快，提前走回了更衣室。不然就要当着客人的面变成狐狸了。 谢凛闻言抬头，语气古怪：“对玫瑰花过敏吗？” “嗯，”白茸解释道，“其他花没问题，但玫瑰花就不行了。可惜林姨家里那么多漂亮的玫瑰花，她之前还邀请我去摘的。” 谢凛表情僵了僵，忽然起身，别过头闷咳道：“我我忽然想起有件急事——你先吃。” 白茸体贴地放下餐具：“没关系的，你去吧。” 谢凛快步离开走进室内，确认少年听不见他的声音，才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陆明的大嗓门顿时从里面传过来：“就好了，我们现在上来？” 谢凛手挡在嘴前，语速飞快：“快把玫瑰花撤掉。他对玫瑰花过敏！” “啊啊，那要准备什么？” “先不用……” 共同用餐的另一个人不在，白茸按照人类的礼仪，放下餐具，乖乖坐在原地等他回来。 江安市的夜景在全国也是有名的，餐厅附近高楼大厦林立，夜灯一夜不熄。 旁边就是淮河的主干，江边的绚烂灯影倒映在河水里，被搅成了光幻陆离的弯曲波纹。凑近些，大概还依稀可以听见游轮上的欢呼声。 青丘的夜就不是这样的，一入夜天就彻底黑下来，只有天空的星星发光，静得让狐狸发慌。 “甜崽，甜崽！你快回来——” 白茸正想得出神，就被一声极其富有穿透力的尖叫拉回现实，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定睛望去。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紧紧趴在天台边缘，掂起脚尖，踩在不锈钢防护栏上。小半个身子探出去，伸长胳膊着急地往外面挥动，迫切地想要拉住什么。 白茸顺着他看向的方向看去，眼睛倏地睁大。 那里大概属于餐厅放置杂物的露台，墙壁外置的空调外机上，正缩着一只瑟瑟发抖的黑色猫咪，。一个不慎，就会摔到七十层楼下——车水马龙的大马路。 那个少年也知道情况紧急，一遍遍呼唤猫咪的名字。 奈何猫咪吓坏了，一动不动。即使少年探出身体，怎么也够不到小猫，在晃了两下之后，被闻声而来的侍者赶紧拉回露台。 侍者惊惧地道歉，这位可是集团的小少爷，今天特意来餐厅考察。谁知他们工作失误，在照顾少年宠物的时候，不小心把猫咪放跑了。 “放开我！我要去救甜崽！你们知道它现在有多危险吗！” 少年的脸上糊满了泪水，双眼通红，拼尽全力想要挣脱两只按住他肩膀的手。 “少爷您别去，太危险！我们现在去找专业的人来，现在就去！” 侍者擒住少年的胳膊，急得满头大汗，正不知该怎么办，白茸已经身手敏捷地跨越障碍物，走过来了。 “你们好，”小狐狸朝人群友好地挥挥手，软着声音道，“可以让我试试吗？我有和毛茸茸们工作的经验。” “这这……”侍者们面面相觑，眼里是明显的迟疑。他们自己做了错事，怎么好意思让客人来负担，况且这位客人看起来也不太像能救猫…… 少年吸吸鼻子，与那双琥珀色眼睛对视，带着哭腔结结巴巴道：“可、可以吗？你会不会有危险？” “没问题，相信我。”白茸摇摇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少年小心翼翼道：“那你一定要小心。” 白茸慢慢走到天台栏杆的位置，猫咪缩在空调外机的角落，小脸都变得灰扑扑的，看见来人，小声呜咽了两声。 小狐狸眼睛眨也不眨，释放出舒缓的灵气，缓慢地朝猫咪伸手，低声诱哄：“甜崽乖，不要害怕，没事的。来，我来接你。” 闻到舒服的气味，猫咪黑色绒毛里的黄豆眼睛眨了眨，小猫通体发黑，倘若没有那双眼睛，简直要和周身的黑暗彻底融在一起。 白茸微微勾下身子，弯起那双浅黄色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乖甜崽，没事的，跟我来吧。” ， 小猫歪了歪脑袋，真的从他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 它小声地喵呜叫了两下，迟疑地抬起脚，试探性地朝白茸迈了两步，忽然瞟见他身后的大波人，又想缩回去。 可白茸已经瞄准这个当头，脚忽然起跳，踩在栏杆上面，大半个身子探出去，一只手猛地捏住猫咪的后颈，提着猫咪脚后跟发力，啪嗒一声又从栏杆跳回露台。 一气呵成。 “甜崽！”少年惊呼，赶紧跑过来接住白茸怀里的猫，珍重地搂紧甜崽，“吓死哥哥了呜呜，以后再也不要乱跑。” 他又仰头看向救猫恩人，哭得两眼稀里哗啦：“你你有没有事？谢谢谢谢，刚刚吓死我了!” 使者们也被客人刚才拍电影一样行云流水的动作，吓得瞠目结舌，紧张地围上来。 “没事的啊。”白茸腼腆地笑了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在人类眼里算什么。小狐狸脸上挂着笑，正准备转头安慰少年。 第44章 看见什么，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是脸色惨白的谢凛。 …… 半个小时后，餐厅办公室。 经理带着侍者鞠躬道歉，表示这次完全是餐厅的倏忽，他们会承担两人的所有损失。 谢凛处理完后续事情，依旧一言不发，低气压到迟钝的小狐狸都注意了。 听过半个小时安全科普的白茸，扯了扯谢凛的衣角，心虚地低着头，小声道歉：“我知道错了。” 谢凛的脸色苍白，声音像结了一层冰霜：“你要是知道，就不会做出扑出去。” 天知道他看见白茸大半个身子都勾出天台栏杆，心里有多害怕。 70层楼高，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就绝无生还可能！ 青年浑身血液凝固，手脚冰凉，直到现在还后怕。 他知道白茸对于某些常识的了解程度，少到令人吃惊。 但从来没想过，少年连基本的安全意识都没有！他的族人到底教了他什么？ 青年咬紧牙齿，心里又是懊恼又是心疼。后悔当时没有在他身边，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拉开。 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指关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下一瞬又倏地松开，因为白茸忽然拉住他的衣角。 少年飞快地抬起眼睛瞟他一眼，又难过地垂下眼睑，小声道：“对不起，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谢凛叹了口气，忽然伸手，不再忍耐将少年揽入怀中，手腕却只虚虚抵在他单薄的背脊处。 少年的身体软软靠在他胸前，感受到那一声声鲜活的心跳，青年发冷的手脚才重新变热。 谢凛的身体微微发颤，想到失去少年的恐慌，脑海里就一片空白。 “生命很脆弱，以后千万不可以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好好，不会了。”白茸纤长的睫毛扇动，本能地朝青年靠近，主动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埋进他的怀里。 他不会有事的，哪怕掉下去也不会有事，他可是能飞的狐妖啊。 但他却不可以告诉谢凛。 小狐狸的心脏忽然涌现出一股说不清的感觉，闷闷的，好难受。 他想，人类的身体真的好奇怪。短短几个月，他就体会了过去几百年都未曾体会过的情感。 发生了这样的事，预计的告白只能推后。 谢凛将白茸送回家，依旧停在城中村前的路口，步行走回去。 今天没有月亮，也没有云，只有星星在银蓝色的夜幕里孤单地闪烁。 少年有了心事，一路上都低着头。以前每次坐车都会好奇瞧窗外一晃而过的景物，这回也没有兴趣了。 谢凛懊恼地叹气，知道自己刚才的厉声疾色把少年吓住了。 青年内疚地道歉：“对不起……今天吓到你了是不是，可以不生我的气吗？” “没有啊，”白茸一慌，笨拙地找个借口，“我在想最后上的那块巧克力蛋糕，有没有我们店的好吃。” 谢凛怔住了，心里忽然很难过。 他想，少年现在都会找借口了。 白茸却先一步抱住谢凛，双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笨拙又直接地安慰道：“不要难过啦，我现在不是没事吗？而且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不要为我担心啦。” 小狐狸从他的怀里直起身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漫天繁星之下，少年两只眼睛比星光还要明亮。 “谢谢你今天带我去游乐园，我好开心。就送到这里吧，再见。” 谢凛立在原地，看着白茸跟他挥过手，即将钻进身后黑洞洞的楼道。 衣衫单薄、身材纤弱的少年，浑身上下只有脖颈上的围巾看着暖和些。 楼道口的顶灯坏了，少年只能用通红的手，从浅浅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屏幕，亮起微弱的灯光。 因为边角磕坏了，他甚至没办法使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谢凛的心嘶嘶地疼。 青年带着几分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茸。” “怎么了？”白茸疑惑地转头。 少年漂亮的眉眼在手机屏幕光的映衬下，柔软而干净。 高大的青年伫立在小区的水泥地上，直视白茸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忽然不想等了。 “白茸，我喜欢你，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每一次见到你，我都很开心……” 谢凛的声音发颤，却和之前不同：“你可以……给我继续喜欢你的机会吗？” 诶诶诶？！ 第23章 不是人 “所以你直接说了？在白茸那个破小区楼下黑漆漆的楼道口,我准备的玫瑰、钢琴、星星灯，统统都没用？” 陆明目瞪口呆看向谢凛。 身为谢凛的为数不多的好友，得知他要正式告白,当然义不容辞,自告奋勇帮忙准备。 餐厅提前包场,从国外空运玫瑰花,把谢凛的斯坦福钢琴大老远从城北搬过去。 结果事到临头，谢凛打电话告诉他,计划临时有变，告白又往后推,准备的东西统统没用上。 他家里的陈姐又不喜欢花，最后只能把那大捧玫瑰连夜送去林姨那儿的！ 结果转头祖宗就告诉他，他已经表白了？！ 谢凛矜持地嗯了声。 行吧，陆明凑近了些，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那白茸怎么说？” 第45章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八卦？”谢凛掀开眼皮看他一眼,顿了顿，幽幽道：“当然是答应了。” 不说陆明，即便是如今坐在落地玻璃前,暖黄色布艺沙发上,看搬家工人忙来忙去的谢凛也没有什么实感。 昨夜的一切都虚幻地像个梦。 青年的舌尖抵在下颚,在等待少年回答的那几秒钟，一切都仿佛被按上了暂停键，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谢凛的颧骨逐渐升腾起一层红晕，眼神还是清明的,声音终于不再发颤：“白茸,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少年小声重复：“男朋友？” 谢凛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而太快,吉光片羽，他还没有来得及捕捉，就听见面前的人说。 “好啊。”少年的眼睛亮闪闪的看过来，柔软的嘴角牵起漂亮的弧度。 白茸软着声音：“那我们就是恋人了。” 心跳如鼓，谢凛忽然感觉一阵没由来的眩晕，眼里除了这个笑容，再也没有其他。 他现在该说些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背得滚瓜烂熟的告白誓词通通失去作用，谢凛的脑海一片空白。 最后青年只是很僵硬、很缓慢地牵住一个笑容。 他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心上人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继续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住在一起呢？” 谢凛刚刚维持住的表情立刻就呆住了。 陆明听见他的讲述，本能地感觉有似乎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他自己也是个恋爱白痴，挠了挠脑袋，索性不去想，转而问道：“所以这就是你忙着翻修别墅的原因？” 谢凛垂下眼睛，嘴角漾起转瞬即逝的笑意：“城北那套房子离白茸工作的地方太远，我不想他出行不方便。” 御水湾建在半山坡，亲近自然，绿化好，离主城区还近。三层楼高的精装大别墅，面积，前有花园，后又游泳池。当然，高昂的造价也对得起他的配置。 谢凛在心里默默想，给白茸的，自然要最好。 离咖啡店近，不也离工作室近吗？ 陆明气得要吐血，是谁之前嫌弃御水湾离城区近，特别是离他的工作室近，又空又大，不方便捕捉灵感，才一直空置的。 敢情只是缺了另一个男主人，陆明恨得牙痒，我要和你们这些富二代拼了！ 哼，他不高兴了，他也要回去和陈姐睡一个被窝。 陆明站起来，挥手告辞：“行，先走了，等你们定下来，我和陈友请你们吃饭？” “嗯。” 送别陆明，谢凛皱着眉头环视被收拾得干净的庭院，还是感觉哪哪都不行。 花圃只种了百合，颜色太单调。客厅没有装饰太少，缺乏生活气息，餐厅还要预留出额外的空间，万一白茸想在家里煮咖啡怎么办？ 谢凛若有所思，拨通了林姨的电话。 …… 毛茸茸咖啡店 “茸茸再见，姐姐下次再来看你哦。”客人俯下身子捏了捏白狐的耳朵尖，依依不舍和它告别。 小狐狸在客人的手心蹭了蹭，粉白的尾巴尖缠绕住客人的手腕，小声嗷呜叫，湿漉漉的眼睛望过去。 客人被萌得心都要化了，又弯下腰，在小狐狸的毛绒绒的脑门前狠狠嘬了几下，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接待完上午的最后一批客人，毛茸茸们终于可以休息。 白狐跳到吧台前的长凳子上，身后的蓬松大尾巴左右扫动个不停。它的小脸红扑扑的，脸上的绒毛都被客人揉乱了。 小狐狸却神采奕奕，亮闪闪的眼睛没有半点疲态，狐狸尾巴尖都要翘到天上去。 边牧侍者手里端了杯奶茶，曲着一只腿懒洋洋地倚靠在吧台旁，笑眯眯的，冷不防问：“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发生了什么好事？” 白狐狸摇动的尾巴一滞，呆呆地仰起头：“有、有这么明显吗？” 池屿眉头上挑：“让我猜猜，是和谢凛有关？” “前辈怎么知道的。”白狐狸笑得露出了狐狸的尖牙，开开心心和朋友分享，“我和谢凛成为了恋人啦。” “我们会住在一起，沾染了他的气息，我应该很快就会化形。” “什么？”旁边的橘猫侍者耳朵一尖，放下手里的托盘就凑过来，连尾巴都炸开了。 “我就说这个人类果然不怀好意！”云乐乐竖起两只橘黄色的耳朵，怒目圆睁，想到什么，又急急忙忙问道，“白白，你没有在他面前泄露真身吧？” 白狐狸的眼睛心虚地闪烁：“没有。” 橘猫松口气，又恨铁不成钢道：“你才认识他多久啊。和人类交往多危险，万一他发现你不是怎么办？” “自古以来，人与妖相恋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怎么会，我觉得就可以啊！” 雪貂一步两步跳上吧台，细长的身体柔软敏捷。 江雪瑶振振有词：“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搞物种歧视。我们家族里和人类谈恋爱的姐妹，现在不也还好好的吗？” 云乐乐冷哼一声：“你这个恋爱脑，我跟你说不通。” 小狐狸看橘猫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困惑地眨眨眼睛，为什么他们的反应那么奇怪？ 情侣，恋人，男朋友，就是比好朋友更亲近，会住在一起，沾染对方的习惯。 难道还有其他的意思吗？ 第46章 白狐狸埋头沉思。 边牧默不作声，将白狐狸眼里的迷惑看到清楚。 “你们在说什么？”听见声音，兔耳侍者笑呵呵走过来，看见吧台上瞪着眼睛和云乐乐对视的雪貂，愣了下。 雪貂脸上这样鲜活生动的表情，就跟成精了一样。 她眨了下眼睛，雪貂立起身子，左右张望，眼睛里的蠢萌一如既往。 侍者僵硬的肩膀一松，摇摇头自嘲笑笑，什么嘛，刚才肯定看花了眼，真是，她怎么还会被店里可爱的毛茸茸吓到。 白兔侍者两手熟稔地抄起小狐狸的肩窝，把它搂在怀里颠了颠，逗他：“茸茸饿没有？你的饲养员今天休假，我来给你喂食哦。” 白茸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用嘴巴轻轻碰了碰侍者的衣服。 “那我先抱茸茸去喂食啦。” 边牧露出绅士笑：“辛苦了，雪貂就由我们负责。” 等人类同事离开，两只妖不经碰上视线，又擦出愤怒的火花，早看那只臭橘猫（雪貂）不爽了。 边牧笑吟吟拉开两个还要干架的同事：“你们再这样吵下去，要把所有人类招来？”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面的银光一闪：“小狐狸来人间，本就是为了体验人类的七情六欲，尽快化成人形渡劫。” “既然那个人类愿意付出，对小狐狸的化形有帮助。我们又何必去阻拦？” 橘猫摇摇细长的尾巴，眼前浮现出隐忧：“可是，万一他知道白茸，我怕……” “安啦安啦，”雪貂大大咧咧，爪子叉在腰上，“要是他发现了小狐狸的真身，害怕了。我们偷偷打他一顿，再施个遗忘术不就完了。” 三只毛茸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终于勉强达成一致意见。 …… 咖啡店门前的新添置的欢迎地毯上，憨态可掬的萨摩耶，露出招牌微笑，静静与客人对视。 谢凛深吸一口气，捏紧手中的风铃草，轻轻推开店门。 散落在各处的毛茸茸们闻到青年手腕处散发的气息，眼睛发亮，一窝蜂跑到谢凛面前。 毛茸茸摇着尾巴，蹭着他的裤腿大步走过，喵呜嗷呜叫，明摆着是钦点他伺候。 连最高冷的缅因猫，也趴在玻璃桌上对他喵了声。 事实证明，再是长相气质再冷的人，被那么多毛团子同时包围，也不会有多冷了。 到现在，虽然不知道原因，谢凛已经习惯了他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毛茸茸黏上的奇怪吸引力。 青年面不改色弯下腰，颇有技巧地把扒拉着他裤脚，还要费力往上爬的热情小毛球抱开。 这么受欢迎，连侍者都有些惊讶，连忙走过去帮忙。 等白茸从休息室出来，就看见青年拍了拍裤腿站直。 雪狐嗷呜一声他凛奔去，谢凛伸开双手，抱起小狐狸：“茸茸，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青年抿着嘴角，指尖轻轻捻住小狐狸的胡须，朝周围看了几眼，问道：“你的饲养员去哪了？我来接他回去。” 小狐狸的身体忽然僵住。 糟糕，谢凛早晨发消息说要来接他，他是回复今天要工作。 可、可他忘记是狐狸形态了啊？！ 现在他去哪儿大变活人？ 第24章 同居 谢凛径自环顾一圈,没有看见白发少年摇着蓬松尾巴，欢快地走来走去的身影。 青年搂住狐狸圆滚滚的下肢，在窗边位置坐下,自顾自道：“可能在忙,我们坐着等他。” 白茸的两只肉垫软软趴在他肩上,玻璃眼珠儿紧张地飞快乱转。 要是谢凛开口问其他同事,不就穿帮了？ 小狐狸的眼神着急地乱瞟，忽然瞄到一个救星,可怜兮兮望过去。 边牧侍者摇头轻笑，迈着大长腿走到谢凛面前,极其自然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膝头。 池屿挂着职业微笑，笑容却不达眼底：“客人是来找白茸的？真不巧，他今天被外派考察另一个门店。劳烦您白跑一趟，实在太遗憾了。” 见到来人,谢凛的表情瞬间就淡了。 他记得这人，之前他误会白茸有了男朋友，就是因为这人和白茸过、从、亲、密。 后来,他无意中问白茸,少年只说是店里的前辈,很“照顾”他，青年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谢凛面不改色换了个姿势，交叠双腿，手还搁在狐狸脑袋前轻轻揉按,报以他同样的浅笑。 “没关系,不遗憾，我有时间,能等到他回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无声交锋，又倏地分开。 小狐狸缩着脖子，本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冷意。 边牧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挑：“那么在他回来之前，不介意和我聊聊？” 谢凛抿出笑，一字一顿：“当然，不介意。” 一阵冷风簌簌刮过窗外干枯的树枝，咖啡店门前的风铃叮当响。 白兔侍者埋头擦拭手里的咖啡杯，对身边的同事发牢骚：“又起风了，昨晚下过雨，气温突然就降得猛。” 同事点点头：“是有点。会不会冻着小可爱们，要不然我们把窗户关了？” 降温伊始，店里就开足暖气。但为了空气流通，店里会时不时留扇打开的窗户。 今天，恰好是谢凛和池屿坐的位置。 侍者瞥了眼窗边笑眯眯接待客人的池屿，身体反射性抖了抖。 第47章 还是算了吧，她可惹不起那位笑面虎。每次他笑得越亲切，工资扣得就越狠。 边牧侍者笑眯眯，把桌上的咖啡朝谢凛的位置推了推：“听白茸说你喜欢喝冰美式，别客气，这杯算我请客。” 玻璃杯里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冰块从杯底一直摞到杯口，直接就把玻璃杯填满，剩余的咖啡少得可怜。 谢凛眉头轻挑，掀开眼皮，意外看了对面一眼。 池屿笑道：“怎么，又不喜欢了？” 青年没说话，平静地回视池屿戏谑的眼睛，他端起明显加了料的咖啡，送到唇边。 冰冷的咖啡入喉，流经之处都仿佛结了层冰霜。 谢凛的眼尾微微发红，吐息都带着寒意：“池先生的咖啡倒是有‘诚意’。” 池屿还是那副笑眯眯表情，眉头都没皱一下。男人端起面前冒着热气的奶茶，真情实感地感慨：“还是你们年轻人厉害。” 他毫无预兆，忽然话锋一转：“白茸是个单纯的孩子，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店里的人都很喜欢他，把他当作家人来看待。相信你也看到了，白茸很受欢迎吧？” 男人又顿了顿，意味深长：“说实话，得知白白最后选择了你，我们都很诧异。” 高大的青年抵在暖白色沙发里，目露锋芒望过去，薄唇抿起一个弧度：“我相信白茸的选择和判断力。” 池屿渐渐敛了笑意，分毫不让：“既然你决定要照顾白茸，就得从一始终。哪怕你最后发现白茸和你想象中的不同，也要好好对他。” 咖啡杯里的冰块碰撞融化，发出滋溜的响声，杯底冒出的水珠在实木桌面，晕出一圈圈圆形水渍。 青年心里复杂，这家店店长虽然不太靠谱，店员却都把白茸当家人，真心为他好。 谢凛眼里的冷意悉数消散，再开口时，就没有那么冷。 青年垂下眼睑，复杂情绪被眼睫遮掩：“我知道，白茸一路走来，吃过很多苦头。对于他的家庭，也不是不清楚。” 但那又代表着什么？吸引他的，他喜欢的，从来都是白茸这个人，无关其他。 “我喜欢的是白茸这个人，无论他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不同。我都喜欢。” 池屿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光一闪，语气耐人寻味：“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 白茸站在烤鸡店店门口，伸长了脖子左右张望。 他还套着昨天谢凛给的围巾，不过手法实在随便，只绕着脖子松松垮垮缠了几圈，最后胡乱在胸前打了一个结。 看到熟悉的车牌，少年立刻凑近几步，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生动而鲜活。 正是晚饭十分，小吃街门口人头攒动。 “谢凛！这边。”小狐狸努力踮起脚尖，挥动手臂，生怕谢凛看不见他的白毛头。 谢凛的目光不自觉变得柔软，挤进人流中走到少年面前。 瞧见谢凛脸上平常的表情，小狐狸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好险好险，还好前辈把谢凛哄住了。 趁两人说话的功夫，白茸总算能从谢凛身边跑出来，躲到休息室给他发消息，说他今天临时外出，可以提前下班，正好可以去晚饭。 目送谢凛的车离开咖啡店，白茸偷偷从须弥里变出替身小狐狸，放回小隔间。 又施了个缩地成寸的小法术，才堪堪快谢凛一步，先站到了烤鸡店门口。 要不然，还真不知该收场。 谢凛停好车，走过来就看白茸被吹得通红的鼻尖。少年的白发都乱了，零零散散贴在额前，显得眉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又纯又乖。 见到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睛顷刻就弯了。 少年大方地拍拍胸脯：“听云前辈说，这家店的烤鸡特别好吃，今天换我来请客。” 谢凛看见他红通通的手，心疼得不行：“怎么不进去？外面风冷。” 他极其自然地握住少年的手，果然是冰冰凉凉的。 诶诶诶，小狐狸的眼里划过明显的错愕。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手心，小狐狸的话堵在喉咙口，忽然说不出了。 谢凛皱着眉头轻声道：“手多冷，下次不要站在外面了。” 少年手心发凉，指尖也是冷的。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圆润而洁净，可是指腹却有些粗糙，似乎带着老茧。 青年舌尖一阵苦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双手又受过多少苦？ 两人离得很近，谢凛身上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 “嗯，好。”小狐狸的心里乱糟糟的，胡乱点了两下头。 他瞥见青年垂下的眼睫，忽然愣了下，不合时宜地想，谢凛的睫毛好长好翘啊，都可以放下一根火柴了。 又忽然想到，原来情侣是要做这种事情吗，这就是恋人和好朋友的区别？ 谢凛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心，小狐狸突然有些无措，心里涌现出一种陌生的情绪。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大声，过于充裕的灵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像是吃了一颗没熟透的果子，甜甜的，又有点涩，好奇怪……但，并不讨厌。 感受到少年的手心逐渐变热，谢凛唇角上扬，牵住少年一支手：“走吧，我们进去。” “好啊。”小狐狸抿唇，手指用力，主动回握住青年的手，很轻地笑了声。 第48章 看来谈恋爱也不难嘛，小狐狸乐呵呵地想。 御水湾 历经几天重装，别墅终于迎来他的另一位主人。 别墅一楼客厅，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投下光亮，室内整体是姜黄色的装修色调，真皮沙发柔软，正对面是内嵌的巨幅液晶电视。 精装家具泛着柔和光泽，还添置了些具有生活情调的各种装饰品。 白色电视柜台上方，就摆放了一个旋转木马的摆件，这是两人之前在游乐场约会的时候，特意买的纪念品。 屋里暖气开的足，青年脚踩在暖烘烘的羊毛地毯上，冷冽的眉眼被室内的光照得柔和许多。 谢凛手抵在唇边，目光飘忽，语气有些不自然，咬字很紧：“收拾得比较仓促，还有什么不喜欢的，都由你来改。” “好漂亮！我好喜欢啊。” 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进门就被惊艳到了，金色的瞳孔里映照着房内的暖光。 这么漂亮的房子，在青丘就相当于一位大妖的洞穴吧。 想到自己在他那老破房间，给恋人准备的铁架床，白茸眼神闪烁。 还有没邀请谢凛去他那儿住！ 谢凛唇角微弯，邀请道：“卧房在二楼，要去看看吗？” “嗯嗯！” 两人沿着旋转楼梯上楼，青年轻轻旋开最左边的门把手。 小狐狸的眼睛随着屋内亮起的灯光被点亮，情不自禁哇了声。落地窗玻璃洁净明亮，正对窗外摇曳的树影。夕阳从窗玻璃斜斜照进来，把室内一切都照成金灿灿的颜色。 卧室的家具装潢也是同样暖色系的风格，宽敞的空间被布置得温馨明亮。 白茸重点瞄了两眼正中的大床，不错不错，即便两个成年人在床上来回滚，也足够大。 小狐狸越看越满意，兴致昂然，正想伸手牵住谢凛躺上去试试。 就听见身旁的青年温声说：“今晚好好休息，我的房间就在你对面。” 白茸悬到半空的手忽然顿住，很困惑地眨眨眼睛，问道：“我们……今晚不睡在一起吗？” 第25章 同眠 情侣,不就该一起睡吗？ 白茸眨眨眼睛，浅金色的眼珠里透着几分疑惑，好奇地朝谢凛望过去。 这几天小狐狸可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背地里虚心学习了好多资料。 什么“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如何维持一段良好的恋爱关系”“恋爱升温秘籍”“经营恋爱小技巧”等等。 连社交媒体的热门帖子,他都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比刚下山,学人类语言都还要认真。 可以说，现在充分吸收了恋爱知识的白茸,已经完全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呆小狐狸了！ 他已经知道恋人会黏黏糊糊待在一起，会共同居住在一个房子里,晚上还会睡同一个被窝，做一些亲密的事。 至于、至于什么是“亲密的事情”，什么“炒菜”，“做饭”之类的，小狐狸咬着笔头,还没学明白，但想也不会多难。 不就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吗？ 白茸信心满满，只要自己控制好灵气,不像上次突然冒出狐狸耳朵尾巴,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他完全没有想过，谢凛可能并不愿意和他睡一个被窝。 好半天没得到回复，白茸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双金色的圆眼睛渐渐失了光亮，无措地眨动几下,少年有些局促地小声道：“我、我明白了。对不起,是我不好。” 小狐狸咬住的嘴唇微微发白，心里懊恼后悔,一定是他太心急，把谢凛吓到了。 忽然要和别人一起睡，谢凛一定不习惯吧。 彻底听清少年说了什么，僵硬成石块的青年才顷刻回过神。 瞟见少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难过，青年顶着爆红的脸，着急慌乱地连连摆手。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 “睡衣还在另一个房间，我把它来拿来，我们今晚早点休息。”谢凛掩饰性地笑了笑。 小狐狸抬起头，眼神立刻就亮起来，声音软软追问：“真的吗？原来是这样。” 谢凛喉咙发干：“当然。” 当然是假的。 即便再没有恋爱经验，谢凛也知道循序渐进，何况白茸性格又那么单纯。 他之前以为少年提出同居，或许是因为他一个人太久了，希望有人陪伴。 但谢凛完全没有想过，现在就和白茸睡一个房间，一张床。 他不想给白茸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哪怕谢凛知道，白茸说的一起睡，真的就是“睡觉”，没有任何别的意味在里面。 白茸太过单纯，不明白邀请他的恋人，睡在他房间，睡在同一张床上，暗示了什么。 可他的内心还是无可避免地泛起涟漪。 谢凛喟叹一声，闭着眼睛，任由冰冷的水流过全身，来平复过于热忱的心脏和身体。 潮湿的浴室里水雾缭绕，男人精壮的身躯在镜中时隐时现，溅上去的几滴水珠，顺着镜面缓慢留下，所经之处留下暧昧的湿痕。 睁眼的瞬间，男人冷不丁与镜中眼角发红的人对视，又皱着眉头，嫌弃地瞥了眼身下某个部位。 太没出息了。 男人又在浴室里待了会儿，等身体的状况彻底平息，才缓缓推开浴室的门。 第49章 黑色的湿发柔顺贴在谢凛肩头，他的眼里似乎还残留着卧室的水汽，冷冽的眉眼被晕染得柔和许多。 谢凛规规矩矩把扣子从上扣到下，睡衣严丝合缝，把男人的身材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沾了水珠的性感锁骨。 脑海里浮现出男人上半身精壮的腹肌线条，白茸眨眨眼睛，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说不出的遗憾情绪。 好奇怪。 谢凛紧张地绷紧下颚，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声音不自觉发颤：“我洗好了，你去吧。” “好噢。”白茸很轻地皱了下眉头，异常艰难地挪到浴室里。 看着光滑锃亮的浴缸，小狐狸下意识就像后退一步。 这东西对狐来说，也太讨厌了。 白茸瞄了眼浴室门。 算了，少年咬咬牙，今天是第一晚，可不能在谢凛心里留下他不爱干净的印象。 不就是泡澡吗？有、有什么好怕的！ 谢凛坐在床头，瞥了眼浴室的方向，又收回视线。 家里的各个房间都去过了，白茸唯独对浴室不感兴趣，虽然匆忙，不过刚才有跟少年说热水器的调试方法，应该没有问题…… “啊——” 浴室里忽然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惊呼。 “白茸，白茸你怎么了！”谢凛立刻直起身，快步朝浴室门跑去，曲起手敲门。 没有声音。 一阵寒意悄无声息攀上脊梁。 失去少年的恐惧再度袭上心头，男人两眼发黑，声音发颤：“你有没有事！” 依旧无人应答。 “白茸，再不回我，我就进来了。” 心脏在胸膛里失控地乱跳，谢凛心慌意乱，手打滑，差点没拧开浴室的门。 浴室门吱呀一身朝里打开，热腾腾的水汽往他身上扑。 水汽散去，谢凛的眼睛倏地瞪大。 少年不丝寸缕，半个身子泡在水里，脑袋顶着两团白色泡沫，白皙的肌肤泛着光。氤氲水汽前，胸前的粉红若隐若现。 白茸看见他也有些惊讶，缩着身体，浅金色的眼睛怯怯望过来，脸颊被升腾的水汽熏得微微发红。 “怎、怎么了？” 谢凛连忙闭眼转身，猛地一阵咳嗽，狼狈地道歉：“对不起，我我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的脸颊蔓延起大片红痕，“抱歉，刚才听见你在浴室……似乎遇到了什么事，一时担心。” “哦，那个呀，”小狐狸的眼神心虚地乱瞟，“是我不小心调高了水的温度，对不起。” “没事，”谢凛语速飞快：“好现在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男人僵住身子，同手同脚，飞快地跨出浴室，不忘体贴的小心关好浴室门。 白茸的眼睛眨也不眨，目送着男人的身影离开浴室，关好门，才猛地一下子从浴缸里站起来。 水声哗啦地响，小狐狸浑身湿透，拍掉头顶的泡沫，两团下垂的白色耳朵尖兀自抖了抖。 这哪里是泡沫，分明是两只狐狸耳朵！ 小狐狸粉白的耳朵尖沾了水珠，湿漉漉的。大长尾巴刚才泡在水里，现在变得又湿又重，垂在屁股后面湿哒哒地往下滴水。 白茸叹口气，随意施了一个清洁术，浑身的水汽泡沫倏地消散了。 两只狐狸耳朵重新变得蓬松顺滑，片刻后，和身后摇晃的雪白尾巴一同化为星星点点，也消散了。 刚才他被猛地浇在头顶的热水吓了一大跳，耳朵尾巴突然就冒出来了！ 幸好浴室水汽重，谢凛没看来。 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小狐狸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 浴室被溅起的水花和泡沫弄得乱七八糟，心虚的小狐狸又给浴室施了一个清洁术，才走出去。 小狐狸抿出一个羞涩的笑容，主动上前牵住男人的衣角，两只眼睛闪着碎光：“洗好了，我们睡觉吧。” 少年的头发乖顺地贴着额角，眼里饱含信任望过来，仿佛说的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谢凛已经快习惯这种头昏目眩，声音涩然：“好。” 少年拉开柔软的天鹅绒被，陷进柔软的床铺里，眼睛倏地发亮：“好软！” 好舒服，比他买的懒人沙发躺着舒服多了。 谢凛木木地掀开被子，僵硬地平躺在少年身边。 白茸盯着他的眼睛，弯起唇角：“晚安。” 谢凛紧绷的肩膀一松，轻声道：“晚安。” 水母夜灯啪的一声灭了，室内陷入彻底的黑暗。 银蓝色的夜幕，一轮满月摇摇晃晃颤动，月华无声地从窗玻璃渗进室内。 谢凛毫无睡意，心跳声很快，不舍地闭眼，目光轻柔地描摹过白茸的五官。 身侧的少年侧睡在臂弯里，浅色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像是银色月光里飞舞的蝴蝶。 美好得像场梦。 一见钟情的对象也喜欢他，现在就睡在他身边。 白茸是他的恋人了，他可以正大光明地表达对他爱意。 如果这是梦，他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 “所以你们这样就睡一起了？” 陆明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酸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他可是和家里的那位谈了好几年的恋爱，勉勉强强度过考察期，才被允许同居。 怎么谢凛这小子运气就怎么好？！ 谢凛高深莫测嗯了声，连表情都没有以前那么冷冰冰。 第50章 他把白茸送去咖啡店，今天难得有闲心去工作室，连几个月没动过的歌词都往下写了两行。 很难说是为了工作，还是为了炫耀。 陆明瞧他那副春风满面的样子，还是决定不气自己了。 他深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行，你们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等下，”谢凛掏出震动的手机，瞥见聊天窗口的信息，脸上的笑瞬间就消下去。 谢凛揣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走：“吃饭的事往后推，我要先走一趟。” “诶诶诶，怎么了这是。”陆明诧异地扭头，梗着脖子朝外吼一嘴，“什么事也得注意安全，开车小心！” 白茸：）【谢凛，族长今天来咖啡店找我，不回去吃晚饭，晚点回家^v^】 族长？就是赶幼年的白茸去睡草地，不让他继续上学，让他下山打工，抢他薪水，pua他的那个家族族长。 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白茸的求救信！ 谢凛咬紧牙，他要立刻赶去咖啡店救他！ 第26章 疑惑 身为咖啡店的资深员工,修为一百年的雪貂，江雪瑶自认为，她已经看遍人间妖族的所有美人,对漂亮的人免疫了。 店里的同事就不说,无论毛茸茸小妖还是人类,哪位不是颜值出众,长腿高个的。 但今天不一样。 窗台的美人神情淡漠，气质出尘,明明眼眸是阳光的浅金色，却莫名透着一股冷意。 躲在吧台后面的江雪瑶眼睛都看直了,尾巴在身后激烈地摇晃，差点没摇成一道残影。 “白茸的亲戚也太美了吧，果然白狐这个种族天生就是要魅惑人心的，大美人，我的心已经被你盗走呜呜呜。” “不过这位大美人真的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呢……额，难道全天下的美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吴鱼叼了根鱼条在嘴里嘎吱嘎吱咬，看了那边一眼,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撇撇嘴：“没见过世面的小东西,躲在这里偷看算什么，想看就直接去。” 雪貂低头对手指，声音细若蚊呐：“我不敢，我一见到大美人就紧张得说出话。” 吴鱼扬起下巴：“哼,没出息。” 如今的吴鱼可不是黑户,经人与妖和谐发展委员会的审核，他已经光荣地成为了江安市的在籍妖族,合法合规。 只不过，介于他刚苏醒不久，对如今的人类世界不慎了解，还得在毛茸茸咖啡店工作一段世界，熟悉熟悉人类章程。 而无论是他的原型，还是小熊猫，都没有办法在毛茸茸咖啡店现身。吴鱼只能迫不得已，暂且变成一只狸花猫，屈居在以往死敌的麾下。 就是雪貂和狸花猫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进行跨越种族的交流。 两只妖的声音只有他们自己觉得小，白钰被吵得头疼，难得出来想清静会儿，也不得闲。 白茸端着咖啡走过来，身后的蓬松大尾巴兴奋地左右摇晃。 少年将咖啡店放在白钰面前：“族长，这是我们店的招牌，您试试吧。” 白钰嘴角这才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很随意地开口：“阿茸到咖啡店也快三个月了，现在还习惯吗？” 白茸坐在族长对面，乖巧地坐直：“习惯的，店长和同事们都对我很照顾的，店里的客人也都很好。” 白钰垂眸喝了口咖啡，又问道：“听说阿茸答应了一个人类的追求，现在正和他交往？” “诶，族长怎么知道的？”小狐狸的眼睛弯了一个弧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白茸弯着眼睛，很认真地注视着白钰：“我们一开始是朋友来着。谢凛是个很温柔很好的人类，身上的气息闻着很亲近，和他待着很舒服。” “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现在就住在一起了。” “这样呀……”白钰心不在焉搅动几下咖啡，低敛眉目，看不清表情。 族里的小辈，唯独白茸特殊，三百年来才堪堪摸到化形的边，偏偏又是个千年难遇的单纯性子。 倘若不是小狐狸的雷劫将至，他真不愿意让白茸下山走一遭。 不过，单纯也好，白钰掀开眼帘，瞟了眼小狐狸脸上的天真笑容，一看就知道他压根不明白与人相恋代表了什么。 不付出感情，就不会受伤。哪怕和人建立了羁绊，也不会太深，解开也容易。 只消等白茸度过雷劫，人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就看那个人类…… 白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他心里有了成算，搅动咖啡的动作都变得轻快不少。 叮当叮当叮当！门前的风铃这次摇动得很急切。 谢凛的胸膛不住起伏，脸颊因为跑动微微发红，男人目光凝重，四处捕捉白茸的身影。 他的手握成拳头咯咯作响，指关节微微颤动，因为过于用力发白。 在来的路上，青年脑海里不可控地浮现出种种情景。 膀大腰圆的野蛮乡民一窝蜂闯进咖啡店，不由分说掐住白茸纤弱的胳膊就往外拉，因为他这个月上缴的薪水太少，他们要把白茸带走…… 谢凛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出乎意料，他只在白茸对面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有着白茸一样的白发金瞳。 谢凛愣了下才抬步往两人的位置走去，他原来以为少年的头发是为了工作特意染过，金色眼珠也是美瞳。 第51章 可看见他族人的相貌，谢凛忽然不确定了。什么地方的人会天生一头白发，生一双金色的眼睛？ 但他很快没有闲心继续想下去，看那人的穿衣打扮，也不想是过穷苦日子的。谢凛心里升腾起愤怒的情绪。 族长？恐怕是全靠压榨pua族人敛财，才做到这个位置的。 白茸看见他，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站起来让出旁边的位置：“谢凛，你怎么来了？这是我的族长，今天特意来看我，我们刚才还聊起你呢。” 谢凛坐下，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字咬得很紧：“早就听白茸说，他的族长不、同、凡、响，今日终于见到了。” 白钰很淡地瞟了他一眼，哦，是个傻子。 谢凛恨得牙根痒，皮笑肉不笑：“贵客来访，附近有家餐厅不错，不知族长是否愿意赏光？” 白钰点头：“好啊。” 美人施施然起身。 “啊！”雪貂忽然捂住心脏大叫一声。 狸花不耐烦地挠挠耳朵：“又怎么了你？” “我我我想起他是谁了！他是黎影帝的同性恋人!就这个背影，我不会记错的。”雪貂幸福地朝后面倒去。 妈妈呀，她今天值了，哈哈哈哈哈！ …… 装潢典雅的包间，头顶的水晶吊灯散发明亮的光圈。 谢凛起身，给白钰倒了一杯茶：“听白茸说，他的家乡远在深山。族长过来一趟不容易，实在有失远迎。” 白钰淡淡道：“不远，家族在江安市有幸建了些私产。” 谢凛心里更怒了，有私产还给白茸住那么破的房子，指不定是怎么压榨族里小辈得来的！ 白钰忽然转向身边的小狐狸，很轻地问道：“阿茸，外面是不是在买糖炒栗子？好久没吃了，去帮我买一口袋好吗？” “好呀。”乖乖坐着等上菜的小狐狸不疑有他，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支开了小狐狸，白钰很深地看了眼对面的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谢凛坐正，面上不动声色：“听白茸说，他幼年时父母离世，吃了很多苦头。是家里的族人照顾抚养他，他才能下山。” “族长对他照顾颇多啊。” 白钰语气平淡：“谈不上照顾，族里的孩子大多都要靠自己。白茸是个好孩子。性格单纯，我们也怕他在外面受了欺负。” 谢凛心里冷笑，受欺负？欺负他的明明是你们，有哪家正经的亲戚，会舍得让孩子睡草棚，睡草地。 男人目光冷冽：“族长多心了，现在有我在，就不会让人欺负白茸。” 白钰眼睛微微眯起：“光耍些嘴皮子功夫，有什么本事？” 包间的门吱呀一响，食物的香气顺着打开的门缝跑进室内。 “你们在说什么？”小狐狸捧了一大口袋糖炒栗子回来，好奇地看了脸色奇怪的谢凛。 谢凛闷咳了声：“没什么。” 糖炒栗子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少年用指尖拨开果壳，将一颗饱满的果肉放进白钰碗里。 又剥了一颗放进谢凛的碗里。 白茸笑得没心没肺，“老板说今天的火候正合适，你们尝尝？” 刚才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就消散了。 白钰浅尝一口：“是很不错。” 少年又转向身边另一个人：“你觉得呢？” 谢凛点头：“口感很软糯，有股甜味。” 白茸这才满意地笑笑。 谢凛神情复杂，白茸对他的族长，也不像是对讨厌人的反应。 餐厅的环境清幽雅致，外面种了一片竹林。深秋的青竹萧索，风吹过，稀疏的竹枝发出簌簌响动。 白茸把脚下的石子踢开，忽然眨巴着眼睛问道：“族长，你觉得谢凛怎么样？” 白钰眼底闪过一道无奈，小狐狸别的地方都笨笨的，怎么现在就机灵了？ “怎么，我不满意难道还可以把他吃了啊？” 他唇角牵起一抹笑，手抬起，忽然敲了下白茸的额头：“你自己选中的人，问我做什么？既然决定和他缔结羁绊，就不要后悔。” 白钰不放心地叮嘱：“只一点，不要将你的身份告诉他。” “诶，”白茸揉了揉发红的额头，无辜地看过去，“我知道的。” “等你能彻底化形，回青丘吗？” “不然去哪啊？”小狐狸眨眨眼睛。 虽然人间是不错，但青丘才是他的家。 白钰彻底宽心，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叮嘱道：“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好，族长再见。”白茸一直目送着那道身影远去，直到消失。 等谢凛出来，就看蹲在竹林底下，全神贯注研究蚂蚁搬家的白茸。 见到他，少年倏地站起来，低头拍拍裤腿。然而头发里还落了片青竹叶，整个人仿佛也是一枝摇曳生姿的款款竹枝。 谢凛朝他走去，轻轻把那片竹叶摘掉，“族长走了？” “嗯。” 谢凛朝少年伸出手，嘴角上扬：“那我们也回家吧。” 第27章 睡相好 天渐渐暗下来,路边的灯依次亮起，马路变成一条彩带的光带，越野车低调地行进在车流中,路边的街景却与往常不同。 白茸疑惑地开口：“不回家吗？” 谢凛弯了弯唇角,他瞥了眼腕表,温声邀请：“时间还早,要和我去走走吗？” 第52章 少年浅笑：“好啊。” 于是越野车在前方的分叉口拐了道弯儿，与拥挤的车潮的背道而驰,朝一个方向头也不回驶去。 车缓缓停在江边，小狐狸好奇地盯住江对岸的夜景,正要解开安全带下车，谢凛忽然叫住他。 “江边风冷，把围巾系好。”男人朝他俯身，身上的气息跟着扑来，悄无声息缠绕住白茸的心绪。 少年歪着脑袋,目光从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移过，上滑到谢凛垂眸时，微微颤动的鸦色睫毛尖。 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翘一翘,挠得他心里忽然有些发痒。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视线,男人抬头，黑沉沉的眸子有些深幽。 白茸偷看被抓包，眼神闪烁：“没什么，我们出去吧。” 谢凛嘴角勾起一个揶揄的笑,磁性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愉悦：“想看就大方看。” 白茸哦了声,眨眨眼睛，和他对视几眼,忽然反应过来，慢吞吞解开安全带下车，耳朵尖都红了。 江面升腾起一层朦胧的雾，对面的大楼笼罩在雾里，轮廓影影绰绰。 江边空旷，只有几个零星的人走过。 寒凉的江风吹拂，把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感受都吹走了。 小狐狸的胳膊抵在观景台的围栏处，下巴埋进臂弯里，默默注视着江岸对面。 高楼融进黑夜里，楼里的灯光汇成了一片流动的银河。银河倒映在江面，暗沉的江水也亮起了碎光。 谢凛走到少年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看什么，那么认真？” “对岸的楼真亮啊，”小狐狸感慨，“山里的夜晚就是黑漆漆的。” 小狐狸遗憾地叹息一声，“可惜今晚没有星星。” 少年直起身子，“我们去走走吧。” 谢凛很小声地说：“谁说今晚没有了。” 砰的一声，江对岸爆发出一阵巨响。 小狐狸诧异地转头，一阵火红的花束从他眼眸里窜起，一路横冲直撞升腾到最高点，再砰地炸开，哗啦啦的金色星点从花心散落坠下。 浓稠的夜色瞬间被照亮。 砰砰，接着又是一朵，蓝白色的烟火在天际崩裂炸开。硝烟的味道弥散，顺着江风飘过来。 白茸呆愣在原地，睁大的瞳孔眨也不舍得眨，璀璨的烟花在他眼前不断升起、坠落，整片天空都被照耀得明亮。 灿烂的烟火一直持续了好长的时间才归于寂静。 小狐狸久久回不过神，这就是，烟花？！ 他曾经听下过山的精怪们说起，人类世界的烟火盛大无比，烟花燃起时，整片夜空都能被点亮。 那个时候他便向往无比，可惜来人间这段时间，一直没机会亲眼看见。 谢凛走到少年身边，低声问：“喜欢吗？” “喜欢，我好高兴！”小狐狸哇地叫出声。 白茸的两只金眼睛圆溜溜的，兴奋地宣布：“我真的好喜欢。我要永远记得这一天！” 哪怕回了青丘，很久很久以后，他也不会忘记。 少年的脸近在咫尺，粉红的嘴唇泛着润泽的光，谢凛的耳朵红透了，有些狼狈地挪开眼睛。 这场烟火原本就是告白那天为白茸准备的。可惜当天他惊魂未定，只顾确认少年的安全，后续准备的东西都没有用上，就一直留到今天了。 看见少年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脸蛋，谢凛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 还好不晚。 以后都不会晚。 …… “‘神秘富豪一掷千金为红颜，盛大烟火表演闪瞎狗眼’，什么鬼？现在的营销号是越来越会编了。” 江雪瑶丢掉手机，猛地扑到沙发上，朝旁边的小狐狸吐糟：“要是人类知道，这场烟火是为一只狐狸准备的，岂不是都要大跌眼镜了。” “不过你们以前也烽火戏诸侯，迷惑商纣王嘛，也正常。” 白茸的表情难得有些无奈：“说了多少次了，那些都是人类杜撰的。今天店长可要来视察，你再不起来打扫，受难的可就是雪貂了。” 雪貂侍者磨磨蹭蹭从沙发上站起来，嘟囔道：“来了来了。” “你好，请问这里是毛茸茸咖啡馆吗？” 这么早？白茸和江雪瑶对视一眼，朝门口的位置露出笑容：“客人好，我们这里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客人的动作打断了。 “恩人，真的是你！”那人的眼睛突然就亮起来，三步并两步跑进咖啡店里，紧紧握住白茸的手。 诶诶诶！ 看清来人的相貌，小狐狸终于明白过来：“是你啊。” 江雪瑶脸上写着大大的疑惑，瞅两眼这个，瞧两眼那个，“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十分钟后。 陈安拘谨地捧着手里的奶茶，脸上挂着腼腆的笑，“……事情就是这样，恩人救了甜崽。可是那天太匆忙了，我还没加恩人的联系方式，你们就走了。” 陈安点开手机里的社交软件，又点开一个视频，递给两人看：“我还是偶然刷到了恩人的视频，才找到你们咖啡店。” 视频里赫然是白茸那张漂亮的脸，白狐侍者头顶的两只耳朵抖了抖，很懵懂地看了眼镜头，羞涩地笑了笑。 江雪瑶坐在沙发扶手上，嗑着瓜子凑过来看热闹：“这不是店长上次拍的宣传视频嘛，呦，把我们白白拍得可以呢。” 第53章 陈安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其实今天我来，就是专程道谢的。要不是恩人，我真不知道甜崽会怎么样。” 现实里的小狐狸也害羞地摸了摸鼻尖：“叫我白茸就好。道谢就不用啦，甜崽没事，我们也很开心。” 陈安有些局促地摆摆手：“不不不，还是要感谢的。那天的人是你的恋人吧，他很紧张你。我和甜崽给你们添了麻烦，真的是很抱歉！” 白茸软着声音：“没关系的，其实那个时候我们也还不是恋人。” 江雪瑶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着陈安嘿嘿笑：“不过现在是咯。” 陈安：！ 烛光晚餐、鲜花装饰、钢琴、包场……陈安的表情有点囧。 他忽然意识到，那晚不是一次简单的晚餐，而是精心准备的告白。 结果全被自己破坏了。 少年顿时心里更内疚了，泪珠儿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颗一颗往下掉。 怎么忽然就哭了，白茸呆呆地和江雪瑶对视一眼，小声地询问：“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没事的没事，”陈安用手心抹了两把脸，沙哑着嗓音急忙解释，“我天生就是泪失禁体质。” 他很快擦干眼泪，一双哭过的眼睛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 “差点忘记来干什么了，”少年侧身才包里掏出两张卡片，双手递给白茸。 少年双手合十：“这是我们合作酒店的一个项目，就当我的谢礼。请你一定一定要收下。” 被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热切注视着，白茸到底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 体验券正面印制着酒店堂皇华丽的外观建筑，背面则是体验项目的详细介绍。 小狐狸看得投入，不知不觉念出声：“xx酒店温泉两日游，私人汤浴，豪华山景，尽享最宾至如归的体验……我司诚挚邀请您入住。” 谢凛的动作一顿，指尖缓慢擦过少年的细软发丝，不动声色问：“阿茸打算和谁去泡温泉？” 小狐狸仰起头，湿漉漉的白色头发贴在额角，一双圆眼睛水汪汪的，理所当然：“去的话，当然是和你啊。” 少年穿着柔软的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谢凛。 白茸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向往：“温泉酒店啊……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 谢凛垂眸，挑唇轻笑：“去看看就知道了。等你下次休假的时候我们去吧？” 他轻柔地拂过少年的发梢，“好了。” 白茸吐出一口浊气，雀跃地跳下沙发。 自从谢凛发现少年喜欢晾着头发的坏毛病后，等白茸洗漱完，自然而然就接通吹风机等在一边。 白茸再不喜欢，也只能垮着脸，任由谢凛拿出热烘烘的机子，对着他的头吹。 瞧见少年的脸色，谢凛忍住嘴角的笑意，“睡觉吧。” 陷进柔软的床被，小狐狸舒服地眯起眼睛。他偷偷运转几下周身的灵力，充沛的灵气像水一样在身体里自然流转。 果然谢凛待在一起就是舒服啊，只要控制好灵力，狐狸耳朵尾巴就不会冒出来。 况且他睡相都很好，谢凛绝对不会发现的，小狐狸得意地想。 四周陷入黑暗，不久，谢凛听见少年逐渐变得匀称的浅浅呼吸声。 接着，床畔的人兀自翻了个身。少年闭着眼睛，顶着漂亮的睡颜突然出现在男人面前。 他习惯性地地朝热源靠近，身体在床被里蛄蛹几下，主动将头挨近男人的臂弯里，浅浅的呼吸洒在谢凛小臂。 谢凛心里发笑，很习惯地，默不作声将少年揽入怀中。 寂静的夜里，两种不同频率的心跳交织，扑通扑通，共同演奏一首交响曲。 第28章 羁绊 温泉、温泉,原来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温热泉水？！ 白茸抱着人类小孩子春游一样的好奇，从市中心一路翻山越岭，进到山林深处的温泉酒店。最后面对的,就是一个冒着热腾腾白气的大水池。 下陷的温泉池底被打磨得光滑,池水清澈晶莹,冒着一股股热气。 少年两眼发黑,人类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把身体浸泡在水里。在家泡澡还不够，还要特地跑到深山里来泡。 小狐狸从半露天的私人汤浴退回到套房客厅,心里还吓得打鼓。 少年白皙的脸又是被热气熏，又是受惊吓,红了一大片。 谢凛正在整理两人的行李，瞧见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少年，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小狐狸稀里糊涂摇着脑袋：“没、没什么。” 即便是套房，也只配备了一个私人汤浴,与内室仅仅隔了一层遮挡的屏风。 瞧见白茸发红的脸，谢凛自然而然以为少年是害羞了。 他故意看了眼手机，忽然语含歉意道：“你先去吧,我去书房处理一点事情。” 少年顿了下,慢吞吞吐出一个“好”字。 是他自己提出想来温泉酒店的。 如果现在他突然说不喜欢了,谢凛一定会认为他很奇怪吧？ 话是这么说，白茸磨磨蹭蹭挪到温泉浴池，看着热腾腾的池水，好半天才说服自己,试探性地绷直脚背,朝池水点了点。 好烫，水在咬他的脚！ 脚尖碰到水面的瞬间,小狐狸被炽烫的水温吓得浑身汗毛竖起，一下子收回腿，赶紧离池子远点儿。 第54章 少年的头皮发麻，两只狐狸耳朵风驰电掣一般，招呼也不打，直接就从中白色头发里钻出来，兀自抖了抖。 糟糕，怎么耳朵冒出来了！ 小狐狸懊恼地捂住头顶的毛绒耳朵往头里按，塞也塞不回去。 浑身的灵气像是忽然凝滞，要不是他稍微遏制了点，只怕尾巴也要跟着冒出来。 怎么办，小狐狸急得团团转，哪有人泡了温泉，就会突然冒出耳朵的？！ 要是现在出去，谢凛就会发现他的身份了！ 不行不行，少年咬住下唇猛地后退几步，他看这汪清澈的池水，就跟看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白茸的眼珠飞速乱转，忽然想到什么，目光变得坚定，他施了一个法术。 温泉水兀自朝一个方向旋转起来，发出哗啦的水声。 谢凛的声音从室内传来：“水温还合适吗？” 小狐狸慌里慌张回答：“可以的。我没事，你快去忙吧。” 白茸偷摸瞟了一眼屏风，高大的实木屏风把汤池挡得严严实实。 有这个东西挡住，里面的人只要不转到这边来，就不会看见汤池的情况。 等他出去吸收山林的气息，灵力就稳定了就回来。这么短的时间，谢凛不会发现的。 小狐狸如是想着，偷偷施了一个缩地成寸的法术，嗖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汤浴里的水发出哗啦的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 温泉酒店的占地面积很大，两人居住的豪华套房又远离最热闹的游客区，环境清幽，绿化很好。 小狐狸深吸一口山林的清新空气，感觉全身都活过来了，哪哪都舒坦。混乱的灵气再度开始运转，头顶的耳朵在风里动了动。 果然还是外面好啊，真不明白窝在水缸子里面有什么乐趣。 小狐狸慢悠悠地走，估摸着再过一小会儿，他的耳朵就能够消失了。 没走几步，忽然前面的小路就传来一声微弱的叫声，声音断断续续。 “什么？”白茸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黄色小团子忽然从草丛里冒出来，一蹦一跳朝他跑来。 小黄狗的脚步不稳，滚了几圈才堪堪停到白茸脚边。他的皮毛沾了草叶，露水，被弄得乱糟糟的，两只湿乎乎的眼睛可怜兮兮看过来。 这么小的幼崽，恐怕都还没有断奶。 白茸左右张望几眼，没见到附近有别的狗狗。 他蹲下去，轻轻揉了揉小狗的脑袋，温声安抚：“乖乖，你的家人在哪里？” 小黄狗听到了什么，忽然顽强地站起来，用湿漉漉的鼻头去拱少年的膝盖，很小声地呜咽叫着，尾巴在身后摇动得急切。 他朝前面跑几步，又急忙回头看少年，赶紧跑过来咬住他裤腿，朝前面使劲拽。 奈何小黄狗的牙齿太嫩，除了在白茸的裤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齿痕，什么用也没有。 “你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小狐狸心都要化了，主动站起来，跟着它走，“别害怕，我跟你一起去。” …… 电脑屏幕泛着冷白的光，映出男人优越的脸部线条。 处理完工作室的紧急内容，谢凛拢了拢眉心，起身去客厅倒水。 屏风那边依旧传来哗啦的水声。 谢凛倒水的动作顿了顿，这么久，白茸还没有上来吗？ 他盯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到一个小时。 谢凛皱起眉梢，朝汤浴外面喊了声：“阿茸，你洗好了吗？” 没有回答，依旧只能听见哗啦的水声。 难道是晕在池子里了？谢凛回想浴室的那次乌龙，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白茸，有没有事？我进来了！” 男人大踏步跨过屏风，没有少年的人影，温泉汤池空荡荡的。池底似乎安装了机器，水流兀自朝一个方向转，水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谢凛一言不发走回内室，打通白茸的电话。 桌上躺着的旧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屏幕亮起，清晰地显示出“谢凛”两个大字。 男人的瞳孔剧烈收缩，手腕一松，手机从他手心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毯里。 白茸不见了。 …… 小黄狗撒丫跑，带着白茸越走越远，时不时回头瞅两眼白茸有没有跟上。 它又拐了一个弯儿，忽然走到了一个荒僻的墙角。墙根杂草丛生，积灰严重，还残留着雨水天溅上去的泥渍，。 小黄狗蹲坐在墙角，盯住谢凛，尾巴也不摇了。 白茸瞅了眼墙根底下泥土刨开的大洞，弯着眼睛好奇问：“你就是从那里钻进来的？” 小黄狗汪了两声，俯下身子，转身拿屁股里钻进狗洞，脑袋却还搁在洞口里，拿湿漉漉的眼睛盯着白茸，无声邀请。 “我这样可没办法钻出去。”白茸笑着摇头，施了一个法术，嗖的一下就消失在原地，变到墙的外面去。 “汪汪！”小黄狗吓了一大跳，赶紧钻出狗洞，绕着少年不住转圈，尾巴快要摇成一个螺旋桨。 “好啦，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还要急着赶回去。”想起书房的谢凛，少年心虚地眨几下眼睛。 他可没想到小黄狗要把他带出酒店，但愿谢凛没发现。 小奶狗汪汪两声，乖乖跑到前面带路。 沿着这条小路没走多远，温泉山庄的高墙就没入树林中，只能远远看见西式的塔尖。 第55章 再接着往前走，泥巴小路越来越窄，路旁的荒草却越来越深，草尖都快长到他膝盖高了。 白茸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头，这样的路，不像是经常有人走过，甚至连小动物走过的痕迹也少。 好在小黄狗终于带他走到了目的地，兴奋地汪汪叫着朝前面跑去。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慢点跑，我还没死。” 白茸还记得要收回狐狸耳朵，他拨开路边的矮灌丛，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说话的人是头发半白的老人，老人背靠路旁的树干，膝盖破了一个大口子，面容苍白没有血色，手覆在草药上按住大腿的伤口。 一只瘦长的大黄狗蹲在他身边，乖乖垂着两只大耳朵，眼神却警惕地在周围探查。 顺利完成任务，小黄狗欢呼雀跃地弹跳到大狗身边，大狗立刻伸出舌头，温柔地舔了舔小黄狗的后脑勺。 白茸踩着草走近，朝老人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老伯，您的狗把我带过来的。我来背您出去？” 老人上下打量了几眼白茸，不客气道：“我叫它找人，没想到就找了你这样一个小年轻。这么瘦，怕是扛不动我这把老骨头，叫酒店保安来吧。” 白茸笑着说：“老伯您放心，我一定能把你背出去。” 少年半蹲在老人面前，小心地伸手握住他的胳膊，后脚跟用力一蹬，就把老人扛到背上。 老人眼底闪过一道惊讶，没再说话。 白茸步履矫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跨得很稳，即便背上扛着老人，也没有任何气喘。 “老伯，您是怎么在那里摔着的？” 老人伏在少年背上，叹口气，“我啊，就住在这片山里，家里也没有别人，只有大黄小黄两只狗陪我。” “大黄是个好孩子，对我来说，那就跟家人差不多。谁知它忽然生了病。你看，肚子上长了那么大一个肌瘤，叫得好可怜呦。” 老人的声音哽咽：“我就想着，下山带它治病。谁知这人老了，腿脚不便，走到半路脚打滑，就摔着了。” 大黄狗原本带着活泼的小狗走在前面，听见老人的话，很通人性地转头哀哀叫了两声，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默默一行湿润的清泪。 白茸默默无言，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人类情感的羁绊，原来是这样厚重的东西吗？ 明明人生这么短暂，却会建立比短暂生命还要沉重许多的东西。 陆明和大金，陈安和甜崽，毛茸茸咖啡店的顾客……一张张面容慢慢浮现在少年脑海里。 最后是男人冷淡锋利的眉眼，见到自己时，那双眼睛又会忽然变得柔和。 是谢凛。 白茸有些恍惚，他和谢凛建立的羁绊，也会同样深刻吗？ 第29章 初雪和吻 “老伯,”白茸的声音忽然有些微妙，“如果一段关系里有了善意的谎言……” “还能够长久地维持下去吗？” “善意的谎言啊，”老人悠悠道,“我猜,撒谎的人是不想让听者伤心？” “出发点是好的,可并不代表,最终的结果就一定会好。” 老人的声音捉摸不透：“有时候，人们误认为按自己的想法来做,就是对别人好，但或许,那个人没有想象中脆弱。” 白茸茫然地眨眨眼睛，若有所思。 “好了，年轻人，就把我放在那块石头上吧，我等的人快到了。” 白茸回过神,弯腰轻轻放下背上的老人，小心搀扶着老人的胳膊，将他扶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老伯,您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没事,死不了！”大爷慢悠悠摆手。 大黄小黄两只狗摇着尾巴凑上来，舔舔白茸的裤腿，不舍地呜呜叫。 小狐狸蹲下身，各自揉了揉两只狗狗的脑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果实。 少年的目光真诚,认真解释道：“老伯，这是我家乡的果子。山里的小动物平常生了病,都爱找这种果实来吃。我想，或许可能对大黄有帮助。” 老人诧异地挑眉，接过他手心里的果子，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好孩子，快回去吧。不然你家里的人该急了。” 白茸挥挥手和老人告别。 小狐狸心里存了事，一路都走得心不在焉，慢慢吞吞的。 他自以为在谢凛面前隐藏他的身份，就是为了谢凛好。 可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 如果不是真实的自己，他凭什么能得到谢凛的喜欢？ 如果开始于谎言，他凭什么能和谢凛建立一段羁绊呢？ “白茸，白茸！” 谢凛的声音响在前面，白茸愣了几秒，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路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温泉山庄的西式塔尖近在咫尺。 没跑几步，就瞧见谢凛带着乌泱泱一堆人，握着手电筒边走边喊。 山里的天黑得很快，天际已经染上暮色，雾气渐渐浮上来。 白茸的脸颊泛起两团的红晕，朝前面挥手：“我在这里，谢凛！” 谢凛听见他的声音，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大踏步朝他奔去，声音有些急切，“白茸，有没有受伤？” 男人里面还穿的是自带的家居服，胡乱套了一个外套就匆忙出来，连鞋子都穿的是酒店拖鞋。 谢凛牵住他的手，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番，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第56章 白茸任他检查，心里像猛地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得疼。 少年摇摇头：“没事的。” 经理也带着人马气喘吁吁跑过来，三两下擦掉额头的细汗，肥肿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哎呦，白先生，终于找到您了！可把谢先生急坏了。” “我就纳闷，您是怎么从酒店出来的？我们可是每个出口都配备了最高清的摄像头和最专业的保安啊！” 白茸眨眨眼睛，声音有些局促：“我……” 谢凛握紧少年的手，高大的身影挡在少年面前，声音泛着冷意：“这恐怕要问问贵店的管理，出了问题，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埋怨顾客。” 经理连连擦汗：“哎呦谢先生，我们不好，我我我这笨嘴，就是没把门。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谢凛冷着脸，牵着白茸径自朝酒店走去。 经理朝白茸来的方向望去，泥巴小路渐渐弥漫着一层雾气，后面的路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整座山都被他们酒店承包下来，早就没人了。经理心里不禁犯起嘀咕。 那位客人到底是怎么走到后山来的？ 谢凛的大手包裹他的手，炽热的温度源源不断从相贴的手心传过来。 可是，勾住他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白茸垂着眼睛，嗫嚅着嘴唇，吞吞吐吐：“对不起，是我不好，我——” 男人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温柔地打断他：“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我们回去吧。” 他知道白茸有很多秘密，他的过去，他的家庭…… 但没有关系，哪怕白茸刻意掩饰，不告诉自己也没有关系。 他不在乎，也可以当作不知道，只要白茸在他身边就好，只要是白茸就好。 谢凛的目光异常温柔坚定，他抬起两人交握的手，轻轻道：“我们走吧。” “谢凛。”白茸却没有动，叫住他。 谢凛的脚步顿住。 两人一前一后，只有两只手还紧紧交握，十指相扣。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其实我天生就不喜欢水，也很讨厌泡澡。” “因为不想你觉得奇怪，我才从房间跑出去的。那些人没从监控里看到我，是因为我根本没有从大门出去。” 少年垂头，不敢面对谢凛责备的目光。 他是个爱闯祸、爱撒谎的麻烦精，谢凛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小狐狸的眼睛里氤氲出一层水汽。 我其实不是人类，是只狐狸。 少年微微张开嘴。 他最大的秘密，就在喉咙口，呼之欲出。 可他牵住的手主人忽然朝他靠近。 白茸忽然就失去勇气，连两只眼睛闭紧，睫毛紧张地剧烈抖动。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谢凛失望的训斥了。 额头却忽然传来一阵湿润的触感，轻的仿佛一片羽毛，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是——小狐狸的眼睛倏地睁大，瞳孔失神地震颤。 他得到了恋人的一个吻。 谢凛搂住白茸的腰，慢慢将少年揽入怀中。 少年柔软的脸伏在他心口，两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交织。 男人的声音难得无奈，又有些挫败委屈：“我在你心里就半点信誉也没有吗？” “不喜欢水就不喜欢，又什么奇怪的。我还讨厌带刺的水果，那不更奇怪了。” 少年仰起头，碎发下的金色瞳仁灿亮无比，期待地问：“你不生气吗？” 谢凛佯装嗔怒，曲起手刮了刮少年的鼻尖：“生气，倒是有点，气你太不信任白茸的男朋友了。” “哦。”小狐狸的眼睛立刻懊丧地垂下去，可怜兮兮地小声道，“那怎么样做，白茸的男朋友才可以消气呢？” 谢凛心都要化了，手捧住少年的脸，偷偷俯身，低沉的声音响在少年耳边，“那就让谢凛的男朋友，明天把一整天的时间都给他。” 少年的双眼立刻再度亮起：“好！” …… 温泉酒店除了开发的私人温泉，还另建设了一大片娱乐区，健身房、瑜伽室、游戏厅等等应有尽有。 小狐狸第一次见识人类多姿多彩的娱乐项目，玩得不亦乐乎。 看见紧张刺激的电玩游戏，白茸更是走不动路，拉住谢凛的手，强烈要求试试。 谢凛看了眼目不转睛紧盯屏幕的少年，若有所思：“家里的影音室配备了游戏机，等回家，我们把它收拾出来？” 小狐狸点头如捣蒜：“好啊！” 结果手不稳，少年操纵的小人咚一声跳下悬崖，屏幕显出“game over”的字样。 小狐狸懊丧地放下游戏手柄，“好难，不玩了。” 男人牵住少年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走了，不是说今天24小时都属于我吗？” 山林里的秋夜疏朗，天朗气清，抬头可以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 暮色时分，天光黯淡，微弱的星光一闪一闪，渐渐从天际浮现。 野营区充斥着欢声笑语，人们围绕各自升起的火堆，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共享同一片山林星光。 小狐狸坐在草地里，舒服地眯起眼睛，尽情感受着灵气在他身体里自由流淌。 烤肉炉冒着滋滋滋的热气，谢凛目光专注，拿出对付最难项目的认真，来对待手里的工具。 嗅到风里飘来的食物气息，小狐狸的眼睛刷地就亮了，“好香啊，我们的也可以吃了吗？” 第57章 谢凛面不改色夹起黑黢黢的烤肉，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男人云淡风轻起身，“可能还要一会儿。我去再拿一袋肉。” 白茸于是坐直，独自肩负起守护烤炉的重任。 前面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叫喊声。 少年顺着声音的方向好奇地探去，人群中心是抱起一起的两个人。 他们靠得极近，两人相对而视，脸颊上晕起同样的红痕。 “亲一个！”“亲一个！” 其中一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另一起却忽然掂起脚尖，嘴巴□□了碰他身边人的嘴巴。 两人紧紧相拥。 “哇哇！”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白茸的眼眸倏地瞪大，脸颊爆红。 原来、原来人类的嘴巴是可以做这样的事吗？ 等谢凛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又缩成一团的白团子，少年白皙的皮肤泛着粉红，耳朵更是红透了。 “怎么了？”他弯起腿，坐到白茸身边。 “谢凛……”，少年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叫住他。 “嗯？”没有听清，男人稍稍朝少年的方向凑近了些。 “啾。”嘴唇的触感很轻很轻，泛着一点凉意，仿佛一片雪花融化。 谢凛忽的愣在原地。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到他的睫毛尖，很快晕出一片湿润水痕。 “啊，下雪了。山里的雪下得这么早？”“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拍照啊，这可是今年的初雪。” 旁边的人群欢呼雀跃。 这边的人却兀自僵化成了一块石雕，什么也听不清。 他们的第一个吻，诞生在初雪里。 第30章 亲亲怪 细碎的雪白在人们头顶旋转、飘摇,无声坠落，像一个飞扬的梦。 山里的温度变化剧烈，飘扬散落的点点雪白很快散去,为初雪欢呼的人群也过了那个兴奋头,各自收拾东西回家。 而谢凛还兀自僵硬地愣在原地,雕像一般动也不动,仿佛那个吻是开启封印的魔咒，将时间凝固在他身上。 “谢凛,你怎么了？”白茸朝他投去担忧的目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里落了霜雪,此刻已经晕开出一片水渍。 “没，没事。”谢凛忽然回过神，狼狈地低下头，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耳垂红得要滴血。 男人的嗓音艰涩：“你、你是怎么突然想到……” 突然想到,要吻我？ 诶，白茸眨眨眼睛，少年脸下的红晕已经褪去,此刻又有重新泛起的趋势。 他羞涩地抿唇,很小声又很认真地问：“情侣,不可以这样吗？” 他刚刚看见的两个人类，就是这样表达对彼此的喜欢呀。 难道，他又学错了？小狐狸懊恼地皱眉。 “嗯，当然可以。”谢凛抬起头,神情忽然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没错的。小狐狸刚要松口气,就听见身边目视前方的谢凛再度开口，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如果忽略他过于鲜红的耳垂。 “所以，我们还可以再亲一次吗？” 什么都要少年主动，他这个男朋友也当得太失败了吧。 诶诶诶！白茸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点头。 他们的第二个吻很快诞生。 男人在眼前慢慢放大，白茸的心跳声忽然漏了一拍。 嘴唇的触感柔软湿润，草野的清新味道在晚风里浮动。 小狐狸的脑袋变得晕乎乎的，顿时呼吸不畅，承受不住一般，微微张开唇缝。 谢凛闭上眼睛，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心脏跳动的频率。 好快，比他第一次乐队演出还要快，比告白那晚还要快，比他初次和白茸同床共枕还要快。 谢凛感觉自己在吃一块水果软糖，粉红的糖衣甘甜柔软。 慢慢剥开层层包裹的糖衣，甜滋滋糖心渐渐露出来，果液的清香随之嘴里弥散。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糖果。 诶，这是…… 某个瞬间，白茸的眼瞳忽然情不自禁睁大，微微颤动。 下一瞬，抖动的两片羽睫又轻轻落下。 扑通扑通，心跳声如鼓。 在安静的秋夜里奏响。 连草丛里的演奏家都不忍打扰，携带着自己的乐器悄悄远去。 事实证明，小狐狸显然是个懂得学以致用、举一反三的好学生。 自从他学会了这种方式，哪哪都觉得新鲜，总是毫不吝啬地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对谢凛的喜欢。 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把睡着后变出来的狐狸耳朵尾巴塞回去。 然后开心地抱住青年的腰，像邮戳给信封盖章，在男人的额头吧唧几下。 在男人幽幽转醒，睁开双眸之际，少年又会对着两扇羽睫，再次落下轻柔珍爱的吻。 或者在男人接他下班，他刚打开车门坐进去，和谢凛的视线忽然相撞。 前一刻还说着今天上班的趣事，下一刻两人就迫不及待凑近，在封闭安静的车厢里，分享彼此甜蜜。 小狐狸的字典里，没有人类的弯弯绕绕，委婉迂回。 他只是感觉越看谢凛越欢喜，哪里都想亲。 谢凛二十几年来头次铁树开花，面对少年直白不加掩饰的感情，又是喜欢又是烦恼。 好几次差点刹不住车，在白茸无辜清澈的眼神下，硬着头皮去浴室洗冷水澡。 第58章 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在陆明抱怨工作室的新人不省心，尽给他添麻烦的时候，谢凛如是感慨道。 把陆明气得够呛，笑死，谁问你了？谁关心了？ 哼，舌头跟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呢，这么得意，小心阴沟里翻船！ 谢凛抄起沙发靠背的外套，礼貌谢绝了陆明“友善”的劝告，潇洒起身，施施然告辞。他可还急着要回去给白茸做晚饭。 自从瞥见上次烤肉失败，少年眼里一闪而过的遗憾，谢凛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一个人的胃。 两人之前不是在外面吃饭，就是请阿姨在家里做。 如果白茸有一天，对这种生活腻味了怎么办？ 谢凛思来想去，立刻报了一个厨艺班，每天将白茸送去咖啡店，他就去附近的厨艺班进修。 还别说，专业的事还是要教给专业的人来做。 没上几节课，谢凛就做得有模有样。 今天白茸休假，谢凛抱着一大堆食材回家。他用指纹解开锁，房间的灯依次亮起，果不其然面对的是空荡安静的客厅。 谢凛叹口气，将食材抱进半开放的厨房。 陆明说的也不算错，他们最近的生活确实有那么一点小烦恼。 自从温泉酒店回来，家里的少年忽然就对电玩游戏，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 有时候，他晨起没被白茸的早安吻唤醒。朝身旁的床被摸了摸，触手一片冰凉。 等他在家里走了一圈，最后在影音室才找到人。白茸目光灼灼，专注地盯着屏幕，指挥游戏里的小人，也不知道起来多久了。 谢凛罕见地生出几分无奈，甚至在社交媒体上搜索“如何防止家里的孩子电玩游戏成瘾”。 当然，显示的解决方法没让他满意，被皱着眉头的男人一票否决了。 收回思绪，谢凛缓缓推开二楼影音室的门。 房间很暗，没有亮灯，电视屏幕冷白的亮光打在白茸脸上，映照出少年柔和的脸部线条。 白茸背靠沙发，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少年目光专注，直到谢凛在他身边坐下，发出窸窣的响动，才注意到来人的动静。 “谢凛，你回来啦。”小狐狸揉揉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气儿，脑袋极其自然地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蹭了蹭。 谢凛垂眸，心疼地揽过少年的肩膀，很清晰地瞥见了身边人眼下的乌青。 男人不经意问道：“在玩什么，我也能加入吗？” 他朝电视屏幕望去，显示的场景依旧平平无奇，一个像素小黑人在像素小房间来回踱步。 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饭，如果没有人的指挥，就自顾自绷着脸，在原地踏步。 白茸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说：“你真的想知道啊。” 男人嗯了声，又小心地问道：“我可以知道吗？” 少年吞吞吐吐：“也不是不行……” 他指了指电视屏幕，“你看里面那个小人，是不是和你很像啊，黑色的头发，表情酷酷的，话很少。” 谢凛定定看去，忽然愣住了。 像素小人一身黑，嘴巴酷酷地下垂。操纵游戏手柄，小黑人就会很酷地冒出一句，”可以”、“不饿”、“没有”。 那副冷淡的表情，惜字如金的态度，确实有点像以前的他。 白茸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也是偶然发现这款游戏的。要是不上线，他就会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一直等。现实里的谢凛有人陪，他却没有……” 谢凛一声不吭，将白茸揽入怀中，下巴搁在他的肩颈处，埋头深深吸了一口。 明明两人是用同样的洗发水，沐浴乳。他却总是会对白茸身上同样的味道着迷。 他的声音捉摸不透，“所以你最近，天天早起晚睡，就是忙着照顾游戏里的小人？” “是啊，”少年自知难为情，偷偷摸了摸鼻尖，小声找补道，“也没有天天吧……我也是偶尔早起。” 谢凛抱住怀里的少年，低低地笑出声来，笑的幅度太大，连肩膀都跟抖动。 “你也觉得很奇怪吗？”白茸别过头，声音闷闷的，“我跟咖啡店的同事说，他们都笑话我。” 可是，他就觉得这个小人和谢凛很像。 会忍不住幻想，他没有来的时候，谢凛是不是也和小人一样，独来独往，一整天都闷在家里。 和他以前一样，好孤单啊。 “没有，没有很奇怪，”谢凛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心柔软得不像话，“我是高兴。” 他何其有幸，可以得到少年毫无保留的赤诚爱意。 男人抬起头，眼睛里浸满了温柔，所有的坚冰都融化。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眨也不眨，仿佛是两块磁石，可以轻易把注视他的人吸进去。 扑通——心脏又开始失衡地跳动。 白茸错愕地捂住胸口，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为什么心里总是怪怪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么，身为白茸的男朋友，我可以申请得到他今天晚上的时间吗？” 谢凛佯装苦恼地皱眉，“他占据了你太多时间，我会吃醋。” 白茸：！！！ 谢凛刚才说了什么？ 少年柔软的嘴唇扬起漂亮的弧度，从男人怀里仰起头，两只浅金色的瞳仁亮闪闪。 第59章 “原来你也会吃醋啊。” 谢凛挑眉，理所当然：“当然，毕竟我的恋人那么优秀，受人喜欢。” 他勾起唇角，牵起少年的手，“那么，白茸的男朋友能有这个荣幸吗。” 小狐狸的眼睛弯成两弧月牙，握住男人的手收紧，学着他的语气，“当然。” 神啊，如果能永远留住这一刻，他甘愿放弃他拥有的所有。 第31章 光溜溜 如果有人在三个月前告诉谢凛,他会对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一见钟情，光速恋爱，光速同居,陷入爱河,不可自拔。 他一定会怀疑对方有病,毫不犹豫给对方联系最近医院精神科的电话。 这么多年,他家里常年只准备了主卧一张床。即便陆明来作客，也没有留宿的习惯。 他独居惯了,怎么可能忍受另一个人介入他的私人领域？ 但现在，他不仅和一见钟情的少年交往同居,还适应性良好，家里处处充满两人的生活气息。 冷白格调的装潢，从他们住进来就换成了暖色系，如今又陆陆续续添置了两人许多东西。 原本深灰色调的衣帽室，被少年五颜六色的卫衣牛仔裤填满。各处桌柜整齐罗列着少年从四处收罗的石头小玩意儿,石头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圆润，足可见收拾的人的珍视。 两人的床头柜，还立了一个精心制作的银杏叶小摆件,金黄色的叶片封存在水晶玻璃里,静静美丽。 这是两人某次约会时,少年送谢凛的礼物，就放在他每天起床，一眼能看见的位置。 哪怕是曾经冷清的厨房，也被各种新鲜果蔬占据。骨节分明的大手熟练操刀,动作行云流水,半点儿也看不出初学者的影子。 现在谢凛每天早上六点和白茸准时起床，出门晨跑一个小时。回来冲完澡就给白茸做早餐。两人八点准时出门。 将白茸送去咖啡店,他自己去陆明的工作室待会儿，下午再接着去厨艺班，完了再去健身房练两个小时形体。 最近天天给白茸做饭，他自己的体重也跟着飙升，眼瞧着腹肌线条有消失的迹象，男人危机感倍增，天天撸铁。 陆明瞅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不禁感叹：“是谁笑话我追陈姐没出息了？你看看你现在，不是比我更掉价？” 谢凛挑唇，幽幽道：“你是追人，我是谈恋爱，当然不一样。” 陆明表面冷哼过去，心里却宽慰不少。 谢凛这些年是越来越孤僻，常常不打招呼就朝什么深山沙漠里跑，说是采风，一待就是两三个月，一年半载也见不到几次人。 对于他家的状况，陆明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说富二代就没有烦恼了。 他是生怕兄弟一声不吭，就看破红尘，哪天给他打电话，说他在哪哪山头出家做和尚了。 陆明狠狠拍了拍谢凛的肩膀，差点老泪纵横：“行，你们感情好，我这做兄弟的怎么也该表示表示。就等白茸这个月休假。咱们好好聚聚。” 谢凛斜着眼瞟他，眼神意味深长：“好事将近？” 陆明低头闷咳，捏捏扭扭：“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你别乱说。” 谢凛轻笑，什么也没说。 在花研街附近停好车，谢凛正要开门，手机却忽然发出震动的声响。看清来电人信息，谢凛的表情忽然就冷了下来。 他等了两秒才接通电话，声音冷淡开口：“母亲。” 那边也是过了几秒才回答，开门见山：“今年的日子快到了，需要我回来吗？” 男人兴致恹恹：“您生意忙，我哪里敢打扰。” 那边明显一噎，无奈道：“阿凛，你就是这么和妈妈说话吗？” 男人冷冷与前视镜里的人对视，镜子里的人表情淡漠，目光泛着明显的疏离寒意。 “也是，你今年身边有人，到底不一样，”谢岚话音一转，语气微妙，“我才知道，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竟然是个同性恋。好的不学尽学——” 谢凛眉头皱紧，冷冰冰打断她：“不劳您费心了。” 他的嘴角牵起一抹讽刺的笑：“按您和父亲的养法，我不是无性恋已经是老天开恩。” 天空阴云密布，暗沉沉的，快要下雨了。 那边的声音强压怒气：“谢凛！我是你妈！” 谢凛却已经没有心情再应付下去：“比起我，您现在的孩子恐怕更重要。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心爱的‘妈妈’的真面目，会怎么想？ 那边不再说话。 嘟的一声忙音，电话被挂断。 啪嗒啪嗒，雨珠密集地敲击着车窗玻璃，银色的雨幕垂下，将世界分割成断断续续的篇章。 有人从车旁边走过，并不高大的男人背上伏着一个小女孩。 他浑身的衣服被雨打湿了，狼狈地踏水而过，唯独头发却幸免于难。 小女孩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儿童伞，她的手弯弯扭扭左右摇晃，却始终打在男人头顶。 女孩乖乖搂住男人的肩膀：“爸爸，你跟我一起打伞。” 男人笑眯眯地扭头，“宝宝顾好自己，爸爸有魔仙守护，不会淋雨。马上就到家了，妈妈在家里等我们。” 小女孩骄傲地仰起脖子：“那我也要魔仙保护……” 两人的声音很快消散在雨雾里。 谢凛的车静静立在铺天盖地的雨帘中，除了雨声，世界寂静无言。 第60章 直到副驾驶的门窗被人轻轻扣响。 有人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开门，敲开他的世界。 “好大的雨啊，云前辈说这样的雨，即便是夏天也少见。更别说冬天了。” 白茸收拢雨伞，钻进副驾驶，偏头对身边的人说话。 身边的人一反常态地沉默，忽然解开安全带，俯身朝白茸靠近，男人的双手揽过少年的肩膀，径直将他搂进怀里。 男人低哑的嗓音在白茸头顶想起，“对不起，今天没有去咖啡店接你。” 少年的眼睛懵懂地眨几下，声音软软：“没来就没来呀，为什么要道歉，我有带伞。” 这个拥抱太过猝不及防，小狐狸的手悬空在身体两侧，轻声问：“怎么了？” 谢凛一只手抱住少年的头，低头亲了下少年的头发，声音含糊：“让我抱抱。” 白茸于是彻底放松在谢凛的怀抱中，脑壳脑袋乖乖贴着男人的胸膛，听他激烈的心跳声，不说话。 谢凛头一次在他面前展现脆弱，白茸轻轻在心里说，没关系，难过也没有关系。 我陪着你。 满世界的雨声喧哗，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就不会再冷。 谢凛又抱着少年猛吸几口，才抬起头，黑色的眼眸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少年的眼睛里满满是担忧，浅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望过来。 谢凛顿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何必沉湎过去，他已经有了全世界最好的爱。 男人的目光柔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笑意：“饿没有，我们回家吧？” 等回家，他就把自己的过去，统统告诉少年。 白茸的眼睛也跟着弯起来。 “等一下，”他神神秘秘，忽然转身从咖啡店的纸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白茸将手里塑封好的奶茶朝谢凛递了递，满眼期待。 “这是我们店新上架的桂花酒酿丸子，云前辈刚做的，他说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给我们每人都做了一杯。还热着，想试试吗？” 谢凛系好安全带，很遗憾地叹气：“虽然我很想，但是还要开车回去。还是把这个光荣的使命交给我的男朋友吧，好不好？” 白茸懊恼地哦一声，用吸管在杯面戳了一个洞。他怎么忘了，人类开车不能喝酒的。 不过狐狸能不能喝酒啊？员工手册没写，应该什么问题吧…… 雨刷将打在窗玻璃的雨珠慢慢划走。 谢凛心里有事，天气又暗沉，车也开得小心。 等他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忽然惊觉，今天的白茸格外安静，一路都没有说什么话。 等他扭头，就被面前的少年吓了一大跳。 少年白皙的脸颊飘起两团可疑的红晕，眼神迷离，眸子里氤氲着一层水汽。 “怎么了这是？”谢凛皱眉，把手搁在少年额头，心里瞬间沉下去，温度好低。 白茸答：“我，我没有事阿。” 少年晕乎地歪着脑袋，呆呆地问：“怎么有两个谢凛在说话？” 奶茶已经被他喝到底，他却还两只手乖乖抱住奶茶杯不放。 谢凛的目光忽然凝住，声音迟疑：“阿茸，你……是不是喝醉了？” “醉是什么？”小狐狸迷瞪瞪摇头，很委屈地纠正，“我没有，我喝的是奶茶。” 谢凛绷紧的肩膀蓦地一松，哭笑不得，哄他，“好好，没有喝醉，我们回家好不好。” 白茸的脑袋慢吞吞地往下点：“好啊……” 谢凛解开从驾驶位下去，又绕回驾驶位，轻柔把少年从副驾驶位横抱出来。 小狐狸也没有挣扎，双手搂住谢凛的脖颈，头乖乖贴在男人肩头。 谢凛的目光爱怜地扫过恋人的脸，抱着少年坐电梯上楼。 屋里的暖气尽职尽责工作，男人小心地将白茸放在客厅的沙发里。 又伸手把沙发靠背的薄毯扯来，轻轻盖在少年身上，才转身，轻手轻脚去岛台冲泡蜂蜜茶。 白茸陷在沙发里难受地蹙眉，双颊绯红，眼尾的红痣愈加夺目。 “好热。”少年脑袋晕乎乎的，身体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身上还盖了一堆草，要跟着烧，要烧死狐了。 小狐狸皱着眉头，忽然坐直，把毛绒薄毯扒拉开，三下五除二将毛绒外套脱掉。 接着是卫衣，白茸捏住卫衣下摆，艰难地向上扯，梗着脖子从厚实的布料中挣脱。 直到最后，全身的束缚都没有了，少年脱得光溜溜的，雪白的皮肤在光下泛着润盈的光泽。 白茸闭着眼睛长舒一口气。 可脑袋还是涨涨的，有什么东西……迫切地想要钻出来…… 小狐狸的脑子是一团浆糊，被酒精迷惑的大脑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遵从本能行事。 忽然砰的一声，两只毛绒绒的雪白耳朵再也没有束缚，噌地从头顶冒出来，兀自抖了抖。 屁股后面也痒酥酥的。为了不让谢凛起疑，小狐狸下班特意换了条没开洞的运动裤。此刻，变出来的尾巴就全团在裤子里，鼓胀得难受。 小狐狸一鼓作气。把运动裤，裤衩子一起脱掉，大喇喇扔到沙发靠背。 这下终于舒服了，彻底满意的少年摇了摇尾巴，伏到沙发靠枕上沉沉睡去。 而端着蜂蜜水，在旁边目睹一切的谢凛，呆呆愣在原地，全身僵化成一块石像。 第61章 第32章 秘密 谢凛呆若木鸡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过去厨房倒杯蜂蜜水的功夫，醉酒的恋人就浑身赤露，不丝寸缕,顶着一对毛绒耳朵趴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男人不得不半靠柜台才勉强站定。 他定定看去,那条在咖啡店看见、以为是少年佩戴的道具尾巴,此刻正贴住少年后背，微微摇晃。 雪白的蓬松长尾巴左边扫一下,右边晃一下，少年曼妙的身体曲线,就在那抹浅白下若隐若现。 谢凛忽然感到头晕目眩，意识恍惚。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所有不对劲的地方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白茸从来没有卸过那双金色的美瞳； 怪不得白茸说在山上最喜欢睡草地； 怪不得白茸对人类世界总是怀着孩子一样的单纯。 他知道白茸有很多秘密，却没有想过，自始至终谜底只有一个。 他的恋人,原来是一只刚刚下山的小狐狸。 谢凛慢慢靠近抱住沙发靠枕，乖软安睡的小狐狸，脚步轻得,仿佛不愿惊扰一个突如其来的梦。 少年赤裸的背脊单薄纤弱,随着他浅浅的呼吸轻微起伏,像是蝴蝶振着透明的羽翅。随时都可能飞走。 蝴蝶对于环境的变化异常敏感，狐狸也是。 尽管男人的脚步声很轻，少年还是察觉到了。那双琥珀色眼睛，像被搅动的两汪春水,荡漾着睁开。 男人的目光温柔垂落,走到他身边，将白茸踢到脚边的薄毯摊开,盖回他身上。 白茸眨着朦胧的眼睛，跪坐起身，伸手将薄毯掀开，孩子气地嘟囔：“不要，好热。” 屋里开了暖气，谢凛于是暂时不管，将手里的玻璃杯端过去，“那把蜂蜜水先喝了好不好？要不然明天起来该难受了。” 小狐狸迟缓地眨眨眼睛，头顶的耳朵抖了抖，似乎在思考男人说的意思。 半晌，他才慢吞吞地接过面前人手里的蜂蜜水，仰头咕噜咕噜喝完，才将杯子还给男人。那双眼睛却失焦一般，弥漫着水雾。 谢凛失笑，目光扫过少年发丝之间的毛绒耳朵，轻声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小狐狸的脸颊因为微醺还泛着薄红，闻言，弯着脑袋凑在男人面前，眯起眼睛，很认真很费力地辨认，最后地高兴宣布：“你是谢凛！” “谢凛是你的什么人？” “谢凛，他以前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白茸忽然神神秘秘将手指放在嘴边，悄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谢凛的心立刻提起来。 少年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脸颊就跟红苹果似的：“他是我最最喜欢的人类了。” 小狐狸嘿嘿笑，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摇动。 始料未及，男人偏头闷咳一阵，脸颊顿时泛起大片的红痕。 男朋友啊…… 谢凛垂下羽睫，幽深的眼眸里闪过一道暗芒。 再抬头时，眼睛里什么情绪也不见了，他放缓语调哄：“那现在让你的男朋友抱你去睡觉好不好？” 小狐狸皱着眉头思考，迟钝的脑子消化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乖巧地朝男人伸出手臂。 谢凛的目光不小心瞥到少年身下的粉白，仿佛被烫到一般匆匆移开，脸颊的红晕又深了一个度。 他颤抖着手，去捞白茸身旁的米色毛毯，由于手抖，连连捞了两次才把毛毯扯过来。 将他毛毯胡乱披在少年身上，谢凛把白茸打横抱起，朝楼梯口走去。 这个世界那么多情侣，男朋友是男狐狸的，屈指可数。 那么多人类，白茸偏偏选选中他。 不就证明他在白茸眼里，也是特别的吗？ 退一万步说，白茸也没有亲口承认过自己是人类。 没认出来，是他的原因。 短短几分钟，谢凛就心平气和地接受了男朋友不是人的事实。 连恋人多出来的耳朵尾巴也适应良好，将小狐狸送进被子里的时候，还附带着把白茸的尾巴团吧团吧，一起塞进去。 嗯，手感很软。 谢凛若无其事收回手，“快睡吧。” 谁知少年垂着眼睛，头顶的耳朵耷拉着，软软的语调显得委屈，“晚安吻，没有。” 谢凛失笑，喝醉了的白茸不仅会变成小狐狸，连脾气性格都像小动物，直白得可爱。 男人埋头，嘴唇轻轻贴住少年唇畔，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这样可以了吗？”男人的声音轻得几乎耳语。 小狐狸乖乖点头，眼皮越来越沉。像是被施了咒语的睡美人，少年睫毛颤动几下，落下来，不动了。 谢凛将被角掩好，目光爱怜地扫过少年安睡的脸庞，呢喃：“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样都没关系。” …… 清晨的柔光从窗外透进来，又是一个好天气。 小狐狸的耳朵抖了抖，缓慢地睁开眼睛。 窗外白光刺眼，白茸眯着眼睛去看墙上的挂钟，惊讶地发现已经早晨8点。 然而记忆还停留在昨天，谢凛载他回家，店里的酒酿丸子奶茶很好喝……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小狐狸苦恼地皱眉，还是半点没有头绪。 纠结了半天，干脆不为难自个儿了，白茸将问题抛在脑后，习惯性地在床上小幅度伸展四肢，运转周身灵气。 第62章 不属于人类的毛绒狐耳狐尾渐渐化成星点，消散在空气中。 小狐狸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舒服多了，余光却忽然瞥向床畔的身影吸引。 男人枕着胳膊睡在床畔，皱着眉头，紧闭双眼，眼下还残留着一点乌青。 白茸情不自禁朝谢凛探出手，想抚平他的眉头。 手伸到一半，瞟见光溜溜的胳膊，少年才猛地回过神，不对啊，他怎么没穿衣服。 少年懊恼地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状况，他全身上下什么衣服都没有，连裤衩都没穿！ 白茸面红耳赤坐起来，虽然狐狸不介意没穿衣服，但人类显然可不是这么认为的。谢凛每天洗完澡出来，都捂得严实。 小狐狸心里抓狂，努力回想昨晚的经过，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完全想不起来。 所有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就是喝酒喝到断片？可狐狸也会醉酒吗，明明他只喝了一点啊…… 被子一阵窸窣的响动，谢凛即便是再好的睡眠，也不可能不注意到，况且他昨晚基本等同于没睡。 男人幽幽转醒，漆黑的眼眸还有些暗沉沉的，泛起沁人的寒意。 可脸颊却因为趴着睡觉的缘故，压出来大片明显的红印，眼神里的冷意，就在这点红印中陡然消散。 白茸瞧见谢凛眼底明显的红血丝，顿时什么也忘记了，心疼地望过去：“你怎么趴着睡了啊？” 谢凛的声音有些发哑：“昨天晚上临时有个跨国会议，会议结束已经凌晨三四点，怕吵醒你，就在这里睡了。” 实际上怕醉酒的小狐狸出别的状况，在床边坐着守了他一夜。 “那、那你也要上床休息啊，不用担心吵醒我。” 小狐狸忽然想起自己的状况，浅金色的眼睛透着股心虚，很小声地问：“我昨晚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突然变出狐狸耳朵，尾巴之类的…… 谢凛很浅地笑了下，眼里的浓墨化开：“昨晚你喝了奶茶有些犯困，很早就睡了。” “要说打扰，大概就是无论如何都嫌热，不肯穿衣服？还好家里暖气足。” 男人眼含无奈，不放心地强调：“不过以后不可以再喝带酒的饮品。” 在家里还好，要是在外面，白茸醉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脱衣服、变耳朵怎么办？ “知道了。”白茸乖乖点头，炸毛的头发微微翘起来。 什么酒精饮料奶茶，狐统统都不会碰了。 男人看得手痒，若无其事摸了摸他的头。白色的发丝触感柔顺，软乎乎的，不像是头发，更像是狐狸的皮毛。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不对劲呢？ 尽管白茸再三表示，谢凛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自己可以坐地铁去工作。 谢凛则是委婉表示，虽然他昨晚通宵工作，但完全不耽误他送恋人去咖啡店，况且他今天也要去工作室。 开玩笑，他家的小狐狸这么单纯，万一在地铁上被人被拐走了可怎么办？ 经过一夜深思，谢凛已经成功说服自己，并准备朝着狐狸的完美人类男朋友发展。 他连夜下单了《如何家养狐狸》《毛茸茸养护技巧》《与狐仙相恋三百天》等等一系列参考书目，力争给家里的小狐狸最妥帖的照顾。 . 得知恋人的狐狸身份，再次进入咖啡店，谢凛真觉得哪哪都不对，再也没办法将使者们摇晃的毛绒耳朵尾巴，看成制作精良的道具。 朝他扑过来、热烈欢迎的毛茸茸，更是被视为洪水猛兽。 男人在毛团子缝隙间艰难下脚，时不时提起一只小动物的后颈，小心地将它放到一边。灰溜溜地逃离毛茸茸的包围圈。 他现在可是员工家属了，毛茸茸们的营业，还是让别的客人享受去吧。 毫不知人类内心险恶的小猫喵呜一声，转头抱住旁边桌帘垂落的流苏啃咬。 第33章 尾巴 今天到咖啡店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一些,白茸没再耽搁，安置好谢凛，就匆匆朝更衣室走去。 可令他惊讶的是,距离上班时间不到五分钟,他的同事们竟然都还没有来,雪貂,吴鱼都不在，即便是最敬业的边牧也没有到岗。 兔耳侍者也有些惊讶：“都请假了,池店长居然也不在？” 白茸无奈地耸肩：“雪瑶已经连着请假三次了。如果今天再不来，她这个月的工资又要打水漂。” 兔耳侍者一边用卡子固定住头顶的兔耳发夹,一边忧心忡忡：“怎么大家都忙到一块儿去了。不会今天就只有白白和我吧，那可有的忙咯。” 碰巧走进更衣室的橘猫侍者听见这话，面色顿时变得古怪，把白茸叫到一边。 两人凑到饮品室的墙角，云乐乐面露纠结,想来稳重的橘猫侍者，难得出现懊恼的情绪。 好半天才说：“我也是才知道，昨天做桂花酒酿的酒,是店长从酒仙那里讨来的。人类喝了没事,妖怪们却不行。” “池屿雪瑶他们喝了,全化成原型休眠，可能要睡好几天才会醒。” 他担忧地问：“白白，你也喝了店里的新品奶茶，没变出原型吧？” 小狐狸眨着无辜的眼睛,解释道：“没有啊,只是喝了确实有点犯困，我很早就睡下了。但今天起来的时候也是人形。” “那就好。”橘猫侍者皱着眉头。 第63章 奇怪啊,店里喝了酒酿奶茶的妖怪，就没有不变原型的。而且越是大妖，受的影响越大。 新来的同事吴鱼，甚至都化成原型，跑回山里睡去了。 难道就因为小狐狸道行太浅，反而不受影响？ 云乐乐琢磨了半天也没有头绪，但他向来不是喜欢为难自己的妖。白茸没事，那就没问题了。 橘猫很快调理好，抱着胳膊，细长的橘黄色尾巴在身后乱晃。 还不忘暗戳戳挤兑，煞有介事道：“这次没被发现是运气好，不代表以后出了类似的事情，就能同样幸运。” “和人类住在一起就是麻烦，不如搬出来和我——诶，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小狐狸背对他摇着尾巴，自顾自按开咖啡机器忙活。 “听着呢，云前辈。我的手在做事，耳朵有在认真听。” 瞧着他将一把咖啡豆扔进机器里，云乐乐困惑地问：“你要做咖啡？你不是不喜欢喝苦的东西吗？” 小狐狸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笑了笑：“谢凛昨晚没睡好，今天还有工作要忙。我想给他冲杯咖啡来着。” 云乐乐忍不住扶额，以前他怎么不知道，狐狸里面居然也有恋爱脑！ 看看，才同居多久，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类，就敢仗着不舒服，使唤小狐狸给他做咖啡了。 人类都是吃白饭的吗？ 长此以往，那还不得把家里的所有杂事都腾给白茸做啊。 云乐乐怒从心起，挤到白茸面前，一把夺过白茸面前的咖啡杯，皮笑肉不笑：“白白让我来吧。” “诶，”白茸一头雾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的？” 他不是看不出来，店里的同事们，似乎对于他的人类恋人有些误解。 但他不介意的。他们只不过不了解谢凛而已。 就像在山里，狐狸喜欢月亮，有的偏偏最讨厌月亮，但他们并不会因为喜好不同，就彼此对立。 橘猫侍者的眼珠儿转了一圈，“就算不喜欢，我看在你的份上也会喜欢啊。你们一起住了这么久，我们怎么也该表示表示？” 心里腹诽，这只小狐狸怎么偏偏这种时候就聪明了。 “好吧。”白茸略显迟疑地让出位置。 云乐乐熟练地调配咖啡，趁白茸不注意，朝冒着热气的咖啡里放狠狠“小料”。 他笑得狰狞，不表示表示，人类，你真以为白茸的家人是吃素的啊！ 橘猫侍者的两只耳朵尖欢快地竖起来，尾巴心情颇好地在身后摇晃，大手一挥：“好了，把咖啡给你的男朋友端出去吧。” 小狐狸摸不着头脑，不过云前辈的心情向来捉摸不透，他也没多想，端起咖啡朝外面走。 谢凛坐在窗台的位置，无措看向死活赖在他腿上，睡得打呼噜的龙猫。 他怀疑咖啡店里的员工大概也不全是妖精，哪里有妖精能这么死皮赖脸，哼哧哼哧顺着他小腿一直爬到他膝盖，趴在他腿上不走了。 他正要硬着头皮去捏龙猫的后颈，白茸摇着尾巴忽然朝这边过来了。 谢凛大惊失色，一下子弹起来，像个被赖上的良家男，恨不得当初自证清白。 “我没有摸过，是它自己爬过来的！” 白茸一副“你在说什么、听不懂”的迷茫表情，把托盘放到玻璃桌。 再走过去将滚到沙发缝里的胖龙猫拎到沙发扶手上，从口袋里翻出宠物饼干递到他面前。 龙猫圆溜溜的眼睛盯他一眼，啪叽地坐下，两只爪子抱住饼干慢吞吞地啃。 少年摸摸龙猫的圆圆脑袋，嘴角扬起一抹笑：“姜崽好喜欢你呢。平常有客人来，他都不会这么热情。” 谢凛紧绷的肩膀这才松了点。 “对了，差点忘了，”小狐狸把咖啡朝谢凛面前推了推，笑容天真，“你下午还有工作，喝杯咖啡再去吧。” “这是云前辈特意为你做的。我本来说帮你，他还不让呢。” 男人端起咖啡的手忽然顿住，不动声色问：“就是那只橘猫侍者。” “是啊。” 谢凛微不可查笑了下，面不改色端起咖啡浅啜一口。 咖啡液入喉，谢凛苦中作乐地想，至少这次它是热的。 他若无其事放下咖啡店，语气温和，喉结却不自然地滚动一下：“记得替我谢谢云前辈。你去忙吧，我坐会儿就走。” 迟钝的小狐狸没发觉，不放心地叮嘱：“好吧，那你忙完工作了，记得休息会儿。” 谢凛云淡风轻点头。 等白茸背过身离开，他再也维持不住表情，五官扭曲成一团，赶紧端起桌边的柠檬水，对着喉咙猛灌。 这人是有多恨他，至少在他杯子里放了半袋盐。 妖怪的报仇方式都是这么直接吗？ 还没有等他把气喘匀称，余光忽然瞥到后台门帘，兔耳侍者动作自然地把头顶的半只兔耳取下来，捋顺了上面的白色绒毛，才重新把它戴在头顶。 谢凛被震惊得无以复加，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即便是兔子成精，也没有办法随意把耳朵取下来，拿在手里，完了再重新戴回去！ 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那只橘猫竟然还在他杯子里放了迷魂汤？！ …… 经过好几天的观察，谢凛总算确认，毛茸茸咖啡店不仅有他恋人那样，修成人形的小狐狸妖精，也有没办法化成人形的毛茸茸小动物。 第64章 以及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同事究竟是什么的人类。 也不怪他们不知道，正常人谁会认为自己的同事不是人呢？ 但和小狐狸在一起久了，谢凛觉得他的恋人简直单纯得不像一只狐狸。至少在伪装身份这点上，哪哪都是破绽。 如果他们狐狸也有考核，恐怕少年每次都是倒数。 白茸不喜欢水是真的，也不知道少年每次在浴室捣鼓些什么，每次慢吞吞地挪去浴室，在里面要待好半天。 等他带着湿润的水汽出来了，身体却连一滴水珠也不愿意沾。 他倒是记得隔几天要把头发打湿，但每次只舍得打湿发丝，头顶却还干爽着。 以前谢凛还不在意，现在明白过来，给他吹头发的时候，就故意惊讶地问：“发梢还是湿的，怎么发根就干了？” 小狐狸的身体忽然一僵，眼神闪烁，就是不肯直视他的眼睛，吞吞吐吐含糊道：“可能我发质比较好吧，头顶干得快。” 等下次，白茸就学乖了，记得把头顶的头发也弄得湿漉漉的。 再比如，谢凛好奇为什么和白茸同居这么久，小狐狸却把耳朵尾巴藏得严实，除了醉酒那次，从来没有露出过。 男人某天愣是在早晨4点睁眼，外面的天都还是黑漆漆的，卧室静谧安静，月光潮水一般涌进室内。 少年乖乖趴在他的胸口，睡得很熟，睫毛微微颤动，两只手还攥着他的睡衣领子。 暖烘烘的体温传过来，男人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下巴却忽然一痒。 谢凛低头看去，扫过他下巴的，不是两只毛绒绒的耳朵尖是什么。 谢凛顾忌怀里的少年不敢乱动，小心地伸手，指尖摩挲几下耳朵尖，触感柔软，和咖啡店白狐茸茸的耳朵一模一样。 男人的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一抹笑，以前怎么没发觉他的睡眠这么好，半夜从来没有醒过。 小狐狸仿佛在梦里也感受到打扰，不舒服地皱眉，在他胸前换了一个姿势。 身后的尾巴却随着动作，陡然扫过男人下半身的某个部位。 谢凛呼吸一滞，身体僵了好半天才平复过来，避免浴室去冲冷水澡的结局。 可罪魁祸首却还毫不知情地呼呼大睡，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谢凛半是恼怒半是无语看他一眼，目光又渐渐变得温柔，代替窗外的月光，爱怜地扫过少年的脸庞。 直到那两片羽睫抖动的频率明显变快，眼尾的红痣也跟着微颤，谢凛才重新闭上眼睛。 眼睛看不见，触感、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 没过多久，被子里就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响动，身边的热源渐渐远离。 谢凛心里发笑，故意翻了一个身。 身边的动静果然立刻安静了。 过了好半天，身边的人才试探性地慢慢发出一点响动，直到最后归于彻底的安静。 许久，谢凛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身边的人儿闭着眼睛又睡过去了。 两人之间又隔了一条楚河汉界的距离，少年老老实实睡在自己枕头里，头顶再不见任何狐狸耳朵的痕迹。 谢凛失笑，怪不得少年从来没有因为每天滚到他怀里睡害羞过，他还以为少年是太单纯，感情他根本就没发觉。 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抱枕。 睡吧小狐狸，只要你喜欢，我愿意永远守护你安眠。 他轻轻在心里说。 第34章 身份 周末,谢凛依旧按时去毛茸茸咖啡店接白茸下班。 和往常的一样，白茸“正好”外送咖啡去了。 只有白狐茸茸在店里，睁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亲昵地走过来迎接他。 眼看小狐狸当着他的面蹭蹭这位客人的腿,亲亲那位客人的脸,毛绒绒的大尾巴在屁股后面摇来摇去。 哪怕店里多是女客,亲亲抱抱也纯属于正常营业范围。 谢凛还是忍不住吃味。那条狐狸尾巴，可是他都还没有摸过。 直到临近下班,白狐茸茸被送回休息室之后，少年才会换好常服,匆匆从咖啡店后台出来。之后两人再步行去谢凛停车的地方。 白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白头发打开副驾驶的门，手当作扇子扇风，浅金色的眼睛扑闪扑闪，脸蛋红扑扑的。 “周末订咖啡外送的客人太多，又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工作更重要。”谢凛微笑，凑到少年面前给他系安全带。 白茸的呼吸一滞，半僵硬着身子任由男人靠近。 封闭的车厢里,男人身上的冷冽气息像一张网,密不透风把他裹紧。 灵力在身体里乱窜,白茸感觉自己的喉头被什么东西扼住了，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 等到男人退回驾驶位置，驱车上路。小狐狸过于猛烈的心跳才恢复原来的频率。 少年苦恼地咬唇，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谢凛一靠近,他就感觉自己脸红心跳，手脚发软,身体都变得不像他自己的了。 难道是生病了？ 他还没有想明白，就听见身边的谢凛忽然开口：“你们咖啡店的工作这么辛苦，要不要考虑换一家？” 白茸惊讶地抬头，男人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扬，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 “也不用担心茸茸。大不了我们把它接回来，在家里养。” 谢凛自认为想得周全，白茸毕竟是一只小狐狸，在咖啡店天天接触那么多人类。 第65章 万一哪天不小心被人发现真相，找道士把他捉了怎么办？ 咖啡店店的店长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变的，做事一点都不靠谱。 如果白茸被捉走了，他是去动物园，还是道观领小狐狸？ 要是遇到丧心病狂的，想要把小狐狸送去炼丹…… 谢凛越想越心惊，不免认真了些：“御水湾临近山区，时不时还可以带茸茸出去溜一圈。说不定比在咖啡店还好。” 白茸被谢凛的话吓得说出来话来，眼神着急地乱飞。 茸茸就是他呀，要是把小狐狸接回家，那他的秘密不就要暴露了！ 少年结结巴巴解释：“不用、不用，其实我的工作不辛苦，而且同事们都很照顾我，还有——” 没等他继续找理由，谢凛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发出刺耳的声响。 白茸就像找到救星，眼神频频朝他口袋瞟：“电话响了。” 谢凛心里发笑。既然恋人有自己的想法，除了支持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大不了他再找几个道观试探试探就是了。 他接通了电话。听筒里立刻传出一阵呜咽的哭声，谢凛眼皮一跳，再度瞥了眼来电人姓名，是陆明没错。 “陈友要和我分手呜呜呜！她不要我了！” “先生先生，您小心，那边有——先生！”砰的一声，那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听就摔得很惨。 白茸目露担忧，“陆先生这是怎么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谢凛点点头，调转方向，朝陆明发送的定位地址驶去。 眼瞧男人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小狐狸偷偷松口气，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谢凛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如果不是自己伪装得好，他都要怀疑男朋友是不是发现他的身份了。 等两人赶去陆明所在的酒吧包间，一进去，就看见角落里的陆明头上顶着一个大包，抱住酒保不肯撒手，哭得稀里哗啦。 他面前的酒杯空了大半，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酒。 “我不想分手，呜呜呜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改！” 陆先生真是重情重义，白茸简直幻视他当初在天台，抱着哈士奇痛哭流涕的情景。 心里顿时对他肃然起敬。 “这位先生，您您看清楚，我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啊！”酒保急得大汗淋漓，正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走进包间的两人，酒保黑了又黑的眼睛顿时放亮：”你们是这位客人的朋友吗？” 他对着两人大倒苦水：“这位客人从我们开店就进来了，一个人开了包间，整个下午也没个动静。我害怕出了事，就想着进来看看，谁知……” “刚才客人不小心撞倒了包间的装饰柜，那里面可都是我们老板珍藏品啊，我真不知道怎么跟老板交代。” 谢凛了然点头，从包里递给他一张卡：“辛苦你了。他的酒钱和赔偿我来付。” “好好，我这就把酒钱算出来！您稍等稍等啊！”酒保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双手接过卡忙不迭离开。 陆明哭也哭够了，酒醒了大半，有气无力坐回沙发，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谢凛坐到陆明对面的位置，问：“你们到底怎么了？” 陆明哭得肩膀抽搐，一把鼻涕一把泪，白茸见状，体贴的把桌上的抽纸朝他推了推。 “谢谢，”陆明泪眼婆娑，接过纸擦了眼泪，也不丢，把纸胡乱捏成一团。 他随手抹了把脸，整个人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马上就是我们的七周年纪念日，我就寻思，今年要不要去国外度假。” “结果陈友听了，说她没有结婚的打算，不想耽误我，要和我和平分手。” “她的意思不就是不要我了吗？” 陆明越说越激动，脸颊通红，他还没有没哭，门外就传来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白茸顺着声音看去。 一个身穿飒爽西装的女人大步流星走进包间，女人表情的冷漠锐利，看见角落里的陆明，她冷肃的脸却陡然变得复杂。 认真倾听的少年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陆明的恋人陈友啊。 陆明的余光看见来人，眼睛一下子亮了，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跌跌撞撞朝她跑去。 陈友面露无奈，走过来接住男人的拥抱，任由男人像头熊紧紧箍住他的腰，把头搁在她肩膀上。 女人开口，清冽的声音却透着一股温柔：“先放开我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在外面闹像什么话。” 陆明闻言抱得更紧了，激动又难过地控诉：“我不放，放了你就不要我了，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分手？” 陈友叹了口气，却也没有推开，她朝谢凛和白茸点点头，语含歉意：“抱歉，我和陆明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白茸礼貌地摆手：“没关系的。我们也刚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 少年气都没喘匀：“姐是不是这里，我没找错吧，哎呦这地方真不好找。” 这个声音……白茸不自觉抬头，四目抬头，两人皆是一愣。 “陈安！”“白茸！” “你怎么在这里？！” …… 谢凛跟着酒保去核对赔偿金额，包间留给小情侣诉衷情。 两人就先随意找了一个小角落坐着。 第66章 陈安拘谨地坐在白茸对面，腼腆地嘿嘿笑：“原来你们是姐姐男朋友的朋友呀，世界真小。” 白茸嘴角也抿出一个笑：“我也没想到。” 小狐狸欲言又止，朝包间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他们……应该没事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陈安的眉头忧郁地蹙起，“我姐姐真的很厉害，我们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公司是姐姐一手打拼出来的。” “这么多年，她吃了很多苦，还好有陆哥一直陪着姐姐。” 他捏紧手中的玻璃杯，叹了口气：“他们是深爱对方，不过现实又不是童话，考虑的东西就更多。” 少年垂着眼眸，看玻璃杯的水打着旋儿，有些泄气道：“陆哥的家比较传统。这些年他和姐姐交往，也承受了不少压力，姐姐大概也不愿意陆哥为难……” “唉，婚姻与爱情毕竟不一样。” 陈安说完才发觉面前人越来越低的头。他顿时懊恼不已，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他怎么又说错话了？白茸和他恋人都是男性，怎么可以在他们面前提起结婚呢。 陈安语无伦次补救：“不过我想，真正的爱情都会超越婚姻的，其实我也是不婚主义的推崇者来着……” 小狐狸蹙着眉头，兀自陷入沉思。结婚？就是电视节目里，两个人类共同许下永远在一起的诺言吗？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原来人类的恋爱都是以结婚为目的。 可是狐狸怎么可以和人类结婚啊。 况且等他彻底修成人形之后，是要回青丘的，到时候谢凛怎么办？ 而谢凛呢，等他离开之后，就会……就会和别的人结婚吗？ 一想到那个可能，白茸的心就像被针扎了，密密麻麻地疼。 小狐狸越想越难过，心里一团乱麻，到最后都没有理出头绪。 连陈安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记得了。 等谢凛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皱着眉头缩在沙发里沉思的少年。 谢凛不由自主地想，倘若小狐狸的耳朵这时候冒出来了，一定是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耳朵尖。 男人还以为他是为陆明陈友事情的担心，凑过去轻声安慰。 “别看他们现在说是要分手，以前两人还吵过架，最后也和好了。感情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谁知白茸却突然扯住他的衣角，抬起头，两只眼睛里闪着破碎的水光，直白又小心翼翼地问：“谢凛……你以后也要结婚吗？” 第35章 发q期 结婚……结婚？！ 谢凛顿时被砸得晕头转向。 猝不及防从少年嘴里听到梦寐以求的两个字,谢凛仿佛灵魂出窍，呆呆立在原地。 白茸、白茸的意思，是想和他结婚吗？ 男人脑子里的弦疯狂跳动,紧张得手指发抖。 可等他与白茸两弧蹙眉之下,湿润的金眼睛对视。却像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清醒了。 酒吧喧嚣嘈杂,吵闹的世界里，这个角落独自安静。 灯影昏暗,少年的眼里闪着迷离水光，琥珀色的瞳仁湿润,眼尾的两滴泪珠摇摇欲坠。 谢凛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揪起，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语的情绪。 他家的小狐狸，恐怕是担心他也会结婚。 谢凛半蹲在他面前，直视少年的眼睛，漆黑的眼底噙着笑意：“我唯一的结婚对象就在面前,这个问题……不如你替我问问他，他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男人身上山风的气息扑面而来，白茸靠在他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 明明还是最喜欢的味道,为什么却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谢凛一直在为他考虑。 而他答应邀请和谢凛同居,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不单纯的。 两滴晶莹的泪珠缓缓从少年的眼尾滑落。 他是一个不合格的男朋友。 所有他更要加倍对谢凛好。 重新从男人怀里抬起头，白茸抱住男人的肩膀，眼圈还是红红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却灿若星辰。 小狐狸朝谢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们回家吧！” 谢凛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轻轻说：“好。” …… 白茸是个勤学好问、说到做到的好学生。既然决定要好好对待恋人,小狐狸就铆足了劲头，认真钻研。 社交媒体已经不可靠了,小狐狸琢磨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 大半夜不睡觉，等身边人睡熟以后，兴奋地钻到被窝里私聊江雪瑶，手指把键盘敲得啪啪响，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压根没睡着的谢凛，偷偷掀开眼皮朝被子里的光源瞧，动也不敢乱动。 第二天的小狐狸精神抖擞，天没亮就醒来，按惯例把耳朵尾巴变回去。 身边的人睡得很沉，棉质睡衣包裹的身体陷在柔软被子里。男人的鼻梁挺，眼窝深，嘴唇又薄，五官锐利而优越。 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浮动，锋利的下颌线被碎发簇拥，柔和不少。 小狐狸看着看着，忍不住凑上去，偷摸亲他一口。 做完这些事情后，白茸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去浴室洗漱。 江雪瑶说，爱都是相互的，不能一味索取而不知道付出。 家里的早餐都是谢凛负责的，小狐狸思来想去，他也该尽尽家庭成员的责任才是。 白茸翻出食材和工具，严格按照食谱，一点一点往碗里添加食材。 第67章 食谱上还说需要添加适量面粉，小狐狸又剪开没开封的面粉袋，怕不够，特意倒了大半碗。 做完所有步骤，白茸信心满满摁开烤箱开关，将最后的成品送进去。 这样看起来，也不是很难嘛。说不定他还有烘焙的天赋，小狐狸乐呵呵想着。 谢凛是被一阵尖叫惊醒的。昨晚光顾着想白茸做什么了，熬到很晚才有睡意。 听见楼下的尖叫，男人第一反应竟然是果然如此。 谢凛循着声音，一路摸到开放式厨房，厨房的墙壁亮着灯，落了一点的碎片，面粉被溅得到处都是。 小狐狸垂头丧气，背对着他站在烤箱前。 男人吓了一大跳，小心地把小狐狸牵出碎片的包围圈，轻声问：“有没有事？” 少年慢慢抬头，一双金黄色的眼睛里蓄着泪水，可怜兮兮地望过来。 “谢凛，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我只是想给你做个蛋糕……我什么都做不好。” 白茸沮丧地低头，明明想偷偷给谢凛一个惊喜，可最后还是给他添了一个麻烦。 为什么做人类这么难啊。 小狐狸的头发、脸庞，衣领上都沾染了白色面粉，随着少年的睫毛眨动，面粉就簌簌地往下掉。 谢凛哭笑不得，他家的小狐狸，实在太可爱了。男人轻轻用指尖将少年眼角的泪水揩走。 白茸一声不吭，手却自然而然圈住了面前的人。 温柔的吻像蜻蜓点水，轻柔地落到他的头发，眼皮，嘴唇上。 “开始做不好，也是很正常的。为什么要因为一件小事就全盘否定呢？” “而且，我们白茸也有很擅长的事情。” “是什么？”小狐狸闪着两只大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嗯……”谢凛起了坏心思，佯装卡壳。 “我就知道你是哄我的。”少年失落地垂头。 照这样下去，他是不是永远没办法彻底修成人形了。 谢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忽然抬起手刮了刮少年的鼻子：“你忘了，谁是咖啡店的优秀员工？又是谁最受客人的欢迎。” 男人瞥了眼冒着黑眼的烤箱，不着痕迹地背过手将电源拔掉。 嗯，看来这个品牌的烤箱质量不好，要换一款。 白茸看见谢凛开合的薄唇，却蓦然脸发红，心砰砰直跳，忽然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口干舌燥。 谢凛的气息振真好闻啊，嘴巴、嘴巴看起来，也很美味的样子。 少年的脑袋晕乎乎的，像受到引诱一般，踮起脚尖碰到那抹鲜艳的柔软。 小狐狸在青丘山里时，最喜欢吃一种红色的果子。这种果子果皮柔软，果肉多汁水，白色的果核却有些硬。 可惜他的牙齿太过尖利，一个不小心咬破了果肉，鲜红的汁水从果肉里流泻而出。 这下他不敢着急了，柔软的舌尖一点点舔/舐果肉的伤口，无师自通，慢慢剥开果皮拨开。 谢凛只在小狐狸凑上来的时候发愣，手下意识搂住少年纤细腰肢，防止他摔倒。 男人的眸子暗沉，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由小狐狸，慢慢深/入。 可少年却猛地一把将他推开。 白茸喘着气，胸膛不住起伏，双颊涌现出两团不正常的红晕，水润的眸子泛着润盈的光泽。 谢凛的心乱了一拍。 少年眼神乱瞟，就是不敢直视面前人的眼睛：“我、我忽然想起还有一点事。” 不等谢凛说话，他一溜烟就跑了。 谢凛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指尖摩挲过嘴唇的伤口，轻轻笑了。 钻到浴室里，耳朵尾巴再也抑制不住，砰的一声冒出来。 小狐狸红着脸喘息不止，胸腔里的心剧烈跳动。他摸了摸脸，指尖炙热的温度烫得吓人。 更奇怪的是，小腹里有一团火气，直直往身下窜去，还有—— 少年惊讶地看着下半身的某个部位，尾巴都吓得顿住不动了，他可是狐狸啊！以往都是后面的尾巴竖起来，这次怎么前面也…… 小狐狸在浴室急得团团转，即便耳朵尾巴消散，那个部位也颤颤巍巍下去，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他不会，真的生了什么急病吧？ …… 白茸心里有事，连向来认真的工作时间也心不在焉的，手里的玻璃杯擦了这面，又转一个圈接着擦。 今天是毛茸茸咖啡店的惯例清理日，江雪瑶瞥了眼远处监工的店长，一遍拖地，一遍愤愤不平。 “不就一个月请了三次的假嘛，上一次还是因为喝了酒，明明大家都旷工了。店长至于把我的工资扣光光吗？没见过比她还要扣的蛇！” “嗯。” 雪貂侍者眼珠一转，磨磨蹭蹭挪到少年面前：“本来我打算周末去追男神的电影节，这下又泡汤咯。” “白白……嘿嘿那个，你没有你们族长的联系方式呀。” “嗯。” 少年依旧头也不抬，埋头自顾自擦拭手里的玻璃杯，可、可他半个小时以前就在擦这个杯子了！江雪瑶目瞪口呆。 “白白，你这是怎么了？”这下也雪貂也发觉小狐狸的不对劲了，凑过去担忧地瞧。 小狐狸迟钝地抬头，脸颊蔓延着不正常的红痕，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含着一股水汽。 他摸了摸脸，不自然道：“啊，我我很明显吗？” 第68章 雪貂侍者捂住心脏夸张地后退一步。虽然她早就习惯了狐族的颜值，但天天被这样的当面暴击，她也经受不住吧。 白茸蹙起漂亮的眉头，吞吞吐吐，犹豫了半天，终于慢吞吞地说：“我可能生病了。”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和谢凛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身体很热，脑子也晕乎乎的。而且，而且……” 小狐狸羞怯地眨眨眼睛，忽然鼓起勇气继续说：“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要抱他，想要和他接吻。” 江雪瑶佯装生气：“我可是在关心你诶！给我撒狗粮干什么？我是雪貂不是狗！” 单纯的小狐狸还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嗫嚅着嘴唇小声道歉：“对不起。” 雪貂眼睛发亮，图穷匕见：“所以你们还做了什么，快快快从实招来！” 碰巧路过的余盛棠忽然顿住脚步，转身瞟了眼番茄一样红的小狐狸，慢悠悠道：“白白，你是不是发q期要到了？” 白茸：！！！ 诶诶诶！ 这下轮到小狐狸彻底呆住。 第36章 渴望 发、发q期？！ 白茸呆呆坐在原地,脑海里的弦砰的一下断了。他的手猛地攥紧，力气大得差点把玻璃杯捏碎。 好半天少年才反应过来，慌乱地将玻璃杯放回桌上,结结巴巴道：“我、我们修行的狐族也有发q期吗。我以为只有未开灵智的狐狸才有啊。” 余盛棠不以为意地撩了撩头发,“你既然尚未渡劫,就无法摆脱狐狸的天性。之前没出现过,是因为没有接触诱发源。” 她坐到白茸对面，眼瞧着对面小番茄的脸又红了个度,嘴角勾起一抹狭促的笑意。 “是不是觉得那个人类很美味，有想要吃掉他的欲望？是不是感觉身体没由来地发热,只有贴住他才能缓解？” 小狐狸并拢腿，手心紧张地攥紧，声音细若蚊呐：“这、这是不正常的吗？” “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江雪瑶听得两眼放光，耳朵尖兴奋地竖起来，她把拖把一甩,地也不拖了，一屁股坐到白茸身边。 白茸羞怯地咬住下唇，头顶的两只耳朵耷拉着,脸颊的红晕越来越深。 他忽然想起,有次半夜热得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谢凛不放。 他的脸紧贴男人的胸口，手搂住他的肩膀，连小腿都勾住肌肉结实的大腿不放。 他紧张地想要退开,却发现腰被谢凛的手紧箍着,怎么也没办法挣脱。 吓得他当时就灵力失控，冒出了耳朵、尾巴。还好谢凛睡得很熟,没有被吵醒。 而这样的事，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 余盛棠抱着双臂，饶有兴致瞧着对面冒烟的小狐狸，沉吟道：“你三百年没开窍，猛地接触到人类是这样的，只是还没有习惯。” 她手指轻点，一股纯净的灵气从她指尖溢出，朝对面人的飘去。 白茸深吸一口气，带着冷香的冷气在体内运转，滞重的身体重新变得轻盈，脑海里的晕眩也慢慢消散。 少年忙不迭向店长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谢谢店长！” “这点小事，无足挂齿。” 余盛棠挑了挑眉，忽然问道：“除了你的人类男朋友，没有别的东西诱发你冒出狐耳吧？” 白茸懵懂地眨眨眼睛，摇头。 余盛棠眯了眯眼睛，大手一挥：“行，只要你最近少与谢凛接触，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好。” 她笑得意味深长：“云乐乐在里面叫你呢，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单纯的小狐狸不疑有他，摇着尾巴转身离开。 少与谢凛接触啊……小狐狸皱着眉头思索。 虽然不知道发q期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本能地不愿意让谢凛知道。 脸红心跳，身体发热，四肢无力，好丢狐的脸啊。 谢凛如果撞见了，一定会认为他不庄重的！ 坐在沙发里一直沉默的江雪瑶想到什么，眉头忽然皱紧：“不对啊，店长，我听族里的长辈说过。” “精怪们的第一次发q期避无可避，必须排遣出来才会好。您怎么不跟白白说啊？” 余盛棠悠悠道：“我也没说不让他排遣啊？” 她的眼底闪过一道暗光，“人类对于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这点，你们族里的长辈还没有教过你吧。” 江雪瑶偷偷在心里腹诽，这条蛇又要使坏了。 余盛棠给她一个爆栗，冷哼：“还不快去打扫。这个月的工资扣光了，还有下个月呢。” …… 夕阳坠到云层深处，火热的圆球把天边烧开一个洞。 谢凛把车停到花研街路口，步行到毛茸茸咖啡馆门口，接他的男朋友回家。 白茸默默无言走在前面，谢凛以为他还在为早上的事情害羞，眉头轻挑，什么也没说，体贴地跟在他后面。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谁知道小狐狸一声不吭，突然钻进后座里。 谢凛不由一愣。 后座的少年摸了摸被风吹红的脸，眼睛飞快地瞟他一眼，又慌乱移开。 少年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际很拙劣地讪讪道：“我、我有点累了。今天，就坐后面吧。” 男人将疑惑咽回肚里，绕回驾驶室，若无其事问：“那今晚要不要去江苑吃晚餐，今天的限定菜是你最喜欢的。” 第69章 “今天不想去，我们回家吧。” 谢凛心下一沉，白茸平时最喜欢这家餐厅的松鼠鳜鱼，就没有拒绝的时候。 男人的目光透过后视镜不着痕迹朝后面看了一眼。白茸紧紧盯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街边绿影，半点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少年摇下车窗，感受着傍晚冷冽的微风拂过脸，体内燥热的体温稍稍平复。 明明前几天还好，今天和谢凛独自在封闭的车厢，他全身都叫嚣着渴望，渴望触碰他，渴望亲吻他。 如果坐在副驾驶的，他简直怀疑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到家。等谢凛停好车，白茸也先他一步打开车门跨出去，急促地走向电梯门。 从车库坐电梯回家，少年也一反常态，没有和他有过一次眼神接触。等回到家，更是借口有工作要忙，一头钻进卧室里。 可他甚至连手机都忘记带进去。 谢凛的心都有凉了半截。好不容易等到小狐狸下楼吃饭，带着点小心，试探性地问：“今天有在咖啡店遇见什么事吗？ 白茸夹筷子的动作一顿，无措地眨眼睛：“没有、没有呀，我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谢凛还想说话，白茸却蹭的一下站起。 心跳得好快，快要呼吸不过来…… 少年慌乱地放下筷子，不敢看对面人的表情，丢下一句“我吃饱了，”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凛怔怔然看着他上楼，又愣愣地看向桌上几乎没被动过的菜。 白茸连一样喜欢的糖醋排骨，也没有吃几口…… 白茸一进卧室就关紧了门，手颤抖着，试了好几下才反锁住。 再待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朝谢凛扑上去的。小狐狸无力地抵住门，又缓缓滑下。 少年嘴巴微张，大口大口呼吸着，漂亮的眼睛水光迷离，脸颊升腾起不正常的绯红。 他的额头渗出细汗，后背更是湿了一大片，连裤子……那个地方，都被濡湿了。整个人想是刚刚从水里捞起来。 好热阿…… 小狐狸曲着腿坐在地上，胸口不住起伏，忍不住冒出来的狐狸耳朵皮毛都是乱糟糟的。 咚咚，卧室的门被敲响。 谢凛带着关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葡萄布丁，能打开门，让我看看你吗？” 小狐狸捂住高热发烫的脸，声音瓮里瓮气的：“没事的，我我就是太累了，想休息了。” “今天我想一个人睡。” 男人捏住托盘的手骤然绷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谢凛张了张嘴，半晌，才听见自己涩然的声音回答：“好，我把布丁放在门口。早点休息。” “嗯。”小狐狸攥紧胸口衣领。 他的心跳得很快，谢凛的存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哪怕隔着一道门，他都能清楚地辨别男人的每一寸呼吸。 那股冷冽的山风气息无孔不入，悄无声息缠绕他的心脏，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夜深人静，谢凛平躺在次卧床上，怔然地盯着天花板。墙壁的挂钟默默指向右上角的位置，他却毫无睡意。 这还是自他们同居后，他第一次睡这张床。 男人自嘲笑笑。由奢入俭难，以前都是一个人，现在身体习惯了恋人的体温，就再也找不回睡意。 白茸……他，是怎么了？ 小狐狸自早上主动亲吻他，又推开他之后，就变得不对劲。 不和他说话，不和他对视，现在连睡觉也不需要他。 难道白茸终于发现他这个普通人类一无是处，打算默默远离他，和他分手？！ 谢凛的苦笑僵在脸上，心里宛如晴天霹雳。 他还没有想明白，门铃忽然发出一阵响动，嘎吱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 少年细碎的脚步声靠近，谢凛赶紧闭上眼睛。 白茸蹑手蹑脚走进床头，极其小声地呼唤着：“谢凛，谢凛。” 男人的羽睫垂落，呼吸清浅匀称，手安适得搭在胸口，睡得很熟。 小狐狸心里松口气，又像被什么吸引，情不自禁注视男人的睡颜，视线如有实质，一寸一寸描摹着男人的五官。 少年忽然下定某种决心，脱掉鞋，爬上/床，轻轻掀开柔软的床被，钻到男人怀里。 离开了谢凛的怀抱，他却怎么睡不着。 像是突然患了肌肤饥渴症，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渴望，明明诱发源不在身边，浑身的血液却依旧喧嚣。 像是小动物终于回到了最熟悉的洞穴，小狐狸兴奋地在男人怀里拱来拱去，脑袋这里蹭蹭男人的脖颈，那里贴贴男人的肩窝，深深嗅恋人身上的味道。 他的手也不老实地攀上男人的身体，沿着男人的腹肌线条慢慢下滑。 嗯，好硬。 少年整个人像个树袋熊挂在男人身上，连毛绒绒的尾巴也不甘示弱，缠住男人精干的腰。 等终于摸够了，他才恋恋不舍收回手，乖乖窝在男人胸前。 就睡这一晚上，他明早起来就离开，谢凛不会发现的。小狐狸偷偷在心里说。 等他发q期结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庄重了。 成功说服自己的白茸打了一个哈气儿，睡意袭来。 少年困倦地揉揉眼睛，轻声道：“晚安，谢凛。” 谢凛身体僵硬，忍得额头青筋暴跳，用尽生平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让那个部位窜上来。 第70章 许久，直到身边传来小狐狸平缓的呼吸，男人才伸出僵硬到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悄悄将怀里的少年圈住。 无可奈何又心甘情愿。 我的小狐狸，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第37章 酒心巧克力 谢凛最近有点烦恼,他的男朋友近日来是不加掩饰，要跟他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为了躲他,白茸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自己赶最早的一班地铁去咖啡店。 御水湾毕竟是半山腰的别墅区,离山脚地铁口有段距离,倘若不是知道自家恋人是只小狐妖，他真该怀疑白茸每天是怎么下山的。 等他准备去咖啡店接恋人,白茸却先一步打电话，说他今天外送咖啡,提前回家了。 两人这段时间，连坐下一起吃顿饭的时间也很少。每次少年还没扒拉两口，就慌慌张张放下筷子离开座位。 心疼得谢凛不得不谎称，他最近要忙着工作，可能没办法回来陪他吃饭,家里会请阿姨来。 少年听得双眼发亮，还不忘要体贴地关心他，工作再忙也要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白天少年躲他还来不及,偏偏每天晚上,白茸总会等他“睡熟”后，偷摸从主卧溜进他的房间。 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丝滑地钻进他的怀里，搂住他蹭蹭吸吸好一会儿,才肯睡觉。 小狐狸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狐狸尾巴早就露出来了。 独留谢凛温香软玉在怀，却只能僵住身体,努力平复内心的燥热。 接连洗了好几晚冷水澡，谢凛深感不能再这样下去。 再不弄清楚白茸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身体和他那什么，总有一个先吃不消。 如果不是早已深入体会了自家恋人的单纯性格，谢凛真认为这是欲拒还迎的勾引。 但该怎么开口，才不会让白茸发觉不对呢？ 谢凛背靠工作室的沙发，手里捧着一盆多肉。他想得出神，手指时不时捏住多肉的柔嫩花瓣摩挲。 “我的大少爷，你再这么按下去，我唯一的一盆独苗又要遭殃。”陆明冲过来，一把将惨遭蹂躏的多肉从他手里夺过去。 他瞅了眼挂钟，又瞅了眼埋头不吭声的人，啧啧称奇：“呦，怎么了这是，不急着去接你家的那位了？” 以往谢凛哪次走人不是最积极的，4点过后就见不到人影。最近走的是一天比一天晚，天黑了还不走，都快赶上他这个正儿八经工作的老板了。 谢凛闷咳一声，不自然地别开脸，“我有一个朋友……” “他和恋人感情很好，但最近，他们之间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他该怎么说，该从哪里说起？ 说他的恋人是一只白狐狸，有一对可爱的毛绒尖耳朵，一条柔软蓬松的长尾巴。 可是最近总是白天躲着他，晚上却偷偷钻他被窝，黏黏糊糊抱着他睡觉？ 谢凛最终说：“他发现，他的恋人隐瞒了一个秘密，最近刻意躲着他，不知道是否和这个秘密有关。” “哦。”陆明很给面子地选择了相信这个说辞。 他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据我的了解，你、啊不，你朋友的恋人，要么是腻了想分手，要么就是有难以切齿，不得不隐瞒的理由。” “至于秘密嘛，谁没有？你朋友和他恋人是同居吧，天天住在一起，牙齿和舌头还有看不惯的时候呢。” 谢凛表情不悦，白茸什么时候看不惯他了，他可天天晚上都要抱住他不放。 陆明继续说：“既然你的朋友充分信任恋人，依我看，最好不要直问？要是最后没什么大事，伤了两人的感情反而不好。” “不过，倒是可以让他们共同的好友旁敲侧击问问。” 他话音一转，朝谢凛挤眉弄眼：“周末我和陈友做东，叫上你的朋友和他恋人，一起出来聚聚？” 谢凛扭头剜了他一眼。最近这家伙可是春风得意，和他女朋友说开之后，小日子过得可是蜜里调油。孔雀开屏不够，还要舞到他面前。 男人面不改色，把好友说的话原封不对还给他：“这么得意，小心阴沟里翻船。” 陆明：…… 就知道不该关心丫的！ …… 新一天的工作结束，白茸换好衣服，和镜子里脸颊通红的少年对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明明他都按照店长说的，尽可能远离谢凛了，为什么发q期还不结束啊。 小狐狸的眼里浮现出某种担忧，再这样下去，谢凛都快发现他不对劲了。 而且，他自己要快要坚持不下去…… 白茸深吸一口气，把脑海里乱糟糟的想法甩掉，待会儿要出去，不能掉链子。 陆明和他女朋友请客，顾忌他的工作特意安排在周末，白茸也不好拒绝。 艰难地从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挤出来，少年站在地铁口猛吸一口冷风，才从近乎窒息的眩晕中挣脱。 晕死狐啦，如果不是那个地方他没去过，小狐狸真想偷偷施个法术瞬移过去。 在地铁口又站了好一会儿，白茸甩甩脑袋，才抬步按餐厅的位置走。没走几步，就在前面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人。 谢凛曲着腿背靠一堵墙站着，眼皮半垂看向地面，黄昏的光影柔化了他的脸部线条，莫名显得有些落寞。 听见脚步声，男人抬头，那股若有似无得落寞顿时消散了。 第71章 白茸压抑住内心某种的冲动，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惊讶又有些心虚：“你怎么来了？” 为了防止和谢凛单独待在密闭的车厢里，白茸今天也说有外送工作，自己搭地铁过来。 谢凛眸光一暗，假装没看见恋人的动作，唇角扬起一个弧度：“这家餐厅的路有点绕，我来接你。” “噢，好。”白茸匆匆低头，不敢直视面前人的眼睛。 他心说，好险，差点就忍不住要扑上去了。 谢凛没说谎，陆明选的餐厅是一家会员制私厨餐馆。路多岔口，哪怕跟在谢凛身后，一连穿过好几个假山水池，小狐狸也成功被绕晕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包厢。陆明等人已经在实木圆桌落座。看见谢凛白茸进来，三人纷纷起身招呼。 谢凛坐到陆明旁边。白茸却极其自然地选择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朝陈安旁边的位置走去。 单纯的小狐狸只是固执地恪守与谢凛保持距离的准则，却不知道落到外人眼里，热恋的情侣忽然分开坐代表着什么。 瞧谢凛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包厢里的三个人对视一眼，聊开话题。 桌上的菜肴新鲜精致，小狐狸却苦着脸，意兴阑珊，没有胃口。 他忽然发觉，比起这些东西，他更想吃的是对面的男人。 旁边的三个人聊起生意的话题，陈安凑到白茸面前，悄声问：“你和谢凛，这是怎么了？” 小狐狸呆呆地抬头：“有这么明显吗？” 陈安煞有介事地点头。 他心道，不要太明显好不好，你们自打两个进门就心照不宣一左一右坐，中间隔了三个人，跟楚河汉界似的，眼神还没有一次碰到过。 他来之前还奇怪，陆哥和姐姐请客，为什么把他这个电灯泡带上了，原来是有感情问题。 白茸面露纠结，忽然低头朝他靠近。 陈安交握手猛地攥紧，心也跟着提起来，他已经洗耳恭听，准备好迎接惊天大秘密了。 却听见面前的人，犹豫了半天，开口说：“我发现谢凛对我的吸引力特别大。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该怎么样做才能减少这种吸引力啊。” 陈安：…… 饶是他解决了那么多恋爱问题，圈子里什么八卦都见识过。他还是第一次从朋友嘴里听到，他的问题是男朋友吸引力太大。 即便说的人是白茸，他也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故意秀恩爱。 可与少年那双澄明的金眼睛对视，他忽然又不确定。 陈安的脑子急速思考，结结巴巴：“这个、这个啊……容我想想。一般别人都是反着来得。” “我听说……如果两个人是命中注定的情侣，彼此的气息就会对双方有天然的吸引力。” 是这样的吗？白茸忽然一愣，他和谢凛命中注定的情侣，所以他才会无时无刻不想着他。 不只是发q期的原因？ “等等！”陈安忽然灵光一闪，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 他三两下拆开盒子精致的包装，露出的黑色糖果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这是合作方寄过来的巧克力，他们说，吃到这款’恋人’巧克力，如果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人是你的恋人，就说明你们注定是真爱。” 陈安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恋人，要不然你试试？” 白茸伸手夹起一块纯黑的巧克力，试探性地送进嘴里。 即便和陆明陈友两人聊天，谢凛的余光也时不时扫向对面，眼瞧着小狐狸的脸越来越红，头越来越低，他心里掠过一道不好的预感。 谢凛起身走到白茸身边，扶住少年越来越低的头，在他眼前挥挥手：“白茸，还好吗？” 白茸的脸泛起两团明显的红晕，听见谢凛的声音，他的两只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我很好啊，怎么啦？” 又忽然皱起眉头，苦恼地问：“怎么有两个谢凛？” 陈安把手背放在他额前轻轻一靠，被炙热的温度烫得一下子收回手，惊讶道：“他的额头好烫。” “怎么了？”陈友和陆明也朝白茸投去担忧的目光。 白茸靠住男人的胳膊，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睛睁都不睁开了，慢吞吞：“头有一点点晕。” 陈友：“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谢凛的眼睛瞟见桌上吃到一半的巧克力，晶莹的液体从糖果里流泻出来。 他低声问：“巧克力里面有酒吗？” 陈安忙将包装了一面仔细看：“酒精含量3，5%，真的是……” “那就是了，白茸对酒精过敏。我先送他回去。”男人匆匆将少年的卫衣帽子掀上来，三两下将白茸打横抱起，忙不迭离开。 “这样怎么开车，”陆明皱着眉头站起来，“老婆我去送送他们。” 陈友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没关系吧？要不然我和你们一起去医院。”陈安心里内疚，刚要追出去，就被姐姐一把拉住。 陈友：“你就别去添乱了。” 陈友慢悠悠补充：“我看，他们的感情也没出问题。爱一个人的眼神是瞒不住的。” 第38章 相爱 “直接开去医院？”陆明发动车子引擎,瞥了眼后视镜。 谢凛搂住怀里意识逐渐不清醒的白茸，语速飞快：“不用，家里有药,直接回御水湾。” 他箍着小狐狸乱动的胳膊,余光瞥见少年头顶窜出的两只耳朵尖,眉心一跳。 第72章 男人不动声色,眼疾手快将他的卫衣帽沿往下拉了拉。 白茸顶着一张大红脸，不舒服地眯起眼睛。变出来的尾巴又兜在没有开洞的裤子里,乱七八糟挤作一团，又鼓又涨。 他本能地想要挣脱束缚,然而手臂却被男人禁锢住，只能在谢凛怀里不安地扭动，委屈地嘟囔：“好难受、好热。” 动作间，男人身上的味道直往他鼻腔里钻，心口的火烧得更旺了。 被半块酒心巧克力放倒的小狐狸,再没有理智可言，遵从本能地凑近男人。 白茸趴在男人的胸口，鼻翼不受控制地翕动,像个小动物一般嗅来嗅去,卫衣帽兜里的耳朵舒服地抖了抖。。 少年情不自禁舔了舔唇,脸颊晕起不正常的两片红晕，仰头小声道：“谢凛，你好香，好想吃掉你,唔——” 男人慌乱地分出一只手捂住白茸的嘴,生怕他再吐出什么虎狼之词。 前面可是有人啊，万一他家的小狐狸不小心说漏嘴怎么办！ 少年柔软的发丝扫在他的脖颈里,泛起一片酥麻痒意。男人匆匆别过脸，耳垂红得要滴血。 再看下去，他真不一定能控制自己。 越野车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在路面飞驰。 陆明不放心地瞥了眼后视镜，叮嘱道：“白茸的酒精过敏严重吗？这可不能马虎的。” “我开车不能分心，你得时刻关注他的状况，要是严重就送医院。” 谢凛闷闷地嗯了声权当回应。 医院里能治疗酒精过敏的人，可怎么治酒精过敏的小狐妖？ 谢凛有苦说不出，他既要应付怀里小狐狸不老实的手，又要时刻关注到他头顶耳朵有没有露出来，还得分心安抚前面不知情的陆明。 别的不说，万一陆明突然看见白茸头顶的两只耳朵，吓得方向盘打滑。他们都得完。 男人心里的弦绷紧，手心却忽然传来一阵湿润柔软的触感，轻得像化开一捧雪。 刹那间，仿佛一阵电流猛然流窜过全身。 谢凛的眼瞳不受控地睁大，他近乎僵硬地低头。 少年眼里氤氲着迷蒙水汽，水润眸子微微颤动。左眼眼尾的红痣沾染一点湿意，像是在春水里晕开一抹花瓣。 四目相对，那双眼睛弯到一个漂亮的弧度，无限春情荡漾。 谢凛一只手捂住少年嘴唇，一只手搂住少年的腰防止他摔倒。 男人分身乏术，这下再也没有余力应付小狐狸作乱的手。 少年的手像条灵敏的蛇，顺着衣服下摆滑进他胸口。纤细的指尖还残留着微凉的寒意，却悄无声音在温热的肌肤上点起一片火。 谢凛猝不及防，冷白的脸顿时爆红。 他迷迷糊糊地想，再是单纯的小狐狸，也有与生俱来的种族天赋。 当少年的手指滑过某个部位时，男人压抑不住闷哼出声，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从他凌乱不堪的衬衫里抽出。 谢凛额角青筋鼓鼓地跳，咬紧牙关，颤着声音轻哄：“乖啊，茸茸，等回家好不好？” 似乎终于意识到男人话里的认真，小狐狸迟钝地点头，脑袋蹭了蹭男人的胸口，伸出手臂环住男人的脖颈，乖乖窝在他怀里，终于消停了。 谢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里默念新学的静心经，好不容易才让那个地方消下去。 经历了生平最艰巨的一段车程，终于到底目的地。 陆明将车停好，不放心地追问：“真的没事吗？需不需要帮忙？” 瞟了眼好友怀里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少年，他心里也犯嘀咕，酒精过敏，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 “我有分寸，”谢凛打开车门，生怕后面的人追上来，不放心地回头，“你随便挑辆车开回去。” “诶诶……”陆明话没有说完，皱着眉头目送好友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只好叹口气坐回驾驶位。 关心则乱。 要是半年前有人跟他说，冷心冷情的老友恋爱后会变成现在这样，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可事实证明，爱情就是伟大的奇迹啊。 …… 别墅二楼，卧房 谢凛脱了白茸的鞋袜，将软成一团红虾的少年轻柔地放进床被里，“你先休息，我去泡蜂蜜水。” 他刚要离开，手却忽然被拉住。 “你要离开做什么吗？” 白茸委屈地扁着嘴：“为什么晚上丢下我一个人睡觉，我都睡不着……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小狐狸了？” 少年盯着两汪湿润的眼睛，头顶的帽子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下来，两只柔软的毛绒耳朵无精打采，耷拉成飞机耳。 小狐狸憋着满肚子的委屈，笨狐先告状。完全忘记是谁为了在恋人面前维持形象，从早到晚都对他避之不及。 谢凛一个头两个大，半蹲在少年面前，语无伦次解释：“我、我哪里有丢下你一个睡，我每晚都没有锁门。” 白茸皱着眉头，晕乎乎的脑袋根本理解不了男人的话，眼里只有谢凛不断开合的嘴。 他忽然伸出手，拉住男人的衣领，用力将他朝自己的方向拉。 小狐狸双手捧住男人的脸，直视他的眼睛，凶巴巴地霸道宣布：“你是我的男朋友，只能看着我。” 谢凛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少年漂亮的脸蛋在他面前放大，他还没有回过神，就感到两瓣湿润柔软的嘴唇贴上来。 第73章 白茸在亲吻他。 除了晚上，这些天他和白茸连单独说话都很少，更别提其他亲密的举动。甫一接触，谢凛才忽然发现他的渴望都多深。 他不止要晚上的亲密，也想要和恋人在阳光下牵手拥抱。 他不想再见到少年回避躲闪的目光。 谢凛沉默地加深了这个吻，少年的唇瓣像是奶油，一点点在他嘴里化开。 一吻结束，两人的视线却还无声纠缠，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同样震耳欲聋。 谢凛喉结上下一滚，声音艰涩地开口，问：“你真的……要我吗？” 白茸露出一个笑容，无声回答。 他头顶的两只耳朵抖动几下，湿红的眼睛有瞬间清明，紧接着被眼底升腾的雾气掩盖。 少年情不自禁向谢凛靠近。两人隔得极近，鼻尖挨着鼻尖，彼此的呼吸交缠，仿佛下一瞬又要开启一个吻。 谢凛的目光晦暗地扫过面前人的脸。 半晌，他看见小狐狸抬起那双没有聚焦的金色眼睛，樱粉的嘴巴一开一合，露出一点湿润的舌尖。 他说：“谢凛，你好香啊……让我吃掉你吧……” 男人脑海里的弦彻底崩掉。 那一刻，他想，即便小狐狸真的要吃掉他，也没关系。 他忽然想起两人在江边看过的那场烟花。 火花从地面升起，开始很慢，不断加速，一路冲破晦涩黑暗的天空。 直到升入最高点，猛地一下子炸开，整片天空瞬间被点亮，烟花尾哗啦啦从天空降落。 直到最后，最后一点火光消散，天空重新回归寂静。烟雾彻底融入黑暗里，再也不会分开。 深蓝色夜幕下，恋人在相爱。 …… 小狐狸是被照在脸上的一缕晨光唤醒的。 昨晚没有关窗，冬日清晨的冷风钻进屋里，浅色的窗帘随着风升起又落下，室内光影浮动。 好在卧室的暖气开得足，即便有冷空气灌进来也足够暖和。 少年恍惚地睁眼，早起的混沌慢慢抽离后，头脑清醒得不像话，身体连日来因为发q期产生的滞重仿佛一扫而空。 源源不断的灵气从身体里冒出，连耳朵尾巴都乖巧地缩在灵田里，丝毫没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白茸眨了眨眼睛，静静盯着天花板，感受着来之不易的清醒。 昨晚发生了什么吗？和陆明他们去吃顿饭，他的发q期就结束了吗…… 小狐狸皱着眉头思索，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屋外天光大亮，他刚准备起床，却猛地一下子僵住。 他后背贴着的不是柔软的床铺，而是某种硬硬的、散发着热度的东西…… 白茸僵着脸缓缓回头，一眼就撞进谢凛幽暗的眼睛里。 男人赤裸着胸膛，手半撑着脸，线条流畅的肌肉上开满了粉色的花朵，胸口上还残留着一枚可疑的牙印。 白茸呆呆地张大嘴巴，看了一眼就慌慌张张收回视线，少年羞涩地埋头，却发现自己赤裸的身体上遍布着同样的痕迹！ 少年大惊失色，脸顿时红成一个小番茄，下意识就团住被子捂在胸前。 昨晚发生了什么？ f发q热的结束，身体的感觉都足以证明，昨晚他和谢凛好像、似乎、应该完成了一次深入的了解。 小狐狸不敢抬头，结结巴巴不可置信地询问：“昨晚、昨晚我们……” 羞死狐了！ 谢凛故作委屈地垂下眼睛，声音发闷：“昨晚是你先开始的，现在不想对我负责了吗？”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茸慌张地解释。 记忆回笼，狐狸的传承也跟着涌进他的脑袋，他现在全都明白了。 男人偏头闷咳出声，耳朵却红了一大片。 第39章 好喜欢 昨晚的情景在白茸脑海里闪现,像是大海里漂浮的一叶小舟，在潮水里摇摇晃晃，迟迟没法靠岸。 少年半眯着被泪水打湿的眼睛,眼前的人影影绰绰,面容几乎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唯独那双眼瞳锐利明亮,晃得耀眼。 当那双眼睛想要离开的时候,哪怕身体已经很疲倦，还是情不自禁伸手…… 真的是他先动手的。 羞死狐了！ 小狐狸红着脸坐起来,肩头还残留着暧/昧粉红痕迹。 少年的两只湿漉漉的金眼睛微微下垂，无措地小声又坚定地问：“那我、我该怎么对你负责啊？” 狐族的传承伴随着回笼的记忆一起袭来。 修行的狐狸生来在尘世有缘,倘若狐狸未走上独自苦修的道路，羁绊不曾斩断，尘世缘分便对狐狸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懵懂无知的狐狸已经入世，注定与他建立羁绊。 注视着少年眼底的认真，谢凛的心一片柔软。 男人隔着被子一把搂住小狐狸,像是抱着软乎乎的抱枕，他的下巴搁在少年发间，声音发颤：“待在我身边就好……” 在你不需要我之前,留在我身边就好。 倘若可以,他愿意将这场梦永远做下去。 谢凛很轻地笑了笑,再低头时，眼里什么情绪也不见了。 男人若无其事揉了揉白茸的脑袋，“有没有饿，今天做你最爱的三明治？” 小狐狸点点头。 谢凛顺手又摸了摸少年的脸,手指摸到明显圆润不少的脸颊时,忍不住捏了捏，手感极好。 第74章 他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笑意,“想睡就再睡会儿，我先下去了。” 白茸：“唔。” 被子里一阵窸窣响动，身边的人掀开被子下床。 少年顿时害羞地把双手挡在眼前，透过手指的缝隙才看见，男人仅仅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长裤还好好穿在身上。 白茸：……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少年才磨磨蹭蹭挪到浴室洗漱。空气里仿佛还弥漫着水汽，草木清香的须后水格外好闻。 小狐狸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经过昨晚，他的嗅觉似乎更敏锐了。 哪怕仅凭谢凛残留的气息，他都能想象出，男人是什么时候走到镜子前，将下巴冒出的青茬一点点刮掉。 又是如何走到更衣室里，骨节分明的手一丝不苟，将衬衫最顶端的扣子扣好。 因为昨晚太激烈，哪怕往下开一颗扣子，锁骨处的红痕牙印都有可能露出来。 仿佛无处不在。 白茸红着脸打开衣柜的门，从右边花花绿绿的卫衣里随意抽出一件，看也不看左边灰白黑的衬衫外套一眼。 两人同居后，衣帽间里陆陆续续添置了许多少年的衣服。 迟钝的小狐狸不懂人类的品牌，不知道他身上一件看似普通的卫衣，都足以支付之前城中村一年的租金。 白茸偶尔也会干坏事。前两天发q期，他白天故意躲着谢凛，晚上却总控制不住自己，偷摸跑到次卧，掀开男人的床被。 小狐狸要窝在熟睡的恋人怀里，闻到熟悉的气息才能睡着。第二天天不亮，再偷偷离开。 等他走到衣帽间换衣服。打开衣柜门，男人的气息不加掩饰地扑向他，引诱他，包裹他。 少年情不自禁朝男人的衬衫伸出了罪恶之手。 等白茸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埋脸在衬衫里，嗅了好一会儿，甚至狐耳狐尾，都因为太舒服冒出来了！ 干净整洁的衣衫被抓得凌乱不堪，遍布褶皱，全是小狐狸的罪证。 白茸慌慌张张，只能把手里的衬衫揉作一团，塞进衣柜的最深处。 清贫的小狐狸没有积蓄，向店长提前预支了下个月的工资，才买了几件新的衬衫替换。 却不知道谢凛早就发现了，将藏起来的衬衫，连同上面的可疑白色狐狸毛，都好好放进箱子里珍藏。 换好衣服的白茸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匆匆下楼。 实木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点，食物的香气勾得白茸胃口大开。 谢凛做的早餐还是那么美味，小狐狸开心地眯起眼睛，不存在的尾巴都在意识里摇了摇。他已经好久没这样畅快过了。 少年嘴唇周围被橙汁糊了圈水渍，又被他探出舌尖一点点舔掉。 谢凛握刀的手一顿，默不作声调转了一个坐姿，他清清喉咙，忽然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唔？”白茸叼着一片面包，困惑地摇摇头。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甚至兴奋地想要从山上跑到山下。 对面的少年一口气喝了两杯牛奶，吃了三个鸡蛋，毫不费力地把三明治送进嘴里，半点也没有之前的萎靡。 谢凛彻底打消了最后一丝隐忧。 想到什么，男人的颧骨晕起两团薄红，不由在心里感慨，狐狸果然是天赋异禀的种族啊。 那晚之后，白茸发现自己似乎变得更黏谢凛了。 工作的时候，想到他会情不自禁发笑；等休息了，拿起手机，迫不及待就想跟谢凛发消息；每一天都期待男朋友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店门口。 在家里更是，他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追随谢凛的身影。 两人总是突如其来开始一个吻，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小狐狸搂住男人的腰仰躺在沙发上喘息，他偶尔从迷蒙中抽离的时候，会迷迷糊糊地想，人类，啊不，谢凛真的好厉害。 白茸也不明白，照理说发q期都结束了，为什么还会那么渴求谢凛。 他还是很喜欢谢凛，但这种喜欢似乎又和最开始的不一样了。想要触碰他，想要亲吻他。 身体的反应既陌生又奇怪，然而白茸却意外得不讨厌。 他仿佛是缺了一半的月亮，只有和谢凛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圆满。 小狐狸想不明白，索性就暂时不去管他了。 江雪瑶却比他先一步发觉。 她知道白茸以前漂亮，但现在更是漂亮，唇红齿白，肤容胜雪，轻轻一笑就跟随时要勾人摄魂似的。 连人类同事都发现了少年的变化，凑到他面前，捏捏扭扭问他最近用的什么护肤品。 客人也是。最近来咖啡店的客人，比以往足足多了一倍，其中一半以上，都是特意为了白狐侍者来的。 没看见店长成天笑眯眯在店里巡视，那种看摇钱树的火热眼神，简直比她凶起来还要让妖毛骨悚然！ 雪貂侍者吓得瑟瑟发抖，这两天连鱼都不摸了。 趁少年送走了又一批客人，雪貂侍者摇着尾巴凑上去，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白白，你们现在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白茸无辜地眨眨眼睛：“就和以前一样啊。” “嗨，”江雪瑶做出一个我都懂的表情，朝白茸挤眉弄眼，“我就知道，真正的爱情是能跨越种族的。” “你是打算渡劫之后就把他带回青丘吗？” 第75章 江雪瑶摸着下巴，遗憾地摇头，“好舍不得白白啊。” “可惜你们狐族彻底修成人形后，必须回青丘山里。我都不能来找你。” 白茸猛地呆住了。 他终于想起来他把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身体里的灵气一天比一天稳定，白茸能隐隐察觉，他不久就要渡劫。 但渡劫后，他就必须回青丘闭关修行，百年之后才可以再次下山。 可谢凛怎么办？ 谢凛甚至不知道他是狐狸…… 如果知道了，他会愿意和他一起去吗？ 等谢凛踏着最后一抹夕阳的光进店的时候，小狐狸还抱着膝盖坐在一把椅子上，兀自沉思。 狐狸耳朵耷拉着，屁股后面的尾巴都不摇了，尾巴尖静静垂在地面。 阳光落到男人身上，衬得他金光闪闪像个天神。 男人慢慢走进，嘴角勾起一个笑轻声问：“今天遇见什么事了？” 白茸鼻尖发酸，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少年眨眨眼睛，努力把涌上来的泪水压下去。小狐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朝谢凛露出一个笑容。 “族长说，下周末族里有聚会，邀请我们一起去。” “谢凛，你那天有空吗？” 第40章 见家长 白茸坐在卡通小凳子上,身旁的布偶猫在他腿间拱来拱去，时不时甩着它那条蓬松大长尾巴扫少年的膝盖。 少年无奈地笑笑，伸手去挠它的下巴,布偶猫满意地蹲坐下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而一边的谢凛还为少年那句“你那天有时间吗？”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家族聚餐,带他去,是要见家长？ 他、他现在有这个资格吗？男人紧张得手心冒出细汗，还是说,白茸是在试探他，有没有发现他的秘密。 谢凛呆了好一会儿,才愣愣的，嗓音发哑问：“你们的家族聚会，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白茸抬眸，认真解释：“怎么会？族人们都很亲切的。” 想到什么，少年莞尔轻笑：“这次是族里长辈的结婚纪念日,他们听说我交了男朋友，让我和你一起去。” 男人的手抵在唇边闷咳几下，偷偷松口气。 随即他眼里又闪过浓浓的懊恼,之前他对白茸的族人有很大成见,以为他们虐待幼年的恋人。知道小狐狸的身份后才明白都是误会。 而且他还因为误会,对白茸的族长恶语相向…… 谢凛皱了下眉头，脑海里顿时闪过百般念头，他得好好准备贺礼和道歉。 白茸埋头逗弄猫咪，完全没有注意到恋人流露的复杂情绪。 事实上,他此刻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男人推门之前,他都还缩在沙发里抱着抱枕发呆。 族长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响，“狐族生于青丘,天生地养，入世修行渡劫后必得回山修行百年，方可巩固道心。” “修行百年”，可人类的性命也才短短百年。 等他离开，谢凛怎么办？ 白茸想得出神，连手摇动逗猫棒的频率都慢了几分，被不满意的猫大王轻轻咬住裤腿，以示愤怒。 …… 聚会的时间一天天逼近，谢凛面上云淡风清，淡定如常，暗地里却偷偷将网上类似的经验帖翻了个遍。 祝福主人的贺礼早已提前备好，昨天刚送到御水湾。因为是第一次见，连同其他长辈，小辈的礼物也准备了。 上次谢凛只和白茸族长打了个照面，对于狐族，虽然没正式见面，心里也有隐隐有个猜测。 白茸的族长相貌出众，衣着看似平常，实际价值不菲，更不提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贵气。 其他族人，大概也是如此。他想要在白茸族人面前留下好印象，至少穿着不能出差错。 装潢精致的成衣店，真皮沙发里的少年乖乖倚靠沙发背，他双手捧着店里提供的热奶茶，一双浅金色的狐狸眼被水汽氤氲得柔软。 看着穿衣镜前手里挑选了好几件外套，一一对着镜子比划的谢凛。 少年偷偷在心里发笑，多日来的沉闷心情难得轻松。 他以前怎么没发觉，恋人这么注重打扮，严谨到每一块袖扣都要符合他的要求。 唔，不过仔细想想，和谢凛同居以来，他的确从没见过恋人两天穿同样的服装。鞋子，耳钉，耳钉也是根据当日的服侍精每日更换。 如果当天有约会，谢凛可能前一天就准备好了。 正想着，面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谢凛身材高大，深灰色的羊毛大衣一直垂到膝盖，内衬搭配钻石灰的高领针织衫，沉稳低调，又不失奢华。 他的狼尾规矩梳在脑袋，耳钉全部摘下，冷冽的眉眼透着一股说出不得的味道。 男人半蹲在他面前，仰头抿唇轻笑：“劳烦谢凛的男朋友帮忙参考，这一套，可以吗？” 他一笑，眉眼的锐利顿时柔化下来。 白茸没由来的脸红，脑海里忽然闪现面前人衣衫之下，流畅的肌肉线条。 在……那个时候，会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少年把碎发撩到耳后，掩饰性地移开视线，嗫嚅着嘴唇：“我觉得挺好的。” 谢凛眉头轻挑，轻声道：“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去更衣室拆开吧。” 诶诶，小狐狸惊讶地眨眨眼睛。 他知道最近谢凛有给长辈们准备贺礼，还特意询问了他的意见。倒是没想过谢凛还给他准备了。 第76章 刚才无聊的时候，他翻阅了店里的宣传册，意识到标示价格的数字后面有多少个的零，清贫的少年吓了一大跳。 回想之前被他弄脏的衬衫，小狐狸顿时无比心虚，还好谢凛没有发现，看来他要再预支几个月的薪水重新买了。 白茸脑子里乱糟糟地想，换好衣服推开更衣间的门。 白色西服质地高档，妥帖地包裹住他的腰身，长腿，袖口的每一枚金边袖扣都亮着闪光。 除了在咖啡店工作，白茸难得穿这么正式，他皱皱眉头和镜子里人对视，感觉好陌生。 少年转头望着谢凛，不确定地问：“我这样穿，是不是很奇怪啊？” “很合适，一点都不奇怪，” 谢凛眼底闪过明显的惊艳，白茸皮肤白皙，漂亮的面容在高定西服衬托下更显矜贵。 配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是某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小少爷，天真纯善，不谙世事，生来就是享福的。 店员脸上挂着职业微笑，称赞道：“这套‘月华’我们店本季的限量款，无论是什么正式场合都可以驾驭，您穿着简直在合适不过了。” 男人脸颊飘起两团红晕，也道：“就这些，麻烦一起打包。” 白茸偷偷在心里想，看来要多预支几个月的薪水，给谢凛准备回礼了。 定制西服会由专人送回别墅，谢凛一手提着门店的伴手礼，一手极其自然地牵住少年的人。 “不舒服吗？”他问。 白茸最近的忧郁都写在脸上，心细的恋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今天出门不仅是置办，也是散心。 “没有，”少年愣了下，从思绪中抽身。 他还没有想好如何跟谢凛开口…… 想到什么，少年忽然眉头一紧，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道：“我们山里那边的人可能和你们不一样，大家生来就生着白头发，金眼睛。” 在人类世界生活了这么久，小狐狸终于明白，原来在人类眼里，黑发黑眼睛才是正常的。 他朝谢凛投去担忧的目光，又问：“还有，族里的孩子们都比较喜欢毛茸茸，有可能会戴毛绒发箍和尾巴。” “你会不喜欢吗？” 原来是在担心这件事吗？ 谢凛抬起两人交握的手，放在脸颊边轻轻蹭了蹭少年的手背。 男人漆黑的眼睛一片温柔，带着磁性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无辜：“或许大点的毛茸茸，我会更喜欢。” 小狐狸，小狐狸顶着熟透的番茄脸移开视线。 男人轻轻笑了笑，认真道：“走吧，我们回家。” …… 到了那天，谢凛一大早就起床准备，贺礼已经提前装在后备箱，两人收拾妥当就驱车前往目的地。 按照地址，车渐渐远离市区，朝山里开去。 远处的群山雾气缭绕，时隐时现，近处的山林周围郁郁葱葱，植被茂密，即便是冬天也没有衰颓的迹象。 越野车绕着蜿蜒的山路不断前进，路也越来越窄，两旁的植被也渐渐被果树取代，谢凛渐渐发觉不对劲来。 这片山头，不太像是哪家度假酒店的承包地。 终于，当车开到路尽头，满山头黄橙橙的果实与他大眼瞪小眼，谢凛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面前的弧形拱门顶端挂着醒目的黄体红字招牌“白家水果园”，招牌下面还拉了一条横幅——“恭祝白冰郑泉四十三周年结婚纪念日。” 出奇的朴实。 停好车，谢凛和白茸两人沿着大门的路朝里走，路两旁种了密密麻麻的橘子树，此刻正是橘子成熟的时间，金黄的果实挂满枝头。 白茸穿的还是平常的厚绒卫衣，白色碎发乖顺地贴在额前。 少年的脸被车里的空调吹得红扑扑的，此刻经由山里的清风一吹，那点薄红更显生动鲜活。 两人没走几步，一位笑容亲切的妇人就迎上来。 妇人看上去五十上下，面容慈祥，笑起来时一双狐狸眼虽然显出细纹，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姣好容颜。 她身着一件旗袍，姿态款款走来，满头的白发被一根玉簪挽在脑后。 白茸面向她甜甜一笑：“姨母好。” 妇人言笑晏晏拉住他的手：“好孩子，好久不见了。姨母可想你。这位，就是你的恋人了？” “姨母您好！我是白茸的男朋友谢凛。这是我们的贺礼。恭祝您结婚纪念日快乐。”谢凛喉咙发紧，将手里的贺礼递过去。 来的路上，白茸大致介绍了他的族人，谢凛有些意外，他以为白茸的族人，应该和他族长类似，容貌年轻。 察觉到落到身上的目光，谢凛挺直腰杆，任由长辈打量。 半晌，白冰才收回视线，接过他他手里精巧的提袋，温声道：“是个标致的孩子，谢谢你的祝贺，白茸有你照顾，我们放心。” “你们小情侣第一次来，原是不该分开，但我许久未见白茸，想他得打紧，不介意我这个老人让你们分开一小会儿吧。” 谢凛连连表示：“当然不，您请随意。” 她的笑容真心了几分，拍拍少年的手：“走吧，陪姨母说会儿话。” 第41章 代价 初冬的江安市很少有晴天,今天也不例外。山林里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稍微远些的橘子树都隐没在乳白色的晨雾里，看不真切。 橘子林中间的空地被收拾出来,草地里铺了一层厚实的红地毯,中间的方形长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甜品,餐桌周围随意散落椅子,供来宾取用小憩。 第77章 谢凛随意挑选了一把远离中央的椅子坐下。 他周围还没有什么人，说话声四散在橘子林,偶尔出现一两个身影，很快又不见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端起手里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来之前他有预想过，狐族的聚会如何：觥筹交错，衣袂飘飘。 却没想到是眼前这样……格外朴实。 来往的狐族穿着简单随意，三三两两穿梭在橘子林里说笑，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腰间都系了条的白色围裙。 只有他选的西装大衣……格格不入，甚至正式到有些滑稽的地步。 谢凛脸上划过一道的尴尬，他又独自坐了一小会儿,正打算站起来走走。大衣袖口忽然被扯了下。 “你是白茸哥哥的恋人吗？” 男人偏头看去,一个小孩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正好奇地眨巴眼睛盯住他。 如白茸所说，小孩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又圆又大，白色的头发微微翘起来。发丝间两只毛绒绒耳朵察觉到男人的视线，兀自抖了抖。 谢凛笑笑,从口袋里摸出一袋饼干递过去,温声道：“我是谢凛哥哥，是白茸的男朋友。”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孩道了谢接过饼干。听见男人的话,他的两只眼睛顿时弯起来，身后的尾巴很快地晃动几下。 “没有狐——人告诉谢凛哥哥吗？你身上白茸哥哥的味道可是很浓哦。谁都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吧。” “咳咳咳。”谢凛被小孩直白的话呛得一阵咳嗽。 青丘的狐狸，从小就这么大胆吗？ 小孩伸出手摇谢凛的胳膊，央求道：“谢凛哥哥陪我玩好不好？大人们都很讨厌，不愿意和我玩儿，我知道谢凛哥哥和他们不一样。” “不然我就跟白茸哥哥说，你欺负我哦。” 小孩歪着脑袋，笑得露出虎牙，天真纯善的笑容落在谢凛堪比恶魔的笑。 他明明看起来还小，就已经知道怎么凭借他的优势来达成目的了。 谢凛顿感头大，狐狸从小就是这么狡猾吗？还好他家小狐狸不是这样的性格！ 他不知道，这样小的孩子都是修行的狐狸孕育而生，天生就比化形的狐狸要多一窍玲珑心，性子顽劣狡黠，连狐族都招架不住。 小孩睁大可怜兮兮的眼睛，委屈地扁着嘴：“好不好嘛，山脚有一个瀑布，我们可以去探险。” 连人类小鬼都很少应付的谢凛紧张地流汗，张了张嘴巴，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 “小彤，原来你在这里，我可听见你母亲在叫你呢。” 被称作小彤的孩子笑容一僵，垮着脸不情不愿地转向说话人。 小彤委委屈屈地埋头：“姨公，您是在骗我吧。” 谢凛顺着声音转头。说话人穿着儒雅，鼻梁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鬓角的头发虽然白了一半，精神气却很好。最重要的是，他也有一双纯黑的眼睛。 中年人笑眯眯地：“姨公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还会骗小孩子？你母亲就在东边橘子林，恐怕很快就过来了。” 小孩这下怕了，跟长辈告别后，就匆匆跳下椅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中年人唇角扬起一抹笑，坐到谢凛旁边，朝他狡黠地眨眨眼睛：“其实我骗他的，他母亲这会儿巴不得他不去捣乱。” 谢凛失笑，“姨公这么逗孩子，不怕他哭了找您麻烦？” “他哪次来我这不闯点祸，就不能让我收点报酬啊？” 两人相视而笑。 郑泉说：“你就是阿凛吧？阿茸之前跟我们提过，不错不错，确实一表人才。” 谢凛谦虚：“姨公谬赞了。您和姨母才是般配。” 郑泉眼里闪过一道柔情：“这人啊，年纪大了不方便。家里的橘子树照看不过来，丢了又可惜。” “我爱人就想着，趁我们结婚纪念日，让族里人一起聚聚，这些橘子正好分给大家伙。” 谢凛不由羡慕：“你和姨母情感真好。” 狐族与人类原来也能共同生活这么久，如果他和白茸也能这样……谢凛的眸光暗了暗。 他垂下眼睑的瞬间，身边人眼底一闪而过某种忧伤的情绪。 郑泉笑笑，转眼什么情绪也没有了，他撑着椅背站起来，问：“阿凛，今天还有一棵橘子树没有剪，你可愿意和我去瞧瞧？” “当然。”谢凛忙不迭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二话不说跟上。 太阳从云层深处露出一点柔光，山林的雾气渐渐消散，橘子的香味隐隐约约浮现，萦绕在鼻尖。 林子里最大的那颗橘子树已经搭好了竹梯，草地里摆了几个空竹筐。 谢凛握着剪刀，学着郑泉的手法爬上竹梯。他以前没干过这些事，一开始还很生疏，剪刀尖时不时错开光滑的橘子梗。 他身边的人熟练地手起剪刀落，干净利落，不一会儿地上的竹筐就堆起大半橘子。 谢凛默默观察，很快调整手势，咔嚓咔嚓的频率越来越快。 咔嚓一声，最后一棵橘子落到小山似的橘子堆里。郑泉擦擦额角的细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撑着树干稍微缓口气，才慢慢从竹梯下去。 “年纪大了，”郑泉抬手摸了下泛着焦黄卷边的树叶，语气伤感，“这颗树，还是我们这辈子刚结婚那年亲手种下，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老了。” 第78章 “每年结的果子越来越少，口感也变得酸涩，或许下个冬天就不在了。” “可每年纪念日，我们还是会摘一些——咳咳咳！” 郑泉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捂住嘴。 “姨公，您怎么了？”谢凛眉头蹙起，赶紧走到中年人旁边，拍拍他的背。 看见手帕上的血色，谢凛眉心一跳，下意识就要叫人。 “老毛病了，她知道的。”郑泉制止了他叫人的举动，把手帕叠好放进怀里。 他熟练掏出药，和着水咽下去，脸色总算没有那么苍白。 郑泉朝谢凛眨眨眼睛，很轻地笑了一下，“今天可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不要告诉她，我可不想她担心。” 谢凛面露犹豫，叹了一口气，最终不再说什么。 郑泉的笑容有些凄然，看着眼前蹙眉的年轻人，轻轻道：“阿凛，你相信转世轮回吗？” …… 白茸和姨母一路聊着，没多久就走到了橘子林的尽头。坐北朝南的小洋房出现在眼前，田园风格的三层别墅被主人装点得温馨。 一楼大门前，下陷的楼梯两侧摆满了花盆，即使是冬天，花盆里的百合，栀子花依旧开得鲜活。 白冰朝白茸眨眨眼睛，悄咪咪道：“施了一点小法术。” 两人从玄关进入大厅，巨大的落地飘窗前围满了说笑的年轻男女，阳光洒在他们同样灿烂的金眼睛里。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们的目光不觉投向玄关。看见来人是谁，众人眼睛一亮，把少年团团围住。 “阿茸！呜呜好久不见，这还是下山后我们以后头次见。你都不知道，族长都勒令我们不许去咖啡店找你，我可想你咯。” 青年身边另一位漂亮女性立刻附和，故意做出一个难过的表情：“是啊是啊，只能手机上看看阿茸。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他哩。” 她表情伤心，手却不客气地朝少年的脸。 少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乖乖站在原地，任由姐姐亲昵地掐他脸颊肉。 “姐姐哥哥们对我好，我都知道的。等我渡劫后，定然在青丘设宴。” 他旁边的族姐没忍住，笑得花枝乱颤，涂了红指甲的手指戳了戳少年被掐红的脸蛋。 “只有我们阿茸最是可爱，换做别的小辈，早跑咯。姐姐们疼你是应该的。” 大家伙纷纷笑作一团。 在青丘的时候，白茸就与其他狐狸不同，总是一只狐狸安静地趴在远处偷偷瞧他们修炼，圆溜溜的眼睛天真乖顺，走前总不忘留下一些新鲜的果子。 奈何他迟迟无法化形，又是外来的狐狸，即便白狐们有意，也不敢与它接触。 只等他下山修行狐族众妖才和他亲近起来，虽然相处时日尚短，对于狐族这位难得的天真小辈，大家都是心生喜欢。 白冰笑着摇头，故作生气笑骂道：“你们这些个浑丫头小子，不是说还要给我准备惊喜吗？杵在这里作甚？” 被她骂的小姑娘也没恼，笑嘻嘻地撒娇：“姨母别生气，我们这就去啦。” 一行人看出白冰有和白茸单独说话的意思，体贴地离开，将客厅留给两人。 客厅总算清静了些，阳光从落地飘窗照进来，玻璃桌上的茉莉花束新鲜地抖擞枝叶，散发着缕缕清香。 白茸端起桌上的瓷壶，给姨母倒了一杯花茶，双手捧着茶杯递过去：“姨母，给。” “好孩子，”白冰抿出一个笑，端起茶杯啜饮一口。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白茸的表情暗了几分，半晌，他缓缓点了点头，慢慢道：“知道的，姨母。” “当初阿钰说让你入世历劫，我一开始就是不赞同的。你生在青丘，性子又与你姐妹兄弟不同。” 白钰曾跟她说，阿茸性子单纯，哪怕和命中注定的人类建立羁绊，也压根不会明白其中意味。感情不深，等渡劫后分离也不会难过。 可今天她看两人进来的样子，分明不同。她看得出，白茸已经对那孩子动了凡心，恐怕不知不觉早已深陷其中。 白冰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容顿时有些苦涩：“你想清楚该怎么做了吗，你承担得起和凡人相恋的代价吗？” 第42章 故事 “人类的寿命有限,不说你尚且需回青丘闭关修炼，即便你们互通心意，这辈子不分开,等他离世之后,你又该如何？” 白冰悠悠开口,温柔的语调平静地点出残忍的现实。 飘窗的透明纱帘被吹起一个角,橘子的清香伴着树林深处的温声笑语，一同被风送进来。 白茸的目光不自觉落到飘扬的纱帘上,阳光在其间织起细密的针脚。 少年纤长微翘的睫毛抖动几下，他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 一道厉声呵斥就抢先就打断了他的未言之语。 “我不同意！” 白钰站在玄关处，手紧紧攥成拳头，浅淡的眼底燃起两簇怒火。 族长三步并两步走到白茸面前，抓住他的手臂，牙关咬紧狠狠道：“是不是那个人类跟你说了什么！他知道了？” 能把向来冷静淡然的白狐族长气成这样,看来他是真动了怒。 白冰长眉一挑，默不作声啜饮花茶。 少年轻轻弯起眼睛，安抚性地朝族长摇摇头。白钰不觉一怔,松开他的手腕。 白茸垂眸,看手中的茶水静静漾起美丽的圈儿,慢慢开口。 第79章 “一开始，我并不明白对谢凛的感情。只知道和他待在一起很开心，闻到他的味道也很舒服。” 那个时候，他只当谢凛是好朋友。 即便谢凛和他告白,他也是懵懵懂懂答应,不明白爱情意味着什么。他只是高兴两个人的感情更深了，对待谢凛和以往没有不同。 “但渐渐的,就不一样了。” 对视的欣喜，强烈的占有欲，源自心底的渴望，隐瞒秘密的难过，预想分开的痛苦……这也是爱情的一部分。 他不愿意和谢凛分开，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谢凛。 白茸忽然抬头：“族长，姨母，你们不必担心，我知道狐狸与人类相恋需要承受什么。” 他的表情有转瞬即逝的落寞：“他甚至不知道我的真身，也不一定……会接受我。” “可是难道为了避免结束，我就要避免开始吗？” “无论如何，我想要试一试，我会告诉谢凛真相。至少我不会因为放弃而后悔。” 那时谢凛害怕他，厌恶他，都没有关系，本来就是他隐瞒身份，有错在先。 如果谢凛拒绝，他会消除他的记忆，默默离开。 少年一开始说得很慢，语调却渐渐变得坚定。阳光落进他漂亮的眼睛里，金色的眼瞳闪烁着绚丽的光辉。 白钰被堵得语塞，目光投向沉默不语的白冰，无奈道：“您也不劝劝他啊？” 白冰放下手里的茶杯，揶揄道：“阿茸是真的成长了，我还记得他刚下山的时候，连人类的话都说不清楚，瞧瞧现在，都能把你的话堵住咯。” 白钰：…… 现在是该夸的时候吗？ 白冰无可奈何叹口气，随即淡淡一笑：“这件事，我恐怕是最没有立场来劝的。” “不过我想，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与其为没有到来的事情忧虑，不如专注过好当下。” 她拍了拍白茸的手背：“白茸不是小孩子，他有自己的判断力。我们不妨相信他？” 少年羞涩地抿了一个笑：“姨母言过了，我只是想遵从本心。” 白钰抱着双臂瞪过去，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 他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白茸看似性子软，实则最是倔强，决定好的事情十只狐狸也劝不回来。 狐狸自动情开始，便会从一始终，直到生命的尽头。 白茸的眼里闪过一层隐忧，即便那个人类这辈子和白茸相爱一生。 下辈子呢？下下辈子呢？生生世世呢？ 他能保证永生永世都爱上白茸吗？ 转世之后，他能轻飘飘抽身离开，独自承受过往记忆的白茸怎么办？ 狐族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最终以那位前辈抽刀捅进爱人的胸膛，自散魂魄告终。 不是所有狐狸都像白冰那般幸运，爱上的人类生生世世能与她相守。 白钰暗自后悔，早知今日，当初说什么也不该让白茸下山。 大不了就在青丘渡劫，哪怕失败遭雷劈，都比尝爱情的苦好！况且洞府里也有大把灵丹疗养。 该死的人类！ …… 夕阳的余晖逐渐黯淡，群山深处远星渐起。 小辈们布置的惊喜终于准备好。橘子林中间的空地被收拾出来，芳香浓郁的玫瑰花摆在周围。 橘子枝头高高挂着双喜字，红灯笼，伴着花香浮动，朦胧的烛火摇曳。 是一场婚礼。 小辈笑嘻嘻地挽住姨母的胳膊：“姨公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务必保密。可怜我这张嘴呦，这几天都闭得紧紧的，根本不敢在您跟前晃。” 白冰被簇拥着换了身大红色的长袍喜服，满头白发梳成了古时发髻，点缀的金色朱钗华贵大气。 她笑着点了点身边小辈的额头，眼里却闪着泪花。 白茸在谢凛旁边的位置坐下。 “怎么手这样凉。”谢凛握住他的手，眉头下意识蹙起。男人将搭在椅背的围巾取下，熟稔地系到少年脖颈间。 少年不说话，对着他笑。 “怎么了？”谢凛下意识低头，摸了摸脸。 小狐狸笑得眯起眼睛，真情实感夸赞道：“谢凛，你真好。” 谢凛勾起唇角：“难道之前就不好了？” 男人曲起手刮了刮少年的鼻梁，顺手将他的发丝别到耳后。 古琴的声音清脆悦耳，婚礼的主人向众人款款走来。 身着喜服的夫妇郑重对拜，相望的目光是同样的悸动，一如初见，一如往昔。 在他们相拥的时候，谢凛看见郑泉的口型轻声说：“下辈子再见了，我的小狐狸。” 谢凛眼眸微动，目光不自觉落到身边人身上。 少年眼瞳睁大，安静认真地注视着前面的主人，侧脸的轮廓在灯笼模糊的光影映衬下，显得乖顺柔软。 谢凛的神情也不自觉变得柔和。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和姨公的对话。 郑泉问他：“如果爱上一个注定会分开的人，你愿不愿意？” 眼尾皱纹，鬓角白发，都昭示着他不再年轻的事实，唯有眼中的光辉一如既往。 他用一种怀念的口吻慢慢开口：“阿凛，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很久以前有个穷书生上京赶考，因为没钱，夜里只能寄居在破庙里。” 郑泉笑得眯起眼睛：“那时候荒郊野外，山精野怪横行，常常把人拐走吃掉。幸好书生恰巧会些奇门遁甲之术，才幸免于难。” 第80章 “有天书生借住的庙宇来了一只狐狸。自称家中遭难，没有去处，希望书生给她一点吃食。” “这只狐狸道行尚浅，骗人漏洞百出，心又大，睡觉时竟然还露出了尾巴。” 谢凛顿了一秒才问：“然后呢？” 郑泉慢悠悠说：“书生见她没有害人的心思，分了半块馒头给她，也就随她去了。” “谁知夜里下了大雨，破庙漏风，书生发起高热。等他迷迷糊糊睁眼，发现额头凉爽沁人，原来是那只狐狸在学着照顾他，守了书生一夜。” “被问及为什么，狐狸说，你们人类不是讲究以身相许吗？她救了书生，此后书生就是她的人了，要跟她做一辈子的人间夫妻。” 想到什么，郑泉的目光忽然变得柔软：“书生就想，这么笨的狐狸，倘若自己拒绝她，一定会被别人骗得骨头渣都不剩。” “于是书生便假装不知狐狸身份，放书归田，与她在山野间相伴到老。” “书生知道，狐狸选他，兴许是为了渡劫，又或许只是玩闹。人生短短百年，狐狸转眼就能把他忘记。” “可到孟婆面前，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喝那碗汤，哪怕爱是假，他也不愿意忘记那只狐狸。” 郑泉问：“阿凛，换做是你，你觉得值得吗？” “爱的代价是短暂的相守和注定的恒久分离，你愿意吗？” 谢凛默默听完郑泉的故事，中年人眼眶不知不觉变得湿润，视线却如芒般刺过来。 “那位书生一定很幸福吧。” 谢凛毫不意外地回望过去。 “对于口袋里没有糖果的人，短暂的甜蜜，已经足够他回味终身。” 从意外发现恋人身份的那天，他就没有奢望过能和他长久。 白茸在千万人类中选中他，已经足够了。 小狐狸是渡劫也好，玩闹也罢，都没有关系。只有白茸愿意，他就会一直守护在恋人身边。 谢凛抬起头，下颌线紧绷成一条线，目光坚定地注视着远处的群山。 郑泉怔怔然片刻，半晌，欣慰地笑了下，拍拍面前人的肩膀，“好孩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生命是场无限的轮回，只要记忆足够刻骨铭心。下次再相逢，一定会记起。” 得知郑泉的葬礼后，小狐狸着实难过了好久。 暴雨倾泻，亲人围在郑泉墓前，照片上中年男子依旧目光温柔，笑得儒雅。哪怕雨珠顺着墓碑留流下，依旧洗不清他满身的书卷气。 白冰红着眼眶，强忍泪水与亲人拥抱。 谢凛打着黑伞立在雨中，默默注视着抱住姨母安慰的小狐狸。 如果可以，他宁愿小狐狸永远不要懂什么是爱。 分离太苦，他情愿白茸永远明媚，不知忧伤。 谢凛站在少年回头的地方，第一万次牵起他的手。 “走吧，我们回家。” 第43章 不速之客 决定好告诉谢凛自己是狐狸的真相后,白茸一扫之前的颓废萎靡，又开始干劲满满。 不过，该怎么样告诉谢凛,才不会吓到他呢？ 讲一个人与妖相恋的故事试探他？在家里变出狐耳狐尾,假装咖啡店道具,问他喜不喜欢？还是等他来咖啡店,变成狐狸茸茸亲近他，培养他的好感？ 总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变成白狐狸,说他是青丘的狐妖吧？ 少年犯了难，绞尽脑汁想了好几个办法,都被江雪瑶否决。 江雪瑶叉着爪子，理直气壮：“白白，如果我是人类。发现一起睡觉的恋人突然变成毛茸茸的狐狸。我一定会吓晕过去，没开玩笑。” 白茸眨眨眼睛，虚心求教：“那我该怎么样跟谢凛说呢？” “依我看,最好还是不说吧，”江雪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定要告诉谢凛,瞒着他不就好了？” 雪貂的手短,摸不着头,只能退而求其次摸摸下巴。 她是真不理解狐狸的想法，人类能得到精怪的青睐，那是人类的福气！为什么要费力不讨好，告诉人类真相？ 少年笑得眯起眼睛,弯腰摸了摸雪貂圆滚滚的脑袋。 “等你以后就知道啦。” 雪貂：……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她最讨厌卖关子的人！ 雪貂愤怒地龇牙，还没等说话,兔耳侍者忽然朝这边走来，她只好咬咬牙，憋着满肚子的气跑走了。 今天是工作日，难得店里没几个人，店长也不在。兔耳侍者熟练地打开电视机，满足地喟叹一声，幸福地扑到沙发里。 高清大屏上，身着古风长袍的女主角唱腔温柔似水，背景的江南水乡风景古色古韵。 “今天是这部剧开播三十周年纪念日，还好没错过重播！” 兔耳侍者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白茸笑：“店长不在，白白，你不介意我放吧？” 白茸嘴角抿出一个浅笑，软软道：“没关系呀，我都可以。” 兔耳侍者没看多久便眼泪汪汪：“实在太感人呢，果然跨越种族的爱最动人！” 小狐狸头顶的耳朵抖了抖，递给人类同事一盒抽纸，凑过去好奇地问：“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啊？” 兔耳侍者困惑地接过纸巾盒：“诶，白白你没有看过吗？这部剧以前很经典的。我记得小时候每个电视台都会轮流放的。” “以前看过，可能有点忘了。” 第81章 心虚的小狐狸摇摇尾巴偷偷想，好险，差点露馅了，还好谢凛从来不会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哦，那你和我一起看咯。”兔耳侍者把小狐狸拉到身边坐下，热情洋溢跟他介绍。 “这个就是女主角，别看她这么漂亮这么温柔，其实她是一条修行千年的蛇妖哦。” “刚才的男主角就是她在人间的丈夫，他们两个很是恩爱。偏偏有个和尚看不惯，非要在男主面前揭露她的身份。” 白茸揪住衬衫下摆，紧张地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兔耳侍者老神在在：“男主角当然不信。结果这个和尚搞鬼，偷偷在男主角买的糕点里下药。等他带回去给女主角吃了，女主角当着他的面，变成了一条三米长的大蛇。” “男主角当场吓晕过去——诶，白白，你怎么了？” 兔耳侍者轻轻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目光担忧地望过去。 少年脸色比刚才白了一点，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他咬着下唇，略带安抚地笑笑：“没、没事，可能是刚才喝的咖啡有点凉，坐会儿就好了。那，男主角最后怎么了？” “真的没有关系吗？” 得到确定的答案，兔耳侍者才继续讲下去。 “女主角也吓了一大跳，把男主角救醒之后，就打算伤心离开。” “重点来了！”兔耳侍者两眼放光，激动地掐住白茸的手，“男主角硬是牵住她的手，不放她走，对着女主角热情表白。” “哪怕得知女主角的身份，他也不愿意放手，因为他对女主角的爱已经跨越了种族！呜呜呜太好磕啦。” 小狐狸彻底呆住了，脸颊不争气地蹭一下红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可能吗？ 谢凛即便看见他的真身……也不会害怕，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因为他们的爱能跨越种族！ 兔耳侍者沉浸在安利成功的激动里，自顾自道：“我也觉得和尚干得太不是人事了，本来女主角就打算循序渐进，告诉男主角真相。” “他硬要女主角突然就变成蛇，不吓到男主角才怪呢——诶诶，白白你怎么了？” 白狐侍者蹭的一下从她身边站起来，手兴奋地攥成拳头，两只金色的眼睛亮闪闪的。 “我知道要这么做了！” “帮我和店长说一声，我今天请个假。” 白茸脱了围裙，丢下这句话一溜烟跑出去，连毛绒耳朵和尾巴都没有！ “诶诶诶，怎么了？”兔耳侍者看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耸耸肩坐回去，继续跟着电视里的经典唱腔轻哼。 小狐狸迎着冷风在午后的阳光里奔跑，不忘把耳朵尾巴偷偷变回去。 冷飕飕的寒风刮面而过，白茸却一点也不觉得冷。身体里的灵气源源不断涌现，从来没有这样轻盈。 困扰多日的问题，他终于找到办法解决了。 白茸今天下班格外早，等谢凛从健身房下楼，就看见少年站在商场门口左右张望。 他穿得格外少，咖啡店的西装马甲配一条薄薄的长裤，露出的一截脖颈被风吹得泛红。 饶是知道白茸不冷，谢凛还是心疼得不行，大踏步走上去，脱下外套披在少年肩膀上。 男人埋头拢了拢少年的外套，随意地问：“出什么事了吗？今天这么着急，连衣服都没有换下来。” 少年仰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很轻地开口：“谢凛，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有件事……想亲口告诉你。” 阳光撒在他金色眼睛里，漂亮的眼瞳里眼波流转。 谢凛的眼睛陡然睁大，半晌，他若无其事垂眸，拍了拍少年的衣襟，嗯了一声。 在少年没有看到的地方，男人眼中的痛苦一闪而过。 他想，终于要来了吗他的小狐狸，要离开他回到应该去的地方了。 谢凛苦涩地笑，该知足的对不对？小狐狸陪他这么久，他很幸运。 回家的路程格外漫长，高架桥上的车流缓向前移动，远远看不到尽头。 迟钝的小狐狸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心不在焉。 他已经想好，该如何告诉谢凛了。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不突如其来怎么能叫意外。 今天的御水湾别墅，罕见地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身形瘦高的女人半靠在红色跑车前，看见两人，她取下墨镜，和谢凛如出一辙的细长眼睛里泛着冷光。 谢凛握住白茸的手一紧，毫无感情地冷冰冰问：“母亲，您来干什么？” 女人淡淡道：“儿子这么久没联系，身为母亲，难道不该来看看？” “您泛滥的母爱，没必要放在没用的儿子上面。” “我的儿子找了个男媳妇，我不得回来看看？要是步了他父亲的后尘可不好。” 谢岚唇角牵起一个讽刺的笑：“家里的情况，你还没有跟他说吧？” 谢凛想被捏住脖颈的小兽，咬紧牙关：“母亲！” 谢岚慢悠悠打量了一眼白茸，嘴角上挑：“你就是我儿子喜欢的人？” 谢凛下意识挡在白茸面前，目光森寒，额角青筋突突跳，可牵住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白茸内心一颤，他还没有见过谢凛这个样子，像只随时可能暴起，但内里却遍体鳞伤的凶兽。 谢凛也从来没有提过他的家人，房子里也没有别人生活的迹象。 第82章 少年心里有了定数，他捏了捏谢凛的手心安抚，目光平静地朝谢凛的母亲看过去，不卑不亢回应。 “谢阿姨，您好。我是谢凛的恋人，白茸。” 谢岚踩着高跟鞋，施施然朝两人走进，稳操胜券，不紧不慢：“母亲千里迢迢过来，不邀请我进去？我想，我们有很多可以聊的话题。” 她暗示性地挑眉：“说不定，我眼中的谢凛，也许会颠覆你的认知。” 谢凛另一只手不自觉攥紧，过往的记忆像黑色的潮水一般涌来，灌满他的脑海，快要窒息。 白茸牵住谢凛站定，缓慢又坚决地摇头：“抱歉，谢阿姨。我想我们之间不需要聊了。” 谢岚一愣，似是没料到这个结果：“你说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你身边的是个什么人？” “我从自己的眼里认识他，我爱的人是我认识的谢凛，您眼里的谢凛不构成万分之一的他，却袒露了百分之百的您本身。” 少年的目光平静而坚定，他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却认真到有些可爱的地步。 “谢阿姨，您是谢凛的母亲，这点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也尊敬您。但除此以外，谢凛是个独立的个体，我爱他并不会因为别的原因改变。” “如果必须要知道谢凛的过去，我只会从谢凛的口中得到。” 一直沉默的谢凛忽然抬眸，很轻地朝谢岚笑了下：“母亲，您还满意吗？” 第44章 生日快乐 谢岚离开后,谢凛沉默地站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白茸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默默将温度从相贴的手心传递过去。 “走吧？不是说想亲自了解我的过去吗？我讲给你听。” 谢凛摸了把脸,很快收拾好情绪,若无其事对着少年笑了笑。 “谢凛……”少年的眼睛担忧地望过去,欲言又止。 他想说,没关系的，他喜欢的只是现在这个,站在他面前、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谢凛。 无论过去的谢凛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啊。 白茸还没有开口,仿佛提前知道少年的意图，谢凛先一步伸出手指，虚虚挡在少年的嘴唇前。 唇瓣的触感微凉，白茸怔了几秒才记得重新呼吸。 男人目光深幽，漆黑的眼瞳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眸底却清晰映照出少年的倒影。 谢凛的唇畔浮现出浅浅笑意，一字一顿轻轻开口：“是我想要告诉你。” 他牵着少年的手走进别墅的后花园，寒冬季节,枝头的白色梅花如雪绽放,不远处静静伫立着一个秋千。 白茸有段时间心血来潮,忽然热衷于去别墅区的小公园闲逛，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去那边荡秋千。 谢凛就在某个周末，趁白茸出去的时候，悄悄给他在花园里搭了一个。 等小狐狸回来看见秋千,兴奋地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地拉住他畅想，等明年春天花开的时候,坐上这个秋千一定很舒服。 谢凛苦涩地想，可惜这座秋千等不到他的主人了。 男人带着白茸穿过种满绣球的小径，又拐了好几个弯，最终停在花园的一个僻静角落。 满地的荒草长到小腿高，茂密到遮掩了石子小路，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白茸无措地眨眨眼睛，平时都是待在外面，他还不知道花园里藏着这样荒凉的地方。 谢凛却淡定从容，蹲下身拨开墙角的杂草，一个带锁的小暗门映入眼帘。 在白茸困惑的目光里，谢凛平静地开口：“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我的母亲和父亲是家族联姻，他们两个人没感情，也不常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不紧不慢对准锁孔。 “我从小和爷爷住在御水湾，直到我十二岁那年爷爷去世，才搬到他们那边。” 咔嚓一声，早已生出锈斑的铜锁落在男人手心里，暗门缓缓朝外打开。 一股沉闷刺鼻的味道弥散开，灰尘四起，白茸下意识眯起眼睛。 等眼前的烟尘散去，白茸才看清，暗格里静静躺着一个木制小盒子。 谢凛将它取出来，递给少年。 同样蹲下的白茸接过小木盒，疑惑地朝身边人眨眨眼睛：“这是？” 木盒很轻，也不重，凑近还能听见里面的东西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动。 谢凛目光温柔，轻声道：“打开吧，这是属于你的。” 想到什么，男人轻轻一笑，“里面藏着我以前的珍宝，放进去的时候，我想，如果以后能遇到同样的珍宝，就把它再拿出来，装进去。” 男人的目光轻柔地落在少年身上，轻声道：“没想到，盒子太小，装不了。” 可惜他身旁的人正垂眸，专注地对付手里的木盒子。 小狐狸眉头蹙起，表情认真得像在解什么难题。手指拨动木盒前端的暗扣，可惜试了几次也没能打开。 谢凛心里发笑，握住少年的手，指尖扣住挂勾朝上提了提。 啪嗒一声，小木盒被打开，躺着一叠薄薄的纸片和一个墨绿的口琴。纸片的字迹已经斑驳，变得模糊不清。 白茸愣了下才拿起这只口琴，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能感受到这个东西里，凝结着谢凛过去的记忆。像是一种泛着淡淡苦涩的柠檬味。 男人的嗓音平淡：“当时要离开，我就想把盒子先放这，等以后又想要装进去的东西，再回来。” 第83章 谢凛仰头望向远处的飞鸟，嘴角划过一道讽刺的笑，“可惜后来很多年，都没有值得放进去的东西。” “我搬到父母的某处居所，和保姆住。但很快，我的父亲意外去世，原因是……”谢凛顿了下，淡淡道，“他和他的同性情人起争执时，被一刀捅死在车里。” “即便是家族联姻，这样的收场也很不光彩。” “我的母亲很不高兴，可能是怕我染上恶习，她制定了严苛的计划表……”谢凛的目光悠远，仿佛是望着，又仿佛是看向别的什么。 那时候的谢凛每天什么时候起床上学，什么时候该回家，学哪门课业都有严苛到分钟的规定，他每天接触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也会被谢岚反反复复询问。 稍稍偏离一点谢岚的计划，谢凛就会得到她歇斯底里的质问，以及下跪反省的惩罚。 丈夫的丑闻闹得满城风雨，圈子里明里暗里的同情嘲笑目光，让这个骄傲的女人无法接受。 仿佛唯有把儿子培养得万里挑一，才可以证明他们谢家的血脉没有问题。 在谢岚高压控制下，谢凛完全封闭了内心，冷冰冰得像个机器，只有偶尔弹钢琴的时候会流露一些不同的感情。 “后面她去国外发展事业，有了新的家庭，我也上了大学。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来往。” 谢凛喟然一叹，慢慢转身，这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泪流满面，男人一愣，将泪眼婆娑的少年拥入怀中。 “好啦，明明是我的经历，你怎么哭了？” 白茸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从眼眶里接连涌出来，“如果我们早一点认识就好了。” 如果他能早一点下山，就可以在谢凛最孤单的时候，陪着他。 或者他干脆把少年的谢凛接到身边，大不了……他就提早去咖啡店打工赚钱养他！ 男人的指腹轻柔地擦掉白茸眼尾的泪珠儿，吻了吻他头顶的可爱发旋，温声轻哄：“现在，我把我的过去，交给我最大的宝贝保管好不好？” 我将我的所有赠给我所爱，等待他宣判我的死刑。 白茸红着眼睛抱住小木盒，郑重而坚定点了点头。 只要谢凛不介意他是狐狸，那件事无论多么困难，他都会试一试。 …… 知道小狐狸要准备离开，谢凛像是守着糖果罐吃糖的小孩，甜蜜又惶恐。嘴里还含着糖，却不知道哪一天，罐子里的糖果就会彻底没有。 甚至，当夜半惊醒的谢凛搂住怀里熟睡的小狐狸，条件反射地揉了揉他的两只狐狸耳朵后。 心里会情不自禁地预想，到分别时，他应该说什么，才能让白茸保留他记忆的要求，显得更体面。 因此，在白茸告诉他，明天不需要去接他的时候，谢凛心里反而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来了，应该的。 陆明今天难得摆出老板派头，下午的会硬生生拖到晚上，还硬拉住谢凛聊工作室的未来规划。 陆明嘴巴都要说冒烟了，瞄了眼时间，眼瞧着差不多，才把坐得跟个雕像似的人推出办公室。 等他开车到御水湾，月上中天，明月高悬。 从车库坐电梯回家，站在家门前，谢凛第一次没有推门的冲动。 男人缓慢地抬手，摁住指纹锁，却因为手指发麻，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打开，谢凛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准备迎接告别的小狐狸。 出乎意料的，客厅里却一片漆黑，没有光亮，没有声响。 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钳住他的脖颈，谢凛从头凉到脚，脑海顿时宕机，一片空白。 白茸原来是打算直接离开吗？连最后一面也不打算见他。 身边所有的远去，漆黑的世界瞬间吞没了他。 “surprise！” “砰”的一声，彩带在谢凛头顶炸开，五颜六色的彩带在他眼前闪过。 世界重新有了色彩。 白发少年头顶一个发光发箍，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发箍彩光闪烁的光影里，那双金色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惊不惊喜！”小狐狸笑得弯起眼睛，凑到谢凛面前。 “我让陆明尽量迟点放你回来，他没有说漏嘴——诶！” 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谢凛拉入怀中。带着几分寒气的草木味道萦绕笔尖。 小狐狸贴在男人胸膛前，心跳声震耳欲聋，快得仿佛要立刻炸开。 “嘘，别动，让我先抱一会儿。”嘶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男人的下颚搁在他的头顶，手臂在他身后握紧，成一个禁锢的姿势。 白茸安静地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任由钳住他的手微微颤抖。 失而复得的狂喜后是长久的缄默，这个时候谢凛才发现，什么甘愿放弃，什么体面告别，都是假的。 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都没办法放小狐狸离开。 逐渐平静下来的谢凛慢慢松开搂住少年的手，抬手将少年发丝间的彩带轻轻扯掉。 白茸乖乖站在他胸前，任由他动作。 男人哑然失笑:“所以这就是你要自己回来的理由。” “为了吓我一跳？” “啊，”白茸愣了下才问，“你是不是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他眨眨眼睛，对男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激动地宣告：“谢凛，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第84章 第45章 坦白 谢凛一愣,抬眼才看见墙壁的挂钟，已经悄无声息指到最上面的位置。 白茸的声音响在耳边，又仿佛很远,“你怎么忙得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陆明说你以前的生日,都是和他们聚餐,今年我们提前过吧。” 谢凛犹在梦中,脚步虚浮，任由少年将他牵到餐桌前。 眼前还是漆黑一片,水晶吊顶没有亮灯，只有餐桌中间的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 被照耀的百合花泛着柔和的光,鲜花点缀的菜品精致。 白茸坐到谢凛对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陈安家厨师今天来做的，没问题。” 谢凛才发现，白茸今天特意穿了定制的白色西服，丝绸质地的面料衬得少年高贵优雅,整个人像个小王子。 小王子顿了顿，有些泄气地瞟了眼面前人，“不过蛋糕是我亲手烤的,我、我有找云前辈帮助,但是……可能我确实没有天赋吧。” 少年抿着嘴巴,慢慢抽出丝绸飘带，打开蛋糕盒子，小声补充：“我做了好几个，这个已经是最好的。” 谢凛定定看去,奶油蛋糕的最顶端,画了一个火柴小人牵着一只白色小动物，都露出同样夸张的大大笑容。 线条有些歪歪捏捏,但从那条大尾巴身上，还是依稀可以看出狐狸的影子。 谢凛忍俊不禁，真诚地夸赞道：“很可爱。” 一直偷偷观察他的小狐狸闻言终于松口气，笑得弯起眼睛：“你喜欢就好。” “还有这个。”白茸从怀里摸出一个精巧的盒子，捧在手心里朝谢凛递过去。 少年扑闪着眼睛，朝谢凛热切邀请道：“打开看看吧。” 谢凛不明就里打开盒子，等看清里面是什么，男人顿时怔住了。 丝绒盒子里安静躺着那只墨绿色口琴。磨损的琴身焕然一新，散发着漂亮柔和的光泽，连边缘处磕碰出的凹糟也消失不见了。 “你快试试呀？我有修复过，应该没问题了。” 在少年雀跃的目光下，谢凛手指颤抖地拿起口琴，放在唇边轻轻吹起一个调子。 轻柔悠扬的音乐声在房内响起，一如往昔。 谢凛珍重地将放下口琴，指腹爱怜摩挲着琴身，“想不到我的男朋友这么心灵手巧。” “这个、也有别人的帮忙。”小狐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当然不会修，不过是施了一个还原的小法术。 还好谢凛没有硬抓着不放，男人将口琴重新放进丝绒盒子里，轻轻开口，“这把口琴是很久以前爷爷给的，可惜他去世之前就已经坏了。” 小狐狸咬住下唇，轻声问：“那你会时常想起他吗？” “偶尔，”谢凛实话实说，“以前偶尔睡不着，我就想要不要回御水湾把它找回来。后来又觉得没必要，即便找到，它也没办法再吹了。” “离开的人都会化作天上的星星。”男人的目光轻柔落到少年眼里。 “虽然注定会分离，但相处的记忆已经足够珍贵。” 哪怕注定要分离，他也想传递自己的心意。 心脏在胸膛里怦怦直跳，高频率的跳动让少年简直快要呼吸不上来。 白茸不知从哪里生起一股勇气，一下子站起来，目光灼灼望着眼前人：“谢凛，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谢凛目光一黯，嘴角的笑忽然变得苦涩，半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 白茸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小狐狸暗自咬紧牙关，手攥紧，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少年缓慢地挪到男人面前，在谢凛面前弯下腰，将自己前额贴住他的额头，最后还是紧张地闭了眼。 “谢凛，不要害怕……” 谢凛下意识跟着白茸闭上双眼。 眼前一片混沌暗黑，广阔的场面慢慢眼底铺开。 苍穹之下，辽阔的山野望不到尽头，一只小狐狸从远处奔腾而来。 它的长尾巴隐没在草野里，白色的皮毛被风吹得松散蓬松，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太阳一样明亮，眼尾还开了一朵粉色的小桃花。 小狐狸和它的狐狸一样，无忧无虑在草野里打滚，撒野。 可惜小狐狸慢慢长大，很快它的体型就超过了同类，变得史无前例庞大。哪怕是白狐族群中最壮实的那只，也远远不及他的三分之一。 渐渐地，同类看它的目光变成了恐惧、警惕、排斥。 小狐狸不解同类的目光，在它又一次向同类亲近遭到呵斥后，缩着尾巴离开的小狐狸终于明白了什么。 雪山深处，顶着满头风雪的小狐狸哼哧哼哧艰难爬行，终于在一个满月后抵达山的另一面。 这里天空挂着两轮月亮，树上的藤蔓会说话，山洞里栖息着漂亮高贵的白狐狸。 可惜，他们同样不爱和它待在一起。 小狐狸依然孤独，徘徊其外。 直到某天，苍穹滑过一道绚烂的流星，黑漆漆的夜空瞬间亮如白昼，小狐狸的眼睛也被点亮。 它似有所感低头，蜿蜒的溪水里，一个白发金眼睛的少年好奇地对着它眨眨眼睛。 很快，水波中的少年消失，小狐狸看了看熟悉爪子，转头奔向远方。 眼前的幻象荡漾着涟漪慢慢模糊。 谢凛从悸动中回神，等看清眼前的景象，眼睛倏地睁大。 面前的少年周身散发着一层朦胧的金色光晕，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垂到腰间，头顶发丝间两只尖耳朵抖了抖，耳朵里粉白交杂的柔软绒毛清晰可见。 第85章 小狐狸两只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地扑闪，眼尾的红痣闪耀得像一个吻。 白茸摇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眼里含着盈盈水光，柔软的粉红嘴唇微微张了张：“谢凛，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我是狐狸来着。” 害怕看见男人厌恶的目光，少年的视线在抬起来的一瞬间，又飞快移开。 “我喜欢你，谢凛。” 少年落寞地垂下眼睫，挡住了男人面前的神情，“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吃掉你。如果你讨厌，我就离——” “唔！” 他还没有说完的话终止在一个吻里。 嘴唇的触感柔软，还带着淡淡的凉意，白茸倏地睁大眼瞳。 他被猛地谢凛抱在大腿上，男人结实的手臂就钳制在他身后，用力到手臂的青筋暴起。 等反应过来，少年的睫毛抖了抖，又缓缓合上。 白茸习惯性地张开嘴唇，无声邀请。 谢凛的气息萦绕周身，除了他，身边的所有事物都褪色远处，他唯一感受到了，是男人炙热的胸膛和嘴间同样炙热的柔软。 这个吻格外漫长，白茸感觉自己像是溺在最讨厌的水，快要呼吸不过来，他却头一次，生出不愿意结束的感觉。 等两人终于分开，小狐狸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迷茫地眨了眨。 少年粉红湿润的嘴唇因为呼吸微微张开，露出那点柔软的舌尖，轻易就能让人乱了心神。 谢凛喉结上下滚动，终于忍不住俯身，再度贴上去。 终于结束，男人捧住白茸的脸，指腹摩挲着那片湿软的唇瓣，将那点湿意一点点抹去。 纤长浓密的羽睫垂下，掩盖了漆黑眼底的所有情绪，男人的表情似乎有点受伤。 “阿茸怎么会认为我会害怕的，我的反应阿茸还看不出来？我喜欢都来不及。” 小狐狸脸颊绯红，还没有彻底回神，下意识就想张嘴解释：“我我……” “啾。”男人又亲了亲少年眼尾那颗红痣，像是含住了一株桃花。 “骗你的，我怎么会难过。爱你都不够。” 谢凛的嗓音无比温柔，“你不是说爱着真实的谢凛吗？” “怎么不相信，我也爱着最真实的白茸。” 谢凛将小狐狸搂在怀中，挑起少年的一缕长发，银白微凉的发丝像是月光流淌在手心里，男人的眼睛炽热迷恋地仰望着他的神明。 “我的小狐狸，我爱你啊。” “你的意思，你是……”小狐狸咬紧下唇，手攥紧男人的领带，尾巴尖不可自我抑制地摇晃。 他怕啊，他那么笨，那么迟钝，如果会错了意。 男人眼里漾着笑意，郑重其事:“白茸，我爱你。” 白茸的眼睛含着热意，一滴泪水最终支撑不住，缓缓从眼尾滑落。 即便少年再是迟钝，此刻也明白过来。 男人握住他的手，在手背落下轻柔的吻，将少年的手心贴在胸口。 “能感受到吗？” 明明是处在下位，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依旧不改锋芒。 扑通扑通，心跳声乱了，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炽热的渴望。 少年红着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谢凛的喉结上下滚动，哑着声音在少年耳边开口：“我的小狐狸，能让我看看你的尾巴吗？” 小狐狸慌乱地移开视线，小声道：“可是蛋糕……还没有吃。” 他放在男人胸口的手却始终没有抽出来。 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的响动。 男人像风一样轻的话语飘出窗外，“没关系。我们有时间，可以慢慢吃……” 遮光帘尽职尽责垂下，遮挡了一室风情。 偶尔有些许微弱的泣音从窗户里飘出去，隐隐约约伴着男人低沉的轻哄，又很快消散。 月亮颤悠悠中天际落下，它以为会坠落，会摔碎，最后却被却满池湖水紧紧搂在怀中。 此后，再也不会寂寞。 第46章 转机 清晨的阳光从透明玻璃照进来,遮光帘退到两边，窗外茂密的绿影在清晨微风中摇曳。 谢凛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天花板纯白如往昔。 温热的呼吸扫在胸前,男人低头看去,白茸的手无意识攥住他的睡衣领,闭着双眼睡得很熟,微微翘起的睫毛被光照得颤动。 小狐狸乖乖窝在他胸前，连呼吸都很浅。小脸因为缩在被子里,空气不流通变得红扑扑的。 “嗡嗡——” 床头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少年原本的老旧手机早在同居伊始，就被谢凛以礼物的名义替换掉了。 新手机各方面性能优越,铃声也格外响亮。 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噪音吵得皱起眉头，头朝被子里埋得更深了，两只狐狸耳朵也跟着不耐地颤动，柔软的耳朵尖扫过男人的下颌。 谢凛呼吸顿时一滞，不动声色抬起手臂,捞过床头柜的手机。 来电人显示：族长。 谢凛捏了捏胸前人柔软的耳朵尖，轻哄：“小懒狐狸，起床了,族长找你呢。” 谁知少年径自卷起被子,直接翻过身背对制造噪音的人。发现没办法隔绝声音,小狐狸甚至拿手捂住头顶的耳朵，以实际行动表示了拒绝。 动作间，没扣好的睡衣朝肩膀滑落，露出了少年白皙脖颈里的粉色红痕。 第86章 谢凛喉结不自觉滚动,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昨晚闹得有点晚,等他抱着白茸从浴室出来，怀里的人已经困倦得睁不开眼睛了。 衣服也不肯穿得规矩,他还没有给少年扣完纽扣，就被粘人的小狐狸八爪鱼一样搂住，动不了了。 谢凛问：“族长大概有事找你，我先接了？” 子深处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嗯”。 谢凛无奈笑了笑，摁下接听键。 还没有等他开口，对面就先声夺人：“怎么现在才接电话？阿茸，即便今天你有十万火急的事，也得来找我！” “哼，就这么倔，为了区区一个人类，连你的命，你的百年的修行都不想要了？” 谢凛愣了下才道：“族长，我是谢凛。” 那边罕见地沉默了几秒。 谢凛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已经知道白茸的身世。不过，您是否能告诉我，什么是‘命也不要了’？” …… 等白茸从梦里悠悠转醒，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少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脸部的触感硬邦邦的，还带着热度。少年下意识戳了戳身下结实的腹肌，好像还在梦里。 头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男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看向做了坏事，脑海还懵懵的小狐狸。 察觉到少年的视线，男人的嘴角扬起弧度：“阿茸醒了，早上好。” 白茸：！ 昨晚的记忆跟着这个笑容一同侵入脑海，白茸的眼睛倏地睁大，慌不择乱钻进被子里，捂住爆红的脸。 昨晚的谢凛，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他都说不要了，男人还不停下。 还、还一直抓着他的尾巴不放！ 羞死狐了。 不过……白茸红着脸想，他也不讨厌就是了。 谢凛心里发笑，搂住少年纤细的腰肢，把冒烟的小狐狸从被子里抱出来。 “快起来吧，族长叫我们今天务必去他家。大概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诶。”小狐狸歪着头，两只耳朵尖也跟着歪了歪。 少年忐忑地咬住下唇：“会说什么事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 少年银白的发丝蓬乱地贴在额角，微微翘起的发丝搭在眼睛前，眼里还透着懵懂的茫然。 谢凛没忍住，又把小狐狸捞到身前，结结实实连亲了他的发旋儿好几下，连敏感的耳朵根都没放过，被捉住仔仔细细亲了个遍。 白茸怕族长等得着急，收拾好就准备下楼。 临走前，谢凛突然牵住少年，递给他一条围巾。 少年不明所以眨眨眼睛，今天天气这么好，没必要系围巾。 谢凛穿了件高领毛衣，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理了理少年的衣领，低声道：“阿茸，我是不介意。只是怕族长看见了，生气。” 小狐狸的余光瞥见他脖颈间露出半颗的草莓印，想到了什么，顿时变成了一个熟透的红番茄，乖乖站在原地，任由谢凛给他脖子上系上那条薄围巾。 白钰的家在临安市的另一边，即便不堵车，两个人到达也是两个小时后。 在雕花大门前，白茸深吸一口气，手指摁住门铃往下一按。 不管怎么，他已经和谢凛说开了，他爱谢凛，谢凛也爱他。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少年目光坚定，看向缓缓朝里推开的大门。 白茸还没有看清，一个白团子就火箭一样飞快从门里窜出来，径直朝他扑去。 “白茸哥哥，我好想你啊！” 白团子抱住他的腰狠狠蹭了蹭，才肉嘟嘟的小脸对着白茸笑，一双赤色眼睛又大又圆，身后的狐狸尾巴像小狗一样兴奋地摇晃。 白茸猝不及防被白团子一撞，差点站不稳，踉跄了几步，还是谢凛搂住他的后腰才堪堪站定。 小团子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笑容立刻消失了，头顶的耳朵耷拉下来，双手绞在一起，哭着脸道歉。 “对不起，白茸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想哥哥了。” “没关系的，我也好想诺诺，是我不好，一直没有来见诺诺。”白茸赶紧半蹲下来，摸了摸小孩圆圆的脑袋安慰。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递过去，笑得眼睛弯起来：“给。哥哥还记得诺诺最喜欢的巧克力。今天哥哥找族长有事，我们一起进去吧？” “嗯！”白诺诺这才破涕为笑，一只手抱住巧克力，另一只手牵起白茸的手，高高兴兴朝里走。 察觉到谢凛好奇的目光，白茸对着身边人小声说：“这是族长的孩子。” 这回轮到谢凛脚步打滑了。 孩、孩子？！ 他知道白茸的族长有位男性伴侣。 原来在狐族，男狐狸也能生孩子？！ 看白茸理所当然的表情，尽管脑海一阵天旋地转，谢凛还是将疑惑咽回肚里。 走进客厅，白钰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 冷美人坐在主位，一手托着下巴，面容不善，目光冷冷刺向两人：“来了啊。” 白诺诺先一步松开少年的手，扑到白钰膝前撒娇：“爸爸，你平时总想哥哥来，为什么哥哥来，你还不开心呀。” 白钰精心维持的表情顿时碎了一地。 白钰无奈地俯身掐了掐自家儿子的脸，“你先去写作业，我和白茸哥哥他们有事情要谈，待会儿再陪你。” 第87章 白团子委屈地撅着嘴巴，确定没有留下来的可能，才趿拉着拖鞋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上楼。 白茸心里偷偷松口气，牵着谢凛乖乖上前：“族长好，这是我们叨扰的礼物。” 白钰抱着胳膊，瞟了眼桌上的东西，嘴上不饶人道：“谈了一个人类，就真把那套讨厌的礼节带来了。” 这一个两个气息那么浓，真当他看不出来两人昨晚干了什么？ 想到这里，白钰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家这么好的狐狸，怎么偏偏眼光不好，看上一个傻子人类了？！ “坐，”白钰扬着下巴冷哼，“知不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 白茸虚心求教：“族长英明神武，我等小辈，怎么能明白族长大人的深意？” 白钰瞪了他一眼，将玻璃桌上的东西朝对面的两人推了推。 白茸定睛看去，两本古籍安静躺在桌上，看封面的古体字，至少是千年前的东西了。 “想要顺利渡雷劫，倒也还有一个办法。假若你能直接飞升成狐仙，就可以不必回青丘。” 他顿了顿，才道：“有多难，我就不必多说了。” 白茸双手接过古籍，重重点了点头：“族长放心，我都明白，我会好好努力的！” 白钰又看了眼谢凛，不情不愿道：“至于你，人类。跟着上面的东西好好修行，兴许能多活几年也说不定。” “区区一介凡人，能被我族看上，是你的荣幸。但想得到狐族的承认，你的路还长着。” 美人目光锐利如芒：“别以为和白茸在一起就万事大吉，既然白茸选择了你，你便生生世世都不能放手。倘若你哪天后悔了，我挖地三尺也必然也要让你魂飞魄散。” 谢凛握住白茸的手，沉声发誓：“我绝不会放手。今生已是我幸，往后又岂敢辜负。” 白钰冷笑：“但愿你做得到。” 白钰将心决细细讲给两人，又放白诺诺下楼陪着玩了会儿，才让两人离开。 看见他们牵手离开的背影，白钰皱皱眉头，几乎自语地喃喃道：“但愿你能做到。” “小辈们的事，你就不要多操心了。依我看，说不定真能成？” 有人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到他身后，按住他的肩膀慢慢抚摸，漫不经心问：“还疼吗？” 白钰面无表情剜他一眼，“你还有脸说，我还没原谅你。” “老婆我错了。”男人顺坡下驴赶紧道歉，赤红的尾巴勾住身边人雪白的尾巴尖，嘴角一弯。 “给老公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第47章 好学 白茸是只勤学好问的狐狸。从族长手里得到宝贵的修行古籍后,少年学得是认认真真，废寝忘食。 只要当晚有月亮，白茸每晚必定变回狐狸形态,对着月亮练习吐纳养息,某晚学兴奋了,差点当着谢凛的面变成他的原型大小,还好最后刹住了脚。 不过，白茸毕竟刚刚开始学习这本艰难晦涩的古籍,难免出现控制不了的情况。 两人有次去御水湾山顶露营，一点月亮尖从云层深处露出,少年条件反射就变成了狐狸，把谢凛吓了一大跳。 过于充沛的灵力在小狐狸身体里乱窜，他没办法变回人形，只能难为情地埋头缩在谢凛怀里，被抱回别墅。 碰巧路过的邻居看见了,兴冲冲来问，他们从哪家犬舍带回来的萨摩耶，怪可爱的…… 当然,狐族的修行有正经的,也有不那么正经的。 譬如现在。 电视里播放着主持人平铺直叙的声音。 沙发里的两个人却谁也没有心思听,身形纤细的少年被人搂在胸前，朦胧的泪眼滚动着水珠儿，细长漂亮的眼睛湿红一片。 他头顶两只毛绒绒无力地耷拉着，身后的尾巴尖被一只大手捉住,团在手里仔细揉/弄。 似乎被碰到什么地方,他的脚背猛地敏感地崩直，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松开,不知是舒服还是难受。 自从和谢凛说开后，白茸在家里也不会隐藏狐耳狐尾，随时随地摇晃着雪白的大长尾巴，大摇大摆走过，结果自然便宜了谢凛。 单纯的小狐狸总是稀里糊涂被狡猾的人类捉住，又稀里糊涂被作弄得什么力气也没有。 等彻底结束的时候，少年在沙发上软成了一滩水，尾巴尖有气无力地垂在身后，胸膛不住起伏低喘，白皙的脸蛋艳丽如桃花。 谢凛情不自禁俯身，对着桃花的花瓣重重嘬了两下，得到少年嗔怪地一瞪。 他都说要慢点了！ 男人赤裸着遍布红痕、牙印的上半身，顶着被小狐狸的爪子抓挠出大片痕迹的后背，好脾气地笑了笑。 谢凛把少年打横抱起，柔声轻哄：“都怪我不好，太喜欢阿茸了，现在抱小狐狸去洗澡好不好。” 白茸别过脑袋缩在男人怀里，还在生气，却没有拒绝。 生平最讨厌水的小狐狸，唯有在这个时候不那么抗拒，无他，身体黏黏糊糊，实在太难受了。 少年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想，另一本奇奇怪怪的书真有这么神奇？怎么现在谢凛比他发q期的花样还多。 可惜他还没有看过，那天他不过瞅了眼另一本的封面，谢凛就一把将书合上了，委婉地说说他暂时还用上。 白茸皱起眉头，心里嘀咕，到底你是狐狸还是我是狐狸，狐族的秘籍他怎么可能不会。 第88章 某天趁着谢凛不在，小狐狸偷摸进书房，翻开了另一本。 结果才看一页，他就面红耳赤，啪的把书合拢，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脑海里两条白花花扭在一起的人形赶走。 这种东西……简直太可怕……怎么会有这么多手段…… 谢凛和上面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无论夜里怎么闹，白天照样还得工作。 少年一上车就忍不住小鸡啄米，最后还是没忍住靠着坐垫睡了个回笼觉。 等要到咖啡店被谢凛唤醒，还在不舍地打着哈气，眼角都沁出了泪花儿。 男人的眼里划过显而易见的心疼，昨天不该闹那么晚。 白茸瞅见他眼底的暗淡，反而对着男人安慰地笑了笑：“冬天嘛，是会犯困。” 少年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扑闪，饱含期待着说：“等渡劫成功，我就可以不去毛茸茸咖啡店工作啦，我可以开一家自己的门店，想什么去上班就什么时候去！” 男人依旧温柔地回应：“当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等白茸离开，谢凛一下子就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无力地靠坐座椅，目光怅然地拂过少年的靠背。 车厢里似乎留着他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味道。 小狐狸很喜欢埋着头在他颈窝里嗅来嗅去，问他为什么，少年总说他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像是冬天的风吹过山岚的雪松。 虽然他从没有闻到过，却喜欢少年身上那股春天花开的淡淡甜香。 谢凛心里存了事，也没有工作的心思，给陆明通了电话，把车停到路边发神。 前路的红灯刺眼夺目。 谢凛眉心紧锁，正要拐弯随便去个地方，车窗却被敲响。 谢凛降下车窗，一位衣着俭朴的老者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您好，我能帮您什么吗？” “年轻人，您知道青云观在什么方向？”老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头一次下山，又带了条狗，大巴都不让载。你给我指条路，我走回去罢。” 谢凛这才看见，老人的脚边蹲了条一只瘦高的黄狗，安安静静连叫也不叫，察觉谢凛的目光，它还仰着脖子朝他摇了摇尾巴。 黄狗的眼睛湿漉漉地下垂，黑白分明的瞳仁透着几分可怜。 谢凛心念一动，松开安全带下车：“老人家，我送您回去吧，我正要去一趟青灵山，将您送到青云观方便。”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在谢凛再三表示，他真的没有事要忙的情况下，老人终于不再推辞，坐到了副驾驶位置。 黄狗乖乖缩在老人脚边，不吵不闹，即便车遇到减速带颠簸几下，它也只是低低呜咽两声。 老人笑着说：“大黄很喜欢你，平常她可小气了，碰到不喜欢的人连个眼神都不给。” 越野车在雾气缭绕的山林里穿行，两旁笼罩在水雾里的树影一闪而过。 青云观的地址在青灵山深处。因为不是什么出名的道观，平常少有人走，尽管有导航，谢凛还是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找到路。 老人歉疚道：“真是麻烦你了，现在下山的路是越来越不好走，我之前下山，还不小心摔断了腿。要不是走运，碰到一个像你这样心地好的青年，差点就下不来咯。” 他摸了摸脚边黄狗的脑袋，又说：“大黄陪了我这么多年，不久前生了一场大病，我真怕它救不回来。还好它挺过了，这不，带它去复查，一点事也没有。” “有时候生命就是无比脆弱又无比坚强，只要有一点希望，谁又能轻易舍弃。年轻人，你说是不是？” 谢凛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平静地目视前方，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但是总有些东西能超越生命。” “那也是，”老人微微一笑，状似随意地开口，“下山太麻烦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到安享晚年的时候。是该找个接班人。” 青云观的尖角屋檐渐渐出现在眼前。两旁的银杏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杈朝昏沉的天空伸展。 山顶的雾气愈加浓厚，连门前的牌匾都笼罩在乳白雾气里，看不清楚。 密林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尖细的鸟叫，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离得很远。 车停在门口，一条小黄狗从门缝里溜了出来，迈着四肢跑到两人面前，绕着大黄狗汪汪叫，细短的尾巴像个小螺旋桨。 大黄狗爱怜地舔了舔它的脑袋，两只狗依偎着彼此。 谢凛收回目光，打算离开。 老人叫住谢凛，“年轻人，你大老远送回来，我也没有什么好感激你的。” “您言重了，我并没有做什么。” “不不，应该的。”老人慈祥地摇摇头，将一个小铃铛递交到他手里。 小铃铛系在一个红色的流苏上，轻轻一摇就叮当作响。 老人笑得意味深长：“你收下吧。这是我们观里的吉祥物，也许能让你交到好运。” 谢凛盛情难却，只好收下礼物开车离开。后视镜里的灰色屋檐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彻底隐没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清。 等回到市区，咖啡店的窗玻璃已经被夕阳染成橘红色。谢凛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听见门口的风铃叮当响，原本垂头丧气的白狐立刻抬头，两眼放光放光，求救似的盯向来人。 第89章 小狐狸被一堆小孩簇拥在中心，雪白蓬松的皮毛上零零星星沾了许多贴纸，毛茸茸的大脑袋更是重灾区，两只眼睛周围贴满了各种彩色图案。 尽管如此，身边的几个小孩依旧兴致勃勃，朝小狐狸扬起了手里漂亮的花蝴蝶贴纸。 旁边的狸花猫已经放弃挣扎，头顶闪闪发亮的粉色小马图案，蔫蔫地瘫在地毯上，任由小客人摆弄。 谢凛忍俊不禁，用手里的糖果，从小孩们交换了了惨遭毒手的小狐狸。 今天的咖啡店格外热闹，等众人收拾好关门，已经月上中天。 下班的小狐狸终于恢复元气，兴奋地眨巴眼睛，嘀嘀咕咕说个不停：“谢凛，我已经和族长商量好了，等下个月圆，我应该就可以渡雷劫啦。” “谢凛，再等等我，很快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谢凛低头拢了拢少年脖颈的围巾，安静听着身边人说话，眼里漾起笑意。 “好啊，我等你。” 白茸笑得眯着眼睛，猛地抱住男人的腰，在他胸前蹭了两人。也就错过了面前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宁静的夜色如水流淌。 怀里的小狐狸安睡依旧，谢凛垂眸看着少年安宁的面容，将腰间柔软的尾巴尖轻轻拨到一边，又将小狐狸抵在他胸前的手拿开。 男人起身，去阳台拨通了一个电话。 “您说的事……我准备好了。” 第48章 情不知所起 满月圆而皎洁,月光像银霜一般，铺天盖地撒在青灵山里。 万籁俱静，山林里连一丝虫鸣鸟叫也没有,小动物们像是敏锐地预感到什么,都躲在密林草丛深处,各自缄默着。 “去吧,我们都在。” 在谢凛温柔的注视下，白茸点点头,松开他的手，与男人身后的亲人朋友们一一对视。 少年朝他们露出了以往一样的灿烂笑容,坚定地转身，朝越来越窄的峭壁走去。 白钰、余盛棠和谢凛一道站在最前面的位置，几人之后便是白狐族人，以及毛茸茸咖啡店的精怪们。 连吴鱼也来了，抱着胳膊,少年老成地看着前面的少年。 白茸深吸一口气，停在悬崖边，目光紧盯苍穹。 澄明的天空刹那间浓云密布,月亮躲在云层深处,不漏半点亮光。 天昏地暗,原本平静的青灵山霎时风气云涌，满山树木剧烈晃动，叶片簌簌作响。 少年及腰的白色长发在风里翻滚，狐狸耳朵被吹得颤动,雪白蓬松的尾巴不可控地摇晃。 不时有锋利的叶片擦过他的脸颊,划出几道血痕，白茸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谢凛牙关咬紧,无意识攥住拳头。 白钰按住他的肩，轻声道：“这是阿茸必须面对的，你只管做好你的事。” 暗沉的天空骤然被一道紫电点亮，而后雷霆万钧，轰鸣的雷声震耳欲聋。 白茸闭紧眼睛，过往的记忆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回闪。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与雷鸣，身后是守护着他的亲人朋友。 他却感觉自己仿佛与世间隔了一层透明的障壁，似乎置身在很远的地方。 雪山的呼啸风雪、青丘的茂密草野、月光下风华绝代的白狐、溪水里那双灿烂的金眼睛，过往的记忆如水流淌过脑海。 店长、云乐乐、池屿、江雪瑶……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在他眼前交织变幻。 最后定格在一副冷冽的眉眼间。 是谢凛。 男人脸颊耳垂蔓延的薄红，对视时先移开的视线，落到他脖颈里那抹湿润，抱住他微微颤抖的手，和无数句“我爱你”。 悸动、欣喜、满足、担忧、难过、恐惧……种种情感在他体内发芽，生长。 他不再是独身一人。 白茸猛地睁开那双灿烂的金色眼瞳，眼底金光闪烁，少年运作灵气，刹那间踏出崖壁，升向暗空！ 无数闪电从云端朝少年劈来，瞬间照得天空亮如白昼。 青灵山灵气翻涌，丝丝缕缕汇聚在少年周身，最终凝成一个金色茧状圆球，将少年密不透风包裹在其中。 江雪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惊喜道：“这是不是说明，白白没有问题了？” “恐怕未必，”余盛棠眉头紧皱，原本还算放松的表情倏地沉下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阴阳两道自有定数，有机缘，必定有大劫。” 吴鱼摸着下巴，沉吟道：“看这个架势，比我那个时候还要厉害啊。” 余盛棠与白钰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开始运功护法，他们身后的精怪们也跟着运作灵气。 一丝一缕的灵气从他们的指甲汇聚到金茧中。 天际的浓云朝一个方向旋转，倏地，漩涡中心酝酿起一道雪白闪电，朝少年直直劈下！ 那层金茧立刻被劈出一道裂缝！ “轰隆轰隆！”漩涡中心接连降下几道惊雷，众妖施法骤然被打断。 那层金茧从裂缝中心破开，砰的一下彻底破碎，消散在风里。 金茧中心的少年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痛苦地吐出大口鲜血。 “白茸！” 谢凛的面色被雷电照得煞白，攥紧的拳头用力到指关节泛白，指甲在手心里掐出血痕。 他没有比现在更痛恨他的凡人身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受劫，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男人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白茸身上，根本没余力注意手腕烫得发红的铃铛珠子手串。 第90章 白茸随意地用手背抹掉了嘴角的鲜血，转头朝后方的轻轻笑了下，无声说“没事”。很快振作精神，重新运作灵气。 白钰面色发沉，摇摇头，“果然不行。” 余盛棠：“还有六道。只有看他自己了。” 天际浓云如墨越积越厚，白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踩着山岚灵气一步步朝漩涡中心踏去。 比刚才更大的几道雷电猛地抽到他的脊背，他的衣服瞬间被雷电撕开一条口子，白皙的后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哪里来的狐狸？走开走开！”“哪有狐狸长这么大，好可怕呜呜。”“几百年了还没有化形，太没用了。”“滚开，我们不欢迎你！”“去死去死去死!” 鲜血顺着额角的流下，白茸眼前阵阵发黑，记忆深处的黑暗向潮水一般朝他涌来。 他配吗？连过去也没有、几百年才开灵智的小狐狸，真的能够渡劫吗？ “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小狐狸。” “我爱你啊，我的小狐狸。” 男人温柔的嗓音骤然在脑海响起，像是瞬间划破暗沉黑暗的那抹光亮。 白茸低低一笑，是啊，他怎么忘记了，即便是最没有天赋的小狐狸，也是独一无二的。 少年默默把喉咙里的血气咽回去，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气，稍微恢复又继续抬步朝前走，步步艰难，却又步步坚定。 “白白！”江雪瑶捂住泪流满面的脸，强忍哭腔，“怎么回事啊？池前辈以前渡劫也不是这样的啊。” “我也不知道。”池屿透过金色眼镜凝神望去，这样的天劫，即便是大妖也罕见。 他身边的云乐乐已经吓晕过去。 白钰：“看清楚了么，这就是天雷的威力？连我也没有办法阻挡。” “你确定要做吗？” “有什么怕的？现在遭受雷劫的是白茸！”谢凛赤红着双眼，近乎目眦欲裂盯住天边的人影。 白钰一怔，第一次正眼看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语气肯定又惆怅：“阿茸到底没看错人。” 轰鸣声，雪白如银剑的闪电骤然破开暗空，劈入少年身体里！ 白茸倏地瞪大眼睛，踉跄几步，再也支撑不住，一头向后栽倒，从天空直直朝下坠。 “白茸！”谢凛泪如泉涌，捏紧拳头朝前崖壁奔去。 一道轻柔的灵气托起下坠的少年，像一阵风轻轻将他送到峭壁的平台前。 谢凛双腿跪地，无法控制地颤着手，小心翼翼捧着少年的头放在膝前。 周身的灵气仿佛都被掏空了，白茸浑身无力抵在男人膝前。视线一片模糊，好一会儿才透过血色，看清男人婆娑的泪眼。 “别哭啊，我没事……已经结束了，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少年努力挤出一个笑，尾巴无力地垂在身后。 他的手颤巍巍探出去，想擦掉谢凛眼眶的泪水，手伸到半空才注意到手背的鲜血，刚要收回却被男人一把捉住。 谢凛握住少年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带着泪水的吻苦涩无比。 男人的目光爱怜地扫过少年的脸庞，将他的碎发撩到耳后，颤声道：“辛苦了，我的小狐狸。” “往后也要好好的。” 少年心神颤动，一种奇怪的恐慌突然袭来，他还没有开口，眼睛倏地瞪大。 一道银光在男人身体里炸开，谢凛眉头一紧，突然闭了眼睛，朝旁边一头栽去！ “谢凛！”少年失措地大叫，惊惶地起身，手探到男人鼻尖。 没有呼吸。 无数的灵气却从倒下的人身体里四溢出，丝丝缕缕缠绕住少年的躯体，修补着他身上的伤痕。 血丝凝固消失，伤口消失，连蓬乱的头发都重新变得柔顺。充盈的灵气重新再体内运转，一切恢复如初。 白茸不可置信地搂住爱人，茫然地感受这股宛如新生的力量。 少年的脑海一阵空白，眼神空洞无比。一定是在做梦，他是不是渡劫失败已经死了？ 谢凛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 白茸搂紧怀中的男人，睁大血红空洞的眼睛，仰头长叫：“到底是怎么了！” 白钰眼圈发红，“这是他选的路。” 想来冷静的白狐族长，哽咽地上前：“你不是青丘生的狐狸，机缘巧合下开了灵智化形，却根本无法得到天地的承认。“ “雷劫本不是助你修行，却是要收回你的命！九重雷劫你根本无法躲过，除非散尽修为，以未开灵智的狐狸身份死去。倘若逆天而行，必定魂飞魄散！” 他难忍地别开目光，“他那么爱你，怎么肯……” “我翻阅古籍，才找到唯一解决办法。必要二者两情相悦，才可以命换命。” 不知不觉，白钰已经流下泪来，“他是心甘情愿的。” 少年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量，双眼失神地盯着怀里的人，眼底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半晌，他才嘶哑着声音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怎么这么傻……连命都不要了。” 江雪瑶哭成了一个泪人，“怎么会这样。” 连池屿眼底也闪着泪花，不忍地别开目光。 山林狂风呼啸。男人手腕处的铃铛被风吹得摇晃，叮当地响。 一道雄厚的声音从少年身后传来，“小友。” 少年转头看去，一个须发飘飘，身着长袍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第91章 老人身边跟了一大一小两只威风凛凛的黄狗，大狗乖乖蹲坐在老人腿间，小狗趴在大狗身上。 正是那日，他在温泉山庄救助的老人。 白茸一怔：“老伯……” 一直沉默的余盛棠，朝老者深深作揖：“晚辈佘山余氏携众弟子拜见山神。” 白钰紧跟着行礼：“晚辈青丘白狐族长携族人拜见灵山山神。” 江雪瑶懵懵懂懂，看见周围人都恭敬地作揖，赶紧埋下头行礼。 老人捋了捋斑白的胡须，朝众人扬起手，飘然欲仙：“天生地长，不讲究这些虚礼。” 山神看向白茸，笑得慈祥：“小友可还记得吾，那日多亏了汝之灵果，吾家大黄才能转危为安。” 少年抹去眼角的泪水，跪倒在地，朝老人深深磕头。 “山神大人灵威在上，晚辈本不该叨扰，却有一事不得不相求。晚辈与一人类相恋，他却因我之缘故无辜丧命，恳求山神救他一命！” 老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许久未见。小友在红尘中的历练深了许多。” 山神深深叹口气，“生死自有天命，我本不该轻易干涉，奈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瞟了眼男人手里的铃铛手链，居然狭促地朝白茸眨眨眼睛，“他既与吾有缘，帮你们又何妨？区区小事，天道不会计较。” “只不过，汝需付出一点小小代价……” 第49章 完结章 春日柔和的阳光清透如水,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正是阳春三月，桃红柳绿，青灵山在潮湿朗润的空气里呼吸。 售票处的人懒洋洋接过谢凛手里的门票,咔嚓一声摘掉票头,摆手放行,接着应付后面长长的队伍。 金黄的光芒从树缝间刺向眼睛,谢凛随手压低了头顶帽沿。 他刚从冰岛看了极光回国，习惯了北欧阴沉昏暗的天气,乍一见这么灿烂的阳光，还有些不太适应。 正值周末,上山的青石板路游人如织，一身登山装备混入其中的男人，并不起眼。 男人的面容遮掩在口罩后，唯独露出一双锋利冷冽的眉眼。 谢凛一路不疾不徐，走到半山腰的露台,满山风景尽收眼底。 苍翠欲滴的绿树在风里摇晃，叶片发出一阵簌簌的响声，像是在吹奏一首别致的小曲儿。 男人沉默地伫立在栏杆边缘,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心里莫名有股怅然的感受。 不对,应该要下雨，即便在晴朗的天气也可能下雨。 然后他就会说……会说什么？ 又是这样。 这一年，他总是时不时就会陷入一种奇怪的幻觉。心里有一种声音告诉他，不对的,他的生活出了什么问题。 似乎他心里心里不知不觉缺失了最重要的一角,他却无从得知，毫无印象。 心脏隐隐顿疼,为了摆脱这种异样的感觉，他尝试到世界各处寻找灵感。 和科考队探查南极看冰川企鹅，在洋流最盛的时候到达摩尔曼斯克，跟随当地居民摘全世界最芳香馥郁的玫瑰…… 他去过很多地方，可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道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呼唤他。 有时候，他夜半惊醒，怔怔然看着左手空空的手腕，会陡然生出一种，那里应该有着什么东西的错觉。 “嗡嗡嗡——”来电铃声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接通电话，陆明大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话筒传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要不要出来聚一聚？” 谢凛的目光落在远处树顶的一只白鸟上，言简意赅：“不去。” “有事。” “哼，真不够意思，连我小舅子的婚礼也不来参加。” 电话那头的人啧啧称奇：“我真是奇了，你这个闲人一天到晚有什么要忙的？前年都还好好待在国内，去年怎么就——” 眼瞧着陆明愈演愈烈的架势，谢凛眉头蹙起，先一步挂断电话。 烦人的聒噪声音结束，男人耳边再度清净。通话界面伴随着电话挂断，退回到手机桌面。 桌面壁纸是一个斑驳的青灰墙角和一个模糊的白色背影。 充当壁纸的照片很模糊，似乎像是从什么视频里截取出来的。 男人抿了抿唇，指腹摩挲着那道背影。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到照片里的人似的。 他没有骗陆明，这次回来的确是有事。 那时谢凛还躺在冰岛看的极光，浓密的条形绿光在眼前铺开，又幽幽朝远方伸展，最终像幻境一般消失。 相机的电池耗尽，他难得拿出手机想拍照，手机却猛地自动跳转到一个视频软件上。 男人皱着眉头，当下就想退回。 拍摄的视频画面有些摇晃，背景音乐也很普通，是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点赞。 然而彻底看清弹出来的视频，男人的眼睛却倏地睁大。 背景青灰的道观墙壁里，石雕剥落留下斑驳的痕迹，看不清楚字迹。 拍摄人也觉得无趣，陡然将摄像头转到别的地方，动作间，一道模糊的白色人影一闪而过。 谢凛噌一下就坐起来，极光也不看了。 可惜那人只入镜了几秒，谢凛来回拉动视频，好半天才只截下这张清晰一点的照片。 虽然连正面也没有，可他心里却忽然萌生出一种没由来的悸动。 第92章 似乎他的所有问题，都会在这个地方找到答案。 视频连带着定位，谢凛记下了“青云观”的名字，第二天就定了回国的机票。 男人收回思绪，将手机放回口袋，默不作声在前方的岔路口拐了一个弯儿。 青灵山有一条后路，直通山顶青云观，却鲜少有人知道。 谢凛却走得一派从容，尽管他也不记得自己从何得知。 后山的桃花只开了一半，满树簇簇的粉色花瓣争相挤在枝头，你争我赶。 枝头低一点的花朵已经抖擞花瓣，尽情舒展，枝头高些的只能顶着花苞耐心等待。 谢凛小心地穿梭在花树之间，桃花林一眼望不到边缘，风里弥散着桃花的清甜味道。 不知不觉，草丛里没有化去的晨露濡湿了他的裤腿。 “周围的花都开了，为什么独独你不开，是有什么烦恼吗？” 前面不远传来一道清丽温和的声音。 谢凛一怔，下意识循声望去。 说话的人背对着他，手捻着一朵花苞。 那人置身在一片粉色的花海里，身材纤细高挑，一头白色的及腰长发柔顺地垂在腰间。 仿佛听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忽然低低一笑，“哦，你是今年才移栽来的，没关系的，不要害怕。大家都有第一次，慢慢来就好啦。” 乱花渐欲迷人眼，谢凛一阵惊喜又一阵恍惚，他是误入了山里妖精的地盘吗？ 要不然，他怎么听见要找的人在跟手里的花说话？ 一不留神，他就踩到脚边的枯枝，嘎吱一声响。 那人听到声音，缓缓转头。 谢凛的眼睛倏地睁大，呼吸一滞。 眼前人不仅有一头漂亮的白发，还有有一双灿烂澄明的金色眼睛，仿佛是山间最纯洁的精灵，精致的面容比满山的桃花还漂亮。 谢凛情不自禁捂住胸口，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脸颊发烧般陡然变得滚烫。 男人喉咙发紧，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四目相对，那双金色的眼睛控制不住地颤动，而后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从眼尾滑落。 谢凛：！ 男人下意识上前，理智回笼又立刻后退到一个安全距离，语无伦次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进来的，请相信我没有恶意，我我不是坏人。” 谢凛顿时懊恼不已，他怎么可以这样莽撞，吓到少年。 “不是，”少年摇摇头，用手背擦掉眼泪，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不是的，我是高兴。我好高兴。” 谢凛猛地呆住了。 少年的眼睛里蓄着两汪水，眼眶还是红红的。 他赶紧用手指揩掉那两滴漏网之鱼，若无其事笑了笑，清丽的声音有些发哑：“你是来青云观的吗？” “这边的路不好找，我带你去吧。” “嗯。”男人红着脸，木木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少年白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向后翻飞，像是扑闪的透明透明羽翼。 谢凛情不自禁抬手，手伸到一半，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猛地收回。 男人脸颊爆红地移开视线。 天啊，他在干什么？怎么可以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起这样的心思。 少年知道了一定会认为他是变态。 白茸一声不吭走在前面。状似冷静，垂在身体两边的手却在发颤。 他必须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自己转身的冲动。 “吾可以给他一次新生。可惜，他无法保留与汝的记忆。倘若汝与之有幸再度相逢，他未曾想起过往。你们的缘分便彻底尽了。” 青云观的门匾远远出现在眼前，白茸站定，依旧背对谢凛。 他不敢转身，他怕他一见到那双眼睛，就无法忍受再度分离的痛苦。 已经很好了，已经足够了。白茸在心里轻轻叹息。 只要谢凛还能活着，即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足够幸运。 “到了。”少年埋着头，声音发哑，“我还有事，失陪了。” 这就是走了吗？谢凛无措地立在原地，他是不是该说什么话挽留？他该说什么！ “叮铃叮铃——”一阵风起。 白茸仰头看去，门口的铃铛发出清脆响声，红色的流苏还和那天一样鲜艳。 可惜它再也等不回他的主人了，少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正要抬步离开。 “白茸。”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转身。 身后的男人已经泪流满脸。 尘封的记忆伴随着那声清脆的响动，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初见的懵懂少年，眼睛黑溜溜的白狐狸，双眼朦胧的小狐狸，羞涩笑起来的小狐狸，开心的小狐狸，难过的小狐狸……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了。 四目相对，粉嫩的桃花花瓣打着旋儿，轻轻落到两人肩膀上。白茸泪如泉涌，再也忍不住，朝面前人飞奔而去。 男人唇角弯起弧度，张开双臂。 再一次，也是千千万万次，接住了他的小狐狸。 桃花树下，恋人重逢，紧紧相拥。 他们相爱在初冬，相逢在春日。此后千千万万年，再也不分离。 【全文完】 第50章 番外一古代if线 时值阳春三月,灞桥杨柳如烟朦胧。长安会试在即，这座京郊的小茶肆难得热闹。 第93章 陆家公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把手帕团吧团吧抄进衣服夹层,朝身边默默喝茶的人瞥了眼。 他终是没忍住,皱着眉头开口问：“阿凛,你真的不同我一起去云林坊？” “云林坊可是全长安最出门的,多少状元探花郎科考家都住这家。住宿吃食，笔墨纸砚,那都是最上乘的。” 陆明早想好了说辞，说的头头是道：“至于银子的事你也不必忧心,权当我的资助。待你手头宽裕些，连本带利还了便是。” 他身旁的人却不置一词。 这人虽衣着朴素，如墨青丝仅由一根玉簪束好，不曾戴冠。可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有一种气度。 男人眉眼凌厉,鼻梁高挺。下陷的眼窝，微抿的薄唇更是增添了冷意。 谢凛放下茶盅，乡间粗茶,茶水浑浊,茶叶漂浮在水面,打了几个旋儿也没有沉底。 他看了眼便收回视线，语气一如既往淡然：“多谢陆兄好意。居所乃身外俗物，堂皇酒楼与乡间小庙又有何区别。” 陆明心里叹口气，摇摇头也没再劝。 他这个异姓兄弟向来有自己的想法,决定好的事谁也劝不动。 谢府的人逼他进京前与陈家小姐定亲,否则便不给他赶考的盘缠。 谁知谢凛硬是不低头，离家前连小厮也不要,就带着他抄书挣的银子，愣是一个人从湖州走到京城。 不过，陆明摸摸下巴，总觉得他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呢…… 陆明埋头苦思，一直到谢凛走远，小厮从马棚牵来他的爱马，也没有想起来。 拉住马缰绳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一闪，懊恼地用折扇直拍脑袋。 “坏了坏了，我竟是忘了，京郊破庙素来有野鬼妖狐出没。阿凛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 大路痴陆公子望着前面好几条岔路，抓狂道：“阿凛是走的哪条路，你有没有看到？” 他身边的小厮挠挠脑袋，讪讪道：“回公子，阿福也没有看到。” …… 许是古来进京赶考多有贫寒之士，离茶肆不远便有一座破庙。寺庙正殿的佛像已经斑驳，端坐莲花台的神像模糊不清，座下的贡品台也生了几层蛛网。 谢凛简单收拾了一块空地出来，插了三支香烛权当供奉，至于角落里的幽暗统统视而不见。 男人点了根蜡烛，随意拿出来行囊的《太平广记》翻看。 没多久，破庙落了一半的窗格嘎吱响动，一阵幽冥的风从窗外吹进来。 烛火哗地熄灭，破庙陷入了彻底的黑暗。谢凛却毫不意外地合拢书页，目光投向门外。 还不见人，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就率先响起。 “公子、公子好，我名白茸，孤身一人，家中不幸遭难，路上……又用光了盘缠，不知可否在这里借居一夜？” 一段话被他说得磕磕绊绊。 蜡烛重新被火折子点燃，门槛前的人的面容便笼在一层朦胧的光亮里。谢凛抬眼看去，不由愣住。 来人不过少年光景，生了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眸光微微颤动。 和他的目光相撞，少年的眼睛扑闪两下，末了弯着嘴角，小心翼翼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可惜腰间的银发和金色的瞳仁，却直白地泄露了他不是人的事实。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妖精，连化形都没化明白。 谢凛蓦地移开了目光，轻轻咳嗽两声，耳垂却升腾起一抹可疑的薄红。 男人偏头看向蛛网密布的墙角，嗓音有些奇怪，“我名谢凛，也是寄居此处。你既无处可去，想进来就进来罢。” 少年双眼发亮，还不忘记颔首感谢：“那便多谢公子了！” 白茸拍了拍地上的灰尘，乖乖坐到破庙的另一边，离谢凛远远的。 他可记得前辈们传授的方法，人类对于陌生人的靠近很警惕，不可以操之过急。 白茸是一只刚下山的小狐狸精，刚刚开智，还没有吸过人类的阳气。 他又笨笨呆呆的，怕给道士捉去，不敢去人多的地方。 听闻京郊破庙多有落单的赶考书生借居，他们身上阳气最足，即便吸两口也没关系。 小狐狸便偷摸找到这个荒僻的庙宇来。 到底是骗人，白茸偷偷在心里给好心书生道歉。他胃口很小，只吸两口就可以了。 殊不知人家早把他的来意摸透了。 夜半三更，又没有月光，破庙里黑漆漆的。 谢凛呼吸匀称，装作睡熟，那头果然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响动。 没多久，一股浅浅的幽香萦绕鼻尖。 谢凛攥紧怀里的铜钱，假若这妖精真要挖他心，他便、便…… 便将小妖精捉走关进笼子里，任凭他说什么也不给放。 谢凛被脑海里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脑海里乱糟糟的。 谁知小妖精半天没有动静。 谢凛等得不耐烦，眼睛睁开一条缝。 少年却已经趴在柔软的被子里，毫无防备睡着了。 小妖精浅色发丝间，冒出了两只毛绒绒的耳朵，仿佛察觉到谢凛的视线，还兀自抖了抖。 眼前的羽睫像是一对蝴蝶，随着呼吸起伏扇动。 谢凛往下看去，只见他的身后，一条蓬松的雪白尾巴虚虚搭在他腰间，看起来就格外柔软。 哦，原来是只技艺不精的小狐狸。 第94章 男人的手指动了动，片刻又若无其事移开视线，喉咙上下滚动，脸颊却不知不觉全红了。 确认少年不会有挖心害人的心思，谢凛也就随他去了。每天早出晚归抄书赚钱，得空就翻翻手里的杂文异志，和小狐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至于小狐狸每晚都滚到他怀里，露出毛绒绒的狐耳狐尾，他也都当做不知情。 有天他回来晚了，顺手买了路边的烧饼垫肚子，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手里的烧饼看，谢凛什么话也没说，立刻分了大半个给他， 小狐狸受宠若惊，趁谢凛没注意，偷偷盯着男人的背影瞧。 长辈们都说人间男子皆是负心汉，要他只管吸阳气，不能与人类过多纠缠。 不曾想谢公子居然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不但分给他地盘住，让他吸阳气，还愿意分给他自己的吃食。 嗯，好吃！小狐狸咬了一口香酥的烤饼，心里默默发誓，等他发达了，一定会好好报答谢公子的！ 后来谢凛每天回破庙，都会顺手买两个烧饼。 春寒料峭，夜来风急。 破庙之所以叫破庙，自然有他的缘由。连着从屋檐的缝隙里淋了两夜的雨，又吹了冷风，谢凛不出所料得了风寒。 这夜便高烧不退，冷汗把他的里衣都打湿了。 男人陷在一重又一重的梦境里，头晕目眩，脑袋又湿又涨，差点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间，鼻尖萦绕着一股幽香，男人蹙紧的眉头终于舒展。 他好容易从混沌的梦境里清醒，颤悠悠睁开了黏腻的眼皮，只见面前有道模糊的白色人影，正安静地垂眸注视他。 白茸跪坐在他身边，看见他醒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终于醒了！” “我见你面颊发烫，双眼紧闭，还在说胡话。似乎害了疾病，便想着学长辈的法子试试，应该没出差错吧？” 谢凛怔怔盯着少年那双金色的眼瞳发神，明明破庙依旧漆黑昏暗，那双眼瞳却像是被光照耀了一般，灿烂漂亮。 白茸见他半天没回话，只当他还难受，也没有继续问。少年轻轻拿起他额前湿漉漉的手帕，浸了一道水重新放上去。 冰凉的手帕贴在额前，缓解了男人心底的燥热和某种奇异的渴望。 谢凛眼皮一顿，又放心地闭了过去。 那晚以后，白茸发现，谢凛似乎对他……亲近了一点儿？ 往日他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天黑了才回来。 如今他每日足足比平时晚一个时辰离开，也会早一个时辰回来，还隔三差五就会给带些他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好生奇怪，难道……谢凛发现了他的秘密？ 小狐狸咬着烧饼，分了一半给他新认识的朋友小猫妖，也顺带问出了他的疑问。 云乐乐蹲在破庙屋脊上，三两下解决了烧饼，摇着细长尾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那个人类看起来这么笨，怎么可能发现你的秘密？依我看，他就是感激你照顾他而已。” “人类不是都这么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吗？ 是这样呀？ 可谢凛有时候看他的眼神，真的好古怪啊。 小狐狸坐在屋檐上，趁男人离开，冒出来的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可见身边云乐乐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白茸默默啃着烧饼，最终还是把疑问咽回肚里。 破庙早不知什么时候被男人打扫干净，单薄的床被也被换成了质地柔软的。 殿内还悄无声息添置了许多小东西，光是少年喜欢的纸灯笼，小糖人就有好几个不同的样式。 那还是前两天天气好，谢凛带他出去看花灯，特意给他买的。 还有，某天晨起，他发现自己居然滚到谢凛被窝里去了，还没等他手足无措、慌里慌张地道歉。 男人就率先摸了摸他的头，很温柔地说没关系。 还说什么，最近天气转凉，晚上不如和他一同睡。 不过谢凛的阳气足，连带着被窝里，也是那股被太阳晒过的暖烘烘味道，他很喜欢就是了。 于是自打那天起，小狐狸稀里糊涂就和男人睡到一处去了，每天阳气吸得饱饱的，嗜睡得不行。 等谢凛走了他还不愿意醒。 谢凛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捏了捏少年的脸颊肉，低声道：“最近京郊似有盗贼出没，你无事不要出门，等我回来，我们今日便离开这里。” 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显得温柔无比，“你随我去京城住，好不好？” 可惜少年此刻却没有心思欣赏。 白茸陷在被子里睡得正好，闻言只是胡乱应了两声。 谁知好巧不巧，谢凛刚走不久。破庙摇摇欲坠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两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凶神恶煞撞进来，手里还各自拿了两柄闪着银光的大刀。 白茸听见动静，揉着眼睛坐起来，满脸都是被打扰的不耐。 少年没有意识到，他被谢凛养得很好。 整只狐狸都没有刚入人间的小心惶恐，不仅面庞被养得红润，狐耳狐尾被养得毛光水滑，连性子也变得娇贵起来。 白茸歪着脑袋，疑惑地问：“你们是何人？” 那两个人瞧见漂亮的少年，眼睛都看直了，表情流露出同样的淫邪。 “想不到荒野乡下，竟藏有如此美人。美人别怕，我们来疼你。” 第95章 少年坐直，两簇细眉慢慢皱起，沉声道：“你们身上……有股血腥味。” …… 谢凛回程的路走到一半，就瞧见茶肆的人慌里慌张朝他跑来。 男人心里顿时闪过不好的预感，一把拽住茶肆的小厮问：“如此慌张，出了何事？” 那人抖得跟个筛糠似的，战战兢兢指着背后：“大事不好了！听闻有恶徒跑到前面的破庙里，主家的要我去报官！” 男人的瞳孔倏地瞪大，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谢凛忘记了他是以何种心情回到破庙。 还没有等他进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袭来！男人目眦欲裂，近乎狼狈地冲进去。 却见少年悠闲自适地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大汉，身后各开了几个大口子，地上流了一地的血。 见到他，少年颇有些心虚地站起来，不等谢凛开口，便指着两个头破血流的大汉，义正严词道：“这两个人不知犯了什么病，进到庙里便打起来了。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噢！” 一句话便欲盖弥彰，什么都抖得干干净净了。 然而谢凛完全没有心思去管，男人大步流星走到白茸面前，将少年揽入怀中。 谢凛紧箍着他的腰，圈住他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诶诶诶！ 少年不知所措地眨眨眼睛，心道他已经吃得很饱了，现在不需要阳气啊。 小狐狸不明白人类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却也体贴地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乖乖窝在男人怀中，无师自通地伸出手，拍了拍谢凛的后背。 半晌，他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落到他肩窝，片刻后又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沉默地抱了一会儿，男人才松口搂住他的手。 好半天谢凛才从他的肩颈里抬头，瞥见男人眼底的幽深，白茸心里一颤，那样的眼神，仿佛是山林里的猛兽看猎物的眼神。 白茸的心脏扑通跳动，下意识挣扎了下。小动物的敏锐让他察觉到了什么，本能地只想要逃离。 然而下一瞬，那点幽深又消散了，男人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露出了往常的温和神情。 小狐狸偷偷在心里松口气，方才兴许是他看错了吧。 还没有等他把悬着的心落下去，就听见身边的人问，要不要和他回湖州。 诶，白茸疑惑地蹙起眉头：“你不继续准备科考吗？春闱就在下旬呢。” 谢凛温柔地注视眼前的小狐狸，，“不去了，我已经寻到想要的答案。” 他原本便对<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不感兴趣，来京城也不过是为了远离谢府的桎梏。 男人状似无意地撩起少年的一缕浅白发丝，唇角上挑，轻声问：“所以阿茸愿意和我一同回家吗？” 白茸一直都知道谢凛好看的，如今放大的俊颜凑到他面前，又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说话，小狐狸有瞬间的呆滞，没出息地红了脸。 半晌，他才听见自己低着头，晕乎乎地嗯了声。 于是小狐狸稀里糊涂坐着马车去了湖州，又迷迷糊糊被人牵着手住进了谢府。 等他住的房间由朴素窄小的下人房，变成了装潢精致，门前门后有假山假水的三进院落，周围还跟着一大堆仆从的时候，少年总算察觉到不对味。 这晚，男人带着一身水汽走进卧房，就看见柔软床榻里，身着寝衣的白茸眉头纠结地打架。 谢凛掀开床榻前的薄纱帘子，少年扯住他的衣袖，软声问：“以后我们都住在这里吗？” 男人半坐到床榻，摸了摸少年的头，轻声道：“这样不好么？” “也不是，”白茸摇摇头，纠结地对手指，犹豫了一小会儿，忽然仰头抿唇问道，“我听说……你是要成亲了吗？” 自从破庙回来，两人夜夜都睡在一起。 等夜深人静，身边的人睡熟了，少年都会偷偷醒来，吸谢凛的阳气。不过他都有克制，每次都只吸一点点。 白茸如今也不是那个刚刚下山，什么都不懂的小狐狸了。对于人类的某系规矩，他也略知一二。 比如人类到了年纪就会成亲，成亲之后，就会盖鸳鸯红被，交颈缠绵，夜夜睡在一起。 那么谢凛和别人成婚后，他就不能继续和他睡觉，吸他的阳气。 可是为什么，他心里很难过呢？比烧饼师傅歇业回家还要难过。 小狐狸伤心地低头，两只细眉蹙起，漂亮的狐狸眼都垂下了。 谢凛看得心里一片柔软，恨不得立刻将少年搂入怀中，细细安抚。 然而还不可以，男人故意沉声道：“是有这个打算。” “这样啊，”白茸瞬间攥紧了胸口。 为什么心里像被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呢。 少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软软地说，“那多谢公子这么久的照拂……我、我明日就离开。” 男人叹了口气，伸手将少年揽入怀中，有点无奈又有点委屈：“你都离开了，那谁来嫁给我。” 谢凛牵着他的手，贴住脸蹭了蹭，漆黑的眼眸眨也不眨望过来，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所以，阿茸愿意嫁给我吗？” 诶诶诶！ 小狐狸惊讶地瞪大眼睛。 白茸脑海里闪过前辈们的种种叮嘱，不可以泄露身份，不可以吸太多阳气。 可前辈们也没有说，不可以嫁给人类呀。 第96章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吧。 白茸晕乎乎点点头。 于是小狐狸稀里糊涂穿了大红嫁衣，又稀里糊涂和谢凛拜堂入了洞房。 等喝过合衾酒，又被男人哄着稀里糊涂抱进了鸳鸯喜被里。 这一夜，小狐狸前所未有地吸饱了阳气，小脸都吸得红扑扑汗津津的，双眼迷离地盯着喜床的雕饰喘气。 在彻底沉入睡乡前的最后一刻，少年心里想的是，幸好谢凛只成一次亲。 要是夜夜这么累，他可吃不消啊。 白茸睡得很熟，因此他不知道，在他睡过去后，他的相公如往常一样，目光爱怜地扫过他安睡的脸庞。 也不知道，他的狐耳狐尾已经习惯了男人的抚慰，每晚都会无意识地冒出来，自发凑到男人手心里，无声邀请。 更不知道，谢凛低头，在他额前落下一个轻柔如雪的吻，低声呢喃。 晚安，我的小狐狸。 请在我身边，夜夜安眠。 【番外一完】 第51章 番外二日常 春 青灵山隶属国家自然保护区,幅员辽阔，植被茂盛。 如今开放的森林公园，也仅仅是园区的小部分。更多的连绵群山只供专业人员研究,并不对外开放。 尽管它位于江安市城郊,也因为缺少宣传并不出名,平常只有周边市民才会偶尔踏足。 至于山顶的青云观,更是无人问津，偶尔接待几个走错路的游人,才勉强算有了香客。 可最近半年它却在自媒体上一炮而红。不仅江安市市民呼朋引伴，兴致盎然上山踏青。就连外省的游客,也要不远万里前来进香。 只因网上的一段视频。 虚晃的镜头里，一只油光水滑的狸花猫，直着身子大摇大摆走过镜头，棕白色的尾巴在身后摇呀摇，嘴里还叼了一根狗尾巴草。 它身边还跟着一只细长的白色小动物,手里抱着什么东西，走得探头探脑，小心翼翼,俗称偷感很重。 可它看见镜头,却吓得怪叫一声,扔掉手里的红果子跑远了。 狸花猫原本走在前面，听见动静才转头，和镜头对视，立刻前肢落地趴了下来,鬼鬼祟祟跑远了。 最后只有一颗果子骨碌碌落到镜头前。 视频一经上传很快就破了百万点赞,网友们纷纷留评，直呼小猫咪也太可爱了吧！看见了做坏事镜头还知道躲,就跟知道会被拍一样了。 有人就跳出来，说不定他们真的知道哦，你们看那只狸花猫身体僵硬，眼珠左边转动几下，右边再转动几下，明显就是心虚的表现！ 又有人说白色那只不是小猫咪哦，是雪貂，最容易开智的灵宠。 兴奋的网友越扒越深，得知两只毛茸茸来自山顶的青云观，更是不可收拾。一夜之间，连毛茸茸的后援会都建好了！ 虽然当地官方一再辟谣，我们是正经道观，观里的小动物当然没有修行呀，他们的行为都是有这样那样的科学解释啦。 然而网友们当然不会买账， 第一批探路的网友们分享，自己本来腰疼腿疼屁股疼，结果上了山，神清气爽，什么毛病也没有了。 晚上在道观还多干了几碗饭，这不是有神仙，是什么？！ 还有人神神秘秘地说，青云观的观主那才真的是惊为天人，仙气飘飘。 网友们纷纷表示，道德在哪里，视频在哪里，地址在哪里，联系方式在哪里，没有证据一律算营销哈。 博主则遗憾地回复，因为不能打扰观主工作，没有拍摄视频云云。大家不信，可以自己来青灵山一探究竟，一定不虚此行。 总之青灵山是彻底火了起来，“新时代旅游修仙度假区”拔地而起，各种大型小型旅游社团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当地旅游局笑得合不拢嘴，趁热打铁制定了一系列旅游计划，务必让全国朋友们吃好喝好玩好。 青灵山官方索性不再发言，每天只发发山里的花呀草呀毛茸茸呀，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任由网友揣摩猜测。 哼，有钱不赚才是傻子！ 送走了又一批友好交流的道士，白茸擦了擦额角的汗，余光瞥见角落里偷吃零食的狸花猫，少年差点没笑岔气。 白茸笑道：“前辈，人类的猫是没办法五只爪子都套一个妙脆角，然后一口气全吃掉的。” 瘫在沙发里的吴鱼眼珠儿转动，丝毫不慌，将爪子的妙脆角全炫进嘴里，嘎吱嘎吱嚼：“我只是在享受人类的贡品而已。” 它叉着腰理直气壮：“哼哼，要不是本大王在网上走红，青灵山能得到那么多供奉嘛。” 少年两弧浅金色眼睛弯成月牙形状，眼底含着狭促的笑意。 “那自然是前辈的功劳，我们青灵山有前辈坐镇，自然无往不利。今天下午的学术研讨会，就麻烦前辈啦。” 吴鱼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当然！” 等他变成人形，胳肢窝夹着公文包踏进报告厅，听着冗长的报告打瞌睡，才懊恼地猛拍脑袋，他怎么又被白茸绕进去了！ 青云观如今不比当初，俨然是人与妖和谐发展委员会的重点关注对象。 引导山间生灵修行，应付委员会检查，运营宣传森林公园，接待各方修士…… 桩桩件件都需要白茸这位新任山神处理。 少年常常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半夜刚闭上眼，就又被叫起来做事。 第97章 不过，白茸反而不讨厌这种忙碌。脑海只有被各种琐事占据，才能不去想谢凛。 尽管前任山神给了谢凛第二次生命，却要抹去他的记忆，倘若谢凛没办法，他们的缘分就彻底断了。 有时半夜从梦中醒来，少年看着空荡荡的枕边，再也没法入睡了。 吴鱼和江雪瑶就是这时候来青云观的。 两人带着委员会颁发的证件，不由分说就要应聘青云观的萌宠职位。 白茸哭笑不得，心里却涌现出无限暖意。拥有朋友们那么多爱和关心，他怎能一味沉浸痛苦里？ 少年慢慢振作起来，青灵山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结果两人没来多久就闯了一件大祸——差点被人类瞧见真身！ 还好经过委员会工作人员的连夜补救，这件事反而因祸得福。青灵山一跃成为全国最热门的旅游景点，香客游人络绎不绝。 当然，白钰和余盛棠没少在背后出力。 一股沁人的淡淡香气忽然萦绕鼻尖，少年收回思绪，抬头望去。 墙角的桃花盆栽不知什么时候打了一个花苞，俏生生立在枝头，两片花瓣舒展开来，其余还缩在花苞里。 忽惊春到小桃枝。 白茸心里轻轻叹息，纤细的羽睫投下漂亮的阴影，原来已经一年了。 后山的桃花他好久没有去瞧过了，今年从蓬莱移栽了几棵新树，也不知道它们适不适应。 嗯，他待会儿就过去吧。 夏 青灵山的夏夜不安静，虫鸣鸟叫蛙声不断，有时密林深处，还会乍然传来一阵尖利鸣叫。 青灵山的夏夜也并不黯淡，总有淡绿的荧光在草丛里跳来跳去，时隐时现。 白茸坐在院子里看远处的墨色群山，半湿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浅白的发梢还残留着潮湿的水汽。 哪怕已经成了山神，小狐狸还是不爱吹头发。 但没有关系，有人会记得。 男人无奈的轻笑响在身后，“怎么又不擦头发？” 谢凛握住毛巾走近，挑起少年的一缕长发，从发根轻柔地擦拭到发尾。 自从和谢凛重逢以后，男人和过去一样，包办了他的所有生活琐事。 尽管谢凛也是名义上的青灵山山神，男人却对山中事务没有表现出多少热情。大部分主动工作也都是为了分担少年的辛苦。 比起灵异志怪，妖精修行，他显然对照顾小狐狸更感兴趣。 发丝里的水汽渐渐被擦去，一股淡香在两人间荡漾开。 痒酥酥的发丝磨蹭着白茸的脸颊肉，少年下意识朝后躲了躲，仰头看他，两只水盈盈的眼睛眨了眨，“不是有你嘛？” 谢凛失笑，一把将小狐狸搂进怀里，手伸向他腰间的痒痒肉。 这下小狐狸可遭殃了，被挠得哎呦哎呦求饶，连眼泪花都出来了。 少年双眼湿红，在男人怀里不住喘息。 四目相对，目光纠缠，不知是谁先开始。 两人在漫天繁星下接吻。 谢凛的眼底仿佛一片没有光亮的湖水，漆黑深幽。 男人搂住小狐狸的腰，俯在他耳边，唇角上挑，轻轻说了什么。 白茸闻言瞪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 半晌，一对毛绒绒的雪白耳朵，忽然凭空出现在少年的头顶。粉白的耳朵尖感受到夜里水汽，轻轻抖了抖。 谢凛捏了捏主动凑到手心的蓬松尾巴，眼底荡漾着温柔的笑意。 小狐狸早已经不好意思埋进男人颈窝。 男人将害羞的爱人打横抱起，转身回房间。 结果第二天的早会，两位山神大人差点双双迟到。 秋 天高云阔，万物舒朗，初秋的夜晚，点点繁星在幽暗的云浪里眨眼睛。 柴火堆噼里啪啦响，橘黄色的火光映照出周围人的脸庞。 吴鱼已经完全喝大了，毛绒绒的爪子搂住身边哈士奇的脖子，深沉地唱情歌。 大金好久没见到老大，嗷呜嗷呜高叫应和，激动地尾巴摇成螺旋桨。 幸亏陆明和陈友在另一边放手花，不然被他们看到了，指不定要惊到掉下巴。 余盛棠嫌弃地看了眼老对头，摇着手里的鸡尾酒，和身边的白钰聊天。 没聊几句，白钰眉头微皱接了个电话，就歉意地起身，表示要去接人，待会儿再聊。 余盛棠含着笑意表示没关系，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啧，这才初秋，白钰就穿了件薄绒高领毛衣，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什么猫腻。 一个两个，简直没眼看。还是她孤家寡人最幸福啊！ 云乐乐握着两把肉串在烤炉上翻烤，时不时伸长了脖子朝屋里看。 池屿抱着胳膊瞄了眼气鼓鼓的橘猫，揶揄道：“你到现在还不放心他们两个？” 云乐乐冷哼一声，“山神的寿命长着呢，谁知道他有没有沾染人类朝三暮四的毛病！” 边牧摸了摸下巴，高深莫测点头：“也是。” 他从云乐乐手里抽了一串烤肉，煞有介事：“所以我们更要替白白看管他。” “最好每月都聚餐。” 瞧着从屋里大步迈出的身影，江雪瑶率先欢呼：“来咯来咯，火锅来啦！” 谢凛把冒着热气的火锅盆放进圆桌中心，蹲下身开火。 白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第一次做，如果味道不合适，大家莫见怪啊。” 第98章 大家伙围坐一团，说说笑笑，开火下菜。 江雪瑶胃口大开，夹了一块鱿鱼放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就被烫成苦瓜色，赶忙用手扇了扇被烫红的舌头，“好烫好烫！” 她旁边的陈安适时递给她一杯水。 江雪瑶笑得很甜：“谢谢你呀。” 吴鱼没心没肺捧着肚皮大笑：“都叫你慢点吃！整得跟个饿死鬼似的。” 雪貂狠狠剜他一眼，“又没有吃你家大米，用得着你在这里嚎吗！” 陆明喝得满面红光，大着舌头：“阿凛嘿嘿嘿，恭喜你啊。你们也算终于修成正果……我心里头高兴。来，兄弟敬你们一杯！” 谢凛和白茸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见同样的幸福，两人一同干了杯子里的果酒。 酒杯里的冰块相撞发出叮当响，嬉闹的声音传到很远很远。 身旁有爱人，面前有朋友，未来千千岁岁，都不再独行。 第52章 番外三现代if线 某天,谢影帝在回家路上捡到了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恐怕还没有断奶，就比巴掌稍微大一点。缩着身子睡在草丛里，两只眼睛都还没有睁开,雪白的毛发被蹭的灰扑扑的。 谢凛鬼使神差蹲下,顺手折了根旁边的狗尾巴草,拨了拨小狐狸的粉色肉垫。 被打扰的小狐狸耳朵抖了两下,黄豆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抬起肉垫攀住男人的指尖,奶奶糯糯朝谢凛叫了两声。 隐藏毛绒控谢影帝的心脏立刻被击中，瞬间找好了理由。 现在已经是深秋,这么小的狐狸独自在外又冷又饿，一定很难生存。 他又是堂堂三金影帝，要是被粉丝拍到对小动物见死不救，肯定影响他的光辉形象。 嗯，他是纯纯做好事,和他被小狐狸萌化了没有半点关系。 说服自己的男人小心地将小狐狸抱起来，没忍住揉了两把它软乎乎的脑袋，才将它揣进衣服领子里,捂好口罩抬步离开。 于是叼着猎物回来的狐妈妈,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草丛,就只能和旁边的监控摄像头大眼瞪小眼。 我那么大一只孩子呢？ 小狐狸太小，连危险的意识都还没有，被放进床被也没有挣扎，闭着眼睛蹭了蹭柔软的床被,又睡着了。 谢凛掏出手机,围着乖乖酣睡的毛茸茸，关闭闪光灯拍了几十张照片视频。 欣赏够了不同角度的小狐狸萌照,男人才心满意足退出相机，点开购物软件，连夜下单了新手养宠多件套。 新手饲主越看自家毛孩子越喜欢，还兴致勃勃给它取了名字。 听说毛茸茸的名字要连名带姓，这样它们下辈子才可以顺利投胎成人。 男人翻了很久的字典，最终决定给小狐狸取名白茸，小名茸茸。白色的小狐狸毛茸茸，名副其实。 谢凛搂住小狐狸，蹭着它脸蛋上的软毛，在它耳边不断叫唤：“白茸，白茸……我的宝宝就叫白茸了。” 男人是越看越满意，看着看着就埋下头，对着茸茸软乎的脸蛋亲了好几下。 自家孩子的孩子圆而大，黄澄澄的琥珀色比太阳还亮，看人的时候又可爱又乖。恐怕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狐狸。 谢凛连发了好几条微博，全方面展示自家毛孩子的美貌，比他的营业还要勤奋。 粉丝们也由一开始的激动兴奋，变成了现在的波澜不惊，按部就班云养狐狸。 嗯，今天的照片里茸茸的脸又圆了点，尾巴又长了。 果然，全世界铲屎官晒孩子的心情都一样！着 等深入学习了养狐狸的知识后，谢凛发现白茸是意外得乖。 从来没有护食咬人的不良习惯。刚开始还只能喂羊奶，小狐狸就用两只前爪捧着奶瓶嘬，喝完就撒手，舔肉垫洗脸，一点儿也不闹。 等它稍微大了点，可以吃肉。每次谢凛给它做肉拌饭，小狐狸就蹲坐在餐桌凳子上安静地等。 又聪明，上厕所用猫砂也是一教就会，甚至能自己用头拱开厕所的门。 偶尔做了坏事，譬如故意推倒玻璃杯，撕碎了味道难闻的抱枕，还知道睁着大眼睛夹着尾巴，呜呜咽咽道歉。 往往这时候，谢凛就不舍得责罚小狐狸了，一颗心柔软得不行，赶紧将毛茸茸捞进怀里又亲又哄。 玻璃杯摔碎了，那完全是它不结实的原因；至于抱枕，不喜欢那个味道，我们丢了就是，要是伤到宝宝的爪子就不好了…… 每次都要小狐狸愿意主动摇尾巴为止。 他的经纪人碰巧见过一次，当时就惊得汗毛倒竖。 这种温柔的语气，冰山合伙人是被夺魂了，还是被下药了？ 他自己家里也养了一只哈士奇，要他用这种语气哄那只笨狗……陆明被他的想象吓得浑身发抖，游魂一样起身告辞，差点连文件也忘了带走。 唯一不省心的就是——茸茸和所有狐狸一样，都讨厌水。 尽管按照健康标准，它只需要隔好几个月才需要洗澡，可仅有的几次都是鸡飞狗跳。 茸茸被主人养得很好，唯独讨厌的东西就成了洪水猛兽，要千哄万哄才肯去浴室。 洗完澡还得被男人抱到腿上哄，夸我们宝宝最乖了，这次也没有多折腾。再用毛巾将他身上的水慢慢擦去。 茸茸是一只爱干净的狐狸，每晚上床睡觉之前，都要求主人把擦肉垫擦干净。 第99章 就是太粘人了点，自从第一天被谢凛抱回家，小狐狸每晚都要睡到他旁边，贴着男人暖烘烘的胸膛才睡得着。 小狐狸今晚格外兴奋，在床上蹦蹦跳跳，嗷呜乱叫，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睡前还贴住他蹭了好一会儿，才老实地睡下了。 谢凛半是无奈半是高兴，捏了捏白茸的肉垫，搂住小狐狸幸福地睡着了。 可也没有人告诉他，捡到的小狐狸会变成人啊？！ 在和平常一样的清晨，阳光从遮光帘的缝隙里照进床榻，谢凛手指动了动，想搂着小狐狸睡个回笼觉。 却摸了个空。 男人皱着眉头，朝被子深处探去，没有触碰到柔软温暖的皮毛，反而光滑细腻得—— 像是人类的皮肤。 谢凛猛地缩回手，睡意一下子全没了。 男人震惊地睁眼，猝不及防和面前的少年对视，瞬间呆住了。 少年生得漂亮，浅白的头发乖乖贴在额前，两只浅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尾还有一颗粉红的小痣。 看见他醒来，少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声音甜软，“谢凛，你终于醒了！” 谢凛惊讶得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语无伦次：“你你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茸茸——我的小狐狸去哪里了？” 男人明明是一副质问的语气，却目光闪烁，语速飞快，双颊也不争气地全红了。 倘若不是了解朋友的脾气，他真怀疑是不是恶作剧。 床上的少年听见他的话，懵懵地眨眨眼：“主人在说什么……我就是茸茸啊。” “主人把我从草丛里捡回来的，还给我取名字，白茸。你不记得了吗？” 少年从被子里坐起来，抬手揉了揉眼睛，两只贴着头发的耳朵也跟着竖起来，抖了抖。 柔软的被子随着少年的动作下滑，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胸前的樱粉。 原来他一直没有穿衣服！ 谢凛：！ 谢凛感觉一股血气直朝他鼻尖涌去，眩晕的大脑再也没办法思考。 …… “总之就是这样，主人救了我，我得好好报答。不然就没有办法修行。这是我们狐狸老祖宗的规则。” 换好衣服的白茸乖乖坐在餐桌前，还没有习惯人类的长手长脚，只把手虚虚搭在在膝盖上。 由于是谢凛的卫衣，领口有些宽大，露出一截粉嫩的锁骨。 白茸抬头，有些生涩地朝谢凛露出一个微笑。 谢凛仿佛被那截露出的锁骨烫了一般，慌乱地移开视线。 男人掩饰性地偏头闷咳，脸颊泛起可疑的薄红：“咳，一般情况下，人类是不会另一个人‘主人’的。” 即便到现在，谢凛的脑袋还是有些眩晕。 他那么可爱的一只小狐狸，从小养到大的毛茸茸，原来是会变成人形，还说要报恩的狐妖？ 白茸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歪着脑袋问，“为什么，我不还是茸茸吗？” 想到什么，少年两眼发亮，“而且现在我变成人形，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工作啦。” 虽然谢凛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陪着他，可每天还是有一段时间，会离开他出门。 小狐狸叼着玩偶玩累了，就会趴在门前的地毯上休息，看着天色慢慢暗淡下去，心里偷偷想，他的主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可现在不同啦。白茸天真地想，他变成人类，就可以和谢凛一起出门了。 谢凛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绪像是被小狐狸抓挠的毛线团。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白茸解释，人类没办法把能够变成人形的狐狸，继续当宠物养的的。 半晌，男人忽然开口：“那茸茸的耳朵尾巴可以收回去吗？” 诶，小狐狸试了试，有些泄气地摇摇头，“好像不太行……” 谢凛笑了笑，像以往跟茸茸解释不可以咬数据线一样耐心：“那茸茸还是没有办法出门的，人类是没有毛绒耳朵和尾巴的。” 小狐狸纠结地咬住下唇，吞吞吐吐，“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把耳朵尾巴变回去。” 谢凛耐心地问：“什么？唔——” 嘴唇的触感湿润柔软，谢凛猛地瞪大了眼睛。 两人贴得极近，少年过于细长的羽睫扫在他的脸上，接触的皮肤泛起一阵酥麻痒意。 砰砰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啵”的一声，白茸的眉眼从眼前离开，少年头顶的耳朵摇了摇，变成微粒，消散在空气中。 “我没有记错，”少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高兴地宣布，“和人类接吻，就可以把耳朵尾巴变回去啦！” “谢凛，你怎么了？” 白茸担忧地朝脸爆红的谢凛看去。 “没什么！”男人捂住鼻尖，噌一下从座位站起来。 “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也不用随便亲别人。”丢下这句话，他就匆匆朝浴室走去。 白茸疑惑地盯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是小狐狸的时候，谢凛也很喜欢亲他抱他啊。不仅如此，还常常埋进他的肚皮里吸。 为什么他变成了谢凛的同类，他反而不喜欢自己的接近呢？ …… 在经过男人耳提面命的培训后，谢影帝的新任助理光荣上线了。 小狐狸头一次以人类的身份来谢凛公司，好奇地不得了。 第100章 金色的眼珠不停转悠，好奇地打量周围整洁明亮的环境。 这就是谢凛工作的地方吗？到处都是四四方方的格子间，有什么吸引人的，每天都要占据他好多的时间。 有人类向他投来善意的视线，少年眨眨眼睛，牢记谢凛的嘱咐，报之一个友好的笑容。 被他笑容击中的人立刻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后退两步，和旁边的人心照不宣对视，在内心里尖叫不止。 真是太可爱了，谢影帝从哪里找来的宝贝助理！ 陆明挑了挑眉头，直呼奇了怪了，你平常对助理的最大要求不就是低调吗？ 怎么这位又是染发又是美瞳又是招蜂引蝶，你还能忍。难道是你家里那边想体验生活的小少爷？ 谢凛高深莫测笑了笑，笑得三分得意三分骄傲三分炫耀，还有一分漫不经心。 如果你家的小狐狸突然变成人形，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过来。 你也没办法拒绝吧？ 小狐狸毕竟是第一天变成人类，对人类世界还不熟悉。 他把休息室墙上的装饰画一一看过去，又数了数树盆栽里的月计划总共有多少花瓣，最后无事可干，只能眼巴巴盯着会议室的门。 等会议室终于打开，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门里跨出来。 等待的不耐瞬间都消失掉，白茸“蹭”地一下站起来，快步朝男人走去。 “你怎么开了这么久的会，我等你好久。” 少年眉眼弯弯，极其自然地牵住谢凛的人，后脚跟垫了垫，朝男人的唇瓣啵了一口。 小狐狸仰着头亲人，丝毫没注意到谢凛背后，众人一副惊掉下巴的神情。 好险好险，白茸偷偷在心里松口气。 再不回来，他的耳朵尾巴就要冒出来了！ 谢凛臊得脸红脖子粗，脑海里某根弦忽然断掉。 内心越是乱糟糟，他表面越是云淡风轻，男人若无其事握紧少年的手，和陆明告辞。 陆明的秘书捂住了张大的嘴巴，好家伙，感情这位不是外人是内人啊！ 谢凛默默无言，将小狐狸牵到车前，声音难得有些无奈，“茸茸，在人类是不可以顺便亲吻的。” 可惜他泛红的耳垂却泄露了男人不同寻常的心事。 “为什么？以前你不是经常亲我吗？我都说不要了，那爪子推你，你还不情愿。”白茸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 他早就对谢凛不满了，少年对着男人数落：“而且，你现在都不叫我宝宝，也不陪我玩球，坐在沙发上也离我远远的。” 他能感受到谢凛对他的疏远，不仅总是借口外出，很晚才回家，即便晚上他们睡在一起，男人也是离他远远的，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小狐狸警惕地瞪住他：“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狐了？” 明明是质问，少年的眼里却蓄起两汪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牙齿陷在柔软的下唇里，一开始就没有了气势。 谢凛却又是吃惊又是心疼，心里被针扎了一样。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家小狐狸这么伶牙俐齿。 男人一个头两个大，瞧见他的泪水什么原则也忘记了，赶紧把白茸拉进怀里轻哄。 “宝宝，是我的错。我一时没有适应茸茸变成了人类，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 “我们茸茸是最可爱最好的小狐狸。原谅我好不好？”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小狐狸好，人类坏。 在男人再三保证会和往常一样对待他，以及冰淇淋的诱惑下，小狐狸终于勉强接受了谢凛的道歉。 于是每晚半夜被怀里小狐狸蹭精神的男人，只能轻手轻脚拨开少年的手臂，掀开床被，偷偷去浴室解决生理问题。 诶，谢凛与镜子里的人对视一眼，默默叹口气。 男人蹑手蹑脚走回床榻，小狐狸还陷在被子里睡得很熟，闭着眼睛，柔软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动，两只毛绒耳朵从发丝间冒出来。 而那条蓬松的毛绒大尾巴，此刻还在被子里，等他钻进去，那条软乎乎的尾巴就会乖乖地缠住他。 谢凛的目光爱怜地扫过小狐狸的睡颜，手指微微抬起，轻轻摩挲几下少年柔软的唇瓣，又放下了。 他知道白茸现在对于他的亲近依赖，不过是小狐狸刚刚变成人类，一时不适应的雏鸟反应。 等白茸慢慢熟悉人类世界，早晚会明白人与妖的不同，自然而然会离开他。 可他，却还是先一步动了心。 男人近乎自语地低声呢喃：“该拿你怎么办啊……我的小狐狸？” 可没想到，却是赤诚的小狐狸先给出了答案。 那天谢凛带白茸去参加一个婚礼，私密性好，也都是圈里的正经朋友，不会有什么问题。 谁知酒店提供的糖果偏偏是酒心巧克力，少年贪嘴吃了几颗，就开始脸蛋泛红头脑发晕，说胡话了。 谢凛吓了一跳，匆匆告别朋友，就牵着少年朝车库走。 幸好他反应及时，坐到车里没过多久，小狐狸的耳朵尾巴就冒出来了，脸蛋跟个红苹果似的，不说话，一个劲盯着他笑。 谢凛将少年的安全带拉上来，耐心轻哄：“宝宝等等，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对于这种事，他现在已经得心应手了。 白茸的眼里泛起一团水光，透过雾蒙蒙的水汽朝他笑，声音也仿佛隔着一层雾气。 第101章 他说：“谢凛，你真好看啊，也很好闻……好想吃掉你。” 男人心底发笑，还好酒店离他们家不远，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谢凛小心地将少年从副驾驶抱出来，他怀里醉迷糊的小狐狸还喃喃着：“好喜欢……想吃掉……” 男人抱住眼神迷蒙的少年，眼里漾着笑意，“好好，给茸茸吃。等我们上楼吃好不好？” 谢凛没把白茸这番话放在心上，连报恩也不在意，只想着将喝醉的小狐狸送进柔软的被窝，临走还压了压被沿。 临走却被少年一把拉住，男人错愕地回头。 少年的脸红扑扑的，酒醒了大半，眼眶里却滚着大滴大滴的泪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总是离开。我都变成人类了。” 谢凛猛地愣住了，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要道歉：‘是我不好，茸茸——’ “我喜欢你啊，以前是对主人的喜欢，现在是对人类的喜欢。” “我都变成人类了，书上说，只有人和人才可以长长久久在一起。难道你不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白茸才不要听他的理由，谢凛总是有奇奇怪怪他不理解的理由，而单纯的小狐狸只喜欢直接表达。 少年梗着脖子不让眼泪落下，因为电视节目里说这种事很软弱，软弱惹人讨厌，他不希望谢凛讨厌他。 谢凛心里炸开了烟花，像是被幸运之神砸中，不可置信地重复：“喜欢、喜欢我……” 少年轻哼一声，眼里的情绪不言而喻，他却生了气，想把手从男人手心里抽回来。 手一动，没抽出来。 男人握紧他的手，眼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声音有些发涩，“茸茸，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小狐狸在男人热切的目光微不可查瑟缩一下，刚才的勇气飞快地跑走了，他移开目光，很轻地嗯了声。 下一瞬，便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男人的大手抵在他后背，扑通扑通的心跳从相贴的胸膛传来。 谢凛俯在他耳朵，低低说：“我的小狐狸，我也爱你。” 他如此幸福，能得到全世界最可爱小狐狸的爱。 小狐狸眨眨眼睛，有些羞涩地问：“那……我可以报恩了吗？” 原本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不知怎么的，最后发展为燎原之势，不可阻挡。 白茸脑袋晕乎乎的，他想，酒心巧克力的威力实在太大了，要不然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会醉。 谢凛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他衣服里，沿着他的身体探索。 碰到某个地方，少年猛地睁大眼睛，忽然抬起两只手捂住脸。 原来还可以这样…… 然而很快他就没有精力思考了。 这晚的小狐狸彻彻底底、从头到尾，学习了什么是“报恩”。 等待终于结束的时候，白茸嗓子都喊哑了，耳朵无力地耷拉着，抵在男人的胸膛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男人餍足地抱紧怀里的宝贝，在他发顶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也是头一次，谢凛认真复盘了今夜的过程，感觉还有进步的空间。 不过幸好，他们还有余生很多年。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