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将后万安》 第1章 《【重生】将后万安》作者:麓柒夭夭【完结】 简介 作天作地的昏君重生了,睁眼到了刚当上皇帝的时候,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小将军,褚君陵决定:改!痛改前非! 好好待周祁,宠之爱之,娶进宫里做他的皇后,后来真娶了周祁为后,褚君陵以为得以圆满,眼一睁又回到了前世,还险些斩了周祁满门。 褚君陵:“……” 皇后一心求死怎么办? 回去的时间不对,周祁已经受尽磨难,瘸了腿死了心,被逼得半疯不疯。 大梦三生,褚君陵差点又失去皇后,耗尽半生才把人宠回些最初的影子,一觉起来,不仅皇后没了,连皇位也跟着没了… 皇位是皇后抢的,褚君陵托腮:一定是朕醒来的方式不对。 标签:甜文 he 古代 重生 第1章 周家没留着的理由了 “梁王逼宫那日恰好是母后生辰,朕的好舅舅早就设好了套,因着是皇后母家,往宫里插些眼睛不难。” 褚君陵轻敲着御案,冷眼瞧着跪在殿中那人:“母后不喜骄奢只设家宴,外臣便只有周未,况是当年狩猎,你爹待父皇更有相救之恩,周未尤外得父皇器重,朕不意外。” “禁卫和锦衣卫大多是梁王和徐家的人,那晚宫中唯一忠君之人,便只有你父亲。” 殿下那人紧了紧拳头,未应他声。 褚君陵嗤笑:“周家世代忠烈,怎会一夜之间投了梁王,周祁,朕不是傻子。” 若是为了活命,周未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便只有另一种可能,周未是为保全周家。 他先前也是这般想的,便是宰相替周家开脱,他也未怀疑过,周未为保全周家害他皇室,他便要周氏上下都不得安生,不急着要人死,也断不会叫这些个姓周的好过。 只是近来忆起些事………… 若真是为的周氏一府,当年就不该冒着险护他出宫,何况周祁又是独子,周祁不过十来岁,再有城府也想不到这般周全,那夜太子宫中走火,周未又唤心腹将他藏于周府,这火是怎么起的,他清楚得很。 后来梁王派人来查,他正好藏入周祁房中,幸地是那些反军未找着他,不幸的,他从那些人口中听得,太上皇死于周未手中,一剑入心脉,皇后殉情。 次日梁王登基,徐安为相,先皇心腹杀的杀,砍的砍,流放的流放,周未还是他的大将军。 那夜还发生些事,只有褚君陵和周祁晓得。 周祁怕褚君陵被发现,同褚君陵换了衣物,又让周未手下的人易容成褚君陵的模样,意在叛军发现时替了褚君陵,换他安稳。 “臣幼时随父亲入宫,无意冲撞了殿下,殿下生而华贵,万物皆入不得眼,那日殿下未怪罪周祁,只说臣生的好看。” 这是宫变那夜周祁对他说的,合着他眼中纷杂,褚君陵约莫明白了周祁待他的情意。 只他那时满脑都是叛军的话,周祁父亲杀了他的父皇。 褚君陵记得清楚,连带着初见周祁那日,他问:“你是哪家的公子?” 周祁仅顾着同旁人说笑,拐角处撞到了褚君陵身上,不急不忙告了罪,小小年纪,确有一番沉稳,引得褚君陵一愣,话不经意出了口:“你生的好看,母后带孤见过好些个闺秀小姐,竟都不如你。” 若没后来之事………… 褚君陵闭了闭眼,缓缓走到那人跟前:“周未暗中为朕计划好一切,为朕谋军权,训死士,助朕拿回褚家天下,便是那日他杀父皇,朕后来也想明白了,梁王多疑,父皇已知在劫脱不得身。” 先皇不死,梁王不会信周未归顺,亦无法将褚君陵周旋出宫,只怕那日之事,一半是先皇之意:“父皇知他命数将近,便同周未计划了后来之事。” 他是大褚太子,亦是大褚皇室最后的希望:“父皇谋全大局,自然不会有错,周未忠君听君更不会错,你可知你周氏一族错在了何处?” 周祁启唇,笔直跪着:“为君之臣,便是错的。” 错在那夜周未在场,却没本事护圣上周全,错在周氏为人臣,忠君却弑君。 褚君陵颔首,蹲下身看着他:“朕不管你周家是忠是奸,当年之事,周氏无一人该活着。边疆大战告捷,外患已平,如今天下大统,武将亦有新才,将门周氏…………没留着的理由了。” 周祁通体发寒,同褚君陵对视良久,头重重磕下:“求皇上留家父和母亲一命。” “留着?”褚君陵笑:“如今你这身子朕也腻了,还有什么能同朕换的?” “皇上。”德观欠欠身,进殿瞧过周祁,几分犹豫:“周将军凯旋,已经到京城口了。” “皇上!” 周祁大惊,来不及求人,便见褚君陵一张圣旨丢到了跟前:周氏勾结外臣,翌日午时,满门抄斩。 欲加之罪。 ———— 褚君陵留下了周祁,算是报当年周未相救之恩,心神不宁了半日,听暗卫报周祁替周府上下收了尸立了墓,手中一顿,半晌摇摇头:“随他去,仔细看着,但有异常立刻来报。” 暗卫领命退下,再晚些时候,宫外传来消息,说是周祁逝了,在周氏夫妇坟前撞死的,碑尽染红了。 褚君陵此时还在批奏折,身体豁然一将,笔墨晕染在纸上开来,恰好盖住周祁二字。 第2章 “德观。”褚君陵喉咙一紧,竟有些失声:“周祁尸首在何处?” 德观心头一抖,察觉褚君陵气压低沉,战战兢兢道:“已在公子生前院中,皇上…………可要去看看?” 褚君陵眼中生涩,终是一声叹息:“葬了。” 德观领了命,想起些什么又冒着胆子问了句,褚君陵沉默良久方缓缓道:“葬于皇陵,铭上刻…………” ‘褚君陵妻。’ 德观大惊,周祁生前褚君陵待他可残忍得很,他以为圣上恨极了那人,如今瞧来,却实在摸不透天子的意思了。 “嗻…………” 待德观退下,褚君陵怔怔望着殿外许久,觉着脸上生热,抬手抚上,不知何时染上的湿意。 恩恩怨怨,总算了了。 —— 当夜宫乱,褚君陵念着徐氏乃先皇后母家并未赶尽杀绝,不想徐安狼子野心,待褚君陵处置了梁王叛贼,这番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原是万无一失,褚君陵近日神思恍惚,更不问朝政,徐安借着宫里还有些眼睛,暗中打点了一番,想再搏一搏那位置,不料想正殿奴才安插好了,暗卫亦有死士对付,却是中途杀出批外人。 徐安直至刀落上肩头,仍执迷不悟,直骂褚君陵城府深沉,心头都是算计。 褚君陵也意外,这番什么旧情也不念了,直接削了徐安脑袋,又看着殿中那些个来路不明之人,隐隐有些猜测,继而心头一紧。 “何人派你们来的?” “徐氏野心重,主子恐皇上仁慈反遭算计,嘱属下们以命护皇上周全。” 谁知主子猜的不错,他等一路暗守着徐安,这人真也还惦记着皇位。 褚君陵身形一震,跌坐回龙椅:“是周祁…………” 便是那人不说,他也晓得,失魂落魄喊了人告退,那属下告诉他:这些人原本是周末留着护周祁安稳的,周末晓得褚君陵不会让周家善终,便留了这些个人,欲趁着他待周祁动手之时将人救走。 周祁留着救命的人手,用来替他守了皇位。 “周祁。” 他没想过真要周祁性命,那日准人去收周家的尸,褚君陵便想着,除去周祁,周家一个活口都没留着,里里外外上百条性命,约莫够平他心头之恨了,褚氏同周家的恩怨就算两清。 他准周祁出宫备周家的后事,便是在给他机会,若周祁事后远逃,他只全当不知,就趁此放他走,只是没曾想………… 他待那人再过分的事都做了,最后却没狠下心来要周祁的命,其中缘由,他再清楚不过。 “周祁…………周祁……” 褚君陵蹒跚而出,嘴里反复唤着个名字,到底没待入周祁生前住处,脑中一沉,只听得德观几声救驾,后什么也不晓得了。 第2章 一回来就打了老丈人板子 周未是让下人搀扶进屋的,身后猩红一片,周夫人眼一昏,险些晕过身去。 “怎么了这是!” 周未摇摇头,有些撑不住了。 还是下人将事同周夫人说了,就看她就着袖口抹泪,嘴里念念叨叨,反复都是那几句:“不过昨日才登基,就这般发作于你,他就是记恨周氏铁了心报复,往后日子可怎么过!” 周未暗中帮了褚君陵多少,又受了梁帝多少猜忌,原就是刀子上舔血,好不容易熬到褚君陵夺回社稷,哪只这番新皇记仇不记恩,她周家就该受这莫须罪么? “早知今日,不如你当初辞了官随我回湘南去,就让那些人争个头破血流,如今他褚家的坐上皇位,第一个发作的就是周家。” “夫人!”周未顾不得痛,倒吸了几口气,急急让她住了口:“今日朝堂却是我失了分寸,皇上惩戒也是应该,夫人慎言!” 周夫人果真不再多嘴,只红着眼唤下人去请了大夫,一百杖责,更看得出行刑的奴才是下了狠的,周未再是武将,对上褚君陵有心发难,多少吃不消,不定十天半月才见得好。 殚精竭虑,却是辅佐了匹不认人的狼,那褚君陵好狠的心! 周祁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一看周未伤势,安慰过周夫人,又听褚君陵命周未带伤出兵去西乌慌地,咬咬牙,沉着眼道:“孩儿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周未夫妇来不及阻止,周祁已经几步出府,翻身上马往宫中赶。 褚君陵此时才回过神,没曾想情绪过激晕了脑,再醒来就成了这番光景,脑中第一想的便是周祁,要唤奴才召见,张了张口,心头竟有些怕。 恨也好仇也罢,该了的前世尽都了了,这一世他只想同周祁好好的,将那些遗憾慢慢儿补上,他欠周祁的,也尽都偿给那人。 只一想到过往种种,褚君陵就经不住踌躇,想同周祁有个好的开始,又怕真见着人。 不等褚君陵整理出个所以然,德观先替他解了这犹豫:周公子硬闯到了养心殿外,要求见圣上。 求见圣上的原因,正是因为褚君陵打了周未板子,还要将人贬至蛮荒之事。 褚君陵:“…………” 一回来就打了老丈人,褚君陵想了许久,才想起今日之事,前世正是因为此事,周祁来求的他,他便利用周祁的情意将人要进宫做了调宠的玩意儿,算作饶恕周未的交换。 褚君陵也觉着自己有些卑鄙了,重来一次,定是不能再这般折辱周祁,得慢慢来,慢慢把人哄到跟前。 第3章 他的周祁,合该安安稳稳顺顺遂遂,往前他进了死胡同,这糊涂万不能再犯了,好在他如今后宫无人,徐娇苑也还未封后,加之前世的记忆,一切尚来得及。 “周祁……” 呢喃了声,心里有了计较,让德观唤人进殿,隔了一世再见到周祁,不由得有些怔神。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了许久都不见褚君陵喊起,以为是君王有意为难,又等了半晌,实在撑不住斗胆往殿上看去,就见褚君陵正看着自己出神,不知想的什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大着声喊了句,褚君陵这才回神,忍住心头的情绪,尽量缓和脸色:“平身。” “谢皇上。” “你……”褚君陵喉中有些发干,直直将周祁看着,生怕人再丢了,眸中觉着有些湿热,眨眨眼,侧过身赐了座:“近来可好?” 周祁一愣,猜不透褚君陵几个意思,只能尽量揣测圣意,话里小心:“臣……尚好,劳皇上挂心。” 褚君陵却摆摆手,再不说话,眼前这人才是周祁,活生生的鲜活的周祁,不是前世那个被他囚在宫中折辱得不成样的人,这时周祁眼中有光,待他的情意也还未被他消磨干净。 明明是好事,好的不得了的事,褚君陵却心酸得厉害,险些落泪。拳头紧了又紧,直到骨头挤出了声响,怕周祁看出端倪,这才堪堪忍住。 气氛一时沉闷,周祁忧心着周未的事,又看褚君陵良久无话,虽是惊讶对方的态度,却还是斗胆开了口:“家父、” “朕知道。”收敛好情绪,怀揣着紧张走到周祁跟前,见他要起身行礼,轻压着肩头坐下,尽量让神色柔和些:“今日是朕冲动,那时心头腾着事,不该拿将军为难。” 说罢又吩咐德观:“唤太医去府上看看,让将军好生修养,今日只当朕气话,伤好之前不必早朝。” 待德观退下,才看向周祁,眼中藏了许多他看不懂的情愫:“如此,你可满意?” 周祁心头震惊,原以为要求上褚君陵许久,或是付出些代价,远不曾想君王这般轻易就答应了,是当真仁慈,还是里头有什么玄机…… 满腹心事告了谢,临走前被褚君陵喊住:“你我幼时初见,你可还记得?” “事关皇上,臣不敢忘。” 周祁答得正板,褚君陵也不介意,只叫了奴才退下,缓声朝他道:“你莫多想,朕不过问问,如今晓得你没忘,倒是放心了。” 见周祁疑惑,朝他露出个笑来:“我当年说,你生得比那些千金小姐要好看。还记不记得?” 周祁当然记得,褚君陵同他说的哪一句,他都没敢忘,无关君臣,不过是因着某些不耻私心在作祟,如今褚君陵提起,这人又记恨当年之事,怪不得周祁多想,只当褚君陵是存了那方面的暗示。 眸色暗了暗,心头几番挣扎权衡,又想着这人是褚君陵,是他心头爱慕多年的小太子,偷着苦笑了声,朝着褚君陵一拜:“臣遵旨!” 褚君陵吓了一跳,被他这又跪又拜弄得稀里糊涂,听到这声遵旨更是莫名,迅速将人扶起身,疑惑得很:“遵什么旨,朕何时同你说了什么?” 周祁也当他有意羞辱,又要跪下,奈何被褚君陵扶得稳稳当当的,只能忍着屈辱主动开口:“臣愿侍奉皇上,只求皇上饶过周氏一族,周祁全凭皇上吩咐。” “朕何时说过这话、”褚君陵一顿,总算明了,暗自叹了口气,竟有些失笑,如今他没这意思,但不曾想这人自个儿想到了那上头。 第3章 朕有些想你 “朕不是那意思,总归是想告诉你,朕幼时性子孤傲,向来不屑与人交际,更莫说夸赏过谁,那日那些话,待你并非全无那番意思。” “如今同你说,不过是想起宫变那年你在府上同我说的,你的情意我都明白,以往被仇恨蒙了眼,朕方才想了许多,万事命中有定,你父亲护我周全,又替我谋划这良多,此番想开,都是朕的不是。” 周祁更是诧异,顶着冒犯望向褚君陵,想从他眼中探出些真假,褚君陵知他不会信,倒也不急,只顾自道:“朕想,许是那时便对你有几分心在,只是那时大仇未报……后来想明白,我待你到底是喜欢的。” 周祁原本只是怀疑,听到褚君陵这话,登时惊疑,或惧或忧,却是没有高兴,褚君陵才将他父亲打折去半条命,如今却对他说这些,怎么可能呢…… 当下只觉得君王心思深沉,又或是晓得他那份心思,想从中找个破口,将他将周家牵扯进来。 只觉心乱得很,挣开褚君陵握过来的手,心慌告了退。 褚君陵手中一空,眉头蹙了蹙,到底没喊住人,德观见此一愣,见褚君陵今日性情几变,也同周祁想的无二,只当褚君陵生了兴致,想养着那周家公子几日。 “皇上要是喜欢……不防奴才去同公子说,威逼也好利诱也好,总能得公子情愿。” 褚君陵神色一沉,寒冽看向德观,吓得那老奴才一惊,颤颤巍巍请了罪,心头又将周祁的分量加重了几分。 好在褚君陵没发作,从殿中寻了上好的金疮药,嘱奴才送去将军府,怕周祁心头惶恐,又拖奴才转告了几句安慰。 事后想及德观那番话,冷意登地上来:周祁今生是他心头血,断不是那打发娈宠的手段可折辱的,若非这老奴跟了他多年,凡事也衬心…… 第4章 闭了闭眼,唤过个功高的暗卫:“去跟着周祁,往后他就是你主子。” 见暗卫要退,又吩咐到:“暂且莫让他发现,平时他喜去哪些地方,都记下来,吃食也莫落下,只一点……朕并非让你去监视于他。” “是。” 褚君陵摆摆手,想起今日周祁那又惊又怕的模样,嘴角勾起抹笑。。 “如何!”周夫人自周祁离开就心神不宁地,在府外等了许久才见人回来,怕褚君陵也将周祁发作一番,急拉着人查看:“皇帝可有为难你!可有伤到?” 周祁摇摇头,脸上闪过抹异色,没将今日之事说出,只避重就轻说了些好,周夫人之前就晓得了,先是宫里来了太医,后又是金疮药,要说褚君陵肯轻易答应,周夫人第一个不信:“你可是许了什么代价?” “没有,大抵皇上想明白了,念及周氏忠心,不发作了。” 周夫人冷哼:“皇帝能有这好心?” 要真想通早该想通了,何故平白让周未吃顿苦头:“那皇帝真要发作我也不怕,无非就是人头落地,黄泉碧落我也陪你爹去,下辈子还进他周家的门,娘就是放心不下你,若那皇帝真念着点情谊,能让你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就是赔上周氏我也是肯的。” “娘!”周祁最听不得这个:“我这不好好的,皇上……许是不会再为难周家。” 见周夫人疑惑不多解释,心头为着褚君陵那些话乱糟糟的,索性找着理由回了房。 褚君陵还不知未来岳母对自己意见甚大,起初犹豫着是不是要再招惹周祁,如今真见着人,却是放不开了。 围着养心殿来来回回踱步,趁夜将近,忍不住唤德观寻了身便服:“好生在殿中守着,若有人求见,就说朕歇了。” “奴才、”德观还没应下,就见褚君陵一转眼没了影儿:“…………” 褚君陵翻墙进的周府,照着前世摸索到周祁住处,见屋内灯掌着没人,四处探了探,溜上了房梁。 周祁原是心乱到府外走走,不想半路救下个女子,那女子偷着出府遇上混人,周祁出手将人救下,谁知那女子硬缠着要他送她回府,待把人送到,才晓得是礼部侍郎之女,名叫吴滢滢,她父亲又是周未同僚,这番硬留着用过晚膳才准人走。 回来去看过周未,面色好了许多,许是褚君陵赏的那药,人看着也精神几分,边让周一备好热水,进房时一顿,神色不着痕迹沉了沉。 褚君陵武功在周祁之上,要真打着细心待个把晚上,周祁倒也发现不了,坏就坏在见着周祁沉不住气,心里眼里就顾着看人,气息乱了也没注意。 尤其见周祁脱了外衫,不觉想到前世同这人肌肤之亲,喉间又干又热,猛地一记茶盖袭来,褚君陵躲闪不及,险些从梁上跌下。 “阁下夜入周府,不知有何贵干?” 褚君陵碰碰鼻子,有几分尴尬,方才只当周祁武功被废发觉不了,恍惚又记起已非前世,这般仅顾着看人,一时竟忘了。 “是朕……” 周祁不料是褚君陵,见他翻身下来就要请罪,眉头不自觉皱着,任他再如何都不会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趁夜潜入臣子府中,还躲在房梁上偷瞧人洗澡。 “朕的不是,不怪你。” 眼疾手快将人拦住,今生莫说让周祁跪他,就是这人皱皱眉他也是不愿的:“朕……来看看你。” 周祁沉思半晌,不知褚君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恭恭敬敬告了是,紧跟着又是一阵沉默,褚君陵轻咳两声,拉着他坐到榻上:“你莫紧张,朕就是……就是有些想你,想来府上看看。” 说罢有几分难为情,缓缓转过脸去。 周祁:“…………” 如今褚君陵手握着他,周祁有些耳热,一半出于不知君王目的的恐慌,一半又耐不住喜欢的心思,抽也抽不出来,又喜又怕,只能任他握着。 后面多是褚君陵说什么,周祁偶尔附和两声,多的再没有了,褚君陵白日才同他表了心意,夜里又来他房中,周祁心心念念这么些年,爱慕之人就在眼前,说不动容是假的,更怕褚君陵存了别的打算,一时退缩更甚。 “皇上明日有早朝,该回宫了。” “你赶我走?” 褚君陵倔劲儿上来,握着周祁的力道更重:“你不是喜欢朕么?朕陪着你,你不高兴?” “臣……” 自然高兴的,但更多是怕,周祁咬咬牙,大义情爱挣扎了通,最终挣开褚君陵,一撩衣摆跪下了:“皇上厚爱,臣不敢当。” 他只求周家上下安稳,旁地想不得也不敢想,褚君陵满口喜欢挂着,他确是不敢信的。 第4章 英雄救美被求亲 “周祁!” 褚君陵有些无力,觉着周祁没前世好拿捏,上一世的周祁最听他话,断断不敢这般忤逆,更惶赶着他离开,就盼着他能多留下片刻。 眼前这个人,不领他的意,也不肯同他亲近,甚至这一世周祁是不是还待他那样喜欢,褚君陵拿不准。 无力过后更觉生怒:以前是这人主动求着他赏幸,如今他有心要同周祁好好的,周祁却不稀罕了。 “你不怕朕为此开罪周家?” 周祁心头一沉,脸色也有些难看:“皇上到底想要什么?” 朕还能要什么?褚君陵自嘲,他已经说得明白,不信周祁当真不懂。一腔怒火没处撒,知道周祁还不肯信他,怕吓着人,只能撂衣服翻墙回了宫。 第5章 周祁或松口气,因着褚君陵那话没个底,但亲眼看着君王做贼似的离开,又觉着好笑,转头见浴桶里的水凉下,又唤周一换了热的。 后头几天褚君陵都没出现过,想来国事繁忙,近年来边境动乱压了起,起了压,虽不是大事,锅里出了老鼠屎总归是恶心的。 那夜发作周家的话亦是没后续,周祁约莫晓得是那人气头上的话,放心了几分。 褚君陵这几日确实有些忙,一是边境,二是徐家一脉。 前世这时他还没生疑,不晓得徐安狼子野心,如今晓得真相,加之选秀将近,徐安迫不及地要送徐娇苑入宫,褚君陵眯了眯眼:狐狸尾巴要藏不住了,前世他糊涂也罢,皇后之该是周祁的,既是重来一遭,如何都不能叫徐娇苑再污了那位置。 这方褚君陵一面操忧着政事,一面从长计议,打算换个法子追人,不料有人比他更快,竟直接找了周未议亲! 打从暗卫来报到离开,褚君陵都是蒙地,按着前世算来,礼部侍郎之女该是他的妃子,怎会和周祁打上关系? 又听暗卫说了相识缘由,心头冷哼:待他屡屡退避,换上个娇滴滴的女子,倒是热心肠得很嘛! 周祁那方也是一头两个大,他同那吴小姐也不过一面之交,怎想救人救了个麻烦,没几日那礼部大人竟亲自上了门,还是为那吴小姐的男女之情。 “娘看那吴家小姐不错,是个贤淑的,人也温婉姿色也好,左右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真不考虑?” 周祁揉揉眉心,听周夫人一句一个好的夸吴滢滢,赶紧止了她的念头:“孩儿已有心悦之人,您就别操心了。” “有喜欢的人了?”周夫人有些不信,看他神色不假也不勉强,继而心头生快,急又问道:“是哪家的千金,可要你爹随我去提亲、” “娘!”周祁头疼得很,他喜欢的是龙椅上那位,且不论周未敢不敢去提这个亲,何况褚君陵如今待周氏态度不明,且光是让周未晓得他心悦个男子,少不得要吃顿家规:“这事我心里有主,您就别操心了。” “那就按你的计划来,喜欢就早些娶回来,姑娘家可经不起等,对了……那孩子可及笄了?” ………… 自家亲长算是搪塞过了,褚君陵却不好糊弄,虽是没直接找上周祁,周未这个当爹的却免不得遭敲打了一番。 “朕听闻吴大人前两日去周将军府上问了亲?” 周未和吴傛相视一眼,被褚君陵盯得心慌,只当君王生性多疑,猜忌重,怕他俩结盟行那叛君篡位之事,急忙告了罪,却听得褚君陵一声冷笑:“听二位大人意思,想来是吴小姐单相思?朕还想着倘若郎有情妾有意,朕便顺水推舟赐个婚,如今……” 褚君陵走到吴傛跟前,眸色渗寒:“吴大人,议亲之事合该男子主动,既是周家公子没这意思,女儿家地,还是矜持些好!” “臣谨记皇上言。”吴傛慌地认罪,原本还想争取争取,听褚君陵毫不掩饰的警告,算是彻底歇了心思。 褚君陵对他这反应还算满意,转而看向周未也警告几句,唤奴才拿过道圣旨:“边境不肯安生,将军伤势未愈,令郎随将军上过战地,对付区区几个蛮子,想必不成问题。” “臣……遵旨。” 周未大骇,各种阴谋谋杀论走了一遍,察觉君王还盯着自己,尽量表现得平静,心头却是担忧:周祁是他之子,如今虽未入朝有个官职,确实自小随他上阵杀敌,对付蛮帮他不忧心,怕就怕君王藏了算计,要陷周祁于危难。 君王倒是不管他如何想,反正这圣旨已下,周未为人臣的不敢拒绝,这番肯让周祁前去,定然有十足把握护他周全。 该打点的尽打点了,暗卫也配了不少跟着,只等周祁去边境走走过场,战胜归来他就下旨给个武将的职位,这番周祁日日来早朝,他也好把人看着,省得让哪个不知耻的女子又惦记上。 只是边境条件苦,住食上难免得委屈些,也不妨他日后好生养着,一通琢磨,褚君陵如意算盘叮当响,下朝又叫住周未提点了番,无非是如今战事为重,周祁又是主将,想不得那些儿女情长。 又说待周祁凯旋,到时喜欢哪家小姐他亲自赐婚,远比私下结亲来的尊贵,周未再不懂君王用意,却是听明白了:皇上不愿自家小儿成婚。 至于原因,周未想破脑袋都没理出个所以然来。褚君陵面上不动,待周未离开才冷笑道:“要朕赐婚?真敢喜欢上哪个,杀不得周祁,朕还杀不得他那小情妇么。” 第5章 朕甚念之 “边境之事……只怕其中没这般简单。”周未叹口气,怕周夫人担心,待她歇下才偷着将圣旨给了周祁:“你且小心些,尤其路上,怕是藏了埋伏。” 周祁稀里糊涂接了圣旨,听周未如此说,倒是不觉得褚君陵会害他,又听周未将朝上之事都说了,大抵觉得是褚君陵怕他真结了亲,找的个由头将他丢远些。 他本就没那个意思,吴家小姐又三天两头地来府上,要么托下人带些亲手做的小玩意儿给他,周祁正愁无法,褚君陵这番倒是帮了他,这圣旨来的也及时。 只让周未同周夫人解释,次日一早就带军离了京城,褚君陵还打算偷着去送送,不料周祁走的急,待他到城门口的时候,马蹄印儿都没见着个。 第6章 ………… “报!京城来信加急!” “进来。” 不过离京三日,就来了加急,周祁心头一跳,生怕君王趁机发作周氏,打开信看完,脸色就有些奇怪了。 “将军?” “无事,休息半日,找两个擅藏身地去探探,今晚攻城。” 等将士退下,又将信瞧了瞧,眼角跳了跳,上头豁然是天子字迹,至于内容………… ‘吾爱亲启:卿离京多日,朕甚念之,望战大捷,盼将军大胜归来,朕当琼觞厚宴,扫榻以待。 “褚君陵……” 周祁闭闭眼,如今越发摸不透君王意思,究竟想做些什么?原该恨极了他,登基后却性情大改,先前说待他喜欢,如今又让人送来书信………… 还有此战,褚君陵登基不过数月,最是该稳定人心之时,这场战事不难磨,甚至算得上容易,不过是些不安分的凶徒,跳梁小丑罢了。 武将不止他周氏,还有张綦和华家,褚君陵记恨着周家,张华二人却是他亲手提拔的心腹,加之刚得封的武科状元,大可利用此战将领的位置收拢人心,最该丰满羽翼的时候,褚君陵却把这好事给了他。 当真恍然醒悟,还是为别的,周祁猜不透,只觉得惶恐极了。 “皇上当真喜欢臣,就别这般折磨我了。” 喃喃一句,还是将那书信撕毁个干净。 战事果然顺利,不过当晚就攻进了城中,周祁没将些小兵小将放在眼里,杀出条血路,而后一举拿下了头子。 本就是穷弓之末,领头的几个也不擅谋划,大都是信耍拳头的蛮人,空想着自立山头,屡屡引了动荡,就是为让朝廷主动弃了这偏地,梁帝在位就不看重这穷山穷水的地方,索性任由其乱,间接将此地撇出了国都。 不料新帝登基改了规矩,这些个暴徒尽不愿干了,只当这新帝也如那梁帝一般好作弄,纷纷起了野,才有的周祁平乱一事。 群龙无首,军中立刻乱了套,降地降跑地跑,再有硬气地也成了朝廷刀下魂,不过当晚,褚军大获全胜,几个头领被押送回京,褚君陵只看了一眼:“剁碎些,丢到闹市喂狗。” 战后人心惶惶,周祁因着安抚民心,回京略晚了几天,又待到朝廷派认的官员上任才回,等到京城已是半月后了。 君王面沉如水,做奴才的大气不敢出,德观身为近身太监,恐惧更甚,一听周祁归京的消息传来,也顾不得规矩,闻褚君陵在御书房议政,连跑带喘赶了过去:“皇上!将军回京了,正在进宫的路上。” “此事下回再议!” 褚君陵脸色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起身就往前殿赶,空留下陈亦和纪太尉面面相觑,倒是宰相看出点什么,眯眼摸了摸胡须。 褚君陵到时周祁也刚至门外,见他风风火火朝自己过来,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情绪:“臣叩见皇上、” “跪个甚?如今没外人在,这些个奴才定然不敢嚼舌根,合故跟朕疏远?” 周祁点点头,因着那点说不出的情绪,倒是没心思管合不合规矩,任由褚君陵引着进了殿。 “臣不辱圣托,我军大胜,动荡已平,百姓感激皇上仁厚,托臣带了些心意。” “你留着就是。”褚君陵摆摆手,叫退奴才,又让人将殿门关好,拉着周祁坐下:“朕的信可收到了?” 见周祁不应,晓得他性子内敛,也没逼问,转而说了些旁的:“可有受伤?朕听奴才说那头领是你擒的,此番立了头功,可有想要的奖赏?” “功劳该众将士们的,臣不敢自居。” “有何不敢,朕宠你还、”说着觉得不妥,再看周祁脸色果真不好,也晓得这话折辱了人,转而笑笑,问了些边境见闻。 “朕听闻边境多生刁民,可有哪个顶撞你的?” “百姓大都良善,皇上说的或是少数。” 褚君陵有些不悦,偏偏眼前人恭恭敬敬的,较真了也找不出错,觉出周祁有意疏离,沉默须臾,索性探手要解衣物,直将周祁吓了跳,忙站起身来:“皇上自重。” ‘朕前世同你哪般事没做过,这倒是矜持上了。’心下轻哼,顺跟着站起,想把人搂进怀中,但看周祁满身防备,莫名有几分心虚:“你莫多想,战事难免要裹些伤,朕只是担心。” “臣并无大碍,劳皇上挂心。” “你定要与朕生疏?” 不满上前一步,就见周祁紧跟着退后了些,心头火大,干脆不讲理了,硬扯过人拥着,趁其不备解了外衫,还想再往里探,不防周祁使了些功夫,直推得褚君陵狠摔个跟头。 第6章 赠御令给小将军 “皇上恕罪!”不料褚君陵这么禁不起推搡,见他脸色黑得厉害,心头咯噔,顾不得褚君陵阻拦,径直跪下身去。 褚君陵拦不及,又见自个儿一身狼狈,火气更是上来,忍不住要骂周祁不识好歹,却被抢了先:“臣惶恐,皇上这些时日待臣……臣心思愚钝,实在不知皇上用意,到底要臣如何,求皇上直言。” “若是、”话语一顿,见褚君陵怔忪,又将身体跪直了些:“若是要周祁侍寝,左右皇上一句话,臣并非娇艳女子,大可不必哄宠着,更不必……” 更不必用如此法子耍弄,要他如何做,不过君王一声令,他为人臣地哪敢不听呢:“只求皇上莫为难周氏,周祁什么都愿的、” 第7章 “够了!” 听不得他自轻自贱,又不知说甚,只能吼着人住口,眼睛紧盯着看了许久,还是没忍心叫他跪着:“你也知朕要你如何不过一句吩咐的事,若非心悦,何故送那有损龙颜的信给你,你扪心问问,若朕当真要折辱于你,这番早该躺上榻了,可会好生站着?” 再凭着周祁性子,真要到那步,即便是强迫,还不是搓拿揉捏尽由着他,本就是莫须有的担忧,这人怎就想不通呢。 周祁虽是不全信,冷静下来也觉得褚君陵这话占几分道理,按君王的脾性真要作难,周家也好,又或是他周祁个人,不过一旨圣意的事情,何况褚君陵向来不惧天下人指论,若是有心报复,完全不必绕这圈子。 任由褚君陵扶起身,这才想起衣衫开着,不由得难堪,要伸手整理,却被褚君陵抢先一步,趁他因方才多想不好意思,顺藤就道:“莫急,让朕看看伤势。” “…………” 虽然是些小伤,褚君陵还是心疼得不得了,忙让奴才拿了顶好的伤药,硬要亲手涂抹,闹得周祁又羞又气,脸染上些颜色。 整个背部裸。露出来,褚君陵涂着涂着,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脑中隐隐约约浮现些画面,周祁等了许久都没见褚君陵动作,觉着背上有些凉,忍着尴尬喊了声,没应………… “…………” “皇上?” 褚君陵这才回神,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快速给他披上衣物,弄得周祁莫名其妙:“可是……太难看了?” “自然不是!”褚君陵当即否认,不仅不丑,周祁皮肤生得白,添上些愈合的伤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褚君陵有些勒不住马:“朕眼里,你便是最好看的。” 周祁抿抿嘴,虽然犯了大不敬,但他还是觉得,今日的君王有些许猥琐。 “皇上……” “何事?” 德观身子一抖,看得出褚君陵眼色极不友善,躬身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周祁只当是他不该听的,等德观退下就要告退,倒是褚君陵先做了交代:“朕有些要事,你先回府歇着,原本打算替你办个功宴封个官职,徐氏那方出了些岔子,且往后推几日,得先委屈着你。” “臣不敢。”听闻是徐氏,虽然褚君陵没明说是何事,但看他如今的态度,隐约能猜到几分,又看他神色凝重跟着有些担心,斗胆多了句嘴:“徐氏的事……很严重么?” “倒也不是大事。”褚君陵摇摇头,见周祁眼中显然的担忧,心头生暖,没忍住将人抱进了怀中:“不是有意瞒你,此事涉及甚多,朕不愿你牵扯进来。” 知道他不回多问,想抱着人吻吻,又怕为时过早把人吓着,只能将早准备好的御令给他:“这个你收着,往后这宫里便当是自家,有不长眼的拦你,便拿给他看,此物如朕亲临,若遇万不得已之事,先斩后奏也是可的,你好生放着,可莫丢了。” “皇上、” “给你就收着!”不给拒绝的机会,见周祁不肯要,索性转了话题:“你奔波了一路,早些回府歇息,朕听人说你喜欢鹤喜楼的酒菜,功宴那日的膳食朕便让那儿的厨子来做。” 周祁被忽悠着出了宫,后头才觉出不对,他喜欢鹤喜楼的酒菜不假,可褚君陵是听哪个人说的? 第7章 那吴傛之女要抢朕的皇后 不知褚君陵派了暗卫跟着,拿着那御令看了看,眼中情绪不明:先斩后奏也可?或许这东西哪日真能派上用场。 回府不等收拾,先被周夫人拉着上上下下检查了阵,见没大碍才让回的房,人刚进屋,彭齐舟又来了。 “可算回来了。”两人自幼交好,彭家在朝堂上不偏不倚,始终持中立态度,虽不是周未这一党,却也不影响两人交情:“你走时我还同宗耀说,皇上亲口指你去,怕是路上凶多吉少、欸欸!怎么上趟边境,人都变粗蛮了。” 险些被周祁伤到,堪堪躲过,不满他动粗,也不管周祁欢不欢迎,径自倒了杯茶水:“快换身衣物收拾收拾,我已经同你娘说了,今日晚些回府。” “去哪?”索性两人相熟,也不避讳着彭齐舟,直接拿过衣衾换上,反是彭齐舟啧啧两声,想调笑两句,被周祁一个眼色唬住,碰碰鼻道:“鹤喜楼,天字一号,给你接风洗尘。” 又是鹤喜楼,不自觉想到褚君陵那话,紧而有些心虚,换衣的速度莫名快了些:“走罢。” 到时逢宗耀已经侯着了,菜也上得差不多,唤奴才备些好酒,周祁刚坐下身,就听门外一声低呼:“周公子!” 吴滢滢身边那丫鬟见饭菜久久未上,正要找小二催催,没想路过隔壁房时遇到了周祁,心道她家小姐日日都来这儿等人,可算把人守着了。 那日吴侍郎也不知怎的,上朝回来就要自家女儿离周祁远些,也不准人去周府寻人,吴滢滢偷着去过两次,也被周未找着理由劝了回去。 无法只能想了这法子,暗暗打听了些周祁喜好,这才将他常去的地方都待了遍,等了这么些时日,总算将人盼到了。 那丫鬟不等周祁开口,转身就同吴小姐说了,当下顾不得矜持,赶到隔壁才见还有二人,想来是周祁好友。 “滢滢见过几位公子,我听小鸾说周公子在,就赶过来了,可是打扰了几位?” “并未。”逢宗耀心头一悸,继而摇摇头,先周祁一步开了口:“小姐若不介意,可要同我等一道?” 第8章 此话正得吴滢滢意,遂点点头:“那滢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周祁彭齐舟齐刷刷看来,逢宗耀心有些虚,轻咳声转了别的话题。又见吴滢滢眼里只有周祁,心口奇怪地有些发酸。 “公子出征前我去过周府几次,可……”咬咬牙,径离周祁近了几分,想到这人的不待见,不由黯然:“可是将军瞧不上滢滢,又或者公子待我无意,不愿于我多有来往。” “小姐言重。” 念在对方是女子,不好说重话,只能委婉暗示了几句,吴滢滢却不信,只顾自己道:“便是公子待我无意,如今做做朋友也是可的,来日方长…………定有得你青睐那日。” 彭齐舟想帮周祁推脱,怎知话没开口又被逢宗耀抢了:“今日初叙归来,该贺他大胜之喜,你和他的私事,不防往后再说。” “是我唐突了。”吴滢滢也意识到不妥,有几分脸热:“公子不必客气,叫我滢滢就好。” 逢宗耀颔首,又报了自己的字:“滢滢可唤我云棹。” “云棹大哥。”吴滢滢喊了声,又看向周祁:“你字初叙,可是尧年舜日,叙叙其华之意?公子不嫌,往后……往后我唤你阿叙可好?” “区区名讳,随小姐喜欢。” 见周祁还待自己疏离,心头尽是失落,倒是彭齐舟看明白了,一脸的复杂。 这吴滢滢心悦周祁,逢宗耀不知哪根筋发错,大概是对这吴家小姐一见钟情了。 孽缘吶! “阿叙,尝尝这个。” 周祁原想推脱,奈何吴滢滢筷子已经到了碗里,又不好当着面将菜扔了。 他对吴滢滢并无那种意思,而且看逢宗耀的态度,想来对吴滢滢有几分好感,如此,对方夹来的菜他更吃不得。 再有就是,怎么他爱吃些什么,皇上和吴小姐都晓得么?。 “主子?” “接着说!”褚君陵拳头握得生紧,额头隐隐能见青筋,他不过去徐安藏私的地方探了个究竟,哪晓得一回宫就听到这些。 当着外人换衣物也罢,还敢同那吴侍郎之女往来,暗卫怎么同他说的,亲密无间? 与他一处时,碰点边都抗拒得很,同那野女人一起倒放得开,竟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 如此想着,竟气急生笑,还有那侍郎之女如何叫的周祁?“阿叙?喊得倒是亲热!” 前世周祁在他跟前好些年头,他都没曾这般唤过,岂止是未喊过,他连周祁有这么个表字都不晓得! “混账!” 那吴侍郎一家活腻歪了,他的人也敢觊觎,好!好的很! 暗卫也不知褚君陵这声混账说的周祁还是吴家小姐,如实将所见禀告上去,见褚君陵脸色越来越黑,紧趁他一声滚求了退。 “德观!” “皇上!”德观被吼得心突突跳,赶紧安抚下圣上情绪,奈何褚君陵越哄越来气,一拳头下去将桌案砸破个边儿:“传朕旨意,吴傛抗旨不尊,撤去礼部侍郎一职,即日流放!” “皇上不可呀!” 这……这吴大人是大功臣,哪能说撤就撤,此乃昏君之为,百姓晓得还不知要如何骂呢! “吴大人助皇上登基有功,这般使不得,民心社稷之本,百姓晓得了该误会皇上,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呀!” “那吴傛之女要抢朕的皇后,欺负到朕头上了,你告诉朕不可!” 褚君陵可不听他的,当即要拟圣旨,德观也因他的话一惊一乍:皇上……皇上想封周家公子为后?! 可那……那周公子是男子,怎么能做皇后呢? 实在想不通,等回过神褚君陵已经将圣旨拟一半儿了。 德观又惊又急,生怕褚君陵真让奴才传旨下去,心知此事是因周祁而生,当即就道:“皇上三思,礼部吴大人是周将军一党,皇上既然喜欢周家公子,您也知道,如今周公子还不信您,皇上贸然发作下去,恐让公子多疑。” 褚君陵手中笔一顿,这才冷静下来,觉得这老奴才说的是这个理,周祁如今待他还处于观望态度,若趁怒发作吴傛,恐又要误会他借此打压周氏了。 这才将念头打消,气不过撕了圣旨,让奴才将上次出宫的行头拿来,三两下就往鹤喜楼赶:他倒要看看,周祁是领他的情,还是那野女人的意。 德观见皇上离开,也不好在殿中多留,退下时还是没想通,他先前只当皇上对那周家独子的身子感兴趣,没要进宫圈着,大抵是顾忌周未的将军身份,不好当寻常宠儿瞧待。 可如今一看………… “不好!”德观大骇:“皇上此次…………怕是动真格了。” 第8章 朕分明是小将军的情郎 这如何了得! 男子相恋本就不是正道,何况是一国之君,褚君陵要真将周祁封作皇后,定要遭尽天下人耻笑! 可皇上喜欢,他这做奴才的也不敢反对,这可难住了德观,一面觉着负了先皇后重托,一面又找不着合适的法子。 “都是些什么事儿哟!” 当日,宫里奴才们见皇上跟前的德公公在回住处的路上自言自语,时而叹气时而跺脚,时而又摇头大慌,不少人猜测,许是德公公年事已高,神智有些问题,该到了回乡养老的时候。 “阿叙,”周祁始终不冷不热,弄得吴滢滢没辙,该找的话题尽找了,奈何对方还是副疏远模样:“我待你、” 第9章 “待他如何?” 话被个陌生的声音打断,吴滢滢转头就见又来个男子,身长八尺有余,郎眉俊目,更有些压迫人的气势,就是那神色不大好,像极力隐忍着怒气。 这人吴滢滢不认识,彭齐舟未在朝堂任职,不认识也属正常,周祁和逢宗耀是断不会不识的,两人皆是一惊,欲要行礼,叫褚君陵一个眼色阻止,也想起在宫外,只能冒着不敬朝他点了点头。 “嗯?你待他如何?” 褚君陵不依不饶,状若无意瞧了眼周祁,惹得后者心头一紧,满有几分心虚。 “这位公子是?” 吴滢滢秀眉轻皱,不喜他咄咄逼人的气势,话虽是问的褚君陵,人却往周祁那儿看:“可是阿叙的朋友?” “他……”周祁语顿,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褚君陵身份透露不得,可要他同帝王以友相称来往娴熟,也是万万不可的。 这下被几人或直白或委婉的看着,如坐针毡:“确是……” 是个甚! 不满周祁这回应,一举坐到他跟前,朝逢宗耀使了个眼色,后者忙不迭的让开位置,又喊小二拿了干净的碗筷,弄得彭齐舟莫名交加,对褚君陵的身份更是好奇。 什么个来历,竟让周祁和逢宗耀皆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奇怪得很。 褚君陵也不顾忌,径直凑到周祁耳边,亲昵的蹭了下,闹得周祁轻微颤栗,偏偏不敢躲开:“朕分明是小将军的情郎,怎的到那女子口中,就成个普普通通的朋友了?” 转而看向吴滢滢,眼中寒意激的对方一颤:“还不同几位说说,祁儿与我是什么关系?” “皇、”周祁清清嗓,喊了一半觉出不对,可又不晓得叫什么合适,君王名讳直呼不得,可要喊主子,凭吴滢滢的聪慧,显是会猜出来的,一时犯难。 褚君陵就喜欢他这为难样儿,当作周祁乱同外人相会的惩罚,故意将人晾了会,心头气消些才凑近他道:“唤我阿陵。” “这!这……使不得。” 周祁不肯喊,只能尽量压低声回绝,褚君陵冷笑,连着声音大了几分:“怎么?阿叙也想唤我表字?” 刻意咬重‘阿叙’二字,就是为提醒周祁,他同吴滢滢的一丝一毫,吃了哪道菜,说了哪些话,就没他不晓得的! 果然见周祁一惊,再连想到褚君陵待自己喜好一清二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派了人监视臣?” “唤我阿陵。” “臣不敢。”周祁这番也有些气,一半气的褚君陵让人盯着他,一半气自己功夫不如人,竟被跟了这么久都不晓得:“皇上是何意?” 周祁问的是派人监视之事,褚君陵却以为对方问的为何要这般称呼,如实就道:“就想同你更亲近些,那侍郎之女有的,朕便要更多。” 为同他更亲密?这个答案让周祁怒消了些,又看褚君陵神色不似作假,心头一松:幸好,君王派人跟着他并非待周家怀疑,欲要铲除。 他多多少少是了解褚君陵的,这人不屑言谎,犯不着蒙骗他:“臣不喜被人暗中跟着,皇上还是叫人回去吧。” “无需多虑,不该看的那几个暗卫不敢看。” “…………”周祁竟无言以对,良久才道:“可臣不喜……” “那是朕派来护你周全的,并非监视。”解释完见周祁还不肯,又转回刚才那话题:“快唤我声阿陵听听,你还没叫呢?” 周祁撇了他眼,因着褚君陵这些日子的纵容,心里防备少了许多,惹得极了难免会放肆,也不应褚君陵的声,倒了杯酒要喝,没等送到嘴边,被褚君陵凑过来就着手喝了:“快叫一声我听听。” “…………” 这句话没贴着耳朵说,在场几人都听到了,各个脸上都是难以形容的表情,周祁更甚,若非褚君陵是君,他定要一掌将人拍出窗去。 褚君陵不以为耻,任由那几人如何脑补,贴着周祁又近了些:“唤我嬴昭也可,阿昭也行,随你高兴。” 周祁不言。 “我更喜欢你唤我阿陵。” 当年宫变的时候,他的小将军就这般偷唤过他,可惜叫他给听见了。 周祁原是不打算回应,奈何褚君陵越靠越近,快贴到了身上,只能急急喊了声,褚君陵这才满意,挑衅看着吴滢滢。 原本想更亲密点儿,和周祁搂着腰什么的,可眼下还有个逢宗耀在,他这般作为,肯定要叫人误会。 何况他和周祁乃是君臣,逢宗耀不会信帝王真心,只会以为他将周祁养做了娈宠,这是折辱周祁,他也不愿人轻视了他的小将军。 但不妨碍他宣誓主权,打消那吴滢滢的心思,既然周祁脸薄,这话他说也是无妨的:“他是我心悦之人,如今我在追他,祁儿已经答应给我个机会,他也同我说过,不喜整日在外抛头露面的女子。” 言外之意,吴滢滢该死了这条心。 此话说完,吴滢滢果真白了脸色,看周祁虽不赞同却也没反对,脸色不觉又白了点,苍白中又感到不可置信:周公子霁月光风,竟是喜欢男子的么? 彭齐舟刚喝下口酒,冷不防听褚君陵这话,全喷了出来,褚君陵甚是嫌弃,怕周祁沾到对方口水,连忙将人挡在身后,心里给周祁这好友狠狠记了一笔。 彭齐舟也有些尴尬,赶紧让小二重新上了菜,心想这事也不怪他,刚才这陌生男子和周祁口耳相贴,他就觉出不对劲儿了,谁知后来还说上了悄悄话,那个厮磨劲儿,啧啧! 第10章 要说两个没点关系,他还真不信。 可想的是一回事,真听见又是另一回事了。何况周祁竟然没否认,这……他自幼相识的好友竟是个断袖,彭齐舟心情些许复杂:他和周祁还一起洗过澡呢,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良久才消化掉这个消息,看逢宗耀脸色同样好不到哪儿去,甚至忽黑忽沉的,隐隐还有点担忧,总算好受了不少。 仔细将褚君陵打量一通,略尴尬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褚君陵撇了他一眼:“你不必知道。” 彭齐舟:“…………”看不出来呀,周祁竟喜欢这个调调的。 第9章 皇上会不会诛九族 要说断袖也罢,他虽不好男风,到底是个开明的,何况周祁同他过命的交情,可眼前这人瞧着乖张蛮狠,彭齐舟摸了摸下巴,一派高深:日后真在一起了,怕是周祁拿捏不住这人。 谁上谁下都是个问题。 趁褚君陵针对那吴小姐之迹,偷问周祁:“你是不是被边境民风带偏了喜恶,何时胃口这般重了?” 突然间生了个糟心人的嗜好,彭齐舟百思不得其解。 周祁神情更是古怪,将他脑袋推得远远的,警告看了眼,彭齐舟这才老实,又看了眼褚君陵,正对上对方也看过来,被他眸中冷意吓得一激灵。 “我说,你这小情郎什么来路,性子颇看着阴狠。” “住嘴!” “嘿,还不让说了。”彭齐舟忒不乐意,想埋汰周祁见色忘友,又被褚君陵像要杀人的眼神慑住,呐呐住了口。 周祁深知褚君陵脾性,怕他当场发作,难得主动挨他近了点,语气些许讨好:“齐舟不知皇上身份,还望皇上恕罪。” 褚君陵也不是真介意,更乐得他主动亲近,龙心大悦不提,再看向彭齐舟都温柔了不少,瞧得彭齐舟心惊胆战,心里直夸周祁御人有方。 “阿叙。”吴滢滢拽着筷子,脸上表情又哭又笑,周祁是她一眼就记到心上的男子,如今被另一个男子抢走,如何都是不甘心的。 “你先前同我说,喜欢身着锦色衣又富有诗书之人,我今日特地换了这身,你……你可喜欢?” “呵……”褚君陵冷哼,轻蔑扫过吴滢滢,转而同周祁道:“本朝男女之防还是有些严的,哪个待嫁闺中的女子整日在外晃荡,连个面纱伪装都不曾,也不瞧人家喜是不喜欢于她,不知羞地守着要跟人厮混,哪个正经人家的小姐是这般作派,我可从未见过。” “你!” 褚君陵话有些重了,吴滢滢难堪不说,周祁都觉着难听,见逢宗耀要说甚,怕他惹怒了褚君陵,暗朝他摇摇头,本来想开口劝劝,倒是吴滢滢那忠心丫鬟开了口。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家小姐可是礼部侍郎的千金,清白人家的大小姐,岂容你这般污蔑,小心大人告到皇上那儿去,治你个诛九族的罪!” “小鸾!”吴滢滢喊住丫鬟,眼中或难堪或委屈地有些湿,却是不让丫鬟去讨公道:她已经够无地自容,哪敢再丢爹爹的脸呢? “当是我不知羞,阿叙,我只问你一句,我今日尽按着你喜好打扮,你可喜欢。” 周祁一时不知说什么,这话是吴滢滢前段时候问他,他被纠缠地无法方才说的,却也不是空口之言,只不过他幼时初见褚君陵,那人便是一身玄锦明罗袍,星眉剑目,藏不住的满身尊贵。 不过是钟情之时,那人刚好穿着这身衣服,他说喜欢锦色服,不过是借口罢了:“周祁待小姐并无爱慕之意,恐是小姐误会了。” “那你可是喜欢他?” 指着褚君陵的手都在打颤,良久没见周祁回答,但看他那神色,到底是明白了,遂点点头,见周祁面露愧色,还是强忍着泪朝他笑。 “如此,我晓得了……是滢滢自作多情,不该纠缠着公子,府上……府上还有些事,爹爹让我早些回去,就不打扰几位公子相聚,滢滢先告退了。” 说罢,手捂着面跑出了房间,逢宗耀原想追出去,但顾忌君王还在,到底没跟着,两侧拳头紧紧握着………… “她不过是个姑娘家,你不该说这般重话。” 若非褚君陵这话实在伤人,他也不会冒着被发作的风险说怪,何况那吴小姐…… 到底是无辜的,周祁轻叹口气,只让周一前去跟着,等把人送到府上再回。 “她不觊觎你,便不会有方才那话。” 见心上人替外人说话,褚君陵情绪也不大好,舍不得为难周祁,就想拿身边人开罪,幸而周祁反应快,转而说了些赔罪话,这才将老虎毛捋顺。 “你多同我亲近些,我自然就不易怒。” 周祁:“…………”这昏君。 “你和初叙何时认识的……” 还好上了,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周祁漏过,藏的倒挺好。彭齐舟看着两人,褚君陵不搭理他,他也不指望对方回答,就看着周祁要个说法。 “你我自幼相识,居然瞒着我。” “并非你想的那样。”周祁也不知如何解释,好好的接风宴,哪知会闹成这个局面:“我爹娘那处,你莫去乱说。” “我嘴有这么碎?”彭齐舟挑着眉,只觉事情没这么简单,碰了碰逢宗耀跟前的酒杯:“你怎么也不说话?被那吴家小姐勾了魂了?” “没事。” 第11章 逢宗耀摇摇头,不欲多说。 “我怎么觉着你们有事瞒着我,”两人从周祁那情郎进门开始就不对劲,分明拘谨得很:“你们仨是不是私下认识?感情初叙有相好这事儿,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彭齐舟当即就不干了:“好你个周祁,你我自幼的交情,还在一个浴桶里待过,你有相好的竟不告诉我!” 褚君陵:“?”“!!!” ………… 眼见局势控制不住,再待下去看褚君陵那架势,怕是要将彭齐舟一刀劈了。 偏偏彭某人不觉得,还喋喋怨怪周祁不实诚,没把他当自己人,周祁无法,只能冒死硬拉着褚君陵走了,走时乃甚用了些轻功。 彭齐舟只当他心虚了没脸,要追着出去,冷不防被逢宗耀叫住:“你可知那人是谁?” “我哪儿知道!”说着更是气愤,一个两个都瞒着他,分明是同他见外:“你知道你倒是说说!” 再大大不过天去,还能是天王老子不成。 恐隔墙有耳,逢宗耀并未直言,只拿手指沾了酒,在桌上留了个“尹”字,见彭齐舟还跟个二愣子似的,食指往唇上点了点,又指向天。 “尹口天?” 不懂这意思,皱着眉思索了会,面上震惊,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从尹从口,治事发令。 “你说他……他是……” 见逢宗耀颔首,登时满头冷汗,君也者,掌令者也,那死皮赖脸要同周祁相好之人,竟是大褚天子。 彭齐舟觉着这世道有些玄幻………… “完了!”仔细回想方才有无失敬的地方,而后咽了口口水,戚戚然道:“这下完了,皇上会不会诛我九族?” 第10章 个个都惦记朕的将军 任他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天子身上,谁他娘的能告诉他,为什么将周氏视为眼中钉的皇上,竟然会对他那发小有意思,还舔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逢宗耀没心思理他,一面担心吴滢滢,凭她待周祁的心思,皇上既然对周祁有意,此事若不好生处理,免不得要波及到吴家。 一面更忧心周祁,方才周祁多有不敬之处,褚君陵却不怪罪,反是处处顺着他意,瞧着也是心甘情愿,可皇室和周家的恩怨………… 他一时也拿不清楚,皇上对周祁是真心喜欢,还是只觉得有趣,准备耐着性子宠耍阵时日。。 “朕竟不知,你与彭家二公子还有这么段旧情?” “皇上误会了。”周祁心惊,他感觉得出,褚君陵此番是真动了怒,将他手腕拽得生疼,甚至起了些淤红。 “幼时之事,我同他打闹,不甚跌进了湖里,他原是要拉我上岸,奈何年岁尚小没什么力气,反让我一并拖了下去。” 还是府上下人发现,才将二人救上去的,周夫人怕两个娃娃染了风寒,便一手一个丢进桶里泡了阵热水。 “那时我和他不过是孩提,也并不懂情爱之事。” “不懂?”褚君陵冷哼:“朕记得你初见朕时也才几岁,倒是将朕看进眼了嚒?” 周祁一哽,竟找不到话反驳,实在被褚君陵握得疼了,想挣松些,不防被他拦腰搂了过去:“原是打算等你自个儿想通,处理好徐氏一事再同你谈这私己事,可如今……” “个个都惦记着朕的将军,封后之事,看来朕得尽早打算了。” “皇上!” 不习惯同褚君陵这般亲近,下意识地挣扎,惹得褚君陵更怒从中来,越是不肯放开:“再挣,朕便提前在此将婚夜过了。” 此话一出,周祁动是没再动,身体更僵硬了些:“皇上要强迫臣?” “问你自己。”褚君陵笑笑,手指摩挲着周祁眉眼,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偏执,显然被周祁的抵触彻底激怒:“周祁,莫逼朕。” 见褚君陵眼有些发红,冷静下来,也不敢再冲动,晓得这人说得出就真做得出来,一句话斟酌了又斟酌,心头却发寒,这人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就是这般喜欢的:“臣知错,往后定不同人亲近,请皇上恕罪。” 谨慎告了罪,天子却不依:“不行!”褚君陵蹙眉:“朕得罚你。” 周祁头寒至脚,眼下还有奴才在,以为褚君陵真要于人前做那事,不禁心死,正要使功力挣脱,就听他道:“朕要罚你,成亲那日同朕一道沐浴回来。” 周祁:“…………” “那侍郎之女唤你阿叙,我便让你喊上整晚的‘阿陵’,表字也得喊,旁人同你说过做过,哪怕仅是眼睛看到的,朕也要一并讨回来。” “…………” 没拿褚君陵的话当真,喜欢是一回事,他的性别,褚君陵的身份,两人注定一世君臣,再有的,除非褚君陵将他养做娈宠,万不能再多了。 至于后位,他一介男儿身,哪敢占着那个位置,若是为宠,他虽心悦褚君陵,却也没到自甘下贱的地步,这禁脔的骂名,他是断不愿背的。 何况眼前这人能容周家多久还不晓得,往后的事哪说得准呢。 好在情绪是安抚下来了,褚君陵冷静后就发现自己伤了周祁,顿时又心疼又自责,弄得周祁实感不适,要不是亲眼看着,恐怕要以为褚君陵换了个魂。。 “怎么样,小姐可用饭了?” 一见小鸾出来,吴夫人就赶紧问到。小鸾却摇摇头,眼睛红红地,心疼很了自家小姐:“小姐从昨日回来就不曾用过,起初仅是不肯用饭食,现今更是谁也不肯见了。” 第12章 “这可怎么是好。”吴夫人焦急得很,自家女儿为个男人失魂落魄,她这做娘的可谓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周家公子再好……到底不是滢滢的良人。” 她起初也看好周祁,生得相貌堂堂,又是将军嫡独,家世清白,门第也般配,样样都是好的,可……可皇上他不愿吶! 在门外来来回回打转,怕她在里头做出什么傻事,急得拍了拍门:“滢滢,再难过也不能伤着身子,你先吃些东西,听话,先让娘进去,娘给你想办法。” 过了好一会,听到里头传来微弱的哭声,吴夫人更是着急:“你别吓娘,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你要实在喜欢周家公子,娘去求皇上,哪怕你爹不要那官职都好,娘去求皇上赐婚。” 吴侍郎专情,后宅就吴夫人一个,两人就吴滢滢这么个宝贝女儿,哪舍得她委屈。 看里头哭声更大,吴夫人只觉得心口似慢刀子割肉,难受极了:“娘这就去求皇上,你先出来可好,娘让小鸾去请周公子过来,快别哭了,哭得娘心痛。” 说着真要求见圣上,吴滢滢怕她惹得那位发怒,她虽然喜欢周祁,可周祁对她无意,她大约也看开了,只不过心头回不过味儿来,想独自待待。 何况皇上也反对两家婚事,想来她和周祁没那缘分,天道也不准的,她怎么能因一己私情陷家人于不顾。 “娘。” 吴夫人前脚刚抬,就见门吱呀开了,吴滢滢一双眼红肿肿的,看得吴夫人眼也直泛酸:“傻孩子,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喜欢周家公子那样的,娘也给你找来,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没有了……”吴滢滢喃喃,心里清楚,周祁那般清风朗月之人,她再遇不到了。 不忍叫吴夫人担心,只说是饿了,吴夫人见她肯吃东西,喜极而泣,连忙嘱厨房做了吃食,连劝着人往开了想。 第11章 亲卫钟诚 “娘,您别担心我。” “我能不担心吗?”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一点儿委屈不肯她受,如今因着段没开始的感情就折腾成这副模样,哪个做娘的能好受:“你要是真喜欢他,娘让你爹去求求皇上、” “不用了。”吴滢滢摇摇头:“我问过他,他已有心悦之人。” 说着擦了擦眼泪,怕吴夫人因此对周家心存了芥蒂,故作轻松扯出个笑意:“爹爹可是朝廷从一品的侍郎,您又只有我一个女儿,阿叙既是有喜欢的人了,我与他做个朋友也是可的。” “一来他有所爱之人,我无法厚着脸插足,再来我好歹吴府千金,正经人家的大小姐,就非得嫁与人做小么?” “欸!”吴夫人抹抹眼泪:“你能想通是最好的,我们滢滢是侍郎府的大小姐,将来是要嫁与人做正妻的,那周家小儿看也是个专情的,既然心有所属,定不会让那人做小,娘可不能让你嫁过去受委屈。” 又温着话哄了阵,见吴滢滢真的想通才敢离开,吴滢滢原本就强撑着,等吴夫人前脚一走,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吓得小鸾手足无措,只能呐呐地喊小姐。吴滢滢却摇摇头,打消了她想安慰的心思。 从昨日到方才,她想明白许多事。 她待周祁的情谊大致该放下了,往后再是喜欢,她也放在心底好生藏着,免得叫那人困扰,但凡周祁有丁点为难她也是不愿见的,她舍不得。 阿叙风华卓卓,又生的龙章凤姿,本是举世无双清朗之人,如何能因她这点芝麻大的心意扰了清净,往日是她没拧清,不知羞耻缠着周祁,今后再不会了。 “小姐,您有事就跟小鸾说,小鸾不会告诉夫人的,您这样小鸾看着也不好受,要不你骂骂我,打也成,快别难过了。” 她家小姐待那周公子情谊有多重,他日日在小姐跟前伺候,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便是打听到周公子丁点喜好,哪怕被那人不经意瞧上一眼,小姐都要高兴上整日。 可那周公子不喜小姐也罢,还……还喜欢上个男子,小鸾咬咬牙,替她家小姐不值。 “小姐……” 小鸾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主意同吴滢滢说了:“男子相恋本就有悖常道,将军若是知道周公子和那男子相恋,定然不会同意二人来往,何况男子无法孕育子嗣,得不了长久。” 看吴滢滢没说话,只当她是听进去了,胆更大了点:“小姐这般喜欢周公子,不防去请将军做主,您生性温婉,又是大家闺秀,将军肯定会选择小姐的,至于皇上那处……不防让老爷去求求。” 吴滢滢苦涩笑笑,听小鸾说只摇着头,半晌才道:“你我都看见了,阿叙喜欢他。” 周祁喜欢那个男子,她怎么能这么卑鄙:“阿叙喜欢,便是好的。” 再有悖常道,也是周祁自己选的,她心悦阿叙,阿叙怎么做都是对的,得不到那人青睐,她就离得远远的,周祁喜欢那个男子,可她只愿周祁幸福。 “小姐……”小鸾忍不住了,也跟着哭,她家小姐怎么这么命苦,她不过是太喜欢一个人罢了,怎么就得不到周公子的回应呢。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您明明没有错,那周公子和心爱之人圆圆满满,您却要伤心难过。” “我不觉得伤心。”难过是有些,但也抵不过她对阿叙的情。 吴滢滢拉住小鸾的手,面色虽然还是苦涩,到底是释然了:“等你日后有喜欢的人,便能明白了,我心悦阿叙,便只愿他好,阿叙欢喜我便欢喜,伤心难过…………都不碍事的。” 第13章 只要那男子待周祁也真心,满心满意待周祁好,只要她的阿叙高兴,旁的,哪及她心悦之人半分重要。 小鸾不懂话里的深意,但看自家小姐为了感情伤神伤心,便觉得这东西不是个好的,当即抱住吴滢滢,怎么都不肯同她口中的感情沾上关系。 “小鸾不要心悦之人,也不要因他难过伤心,我要一辈子跟在小姐身边,小姐出嫁我就做陪嫁丫鬟,小姐终身不嫁,我也陪伴小姐终身。” “好,一辈子。” 宠溺地捏了捏小鸾的鼻尖,两人虽是主仆,小鸾自小就到他身边伺候,又小她一两岁,她私下多是拿这小丫头当妹妹看待,是以两人关系亲密,并不多重规矩。 小鸾见她终于笑了,也跟着扯开嘴,不争气的擦了擦眼睛,见自家小姐脸上还挂着彩,又拿帕子替她擦了擦。 而后逢宗耀借看望之意常来吴府,吴夫人见他相貌俊郎,品性也端正,又事事以自家小女为先,自然满意得很。 晓得他对吴滢滢的心思,暗中更少不了帮助,一是为给两人制造机会相处,再来想借逢宗耀帮吴滢滢走出情伤。。 自周祁晓得褚君陵派了暗卫跟着,褚君陵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暗处准人守着还不算,明面又派了个亲卫,道是为防周祁再背着他同哪个厮混,届时好将他那些个桃花摘了。 亲卫人叫钟诚,对褚君陵也确实忠臣,譬如褚君陵让他跟紧了周祁,哪怕出恭也得在门外守着,钟诚也真照令行事,因此吃了周祁不少掌风。 再譬如周祁不喜被监看着,钟诚就尽力将存在感将到最低,平日周祁出府也隔得远远的跟着,只在周祁身边出现疑似桃花之人时靠近,危机解除又退回远处。 无他,只因这是皇上吩咐的,得圆满完成。 周祁不胜其烦,又怕周夫人和周未看出端倪,猜到他对褚君陵那点心思,只能谎称是上回求皇上饶过周未许的代价。 周夫人不多疑,毕竟皇帝疑心病重,再加上皇帝近来对周家的态度实在反常,不派个人看着才该奇怪。 “我就说那皇帝安不得好心。” 前些日子周未还安慰他,皇帝举动反常是因为想通了良心发现,周夫人心忒:这哪是良心发现,分明是要监控着周家的一举一动,巴不得吃喝拉撒都不错漏。 周夫人猜对了一半,褚君陵确实是这般想的,不过只针对周祁,为此,周夫人又一次将褚君陵记恨上了。 第12章 不会向皇上告状 周祁汗颜,怕钟诚影响周夫人心情,赶紧使个眼色让人退下,钟诚见周祁母亲不在自家主子的提防范围,登身翻上了房梁。 因着动静有些大,又引得周夫人大怒:“我这大梁可比不上宫里结实,整日翻上翻下,当心给本夫人翻塌角了!” 随后就听屋顶传来声告罪。 “娘亲……” “行了!”周夫人烦闷的甩甩手:“为娘知道你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这姓钟的是皇帝的人,骂得狠了怕他到皇帝跟前穿周家小鞋,这父子俩,嘴里就没句新鲜的:“我不说就是!” 说罢狠狠往房上瞪了眼,气生生走了。 周祁无奈得很,自家娘亲是个暴脾气,往日对褚君陵的作为气得狠了,免不得拿钟诚撒气。 可钟诚到底是君王跟前的人,他对褚君陵虽是有所动容,到底不敢全信,就怕哪日褚君陵反悔,再给周氏添个妄议圣上的罪名。 招手让钟诚下来,跟他表了歉意,钟诚只在君王命令上才显得顽固,平日心思通透得很,这也是为什么褚君陵选他来伺候周祁的原因。 这会儿见周祁告歉,转脑就猜到是为何,当即实打实道:“主母……主子放心,皇上只让属下挡主子桃花,钟诚已是主子的人,旁的全听主子吩咐。” 所以即便周夫人如何说皇上坏话,他也不会同皇上告状。 皇上让他唤周祁主母,可主母觉得这称呼是对女子的,折煞他了,还不肯承认同皇上的关系,皇上又让他一切听从主母吩咐,钟诚不敢忤逆,只得将主母改了口,一并叫主子。 周祁:“…………” 见周祁许久不吭声,又试探着喊了声,就见对方不耐摆摆手,步履急促的走了,钟诚仔细瞧了瞧,他家主母耳朵似乎有些红,且是在他喊错称敬后开始的,犹豫了阵,唤来褚君陵专留着通风报信的暗卫。 主子只说不得监视主母,想来主母因主子害羞之事,还是可以说的。。 “初叙。” 前段时日钟诚看着,逢宗耀同彭齐舟后来找过周祁几回,但都顾忌着君王眼睛在,很多话不敢说明。 今日凑巧,钟诚被褚君陵喊回宫去了,需要阵时间才回,逢宗耀也不拖沓,当即将心下担忧问了:“你与皇上……可是在一起了?” “怎会?”周祁摇头,唤周一泡了盏茶,转而苦笑:“皇上乃一国之君,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岂会对我这武夫感兴趣?” “那日又是怎么回事……初叙,你可是有事瞒着?”还有钟诚,皇帝为何要派他来盯着周祁。 周祁笑笑,不欲多说,逢宗耀看在眼里,再想到两者恩怨,只当褚君陵逼迫周祁做了什么不可说的交易。 “往后可有打算?” “到那时再说罢。”如今那人不打压周氏,不管真情假意,至少短时间内褚君陵不会待他腻味,也就意味着周家能安稳段时候。 第14章 周祁想的开,眼下还早,是福是祸,该来的总归逃不掉,真到那日再做打算也不迟:“你同吴小姐如何了?” “我邀她明日出府,她答应了。” 周祁点点头:“这是好事。” “是好。”逢宗耀看看周祁,有些犹豫:“初叙,滢滢起初是喜欢你的,她先前只念着你,我去府上也同她说不上两句,如今肯应我邀约,想来我并非全无机会。” 周祁疑惑,不明白这话意思。 “我心里是高兴的,你二人起初险些结成婚约,你我又关系甚熟,可会介意?” “我为何要介意?”周祁失笑,总算明白他担心的什么。 “我对吴小姐本就无意,你既是待她有情,何需又顾忌我?原是我对不住她,她既是答应与你外出,想必也有几分动容,你只管跟着心走,好生待她就是,等来日。你二人成婚,我少不得要送份厚礼。” “你这般想,我也放心了。”逢宗耀回了个笑,表情有些感激,随后想到周祁与皇帝之事,继而皱眉:“我知你骨子里是个傲气的,倘若皇上拿周家相逼……你该如何?” “逼我?”周祁认真想了想,本就是他先仰慕上的对方,哪需得褚君陵逼:“周祁一人换周氏一族,如何都是值的。” 若褚君陵待他情真,要他如何都是好的,赏罚惩宠,他甘之如饴;若是为骗他,便只当情衷错负,今生栽就栽罢,来世他就小心些,不能再着那小太子的道。 “那你可曾想过要…………反。” 周祁手中动作未停,倒了杯茶给逢宗耀,神色仍是淡淡的,恍若个局外人:“周家世代忠良,怎能毁在我手中。” 何况他心悦褚君陵,若是当年他有通天本事,便不会害褚君陵失了父母天下,是他没用,没守好心上人的天下,也没能救先皇和皇后,他没保护好他的太子殿下,害褚君陵受了好些年苦,九死一生才夺回的皇位。 即便褚君陵对他做什么,都是他周祁理该受的。 况是要他亲手杀了那人,他哪里舍得,褚君陵为太子时已经失过一回江山,如今太子成了君,他是臣,他有能力替褚君陵守好这大好河山,怎敢再眼看着社稷落入外氏手中,更莫说谋权篡位之人还是他周祁。 逢宗耀还想说些什么,钟诚却赶回来了,见着他抱了抱拳,便规规矩矩站到周祁身后,眼瞄着两杯茶离得有些近,想到褚君陵先前的叮嘱,上前放远了些。 周祁&逢宗耀:“…………”。 褚君陵对徐氏下手了。 徐安有三房侍妾,五庶子,正房太太却只有徐娇苑一女,堂兄倒是不少,有能耐的却没哪个,原有个亲生妹妹,被他和梁王逼着给那先皇妹夫殉了情。 徐娇苑虽处嫡脉,到底是个女儿家,老五又是个不受宠的,能抱的希望尽在四个庶子身上。 先前因着褚君陵信任,又是皇上亲舅,在朝中给几人腾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老二和老三是管水利的,恰逢培京犯洪,冲断了堤坝,君王。震怒,当朝指了二人前往,不成想半路遇见山贼,连同属下一并丢了性命。 山贼自然是褚君陵派的,听闻人死透撤笑了声,笑意不明,只让德观传旨:“徐译文和徐川好歹是朕表兄,舅舅一下痛失二子,想必难过极了,前些日子番邦送来的玩意儿,捡些好的送到将军府,剩下的送到舅舅那儿去。” 狼毫沾了些墨,似乎考虑着如何拟旨才合适:“就说朕一番心意,黄泉路远,朕再是天子也管不到地府之事,二位表兄在下头没些钱财打点,怕是不好度日。” “嗻……” 德观小心接过圣旨,待笔墨干后放入袖中,听褚君陵如此说,心头也免不得解气。 先皇处处待徐氏优厚,却喂出这么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竟伙同梁王做那等事,先皇后还是徐安亲妹,真是良心遭狗吃了,竟也做得出手足相残之事! 便是徐安一家死个干净,那也是该的! 第13章 今天也是小将军躺枪的一天 愤愤要退,被褚君陵招手喊了过去:“让陈亦进宫一趟,莫叫人看见,徐府的事公子该是晓得了,若他问起,你只管实话相告,无需瞒着。” “奴才明白。” 褚君陵扶扶额,让德观另喊了个侍卫进殿:“可会功夫?” 见那侍卫答是,让人到身前附耳吩咐道:“想法往徐有晋耳中传些消息,就说他那好大哥并非徐安亲子,是柳姨娘同管事私通的种,话留三分,剩下的让徐有晋自行去查。” “是。” 褚君陵轻阖着眼,挥手让那侍卫离开,指节轻轻敲击案台,良久突然笑出声来。 徐家老五不受重视,前世更被徐安当了替死鬼,徐安不是个念亲情的,这老五没学到徐安的精明,倒是将他那绝情遗传了个彻底。 何况他母子俩在府上举步维艰,对徐安本就存着恨意,这人暂且留着,说不定到时能起些旁的用处。 至于徐有晋,如今老二老三已死,老五不受宠,眼下威胁就剩大儿徐应守,只要徐应守一死,徐娇苑迟早该外嫁,徐氏家业便只会落到他手上。 几兄弟本就各怀鬼胎,如今又抓着徐应守把柄,褚君陵笃定,徐有晋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 只是不知道,若他那好舅舅晓得自己最宠的妾室勾结奸夫,还给自己留了个野种在府上,会是副什么表情? 第15章 听闻因着对妾室的宠爱,徐安对他那长子也由外看重几分,到头来却替那奸夫养大了孩子。 褚君陵嗤笑,真是好大一出戏! …… 结果果然没让褚君陵失望,徐有晋“无意”将长子非徐安亲生的消息传了出去,徐安性情向来多疑,去问那妾室,见人口上否认,神态分明有鬼,当即喊来徐应守滴血认亲,一看果真不是自己的种,气急攻心,竟直接气晕过去。 外算是老二老三的死,对徐安的打击不可谓不大,接二连三的事情出来,徐安再是愚钝,也猜出有人要对徐氏动手,奈何他在明敌在暗,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出是哪个。 想过是过褚君陵,可从平日来看,皇帝还不怀疑当年逼宫一事同他有关,否则徐氏不会安稳至今,就连他前些日子推荐的几个幕僚,褚君陵也笑着收了,更给了不小的职位。 自己又是先皇后母家,既然不是为这个,褚君陵便没有对付他的理由,当年在宫中的大臣就仅有周未,徐安神情阴鸷:周家世代都是褚氏的狗,定是周未晓得当年之事有他参与,迫不及要对付他了。 想及越是不甘,当年他伙同梁王不假,若非当时两方兵力过于悬殊,迫不得要与梁王合作,那位置早该他自己坐上,何故会假意让与梁王。 这些年他暗中养了不少势力,眼看有望拿下皇位,哪晓得褚君陵竟是没死,当年让他逃了出去,又暗中得周未相助,一回来就轻而易举将褚氏的东西夺了回去,徐安馋的眼红。 却因着怕褚君陵报复,无法才想了缓兵之计,装是同周未一般迫于无奈降的梁王,心头仍是拥护的褚家天下。 褚君陵杀梁王那日,徐安确确实实行了不少方便,也正是如此,让褚君陵对他这舅舅深信不疑,乃甚被教唆着记恨上周家,可近来褚君陵的态度………… 徐安色狠,因着心绪疯狂,指甲陷进了肉里都没察觉:那位置他想了这么多年,费了多少心血才谋划至今,不坐上去感受感受,看看上头是个什么光景,又如何能甘心! 若非周氏一党横在其中,这些年他的势力早已经在梁王之上,褚君陵也不过是前朝余孽,远非他的对手,他既是要争这天下,周氏不得不除! 心头有了计较,深晓此事刻不容缓,褚君陵如今对周家的态度大有松缓,定要赶在周未找到证据前早做打算,不能让周氏活着将这消息传到褚君陵那儿。 原准备大业成了再收拾周家,既然周未要逼他上绝路,就莫怪他不给活路,这周氏上下,一个活口都留不得! “老爷!” 一个下人往徐安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徐安身体剧烈颤抖,气得浑身哆嗦,恨不得将跪着那对奸夫淫妇撕碎。 那贱人给他戴的绿帽竟不止一个,不光是徐应守,管事以前带到府上那孩子,竟也是那同那贱人生的。 当时管事说是弟家独子,来跟着他长长见识,徐安亦不曾多想,这么合着一看,这贱人竟是进府前就同管事好上了,嫁进来便是为的徐氏家业! “来人!将这对奸夫淫妇给本官乱棍打死!让那两个野种都出去看着!胆敢觊觎徐氏家业,便是这下场!” “爹!爹我是冤枉的!是他们害我,他们定在其中做了手脚,您说过几个孩子中我是最像您的,我怎么可能是管事之子,爹!您相信我……爹…………” 徐应守喊声越来越远,徐安站不稳身,险些又晕过去,缓了好一阵才清醒,将另两房侍妾都瞪了眼,又让奴才将徐应守压了回来。 “你虽不是本官亲生,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几个兄弟中我也最看重你,如今本官给你个机会,你若亲手砍了那奸夫淫妇,还是我徐氏长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不愿、” “我愿意!儿子愿意,谢过父亲,儿子这就替父亲宰了那奸夫淫妇。” 怕徐安后悔,抢着接过话答应,忙不迭点点头,见徐安使过眼色,取过下人手中的长刀,不多会就听见外头两声惨叫。 徐安笑意狰狞,看了看徐应守和管事的另外个孩子,朝属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等一切安定下来,已经是晚上了,徐安愈发多疑,将自己的血脉尽确认过才安心,如今就剩两儿一女,老四虽然聪慧,心却不是个老实的,相比之下,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老五就入了徐安的眼,开始待他重视起来。 老五也争气,尽量表现得让徐安满意,徐安喜欢有远见的,他便尽心出谋划策,得徐安赏识宠辱不惊,更甚徐渊吾瞧着心思不如徐有晋深,万事都好拿捏,徐安用着趁手,多少也放心。 问过如何对付周家,徐渊吾略想了想,如实道:“二哥三哥死于周未手中,父亲不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听闻将军和夫人感情深厚,家中又仅有一子……” 点到即止,徐安自是明白,眯着眼看了徐渊吾一阵,继而大笑,不轻不重赞赏过几句,就让他回去歇息。 随后见正妻回房,心里谋算一番,也熄掉烛火揽着人歇下。 周未害他二子丢了性命,他便也让周未尝尝这痛失爱子的滋味儿! 第14章 赐婚 将军功宴,君王犹外重视。 不仅文武百官,连同家中亲眷也得一并参加,意在对将军的尊重。 严格论也算不得大事,不过是褚君陵这一世将周祁当个宝捧着,总希望给他最好的,这宴会难免隆重了些。 第16章 一干大臣见君王如此,也晓得周家公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见着人都客客气气打招呼,不敢有所怠慢和轻视。 “臣叩见皇上,吾皇、” “免礼。”褚君陵哪舍得,见周祁稽首要跪,亲自上前将人扶起,直牵到御座前才停:“你此番立有大功,就坐朕身边,想来诸位爱卿都不会有意见。” 说罢冷眼扫过众臣,底下个个胆战心惊,哪敢提什么意见,忙开口请周祁落座。 周祁本来是不肯的,耐不过褚君陵坚持,何况大臣们也这么说了,他再不识好歹,怕是会让君王龙颜有所损。 “谢皇上。” 等周祁入座,褚君陵才回到位上,转而给德观使过个眼色,德观会意,从御盒中拿过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氏将军嫡独,有勇善将,破边境之乱,置国安稳,朕甚慰,封中郎将入朝职,赐黄金万两,锦绸十二,珍银各六,钦此!” “臣领旨。” 周祁起身于殿中,两手拱合,屈膝俯头一拜,将圣旨恭敬接过,口中万岁未出,又让褚君陵拉回了坐上:“将军有大功傍身,朕特许你今日礼节全免,不必顾忌着规矩。” 没等周祁开口,又添了句:“谢也不准道。” 周祁唇畔动了动,识相闭嘴。 吴滢滢踏进殿就认出了殿上之人,神色一惊,险些没站得稳,小鸾显然也发现了,见自家小姐脸色苍白,小着声道:“小姐,皇上是那日在鹤喜楼那个男子?!” “小鸾!”吴滢滢回过神来,听小鸾惊呼忙将她嘴捂上,宫中不比府上,丁点大意都可能害了性命:“往后若有人问起,你只说没见过皇上,千万莫提那日之事。” 小鸾不知用意,到底听话点点头,自家小姐总不会害她。 忍不住又偷偷看了褚君陵两眼,如何都没想到,周公子喜欢的男子竟会是皇上………… 逢宗耀是随后到的,照礼跪过褚君陵,见吴滢滢面容苍淡望着殿上,微微一愣就明白了,心中隐下失落,又瞧过周祁,跟着逢大人入了座。 先是君王讲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多是夸新封将军的赞美之词,周祁听他将自己吹嘘的称神,一副只应天上有的架势,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掩饰地轻咳两声,企图缓解尴尬,岂料让褚君陵听见了。 再看周祁脸色微红,关心则乱,拉过人就问:“怎了,哪里不舒服?可要唤御医过来看看?” 周祁:“…………” 从褚君陵怀中退出,见他真喊德观去唤太医,忙出声阻止,又看一群大臣八卦盯着自己,脸上又燥又热,忍不住偷瞪了褚君陵两眼,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褚君陵这才放心,等众大臣挨个将周祁不重样的夸完,嘱人上了助兴的节目,就想着法要同周祁亲近。 亲近着亲近着就察觉到有双眼睛盯着周祁,寻着视线望去,就见吴滢滢眼中含泪,一派故作坚强的娇弱模样。 侧身将周祁视线挡住,沉色看向吴侍郎,吴侍郎原在同自家夫人说笑,后颈冷不防一凉,转头就见君王望着自己,眼神像怚了毒的刀子,吓得差点跳起来。 忙稳了稳心神,转而看向吴滢滢,登时就明白了:“滢滢!” 吴滢滢回过神,见吴侍郎朝自己摇头,也明白过来,惊慌垂下头,拿帕子将泛出的泪花擦了。 阿叙喜欢皇上……可…………可那人是皇上呀,哪个帝王不是妻妾成群,阿叙又是男子,真到那时,他该怎么办? 那人心中有丘壑,怎能被困于后宫,更莫说宫中女子都不是简单的,那些个腌臜手段只会折辱了他。 她眼中的周祁该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不该是委身后宫,同众多女子争风吃醋共侍一夫的……的………… 那两个字会污了周祁,吴滢滢说不出来,她的阿叙是如玉君子,怎么能蒙尘于深宫高墙为人宠呢? 褚君陵可不管她如何想,见吴滢滢偷偷抹泪,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只当她是对周祁不死心,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心头冷笑声,将周祁结结实实挡在身后。 “吴大人。” 吴侍郎斟酒的手一抖,忙放下酒鐏起身,只觉身后一身冷汗:“皇上有何吩咐?” “朕瞧着令千金年岁也不小了,可有婚配?” 吴侍郎不知君王意思,回得小心又谨慎:“回皇上,小女并不曾婚配。” “不曾?”褚君陵抬抬眼皮,见周祁歪着头往吴滢滢那处瞧,黑着脸将他脑袋转了回去:“朕怎么记得,前段时间吴大人还与周将军说过亲?” “这……” 这事不是早过去了么?怎么又翻起旧账来了,吴侍郎深感委屈,又抵不住君王威压,只好如履薄冰地解释了番。 “那正好。”褚君陵颔首,似是漫不经心道:“今日将军功宴,朕难得高兴,就给令千金赐个婚罢。” 省的整日惦记他的小将军,考虑到时机不成熟,最后那句褚君陵是在心里说的。 吴侍郎实在没想到皇帝会搞这么一出,直接被说懵了,今日周祁才是主角,赐婚也是该赐周家的婚,怎就落到他头上了? 反应过来先震惊后惶恐,连连求褚君陵收回成命:“皇上,臣就滢滢这么一个女儿,内子尚舍不得小女外嫁,想多留她些时日、” “女大当嫁。”话被褚君陵打断,吴侍郎还想争取争取,就听他话里话外尽藏威胁:“吴大人是要抗旨不遵?” 第17章 “臣不敢!”吴侍郎身震,见吴滢滢面色惨白瘫跪着,忍着心痛从了旨:“滢滢,还不过来谢恩。” “正好今日满朝亲眷皆在,多的是青年才俊,吴小姐只管看看喜欢哪个,朕替你做这个主。” 吴滢滢跌跌撞撞站起身,幸好小鸾扶着才不至摔倒,听褚君陵问却是一句话不说,倔强同他对视片刻,整个膝盖砸到地上。 “皇上?” 周祁皱皱眉,想帮着求句情,结果反惹得褚君陵不悦,口气都是冷的:“若不想朕给她许个下作奴才,就安生看着。”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吴小姐不肯选,有劳吴大人费费心神,看有哪个满意的,择日不如撞日,朕今日便下旨将这婚成了。” “滢滢。”君王生怒,违抗者向来没得好下场,吴侍郎几经考虑,还是忍着心疼逼了吴滢滢:“皇上赐婚是何等荣耀,莫要任性!还不快给皇上赔罪!” 吴滢滢仍不听,就直直将褚君陵看着,见他眼中杀意也不怕:再难不过一死,这人抢了她的阿叙还不够,还想逼她至绝路么? “皇上!”吴夫人偷着擦擦眼泪,怕他发作吴滢滢,跟着跪到父女两身边,给褚君陵磕了好几个头。 “求皇上给臣妇些时间,滢滢最是听臣妇的话,还请皇上息怒,滢滢许是晓得要出嫁紧张了些,皇上容臣妇再劝劝她。” 得褚君陵首肯,转而抱住吴滢滢,低声到她耳边:“此事是爹和娘对不住你,你向来懂事,他是皇上…………我们得罪不起的。” 她不怕死,可她有她的女儿,有她的夫君,身后还有整个吴家,她不敢和君王对抗,更是对抗不了的。 “滢滢听话,娘瞧着宗耀那孩子不错,不如你选了他,感情咱们慢慢再培养,便是往后嫁过去,娘也定不让你受委屈。” 吴滢滢哽咽一声,手中巾帕拽得发皱,被汗水浸湿小片,良久找到声音,也不怕褚君陵怪罪,没得他恩准径自站起身来:“不管臣女挑中哪个,皇上都会为臣女做主?” “君无戏言。” 吴滢滢点点头,一步步走到褚君陵跟前,抬手指向他身后之人:“我要嫁给他,皇上也能做主?” 褚君陵没说话,见吴滢滢还手指着周祁,瞬间动了杀念,吴侍郎又惊又怕,君王待周家公子事事看重,远不止君臣,打从方才进殿他就猜到几分,如今见这局面,就是再糊涂也明白了。 顾不得其他,起身重重扇了吴滢滢巴掌,用力拽着她跪下:“小女自幼被夫人宠惯坏了,性子顽劣了些,微臣回府定好生管教,还望皇上恕罪。” 周未从方才被点名就一直忐忑着,如今却有些看不明白了,怎的皇上突然要给吴家赐婚?怎的吴小姐要嫁自家小儿,皇上非但没准,还一副龙颜大怒的神态? 转身看周夫人,就见周夫人面含凝重,像是猜到了什么,对此更觉得莫名:“怎么了?” 周夫人摇摇头,皇帝待她儿…………千万莫是她想的那般! 褚君陵如何对付周家都好,只莫将主意打到她儿身上,她千刀万剐都不怕,周祁是她的命,褚君陵真要对周祁做出个好歹,她真会疯的。 “夫人。” 转眼间,因着君王不悦,助兴戏舞尽撤下了,臣子奴才跪了一地,个个大气也不敢出,原本热闹的大殿登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周未跪了会儿,发觉周夫人还木戳戳站着,不知想的什么,偷着扯了扯她,示意周夫人跟着跪下。 褚君陵环顾一周,只让周祁起了身,周夫人见此心头更是发沉,慌得直跳。 “中郎将才受封赏,再赐婚难免荣宠过甚,恐会恃宠而骄,吴小姐还是另选他人罢。” 不愿周祁觉着他暴虐,忍下杀戮的冲动,将殿中适婚男子尽看了遍,视线落到陈亦身上:“吴大人觉得陈左督如何?” 陈亦:“…………” 气氛一度静谧得可怕,陈亦斗胆抬了个头,想表示拒绝,被褚君陵一个眼神吓了回去:罢了罢了,都听皇上的! “杨学士之子也不错,近日科举朕瞧过他的答卷,不愧状元之才,配令千金想来正合适。” “皇上!”褚君陵话刚落,就听众臣中有个声音传来:“臣心悦小姐已久,若能得小姐青睐,宗耀此生唯小姐一人,定不相负,恳请皇上赐婚。” 话一出,殿中不大不小生出些唏嘘,也有些未出嫁的小姐面露羡慕,男子向来三妻四妾,莫讲逢家门第高贵,逢宗耀又是翰林院正品官员,却肯为那吴小姐许下一双人的承诺,实在惹人艳羡。 也有人认为逢宗耀是看中吴滢滢年轻貌美,男子就没哪个不好色的,承诺更是空话,等来日吴滢滢年老色衰,这话就不做数了,还不知要引多少新欢进府呢。 真真假假,便只有当事人晓得,逢宗耀见吴滢滢怔愣着,神情有些恍惚,不觉又温柔了几分:“滢滢,我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周祁松了口气,逢宗耀对吴滢滢有情,褚君陵正在气头,定是听不进劝的,眼下已是最好的结果。 “既是如此,”褚君陵挑挑眉,见周祁没多的反应,情绪总算好了点,偷将他掌心握住,勾唇笑笑:“吴大人以为如何?” “听凭皇上安排。” 吴侍郎拱手谢恩,末了叫过吴滢滢,吴滢滢抬头看周祁,见他轻朝自己摇摇头,脸色似有担心,心头蓦地生出暖意,只觉得一切都值了。 第18章 跟着吴侍郎谢了恩,又另行了个空首礼:“臣女有话同皇上说。” 褚君陵昂昂下巴,一副获胜者的姿态,示意吴滢滢到跟前。 那话不出意外和周祁有关,吴滢滢求他善待周祁,莫惹他难过,还要褚君陵好好待他,护他一世安乐。 褚君陵不可置否,周祁是他心头朱砂痣,更是他两世执念,他自然会将人护得稳稳的,样样都给他世间最好。 第15章 周祁遇刺 此事告落,气氛渐渐回升,事儿虽然是褚君陵挑起的,但在座都是惜命的,没哪个敢责怪君王破坏气氛,只能主动找话题缓解尴尬。 几个会抓重点又心思细腻的大臣发现,只要他们说周家公子的好,皇上就会龙心大悦,皇上一高兴,大家的脑袋自然就保住了。 这么一合算,个个等不及的夸周祁好,果真见皇上面露喜色,一派得春风得意,恍似夸的他自个儿。 众大臣见此更是卖力,将周祁天上地下尽夸个遍,便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好事都能扯到他身上,后来不知是哪个走漏了风声,以至于大褚流行了好一阵的“夸中郎将”之风。 周祁:“…………”听不下去了。 周未听着自家小儿被赞甚还有些自豪,周夫人则是忧心忡忡,恨不得将周祁从皇帝身边拉回藏到身后,最好是能藏回肚子里装着,省的………… 越往那处想,周夫人越觉得心寒。 “皇上!” 众臣刚讨得皇上欢心,某个不长眼的迫不及站了出来:“启禀皇上,逢翰林和吴小姐喜结良缘,如今秀选将近,后宫又无个体贴之人,正巧今日众家小姐都在,皇上不防也瞧瞧、” “此言差矣!”褚君陵懒得看徐安,听他往自己身上打主意,徐娇苑也是一副坐不住的模样,隐隐觉得讽刺:“今夜这宴是专为小将军设的,朕谋后宫之事,岂非喧宾夺主?” 这话听着没错,可在座的都晓得,天子脚下无主称,这皇上还在,周祁就是再大的能耐,也绝对当不起这主人。 可偏偏说这话的就是皇上,徐安一憋,脸色阴沉沉的。 “中郎将该是识大体的,后宫空缺事小,皇家子嗣为重,还望皇上三思。” “几思都是如此,朕偏要后宫空着,舅舅能耐朕何?” “…………” 周祁无意拽紧了手中杯子,听褚君陵这般回复,心又是一松,思绪复杂。 选人入宫是迟早的事,褚君陵是天子是君,即便今日不挑,也总会到那个时候,再说他不过是介外臣,哪有资格干涉? 只觉心中难受极了,又见徐安将矛头指向自己,借口恭厕赶出了殿,不想正中了徐安下怀,紧跟身后奴才暗使眼色,那奴才轻点点头,快步也离了殿。 已经将入冬,被外头凉风袭过,神智总算清醒了几分,不住想着徐安方才那话,一时百感交集。 “阿陵……”若他是个女子,若无当年之事,他同褚君陵该是另一副光景,可天不遂他愿,他偏是个男儿身,偏偏………… 闭了闭眼,嘴角扬起抹苦笑:想什么呢?生出这般不孝的念头,爹娘晓得该伤心了。 转身要回,突觉出周遭杀气凌然:“谁!” “取你性命之人。” 共有六七人等,武功皆属上层,招招致命,周祁微惊,眼下手中武器也无,只能堪堪避开对方的攻击。 他未曾得罪过哪个,难道是边境之站留下的后患? 随后紧紧否定了,光看武功招数,绝非那些贼子残党,且这些人今晚铁了心要取他性命,该是哪个培养的死士。 皇宫戒备向来森严,这些人却能轻易闯入,御林锦衣更未惊动,要杀他的,怕是朝廷中人,那人还是个受君王器重的。 大致有了答案,见对方攻势更凶,不敢再分心,随手折了段树枝入手,却叫长剑截截砍了。 眼看功夫不敌,褚君陵派来的暗卫派上了用场,周祁只知褚君陵暗处叫了人跟着,可也只当是一两个,眼下十余人杀出,莫说那些死士,便是周祁也瞠目结舌,愣在当场没个动作。 “属下等护主来迟,主子恕罪。” 方才就准备出手的,可皇上吩咐过,若非周公子有令,不得随意出现惹他心烦,方才见周祁没唤他几个,也只当周祁有十足把握,用不上他们。 可看周祁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甚至有几分狼狈,登时觉得自己高估了自家主母的功力,也怕真伤及周祁遭主上怪罪,这才持武器迎了出去。 此事也怪不得周祁,对方人好几个,又招招杀势,他手无寸铁尽顾着应付,哪还记得起有暗卫跟着。 臣子养死士暗卫又是死罪,他压根儿就没往那块想,可………… 摇头说了声无事,惊觉君王待他,未免太看重了些,心下动容,对褚君陵的情分到底又信了几分。 褚君陵不知周祁暗暗做了决定,只听人遇刺,丢下一殿大臣就赶了过去,路上不受控的想到前世,心窝痛得厉害。 等见着人无事,又看地上几具尸首横躺,满地的血撒着,不断和前世周家灭门,周祁撞死在墓前的场景结合,嗓口突而一紧,顾不得还有奴才暗卫在场,猛地将人带进怀紧紧抱着。 “朕来晚了……” “皇上?” 不明白他反应为何如此激烈,想从怀中退出来,怎奈被褚君陵抱得更紧。 第19章 “没事了。” “莫怕,朕在呢。” “朕不会让外人伤到朕的小将军。” “是朕大意了,都是朕的错……” 褚君陵像是入了魔怔,周祁被这些话激的心口一颤,忘了要将人推开,一腔情绪堵满了喉咙,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任由褚君陵抱了许久,隐隐也察觉到异样:“皇上……” 褚君陵身体在发抖,虽然细微,周祁被他紧紧拥着,还是感觉到了:因为他遇刺,皇上……害怕了? 说不清什么感觉,眼睛生涩鼻也泛酸,小心靠上褚君陵肩头,看他又将自己抱紧了些,伸手回抱住褚君陵,轻轻在他背上拍打:“臣没事。” “皇上不必担心。” “皇上如此在乎臣,臣很是高兴,什么都不怕了,也不怪皇上。” 周祁一遍遍开导褚君陵,耐心又温柔,好阵子才哄得人情绪稳定,可还是抱着周祁不肯放手:“往后不许跑到朕看不见的地方,朕怕护不住你。” 周祁失笑,明知褚君陵当头上的话,还是心暖得很:“皇上要将臣圈在眼皮底下不成?” “这般最好!”褚君陵闭眼,方才种种映入脑中,仍觉得心有余悸:“你只放心,此事朕定会严查,给你和周家一个交代。” 哪用着查,褚君陵听暗卫来报时就有了答案,他不是不知道徐安往宫中放了些不定时的炸弹,不剔除就是为故意留着,徐安能想到往宫里放眼睛,他如何会想不到? 徐府也不尽然都是忠心之人,不然徐氏内宅恩怨他为何会一清二楚,只不过…………他的手段可比他那好舅舅高明得多。 起初打算等他哪天玩腻,又或是徐安野心暴露的时候,再一锅给他端了,让徐安尝尝孤立无援的滋味。 岂知险些害及周祁性命,眼下最重要的,是查出徐安杀周祁的动机,否则也是后患无穷…… 周祁躲得过这回,难保徐安不会再想旁的诡计。 第16章 朕要朕的小将军扶 “皇上……” “嗯?”看周祁欲言又止的,以为是因为有奴才在,挥手让人都滚了:“这下没人了,你只管说。” 周祁却摇摇头:“臣有怀疑之人……” 可那人是褚君陵亲舅舅,即便近来褚君陵待徐氏冷落不少,到底是先皇后母家,他手中又无证据。 这般冒然说出,他怕在褚君陵眼中,对徐家的亲情会大过他,同他生了嫌隙。 “可是徐安?” “皇上?!” “朕也怀疑是他。”哪用怀疑,此事必然与徐家有关,见周祁震惊,笑着往他脸上戳了戳,颇有些较真儿:“怎么?怕朕不肯信你?” “那是皇上舅家。” 周祁不是矫情之人,见褚君陵说穿也没遮掩,大大方方认了。 “朕倒希望从没这个舅舅。”连亲妹妹都下得去手,不过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哪配同周祁比:“在朕眼中,中郎将远比舅舅重要得多。” “周祁。”褚君陵轻笑着,却难得用这般郑重的口气叫他:“你只要记得,你对朕来说便是最重要的,不必有所顾虑,你说的,朕都相信。” 周祁满目震惊,同褚君陵相视良久,口中称唤没喊得出,先被赶来的奴才打断:“皇上,您不在大臣们都拘束得很,还当生了什么大事,现下人心惶惶,宰相让奴才来请皇上回去。” “走罢。”恐打草惊蛇,让暗卫将尸首处理干净,又警告了在场的奴才不许声张,路上想起周祁没说出的话,不禁好奇:“方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 周祁摇摇头,见褚君陵要牵着自己,如何都不肯了,遵循着规矩后他两步进殿,褚君陵倒是没勉强,心头装有别的打算。 今日之事吓得他不轻,更让他坚定了想法,徐家蠢蠢欲动,更不惜在宫中对周祁出手,不早将人放到身前看着,他不安心。 徐安见二人进来,脸色豁然沉了沉,却又很快掩饰好,见褚君陵朝自己看过来,若无其事回了个恭敬的笑。 褚君陵亦不拆穿,恍惚不知周祁遇刺之事,故意多瞧了徐娇苑两眼,夸了句温柔贤淑的话。 徐娇苑面含娇羞,回头看向徐安,见他脸露满意之色,更做作的将头垂得更低,手帕掩面,好不纯情的唤了声表哥。 “朕许久没跟表妹聊过家常,哪日有空进宫来坐坐,也同朕亲近亲近?” 徐娇苑自是应承,连敬了褚君陵几杯,旁的大臣见此也纷纷敬酒,抢着往皇上跟前蹭好感,正中褚君陵下怀。 只除却一人。 彭齐舟老实得很,尽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唯恐引起君王注意。 彭大人看着自家二儿子不成器的样子就来气,一掌拍到他脑门上:“愣着做什么?还去不给皇上敬酒!” 不混混眼熟,将来还怎么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彭齐舟有苦难言,不敢告诉彭大人鹤喜楼一事,又怕褚君陵记仇将自己脑袋摘了,可谓进退两难。 最后被彭大人硬拖着站起身,被褚君陵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一激灵,差点把酒泼出来。 颤颤巍巍敬过君王,见对方没追究的意思,忙不迭拍拍胸口,坐下时腿都是软的。 褚君陵喝得七八分醉,就摆摆手不肯喝了,众臣也不敢硬劝,等功宴结束纷纷告退离宫,周祁因着他夸徐娇苑心头不大痛快,也稽首要走,被褚君陵晃晃悠悠走过来拦住:“扶朕回养心殿。” 第20章 看来是醉得很了,这事向来是德观在伺候,德观见君王如此,还当他是将周祁当成了自个儿,忙上前扶着人,被褚君陵极为嫌弃地打开了手:“谁要你这老奴才?朕要朕的小将军扶。” “将军,这……” 德观一脸为难,见褚君陵靠着周祁就不肯撒手,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也晓得君王待中郎将的那点心思,在龙阳之好和皇上喜欢之间挣扎了会,一咬牙做了决定。 皇上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即便断袖之癖为人不耻,凭皇上的英明神武,就算日后真有个什么,对咱皇上来说,想必也算不上事儿。 这么想着,老奴才心思登时就开明了,一心要帮着皇上追爱,见褚君陵不肯让周祁离开,极虚伪地朝周祁笑笑:“皇上不肯奴才们伺候,还得劳烦将军些时候,先送皇上回养心殿吧。” 周祁无法,只能先叫了周未和周夫人离开,周夫人打进宫后就心神不宁的,又听褚君陵留着周祁不让走,心一咯噔。 “你当真不随娘一块儿回去?” “皇上醉得厉害,孩儿将他扶去养心殿便回,恐怕得花上些时候,您和爹先回去。” 周夫人偷瞧了眼褚君陵,见他确实醉态浓浓的,想来做不出什么过分事,这才肯离开,临走还是不放心提醒道:“你多小心,凡事有爹娘在…………不必一味强忍着。” 没将这话往深处想,只哄了周夫人先走,见她事事都担心得很,更决心要将遇刺之事隐瞒到底。 “劳烦将军了,老奴去给嘱奴才打些热水进来,顺便拿两身换洗的衣物,皇上醉得厉害,恐得再耽搁将军一阵。” “臣子本分,公公无需客气。” 褚君陵一路不老实,对着周祁又亲又蹭地,好在宫里奴才都是重规矩的,远远见着就避开了,实在避不开的也是头杵地跪着,倒不至让褚君陵失了君王威风。 等德观出养心殿,将他那话仔细一回味儿,不由得莫名:拿换洗的衣物倒不奇怪,为何要拿两身? 热水很快就送进来了,周祁起初还当是德观说岔了嘴,真看着他拿了两身换洗的进来,眉头一皱,约莫也猜到些。 要让德观将那多的拿走,不防褚君陵突然凑过头来,还直接将自己嘴给封了。 德观了然一笑,极有眼力退了出去,顺带将门从外头锁上,笑容深藏功与名。 醉酒的人力气格外大,周祁推也推不开,后头气不过直接将褚君陵整个抱起,丢到了宽大的浴桶中。 “咳咳咳……” 听到他呛水,才想起对方醉得没个意识,心软要把人捞起来,反被褚君陵伸手拽进了桶中。 要说天子沐浴向来有专人服侍,更有温池热水,远不必委屈于一个桶中,奈何今日醉得厉害,那浴池又大,照某老太监的说法,是怕皇上不小心溺水,这浴桶虽然捡漏了些,在胜在安全性高,不容易发生意外。 周祁眯了眯眼,方才没多想,如今还真有点怀疑德观是故意的。 无意间,想起那日在宫外,褚君陵因为彭齐舟幼时和他一起洗过澡动怒的事儿,就越觉得有鬼………… 第17章 臣心悦皇上 将脸上的水擦干净,如今衣服尽打湿了,某个人还往他身上东摸摸西蹭蹭,褚君陵又是他肖想了好些年的人,周祁一僵,明显感受到身体起了反应,不禁气得牙痒痒,脸色难看到极致。 “祁儿……” 很快,褚君陵唇又覆盖上来,亲亲啃啃地,闹得周祁屡屡抽气,偏偏只能硬忍着。 “朕好想你。” 想了整整一世,褚君陵语气有些委屈,吻从唇落到耳畔,头埋进周祁颈间,缓缓睁开眼,眸色因着情绪发红,却又清明得很,哪有方才的半分醉态。 “周祁……周祁……” 反反复复喊着周祁,觉出他身体起了异样,唇角勾了勾,装醉要解他的衣衫,却听周祁轻叹声,伸手将他制止下来,用上哄孩童的口气:“皇上听话些,先等臣洗完……” “好。” 轻快答应下来,越发装的像些,配合着做个醉酒只会耍小性子的孩童,幼是幼稚了点儿,可能让周祁主动当着他的面儿宽衣解带,这买卖怎么都是划算的。 周祁好似也真拿褚君陵当个醉汉,大大方方解了衣物,随后又替褚君陵更衣,只在碰着某处时,烫着手避开了,脸热得厉害。 取过一旁的浴帕给褚君陵擦拭,事后哄着人换上干净的里衣到榻上等,启声让德观又打了些热水进来,含糊在他耳边吩咐了句什么,就见德观眼露精光应承下来,急冲冲赶着离开,不多会儿就回来了。 嘴里还有些喘:“皇上待将军的宠爱,老奴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将军如此体贴皇上,皇上晓得了不定如何高兴,总归不会亏待了您。” 周祁浑身都燥得厉害,心不在焉点点头,待德观又将殿门合上,仰头躺进浴桶中,撇头看着那两盒膏状物,是他亲自找德观讨的,想是自嘲一笑:“啧。” 明面上是风头正盛的中郎将,背地里却是个主动肖想着爬上龙榻的货色,确实够不要脸的………… 因着没经验,又没法恬不知耻地追问德观,只能瞎摸着自己清理,又怕褚君陵等久了闹腾,心慌失措的,痛得周祁直吸凉气,等洗好身子,水都已经凉透了。 隔着屏风,褚君陵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以为周祁睡着了,正要喊人,就见他红着张脸进来,走的极为迟缓。 第21章 怕被看出端倪,忙做出副醉深模样,等周祁到榻前一把将人拉过,抱住就不肯松手。 “朕等了好久……”褚君陵收放自如,不知不觉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儿,贪婪地闻了闻周祁沐浴后的身体,活像个没眼看的变态,偏偏自己一点不觉得尴尬:“还以为你走了。” 褚君陵感觉自己伪装得甚好! “祁儿……”如今两人就隔着层里衣,褚君陵抱着抱着,感受到周祁身上的热度,喉咙干得厉害,大有些忍受不住:“朕想要、” “嗯。” 褚君陵:“???”“!!!”“Σ(????)?” ‘你’字还没出口呢,周祁这是…………答应了?!褚君陵又惊又喜又激动,兴奋过头险些露馅,忍住大笑三声的冲动,忙又装得醉醺醺,眼带茫然的望着周祁:“当真?” 周祁没说话,将里衣里裤脱净,刺生生地站在他眼前,给了褚君陵不小的冲击,冲击过后是不可置信:“祁儿?” “臣洗好了,也……都准备足了,皇上可要?” 褚君陵呼吸急促,心咚咚地跳,只犹豫片刻,迅速将人带上了榻:这可是周祁主动送上门的,他再没反应就白长那根东西了! 周祁眉眼微蹙,很快又放松,墨发随意散着,抬手将龙帘解下,被迫前倾时轻嗯声,眼角或痛或喜起了湿意,口紧闭了一会,被天子撬开唇畔深深吻住,一夜沉浮。 德观听得些稀碎的声音,晓得是入正题了,忙将周遭奴才尽赶走,善解人意地只留下少许会功夫的禁卫。 月光偷溜了几丝入内,周祁缓缓侧身,忍着不适搂住褚君陵脖颈,无声叹了口气。 这决定是临时起的,只因在他遇刺之后,褚君陵拥着他魔怔般地说了那些话,见他无事身颤着庆幸,他便晓得了,这人当真是喜欢他的。 从宴上搀褚君陵回来这段路,这人诸多暗示,他再不通情爱之事也猜到了,后来让德观备这事儿的膏物,主动当着君王邀宠求承,他都是不悔的。 真有机会和褚君陵在一起,对他来说是好事,多年夙愿得偿,好得不能再好。 原本是遥不可及的人,他以为待褚君陵的心思,此生便这样了,谁晓得峰回路转,亦无须抱憾。 他并非畏缩之人,如今褚君陵不觉得他卑劣,看上他的人也好,哪怕只是奔的身子,他爱慕天子多年,但凡丁点可能他都不愿错过。 “皇上……” 上头那人动作一顿,声色压制得生哑:“痛了?” 周祁摇摇头,只将他抱紧了些。 他想说,若是褚君陵情意当真,往后这份感情若遭外人晓得,他就是背下所有骂名也不怕的。 雌伏于人再屈辱,但比起他的皇上来实在算不得什么,骂名或是雌伏,他如今得了世间最好,就是付出些代价也无妨的。 “臣心悦皇上。” 周祁目光定定,直望进褚君陵眼中,不免心口一缩,那喜悦似有千斤重,压得褚君陵呼吸都缓不上来,良久才低低发出声嗯,音腔沙哑又带酸:“朕也心悦小将军,心悦好多年了。” 幼时初见便留了些心,后来慢慢累积着,心留着留着便丢了,攒成了喜欢,再到后头越攒越多…… 若非天意弄人,褚君陵眼中生热,总是不自觉的想到前世,逃也逃避不得,愧疚悔恨交加,便不敢再望着周祁眼了。 “臣晓得了。” 周祁笑笑,重新闭上眼,得褚君陵这句答应,即便得不了长久,起码这一刻他是高兴的。 杞人忧天,不是他周祁的作风。。 第18章 你怎会在朕的床上? 翌日,许久都不闻殿中动静,德观贴心得很,晓得皇上抱得美人归,龙心大悦难免放纵了些,立刻让御膳房做了些养胃养身的汤补。 又瞧着日头高照,赶到前殿说是皇上龙体抱恙,今日不早朝了,机灵地将朝上一众大臣撵了回去。 见周未踌躇着不肯离开,该是要问周祁去处,只道了句让他放心的话,一脸不可说的走了,留下周未更是忧心。 放纵后的皇上躺在榻上一动不敢动,倒不是累着的缘故,主要是身边那人还睡着。 昨夜他又是装醉要的周祁,周祁之所以肯由着他胡来,多半是因为心软,昨个儿被折腾了一晚上,待会起身不定怎么生气,要是往后躲着他可如何是好? 徐安刺杀周祁一事,真将褚君陵吓得狠了,加上前世心魔作祟,总觉得要早些将人护在身边才踏实,可又没别的法子,只能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不过德观那老奴才倒是挺有眼力见,他还什么都没吩咐,就什么都给他处理好了,褚君陵难得表示赞许,一边忧心如何应付周祁,一边考虑该给德观何种奖赏。 寻思间,感觉身边有动静,忙闭上眼做出熟睡的模样,实则紧张得很。 听周祁轻呼声,随后床褥被掀开,猜到对方坐起身,便假意被他扰醒。 睁眼缓了会儿,先是神情怔忡,随即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会在朕的床上?” 周祁瞥了他一眼,径自拿过里衣穿上,又随手将头发束好,心头冷哼:不愧是做皇帝的人,装得还挺像。 褚君陵觉得自己还能更像点,拿捏了下情绪,见周祁手扶着腰,脸色苍白中带了点被滋养的红润,更惊讶了些。 低头看看身下,又看周祁里衣盖不住的斑斑痕迹,傻眼而又不可置信:“你和朕……昨夜…………你身上怎么……” 第22章 “皇上装够了么?” “朕、”欸?!!! 褚君陵一愣,这回是真傻眼了:他分明掩饰得极好,周祁怎么看出来的? 确定自己演技足以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不禁怀疑对方在炸自己,还准备再撑会儿,就听周祁凉悠悠道:“皇上昨夜装醉不够,如今又同臣装傻,这是装上瘾了?” 褚君陵彻底震惊住,良久说不出话来:既然晓得他是装的,还愿同他做贴身之事…… 还有周祁昨夜同他说的那些…… 答案呼之欲出,褚君陵活了两辈子,前世妃子更不在少数,云雨巫山自然不必提,如今得了周祁告白,心头小鹿都快撞出来了,竟像个初历情爱的愣头小子,这种感觉让褚君陵有些难为情,神情却欢喜到失控。 “祁儿……你昨晚所言……”激动地揽过人,听周祁抽气忙又松开,里里外外检查了个仔细,便连那处也没放过,见未伤着才堪堪放心。 小心翼翼拥住人,看周祁羞耻得脸热耳红,颈间也泛绯,脸笑得更开,也实在喜欢得紧:“祁儿,朕当真高兴。” 可算是守得云开,褚君陵心头高兴,又想做点亲热事庆祝,周祁黑着脸将人推开,身上本就又酸又痛,看褚君陵不体贴也罢,还不肯老实,气性没忍住就上来了。 “皇上累了臣一夜,可否看在臣尽心服侍的份上,赏臣顿早膳。” 褚君陵这才想起是大早上,忙喊奴才进殿伺候,德观早早准备好了,听褚君陵吩咐,麻溜地将早膳送进去。 进去就见皇上硬要替中郎将穿衣,中郎将靠在床头看着不大高兴,也没什么精神,想来是被折腾狠了的缘故。 当下会心笑笑,极有眼力的让人搬来张小桌子摆到榻前,各收获褚君陵满意的赞赏以及周祁沉着脸的眼刀一记。 中郎将累了整晚难免脾性不好,德观对此表示谅解。 第19章 谋害未来皇后该当何罪 膳后周祁要走,让褚君陵极力拦了下来:“颈间痕迹遮不住,眼下你爹娘还不晓得此事,这般回去看见了定会担心的,外人瞧见也不好。” 周祁抿嘴,淡淡看了褚君陵一眼,倒是没再坚持着离开:“皇上说该如何?” “朕让太医配了些专门遮这东西的药,你耐心等等,擦上再走也不迟。” 转而让奴才将奏折拿到养心殿来,也没顾忌周祁,当着他面一本本打开,反而是周祁觉得不妥,意要回避,被褚君陵理直气壮按回了位置。 “如今你我夫妻之实也有了,还忌讳这些?”说罢想起什么,奏折也不批了,整个凑到他跟前:“你怎么知道朕昨晚是装的?” 褚君陵到现在仍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满腹疑问从早上到现在,见周祁气性没方才高,总算忍不住要问个清楚。 周祁起初是不知道的,也真以为褚君陵喝醉了,直到……直到褚君陵将他压到身下………… 还有沐浴之时,他不过替褚君陵脱个里裤,若真醉的神志不清,怎么起那反应,那会儿他便怀疑上了,再到被褚君陵带进龙榻,这份怀疑就成了肯定。 不拒绝,不过是想随心走,褚君陵的情意他既是信了,自己也不是扭捏性子,这段时间只当是他偷来的一个梦,等褚君陵哪天真受不住天下悖论要纳后宫,那也等真到那天再说。 当下他只求和褚君陵好好的,等往后梦醒了,褚君陵身边有了皇后,他再做回他的中郎将,替褚君陵守好大褚天下,绝不越雷池半步。 可现在他只想自私点,贪心点,专心他的情情爱爱,享受褚君陵的偏心与宠爱,更甚卑鄙的觉得,即便这人注定佳丽成群,他周祁才是天子身前第一人,这是谁也越不去的。 “怎么了?”他不过好奇问问,不明白周祁怎么突然失落上了:“可是朕说错话了?” 周祁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就有个小奴才从殿外进来,手中拿着个小盒子:“皇上,赵太医的药配好了,让奴才给您送来。” 褚君陵颔首,拿过闻了闻,又让试药的奴才确认过安全,后才叫德观打发了些赏赐下去。 那药涂在颈间清清凉凉的,果真不多会儿红痕就消下许多,褚君陵甚是满意,偷将没用完的藏入了袖中。 下午得有要事外出,怕周祁晓得后担心,喊过两个奴才要送他回府,不防被周祁转身抱住,褚君陵受宠若惊,也不动作,面不改色的任他抱着,心里甭提多欢快。 “阿陵……”。 周祁走前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喊了他一声,其中意义有多深重,褚君陵自是清楚,也对这份情意珍惜得很。 “你只放心,我断不会负你的。”褚君陵如是说。 待周祁离开,找来个会易容的暗卫,后他一步也出了宫,喜气洋洋往城外去。 昨夜周祁遇刺当口,褚君陵便着人去查了,哪晓得罪魁祸首竟敢主动找上门来,还约褚君陵到城外谈,同他谈这条件的资本,自然是徐家。 褚君陵悠悠然坐着,也不叫人起身,约莫过了炷香的时间,才缓缓走到徐渊吾跟前,居高临下将他看着:“这地方不错,宅子小是小了些,但胜在隐匿,朝廷查也需要些时候,想来藏几千的军火武器还算容易。” 徐渊吾猛地抬头,见褚君陵轻轻笑着,浑身起了层僵麻,皇帝城府远比他想的深,这种摸不准对方心思的感觉,让徐渊吾觉得可怕极了,突然后悔起了要同褚君陵交易的心思。 第23章 褚君陵本就没想他说个什么,让侍卫到门外守着,又将徐渊吾的人潜走,才冷声问他:“你想跟朕谈何交易?” 徐渊吾缓缓心神,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徐氏一族。” “哦?”褚君陵挑眉:“你要什么?官职?权利?还是你父亲那位置?” “徐安勾结梁王的罪证,叛军部署,军火武器的藏处,皇上觉着能换些什么?” “君要臣死,你觉得朕会在乎证据?或者……兵力和武器,徐府五少爷自幼不受宠,也不过近来才得的重视,你既然能拿这些同朕交易,怎么就肯定朕查不到?” 听褚君陵这么问,徐渊吾却是自信满满:“徐安敢在天子脚下藏匿谋反的东西,若能轻易让皇上找到,徐家哪能安稳至今?” “照你之意,朕一国之君,竟不如个叛贼庶子知道地多?”见徐渊吾慌着告罪,亦不阻止,待他额头磕出血来才接着道:“徐安是你父亲,你又背着徐家的姓,流着徐家的血,要朕如何信你?” 徐渊吾顿住,他确实没有让褚君陵尽信得理由,可已然走到这步,再没退路了:“皇上要渊吾如何证明?” 褚君陵假意沉思了会,跟屋中侍卫打了个手势,只问徐渊吾想换的好处。 “渊吾别无所求,恳请皇上留家母一命,着人将家母平安送出京城。” “朕要是不肯呢?你能如何?” 徐渊吾咬咬牙,他死不足惜,可娘亲为他受尽刁难,更让徐安那些个妻妾害了病疾,如此千辛万苦护他成人,他唯有以命相报:“渊吾求表兄开恩,饶家母一命!” 表兄? 褚君陵心下冷笑,这时候打亲情牌,他倒是看不出这徐家老五是真蠢还是装的了,稀奇得很:“你觉得朕是顾念亲情之人?” 再有,前世也尽让徐家消磨光了,如今再提,是嫌自个儿死得不够快? “朕今日也有事找你。”想起昨晚那场刺杀,眸色瞬即冷冽,见徐渊吾头叩着地,狠狠踏了上去:“昨夜中郎将遇刺,主意是你给徐安出的?” 徐渊吾忍着剧痛,恍若被踩着头的不是自己,屈辱尽藏着,但听褚君陵问这话,不明他是何用意,只老实应了声是,紧就觉出脚下用力,似要将他头骨碾碎。 “胆敢教唆徐安杀朕的将军,还有脸要朕开恩?你倒是说说,谋害未来皇后,该当何罪!” 徐渊吾本是极力忍着痛,听褚君陵如此说,竟是痛也顾不得了,眼中只剩震惊。 当日为徐安献计不过是为自保,骗得徐安信任,他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才有资格和皇帝谈条件,周祁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连垫脚石都称不上,任他再料事如神也不会想到,皇上会对周祁动有真心………… “你再说说,若是朕将你押回徐府,再让舅舅晓得你方才那些话,你和你那姨娘会是个什么下场?” 第20章 是喜欢女子的罢? “不要!” 徐渊吾彻底慌了,待褚君陵脚抬开,抬头就见他笑得残忍,看他的眼神更像看的个死物,霎时浑身痪住,刺骨的寒。 会是什么下场? 徐安心狠手辣,若知道他生了背叛,定是不会让他和娘亲好过,怕是死都难求。 待吩咐的侍卫回来,手中接过两个小瓷瓶,蹲下身捏住徐渊吾下颌:“你方才叫朕表兄,这亲情朕总得念及几分,朕手中有两味药,一类是控制暗卫用的,每年重阳发作,无解药者心脉溃烂,求死的力气都没有,待痛上整个晚,日出溶作一滩浓水便算死透了。” “还有味慢性的,无色无味,入饮食中,短时间内觉不出什么,服用个一两月时候,四肢骨头会慢慢儿溃断,不出三月脑髓尽坏,要么死要么傻,全看命数。” 说罢松开徐渊吾,拿过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再将那帕子塞进他嘴里:“你先前虽不受宠,却能短时间内得徐安器重,该是个聪明人,要选死路还是活路,想必无需朕提醒?” 徐渊吾沉默,掌心紧紧拽着,良久紧闭上眼,因着嘴里含着东西,只能忍下屈辱爬到褚君陵跟前,头要落地时让褚君陵一脚踢翻了身:“拿出来吧。” 徐渊吾点点头,将嘴里的帕子取出,满身狼狈地跪回身子,就看褚君陵将其中一个瓶子丢过来:“吃了!” 里头有两颗指甲大的药丸,一黑一白,徐渊吾不敢犹豫迅速咽入腹中,又看褚君陵将另一个瓷瓶也丢到了跟前:“白丸是解药,效用至明年重阳,后头的解药朕愿不愿给,全看你的本事。” “奴下谨记。” 褚君陵颔首,见徐渊吾够聪明,倒是没再为难,只警告道:“记住,朕不留无用之人,更容不下背着朕耍心思谋其他的,此毒无解,只能暂时压制住,朕不管你手段多高明,但不防实话告诉你,解药除了朕,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得你。” “既是同朕做了这交易,后不后悔就不是你说了能算,莫自作聪明高估了自己。” “奴下不敢!” “不敢是最好,朕不管你人前多风光,又或是多得徐安看重,在朕跟前,你仅是个还有些价值的奴才,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若徐安再敢周祁出手,当心你和你那姨娘的性命!” 又让徐渊吾设法将药下入徐安三餐之中,徐安欠他两世的债,父皇母后的死,褚家的天下,没偿够之前,哪能让徐安轻易死了。 第24章 不仅不能死的容易,更要他活着也受罪,等徐安四肢溃烂痴痴颠颠那天,那狗贼欠他褚君陵的,他再找徐氏满门慢慢奉还。 又给了徐渊吾几个人,让他想法安插在徐安跟前伺候,也是故意的,到离开都没叫人起身。 褚君陵没喊起,徐渊吾便这么一直跪着,到傍晚才来个喊免礼的奴才,徐渊吾知道,这是因他献计徐安刺杀周祁一事,君王给他的教训。 起身时已经没了知觉,幸有下人扶着没再摔倒,一身狼狈不算,额头又有伤,怕回府姨娘见着了心疼,也避免徐安对此起疑,借口办事在外待了几日。。 周夫人一晚上没歇好,去周祁院中看了好几次,仍不见人回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周未下朝回来也没得个消息,头阵阵地晕,早饭也吃不下丁点儿。 焦急来焦急去,索性叫上周一一块儿到大门外守着。 近中午时,总算见着周祁回来。 “娘怎么在府外站着?” 周夫人没心思解释,见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一颗心才落地,又拉着人进府看了仔细,确实是好好的,不像受了欺辱的样子,揉揉眉心,紧就跟周祁抱怨:“娘快担心死了!” 周祁心虚,视线继而转向别处,听周夫人如此说,想起昨晚之事,脸上隐隐发热:“昨晚皇上醉得厉害,不肯让奴才近身,德公公担心皇上,便托孩儿照顾了整晚。” “养心殿有的是禁卫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有什么可担心的?”周夫人冷哼,想起皇帝待自家小儿别样的心思,又急上了:“如何照顾的?那皇……” 眼见钟诚跟在后头,不好说的太直白,只能压低声问周祁:“皇帝可有强迫你做何?等那皇帝歇下后,你又在哪处睡的?” 周夫人问得十分仔细,生怕错过点什么,更担心周祁受了屈辱瞒着不说,可谓操碎了心:“你跟娘还有顾忌不成?” “娘说什么呢?”周祁失笑,要不是他确定那些痕迹都消干净了才离的宫,还真以为周夫人眼尖看出来了。 “我又不是女子,皇上能强迫我个什么?昨夜……德公公在偏殿收拾出间屋子,就让奴才带孩儿过去将就了一宿。” 周夫人似信非信,见周祁不以为然,只认为自家孩子心眼太实,哪天被那昏君占了便宜都不晓得。 褚君陵在宴会上的种种,她昨晚翻来覆去想了整晚,她出嫁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对后宅那些事儿可清楚的的很,有些门府上好龙阳的,家中养几个娈宠再正常不过,依皇帝看她儿的眼神,十有八九是这倾向。 且她直觉一向准,皇帝近来对周家偏袒,朝堂之事她虽不懂,可仅从皇帝态度的转变来看,定也是因为周祁的关系。 在她眼里,她儿长得好,性子也好,就没个不好的,皇帝会看上不奇怪,可周未官路再难,她也做不出卖子求荣的勾当。 她儿是周府尊贵的少爷,不是皇帝后院中养来逗趣儿的奴宠,就是赔上这周家,她也断不能让狗皇帝折辱了她儿! 可就怕…… 就怕周祁心思纯善,哪日让皇帝骗了心。 这般想着,周夫人忧思更重,一番话从肚子涌到嘴边,又从口中咽回肚子,眼看周祁要回房去,最后一狠心拉住人:“祁儿,你……你是喜欢女子的罢?” 第21章 皇上怎么又翻臣的墙 周祁停住脚,险些一个踉蹡,冷不防听周夫人问出这种话来,以为对方晓得了些什么,神经紧紧绷着,表情也僵硬得很,怕回错话也不敢多说,只呐呐叫了声娘。 好在周夫人对自家儿子很是相信,见周祁这般模样,只当他是被这惊世骇俗的问题吓到,忙拍拍他的手安慰。 “娘就是突然想起你表叔家那孩子,这不是到了议亲的年纪么?前几日。你表叔还拖信给你爹,让给你那弟弟说家亲事,结果今日又派人来说不必了,说是你那弟弟喜欢男子,如今家里正生气呢,人也关着了……” “娘,” 周祁想问问,若他也喜欢男子,周夫人能否接受?周夫人却以为他是待这话题反感,当即将他话打断了:“你莫多心,娘就是随口问问。” 周祁这反应周夫人可算放了心,她的宝贝儿子还是个正直的,往后可得看紧点,绝不能让皇帝钻了空子。 至于周祁那表叔的儿子,周夫人纯属是瞎编的,周祁自小在京城长大,表叔家离得又远,双方书信来往居多,周祁只知道表叔家里有哪些人,至于取向什么的,谁没事关心这个? 是以周夫人张了胆的胡诌,听得周祁真假难辨。 “我的孩子我自己晓得,我儿将来定是要子孙满堂,享齐人之福的,怎会耻那龙阳之好?” 故意说得大声让钟诚听,巴不得他回去转告褚君陵,周祁还是个正直男儿,可没皇帝那龌龊癖好。 皇帝死了这条心最好,若真利用君威迫周祁屈身,她就是豁出老命也要替她儿讨个公道! 想着周祁在宫里不自在,昨晚定是没休息好,笑着催他回房歇会,随后突然想起个事儿,又兴冲冲跟了上去:“你和那姑娘近来如何了?” “哪个姑娘?” 周祁愣了愣,一时莫名。 “你忘了?先前吴家千金来府上议亲,你说已有心悦之人?” 难道是太久没见的原因?怎么还把人给忘了? 第25章 “你平日在府上也没见外出,当心同人家姑娘生疏。” 又让周祁尽快带回来见见,合适就找个好日子娶进门来:“娘先前就跟你说过,女儿家可耽搁不起,这要是年岁大了还未出阁,传出去要叫人笑话的!” 周祁哪敢说实话,含糊着答应下来,见周夫人越说越起劲儿,赶紧借口腹饿溜了,周夫人心事得放自然高兴,听周祁说饿,更是亲自下厨做了些吃的。 “钟诚。” “主子有何吩咐?” 周祁轻咳声,有些尴尬:“方才那些话只是应付我娘,莫告诉皇上。” 否则褚君陵晓得,不定要怎么折腾。 “属下晓得。” 周一进来恰好听见这话,狠狠瞪了眼钟诚,就跟周祁吹耳旁风:“皇上已经将钟诚给少爷您了,他如今就是少爷的奴才,要是敢去和皇上乱嚼舌根,您就直接将他舌头给拔了。” 昨晚他原打算在宫中陪着少爷,谁让这木驴硬扛他走的,扒舌头都是轻的,照他看,最好手脚也打断,省的下次再敢拿他当麻袋使! 钟诚已然忘记昨晚之事,对周一的敌意很是疑惑,但对方是主子的贴身奴才,便是看在周祁的份上,也少不得要顾忌几分。 稀里糊涂道了歉,又换来周一几个白眼,钟诚更糊涂了,仔细思索了一番,最后恍然大悟。 自己是皇上派来的,周一又自幼在主子身边伺候,周一待自己有意见,也就隐晦地反应出他不喜皇上,这么说来…………周一也心悦主子?? 钟诚觉得自己真相了,从此看周一的眼神也多了几丝戒备。 明面上因着他和周祁的主仆情谊不敢做甚,私下免不得盯紧了人,但凡有点歪心思都得斩断。 譬如周一替周祁布菜,钟诚就手快的抢过碗筷伺候,周一替周祁沐浴,钟诚……钟诚不敢窥视主子,迅速拎起周一夺门而出,其例数不尽数。 毕竟主子是皇上的,不能让身边这个小家仆给抢了去,要是让皇上知道他‘护主不力’,可是要掉脑袋的。 周一气得直挠头,见着钟诚就忍不住要给他两拳,那点力气对钟诚来说不痛不痒,倒像给他按摩,甚至觉得周一那骂骂咧咧的模样有点可爱。 夜里褚君陵又翻墙了,刚跳进周祁院中,就被钟诚刀背上的寒光闪到了眼。 褚君陵:“…………” 钟诚没料是自家大主子,差点没收住刀,心慌慌地要赔罪,就见褚君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自己滚。 钟诚闪退………… 周祁房中还有灯光,褚君陵偷遣到窗户边,拿手指戳了个洞,闭上只眼暗戳戳往里头看。 周祁拿了本兵书在看,手撑着下巴,过会儿轻轻打了个呵欠,墨发随意散着,想来刚沐浴不久,发尖儿还有些润,身上搭了件薄衫。 褚君陵看得入迷,人何时到的窗边都没发现,等窗牖被支起才惊觉,见周祁神色还算缓和,略微感到局促,满是偷窥被抓包的心虚。 “皇上怎么又翻臣的墙?”周祁似笑非笑,余光瞥到窗上的小洞:“还弄坏了臣的窗户?” “朕出宫办些事,顺道过来瞧瞧。” 周祁转身回坐上,没说信还是不信,等褚君陵从门外进来才问:“皇上事情可办好了?” “办好才过来的。”褚君陵也不客气,左右不是第一回来了,自来熟地挨着周祁坐下:“你怎么不问朕办的何事?” “皇上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说罢又打了个呵欠,打从昨日至今都未睡个好觉,实在有点困了:“皇上打算几时回宫?” “朕这位置都还没坐热……” 褚君陵不满,见周祁困得厉害,死皮赖脸凑过去偷了个香:“你那处……可好些了?” 周祁清醒了几分,警惕地将人看着,心想褚君陵要敢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将他往榻上带,他今日就是担下袭君之罪,也定要将这登徒子打出府去。 幸好褚君陵还有些良心,除抱住他外并没别的动作,周祁放心下来,软了身体靠在他怀里。 他爱惨了褚君陵,除却那种事,他还是很愿意跟这人亲近的,而且褚君陵的怀抱温暖极了,让他舍不得离开:“皇上……” “冷么?” 见周祁一个劲往自己怀里蹭,还当是他冷了,把人抱紧了些,见周祁还蹭,直接抱起人到榻上,又拿床褥裹得严严实实的:“还冷么?” 周。粽子。祁凉嗖嗖扫了眼褚君陵,没说穿他的不解风情,也是实在困得很了,眼皮重的直打架,可又想多看看这人,便不住问:“皇上明日再回宫,能赶上早朝么?” 周祁要留他过夜?! 褚君陵大喜过望,要早知道和周祁行了情事会叫这人如此主动,重生那日就该把人拐上榻要了。 “无事,朕明日早些起来就好,你……”本来想吻吻周祁唇畔的,低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褚君陵有点不高兴,他在身边,周祁竟然只想着睡觉,用力往周祁嘴上亲了口,见他无意识的蹙额躲开,更用力地又亲了下,被周祁一巴掌拍到脸上,脆响脆响的。 褚君陵:“…………” 第22章 省的朕夜夜翻周府的墙 褚君陵天打亮走的,等周祁醒来,身边那块位置都凉透了,喊周一进来伺候,就见他又忧又愤的看着自己,忧是对周祁,愤是对的钟诚。 第26章 “怎么这副表情?” 周祁懒懒坐起身,任由周一伺候着穿衣,见他时不时转身瞪钟诚,只当两人又是闹情绪了:“钟诚如何又惹到你了?” “不是奴才。”周一撇撇嘴:“您如今是中郎将了,应该随老爷上早朝的,奴才早上准备唤你起身,都是这木驴不让!” 昨日皇上罢朝,今日可是他家少爷位入朝列来头一回上朝,这下无缘无故缺席,皇上怪罪下来可怎么办:“都赖他!” 周一这么一提醒,周祁才恍恍惚惚记起来有这么回事:“爹可唤下人来过?” “自然来过的,都让这木驴给拦了回去。” 周祁点点头,钟诚之所以如此,定然是褚君陵的吩咐了,何况那人今早还是从他床上起的身,今日不去想必也不打紧的。 “无事,皇上不会怪罪的。” 见周一脸皱成一团,忍不住好笑:“你家少爷都不怕,你怕个什么?去瞧瞧早膳好了么?” 周一应是,走时不忘在钟诚脚背上狠狠踩了下。 周祁看得失笑,竟莫名觉得二人有些般配,而后想到昨晚,他原本是要等头发干后再歇息,哪知头发没干利索,倒是先将褚君陵等来了。 堂堂天子竟习些翻墙入院的德性,也不嫌笑话! 用过膳到府外走了走,隐约记起褚君陵走时同自己说了什么,他那时睡意模糊,压根没动耳听。 担心是什么要事,回府拿上褚君陵先前给的御令,独身往宫中赶去。 御令也当真好用,禁卫原是拦着不让周祁进,见他拿出那牌子,一群人尽跪下了:“皇上现在御书房议政,还请将军等些时候。” “无妨,我过去找他。” 禁卫不敢再阻拦,眼睁睁看着周祁离开,等领头的来才讪讪道:“中郎将往御书房去了,他手中有御令,属下们不敢拦着。” 领头的抓住重点,中郎将?! 中郎将是周祁,周祁是皇上的心头肉,想罢冷冷扫过那人:“新来的?” “是,属下今日刚当值。” 领头的这才点点头,还好是新来的,若皇上晓得他等冒犯了中郎将,怪罪下来也好有个解释:“中郎将去宫中何处皆不必拦着。” 那属下不解,宫中是外臣禁地,若等哪日皇上纳了妃子,中郎将去后宫也不拦么? 带着不耻下问的精神问了领头的,被领头的一脚踹到肩头:“混账东西!中郎将就是将这后宫拆了,你等也不准拦着!” 不定照皇上的意思,还得让他这些个禁卫打打下手。 眼下皇上最忌讳选秀之事,他给这新来的一脚,也是让他长长记性,宫中可不比别处,说错个字都是要掉脑袋的,既然任了这差事,就得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往后再有哪个敢拦中郎将的,一律重刑处置。” 周祁不知那头发生的事,到御书房外就见德观在门口守着,对方也见着他了,如见救星,原本愁人的脸色登时露出个笑:“将军来的正好,皇上正动怒呢。” “公公确定是正好?” 褚君陵动怒就跟个炮仗似的,碰谁炸谁,他一来就碰上那人在气头,哪里就好了? 德观满脸堆笑,听周祁调笑也不恼,直将人往里头请:“自然是好的,旁人不知老奴确是晓得,皇上和您一处就没不高兴的时候,待会见到将军,再大的气儿也消了。” 周祁唇角勾了勾,被这话哄得心中欢喜,推门正好见褚君陵冲陈亦发火,旁边还有宰相和纪太尉等人在,都是褚君陵的心腹。 “吃朝廷的俸禄简单,一个齐远侯倒是将你们都难倒了、祁儿?”褚君陵有些意外,忙缓和了情绪,笑着将人往屋里带:“你怎么来了?” 还有外人在,顾忌褚君陵天子形象,本来打算行礼的,但褚君陵动作更快一步,直接拉过周祁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周祁一惊,见宰相等人齐刷刷看向自己,友善的不屑的都有,也知道此举不成体统。 欲要请罪,褚君陵不以为,直接让奴才又搬来把椅子挨着:“朕让你坐的,谁敢有意见?” 视线扫向几个没眼力见的大臣,后者立刻眼望着脚,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可是想朕了?” 周祁眼角一跳,这人方才发火,必然是有棘手的事,这会还有心情同自己调情,一时倒不知该说他什么:“皇上政事要紧,臣去外头侯着。” “不是什么要紧事。” 褚君陵睁眼说瞎话,就是不放人走:“怎么突然进宫来了?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周祁摇摇头,眼下不少重臣都在,怕被看出端倪,只能凑近身问他:“皇上早上跟臣说的什么?臣那会睡得迷糊没听仔细……” “就为这个?” 还当是一会没见着他心头想了,结果却是为这个,褚君陵有点不乐意:“真是为这个来的?朕还以为小将军几个时辰不见朕,心里想得紧了,朕今早说那话不过是你进宫的借口。” “臣没、” “小将军大可不必如此主动。” 周祁:“…………” 陈亦和纪太尉相视一眼,见周祁来后褚君陵脸上笑就没停过,哪有半点大怒的样子,纷纷对中郎将由衷的佩服。 “皇上不说臣便走了,不打扰皇上议政。” 褚君陵紧拉住人,招手让多余人等滚了,只留下陈亦,定要他想到法子才肯放人走,陈亦苦不堪言。 第27章 “你如今封了将军,也该有自己的宅子,朕让奴才在城中寻了处地方,环境地势都不错,你哪日得空去看看,若满意朕就准人将地基打了,最迟来年入秋就能住人。” “皇上去看过?”没料褚君陵这等小事都要亲自过目,心下甜蜜,顾及陈亦还在屋中,只偷偷捏了下褚君陵掌心:“皇上觉得好便好,臣等入住时再过去就是。” “也好,那朕明日便让人动工?” 得周祁答应,喜上眉梢,没忍住往他唇畔蹭了下,接着假意叹了口气:“朕让那些人都快些,初春就能住进去最好,省的朕夜夜翻周府的墙,还得提心吊胆怕你爹娘发现。” 周祁:“…………” 第23章 齐远侯 他就说,怎么他的住宅褚君陵表现得比自己还积极,生怕没地方住似的,敢情在这等着他呢! 陈亦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竖起耳朵想听得更多,被褚君陵一记砚石砸了过来:“有心思听墙角,想必法子是想到了?” “臣无能。” 陈亦一弯膝盖就跪了,看着差点砸脑门上的石头,心有余悸呼出口气:“皇上,臣暂时想不出妙计,不如您先和将军亲近,容臣再回去想想。” 在这御书房中,他心都在嗓子眼吊着,哪有心思想甚的主意。 周祁让他这句亲近说的眼角一跳,再连着褚君陵方才所言,不自觉便想到那处去,又看褚君陵还没个收敛,不禁有些恼。 “皇上要陈大人想什么法子?” 陈亦看看周祁,又看看褚君陵,迟疑该不该说,就听褚君陵拉过周祁道:“他是朕的皇后。” 言下之意,无需防着周祁,陈亦点点头,将徐安和齐远侯对立之事说了。 徐安想对齐远侯除而后快,将对方的羽翼纳入自己麾下,又忌惮齐远侯在朝中的权势,贸然害齐远侯于死地,怕会惹得部分势力倒戈,徐安束手束脚,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这正好给褚君陵谋了方便,齐远侯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人却是个傲气的,哪派都不愿站,褚君陵虽不忌惮他,但能借齐远侯之手扳倒徐安,若非必要之时,他大可不费一兵一卒。 何况徐安麾下有几个大臣先前受过齐远侯恩惠,对他很是敬重,这也是褚君陵最看重的一点。 徐安当年如何用卑鄙手段挖走他父皇的心腹,他便要以牙还牙,让徐安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儿! 眼下只一个问题:“齐远侯心气极高,怕是不肯插手此事?” 何况此事涉及皇室,这般贸然牵扯进来,好则整个侯府一荣俱荣,若败了,权势荣华过往云烟,恐连性命都保不住,齐远侯向来精明,定不会管这本薄利账。 周祁眉头轻锁,齐远侯这人他倒是晓得,和周未亦有些交情,可要借此让齐远侯助褚君陵铲除徐氏,这点交情就不够看了。 眼下褚君陵为这事不少动怒,周祁看着不忍,将有关齐远侯的消息都理了一遍,倒是想出个主意。 只这主意有些损,周祁不好明说,只隐晦告诉褚君陵,齐远侯正房夫人孕有一儿一女,可那嫡子小时候生了场大病,就这么走了。 那正房夫人日日伤心欲绝,后头身子也败了,很难再怀上,齐远侯又是个专情的,府上如何劝说都不肯纳妾,以至如今膝下就剩个女儿,自然当心头宝宠着。 嫡小姐名唤齐锦满,据侯府人传,就是小姐要天上的星星,侯爷也会想方设法儿的给她摘到手上,但齐凡锦满提的要求,齐远侯从未拒绝过,把人保护得比命都紧,日日三餐都未重过样,就怕齐锦满受丁点怠慢。 齐远侯和徐安对立上,正是因为前几日外出游玩,徐娇苑在街上冲撞了齐锦满,抢她看上的首饰不说,还险些将齐锦满堆到地上,再加上齐锦满那贴身丫鬟回府添油加醋一顿说,这才有了后头侯爷夫人上徐府掌掴徐娇苑,两家彻底交恶一事。 褚君陵听周祁一说,半是赞同半是犹豫:“你是让朕想法将那齐锦满绑来,借此威胁齐远侯相助?” 周祁:“…………”这傻子。 陈亦倒是听明白了,斗胆提醒某皇帝:“皇上,臣觉得将军之意,许是让皇上设法讨侯府小姐的好感,若能让小姐跟侯爷提及此事,定能得侯爷答应。” “荒唐!朕乃九五至尊,需得去讨大臣之女的欢心?” 让他龙颜何在?! 褚君陵对这主意很不赞同,周祁也知不妥,可眼下仅有这办法,若随意派个人去,齐远侯不是个傻的,结果恐会适得其反。 要齐远侯入皇室麾下,君王亲自出马是最好不过,手段虽说卑鄙了些,可确是眼下最直接的法子,既然褚君陵拉不下脸…… 他去也是行的,“皇上大计为重,臣愿意一试。” “你凑什么热闹。”褚君陵更不肯答应:“若那侯府小姐相貌奇丑也罢,要生得沉鱼落雁,你一眼就给瞧上了,你要朕如何活。” 周祁:“…………” “朕断不会给你假戏真做的机会。”褚君陵自个儿将自个儿说较了真,生怕那侯府小姐将他皇后抢了去,余光瞥到陈亦憋着笑,更炸成了炮仗:“既是朕和将军都不合适,此事就你去,办的好朕重重有赏,若不成,朕将你脑袋摘了!” 陈亦没想到皇上眼这么尖,他情绪藏的这么好都瞧出来了,方才还为褚君陵那副痴男怨女的腔势憋笑不止,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心里连连叫苦。 第28章 此事定下,陈亦打算先尾随那小姐几日,了解了解对方喜好,最后再对症下。药,争取一举将那侯府小姐拿下,只没想到半路让侯府的下人发现,还被当成跟踪狂猛追了几条街,险些打断腿。 更倒霉的是齐锦满看见了陈亦的脸,往后陈亦再想接近她,要么换张皮,要么换个身子。 陈亦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心怀忐忑到御前请了罪,半喜半忧。 喜的是皇上没摘他脑袋,忧的是皇上罚了他整两年的俸禄,没被侯府下人打断的腿,让宫里奴才二十大板打了个轻微骨折。 陈亦靠不住,周祁去他又醋得很,褚君陵左思右想,最后又翻了周府的墙。 见到周祁蹭上去就诉苦:“陈亦让侯府下人发现,齐锦满也见着他脸了,如此没用,朕该再多罚他两年俸禄。” “皇上罚陈大人了?” “他做不好朕吩咐的事,自然该罚。” 这主意本就不太靠谱,陈亦搞砸也错不在他,倒不想这昏君真罚了人,不免替陈亦觉得冤枉:“皇上如何罚的?” “罚了两年俸禄,让奴才打了二十板子。” 啧,真狠!周祁咋舌,陈亦还是褚君陵心腹,这点小事都能狠心下重手,这么一想,他能得褚君陵真心,可谓是天大的造化。 第24章 中郎将又英雄救美了 “你说朕接下来该如何?” 周祁摇摇头,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见褚君陵凑过来要喝,两人如今心意相通,自然不顾君臣之礼,就着手中那杯喂给他:“眼下仅有这法子,陈大人失利,臣和皇上,总要有个人去。” “不行!” 褚君陵还是不同意,他和周祁谁去都不合适,他得顾忌龙颜,可要周祁想方设法地亲近齐锦满,他不如找个醋缸淹死。 “你再想个别的。” “臣现下仅有这方法,何况此事耽搁不得,一天一个局势,皇上不趁此掌握好,来日就不好说了。” 褚君陵讪讪,就见周祁拿出张纸呈到面前:“这是臣让暗卫打探来的侯府小姐的喜好,皇上看看可有用处。” 褚君陵还没看内容,脸色就渐渐难看起来,他才是周祁心悦之人,这人却背着自己去收集别的女人的喜好,这个认知让褚君陵心情极为糟糕。 也不看内容,直接当着周祁面儿撕了,醋意大发:“你要气死朕才高兴!” 周祁解释不及,被褚君陵带过身体,狠狠往脸颊上咬了口,后来又咬上耳朵,痛倒是不痛,周祁本身有些洁癖,虽然不嫌弃褚君陵的口水,还是不习惯抬手往脸上蹭了蹭:“皇上属狗的么?” 褚君陵一股脑的气,哪管他调笑,气不过将周祁嘴也堵了,半晌气哼哼道:“你忍心将朕推给旁人,就不怕朕真对那侯府小姐动心?” “臣相信皇上。” 一句话堵的褚君陵哑口无言。 “也并非让皇上独身去和那小姐接触,皇上见侯府小姐,臣便装作侍卫在一旁守着。” 要是褚君陵有丁点别恋的迹象,他就立刻将人抗走:“若是皇上和侯府小姐有什么亲密之举,臣天性小气,到时候若坏了皇上的计划,还请皇上莫怪罪。” 见褚君陵脾气缓和,牵起褚君陵右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这处地方,什么计划都重要不过皇上。” 褚君陵彻底让这话取悦,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周祁三言两语哄得眉开眼笑的,又不住气闷。 “朕原来没怎么没发现。” “中郎将聪慧过人,总能将朕哄得死死的。” “朕屈尊降贵接近那大臣之女,将军可有奖赏?” 周祁挑挑眉,轻笑着赏了他个吻,换来褚君陵更激烈的攻势,险些将下人引进房中。。 因为齐锦满一事,褚君陵翻周府墙的次数更勤了,回回都得避开府中下人,更有两次差点让周一发现。 “暗卫来报,齐锦满今日午时会出府去玉铺取定做的首饰,该是拿好就回府中,身边只带了个丫鬟。” 周祁点点头,见褚君陵眉目俊郎,处处都是勾女子心动的点,私心作祟,叫来个会易容的暗卫:“皇上身份特殊,街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难免会遇到朝中大臣,还是谨慎些好。” 褚君陵不做他疑,任由暗卫将自己改了副模样,周祁仍觉得过于招人,想让暗卫把人打扮的丑些,又担心那侯府小姐眼高看不上,这才勉强作罢。 没让周一和钟诚跟着,眼下仅有他和褚君陵,周祁心中很是欢喜。 褚君陵贵为天子,两人虽然互通了情意,却始终顾忌彼此身份,像这般携手闲逛还是第一次,即便是怀着目的出来,还是让周祁身心愉悦。 两人徒步走在街上,京城风光无限好,街市更是热闹,周祁自幼在京城长大,再繁华也腻味了,不过因着身边人,才生出几丝别样的趣味。 褚君陵却不一样,贵为太子时在宫中养着,后来遇宫变,整日都是想的复仇夺位,哪曾放松过半分,如今见着这份热闹,又有周祁相伴,如同个暴发户似的,看上个玩意就要买下来,却大多是些没用处的东西。 拥挤处不忘将周祁牵住,说是怕他走丢了,周祁见他一手提满了东西,一手将自己稳稳握着,从心生出欢愉,手也偷偷握紧了点。 后头东西买得多了,只能到不显眼处给暗卫拿着,又问卖糖葫芦的老伯拿了两串,正巧撞见齐锦满往玉铺去,咬了颗咽下,让周祁将剩下的拿着。 第29章 “朕……我待会就装作买玉的顾客。想法同齐锦满搭上话,剩下的…………” “不必如此麻烦。” 周祁唇角一勾,用手取下个糖葫芦,也不嫌粘手,见远处驶来辆马车,等渐渐离齐锦满近了,使内力将糖葫芦弹出,准确无误的打在马蹄上头,马儿吃痛嘶鸣,高高抬起前蹄,后头车厢被牵动得东摇西晃。 马夫见马儿失控,急急扯住缰绳,眼看要安抚住马儿情绪,周祁见此,一颗糖葫芦又打了出去。 吓得百姓四处躲开,那马疯了一般朝齐锦满撞去,齐锦满哪见过这种情况,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想跑双脚又不听使唤,一旁的丫鬟也吓到了,就这么愣愣看着马车往齐锦满身上撞…… 褚君陵头一次晓得糖葫芦还可以这么用,晓得周祁用意,一点轻功往齐锦满的方向赶去。 谁知周祁临时改了主意,见不得褚君陵搂别的女子,快他一步将人拽了回来。 褚君陵:“???” 低头看了看被周祁塞到手中的糖葫芦,心头疑惑未消,眼角紧又瞥见抹白,反应过来周祁已经点足冲了出去,一手稳稳扯住缰绳,一手…………一手将齐锦满牢牢的护在怀中?! 完美解决了一场“意外”,等怀中传来抹胭脂的香味儿,周祁身体一顿,直觉遭了。 方才不愿见褚君陵搂着齐锦满的场面,便动作快过理智自己上了,转头看褚君陵捏着两串糖葫芦,脸色果然沉得滴水,心头突地一跳。 人已经救下,后悔也来不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齐锦满欠下这恩,至于褚君陵那处,稍后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是。 待站稳身,不着痕迹松开齐锦满,离她站远了点,才整了整微乱的衣衫,揖手道:“方才多有得罪,失礼之处,还望小姐莫怪。” 齐锦满惊魂未定,如今目光还有些呆滞,讷讷看了周祁一眼,谁知这一看,眼就长他脸上了:“你……” 原是要说无碍的,再或者同周祁说声谢,可看到他的相貌……齐锦满满目惊艳,傻愣愣地望着周祁,皎如玉树临风前,她当是书中才有的公子,此刻竟立于她身前,温声儒语的同她道失礼,方才更救了她。 宫宴那日齐锦满恰逢月事,闹了整天的腹痛,齐远侯同褚君陵请了准,让她留在府上歇息,是以如此,齐锦满并不认识周祁,更不知当今圣上是何模样。 眼下看周祁看得痴迷,只觉得这公子好看极了,心头似有小鹿冲撞,脸也绯了。 周祁没觉出什么,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脸上沾了东西,抬手擦了擦又没个什么,不禁奇怪:“可是在下有何不妥?” 第25章 皇上又和中郎将踉踉跄跄了 齐锦满娇羞的摇摇头,还没说个什么,目睹整个过程的褚君陵先看不下去了,方才没赶过来,不过是怕坏了周祁的计划,如今这女人眼都长到周祁身上,再合着那一脸娇羞,褚君陵肺都气炸了。 前有吴滢滢,现在又来个齐锦满,这混账英雄救美救上瘾了,要给自己救出个后宫不成? 周祁眼梢刚抬,就见褚君陵面色怫然往这边过来,眼中好似藏了把火。 周祁先是心虚,可看褚君陵因为自己吃味,又对他的在乎忍不住窃喜,嘴角不自知的上扬着,更惹的齐锦满心动,面上尽是情窦初开的娇怯。 没待问出对方贵姓,就见恩人被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拉到身后,那男子对她似乎有些敌意,态度极不友好。 褚君陵本就气极,见周祁还敢大大方方的冲自己笑,更气不打一处,将那两串糖葫芦塞回他手里:“救人倒是积极,也不怕伤到自己!” 还敢搂别的女子,褚君陵气得发笑,今晚就让周祁看看,当着他的面拈花惹草是个什么下场! 周祁见好就收,也不同他争,见褚君陵将自己挡在身后,唇角又忍不住扬了扬:“我没事,倒是这位小姐吓到了。” “我无碍的……还要多亏公子相救,锦满无以为报、” 褚君陵一听话头不对,也不管齐锦满话没说完,更不顾救她的目的,拉着周祁就转身离开,怒而嗤之:无以为报都出口了,再不走还等着那女人以身相许么? 周祁得做他的皇后,可不是那侯府女婿的位置。 “今日不准回府,朕让奴才去同你爹娘说,明日要是问起,你只说在彭齐舟那儿住了小晚。” 周祁没意见,笑弯眼道:“是,都听皇上的。” “等回宫了,看朕如何收拾你的。” 褚君陵骄傲轻哼声,听周祁口气顺从,甚至带了点讨好,火气没骨气的尽熄了干净,等看不到齐锦满了,才假意问他:“她还没问你名讳,就这么走了可会影响计划?” “皇上表情再真切点,兴许臣就信了。” 今日之事,齐锦满定会回去同齐远侯说,若交涉的过多,凭齐远侯的城府肯定会怀疑,所以他今日不过是“恰巧”路过,又“恰巧”救下险些被马撞上的侯府小姐。 至于后头之事,等来日再“偶遇”了那齐小姐也不迟…… 更多的,比起从旁人口中听说,想必齐远侯更愿意相信自己亲手查到的真相。 但看褚君陵满脸不乐,明是极不愿他与那侯府小姐多待,偏还要做出忧心计划的样子,装模作样问他一句。 神情假的不能再假了,偏还认为自己装作得极好,周祁越瞧他这般,越禁不住好笑。 第30章 褚君陵被揭穿也不尴尬,等没人处,恶狠狠往周祁唇上啃了口:“谁让朕见不得外人惦记你。” 何况还是周祁主动找的人惦记,褚君陵想想就愤懑,周祁也知他吃味儿得狠了心头不痛快,轻快笑笑,缓缓凑近褚君陵:“那……” “臣今晚任皇上处置。” 说罢果真见褚君陵眸色一亮,拉着人就往宫中赶,很是急不可耐。 —— 据暗卫搜罗到的消息,侯府小姐是个心善的,寻日见着乞丐都会赏赐些银子,也常去佛寺布施行善。 周祁原意是要齐锦满记下这恩情,继而待他有些好感,凭齐锦满有恩必报的性子,哪日再见着她,他再“无意”透露自己的难处,等齐锦满回府同齐远侯提起,齐远侯定会派人去查,事后也定会找上他。 等齐远侯主动提出要还恩情,他便可收下这恩,将其劝入褚君陵麾下。 却不想齐锦满待他好感是有,却多出份别的心思。 齐锦满还怔怔站着,周祁离开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方才那个男子同她恩人好生亲近,若对方是个女子,她定会以为是恩人妻妾,幸好………… 许是两人交情甚笃,才有的那般亲密举动,齐锦满自幼被教养的好,知书达理性子良善,接受的也都是正统学问,夫子没同她讲过正道之外的学识,更是没接触过这些,因此并不知断袖为何物,更未将两人往深处想。 “枝陶,方才那公子你可见过?” 枝陶时刻在她身边伺候,小姐都未见过的人,她如何见过?是以如实应道,齐锦满也未计较,进玉铺拿过首饰便回府了,只后头出府的次数渐多,又常失望而归。 齐远侯察觉到异样,叫人过去询问,齐锦满起初碍于小女子心思不肯说,她如今也才年过十五的年纪,正逢情窦之时,又一直被齐远侯养在深闺,保护的密不透风,几乎未同哪个男子深处过。 如今一遇到个翩翩公子,又待她有相救之恩,不自觉就乱了心神。 奈何半月都未再见过那人,齐锦满心头失落,更觉没说的必要。 一回宫褚君陵就唤奴才备好热水,德观见皇上如此猴急,紧让下头的人动作快些,自个儿杵在一旁笑的猥琐。 一番踉踉跄跄,收拾完天也黑了,周祁吃不下东西,靠着枕头昏昏欲睡,褚君陵则精神百倍,小心替人上了药,又揽着一番亲昵,硬生生将周祁磋磨醒了。 “皇上!” “如何了?是不是那处难受?” 周祁见他担心得紧,也不好耍性子,闷着气反将褚君陵按摩腰部的手握住,避免他揉着揉着又起邪心。 “臣想吃辣。” “不可!”褚君陵连口拒绝,见周祁兴致缺缺,又哄他道:“等过两日,朕陪你去鹤喜楼可好?” 周祁轻嗯,显然不太满意这个说法,褚君陵晓得是方才折腾得太狠,周祁这会故意作对,哄是哄不住的,索性转了话题。 “你搂那侯府小姐,朕还未同你算账呢。” 周祁不咸不淡翻了个身:“难不成方才同臣踉踉跄跄之人不是皇上?” “朕是因为……”褚君陵一噎,半天没想出句反驳的话,又拉不下脸承认,只得将吴滢滢也搬了出来。 “且先不管这事,先前吴侍郎之女,朕听闻也是你出手救的,朕后宫可还空着,你倒急着给自己扩后宅了!” “臣那会儿不过下意识为之,再说吴小姐如今已是逢家未过门的妻子,还是皇上亲口赐的婚,莫不是忘了?” “…………”褚君陵完败。 心头总算痛快了点,见褚君陵吃瘪又有些不忍,找了个台阶给他。 “臣也是当时才突觉这法子有疏漏,皇上仔细想想,您贵为天子,为何会平白出现在宫外的闹市,又怎会碰巧救下侯府千金?侯爷本就不易糊弄,若猜到皇上故意为之,此事就更难了了。” 第26章 中郎将这头发忒不安分 “臣一介外臣,那条路又是回府必经,救下侯府小姐自然说得过去,加上侯爷和父亲有些交情,定不会多生疑。” 褚君陵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一时为自己冤枉了周祁感到愧疚:“是朕欠缺考虑,误会你了。” “皇上替臣揉揉肩,臣就不怪皇上了。” 褚君陵乐得答应,不时问周祁力道如何,周祁随口应付,眼中尽是得逞的笑意。 —— 次日起身,见周祁头发散着,又想到两人初通心意那日,便是周祁替他束的发,这会兴头上来,拦了奴才的伺候,硬要亲手替周祁束回头发。 束了两次都没束上,倒扯的周祁头皮生疼,德观亦有点看不下去,小心道:“皇上,还是让伺候的奴才来罢,您自幼尊贵,哪做过这些。” “住口!”褚君陵几次没绾上去,也有点没耐心了,又不想叫一屋奴才看了笑话,尽怪到那头发身上:“你这头发忒不安分,还认主不成?” 周祁:“…………” 最后褚君陵还是将头发盘上去了,周祁望着地上一屡屡的断发,心情十分复杂,褚君陵仍不觉,从他身后将人揽住:“待你做了朕的皇后,朕便日日为你束发。” 周祁头皮一紧,望着自己凌乱得盘了不如还散着的头发,由心地冷笑:“皇上是想臣出家当和尚呢?” 褚君陵莫名,不知这人心情怎的又变差了,似乎自两人好上后,周祁情绪就时常多端,不见丁点前世的乖顺。 第31章 “你可是怪朕还没封你为后?” 他也想快些,甚至比周祁更等不及,可现下徐氏未除,冒然封后只会害周祁陷于危难,更况这般将人推至风口浪尖之事,他如何舍得。 左右他后院只会有周祁一个,皇后也只能是这人,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无后顾之忧,他定万里红妆,亲自到周府将他的小将军迎进宫来。 周祁却摇摇头,不愿多说这个,每每听褚君陵谈及皇后二字,也是愁色居多,刻意地避开。 “昨日一夜未归,爹娘恐会担心,臣用过早膳就回府了,有消息再嘱暗卫转告皇上。”。 一出皇宫,立刻将褚君陵绾得跟鸟窝似的头发散开,重新束上,到时见门外有人来送请帖,是逢府派来的小厮,道是逢宗耀下月大婚,让周府一家都记得去。 大婚当日,褚君陵也到场了,毕竟是他赐的婚,不去不妥。 远见着周祁一家进来,等瞧过礼要与周祁说上两句,哪知周夫人总在前面挡着,褚君陵还没说上句话,周夫人就借口不适硬带着周祁去了别处,躲得褚君陵远远的。 褚君陵:“…………”。 “恭喜。” “多谢。”逢宗耀人逢喜事,见周祁过来,笑着给他拿了些喜糖:“齐舟方才还说许久没见着你,还当你今日不会来了?” “逢兄大喜之日,岂有缺席的道理。” 逢宗耀正想调笑他两句,彭齐舟便赶了过来,直催他去接新娘子过门,等人走了看着周祁,笑得阴嗖嗖的:“我去你府上好几回都见不着人,不是进了宫里就是出府去了,怎么?你和那位真成了?” 看周祁装傻,没忍住啧了声:“跟我还避讳呢?我不过随口问问,方才提到皇上,你嘴边笑都快抑不住了,还装?” 有这么明显? 周祁挑挑眉,又见彭齐舟确实关心,倒没再瞒着:“爹娘还不晓得,你别说漏嘴了。” “你当真?”彭齐舟震惊不已,不过随口调笑两句,哪只炸出这么大个消息,瞧周祁笑没停过,已然陷得深了,不免担心:“初叙,他可是皇上……” “我知道。” “你知道还、”彭齐舟不知如何说了,周祁已然入了皇帝的障,莫说全身而退,连心都不由着他,静默片刻,只斟酌着话提醒:“最是无情帝王家,若往后…………你可想好了退路?” “他便是我的退路。” 得到答案,彭齐舟也不多说,只拍拍周祁肩头,又往自己胸膛拍了两下:“往后若有需要,随叫随到。” 周祁但笑不语,没感动完又听彭齐舟道:“毕竟你我过命的交情,还一起洗过鸳鸯浴……嗷!” 冷不防让周祁给了一拳,彭齐舟吃痛,不满嚷嚷:“怎的如今越发暴力了,也不知皇上是如何受得了的?” 又或者本就是跟皇上习的,毕竟皇上声名暴戾不是一天两天,在一起久了难免学些对方的习惯。 想是这个道理,要问周祁至今到哪一步了,余光瞥到褚君陵的身影,腿下意识的发软,不等褚君陵走近就给跪了:“叩见皇上……” “起来罢。” 念及是周祁好友,褚君陵难得未做为难,但见他木杵杵的站着不走,就有点不高兴了:“还站着做什么?想听朕和将军的墙角?” “臣不敢!” 彭齐舟忙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冲周祁甩了个保重的眼神,一溜烟走了。 “皇上怎么过来了?” 周夫人正离他不远处站着,和别家夫人说笑,时不时往周祁四周看上两眼,生怕褚君陵趁空接近。 周祁无法,只能将人拉到隐蔽些的位置:“娘看臣看得紧,皇上还是去别处吧?” “你娘对朕有意见。” 褚君陵持肯定句,周夫人对他不喜,从周祁一家进来时他就瞧出了,只是不晓得原因:“可是上回朕打罚你爹,让你娘记恨上了?” 周祁一惊,记恨天子可是重罪,褚君陵虽是心悦他,但此事可大可小,褚君陵能爱屋及乌一回两回,却不敢论长久,他不敢拿爹娘和周氏去赌君王的偏宠。 又瞧褚君陵神色确实不大好,不由心生急切:“娘怎敢记恨皇上,许是父亲让上次伤重吓到了,见着皇上难免有些畏惧。” 可不是畏惧,褚君陵看得清楚,周祁娘亲看他那眼神,跟防狼似的,警惕又防备。 “莫怕,她既是你娘亲,朕自然不会怪罪。” 安抚的吻了吻周祁,心头却琢磨着,日后要接周祁进宫,定要得周夫人答应才可,靠君威强娶肯定是要不得的,何况周祁娘亲还待他有些莫名的敌意。 故作一叹,搂住周祁抱怨:“看来朕得尽快讨你娘亲欢心,免得岳母不待见,来日不让朕进门。” 说罢往周祁脸上偷了个香:“还请小将军替朕多美言几句,好让岳母早日待朕有所改观。” “皇上越发没个正经。” 嗔怪莂了眼,见褚君陵抱住自己就不愿撒手,只觉得他过于黏人,却又没舍得推开。 第27章 怕贼偷更怕贼惦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伴随着不间断的起哄和祝福,逢宗耀牵起吴滢滢,给亲长都敬了茶,等拿过红包,小心将吴滢滢抱回了洞房。 第32章 “我先出去敬酒,很快便回来,你一日没吃东西,我让下人做了些你喜欢的暖食,等掀盖头喝了交杯酒,我陪你一块用。” 说着觉得不妥,又添了句:“你若是饿了就先吃,不必等我,万事以你身体为重,我并非在乎过场之人。” 老话说掀盖头前吃东西不吉利,逢宗耀倒是觉得,他能娶了这人便是最大的福气,哪还需别的吉利。 吴滢滢点点头,盖头下的脸微微笑着,心情有些紧张,手不自觉抓着喜服,掌心微微出汗,听逢宗耀要离开,轻吸了口气,伸手将他衣襟抓住:“你……记得早些回来。” 逢宗耀脚下一顿,神色先是不可置信,继而有些手足错乱,用力回握住吴滢滢,欢喜得不知所措:“滢滢,你可是愿意接受我了?” 回应他的是吴滢滢的点头,盖头下的流苏轻轻晃着,一身红衣直刻进逢宗耀眼中,重重记到心头。 两人虽有婚约,却始终止乎于礼,甚至这份婚约是君王硬加的,他一直知道吴滢滢对周祁有情,更晓得她心头不愿。 乃甚做好了和离的准备,却不曾想能等到今日,等到她接受他心意的时候。 逢宗耀喜不自胜,到底理智还在,珍重地在她掌心落下一吻,轻轻道:“我敬过酒便回来,滢滢,我从未如此高兴过,你既是肯收我心意,逢宗耀在此立誓:此生唯愿与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决不相负,若唯此誓,定将千刀万剐,不得好……” 话未说完,叫吴滢滢一双玉手堵了口,听他这般说心下愈是动容,感受到对方鼻息间的热气,又觉难为情。 半晌也不知说个什么,心疼对方说这狠话,娇嗔道:“大喜之日,做什么说这晦气话,你快些出去敬酒,莫叫皇上和那些大人们等急了,我眼下还不饿……等你回来再用。” 逢宗耀兴极,连连欸了两声:“这便去了,你先歇会,我很快就回来。” “嗯……” 等逢宗耀离开,吴滢滢才细细想了很多,她方才答应得冲动,却是不后悔的,至于周祁,早就该放下了,她尝过爱而不得的滋味儿,便不忍再看逢宗耀也受这苦楚。 虽是未全心喜欢上这人,来日方长,正如娘亲说,感情都是慢慢累积来的,何况逢宗耀待她也极好,她想给他个机会。 想着想着眼眶便湿了,诸多情绪都有,人却是笑着的,抬手将眼泪轻轻拭去,以免妆容被打花败了喜庆。 席间周夫人全程守着周祁,没给褚君陵丝毫趁虚而入的机会,直到散伙回府,褚君陵连周祁衣褶都没能碰过。 某皇帝甚是忧伤………… “夫人。” 周未犹豫复犹豫,还是决定和周夫人提提:“祁儿已经及冠,如今也是个大人了。” 周夫人不明所以。 “今日在逢家……祁儿又不是女子,何需如此护着。” 走哪跟哪,怕是别家千金小姐都没这般娇贵,周未担心自家夫人过于溺爱,会将周祁性子养歪,往后不好管教,还想再劝,就听周夫人冷笑声,话里藏刀:“可不得护紧点,我儿样样顶好,就怕哪个做贼的惦记。” 周未很是糊涂:“左右他是男子,还会吃亏不成?” “那可说不准!” “夫人……” 周未说个没完,周夫人也没耐心了:“你要是还有个做爹的样,拿祁儿当你孩子,朝堂上就将人遮紧点。” 她如今是怕贼偷更怕贼惦记,就这么个孩子,被人拐了她找谁说理去。 若非早年宫变,朝堂又没个安稳时候,怕孩子生下来也是受苦,多般顾虑,子嗣之事就这么一直搁置下来,如今就是想再要个孩子也晚了,不然,府上何至于就周祁这么个命疙瘩? 也怪周未,非要当什么忠臣,到头来还不是成了皇室的眼中钉,若周祁真让褚君陵用卑鄙法子占去,这周家也甭等留什么后了,到时候断子绝孙,看周未百年后如何同那些个老祖宗说去。 “看着你我就来气!” 狠狠剜了周未两眼,气不过自己回了房中,留下周未神色茫然,见周祁过来,立马又换上一脸严肃。 周祁刚喊声父亲,就听他训斥:“多大个人还要你娘惯着,成何体统?外府小姐恐也不及你金贵。” 又比如周祁任职首日就缺席早朝,诸如此类的种种事迹都斥责了一遍,又才接着训道:“也怪为父平日疏于管教,自明日起,你便随我去军中操练,顺道学学礼数规矩,免得日后叫朝中大臣笑话!” 周祁:“???” 周未还未说够,连同周夫人撒在自己身上的气,憋屈不过便拿自家儿子出气:“既是生在我周家,就得守周家的规矩,前事就罢,往后再敢任性妄为,为父定当家法伺候!” “…………” 无辜挨了顿训,直到周未离开,周祁都不知道自己哪处惹了他生气,更想不出自己任性妄为了个什么? 只一点是真的,周祁大清早就被周未带去了军中,各种耗体力的训练都走了一遍,更亲身上阵验他的功夫,褚君陵夜里翻墙进府,就见周祁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也挂了彩。 顿时又气又心疼,翌日早朝很将周未责骂了顿,气不过又想打对方板子,还是周祁求情才作罢,直将人骂得狗血淋头。 第28章 臣怕面目丑陋吓到皇上 因着脸上的伤,很让彭齐舟笑话了些时候,周祁起初不在意,等结痂冲镜中一看,一边脸颊一处,虽是不大,却对称得很,活像是唱大戏的。 第33章 “钟诚……” “主子有何吩咐?” 周祁背过脸,整个人闷闷地:“这几日皇上过来,先将人请回去。” 钟诚愣了愣,明白周祁是让他将皇上赶回宫,一骨碌跪了:“禀主子,属下不敢!” 这话听得周祁着实不悦,钟诚既是跟了他,就该以他是从,如今仍以原主子为先,倒不是他要与褚君陵生分,确也容不下二心之人:“依你看,我和皇上到底谁才是你主子?” “属下不懂主子之意。” “不懂么?”周祁眸色掺冷,欲回头看他,身转到一半想起脸上有伤,又幽幽将头转了回去:“那我便换个问法,若我和皇上同有吩咐,你听谁的?” 钟诚惶恐,见周祁始终背对着他,误会他是怒极了,心头更没底,又想及宫里那位的警告,赶紧表态听周祁的。 “既是听我的,那便说说,方才哪处错了?” “属下已是主子的人,万事尽该唯主子命是从,以主为先,主子吩咐的,不得忤逆与拒绝。” “很好。”周祁颔首,听他认错态度尚可,这才没往深了计较:“皇上若来府上,你该如何做?” “属下定当尽力阻拦,请皇上回宫。” 他只说尽力,至于拦不拦得住大主子,并不在他的应承范围,也不算忤逆了主子的命令。 如此一算计,听周祁让退下,忙赶着溜了,夜里果真没拦住褚君陵,周祁将白日那话细一琢磨,也晓得自己让他给套进去了,遂朝褚君陵道:“钟诚臣是用不了了,他既是满心念着皇上,皇上还是将人要回去罢。” 白日之事,钟诚已经跟褚君陵细道了,如今见周祁生气,自然很快的应承下来,只说让钟诚回宫受顿惩戒,却是没把人要回去的打算。 一来钟诚用得趁手,也是守规矩的,若非事关要急,甚少有越矩之处,二来他惹得周祁动怒,虽是多有顾虑,如今也已经是周祁的奴才,今日之举,属实算得上不忠,罚罚也是该的。 事因自个儿,褚君陵倒是没重罚,只让人回宫领了顿鞭子,又准他养好伤再来伺候。 哪知其中最难做的就是钟诚,要拦吧,皇上得收拾他,要不拦吧,主子得让皇上收拾他,怎么他都讨不得好,被一顿罚更是心头郁懑,几番揣度,倒是坚定了万事听从周祁的决心。 “痂脱落便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躲着不见朕?” 褚君陵失笑,看他一脸的不高兴,凑过唇吻了吻:“祁儿如何朕都喜欢。” 周祁轻哼,仍是闷闷不乐的:“臣怕容貌丑陋吓着皇上,皇上哪日移情别恋,倒是臣的罪过。” “这算哪门子丑陋?”照周祁结痂处戳了戳,刚碰上手就被拍开,紧接着吃了记眼刀,笑又无奈:“莫气了,朕让太医配了祛痂的软膏,你先用两日试试,若有用朕让他们再多配些。” 周祁收入囊中,一边脸颊一个红痂,瞧着有几分滑稽,褚君陵极力憋着笑,差点憋出内伤来,让周祁冷眼盯着才收敛。 “幸得近日没上朝,要让那些个大臣看见,英勇善战的中郎将脸上竟挂着‘红胭脂’,不定如何喜庆?” “皇上就只管笑话臣。” 这‘红胭脂’自是指的两处痂痕,见褚君陵忍极了要笑不笑的样子,索性背过身去,褚君陵哪肯,忙将人揽过,怕自个儿忍不住又惹得周祁生气,让他脸埋进自己怀里,看不见自然就不会笑了。 “朕哪舍得?” 小将军被周未折腾成这样,他都心疼死了,若非是周祁父亲,他何至于仅将人骂过一顿:“对了,那侯府小姐,你可有打算?” “臣让暗卫看着的。” 果然,一提到正事,周祁便懒得纠结脸上的伤,也没跟褚君陵别扭,反而认认真真地同他分析对策,末了蹙蹙眉:“徐氏近日动作有些大,怕是等不及了,皇上也该尽早布局,以免哪日防不胜防。” 还有齐远侯那里,他该抓紧些了。 褚君陵颔首,彻夜与周祁商定好计划,便赶着回宫安排,尽几日忙得打转,周祁亦未去打扰,见脸上痂尽脱了,也没留什么痕迹,就想出府透透气,顺便理理往后的事情。 一心想着打算,没留神脚下,人群拥挤处撞上个人,见对方是女子,又差点惊得摔倒,下意识将人扶稳,歉疚笑笑:“在下心想着事,未留神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莫怪。” 那姑娘闻言,豁然抬头:“恩人,竟是你。” 周祁也怔愣了一瞬,先前对方低着头没注意,如今看清容貌,眼前之人正是齐远侯的千金:“原来是小姐,在下失礼了。” “公子客气了。”齐锦满娇羞一笑,双眸含春地将他看着,须臾又掩饰着低下头去,怕周祁撞破自己脸上的红晕。 一连两月都未再见过周祁,齐锦满都快放弃了,哪晓得峰回路转,原本她今日只是去布庄定些锦罗,并未对此抱有希望,却碰巧将这人遇上了,要不都说缘分天注定,想必这就是了。 欣喜不已,又是苦寻了两月才见着对方,齐锦满虽然羞于启齿,却不愿放过机会:“那日公子走的急,锦满还未郑重谢过,也……也未问及公子名讳?敢问公子贵姓?” 两人挨得有些近了,顾及男女之防,周祁退开余步,客气道了声无事:“免贵姓周,当日不过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倒是小姐那时受了惊吓,可有让马儿伤到?” 第34章 枝陶见自家小姐一脸娇羞,悄悄吐了吐舌头,小姐还否认呢,整日整日的出府寻这公子,可不是将人记挂在心了么? “并未受伤,多亏公子出手相救。” “无事便好,这就不打扰小姐了,告辞。” 招呼过便要离开,齐锦满却拦了上来:“不打扰的…………那日之后……锦满一直记着公子相救之恩,奈何不识公子身份,才耽搁至今日,此恩不报锦满于心难安,敢问公子今日可有空?” 周祁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她,就见齐锦满红了脸颊,目光却定定望着自己。 “公子身着华贵,定非出生寻常人家,寻常小礼怕是公子也瞧不上,锦满便不拿那些个俗物折煞公子,眼下正是午时,公子若无要紧之事,可否移步膳锦阁,锦满想请公子用顿饭,算是报公子恩情。” 又问周祁意下如何。 如今没褚君陵跟着,周祁只身一人自是不肯与个女子独处,大褚男女之防并不开化,此人又是侯府小姐,若传出去对他二人的名声定是不好,且褚君陵近来忙于国事,他也不愿让那人在这等小事上拈酸。 “小姐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孤男寡女实在不妥,小姐名声要紧,在下就不打扰了。” 齐锦满绞了绞绢帕,见周祁要走,也顾不得羞意,急急挡在他面前:“公子无需多虑,那处酒楼是家父所设,万不敢有人乱说,再不若我让他们找个厢房便是,定不会让公子为难。” 齐远侯开的酒楼? 恐是里边儿另有玄机,周祁心下斟酌,如此倒真得去瞧瞧,加之侯府小姐再三相邀,他再不去就是败兴致了,至于褚君陵那处,等回去了好生解释一番,想来是无事的。 “如此,劳小姐破费了。” “不碍事的。” 齐锦满心喜如焚,迫不及请了人过去,生怕周祁反悔似的。 第29章 中郎将又在‘勾搭’侯府小姐 厢房中无外人,枝陶也让齐锦满叫到了门外,周祁却始终恪守君子之礼,不曾有半点逾越之处,叫齐锦满待他更是满意,恨不得就此私定下终身。 相谈过几句,更觉得周祁谈吐不凡,举止亦是文雅,更胸中有墨见地渊博,便是她娘亲所期望的乘龙快婿,也不及周祁半分好。 这般气度,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教养:“敢问公子家住何处?锦满见公子学识不凡,也知公子非池中之物,可有在朝中任职?” 若有,人便好找了,等她回去问过爹爹,自然会晓得此人身份,想来高兴,也未在意周祁避重就轻隐瞒家世之事,只见他承认是朝中臣子,一门心思尽都活了。 “公子是文臣还是武将?”问罢觉得冒昧,不好意思热了脸道:“家父也是朝廷中人,锦满见公子亦是,难免好奇了些,公子莫嫌我聒噪。” “自是不会,再不动筷菜该凉了,小姐不防边用边说。” “是我疏忽了。” 齐锦满点点头,想给周祁夹菜,又想起两人不过第二次见,此举唐突不说,若让周公子觉得她是放浪轻浮之人,便不好了。 于是忍下冲动,看周祁并未追问她父亲官居何职,可见得此人并非趋炎附势、为达权谋不择手段巴结之辈,爱慕不防又深了点。 “敢问公子,如今在哪位大人麾下当职?”问后又觉着这话题过于隐晦,又涉及到朝政,怕周祁误会她是有心算计,忙又道:“若不方便,公子不说就是,锦满仅是好奇问问,绝非要同公子打探个什么。” 周祁眸色稍暗,见她自己问到这话题上,想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也就不瞒着。 “在下入朝不久,当初便是皇上赏识赐的官职,受得皇恩浩荡,自该为皇上孝命,况家父自幼教导为臣之本,我若背离圣上投入外臣麾下,岂非妄读忠孝之书?” “公子忠义之人,锦满心生敬佩,在此敬公子一杯。” 周祁举杯饮下,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在下受皇上诸多器重,俸君之禄,却无能替皇上分忧,倒是白占了这位置。” 齐锦满见他心情低落,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此话怎讲?可是朝中生了何事?” “徐氏包藏祸心,又是皇上母家,皇上起初念及亲情没多发作,本念着徐氏迷途知返,却不料狼子野心阴奉阳违,如今虽晓得徐安有心谋反,却忌惮他背后的势力。” “皇上登基时日尚短,朝中能用之人甚少,在下空蒙圣上厚爱,到底根基尚浅,于皇上无甚大用。” “公子何必妄自菲薄。”齐锦满跟着染上忧伤,叹口气给周祁倒了杯酒,又自己满上:“公子才学渊博,有心胸抱负,又心存忠义孝道,迟早是有大作为之人,你如今入朝时日尚短,手中并无可用的势力,很多事情难免不好做的。” 周公子如此忠于皇上,想必皇上也是极好的君王,且如今负税徭役大有减缓,流民天灾也剩于无,君王有造福百姓之能,辨贤远佞,懂用人之计,心怀仁厚又顾全大局,当是千古明君。 既是这般,她虽帮不上周公子什么,却能回去求求爹爹,若爹爹愿入皇上麾下,定能解朝廷燃眉之急。 侯府在朝堂大有势力,今年科举入朝的更有好几个仕徒,若爹爹愿助皇上一臂之力,想来徐氏要好对付得多,何况皇上是明君,倘若侯府辅佐有功,必也能跟着流芳万世,受后生敬仰。 第35章 于公于私,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对侯府断不会有丁点坏处,何况她也讨厌徐氏得很,若能因此帮到公子,想必……想必对方也会记着她的好,到时候她再表明心意,待得公子答应,她便真真是最幸福的。 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些画面,她与周公子泛舟湖上,与周公子花前月下,把酒桑麻,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齐锦满不知的是,她以为的千古明君,不过是周祁口中的君王,周祁心悦着龙椅上那位,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哪儿哪儿都是好的,更莫说其中还大有美化的成分。 “谢小姐宽慰,只是朝廷内忧未解,徐氏又眈眈于社稷,皇上寝食难安,做臣子的心绪哪敢轻松?” “锦满帮不上公子什么,唯有听公子吐吐不快,公子心怀天下,自有施展抱负的那日。” 瞧着周祁仍在伤神,只觉得心痛极了,连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感伤:“圣上乃是天子,徐氏逆天而行,便是与天作对,报应不过是迟早的事,公子不防想开些,道阻且长,未来如何,谁又说的准呢?” 周祁似是听进去了,掩去悲戚,顷刻面露大悟,朝齐锦满拱拱手:“小姐一席话,周某如醍醐灌顶,枉读多年圣贤书,倒不及小姐三两句提点,这厢受教了,以酒谢过小姐。” “我也敬公子。” 齐锦满笑的娇羞,见这些话对周祁能有帮助,更听对方称赞自己,心跳得极快,心喜得不得了。 周祁知晓目的达到,也不久留,寻个理由起身告辞,齐锦满不愿浪费丁点和他相处的机会,硬要送送才肯。 “公子要事为重,下回再会。” “劳小姐相送,在下、” “初叙?” 突然插进个声音,周祁转头望去,就见彭齐舟搂了个姑娘,见着他后同那姑娘说了句什么,那姑娘媚眼生酥,姗姗进了旁边的厢房,彭齐舟则朝他过来,一手攀到肩上:“你在这作甚?咦…………这位姑娘好生貌美,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第30章 中郎将姓周,但不叫初叙 齐锦满对彭齐舟印象不大好,瞧他方才搂着那姑娘,只当是哪家的纨绔子弟,本是不想理的,碍于对方于周祁相识,敷衍着应了声,便不再管他。 “这位小姐是我朋友,你且收敛些。” “这位公子既是初叙好友,并无碍的。”看周祁围护自己,心都是甜的,不管心头喜不喜欢彭齐舟,总想给周祁留个识大体的印象。 而且方才这个男子便是叫的初叙,她这般唤他,想来对方并不会介意:“公子有事要忙,锦满就先告退了。” “小姐慢走。” 见周祁真未介意,几番抑不住笑意,忍不住又偷看他几眼,这才施施然离开。齐锦满走后,彭齐舟才收回视线,笑得颇为深意:“中郎将私会别家小姐,皇上可晓得?” 周祁淡淡扫了眼,警告之意很是明显。 “方才那女子是谁?” 彭齐舟扬扬眉:“同我一起那个?环香苑的姑娘,如何?她可是楼中花魁,可当得起国色天香一说?” “衣衫不整,媚骨俗色,国色天香瞧不出,风尘气重倒是真的。” 他并非轻视风尘女子,只瞧方才那衣着,外出都不顾及着体面,既是自己尚不拿自己当回事,实在叫人生不出好感。 彭齐舟也不生气,本就是无聊找个人陪陪,若非逢宗耀有夫人就忘了兄弟,周祁又被天子霸着,他哪至于上那种地方寻欢,如今碰到周祁,青楼女子自然比不上挚友重要。 “是不如中郎将绝色,将军可是皇上瞧中的人,自是无人能比。” 周祁似笑非笑:“若是彭大人晓得二少爷醉心花丛、” “别别!”提到彭老,彭齐舟立马就怂了:“算我怕了你,今日之事千万别告诉我爹,要让他晓得我不谋正事,回府定又得家法伺候,自然,你的事你知我知,绝不传到皇上那儿去。” “你觉得你传得到皇上那儿么?”周祁一针见血。 彭齐舟:“…………”怕了怕了。 —— 齐锦满一路整理着有关周祁的消息,姓周,叫初叙,刚入朝中不久,又是皇上一脉的大臣,性情极好,不曲靖逢迎,亦不刻意讨好,言行君子见地颇深,爹娘见了定也会满意…… 正出神,不防有个人撞了过来,颇有几分故意。 “姑娘可有伤到?” 齐锦满恍惚,这话周祁先前也问过,语气却是歉疚有礼,再听眼前之人,言语轻挑,眉眼像藏着算计,仅有的几分俊郎也盖过了,让人瞧着极不舒坦。 “无事。” 说罢就想离开,这人她认识,是徐娇苑的某个庶弟,具体哪个她不晓得,只那日和对方发生冲突,离开时瞥见他走到徐娇苑身边,还喊了对方一声姐姐。 一看是徐家的人,更生不出好感:“枝陶,我们走。” 正要绕开那人,却被对方跨开身拦了去路:“方才多有冒犯,小姐可是生在下气了?” 此人正是徐有晋,自徐安晓得老大并非亲子之后,府上就发生了变故,原本不受宠的老五得了徐安器重,更有将家业留给徐渊吾之意。 徐有晋如何甘心,他才是最该得父亲看重那个,徐安却宁愿选择那个废物,也不肯多待见他分毫,不由心生嫉妒。 这家业既是徐安不愿给,他只好靠自己争上一争,又恰逢徐府和侯府对立,心生一计,便有了如今‘误撞上’齐锦满这幕。 第36章 齐远侯势力不亚徐氏多少,若他能得侯府青睐,再想争徐氏便容易得多,何况徐安一心惦记皇位,等他和褚君陵对上那日,不定还要靠自己推上一把,到那时候,他那糊涂父亲便会晓得,他和老五那废物究竟谁更有资格继他的后。 几经谋算,朝齐锦满笑得更为真切,后者却不领他的情,直接让枝陶把人推开:“本小姐有要事在身,方才不过是意外,公子大可不必计较。” 徐有晋神色冷了冷,阴沉沉望着齐锦满背影良久,轻蔑嗤了声,再得齐远侯宝贝,不也迟早嫁为人妇? 出嫁从夫,等他骗得齐远侯欢心把人娶到手,还不是搓拿揉捏尽在他高兴,届时看这女人再同他傲气! 回府,齐锦满将遇到徐有晋一事同齐远侯说了,就听齐远侯冷哂:“徐家就没哪个是好东西!” 担心齐锦满心思单纯再受欺负,只让她见到徐氏的人能避就避,就怕她惹了晦气。 齐锦满自是听话,见齐远侯若有所思,犹豫片刻,又将再遇着周祁的事说了,随即又问他:“那周公子刚入朝不久,我听他好友唤他初叙,再多的那公子不肯说,女儿亦不好意思追问。” “可是上次救你那公子?” 得齐锦满点头,又瞧她面含羞色,哪有不明白的,齐锦满一连两月都忧着事,问她又不肯说,还当是病了,太医来看也诊不出个毛病,叫他和夫人担心了许久。 今日回府倒是笑盈盈的,藏不住的欢快,合着齐锦满这么一问,即刻便猜到,敢情他这宝贝女儿是开了情窦,这一连两月都念着那周姓公子。 周姓倒是不少,可近来入朝又姓周的,便只有中郎将,是周未之子,他和周未年轻时有过交情,后来发生种种,他为明哲保身,不肯陷进皇室纷争,周未又为的皇室效忠,是以两人立场不同,虽还是友,却因这样那样的忌讳在身,来往不敢过深。 “中郎将姓周,却不叫初叙。”又将朝中姓周的大臣过滤了遍,发现符合条件的便只有近来新任职的中郎将,既然不是他…… 齐远侯看向自家宝贝女儿,面色几分凝重:“锦满,你确定那公子是叫初叙?为父在朝堂多年,从未听过有此号人物,你怕不是遭骗了?” “不会的!”齐锦满果断否认,周公子那般清风霁月之人,怎么可能会骗她:“女儿相信自己的眼光,周公子为人君子,心怀社稷,胸中更有丘壑,分明是顶好的人,断不会欺骗于我。” 至少她从未见过那个心术不正之人,能有周公子的如玉气质:“便是爹见了,也定会欣赏公子才气。” 听自家女儿如此说,齐远侯倒是有几分信了,可中郎将名叫周祁,也不叫齐锦满所说的初叙………… 自家女儿又坚信那人不是骗子,会是哪个呢? “你莫急,等为父明日上朝问问,朝中大臣不在少数,为父并非尽都认得,错漏掉几个也无不可能。” 初叙是周祁的字,知晓的都是亲近之人,不怪齐远侯不晓得:“那公子可有别的特征?” 齐锦满脑中现出周祁模样,觉出面上发热,急急低下头去,就怕齐远侯瞧见了笑话:“女儿只知周公子生得俊美,像是书中才有的人物。” 齐远侯心头浮现个人物,姓周,名初叙,又是刚入朝不久的…… 此人除却周祁,还能有谁,那初叙二字,怕是对方表字:“为父想到一人,只是眼下还不确定,你且先回房休息,等明日为父问过周将军便晓得了。” 齐锦满乖乖应下,满怀期待回了房,待她离开,齐远侯脸色豁然就沉了,叫过属下去查小姐被救之事,连着今日和那男子的相处点滴,忧心忡忡。 皇帝和中郎将之间,关系怕不是简单的,齐远侯尽管没证据,却有七八分把握,若那人真是周祁,自家小女又如何是好? 第31章 女子再好,不及心悦之人丝毫 “周将军!” “将军且慢。” 齐远侯整个早朝怀揣着心事,好不容易等着下朝,皇上又借口朝政将中郎将要走了,齐远侯无法,只好转而找向周未:“本侯心头有些疑问,需得将军解惑。” 周未不解答应下,就听齐远侯道:“小女前两月得位公子相救,细问知是朝廷中人,本侯闻那公子姓周,又是近日入朝为官,当下正符合的仅中郎将一个,还问将军,令子表字可是唤作初叙?” 周未神色一怔,周祁救了侯府小姐,他怎的不知?想起周夫人前些日子说周祁已有心悦的姑娘,莫不正是这侯府千金? 算算时间并对不上,心下但松口气,齐远侯在朝中权高为重,周府又世代武将,若两家真结了连理,怕又要惹得君王不容。 “确是犬子,只救下小姐一事,末将并未听犬子提过。” 齐远侯心头一沉,三两句便赶回府了。周未方才神色不假,且他当年与之交情匪浅,也了解周未的品行,绝非耻于谋慌之人,周祁救他家小女,想来真是无意之举。 可锦满的心思………… “唉……” 回府齐锦满就迎上来了,想来大早便等着,齐远侯越瞧她满心期待,越不忍心开口:“那人……” “如何?爹爹晓得是谁了?” 齐锦满急而生喜,赫然仰头看着齐远侯:“爹您快说,他是哪家公子,家中……可有婚配?” 第37章 齐远侯摇摇头,脸色难看:“锦满吶,那公子……与你并不适合。” “为何?”齐锦满当时就慌了,急急拉住他:“可是公子有了妻室,爹爹不愿我做小?还是周公子家境您看不上?” “都不是。”齐远侯不知如何解释,又担心齐锦满不肯死心,最后将那隐晦之事小声说了:“这话切莫让外人听得,你说的那人是周未之子,亦是皇上亲任的中郎将。” “锦满听说中郎将并不曾婚配,既是周大将军之子,家世亦是顶好的,和女儿如何都般配,爹爹这话是何意?” “你也知周未是大将军,我且问你,皇上先前信不过周家,为何迟迟不剥周氏的权,前些日子更将号令三军的虎符给了周祁,周祁是周未之子,一个中郎将的职位却远大不过大将军,皇上既是有意重用周家,又为何不直接将那权利交给周未?” “朝中之事,锦满如何晓得?” 齐远侯长吁口气,只让齐锦满附耳过去:“周祁封将那夜,皇上将人留在宫中彻夜,晌午才归,后头更常召人入宫中,本侯准人查过,但凡中郎将与皇上共处一室,殿中就没留过奴才。反是殿外守得严谨,谁都不准打扰,这般可懂了?” 齐锦满本是不懂的,又听齐远侯说了两字,顿时如晴天霹雳,整个人僵住,对这答案接受不能。 “不,不会的,周公子心怀丘壑,又有志远抱负,如何甘心…………” 如何会甘心雌伏于人下,她又如何能信?莫提那人还是皇上,会不会是皇上色令智昏逼迫的周祁? 可周祁亲口同她说过,他口中的君王贤能治国,知人善任,万不是那圈养娈宠,嗜好淫乐的昏君,说那话时,周祁眼中神采奕奕,断不会是假装………… “爹爹,你定是搞错了,周公子他定不会……” “爹能骗外人,还能骗你么?” 齐锦满还是不肯信,硬要问个明明白白,齐远侯实属无奈,只道皇家事非三言两语能道得清。 “我不信!” 齐锦满吼得齐远侯一愣,哭着把人推得远远的:“我这就去问周公子,他定不是那种人!” “锦满!” 齐远侯叫不住,赶紧让下人跟着,下人追出去却不见踪影,只能凭着方才吩咐,推测齐锦满是去了周府。。 “周公子!” 齐锦满气喘吁吁跑到周府,正好遇到周祁从宫里回来,见对方下马立刻赶到他身前:“锦满有话问公子!” 说罢看向钟诚,周祁会意,转过身吩咐:“去唤周一备些纸墨,我待会要用。” “是!” 自从上回吃过鞭子,钟诚就将周祁的命令视作天旨,这一听恭恭敬敬拉过马儿就退了,丁点不敢谈褚君陵令嘱的挡桃花一事。 “小姐如何晓得在下是将军府上的?” “我听爹爹说的。”齐锦满咬咬嘴唇,迫不及的上前一步:“我爹爹还说…………你是皇上的人……对么?” 皇上的人?周祁眉目轻拧,恍似不明:“小姐这话是何意?” “我爹爹说,你是皇上养的……” 齐锦满眼眶发红,到底说不出养的个什么,倒是周祁暗暗一惊,沉吟片刻,面不改色补全了那话:“可是皇上养的暖榻玩意儿?” “我不是这意思!” 怕周祁误会急要解释,却瞧他无所谓笑笑,只避开府外看门的下人,把人请到了拐角处:“自然不是你的意思,只你爹爹说得不对,我与皇上两情相悦,皇上敬我重我,并未拿在下当侍宠看。” “你……” “小姐既是得了答案,便请回罢。” 齐远侯如何与她谈的此事,周祁多少能猜到几分,无顾忌地说出这番话,便是明摆着他只效忠于君王,身心皆是。 齐远侯若要还这恩情,褚君陵所需,便是他周祁所要。 却误会了齐锦满来意,周祁只当她是过于惊讶要来问问,往后将这恩情偿了就罢了,侯府教养他信得过,更何况事关重大,齐锦满又知书达理,断不会将此事外传出去。 却不想齐锦满后头一席话,直将他打好的主意尽推翻了:“锦满心慕公子已久,公子原是清高人,何必委身人下,若是帝王逼迫,家父在朝中位列臣侯,自当助公子脱身。” “若公子当真喜欢皇上,论权势,侯府虽不敌国君,却也叫人轻易奈何不得,公子如今手握虎符,又擅谋略,只要你愿意,想要天下大权又有何难?” “若是因人……”紧抿抿唇,不知羞的话缓缓从齿缝中挤出:“他除却身份尊贵,公子未尝过女人滋味才会如此……女子生而千娇百媚,或该有的万种风情,终归是男子无法比的、” “小姐慎言!”敛眉将人喝止下来,细打量了齐锦满一阵。 也真不愧是齐远侯之女,谋权篡位之事尚能提得风轻云淡,敢想常人所不敢想,道常人所不敢言,若放到寻常女子身上,光听这话怕已经吓得魂不守舍,更甚亲口说出。 却看齐锦满从容站着,只神色偏执得很,若换做旁事,周祁或有些许欣赏,只此事涉及到褚君陵,又听齐锦满起了异心,口气明显不悦:“女子再好,断有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不及周祁心悦之人丝毫。” 第32章 臣罪该万死 “你就不怕我将此事说出去?” 齐锦满也是急了,说什么都不顾虑:“你既知他是何身份,帝王家无长情事,倘若此事哪天遭天下人晓得,你就肯定他不会为了皇室颜面和社稷安稳舍弃你?” 第38章 “小姐自然不会让此事发生。” 若此事传出,遭殃地不止他周氏一族,侯府亦身在其中,若褚君陵真要有这作为,自然不会让任何可能威胁他的人再有开口的机会:“臣只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为臣子的自然苟活不得。” “你怎么甘心?!” 齐锦满彻底愤怒了。 一半为自己,一半替周祁不值得,明有大好前程,却非得自轻自贱为人脔宠,她看不得。 “你先前同我说过,新帝根基不稳,又有徐氏时刻盯着,你知我仰慕于你,更知我求而不得,就不怕我为此记恨?若侯府与徐氏和谋,他那位置还能坐多久?真有那日时候,你又能有几分胜算?” 这话,即是问周祁做何选了:“你说你心悦他,若徐安登基,你见过哪个篡位的君王肯留着废帝性命的?” “小姐不会这般做的。”周祁说得肯定:“为在下不惜赔上整个侯府,凭小姐生性聪颖,定不会做不值当之事。” “你怎知我不会!” 她向来识趣,从未强求过什么,只周祁是个例外,她想看看周祁究竟对皇帝有多情深,这份深情,又比不比得过她的坚持:“若我定要拿这个逼你,你还是执意要同他一起?” “是。” 周祁丝毫未犹豫,见齐锦满被这回答惊得呆住,目光对上她的视线,缓缓开口:“他为君,我便守好他的江山社稷,他落败,我亦不惜一切为他抢回这天下,若他身死,黄泉地狱我也跟着,周祁一条性命,皇上去哪周祁便去哪。” 即是轮回命数,也不能将他和褚君陵分开。 齐锦满无话可说,脑中乱糟糟的,来的目的也尽忘了,只大开着眼傻傻将人望着,好一阵才找回些思绪:“周祁,你别后悔。” “事关皇上,周祁从未悔过。” 齐锦满诧然失色,连道许多声“好”,由下人掺着跌跌撞撞走了,周祁口中不悔,实则心下后怕得很,紧让奴才又牵来马匹,不等进府又急赶至宫中。 若侯府真为此与徐氏合谋,对褚君陵定是极不利的………… “不是回府了?怎的又折回来?” 褚君陵看他匆匆赶到,额间还有湿汗沁着,当即放下奏折迎了过去:“否是遇到了难事?” 周祁含糊点点头,不知如何同褚君陵说,总不也不能说侯府小姐对自己爱而不得,转而因爱生恨,怂让齐远侯投了徐氏麾下罢? 左思右想,索性一屈膝道:“臣罪该万死!” 这回没帮上褚君陵,倒让对方陷入更大的麻烦。 他亦没料到,齐锦满会对他心生爱慕,甚至不惜赔上侯府,他一手谋划要对方欠自己个恩情,结果反将自己算计了进去,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周祁这回算体验足了。 褚君陵面懵心愣,不忍让周祁长跪,耐着心疼先将人扶了起来:“发生了何事?” 周祁一张口开了又闭,含含糊糊将事情道过,垂眸不敢瞧褚君陵。 “是臣高估自己了。” “中郎将可是谦虚了!” 褚君陵皮笑肉不笑:高估个什么?怕低瞧了自己才是真的。 心里边琢磨,看周祁实在愧疚得狠了,随口安慰过两句,倒是不觉得齐远侯会转而帮徐氏。 齐远侯一直处于中立态度,为的就是明哲保身,莫说徐氏此举天时地利皆不占优势,齐远侯又是个人精,远没必要将侯府推至风口浪尖儿处涉险,最多也就保持中立。 算起来不成影响,左右他对付徐氏时多费点精力,压根没周祁说的严重。 至于那侯府小姐,齐远侯若是真心疼爱,更不该由她任性胡闹,在府外那话怕是故意说来激周祁的。 褚君陵自信满满,装糊涂地任由周祁瞎担心,还借此将人狠一通说教。 “朕早就说过此事行不通,这下晓得后果了?” 算着周祁救过的女子,都逃不过要对他真心交付,说什么也不准他再做那英雄救美之事。 只暗中叫暗卫把人守紧点,要是周祁下次再忍不住出手,定要赶在他前头把人给救下;再不济,杀了周祁要救之人都是行的。 周祁自知理亏,心中越是不安,关心则乱,自然就没褚君陵想的透彻:“此事也不是没解决的法子……” 若真到那时,即便齐远侯当朝质问,这话仅是他一面之词,君王从未承认过,也就算不得坐实:“本就是臣惹出的祸端,理应臣一人承担,天下为重,万不得已皇上可将臣推出、” 后面的话让褚君陵伸手堵了,唇被两根手指紧紧捏住,模样有些滑稽:“唔唔!” 周祁想说,为了大业,牺牲他一个没什么,奈何嘴被捏住吱不出声儿,只能定定望着褚君陵,企图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褚君陵看不出也猜到个七八分,脸色不防又沉了点,同样给周祁回了个眼色: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周祁眨眨眼:臣嘴疼。 褚君陵跟着眨了眨:朕是不会答应的! 周祁又嗯嗯两声:快疼麻了。 褚君陵抬抬下巴:休想! 牛头不对马嘴对峙了阵,先是周祁忍不住嘴麻,奋力将褚君陵手给拍开了,而后活动活动嘴,又要出声,这回直接让褚君陵嘴对嘴堵住。 周祁:“…………” “谁都重要不过朕的中郎将,社稷是,天下亦是。” 第39章 却不代表谁都有资格拿周祁威胁他。 等周祁神思玄乎才把人松开,又凑着唇畔戳了戳:“徐安拿你威胁朕,朕便要他求死不能,齐远侯若敢,朕就斩尽侯府满门,若天下也要针对朕的将军,朕便杀尽天下人,叫这世上再没个敢拿此说事的,更得让天下人尽晓得,敢拿小将军威胁朕的,都得死。” “皇上……” “若将军自个儿也拿自个儿相威胁……”褚君陵眯了眯眼,吓得周祁一个冷颤,下意识地躲开视线,不妨褚君陵咬住耳尖用了些力道,痛得周祁皱皱眉,不用瞧也知道起了印儿:“这次就罢,再有下回……朕不防让将军日日下不得龙榻,自然就不会有胡思乱想的功夫。” 周祁心神领会,识相住了口,褚君陵这人,温柔的时候温柔,狠的时候也是真狠。 第33章 皇上又在作死 两人自心意相通,也不过行过三两回情事,其中不乏有带惩戒的回数,地方又多是在府上,周祁可谓胆战心惊,被发现的不安远大过惩儆本身,却偏偏是周祁最怕的,忒折磨人神智。 褚君陵可算满意,心情恢复饶过周祁,转而拿了封密信给他:“徐渊吾让人递进宫来的,徐安日日用那药,近来身体极差,听闻更咳了好几回血,良医郎中尽请了去,皆诊道是思虑过重所致……” 徐安心存怀疑,却也无可奈何,褚君陵又让徐渊吾将徐有晋有意攀附侯府之事透露了一二,徐安面上不露,怀疑的种子确是埋上了。 周祁将信中内容过目,得褚君陵颔首又毁个干净,转而笑道:“那毒已然入了骨髓,任徐安通天本事也是乏术,即便如今停了药用,不多日四肢也得尽废,看来皇上该催催徐渊吾了。” 等徐渊吾设法将下毒之事推到徐有晋身上,届时徐有晋一除,徐安又四肢坏死,正该好戏开场的时候。 “让徐府的人把药停了罢,好歹让徐安留几分神智,痴了傻了岂非无趣?再说,徐大人到那时脸色必然精彩极了,皇上就不想瞧瞧?” “朕听将军的。” 平日里但不涉及到周祁本身,褚君陵向来都不吝啬,每每纵着宠着有求必应。 又瞧周祁兴致昂然,满眸的狡黠,不自知跟着勾了勾唇,更是处处顺他心意。 “将军想看朕自然陪着,不尽兴朕再嘱人喂他些旁的,恰逢暗堂新制了几味毒,控制人折磨人的都有,全凭中郎将做主。” “都听臣的?”周祁无奈,笑推开凑过来的脑袋:“皇上就不怕将臣宠成个大奸臣?” “宠都宠了,朕得让将军权倾天下才好,是忠是奸都无妨,将军高兴朕便高兴。 让这话哄得没话说,嘴角笑压不住,没得轻哧了声:“昏君。” “昏也是为你。”褚君陵顺藤爬上,整个人贴了过去:“谁叫朕的小将军倾国倾城,勾得朕失魂。” 周祁轻啧:还真是个昏君。 腻腻歪歪半天,临回府才想起来为的何事,转将褚君陵手握住,眉宇满是担忧:“若齐远侯当真…………” “朕自有打算。” “那便好了。” 听褚君陵有应对之策,这才放心,又因此事觉着愧疚,是以后几日君王如何过分,周祁都耐心受着,没一句不满。 “承蒙皇上不弃,臣不敢保证今后,只周祁命在一日,天下定是姓褚。” 周祁拿命护他的江山社稷,如此承诺,褚君陵心怀滚烫,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只好紧紧拥住他,良久一句:“天下已在朕怀中,唯愿生死与君,别无他求。” 周祁心中暖贴,也回抱住他,头极信赖的靠在肩上:“皇上许臣生死与共,臣亦许皇上山河无恙,荣辱共济。” 送走周祁,唤过个奴才吩咐了几句什么,当夜齐远侯暗中进宫,在御书房待有半个时辰,又静悄悄离开。 几日后朝中形势动荡,传得最厉害的,无疑是侯府与徐氏冰释前嫌,齐远侯有意入徐安一脉,朝堂间更与天子麾下有所对立。 褚君陵深感事态严重,是以夜入将军府上,遣开一众暗卫和下人,意与中郎将促膝长谈,共商良策。 “齐远侯近来和徐安来往甚密,暗中出入徐府的回数更不少,朝廷那些风声不全是假,皇上以为该如何?” 他亦没料到齐远侯对齐锦满宠成这般,竟不惜伙同徐氏,周祁满腹担忧,对褚君陵遣开暗卫等人也没怀疑,只当是事关重大,恐隔墙有耳才有的此意。 连看褚君陵心不在焉,也只当他是忧虑过重,温着声音宽慰了几句。 “祁儿。”褚君陵心不在焉是真的,想的却是那档子事儿,加上德观今日给他奉了些玩意,皆是用于行房之乐的宝贝,心痒痒的想要试上一试:“朕头痛,你给朕按按可好?” 周祁自然答应,心疼地给褚君陵按摩,半晌又听他心口也痛,连着心口也揉了阵,就听褚君陵呼吸喘喘,直将他手腕扣住:“朕腹下也不舒服,你再瞧瞧。” 腹下? 发觉出不对劲,眼往下瞄,果真见那儿高高支着,脸刷地一黑:“国事当头,皇上倒是心闲?” “总不得要放松放松,这位置也就瞧着风光,哪日操劳过度死在龙椅上都不晓得、” 让周祁斜目一扫,也不敢再说晦气话,只半哄半骗的忽悠了阵,见他不肯上当,心情蔫蔫地:“祁儿,快隔了一月了。” 第40章 周祁想了想,是隔得挺久,当下有了点松动:“齐远侯之事,皇上早早谋备总是好的、” “事后再谋也不迟,”褚君陵再接再厉,直接拐着人往榻前走:“这段时候白日夜里尽忙朝政,就为空出些相处的时间,朕眼下黑青还没消呢,你当真忍心?” 说罢,拉住周祁手往脸上摸了把:“德观今日都说朕清瘦了不少。” 这么一看,好像是瘦了点儿,眼底的乌青也是真的,想来最近真忙坏了没怎的休息,周祁有点心疼,态度总算软了下来:“国事要紧,皇上明日还有早朝要赶回宫,今夜顶多一回,不可过度。” 褚君陵忙不迭应承下来,一回便一回罢,等真到了那时候,一回两回还不是他说的算。得周祁同意,忙将床角的小包袱拿来,一一当着他打开。 起初褚君陵不准他看,拿来就放在角落里了,周祁虽然好奇,心忧着朝政也没注意。 待褚君陵将那布快拆开,周祁并非重欲之人,在褚君陵之前更没个妾侍,对闺房之乐一概不知,更惶说这些个物件儿。 后来虽和褚君陵行过那事,确也没见过这些,是以起初两样东西露出来时,周祁还是一脸懵惑,直到褚君陵全数展开,脸色瞬间由懵到红,最后直接黑透了。 旁的他没见过,可有几样物什实在形象得很,光瞧着也能猜出一二,面沉如水,不等褚君陵开口解释,直接将那包裹远远扔开,落了一地。 “皇上莫是拿臣当成了寻欢楼中的小倌?” 竟拿这些东西给他,周祁神色微怒,极力控制着,他再心悦褚君陵,却也受不得这人拿调训娈宠的东西用到自己身上。 “朕不是这意思。” 瞧周祁误会,语不择路解释了一番,哪晓得越描越黑,周祁起初还只是动怒,这会脸不止黑,还见了点苍白,当即一慌,忙下榻将那些东西又踢远了点,禁不住惴惴:“祁儿,朕晓得错了。” 第34章 狗皇帝 “朕不是要折辱于你,这些仅是闺房之乐用的,并非你想的那般。” “你不喜不用就是,朕往后再不拿出来气你。” 等解释得口干舌燥,周祁脸色才算好了点,又听褚君陵说寻常人家行欢作乐时也会用到,周祁未有过婚配,对这方面自是无多了解。 潜意识里待褚君陵信赖,又瞥他神色不似作假,半信半疑道:“皇上从何处得来的这些?” “都是德观那老奴才!说是情事间能讨你高兴朕才收的。”哪晓得周祁这般抗拒:“方才那些也是德观告诉朕,朕想着你许会喜欢,便想要试试。” 不知被自家皇上甩锅,远在宫里正打算休息的德观打了个喷嚏,感觉浑身凉飕飕的,从脚底涌上股莫名的寒意。 “当真?” “当真!” 周祁轻哼声,他又不是风月之地招揽恩客赏幸的小倌,哪甚会喜欢这么些玩意? “恕臣无福消受,皇上还是拿去给旁人用吧。” “哪来的旁人!” 这莫须有的罪褚君陵可不认,软磨硬泡哄得人原谅,又往他唇畔戳了口,卯足劲儿地蹭好感:“朕就只有小将军一个。” 周祁抬抬眼皮:“那这些东西……” “朕走时便带去扔了,定不让你再瞧见。” 考虑到明日早朝,时辰也不早了,褚君陵也是又忍耐又猴急地,索性故意晾了他会儿,算作教训。 “祁儿……” 当没听见转过身,片刻后觉着教训给地够了,缓缓侧首,慵懒将人看着,直勾得褚君陵心神荡漾,蹭地贴过身来,正撞见周祁一脸坏笑:“臣困乏得很,没力气宽衣了。” “朕来。” 褚君陵喜出望外,赶紧揽过人脱去衣物,就任由那些个物件满地落着,到尽情处衣物也扔下榻去。 再欲动作,不防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人齐齐一惊,转头就见周夫人惊叫一声,直直向后栽去。 “娘!” 周祁脑中顿空,身上热度迅速褪了下去,整个身体崩着,见周夫人晕倒,推开褚君陵就要起身,好在褚君陵还算淡定,麻溜地捡起衣物给周祁换上,免得他不着寸缕的模样让周夫人身边那两个丫鬟瞧了去。 两个丫鬟也傻眼了,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加上周祁相貌顶好,又是将军府唯一的公子,身份尊贵自不必说,因而在府上很得小丫鬟喜欢。 前些日子更有两个新来的丫鬟,为着给周祁送早膳之事争得鼻青脸肿的,头发还扯落了一地。 可任谁也想不到,一向风度翩翩,让府中小丫鬟心动不已的小少爷,竟会跟个男子滚到床上,似乎还是下头的那个,两个丫鬟思绪凌乱,实在无法接受。 还是褚君陵最先反应过来,让钟诚赶去宫中唤个太医来看看,又让下人先将周夫人搀回房,见周祁还傻楞楞地,一副失神样,不由得心疼。 “莫怕,有朕在呢。” 周祁当真吓坏了,这种事叫人撞破,那人还是自己娘亲,眼下又惊又怕,又担心周夫人醒来气坏身子,草草和褚君陵告罪声,便不管他急着往周夫人院中去。 褚君陵也后悔不跌,早知周夫人会突然过来,就不该将暗卫尽遣开,事发连个报信的都没有,更大意地忘了锁门。 要放在平时,凭两人的功力定然会察觉,可周夫人实在会挑时间,他和周祁那时候意乱情迷,哪顾得了旁的…………。 第41章 周夫人是最没想到的那个,自己千防万防,还是没能将宫里那头白眼狼防住。 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周祁被褚君陵囚在宫里不当人的折磨,又梦见周家满门抄斩,刑场那刀就要落到脖子上时,周夫人双目圆睁,吓得坐起身来。 清醒过来早已一身冷汗,心神不宁地,右眼眼皮突突直跳,看周未在一旁睡得死没吵醒他,又将梦里发生的回忆了遍,心口没预兆地抽扯,慌乱得厉害。 脑中不断浮现出周祁撞死在她和周未墓前的场景,惊惶意乱地,顾不得披外衫就往周祁住处赶,到院中见没个下人守着,心更漏掉一拍。 再到有些易碎的声音落入耳中,周夫人是过来人,哪有听不出的。 屋中分明是周祁的声音………… 强作镇定走到房外,动作快理智一步重重推门进去,门砸到墙口又弹了回来,伴随着周夫人脑中那声惊炸。 只见自家小儿叫人压在身下,腿腕被那人紧紧握住上抬着,另一只手又禁锢着周祁双手,高举过头顶束缚住,以口缄口,衣物散在床尾处,地上尽是折腾人用的物件儿………… 而压着周祁那人,赫然就是梦中害周家满门抄斩,又将周祁折磨得不成样的罪魁祸首。 噩梦成真,周夫人大睁着眼,前前后后联系在一起,口中‘你你我我’好几回都没句完整话。 “你,你!!……你这狗皇帝,你……!…………” 再瞧周祁眼中含泪,眼尾处更是绯红着,只当是褚君陵强逼的他,气性坏疽,一时间哽在胸中没顺过来,两眼一翻,竟生生怄晕过去。 太医来看过,只道是郁结所致,开了几味舒心顺气的药用,余光偷瞄到周未面色沉沉,神情还带着疑惑,又看看跪在一旁的周祁,生出点好奇。 周夫人大晚上被气晕,中郎将跪在房中,大将军又是副不晓得发生过什么的样子,重要的是皇上也在…… 这深更半夜的,皇上怎的在将军府上?赵太医暗暗大惊,感觉自己知道了点什么。 本着知道的越多命越短的道理,也不敢久留,得褚君陵颔首拧着药箱就溜了,并再三保证今晚眼瞎什么都没见着,唯恐脑袋被天子摘了。 “究竟怎么回事?” 周未是生生被丫鬟吵醒的,得知周夫人晕倒吓了大跳,问又问不出个什么,两个丫鬟尽抖得厉害,显然是不敢说。 周祁过来也直接跪到床前,周未直觉事态严重,结果话没问出口,皇上又过来了…… 皇上?? 等等.. 皇上!!! 周未惊悚得很,皇上怎会在自己府上,还是大晚上的…… 第35章 朕的岳母又晕了 见着褚君陵整个懵住,急急请了罪,褚君陵却没心思管他,喊过平身就径直哄周祁去了,惹得周未更是糊涂。 好不容易等到褚君陵离开,忙上前问:“皇上为何在府上?和你娘晕倒可有关系?” 周祁抿抿嘴,一言不发。 周未空一阵着急,暴脾气上来就要动手,好在周夫人及时出了点声儿,幽幽转醒。 “夫人!” 见人醒了,忙过去扶她坐起身,又替周夫人揉了揉额穴,听她喊口干,让丫鬟倒了杯水:“你夜里出去作甚?又怎会突然晕了?可有哪里不适?” “念叨什么!” 周夫人被闹得心烦,狠狠瞪了眼周未,缓了好一会才思绪回笼,脸色大变,又见周祁老老实实跪在屋中,张了张嘴,心慌着喊他过去。 周祁直崩崩跪着,微微动了动膝盖,哑着嗓子不敢起身:“娘……” “你、” 周夫人眼眶发红,随即想到什么,立刻下榻将周祁拉起身,顾不得下人和周未还在,直将他脖颈处的衣襟扯开了点,几处痕迹清晰布着,昭示着夜里发生过的一切。 人登时如遭雷劈,猛地抽了口凉气:“是真的……” “不,不可能……定是还在梦中的缘故,这怎么……” “祁儿,你告诉娘,方才那些不是真的……是娘在做梦……” 周祁喉中生紧,重重跪了回去:“孩儿不孝!” 周夫人身形一跌,差点又要摔,如何都不愿相信所看到的,她好好的孩子,怎么……怎么就让那皇帝给糟蹋了…… “作孽!作孽呀!” 周未扶着她说了些什么,周夫人一概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尽隔开一般,脑中反反复复都是那个画面,还有那些稀碎的呻声,面白如纸地望着周祁,泪不受控就落下来了,不知气的还是心痛到极致,浑身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手紧紧捂住心口的位置,痛得缓不气来,许多话都不敢问,怕惹得周祁难过:“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就这么个孩子,被那昏君折辱至此,往后可怎么活呀! 认定是褚君陵强迫的周祁,周夫人气又记恨,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心头刚想着,褚君陵恰好从门外进来,手中还端着冒热气的汤药。 这药虽是下人熬的,褚君陵却全程都守着,这会又亲自从厨房端来,为的就是在周夫人跟前博博好感。 周祁跪着他心疼,哄也哄不起来,此事若不趁早解决,凭周祁的性子,恐要整日忧心忧神,不得又瘦上两圈。 进门见周夫人已醒,也没再让周祁跪着,放下心来,当未瞧见她眼中的憎恨,刺拉拉喊了声岳母。 第42章 周夫人胸口一堵,又气晕过去。 褚君陵:“…………” 下人惊慌失措地把人扶回床上,不等主子吩咐便识相的退到房外守着,褚君陵倒是淡定,晓得瞒不过去,干脆大大方方揽过周祁安慰。 瞧周未直接震惊到状况之外,又厚颜无耻地叫了声岳父,喊得周未又惊又恐,一颗心惶惶不安。 “末将不敢。” 周未看看周祁,再看两人动作亲密,连合褚君陵那声称谓,朝堂之上对周祁的偏袒,对周氏突然的重用,过往种种闪过,这才后知后觉,天子恐是将自家小儿看进眼了。 也怪他未早察觉,丫鬟说夫人是在周祁住处晕的,太医又道是受了刺激,周未愚不至蠢,大概猜到这刺激指的什么,整颗心沉下。 “犬子愚钝,不懂伺候的规矩,日久怕会惹得皇上生怒,还请圣上开恩,末将和夫人仅此一子,周氏血脉若断于末将手中,百年之后怎敢有颜面见老祖宗?” 褚君陵笑意未减,只气势冷了下来,将周祁往身前揽了揽:“将军怕不是累糊涂了,你的血脉此时就在朕怀中,怎么就断了?” 周未没同他强辩,只叩膝跪下,一股不肯退让的拗劲儿:“求皇上开恩!” “皇上、” 周祁求情没说出口,先让褚君陵点了穴道:“莫慌,朕晓得分寸。” 周祁慌得一批………… “周祁跟着朕周氏血脉会断,将军可曾想过,你不肯将祁儿给朕,朕定是不高兴的,朕若一个不高兴诛了你周氏满门,周氏血脉就能留着了?” 周未通体发寒,猛的仰头望着褚君陵,惊又愤懑:“此乃昏君之为,皇上就不怕叫天下人心寒!” “你威胁朕?”褚君陵眯了眯眼:“周祁给朕,或是周家满门抄斩,若朕定要将军选一个,想来将军会答应的。” 褚君陵之意,若周未不吃软,他亦不介意拿硬手段对付。 本是随口吓唬一二,让周未晓得晓得轻重,哪知周未软硬不吃,倒是让周祁胆战心惊,真怕褚君陵行何极端。 哑穴被褚君陵一并点了,只能焦急的把人望着,褚君陵似有察觉,朝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朕吓你爹的。” 故意凑到周祁耳边,见周未心忧如焚,挑挑眉,又同怀中人亲近了点,话尽不让周未听着:“你在乎的朕定不会动,可这回不吓唬吓唬也不成,谁叫朕这岳丈冥顽不灵,明晓得朕和中郎将两情相悦,却不肯将你给朕。” 周祁哭笑不得,怕是如今爹娘都以为他是被逼无奈,哪会往两情相悦那处想,这人又说了那番话吓唬,任谁听,都要以为他是为保全周家才委曲求全由着褚君陵折辱。 但听褚君陵并非有意发作,缓缓思绪,嗔怪地瞪了眼,想及周夫人方才情绪激烈,显然无法接受他待褚君陵这份感情,登时一脸愁苦色。 一室静谧,周未沉默跪着,周夫人又没醒,气氛逐渐陷入诡异,褚君陵威逼利诱尽用上了,硬是没能让周未松口。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周家?” 周未始终是那两句话,什么血脉不能断,什么无颜见祖宗,褚君陵气得牙痒痒,冷笑一声:“既是将军无颜见周氏的老祖宗们,不防百年之后朕亲自去同他们说,顺道问问你周家的忠烈们,哪代君主问臣子要人,还需得问臣子的答应。” 褚君陵话里讽刺,让周未老脸有些挂不住,天子说得确实在理,自古没哪个帝王需得看臣子脸色,他屡次忤逆已是冒犯,此番无疑让周家忠烈的名头蒙羞。 第36章 给朕将周氏打入天牢 可周夫人将周祁看得比命还重,他若是私自应承下来,自家夫人醒了不定还得再晕一次,身子骨哪受得住这折腾,是以知晓君令不可违,周未仍旧想争取争取。 褚君陵自然晓得他打的什么算盘,怕周祁僵得久了身体痛麻,抬手解了穴道,却不肯把人放开。 “将军比朕更清楚,朕说这些不是要将军答应,朕既是一国之君,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不过是周祁在乎,他悠着性子劝周家二老同意,也就是为怀中这人:“往难听了说,若非因着周祁,将军觉得朕是个有耐心的,还是觉得朕奉行仁德,能容下个再三忤逆的臣子?” 也就是想周祁安安稳稳同他一起,让周祁晓得他待他珍重、真正地将他放在心上。 “皇上九五至尊,犬子一介男儿身,待入春秀选,宫中少不得妃妾成群,届时佳人在侧,皇上欲给犬子个什么名分?” 如今君王新鲜感尚在,自是处处荣宠,男子相恋本就有悖纲常,谁又敢保证这份新鲜能到几时?更莫提君王真心。 要说褚君陵对周祁是真情实感,周未是压根不信的:“皇上若仅是喜欢男子,天下之大,何愁寻不到更贴心的?若待犬子有几分情义,流言如虎,末将仅周祁这么个小儿,如何能叫他遭人唾论。” 那时外人会如何传? 中郎将受皇上恩宠入宫承侍? 沙场上的英勇将军,实则是帝王膝下宠,以色侍人的消遣玩意儿? 无论哪个后果,周祁承受不得,他周家世代清白,更背不得这有辱门风的骂名。 “犬子当不起皇上厚爱,求皇上开恩,另寻良人。” 褚君陵颔首,却不是答应,缓缓摩挲着周祁掌心,偏过头问他:“你如何想的?” 第43章 “皇上又是如何想的?” 周祁不答反问,反手将褚君陵紧握住,目光纯粹又坚定“皇上所想,亦是臣所想。” 褚君陵挑挑眉,直接将周祁握住自己的手给周未看,面上尽是得意:“这下,将军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夫妇二人自个儿想通是最好,不管他俩肯不肯点头,要他放过周祁都是不可能的。 周未惊得懵住,他儿不是被皇上逼迫的么?眼下是什么情况? “祁儿,不得放肆。” 周祁决心已定,拍了拍褚君陵手背安抚,见周未眉目紧锁,撩开衣摆一拜:“孩儿不孝,望父亲成全。” “你说什么!” “孩儿心悦皇上已久,望父亲成全。” 周未怒及生恐,暗道皇帝手段实在高明,如今不止身子,竟连他儿心都掌控了去,还教唆着周祁一并来气他,实在卑鄙! “孽子!你可知你在胡说些什么!” 周祁又是一拜:“求父亲成全。” “为父、” “我不同意!” 周夫人先一步表示反对。 恍恍惚惚听到争执,哪知刚清醒就听到这个,血色顿失,不等周未拒绝,急撑着身体下榻,赶在他前头将周祁拉到身边,气得浑身直抖:“要娘看着你入虎口,绝无可能!” “娘……” 抬手将周祁嘴捂住,又把他推给周未看着,挽了两转衣袖,望着褚君陵恨溢出来,破口就骂。 “你这昏君!” “我周氏千辛万苦替你谋划,助你登基,你不念功劳也罢,处处打压我也认了,周祁是我的命,你怎么能!” 周夫人恨的眼红:“你折辱我儿,今日就是赔上这周氏,我也要跟你拼命。” 褚君陵以为她是气急说说,哪知周夫人真会扑过来,躲闪不及很挨了几下打。 “娘!” “夫人!” 周未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放开周祁,两人一个上前将周夫人拉住,一个拦在褚君陵身前,奈何这般,褚君陵脸上还是让指甲划了两道口子。 褚君陵自幼养的尊贵身,何时受过这等冒犯,气涌上来也不管岳母不岳母的,登时龙颜大怒:“放肆!朕倒不知你周氏有如此大的脾性!” “你这昏君,是非不分打压忠良,这天下迟早败在你手上!” 周夫人也气昏头,性命全不顾了,话捡难听的骂,红着眼还要往褚君陵身上打,被周未拦着往后退了退,抄起桌上的茶壶就朝褚君陵砸去。 “小心!” 周祁要侧身挡下,被褚君陵拦腰推到一旁,快砸中时一掌将壶身震得粉碎,里头茶水撒了一地。 “好个刁妇!你周氏好大的胆子!来人!”褚君陵本就是个易怒性子,这会让周夫人刺激得满脑子火,张口就喊来几个暗卫:“周氏妇人意图弑君,周府上下都给朕打入天牢。” 暗卫略显迟疑,小心瞅了眼周祁,不敢妄动:“回主子,主母该如何处置?” 主母?? 一听这声称呼,如有盆冷水浇下,气火刹地灭了,脑中滋滋滋的,下意识瞥了眼周祁,心虚得没吱儿。 “祁儿……” 冷倒冷静了,就是有点后悔,看周祁面无表情地,想解释两句挽回,冷不防他窜地挡在夫妇二人前头,膝盖砸地上磕得清响。 “母亲护臣心切,气性激烈冒犯了皇上,臣愿代家母受过,恳请皇上饶过周氏。” “朕不是有意、” “臣求皇上饶过家父家母,万般罪责,周祁一人承担。” 话被周祁生硬地打断,褚君陵就晓得,方才气出得痛快,事也让自己搞砸了个痛快,心嗖地一咯噔。 第37章 被狗皇帝给糟蹋了 “你先起来。” 褚君陵刚伸出手,被周祁退膝避开:“周氏犯大逆不道之事,臣该跪着。” 褚君陵手晾在一旁,见周祁不领情,只好收了回去。 本想同夫妇二人好生谈谈,哪晓得周祁娘亲气性这么大,跟个母老虎似的。 心下嘀咕,继而又觉得冤枉。 他打出生就高高在上,便是后来梁王逼宫被废太子,潜逃那几年东躲西藏,身边人待他也都是恭恭敬敬的,哪敢有丁点不敬。 皇室规矩又极重,尊是尊卑是卑,褚君陵在这环境中长大,骨子里要高人一等,今世能有特殊的也就周祁一个,周未夫妇虽是周祁的生父生母,名义上算是岳家,于褚君陵,君臣之别到底大过亲长之分。 爱屋及乌可以,却不能容忍哪个爬到头上,是以被个臣妇冒犯,这才觉着被触了逆鳞。 “你怪朕?” 周祁看了看他,只说不敢。 褚君陵听更委屈,明是周祁他娘先同他动手,伤口还在脸上摆着呢,让那些个大臣瞧见不定得失多大颜面。 何况他也没真做个什么,反是这妇人又打又骂,褚君陵何曾受过这冒犯,眼下后悔归后悔,却也觉得自己罚得应该。 坏就坏在没控制住性情,一时忘了周祁还在。 “主子?” 周祁挡在前头,他等也不敢越过去抓人,更不敢将主母给捉了,因此有些难办。 想问问褚君陵的意思,没成想被主子迁怒,骂不得周祁,就拿在场的暗卫出气:“还不快滚!朕让捉就捉,不会自己审审形势?” 又说白养了一群废物,让人自觉滚回刑堂领鞭子,气不过还将走在最后头那个踹了两脚。 第44章 最后头那个暗卫:好委屈………… “朕冲动了。” 褚君陵摸摸鼻子,方才还说不会动周祁在意的人,这会就差点将他爹娘关进大牢,加上还被周夫人恶狠狠瞪着,没来由更心虚了点。 紧将人硬搀起身,转眼看向其余人时,没得冷哼了声:“都起来罢,真想去牢里住几天不成?” 周未谢恩要扶周夫人起来,被周夫人一手拍开,自个儿拍拍裙封起身,被褚君陵整这么一出也找回些理智,口中说是不怕,方才真见着暗卫进来,还是打心底的发怵。 倒是不再骂褚君陵了,只憎恨地瞪着他看。 “朕方才在气头上…………不是真要发作。”担心周祁也记恨自己,不免有点心急,压低声只同他解释了阵,见周夫人要来拉周祁,先一步侧身搂他进怀,背对着将周夫人隔开:“总之朕并非有意,你若觉着有气,学你娘那般打朕两下也是好的。” 周祁失笑,又听褚君陵道:“你打朕,朕断不会同你闹气。” “臣如何敢?” 只怕到时候褚君陵不发作他,却对着爹娘报复,方才情况着实吓人,周祁既没预料周夫人会如此激动,更不料她会对褚君陵动手。 却也晓得是为他好,今日和褚君陵的事,总归要有个结果的。 “快天亮了,皇上先回宫罢。” “你赶朕走?”,褚君陵不太乐意,更怕周夫人趁他离开,将周祁带去哪个地方藏着,既不悦又警惕,若真这样,周家就不止去牢里坐坐这么简单了。 “朕让钟诚回宫知会德观,今日早朝先不上了,我们的事重要。” 钟诚在门外听到,不等褚君陵喊进屋,即刻领了命赶回宫转告。 “你莫气了。” 周祁无奈,他正打算拿早朝当借口骗褚君陵回宫,哪晓得对方直接罢朝不上,周夫人情绪还激烈着,稍刺激到就会爆发,褚君陵这炮仗留在这儿,待会不定又得叫暗卫。 “臣没生气。” “那为何你方才不肯起身。” 褚君陵不信,直认为周祁口是生非,闷在心头要和自己生疏:“还打断朕的话,你就是怪朕。” 周祁:“…………” 不起身是他该跪着,周夫人犯了大不敬之罪,他身为人子,自该代为受着。 这一跪当是请罪,何况屋外还有下人守着,自家娘亲蔑视尊卑,褚君陵便是真施惩戒也是该的,不然传了出去,往后谁都没个规矩,天子隆威何在? 至于打断褚君陵的话,一面是为的保全周氏,一面褚君陵是君,九五至尊,岂可屈尊降贵同个臣子解释,私下无妨,但有外人在场,如此有失尊卑之举,只会折损褚君陵龙颜。 从褚君陵怀中挣出,先到周未夫妇跟前说了两句,等周夫人情绪稳定下来,再才笑着到褚君陵身边:“臣当真不觉得生气,皇上怜惜臣,愿意同臣解释,臣却不能叫皇上失了颜面。” 这人先是一国之君,再才是他所爱,褚君陵可以宠他爱他,但不是他恃宠而骄的倚仗,这该有的规矩必然得有。 “臣敢揽下罪责,便是知皇上心疼臣,不会真的怪罪。” 结果也真没叫他失望,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周祁温尔一笑,褚君陵脑中便空了,用力把人扯入怀中,周夫人要上前阻止,猛地被周未拉住。 见她怒瞪着自己,周未叹了叹,轻摇摇头:“祁儿不是只会拉着爹娘要糖吃小娃娃了,他懂分寸。” 周夫人眼眶一热,轻哼声偏过头去。 小时候的周祁可乖了,那时候还没被他爹逼着学武,瞧着又乖又软,特别是过年日,让周夫人抱着套了又红又厚的棉袄,颈间围着雪白的狐裘,活脱脱一个小福娃。 上街的时候总缠着她要糖人吃,卖糖人儿的老人家瞧着周祁好看,每回都要多送他两串,这时候周祁就会仰着头看周夫人,脆生生的叫她娘,懂事又乖顺。 周未待人亲和,并不拿将军的身份高看自己一等,有空也常陪着周祁和周夫人外出,是以街坊邻里都晓得周祁是将军府的小公子,很讨老老少少喜欢。 算命的都说周祁命中尊贵,是有大福气的人。 周夫人如何都想不到,她生的那尊贵命的小公子,竟让皇帝骗着身心给祸害了,心头像被剜去了一块。 更没想,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缠着娘要糖的娃娃已然长大,如今也是个将军了。 周夫人越想越伤心,他儿小时候多乖呀,会听娘的话,会在生辰给爹娘做长寿面,矮矮地一团,踩着柴火才勉强够到灶,中间没站稳还摔过几次,可把一旁伺候的下人吓得不轻。 现在………… 现在也乖,就是被狗皇帝给糟蹋了。 第38章 朕的后宫只有周祁一人 恍惚记起周祁幼时随周未进宫,回来还缠着她说了许多,其中就有关于狗皇帝的。 那时候褚君陵还是太子,周祁回府就拉着周夫人,讲了许多太子的好,譬如他不小心冲撞到太子殿下,殿下不但没有怪罪,还夸他生得好看。 离开时还随手从御花园中摘了朵花给他,那花周祁十分珍惜,回府就埋到自己院中的小土堆里,可惜花儿根茎被掐,不两日就蔫了,周祁还为此大哭一场,伤心了好些日子。 之后的几日,褚君陵就像长周祁心里似的,动不动就会提及,一会说太子殿下像画本里的神仙,一会又自责没将太子送的花照料好,低着脑袋内疚了会,想到前几日看的娶新娘子的话本,一头埋进周夫人怀里。 第45章 “孩儿喜欢太子殿下,将来要娶殿下为妻。” 可把周夫人吓坏了,忙掰正周祁思想:“太子殿下是男孩儿,我们祁儿也是男孩,是不能成亲的。” 周祁那时候还小,不怎么能明白,周夫人怕他根长歪了,便吓唬他说男子相恋会激怒神仙,是天道不容的事情。 “皇上晓得也是要杀头的,还会游街示众,被百姓丢臭鸡蛋和烂叶子,祁儿要听娘的话,往后可不准乱说了。” 再三给周祁灌输男子只能娶女子为妻的思想,周祁懵懵懂懂点点头,许是真被吓到,之后再没提过喜欢太子的话,偷偷将这份喜欢藏进心里,藏了许多年。 细细想来,狗皇帝幼时就打起她儿的主意了,也怪她那时候回了趟母家,才害得周祁被他挨千刀的爹带进了宫,要没这回事儿,哪至于有今日。 周夫人痛心疾首,肝肠都悔青了,一个劲儿地埋怨褚君陵:这狗皇帝做什么不好,非得祸害她儿,她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做的什么孽哟! “爹,娘。”周祁牵住褚君陵,看看周未又看看周夫人,坦诚道:“孩儿思慕皇上已久,打幼时便喜欢上了,先前因着君臣伦常良多束缚,不敢生妄想,如今得偿所愿,得知皇上待我亦有情,孩儿不孝,望爹娘成全。” “朕……”褚君陵迟疑片刻,低头瞧过周祁紧握着地手,由心地欢喜,遂改口道:“我会待祁儿好,将军和夫人大可放心。” “我放心什么!”周夫人话头又冲起来了,见周未要开口劝阻,很瞪了一眼,转头问褚君陵:“我儿虽不比你皇室尊贵,确也是堂堂正正的将门嫡出,若你皇室生有公主女眷,我儿也是配得上的。” 见褚君陵没反对,这才顺了点心:“你若没个皇帝的名头,祁儿要进你褚家的门,那也是委屈了他。” “夫人。”周未听得心惊胆战,悄悄拉了拉周夫人的袖子:“慎言、” “你给我闭嘴!” 瞧见周未这副瞻前顾后的模样就来气,如今儿子都要被人抢了,她还顾什么规矩不规矩。 再难听的方才也说了,褚君陵要杀要剐,她也得把这恨发泄干净,替她儿抱抱不平,免得这狗皇帝以为将军府是软柿子,变着法儿地欺负周祁。 “历来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房,我不管你皇室老祖宗立了什么规矩,若想让我儿委身后宫同那些个女子争风吃醋、” “朕后宫只会有周祁。” 被褚君陵一打岔,又听他许此承诺,周夫人一通劝放弃的言论到嘴边儿,登时又咽回腹中,强撑着面儿道:“说得好听,等你后院真有了人,怕连我儿叫什么都忘了。” “我信皇上。” 周祁神色笃定,还欲说些什么,却看褚君陵轻摇摇头,将自己护到身后:“后位朕只为周祁留着,他未入皇室,朕绝不纳一妃半嫔,他封后,朕也只要皇后。” 周夫人神色微变,似是有些动容,又死守着颜面不肯承认,只好转头掐了周未两下。 瞥见外头晨色熹微,便借口说饿,懒得再同几人讲道,径自让丫鬟扶着去了膳堂。 连周祁都心偏着那狗皇帝长,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也是那狗皇帝说得好听,反正离秀远也不剩几月时候,真情假意,到时候自会分明,这日子他装不了多长。 事情比两人想的要顺利,周未虽没说答应,也不如一开始抵触,周夫人那儿,褚君陵只当她是默认,也省得多说。 等人离开忙抱过周祁坐下,撩起裤头一看,膝盖那块果然青了,褚君陵心疼又愧疚,像哄小孩子般低头吹了吹,覆上手掌轻轻的揉搓。 周未回头恰好撞破这一幕,心头五味陈杂,又看周祁带着笑,浑身散发着愉悦,眉眼间的欢喜更骗不了人,良久良久轻叹声,嘴角跟着扯出抹笑来。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周祁是他的亲身骨肉,天道伦常,哪及他儿的喜欢重要。 畏首畏尾也无用,即便往后再有变故,还有他这爹爹在呢。 尽管周夫人依然不待见,褚君陵不甚在意,厚着脸皮用过早膳才离开,最后褚君陵吃满喝足,周夫人也将自个儿气了个大饱。 一连两日关在房中,周祁来也不肯见,就认认真真想这回事,夜深后一拍桌,急匆匆地赶到周祁住处。 “儿呐,娘这两日想了很久,既是你心头喜欢,就……就同那狗皇帝处处看罢。” “只他欺你绝不可瞒着,皇帝又如何,在娘眼中,再尊贵也贵不过我儿……总归娘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他若负你,我和你爹拼着命不要,也定为我儿讨个公道。” 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舍得周祁受丁点难过,再接受不得断袖之癖,但落到周祁身上,她这心总是要偏着长的。 “只要我儿高兴,娘就是做什么都情愿。” 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届时哪个敢乱嚼舌根,她第一个将那舌头拔了,她儿是将军府的大少爷,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胡口说的:“往后就是叫哪个知道了,流言再是可畏,也得先问过我将军府上的刀剑答不答应。” 周祁鼻中酸涩,轻轻抱住周夫人,暗自拭去几滴男儿泪:“孩儿不孝,谢过爹娘成全。” 周夫人哪听得他这样说,她儿样样都是极好的,再孝顺不过,感情这东西哪由得自己,即便有千错万错,也都是皇帝的错,只怪那昏君肚里藏坏,先招惹的周祁。 第46章 第39章 徐爱卿今日怎的没来? “娘知你愧疚的何事,我和你爹都不是迂腐之人,只要皇帝真待你好,男子女子,喜欢哪个不是喜欢?你叔伯家儿孙兴旺,子嗣一事爹娘心头有数,周家总不会绝后。至于我和你爹爹,孙儿再好,都抵不过我儿的幸福。” 周夫人笑中含泪,手轻抚上周祁脸:“你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好。” “孩儿晓得。” 周祁喉腔哽咽,当晚让周夫人拉着说了许多私己话,多是怕褚君陵往后待他不好,让周祁平日里多个心眼,给自己留些后路。 周祁一一应下,等周夫人离开已经过寅时,以至于睡得晚了,眼又让泪浸过,早上起来看着有些微肿,上朝时被褚君陵发现,还当他走后周未变卦,偷对周祁动了甚家法。 乃至整个朝堂阴沉沉将周未望着,瞧得周未头皮发麻,心下直打懵,不知哪里又惹了君王不悦。 临散朝时偷朝龙椅上头瞄了眼,等瞥到褚君陵脸上抓伤,似乎有点明白,许是自家夫人留地那两道口子让皇上觉得跌了面,遂才迁怒于自己。 “今日徐爱卿怎的没来?” 褚君陵大致扫过众臣,昨日徐渊吾往宫里递了消息,说是徐安昨个没征兆的跌倒,腿近两个时辰都没知觉。 后头让徐渊吾私下找来个“神医”,才晓得是被人下了毒,如今正发怒地找真凶呢。 那神医是褚君陵派去的,原本是个擅毒的暗卫,徐安那毒就是他配的。 徐安近来身体越发虚弱,常头晕腹痛,特别是四肢没个力气,好几回险些摔倒,渐渐的也生了疑,怕太医去看过传到褚君陵耳中,只让徐渊吾暗中寻找医术高明之人,这才有“神医”趁夜入徐府,诊出徐安中毒一事。 褚君陵面上不显,晓得徐安那双手脚没多少时日,今日更没得起来身,能来朝上才是奇怪。 是以装模作样问了声,就听徐氏一派的大臣道:“启禀皇上,徐大人日夜操忧国事,昨个劳累过度生了不适,郎中道要卧榻休养,特嘱臣向皇上讨几日假。” 褚君陵颔首,赏了些补身的东西,又含沙射影敲打了番,状无意道:“徐大人操忧朝政是好,却有不妥之处,诸位大人可莫学他,凡是量力而为地好,这管得多了,往往是讨不到好的。” “臣等谨记皇上教诲。” 众臣哪听不出这言外之意,赶紧表了番忠诚,有些企图搞小动作的也收了心思,不敢惹他的晦气。 心头却是明白,徐安一事怕惹得君王眼中掺沙,快容不下了。 褚君陵见敲打起作用,也不多费口舌,转朝德观投过眼色,德观会意,高扯嗓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后,中郎将又被皇上留了下来,连着战战兢兢的周大将军,皇上美其名曰共商朝政,实则进御书房就对着中郎将嘘寒问暖,话里话外没一句公事。 特别是问到周祁眼肿的时候,凉悠悠瞥了眼一旁充当空气的周未,吓得周未打了个哆嗦,忙表明此事和自己绝无干系。。 “查到了么?” 徐安神情阴鸷,听下人禀报不觉更沉了些,摆手等人退下才道:“我这毒,先生可有法解?” 这位先生正是徐渊吾请来的“神医”,褚君陵怕徐安起疑,只让人易容成个老者,又服了改变嗓音的药,是以杀人不眨眼的暗卫,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个花甲老头。 神医摸了摸胡子,暗和徐渊吾交换个眼色,缓缓道:“此毒难解,恐要些时候,眼下之急是找出那下毒之人,源头未定,任老夫有妙手回春之术也无计施。” 徐安脸色稍有缓和,只要有解毒的法子,等上些时候无妨,只那下毒之人若叫他晓得…… “哼!” “父亲息怒。”徐渊吾忙上前宽慰,活脱脱一副孝子模样,劝是动怒不利于康复,又将查到的消息尽同徐安说了,后头故意故意表现得犹豫。 “为父如今也就看重你,有话直说就是。” 徐渊吾点点头,斟酌道:“倒不是什么要紧事,父亲该也晓得,前些日子四哥和侯府小姐有些误会,只后来侯爷与父亲交好,四哥才打消了心思……父亲重用渊吾,可是让四哥记恨了?” 这误会便是徐有晋有意接近齐锦满,意图私自拉拢齐远侯之事,徐安自然晓得,那时候没多虑,以为那混账翻不起什么风浪,可听徐渊吾如此一说,只觉哪儿哪儿都是问题。 正好这几日徐有晋尽不在府上,怎么瞧都是有意回避,徐安怒而不显,沉声叫来两个死士:“查!给老夫好生查查这个孽子!” 若真是徐有晋,徐安心头发狠,连看徐渊吾都多了几分狠倪:“为父如今重视的也就你一个,可莫让为父失望。” “孩儿不敢,定当全力孝奉父亲。” 徐渊吾故作惊骇,徐安见他额上出了冷汗,这才打消怀疑的心思,更肯定他这小儿子城府浅,又是个懦弱性子方便拿捏,倒更对徐渊吾信了些许。 却没瞧他眼中嘲讽,更在徐安躺下身后勾起抹冷笑:等徐氏灭族,他和娘亲便可得长久自由,不必再寄人篱下受这欺辱。 第40章 中郎将是活的催。情药 晓得周祁没遭教训,褚君陵难得客客气气,留周未在宫里用了顿早膳。 “这是新来的御厨做的,尝尝可喜欢?” 不是头一回被君王伺候,周祁约摸也习惯了,淡定地尝进嘴里,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又反给褚君陵夹了筷到碗中:“皇上也吃,莫只顾着臣。” 第47章 德观恭恭敬敬侯在一旁,瞧这场面甚是欣慰,满脸老父亲的慈祥样,打先皇和皇后走后,皇上风风雨雨这些年,身边总算是有个知心人陪着。 他打小就进宫,什么腌臜事没见过,中郎将虽是个男人,不能替皇家传宗接代,却是一心向着皇上,更不是个恃宠而骄的,又甚得皇上欢心,比起那些个工于心计、只知拈酸吃醋满腹阴谋的女子不知要好上多少。 子嗣之事,想必咱皇上自有打算,他一奴才就不跟着瞎操心了,全看皇上的意思。 当年护皇上潜逃出宫,便受有先皇后所托,如今小主子寻到两情相悦之人,于国于私都得以安稳,他死后总算也能跟老主子有个交代。 德观一阵感慨,差点自个儿将自个儿感动得老泪纵横。 周未则感觉自己有些多余,拿着筷子也不知该吃甚,无意看向德观,就见对方朝自己极友好一笑,眼眶还沾了湿,说不出的古怪。 周未:“…………” “爹?” 看了几次都没见周未动筷,奴才倒酒也没个反应,以为他是因着有褚君陵在拘束,主动往他碗里添了菜。 褚君陵极不情愿,将周祁筷子拦下,眼睛扫过桌上周祁没怎么动过的菜,晓得他是不喜欢,全让奴才放到了周未跟前:“宫里的饭菜不和将军胃口?” 边说着,亲手给周未夹了些到碗中,荤的素的都有,直到冒出尖儿才作罢,周未受宠若惊,忙就手尝了两口,直道不敢。 “喜欢便好,朕已经嘱奴才去府上告知过夫人,眼下不必急着回去,岳父不妨多用些再走。” 周未连连应承下来,有些抵不住褚君陵的热情,临走时差点撑破肚子。 等人走了,周祁才悠悠瞥了眼褚君陵,也不说话,就等他自个儿交代。 方才他爹看不出来,他却看得分明,褚君陵哪是热情,分明是怕他再给爹爹碗里夹东西,故意使地心眼。 嘴上一口一声岳父叫的好听,却连自己老丈人地酸也吃,净不嫌臊。 “往后除了朕,不准给旁人夹菜。” 褚君陵也不难堪,挥退殿中奴才,神秘兮兮地将周祁拉到榻前:“朕有东西给你。” “这就是皇上不准臣走的原因?” 周祁心头警惕,什么东西需得藏在榻下,莫不又是那些折辱人的玩意?因着前两日的阴影,如今褚君陵一提礼物就没往好处想过,更遑说好奇。 好在褚君陵没作死,从枕下拿出个小木盒,从中取出支暖玉素簪:“玉是西囸前段日子进贡来的,朕想着和你气质般配,便嘱人打了个素雅的簪式,此玉养人,你常戴着对身子也好。” 暖玉珍稀,每年进贡来地并不多,褚君陵却暴殄天物给他造了这簪子,周祁也不矫情,谢过恩要收入囊中,褚君陵却侧手不给,直把人往臂中揽:“朕给你戴上。” 周祁素来不喜这些华贵东西,但瞧褚君陵兴致勃勃,又满心让感动占着,欢喜应下,主动坐下身方便褚君陵动作。 倒不想这人多此一举,先将他头发尽散开来,又才捣鼓着束好,等玉簪插上急唤奴才拿来镜子,邀功地讨了个吻:“朕束发的手艺可有所长进?” “皇上送臣簪子,就是为束发给臣看的?” “自然不是。” 周祁挑挑眉,毕竟不是第一回了,任由宫人还在,被褚君陵吻住也不挣扎,气定神闲地由他折腾。 上回褚君陵可将他头发扯落不少,弄得他头皮哪儿哪儿都疼,今日不仅头发未断,君王动作也十分轻柔,能有这般娴熟的手艺,私下必然不少练。 心下动容,等褚君陵唇离开,又主动凑上去亲了下,后者呼吸顿时一重,好阵子才忍耐下来,赌气地将人搂在怀中:“不许勾引朕!” 周祁挑挑眉,晓得褚君陵这尿性,倒也没敢反其意而行,只调笑道:“皇上脑中尽想着那事,每每如此,臣倒有些糊涂了,也不知皇上是喜欢的臣,还是喜欢臣的身子?” “朕都喜欢。” ‘朕又不是无知孩提,自然是都要’,褚君陵心哼,这可是他惦记了两世的人,何况上辈子还让他自己给作没了,再遇到周祁,对他身心都渴求得很,生怕再丢了,有这念头不奇怪,他能忍耐住才是难得。 “中郎将于朕,便如是活的催。情药,碰到点就腹干舌燥,焉能怪朕把持不住?” 这话是贴在周祁耳边说的,宫女太监尽听不见,也省去周祁脸皮薄,届时再同他闹性子。 周祁眼皮子一跳,以前不觉得,褚君陵竟还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一面:“臣只以为皇上没皮没脸,如今连个度也没有了。” 懒得听他扯这荤话,起身要告辞离开,褚君陵一有政事,二来周祁寻日温善,真惹急了比谁都倔劲儿。 这般没尊没卑一句打趣,褚君陵也知他心有不虞,没敢硬将人留着:“朕送送你。” “那便有劳皇上了。” 看周祁没反对,笑呵呵地跟了上去,德观跟在两人后头,看自家皇上死皮赖脸的,有些没眼看,就差没冲到褚君陵前头:‘您可是皇上,再喜欢这中郎将,天子形象还是要顾及些的。’ 可想归想,德观是个惜命的老太监,没敢真上去指着皇帝鼻子说教,只能偷偷在心里过了把干瘾。 “皇上就送臣到这,臣找得到路回去。”周祁恭恭手,看了看来来往往的宫人,主动离褚君陵近了两步,小声道:“宫中都是奴才,臣虽高兴受皇上恩宠,天子隆威为重,皇上还需得顾及几分。” 第48章 德观支着耳朵听到点声儿,表示无比赞同,心头直夸周祁知礼数。 又瞧褚君陵真就老老实实住了脚,目送着周祁离开,由衷地感慨:皇上果真最听中郎将的话。 他往后对中郎将还得再恭敬点,刷足好感好办事,若哪日自个儿惹得皇上生了怒要发作,不定还得靠将军美言几句。 德观一通算盘打得响,没注意褚君陵看过来的视线,嘴没忍住上扬了点,无意抬起头来,乍看君王冷审着自己,身体一哆嗦,脸僵着笑也不敢,不笑也不是,嘴角崩得直抽搐:“皇、皇上?” “你猥猥琐琐地笑个什么?” “老奴,是……是……”德观额冒冷汗,脑子迅速转了转,忙奉承道:“老奴是看皇上和将军情谊深厚,打心里替皇上您高兴……” 褚君陵剑目轻横,因着德观前世的忠心,倒也没多起疑,还因这话赏赐了些东西,德观直乐得谢恩,脸上的笑褶子藏都藏不住。 听君王欲摆驾议政殿,恭恭敬敬跟在后头,只没注意方才周祁离开时,伏身侯在一旁的奴婢。 第41章 哪个周公子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 被身边的太监催促,那奴婢一惊,忙垂首跟了上去,转角处又回头看了看,眼中闪过抹轻蔑。 “齐远侯之女要见朕?” 德观微愣,见是褚君陵问的自个儿,忙伏身上前:“朝后侯爷身边那下人来找的奴才,说是侯府小姐想求见皇上,让老奴问皇上的意思。” 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子,见他作甚?褚君陵思忖,莫不是也想学那吴滢滢,跟他讨同周祁的婚事:“宣。” 德观应是,费番力气将那侯府小姐传进宫来,又避开宫中奴才,让齐锦满乔装成副男儿身,才带的人面圣。 “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褚君陵眼都没抬,清点着各个地方呈来的贡奉,边寻思下回该送周祁点什么:“侯爷说你要见朕,有何事?” 问完就不管她,将清单上能往将军府送地打上记号,又把给周祁的单独罗列出来,再三确认没漏掉的,递给奴才去准备:“东西莫摔着了,顺道问问中郎将,今晚可有空闲?” 特地叮嘱奴才避开周夫人再问,实在不小心被听到,就说是占天鉴的大臣同皇上说的,今夜星煦和朗,最适合有情人承愿,皇上特邀中郎将进宫一道,好与将军求得和和美美、两情长久之福。 又让那传话的奴才重述,听后无误才准的人去,那小奴才本来记得清清楚楚,谁知周夫人不喜皇帝宫里的奴才,见是褚君陵派去的人,横眉冷目一阵瞪。 那小太监又刚调到御前伺候,胆子有点小,见周夫人如此以为是哪处得罪了她,唯恐让皇上晓得了怪罪,这会被吓得腿软脚软,等见周夫人被大将军硬拉着跪恩,差点跟着她一道跪。 举袖擦了擦额头不知有的没得的汗,这会惶恐占据大脑,褚君陵吩咐的话忘了大半,哆哆嗦嗦的,更闹得周夫人气躁:“还有事便说,谢也谢了,你这奴才可喜庆,净不喊起身,莫不是皇帝记恨脸上那伤,专让你来给下马威的?” “不不不……”小太监赶紧摆摆手,被周夫人一腔气势吓得结巴:“皇、皇上让奴才转,转告将军,今晚宫里有月……月亮……,特邀将军进宫赏月。” 周夫人听即冷笑:“什么月亮非得进宫瞧?宫里宫外不成还是两片天?” 天子当得久了,真把天也当成是他皇家的东西了,让现月亮现月亮,让出太阳出太阳:“阴云渐聚,夜里少也是场大雨,也不知是哪个眼拙目混,雨和月亮竟分不清么?” 小太监更是心慌,急得快哭了,都是皇上让他这么说的,至于天上落雨还是升月亮,他又不是神仙,哪儿晓得这些? 这事褚君陵也冤枉,分明周祁出宫时还风和日丽万里晴朗,他才想的这主意,谁知一眨眼的功夫天就沉下来了,还正赶在奴才到周府送礼的时候………… “奴才也不晓得,皇上是这么吩咐的,说是若您和将军听见就……就用这话回复,奴……奴才不敢忤逆皇上。” 周夫人一听他自己招了,气得好笑,顶撞不得褚君陵,就要拿他身边的奴才出出恶气,结果让周未拦了下来。 “内子性情如此,还请小公公见谅。” “没没没……没事……,东西送到,奴才这就回宫复命,大将军莫送。” 小太监不敢久待,小跑着出了府,临到宫门口腿都是软的,心道大将军夫人如此强悍,也难怪皇上不敢明着约中郎将出来,还得要他私下转告。 事还让自己给搞砸了………… 小太监忧心忡忡,掰着手算脑袋还能在自己脖子上留多久。 去的时候周祁正巧没在府上,生死攸关,小太监难得耍了回小聪明,复命时只说中郎将外出,话没能带到。 又冒胆儿让褚君陵另派个人去,见君王始终不曾起疑,心有余悸拍拍胸,等出殿中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差点吓尿裤子。 这段期间褚君陵一直晾着齐锦满,对方不说来意,他也不问别的,好整以暇把人瞧着。 齐锦满来是为的两件事,一是要看看让周祁痴心绝对之人是何模样,再就是看看,这人究竟值不值得周祁的一心赤诚。 不得直视龙颜,悄趁褚君陵理清单时瞧了仔细,仅论相貌和身份,倒是配得上周祁,只相比之下,若当初救她的是皇帝,她至多心怀感恩,却不会想到儿女私情上头。 第49章 天子身份再尊贵,也比不过周祁一身清儒,更因着久居高位,眉目间平白添了抹煞气,瞧着盛气凌人地,不敢亲近。 又听褚君陵声音有些熟悉,恍似在哪处听过,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听他问来意,抿抿唇,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臣女是为周公子来的。” “周公子?” 褚君陵神色淡淡,深知他脾性地德观反而捏了把汗,毕竟皇上这态度,往往是动怒的前兆,轻朝齐锦满摇头暗示,不妨君王转头撞破,德观心提到嗓子眼儿,险些背过气去。 “德观。” “老奴一时糊涂,皇上恕罪。” “一时糊涂?朕还当公公是昨夜睡觉落了枕,原来是睡糊涂了么?”任德观忐忑跪着,冷眼瞥过齐锦满,不经心道:“姓周的公子可不少,不知小姐说的是哪个?” 第42章 中郎将的痴情债 不料他这么说,口气也尽不在意,齐锦满以为皇帝是待周祁轻视,并不拿对方当回事看,不免心中愤懑,为周祁不值。 “皇上如此说,臣女也有问题要问皇上,姓周的公子是不少,敢问皇上,甘愿委身雌伏,心悦皇上,更以命换皇上情意的公子又有几个?” “臣女仰慕周公子已久,若皇上并非真心,就莫拿公子作弄、” “朕待他是否真心,也是你个外臣之女所能议论?” 叫君王冷冽的语气吓到,下意识踉跄了下,紧继稳稳心神,等对上褚君陵视线,脑中不觉浮出个身影,登时一惊:“你是当日在周公子身边那人?” 难怪她觉得皇帝声音听着耳熟,得周祁相救那日,周祁身边那个待他平白存有敌意的男子,便是易容后的君王。 那日两人举止亲近,她早该想到,却又从未往那处想过。 齐锦满心思紊乱,回想那日褚君陵对周祁的种种关切,如何看都是极珍重对方,可眼下君王的态度…… “臣女对周公子一见倾心,迫于不识公子身份,苦寻良久,等再见着公子,得知公子姓周,他那好友唤他初叙,回府便求了父亲……” 褚君陵隐去眼中的杀意,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态度稍微缓和了点:“接着说。” “那日父亲下朝回府,说他是皇上亲封的中郎将,还说……周公子是皇上的人,臣女不愿信,便去将军府寻周公子,问他爹爹所言可是真的,是否是迫于君权,皇上可知公子如何说的?” 提及周祁,绕是褚君陵气息冷冽,齐锦满也不怕了,一步步走到御前,身边的奴才怕她行有不敬,扯嗓就喊护驾,直将注意不在此的褚君陵吓了个抖。 “混账东西!” 身上猛地被踹了一脚,那奴才吓破胆,屁滚尿流地爬正身子,直磕头求饶:“奴才该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都给朕滚出去!” 褚君陵揉揉眉心,觉得刚才那一吓在情敌跟前跌了面儿,气不过又朝那奴才脑袋上踢了脚,直踹得那奴才头晕眼花,痛极了还得谢主隆恩。 好是最后命保住了………… “说罢,周祁那日说了什么?” 这事周祁是和他说过的,褚君陵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周祁快马加鞭的赶进宫,一进养心殿就撩袍跪了,说是侯府小姐那事适得其反,非但没帮到忙,还反将他给坑了。 又是请罪又是后悔的,一边说着罪该万死,一边又让褚君陵将他推出去做交代,后头周祁没什么,反是把褚君陵吓得一惊一乍,还当他受了天大委屈。 大致经过他晓得,至于两人谈了些什么……褚君陵眯了眯眼,这才想起还跪在旁边的德观,让他给齐锦满端了个凳子:“若是为挑拨,齐小姐就不必说了,朕还信得过中郎将。” 虽不悦褚君陵将自己想的太坏,但看他话里对周祁的围护,心松了几分。 “我问他,若此事遭天下人晓得,他怕不怕皇上为堵悠悠众口,为皇室的颜面将他弃之?周公子说君恩授受,皇上决意如何,都是他该承的因果。” 她还问周祁,若她拿侯府和徐氏的合谋相逼,周祁肯不肯给她个机会?只此话有谋逆之嫌,断不能说与君王晓得,是以含含糊糊,只说了周祁的回复。 “公子待皇上情深义重,臣女知他心头再难容旁人,不敢求公子另眼相待,侯府愿全力效忠皇上,锦满今日来,便是为向皇上求个答应。” 所以这女人入宫觐见,就是为了让他对周祁好点,莫辜负了对方? 褚君陵可不信:“你想求什么答应?” “臣女要皇上善待初叙,护他一世安稳,永不相负。” 不仅是求,她拿侯府的忠诚相换,若这人敢负周祁分毫,侯府定不是个摆设。 “朕怎么不知,如今侯府你爹爹做不得主,改是你这闺中女子说了才算?” “臣女敢说这话,便有把握求爹爹答应。” 褚君陵神色莫辨,想这一个两个的女子都对周祁掏心掏肺,心下没得有些埋怨,他这本该三宫六院的洁身自好,反是这该老实的不老实,空在外惹些痴情债。 “朕自然不会负他。” “君无戏言,还望皇上莫忘今日所言。”得到答应,齐锦满点点头,将齐远侯让她转交的东西递给褚君陵。 “徐安日渐多疑,性情更因身上的毒迁于古怪,对侯府的示好也不尽信,长此以往,恐于皇上大计有碍。” 第50章 “你还懂朝政?”正眼瞧了瞧齐锦满,听她将计划一一道来,刚起的欣赏瞬间没了,这女子牺牲姑娘家的名声都要帮他,敢情全是为周祁:“你说的这法子,侯爷可晓得?” “要取得徐安信任,臣女与徐渊吾定亲便是眼下最有效的办法,臣女方才便说了,我既是敢道这话,便有把握得爹爹答应。” 左右软磨硬泡求求父亲,只要能帮到周公子丁点,她如何都情愿的,何况只是假意定亲,除了折损点名声,她并不多亏:“锦满愿尽绵薄之力,助皇上稳镇社稷。” “女子不得干政,你就不怕朕借机发作?” 第43章 皇上被中郎将放了鸽子 “臣女自然是怕的,可臣女更信周公子的眼光,皇上既得公子所爱,必然清明仁德,擅为君之道,绝非草草盲能昏庸之辈。” “你倒是聪明。” 褚君陵冷哧,却不否认,这侯府小姐才情胆识皆有,倒是可惜了一副女儿身,再者有送到眼前的法子,不用白不用。 痛痛快快答应下来,将齐远侯呈来的东西看了,承诺她道:“待拿下徐氏,朕会昭告天下,侯府和徐家的婚事仅是受朕旨意,侯府千金舍己为大义,该有重赏,亦不会亏损你名声。” “臣女先行谢过皇上隆恩。” 褚君陵颔首,又许了侯府不少好处,让德观暗中送齐锦满出宫,临行前把人叫住,想到她方才唤周祁初叙,少不得吃味儿:“周祁是朕所爱,以往便罢,朕也不是个计前嫌的,只打今日起,你该尊他为皇后。” 齐锦满停住身,也不妨他将末摆自己一道,又瞧褚君陵拈酸得很,抽抽嘴角应了个礼:“是,臣女记下了。” 褚君陵可算满意,也没打算将此事告知周祁,心喜哉哉,只等着入夜与之相会。 却等有近几个时辰也没等来人,周夫人打周祁回府就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拖着他,直至夜深才肯放人离开。 又让周一时刻守在门外,有消息就赶过来告诉,周一忙拍胸脯保证,夜里见钟诚要找周祁,趁周祁已经歇下,先从外头将门锁住,摊开手臂拦在他前头。 “夫人有令!少爷已经歇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钟诚抱抱拳,略显为难:“皇上有话托属下转告,还请小哥让开。” “呸呸呸!”周一立刻炸毛,见他要伸手碰门上的锁,直接拿头撞钟诚胸膛,嘴里还骂骂咧咧:“谁是你哥!我家少爷捡我回府的时候身边可没别人,你这狗侍卫少乱攀亲戚!” 钟诚斟酌了下称谓,又道:“属下有要事相告,还望小公子行个方便。” “谁是你小公子!我家少爷才是公子,你尊卑不分,肯定是故意挑拨我和少爷的关系!” 周一龇牙咧嘴,怕打扰到周祁休息,硬把人拖到了院外:“下这么大雨呢,哪来的月亮?你想让少爷进宫和皇上赏雨吗?” 钟诚抬头看了看天,雨确实挺大的。 “我家少爷要是淋了雨惹上风寒,你担待得起吗?”周一恶狠狠瞪着钟诚,表情装得超凶,看对方直接不理自己又往院中走,整个人跳上去挂到他身上:“不准去!你要是敢吵醒少爷,我……我就告诉少爷,说你对我图谋不轨。” 钟诚皱皱眉,果真停下脚步,试着扯了扯周一,没扯得下来:“在下并不好龙阳,小哥许是误会了。” 周一可不管他好不好这口,挂在身上硬是不肯下来,一会拿手把钟诚眼睛捂住,一会又把他头发解了,使劲儿地捣乱。 “男……男授受不亲,还请小哥放开属下。” “就不放,放了你定得去打扰少爷歇息,夫人让我防着你呢,就不放!” 钟诚不胜其烦:“还请小哥自重,主子吩咐在身,再不松手,休怪属下得罪。” “得罪?”周一哼哼,这呆驴得罪他的时候还少么!抓着钟诚衣物的手更是来劲儿:“你想怎么得罪我?” 钟诚本来想点周一穴道,奈何对方把自己眼睛捂着,又是在台阶上,大雨下着地有些滑,不小心踩到旁边的青苔,脚一打滑,带着周一一块摔到地上,摔了个仰天躺。 “哎哟!”周一屁。股青疼,伸手揉了揉,只赖钟诚是故意的,气呼呼地坐到他身上,举起拳头往他胸膛上砸:“都赖你这呆驴!” 奈何钟诚是练武之人,周一那点力气完全不够用,看对方眉头都没皱皱,反而自己打得手疼,周一越想越气不过,猛地半站起身,一屁。股朝钟诚腰上坐下去,结果…… 结果脚滑偏了点位置,一坐就坐到了钟诚那处位置。 钟诚闷哼一声,可耻的有了点反应,还直抵着周一后腰,周一脸到脖子刹地红透,狠狠一巴掌扇到钟诚脸上:“你下流!” 钟诚:“…………” 为这事,跟周一赔了大晚上的罪,以至于无心褚君陵的吩咐,空让某皇帝等了整晚。 第44章 少爷从窗户逃走了 再因周夫人从中作梗,听周一道昨夜将周祁房门锁了忘开,就让那门锁着,早朝只让周未去同褚君陵告假,说是周祁夜里染了风寒,得休养几天。 “周一。” “少爷。” 周一站在门外左右徘徊,听周祁让拿朝服进去,犹豫了会,没听他的:“夫人让将军替您向皇上告了假,今日不必去早朝了,您再歇会吧。” 告假?周祁狐疑,随手拿过件外衣披上:“告的什么假?可是府上出了事?” 第51章 “府上一切安好,就是……夫人看您近几日劳累,让将军和皇上说您染了风寒,这几日都不必去上早朝。” 他好端端地染什么风寒,想起昨日褚君陵送到府上那些珍物,猜是哪里又惹了周夫人不快,见外头天色尚早,换好衣物欲赶去上朝,手一拉才发现门从外锁了。 “还不开门。” “少爷……”周一迟疑着不肯,眼不住朝院外观望,就盼周夫人早些过来:“夫人让奴才看着您,她来之前不准您出房中。” “你先将锁开了,夫人那处我去同她说。” “不行。”周一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仅没将那锁取下,反还伸手叩紧了点:夫人说了,绝不能让少爷送上门给那皇帝欺负。 周祁见说不通,改沉声喊钟诚,钟诚被周一一瞪,因着昨晚那误会心存愧疚,只好斗胆装聋,也不应周祁的声儿。 “周一,将门开了。” 头一回听周祁用这般冷的语气,周一抖了抖身体,缩着脑袋离门口远了点:“夫人有令,不准奴才放您出来。” “你听夫人的还是我的?”平日太纵着这小奴,如今他的话也不听了:“再不开门,往后便不必跟着我了。” “那便跟着本夫人。” 周夫人风风火火赶来,直将周一喊到身边,周一如蒙大赦,屁颠屁颠凑过去,怕周祁等会出来了责罚,没骨气地往周夫人身后藏。 周祁左右无奈,只能干干喊了声娘,就听周夫人轻哼:“你还认我这个娘?你既是问周一听你的还是本夫人的,为娘也问问你,在你心头是那皇帝重要还是你娘重要?” “您和皇上都是孩儿最珍重的,问这话否是让孩儿为难。” 周夫人可不听,一想到周祁赶着上前任褚君陵糟蹋,心头就来气:“今日。你就好生在房中待着,得空反省反省,娘的话在你这还抵不抵用?” “娘……”试着拉了拉门,见外头还是没开,企图朝周夫人动之以理:“身有不适仍在朝堂的大臣比比皆是,孩儿正值弱冠,仅因您口中的风寒三两日旷朝,外臣会如何看我周家?” “你对皇帝生那不该有的感情之时,怎就没想想,外人又会如何看我周家?” 周祁语塞,晓得周夫人在气头,倒不为这话惹多伤心,转眼看向窗户,考虑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出去。 周夫人也知自己话说得重了,继而有些后悔,怕周祁为此多心,犹犹豫豫半晌,不放心敲敲门道:“娘不是怪你,皇帝既是心头有你,朝廷上自会设法替你开脱,也就几日时候不见,你近来日日为他那事操劳,正好趁此歇歇,何苦赶上前受他折腾?” 过会不听周祁回复,以为他是气闷着难过,又开口宽慰了阵,欲进房中瞧瞧,就见前院赶来个奴才,说是宫里来了公公,要见中郎将和夫人。 眼下早朝未过,周未都还未回来,宫里这时候来人…… 周夫人略略琢磨,叮嘱周一守紧房门,摆着脸色去了前院。 德观恭候已久,见周夫人过来微抖抖拂尘,又见周祁没跟着过来,屈了屈腰,笑问了声好。 “公公不陪着皇上早朝,大早上来我府上作甚?” “自然是为中郎将来的。” 德观自小入宫,几十年的老太监了,哪能看不出周夫人那点心思,瞧她不欢迎也不介意,抚了抚手中拂尘,轻缓缓道:“这不,皇上听闻小将军抱恙,甚是担忧,特嘱老奴赶来看看,可有能起到用处的地方。” 周夫人表情讪讪,让德观三两句堵的哑口无言,险些挂不住脸:“皇上倒是有心了,明知我儿身体不适,不派个太医来瞧瞧也罢,反是让公公跑这一趟,也不知是何意?” “夫人过谦了,皇上是何意,夫人兰心蕙质,想必最清楚不过。” 周夫人脾气虽是火爆了些,真论起心机城府来,比德观这见惯皇家阴谋诡计的老奴还差上许多,也正是如此,褚君陵才特派他来对付。 “小将军这病犯不上唤太医,仅老奴就够了。” 周夫人冷笑:“恕臣妇眼拙,倒不知公公还精通医术?” “老奴哪有那本事呀?”德观见招拆招,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不过是承皇上旨意,特来转告夫人些话,皇上还说了,等夫人听完这转告,小将军自会不疗而愈,也免那汤药入口之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奴岂敢有意思,再有那也是奉皇上命,依皇上言,此法唤作对症下。药,治小将军这风寒最是见效。” 周夫人面色难看到极点,差点没崩得住:“公公有话就直说,周府后院就臣妇一个,没经历过后宅那些阴险算计,德公公这一句话几个弯儿地拐,臣妇只怕听不明白。” “夫人可是多虑了,皇上这话便是专说给夫人听的,您都听不明白,老奴不就更糊涂了?” 德观老神在在,等周夫人实在怼不上话来,才慢慢道:“皇上有旨,小将军这病着也不是个法子,既是留在府上不见好,不妨进宫里养着,左右养心殿偏房多的是,空着也是空着,小将军看喜欢哪间,老奴这便嘱人去收拾,再不济正殿还有龙榻,便和皇上挤挤也可。” “这怕是不合皇室的规矩、” “皇上还说了,往后这宫中,中郎将就是规矩,若哪个敢坏小将军的规矩,不论尊卑贵贱,一律斩首处置。” 第52章 周夫人话噎,又听德观故意打断自个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 “若小将军实在住不惯宫中,皇上屈屈尊,摆驾将军府也是可的,最好是太医院也搬进府上,如此日日照料着,小将军年轻气盛,想来不多日便能痊愈。当然了,” 德观笑更和善,假意压了声儿道:“公子入宫修养,或是皇上来府上照料,还全得看夫人的意思。” “…………”这狗皇帝话里话外,就没点要看她意思的打算! 周夫人气又没辙,一口素牙咬得生紧,德观等了会不闻她选择,眼瞧胜券在握,趁赶上又问:“敢问夫人,小将军这病可是能好了,杂家看看也好早回宫向皇上复命?” 周夫人:“…………” 凭褚君陵先前的斑斑劣迹,周夫人深知狗皇帝真敢昏聩至此,加之德观非得见了人才回,说是好听要探探病情,周夫人只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悔不跌。 黑着脸让奴才去请周祁过来,结果等了会没等来周祁,反而去请人的奴才被周一拖着一路跑,还差点摔着。 两人都气吁得厉害,不等嘴上缓口气,断断续续道:“夫人,不,不好了,少爷从窗户走了,奴……奴才们不会功夫,追……不上少爷。” 周夫人心有点塞。 第45章 看来还是皇上心急些 “臣参见皇上。” 周祁到时褚君陵刚下朝,见他一个人回来愣了愣:“德观怎么没跟着?” “德公公?”听闻德观去了周府找他,不好意思笑笑,见褚君陵伸手来扶,顺势靠到他身上:“娘让周一把门锁了,臣从窗户跳出来的。” 褚君陵皱皱眉,又探了探周祁额头,见没发热才放心:“你娘关着你作甚?” “臣也不知。”周祁也奇怪,周夫人的反常似乎是从褚君陵往府上送东西后开始的,今日又不准他早朝,更拦着他与褚君陵见面:“可是皇上让送礼的奴才说了什么?” 要么就是送了什么不该送的,娘亲脾气虽暴,却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生气。 褚君陵思索片刻,他还能说什么,也就是邀周祁进宫看星星看月亮,况且昨个那小太监说周祁没在,不是没把话带到? “难不成那狗奴才诓朕?” 将昨日之事同周祁说了,后又奇怪:“朕嘱人告知了钟诚,他未同你说?” “臣昨日回房便歇了,先前又被娘拉着谈了许久家常,并未见到钟诚。” 两人一合计,许是昨日那小太监不小心说漏话,让周夫人晓得了,周夫人对褚君陵印象本就极差,再听到那话,定是认为褚君陵要对周祁欲行不轨,因此一边拖住周祁,一边又让周一拦着钟诚,还顺将他锁在了房中。 “朕近来过于仁慈,让这些个狗奴才涨了胆,一个两个都敢来说谎糊弄。” 听周未说周祁染上了风寒,褚君陵先是一阵担心,随后又纳闷,寻思来寻思去,昨晚他等了大半夜也没见周祁,还当是雨大周祁不打算来了。 这星星月亮尽让雨淋跑了,雨周祁也没同他没赏,这人好好的怎就染了风寒,敢情是被他那丈母娘截了胡。 “也就是你娘朕才容忍,若换做旁人……”褚君陵冷哼,脑袋都不知被他摘几次了,哪敢如此嚣张。 “是是,皇上最是大度,定不会和臣的娘亲一般计较。” 周祁有愧在先,听褚君陵这么说,也顺着他的老虎毛捋,声声的应是,褚君陵听却不乐意了,直抱起人往内殿走:“朕是为了你才大度。” “那也是皇上给的脸,若非得皇上恩宠,臣哪有如此大的面子。” 褚君陵无不高兴,今日朝堂就听了不少奉承,也就从周祁嘴里吐出来的得他心意,光听听就痛快:“下回再被关着,便直接喊暗卫。” 暗卫哪是这么用的? 周祁失笑,褚君陵派给他的可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更有两个凭他武功对付起来都吃力,真让他使唤来做那等小事,还不得连门都给他拆了。 “那些个暗卫武功高强,皇上送臣当做开锁小童用,岂非大材小用。” “此言差矣。” 将周祁放到榻上,摆手让奴才尽退下,勾起他下颌吻了吻:“能为主母效力,可是他们誓死都难求的荣幸。” “那也是皇上看重臣,才会觉着臣做什么都是好的。” 见褚君陵压下来,温顺的放软身子,主动将他脖颈搂住,勾得褚君陵呼吸又重了点:“朕这般看重中郎将,小将军可有奖励?” 周祁挑挑眉,伸手解了褚君陵的腰封,够起身往他耳尖处含了含:“不知皇上想要什么奖励?” 这妖精! 褚君陵心头笑骂,却不敢真让周祁听着,闷头脱完衣物扔得远远的,又开始解周祁的。 周祁不知他哪来的这个烂德行,脑中若有所思,若让娘发现他换了身衣服回府,不定又要如何狗皇帝狗皇帝地骂。 “唔……” 唇畔突然迟痛,眨了眨眼,就见褚君陵一脸不满的凑近:“你不专心!” “是皇上太专心了,才衬得臣不大专心。” 跟着褚君陵久了,竟也习了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偷着笑笑,腿被叠得有些难受,膝盖稍微动了动,好巧不巧正碰到褚君陵那地儿,就听得对方抽口凉气,直接握住小腿放到了肩上:“这么心急?” 第53章 周祁面上可疑地生绯,又不愿叫褚君陵笑话,便掩饰地侧开眼去,觉得腰间让什么抵着,微勾勾唇趁机发作:“看来还是皇上心急些,却尽赖给臣,可谓口不应心。” “等会便叫你晓得厉害。” 周祁不甘示弱,觉得头发束着膈脑,抬手三两下解散,小心将褚君陵昨日送的那簪子放到枕下,搂住他的脖颈往下带了带:“臣还未洗身,皇上可要再等等?” “朕心急。” 褚君陵赌气回了句,知说不过他,干脆将周祁唇压得不留缝儿,连些细碎的呻吟都溢不出来。 顺手扯下龙帏,任着床褥半悬在榻沿,一阵翻云覆雨过后已是晌午。 周祁早膳未用,再让褚君陵踉踉跄跄几回折腾,饿得前腹贴后背,身上又疲累得很,眼皮重得直打架。 “祁儿……” 隐约听得褚君陵喊,眼睛勉勉强强撑开条缝儿,紧就感觉身体被抱起,不多会便落入一池温热:“洗洗身再睡,朕让御膳房煮了粥温着,等你歇醒再用?” “嗯。” 迷糊应了声,褚君陵后头还说了什么,周祁一概没听进耳,再醒来里衣外襟尽换了新的,连着床单被褥,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唯独某个人不在。 第46章 告御状 撑撑腰坐起身,恍惚记得是褚君陵亲自替自己清洗的身体,心头松了口气。 即便不是头一回,以往事前事后大多也是他自行清理,要不就是褚君陵帮着,再没有旁人。 他不抗拒和褚君陵做这种事,却也受不得让哪个奴才瞧见这副模样,更莫说贴身伺候。 即便先前没同褚君陵一起,他再视周一如亲故,洗身沐浴,但凡涉及私密之事,他也没准对方服侍过。 幸而褚君陵也不愿外人瞧他的身………… 让腰间酸痛扯得皱眉,靠着床牖缓了会,刚起身下榻,奴才便如鱼贯般涌了进来:“将军可要用膳?” 说话的小太监正是昨日去周府传话那个,皇上难得事后心情好,准他将功赎罪来伺候将军:“御膳房清菜小粥尽都温着,桌上糕点也尽有的,将军看是先用哪样?” 这么周到? 周祁抬抬眼,仔细瞧了瞧那小太监,长得倒是白净,瞧着心眼也是个实的,没由得多问了句:“你进宫多久了?” 小太监身体抖了抖,以为周祁要为昨日那事收拾自个儿,脑袋往下垂了又垂:“上……上月刚入的宫,前几日才调到御前伺候。” “你很怕我?” “不……不怕的。” 身体都抖成筛了,这还不怕? 说话也哆哆嗦嗦的,难不成是个结巴? 周祁自省了会,他也没长凶神恶煞的样儿啊,性情也还可以,怎的这小奴才就这般怕他? 兴致上来,有意无意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将那小太监问的又慌又恐,以为真是因为昨个的事,腿没个软自发招了:“奴才不是有意要……要说漏嘴,将军饶命。” “我何时说过要怪罪?” 周祁心下好笑,就听那小太监咦了声,惊讶的望着自己:“将军不……不打奴才么?” “怎么,你想挨打?” “不不,奴才不想。”被周祁这么一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还不自觉撇了撇:“奴才怕疼,将军别打奴才,您,您生气就骂骂奴才,这样您能解气,奴才也不会疼。” 这会倒是不结巴了么。 这小太监瞧着老实,实则也是个鬼机灵,不过因着刚入宫不久,一身纯良还未消磨干净,周祁心有所思,看他面貌瞧着讨喜,倒有些不忍他入这泥沼:“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禹顺,宫里的老人都管奴才叫小顺子。” “为何要入宫?”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肯入宫做阉人,要么是走投无路急需银两之人,要么是戴罪之身,不知这小太监属于哪个? 小顺子突然红了眼,小心翼翼望着周祁,像是考量他值不值得任信,一对眼招子眨了又眨,见周祁清和俊美不似个坏人,鼓足勇气说了实话:“奴……奴才是来告御状的……” 小顺子是逃难来的京城,生在康城县一户穷苦人家,近年康城收益不好,屡屡天灾,百姓许多都吃不饱穿不暖。 官府鱼肉百姓强收赋税,又因着离京城远,朝廷很难注意到,加上县令和当地恶商层层相互,百姓想告也没地方告。 往往没出康城就被官兵抓了回去,死里一顿打,活着就丢进大牢里做苦役,死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敢想着告御状,对官府的作为也都逆来顺受,无人敢与之对着干。 新帝登基才好了些,却治标不治本,县令虽是换了,可那些个藏得深的贪官没动到根本,仍旧见恶作恶,换汤不换药罢了。 今年收成更比去年差了许多,小顺子家中交不出赋税和粮食,被官兵找上门,抢的抢砸的砸,小顺子父亲下意识上前挡了挡,直接被官府的人活活打死,家中就剩娘和大姐。 新来的县令又是好色之徒,晓得小顺子交不出东西,便直接将大姐强抢了去,他娘受不住打击哭瞎了眼,没几日也去了。 小顺子想为家人报仇,却没本事和官府对立,冲昏头到公堂上闹,被官差打了三十大板陷入昏迷,那些人探过鼻息只当他是活不了了,便随手将人拖到处荒地,任他自生自灭。 第54章 没成想小顺子命大,不仅没死,还躲过官府排查逃出了康城,一直逃到京城,席天慕地,饿得实在忍不了,要么拿路边的草叶子裹腹,要么捡旁人丢到地上的馒头,有几回偷百姓家中狗的吃食,被人那扫帚追了整条街,还差点被狗咬。 调着口气到了京城,却不知如何才能见到皇上,正好听闻宫中收人,男子愿入宫做太监的,更能得不少的赏银。 小顺子心灰意冷,一心只想为家人报仇,也顾不得家中仅还有他这么个男丁,咬牙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等一刀子下去,再反悔也晚了。 等入宫中,才发现太监也是分等级的,凭他的能耐还是见不着皇上,小顺子脑筋一转,拿着割那二两肉的赏银孝敬给了管事公公,兜兜转转近个把月,这才买得个御前伺候的机会。 好不容易到了御前,结果冤还没诉,昨个儿就把皇上交代的事搞砸了,小顺子心里苦,提到家人,更是哭得直哽咽,手使劲往眼睛上抹,也忘了主子还在。 后头被周祁几句安慰,心底那点防线彻底塌了,一边说让将军恕罪,嘴里却越哭越大声,好一阵嚎啕。 周祁被他扰得耳朵生鸣,到底心疼这半大孩子,把人叫到身前哄了阵,等小顺子心情得以平复,拿了快糕点给他,哄小孩儿似的:“你既是肯信本将,此事我会和皇上商量,定给你家人和康城百姓个交代。” 小顺子抽抽噎噎地,听周祁愿为家人申冤,如见了活菩萨一般,又跪又拜地,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谢,没忍住又喜极而泣:“奴……奴才相信将军,将军是好人,奴才替家人们谢过将军,求将军严惩那些恶官,还我爹娘在天之灵。” “这是自然。”周祁颔首,轻将人扶起身,想着又问他:“你那大姐可曾在世?” “大姐不愿让那贪官糟蹋,去……去地路上便趁那些个官差不注意,投河自尽了……” 说更伤心,也正是如此,那个丧尽天良的县令见他生得不错,又是个男女不忌讳的,便想拿他去抵债,将他娘活生生气死。 他恨不过去公堂上找县令对峙,扬言要到天子跟前揭发那些恶事,这才惹得县令怫然发怒,打得小顺子仅剩半口气儿在。 第47章 皇上甚是自恋 “岂有此理!” 周祁性情温善,听及此也禁不住动怒,天子脚下,那些贪官竟目无王法至此,强抢民女私收赋税,当真是无恶不作。 不为百姓谋福也罢,空拿朝廷的俸禄,却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将一方水土闹得乌烟瘴气的。 倒难怪偏远之地年年都有人反,官府上报到朝廷却只字不提缘由,光求着朝廷派军镇压。 百姓纯善,不知<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这些弯弯绕绕,便只会觉得是朝廷作怪,天子在位不谋其政,因而记恨在心,那些个贪官再讲是奉命行事,这错便尽推到了皇帝身上。 周祁眸色甚沉:莫说百姓,若他日日在那水深火热之中,怕也要反的。 再是诛九族的死罪,自己博博命数,结果是成是败,总好过处处受人压榨。 朝廷锅里的老鼠屎倒是不少么! 周祁怒极了反而平静,见小顺子小心翼翼吃完糕点,又给他拿了块:“你且放心,朝廷里头生了蛀虫,皇上绝不会坐视不理。” “小顺子谢过将军,谢……谢过皇上。” “本将瞧着你不错,是个讨喜的,若我问皇上把你要到身边,你可愿意?” 小顺子千万个愿意,中郎将性情好,待奴才也亲近,还给他小点心吃,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的主子,听周祁有意留下自己,点头如捣蒜,感觉脑袋有点晕才停下:“奴才愿意!” 生怕周祁反悔,赶紧将嘴里的点心咽了,紧张道:“那……那奴才以后便是将军的人了,奴才会好生伺候将军,不惹将军生怒。” 周祁见他这模样就来趣,忍不住要吓唬:“御前伺候可是宫里奴才求都求不来的香饽饽,你这小奴才倒特别,反而急着要离皇上远点。” 小顺子脑袋个劲儿摇晃,伴君如伴虎,皇上脾气还不好,不定哪天脑袋就不在自己头上了,若不是有冤要告御状,他才不情愿来呢。 “小顺子就想跟着将军,您……您……已经应过小顺子了,不、不能反悔。” 说完就有点怕,主子要不要他是主子的事,哪轮得到奴才置吮呢,幸好周祁没多计较,直接赏了小叠点心给他,便让小顺子退下了。 等了阵仍不见褚君陵回来,随手招过个宫人:“皇上去何处了?” “回将军话,奴婢不知。” 周祁动作一顿,抬头睥了眼那奴婢:“皇上走时未说?” “皇上要去何处,岂是奴才们能问的,将军虽受皇上宠爱,却也得顾忌几分宫里的规矩。” 他这是让个小宫女给教说了? 周祁神色晦莫,悠闲地品了口茶:“这话是皇上让你说的,还是你自己多嘴?” “是奴婢瞧将军过问皇上,怕将军犯了皇上的忌讳,方才多嘴提醒将军一二。” 不就是个男宠么,神气个什么? 那宫女心嗤,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口气却傲得很,丁点没拿周祁这将军当主子看:“也是皇上如今宠爱将军,不便明说,若日后久了,将军这般没个尊卑,迟早要惹得皇上不喜。” “皇上都不便明说的话,你这奴婢却敢说了?” 第55章 另喊个奴才将粥端来,就让那奴婢难堪站着,用饱后才接方才那话:“如今是你在本将跟前坏了规矩,你既多这个嘴,我真计较起来,便是皇上跟前的人,想来本将掌几下嘴还是能的。” “你!” “本将想歇了,还不退下。” 那奴婢咬牙切齿偷瞪向周祁,却让周祁抓个正着,觉出她眼中的轻蔑,加之方才的无故敌意,略一寻思,便知这小宫女对褚君陵存了别样的心思。 不过,既是让他撞见了,自然得替褚君陵将这桃花给摘了,先前都是对方拿这等事压他,这还是头一回掐褚君陵的。 周祁倒也不吃酸,反是兴致占了上风,又回榻上躺了会,得知褚君陵回来,慵懒撑起身看他:“皇上方才去何处了?” “陈亦有要事要报,朕走时告诉了伺候的奴才,没人跟你说?” 提到这个,周祁没由得笑了声,倒也不提方才那奴婢的事,只问褚君陵否是有关徐氏。 “徐氏有意和侯府定亲,朕那计划想来该提前了。” “定亲?”周祁有些惊讶,侯府就齐锦满这么个千金大小姐,如今同徐氏定亲,怕是当真恨极了他:“侯府小姐欲和谁定这门亲事?” “徐渊吾,如今徐安也就看重他了。” 褚君陵冷笑,不和周祁多提这个,周祁只知徐渊吾是褚君陵的人,再因褚君陵故意瞒着,如今还当齐远侯真入了徐安党羽,这会听侯府要和徐氏定亲,自然认为是齐锦满怨他,要连合徐安报复到褚君陵身上,免不得担忧。 “如此一来,皇上更得小心着,侯府势力不容小觑,徐安身体虽是败了,忠心的下士却不在少,万万大意不得。” 褚君陵含混点点头,生有几丝心虚。 不告诉周祁齐远侯是自己人,一是私心作祟,不想叫周祁知道侯府小姐对他痴心至此,再来……再来纯属是出于恶趣味,想多看看这人替他担忧着急的样子。 “不提这个,沐浴时便听你叫饿,可用膳了?” “臣又不傻,自然不会饿着自己,倒是皇上,事后便赶着去和陈大人商政,午膳可用了?” 听周祁关心自己,龙颜甚欢,又见他头发随意散着,凑到额上吻了吻,换奴才取过木栉:“你一说倒真觉着饿了,等束好发再陪朕用些?” 不巧将篦箕递给褚君陵的正是那奴婢,眼看周祁这般得君王宠爱,不免心生嫉妒:“皇上尊贵,如何做得了这些,还是让奴婢来罢。” 企图引起君王注意,哪知褚君陵压根不瞧他,专心为周祁束好头发,又拿过履靴放到他脚下,尽将奴才的活计干个彻底。 周祁始终懒洋洋地,褚君陵让伸手便伸手,让抬腿便抬腿,完后又靠在他肩头,也不制止对方的亲昵。 这温顺又纵容的态度,让褚君陵深感意外,暗中自我反思了会,悬着心问:“祁儿,怎么了?” “皇上不是也饿了么?粥不抵腹,臣方才没用多少,这会浑身都没力气。” 褚君陵颔颔首:他说呢,原来是饿了。 “杵着作甚?还不去准备?” 那奴婢原在心头骂周祁矫情,突然被褚君陵一催促,下意识颤了颤,慌赶着去御膳房告知。 “皇上。” “怎了?” 周祁坐正身,笑盈盈道:“若是有女子喜欢皇上,皇上该如何?” “喜欢朕?”褚君陵认真琢磨片刻,认为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堂堂一国之君,没姑娘喜欢那才奇怪:“此事再寻常不过,怎么了?” 周祁竟不知说甚………… 第48章 臣想做大褚的皇后 “那臣再问皇上,若有女子喜欢皇上,又正好叫臣晓得了,皇上以为臣该如何?” “你想如何便如何。” 周祁勾勾唇:“可是皇上自个儿说的,臣这便记下了。” “自然。”褚君陵再不明白,被周祁一连串问也猜到些许,赶忙撇清关系:“朕每日除却朝政便是你了,人没待在一处心头也想着的,从未与哪个女子接触过。” 身边再有女子那也是先前宫宴的事了,时过已久,何况那时候周祁也在,他光忧着如何同这人亲近,哪有心思顾别的女子。 想想又试探道:“是不是哪家小姐看上朕了?” “倒不是什么小姐。”周祁轻哼声:一个御前伺候的宫女罢了,他才懒得让这人知晓,“臣想跟皇上讨要个人。” 将小顺子的遭遇说了,果真褚君陵面色阴沉,倒是没反对周祁将人要走,喊小顺子前来过问了几句,见他畏畏缩缩胆小得很,只提醒道:“往后你就跟着将军,若有不敬之处……” “奴……奴奴才遵……遵旨,往后定,定会好好伺候将军,皇上放……放心。” 光是冷声吓唬,小顺子就抖糠似的,缩成一团跪着,瞧着好不可怜。 “怎的是个结巴?” 这般蠢人也敢送到御前来伺候,看来宫里管事的老太监该换换了。 周祁于心不忍,先让褚君陵叫了人起:“你退下罢,待回府本将再着人来唤你。” “奴……奴才告退。” 小顺子伏伏身,偷瞄了瞄褚君陵,兔子似的溜没了影儿。 褚君陵一脸不快,转头跟周祁委屈:“朕有这般可怕?” “是那奴才胆子小,皇上莫跟他计较。” 第56章 褚君陵不依不饶:“朕很可怕?” “哪能,皇上君威慑天,那小奴才分明是敬畏。” “不还是怕朕么?” “…………”周祁哄不见好,手轻轻搭在腹上,抬下巴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臣饿了……” 立刻就见褚君陵收敛,催奴才将膳用端到跟前,边亲手替周祁布菜,边问他菜色合不合心意,比什么都管用。 周祁自是点头,临撤膳时瞥了瞥那奴婢,便不再管她,认真和褚君陵商讨贪吏之事。 “区区县令都敢明着作恶,朝中必然有人依罩。” 官职必定还不小。 此番一查,怕是朝廷上下不少人得落马,为官的越多,水自然就更深,如此官官相护,盘根错节,若冒然下令彻查,只会打草惊蛇。 更难保那查案之人就不是共犯。 “若要避免朝中大臣通风报信,案子便只能暗中进行,不若等罪物掩藏干净,朝廷想查也查不出个什么。” “朕也是这般想的。” 此事非同小可,查案之人定然得是他信得过的,褚君陵还在过滤人选,不妨听周祁道:“臣倒是有个两全法子,既不会打草惊蛇,也能将贪官污吏一网打尽,皇上可要听听?” 褚君陵直觉这法子他不会喜欢,果真就看周祁起身,俯首朝自己一拜:“臣愿亲往康城、” “不准。” 褚君陵否声拒绝,直拉起人按进怀里:“朝中可用之人多的是,陈亦,太尉和宰相,再不济还有逢家那个,何须朕的将军走这一趟。” 再说路途遥远,若查案途中走漏了风声,那些个贪官既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必然也是穷凶极恶之徒,待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事来。 他舍不得周祁去吃这个苦,更不愿他陷入危难,若这人有个三长两短,褚君陵不敢想,只将人又抱紧了些。 周祁无奈,嫌闷推了推褚君陵:“皇上就不能等臣说完?” 可用之人是不少,可眼下徐氏虎视眈眈,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宰相等人皆是褚君陵的心腹,又一直替他操持着政务,突然离朝莫说徐安会起疑,光于社稷也不利。 “朝廷上下谁不晓得,如今最得朕重用的便是你中郎将,宰相等去会惹人疑,你去朝中大臣便不会多疑了么?” “怎么会?” 他一介武将,手头又无战事要打,如今就是个闲臣,在朝中并不管事,寻日又因着君王偏宠,早朝缺席的次数还少么? 宰相等人却不一样:“皇上不妨先听臣说完,等后再做决议。” 见褚君陵勉强松口,这才细将计划道出,口中还头头是道的,褚君陵听着听着,差点真让周祁给绕进去,又听他跟自己讨要官职,如何都不情愿。 “去可以,朕得和你一道。” “不可!”周祁蹙额,见褚君陵实在坚持,耐着性地安抚:“眼下徐氏未除,皇上在这当口离朝,恐会引起朝中动荡,若是徐安趁虚杀入,事态便不是我们控制得住了。” “中郎将只怕社稷不稳,却不怕朕为此担忧。” 忒没个良心。 周祁气笑,没好气地睨了眼:“这天下也不知是谁的,臣为皇上操忧朝政,倒还惹皇上不满了么?” “朕哪是这个意思。” “那皇上是何意?” “朕……”褚君陵讪讪,语塞归语塞,对周祁去康城一事,无论如何都不肯点头:“你说也没用,此事就让陈亦去,朕不能让你去涉险。” 他好歹会些功夫,又有暗卫护着,陈亦一介文臣去才是送死,也就是褚君陵担心过度,生怕他被那些贪官削去根头发。 君王这份珍视,让周祁又喜又忧,见褚君陵还是不肯松动,心生一计,径从褚君陵心中念想处突破:“臣等不及了。” “臣不想再任这中郎将一职,皇上可明白?” 褚君陵狐疑,还真不太明白,随即误会了周祁意思,面色一黑:“要朕封钦差准你去康城,想都莫想!” “…………”这昏君该糊涂的时候瞎精明,不该糊涂的时候又迟钝得很,周祁气得生笑,忍怒覆到他唇边碰了下,缓缓言诱:“臣想做大褚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49章 莫让小宫女勾了魂 褚君陵微仲,而后狠狠吻住周祁,岂止万人之上,等徐氏一除,哪怕是万万人之上,他也如周祁的愿。 “可臣是男子,朝中文武断不会答应。” 百姓也不会答应,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臣不愿皇上受天下人诟论。” 君当以民为重,民心所向,届时便有朝中大臣反对,也断不能背民心而为之,既如此,何不趁如今徐氏未除,先讨得百姓好感,眼下康城一事便是个机会。 “就当是为臣,康城这一遭臣非去不可,况且还有暗卫跟着,臣沙场都上过,还怕对付不了区区几个贪官?” 官场黑水可比沙场上的刀枪剑戟可怕得多,多是杀人不见血,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褚君陵还真怕周祁对付不过来。 “中郎将如今越发会糊弄朕了。” 他就说,怎么好好的突然想当皇后,还当这人真等不及了,正感动呢,结果在这儿等着他:“诓朕也没用,朕说不答应就不答应。” “皇上怎就笃定臣不是认真的?”周祁轻叹一声,神色似有几分失落:“臣自幼仰慕皇上,皇上不在乎臣是男子,更许诺臣皇后之位,臣又如何能让心悦之人受天下诟病,但有丝毫可能臣也想试试,皇上便准了臣罢。” 第57章 一席话半真半假,全由褚君陵自己想象。 “阿陵……” “你容朕想想。” 褚君陵也跟着叹了口气,认真权衡起利弊,若让周祁去,危险是必然的,却不是不能防范,等康城贪官污吏尽查出来,无疑是救百姓于水火,周祁定也会受到百姓的尊仰和拥护。 等他在百姓当中建足了声望,日后封后多一份支持,便会在朝堂中少一分阻力,算来的确是利大于弊。 软磨硬泡,褚君陵总算是应了,周祁心知得逞,趁紧让褚君陵拟了旨,等圣旨到自己手中又瞧了瞧,稍作疑惑:“皇上打算逢大人让齐舟随臣一道?” “这二人与你交好,多两个人跟着朕放心些。” 逢宗耀为人沉稳,向来也理智,遇大事能看着些周祁,避免他冲动犯险。 彭齐舟武功尚可,彭大人也有意举荐他入朝任职,此行就当给他个机会历练,一来可以试试对方能耐,二来明处多个人保护周祁,便是多一份保障。 为免打草惊蛇,一切旨意皆是暗中进行,周祁有御令在身,加上褚君陵任命钦差的圣旨,即便到时生有意外,也能调动邻界的军将为他所用。 “应付不过便让暗卫回宫禀报,切不可以身涉险。” “臣明白的。”周祁点点头,将圣旨收好,等褚君陵喊人去逢府和彭府传令,这才将注意转到私事上头,似笑非笑看向那奴婢。 “去倒杯水过来。” “是。” 如今褚君陵在,那奴婢倒是恭恭敬敬的,找不出点错处。 偏偏周祁也不是个信邪的,见她藏得深,更起了兴致,接过酌了口又递回去:“入冬茶凉得快,做奴才的需得常常留意,冷就及时换上热水,皇上平日忧心朝政不够,怎么?这等小事也要提醒?” “奴婢知错,这便去换热的。” 正要伸手接过,不料周祁手一松,盏托和茗杯双双落地,茶水外泼,和着碎片沾了些到褚君陵龙袍上头,更将周祁衣末处打湿大片。 “皇上恕罪!” 褚君陵本和周祁说笑,听到声响下意识护住对方,瞧这些个奴才笨手笨脚,丁点小事也做不好,不由得生怒。 却听周祁开口说情,这才没怪罪,哪知本就是周祁故意,为的给那奴婢长长教训。 “还不收拾干净?” 那奴婢忙回过神,眼中闪过抹狠毒,手指又让碎片划破道口子,更将周祁记恨上了。 “去给本将拿叠点心过来。” “是。” 点心没到周祁手中,又一并摔了,这回是那奴婢自个儿摔的,一腔算计强忍着痛,直接跪到碗叠的碎屑上头:“将军恕罪!奴婢不知哪里冒犯了将军,奴婢一定改,还求将军莫为难奴婢。” 有些人便是这样,你欲放过她,她却是不肯放过你的。 周祁缓缓蹲下身,同那奴婢对视了一眼,见她慌张垂首,伸手就要捡地上的碎片,褚君陵总算瞧出端倪,一把托起人,就看周祁朝自己眨眨眼,手里拿着刚捡起来的糕点。 “祁儿?” “看来皇上宫里的人不大欢迎臣,臣这便告辞。” “说什么胡话。” 褚君陵赶紧将人拦住,又见周祁眸中狡黠,哪有要走的样子,心头略有猜想,宠溺笑笑随他去闹:“这奴婢何处惹到你了?” “皇上没听见么?明是臣有意为难,这奴婢才是无辜的那个。” 那奴婢听此,偷抬头瞪他,哪知正好让褚君陵瞥见,心头一惊,急急垂下头去。 过会仍不听褚君陵怪罪,以为是自己多想,缓缓松了口气,听着二人有说有笑,没顾她还跪着,不觉更加气恨。 跪得腿脚发麻,总算等到周祁离开,趁褚君陵送他出去,歹毒骂了句:“让人骑的下贱。货。” 一时口快逞逞嘴瘾,以为两人离得远没听到,忍不住又骂了两句,尽是些难听的,却没注意褚君陵冷冽下来的气息。 周祁倒没什么反应,表情仍淡淡的,走前若有所指看了看那奴婢,转而和褚君陵调笑:“臣好一段时间不在京城,皇上可要自觉点,莫让哪个小宫女勾了魂去。” “朕何时没自觉过?” 带过人一番亲昵,等周祁走远才转身回殿中,审视了那奴婢良久,冷声喊过德观:“可用朕提醒?” “老奴明白。”德观立刻点头,等褚君陵进内室,低声喊来两个奴才:“都机灵点,动静小些,千万莫扰到皇上。” 两奴才连忙恭恭身,捡起块点心塞进那奴婢嘴里,又拿出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可怜那奴婢一脸惊恐,没来得及喊饶就咽了气儿。 第50章 把皇上治得真服帖 “少爷,”周一忐忐忑忑,等周祁回府,忙地迎身上去:“您回来啦……” 周祁却淡淡看他一眼,没说好与不好。 “奴才晓得错了。” 周一低垂着脑袋,亦步亦趋跟在周祁身后,走了段路才觉出不对,一抬头可不得了,刚刚被主子挡住没注意看,他家少爷身边竟然有了新的奴才。 “少爷!”周一惊惊乍乍,狠狠瞪了小顺子一眼,委屈地憋憋嘴:“他是谁,怎么跟着少爷?” 见周祁点头,小顺子深吸口气,小小声和周一打招呼:“哥哥好,奴……奴才叫小顺子,是将军从宫里带回来的,以后也……也伺候将军。” 第58章 “谁是你哥哥!” “周一。”周祁警告斥了声,面色清冷:“我是如何教你的规矩?” “奴才知错。” 周一急得挠心,完了完了,少爷真生自己气了,还带了个太监回来取代自己:“奴才再也不敢了,少爷别不要奴才。” 周祁眉梢轻挑,也没问他错在了哪儿,只叫过小顺子走了。 周一吃醋又害怕,怕那个宫里来的小太监抢了周祁的宠爱。 夜里听周祁让给小顺子腾个住处,不情不愿带他过去,路上好几次回头,确认周围没人看着,抓住小顺子的衣领吓唬:“我打小就跟着少爷,我们之间可不是什么奴才都能插足的,也就是少爷为早上的事生我气,才对你好点,少爷最喜欢的还是我,你别妄想抢我的位置。” 小顺子缩了缩脖子,吓得支支吾吾:“奴……奴才不会的,周一大哥放心。” “以后不准叫大哥,我可没有做太监的弟弟。” 说完觉得话有点重,见小顺子脸色白得像涂了面粉,态度稍微和善了点:“叫大哥也成,以后你得听我的话,不准和我抢少爷的宠爱!” 看小顺子乖乖答应,心情可算好了点,也不再为难他,领着他去认了住处,一边不怎么喜欢对方,又憋不住话痨劲儿,等听说了小顺子的身世,两个人眼眶都红通通的,一个是难过,一个是替对方难过。 “那些人也太坏了,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小顺子吸了吸鼻子,将周祁要去康城惩治贪官的事说漏了嘴,周一光顾着可怜他的遭遇,听到这话抱了抱他,安慰道:“少爷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别难过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府上的奴才都怕我,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谢……谢谢周一大哥。” 小顺子无比感动,眼泪鼻涕使劲往下流,蹭了些到周一身上都不晓得:“你和少爷都是好人,小顺子好高兴,以后一……一定好好孝顺你和将军。” 傻孩子,哄两句就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这么笨一定不会和自己争宠,周一放了心,琢磨着还要再对这傻子好点。 “你家里人都走了,我自幼被少爷捡回府,少爷就是我的家人,你既然叫我大哥,往后我就是你亲哥,咱俩相依为命,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周祁在房外听了阵,摇头笑笑,转身悄悄离开,本来看周一对小顺子有敌意,怕这两个孩子闹矛盾,小顺子性格懦弱容易受欺负,他既是带了人回来,少不得要关照些。 他又拿周一当弟弟看,两人若是真闹起来,也真够他头疼的。 好在周一懂事,虽然被他惯的张扬了点,到底心眼儿不坏,只是这么会就背着他互认了兄弟,倒是周祁没想到的,却也宽下颗心。 ………… 周未头两日为周祁告了风寒的假,又正要暗中往康城一趟,褚君陵顺水推舟多准了些假时,再因皇上对中郎将的宠信,周祁这一连近月都不早朝,倒也没哪个大臣敢怀疑。 褚君陵朝后去送,一直跟到京城外头,周祁劝了又劝才停住脚,一步三回头,没舍得又上了马车。 “皇上再耽搁下去,臣今日便不用走了。” “不走更好。”褚君陵十万分不舍,也不顾厢里逢宗耀和彭齐舟都在,贴着周祁坐近了点:“定要多加小心,但有麻烦立刻来信,朕给你添了不少暗卫,明处也有彭齐舟在,有危险就让他去,不准冲在前头!” “…………”,彭齐舟笑而不失尴尬,心中都是骂人话,偏偏还得装作很荣幸的样子。 “臣晓得了。” “寒冬将至,朕让奴才备了衣物,冷就多穿些到身上,莫着凉了。” 拿过包袱又检查一遍,确认该带的都带齐了,不放心又给了周祁沓银票带着:“打点少不得用到这些俗物,你多带些,不够便让暗卫回宫里拿,蚕衣可穿了?刀剑无眼,千万处处小心……” 周祁无奈得很,让褚君陵一顿和尚念经弄得犯困,又不忍打击他这在意,甭管废话还是好话尽耐心听着,等褚君陵说得口干才道:“臣记下了,皇上也早些回宫,徐安已然认定徐有晋投毒,又与侯府定了亲事,近日朝中恐不安生,还得多加提防。” “朕看着呢,你也不可以大意……” “皇上也是。” “用不惯那儿的吃食便同朕说,朕让宫里的厨子过去伺候,还有住处……” “若有女子送你信物,切不可收下,打发不了便让钟诚去对付,再不济一刀砍了,不准动心!” “…………” 逢宗耀和彭齐舟相视一眼,见他二人你来我往没个完了,尤其听不下去,轻咳了声,提醒道:“此去路远,近处亦无店家,再不走晚上恐得露宿,皇上不妨等将军归来再叙。” 褚君陵遂才想到这茬,也不敢耽搁,极不舍地跳下马车,又看车驾走远了才回。 待褚君陵一走,彭齐舟立刻活跃开来,拿手中折扇挑起周祁下巴,啧啧两声就要调侃,不妨腕上吃痛,扇子让周祁抢了过去。 “此去康城是为查贪赃官吏,可不是让彭护卫寻欢作乐去的。” 还装模作样拿把扇子,周祁打开一看,呵,扇尾处还作了首诗呢:“看不出彭护卫还有这等文采?” “过奖了。”彭齐舟盘腿一坐,也不着急把扇子抢回来,摇头晃脑把那诗念完,自我感觉甚好:“缘分天注定,不定哪天查案途中有艳遇,能成就我一桩旷世情缘,别以为本少爷不知,如今姑娘可都喜欢风度翩翩的公子。” 第59章 逢宗耀扬扬眉:“所以彭少爷这是风度不够,拿这扇子顺风用的?” “我说你们两个,这么不会说话,是怎么找到对象的?”彭齐舟翻个白眼,侧身往窗外瞧了瞧,手落到周祁肩上:“我比初叙虽是差了些,风度翩翩还是当得起的。” “彭公子如此风度翩翩,是如何做到弱冠之年连房亲事都没有的?” “本少爷这叫宁缺毋滥,”被周祁嫌弃推开,赖脸又攀了上去,周祁又推,又往上攀,直等周祁剑半出鞘才消停:“说真的,你把皇上治得可真服帖。” 第51章 官府要找的重犯 一点天子样都没有,他方才差点被那场面惊掉下巴:“亏得我和宗耀还担心他待你不好,方才一瞧可羡煞我也,幸得本少爷不好男风,不然……” “不然如何?” 周祁眸子一斜,身旁的剑又开始蠢蠢欲动,彭齐舟咽了口口水,忙摆摆手表示玩笑。 以前没发现,他这发小也忒护短了,这还没真抢呢,说说玩笑都不行。 皇上也是,拿周祁当个宝似的,大到路途安危,小到衣食住行,连周祁路上吃的干粮都亲力亲为,活像个鞍前马后的奴才。 “不得不说,你和皇上某些程度上确实挺般配。” 见周祁不理自己,又转头和逢宗耀嗑,一点闲不下来。 一会问他在朝中近况如何,一会又问对方家事,听逢宗耀说夫人有喜,一拍大腿,比当事人都激动。 “你小子行啊!成后就守着你那夫人,让去酒楼坐坐都不肯,如今子嗣都埋上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彭齐舟一时没想起来,但不妨碍他替挚友高兴,往包袱里翻出水壶一人递过去一个,以水代酒咕噜咕噜喝了大半,问逢宗耀:“孩子小名能让我取么?” 逢宗耀略显防备:“你想取甚?” “那得等出生再看,现在都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得先回去翻翻书,看有什么合适的名儿。” 逢宗耀和周祁交换个眼色,都觉得这货不大靠谱。 “大名倒可以让初叙看看,或是让他同皇上说说,天子赐名岂不更好,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凭皇上对周祁那个宠,一个名字算得了什么。 周祁突然被点名,倒没急着答应,这事得看褚君陵自个儿愿不愿意,两人再是亲密,他也不能越过君王去拿决定。 逢宗耀向来考虑周全,晓得周祁有所顾虑,自也不会多心,又看天色渐晚,吩咐钟诚快了驾马的速度。 近七日才到康城,周一和小顺子又不会武功,连坐七日马车,屁股快散架了,小顺子重回故土,难过得情绪止不住翻涌。 周一一心安慰小顺子,没注意到方才揉屁股时钟诚晦暗的目光,等到客栈分了房间,钟诚关上门,将佩剑放到桌上,脑中两个画面不断重合,都是周一揉屁股的样子。 一个时大雨那夜摔到地上,一个就在方才,钟诚只觉得口干舌燥,提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还是没用,脑中的画面始终挥散不去,心炸开似的乱跳,却怎么也想不通原因。 最后让小二打了桶冷水到房中,一桶水淋下,身上的燥意才平息下来。 翌日,官府查人,将整个客栈都翻了个遍,说是牢中重犯越狱跑了,敢有哪个知情不报,一律按同罪处置,轻则杀头重则抄家连坐。 周祁正愁没个头绪,来就遇到这么出事,让周一伺候着穿好衣,等小顺子打来热水净脸,才让钟诚将藏在房中的人拎了出来。 一身鞭伤,还有几处刑具烙出的印记,肉翻得生焦,隐隐约约瞧出是个“囚”字,正是官府要找的重犯。 “你是什么人?” 身负重伤还有本事逃进客栈,也没让人发现,想来会些功夫,这人本打算往柴房躲,被钟诚撞见,猜晓他是官府要找的人,想着于主子或许有用,便直接打晕带到了周祁跟前。 那人满身警惕,对周祁等人并不相信,被问起来历也不出声,方才又被周祁吩咐喂了什么药入嘴,以为是毒物,不由更是敌意。 “你就是官府要找的人?” 那人还是不说话。 周祁又问:“犯了何事?” “主子问话,还不说!”钟诚以为人还不清醒,提着晃了晃,又往他脸上拍了巴掌,被那人恶狠狠瞪住,良久才听他开口:“你给我喂的什么药?” “你我素不相识,我若是要害你,方才官府来寻就该把你交出去,何须废这周章。” 周祁轻笑,又让钟诚拿了治外伤的给他,示意对方坐下:“如今可能说了?你是何人,又为何被官府追杀?” 那人沉默下来,似乎在考虑这话的可信度,良久仍是不回周祁,反过问他:“你又是谁?我凭什么信你?” 万一又是朝廷的走狗,他说多错多,更会祸及乡里,如今他娘已经安顿好了,官府短时间内查不到那处,他自己烂命一条,这回叫他逃出来,定要那狗官偿命! “这就是官府要找的人?” 彭齐舟和逢宗耀也过来了,见他脸上被鞭子抽出条大口子,凶神恶煞地,乍一看有些骇人:“这人什么来历?官府大张旗鼓的查人,他必然知道不少东西。” 周祁也是这么想的,那人不松口也不急,悠闲地和二人饮茶闲谈,欲等对方自己卸下心防,不料此人小顺子认识,进门先是惊呼了声,直接跑到他跟前:“封奕大哥,你怎么在这?!” 第60章 “小顺?”封奕也震惊得很,随后便是大喜,要不是还被钟诚压着,早拉住了小顺子:“你还活着?” 小顺子红着眼点头,看他一身的伤,又被钟诚压制着,立刻去求周祁:“将、主子能不能放了封奕大哥,他不是坏人的,奴才求您了。” “他方才还凶主子呢!”还说不坏!周一横横嘴,企图将小顺子拉到身边,被周祁扫了眼才收敛。 周祁招手让小顺子过去,等他乖乖走近才让钟诚把人松开,见封奕一脸担心,显然怕他对小顺子不利。 “你认识他?” 小顺子看看封奕,怯怯的点头:“封奕大哥和奴才同乡,之前在县衙任过职。” “官府的人?”逢宗耀看看周祁,官府抓查官府的人,必然是这人晓得了什么,威胁到了某些为官的利益:“不能让官府找到他,这人或许有我们想要的消息。” 周祁颔首,封奕不肯配合,便直接问小顺子,这才晓得,封奕原本是县衙的官差,家中还有个娘在,这些年替县令做了不少恶事,看不得官府鱼肉百姓,生娘却大病卧床急需财银,更为给家中寻个庇护,方才昧着良心给知县效命。 这几年封母病情见好,封奕便不愿再做那些亏心事情,又因官府的丑事他知道不少,县令定不会让他全身而退,封奕无法,一避再避,却不想县令害了自己未过门妻子的命。 那女子正是小顺子的大姐,两家原本定有亲事,因着去年封父过世,祖宗规矩要守孝三年,这才一直拖着。 没想一拖再拖,却等来了小顺子大姐投河自尽的死讯,封奕找县令讨个交代,被县令一通警告打入了狱。 县令见他用着趁手,还不想要了封奕的命,只一顿大刑伺候,又拿封奕娘做威胁,不想封奕骨头硬,表面顺服,却在出牢后要取县令性命。 空手难敌众拳,况是对方还有兵器在身,封奕伤势又严重,抵不过县衙人多,最后县令命没索到,反而一身狼狈险些丧命。 趁逃出来安置好封母,封奕本欲孤注一掷,再回去找那县令拼命,却不想官府先派人要杀他,许是怕他逃出康城,将那些丑事闹到京城。 又碰巧被周祁等人救下………… 第52章 要那狗官的尿壶做什么 后头的事是封奕自己说的,听小顺子说周祁不是知县一伙,半信半疑道了经过,但也藏着半事实,比如县衙这些年私征的税收藏在何处,比如康城有哪些产业是官府名下的,哪些地方插有官府的暗眼。 周祁多少看出些端倪,让钟诚到房外把守,又嘱周一先带情绪激动的小顺子回隔壁,缓缓道:“你说不说都无妨,我若有心要查,你瞒着那些只是迟早的事,只这耽搁一日,康城百姓便要多苦一日。” 瞧封奕仍然不为所动,便挑他在意的说:“即使你不为百姓着想,你娘尚且在人世,官府找不到你,自然会想法子引你出去,你娘便是最好的饵,还是你觉得,你真将你娘藏得极好,官府尽不可能查到?” 封奕握紧拳头,恨看着周祁等人,哪怕是交易都讲究对等,这些人瞒着来历不说,却要他尽数交代,哪有这般好事。 “我若告诉你想要的,可有什么好处?” 彭齐舟嘿了声:“就你现在这情况,也有资格同我们谈条件?” “那便算了。”封奕笑得讽刺,冷冷望着几人:“既然你们不诚心,恕我无可奉告。” 转身要离开,被彭齐舟侧身拦了下来,封奕准备动武,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痛得直抽气,又想到小顺子还在对方手上,咬咬牙道:“我告诉你们知县藏银的地方和黑账,你们必须保证我娘的安全。” “说吧。” 得周祁答应,将县令藏银的几处地方告知,那黑账本县令常换地方,却也在县衙之内,至于康城中官府的产业和眼睛,封奕也不傻,新的问题便也要新的条件来换。 “事成之后,我要带小顺走。” “这得问小顺子,我无权干涉。” “你是他主子,必然有他的卖身契在,我告诉你我所知的,你将小顺卖身契给我。” 周祁笑,这人说的消息并不是多重要,也就账目和官府手下的黑产业有些用,可用处也不大,最多是节省几日时间。 若想要拿到贪污证据,查到更上头的官员,还得靠他自己设法。 “你说的情报我怎么就知道是真的?那账本对县令可谓重要,定不会藏到他都碰不到的地方,不必你说我也知道它在县衙之内,具体的还需我亲自去找,你拿些浅显的消息与我交换,这便是诚心?” 封奕色豁一沉,以为周祁要后悔,眼中浮出抹狠倪:“我只晓得这些,也尽都说了,你要反悔不成?” 周祁看看逢宗耀,见他点头喊来钟诚,让他随封奕去将封母转送到安全的地方,却有一个要求,案结之前封奕不得私自离开,必须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封奕不信他,他又何尝不担心对方为保家人安稳倒戈,用他等来路给那县令将功赎罪。 封母被送到临城的安抚使司府上安置,比康城县令官大了三品,即便县令晓得封母在此,也不敢有胆子得罪。 封奕这也晓得周祁来头不小,又知他要查贪污一事,合着私下从小顺子那儿套来的话,既是君王派来的人,必然不会同那县令同流,心下彻底解了防备。 第61章 “不妨从县令着手,自官儿低的往上查,先找到县令手中那黑账,这些当官的最是惜命,见着把柄自然就怂了。” 彭齐舟边说,将县衙里外的地图摆到上头:“这是按封奕所述画的,昨晚又派了人去探过,确实无误。” 周祁颔首,又问了逢宗耀的意见,几人都觉着此计可行,又填了些细节上的问题,分别配了任务。 彭齐舟负责潜入县衙找那账目,周祁暗中调潜军将,安插在官府手下的产业,逢宗耀则去收集官府作恶的证据,和几个贪官暗中往来的踪迹和地方。 彭齐舟一连去了两夜,都没找到那账本,县令是个警惕心高的,暗阁卷册尽找了,便连地下室入口都找到了,还是没有账目的影子,彭齐舟都怀疑,那贪官是不是把账吃进了肚子里。 回来和两人重新商量,逢宗耀功力有限,勉强会点保命的功夫,和彭齐舟一道的任务只能落到周祁身上。 两人换上夜行衣,趁夜潜到县令房外,眼下仅有卧房未查,这黑账十有八九在里头,县令今夜去了五房小妾那儿,两人交换眼色,将卧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别说账本,连个本儿都没有。 “难不成知县将账目藏到了府外?” 周祁蹙眉,若真是这般,怕就不好找了,康城这么大个地方,县令手中有多少宅子他都不确定,真要藏到了其中哪处,于他都是个大工程。 彭齐舟也禁不住嘟囔:“难不成狗官真把那账本吃了,需要的时候再从肚子拉出来?” 吃了…… 周祁稍作寻思,将搜查过的地方重新过滤两遍,神色一亮,拿剑尾戳了戳彭齐舟:“去把溺器拿来。” “溺器??”彭齐舟狐疑:“你要那狗官的尿壶做什么?” 那玩意儿多臭,凭什么周祁不去,就使唤他。 周祁眉梢轻挑:“让你去就去,再墨迹县令就回来了。”到时候再想拿可就难了,看彭齐舟死活不肯,算计地勾了勾唇:“你不去,可是要我唤暗卫请皇上来拿?” 提到褚君陵,彭齐舟果然皱着张脸,幽怨极了,周祁还一个劲儿的催促,彭齐舟心里那个气,极不服气的瞪着他:“有种别拿你靠山压我?” 算什么英雄好汉! 周祁仰仰下颌,还是那副尊贵样儿:“去。” “你怎么不去?!” 侧头看了看彭齐舟炸毛的模样,毫无心理负担道:“我有洁癖。” 彭齐舟:“…………”你有洁癖你有理了。 臭着张脸将溺器提了过来,实在受不了里头那味儿,刷地丢到地上,动静过大差点引来巡逻的官差,幸而彭齐舟反应快,捏着嗓子学了声猫叫,这才没叫人起疑。 却被周祁清寒撇了眼………… “你要这玩意做什么?” 那县令总不会恶心到把东西藏到尿壶里吧? 彭齐舟如何都不信,还想调侃周祁脑洞大,就见对方那蒙面的布捂住了口鼻,极嫌弃地拿剑戳了戳尿壶,像是在找什么玄机。 一想到周祁常拿那剑戳自个儿,彭齐舟心情就十分复杂………… 第53章 知县大人好大的官威 “我说你是不是找账本找糊涂了,那贪官怎么会……” 卧艹艹艹艹!! 彭齐舟话还没说完,就听那溺器弹出个声响,随后…………随后壶底竟然出现个隔层,里头隐隐约约露出些纸张一样的东西。 周祁缓缓起身,极嫌弃地扯过床上的被褥擦了擦手,顺脚踢了下还蹲着的彭齐舟:“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彭齐舟被惊傻了眼,这会周祁说什么就傻愣愣的照做,完全没心思思索对方是不是在使唤自己,半晌呐呐道:“这贪官也太有想法了……” 拿到手里看了看,确认是他找了两晚上的账本,更觉得那县令是个奇人,操作也够骚的,敢想旁人所不能想,思维如此活跃。 他还以为周祁找不到账本气坏了脑子,哪晓得那东西真他娘的在尿壶里头,由衷对周祁竖起两个大拇指:这种地方都能找到,也是个狠人。 不止账目,还有县令县衙以外所有住宅的地契,以及银两典放的凭据不等,彭齐舟激动万分,跳起身想抱抱周祁,被对方极为嫌弃地躲开了,直站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 彭齐舟觉得周祁不仗义,使唤他倒是积极,这会竟然还有脸嫌弃,酒肉朋友,孙子行为! 因为有皇帝做对象,彭齐舟怕周祁往后憋坏扯旧账,不好明着埋汰,只偷偷在心里骂了会,以为这就足够过分了,没想到周祁还有更狗的在后边儿。 让他拿来还不够,怕引起那县令的怀疑,又让彭齐舟照原样放了回去,气得彭齐舟想唾他口水。 忍着恶心又将溺器丢回了原处,使劲儿拍拍胸膛才忍下呕吐的冲动,见周祁一派置身事外的清冷模样,嘴贱地扭头问他:“你家皇上宫里的夜壶有这高级么?” 话刚落就被周祁一剑打到腿间,险些割掉那二两肉,让彭齐舟好一阵后怕。 嘴里直说周祁狠毒,竟然想让他进宫去给皇帝当太监! 周祁还想给他一剑,听到巡逻的官差过来,直接扯下彭齐舟脸上的蒙布塞进他嘴里,确认再无人经过才又取出:“那些官差定会再回来,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客栈再做商议。” 彭齐舟:“…………” 第62章 对彭齐舟那话一路介于怀,想又心哼:宫里自然有御用的恭厕,他家皇上可不会用这等鄙陋东西…… 又因彭齐舟碰过尿壶,被周祁从县衙一路嫌弃到客栈,离他也是远远的,彭齐舟一靠近就给他剑风吃。 手上都是那味儿,彭齐舟自己也恶心,回客栈就让小二烧了几大桶热水到房中,搓得皮红皂香的才作罢。 嘴里边还嘀咕:“这狗官不仅心黑,连屎尿都比常人要臭些……” 周祁在门外听得憋笑。 后将衣中的账目地契也拿出来晾了晾,确认没味儿又才收好,却看得逢宗耀一阵莫名,只得扭头问周祁。 周祁似笑非笑:“夜太黑,彭护卫脚滑掉茅坑里了。” 彭。没看清路。脚滑。掉茅坑里。护卫:“…………”。 次日衙内。 “一帮废物,连个人都找不着!” 康城就这么大个地方,封奕能逃到哪儿去?城中又处处都有他的人,关口把守甚严,定然逃不出去,就只有一个可能:“再给本官找!定是哪个贱民窝藏重犯不招,挨家挨户都搜仔细了!” 若让他晓得是哪个和他作对,定要扒了那混账的皮! 转头又吩咐师爷:“关口再添些人手,若让那姓封的逃了出去,等传到皇帝那儿,你我可都完了!” “已经派人守着了。”师爷跟着县令做了不少坏事,自然明白恶行泄露的下场:“封奕那老娘也一并在找,城中又都是大人的眼睛,量他逃不出这康城。” 县令听这奉承就高兴,天高皇帝远的,在这康城还是他这知县说的算,便是称他声土皇帝也不为过。 “这天下是皇家的,康城就是本官的天下,本官说东便是东,本官若要找的人,便没有找不到的。” 他要封奕的命,更没让对方活着的道理。 县令表情阴鸷,正要去瞧瞧那账本还在不在,就听县衙门被撞开,守门的衙役摔到跟前,口中大吐口浓血。 “谁在放肆!” 县令大惊,一手将师爷打到前头挡着,怒而呵斥:“胆敢擅闯官府,还不给本官滚出来。” “大人满康城的搜查属下,属下怎敢让大人好找?” “封奕!”县令定神一看,笑意狰狞道:“好啊,本官正愁你躲去了何处,还敢有命回来?” 想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县令抬手一喝,立刻喊来几个衙役:“重犯就在眼前,还不给本官拿下!” “知县大人好大的官威。” 周祁和彭齐舟随后赶到,见衙役要朝封奕下手,随手将官府大门关好上锁,拍手叫来一早埋伏在四周的人手:“可有人发现?” “属下等昨晚便守在此,并未见人起疑。” 周祁颔首,让人将衙役押至一旁,手中拿着从彭齐舟那儿抢来的折扇,有下没下地落在掌心:“不知封奕犯的何事,区区一个小差,竟让官府找得满城风雨?” “你是什么人!” 县令震惊过后,看自己的人被压制住,心头跳了跳,边跟师爷使眼色合计,欲退到后院喊人,不想彭齐舟点足一登拦在前头:“想去哪儿?” “大胆!”师爷让县令带着退了两步,强装冷静想拿官威吓唬,看看面前挡路之人,又回头看看周祁,吼道:“你们是什么来头,也敢动官府的人,都不要命了?” 周祁打开折扇摇了摇,缓缓走到县令跟前,又缓缓从袖中拿出样东西:“大人可认得这个?” 县令官再小,即便没幸见过皇帝,更没能见过这东西,可却识得上头的字,这“御”字可不是谁都敢用的,分明是皇家之物,为此双目睁圆,急忙拜下身去。 “下官有眼无珠,不知是哪位大人光临府上,还请大人明示。” “看来大人认得此物。”周祁折扇一合,转身坐到公堂之上:“御令在此,如见圣上,本官奉皇上之命,特来瞧瞧这康城官场的风气。” 皇……皇上派来的…… 县令心慌不已,皇上突然派人来访,莫……莫不是那些事败露出去了? 第54章 真坏 “敢问大人贵姓?来又为何事?既是皇上有令吩咐,下官……下官定当全力配合。” 周祁看向彭齐舟,将手中的扇子扔还给他,示意到他出风头了,彭齐舟轻咳了咳,等县令注意转到自己身上,道:“这位是中郎将,亦是皇上亲封的钦差大臣,本公子特受皇上嘱托护将军周全,顺道捉拿几个贪官污吏,不知知县大人可在其中?” “这……这,本官为官清廉,自然做不出那贪污受贿之事,这位大人多虑了。” “是么?”围着县令和师爷转了两圈,加深对方恐慌,等见效果差不多了,悠悠道:“可本公子昨夜在县衙搜到些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大人的?” 县令大骇,维持的笑崩不住,嘴角僵的抽抖:“什……什么东西?” “倒不是什么特别的,说起来也喜人,本公子昨夜迷路误入了县衙,随后又误入了大人卧房,一进门就让个尿壶给绊了脚,本公子气不过便想将那东西砸了,谁知这一碰不要紧,里头竟另有玄机……后头的事,大人可还想听?” “这……这……” 县令面色惨白惨白的,浑身都颤抖起来,转头看向一旁的师爷,发现师爷抖得比自己还厉害,头抵在地上紧紧磕着,身后某个地方可疑的湿了一块儿。 第63章 “这位大人……将,将军,下官,下官……” “大人这么激动做什么?”周祁轻哂:“还是说那溺器中藏的东西,真为大人所有?” “听闻康城知县欺弱霸小,持强凌弱,背着朝廷私征赋税不论,还强抢民女收刮民脂民膏,可称得上是无恶不作,这康城百姓怨声载道,都传到京城去了。” 县令骨头都吓软了,寒冬时分,额头的汗却涔涔落到地上,乌纱帽落下,边缘头发都打湿了,仍无悔恨之意。 一遍遍猜想是哪个告的密,心生歹毒:“下官冤枉,此事……此事定是有人故意中伤,敢问那告到京城的是何人,下官愿同他当面对质,以证清白。” “当面对质?”怕这狗官另有打算,想来个死无对证才是真的,周祁听他这般说,也知此人是个死不悔改的德行,省的多费口舌,只冷声问他:“你可还记得禹家四口?” 禹家…… 县令来不及回忆,又被周祁一个个质问砸下:“你说你是冤枉,人会说谎,衙内收出的证据可也是假的?” “这康城土皇帝的称号果真名不虚传,贪污受贿勾结朝臣,为害一方百姓,再有个几年,县令之位恐是满足不了大人,得觊觎京城那位置了?” “下官不敢!” 县令也不料到:怎么他都将罪证藏到尿壶里了,朝廷的人还能搜到? 如今吓得魂不守舍,好一阵才想起禹家那四口,随后又疑惑,那四口人早已不在人世,又是怎么去京城告的密,还直接告到了皇帝那儿去。 封奕也是此时才知周祁身份,震惊不显:中郎将,不就是京城中最得圣宠的将军,竟会是眼前之人…… “看来大人是不记得了?封奕。” “下官并不认识禹姓人家,大人许是、”没待辩解,便看封奕奉命领了个人到跟前,县令惊惶万状,嘴唇都白了,哆哆嗦嗦指着来人:“你竟然没死!”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亲眼看着人死透,就该将他最后口气儿也掐了…… “这人叫禹顺,从康城逃命去的京城,本将在宫里见着他,听闻他的身世,便向皇上将人要到了身边,大人可想起来了?” 县令万念俱灰,所有侥幸尽打破了,看看周祁又看看小顺子,身体一摊:“下官知罪,下官一时糊涂,将军给我个机会,下官一定洗心革面,请将军开恩……” “开不开恩可不由本将说了算,为君之臣杀人害命,便是皇上和朝廷不收你,老天也是要收的,惯会贪赃枉法的父母官,想必康城老百姓也容不下,小顺子……” 小顺子擦了擦眼泪,恨极了走到县令面前,抡起拳头就往县令和师爷身上砸,又有周祁护着,县令气得牙痒也拿他无法。 牙也没痒多久,被小顺子一个拳头接一个拳头的打落两颗,沾着牙槽的血迹。 一顿拳打脚踢,痛得县令和师爷连连求饶,封奕看着也痛快得很,见那师爷偷往后面退,直接上去补了脚,让小顺子抓着头发拽回去打得鼻青脸肿。 乌纱帽也被踢到一旁,把彭齐舟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小太监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竟还有这爆发力…… 周祁却知他是恨到极致,并未出声阻止,等小顺子发泄完,让属下将二人拎到跟前,又喊彭齐舟拿过罪证:“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县令嘴被揍的没知觉,哪说得出话,听周祁问又嚎又叫的,偏连个字儿都吐露不清:“铪官……知唾……刚……刚军,挠命……” 周祁没耐心听,只说能给他个机会赎罪,让县令主动招出上头的官员,配合朝廷引蛇出洞,县令忙不点头答应,眼中却闪过丝怨毒。 不巧,周祁眼尖,一扫便扫到了:跟他耍心眼? 取过长剑抵在县令喉头,缓缓往上到眼睛,县令吓得整个身体紧绷,一动也不敢动,就怕周祁手滑戳破了眼。 “不肯配合也无事,这账目中清清楚楚都记着,虽未明指向那个大臣,只要本将想知道,查起来定不会是难事,倒是大人,你如今死罪难免,聪明了一辈子,就肯在性命上犯糊涂?” 官是如何都保不住了,配合还能留条命在,趁县令还在权衡,彭齐舟却站不住了,小声问周祁:“这狗官作恶多端,你真要留他的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不怕这狗官再次作恶? 周祁确实不担心,看了眼还想动心眼儿的县令,勾唇一笑:“我骗他的。” 真坏! 彭齐舟心想,隐隐还有点兴奋,等那狗官主动供出同伙,却得来自己还是得死的结果,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光想想都让人期待。 “都是一条船上的,死也要拉个人垫背不是,大人就甘心那些人在人世快活?混迹官场一生,自己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到头却便宜了旁人?” 第55章 想断他的根 几经劝说,县令最后还是同意了,待周祁等人离开,让衙役扶起身,狠骂了两句难听的话,也不再掖着,表情怨憎鸷毒都有,见师爷还没回魂,使气扇了他一耳光。 师爷痛闷一声,双目无神的看着县令:“大人真要和中郎将合作?” “本官还没这么蠢!” 县令表面上答应,心头却另有计较,方才被小顺子一通揍,将周祁主奴尽恨进了骨子,如今报复都嫌不够,哪会傻着顺对方意。 第64章 既然这钦差是暗中封的,那他神不知鬼不觉杀了钦差一行人,就算朝廷到时候查起,他大可说不知有这号人来过,左右朝廷也无证据,不能拿他如何。 即便是皇帝,怀疑归怀疑,也不能无凭无据的打杀官臣。 至于贪污作恶一事,稍后他便禀报上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上头自会为他想到万全法,不是什么大事儿。 立刻叫过下人去报信,特地叮嘱从小门离开,莫走漏风声,结果那下人后脚还没踏出门,就被一剑抹了脖子。 县令一番好算计,正要转身回院中,不妨头顶一暗,仰头就见个物体砸下来,慌忙着退了大步,等看清掉下来的是何物,两眼一昏,差点吓得颅充。血。 掉下来的不是别物,正是那个报信的下人,这才不到一瞬的时间,人怎么就死了,还……还是这副惨状? 县令惊恐极了,后觉这回惹了不该惹的,还没想出个所以,就听墙外传来道声音:“知县大人这是要派人去给哪个报信?” 话音刚落,那声音的主人便稳稳坐到了院墙上头,端地一派玉树临风,豁然是方才离开的彭齐舟。 周祁是离开了,却知知县不会老实就范,遂让彭齐舟埋伏在外头,还真就抓到了现成。 彭齐舟折扇轻晃,顺风而立衣摆轻飘,一副出尘公子样,神情却不是这么回事,痞里痞气的,双眸眯得像只狐狸。 “不妨与本公子说说,好歹我也会几分功夫,不至于半路叫人抹了脖子。” 县令两腿一软,怕见了什么鬼怪一般,不住的后退:“来人……来人!” 衙役早躲没了影儿,县令扭头看师爷,师爷整个人都是恍的,彭齐舟随手拾起颗石头,光做做样子,没真扔过去师爷就吓晕了,县令逃脱无门,只祈求方才那些话没让他听到。 “大人可是康城的皇帝,这地方谁敢和官府做对,本公子也就是个护卫,大人怎么怕成这样?”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县令神智彻底塌了,没力气站起来就拿手撑地,不断往离彭齐舟远的方向退,彭齐舟偏不如他意,展轻功姗姗落地,逗狗似的拿折扇吓唬:“怕什么?你如今留着还有用处,脑袋暂时还掉不了,难不成是怕我听到些什么?” 完了………… 县令手一松,仰身躺到地上,彭齐舟兴致未减,平日总遭周祁压榨,这会总算找了个能欺凌的,一时半会可不会离开。 “方才那计划好是好,就是大人离京城远了,有些消息难免没听说过。杀中郎将是小事,但不该将上头那位想的太过讲理。” 褚君陵对周祁如何宠信,他离京时便见识到了,这狗官只想着暗中杀了周祁,皇帝没证据发落,却不想想,君要臣死从来看心情,何时照过依据? 还是有关周祁,当今圣上行端肆意,又是暴戾不信邪的,真狠起来就是头疯狼,平日也就周祁在才压制少许。 若他这发小真在康城生有意外,传到皇帝耳中,莫说性命,哪怕身上让这知县害了一刀一伤,彭齐舟抡抡嘴:凭圣上那宝贝劲儿,怕是周祁在康城掉两根头发都舍不得。 真把那位惹毛了,别说打杀个把官臣,屠城之事都不定做得出来。 “昨夜瞧那证据藏在溺壶当中,还当大人只是会藏些东西,今日一见,歪心藏得也挺深的,可惜呀可惜。” 彭齐舟状若惋惜摇摇头:“自作聪明有时也会害死人的。” 又嘲讽县令心同那溺器,一样的又黑又臭,两两般配,县令此时惧得失神,全然不顾他如何羞辱,开口极怕死的附和:“大人说的是,下官尿臭……心,心也是臭的,下官……下官不想死,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 深知这狗官改不了吃屎,也不信他的话,等听得腻味拍拍身上的衣物,手中突然多出粒药丸,折扇往县令胸口一击,趁他痛极张嘴扔了进去。 药卡在喉咙,又挨了彭齐舟一脚,等那药进肚子,直折腾去小半条命。 “这毒可是皇家秘制,特给对付刺客逆贼用的,外人连听说都没这资格,我也是托您的福才有幸一见,大人却能亲口尝到,当真是极大的荣幸。” “我……不,不要,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大人说笑了,”瞧县令恍若失心疯一般,嫌恶站开身,故意将此毒的厉害反复道来,又言每七日便需服用解药,不若毒性发作,毒虫便会一点点儿蚕食脏器,直至身体挖空。 最可怕之处,凡中毒之人,生死不由己,直到那毒虫钻入脑中,食尽最后点脑髓,人都是清醒着的,痛感又比寻常赠加数倍,那滋味儿绝非言语所能说清。 “这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得,原虫更是难求,慎刑堂的统领每年也只能求二十来粒,皇上却让中郎将赏给了你,知县大人还不谢恩?” 县令喉咙失声,双眼一混吓晕过去,身下还不争气的尿了,也不知那玩意儿吓没吓坏。 若是坏了,往后用不了溺器,身下恐得挂个月事袋才管用。 彭齐舟一路憋笑,等回客栈实在忍不住,拍着桌子笑了近半个时辰,给周祁和逢宗耀讲了经过,着重提到知县尿晕那段,道那狗官如何如何恐惧,如何如何犯癫,又是如何尿的裤子。 边捂着肚子笑,喘不上气儿才收敛:“那些衙差见了我跟耗子躲猫似的,还摔了个狗吃屎,你们说好不好笑……” 第65章 逢宗耀是个沉稳的人,对这笑话并不来感,心头一番谋划,见彭齐舟还缓不过劲儿,先同周祁商议:“那县令最是怕死,日后就是为那解药也得听我们的。” 周祁点点头,听彭齐舟讲那县令想杀自己,嗤笑了声:他若真无用到随便哪个都能要他性命,倒也当不起褚君陵的厚爱。 经此震慑,县令果真老实许多,几日后主动找上周祁,不出意外是为解药,周祁提的要求尽应肯下,不敢有丝毫糊弄。 瞧是客栈简陋,还特别腾了处别庄出来,领着几人看过之后,狗腿道:“下官定当全力效奉将军,将功抵罪,明日就是毒发之时,将军您看……” “大人该效奉的是朝廷,可不是本将。” 周祁始终是清清冷冷的态度,县令拿不准他的意思,更不敢有丁点得罪,只好老实把嘴闭上。 余光瞥见彭齐舟盯着自己裆位,还若有所思,心不乏一紧,就怕对方给他喂毒不够,还想断他的根。 第56章 想买个芝麻官当当 “大……大人?” 彭齐舟轻嗯声,倒不是有什么想法,纯属是想起那日县令吓尿的场景,好奇他那地方到底还顶不顶用:“初叙,宗耀那处还有事忙,我先过去了。” 走时又往县令身上瞧了眼,吓得县令惶恐不定的,宛若惊弓之鸟。 “将军……” “要解药可以,本将要的东西?” “在呢在呢,下官昨日便备着了,这就给您拿来。” 周祁侧身接过,看后眉头轻蹙:“就这些?” 县令赶紧擦了擦冷汗,笑得讨好:“上头那几个大人都是警惕人,下官若问得太多恐会暴露,还请将军多给下官些时候。” “多给些时候?”周祁回头看他,神色却是不好的:“那大人以为多少日合适?” 县令伸手比了个三。 “三日?” 县令龇着牙花子,笑得不仅讨好,还比刚才多了点卑微:“三……三个月。” 周祁:“…………” “既是如此,解药大人也不妨三月后再来拿。” “将军息怒……此事着实不容易,下官已经找借口给那几位大人府中送了美人儿,取得信任总得花些时候,三个月不多了。” “那倒是我为难大人了?” 周祁眉梢一挑,笑不落眼底,却看得县令心神一晃,那日怕极了没细看,这中郎将竟还是个俊美男儿。 面容生得极好,眉眼锋朗而不潋,鼻梁挺逸,墨发如瀑,形廓邃而不硬,自有一派清俊忘尘,嘴角再噙着笑,恍若天人之姿。 县令看愣了眼,下意识摇摇头:“不为难不为难……” 刚升起个淫邪念头,听周祁谈到解药之事,恍才收回心智,后怕极了。 “解药拢共十二粒,尽解此毒恰好要三月,大人开口就要三个月时间,别是又起了旁的心思?”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县令连连澄清,保证这回绝对老实,觉到周祁不快,主动将时候缩小至一月。 “本将给你十日时间,贪官人户和藏污之地若查不详尽,这解药往后也不必来求了。” 县令如履薄冰,硬着头皮应承下,好歹明日的解药周祁是给了,仰颈服下,又听他问道:“你这知县一职是州同给的?” “正是……” 并非白给,是他拿一万两银子换来的,州同名叫左参,为官多年,不止康城,州内所有城县尽在左参管辖之内,贪来得财物林林总总,据说左参本人都没理算清过,可见数目之多。 大褚朝令,凡八品往副以下官职,无需朝廷直授,由州同、允判科考举任,再将成绩合格、可予官籍者上报朝廷,由朝廷下布文书招用。 左参利用官位谋利,借审考之便走卖试题,行阴奉阳违之效,凡买官者多是一方富甲,考前缴押定数银两,待朝廷钦任的文书下达,为官者需在三年之内纳清尾余,按官职大小,万两白银到黄金不等。 是以寒门无贵子,官职多让商甲富恶占买了去。 知县也是上月才将尾银结清,虽是肉疼,但念着好日子还在后头,总归闭着眼给了。 哪知下一刻朝廷就查到了头上,如今莫提官途,自身性命都堪忧。 不明周祁用意,有先前教训亦不敢妄加揣测,毕竟这中郎将不按常理出牌,他猜也猜不出个苗头,不定还得害一身祸。 又见他抿唇不语,小心道:“将军有何吩咐?” 周祁稍做计划,唤周一取来万两银票,让县令拿给左参,并设法将人喊到衙内:“就说本将想买个芝麻官当当,想邀左州同到府上一谈。” 以买官之事请左参前来,对方最是爱财,必然不会拒绝,再有知县在其中引线,也可打消左参的怀疑。 等左参入套,这些年吞了多少脏物进肚子,他便要这贪官如数吐出。 县令何其滑溜,又时刻在官场混迹,自然明白周祁不是真要买官,心知下个遭殃的便是州同,不做声张,恭恭敬敬从了令。 “将军与下官远侄年岁相仿,左州同也是见过我那侄儿的,下官便说是想为侄子讨个官做,左州同知我那远房兄嫂家中富庶,定然不会多疑,只是得折煞将军降降身份……” “无妨。” 周祁也大度,只让县令回衙门准备,想是此人没多久活头,他又跟个将死之人计较作甚。 第66章 县令渐安下心,回县衙就着手安排,让衙差将银票给左参送了去,静下心琢磨该如何讨好周祁。 如今晓得将功赎罪能够活命,又不甘仅是活着,与其被削去官职贫如洗,倒不如赌一把,讨讨那中郎将的欢心。 到时候周祁能得满意,他又于此番有功,兴许有一线希望保住官位。 两日后左参传人来回话,道是府中有事耽搁,得等五天之后,县令一得回复就急去禀了周祁,周祁口头应下,不防五日未到,先将某个本该在皇宫的人等了来。 膳后回房午休,到门外听到里头窸窣有些动静,周祁气息一屏,当是哪个派来的刺客,待对方靠近门口合掌击入,豁然看见张熟悉的脸,大吃一惊,险些没收住掌。 “皇上?!” “朕就知你在门外。”看样子还把他当成刺客看了,褚君陵笑意满满,热情地抱住周祁,顺脚将门带过去掩上:“朕靠暗卫才找到此处,进展如何了?你可有受伤?” “皇上怎么来了?朝廷……” “朝廷之事朕已安排妥当。”吻了吻周祁眉眼,瞧他神色关切,心头暖乎乎的,拉着人进屋坐下,缓缓和周祁道来。 朝中事宜如今交给了宰相和周未,一个管文一个掌武,早朝也借祭天将近取消了,又喊了个暗卫易容成自己,每日仿他的习性待在殿中,对外便传龙体不适不能受风,又有德观在,自会替他打发来见的大臣。 离宫后嫌马车慢,斩断车驾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日赶夜赶不怎歇息,原该七日的路程整整缩短了一半。 “朕这一路风餐露宿,不分昼夜的赶往康城,都不曾好好用膳。” 这都是谁作的? 周祁气笑,感动与心疼复加,对褚君陵这任性行为深感无奈,不知说什么好。 说他昏庸吧,这人连日赶来仅为见见自己,若说他情深,这昏君又放任朝政不顾,脑中尽装着儿女私情。 虽说自己是个男子………… “臣让小顺子去备些吃食过来,皇上先等等。” 褚君陵颔首,不依不舍地放开周祁,手往腹部揉了揉,赶路的时候不觉得,如今见到人,甭说还真有点饿。 第57章 还当周祁他娘来了 君王来康城一事,周祁没打算让外人晓得,只让小顺子将吃食送到门口放下,小顺子眨眨眼,诧异道:“您不是才用完午膳么?” “本将方才没用多少,如今又有些饿了。”周祁脸色不大自然,见小顺子不怎的肯信,抬手往他脑门敲了下,乔怒道:“让你去便去,愣着作甚?” “哦哦……”小顺子稀里糊涂点点头:“奴才这便去准备。” 途中遇到了彭齐舟和逢宗耀消食,看小顺子又往厨房中赶,好奇问了问,听周祁饿了要吃二回,不禁腹诽:席上就周祁用的最多,整整两大碗都见了底,才不多会儿就觉着饿,这人是猪么…… 莫不是房中藏了人。 彭齐舟眯着眼,觉得自己真相了,遂和逢宗耀提议去瞧瞧:“初叙房中要真藏了人,甭管是男是女,回去定不好跟皇上交代。” 等他抓到这个把柄,看以后周祁还敢使唤自己,彭齐舟心想得美,拉住逢宗耀就要过去:“走走走,咱们捉中郎将的奸去。” “慎言!”逢宗耀极不赞同的皱皱眉,表示相信周祁的为人,不愿和彭齐舟做这等无聊蠢事,先一步回了房。 彭齐舟见逢宗耀不参与,顿时也没了兴致,三两步跟上他,勾肩搭背道:“幸得我幼时同初叙洗过澡,知他是个带枪的,不若瞧今日这饭量,还得误会他肚子里揣了龙种。” 毕竟女扮男装什么的………… 笑容逐渐猥琐,见逢宗耀表情不咸不淡,明显没搭理自己,当即有点不高兴:“你倒是吱个声儿,害我跟唱独角戏似的,想夫人呢这么入神?” 逢宗耀步履一停:“妄议君王,祸及九族。” 语罢抬手抹了抹脖子,龙嗣岂容拿来说笑,幸好今日听到这话的是他,皇上宠信周祁,那也仅是周祁,怎可与友人间的玩笑混为一谈? 君王能看在周祁份上提拔他二人,却不代表能容臣子逾矩,也是这呆子胸无城府,祸从口出都未察觉:“你若真要顺彭大人的意入朝为官,便得守好口,朝廷不比府中,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错一步便是深渊万丈。” 尤其是这口无遮拦的性子,万万要不得,伴君如伴虎,若不尽早改了,迟早取其咎由。 听出逢宗耀语气严肃,这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悻悻碰了碰鼻子,小声嘀咕:“皇上这不是不在这儿吗?” 京城离康城这么远的路,他不信皇上长了对顺风耳,这都能听着! 褚君陵的确不知道有人编排自己,都说饱暖思淫欲,一顿酒足饭饱,朝思暮想之人又在身侧,心思免不得活跃起来。 “祁儿……” 周祁还不觉,收拾好碗筷放到门口,让小顺子端回厨房,褚君陵又转转悠悠没个遮掩,周祁实在操心,怕让哪个发现他的踪影,将院中伺候的下人尽喊了出去。 一回屋就让人抱住了身,周祁抽出双臂,顺带将凑过来的脑袋推远,语气尽是无奈:“皇上真是越发黏人了……” “你走后朕夜夜失眠,都不曾睡好。” 周祁叹了口气,轻轻在他后背上拍了拍:“那臣陪皇上歇会儿?” 第67章 褚君陵自是点头,真趟到床上却睡不着了,侧着身看周祁:“朕听暗卫说你亲自去的县衙,可有让不长眼的伤到?” “臣还不至于这般无用。” 周祁唇角一弯,眸子亮堂堂的,尽是意气风发的光亮,褚君陵也跟着他笑,闪过个念头,翻身搂住人,伸手去解周祁的衣物:“中郎将最不老实,朕得亲眼看过才放心。” “臣什么时候不老实了?” 瞧褚君陵猴急地往身上蹭,哪有不明白的,只当对方想那事儿得很了,算着分开确实有些时日,一来他也有些想这人,再来君王正值气盛,两人又合衣躺于一处,面对所爱之人,难免克制不住想要亲近。 也就没阻止褚君陵的动作,身体被他挑得几分难耐,呼吸都跟着急了几分,滟眸轻轻唤了声,被对方抱紧得有些吃疼,小幅度地挣了挣,以为褚君陵是思念得很了,没注意到他眼中压下的不安。 “阿陵……” “轻些……” 下意识觉出褚君陵的不对劲儿,但脑中让快意占据,并无空闲想多余的,身体沉沉浮浮,被褚君陵揽着翻了个身…… 情到要紧处,就听“嘭”的一声响,紧继门从外被大大撞开,县令揉了揉剧痛的下巴,眼冒金星的爬起身来,突然呆住:“将……将军……?” 周祁同时间反应过来,迅速扯过床褥将褚君陵遮住,看他头还露了半儿在外头,情急之下,一把按住他头顶塞进被子,使足了力道。 “???”,褚君陵正卖力呢,冷不丁被周祁推开,一杆下去扑了空不说,头还让周祁按得生疼,没趴稳摔到周祁身上,周祁不设防,被褚君陵压得暗吸口气:“…………” “祁、” “住嘴!” 褚君陵得了几丝清醒,方才听门被撞开,还当是周祁他娘又赶来了,吓了一跳,这会儿察觉到外头是个男人,面色一沉,直接动了杀念。 想从被子里探出头,被周祁眼尖按住,床褥中可活动的空间本就少得可怜,再让周祁手一压,褚君陵处境十分尴尬。 头动不了,脸还挨着周祁两腿间,鼻尖被某个东西戳了下,褚君陵心撞到嗓子眼,扑通扑通的。 喊周祁又被对方喝止,耐不住体内的躁动和难耐,咽了口水润喉,使坏往某地舔了舔,周祁浑身一震,剧烈地挺了下腰,险些就此交代出去。 第58章 瞎了眼 “莫乱动!” 床褥中的人动了动,手撑着头继续作怪,被周祁以下犯上揪住了脖颈:“不想被拍晕就老实点。” 周祁手速实在太快,褚君陵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手就探进了被子,并且将他的脖子牢牢锁住:“…………” 略有些郁闷,扯过周祁的手亲了口:虽然被自家夫人威胁了,今天也是爱小将军的一天。 县令眼都瞪直了,本来是有急事禀报,中郎将要的证据他已有眉目,并且不出两日就能有结果,而他办事迅敏,又查到这么大个惊天消息,必然能在将军跟前博得好感,留职补过的机会指日可待。 于他于中郎将,都是大好的喜事。 来见周祁院中没个人伺候,只当对方是在休息,本打算请示一下周祁的意思,心情过于激动,没站稳前脚踩后跟摔了跟头。 褚君陵方才只合上门没拴木,县令这一摔就直接摔进了屋里,还没来得及请罪,仰头就撞见这幕活春宫,刺激极了…… “下官……” “还不出去!” 哄住褚君陵,发现县令还瞅着看,沉声喊过人滚,却听他有要事禀报,事儿还挺急的,这才让他在外头等着。 县令尴尬又无助,赶紧遮住眼退到房外,却暗暗动起了心思:原来中郎将是个好男色的。 虽然周祁遮掩得极快,县令还是隐约瞥到点东西,床褥中的人定是个男子,虽然瞧不清相貌,只看身形倒像个不错的…… 要不都说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官这乌纱帽看来有法子保了……” 那男宠瞧着比中郎将还要硬朗几分,想来将军好硬汉这口,等他回去便张罗着,待找来的人得周祁满意,升官都有可能,还怕保不住这位置么:“本官这是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吶……” 嘿嘿一笑,听里头传来不清晰的对话,更认定人是周祁从哪家倌馆中买来的侍宠,心生得意。 “皇……你先歇着,我稍后便回来。” 褚君陵蹙了蹙眉,压在周祁身上不走:“我还不如那些破事重要?” “早些结案,臣便能早些回京,还是皇上希望臣一直在此地耗着?” 贴到耳边一席话,褚君陵才不情不愿翻开身,气不过往周祁唇畔酌了酌:“晚上再收拾你!” 周祁好笑,被他幽怨的气息闹得生喜,温温柔柔安抚好人,只说入夜随他的意。 “快去快回”,褚君陵在周祁跟前惯来随性,也不嫌龙颜没地儿搁,独守空房一说都来了。 周祁哪敢耽搁,随后听他问了句什么,含混回复声,逃也似的往外走,颇为心虚。 他方才遮拦得快,县令该是没瞧着什么,至于床褥外的部位………… 大家都是男人,以前在军中袒胸露背都见过不少,县令最多也就能看见他半片胸膛,认真了说也算不得什么。 “还说没见着!” 褚君陵咬牙切齿。 没见着又心虚个什么! 第68章 视线飘忽也就罢了,还顾左右而言他,今晚定要让这混账长长记性,看往后还敢不敢同他敷衍。 面色黑沉沉的,一想到周祁让那狗官看了去,恨不得立刻提刀上马,赶去将县令眼招子挖了。 周祁走后,褚君陵好好睡了一觉。 不止赶路这几日,自周祁离开京城,褚君陵就常遭梦魇,不由自主的梦到前世,梦到周祁被他折辱,眼中的无望,梦到周祁撞死在周未夫夫墓前,屡屡惊醒。 醒后心头像失了一块,慌措极了,怕周祁真如梦中一般不原谅他,连恨也不恨了,完完全全忘了褚君陵这人。 自重生来梦魇便没断过,以前从梦中惊醒,褚君陵总会偷偷到周府看周祁一眼,见周祁还在便会安心,后来情意相通,倒是好长段时日没再有过,褚君陵都快忘了,却在周祁离京当夜重返入梦。 去周府不见周祁身影,褚君陵怕得极了,唯恐大梦一场,醒来他还在漫长冷清的前世,还在空空荡荡的宫廊,怕世上再无那人,怕一切都是假的。 周祁是他此生心结,褚君陵深知,他离不开他,任何眼见不到的地方都不行,久了便会生成慌恐。 更怕极了前世孤独寂寞的岁月,怕再将人弄丢,晓得周祁在康城,受不住相思之苦,惶惶不安的赶了过来。 等见到人那一刻,心突然就安稳了,连日赶路的疲惫,又近几宿没睡安稳,如今确定不是梦,周祁也是真的存在,不安消失,睡得格外深沉。 一觉睡到周祁回来,模糊感觉身侧趟下个人,又是熟悉的气息,缓缓卸下防备,依旧没醒。 “皇上?” 轻轻唤了声,就听对方潜意识的轻嗯,手随即也搭过来,松松的圈在自己腰上,眼下是明显的青黑。 心疼不过,外头天色还早,也就没叫醒他,小心凑近身把人抱住,褚君陵微动动身,在周祁怀中换了个舒服的睡姿。 以往都是君王这般搂着他,难得有机会抱一回褚君陵,周祁心头欢喜,眼眸都在笑。 细细打量着怀中人,此刻睡得熟了,收敛去一身威严,整个人都显得无害,周祁唇角微扬,在褚君陵眼尾落下一吻。 他原以为和天子的距离如同水中捞月,褚君陵是天上清月,他仅是那捞月人,能够到水中倒影,却始终没资格触碰到月亮。 不想,月亮也有坠入水中的时候。 即使做了皇上,他的阿陵还是一如当年那个小太子,表面傲娇狠厉,实则最是心软,对亲近之人无害得像只稚犬。。 褚君陵的无害只维持到晚膳之后………… 两人歇到傍晚才醒,因着白日那出意外,周祁这回很是谨慎,回房栓好门,又细心将窗牖放下,是以晚膳间下人来唤过几次,都不知周祁床上还藏了个男人。 之后彭齐舟也来过,虚着眼往里头瞟,奈何门窗都紧闭着,人进不去,更看不清屋内是个什么光景,周祁又声色朦胧没起身的意思,无法,只能和逢宗耀先用了膳。 周一算着时间将饭菜端去,被周祁挡在了门外:“不用伺候了,你和小顺子去休息吧。” “少爷?”周一看看天:“天色还早呢,奴才回去也睡不着,还是先伺候您用膳吧。” “下去。” 拗不过周祁态度强硬,心里虽然奇怪,还是乖乖带着小顺子走了。 再三确认院中无人,轻合上门,将饭菜放到桌上,过去拽起还有些迷糊的褚君陵:“皇上醒醒,用过膳再睡。” “嗯……” 任由周祁给自己披衣穿靴,刚睁开眼还不太清醒,思绪恍恍惚惚的。 等用饱饭精神回来,也不困了,二话不说,压过周祁就往榻上带,为白日被县令撞破那事儿,很把人一番收拾。 周祁:“…………” 瞎了他的眼才会觉得这昏君无害。 第59章 红杏出墙 下午补足了眠,折腾到很晚才平息,褚君陵自知欺负得狠了,不等周祁算账,主动让暗卫打来热水,又殷勤的为周祁洗身按摩,好一阵伺候。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褚君陵认错态度良好,周祁郁闷归郁闷,倒也找不着理由计较。 水温也合适,泡着泡着困意就上来了,轻轻打了个呵欠,听褚君陵让自己翻个身,乖乖的趴到浴桶上头。 “困了?” 瞧他昏昏欲睡,手指往腰上戳了戳,周祁觉得痒痒要躲,刚扭身就牵扯到腰后的不适,下意识皱皱眉头,人也清醒了点:“别闹……” 怕泡久了感冒,褚君陵也不敢耽搁,老老实实擦干水,又替他往那处抹了些药,刚把人抱上床,抬头就对上周祁幽幽的目光:“这种药皇上也随身带着?” “朕是因为……”褚君陵笑容讪讪,极生硬的转移话题:“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哼。” “祁儿……” 周祁侧过身,懒得理他。 “朕知错了。” 褚君陵其实不知道哪儿错了,但自家小将军不高兴,就有不高兴的道理,必然是他哪儿做得不好。 本着知错就改,见周祁支着耳朵在听,立刻表态:“你莫气,朕下回绝不带在身上。” 周祁气结:这脑回路是怎么当了皇上的。 两人想的根本不是一回意思,他明日还有要事在身,才懒得跟褚君陵争辩,转而又想到宫里那么多的小宫女,褚君陵迟钝点也好,傻子有傻福,免得哪日被外人给抢了。 第69章 “祁儿?” “嗯……” 褚君陵咧嘴笑,脑袋埋到周祁颈间,见对方没推开自己,便晓得他没真的生气:“朕是为你好,你不喜欢,朕下回不带了可好?” “嗯。” “身体怎么样,还疼不疼?” “嗯……” “哪里不适?”褚君陵赶紧爬起身,怕把他痛处压着了,听周祁嗯过声就没别的话,问他哪儿疼还是嗯嗯的,眼睛也闭着,试探往颈间啵了口:“舒不舒服?” “嗯……” 果然是困迷糊了。 褚君陵眸色渐深,趁对方意识不怎的清晰,轻轻凑到周祁耳边:“明日的事让彭齐舟他们去,你留下来陪朕可好?” “嗯……” 成了。 褚君陵兴奋得睡不着,闲来无事,抬起周祁的头枕到自己腿上,伸手捏了捏两边脸颊,勾起周祁一缕头发往他鼻尖上刮。 见周祁抬手将作乱的发尾挥开,睫毛轻轻颤了颤,嘟囔句什么,还是没睁眼,褚君陵来了兴致,坏心眼道:“你是猪……” 周祁眼皮撑开条缝儿,凉凉望着褚君陵。 “…………” 被周祁一睥,老实片刻,肚子里又开始腾坏水,摸不清他到底睡没睡熟,认真盯着看了会,道:“祁儿?” “嗯。” “明日朕给你做早膳可好?” “嗯……” “睡着了?” “嗯……” 可是你自个儿说的!褚君陵笑意扩大,轻轻捏了捏周祁耳朵:“你是猪……” 等来一阵沉默,褚君陵没底儿,以为周祁还清醒着,心虚不已,正要开口认错,就听腿上的人轻轻嗯了声,带着微浓的鼻音,翻身睡得熟了。 褚君陵:“…………” 某皇帝坏水得逞,脸上笑意不减,偷偷掰过周祁脸颊啵了口:“真是猪朕也喜欢。”。。 分明累的是他,醒的却比褚君陵早,忍着酸痛起身,看身侧某人还睡得死沉,靠在床畔看了他会,暗暗气闷。 恰好听周一来换,应和声,也不等褚君陵睡醒,想是等会给他端些饭菜回房,沉吟片刻,穿上衣物出去,又小声将门合上。 冬日天亮得晚,街道上人数稀少,许多小摊都还未支起来,从别庄前院的空阁恰好能看到街头景象,又因隔得远,宅内总是静悄悄的,不会叫街上的热闹打搅。 彭齐舟仍是那话痨样,精神抖擞的和逢宗耀闲聊,到兴奋处拍下桌子,没有丁点重臣家的公子气概。 周祁轻笑着摇摇头,缓步踏进膳厅,彭齐舟听闻动静回头,晃眼一看,正巧瞄到周祁颈间那处像是被人啃出来的痕迹,差点跳起来:“你房中真藏人了?!” 给皇帝戴绿帽子,不得了,不得了。 围着周祁来回转,眼中散发出诡异的光亮,心想他这发小胆也忒大,都和天子好上了,竟然还敢红杏出墙。 难怪昨日午时回房中便没出来过。 “你真不怕皇上晓得?” “怕什么?” 周祁不明所以,见彭齐舟直盯着自己颈间,想到昨晚,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 “脖子上都咬出痕迹来了,还想瞒着?” 这就不够意思了。 彭齐舟不依不饶三连问:“还不交代,房中藏的是谁?奸夫还是淫妇?背着皇上好多久了?” 痕迹?! 周祁心一悬,他昨夜千万个小心,尤其是脖颈的位置,再忘情处都没让褚君陵得逞,就怕有人发现。 怎会突然有了痕迹………… 既不是欢好时留的,恍惚想到昨晚褚君陵趁自己犯困时作怪,定是那会吻上去的,周祁深吸口气,笑容有些难看。 彭齐舟见他默认,碗筷一撂,玩笑过后不禁担忧:“初叙,你如今可是皇上的人……” 看皇上那样子又是个痴情种,若晓得周祁在感情上生了背叛,定会龙颜大怒,届时不止周祁,恐他爹娘也会受牵连…… 替周祁感到脖子一凉,扭头看逢宗耀,逢宗耀神情也是不好的。 好好的一顿饭,突然沉闷下来,三个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彭齐舟以为周祁背着皇帝不忠,逢宗耀见周祁没解释也信了几分,只有周祁自个儿,想着怎么和褚君陵算账…… “都是误会。” 周祁叹口气,先开了口。 “什么误会?”脖子都吻出印儿来了还误会?彭齐舟气又担心,怕周祁出事儿,想了想,想到个主意:“事已至此,不管你舍不舍得,若不想皇上知道,你房中那人肯定不能留着。” 先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杀了,脖子上的印记虽然看着深了点儿,离回京还有段日子,皇上见到前早就消了,死无对证,只要他们三人不说漏嘴,皇上就一辈子不会晓得此事。 他和逢宗耀是周祁多少年的交情,自然不会出卖他,至于周祁自己,彭齐舟略糟心的看了看他,出墙之事都做得出来,心里怕也没有愧疚那种东西。 第60章 钻木取火 只看不出,他交好近二十年的人,竟长了副花花肠子,皇上虽说贵为天子,遇人不淑什么的,未免太过可怜…… 周祁眼皮跳了跳,光看彭齐舟那一脸精彩,就晓得他在脑补个什么,又不能让旁人晓得褚君陵在此,一时还真不好解释。 “你还吃得下东西?!” 彭齐舟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道:“先解决房中那人,别忘了皇上派有暗卫跟着,明处还有钟诚,趁现在没人发现尽早处理,不然传到皇上那儿、” 第70章 “传到皇上那儿又如何?”周祁懒洋洋的,昨晚折腾得狠了身体不舒服,让周一给自己盛了碗汤:“此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皇上晓得也无事,坐下吃饭。” 周祁如此说,必然是无碍的,逢宗耀尝下个素包,暗笑自己脑子不中用,竟信了彭齐舟的鬼话。 见彭齐舟还想嚷嚷,硬拉着人坐下,又拿过个包子堵他的嘴:“初叙自有打算,你就莫瞎掺和了。” “我这是为他好。” 彭齐舟鼓着张嘴,含混不清道。 不死心要问个所以然,周祁本就因褚君陵窝了气,耳朵嫌吵,冷冷瞥了他一眼:“舌头想打结了?” 彭齐舟表示不怕,他现在捏着周祁把柄呢,又看周祁不识好,又是一阵叫嚷,周祁看他句句提到褚君陵,顺嘴道:“需要皇上给你打?” “少拿皇上压我。” 彭齐舟神气十足,就是皇上真来了康城,还不定是收拾谁呢,竟扯淡。 “有种现在便叫你家皇上出来,你看我……皇、皇上?!” 彭齐舟刚看向门口,真就看到褚君陵从门外进来,眼珠子差点瞪出眶,舌头还真有点打结,再被褚君陵冷眼一瞧,消化不了这份震惊,险些吓失禁:“参见皇上!” 逢宗耀也是一惊,即刻起身叩拜:“臣参见皇上。” 褚君陵环顾一周,见周祁没搭理自个儿,自觉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怎么了?” 周祁轻哼声,专心喝碗中的汤,全当身边没这个人。褚君陵碰了钉子,又不知哪里惹到他,转而看向彭齐舟:“你方才让中郎将叫朕出来,作甚?” 彭齐舟怂极了,听褚君陵这么问,想也没想道:“回皇上,臣是看饭菜快凉了,想让将军唤皇上过来用膳。” 褚君陵倒未多疑,颔颔首:“都起来吧。” 逢宗耀看看二人,皇上在此,周祁颈间的痕迹便说得通了,紧给彭齐舟递过个眼色,示意他三思而语,切莫不过脑的乱说话。 彭齐舟也委屈,他要是晓得周祁房中那奸夫就是皇上,打死也不会说那些话。 他在家中虽排老二,却是府上最受宠的那个,爹疼娘爱的,嫡姐还偏心自己,底下三个弟弟自小被他欺负怕了,以至于彭府上下他就跟个小霸王似的,没人敢说他的不对。 为此口无遮拦惯了,真要他一下改尽,着实是件头疼事儿。 问题是…… 皇上好好的,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还和周祁行了那事。 来多久了? 方才那些话皇上有没有听到? 要是皇上晓得他大逆不道,怂恿周祁弑君,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头恨不得扎进碗里。 “祁儿?” 褚君陵没心思注意旁的,只看周祁不高兴,忐忑不比彭齐舟少:“朕何处惹到你了?” 是昨晚做得太过? 还是他说周祁是猪的事儿被发现了? 还是周祁起身时没叫得醒他,这会嫌他起得晚了? 眼睛扫到周祁颈间那块突出的红印儿,褚君陵心发虚,似乎有点明白了:“朕不是有意。” 这是晓得错在哪儿了? 周祁心哼,往他颈间戳印儿也罢,他千藏万藏,还被两个好友误会红杏出墙,极不容易才将君王到此的事实隐瞒过去,这昏君倒是好,自个儿赶趟似的冒出来了………… 唯恐天下不乱。 “皇上不是要给臣做早膳么?怎么比臣起的都晚?” 褚君陵一愣,他昨晚瞎说的话………… 周祁竟然听见了?? 这不合理。 “你真想吃?” “自然要吃的。” 怒气当头,褚君陵说什么都想杠上一杠,君子远庖厨,这人又是个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平日宠归宠,他不信褚君陵贵为一国之君,真肯放低身段去那灶灰之地:“就得看皇上肯不肯做了?” 褚君陵有点为难:他生火都不会,哪会做那些…… 可周祁想吃,又是昨晚自己作的,硬着头皮也得上,旁边还有臣子看着,这般反悔岂不要叫人笑话?! “你先垫垫肚子,朕这便去做。” 褚君陵袖子一撸,风风火火去了灶房,快得周祁来不及阻止。 彭齐舟看傻眼,呆呆地看着周祁:“你和皇上……平日也是这般相处的??” 灶房之地有辱斯文,除却厨子伙夫一类,莫说他断不会踏入,就是在寻常人家,也没哪个男子愿下厨作羹,皇上这也太宠夫了,没下限呀没下限。 逢宗耀约摸也觉着有些过了,担心周祁惹怒君王,轻摇了摇头:“你与皇上情深,本不该我多话,他到底是君,还需得有些分寸,莫过头了。” 周祁也没真要褚君陵行动,谁知人一转眼就没了影儿,叫都叫不住………… “我过去看看。” 到灶房就看褚君陵坐在小板凳上,一旁的厨子替他掌着勺,因着不认识褚君陵,只当他是哪个主子的属下,时不时与他闲摆两句,指点些做菜的技巧,还亲切的称呼他声大兄弟。 许久不见锅里有动静,以为是火候不够,歪头一看,就见褚君陵拿着两根木棍直搓搓,灶里还丁点火星子不见。 周祁进来刚好撞见这一幕,轻蹙蹙眉,回过那厨子的问礼,紧将褚君陵从柴灰之地拉开:“我不过随口一说,早膳也已经在桌上了,哪是让你真的过来。” 第71章 “朕……我就是想叫你高兴。”褚君陵倒不以为然,若非见那厨子还在,早将周祁揽进了怀:“为你,便没什么是不能做的。” 只怕做得不够好,满足不了周祁的期望,褚君陵面露惭愧,顺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第一回做手生,火还没燃上呢。” 所以这人方才是在生火?? 周祁感到奇怪,生火便生火,为何要拿着两根木棍搓磨? 褚君陵也被问得一愣:“钻木取火,书上不都是这般说的?” 周祁:“…………” 好一个钻木取火。 第61章 确认过眼神,是将军喜欢的硬汉 “菜快凉了,我们先过去吧。” 褚君陵点点头,知道自己没那点能耐,也不坚持,乐颠颠跟着一道走了。 厨子莫名不已,看了看灶台上两块明晃晃摆着的打火石,挠挠脑勺,心想这大兄弟人倒挺实诚,只可惜了是个傻子。 猜是周祁气消干净,到没人处拉住他,朝唇畔上亲了亲:“莫气了,每回你不高兴,朕便要忐忑上许久,忒磋磨人。” 再生气, 倒也不耽搁褚君陵作天作地的惹他不快。 周祁心透得跟明镜似的,只不过因褚君陵方才那些话感动,又见不得他为自己折煞了尊贵,情深所致,不愿计较罢了。 “皇上预备何时回京?” 褚君陵脚下一顿,当即就不乐意,来都来了,当然要与周祁一块儿回去:“你何时回去朕便待何时。” “康城之事并非三两日可了,京中局势多变,再有宰相和家父看着,始终比不得皇上掌朝。” 周祁不赞同,再有不舍,还是三言两语催他回去,褚君陵拗不过,含糊道明日,心头却另有番打算。 他只说明日,却没说是哪个明日,明日何其多,这可是周祁自个儿点的头,即便明日他留着不走,这人也拿他没辙。 咬字眼的事儿怎么能叫骗? “今日之事就让逢宗耀他们去,可是你昨晚亲口答应的陪朕。” “臣不记得了。”周祁表情淡淡,径自往前走了。 别当他不晓得,昨晚褚君陵趁他困意来袭套的他话,似乎还骂他是猪来着,就会同他耍小把戏。 “你不记得朕记得。”褚君陵抬腿追上,身体个劲儿往上贴:“明日朕可就走了,你就舍得?” 今日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陪着他。 “天塌下来还有朕顶着,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何须你亲自出面?” “是是,皇上说得极是。” 嘴上敷衍,周祁想了想,确实有点舍不得,遂也由着褚君陵安排,感觉手被人握住,唇角弯了弯。 回膳厅就觉气氛不对,逢宗耀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自己,彭齐舟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周祁莫名,进屋发现知县也在,身后还站了两三个硬朗男儿,只那姿态瞧着怪怪的,周祁形容不出,只觉着有点涨眼睛。 这是做什么? 疑惑看向县令,县令咧嘴一笑,急忙迎了上来:“下官见过将军。” “怎么回事?” 县令神色含蓄,认出褚君陵便是昨日的帐中人,偷偷打量他一番,登时觉得带来那几个拿不出手,不过来都来了,咬着牙也得上。 又看褚君陵似乎不怎的高兴,信心又升起来点,这男宠俊则俊矣,一瞧就是个任信张扬的主儿,也就刚来这两日将军喜欢,等哪日得了腻味,定要让这性子惹生不喜,哪有他带来这几个贴心。 又老实又本分,最重要的是合将军口味,一想有望升官发财,心头便不住美滋滋的,回头又看了看那几人,自信满满:臀肥腰宽又壮实,是将军喜欢的硬汉。 “是这样的,下官昨日见将军…………想着将军许是好这口的,特给您找了几个合心意的伺候,将军瞧瞧可喜欢?” 周祁:“…………” 县令满面恭维摆着,想忽视都难,周祁扶扶额,哪料昨日之事牵扯出这么大个乌龙。 “将军可还满意?” “荒唐!” 捷径也不是这么个走法,这贪官巴结他也罢,还找来这么些…………周祁看那几个大膀子男人,一言难尽:“给了机会不珍惜,重罪未赎,还有心思想这歪门邪道,嫌命长了?” “将军恕罪!” 县令满头大汗,急着上前请罪,见带来的几个还傻站着,挨个踢了脚:“不知规矩的,还不跪下!” 怕归怕,昨日瞧中郎将那档子事,分明是好男色的,怎的他投其所好,反而惹的将军不快,还差点要问罪自己,县令百思不解。 杵着脑袋想了阵,恍然大悟:定是太多人看着,让将军脸没地儿搁了。 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中郎将这癖好确实重了点,眼下另两位大人还在,晓得了不定私下如何笑话,亏他千辛万苦找来这么几个尤物,怎防一时粗心,竟败在了这等细微事上。 “下官知错,光想着将军查案辛苦,想找几个知心的给您解解乏,都是下官未考虑周全,还望将军恕罪。” “就这般货色,也敢献来丢人现眼?” 褚君陵怒目凛冽,吓得县令往后退了退,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将军都未发话,何时轮到你这奴才多嘴?” 多了算也就是个爬过床的奴才,他好歹还是朝廷命官,岂容个男宠到头上撒野。 第72章 “将军脾气再好,也得管管下头的人,省的有些个认不清身份的踩到头上,折煞了将军的威风。” 不顾褚君陵气得扭曲,周祁不唤起身,便斗胆往前挪了挪膝盖,越发笑的奉承:“这回是下官疏忽,只人已经给将军带到府上,您就当给下官个孝敬的机会,这几个仅是下官一片心意,还请将军笑纳。” 第62章 捉鱼 周祁可笑不出来………… 原来外人眼中,他竟是如此眼光么? 彭齐舟则是憋笑憋得肚子疼,肩膀一抖一抖的,怕砍头又不敢表现出来,侧身看逢宗耀,发现他面色虽然沉稳,但身体也有些微晃,显然也强忍着。 为县令默哀三秒,实在憋不住,借口小解退到外头,扶墙笑了好一阵子,笑声震天,吓得路过的下人几个寒颤。 “将军? ” “人带回去,本将没这嗜好。” 怎会没有,昨日他明明都看见的,还看得一清二楚。 县令犹犹豫豫不肯走,周祁却不管他,怕县令所言惹怒君王,这人如今还留着有用,褚君陵若这时候处置,怕会给后头惹一堆麻烦。 转身想将人安抚下来,哪知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哪有褚君陵的影子。 “???” 什么时候出去的? 眨个眼的功夫,褚君陵又回来了,手里多出把不知从哪个侍卫手中抢来的刀,直朝那县令砍去。 县令让这阵势吓破胆,赶紧爬起身往周祁身旁躲,嘴里嚷嚷着救命。 “将军救我!这奴才竟敢谋害朝廷命官,快杀了、” “他”没出口,褚君陵刀锋就怼到了喉口,县令两眼一翻,嘭地晕倒外地。 “皇上,”见褚君陵刀要落下,忙伸手挡开,半劝半哄地接过刀,让钟诚接过去放远,无奈道:“他如今留着还有用,冲动不得,就当看在臣的份上,且留这狗官性命几日,等案子了结再杀他不迟。” 褚君陵理智尚在,虽是气得狠了,也不忍周祁近半月的心血白费,拧拧轻重缓急,泄愤踹了县令两脚,又使有内力,直踹得县令痛醒过来。 痛呼一声,睁眼就见褚君陵抬脚要落,惊叫着翻了个身,迅速扑过去抱周祁的腿:“将军救我!这奴才争风吃醋想抢将军的独宠,将军切不可纵容啊……” 周祁不防一个踉跄,站稳身想挣脱县令,结果对方抱得紧紧的,怎么甩都甩不开。 “还不放开!” “将军救我!” 周祁:“…………” 威胁到性命,更清楚只有周祁能护他,不抱他抱谁? 县令死不撒手,更激怒了一旁的褚君陵,心头血遭个狗官染指,就算只碰的小腿,还有两层衣物隔着,也不住气红了眼。 一脚猛踹到县令肩头,县令痛没反应过来,就发觉身体不受控的往外滑去,最后头撞到门框上,一声闷响,彻底不省人事。 泼了两盆冷水也不见醒,最后还是让他带来那几个硬汉扛回的县衙。 醒来头痛得剧烈,分明有了后遗症,不得已躺着歇了两天,对褚君陵恨得心愤愤:看那奴才能嚣张到何时,等中郎将生了腻味,他便找个借口讨到身边,待落入手中,他定要拿那死奴才的头到公堂上击鼓。 又喊了下人去向周祁诉冤,周祁此刻正和褚君陵在别庄的荷花池中捞鱼,听县衙有人求见,还是为的早上之事,挑挑眉,趁褚君陵发现前将人打发了回去。 辱骂圣上,如今命都保不住了,还敢同他喊冤? 勾唇莞尔,正好见褚君陵抓住条鱼到手上,却因鱼身过于滑腻,没拿稳又落入了水中,尾巴还往褚君陵脸上甩了巴掌。 “可用臣帮忙?” 褚君陵气得牙痒,见周祁也卷裤腿下水,急忙将人劝了上去:“深冬水寒,你下来做什么?” “皇上不也在池中?” “朕身体好,不容易得风湿。” 周祁坏笑,长长噢了声:“皇上这是嫌臣身子骨弱,拖皇上后腿了?” 也不知谁想的这馊主意,支逢宗耀和彭齐舟去做正事,却拉着他大冬日里来后院摸鱼。 “朕是怕你害了湿病。” 惯喜曲解他的意思,褚君陵瞪了眼,撸起袖子又弯腰到水中搅和,他可是和周祁打了赌,若他能在不使武功的情况下,空手摸上条大鱼,今晚便可适当地玩些情趣。 周祁坐在边上,支着下巴看褚君陵,眸中映漾出一番风情。 若他和褚君陵仅是寻常人家,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春采折枝夏驳船,秋高同游,东日则卧榻不出,日日潦倒于山水之间,游遍山河湖海,观风花雪月,趁风等闲买酒醉,同榻共冢,笑与风月,那该有多好。 倒不是现在不好。 如今他也是知足的,褚君陵有他心中向往的山眉海目,已胜过世间千万般景致。 但比起前者,相对之下,总归少了几分随心自在。 一条大鱼悄悄游到褚君陵后腿弯,褚君陵没管它,专注同眼前的几条做斗争,腿被鱼嘴戳了好几回都不察觉,观赏鱼不比寻常鱼儿怕人,晓得有人在捉,仍旧一窝的涌到周围,倒像是来看热闹。 “蠢鱼。” 周祁瞧不过眼,随手操起颗小石子儿,弹指一挥,将戳褚君陵腿的大鱼打去了别处。 “皇上不妨喂些鱼食再捉。” “朕怎么没想到。”褚君陵一拍腿,扬手让周祁给他扔些过去,往水中撒了点,鱼儿成群结队的涌上,抢完食又一眨眼功夫窜没了影儿。 第73章 “…………” 周祁眼中含笑,打趣地望着差点被鱼群撞倒的褚君陵:他自然晓得这样更不好捉,谁让这人同他打那般赌,他又不傻,总不能帮着褚君陵来折腾自己? 第63章 贵人 “皇上可要加把劲,晚时逢大人和彭护卫回来,若看到皇上半天都没捞上个东西,心里怕是会笑话的。” 褚君陵咬牙切齿,若不是念及寒冬腊月,定要将这混账拖入水训诫一番…… “这大鱼也忒不好捉!” 越大越滑溜,就跟那些贪官儿似的,仅凭空手还真抓不住它。 “捉不住大的便捉小的,再大的鱼不也是这般长起来的?” “这倒是。” 褚君陵站直腰歇了会,又开始忙活,口里抱怨始终没停下:“那些贪官还真跟这池中鱼似的,贪小成多,吃进肚子的东西多了,就越膨胀。” 越膨胀胃口也就越大,越不容易满足,铤而走险之事更不少做。 “心大肚皮小,总归有撑破的时候。” 县令是,左州同是,这天下贪官尽是如此,多行不义必自毙,便是朝廷不管,也免不得有打湿脚的时候。 大鱼再是滑溜,水一抽自然就蔫儿了,是烹是煮,不还是吃鱼那人说的算么。 “那些贪官得意时是池中鱼,落入朝廷手中便是砧板之肉,死活都逃不出皇上掌心。” 那他不就是个切肉的? 褚君陵乐了,虚着眼凑到周祁面前:“中郎将竟敢拿朕比做厨子,该罚!” “皇上想罚臣什么?” 瞧这模样就晓得褚君陵又在憋坏水,若非教养使然,周祁实在想翻他个白眼。 罚个啵。 往周祁嘴上重重亲了口,乐呵呵问他:“朕是厨子,你又是什么?” 色胚子! 周祁抿抿嘴,心头偷骂两声,看褚君陵越靠越近,干脆换了个地方坐:“臣自然是皇上手中刀俎。” 那不是任他使唤,让宰谁就宰谁,让切片就切片,让削条儿削条儿,褚君陵向来没甚自觉性,见周祁坐远,厚着脸皮挨了上去:“中郎将这般听朕的话,该赏!” 赏个啵。 周祁:“…………” 最后抓到条半大不小的,还是周祁等得无聊,也担心他在凉水中站久了沾病,主动给他拿了张小渔网,靠作弊才捞起来的。 但不妨碍褚君陵高兴,回房换了身衣物,搂住人一顿亲近。 “可是你自个儿要帮忙。” 周祁轻笑:“皇上不谢臣么?” 自然要谢,只是怎么谢得听他的。 “朕这便给小将军侍寝。” 途中让褚君陵灌了些酒,周祁眼微醺,目光迷离的任他做弄,只在对方过分的时候微微挣动,念着明日褚君陵就要回京,能让则让,没同他较真儿。 翌日下起了小雪,因着要见左参,周祁早早便起身计划,褚君陵看着心疼,取过大氅给他披上,又换小顺子添了炭火。 听周祁捂口咳嗽两声,不由一慌:“哪里难受?是不是昨日在外头待得太久染风寒了?” 急唤下人去请郎中,周祁摇摇头,把人喊了回来:“臣身体好的很,不过是有些喉干,皇上惯会小题大做。” 褚君陵还是不放心,但耐不过周祁坚持,郎中是没请来,却守着他喝了两大碗姜汤。 “臣今日得去会会那左参,怕是不能送皇上了。” “你的事重要。” 褚君陵本就没想要走,见周祁为难,自然表现得深明大义,只让他以计划为重,无需得管自己。 周祁不由得多看他一眼,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毕竟他对褚君陵了解甚深,这人平日可没这般好说话的时候。 “那皇上路上小心,到了让暗卫给臣报个平安。” “朕知道。” 要事在身,周祁也不便耽搁,叮嘱了些路上需注意的事项,等逢宗耀过来喊,系好大氅出屋,刚到门外褚君陵便追了出来,将落下的小暖炉塞进他怀里,又给他颈间围上狐裘。 “天寒就别骑马了,让奴才将车驾布置暖和些,莫着了凉。” 说罢替周祁拢了拢衣衾,确认风漏不进去才准人走,又一路将他送上车驾:“身体不适便唤个郎中瞧瞧,莫不当回事。” 周祁点点头:“雪恐是要下个几日,皇上也早些赶路,路途遥远,天晚了不好找住宿。” 褚君陵故意不接这话,只让周祁别冷着了,又沉声让彭齐舟当好护卫的职责,见厢中没个炭炉,硬是让奴才将房中那个搬了过来。 周祁笑又无法:他怀中还抱了个呢,驾中吃的用的样样齐全,晓得他是去审案,这不知道的,还当他是去哪个班子里听戏。 偏又对褚君陵这份细心受用至极,连对方让他早些回来都未起疑:“臣先走了,皇上也快些回屋准备,风雪正大,千万莫染了症疾。” 褚君陵目送着车马远去,直至不见才进庄中,回屋睡了个回笼觉。 两人到时,左参正坐在主位上品茶,瞧着好不悠闲。 周祁和彭齐舟交换眼色,只身一人进屋,怀抱暖炉朝左参拱了拱手:“在下见过左州同。” 彭齐舟则暗中扣下左参带来的人,逢宗耀半路就和两人分开,手拿着圣旨,号令一早埋伏好的士卒,带兵将整个州同府团团围住。 左参还不知府上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只瞧来者陌生,放下茶托,不动声色看向县令:“这就是你说的那侄儿?” 第74章 “大人说笑了。”县令一改恭敬的语气,迅速退到周祁身后,慢悠悠道:“下官那侄儿大人又不是没见过,这位公子可是贵人,下官哪儿敢做公子的大。” “贵人。” 左参立刻生了警惕,犹豫该不该叫外头的手下进来:“哪位贵人?本官怎么没听说过。” “在下刚来康城不久,州同不识也在情理之中。” 周祁抬抬眼,示意县令到一旁侯着,县令也怕两人斗起来殃及自个儿,听这吩咐当即退得远远的,深恐火燃到身上。 “在下听闻州同手中官职不少,遂托知县大人前去引荐,想跟左州同讨个官儿当当。” 真是想买官做? 左参疑心消下些许,没急着叫人进来,也不怪罪周祁礼矩有失,敲敲桌让他坐到旁边。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第64章 皇帝养的一条狗 “鄙人姓周,单名一个叙字。” 左参摆手一笑,将茶盖和杯托分别放着,三者间来回点了点,推到周祁面前:“本官手中是有不少官职,高的低的都有,这越往高,权力越大,俸禄也就越多,人也就越体面,不知周公子想选哪个?” “一入官场似海深,这官要么不做,要么就得一路朝上,位置自然是越高越好,离得朝廷越近,便也越轻松,在下别的不怕唯独怕累,官路崎险,与其费尽心思去争,不如一早就寻个安逸窝,州同说对么?” 左参大笑,听周祁出此狂言,只当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态度不乏轻蔑:“爬得越高摔得也就更惨,这官场水深得很,可不是你耍耍嘴皮子就行的。” “在下既然敢讨这位置,自有坐稳这位置的打算。” 周祁不多让,惹得左参冷呵一声,直讽他大言不惭:“区区后生,不知所谓!” “所以,这官大人卖是不卖。” 卖,怎么不卖? 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收的道理。 “要官可以,只是这位置够不够高,还得看这个。” 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做了个数钱的手势,周祁了然一笑,自是懂他的道理,将面前的茶盖合到碗口,又拿茶托托住,缓缓推回给左参:“银两自然不在话下,千两万两我有,只要左州同开口,黄金白银,十万百万在下也拿的出来。只不过……” 缓缓起身,将暖炉往大氅中裹了裹,掌心贴着炉壁取暖,背对着左参道:“在下看中那位置,就不知州同愿不愿给了?” 左参眼一跳,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也跟着站起身来,负手看着周祁:“本官不愿,那便是公子银两给的不够,银两够了,就是要这州同的位置,本官皆可相让。” “哦?” 周祁仍是笑着,将方才的茶碗拿起,晃了晃,里头几片茶叶也跟着晃动,荡得左参莫名心慌。 “大人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 这小生莫不是真要买他这位置? 左参冷笑:买无妨,恐是凭这毛头小子的身家还差得远,买他那府邸怕都不够。 府中的地里埋了多少财物他再清楚不过,千万两黄金又算个什么? 左参自负不已,他就是敌不了国,也富可敌大褚小半壁江山,是以压根儿不把周祁放在眼里。 “本官这顶乌纱帽现在就可摘给公子,只这官帽造物普通,价数却是不菲,公子要戴上不难,可带够了银两?” “今日走的匆忙,银两倒真忘了带。” 听他这话,只当周祁虚张声势,硬打肿脸充胖子,意要嘲讽,豁然看他从怀中取出个物什:“这宝贝在下时刻带在身上,同样不菲,想来不比左州同这乌纱帽便宜。” 左参定睛一看,猛地震震身,不可置信的望着周祁:“你究竟是什么人!?” 周祁却不回答,缓步将御令拿近了些,逼问道:“州同可要验验?此物乃是皇上亲赐,不知够不够换左州同这位置?” 皇上亲赐…… 左参如何不认得,此物乃是御令,见此物如圣上亲临,须行三拜九叩之礼,以示皇恩浩荡。 此人手握御令,必然是天子派来的人,又知他贩卖官位一事,左参面色鸷狠,盯得县令猛打了个哆嗦,不住往后退了退,直躲向门外。 知县竟然连同朝廷阴他! 猛退一步,让椅根绊住脚险些跌倒,他谨慎半生,竟栽到个芝麻小官上头,这狗东西竟敢蒙骗于他。 左参恨,恨不得剥了县令的皮,恨不得将算计之人削肉喋血,挫骨扬灰。 恐慌,惊惧,心悔不甘,种种情绪一闪而过,混着浓烈的恨意,死死盯着周祁等人,突然笑出声来。 既然朝廷不给他活路,就别怪他鱼死网破:“来人!” 一片静默。 “来人!” 左参又大吼一声,情绪从激烈到崩溃,最后化为死寂。 “左州同想叫什么人?不如本官来替你喊。”周祁笑意尽收,将御令收入怀中,冷声喊进大批将士:“将左参头上乌纱给本将摘了。” “我的人呢?” 左参恶狠狠看向周祁:“你把我的人如何了!” “你的人胆敢和朝廷作对,自然是死路一条。” 彭齐舟大摇大摆走进屋,故意当着左参弹了弹剑上的血迹:“尸体都在外头躺着呢,左大人再不去瞧瞧,待会雪埋下可就不好找了。” 第75章 又走近将周祁浑身上下都瞧了仔细:“没事吧?” “没事”,周祁摇摇头,抱着暖炉坐到一旁,将剩下的交给彭齐舟打理。 彭齐舟也松口气,走时皇上可提醒过了,若中郎将在外头擦破点儿皮,等回去他一身皮都别想保住,千好万好,都抵不过周祁一人安好。 左参不肯认命,手头又会些功夫,眼看被朝廷的人押住,反手夺过兵器,打伤上前的官兵要逃,却被彭齐舟轻而易举拦了去路。 “看不出左州同还是个能文能武的?” “无知小儿!”左参大喝一声,见彭齐舟那儿攻克不下,便将注意转向一旁的周祁。 瞧他穿得一身贵气,怀中还抱了个暖壶,背靠在椅后,眼中几分漫不经心噙着,好似个病弱公子。 猜是周祁不会武功,欲抓过他做威胁,袭身过去,不想连他衣衾都未碰着,位上就不见了人。 “怎么可能!” 左参震惊不及,腹中剧烈的震痛传来,随后大咳口黑血叩下膝,被官兵一边一个押解住,刀尖正对着脖子。 “你到底是谁!” “左州同不都看见了,在下奉皇上之命捉拿贪官污吏,自然是朝廷的人。” 他如何不知这人是朝廷的人…… 左参眼中渗血,恨不能将周祁戳出个窟窿,一招即能废他武功,碎他的丹田,他定要弄清此人是谁,牢记在心头,死后好回来找这些人索命。 “怎么,朝廷的狗当得久了,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晓得他使的激将法,周祁也不上当,让人将左参捆绑紧实,听他不死心的一直追问,着实听得烦了,淡然道:“在下就住在京城大将军府,左州同若是为的日后报复,周祁随时欢迎。” 周祁。 左参目光阴沉:“你是周祁?中郎将?” 难怪难怪! 难怪如此忠心朝廷,原来是皇帝最宠信的将军吶…… 心中讽嗤:说来说去,这姓周的再神气,不就是皇帝养的一条狗么? 皇室人的看门狗, 啧~ 可真威风。 第65章 皇上好雅兴 他竟然让条狗给算计了。 左参不甘、愤憎,任那些官兵押着离开,到门阶处陡然挣脱,逃也未逃,仅对着周祁阴冷笑开,后头情绪剧烈波动,更是仰天狂啸:“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这是老天要收他,打败他的是天,不是朝廷这几条看门狗,他没输,他怎么会输呢? “周祁!本官这条命朝廷若拿不走,定要你将军府百倍奉还,就是死了,本官死也不会放过你!夜夜来找你周府的索命。” “你不就是皇帝养的狗?在本官跟前得意什么?这天下的贪官你捉不完,皇帝的宠信更不会长久,听话的狗到处都是,可不止中郎将一条。” 又叫周祁当心些,免得哪天得了那位厌弃,连根骨头都讨不着。还道风餐露宿都是好的,若再让皇帝打折腿,那便是无家可归身也残,连寻常百姓家喂的畜牲也不如。 “你不就是个畜牲?” 左参句句嘲讽,周祁神色仍旧淡淡,倒是彭齐舟听不下去,嫌左参嘴臭,想将他舌头给拔了,剑指途中被周祁阻止,笑看着左参:“左州同都说本将是狗,皇上既是赏了本将饭吃,我这做狗的不得为主子守好门户?” 下贱东西! 左参呸了声,直骂周祁狗拿耗子。 “州同这是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你!”左参脸气得涨红,偏偏武功被废,又被人拿刀剑指着,奈何不了周祁分毫。 “本官再是耗子,也比你这看门狗强,被朝廷抓住又如何,我左参半辈子为官,该享的好尽都享了,死也无憾,倒是你,你对皇帝忠心耿耿,为朝廷殚精竭虑的忙活,你以为往后下场便会好了?” “不劳左州同操心,本将下场如何自有天看,州同许是等不到那日了。” 左参说他狗拿耗子,朝廷出了耗子,他替褚君陵捉了又如何,若说他是多管闲事,君王乃他心悦之人,他管就管了,怎么能算是闲事? 再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褚君陵既然许了他后位,他也不过是料料家务事罢了,算不得闲。 “押下去。” 等左参的咒骂消失,确认里边儿没危险了,县令才马后炮的迎上前来,将那些恶毒言语听进去不少,顿时感觉立功的机会来了。 “下官听闻犬齿有辟邪之效,那左参胆敢骂将军是狗,将军不妨让人将他的牙齿敲打下来,也看看这耗子的牙齿镇不镇得住邪。” 县令本是想拍拍周祁马屁,借左参之罪来讨他的高看,丝毫不觉得此话不妥,错拍了老虎屁股还不晓得。 倒是彭齐舟在一旁听到,暗笑县令愚蠢,这话表面是为惩治左参献的计,往认真了听,不把周祁也骂了进去? 周祁也听出来了,侧首看向县令:“大人这话,可是坐实了本将是狗一事?” “不不不,”县令急急摆手,一脸的献媚:“将军误会了,下官是听不惯那左参满口秽言,琢磨着法子给您出气呢。” “难得大人有心。” 周祁点点头,像是真信了这话,直将此事交给县令去办,县令千万个愿意,当是周祁有意要给他表现的机会,欢天喜地承揽下来。 哪想前脚刚把工具找好,后脚就和左参关到了一块儿,稀里糊涂的。 第76章 又喊冤又喊误会,哭爹喊娘的直嚷嚷,可惜没人理他。 左参最为憎恨背叛之人,周祁还故意让人传了些风声,让左参认为自己落马是县令一手算计,为攀上朝廷的船表的诚意,为此憎恶县令更过于周祁,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奈何刚被周祁废了武功,县令再不济也是个男人,见左参豁了命的要杀自己,自不会坐以待毙,很快和他扭打到一起。 结果谁也没占上风,左参本就内伤过重,再被县令发了狠的一顿打,折腾去半条命。 县令更未讨着好,眼睛被左参戳瞎一只,腿也瘸了,鼻青脸肿不说,浑身还痛的要命,直喊着要见中郎将。 最后中郎将没见着,反是等来道择日问斩的圣旨,当场晕死过去。 借由左参这条线,康城大小贪官尽得查清,周祁恐迟生变故,当日就下令彻查,将各个官员府邸不留缝儿的围封住,里里外外搜寻了仔细。 州同府更是掘地三尺,屋梁地底都未放过,等该有的证据到手,已是入夜三更。 路上便困得不行,等回别庄,挈灯也懒得,草草洗漱一番就打算歇息,摸黑躺上榻,不过瞬间就被人扣住了脖子。 “谁!” 周祁不敢妄动,怕激怒对方,同时也懊恼自己大意,竟没发现床上藏了个人。 迅速把所有可能都筛滤一遍,见对方没进一步动作,也跟着按兵不动。 那人似乎被他的冷静惹恼,一手按在周祁喉口,另只手往下到腰间,极快将周祁腰封扯了,见他还没出手的意思,指尖一挑,开始扒他身上的衣物。 等外衾也脱下,就剩里衣里裤,周祁还是没有动作,那人也开始沉不住气,摸黑挑起周祁下巴,故意改换着声色:“这也不反抗?真不怕我对你做个什么?” 他又不是女子,有甚好怕的。 周祁起初还仅是怀疑,听对方问出这么句话,当即就肯定了,这人不是褚君陵是谁。 “皇上好雅兴。” 第66章 明君本君 那人身形稍顿,耍赖的趴在周祁身上,不甘这么容易就被认出来了,一阵气馁:“你怎么知道是朕?” 一上来就解他衣物,手虽然卡着喉咙,却没使丁点力气,生怕弄疼他似的,说的话也是没皮没脸。 两个大男人,他既非身娇体软肤若凝脂,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能对他起那种心思的,除去这昏君还能有谁? “皇上此刻该在回京路上,怎么躺到臣榻上来了?” “自然是等你回来。” 黑漆漆的,也瞧不见周祁人,褚君陵起身挈了盏灯,转头见他神色不虞,躺回去将人搂在怀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朕都等睡着了。” 还想转移话题? 周祁不吃他这套,从褚君陵怀中离开,毋自躺到了里头:“皇上昨日怎么答应臣的?总不是又忘了?” “自然没忘。” 晓得周祁不会轻易带过,身体往里边挤了挤,缓缓拿出一早便准备好的说辞:“朕答应了将军明日便回,这才是今日,时候还没到呢。” 周祁眼神凉飕飕的,实在想把这厚脸皮的踹下床去,瞒着他留下也就罢了,还玩起文字游戏来了,好的很。 “皇上不回便不回罢,左右臣也管不了皇上。” 心头闷瓮声,想起左参白日那话,由自气闷,是了是了,他就是皇帝养的看门狗,哪有狗管主子的道理。 “朕舍不得你。” 褚君陵叹口气,这回真不是故意要和周祁对着干,只是一离了这人,梦魇就如数找上门来,他厌恶极了惊醒一身冷汗的感觉:“朕近日总做噩梦,你在身边才睡得踏实。” “臣又不是什么良药。” 还有安神的功效不成,以为褚君陵又胡口蒙他,转头却看对方眼中闪过抹痛苦,周祁心一抽,不由得紧张起来:“皇上做的什么噩梦?” 一个梦就怕成这般………… 周祁皱皱眉,免不得担忧。 “梦里的事朕哪记得清楚。” 褚君陵清楚得很,那不是梦,是他亲身历过的前世,处处都充斥着仇恨与后悔,他手中更沾着周氏满门的血,他欠周家上百条人命,如何敢让周祁知道。 “很可怕就是了,朕每每惊醒便一身冷汗,心悸得很。” 怕周祁起疑,只说是梁王逼宫那年留下的后遗症,当日血腥被刻在了心头:“总之……你别离开朕。” 周祁真未多疑,只当当年之事让褚君陵生了心结,心疼不已:“臣自然要一直陪着皇上,臣还等着皇上娶臣做皇后呢,怎会傻得离开?” 褚君陵轻应一声,眸中掩过抹深色:周祁当然不可能离开,他根本不会给这人离开的机会。。 当夜过后,褚君陵总觉着周祁温柔了许多,虽然平日也温柔,但感觉是不同的,说也说不上来。 比如事事都顺着他,好的坏的,那方面也是,也不再催他回京,听他无聊了想听书,还亲自给他请了个说书先生到别庄。 褚君陵喜不自胜,仗着周祁近来纵容,一日更比一日作。 人不在京城,贪官污吏一事却是要解决的。 不出半月,左参一条线上的大小官员陆续浮出水面,小到九品芝麻官,大到朝中重臣。 天子震怒,下令各地官府彻查到底,尤其康城一地及周遭郡县,短短两月,各数贪官污吏相继落网,左参下面的人尽没逃过,老老实实招了罪供。 第77章 再有几个嘴硬的,几日酷刑下来也撑不住,纷纷画押认罪。 将供词一一比对,顺藤摸瓜,将朝中几个重臣尽找了出来,朝廷下狠手清理官场,真也钓到不少大鱼。 其中更有徐安麾下的大臣,被褚君陵下猛药一顿查,失了好些个左膀右臂。 褚君陵除他羽翼不算,还借故收了徐安朝中大权,如今徐氏在朝堂上就是个空壳子,圣旨到府上时险些气背,这一气加速了毒物发作,紧继带出场大病,任谁瞧都是副大限将至的模样。 圣旨是褚君陵一早拟好的,算好时间让德观颁昭,命人给宰相和周未都传了信,次日一道圣旨落下:周未任镇国将军,协佐宰相严查朝中贪赃枉法之事,太尉同大理寺共理此案,但有抗旨不尊者,格杀勿论。 不等涉案朝臣有所应对,府外早让周未领军围困,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历经此案,朝中大势故此偏向周氏一脉。 三日后又一道圣旨颁出,凡贪污受贿、欺凌霸弱及买卖官职得证实者,不论罪责轻重,一律斩首示众。 朝中重臣满门抄斩,追及九族,奴仆近主者同罪,无知者贬黜境荒,世代不得入京。 地方官臣,家眷近亲按律斩首,旁庶流放,外余人口录入奴籍,男壮充军,女子孩童非直系者可免其罪。 朝中重臣被抄财物充入国库,康城贪官污吏所得尽还于百姓,剩余各地按脏银收缴的比例发放,多的充公,不足则由朝廷补全。 此令一颁,举国沸腾,天下称赞一片,夸君主贤明者络绎不绝,皆言褚君陵是一代明君。 褚君陵听后…… “那是自然。” “朕向来仁德爱民,贤明治国,明君一说当之无愧。” “百姓们所言甚是。” 褚君陵表示:他就是明君本君。 让九州子民夸上了天,心飘飘然,好几日嘚瑟,周祁实在被闹得心烦,忍无可忍一声呵呵,人这才收敛。 瞧周祁似乎不大高兴,以为他是没被百姓夸委屈了,忙又表示:明君归明君,主要还是自家准皇后教得好,任劳任怨,母仪天下,大褚有后如此,实乃国之大幸,天下之大幸。 周祁:“…………” —— 剩下的杂事交给逢宗耀二人打理,周祁担心朝廷有变,先和褚君陵回了京城。 走时将小顺子喊到身边,又将封奕的想法同他道了,只问他的意见。 “封奕有意为你赎身,你若想跟着他,我让周一去将卖身契取来,桌上的银两就当是本将心意,往后你便是自由身了,无需再受身份束缚。” 小顺子低头想了会儿,朝周祁摇摇头。 “康城虽是奴才的家乡,奴才家人都离了人世,留下也是难过,将军向皇上要了奴才,又替奴才的家人讨了公道,便是奴才的再生父母,将军恩重如山,小顺子没齿难忘,也没什么能报答您的,奴才愿意跟着将军,报答将军恩情。” 周祁便是怕他为恩情所困,才一时冲动跟自己回京,也不想他往后后悔,没立刻答应下来,只让小顺子好生想想,明日再给他答复。 小顺子夜里想了许多,藏在床褥里哭鼻子,抽抽噎噎的,后来控制不住哭声,还将周一吵醒了。 “小顺子?” 周一擦擦眼睛,打个呵欠,轻轻将小顺子的被子掀开:“我听着你哭了?少爷答应了还你自由,你不高兴吗?” 小顺子难过得说不出话,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表达的什么意思。 周一看不明白,过去抱了抱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他聊天:“我还挺舍不得你的,你要是走了,我以后可就没小弟使唤了。” “那封奕看就不是个好人,你跟着他,我还怕你受委屈呢。” 周一是个话痨子,一说起来就没个完,手轻轻拍小顺子的背给他顺气,过会听哭声消失,歪头一看,小顺子已经睡着了,还伴随着轻微的鼾声。 眼尾红通通的,嘴巴微微张着,脑袋无意识的点啊点,像个绝世小可怜儿,周一忍不住多看了会,被萌得一脸血。 妈呀, 这个小太监好可爱! 他有点…… 有点喜欢。 第67章 嫁人需嫁中郎将 临行前不见小顺子身影,周祁以为他想明白,往后打算跟着封奕,喊让周一去同他告别,见褚君陵伸手来扶,纵身上了车驾。 马车走出不远,远远就听见小顺子的声音,周祁一愣,让钟诚将缰绳拉住,掀帘就见他气喘不已的趴在外头,跑得脸红红的:“将军,小顺子想清楚了,奴才想跟着将军去京城。” “真想清楚了?” 小顺子点点头,表示他已经和封奕告过别,又伸手指了指后面,周祁探头看去,果真封奕就在不远处站着,身边那个行动不便的老妇应该是他娘亲。 两人也见着周祁,那妇人朝周祁感激一笑,随后和封奕说了句什么,像是催着他过来。 封奕点点头,快步过来,朝周祁一拜:“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往后若有用到草民之处,封奕万死不辞。” 话倒是真诚,周祁笑笑,让小顺子扶人起来,痛快应下他这承诺,封奕见他不计前嫌,也回以笑,将封母的嘱托尽转告到,只恳求周祁善待小顺子。 “你娘的心意本将领了,也带我问她声好,小顺子既是本将的人,有本将在一日,便不敢有人欺负得了他。” 第78章 晓得周祁没必要骗他,又道了句谢,怕厢中另外个贵人等不耐烦,虽不知是哪个,但能得中郎将如此相待,身份必不会低。 不敢耽搁,和小顺子叮嘱几句便退到一旁,待马车行远,才慢慢搀着封母回走。 康城得以从恶官手中解放,最高兴的就是百姓,听闻周祁要回京城,早早就在街上等着了。 见车驾行近,都自觉的站到两边,留出马车通过的路道,后头更有百姓欢歌载舞,见周祁要走,都拿出最热情送客之道。 康城人最是能歌善舞,大小节日或是来了重要的客人,都会以舞表示感谢和欢迎,又有祈祷和祝福之意。 周祁也是晓得这个风俗的,是以看到百姓拿这般隆重的礼节待他,心头暖贴不已,只觉个把月来的辛苦都太值得。 感激百姓一片心意,得褚君陵同意,到人群中间露了个面,那些百姓见周祁出来,欢呼声登时又高了几度,闹得褚君陵也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 这一看不得了,送鸡送鸭,送青菜萝卜的都有,还有不少小姑娘往周祁手中塞香囊手帕一类的玩意儿,对周祁的道谢娇羞到脸红。 褚君陵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到人群中将周祁拽回厢中,目光却时时刻刻瞅着周祁所在的地方,他多看了哪个女子一眼,多朝哪个姑娘笑了会,多和哪个老妇人说了句话,褚君陵看在眼里,心头更记得清清楚楚,酸水一个劲儿从心底往外冒。 “多谢各位相送,周祁感激不尽,如今贪官污吏已除,新任职的官县会由皇上亲自任命,定给各位寻个清廉之辈。” 周祁话一落,拥护声不绝于耳涌了上来。 “将军!” “将军!” “将军!” 也不乏有喊皇上万岁的,但都让中郎将的呼声压了下去,毕竟皇上再好,直接救他们于水火的还是将军。 百姓大多淳朴,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看到谁做了贡献,谁便是最好那个,周祁有幸捡漏,越过褚君陵成了康城百姓心中的第一大英雄。 更有些喊着要嫁给周祁的,姑娘就算了,其中还混进了几道奇怪的男声,周祁:“???” 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没什么经验招架,更怕某个人听了吃酸,晚上又找着理由踉跄自个儿,只好借口赶路溜回厢中,并荣获土特产和大批的蔬菜水果不等。 百姓一路将人送到城外,还亲切的邀请周祁再来玩儿,周祁挨个应下,既珍视百姓的赤诚心意,又有些顶不住这份热情。 香囊和手帕让褚君陵尽没收了,说是看着像定情信物,容易惹他吃醋。 周祁没来也没打算带在身上,想带回去给周夫人的,但看褚君陵坚持要拿,也就随他的高兴。 “皇上醋可消了?” 褚君陵抬眼往周祁那儿瞟了眼,见他主动贴近自己,没出息的将人揽了过来:“中郎将闻闻,朕身上的酸味儿几日才能消干净?” “这臣倒是不知。”周祁狡黠一笑,直接坐到褚君陵对面,见他又贴过来径自躺下身去,一点儿空位不留:“臣只知道,皇上要是再因着自己不高兴便冷落臣,臣便也冷落冷落皇上,等回京城臣就回府上呆着,皇上何时气儿消了,臣再考虑何时来见皇上。” 这如何使得! 褚君陵千万个反对,见周祁不愿和自己坐一块儿,再大醋劲儿都消了,反还得舔着脸的哄他高兴,凄凄惨惨戚戚。 香囊等物其实是姑娘们硬塞过来的,百姓又多,一个挤一个的往上凑,周祁人还没看清呢,东西就已经到了手上。 还是没法还,总也不能将百姓的心意丢大街上,万般无奈之举,哪知刚上车驾就让褚君陵没收了去。 褚君陵拿着也不好处置,酸劲儿过去还是还给了周祁,让他拿回府给周夫人用。 此案结后,中郎将威名远扬,在康城百姓心中深深扎了根,每每提及便忍不住称扬几句,拥戴的子民更不在少,民间甚至连打油诗都传出来了。 言是天有佛祖地有将,惩奸除恶显公道,女不嫁富不嫁皇,嫁良需嫁周氏郎。 版本之多数不胜数,周祁自己也不知,不过去康城查个案,竟一越成为众多女子争相欲嫁的对象。 某皇帝听罢一哧:敢觊觎他的皇后,等宰了徐安他就将周祁娶进宫里,看那些个女子上哪儿嫁去。 第68章 这是怕周氏功高盖主 不止周祁,逢宗耀和彭齐舟事后回京亦如此,满城的百姓立街相送,远望去哪儿哪儿都是人头,好不热闹。 彭齐舟被夸得有些飘,脚踩云端似的,有姑娘送东西全数收了,晓得逢宗耀有家室不便,连他那份一并代收入囊中。 走时还将扇子送给了其中的哪个姑娘,结果那姑娘还没拿热乎,紧让另外个女子抢了去,这般一个争一个的,引发好一阵哄抢。 继周祁之后,二人也被列入康城闺中女子最想嫁的郎君行列,仅颁过两道圣旨大赦天下的某皇帝有幸随其后,俗称垫底。 褚君陵听闻这民间传闻之后,“…………” “…………” 一群没眼光的愚民! 以至于后来周祁受封皇后,康城中许多女子听闻最想嫁的将军被个垫底儿的皇帝抢了,伤心欲绝,皆要削发为尼,扬言为周祁终身不嫁…… 当月尼姑庵人数爆满,主持直笑得合不拢嘴,据山脚下的村民传,那日长队从门口直排到山尾。 第79章 还有些自诩为周祁看破红尘的,前脚刚踏进尼姑庵,听闻彭上卿有意选妻纳妾,后脚一转又拐了出去,并表示:红尘滚滚也挺好。。 “上——” 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褚君陵环顾一周,视线落到殿中某个空缺的位置:“平身。” 众臣谢恩,听褚君陵问徐安近况,无人敢应,如今徐安大势已去,朝中党羽除了大半,余下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散僚,唯恐君王迁怒,个个头顶对头顶,大气不敢喘。 更有些聪明的,看清朝中形势,已经开始投靠周未一党。 “康城一事仅是开始,朕也给诸位爱卿都提提醒,再敢有朝臣勾结同党贪赃枉法之事传入朕耳中,先前几个大臣便是下场。” “臣等惶恐!” 朝臣个个心惊胆战,尤是先前与那几个罪臣交好的,唯恐殃及池鱼,如今俸禄都不敢提,更徨贪赃枉法之事。 君王狠足劲儿的天下大查,大有震慑之效,远了说不准,至少这一两年内,再没哪个臣子敢明目张胆的挑衅君威。 褚君陵要的正是这效果,听着底下众人惶恐长惶恐短的保证,朝德观轻颔首,不怒自威:“宣旨。” “嗻。” 德观恭恭身,一甩拂尘取过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始,凡为官者,不论品级尊卑,皆由朝廷授命……” 囊括八品以下官职,不再由地方州同和允判任命,直接授由朝廷,但为官者,不论距京远近、官品轻重,须得年年入京接受审考,分别立有春考和秋考之分,凡不合格者削除官职,由朝廷另择可胜任者居之。 考题由翰林院发布,太傅连同左右督史辅佐监之,除科举乡试及以下考试,一切官臣考核皆由圣上亲督,若有滥竽充数、偷奸耍滑者,一律按欺君之罪惩处。 圣旨一下,朝中喜忧参半,官场清廉于忠臣是幸,于投机取巧之辈便是祸,圣上铁心要清理门户,朝中大臣少不得美梦落空,今后仕途更是难说。 逢宗耀升翰林院正一品院士,总管科举审核与考试。 如今天子下令由翰林院掌管官臣考核,逢宗耀这位置无疑是个香饽饽,定然少不得攀附巴结之人,毕竟大小官员的仕途都捏在他手上,这官路能走的多远,除却皇上,也就是这翰林院院首说了才算。 褚君陵正是看中逢宗耀品性端正,处事不骄不躁,拧得清是非公私,城府深而不鄙,胸中有墨,腹亦有远见。 年轻轻轻就能在朝中占一席之地,才能更是佼佼,逢氏又是他的心腹,当能任以大用。 至于周祁………… 褚君陵看他立于众臣当中,却依然出类拔萃,掩不住风华,忍不住勾唇,眸中尽藏满骄傲。 “此番官场门户得以扫清,中郎将当属头功,朕甚欣慰,理应重重有赏,可眼下朝中位无空缺,且就委屈委屈将军,这功劳朕先给将军记着,封赏之事就先搁搁,留待日后再论,将军以为如何?” 此事是褚君陵郑重考虑过的,一来周未刚封了镇国将军,周祁若再居高位,恐会惹得人眼红,免不得成为众矢之的。 再来,也是故意让朝臣晓得他欠周祁一个封赏,待将来他拿皇后之位说事,也好借此堵这些大臣的口,可谓一举两得。 周祁虽没想到第二层意思,却也晓得褚君陵是为他着想,避免他卷入不必要的祸端。 感念天子周到,躬身由朝列行到殿央,瞧某些个看好戏的大臣望着,撩拜官服谢恩,故不将喜忧表露于色:“臣遵旨。” 他做这良多,本也不是为的升官加爵,无非因着江山社稷归姓褚,他得替心上人守好这天下。 “难为将军体谅朕,朝中职位虽无空的,如今国库还算充裕,中郎将立有大功在身,便赐黄金万两白银三千,外添百二十匹绫罗锦缎,将军看看可有什么差的?” “并无所差。”周祁心下好笑,光是左参口中吐出的财物都不止这些,再加上朝中几个大臣,前前后后充了多少脏银入公,国库能不充裕么:“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瞧周祁又要叩拜,忙喊到免礼,借口补偿赏了个特权给他,往后除却朝礼,不论谢恩受赏,中郎将礼节全免,任何时候都不必跪圣。 此话说落到周祁耳中,便是君王有意偏爱,巴不得能给的好处都给到他身上,落入朝臣眼中却不是这么回事。 皇上此举,表面是对中郎将施以荣宠,实则是对有功未封之事做的安抚,哪是朝中没空的位置,如今周未风头正盛,皇上大赏过后也明白过来了,这是怕周氏功高盖主呢! 连理由都找的如此草率。 众臣腹诽,听喊退朝四下散去,不乏有些存了别样打算的,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上赶去巴结逢宗耀和周未,各占一方,谁也不服气谁。 彭齐舟未在朝中任职,圣旨是由宫中奴才到府上宣的,封了从五品的侍御上卿,算是个可文可武的职位。 具体的工作挺杂乱,大到御前奉公,小到朝臣当庭斗殴,鸡毛蒜皮的琐碎都得管,累是累了点,却也是最能锻炼人的。 好在福利够好,也不容易惹火上身,得罪到朝中的哪个大臣,既不易结仇也犯不着抱哪个的腿儿,算是整个朝廷最安全的官儿了,彭齐舟自己也甚为满意。 第80章 最激动的当属彭大人,他家老二虽算不上身居重位,好歹是个铁饭碗,来日娶妻生子是不用愁了。 皇上又有意锤炼彭齐舟,可不正是对彭家的器重么?只要他家老二表现好,再往上升升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人封官,全家高兴。 彭大人虽然有几房小妾,后院却是十分和谐,一大家子和和睦睦,平日多也就是拌拌嘴,发泄发泄气愤,不似那些个深宅大院勾心斗角,闹得整日都不安宁。 人丁也兴旺,彭齐舟是嫡妻之子,免不得受重视些,嫡夫人共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嫁出去了,膝下就剩彭齐舟在府上。 嫡夫人治理后宅有方,几房小妾都有孩子,却没发生手足相残之事,平日相处也都亲近,唯独彭齐舟从小阴招多,最爱调皮捣蛋,还瞎使唤人。 特别是每次做了坏事被抓现行,彭齐舟总能全身而退,其他人却要被各自的娘亲拧着耳朵打屁股,是以下头几个弟弟对他这种不仗义的行为极为鄙视,都不肯带他玩。 也就周祁每回来府上能治住他。 嫡夫人也对周祁喜欢得紧,周祁小时候听话又懂事,不像彭齐舟竟让人操心,伤神又动气的。 主要周祁长得还好看,像年画儿里走出来的小娃娃,嫡夫人为此嫌弃了彭齐舟好长段时日,越看自家儿子越丑,直言长相随了他爹,甚至起了想跟周夫人换个孩子养的念头,遭到了周夫人的婉拒。 好歹长大后俊回来了,嫡夫人欣慰不已,道不枉她怀胎十月,儿子可算是随了自己。 两家在朝中各有立场,私下关系却是极好的,彭大人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在府上小设了场宴摆,头一个邀请的就是周家。 席间喝得多了,直说他家老二出息,没辜负他的期望,嫡夫人也是眉开眼笑的,这小子自幼顽劣,如今也算有了造化,没白让她费心。 周未喝得也有点多,两个都高兴,听彭大人将自己几个儿子都夸了个遍,也忍不住拉过自己的独苗苗一阵夸,后来为谁家儿子更好的问题杠上,还险些动起手来。 周夫人忙着和彭府几位夫人说笑,也没管他两个,心头却是自豪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还不止三个,妇人一凑堆,关系再好也少不得要攀比一二,听其中一房小妾道自家小儿娶了哪家大人的千金,又是怎样怎样的出息,周夫人惬意的吃口茶,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端坐着的周祁,但笑不语。 第69章 我表叔伯可是镇国将军 为免徐安多疑,徐渊吾常得往来于侯府,好在因徐氏和侯府先前误会,徐安晓得侯府小姐遭了徐娇苑得罪,不喜徐氏,倒未厚着脸强邀齐锦满来客,只让徐渊吾往侯府勤些,以加深感情。 这日请了齐锦满出府闲游,一路无话,徐渊吾看出她兴致不高,遂提议送她回去。 倒让齐锦满认真审视他一番,心道同是徐氏血脉,那徐有晋处处惹人讨厌,这老五瞧却相貌堂堂,温和有礼,叫人心生好感。 “劳烦公子了。” 徐渊吾回礼一笑,侧身让开位置:“小姐请。” 心头有了改观,齐锦满也不好冷落着人,好奇他既是徐安之子,为何要对生父恨之入骨,甚至狠下心与天子合作。 犹豫问了,却看徐渊吾神色微变,良久苦笑一声,粗略道了些旧事,和齐锦满几回相处,又晓得她与自己定亲的缘由,对这侯府小姐亦有几分敬佩。 两两皆怀好感,自是个个都不瞒着,互诉了通知心话。 “在下只愿家母后生安稳,徐氏处处逼我母子二人,徐安坐视不理,先前从未拿我当做亲子,任我母子遭尽欺凌,我又如何要认他这父亲?” 徐家逼他到绝境,他不想死,更想娘亲好生活着,恨与不恨,这一府人欠他母子二人的,既是他得了报复的机会,必然要徐氏千万倍奉还。 “徐氏确实罪该万死。” 齐锦满点点头,徐家真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那徐娇苑,空有嫡小姐的身份在,却是个没教养的疯婆子,特别是徐安还处处和将军府作对,便是最最该死的那个。 不过这老五倒是挺好,可惜生错了人家,不然…… 随即轻摇摇头,呕火的咬了咬下唇:这是在想什么,这徐渊吾有没有作为管她何事?她做何要可怜这人? “你和徐家那些人倒是不同。” 起码不叫人厌烦,齐锦满弯眸一笑,让枝陶将之前买好的香囊递给徐渊吾:“本是买来做做样,你常往我府上送东西来,我却不回一礼,恐要让你那黑心爹怀疑。” 京城谁不晓得齐远侯宠女,当初更是为她才铤而与皇帝为敌,若她待徐渊吾无意,齐远侯绝计不会拿自家千金的幸福做筹码,去换与徐氏的合谋。 齐锦满正是深知这一点。 徐渊吾诚意满满,若她再不送点回礼,一直对徐渊吾的示好表现得无感,却又轻易答应下与他结亲之事,徐安那老狐狸定会多疑。 “不过看你不似恶人,待我也算有礼,未有出格冒犯之处,这香囊便算本小姐真心赠你,你可愿收?” “小姐心意,在下怎敢推辞。” 徐渊吾小心接过,朝他行了谢礼,齐锦满心情也大好,笑容带有几分傲娇,明眸皓齿,惹得徐渊吾心中一悸,慌张错开眼去。 路过街市,来往行人颇多,徐渊吾怕他被人撞到,抬手护在齐锦满身侧,一边自己也小心着避免碰到,齐锦满看在眼里,不觉有些动容。 第81章 这人某些地方倒和周公子相似,齐锦满偷瞧了瞧,正好徐渊吾有话要问,转头正对上齐锦满视线,四目相对,紧又各自移开。 齐锦满呼口气,莫名心有些快,下意识伸手探了探脸,没觉出烫意才少些紧张,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徐渊吾也颇为无措,突然和对方视线撞上,显然没个心理准备,踌躇许久才问她:“小姐赠在下香囊,在下心头有个疑问,可能请小姐解惑?” “你说罢。” 齐锦满点点头,因着尴尬却不瞧他,徐渊吾亦是,两人脑袋各转向一方,让身后跟着的枝陶深感莫名。 “敢问小姐,如今你与在下……可算得是朋友?” “自然是了。” 听他如此一问,还当是不情愿,心里突然不大高兴,正要质问,突然被徐渊吾合臂一揽,整个人扑到他怀中。 等身边那辆马车奔过,这才急急将人松开,拱拱手道:“事出有急,失礼之处还望小姐莫怪。” 齐锦满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那日也是有马车袭来,周公子挺身而出,像极了书中所写的玉面郎君,也如这般稳稳护她在怀中,叫她一见便倾了心,念想至今。 “小姐?” 唤了几声才回过神,草草道过无事,见那马车横冲直撞,不住气道:“这些人驾马都不长眼么?真当是自己家了,撞到哪处才是活该。” 话刚落,就见那马儿扬蹄一甩,直将车辇甩到街边那棵大槐树上。 不多会儿就听里头骂骂咧咧出来了个人,瞧着年岁不大,却跋扈得很,看就是哪家被宠坏的大少爷。 那少爷样的男子像受了惊,对着车夫又打又骂,好一阵拳打脚踢,后头直接将那车夫踹到了地上,男子也跟着跳下车,狠一顿踢打。 齐锦满见那车夫求饶声从大至小,捂着腹部一脸的痛苦,善心作祟看不过眼,急急跑过去将人推开:“你再打他就死了!” 一旁的百姓也跟着说劝:“是呀是呀,你看他快没气儿了,打两下消消气就是,出了人命可不好。” 还有的说本就是小事,何况那男子也没伤着,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男子非但不听,还恶狠狠骂那些百姓多管闲事,看齐锦满挡在前头,不屑道:“哪儿来的丫头片子,还不滚一边去?” 扬言要连齐锦满一起揍,听百姓中有人多嘴,拿出腰间挂着的鞭子扯了扯,啪地一声抽到地上:“本少爷教训自家奴才,也轮得到你们这些贱民插嘴?识相的赶紧滚,晚了别可怪本少爷手中的鞭子不长眼!” 百姓被他的狠劲儿吓住,遂也不敢多言,许多胆小的趁早跑了,唯恐惹火上身,个别胆大的虽是没走,却也站得远远的,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男子看齐锦满还不走,非得护着那车夫,嗤笑一声:“怎么?还想跟本少爷的鞭子讲道理?” “你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他是奴才不是牲口,你这是草菅人命!” “本少爷今天就草芥人命了,怎么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叫板?” 这奴才可是签的死契,他今天就是真打死人,即便官府来了也拿他无法,何况这小娘们。 “你大胆!”齐锦满还没被人这么看轻过,让徐渊吾将那半晕不晕的车夫拉到一旁,怒指着那男子:“京城之内,岂容你放肆!” 那男子不当回事,准备把齐锦满推到边上,细看她姿容貌美,手中一顿,不乏起了邪心。 轻浮往齐锦满脸上摸,手没触碰到脸颊的肌肤,就被对方狠狠一记耳光,打得直歪过头去,嘴角更是隐隐发疼。 “臭娘们、、嚄!” 没来得及还手,让徐渊吾一脚踹到腹部,猛一声惨叫,惊得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心颤了颤,只觉得解气,纷纷拍手叫好。 徐渊吾自己也是一愣,方才见他举止粗鄙,有意调戏侯府小姐,下意识便出手了,等理智回来,对方已经挨了自己好些拳脚。 “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男子痛得龇牙咧嘴,爬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晓得自己打不过对方,只往后退到安全的位置,放狠话道:“你们知道本少爷是谁吗?等我回去告诉表叔伯,定要你和这臭娘们不得好死!” 臭娘们?! 这纨绔目无王法也罢,还敢屡次羞辱于她,齐锦满让这称呼激怒,这会小姐架子也上来了,虽没再上去甩他耳光,却让枝陶好生将人记在心头,回府好告诉齐远侯。 “齐远侯?” 男子呸了声,头一回来京城,在湘南又嚣张惯了,因着他口中那表叔伯在京城是个大官,便连当地官员都不敢轻易得罪,哪个不得待他礼让三分? 自小又让家中宠坏了德行,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全然不懂朝廷局势,只闻家中说那未曾蒙面的叔伯受皇上重用,手握有滔天大权,便以为能独手遮天,谁也奈何不得他。 是以听了齐远侯的名讳也不露怕,全然不拿这侯爷放在眼里:“什么狗屁侯爷?本少爷可不认得,不怕告诉你们,我表叔伯可是权势滔天的镇国将军,谁敢得罪本少爷!” 第70章 镇国将军可是官最大的那个? 镇国将军?? “那不就是周将军?” 几个百姓交头接耳,偷偷看了看那男子,皆不怎的信他的话:“周将军一府都是和善人,哪来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侄子?” 第82章 别是哪个有心机的人冒充的。 “你没听他说是表叔伯么?不定隔了多远的亲戚,这是看不得人家好,急着攀高枝来了。” “周将军要真摊上这么个侄儿,这不是给府上摸黑么?” “可不是。” 周将军多好的人呐!为官清廉,心地又善,可不能让个败家的侄子毁了清明。 也有百姓当场好戏在看,传闻侯府和将军府就不对付,似乎在朝中还是死对头。 这会侯府千金和将军府的表侄子结下仇恨,不得善了是必然的,往后可有的闹。 齐锦满也惊诧得很,这草芥人命的纨绔竟和周祁是表兄弟,可周公子如此霁月清风之人,怎会有这有辱门风的兄弟。 “你当真是周将军的侄子?” “怎么,知道怕了?” 男子摸摸嘴角,这下也没兴趣顾美不美色,指了指二人,阴笑道:“晚了!今天谁都跑不了,敢打你邢爷爷,等我回去告诉叔伯和婶婶,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次入京,来就是为投靠那没见过的表叔伯一家,两家虽没什么亲直血缘,当年家祖却对周氏祖上有救命之恩,家中虽受周府照顾处处风光,却都是些小恩小惠,这救命的恩情还迟迟未报。 他父亲可说了,与其朝廷有人,不如自家人在朝廷稳当,这恩情隔得又远,不定到哪辈周家就不认了呢? 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那叔伯有这大官当着,与其让他家中沾光,倒不如也直接在朝中给他寻个官做。 他如今信物都带来了,就坐等表叔伯赠官,以往只听京城这好那好,如今亲眼见到繁华,便再不想回那小地方了。 街边房屋林群而立,车水马龙,樊盛又热闹,景色更不必说,不愧是天子在的地方,哪儿哪儿都透着金贵,看得人眼花缭乱。 便连摊上玩意都比湘南的精致齐全,寻常百姓居所都如此,待会到了将军府上,还不定如何气派。 一想到自己当了官后,也能长久留在此处,便不住得意,到时候一家老少都接到京城,对了,还有他那病秧子嫡姐,今儿个也同他一块儿来的,方才让那车夫撞疼了脑袋,这会正在马车上歇着呢。 如今到了说嫁的年纪,家中人便让她跟着一道,意让周未给说个官户人家,最好是能做正房太太,到时候家中一荣俱荣,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要他说,劳什子的大小姐,一身穷皮子瞎娇气,装个什么金贵人呢。 不就是正房肚里掉出的种么? 等他往后当了大官,还不定谁巴结谁呢,贱人就是矫情。 那车夫清醒过来,怕主子真生气把自己打死,也不敢耽搁,爬过去认错又求饶的,男子干不过徐渊吾,见车夫自己撞上来,又往死里一顿打,气息奄奄才踢开人,挑衅的看着徐渊吾。 “刚才不是拦得挺起劲儿吗?怎么不拦了?怕了?” 齐锦满不服气,让徐渊吾伸手挡了下来,若此人真是周未侄子,他只盼周府对这侄子别太上心,不然凭皇上对中郎将的宠爱,他所做的一切便白费了。 他和娘…… “就是他!” 人群中突然出现个声音,打断了徐渊吾所想,扭头就见个百姓指着那男子,对身边的人说:“小将军,就是他!他说自己是镇国将军的侄子!” 来人正是周祁。 因着父子俩都是将军,问礼时避免喊重,周祁又打小招京城老百姓喜欢,为此,大家都亲切的称他为小将军。 本来应了褚君陵的邀约进宫,结果半路让个百姓拦了下来,那百姓正是方才看热闹的,没想回去的路上碰到中郎将经过,立刻奔身挡住马匹,还将人请了过来。 周祁懵懵的,听那百姓说有个不知是自己弟弟还是哥哥的男子在街头为非作歹,还险些打死个人,脑中一连串问号。 到了见徐渊吾和齐锦满也在,轻点点头算作招呼,齐锦满面上欢喜藏不住,随即想到答应褚君陵的,咬牙忍下了靠近他的想法。 她如今和周家该是仇人,那日和皇上约好了的,是她因爱生恨,教唆爹爹和徐安合谋对付皇帝,徐氏覆灭前,万不能让周公子发现端倪。 皇上说了,中郎将乃至情至性之人,晓得真相定会心生有愧,会自责一辈子,她如何忍心。 齐锦满自出生便被保护得极好,就是个温室里的大小姐,心思单纯得很,事关周祁什么都信。 是以天子信口胡诌几句鬼话,齐锦绣也深信不疑,真怕周祁会一辈子愧疚,宁愿受下被对方误会的委屈,也不肯让他晓得真相。 忍不住偷望了周祁一阵,既不能说出实情,又怕他觉得自己恶毒,拿她看做蛇蝎心肠之人,这般煎熬的感觉,让齐锦满难受极了。 徐渊吾也察觉到她的不对,转身见她望向周祁,眼中有着浓烈地情愫,心头不自知的落寞。 “怎么了?” 状若不知问了声,就见齐锦满慌慌张张收回视线,低着头迅速跑了,徐渊吾动了动身,终归没追上去。 只吩咐身边的下人护送她回府,眼下之事还未解决,他得看看周祁的态度。 若周祁偏向那男子,便要他下跪道歉都好,什么屈辱他都受得,只要周祁莫让皇上收回成命,放他和娘亲后生安稳,哪怕让他从那男子胯下爬过去………… 第83章 徐渊吾闭闭眼:也就是一砸膝盖的事儿,区区自尊,哪比得上他和娘的自由重要。 “渊吾见过将军。” 周祁颔颔首,将打量那男子的视线收回:“怎么不追上去?” 女儿家的,身边又只跟了个丫鬟跟着,岂不危险? 以为齐锦满是恨极了自个儿,方才一见他便急着离开,本就心有愧疚,也担心她独身回去不甚安全,遂让徐渊吾跟去瞧瞧。 徐渊吾面露难色,迟疑看向那男子:“那位……” “无事,”来的路上已经听百姓说了大概,晓得对方担心什么,直言赖不到他身上:“既是他为非作歹在先,便真是本将哪个兄弟,天子脚下,本将亦不会枉法偏袒。” 该送官就送官,该蹲大牢就蹲大牢,大褚律法在前,岂容攀亲附戚之说。 “你只放心离开,齐小姐一个女子,身边又没个会功夫的跟着,便是路上没个意外,让侯爷晓得了也不好交代。” 徐渊吾点点头,这才放心离开,走前和周祁道了声谢,遂赶着去追齐锦满。 那男子眼巴巴看着两人先后离开,硬是不敢吱声儿。 起初还是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却在周祁来后就蔫了,原因无他,方才有人唤了周祁将军。 侯爷虎爷他敢不放在眼里,只在家中听闻那表叔伯是个将军,还是镇国的将军,镇国镇国,国都能镇得住,那不是和皇上一样厉害? 如今听到将军这称呼,便下意识觉得将军都是厉害角色,都是不好惹的,再被周祁一阵打量,只觉头皮发怵,浑身皮都紧绷着,恐惧使然,也未听清对方和徐渊吾谈地些什么。 “你和镇国将军是什么关系?” 男子犹犹豫豫不敢说,想了想,紧张的问他:“朝廷的将军当中,镇国将军可是官最大的那个?” 周祁挑挑眉:“是又如何?” 那他就不怕了。 既然眼前这个将军没他表叔伯的官儿大,那他刚才不是白害怕了?早知就该让那一男一女留下,打了他还想逃,哪有这等容易事儿。 想是如此,神气十足的看着周祁:“你也是个将军,这么说你也没镇国将军官儿大?” “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是么?”听周祁来来回回是那句话,以为他故意戏耍自己,趾高气扬地走到他面前:“镇国将军是我叔伯,你方才放走那两个打了本少爷,这淤青还在脸上摆着呢,本少爷现在很不高兴,你说要如何?” 第71章 臣和皇上的孽缘竟是前世注定 手往周祁肩上推了把,见他没有反抗,以为是对方怕了自己,轻蔑地笑出声。 又瞧不惯他这淡然态度,要往周祁脸上拍拍做教训,被周祁顺势擒住,直掰着手腕折了半圈:“疼疼疼……快放开我!”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我叔伯可比你官儿大,你敢这么对本少爷,当心我……嗷!痛!” ………… “错了错了,我错了……手要断了……爷爷!您放了我罢,我再也不敢了……痛痛……” 爷爷? 要真是他哪个兄弟,父亲是这人叔伯,这人又喊自己爷爷,那不是差辈了? 教训得差不多,问他叫什么名字,男子痛得满头大汗,哪儿敢迟疑,周祁问什么就说什么,不多会尽数都招了。 周祁缓松开手,邢炀一得挣脱就站远身,恶狠狠地瞪着周祁:“别让本少爷再见着你,否则我定让表叔伯将你官位给摘了!” 这么个德行还想入朝为官? 周祁轻哂,听钟诚提醒不多耽搁,意味深长瞧了邢炀一眼,上马赶往宫中。路上想着不禁好笑,考虑该不该将这笑话也说给褚君陵听。 邢炀踹了踹一旁跪着的车夫,气冲冲地上了马车,只让他当心些皮子,再撞到别处,等他到了将军府,便把这狗东西命给结了。 车夫浑身一震,连忙惊恐地保证,哆哆嗦嗦扯马离开,不敢驾得太快。 邢??睁眼瞥了瞥邢炀,心骂声蠢货,便又闭目养神不再管他。 刚来京城就闯下这么大个祸,果然和他那娘一个样,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好是方才气归气,没跟着下去教训那车夫,不若方才这蠢货生怕别人不知他身份似的宣扬,到时候传到京城那些权贵耳中,定会拿她当泼妇看待,她再想嫁个如意郎君可就难了。 要不是家中就邢炀这么个男嗣,哪轮得到这庶子猖狂,方才那被称将军的男子和另外个人的对话,她在里头都听得清楚。 若猜的不错,那将军既然能有兄弟一说,必然就是表叔伯家中的独子,朝中的中郎将,也就是这不成器的东西愚蠢至极,这般明显都没察觉。 当真是废物! 等她嫁了权贵人家,管这废物有无有官做,一荣俱荣她跟着享,若邢炀和他不要脸的老娘想沾她的光,那可没门儿。 周祁到养心殿,褚君陵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见他走近就将一早备好的暖炉给他,牵过手探了探温度,确认无一丝凉意这才满意,却没将人松开。 梅林雪积了一层,花瓣露出半片红,藏在里头煞是好看,褚君陵特嘱扫雪的奴才莫毁了景致,等周祁来,迫不及地牵着他过去,身体微微侧在前头,为他挡住吹来的寒风。 他记得前世周祁便有到梅林赏雪的喜好,许是每次被他召幸都要经过此处,歇身的住处离梅林也近,却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甚至都比不上冷宫。 第84章 夏热冬寒,旁边便是洗舆房,专洗那些脏物的地方,最招蚊虫鼠类,前世他用了许多法子折磨周祁,罚他去洗舆房做苦役,洗最脏污的恭桶。 他有回突发兴致想去瞧瞧,却远远就叫那股子恶臭喊住脚,当即就折了回去,褚君陵清楚的记得,他那日干吐了许久,整整两日都没食欲。 只从暗卫口中听得,周祁乖乖将他吩咐的活儿尽做完了,既没偷懒也没吐,甚至眉都没皱皱,脸上无喜无悲,没背着怨他丁点不好,也没拿生辰八字扎他的小人,抱恨更是没有,平平静静的承受他突发奇想的折辱。 褚君陵那时还疑惑,周祁那般喜洁的一个人,怎么就下得去手? 有一年他重罚了周祁,就在梅林的雪地当中,那日褚君陵心有不顺,在朝政上遇了瓶颈,心烦到后宫散散心,正好遇到周祁站在那儿看雪,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浮着温和的笑意。 褚君陵惊艳了一瞬,随即被心头的无名火替代,过去赏了周祁记耳光,毫无理由的迁怒。 见他跪着同自己请罪,干脆让身后奴才施了些惩戒,气仍未消,就罚他在雪地中跪了整整一日,周祁打进宫便被废了武功,没有内力护体,根本受不住那刺骨的寒。 待周一将人扶回房,双腿彻底没了知觉,近半个月都是如此,险些废掉。 后来周一去求褚君陵,磕破脑袋才为周祁讨来一两个太医,腿是保住了,却留下病根儿,落了个残疾。 寒进骨髓,走路一跛一瘸,每到阴雨天气和冬寒那几个月,浑身都如剔骨般地痛,无药缓解。 周一便眼睁睁看着周祁痛得死去活来,牙齿将嘴唇一次次的咬破,结痂,再被咬破。 最严重的一次,周一眼中宠辱不惊,再大折磨都自持冷静、从未有过激反应的少爷,竟从硬榻摔到地上,抱着身子来回的翻滚,口里溢出渗髓的痛呻,不住的喊着皇上饶命。 这些都是监看周祁的暗卫告诉褚君陵的,在那之后,周祁再不敢去梅林了,褚君陵召见也是匆匆路过,不敢有片刻停留。 无事便温驯呆在房中,门紧紧关着,甚至没得褚君陵召见,不再敢踏出房门半步,直将窗牖也死死合上,透不进半点光才心安,宛若惊弓之鸟。 想及前世幕幕,不觉将周祁握紧了些。 褚君陵如今都不清楚,周祁是真喜这梅林雪景,还是无望极了,在那暗无天光的岁月里苦中作乐。 只每每想起都后悔不已,心像被生生撕裂,痛极了。 “皇上?” 周祁甩甩被握住的手,示意褚君陵手劲儿太大,将自己拽得疼了:“皇上心情不好?” 方才还兴高采烈的,不过会会儿,怎地突然低沉上了:“朝中有事惹皇上烦心?” “朕没事。”忙将手劲儿松了点,看周祁手被自己握得发红,拿到唇边吹了吹,怕冷到他又裹到氅中暖着:“就是想到康城之事,觉得对你不住。” 周祁愣了愣,明白褚君陵指的是对他居功未给封赏之事,遂笑笑道:“皇上不也赏了臣万两黄金白银?逢院首和彭上卿十年俸禄都没这多,臣可是占了大便宜。” 还有那么多绫罗绸缎,每次进贡来有好东西,褚君陵也是第一时间给他送去,他可是知足得很,还觉褚君陵心太偏着他呢,哪会生嫌隙? “再说皇上许了臣皇后之位,可是哪个官职都比不上的。” “这倒是。” 褚君陵本也不是真纠结此,趁周祁眼落往别处偷望着他,似是透过他看前世的某个人,眸中不遑苍凉:“周祁……” 周祁顿住脚步,不解地看向褚君陵:“皇上?” 不过一个封赏,他都未觉有什么,这人怎地这般重的情绪? 神色看着…… 像是愧对又不像,说不清是何意,复杂得很,莫名地叫人压抑。 “皇上有事瞒着臣?” 褚君陵猛地清醒过来,神色不着痕迹僵了一瞬,又极快地掩饰过去,尽量挤出个自然的笑:“怎会有事瞒着?朕不过是有些惊讶。” 惊讶? 周祁更是奇怪。 “皇上惊讶何事?” 褚君陵晓得他心思细腻轻易敷衍不得,心下没个把握,借口是见周祁坦然拿封后之事同自己玩笑,遂才惊讶于他的变化。 瞧周祁仍是将信将疑,故作一叹:“朕就是想着你我夫妻之实也有了,皇后之位宣之于口,至今却没落到实处,承诺要待你好,却叫你无名无分的跟着朕,朝中既有人胡乱猜测,就免不得有轻蔑鄙夷之色,朕于心有愧,方觉得折煞了你。” 原来是为这个。 周祁摇摇头,似有似无也叹了叹:“皇上以为愧对臣,臣又何曾在乎过外人的看法?” 只要眼前这人待他真心,外人轻蔑鄙夷又算得了什么:“左右臣也不会掉块肉,皇上有闲心想这无关,何不将心思放到朝政上头?徐氏早日得除,皇上也能早日实现待臣的承诺。” “小将军所言极是。” 听这不着调的口气,便知褚君陵情绪得了好,周祁轻轻瞥他一眼,又看褚君陵手直往自己身上揽,嘴里还朕如何朕如何的没个完,心哼:登徒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 “朕谨记小将军教诲,定当早日铲了那徐氏,也好早日娶小将军过门。” 迎进宫里拐上龙榻。 第85章 褚君陵想就美得很,搂搂抱抱一阵亲昵,还是周祁顾及周遭奴才众多,只肯让褚君陵占占手中的便宜,口耳相贴之事是如何都不让的。 后头瞧褚君陵得寸进尺,手中便宜也不让占了,一见对方有不安分,凉凉张口道:“皇上净顾自己高兴,倒也不怕臣着凉?” 此计屡屡管用。 连周祁一根头发丝儿褚君陵都珍视得紧,何况是身体,听这话立刻老实下来,看大氅果真被自己蹭开个角,忙又裹得严实,额头贴额头量了温度,见没发热作罢。 周祁看是好笑:他就是个病秧子,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发热,况是他身体好得很,哪就这么娇贵了? 也不知这昏君脑中整日在想些什么。 “不舒服便同朕说。” 雪短短一两日不会停,梅花也要入春后才谢,景哪日赏都一样,景色虽好,真染了风寒可不妙。 “臣又不是三岁小孩,再傻,冷暖还是晓得的。” “哪是说你傻。” 褚君陵又是一顿念叨,道是如今不能时时刻刻看管着人,难保周祁不拿他的话放在心上,背地里使坏。 待来日将人迎娶进宫,也不准周祁去别处,就一同歇在养心殿,整日整日守着他,眼皮底下,看周祁还敢不敢不拿自个儿身体当回事。 让他歇在养心殿? 周祁似笑非笑:“皇上也不怕脊梁骨被大臣们戳穿?” “那些个大臣朕可不怕,就怕小将军到时候反悔,不肯嫁进养心殿来。” 方才那事虽然搪塞过去了,谈到嫁娶一事,褚君陵这会还真有些好奇:“朕以往提及此事,每每你都回避,怎的就想通了?” 周祁昏君没道出口,倒让他问得一愣,认真想了想:先前回避是不敢确认君王待他的感情,自两人相好以来,褚君陵皆真心待他,也当真把他放心尖尖上宠,便是石头也该捂热了,他再怀疑岂非矫情? “臣这般皇上不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 褚君陵求之不得,晓得周祁尽信于他,心中喜极,高兴过后又害怕,怕还不了周祁的情,怕千万般宠爱都抵不过他前世受的折磨和委屈。 “小将军如何朕都喜欢。” 不管这人真喜欢赏梅林冬雪,还是无望中作乐,都已是前世,人合该往前看,前世欠周祁的,来日方长,总能给他一件件补上。 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遗憾也好夙愿也好,今生尽都能得圆满。 周祁默不作声,受不了他这腻人劲儿,直将注意转到景色上头,不住惊叹:“一皑雪色缀梅浓,倒是处奇景。” “朕便晓得你会喜欢。” “臣这等喜好都能猜到,皇上当真是料事如神。” 周祁笑笑恭维道,被褚君陵那得意洋洋的神色弄得一乐,头轻枕在他肩上。 金砖红墙映入眼帘,几枝冬梅探出墙去,被落下的雪花披上层白,与宫墙深色交相辉映,待微光从云层露出,在冬日照射下泛着金光,一片茫茫,却不显得悲凉。 “臣好雪景一事可从未同哪个说过,皇上是如何晓得的?” “朕前世便晓得了,小将军可信?” 周祁仰头,坏笑着看他:“如此说来,臣和皇上的孽缘竟是前世便注定的?” 堂堂天子竟还信鬼神轮回之说,周祁扬扬眉:倒也稀奇。 被褚君陵顺势往额上亲了亲,纠正道:“怎能叫孽缘,朕和中郎将分明是天赐良缘,注定要纠缠生生世世,如何都分不开的。” “生生世世都缠着臣,皇上也不嫌腻味儿。” 说是这般,脸上笑却没停过,心道若真得世代纠缠,最好褚君陵下生投个女胎,也好让他振振夫纲,像今世这般,处处低他一头也不是个事儿。 他虽是雌伏于褚君陵身下,到底也有男儿傲气,再是心悦使然,总不能生生世世都做个被人压的,也该让褚君陵吃吃为人下的苦头,省得这登徒子总想方设法的骗着他往榻上带。 第72章 表妹 久站觉得冷,又不愿错过如此景致,侧首问褚君陵的意思,褚君陵在周祁面前从来是个行动派,听此解下大氅披到他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直把人裹成雪墩子。 怀抱过周祁给他取暖,又嘱奴才将不远处的雅亭打扫出来,里里外外都放上炭炉,座上也放有防寒的软垫。 坐下一口热茶入腹,五脏六腑都暖和了起来,周祁又被裹得严实,不多会就闷出层热汗。 裘氅取下又让褚君陵披了回去,如此反复,唯恐他着凉。 “臣额间都热出汗了。” “寒冬天气,必然是冷汗。” 唤奴才取来块暖热的手帕,给周祁擦干额上的汗,还把他刚解开的结又打死了。 周祁:“…………” 好说歹说,总算让褚君陵将大氅披回到自己身上。 “皇上到底是如何晓得的?” “晓得什么?” 褚君陵把玩着周祁右手,时而捏捏掌心,时而又扯扯手指,最后饶过指缝儿和自己交握。 “臣喜欢赏景,皇上如何晓得的?” 他可不信轮回之说。 褚君陵当是何事,见周祁撑着下巴看他,凑过去和他额头相贴,鼻尖轻轻的蹭了蹭,被周祁无情的推开:“皇上说不说?” 褚君陵颔颔首,张口就来:“朕与小将军心有灵犀,一点即通,不光晓得小将军好美景,还知小将军好美色。” 第86章 这美色所指不言而喻………… 周祁嘴角扯了扯:“皇上真是……” 越发不要脸了。 还总拿他当小姑娘调戏。 懒得再问,专心观起四处的景来,嘴里不防被塞了块甜食,慢嚼咽下,想起来时所遇之事,眉眼一弯,饶有兴致道:“臣今日遇到件趣事,皇上可要听听?” 可不是有趣。 路遇亲戚不说,还让那亲戚给威胁了。 “也不知该称表兄还是表弟,张口便要削臣的官职……” 气态比褚君陵这皇帝都威风。 周祁点到即止,家丑不可外扬,说多丢地还是他周家的脸,瞧褚君陵又喂过快点心,懒洋洋含住:“府上来了亲客,晚膳臣便不在宫中用了。” “府上也不是没下人伺候,你爹娘尽都在,不成没人招待?” 褚君陵不甚高兴。 “自然不是为的这个”,今日瞧那人就不是个省油的,他不回府看着些,那人作威作福也罢,可别将府上弄得乌烟瘴气。 “他既是来找周氏还恩,有过分处爹娘也不好说个什么,臣还是回府看着放心些。” 褚君陵表面没还嘴,心头却不认为,周未不好明说他倒是相信,至于周祁他娘…… 惹急了把人撵出去都有可能,那臣妇连他这一国之君都敢打骂,可况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 只是周祁要走,也不能硬把人留着:“朕唤车驾送你回去。” 大寒天的,竟然骑匹马就来了,也不怕冻着。 “侯府那处……” “朕有主意,你就莫担忧了。” 周祁点点头,如今齐远侯本就和皇室对立,今日邢炀又得罪了侯府千金,一来就给他惹大。麻烦,真真是讨嫌。 “侯府若硬要讨个说法,臣定当以大局为重。” 眼下绝不是和侯府硬碰硬的时候,倘若后果真闹得严重,莫说要周家交出邢炀,即便爹娘不让,他也定会给齐远侯个交代,邢炀一条性命,哪比得上天子大业重要。 何况此事本就是他招的。 “这么向着朕?” “皇上乃臣心悦之人,臣不向着皇上,难道该向着那不算亲的兄弟?” 这话落到周家众亲耳中,恐要骂周祁白眼狼的,偏褚君陵怎么听怎么舒服:老天终究待他不薄,不仅得有机会重来一世,还将前世一心向他的小将军送还给了自己。 “朕起初听还奇怪,你分明是周府独子,怎么半路窜出个兄弟?” 还以为是周未年轻时不安分,背着周夫人流连花丛埋下的种。 周祁说完才听明白,敢情就是个厚着脸皮来攀亲的无赖。 再是救命之恩,周家几代帮衬也该还够了,那邢家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却嫌是周氏知恩不报,竟也好意思找上门来。 褚君陵冷哼:管他哪门子亲戚,今后规规矩矩也罢,再敢招惹到周祁身上…… 想当官? 朝廷是没官给他做,至于阎王殿里有是没有,他大可送邢家的下去问问。 “此事朕已有主意,还需备些东西,就不送你了。” 要事为重,周祁没多问,只当他真有要物准备,遂由德观送着离了宫。 褚君陵挥去龙袍上沾的雪渍,着人去侯府给了声交代,又让奴才拿来便衣换上,算着时辰也出了宫。。 回府就见周夫人乐呵呵的,怀中抱个小暖炉,旁边坐着个陌生女子,不知同周夫人说了些什么,直哄的她开怀大笑,又捂嘴又拍腿的,好不高兴。 瞥到周祁回来,连忙招手让他过去:“今日这么早就回了?” “宫里有事要忙,孩儿便先回来了。” “回来的正是时候。” 周夫人笑意不减,直拉过邢??跟他介绍:“这是??,你邢叔家的千金,你叔的意思,想让你爹给??寻个如意郎君,这段时日就住在咱们家。” 让周祁平日里多照顾些,朝中有合适的人选也帮着物色物色,不等周祁推辞,又同邢??道:“这是你表兄,寻日有什么事情尽可找他,兄妹间亲近些是好事。” 邢家那庶子教导得不怎么样,女儿却是极懂事的,生得更是芙蓉出水,她也喜欢。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若不是周祁心让那昏君占了,她倒是有意撮合这二人。 “??见过表哥。”邢??施了一礼,端得楚楚不禁风,风姿娇弱如柳,抬眸将周祁恍一打量,悄有惊叹,声色不乏更柔和几分:“此行恐将长寄于贵府,多有打搅叨扰之处,还望表哥莫嫌。” 周祁回以礼,四处不见邢炀,正奇怪呢,就听邢??道:“??闻表哥声音熟悉,像是哪处听过,细细想来…………家弟今日在外得罪有位将军,可正是表哥?” 周祁闻言愣了瞬,眸色微变,看向她不语。 邢??眼珠一转,顺势给周祁赔了个不是,真切见不得几分,表情倒可怜见。 “是你那庶弟惹的麻烦,与你何关?” 周夫人赶紧上前扶住人:“那庶出的没教好儿子,孽可造不到正房身上,你表兄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怎么会怪你?” 说罢朝周祁眨眨眼,让他说句话表示表示。 “表妹多虑了,都是自家兄弟,岂来得罪之说?” 他倒是小看了这表妹,不过半日就哄得他娘满心满意的维护,道行倒是比邢炀要深得多。 第87章 邢炀来就一副大少爷的排场,相比之下,邢??温柔懂事,又有大家闺秀的做派,无疑让周夫人喜欢得紧,直夸邢??知书达理,又是个善解人意的,不愁找不到个好夫婿。 闻她来京城是为说亲,喜笑颜开应承下来,这会周祁回府,拉过他便问:“你和彭家小子往来娴熟,又一同在朝廷共事,明日去问问他可有娶亲的打算?” 出府相聚时把邢??也捎上,相互都见见,哪怕不成也没事,当多识个朋友,成了就更好,亲上加亲。 第73章 出恭也要跟着? “堂堂须眉男儿,岂可插手妇道之事?” 周未刚从府外回来,听周夫人让周祁去做这等招人笑话的事,当即反对。 邢炀跟在周未身后,方才被硬带着去同侯府道歉,可惜人家门都没让进,叫两人碰鼻子灰。 周未无法,只能先把人带了回来,打算明日朝后亲自送些礼去赔罪,邢炀方才被周未挡着,这会走到前面,看到周祁大吃一惊:“你怎么在此?!” 周祁勾勾唇,朝周未喊了声爹,再才似笑非笑地看向邢炀:“这位便是表弟?” “你、你是……” 邢炀惊愕不已,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是自己表兄,惊讶过后又不禁后怕,好在方才没跟表叔伯说何报复,不然对方晓得自己要报复的人是周祁,被撵出去都是轻的。 他就是一表的不能再表的侄儿,周祁可是正儿八经的亲生子,孰轻孰重还用说么? 幸儿邢炀也不是个好面子的,能屈能伸,想到日后前程,主动给周祁赔了不是,又讨好的喊了声表哥,周祁没说好坏,倒是周夫人冷地笑笑,这才晓得邢炀还把她宝贝儿子也得罪了。 言辞也不委婉,张口就道:“这庶房养大的就是欠教养,也不知跟哪个习的,尊卑礼数没看到点,倒是一身的歪风邪气。” “行了!” 周未喝斥一声,周夫人眼都睁大了:好个周未,如今都敢同她大呼小喝了,长了德行! 自家儿子受了冒犯不管,反帮着外人说道,要不是邢家姐弟和下人都看着,周未又是一家之主,人前威严崩不得,多多少少得给他些面子,周夫人还真想揪过这莽夫的耳朵问问清楚:周祁和那邢家庶子,究竟谁才是他周未的种? 胳膊肘净往外拐,成日成日惹她的嫌,闹心玩意儿! 顾及周未体面,只暗示性地瞪了两眼,周未心虚的撇开视线,直觉今晚回房歇有点悬。 管事的见惯不惯,悄悄退到屋外,每当夫人这副态度,就代表将军要遭殃了,而每回将军遭殃,晚上必然会被夫人连人带枕头扔出房外,管事的心照不宣,极淡定地替周未抱了两床被子到书房,以防万一。 外头都晓得周府将军娶了个悍妇,还把将军调。教的极为惧内,以至于周未年轻时候英姿飒爽,相貌也是堂堂,爱慕的姑娘不在少数,下至寒门女,上到贵千金,多有人情愿嫁与他做妾,却没哪个真敢嫁进门的。 是以母老虎发威,这周府表面上由周未做主,实则府内大小事务没哪件不是周夫人说的算。 周夫人没急着算账,邢??先闲不住,挤着缝儿地往里钻,上前安慰过周夫人,紧就挑拨:“一点小事哪值得婶娘动气,婶娘要怪便怪我,可别气坏了身子。” 冲邢炀挑衅一笑,继续在周夫人耳边煽风点火:“都怪??无能,没看管住家弟,闯此祸事我这做姐姐亦有责任,婶娘要怪便怪??,莫同小弟一般见识。” 又含沙射影妾室猖狂,她娘便是想将人往好处带也没法,周夫人听她错尽往自己身上揽,更将邢炀看不顺心,气哼着随邢??去了后院。 “这贱人!” 邢炀恨不过,眼睁睁看着她挑拨,偏那婶娘没个辨识,还真信了那贱人所言,妇道人家就是麻烦! 难怪呢…… 他一来就不得婶娘喜欢,原以为是惹了麻烦所致,结果是他这嫡姐从中作梗。 “呸!” 贱人就是贱人,也就会些低劣手段,她会讨好人,他邢炀就不会了么? 别忘了这府上姓周,周夫人一个女人,也就能管管后院那点破事,正经事上不还得表叔伯说了算,夫为妻纲,一介妇人担得起什么风浪? 邢??在婶娘跟前争争宠也就罢,对他够不成影响,就这德行还想嫁王公贵族,也不撒泡尿照照。 等他哄得表叔伯顺心,届时官一到手,扬眉吐气,便叫这正室母女瞧瞧,谁是骡子谁是马。 走着瞧。 邢炀一通琢磨:婶娘骂他是因为他惹了周祁,很显然婶娘对这儿子疼爱得很,既然如此,只要他和周祁打好关系,当官之日还会远么? “表哥,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弟我计较。” 周祁瞧他往自己身上打主意,偏不接茬,径自转身走了,邢炀也不难堪,和周未告知声,亦步亦趋跟上周祁,全然忘有过节之事,一口一声表哥喊着,献媚又奉承。 “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邢炀贱兮兮凑到前头,极殷勤道:“表哥要忙何事?不如带上我一块儿,小弟别的不敢说,办事绝对利索。” 说罢拍拍胸脯,知周祁没找自己算后账的意思,不妨又凑近了点:“无论何事,你只管吩咐。” “何事都行?”周祁勾勾唇,指向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出恭表弟也要跟着?” 第88章 “不用不用。”人有三急,这事自然没法代劳,邢炀摆摆手,表示自己就在此等着:“里头要是没草纸了你就喊我,保证第一时间给你送来。” 周祁表情差点没崩住,懒得和他瞎扯,借口要休息撵了人走。 回院就见钟诚和周一一边一个守在门口,活像两尊门神,见着周祁回来,可算有个站不住了,直往他身后躲:“少爷,你看他!” “又怎么了?” 周祁扶额,这两人就没哪天歇的,四处没见小顺子,让周一去找,回头看向钟诚:分明是个木讷性子,也不知怎么跟周一闹起来的。 “怎么又惹到人了?” 钟诚挠挠后脑,一板一眼道:“属下想讲笑话给他听。”?? 平白讲什么笑话? 问钟诚然后,就看他极尴尬地扯出个笑,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说属下像个笑话。” 周祁:“…………” “主子。”迟疑叫住周祁,将手中的剑别到腰上,极郑重的朝他鞠个躬,单膝跪下:“属下许是……许是喜欢周一,求主子成全。” 周祁愣愣神,颇为惊讶。 钟诚不是不好男色?怎会突然喜欢上周一?何时的事? “属下也不知……察觉时便已有了心思。” 特别是主子和主母近亲之时,他每每见着就会不由自主想到周一,而后口也干,喉咙也干,脑中除了周一还是周一。 更常将主子间的相处想象到两人身上,艳羡之余,心更不受控制:“属下请主子成全。” 第74章 特意来小将军这儿蹭饭吃 “周一可知道?” 钟诚表示他还在努力。 这就让周祁有些难做,他是周一的主子不错,人毕竟是自己捡回来的,比起主仆情谊,他更拿周一当弟弟看,只这感情问题他还真没过问过,甚至周一好的男色女色他也不知,如何能轻口答应。 “此事全看周一的意思,本将不会插手。” 若周一自己也愿意,他自不会有别话。 “谢主子!” 周祁轻嗯声,倒也好奇钟诚哪儿学来追人的法子,靠讲笑话与人亲近,他可从未见过。 尤其钟诚还木戳戳一个,光想想那场面就喜庆,也难怪周一要骂他像笑话。 “正是周一觉得属下木讷。” 钟诚说来腼腆,极不自然的垂下眼睑,主意是小顺子给他出的,方才小顺子不在,也是故意给二人独处的机会。 钟诚偷请小顺子问过,周一喜欢风趣健谈的类型,所以才给他想的这办法,让他没事多买些话本来看,有意思的地方便记下来,换成笑话讲给周一听。 得了! 周祁失笑:这小太监年纪不大,主意倒挺多,支起招儿来一套一套的。 自己都是个半大孩子,还不如周一年岁高,钟诚敢拿感情之事去请教小顺子,倒是心大。 厨子教武夫学琴计,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这木头要真靠着此法使周一动情,无疑是等铁树开花,路阻且长。 “主子……”钟诚犹豫片刻,想及周一方才那反应,不由得挫败,看向周祁小心道:“属下讲后并不见周一高兴,反而……” 反而适得其反,惹得对方一脸气愤,恨不得抡他两拳似的,难道周一并不喜欢听这些? 钟诚疑惑不解,谨慎问过周祁,看他沉默又道:“周一自幼跟着主子,您可知道他的喜好?或者……或者主子有何高见,还请您赐教。” 这般虔诚,看来真上心了。 也不好吊着他胃口,只周一喜好,周祁想了想:那小子就是个话痨子,整日嘻嘻哈哈嘴没个停,真要说什么特定的喜好,似乎也没有,不馋嘴,也不喜俗物,嘴边喊得最多的也是他这个主子,如此一来,还真没什么可赐教的。 “他素来话多,又是闲不住的性子,你若想同他亲近几分,不妨投其所好,平日多陪他聊聊话常。” 正巧过两日城东有庙会,周一最是喜欢热闹,遂让钟诚趁此机会邀人去瞧瞧,顺道增进增进好感,可比小顺子那馊主意管用的得多。 特许了钟诚几日假休,全当他这做主子的一片心意:“趁这几日好生准备,可莫说本将没给过机会。” 钟诚大喜,难得露出抹易见的笑容,同周祁告退便要去准备,半路又折了回来,憨憨一笑:“属下觉着那笑话挺有意思,主子来日可说给皇上听听,也增进增进感情。” 周祁挑挑眉:不愧是天子赐他的人,不仅知恩图报,这恩报得还挺快。 遂点点头,示意钟诚说来听听。 “主子可知肉包子打狗,为何有去无回?” “为何?” “因为狗就喜欢吃包子。” 周祁:“…………” 末了还问周祁好不好笑。 周祁嘴角扯了扯:“你同周一讲的便是这个?” 钟诚憨厚的说了声是,看周祁表情淡淡没别的反应,忍不住又问他:“主子觉得……不好笑么?” 周祁:…………呵。 不好打击钟诚的热情,昧着良心应了声有趣,等关上门揉揉额穴,着实替两人的未来捏了把汗。 钟诚踏出院门就撞见周一和小顺子回来,见小顺子朝自己眨眼睛,暗摇摇头,又转头和周一说:“我方才又想起来两个,等明日有空再讲给你听。” 第89章 “…………”周一无语,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谁要听那些无聊的东西,你要走赶紧,我忙着呢!” 也不理他,直接拉过小顺子离开,嘴里边还嘀咕:狗吃不吃包子关他什么事,他又不喜欢吃。 “不对!”想岔了想岔了,忙拍拍脑袋,严肃跟小顺子道:“我不是狗!” 小顺子:“???” 都是那木驴害的! 周一咬牙切齿,气不过又回头瞪了两眼,钟诚一脸无辜,反思那笑话是不是真不好笑。 随后又觉得不该是这样,明明主子都说有趣,周一怎么就不喜欢呢? 难道是没找到其中的笑点? 越想越是这个可能,一拍手,决定等明日再把这个笑话给周一讲一遍。 一遍不懂就讲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直到对方听明白为止。。 晚膳邢家姐弟也在,一顿饭比平日热闹不少,邢??专心讨好周夫人,邢炀则坐到周祁旁边,嘴上找着话茬与他熟络,眼直盯住对方筷子,察觉周祁要夹哪道菜,手快一步夹到他碗里,不可谓不殷勤。 周祁眉微蹙,因着洁癖有些嫌弃,碍于礼数没表现出来,碗里的菜却一点没动,尝过几口白饭放下碗筷,本又是喜静之人,邢炀的聒噪声不断入耳,实在提不起胃口。 正欲离席,有个下人赶进屋,道是府上来了客人,那人自称是中郎将的朋友,此时正在门外等着呢。 守门的奴才不敢随意放人进府,便过来问主子的意思。 “我去看看。” 邢炀见周祁起身打算跟着他一块儿,周祁正愁他太吵不好赶人,这会有理由离他远些,哪能再让人跟着:“我去即可,这等小事无需麻烦表弟。” 叫邢炀安生用膳,邢炀见他拒绝,而且人已经到了门外,也不好硬跟着,老老实实坐回席间,顺便收获周夫人的几声冷哼。 “皇上怎么来了?” 身边也没个奴才跟着,还下着雪,就站在外头干等,这般冷的天,也不怕冻着。 褚君陵笑笑,任由周祁替自己将氅披沾的雪穗抖落,顺势凑过脸去偷了个香。 “没个正经。” 周祁嗔怪瞪了眼,也不避讳下人,主动握过褚君陵的手给他取暖:“正是饭点,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去了趟侯府,顺路来看看将军府的伙食。” “照这般说,皇上还是算着时辰过来的?” “可不是。”褚君陵煞有其事点点头,直往周祁身上靠:“御膳房的奴才今日罢厨,朕特意来小将军这儿蹭顿饭吃。” 第75章 自家人何须见外 “那些奴才好生大胆,竟敢饿着皇上。” 瞧褚君陵装得一身可怜,有些没眼看,明是威慑天下的君主,非得做这无赖样,让那些言官瞧见不定要怎么弹劾:“藐视天子可是重罪,御膳房的奴才明矩不尊,皇上可不能容着。” “朕回去便摘了那些人的脑袋。” 又说御膳房也一并撤了,往后好日日来将军府蹭饭,周祁越听越不着调,懒得顾他。 本想将人带回房中,让厨房重新做些饭菜送去,褚君陵也不知哪根筋搭错,非要去和众人挤一张桌子。 周祁无奈,试图劝他改变主意:“皇上这时候来,爹娘都快用过了,剩饭剩菜皇上也吃得下?” “无妨。”褚君陵非不听,直拉着他往膳厅走,口中振振有辞:“自家人何须见外?府上不是还来了亲戚,朕是你相公,也算这周府半个主人家,于情于理都该露露面。” 周祁眼皮跳了跳,见褚君陵真没拿自己当个外人,竟无言以对。 “皇上当真是不害臊。” 自家人面前害什么臊,两人再亲密的也尽做过,周祁脸皮薄就罢,若他也处处不好意思,恐是两人到死都躺不到一张床上。 褚君陵歪理邪说一大堆,周祁说与不过,闷自尤他牵着走,等进屋前将手挣开,看褚君陵不满也不管他,先一步进了屋。 双亲皆在,外说还有邢家姐弟俩看着,私底下亲热尚可,人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回来了?” 周夫人刚落筷,看周祁进屋忙让下人添了碗热饭:“桌上的凉了,娘让厨房重做了些,你先吃两口饭垫垫,菜很快就好。” 刚问是哪个朋友,就见褚君陵堂而皇之走了进来,朝两人招呼声,极做作的道了句打扰,动作却没丁点客气,挨着周祁坐下,不等主人家招待,径自喊下人添了副碗筷上桌。 周未不料君王会来,略一惊,欲起身行礼,让褚君陵一个眼神打住,这又忐忐忑忑坐了回去。 “此行冒昧,将军和夫人莫嫌我唐突。” 周未连道不敢。 周夫人虽不大乐意褚君陵的不请自来,到底顾及天子身份,明面没说什么,仅压着声嘟囔:“来都来了,还能撵出去不成。” 邢??心跳得极快,原本和周夫人聊的正欢,打褚君陵进门声儿就停了,豁然止住,眼巴巴看着他,不等对方发觉,紧又低下头去,紧张不已,拿手帕虚掩住半张脸,一派小女儿姿态。 起初入府,她对周祁这表哥是有些心思的,倒不是多喜欢,周祁俊美非凡,又是朝中的将军,身份尊贵自不必说,更因康城一案美名远扬,天下鲜有人不知。 她若嫁入周府,必会惹得天下诸多女子羡慕,婶娘还喜欢她,即便周祁有心多娶,这正室之位跑不了是她的,可谓千妥万妥。 第90章 可如今见到这位公子………… 邢??霎是心动,直觉心中有鹿四撞,尽是情窦作乱的慌措和欢悦,比起周祁的风清月白,她更喜欢这位公子眉宇间的英气,叫人不怒自威,不敢有所正视。 况且这公子也极为英朗,丝毫不差周祁,方才见表叔伯待他的态度,想必也是极尊贵之人,虽不详尽身份,比起周府定有过之。 如此,若能得此人青睐,她今生便算是圆满了。 细审褚君陵袖沿金丝穿引,裘锦更是难得通白的绒软,小门户的千金,鲜少听闻皇家事,并不知金丝环衾仅独皇室能用,却眼见这料子就知极好,亦晓得他身份不简单。 “婶娘。” 邢??娇羞地看眼褚君陵,此人满身华贵,又叫她一见倾心,于情意荣华皆是上好的人选,观有这机会自然不愿错过。 扯了扯周夫人的衣袖,凑过去附耳问她:“婶娘可知那是哪家的公子?” 周夫人一愣,看邢??满面含春,脸颊更羞得生绯,目光时不时落到褚君陵身上,哪还不明白:“??,你……” 邢??更觉害臊,掩口笑笑,眼中却藏不住野心:“不知那位公子可有家室,??、” “不行!”周夫人猛地拍桌而起,吓得邢??一颤,后头的话尽咽了回去,不明所以望着她:“婶娘?” 周夫人也意识到失态,见在座的都或疑惑或奇怪地望向自己,颇有几分尴尬,随口搪塞两句,转头同邢??道:“??啊,你跟他……你们不合适。” 那是她儿看上的人,她虽然挺喜欢邢??这丫头,但远比不上周祁重要:“他已有心悦的人了,怕也瞧不上你,你要是喜欢这般的,婶娘来日给你找一个。” 邢??眼睫颤了颤,失落地点头,却没打算放弃:瞧不上她? 两人都未曾有相处的机会,不试试,怎就知那人瞧不瞧得上她? 有心悦的又如何? 既然婶娘不愿帮她,她靠自己便是,这人不是表兄的好友么,大不了往后周祁出府她都跟着,总有入对方眼的机会。 “表哥,” 邢??施施然起身,亲手倒了杯酒递给周祁,自己却不沾,转而端起身前的茶水:“??不胜酒力,以茶代酒敬表哥一杯,往后寄宿于府,还请表哥多加照拂。” 周祁看向她,酒敬的自己,眼睛却望着别处,似乎这“别处”还无所察觉,专注着碗里的饭菜,真饿很了似的。 看来御膳房今日真罢厨了,把堂堂天子饿成这般模样。 心下腹诽,晃了晃手中清酒,见邢??抿了口茶水,举杯欲饮,被褚君陵伸手顺了过去:“头疼的毛病还没好,喝甚么酒。” 周祁压着笑,小声道:“臣什么时候有头疼的毛病,臣怎么不知?” 褚君陵吃好喝好,这才瞧向周祁那表妹,一瞧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光敬杯酒就闹得脸红心跳,思春思到自己表兄头上,就这么缺男人? “日后给朕离这荡妇远些!” 周祁歪歪头,晓得他误会也不解释,乖顺的答应下来,邢??对褚君陵起了心思,褚君陵却以为邢??脸红是为他,有点意思。 “这位公子,”邢??见酒杯落到褚君陵手里,脸不觉更热,羞归羞,但不妨碍她趁此机会接近对方:“公子可是要替表兄饮了这杯酒?” 褚君陵没表示,倒是周夫人觉出她打的何种算盘,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先前对邢??的好感和喜欢瞬间跌至谷底:“??,莫要失礼。” 第76章 朕有些感动 邢??娇笑一僵,不明白周夫人为何屡屡阻止,生怕她和那公子走近了似的,难道和那公子的心上人有关? “天色近晚,食具你也落了桌,还不回房歇息。” “婶娘?” 被周夫人呵斥,满腹委屈,端着茶杯硬不肯离开,周夫人盯及此,径直给她夺了过去,重重砸到桌上:“回房去!” 褚君陵早将那酒杯搁置到一旁,看着周夫人训斥邢??,悄悄握住周祁掌心捏了捏:“祁儿,朕有些感动。” 周祁莫名:“皇上感动什么。” 这岳母平日不待见他,如今察出邢??待周祁有意,方才瞧她对邢??那股喜欢劲儿,褚君陵唯恐她瞎撮合二人,将周祁守得紧紧的。 “倒不想你娘选择了朕。” 听邢??被斥责就痛快,周夫人表面上不喜他,背地里竟待他这般满意,褚君陵得意洋洋,乃甚有些忘形:“朕这岳母性情火爆,心倒是内敛,分明待朕满意得很,竟不好意思说。” 周祁:“…………” 认定周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好面子才不肯承认他这儿婿,褚君陵故作一叹,自个儿将自个儿感动了一把。 周祁本打算解释一下,但看褚君陵满心感动的样子,最终歇了口,没忍心告诉他真相。 邢炀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甚至不知周夫人为何突然将邢??讨厌上了,倒不妨碍他观戏,幸灾乐祸瞧了阵,瞅到周祁和他那友人嘀嘀咕咕好半天,悄咪。咪地不知说些什么。 抵不过好奇想凑近听听,支着耳朵过去,恰好听到褚君陵自诩声“朕”,吓得一屁股栽到地上。 “你你、、你是皇上!” 邢??被一通训斥,气又委屈,红着眼要回房,冷不防听到这话,瞬间停下脚步,震惊地望向褚君陵。 这人是皇上?! 难怪…… 难怪婶娘说他瞧不上自己,原来是这般。 第91章 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就在她眼前,邢??只觉胸口的位置扑通扑通,心要跳出来似的,痴迷地盯着褚君陵。 若她能做宫里的娘娘,母家便是皇亲国戚,享不尽地尊荣,她更会是千万人之上,比这周府的人还尊贵。 婶娘更不会有资格训斥于她。 那可是皇宫啊, 天下女子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地方…… 她也是女子, 她也想进去。 邢??彻底乱了心,满目贪婪:她要嫁给皇上,要做宫里的娘娘,权势,尊贵,万千荣宠,她邢??都要占尽。 “皇上……” 收了收神,不顾周围几人是何应对,尤先跪下身去,面似惶恐,心却有琢磨,她身世再不出众,比不得京城的世家千金,可也有个做将军的叔伯,她还有镇国将军府表小姐的身份,皇上又待周府极其看重,她差的,不过是个机会。 “民女参见皇上,方才无知冒犯到皇上,民女……民女并非有意,您……” 故作得受惊,偷仰头望褚君陵一眼,见他也正看着自己,慌得垂首,身体适时地抖了抖,像是害怕极了:“民女无意冒犯,望皇上恕罪!” 褚君陵放下碗筷,这一闹也没了食欲,缓缓站起身,看周祁还悠闲坐着,视线直白的往邢??身上落,脸一臭,直接侧身挡在他跟前。 周夫人对邢??的态度大为改观,再瞥到她眼中故意,对她那点腌臜心思扪清,冷笑了笑,也起身道:“臣妇身体不适,这便先退下了。” 经过邢??时,故意顿了顿,先是道让褚君陵自便,又看向邢家姐弟,话中藏话:“今日这姐弟俩来的突然,客房没来得及收拾,家中着实腾不出住处。” 姐弟俩听到此处皆是一惊,以为周夫人要撵他二人走,却听是将周祁那院子给邢炀暂歇晚上,等明日客房拾戳好再搬进。 一直不得周夫人喜欢的邢炀受宠若惊:“谢谢婶娘!” 一声婶娘叫得忒甜。 邢??却咬紧素齿,指甲拽到掌心里,不欲周夫人话还没完,刻意重了声色,直言周祁房中床小,躺不下他和邢炀两个。 邢炀正想说他可以打地铺,让褚君陵斜眼一扫,忙又缩头缩脑跪了回去。 周夫人的意思,褚君陵似乎猜到了,嘴角一压再压才堪堪忍住没失态。 惊喜来得过于突然,褚君陵有些不敢相信,更多是大喜:许是周夫人看那女人对周祁心思不正,要替他这儿婿宣示主权。 岳母待他真是太好了。 见自己被周夫人正名,某皇帝赶紧表态:“朕有处偏殿还空着,日日都有奴才收拾,不妨让中郎将到宫里歇一晚上。” 周夫人点点头,也不反对:“祁儿今晚就劳烦皇上了。” 周祁:“???” “夫人放心。”笑话,他这岳母肯主动将周祁往宫里送,这还是头一遭,虽不满邢炀睡周祁那屋,但此次机会更加难得,保不准这好事过会就没了,他得好好表现:“朕定当照顾好祁儿。” 得褚君陵保证,周夫人心情缓和了点,又转头和周祁道:“既是皇上有心收容,今晚你便随皇上到宫里歇,明日早朝也方便。” 周祁哭笑不得,他明是安安生生观戏,这好好的,怎料矛头引到了自己身上:“孩儿不、、!!” 嘴让褚君陵背过手摁住,周祁掰也掰不开,唔唔几声,只好随了他去。 周夫人目的达到,多看邢??一眼都嫌弃,顾自冷嗔声走了。可惜周夫人高估了邢??,她意在让人知难而退,邢??现下满脑子都想的如何当上娘娘,哪分得出心想旁的。 以为周夫人气的是她不听劝,毕竟凭婶娘待她的喜欢,怎会平白无故就厌恶上自己? 定是婶娘清楚君王身份,方才又同她说皇上已有了心上人,一入宫门深似海,世人都道帝王无情,婶娘这是担心她入宫后受冷落和欺负,方才不愿她嫁入皇家。 可她已然失意于皇上,情衷难收,整颗心都丢到了君王那儿,便只能辜负婶娘一片苦心,深宫里蹉跎岁月也好,君王喜新厌旧也罢,她知皇室向来只闻新人笑,却实在抵不住那份诱惑。 这宫,她定是要进的! 还当周夫人是为她好,哪能想到,君王那心上人正是周祁。 “皇上?” 眼含秋波望向君王,神色可怜欲有泪泣,本是恰到好处的拿捏,自认楚楚动人,落到褚君陵眼中却显得做作,心道这荡妇真不知羞耻,周祁都被他藏到身后了,还意图勾引。 想靠着声儿勾周祁心软,叫周祁向他求情? 好一招声东击西。 褚君陵坚信自己戳穿了邢??的诡计,得意一嗤:朕偏不给你这机会。 “都起来罢。” 邢??欢欢喜喜谢了恩,当是君王怜惜,进宫做娘娘的心思又坚定了点。 第77章 中郎将会吞枪含剑 “民女瞧皇上与表哥关系甚好,不似一般君臣,婶娘说兄妹间亲近些才好,来日……” 邢??搅搅手帕,似有些难以启齿:“若皇上和表哥私下相约,可方便让民女跟随,民女琴棋书画都会些,虽不敢道精通,却也擅长一二。” 周祁望着褚君陵的背影,也不接她这茬,持观望态度。 “不知皇上和表兄寻日都好哪些雅兴,不成民女也会,再不会的,民女闲暇处找师傅学些皮毛,索然时也能为二位助兴。” 第92章 褚君陵颇不屑,手从周祁嘴上松开,转而往他侧颊捏了捏,被周祁“啪”地拍开,顺道往掌背掐出个印儿。 由于周祁被挡住,邢??不知两人的小动作,只看褚君陵神色似是欢愉,以为提议得他的满意,心思又活泛了点,却还装得矜持:“皇上觉着如何?” “你说你会琴棋书画?” “都会些的,只不知皇上喜欢哪样。” “琴棋书画再寻常不过,多不过有生疏熟练之分,朕还看不进眼。” 说罢将周祁捞到身前,指着他道:“朕和中郎将乐子孰多,可不好这等无聊之事。” 周祁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是是,皇上前几日还输他两盘棋呢,殿中还裱着趁他歇息时偷画的画像,落款处还有亲笔提名的书词,某日酒后硬要听他弹曲子助兴,翌日殿内便多出副他于杏下抚琴的丹青,真是一点都不好这等无聊之事。 “你好歹是个女子,会的竟不如你表兄多。” 邢??委屈的咬咬唇,不料她引以为傲的才能到天子眼中竟成了俗气,还被君王嫌弃成这般,不免有些难堪:“不知表哥所擅有哪些,??自知艺浅才疏,诸多不足,明日便寻师傅去学,免得相聚之时叫皇上和表哥无趣。” “臣一时也想不起自己有何技长,不如皇上替臣同表妹说说?” 周祁皮笑肉不笑,悄往褚君陵臂上拧了把:又想把矛头引到他身上,想得倒容易。 褚君陵吃痛,大大方方握住周祁,语气还甚宠溺:“你老实点,莫闹朕。” “咳……” 周未实在瞧不下去,方才怕褚君陵发作邢家姐弟俩才没离开,两人的互动自是一点不落看入了眼,有外人在都这般不成体统,捂嘴捏脸又掐手的,褚君陵是天子他没胆说教,再瞪向自家小儿,周祁有皇上护着,更说不得,这爹当得实在憋屈。 “皇上……” 褚君陵挑挑眉,带着明显的威压:“将军有何事?” “末将……” “嗯?有什么话,将军可要想清楚了。” 天子再次施威,周未认怂,一脸严肃地扯慌:“末将仅是喉嗓不适,并无他事。” “不适便早些回房歇着,夜里风寒,朕可不想明日早朝听到镇国将军告病的消息。” 被褚君陵这么一威胁,背后起了层薄汗,赶紧道声无碍,想走又显得犹豫。 “都下去吧,天色渐晚,朕和中郎将也该回宫了。” 邢炀一直没敢吭声,满心惶恐,直觉有大难降临,是以拼命拉低自己的存在,就怕君王注意到自己。 怕什么来什么,脚没踏出两步,被褚君陵一句话吓软了腿:“邢炀留下。” “皇,皇上?” 方才都是邢??在找死,他可什么都没说,屁都没放一个,迁怒也不该迁到自己身上吧? 认准是邢??惹的麻烦,心里直埋怨,他都怕得不了了,偏生邢??还没个自觉,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似的:“皇上!敢问皇上都喜欢什么才艺,表哥会的,民女一定也能做到。” 甚至比周祁做得更好! 便是起初不通门道,学,她也要学得跟周祁不分伯仲,皇上还未答应她邀约之事,难得机会近在眼前,她怎么都要抓住:“还请皇上明示。” “明示?”褚君陵嗤之:“中郎将所会多之又多,岂是三言两语所能概括。” 他的小将军何等优秀,更不是这荡妇学学样便能配得上的。 且不说周祁功夫如何,光是持枪舞剑、、 褚君陵嘴角勾起抹可疑的笑,像是想歪到某处,连带眸中都盛有不可说的深意:“他会吞枪含剑,你会么?” 吞枪含剑? 邢??有些惊讶,怎么她这表哥还会耍杂技嚒? 周祁倒未听出别样,只当是褚君陵胡诌,反是周未这当爹的,平日自诩身正,听这话竟然可耻地想歪了,老脸一红,直觉臊得慌。 “民女并不擅杂技,皇上、” “皇上打算何时回宫?” 眼见邢??受到为难还不死心,这也没了耐性,那娇滴滴望向褚君陵的姿态实在矫揉,叫周祁说更像是眉来眼去,瞧着刺眼得很。 心头吃酸,面上却不改色,启声打断邢??的话,绕到前头阻隔开两人的对视,轻打个呵欠:“臣有些困了。” “马上便走。” 不过他答应给侯府个交代,来这一趟可不能将正事忘了:“邢炀。” 邢炀打了个抖,颤巍巍垂着脑袋,压根儿不敢乱瞅,更不敢吱褚君陵的声。 “齐远侯你可认得?” 邢炀脑内轰隆一声响,深知大难临头,当即求助的望向周未,周未听闻事关侯府,瞬间明白君王来访的目的,心含担忧,冷朝邢炀喝道:“还不跪下!” “朕听闻镇国将军的侄子神气得很,当街打骂家奴,草芥人命,威胁百姓,既不拿侯府放在眼里,还要削中郎将的官职?” “我……我没有……” 邢炀被唬得直哆嗦,下意识地护着脖颈,脑中更是一片空白,狡辩的话理不顺,说更说不通,舌头像打了结。 “侯爷和中郎将乃朝廷重臣,你说摘官便摘官,这般威风,不如朕这位置让你来坐?” 邢炀使劲摇头,手也拼命摆动,嘴里重复着“不是不是”,整张脸吓得通白,褚君陵但走近点就杵着膝盖跪后两步,心中恐惧仍不忘离他远远的,生怕君王一弯腰将自己脖子拧断。 第93章 “不不,草民不敢,皇上饶命……草民再也不敢了,您您您别过来!别过来!” 褚君陵甚有些失望,邢炀胆敢口出狂言,他当是胆大能包天呢,结果就这尿性,真是过街老鼠也不如,空派头一个。 真怂。 第78章 若犯此事的是周祁 “皇上?”周祁后知后觉,方才进府就听褚君陵说从侯府过来,被他一打岔竟是忘了,也不知齐远侯是何想法,父亲带邢炀去赔罪吃了闭门羹,侯爷必然是怒极了,此事该是不好解决:“侯爷是何打算?” 收拾邢炀一顿,还是要他的性命。 “不要!”一听命保不住,登时慌得不知所措,跪也跪不住了,迅速跑到周未身边,用力扯着他的裤腿寻求庇护:“叔伯!叔伯您救救我,您去给皇上求求情,我知错了,真错了,您让皇上别杀我,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说罢又回头看向周祁,他这表兄和皇上关系甚好,只要表哥能替他好言上几句,皇上定会格外开恩,这般他便不用死了:“表哥……今日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我……我给你磕头,求求你,你让皇上饶我一命,我改,我以后一定改。” 他能洗心革面,但不想重新做人,他才二十出头,还没活够,甚至没来得及领略京城繁华,怎能这辈子就到头了呢。 想更伤心,抱着周未大腿一阵哀嚎,嚎声震天,刺得周祁耳朵生疼,邢炀还不自觉,嘴里直嚷嚷着他还年轻,要表哥表叔伯救他,被口中那表哥一指点了哑穴才算消停。 “皇上,末将有一言。” 周未恭恭身,于心不忍,邢家恩情还未还,若这唯一的小儿丧命于自家府上,周氏于恩未报更惹新仇,实在有违祖训,更是不好同邢家交代。 “邢炀虽犯重错,到底错不至死,末将管教不周亦抱其责,自当亲去向侯爷赔罪,小侄顽劣,闯下此等祸事,末将不敢多行包庇,但求皇上从轻发落。” 老丈人求情,这面子多多少少是要给的。 褚君陵也没打算真要邢炀的命,遂问周未:“将军觉着该如何处置?” “这……”不想君王直接将问题抛给自己,小心审了审褚君陵的神色,试探道:“邢炀既乃末将侄儿,不妨就按周府家规处置,皇上以为如何?” 周氏家规,凡借府上名号于外滋事,滥用权势惹祸生端者,照祖宗规矩鞭笞五十,于祠中晾刑,其间不得问医看药,晚跪至辰时方为刑解,后可搀由郎中诊治。 邢炀本就是打着将军府的幌子招摇生事,照理当拿家规惩戒,此法虽妥,但褚君陵嫌是太轻,转身问周祁的意思。 周祁从未有过包庇的打算,更知刑责过轻不好息齐远侯的怒,再瞧邢炀眼泛精光,不思己过,反妄想着他开口说情,净是死性不改的德性。 遂当未见他眼中乞盼,淡淡道:“皇上做主就好。” 语罢找个位置阖眸小憩,褚君陵瞧他犯困得很,也不耽搁,直喊过周未吩咐:“胆敢于天子脚下撒野,举止猖獗不论,口出狂言辱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除五十鞭惩,另掌责三十,以儆效尤。” “小侄并非习武之人,无内力傍身,末将斗胆请皇上开恩,省去小侄晾身之责。” 褚君陵瞥了眼邢炀身板儿,吓得后者又一冷颤,脸惨青惨青的,惹得君王突生兴致,面色故意一沉,果真见他唇都吓白了,再听褚君陵扬声一嗯,受不住震慑,双眼外翻,久久不省人事。 这么不惊吓………… 胆儿小身板瘦,还经不起折腾,等下又抽皮肉又掌嘴的,若是真不准他求医敷药,再这么光着晾一晚上…… 褚君陵眉头轻锁:恐是明早上人都死透了。 略施施惩戒,给点教训也就够了,算能给侯府个交代,何况这邢府庶子颇有点趣,留着寻日无聊耍弄耍弄也是好的,倒不必真把人折了。 思及此,遂未驳了周未的求情:“那便照将军的意思,中郎将犯困,朕就不亲自看着了,将军可莫放水。” 周未连保证会秉公执刑,绝不徇私,褚君陵颔颔首,领着周祁趁夜走了,邢??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却因邢炀受罚心有余悸,没敢再把人叫住。 越是害怕,越是对君王痴迷颇深,不甘对方就此离开,白白错过个好机会,想是下回周祁出府便紧跟着,倒不怕再见不着皇上。 这番谋定攻略,轻漫瞟向还昏躺在地的邢炀,遵礼朝周未道告声晚,叫过丫鬟也回房歇息。 邢炀是被下人晃醒的,睁眼瞧屋里就剩下周未,不由大松口气,君王一走,恐慌瞬间减轻不少,又看是周未亲自监刑,登时起了歪心思。 “表叔伯,眼下皇上已经走了,也未曾派人监守,您可是知道的,侄儿打小体弱,亦没功夫傍身,您看这责罚是不是……” 能轻则轻,免了是最好。 为让自己表现得真切,费力咳了咳,又装得心梗,捂着胸口瞪目喘哮,间间续续装作呼吸困难,身体随之抽搐,咳嗽更是不歇停。 意图勾起周未恻隐,将此刑责蒙混过去,不想反惹得周未不虞,瞧是邢炀不知悔改,怒而喝,直叫下人取了刑鞭过来。 “你爹既将你交托于我,侄子犯错,我这做叔伯的岂能纵容?” 坐视不理更为不该,他当得起邢炀一声称敬,即便府上奴才动不得邢炀,他身为长辈,也该替邢老改改这小儿的风气。 第94章 邢炀卖惨不成拔腿要溜,紧让一众下人拦在门内,不等破口大骂,又被周未制住手脚带到了祠堂,扬鞭落地,吓得邢炀腿直打软,老老实实跪于堂中,哪敢再生逃路的心思。 “皇上命我监刑,不避于亲,本将自该秉公处置,断不会助纣为虐。” 叫邢炀死了的攀戚脱罚的心思,见他吓得六神无主、牙都在打颤,态度有所软化,不忍是有,却也没打算轻饶:“照规鞭笞五十,外加圣上亲令的三十掴责,你且好生受着。” 深知躲不过,认命崩紧了身体,屁。股缝儿都夹得紧紧的,眼瞧那腕儿粗的鞭子高扬过顶,复重重落下,邢炀眼前不觉一黑,方晕过去,又叫剧痛生生逼醒,嘴里直嗷嗷叫。 昏昏醒醒,最后意识都是恍的,分不清是虚还是实,只觉得后股至脊髓满背刺痛,黏湿一片,钻心的痛感渐转为麻木,身体反射性随着鞭打弹起,又重重趴倒,血揦子顺着鞭痕外溅,随着长鞭扬起又甩落的动作,撒了些到脸上。 嘴皮上也沾了些,邢炀口燥得厉害,喉咙更嘶嚎得干哑,咽口水润嗓都做不到。 突然感觉嘴唇沾到湿润,伸舌头舔了舔,等尝出血腥味瞳孔顿缩,痛到极致,自己把自己吓得晕厥,后头被下人掌嘴都不曾醒,仅无意识的反抗了几下。 起初哀嚎震天,吃够苦头便老实了,嗓子哑到失声,最后昏昏沉沉,似乎也觉不出痛,惯性地抖动着身子,眼皮留条缝儿撑着。 脸由最初的惨白变得乌青,口似喃喃却没声儿漏出,血水混杂着汗液,浸得身遭地都是湿的,猩猩红红,身体像从水里刚捞出来,骇人得很。 “扶表少爷回房,顺将府上的金疮药也送些过去。” 一顿刑责下来,浑身上下净没块好地儿,人去了半条命。 连夜让下人请了大夫,绕是好生调养着,邢炀还是半个月才下得了床,险些躺脱水。 受这教训人倒是真老实了,连待府上下人都客客气气,乖觉又收敛,不复丁点当日嚣张。 邢炀偷偷埋怨过周未,记恨虽然算不上,但见着人总免不得发怵,整个身体都是麻的,后遗症颇重。 外人不知,周未自己确是晓得,他虽未少罚一鞭半掌,力道到底控制着的,尤其看邢炀气息奄奄,念及他根骨消弱没功底护身,最后十来鞭子两层功力都没用到。 周夫人因着厌恶上邢??,对邢炀这表侄子倒是多了几分好脸色看,后看他改过自新重拾得本分,好感又上升不少。 本就是个嘴毒心软的人,见周未把人罚得过重,很说了他几句不是。 周未则不以为然:“便是看他不会功夫,手头收敛有几分力道,若犯此事的是周祁,本将非得打断他两根骨头。” 听此辩解,周夫人温婉一笑,没表达意见。 据周府下人传,镇国将军当晚又是去书房歇的。 第79章 中郎将在偷听墙角 但一回宫,褚君陵则原形毕露,早拿应付周夫人的话抛之脑后,哪肯真让人歇到偏房。 乃甚怕周祁推脱,借口落了东西要给他,骗人进殿中紧就锁死门柄,口还振振有词:“朕方才想起,偏殿窗牖失修,夜里漏风还不安全,歇了定是要着凉的。” 周祁拖长声哦:“娘问起时皇上怎的不说?” “不刚说了方才想起。” 装模作样喊过外头守着的德观,让他明日嘱奴才将窗户换上好的,德官甚明君意,恭敬告了句是,静观自家皇上的作为,心如明镜。 恐殿外奴才打扰到皇上兴致,德官自问是个事事体贴入微的老太监,趁那事前尽将人打发开了,支耳往里头听了会,听也没听到个什么,就捂着嘴偷乐,面容还些许猥琐。 褚君陵正与周祁道养心殿的种种好,地龙暖身而不闷,窗可观景不透风,四周尽有侍卫把守,外还有巡逻的禁军,暗卫更不必说,这般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卫,防范措施可谓顶好。 暗卫还能用来探风,既能防有人入夜行刺,也能避免哪个狗奴才在外头偷听墙角,护主又护面儿,一举多得:“朕便是知你脸皮薄,事事都想了详尽。” 周祁被他这无耻堵得无话,气不过笑道:“如此一说,臣还得谢主隆恩?” “朕乃是你相公,夫妻之间见外个甚?” 说着说着便不老实,动口又动手的,照老话说就是蹬鼻子上脸,没阳光自个儿都能灿烂,直揽过周祁紧挨着:“安危不提,光是夜里冷了还有朕暖榻,既缓和又踏实,可比去偏殿周到得多。” 周祁额穴突地一跳,这是褚君陵今日第二回自称相公,明是他出宫前还好好的,怎就突然生了这爱好? 暖榻之说都来了。 “臣不过是个二品将军,哪敢让皇上暖榻。” “当是朕主动上将军的床,还请小将军收朕入幕。” 周祁眼眸轻垂,望着腰间作乱的手,甚想给褚君陵来个重肩摔,但碍于对方有层天子的身份罩着,堪堪忍下冲动。 ‘若不是怕这昏君摔折了腰,身份更压自己一筹,他早靠暴力换了耳根子清净,哪至于一忍再忍。’ 某皇帝尤不歇口,见周祁转身往内室走,紧跟在他身侧絮叨:“有朕守着,夜里踢被子还能替你压压。” “朕答应你娘要照顾好你,人得在身边才方便照顾。” 渴能使唤他倒水,腹空也能让他命奴才去备吃食,后头越发谈得离谱,周祁耳听不过,凉凉扫了眼人:“皇上莫不是拿臣当个没手没脚的废物?” 第95章 又不是没断奶乳的婴童,睡觉踢甚么被子? “水臣能自己倒,奴才臣也能自己叫唤,可不敢劳烦皇上。” 早被褚君陵宠得没个规矩,也不管他说没说完,直直把人晾到一旁,径自褪衣歇了。 褚君陵亦不恼怒,随其后也躺上榻,将周祁翻过身拥着,两身相贴,倒也没做别的。 本不是个多重欲的,前世妃妾成群,每月去后宫的回数多不过三,长时小有半年都不曾踏足,不过因着是周祁才特别些。 人待所珍重的总免不得诸多偏爱,周祁又是他心头肉,每每处之,便忍不住要与其亲近,行肌肤之亲,做些颠鸾倒凤之事。 “皇上。”周祁微微动了动身,虚着眼犯困:“臣身后有些冷。” 褚君陵忙够起身查看,发现是床褥没压牢实,轻手拍了拍,连人带被都搂进胸怀,顺势往周祁额上戳了个啵,后也不挪口,就与他唇额相贴着入眠,神色柔和而满足。 周祁似有似无勾出抹笑,也闭上眼,鼻息轻撒在褚君陵颈间,后者睡得熟了没甚反应,只在周祁身微动的时候收拢臂力,把人再往怀中捞进点,而后睡得更熟。 —— 朝后回府,远就见着钟诚追随着周一,硬要给他讲笑话听,钟诚满面严肃,仅看表情实在是两回事,不见半点幽默不说,倒像是宫里念旨的奴才。 周一像看个傻子一样瞪着他,不仅没听出好笑,甚至觉得钟诚话里藏话的埋汰自己,想借此来侮辱他的智商。 打不过钟诚,走也没法走,只能气狠狠的瞪人,恨不能将他瞪出个洞来。 心指望这呆驴能早些说完,待会他还得上街去置办东西,耽搁了时候他可当不起少爷怪罪。 周祁没冒然过去,远远瞧了会便换个方向离开,随后抵不过好奇又折回来,借着面前有墙头隔挡,禀息听了会,正好听钟诚道:“从前有两人互不相识,某日因事相会,一人道‘在下姓孙,问阁下贵姓。’另一人却道不敢,你可知是为何?” 周祁深思片刻,竟也让这问题难倒,贴耳又听了阵,似乎周一不大耐烦,也没接钟诚的茬,只叫他尽快说完了走人。 钟诚则语气如常,认真与他道:“因为另一人姓祖。” 周一歪头想了会,仍是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钟诚给他打了个比喻:“如果将你我当做那二人,若你姓孙,你孙我祖,我祖你孙。” 周一还有些糊涂,仔细把这两字儿作推敲,脸色登时如黑云压境:这木驴不仅暗骂他是孙子,还想当自己祖宗! 钟诚尤不觉,以为周一是听明白了,腆着声问他好不好笑,周一气得直喘喘,拳头攥了又攥,跳着脚给了钟诚一耳巴子,直将人打蒙。 “周一?” “滚!” 周一气哼哼走了,走时不忘狠狠踩上他两脚,钟诚没有躲,只是心中感到莫名,莫名之后又觉得委屈,打算回院中待命,不想拐弯处撞到周祁,忙恭恭敬敬喊了声主子。 周祁亦不预偷听墙角被属下撞破,尴尬不已,轻咳声道:“邢炀如何了?” “表少爷重伤未醒,正在您房中歇着。” “你进宫跟皇上讨些伤药,就说得我吩咐,本将先过去瞧瞧。” 钟诚不多想,领命赶往宫中,倒是周祁见他没瞧出自己偷听之事,神色松缓,叫钟诚进宫取药是假,试探才是真。 好在虚惊一场,他这做主子的颜面算是保住了。 第80章 君王即东风 邢??在外打听到些消息,一路上忧心忡忡,低头也不看路,刚进府就撞上周祁,神情不觉有几分僵硬:“表哥。” 周祁淡淡应了声,绕过她离开,不妨邢??追了上来,面色复杂的将自己望着。 “有事?” “无、无事。”邢??满心疑问,对上周祁却不敢问了,周祁与彭齐舟有约,没时间同她耽搁,等了阵不闻出声,蹙眉要走,突然被邢??抓住手臂,眉皱得更深:“男女授受不亲,表妹这是何意?” “我方才说错了,不是无事,我、我有话要同你说!” 将周祁拉到处角落才松手,仰头与他直视半晌,咬着唇道:“我喜欢皇上。” “表妹这话该去同皇上说。” 要他转告绝无可能,他不管邢??打的什么主意,褚君陵既是招惹了他,就莫想再有寻第二春的机会。 “这话要说与表哥知道才好,免得来日存了误会,叫我兄妹二人离心。”邢??望着周祁,眼中尽是势在必得:“不仅??喜欢皇上,??还知,表哥也喜欢皇上,可对?” 昨夜皇上离开时紧手握着周祁,更亲昵地将他护在身侧,为他撑伞挡雪,合上她偷偷打听来的,中郎将深受皇上宠爱,常得入宫中伴君侧。 她以往不懂皇室规矩,近来因着皇上也习了不少,君王寝宫便是一国之母都留宿不得,君臣有别,周祁身为外臣,却能在宫中通行无阻,皇上寝殿说歇便歇,还有许许多多的事迹,皆不难看出,两人之间存了别的关系,这关系还甚是亲密,非寻常人所能比。 这般说来,婶娘千万般阻挠她接近皇上,便能说得通了。 原有三两分怀疑,眼下观周祁默认,瞬间化成十分肯定,她这表兄与皇上有染,更会是与她争宠的劲敌。 “既是你我都心悦皇上,不妨各自争取,皇上能好男色,却不能立男色为后。” 第96章 她再不懂皇家的条条框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既然周祁和她盯上同一个人,肯与她合作就另说,若不肯,就莫怪她不念兄妹情谊。 莫讲周家本就还欠邢家恩情,她就是真从周祁手中抢了皇上,那也是占理的:“??闻皇上后宫缺无一人,想来还没尝过女人滋味,自然不晓得女子的好。” 言外之意:等皇上碰过女子,食髓知味,周祁还不知往哪儿凉快。 而皇上宫中的第一个女人,必然得是她。 皇上如今又正宠周祁,若她要想入皇上眼,少不得靠这表兄引荐:“趁如今皇上还存有新鲜,表哥不妨拉??一把,等我来日得皇上青睐,自然不能忘了表哥,即便表哥来日得皇上厌弃,有我在旁帮扶着,还怕复不了宠么?” 不提盛宠不衰,少也能占有一席之地,周祁是个聪明人,她不信他会拒绝。 周祁可算听明白了,邢??不仅想邀他共侍一君,还想靠他荐她入幕,妄求鱼和熊掌兼得,否是贪心了点? “再来表哥与我还是兄妹,只要你我齐心勠力,相互帮衬着,届时我宠惯后宫,表哥又是权势滔天的大将军,你手握重权,我亦能得圣上荣宠,这前朝后宫谁人贵贱,还不都是我们说的算?” 与周祁分宠倒是真心,花无百日红,她总会有珠黄憔悴的时候,但凡这世上有能耐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莺燕环绕,何况真龙天子。 圣宠终归得意一时,保障不了一世,皇上身侧的佳丽也只会更多,容颜易逝,谁都免不了俗,前朝没个倚仗是走不远的,待她年老色衰,又拿什么和新进宫的女子相争? 若她能有幸怀得龙嗣,朝中就更得有人撑腰,而眼下,周祁便是最好的人选。 邢??既想得远,也想得开,既然皇帝后院迟早得住满人,与其等别的女子对她构成威胁,倒不如她趁先出击。 君王宠谁不是宠? 比之别的女人,倒不如这人是周祁。 怎么她也该称他声表兄,有层兄妹关系在,多多少少比外人可靠,皇上又对周祁极宠,她要想安安稳稳做她的娘娘,必然离不开周祁的提点。 更重要的,周祁是男子,无论皇上多么宠他,她也不必担心周祁肚子里会有动静。 再有周氏和朝堂的层层阻碍,这辈子他都踏不入后宫,于她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是共分君王的宠爱,邢??自问大方,只要周祁肯与她合作,她便全当是给对方的酬劳。 “表哥觉得如何?” 周祁默不作声,邢??当他是迟疑,再洗脑道:“这双赢的买卖,表哥就不动心?” “你拦下我,便是为的与我谈这交易?” “自然是为这个,答不答应,不过是表哥点个头的事。” 坦诚目的,她不信周祁真不动心。 周祁微有愠色,这邢??野心可不小,他不动心,她却是贪心。 “我与皇上不过普通君臣,表妹恐是想多了。” 不等邢??再拉拢,转身往府外去,待出正门,神情彻底冷下,想及邢??那异想天开,哂是觉蠢。 即便他真得君王厌弃,自会问褚君陵要个说法,还不至傻到往褚君陵枕边送人,邢??拿这条件来诱惑,未免太看轻他。 却不知,暗中查他与褚君陵关系的不止邢??,徐安亦是其中一个。 “此事当真?”徐安眼稍浊,食指规律敲打着没知觉的双腿,周身翳气慑出,不明一笑:“好的很,中郎将肯为周氏屈与人宠,叫本官好生佩服。” 徐渊吾进来正好听到这话,微一吃惊,当即面不改色走入内室:“父亲。” 徐安收回思绪:“事情办得如何?” “尽安排好了,父亲放心。” 徐安未多说,招手让闲余人都退下,与徐渊吾细做谋划,临尾又提及周祁。 徐渊吾近日忙着将徐安布在城外的军兵暗插。入京,另一头谨慎同褚君陵透信,反兵得以安藏妥当,逃过守城军卫的排查埋伏到城内,少不了君王暗中授意,徐安自认为万事俱备无一失算,殊不知东风即君王。 第81章 错投男儿身 辛苦策谋这些年,心血耗尽,若徐安落败后知晓这计谋从头到尾都没躲过那位的眼睛,不过是君王等着他上钩的圈套,不知是何感想。 徐渊吾心生讽刺:欲布其局,却已陷局中,那滋味儿定比得上千刀万剐,他等着看这老父亲的反应,必然有趣极了。 只不防他这几日在外头忙活,徐安亦没闲着,竟暗中派了人去查周祁,徐渊吾不免生慌,紧又藏下情绪:“照父亲之意?” “皇帝登基前可是对周家视若仇敌,不过几日就换了态度,倒害本官慌了段时日。” 还当褚君陵发现当年之事有他参与,想连合周氏除去他,结果是这么回事:“周祁三天两头往宫中赶,朝堂上更得皇帝器重,褚君陵准他歇在养心殿,多又是晚上,可懂为父的意思?” 他在宫里还有几个人,晓得这些不难,但周祁靠拿身子换族氏周全,徐安轻鄙声,似是觉着恶心,话也多是点到为止,笑讽道:“中郎将错投男儿身,前边多长出根东西,周未这生父大有责任。或是他那夫人盼女心切,腹中不争气,自小将儿做女养,偷着涂脂抹粉几回数,便真拿自己当成了女子?” 辱说周祁女装或有别样风采,改日穿到那军营去,定是会惹得军中将士气粗喘骤。那些兵将长年累月投身沙场,功夫可比褚君陵这娇生惯养的皇帝要深得多,更能让周祁辗转舒服,前前后后都得尽兴。 第97章 这‘功夫’指的是哪方面,不言而喻,只这话着实难听,徐渊吾一个身外人听都不舒服,定是不能传入帝王耳中,不着痕迹皱皱眉,斟酌道:“许是另有内情,渊吾瞧那中郎将生性清冷,倒不像是自甘轻贱之人,会不会是皇帝和周氏有所阴谋,为掩人耳目,方才将周祁留于宫中。” “按你所说,皇帝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极有可能,如今局势紧张,父亲还需小心为上。” 徐安虽不敢掉以轻心,却也不将周祁放在眼里,他身居朝堂多年,相比之下,周祁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没有同他作对本事。 他的消息向来不会有假,周氏和皇帝谋算的什么他不晓得,这周祁和皇帝之间必然有问题,难说这中郎将之位都是在龙榻上讨来的:“他再不甘,能比得上周氏满门的性命重要?” 周家世代看门犬,主子跟前还谈甚尊严? 怕是叫皇帝玩弄久了,自己也得了舒服,尊卑廉耻算得个什么:“周氏骨子里的愚忠,再咬人的狗,教训过后摸着头哄哄,不饿着他,再不时的施舍些信任,时候长了自就会乖顺。” 帝王最是擅长拿捏人心,一下鞭子一颗糖,忠臣不都是这般来的? 周氏本就护主得很,褚君陵刀横到命口都不定会反抗,死到临头还能主动洗干净脖子等着,唯恐脏了主子的刀。 任杀任剐,忠及等死。 “说白了,这周家人就是贱。” 骨子里的下贱。 “父亲……” “无需多言,为父自有定论。”不管周祁真得褚君陵看重,还是靠折腰伏首得来的隆恩,他自有法子试探,即便探不到个什么,总也能叫皇帝和周氏膈应段时日:“去勾栏院中赎几个姿色好的回来。” 他这一连几月未去朝上,又受康城之事牵连剥了权,总要给褚君陵些回礼才是:“着人调训好便送去周府,就说本官是为向皇上赔先前罪过,恰逢中郎将得圣宠,皇上如今不待见徐氏,这些珍意儿由中郎将转送再合适不过。” 徐渊吾不懂其中用意,又听徐安道:“另请将军同皇上美言几句,皇上虽待徐氏生了嫌隙,总会给他中郎将些薄面。如若中郎将不嫌,大可挑两个自己留着,全当是本官给的谢礼。” 徐安句句羞辱,眼色还甚鄙夷:“不过是吹吹枕边风,想必难不倒个堂堂将军。” ‘堂堂’二字咬得极重,让徐渊吾将府上长得好的也挑几个送去,皇帝瞧不上也罢,瞧上了还能往他身侧安插双眼睛,此举或许无利可图,却也断不会有害。 “渊吾这便安排。” “你也当心些,莫叫人抓了把柄。” 顺让徐渊吾去请神医前来,后觉话有说漏,另指了个奴才去请,原打算男男女女各塞些进宫,不知为何突然改了心思,让徐渊吾尽择男子送去,更是拿周祁做模子,嘱人身形相貌皆按和周祁相近的选。 “怪本官疏忽,皇上好的是男色,这男扮女装可以,可莫真让哪个女子冒充进去。” 翌日人就送到了周府,拢共十一二个,奴才将徐安的话尽数转达,着重道这些人皆是拿周祁做参照挑的,或身形或相貌。 虽比不上周祁风姿绰约,气质上也有些出入,到底自身条件都不在差,眉目间更有周祁所没有的媚态,定能得皇上喜欢。 “大人还说了,将军若看上其中哪个,大可自己留着,全当是大人给您的谢礼。” 周祁粗略扫过几人,喜怒不形于色,倒是周一和小顺子气红脖子,手攥着拳头跃跃欲试,就等着主子开口,好上去将徐府来的奴才暴揍一顿。 钟诚刀把出鞘,沉色等周祁的吩咐,周祁略作思索,非但没把人尽丢出去,反而轻易应承下来,还与那奴才告了谢。 “少爷!” “将军!” 周一和小顺子异口同声,不可置信地望着周祁,自家少爷/主子是疯了么?竟然主动往皇上身边送人! 钟诚倒是沉着得多,没多话,亦没敢自作主张决定几人的去留,心知周祁这般自有他的道理,收拢鞘柄候到一旁。 那徐府来的下人也紧张得很,话是主子吩咐的,和他可没丁点关系,他虽是徐府的奴才,对周祁却不敢有轻怠,更是打进来便态度恭敬,就怕惹怒到哪个将自己一刀削了。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周府还是世代武将,空手摘他脑袋都容易,更莫说周祁身后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奴才,其中就有个带着刀的。 “…………” 第82章 皇帝要是有了别人 怕到没底儿,皮像是被人紧扯着,惶惶不安的,听周祁道谢,连忙抖抖索索回了声客气:“将军既是收下,这……这几人都随将军处置,若无别的吩咐,奴才还得赶回去跟大人复命,奴才可……可否先告退?” 规矩无错,态度也够谦卑,晓得他是受徐安之意,周祁倒不欲为难,唤府中下人将那奴才送出了府。 周一终于沉不住气,以为周祁是担心那奴才在周府受伤,到时候在徐家人面前挂不住脸,怕徐氏说将军府的人没气量,这才轻易让那奴才离开。 ‘府上打不得,出了周府他还打不得么!’ 先揍他个鼻青脸肿,即便徐安知道是周府所为也没法,人是在外头遭的打,可赖不到周府身上。 这般想着,气冲冲拉过小顺子,打算追出府去把人教训一顿,被周祁一手一个拎了回来。 第98章 周一更气不过了,被拎着脖子不敢反抗,闷自嘀咕两句,双手揣在胸前,很是不服气。 小顺子倒是乖顺得多,周祁一瞥就老实了,可怜巴巴的,又担心这些人会抢了皇上对自家主子的宠爱,怂拉着问周祁:“将军真要将这批人送给皇上?” 周祁还没这么缺心眼。 他敢收下这些人,自有他的考虑。 且不说这几个外在如何,光凭人是徐安送的,就足以断褚君陵一切心思,他更信君王待他情深,任这几人衣襟剥尽,定也勾不起褚君陵的兴趣。 隐约记得康城县令送人给他那日,多也不过三两个,再瞧徐安这阵仗,倒是整整翻了几番,周祁心情实在复杂,将周一和小顺子放开,细把一众男色审视了阵,瞧过其中一人顿了顿,继而蹙眉。 “少爷?” “少爷!” 周祁回过神,被周一打断思绪,再细看了看那人,眉宇轮廓都与褚君陵相像,而且武功还不低,周祁感受得出,对方气息极稳,内力深厚无疑,比他更是所差无几,定不会是个简单的。 徐安堂而皇之将此人塞给褚君陵,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那人似也瞧了周祁片刻,正趁着他转身之时,眼中有不明的情绪闪过,很快又低下头去。 “少爷为什么留下这些人!难不成是怕那奴才回去不好交代?!” 周一想是愤愤:他家少爷就是太心善,才会叫徐安那狗官欺负到头上。 “钟诚。” “属下在。” 让钟诚先进宫问褚君陵的意思,又听周一喋喋不休,让他顺将人一块儿拎走,小顺子眼冒金光,朝钟诚暗示般笑笑,牙甜地像磕了糖。 周祁看是好笑,拍拍他的脑袋:“还不下去?也想本将喊人来拎?” “将军……”小顺子犹豫地眨眨眼:“那这些人……” “先看皇上如何说。” 小顺子瘪瘪嘴,一步三回头的退下:周一大哥说得不错,将军就是太心善了,怕那个奴才回去受罚,竟然如此委屈自己! 周祁失笑,小顺子想的什么净摆在脸上,想不知都难,但他还真不是为的那奴才,徐安此番目的不明,怕是有别的阴谋。 这些人也是真不好处置,倒不如放在可眼见的地方,总好过徐安此计不行再生别计。 徐氏恐是坐不住了,眼下局势复杂,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法子。 周祁只猜中一半,徐安确实等不及了,叛军也已经埋伏妥当,最迟也就在年后,不剩多少时日。 这些人却与策反无关,纯粹是为讽刺讽刺周祁,顺道也将褚君陵恶心一番,再来他也想得得证实,若周祁不肯把人送给褚君陵,就算坐实他为皇帝身下宠,若周祁肯应,便如徐渊吾所说,周氏和皇帝策谋着什么。 周一挣脱钟诚就忙跑去同周夫人告状,周夫人闻讯赶来,见周祁院中跪着十来个男人,当即要把人捶出府去,让周祁拦下才罢休,气不打一处。 “那姓徐的有没有阴谋为娘不知,刻意羞辱确是真的!” 她怎就生了这么个傻儿,白白任人欺辱不说,徐氏都欺负到府上来了,竟还无动于衷。 狗皇帝要真看上哪个,可有周祁难受的,周夫人恨铁不成钢,又不舍得拿周祁说骂,索性暗将周未埋汰了顿。 远在校场毫不知情的周未突然打两个喷嚏,寻思是不是昨夜歇在书房着了凉。 “你就傻等着受人欺负!” 周祁无奈,笑着将周夫人往外哄:“孩儿心里有数,您就别担心了。” “你有数?”周夫人听更生气,转身拽住周祁手腕,瞧被周祁巴巴望着,真是心疼又没辙。 “你如何处置那些东西娘不管,定不能送到皇帝跟前,你心悦他娘没意见,他亲口答应过只要你一个,若是有别人,我、我就拿把刀进宫找他去!” “皇上待我情真意切,不会有外人。” 周夫人稍安,看周祁尽向着褚君陵,心下直摇头,儿大不中留,偏偏就这么根独苗,再气也还得惯着。 “你不愿娘管娘就不管,话说在前头,若皇帝哪日真有别人,你也趁早断了念想,莫傻地任他折辱。” 堂堂将军府的嫡少爷,还怕遇不到个知心人么? 倘若皇帝敢有外遇,她定将周祁带回府藏着,再寻个好姑娘娶妻生子,眼馋死那昏君,她十月怀胎落下来的肉,可不是来这世间让人欺的。 “你也多个心,凡事多为自己想想。” 周夫人语重心长,就怕周祁受了委屈,周祁也知趣,周夫人说什么都乖乖应下:自家娘亲,总不会想他坏。 劝着周夫人离开,这才静心揣摩徐安的用意,一直到钟诚回府禀报都没个头绪,闻褚君陵让把人尽送进宫,倒不多虑。 徐安此番作为该是猜到他和褚君陵有个什么,照周夫人所说,徐安有甚阴谋他不晓得,想借此羞辱确是当真。 这段感情远不是能公之于众的时候,徐安禁于府都能有所察觉,他来日需得和褚君陵保持些距离,免得再叫人发觉。 邢??也听说此事,躲在房中没出去,想及周祁的不识好歹,心中冷笑:不过得一时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即便现下后宫空缺,皇上不也没册封他一宫半位? 有人往圣上身边送人么? 看来不必她出手,自有人给周祁找不痛快。 第99章 “倒没看出来,我那表兄在外头仇家还不少。” 身边丫鬟轻笑声,赶紧奉承了两句,将邢??哄得心情大好,顺取下根发簪赏她:“周府独子又如何?再出生尊贵,不还是让皇上养在地下,这背地里的宠哪能叫宠?” 第83章 沈寰怎么被送回来了 不能光明正大于人前,和那些送来的脔宠又有什么不同?也就是仗着个将军身份,脸上能得些体面。 “小姐说的极是。”丫鬟笑着附和,见邢??拨弄胭脂,眼力见儿的讨好:“表少爷再尊贵,他也是个男人,哪比得您身娇貌美,历来后宫佳丽不胜数,哪代皇帝都是如此,却没听过哪位娘娘是男子的。” 有也是些侍奴罢了。 皇室可有明文规定,男子不得纳入后宫,更不得封妃添位,至多养作宠侍,圈于宫侧一方天地,没得召更不得随意出入,违者惩儆可不轻。 擅入后宫更以私通之嫌论处,是要遭五马分身之刑的。 “月琴,”邢??懒懒一回眸,轻喊了声放肆:“尊如皇室,岂容你这婢子妄议?府上也罢,若是来日进了宫里,本小姐再高的位份也保不住你。” “是,奴婢知错,奴婢今后定当谨言慎行,不敢给小姐添惹麻烦。” 看似警告,月琴的话却让邢??很是受用,轻将胭脂涂抹上脸,含着口脂微抿了抿,朝镜中的自己一笑,眼波盈盈,妆容秀丽端庄,姿态更是柔媚。 起身拿过新衣换上,更显得身形瘦俏,腰似楚宫不堪握,水眸轻敛,徐徐望向月琴:“本小姐这身打扮如何?” 月琴当然懂她言外之意,立刻上前把人扶住,眼围着邢??看了两圈,假意惊叹:“小姐本就貌美,再着这身打扮,真真是极出众的,奴婢瞧着都觉惊艳,试问哪个男儿会不喜欢?” 听月琴道她若是男子定也会动心,被哄得满意,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光是这奴婢心动有何用,她要的是皇上那颗心,想及此,遂又问月琴:“你一个女子都会动心,那皇上呢?本小姐若是以这身去见皇上,皇上可会喜欢?” “皇上也是男儿,哪有不喜的道理?小姐才貌双全,等哪日得皇上一见记放到心上,奴婢以后就该改称您为娘娘了。” “就你这丫头嘴皮子厉害。” 也讨她欢心。 邢??笑哼声,自负过盛,和着一身艳丽,像只高傲的花孔雀。 丝毫不觉得这话有参假的成分,她这身妆容可是京城当头最流行的,听闻许多千金小姐好作这打扮,她也是研磨许久才习会的,都说熟能生巧,她无事便多练练,势要做所有小姐当中最精致的那个。 这般才能得皇上注意,进宫里当主子,成为人上人。 “这点手艺还不够,”还差些火候,得再改磨改磨:“本小姐趁这几日再练练手,下回见皇上便着这身打扮。” 就算不能叫皇上记到心上,也能在天子跟前落落眼熟,只要入了皇上眼,还怕住不进皇上心么? 至于周祁,就如月琴所说,再尊贵他也是个男人,历代可没男子入后宫的先例,仅凭这一点,周祁就输了。 拒绝她? 她倒要看看,周祁还能得多久宠爱。 不过…… “月琴。” 怪她那日大意,周祁已然知道她的心事,如今她在皇上眼中还什么都不是,若周祁在皇上跟前乱说个什么…… “去问问表哥何时回府。” 为防周祁给她穿小鞋,眼下只有这么个法子:“若表哥院中的奴才问起,就说本小姐是为那日不懂事道歉,表哥听后自会明白。” —— 周祁赶到,褚君陵正望着眼前的棋局出神,手中黑子久久不落,周祁挑挑眉,阻止德官通告轻走过去,取过颗白棋落定,直将褚君陵后路挡死:“犹豫只会给对方机会,周遭尽让白子围住,局势已定,皇上已经输了。” 他一心忧着徐安的诡计,褚君陵倒清闲,无聊到同自个儿下棋。 “朕倒不见得。”褚君陵纵观全局,唤过负责沏茶的奴才上前伺候,手指轻轻摸索着棋子,最后落到不显眼处:“中郎将此话为时过早。” “是皇上不服输。”两人私下向来不论规矩,周祁径自坐下,接过热茶小酌口,又取过颗白子放上棋盘:“该皇上了。” 褚君陵攻哪儿,周祁就堵哪儿,褚君陵守,周祁则攻。 一连两局,各输一盘,褚君陵甩袖将手中棋子尽扔回盘中,不悦周祁故意让着,闷自让奴才将东西收了:“中郎将棋艺高超,朕甘拜下风。” 周祁斜眸瞥了眼:啧。 “皇上这神情可不像是甘心的样子?” “你明知朕下不过。” “臣不是已经让着皇上了?” 看周祁笑得狡黠,更是气闷,就是让着他才不悦的,每回同这人下棋都没怎赢过,他好歹是天子,盘盘都让周祁绞死,赢还得靠人让,传出去脸往哪儿搁? 周祁心照不宣,又端起茶抿了口,主动给褚君陵找台阶下:“人都在外头侯着,皇上可要去看看?” 褚君陵颔颔首,道了声“传”,也估摸不透徐安搞的什么名堂。 “康城之事才过不久,这老东西又闲不住了。” 周祁静默不语,起身随褚君陵去外殿,只听他喊徐安是老东西,莫名的好笑。 徐安送来的人跪成两排,一排六个,整整齐齐,跟选秀似的,瞧得褚君陵一愣,也没料到有这么多,冷色从头审视到尾,目光落到当中的某个身上:沈寰怎么被送回来了? 第100章 难不成徐安发现了什么………… 沈寰原是褚君陵的护身暗卫,在他登基后不久调过来的,褚君陵瞧着他处事利落,也不如那些个暗卫死守堂规,该有的机灵劲儿有,更有绝对的忠心,遂让他去徐府盯着徐安。 徐渊吾不是将他插进了徐府当护卫么,怎么被当成侍宠还了回来? 心头一沉,假意看中沈寰,让德观将剩下的带走,寒声道:“怎么回事?” 周祁情绪不明,淡淡扫过沈寰:“皇上认得这人?” 沈寰也颇为尴尬,周祁虽然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莫名让沈寰脊背发凉,觉着自家主母或许是误会了什么,忙恭身问礼,求生欲极强。 “属下见过主子主母。” 主母? 疑惑看向褚君陵,后者点点头:“他原是朕的暗卫。”说完将人往跟前揽了揽,忍笑扣着他腰身:“莫吃醋了。” 周祁神色微裂,略有些难堪地推了推褚君陵,示意他要事为重,褚君陵偏搂着不放,朝沈寰甩过个眼色,沈寰当是主子让自己避闲,连忙告退离开,被褚君陵黑着脸喊了回来:“徐安发现了?” “不是……” 沈寰略迟疑,实在不好意思说徐安是看他长得不错,又刚任护卫不久,不算心腹,即便送进宫也没多大损失,遂才让他来色……色 诱自家主子。 第84章 觉得沈寰像朕? 这十二个人中一半是倌楼买来的,一半是徐府下人,至于徐安是否心存别的诡计,沈寰一时也不敢确定。 “皇上是何考虑?” 不能确定徐安的目的,褚君陵的想法和周祁无二,这些人定然不能原封不动的丢回徐府,但他也绝对不想把人留在宫里。 别说还是徐安安排来的,莫说周祁膈不膈应,光他自己都嫌恶:“朕可答应过你娘,宫里绝不会有外人。” “无论徐安有什么阴谋,人放在眼底总是最有利的。” 他比褚君陵更不情愿,但大局为重,没弄清徐安的目的之前,宫里是安置这些人最好的去处。 “你便眼睁睁看着朕宫里有别的男人。” 褚君陵千万个不愿意,甚至提议严刑逼供,被周祁理智打断:“徐安不会蠢到把知晓实情之人往宫里送,问不出个什么。” 现今最妥当的就是将人留在宫中,表面顺徐安的意,多派些人盯着,这群人中既然有徐府来的,徐安如有阴谋,必然会设法和其中的哪个联系,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引其出洞。 “蛇打七寸,如今敌暗我明,最好的办法便是等。” 等徐安自己露马脚。 褚君陵拗不过,一肚子气答应下来,舍不得凶周祁,这些人自然就成了泄愤的好去处。 让德观找了个破败地方,嫌是环境不够艰辛,特还令奴才倒饬了番,新的尽换上旧的,好的就往坏里砸,十来人挤在一个院中,床褥尽不准备,就让人睡地上。 严刑虽不能用,小惩小罚却避免不得,哪个都没能逃过,十来个人无一幸免。 周祁不知褚君陵打的什么主意,只看沈寰和褚君陵站到一处,心里那股子异样又腾升起来,听褚君陵让沈寰重归旧职,下意识问道:“沈寰是如何进的暗卫堂?” 沈寰一顿,含混说了些缘由,却大多是避重就轻,只说爹娘尽遭仇人所杀,那时年幼,躲在暗井中逃过一劫,沈寰娘亲原是个宫女,至于亲父,沈寰刻意避开不谈,周祁亦不便多问。 宫人私通乃是大忌,沈寰娘亲费尽周折才将他保住,瞒过宫中众人养他至年幼,却在梁王血洗皇宫那日遭叛军杀害。 沈寰那时候躲过一劫,后来侥幸被个暗卫捡到,就随他入堂做了个暗卫,直到褚君陵登基,他有幸被调到天子跟前。 被暗卫捡到? 周祁疑虑更深,逼宫那夜处处凶险,身为皇室训养的暗卫,不拼死护主,怎会无端出现在后宫之中,还捡了个宫女生的孩子? 沈寰生母既是宫女,又是如何躲过重重查守产子,宫中人多眼杂,最是藏不住秘密的地方,竟没一个奴才发现沈寰生母有孕么,亦或是有人刻意包庇? 一番话漏洞百出,恍然听听没个什么,细想哪儿哪儿都是问题,诸多差错,沈寰必然说了慌。 周祁眸色冰冷:此人嘴里没几句真话,究竟是怎么入的暗卫堂,接近君王又有何目的,徐氏一案是否有他参与,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褚君陵说这人忠心,当真就忠心么? “怎么了?” 褚君陵不明所以,看周祁冷冷望着沈寰,也跟着皱起眉头:“他有问题?” 沈寰一惊,对上周祁目光,瞬间又低头,大抵明白对方是怀疑上他了。 周祁摇摇头,脑中一团乱:“臣有要事与皇上商议。” 褚君陵会意,让沈寰回堂中报备,等人离开就听周祁道:“臣觉得沈寰有些熟悉。” “熟悉?” 不仅是熟悉,周祁沉吟片刻,心中所思到底没藏着:“沈寰身世可疑,皇上暗中派人查查。” “你担心他会对朕不利?” 沈寰的忠心他信得过,经历过前世,褚君陵在看人上准如开光,忠奸最是能分清,沈寰前世为护他而死,暗卫中亦不曾有过叛主之人,沈寰要想害主,早该了结于堂中,哪会留他至今。 不过周祁说查,褚君陵断也不会拒绝:“他方才有不对劲的地方?” 第101章 “没有。” 只是…… 周祁说不清,直觉沈寰身世不简单:“皇上就不觉得沈寰像哪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褚君陵。 在府上时单看不觉得,尤其是方才,沈寰和褚君陵总给他种莫名的熟悉感,特别是眉眼处,沈寰虽不如褚君陵深邃,却很有几分相似,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觉得沈寰像朕?” 他怎么没看出来? 褚君陵顿生警觉,掰过周祁脑袋轻啄了下:“不准在朕跟前想别的男人。” 想想有漏,又警告道:“女人更不准,你给朕老实点。” 才见不过两面就觉得沈寰像他,这要再多看几回,沈寰岂不是都能替代他了? 褚君陵十分不虞:“打此刻起,但凡你在的地方,朕绝不会再让沈寰出现!” 周祁:“…………” 被褚君陵气笑,听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干脆结束这话题。 拍开揉着两边脸颊的手,无语了阵,全当是被徐安这事惹得犯神经质,褚君陵这正主都不当回事,他再懒得多说。 “但愿是臣多心。” “晓得你是为朕好,沈寰是何身份朕不清楚,但能肯定他不会对朕有异心,别担心了?” 周祁敷衍点点头,还是担心。 褚君陵看他满腹心事,像个闷罐子一样,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偏执于沈寰的身世,借此逗他:“你一说,朕还真觉得有些像,难不成他是父皇当年遗落在后宫的血脉,到朕跟前是为这皇位?” 真觊觎此,人便留不得了。 褚君陵本是玩笑,哪知周祁放在了心上,一连几日心事重重,担心褚君陵安危有碍,想将沈寰要到身边,被褚君陵忽悠着拒绝了。 ‘可是周祁自个儿说的沈寰像他,他摔坏脑子才会送个潜在的威胁出去。’ “皇上。”想起另外件事,避开褚君陵的亲昵,缓缓站远,到君臣间该有的位置停住脚:“徐安许是晓得了臣与皇上的关系。” “那又如何、”不悦周祁刻意疏远,更未拿君臣之礼听进耳中,却谈及徐安话头一顿,脸色转为铁青:“他送这些人进宫是为羞辱你?” 第85章 邢??的阴谋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这点是有,却不值得徐安冒险:“谋反就差最后一步,这个时候得罪皇上,对他没有好处。” 徐安是何许人,怎会逞一时报复之欢:“谨慎些总不会错,徐氏未诛,朝廷形势严峻,皇上和臣需得持些应有的距离。” 周祁向来是行动派,现说现做,丢下这么句就告辞回府,走前还朝褚君陵行了臣礼,瞧他怄火淡哄声息怒,却在褚君陵伸手揽时趁快溜了。 “…………” 褚君陵气急,周祁教训不得,这事是徐安惹的,暂不能将徐氏连根拔起,使点阴招儿还是能的:“来人!” 让暗卫潜去徐府给“神医”送了点药,当夜徐安针灸时痛觉阔大数倍,闻神医说是康复征兆也未起疑,痛得半夜哀嚎阵阵,跟钻心似的。 睡不着也晕不了,不小心从床上摔到地上,来来回回直抽搐,好几个下人才把人给按置住,很让徐安体验了回求死不能的感受。 这些周祁不知,回府见邢??侯在院中,像是又在打什么主意,神色无波澜,态度却是冷下来了。 “表哥!”邢??一喜,搓了搓冷到紧绷的胳膊,等走近周祁,笑中含着满满的歉意:“那日是我不懂事,说了许多胡话,还请表哥不要放在心上。” 周祁秉持沉默,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果真邢??又靠近两步,拿手帕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泫然欲泣:“那日是我魔障,叔伯婶娘待邢氏极好,于我更是关怀备至,是??不知天高地厚,明知皇……明知那人是表哥所爱,却不知恩的同表哥争抢,那日回房得了冷静,细想了许多,如今也想通了。” 观周祁态度仍没个变化,歉意更深,泪光闪烁地直望着他:“往后只要是表哥所喜,哪怕是个物件儿是根草,??绝不沾染半分,至于那位……??再不敢生觊觎之心,那日全当我痴心妄想,皇室尊贵,岂是我这平民女子所能高攀。” 周祁玩味一笑:“表妹在我院中等这良久,就是为的与我讲和?” “不!”若仅是讲和,她何必大冬日地站在外头等周祁回来,冷得手脚都僵了。寒冬刺骨,即便没镜子照看,邢??也知道,她这会定是冻得唇都白了。 她要的是周祁看到她的诚心,要的是周祁消除疑虑,与她冰释前嫌,真情实意拿她当妹妹看:“我是来向表哥请罪的。” 话落直直一跪,膝盖叩进厚厚的雪层,坠骨的寒意刺激得邢??打个哆嗦,费力强忍着疼。 “都怪??一时糊涂,叫荣华蒙了心,今日特来向表哥赔罪,往后必将恪守本分,斩断不该有的心思,待婶娘为我寻得郎君,??便安安分分嫁到夫家,不会再与表哥存敌对之意。” 旦说一句,便向周祁郑重一拜,不闻他叫自己起身,咬咬牙,将叩与膝上的额头转叩向雪地:她下此绝心受这等屈辱,自然没有前功尽弃的道理。 偷朝月琴使过个眼色,等对方哭诉着向周祁求情,与她一唱一和道:“望表哥能不计前嫌,往后你仍是??尊仰的兄长,将来??嫁到夫家,还得靠表哥为我撑腰,以前都是我不懂事,??已然知错,还请表哥原谅!” 第102章 发让雪覆上层白,衣衾尽也打湿,额头处冻红着,方才头磕得不算轻,周祁自是听到了,虽不信邢??会轻易放弃,但瞧着她一身狼狈,笑意不明:“表妹还是起来吧,你我同辈,这礼为兄还当不起。” 直接从她身旁绕过,到檐下收好伞,看周一欲言又止往这边来,将手中的伞递给他,任他替自己抖去氅披沾的雪屑:“表小姐来多久了?” 周一眨眨眼,以为周祁是要怪罪他不请人进屋的事,缩着脑袋道:“大概有一个时辰。” 邢??刚被月琴搀扶起身,动了动冻得僵疼的双腿,听周祁问忙说无碍,轻柔笑笑:“是我执意在外头等,不关他们的事。” 说是如此才显得有诚意。 周祁点点头,本也没打算责怪周一,邢??主动赶着说情,倒让他连做样子的话都省了。 让月琴将人扶回房暖着,顺让下人去请了郎中入府,不管邢??赔的这份罪掺有多少假,起码做足了表面功夫,伸手不打笑脸人,周祁也不好为难。 夜里果真传来表小姐高烧不退的消息,周祁不多惊讶,反觉着是意料之中:此女心机颇深,也沉得住气,害病怕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目的尚且不明,周祁也不急,静等着看邢??耍什么把戏。 倒是周一唾了口唾沫,服侍着周祁歇下,拐脚就回房跟小顺子埋汰:“我早说了,那邢家来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特别是那表小姐,看就是个心机重的,今日说是来给少爷道歉,背地里不知憋的什么坏。 小顺子尤为赞同,转而问周一和钟诚的进度,然后就见周脸颊可疑的泛热,口是心非地骂了钟诚几句,气鼓鼓瞪着小顺子:“我和那呆驴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瞎想什么!” “可是周一大哥你脸都红了?”小顺子表示怀疑,歪着脑袋看他:钟诚都追周一大哥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发生个什么? “你不喜欢钟诚吗?” “我们都是男人,带把子的,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关系!” “可将军和皇上不也是男人么?”而且还这么恩爱。 “那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小顺子满脸好奇:“是钟诚讲的笑话不好听么?” 周一:“…………” 又是这茬!! 跟小顺子说不通,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和钟诚没那种关系,急得直跳脚:“反正不一样!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就算有什么关系,那也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他怎么会喜欢那个木驴! 小顺子则想的是周一不喜欢听笑话,再看对方这反应,也猜到钟诚不仅没能跟周一发生点什么,甚至连对方手都没牵到…… 也太惨了点。 看来日后他得再教钟诚点别的办法,免得钟诚一直追不到人,他还等着磕这俩的糖呢! ‘真是操碎了心。’ 小顺子轻轻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望向周一,周一大哥的表情明明就是故意装傻,肯定知道钟诚在追他,而且看这个态度:虽然嘴上很激烈地在否认,心里说不定还有点小窃喜,这样子…… “我知道了!”小顺子眼睛一亮,若有所悟道:“你一定是在考验钟诚!” 周一:“…………” 被小顺子气到失语,干脆扯过被子蒙住头,不想再理他。 这反应落到小顺子眼里,就是周一被说穿心事不好意思,捂着嘴笑了笑,借口出去小解,溜到钟诚的房间给他报信。 “周一大哥是在考验你,我看得出来,他也是喜欢你的,就是不好意思说。” 钟诚严肃的点点头,表示明白。 第86章 捅了姻缘窝 徐安献宠之事不知怎的传到外臣耳中,使得好些个妄想与皇室攀亲的大臣动了歪心,纷纷效仿。 听闻徐安是靠的周祁出面,也知中郎将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朝上朝下皆不错过与之示好的机会,更有些借做客之由行游说之事,三天两头串周府的门,尽想把家中嫡庶往宫里送。 周祁起初还敷衍敷衍,后头被扰得麻烦,直说府上门槛经不起踏,长日闭门谢客,还险将彭齐舟错请了回去。 “中郎将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苟富贵,勿相忘,可别忘了你好友我。” 周祁懒得理睬,视线直落到兵书上头,心头郁闷得很:这褚君陵最近是捅了姻缘窝么,甚多人惦记。 彭齐舟瞅到点苗头,贼兮兮的凑过头:“听闻这两日来你府上的大臣都是为了那事儿,你莫不成是善妒,脸色这么难看?” 阴沉阴沉的,十有八九是为这个。 “我今日去宫里请示年事,你猜怎么着。”丝毫不嫌事大,抽走周祁手中的书,隐隐还有点看好戏的兴奋:“李义首直接将他那嫡女带进宫面了圣,这会说不准已经自荐枕席,被窝都给你家皇上暖好了。” 周祁冷一睥睨,彭齐舟也不怕,将书扔得远远的,见钟诚还守在一旁,晓得对方来历,话不好说的直白,隐晦道:“再过半月就是大年,年后紧接入春,春闱过后便是秀选,朝中多的有人蠢蠢欲动,急等着往宫里塞女儿,你自己可得看紧点。” 周祁不发一言,情绪又低沉了点,却不想表现得自己小气,同些女子斤斤计较,是以良久没个表态。 直到彭齐舟细细描述了李义首之女如何面见的皇上,又是如何为皇上研弄笔墨,周祁眼色沉寂,手重重压在桌案边沿,直压得桌上物件儿都晃了晃。 第103章 ‘感情之事岂有大方之说,有人勾引褚君陵都勾到他头上来了,该小气的地方还得小气。’ “本将有要事与皇上相商,需得尽快进宫。” 彭齐舟板凳刚坐热,冷不丁听周祁喊送客,一肚子不满没赶上说,抬头身边已经没了人影。 周一照令做了个请的手势,严肃的弓着腰道:“我家少爷有要急外出,彭公子请回。” 彭齐舟:“…………” 入宫李义首和他那嫡女已经走了,褚君陵刚往炭炉子里捅了捅,沐浴出来身上只着件中衣,不妨突然有人闯入,惊了瞬,发现来人是周祁,赶紧将冷下的神色又收了回去,换上和煦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臣来不得?” 又或许来的不是时候? 李义首那嫡女刚走不久,褚君陵又青天白日的沐浴更衣,实在很难不引人遐想,加之从德观那处打听到的,周祁面色虽不算难看,确也和如常沾不上边:“天色尚早,皇上白日沐浴是要作甚?还是皇上已经做了甚?” “?”察觉到周祁语气冲,心感莫名,反思是不是近几日冷落了对方,他是有几日没去过周府,除却早朝,私下也没怎么同周祁相处,难道是为这个? ‘也不对呀……’ 不准他去府上是周祁的意思,也是这人不肯入宫见他,就因为徐安那事,周祁可是好久都不曾与他亲近了,拉拉手都没能…… “什么作甚不作甚的?朕怎么听不懂?” 想过去挨周祁近些,哪知走两步对方也跟着退后两步,差点退到殿外头去,褚君陵不敢再往前走,偷朝守门的奴才眨眨眼,趁殿门合上之际一把捞住周祁胳膊,顺把人抵到门上:“怎么了?” 周祁早有应对,趁褚君陵左想右想,一掌朝他脑前砸去,褚君陵下意识侧身躲开,不料周祁会跟自己动手,这一退,顺势让周祁脱离禁锢,还扬眉将他望着,表情似有微微的解气。 褚君陵更迷糊了,难不成是周祁闲来无事,就为进宫来打他一顿的? “祁儿?” “皇上还没回答臣,这时候沐浴作甚?” “还不是那李义首、、”褚君陵话锋一止,似乎猜到几分周祁生这举动的原因:“你是为李义首那嫡女之事来的?” 难怪这么大的火气…… 不知是哪个狗东西告的密,害他险些吃记掌风,褚君陵深感冤枉,心头过滤着告瞎状的人选,见自家醋坛子打翻,赶忙地将坛子扶住:“不是你想的那般。” 李义首之女趁他抚墨硬赶上前,突然窜到褚君陵身侧,褚君陵都吓了一跳,正欲呵斥,那女子先请了罪,还将褚君陵打算赠与周祁的诗画用作推敲,意图卖弄卖弄文采。 褚君陵嫌是那女子挨得太近,又念及李义首助他佐政有功,不便发作,看在她爹的份上给有薄面。 那嫡女却不是个知进退的,瞧褚君陵没怪罪当是被默许,擅动纸墨要添两笔画在后头,褚君陵哪能肯,沉斥声放肆,怒而拍上案台,把那女子吓的一激,墨迹落到纸上不论,还沾了些到褚君陵的袖袍。 李义首见大事不妙,忙趁君王降罪前请了罪,嫡女吓得魂不守舍,腿一软给摔了,摔时不小心将砚台打翻,手接有偏差,将本该落到地上的毫墨直颠甩到君王身上,溅了褚君陵一身,砚石还正砸到他脚上。 褚君陵:“…………” 最后那女子被褚君陵掌以掴刑,宫中杖棒一类刑具皆是铁梨木所造,硬度极高,打到肉上更是极疼,一顿刑罚收尾,双手青肿得不分掌指。 动刑的都是宫里的老奴才,最擅长惩戒之道,深知如何最折磨人,凭那女子痛肿如腕粗,伤及指骨,手上却没几处破皮见血的地方。 李义首清楚君王已经算足给了自己面子,万不敢拿乔,忐忑谢了罪,得褚君陵恩赦,这才小心将昏迷中的嫡女带回,出了宫仍后怕不已。 褚君陵搓破皮才将身上的墨迹洗干净,出浴没多会周祁就兴师问罪来了,连喘口气的间隙都没给。 “朕是无辜的。” “……臣知道。” 他信得过褚君陵,只是这几日府上来来往往不少大臣,还都是为请他当说客往君王枕边送人,他一时气郁,便觉得都是褚君陵招的,难免控制不住情绪…… 第87章 中郎将有受虐倾向 再听彭齐舟那番话,冲动间便赶来了,来又瞧着褚君陵只合中衣,歪想到他在李府嫡女面前或也是如此,私欲作祟,沉着便不够用了。 “臣方才并非有意动手,也未曾想伤到皇上。” 他太在意褚君陵,受不了与人分享,更受不得有哪个来同他抢,这人只能是他的。 褚君陵如有三宫六院的那日,他原本是打算守着回忆度日,与褚君陵做回君臣,自请去边关镇守,看好他的天下大业。 可这日复一日的相处,原本的打算早就不作数了,若褚君陵背弃他与旁个相好,周祁闭了闭眼,他或许真是疯了,还病得不轻,竟生出毁了这后宫的念头。 这般荒唐,当真是疯了。 “祁儿?”直觉周祁情绪不对,隐隐还有点可怕,褚君陵立刻表一轮忠贞,试探着伸手揽了揽,看周祁没反对,抱住就不撒开:“朕没怪你,别多想。” 周祁悄悄吐出口气,轻靠在褚君陵肩上,头深深埋着。 “祁儿?” 第104章 “臣没事。” 褚君陵不说话了。 本想告诉周祁,不管周祁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生周祁的气,都会纵容着,但觉得这时候语言苍白,也就作罢。 半晌觉得他心情还是低落,想了想,“实在不高兴便动手。” 周祁侧脸往肩上蹭了蹭,不明所以。 “这几日的事朕都知道。” 周祁轻哼声,还知道嚒,他还以为皇宫墙高,外头的风声都传不进来呢。 “也知道你不高兴。” “皇上知道臣不高兴,却没见皇上来府上宽慰臣两句。” 褚君陵委屈:“不是你不让朕去的?” “臣不让皇上来,皇上就不来了?” 褚君陵一噎,觉得这问题有些超纲,比他登基以来遇到的所有棘手的难题都难,周祁这意思,他到底该去还是不该去?? “是朕的错。” “再有朝臣到周府叨扰,你大可不见,实在被惹烦了,便逮着打一顿,凡事有朕给你撑腰,无需顾虑。” 横竖都无事,那群朝臣都是信打不信劝的,给几拳头就自觉了,虽有在朝中树敌的风险,到底有他这个皇帝撑着,满朝上下都知他宠信周祁,明面上定不敢和周祁对着干。 “暗中也不怕,朕给你那些暗卫都不是摆设,你只管随心情,只手遮天也无事,朕都是向着你的。” 周祁失笑,君治下臣当以恩威并济,褚君陵这般只纵不儆,就不怕将他宠成一代奸佞? 虽不赞同,心里待这话确实又喜欢,情绪转好,从褚君陵怀中退出身,似笑非笑道:“若再有女子近皇上身,臣也能打一顿么?” “几顿都行。” 且不忌男女。 “这可是皇上自己说的。” 得了想要的答复,不再纠结此事,欲再问问褚君陵,若是君王主动勾搭的外人,他是不是也能把褚君陵给打一顿,但考虑到大有不敬,歇了心思没说,只在心头默默记着。 倘若褚君陵敢出他的墙,明面儿不能欺君犯上,他总能以比武为由收拾这人,就是不知他和褚君陵谁的功夫更胜一筹。 “臣有事求皇上。” 外臣不得携武器入宫,眼下也没趁手的兵器,周祁左顾右看,到外头折了两根竹条进来,在褚君陵不解的目光中道:“朝中无战事,臣一身武功没地方使,浑身闲得慌,皇上可能陪臣练练手?” 主要还是看看自己打不打得过,褚君陵功力若在他之上,他就趁过年间休沐闭门练练,以备往后不时之需。 褚君陵不知他心想的什么,以为周祁真手痒痒,接过竹棍瞧了瞧:“这是外墙的墨竹?” 那些竹是褚君陵幼时和先皇后亲手所种,意义深重,梁王造反后,片竹就成了先皇后唯一留下的东西。 褚君陵登基后见竹木还在,新芽滋生,已经簇成小片竹林,生机蓬勃,日日都要嘱奴才打理,跟宝贝一样精心护着。 以前有个不知情的奴才折了几段去做风筝,被褚君陵责令杖毙,缅怀先皇后的墨竹被拿来当比试的武器,偏偏这人又是周祁………… 褚君陵心情复杂,下意识要动怒,还是念及周祁不知这竹林的来历忍了下来。 “皇上?” “无事。”褚君陵摇摇头,将那竹棍垂于身侧,对上周祁一脸疑惑,心软了不少:“不是要同朕比试?” 殿内不如外头宽敞,到处都物样,也施展不开手脚,打一场免不了满室狼藉,他可不想明日早朝传出养心殿遭贼的消息。 “今日难得有暖阳,想来殿外不会太冷。” 叫德观拿来外衣拢上,亲手替周祁将大氅解了放好,温柔如斯,周祁直觉敏锐,还是察觉到了褚君陵的低沉。 转而看向手中的竹棍,若有所思。 听褚君陵问如何比,挥散脑中的疑虑,侧头问他:“皇上想如何比,三局两胜,或是一局定输赢?” “就一局罢。” 再有太阳也还是天寒,他身体好扛得住冻,周祁不行,病了心疼的还是自己。 意识里将身侧之人视做前世武功尽废、双腿跛簸的那个,需得小心呵护着,更不能受丁点狠待,合该处处纵容,处处宝贝着对方。 念头腾生,方才那点郁怒尽打消了,反而愧疚渐浓,搂过人往背上拍了拍:周祁乃他所爱,亦该随他唤声母后,不过是两根竹棍子,哪是对方折不得的。 “是朕不好。” 周祁:“?” ———— 狐疑诸多,真同褚君陵交手却不含糊,道是一局定输赢,却迟迟不见收尾,周祁招数果决,不喜拖泥带水,褚君陵则半攻半守,见招拆招,只在周祁转改招式时侧身躲过,端的一派气定神闲。 打的人酣畅淋漓,越打越痛快,德观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比当事人都紧张,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实在没想通,这皇上和中郎将好好的,怎就突然打起来了。 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帝的命,这伤到哪个不是大事! 德观急得直搓手,眼珠子追随着两人的身影来回转:中郎将那招数瞧着颇狠,若不是深知两人关系,皇上也说是比试,不准任何人插手相助,德观那声“护驾”牢牢卡在喉咙,硬是生生憋了回去,四肢百骸都僵着。 周祁一竹破空,斩开褚君陵扫来的积雪,凌空而起,直冲褚君陵喉间刺去,速度极快,德观心蹦到嗓子眼,瞧周祁骤然而至,竹条瞬抵向褚君陵命门。 第105章 褚君陵袭身躲过一击,反擒住周祁肩胛,顺往他脚后一扫,周祁大意不过,借势翻身而起,伸手要夺对方武器,让褚君陵一杆子戳向胸膛,按住肩头反截了过去。 竹棍横锁在自己颈间,腰也被褚君陵紧紧扣着:“中郎将,你输了。” 周祁再不承认,事实摆在跟前,也由不得他争辩:“臣技不如皇上,甘拜下风。” 说罢有几分懊恼,下决心将练武的计划提上日程,褚君陵瞧他神色不甘,闷着笑笑:他棋艺上不如周祁,论功夫怎么都能压周祁一头,小将军不服也得服。 “进去再说。” 奴才见两人进殿,忙将早早备好暖物呈过,褚君陵一一接过,将厚实的裘绒披到周祁身上,顺接过他手中的竹棍,连同自己那根递给德观,着人好生收着。 “那片竹林……对皇上很重要?” 褚君陵颔颔首,见他惊讶没瞒着:“那是朕六岁生辰,母后陪朕一块种的。” 其中蕴意自然不浅,含着先皇后对褚君陵的期望,望他处事变而不惊,迎难而不屈命,为国为民,不昏不暴,有风高节气,做个谦贤圣明的君王。 褚君陵谈及怀念,眸中有淡淡的感伤。 周祁这才晓得自己做了何等蠢事,那片竹林是先皇后留给褚君陵的念想,他方才所为,无疑是将这念想折了,难怪君王有瞬间的微怒。 “臣罪该万死。” “嗯?”褚君陵回过神,忙把人扶起身,笑慰道:“是朕没跟你提过,错也是在朕,能有你什么罪?” “臣擅自折毁先皇后和皇上种的、”不设防被褚君陵吻住,虽然仅是浅浅的触碰,周祁还是染上些局促,表情悻悻地:“臣知罪……” 以为褚君陵刻意压着怒没表现,被拥住也跪不下膝,想了想自请受罚,让褚君陵不必容忍着,有气就朝他撒,闹得褚君陵一阵郁闷:“你哪只眼看见朕动怒了?” “朕只是想到了母后,有些感慨,不是要怪你。” 周祁心头还是有疙瘩,褚君陵不罚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褚君陵无奈得很,甚至有些怀疑,心中如何想的下意识便说了:“你有受虐倾向?” “…………”周祁凉凉扫了他两眼:“皇上怎么不直接说臣脑子有坑?” 他不过是愧疚,也担心褚君陵因此生隔阂,比起被冷落的代价,他宁愿被褚君陵打罚一顿。 “竟瞎想。” 看周祁实在良心难安,叹了口气:“罚你在朕生辰之日进宫里种竹子,且不准叫奴才帮忙。” “这算哪门子罚?”周祁蹙额,细想又觉得合理,他折了褚君陵的竹子,自然该赔给他,遂低声应下,软骨靠在褚君陵身上:“先皇后可会怪臣?” “错了。” “?”周祁不明,紧被褚君陵勾起下巴纠正:“你该随朕叫母后。” 第88章 前世种种 “命都能给你,朕会在两根竹棍上小气?” 随即有些心虚,毕竟周祁刚折进来的时候,他还真有点暴躁。 周祁也看出来了,褚君陵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有念旧情结,这种情结还十分严重,继而心中窃喜,却不说喜个什么,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这回事后,周祁三天两头便要进宫与褚君陵比试一番,褚君陵乐意见得,不忘借指教之余讨讨便宜。 周祁因竹林之事能让则让,温顺得像只猫崽,被褚君陵好一顿踉跄,武比着比着就比上了龙榻。 沈寰没回堂中几日,又被君王派遣回男宠堆里,说是混迹敌方便于监视。 不仅得跟着十来人挤一间屋子,还得时不时受几句冷讽。 毕竟皇上那日只留下了他,还留了好几天,期间也没受任何惩戒,叫那些人心里很是不平衡。 嫉妒作祟,看沈寰回来跟他们挤一个屋,以为沈寰是失了宠,都连合起来要孤立他,还打算给些下马威他尝,被沈寰暴力镇压,怂成了一片。 周祁却是不放心沈寰,始终忧着他那身份。 这日趁褚君陵商议政事,欲去偏宫会会此人,不妨路过梅林一处宫宅,莫名觉着压抑,那院子离着恭沐处不远,环境虽不算糟糕,比之宫内富丽堂皇,到底显得寒酸。 这倒没甚,就是不知怎的,心口一阵探不清缘由的难受,无端的熟悉感涌上,周祁定足良久,像是这地方他曾经来过,细想却没那段记忆,越靠近那宫门,那阵压抑就越强烈,莫名闹得他心忌。 觉着这地方邪门,想着回去问问褚君陵,却不防的,脑中一痛,闪过许多陌生的场景,却快得他细抓不住。 那场景中,有他,有褚君陵,还有—— “调训好了?” “那周祁性子刚毅,恐是需要些时日。” 隐约是个奴才的声音,而后褚君陵又问了些什么,却大多不清晰,待那奴才领命退下,场景到这里消失。 周祁心乱更甚,蹙眉瞧着宫门良久,径身踏了进去,随即,脑中不受控的传来另一个场景。 场景中,周祁不着寸缕,手脚接被束缚着,躺于床榻之上,床环垂着许多绳索,绕过膝处紧绑于床尾,腰腹让硬枕托着,绸布缄口,眼也被蒙住,身后含势,前处也遭锁着,似被折磨得狠了,面无丁点血色…… 褚君陵立于榻前,面寒色重,周身泛着冷鸷,眼中带着弑煞的狠意,手握刺鞭,恰与周祁浑身的伤处相合,血水交融,汇于身下的单褥湿黏成大片。 第106章 而后,画面中的褚君陵高扬起鞭,往最脆弱的一处重重甩下,周祁惊醒过神,猛地从那场景中抽出身,掌心不觉沁出冷汗…… 场景中褚君陵那些话。 “不是心悦朕?朕失双亲之痛你尝不到,便尝些鞭子,好好记住这痛。” “这般都能起快意?倒不愧是周家人,当真是贱。” “朕这些鞭子可不是为赏你快活。” “既是不服奴才调训,左右这几日闲着也是闲着,不妨朕亲自教调,你听话是好,再敢忤逆,朕便叫你以这副模样锁到院外头几日,让宫中奴才都好生瞧瞧周府嫡子的下作身子。” 周祁口被封住回不得话,索性褚君陵意也不在于听他说何,扬起鞭子落下,这个画面也跟着结束…… 而后是另一个场景…… 褚君陵亲手将他调训成奴,整日的迫身和侍奉,腿间斑斑驳驳的阳液,蓬头垢面,难堪,狼狈,被奴才侍弄得凄滞麻木…… 褚君陵一次次的折虐…… 人人可欺的处境…… 接着是下一个…… 再下一个………… 种种场景不断交叠,头昏涨不堪,脑中一阵猛烈地痛苦袭来,周祁不受控地闷哼一声,后头的场景渐渐模糊,直到褚君陵下令周氏满门抄斩,周祁眼眸瞬息睁裂,似是不敢再往下想,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断了后头的画面。 身不觉间踏入房中,房中陈列摆设,同那场景中的布置别无一二,脑中一些碎片不断拼贴,周祁怔怔良久,已是浑身冷汗。 几乎是落荒而逃,全然忘了此番来意,等从后宫脱身,脑中才得了冷静,再回想方才种种场景,却是丁点也记不清了。 那些清晰得像是真实发生过的感觉,叫周祁惊恐极了,那场景中的绳索如同噩魇,交错地缠在他心头,似要将他吞噬。 如果那些尽是真的,那现在…………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周祁也有些分辨不出了,直到眼前一抹明黄,看着那身着龙袍的人逐渐走近,一颗心才安定几分:“皇上……” “怎么了?” 褚君陵察出他情绪不对,揽过人的时候,周祁身子是僵的,手也冰凉得厉害,好似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褚君陵心头一跳,没来由的有些慌措,担心的落到周祁唇上啄了下:“哪里不舒服,还是遇到了难事?” 周祁仍木讷着,良久轻轻摇摇头,回拥住褚君陵,头轻轻枕在他肩上:“褚君陵……阿陵…………” 褚君陵身形一顿,同样的不安涌上心头,小心拍了拍周祁的背,小心的问他:“祁儿,怎么了?” “阿陵……” 周祁只唤着他,却往往没后话。 褚君陵也不问了,静静的任他靠着,只在周祁唤自己时轻轻应声,再无旁的动作。 又是良久,周祁才找回些真实感,不论那些场景预示着什么,未发生或是会发生,至少眼下,褚君陵心头有他,待他的情意也是当真,这便够了。 手轻轻握住褚君陵,感觉到他掌心温度,心彻底落回原地,掌心传来明显地暖意,如何都无法和场景中那手持刺鞭施虐于他的身影重合不到一处,拥着这人连他擦破点皮都心疼得大动干戈,又怎会忍心折辱于他? 即便将来真有那些事发生,他必然会势死护住周氏,至于他……若这人当真有意折辱,他待褚君陵爱之慕之,拿这条命还他就是,那档子的折磨,他是断不愿受的。 周祁向来想得开,却也不是个会给自己留后路的,眼下理智恢复,轻轻推开褚君陵,眼不眨的望着他:“我方才……去了梅林后头的那处宫院。” 褚君陵一愣,而后是疑惑:“那处宫院怎了?可有什么不对?” 瞧君王并无神色并无不对,缓缓打消疑虑,并不细说方才脑中的那些场景,只呢喃道:“臣就是觉着……那地方有些邪祟。” 既是君王表现如常,想来那些场景真是莫须有的,他信褚君陵专情,往后若非他二人反目成仇,褚君陵定不会如场景中那般待他。 而这人又待他极好,他又如何会平白的与之反目,那些场景便都不成立了。 若是有人故意挑拨…… 周祁眯了眯眼,左右他往后多加提防,断不给那有心之人离间的机会。 只当自己是让沈寰之事闹了心祟,遂不多想,问过褚君陵两句便不多提这事。 “那地方……先前可是有人住过?” “许是那梁王在位时赐给过哪个妃嫔,具体的朕倒是不晓得,闹出过人命也不定。” 笑着哄了周祁少会儿,想想又道:“想来那处风水也不是好的,你既是觉得怪邪,朕明日便让奴才将那处推了,也改成梅林子可好?” 闻褚君陵这般说,倒是不多虑,只让他自己看着安排,既是风水不好,找个先生来瞧瞧,压压邪祟也是好的,他平日虽不信这些神魔之论,可今日一事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算着时辰不早,和褚君陵告辞回府,褚君陵一路将人送至宫外,待望着周祁走后,一转身回殿,神色彻底冷冽下来:“来人!” 他哪里会不知道,那处宫宅是前世折磨周祁用的,不过是怕周祁回忆起前世,方才说了些谎话蒙他。 周祁问起时,褚君陵身后就出了层汗,好在面上瞒了过去,没叫他瞧出端疑。 第107章 虽然不知周祁进去后经历过什么,但从对方身体寒凉来看,定然不是什么好的,兴许真的记起些什么,褚君陵心慌意烦,想喝口茶稳稳心神,却不觉手都是软的。 “西沿那处宫宅赶夜拆了,明日剪些梅林的枝迁种过去、”说罢又摆摆手,让奴才先去问周祁的意思,道是一切按他的喜好改置:“尽快处理妥善,旁的地方也想想周全,朕不想哪日再听到中郎将让后宫哪处惹不顺心的消息。” 不止今日之事,周祁封后定是要入宫,往后这宫中也是周祁的家,自然得处处按他喜欢的来。 “嗻。” 德观领旨,心头对周祁的受宠程度又产生了新的认知,不过是中郎将见了那宫宅心头不适,皇上竟直接下令将那地方拆了。 还下令要赶夜拆尽,这中郎将哪儿是得了圣上的宠,分明是偷了圣上的心。 奈何皇上甘之如饴,晓得为君之主不可偏颇不可独宠,还是待那中郎将恩宠如命,容不得置喙。 第89章 不拿自己当外人 年关将至。 褚君陵后宫无人,年三十的宫宴没预备设,听德观请示相关事宜,摆摆手便推了。 德观有些为难:“皇祖规矩如此,皇上无故罢宴,许是会落人舌根。” 褚君陵横眉一挑,谁敢嚼他的舌根? 嫌脖子太硬了不是? “你怎知朕是无故?” 德观又是一愣,大年三十的,皇上取消宫宴能有何事?如今后宫连个知心人也没有,宫中又不设宴,皇上一个人该得多冷清? 操心不过斗胆问了,就看褚君陵眸轻瞥过,话里带着不可说的喜悦:“自然是家事。” “这……”德观越摸不着头脑:“奴才愚钝,皇上指的家事?” “后宫无人,宫中也冷清,今年这年朕便去将军府罢。” 正好陪他的小将军守岁。 褚君陵说得大义凛然,瞧不出丝毫私心,德观看了看君王,总算明白皇上不设宫宴是为何,见君王那一脸‘朕可是没有私心’的神色,心头偷着腹诽两句,对自家皇上这无耻之为甚是鄙夷。 人家将军府请您了么? 净不拿自己当外人。 德观心哼,领命往各个大臣府上都去了信,‘今年三十的宫宴皆不设了,皇上有家事。’ 得知君王要来,邢??早早起身装扮,身着一身紫罗裙,描好先前学来的妆容,待瞧着满意,施施然到前院,见是君王还不曾到,心思一转,动身去了膳房。 那日同周祁和好之事,从头到尾都是邢??的算计,连着那风寒高烧都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如此环环相扣,即便周祁猜出点什么,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毕竟年后就是秀选,她得抓紧些了。 后厨的人见她前来纷纷诧异,随后接连地问了礼,这般恭敬地态度叫邢??虚荣得以满足,端做得体的点点头,同其中有个厨子道:“今日皇上要来府上,本小姐想亲手做几道菜,你给本小姐打打下手,其他人该忙什么便忙什么,不必忌讳着我。” 众人小心应是,却趁邢??不注意心嗤了声,他等哪是忌讳邢??,分明是不满这表小姐来后厨添乱,怕她耽搁了今晚上菜的时间。 碍手碍脚,不过是小门小户来奔亲的,给面子叫她声小姐,还真拿自己当主人家了。 府上谁不晓得皇上和少爷有一茬,邢??弄这一出是报的什么心思,众人尽都明白。 是以邢??此话一出,众人也真不管她,若不是看今日大年三十,那被叫去帮忙的厨子坑她一把的心都有。 褚君陵和周祁逛了阵街市才回的府,兴致一高,见着什么都想往周府买,道是给岳丈岳母备的年货,买来讨二老欢心用的。 “皇上这礼送到,臣倒觉着爹爹更多是惶恐。” “礼不可废。” 褚君陵义正言辞,周未他倒是不怎的上心,主要还是那岳母:“岳母凶悍,朕怕空手登门,年三十地叫岳母赶出府来。” “年三十地,皇上也找不到话说?” 净扯这些有的没的,不嫌笑话。 同褚君陵耍了阵嘴皮功夫,周祁拉他不住也就任之,甚至受褚君陵影响,自个儿也买了不少,却苦了身后跟着的德观。 今日府上忙,钟诚和周一都在府上帮事,褚君陵就带了德观这么个老奴才,一样样东西落到身上,德观手拿不下,抱着扛着更是不少,颠簸着被挡住视线,险些摔跟头。 褚君陵听到动静,不悦的回头一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何用。” 德观:“…………” 到门口就瞧见邢炀侯在那儿,瞟到褚君陵走近,忙跪身问了安,得准平身小心起来,看见身后被年货挡住半边脸的德观,讨好朝褚君陵道:“这么多东西,还是我、、草民来拿罢。” 褚君陵欣然同意,让德观将拿着的东西尽丢给了邢炀,邢炀叫苦不迭,暗骂自己嘴贱。 瞧周未和周夫人一并赶到府外迎接,欲将东西分些给周未身后的下人,让褚君陵冷眼一扫,忙打个哆嗦,只好将东西又抱紧了点。 “末将参见皇上。” 周夫人虽不情愿,怕叫周祁为难,倒也随着周未拜了人,又见褚君陵亲自过来搀自个儿起身,心口稍稍舒畅了点。 “今日走得急,也不知二老喜欢什么,随便买了些玩意儿,还望岳父岳母莫嫌。” 第108章 周未忙道不敢,被褚君陵一口一声岳父的喊,真也如周祁先前道的那般,惶恐阵阵,心头另有些扭曲地痛快。 入席时邢???刚上好菜,瞧到褚君陵面上一羞,娇柔道:“民女见过皇上。” “起来吧。” 褚君陵看也不看她,径自带着周祁入座,邢??本欲借此坐到君王身侧,不妨听周夫人训:“来府上这些时日还不知规矩,长辈尚未入座,做小辈倒是等不及了?” 邢??略一难堪,不甘地站到一旁,就见周夫人叫过周未坐到了褚君陵左侧,褚君陵右边又坐着周祁,邢??紧咬着唇,只能不甘地坐到周夫人旁边的空位。 “听闻今日这菜是你做的?” 邢??拿筷的动作顿住,虽不知周夫人问这话是何意,还是本着想表现一番的心态,柔柔站起身道:“??手艺生疏,让婶娘和皇上见笑了。” “既是知道手艺生疏,还敢摆上席来?”周夫人嗤讽,面上的冷嘲一点不藏着:“平日在我跟前献献丑也罢,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也拧不清?皇上亲临,你拿些个上不了席面的手艺招待,传出去外人如何看我周府?还是我周府平日里有所苛待,饿着了你邢家的千金大小姐,需得要你亲自下厨?” 被周夫人一桩桩事的数落,邢??难堪到极致,整张脸都涨红着,却又被堵得哑口无言,竟连辩解也不会了。 “还是我周府的厨子都不中用,竟还比不过你这手艺生疏的人能耐?”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邢??一口素牙咬紧,心头怨恨,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只得无助地搅着手帕,楚楚可怜的望向褚君陵,本想勾起他的怜惜,奈何对方一心都在周祁身上,压根儿没瞧过自己。 又看邢炀满脸的幸灾乐祸,邢??气又狼狈,眼委屈得发红,左右无法,退而求其次喊了声“叔伯”。 “大年三十,都少说两句。”周未皱着眉,各说了两句,顾忌褚君陵还在,又道:“皇上难得来府上一回,莫闹笑话。” 褚君陵听到这话,唇角一勾,顺着杆就往上爬:“岳父放心,朕往后得了空会常来的。” 周未:“…………” 又道一家人,不存在笑不笑话,让周夫人和周未都随意,大可不必管他,瞧周祁往自己碗里夹菜,想了想,蹙眉看向邢??:“这些都是你做的?” 邢??原本难堪的脸色转而一喜,瞄了身旁突然沉下脸的周夫人,瞬间站起身来,一派的温婉娇弱:“不全是的,民女仅做了几道拿手菜,旁的都是后厨师傅们的功劳,??不敢居功。” 那就好。 褚君陵眉头舒展了点:“哪几道是你做的?” “皇上?” 周祁看向褚君陵,眼睛好看的眯起,欲要敲打敲打,不妨被邢??截了话,像是故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先是急切的喊了声“皇上”,遂又娇怯的微微垂首,一道道菜地同褚君陵介绍。 “这道名叫相思忘川,民女特用了上好的相思子与牛骨熬炖,共用两个时辰,又放有当归茴香,姜汁去腥,汤水浓郁而不腻,更有滋补之效,皇上您尝尝。” 说罢盛了碗到君王跟前,褚君陵嫌弃地瞧了瞧,一碗骨头炖的红豆汤,扯得倒是文雅。 “这道是无肠公子,里头放有堂球子粉,有开胃健脾之效。” “这是青州玉廷,还有芦菔落苏,琼觞醉东坡……” 褚君陵挨个看了,清蒸螃蟹肉,凉闷茄子混萝卜,红豆汤,沾酒猪肉…… 倒是挺齐全。 “民女随意做了些,也不知合不合皇上口味,您尝尝,若不满意民女便着人撤了、” “那便撤了罢。”没兴趣听邢??造作,叫过一旁的德观吩咐:“方才念到那几道都撤了,外让厨子做些中郎将喜欢的过来。” 言罢又问周未和周夫人,周未惶恐地表示自己不挑食,跟着吃点就是,周夫人却满意得很,给面子的也指了几道菜名,只留下邢??面色泛青,一张脸丢尽。 “方才想说什么?” 周祁摇摇头,既是褚君陵自觉,那些话便成多的了,见桌上汤菜撤去一半儿,好笑又无奈,倒是难得见自己娘亲和褚君陵有这般和谐的时候。 膳后褚君陵也未回宫,硬要留着陪周祁守岁,只将德观先撵了回去,周祁拿他没辙,只能任他拉着回了房中,想到膳点之事,方才吃味不觉着,冷静下来一想,邢??到底是个女子,方才那般,着实叫她姑娘家的颜面落得难堪。 但她对褚君陵的心思…… 纠结着同褚君陵说了,就看褚君陵面色垮下,不悦的往自己唇上戳了口:“那是她自找的,难不成你还想朕由着她勾朕?” 何况如今在周祁的地盘上,邢??却一道道菜指明是做给他的,他还怀疑那女人在给他拉仇恨吶…… “你不想着朕,却纠结个女人的颜面,朕太宠着你了?” 不由分说,揽过周祁就往榻上带,周祁哪不知他是找着机会要豁豁自己,嗔视了眼,眼中带着几丝调侃:“皇上不是要陪臣守岁?” “守着呢。” 榻上守也是守,换个地方罢了。 褚君陵在周祁跟前厚颜无耻惯了,早已忘了脸为何物,也不怕他调笑,上榻便将他衣襟解了,边侵入着凑至周祁耳后,轻呵着气道:“中郎将放心,过凌晨前,朕定不会让将军有睡着的机会。” 第109章 周祁:“…………” 第90章 朕宠出来的 此事过后,邢??确是安分许多,也未再闹出幺蛾子来。 邢炀本就是个脓包,先前让君王死活里一顿教训,如今更如缩头王八,算着来周府时日不少,官职一事不敢提,又怕住的久了这叔伯婶娘容不下自己,整日忧心忡忡,整个大年都不安稳。 年间君王都宿在周府,宫中奴才难得清闲,氛围亦比之往年轻松。 褚君陵久久不见徐安有后动作,细一推敲,将沈寰‘男宠’的身份提了提,虽未给个封位,却也叫沈寰一举成为十来人中最得宠的那个,而沈寰先前是徐府护卫,徐安若真憋着坏使,这一行人中,沈寰定会是最有利用价值的那个。 徐安只要一找上沈寰…… 褚君陵寒眸凌冽,朝院中跪着那暗卫道:“传朕旨意,沈寰甚得朕心,自今日起便迁去荞院,不必跟那些个奴宠共挤一处,顺道……徐安那处,让他多盯着些,但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 遂不管那暗卫,进屋见周祁已然醒了,办撑着身靠在榻前,眼皮慵懒的抬起:“皇上这是初一到十五都不打算回宫了?” “你若肯陪着,朕即刻便启程回宫。” 选择性忽视周祁赶人的暗示,心想左右是自个儿岳丈府上,连着周祁整个人都是他的,周府四舍五入也是半个家,搁自个儿家客气什么,这不是见外么? “朕也是怕你闲着无聊,无事也能陪你说说话,总好过你一人待着。” “这么说,皇上都是为臣着想?” 褚君陵假意谦虚,人却诚实地贴过身去:“年间便劳烦中郎将照料了,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小将军多担待。” 周祁凉凉扫了眼,按住腰间作怪的手:“皇上眼下这行为就挺不妥的。” “不是说了么?”褚君陵笑盈盈,满眸子奸计:“不妥之处,还请小将军多担待。” 周祁:“…………” 衣衫半褪,眼见着要得逞,不妨周未临门一脚,吓得周祁一震,险些将褚君陵踹下榻去,好在周未还守着些君臣本分,晓得君王与自家小儿皆在房中,没好莽撞往里间踏,只于外堂请示:“启禀皇上,末将有要事商议,还请皇上移尊政房。” “大过年间,难得岳父还忧心着朝政。” 褚君陵整张脸黑透,这周未早不来晚不来,偏赶在他箭在弦上的时候,这下这箭定是发不得了,将一肚子邪火压下,顺带着胸中挤压的愠怒也缓了缓,外间那人是周祁他爹,是他的岳丈,动不得,动不得! 本就是窝着火的冷讽,结果周未一根筋,竟丝毫没听出褚君陵话里的不满,听君王此话当是夸奖,忙恭敬地回道忠诚:“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末将分内之事,当不起皇上赞重。” “…………”褚君陵面目气得扭曲。 周祁瞧他咬牙切齿的神态就想笑,怕伤到褚君陵龙颜没表现出来,只在心头偷偷挪揄,末了还是没忍住噗出声来,被褚君陵幽怨瞪着,直接将他那目光无视了干净。 缓缓将被某昏君剥到腰腹的衣襟穿好,见君王还衣衫不整沉郁着,发也有些凌散,主动替他整理了番,等人被自己拾戳得体,颇满意的笑笑:“政务当急,皇上先随爹爹去吧,臣等着皇上回来。” 褚君陵怄得慌,被周祁言似打趣般笑望着,也不顾什么岳丈还等在外头,拽过人发泄似的吻住,直啃得周祁嘴皮微肿才将人放开,微压着喘息恶狠狠道:“就在这榻上等,不准出房中。” “是,臣记下了。” 后头又说了些什么,尽都是私话,周未在外听着,一张老脸臊得慌,若非朝务之事当真要急,他早就撂腿走了,哪能在外头听这……听这…… 那两字儿周未都没脸说。 无意窥听圣上墙角,奈何耳朵关都关不住,最臊人的无非于里头还有个是自个儿的种,周未想不禁皱眉:皇上在感情事上昏聩也罢,这小儿也跟着昏,如此没个规矩,当真是被圣上宠坏了德性。 哪日定得训诫一番才能! 择日不如撞日。 周未这般想着,没忍住低声斥了周祁两句,随后就见圣上从里头出来,十分冷漠的盯着自己,伴随着一句轻飘飘而又警告意味儿十足的问句:“再没规矩也是朕宠出来的,怎么?岳父可有意见?” “…………” 见褚君陵就差没将“朕乐意”这几个字贴到脸上,周未吃瘪,忙恭恭身道了不敢,隐隐的,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还从圣上那口气里听出了几丝骄傲与自豪。 屈躬让君王走在前头,离开前往内室粗看了看,心头默默叹了口气:皆道祸福相依,皇上这般没个度的纵惯着他那小儿,也不知到头是福是祸…… —— 那些个男宠被武力镇压,虽不敢明着跟沈寰作对,私下免不了耍小把戏,沈寰不耻,却也得大防小防地整日防着,甭提多闹心。 想着自己一个暗卫,却被主子丢到男宠堆里当内奸用砚删停,心情忒复杂,大年那两天都没个和煦脸,是以君王令一到,沈寰当日就搬了住处。 只除却随身行李,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 或者说是个拖后腿的…… 前些日子多管闲事救下个人,后来这人便赖上他了,等于是救了个麻烦。 沈寰靠着门框,看了看院里洗衣的那人,又觉着这麻烦似乎也挺好,懂事,听话,能让他捡不少懒。 第110章 加之暗卫做得久了总有孤独的时候,又是年间正该热闹的时候,姑且将人带在跟前,就当同自个儿做个伴。 “景南。” 景南将最后一件衣裳搓好,擦了擦额头的汗,听沈寰叫自己,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怎么了?” 沈寰眨眨眼,总觉着这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贤惠的气息。 一定是错觉…… “咳……那个……这几日过年,不必这么勤,那些活先不做了,闲到年后再收拾。” “好……”景南点点头,倒是没有异议:“我先去将衣裳晾好,剩下的再等年后?” 得沈寰同意,边将衣物晾到院中绑好的绳索上,边不住犯嘀咕,这几日都没事做,他闲着出神么? 下午奴才送了些瓜果过来,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沈寰也有些发懵,即又明了,主子这般用意,定不会是念及他劳苦功高,想来是为着做戏做全,叫徐安真以为他获了圣宠。 即使晓得,可这茶店水果日日地送,沈寰也免不得受宠若惊,若非暗卫的身份提醒着自己,他都要相信自个儿是入了主子的眼。 低头瞧着自己一身硬肉,木讷无趣,结实得像块石头,怎么都和那娇滴宠侍沾不上边儿。 更莫说他和皇位上那人………… 怔神间,景南已然坐到身侧,担忧的将他瞧着:“沈大哥可是有哪处不适?” 这都愣了小半日了,景南实在不放心,当他身体不舒服,起身想请太医来看看,但一想到沈寰身份,步子颓丧地停了下来,试探着询问:“皇上如今恩宠大哥,这番请个太医过来,该……无事罢?” 再是身份低微,亦没个封位,可……如今沈大哥受宠,想来那些太医会情愿来的,无非他多求求人,这般算着,动身就要往太医院赶,被沈寰轻巧地拦了回去:“我无碍,方才仅是在想事情。” “当真?” 沈寰看他担忧不减,巴巴将自己瞧着,心头蓦然一暖,轻笑笑,随手拿过个枣递给他:“尝尝,听闻是外省进贡来的冬食儿,有‘琼凉雪珍’之称,素日难求,我向来不爱枣类的果子,你若喜欢就多吃些,放久了不新鲜。” 景南乖巧接过,小小尝了口,随后眼睛一亮,咀嚼得明显快了几分,忍不住馋咬到枣核,不想那核也青脆得很,微微带着些涩甜,回味无穷,真不愧是御赐之物。 沈寰见他没吐核,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爱这果子是真的,打小便不喜欢,也不清楚那枣核是软是硬,见景南这般尽吞入腹,又给他拿了个,笑道:“你这可叫做囫囵吞枣?” “什么意思啊?”疑惑的望着沈寰,他没读过书,也不认得几个大字,当真是不懂这话的意思。 沈寰笑不解释,被他一脸憨态戳中,忍不了又逗他:“果核都一块儿咽了,就不怕种子发芽,从你肚子里长棵树出来?” 此话一出,果真见景南愣了会,目光认真而纯粹的望着自己:“会么?” 沈寰:“…………” 会个鬼哟。 肚子里又没埋土,看着挺正常一个人,怎么傻成这样? 沈寰多年暗卫生涯,第一次遇到了瓶颈。 转念又想想,傻是傻了点,也不是没好处,起码好欺负,让往东往东,让往西往西,让他吃饭不敢喝水,平白无故多个打杂的跟班儿,怎么都算是捡到了。 一盘枣子很快见底,肚子饱的微微鼓起,听沈寰让自己围着院子消消食,听话的绕着路转圈儿,嘴角不住偷笑。 他虽不懂那囫囵吞枣的意思,基本的见识还是有的,当然清楚肚子里不会长出树来。 沈寰是第一个对他施以善意的人,从那些人手中救下他,甚至准许他跟在身边,便是得了宠也没将他抛下,这般恩德,他一生都不敢忘。 方才不过两句玩笑,即便沈大哥当真骗他,他也愿信的。 趁着景南在院中绕圈,沈寰又开始怔神,许是这段时间过于闲暇,不必提着性命过日子,一得安稳,便不住想到些尘封旧事。 暗卫从来冷心冷情,作为主子手中利刃在训养,如那寒冽的刀剑一般,再染多少血命,心始终是冷的。 沈寰作为暗卫中的一个,绝对与善扯不上边,景南不过是徐安送入宫中那男宠堆里的一个,当日为何会救下对方,为何心生恻隐,沈寰无声一叹,思绪由那日渐忆起幼时…… 第91章 沈寰番外:记忆中的太子 救下景南,仅仅因为是那么一瞬,让他想到了年幼的自己,同样懦弱无能任人欺凌的自己。 太像了,一惊一惧都像,像得极了。 他心一乱,便不受控地出了手。 欺辱景南的,是徐安献与褚君陵的那几个侍奴,原是嫉妒沈寰受宠,联合着要对付沈寰,奈何沈寰武功高不敢惹,那些人既拿他无法,又不甘狼狈,不敢欺负沈寰,便转而拿最懦弱的那个出气。 最懦弱的那个叫景南,是徐渊吾从倌楼中赎回去的,骨子里自卑又敏感,因这不讨喜的性格受了不少排挤。 沈寰起初并不管闲事,任由景南受那些人欺凌,后来那些人做得太过,什么情绪都往景南身上撒,景南又习惯了逆来顺受,始终沉默着,更让那几个变本加厉,什么手段都敢对着他招呼。 这日沈寰睡醒,隐约听得外头吵闹,猜到又是一群人在欺负景南,暗卫冷心冷情惯了,不欲理睬,翻个身打算继续睡,突然听到那兔子似的人惊叫了声,外头紧跟着一阵辱骂。 第111章 被吵得烦了起身查看,刚到外头就见景南被人拽着头往恭桶里按,平日一贯忍耐的人拼了命挣扎,周身被绝望罩着,叫声凄厉又无助。 沈寰瞳孔一缩,幼时的场景覆到脑中,后宫几个得宠的皇子拿石头砸他,使唤奴才折辱他生母,教唆宫人欺负他,将他头用力的按到湖中,他一时挣扎将三皇子推进了湖里,惹得那位震怒,他的反抗害得娘亲被重罚,险些死在那天晚上。 他想解释,没一个人相信,后来一日三餐也被剥夺,在冷宫那几年,卑贱如尘埃,命如草芥,数不尽的欺凌羞辱,受不完的责罚和冤枉。 沈寰大多记不清了,却深刻的记得,大褚七十三年的九月,中秋那日,他偷跑到御膳房盗食,回去的路上撞到位贵人,他那是饿得头昏腹痛,看人都是重影的,好久才分辨出对方是谁。 惊慌,害怕,狼狈不堪,种种与恐惧有关的情绪扑面而来,仍死死抱着手中的食物,他母妃还在冷宫躺着,再不进食真会死的,他想求那位贵人开恩,求他放过自己,却怕得唇齿发颤,胆怯的将对方望着。 “你是……褚寰?”那位贵人看着他,又看向他手中的食物:“这些吃食是你偷的?” “我不是故意的……”沈寰倔强的咬住嘴唇,尽量使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这位小殿下最不喜欢畏缩之人,更不喜欢哪个结巴,半天憋不出句东西。 这位小殿下是所有皇子中最尊贵那个,也是最没耐心那个,沈寰偷偷舔去嘴角咬出的血迹,尽力说的清晰:“母妃快死了,她饿了好多日,求您不要告诉皇上,求您了殿下。” 沈寰也饿得快不行,却没在第一时间动那些食物,满心忧着生母,脑又昏昏沉沉,又怕被人发现急着逃走,一不小心就和对方撞上。 等来的是那位小殿下长久的沉默,沈寰绝望地闭上眼睛,等着对方的发落,他似乎是忘了,宫里的主子最不听解释,偷了就是偷了,一个冷宫妃嫔的死活,有谁会在乎? “你母妃是晞嫔,意图谋害皇嗣那个?” “母妃是被冤枉的!” 沈寰固执的望着那人,即便脑晕得看不清晰,还是直直盯着对方,怎么惩治他都可以,母妃是清白的,她才不会害别人的孩子,都是那些妃子诬陷的母妃。 “你怎么肯定不是她做的?” 沈寰没说话,只狠狠盯着逐渐向自己走近的人,抱紧了怀中的食物,眼中布满了恨意。 “今日是中秋。”那位小殿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从奴才手中拿过块月饼,递到沈寰面前,在他怔愣的目光中露出个笑容,带着淡淡的暖意,那位小殿下说:“中秋快乐,九皇弟。” 那日后,冷宫门外每到夜深总会有热乎的饭菜送来,不时还有精美的点心,就是沈寰母妃得宠时也未必有幸尝过,沈寰直觉是那位小殿下做的,趁夜里那道敲门声再响起,沈寰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外头,却还是连个影儿都没看到。 那位小殿下正是褚君陵,那时候褚君陵还是太子,太子送的那块月饼,叫沈寰记了一生。 “住手!”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重合,沈寰眼微寒,在景南被按进恭桶前把人拽到身边,冷冷扫过众人:“谁再敢欺他,休怪我不客气!” 众人讪讪,尴尬地散开,走时不忘瞪向景南,摸不透沈寰今日发哪趟疯,竟来管这小娘皮的闲事。 都是见识过沈寰武力值的,有意见也只敢在心里埋汰,景南有沈寰罩着,自然不是随便能动的。 “……谢谢。” 沈寰低头看他,瘦得跟竿似的,脸色吓得发青,身上衣物凌乱不堪,有几处还擦破了口子,浑身都脏兮兮的,像个小叫花子。 景南被看得一阵紧张,好久都不听沈寰回答,以为他也跟那些人一般讨厌自己,自卑的低垂着头:“抱、抱歉。” “为何?” 景南却摇摇头,看沈寰要离开,想到那些人眼中的威胁,害怕地跟上:“给你添麻烦了,能、能不能带上我,我会安静。” 是挺安静的,沈寰心想:要不刚才的叫声实在惨烈,他还以为这人是哑巴。 “跟上吧。” 景南困难的朝他笑笑,感激地跟在沈寰身后,看沈寰擅自离开小院,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衣袖:“皇上不准我们出这里,会……会被责罚。” “怕了?” 景南迟疑的点头,身子轻轻发抖:“别去……” 救下景南算是一时热心,觉得他与自己幼时经历相似,但他绝不喜景南这副懦弱的样子,会让他连想到那个无能的自己,这种感觉糟糕极了,让沈寰无所适从,更有些不耐:“怕就回去。” “我……”眼看着沈寰走远,景南有些无助,回头看了看院中那些人,身子一抖,还是选择追了出去:“我跟着你。” 沈寰有些意外,看着缩头缩脑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莫名有几分好笑:“不是害怕?” “怕……” “怕还跟着?” 景南咬咬牙,小心的抓住沈寰一处衣襟:“我相信你。” 沈寰耸耸肩,让他别跟丢了,景南忙说不会,小心的问沈寰为什么救他,被沈寰手落到发顶揉了揉,用待小孩儿的语气:“或许……你很像我。” 像幼时的他,身陷泥沼还拼命活着,渴望被救赎,丁点光亮便抓紧了不放。 第112章 景南嘴角偷偷地弯了弯,似是终于寻到了同类,抓着沈寰衣襟的手又拽紧了点。 ‘我们,很像么……’ 真好。 ———— 那年月明秋高,太子无疑是那道光,将沈寰从泥沼中拉出,让他记忆中的冷宫存了几分暖意,可是那人似乎不记得了,这让沈寰不禁失落。 那个会温柔的叫他九皇弟的皇兄,似乎已经是记忆中的事了…… 褚君陵确实不记得了,何况自中秋后,他和那皇弟就再没见过,皇帝打褚君陵出生便将他视做国君培养,耳濡目染,加上皇帝和太师日日教导,褚君陵打小就擅用人心,那日的友好也并不纯粹,褚君陵转头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至于那些饭菜………… 褚君陵虽是皇后所出,惦记那个位置的可不止他一个,皇子中不安分的人更不少,都想争那太子之位,宫里又向来母凭子贵,女人嘛,都好耍些阴谋诡计,褚寰这时候撞到褚君陵跟前,几顿饭换个忠心的棋子,再划算不过。 可惜褚寰没发挥用处,皇室就发生了变故,转眼十几年过去,褚君陵哪还会记得颗棋子,即便隐约有些许印象,也只以为褚寰死了在逼宫那晚,怎么都不会和那叫沈寰的暗卫联系起来。 是以周祁让他查对方身份,褚君陵草草吩咐句便没管了,也没那闲心过问。 皆不知,有心之人一时兴起,沈寰却记到了现在。 记忆淡去,静瞧了景南好一阵子,心结缓缓释然。 眼下他还有个拖油瓶带着,以往净过去了,再提也无意,暗卫身边留不得人,这段时日,能护这小男宠一阵是一阵。 待徐氏事结,他便去跟主子求个恩准,再将这些年的积蓄分些给景南,给他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好好的娶妻生子,也不枉他一时热心救下这人。 至于现在…… 先喂着罢。 性子怯弱无能,瞧着也怪可怜的,丢到那些人中也是受欺负的主儿,不如跟着他安全。 左右他现在是得了龙宠的侍人,暂且不必管暗卫的活儿,也不怕景南识破他的身份。 沈寰谨慎规划着往后打算,连着将景南安排去哪儿都打算好了,心头想着仅将人喂段时日,殊不知这一喂,竟是不知不觉一辈子,再也没能把人送走。 第92章 不是这么个宠法 “眞州天灾不是几月前的事,怎的还有难民入京求助?” 又是年间,此事传于天下,必然得怪他这做皇帝忽其责,褚君陵面色难看:“知府上报灾情得了缓解,看来净是蒙朕。” 朝廷那些振灾的银两,看来也让眞州那几个官领私吞了。 周未也沉着脸,若非他今日出府恰巧遇到,朝廷不定要背多黑的锅。 今日在外遇到个讨吃食的乞丐,周未多心问了句嘴,哪知问出个惊天消息,知府伙同同僚私吞救济的朝银,还将穷苦百姓赶出了城外,这番朝廷派官去查,没瞧到城内有难民踪迹,自然便以为这灾情解了,哪知后头尽是阴谋。 灾民无法,只能来京城告御状,知府也料想到此,却不在意,一来京城天高皇帝远,那些灾民大多是些老弱病残,再来灾民身上也没盘缠,不定半路就饿死了,哪能挨到京城。 便是真有人入了京,这皇帝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官僚间向来一环扣着一环,牵扯甚多,那些个灾民必然会威胁到某些大臣的仕途,如此一来,即便他不作为,也有的是人给他擦屁股。 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灾民没等告御状,倒是先将周未给遇着了,皇帝在周府,周未又是皇帝一党,闻此大怒,周未更是直接将那难民带到了褚君陵跟前。 这回之事倒于徐氏无关,褚君陵神色稍有缓和,紧又黑下,少了徐安给他添乱子,又来旁的大臣,看来这朝中小偷小摸的不少,得找个机会彻底清清了。 朝廷拨那银两不止为赈灾,更有百姓饱腹的钱财在其中,银两被私吞,那赈粥之事…… 褚君陵看向那难民,声色不可谓好:“官府施粥,也有作假?” “都是假的!”那难民愤愤,怒气上头,倒是少了对天子的畏惧:“那贪官连同朝廷下发的粮食也一并吞了,给我们百姓的赈粥都是清水兑的,根本不足以裹腹,有的百姓去找那狗官理论,直接让那狗官关进了大牢!” “皇上?” 周未瞧他良久不语,斗胆上前,就听褚君陵吩咐他将那百姓带下去安置,周未照办,考虑这人留着日后能做证词,先将人留在了府上,转而问褚君陵:“皇上打算如何?” “按大褚律法,官府私吞赈银,理当如何?” 周未顿了顿,如实道:“当斩。” “赈济袋疏,竹筷浮于粥,按大褚律法,又当如何?” “当斩。” 褚君陵颔首,转头看向周未:“将军既是都知道,还问朕作甚?” 周未吃瘪,继而意会君王之意,想及迟疑:“赈粥已是几月前的事,如今朝廷拿不到证据,怕是不好定罪。” “不是有证人么?” 褚君陵冷哼,自他登基以来,行事论政何曾看过几回证据,天子一句话就胜过千万实证,他说那狗官有罪,那狗官便是有罪。 “大褚律法有定:官臣私吞赈济阴奉阳违者,一律按证处置,若无证,百姓口供满二百者,为罪状属实,当以斩首论处,诛连家室。”说罢看向周未:“你带回来那人,便是这二百人中的一个。” 第113章 周未沉吟片刻,瞬间恍然大悟,面转喜色朝褚君陵拱拱手:“皇上英明。” 带回来那人自然晓得剩余难民的藏身之处,等那些百姓录供画押,那些官员的罪行便坐实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护好那些百姓,以免透露风声知府一行会杀人灭口。 “末将这就去办。” “不必。”褚君陵摆摆手,此事算不上难,周未好歹是镇国将军,杀鸡焉用牛刀:“让彭齐舟去,他爹一心想他入朝高升,朕便看在祁儿的份儿上做个顺水人情。” 周未连忙道谢,君王在府上这几日,对周祁的宠爱他有目共睹,乃甚有些见怪不怪,可听他将这人情呈到周祁身上,还是免不得惊骇。 君王历来都忌讳朝臣结党,圣上此意,无异于主动帮着周祁拉帮拢派,宠也不是这么个宠法。 这威胁到天子权威,周未有些不赞同,他周氏虽做不出策反之事,却不保君王不会后悔,若哪日拿此事发作,他这一家老小都得完命。 周未战战兢兢诚惶诚恐,酌情道:“皇上对周祁恩宠过盛,恐是……” 褚君陵斜眉一扫,周未忙轻咳声,改口道:“甚好,末将代小儿谢过皇上。” “将军客气。” 褚君陵扬扬眉,政事解决,再懒得同他耽搁,一摆袖往周祁院中去,周未敢忧不敢言,着实想不明白,他这小儿也不是狐媚转世,流的是他这一脉的血,长也是随他和夫人长的,俊则俊矣,到底是个男儿,怎就让皇上稀罕成这般? 依这几日所见,周祁在君王跟前已然够放肆,再这般纵着,迟早要宠歪。 周未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周祁被褚君陵惯坏了,日后做出什么离经叛道之事来。 回房将担忧与周夫人说了,就听周夫人轻嘁声,全然不以为意:“还能有事比喜欢上皇帝更离经叛道?” 周未想了想,觉着有点道理。 “再说,我儿相貌资质样样顶尖儿的好,配那皇帝绰绰有余,宠着也是那皇帝该,他要是敢负我儿……”周夫人冷笑两声:“这周府进得容易,可不是这么好出去的!” “还有你。” “你不盼着我儿好就罢,反劝着皇帝莫太惯他,有你这般做人爹的?” 周未企图辩解。 周夫人冷眼一瞪,周未不敢吭声。 “我也懒得跟你说,你不愿皇帝惯着祁儿,我也不惯着你。”周夫人到榻前拍拍床褥,又拿过周未的枕头扔给他:“我这房里住不下外人,往后你也不必回来了,你既是处处向着皇帝,胳膊肘要往外拐,日后就跟皇帝过去,叫他在宫里给你腾个地儿,省的日日惹我心烦。” “你这是什么话!” 周未赶紧将枕头放回榻上,打断周夫人大不敬的话道:“祁儿如今和皇上是何关系?你这话屋里说说也罢,传出去周府脸往哪儿搁?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如此的口无遮拦,成何体统!” 向来祸从口出,这乱辈分的话,岂是能随便说的,传到皇上耳中不定是何后果,周未难得发威一回,也真吼得周夫人一愣一愣的,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大概也意识到这话不妥,难得的,周夫人没同周未计较,也没揪着他耳朵吼回去。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周未手拿着枕头出来,肩上还扛了床被子,脸色难看的叫过个下人:“去给本将收拾间偏房出来。” 第93章 莫学你爹和你娘 下人忙不迭去收拾,路上撞到同在院中伺候的奴才,那人瞧他急匆匆的,不满揉了揉被撞疼的胳膊:“你急吼吼的去哪儿呢,路也不看。” 那下人四顾,小声附到问的那人耳边:“今天将军又惹了夫人生气,被夫人赶出房了。” 好像是将军想劝皇上莫太宠着少爷,净向着皇上,夫人听了不高兴,就连着枕头被子将人赶了出来,将军又惧内,只能找间偏房将就两日,等夫人消气儿了再回去。 大致的说了,再三叮嘱对方莫往外说,怕稍迟了主子怪罪,又赶着走了。 另一人前脚刚保证,后脚就同个小厮道:“给你说个事,你可别往外传……今日将军在房中说皇上的好,还说不准皇上宠着少爷,惹了夫人生气,被夫人给赶出来了。” 小厮点点头,保证自己嘴巴严实,转头和府上喜欢的那个小丫头道:“我给你说个事儿,你可别往外传……将军让皇上别宠着少爷,还在夫人跟前说皇上的好,夫人发了好大的火,还让将军去皇上宫里住。” 那小丫头惊呼一声,趁着去后厨端主子要的点心,顺便将这秘密给自个儿小姐妹说了:“将军不准皇上宠少爷,还想去皇上宫里住,被夫人给赶出来了。” 最后传到周一耳中:将军想同少爷抢皇上,和夫人大吵了一架,闹着要和离不说,还分了房。 周一:“…………” 周一自然是不信这事儿,他家少爷可是将军的亲儿子,将军最看中颜面,和夫人感情深厚着呢,怎么可能揣着脸皮做这乱 伦常的事情。 再说……将军这年纪也不合适吶。 这些奴才乱嚼舌根也罢,还敢这般编排主子,周一气不过,转头就要跟周祁告状,但顾及着褚君陵也在,那些话又实在难听,左思右想,挑了其中还算正常的两句说:“少爷,老爷要同夫人和离,人已经搬到偏房去了。” 周祁:“???” 第114章 瞧周一欲言又止,同褚君陵相视一顾,沉着声问:“怎么回事?” 周一抵不过被两位主子注视的压力,支支吾吾将那些话道了,周祁听后不虞,瞧褚君陵脸色变幻莫测,抚了抚额:“府上嚼舌根的风气该改改了。” 这话便是要发作。 不仅是周府,那些个奴才连将天子也编排了进去,必然轻罚不得。 谣言蜚语最祸人,周府待下人宽厚,却也容不得奴才背主妄议,寻日闲谈些家常也罢,道及君王,他可没借那些奴才胆使。 转头问褚君陵的意思,见他颔首,遂让周一将嚼这舌根的奴才尽找出来,一切按府上的规矩处置。 余光瞥到钟诚,想及他同周一之事,便也让他跟随着一道。 “皇上生气了?” 生气是自然的。 褚君陵不虞,他这几日刻意收敛了脾性,可不是为的让几个奴才当闲话谈的,胆敢藐视皇威,若不是给周祁几分薄面,那些奴才早让他扭断脖子砍了,哪会只给些惩戒。 再说他也不好周未那一口…… 意识想歪,忙打住思绪,转头亲了亲周祁:“不是生你的气。” “臣晓得。” 周祁点点头,想到周未被赶出房的原因,不禁反思:莫不是他真被褚君陵宠过头了,以至连自家父亲都瞧不过眼? 想想近来,周祁自个儿也觉着他放肆了点,越发没个规矩不说,更不顾忌君臣之别,多有指使君王的时候。 “爹爹都如此说,想来臣真是被皇上惯坏了。” “这算哪门子惯坏?”褚君陵不满,一手将人揽过:“你是朕心爱之人,合该纵着宠着,岂可拿君臣之礼算待?你我温存之实都不知多少回了,何须讲这些?” 惯坏了才好。 他就喜欢周祁意气风发的张扬神态,前世已经亏待良多,这好本该是周祁得的,莫说几分偏宠,周祁便是要砸他的龙椅,他褚君陵照样地宠着:“你爹就是愚忠,这可不是什么好德性,你莫照着他学。” 连堵得周祁无话可说,这才歇口,想着周未被赶出卧房一事,莫名有些憋不住乐,靠到周祁肩头闷笑了阵,又同他说:“也不准学你娘亲,不高兴便将人往外头撵。” “你往后可是要入宫做皇后的,再置气同朕动点手都行,定不能将朕连人带枕头的往外掷,不若让天下人晓得朕被皇后撵出了门儿,朕这龙颜往哪儿搁?” 周祁失笑,无奈的将褚君陵推开了点:“皇上是君,臣是臣,臣哪儿敢赶皇上?” 无非他就是生生闷气儿,气消了也好了,哪时真同这人闹黑过脸? 便是他真出声赶,也不见这狗皮膏药就赶得走,这不,大年都快到头了,人还在他府上赖着。 “方才让你莫学你爹,这就不听教了?又同朕君君臣臣分得清楚,朕看你就是故意的!” 而且他走时如何说的? 让周祁老实在榻上等着,一回来不见人影就罢,还叫他等了好阵子,褚君陵惯会记黑账,这会诸事一并计较,假借发威动怒之兆,直压过人按进床榻,缠着周祁续先前被周未打断的好事。 一续还续了好几回…… 将周祁几番折腾,周祁被顶弄得浑身乏力,犹如瘫春水,干着嗓子求人放过,褚君陵埋头不听,将人翻过身去,换口气儿又发狠,周祁见喊不住,也懒得去费力挣脱,任褚君陵折来叠去的磋拿揉捏,又从床头缠滚到床尾。 后头实在太累,遂不管身后之人,闭眼便睡了。 褚君陵兴致正浓,动作几回不见回应,仰头将周祁脑袋掰过,就听到他呼吸清浅,好看的眼轻轻阖着,气息温缓而匀称,一看睡得就挺香。 “…………” 他埋头苦干,这混账竟自个儿睡了,褚君陵觉着自己身为天子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奇耻大辱! 此事简直不能忍! 褚君陵怄得脸阴沉阴沉的,闷着腹火草草了事,抽出龙根将裤头穿上,戾声命奴才打来热水进屋。 没舍得当头将周祁晃醒,却在心头记了一账,是以周祁次日觉足,还不待思绪回笼,方坐起身便让褚君陵拽回被窝,发了狠的三两顿折腾。 周祁:“…………” —— 宫里来圣旨的时候,彭齐舟正和小侄子点鞭炮玩儿,孩子是彭齐舟庶弟的正房所出,那庶弟在彭家排行老三,是几个兄弟当中最先娶妻生子的那个,嫡妻是京城一位大商户的独女,家境殷实,性子和善但不怯弱,是个撑得起一府后院的女子。 那嫡妻原和彭齐舟相识,身姿窈窕,相貌亦是端庄大气,彭齐舟起初待她有几分好感,不想被彭三弟截胡,两人两情相悦,很快便喜结了良缘。 从小被彭齐舟耍阴招坑的三弟难得翻身一回,没少拿这事儿刺激彭齐舟,导致两人本就不牢靠的亲情越发岌岌可危。 好景不长,成婚一年后,三弟和嫡妻生了个儿子,儿子不亲爹不亲娘,唯独对彭齐舟这个和自家老爹不对付的叔叔十分亲近。 眼望着儿子不和自己好,反而打认人起就黏着彭齐舟要抱,这使得身为亲爹的彭三弟很是郁闷,郁闷中夹杂着深深的嫉妒。 第94章 阿祁,我心甘情愿 鞭炮一长串儿悬挂在墙寰之上,正对着大门,火一点燃猛的炸开,一炸炸一排,奉命来宣旨的太监进院就被噼里啪啦的火光唬了一跳,眼见着鞭炮炸裂开来,连忙往后退了退,差点被那火星子落到裆上。 第115章 惊魂未定,小侄子见有陌生来客,肚子里的坏水当荡了荡,拿过手里的握着的烟花点燃,直直朝那太监砸去,闹得那太监一屁股坐到地上,揉着肉喊疼。 还是彭大人听闻宫里来了公公,这才赶来将小侄子一番训斥,又亲自将那奴才扶起身来:“公公无事罢?” 太监摆摆手,吃痛地瞪了眼那熊孩子,奈何自己就是个奴才,自然不敢和大臣家的小少爷作对,憋屈地道了声无事,拿出怀中的圣旨:“奴才奉圣上之命,特给彭上卿送圣旨来的。” “给我??” 彭齐舟愣了愣,还没问是怎么回事,不防被彭大人按住头往地上摁:“见旨如面圣,还不快跪下!” 彭齐舟:“…………” 那太监打开圣旨缓缓念道,眞州灾乱,封侍御上卿为钦差大臣,代办眞州之案,亲斩知府一行,择日启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彭齐舟稀里糊涂接过圣旨,心道他这年还未过完,多大点事儿就这般急,朝中能用的大臣比比皆是,做甚非得要找他去。 彭大人倒是高兴得很,欢欢喜喜送走那公公,转头就让下人给彭齐舟收拾行李,皇上重用他儿,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这案子又不难办,该查的圣上已然查清,彭齐舟就是去捉几个窝官,顺道救济救济百姓,无疑是白捡的功劳。 皇上有意重用,彭家自然得抓住机会,方才听那太监道是周祁引荐的彭齐舟,一杆秤颠了颠,心生了然。 叮嘱过几句,等下人拿来收拾好的行李,催着彭齐舟上车驾,一拍马儿屁股送走了人。 最高兴的当属三弟,彭齐舟一走,儿子便能陪她这爹爹,以至于太过兴奋,脸上的笑压了又压,整个表情憋得狰狞,直接吓哭了怀里的儿子。 彭三弟:“…………”乐极生悲。 年间周祁出府过一回,趁褚君陵午睡时走的,临前给小顺子打了招呼,若是皇上起来问,就说他去见位老友,晚膳前便回来。 雷恒常年镇守边外,难得年间回京,君王在对方必定不自在,何况褚君陵醋味儿大,保不齐因着点小事作怪,避免节外生枝闹不愉快,周祁事先也没提起,专趁褚君陵午歇时候离的府。 再来他今日找雷恒还有些私事………… “来了。” 雷恒唤声坐,起身给周祁倒了杯酒:“你我许久未见,近来过得可好?” 周祁点点头:“一切都好。” “皇上先前对周氏记恨,登基那时我还担心,怕他拿你一家发作,如今看倒是多虑。” 周祁手微顿,遂又恢复如常,同样笑道:“皇上重用周氏,是我周氏之幸。” 雷恒应和声,不欲多说这个:“你如今封了将军,宅院也赐了,可有成婚的打算?” “成婚……”周祁不料他问这个,想到褚君陵往日承诺,心生抹甜,略避讳道:“徐氏未除,恐要等些时日。” “徐氏除不除与你成婚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那心悦的女子与徐氏有关?想是如此,心头沉了沉,周祁这话,便是承认有心上人了。 他那些情意…… 心中苦涩,周祁既有所属,那些话他当年未提,如今却也不必提了。 徐氏乃圣上母家,如今听周祁这意思,雷恒揣测到一二,晓得多知多祸,倒是没往深问,只调侃他:“你一心要除徐氏,怎么?嫌是中郎将的职位不够高,还想再往上爬爬?” 周祁饮过杯酒,勾唇一笑:“仅不过个将军的位置,自然是不满意的。” 雷恒听他如此说,也起了兴致,问他中意哪个位置,周祁听出其中打趣,犹豫片刻,似真似假道:“皇后之位,雷兄以为如何?” “皇……后?”雷恒怔住,哪怕周祁大逆不道说要皇帝的位置,他都可当是对方玩笑,偏偏这人说的是后位,一介男子,却拿皇后之位谈道,真仅是说笑么? 雷恒心下一跳,皱眉看着他:“你可是认真?” “雷兄看我可像是认真?”周祁笑笑,见他杯中已空,拿过酒鐏倒满:“难得一聚,今日 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又看雷恒迟迟未动,仍旧皱眉望着自己,晓得他是想得个答案,大概也知雷恒待他有些那方面的心思,为免往后多事,仰头又饮一杯酒,轻颔了颔首。 他虽未明着承认,凭雷恒心智,必然能明白。 “阿祁……” “皇上这几日在府上,我应过他晚膳前回府,眼下不剩多少时候,我们得抓紧些相聚。” 雷恒思绪万千,怔怔良久,仍觉着恍惚:“你……怎么会?” 他待周祁有意,前时不敢表露,不过是怕周祁接受不能,连着朋友也不肯做,后来驻守边关,更是聚少离多,一年也不过见一回。 方才听周祁有所爱,他只当对方是哪家姑娘,心头虽不好受,到底能看开,可如今……周祁是喜欢男子的,只不过那人不是他,雷恒心乱得很,怎么捋也捋不顺。 周祁和皇帝…… “皇上待周氏态度大转,便是因着你的缘故?” “该不全是……” 周祁摇摇头,照褚君陵与他说的,他也心悦自己许久,不过是因着宫变之事生了心结,临登基才解开,再后来两两通心…… 不觉地,想起那日梅园之事,心下竟生出几分不确定来。 第116章 “他是君王,君能要臣死,臣不得背君,你可懂我之意?” 思绪如是被雷恒拉回,收起心中那无端慌惧,轻点点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自是懂得。 雷恒话已至此,周祁也不瞒着:“今日相聚,我多也是为此事来的,你的心意我知,如今你亦知我心意,我心悦褚君陵,并不为他的帝王身份,便也不会因他的身份却步,你我是好友,我与你说这些,便是坦明了关系。” 他不愿为感情之事失去这朋友,更不想褚君陵多心。 雷恒虽未明诉情意,往日相聚时暗示净不在少,一回两回他觉不出,回数多了,他心悦之人亦是男子,并不难猜到那处。 那时他未曾敢奢望君王情衷,更没想有得偿所愿之时,对雷恒这份情意,他顾忌着两人之交尽装作不知,一个不谈一个装傻,便也拖到至今。 如今有幸得君王回应,这份隐晦理应说清,再如此耗着…… 他怕褚君陵来日晓得将雷恒砍了………… 想是有几分心虚,轻咳一声,朝雷恒道:“若你情愿,你我永远都是朋友。” “仅是如此?” “仅是如此。” 雷恒苦笑一声:“阿祁,你最是知我。” 他怎会不情愿,心意已然得不了回应,若连朋友都做不成…… 又是苦笑,犹自拿过酒鐏,仰头狠饮下半轮,掺着醉道:“他若负你,我雷恒便是这大褚第一个反将。” 雷氏三万大军,若褚君陵行悖义于周祁,哪怕背万世骂名,他也要为这人讨个公道,这乱权之将他做与否,全看君王真心经不经得住考验。 听得这话,周祁色微惊,眉目轻敛拢着:“你不必、” “我甘愿的,”雷恒神虔,沉声打断周祁,复仰首一叹,闭眸念道:“阿祁,我心甘情愿。” ………… 须臾静默两无声,周祁无话,雷恒也不再语,难过不过,唤小二另拿了两坛子烈酒,与周祁盛满杯,遂闷头吃酒,耳不闻八方,目亦不四顾。 只良久,听得周祁轻应一声,口气缓缓,带有十分笃定:“他不会。” 第95章 给朕跪下,爬过来 周祁踩着饭点回的府,到膳堂不见君陵身影,倒是瞧到邢??那一脸没藏着的幸灾乐祸,转头看向周夫人,周夫人神色也不大好,其中多夹带着担忧。 “皇上龙体不适,今日在房中用膳。” 倒是周未先开了口,去请褚君陵过来的下人如是同他说,周未也没起疑,只当圣上真有不适:“你回去瞧瞧,严重就唤个太医过来,这可不是小事。” 周夫人拐了周未一胳膊肘,恨不得一筷子戳开他脑瓜子看看,那皇帝哪是龙体欠安,明是因着什么事动了怒,没见那请人的奴才回来时一头冷汗挂着么? 皇帝要作自个儿作去,他儿出府一趟还未用膳,可不能饿着肚子:“许是中午歇久了头晕,过阵也就好了,你还没用膳,吃些东西再去。” “我先回房看看。” 到底顾及君王安危,周祁不多想,安抚过周夫人便赶着回房,哪知脚刚踏进房中,就见座上那人沉着面容,一掌拍到案台:“给朕跪下!” 周祁被唬得一顿,不明所以:“皇上?” “还晓得回来?”褚君陵冷哼:“周祁,朕就这么好糊弄?” “皇上要臣跪?” 瞧褚君陵瞥头过去,周祁这会也猜不出他是动了真格儿,还是想借此诓吓自己。 “皇上当真要臣跪?” 又问了声,仍是不见褚君陵松口,周祁也不矫情,臣子叩君本就是该,先前得了君王殊荣,如今褚君陵在气头上,收回些恩宠无可厚非。 虽说这人在气个什么,他也不知道就是了………… 褚君陵原是气话,不料周祁掀过衣尾便真跪了,膝盖落地的声音叫他有点心疼,更下意识要去将人扶住,但想着周祁人不老实,硬是生生忍了下来:“要跪就跪近点,跪在门口作甚?” 被他罚时好跑路么? 褚君陵又是轻哼,着内力将房门关上,正想问周祁去了何处,不妨他先道:“皇上要臣跪得近些,不知要臣走着过来还是跪着?” “你在跟朕赌气?” “臣不敢。” 褚君陵眯了眯眼,心道周祁是宠过头了欠收拾,这会被他这么一激,不觉怄得慌,便故意道:“爬过来。” 随即又后悔,怕周祁觉着他是有意羞辱,但又找不到台阶,不想周祁倒是痛快,让他爬,他还真拿手撑着地,作势要往褚君陵身前来。 褚君陵哪儿舍得! 一句话痛是痛快,结果周祁没个什么,反是他自个儿心疼得不得了,赶紧过去将人捞起,没好气斥他:“朕让跪便跪,自己没个分辨?” “君要臣如此,臣怎敢违抗君令?” 周祁这话不咸不淡,却叫褚君陵有些心虚,随即咳了咳,瞥开眼解释:“朕就是气头嘴快,话不过脑便说了,你莫往心里去。” 这下换周祁轻哼,他哪儿不知是褚君陵气话,方才也不是真要爬着过去,不过是做做样子,笃定这人狠不下心如此对他。 褚君陵真也没舍得让他行那折辱之事,周祁愉悦之下又无奈,不知这人今日发的是哪趟疯:“臣一回府皇上就给臣下马威尝,可是臣哪处做得不对,惹皇上生气了?” 第117章 还敢提。 褚君陵站开身,故意垮着脸色:“今日去了何处?” 哄着他午睡,还敢瞒着他出府,偷偷摸摸地,怕不是心里有鬼。 能耐了! 见周祁还有迟疑,脸更难看:“怎么?真有什么不能让朕知道的事情瞒着?” “臣哪有事敢瞒着皇上。”周祁笑笑,主动朝他挨近些:“今日去见了个好友,他难得回京一回,皇上跟着臣怕他不自在,便独身去了。” 好友? 褚君陵脑中一一筛滤,仍没想到是哪个。 这混账朋友还不少,前世他将人囚在宫里,竟没注意到这些。 “旧相识了。” 无奈将今日之事竟做了交代,只瞒着雷恒待他的那份心意,看褚君陵将信将疑,只让他去问派到自己身边那几个暗卫。 “那些暗卫是留着给你护身用的,可没有监视你的意思。”褚君陵不满,对周祁背着自己去跟人相会的事很是介意,满口的醋话:“旧相识?别不是哪个老相好罢?” 话犹不过,起兴似的又道:“周祁,朕待你可是一心一意,真心日月可鉴,你瞒着朕与人相会就罢,朕也不是小气之人,更舍不得将你囚于宫侧,若让朕晓得你不老实,瞒了朕什么坏事……”褚君陵呵呵一笑:“朕便剥了你的衣物,日日锁在朕的龙榻之上。” 锁在上头作甚,不言而喻。 周祁让他这没脸没皮的风流话气笑:“方才听爹爹说皇上龙体不适,亏得臣一路赶回,恐有耽搁气儿都没换换,眼下瞧着,皇上哪里是龙体不适。” 分明是心气不顺,酸的。 倒让他好一阵担心。 这昏君不领好也罢,回房便喝令他跪下,当皇帝的就是威风。 褚君陵也不尴尬,方才吃醋不觉得,这会周祁紧挨着自己,轻易将他一身酒气闻了去,面上更是不悦:“你酒量如何自己不清楚?当着外人倒是豪气,不怕被占去便宜。” “臣一介男子,有什么便宜可占的?” 叫周祁一脸不当回事的态度惹火,褚君陵也不跟他废话,让小顺子打了热水进屋,强帮着周祁洗干净身子,却不拿换的衣裳给他,就任他赤身裸体在浴桶中待着。 待打点好奴才将房门锁上,这才慢悠悠到周祁跟前,再当着他的面儿慢悠悠的脱了干净,抬脚缓缓的踏入桶中。 “皇上?” 周祁只觉不妙,起身打算开溜,这才发现自己的衣物不知何时到了褚君陵手上,再看对方笑意裸裸,作势要将那衣物扔向远处,周祁身形一僵,不仅不敢轻举妄动,连着态度都软了又软:“阿陵……” 听到这声唤,褚君陵满意了,周祁气儿没松一半儿,正要伸手拿过衣物,不防褚君陵扬手一抛,直接将那衣物抛到了外房。 周祁:“…………” “讨好没用。” 褚君陵轻笑着,不着一物靠着桶壁,拉过同样不着衣物的周祁,身体力行的回答了他‘男子都有哪些便宜可占’。 ………… “轻些……” 褚君陵忙将力道放轻了点,慢慢在周祁背上那处淤青揉搓,有些后悔:“可有好些?” 周祁轻嗯声,侧着头趴在枕头上,斜眸看了褚君陵一眼,不住心哼:方才顶着他往浴桶边儿上撞得多痛快,眼下倒是想起心疼了么? 这色胚子,害他背后青了大块儿。 那地儿也酸酸胀胀的难受,加之下午同雷恒饮了不少酒,晚膳也未来得及用,空腹被褚君陵一顿捣弄,他再有武功傍身,多少也有些遭受不住。 幸而褚君陵还记得,事后立刻让小顺子煮了碗热粥给他,周祁唇角偷偷勾起:这昏君犯浑时浑,体贴的时候也是真的体贴。 褚君陵不知他心中所想,怕周祁恼怒,试图的替自己辩解:“朕也是担心你,你瞒着朕跟旁的男人私会,朕能不气么?” 再不愿他跟着,总能提前知会声,何须得骗他睡下偷溜出去? 说不准这两人之间……真有点什么他不晓得的事。 不然周祁哪至于偷偷摸摸的。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乃甚想派人去查查那姓雷的,他信得过周祁,但也绝对信不过外人,周祁专情他一个,不代表那雷恒就不会扛锄头挖他的墙角。 褚君陵想到最后,自己都快把自己给说服了,还是周祁话堵的及时,才将他越歪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臣若是不瞒着皇上,皇上确定能让臣独身过去?” 这事儿……褚君陵还真不能确定。 周祁更是心知肚明,便是这昏君口头答应,保不准私下偷偷跟着,堂堂天子跟做贼似的,周祁说归说,想是又好笑。 “那你也不该蒙朕。”褚君陵心虚,转开眼去不看周祁:“你瞒着朕是事实,背着朕去见那劳什子的老友也是事实,怎么?朕如今问都问不得了?” “是是,都是臣的不是,臣知错,敢问皇上,这事儿可能过去了?” 周祁这会乏得很,着实不想同他理论,考虑一番,干脆将错揽了过来,想让褚君陵见好就收。 岂料褚君陵反是来劲儿,非但不罢休,这会心也不虚了,直勾勾盯着周祁,视线隔着单衣往腰间来回扫:“倘若你事先同朕说,朕也不至于像方才那般来气。” “…………” 周祁腰股下意识一紧,扯过床褥盖到身上,懒得理会褚君陵那不安分的眼神。 第118章 听褚君陵口说如此,心门清,若他真事先说了,这昏君还能气得更厉害。 坦白交代都是虚的…… 方才褚君陵气是真气,至于这会儿嘛…… 周祁:呵。 褚君陵是何德性他还能不知么? 纯粹是方才在浴桶中没得够快活,这会儿精虫上脑,想找个由头欺他的身。 登徒子。 第96章 梦魇 周祁有意隐去雷恒心意,褚君陵也没往别处想,信以为二人仅是好友,恰逢几日后雷恒离京,褚君陵更不怀疑,转头便将这事抛之脑后。 打重生后一心就惦着除去徐氏,前世行刺那夜,褚君陵查出刺客是徐安旧部,便认定尽是徐氏所为,没再往深追究,殊不知其中还掺有雷恒的手脚。 褚君陵驾崩,雷恒也没将自己摘出去,听闻国丧,当夜一剑穿喉,寻了周祁去。 —— “你可知你周氏错在何处?” “当年宫变,周氏无一人该苟活。” “天下已定,周氏没留着的理由了。” 周祁眉头紧锁,额间汗迹斑斑,口无声的挣扎着,那日在梅园的梦魇又冒了出来,更夹着后续,他囚于宫中数年,日日折辱加身,身子到底是不中用了。 后头社稷安稳,天下大统,君王约摸也尝腻,周未携将士凯旋那日,不过至城门,宫里便着了奴才侯着,言奉君主口令。 紧继着,周氏抄家,爹娘亲长尽遭入牢,于翌日午时,满门抄斩,独留下了他。 梦中的君王暴虐无道,待他也狠厉,只那日,褚君陵有几分仁厚,对他也是一求便应,准了他安置亲长尸首。 梦魇最后,他撞死于爹娘墓前,这一撞,周祁豁然惊醒,中衣让汗水打湿大片,紧贴在背后,带着丝丝的寒意。 褚君陵让这动静闹醒,眼微撑往身侧瞧了瞧,借着窗外几缕月色,将周祁那一脸骇人的苍白瞧了仔细。 “这是怎么了?”登时一惊,神智顿时得了清醒,赶着起身掌烛,待灯挈好,忙又坐回榻上,满目担忧的搂过周祁:“祁儿,怎么了?” 周祁侧首看他,眼色复杂,梦里那些事迹过于清晰,像是真的一般,可褚君陵偏偏待他极好,梦里之事一件也未曾发生。 这梦,如今是第二回了………… 梦里梦外,似真似假,惹得周祁无端恐慌,偏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莫因无须有的梦境和褚君陵生嫌隙。 惶恐间想想,梦与现实唯一相同之处,便是褚君陵登基翌日,杖责了他爹爹那回…… 而褚君陵待他不同,便也是从那日起的…… 周祁心下一沉,生起个荒唐诡谲的念头,却让褚君陵一连问的关切打断:“是不是身体不适?可要换太医来府上看看?里衣怎的也湿了,这是做了噩梦?” 褚君陵好一阵担心,恐他受凉,急喊守夜的奴才拿了干净的中衣过来,利索地替周祁换上,见他仍旧僵着身子,整个人神情恍惚,心疼往眉眼处吻了吻,轻柔地将人护在怀中:“祁儿,怎么了?” “臣、”周祁回过神来,口开开合合好几回,总归摇摇头,轻垂下眼,疲惫的靠着对方:“没什么,许是梦到些……往事。” 只道心魇作祟,褚君陵再问,周祁却不肯说了,那怀疑几次到口中都压了下去,怕听到答案,却不觉心头已有答案,妄想自欺,却又牢牢生了心结。 “莫怕,有朕在呢。” 虽不知那‘往事’为甚,周祁有意不说,褚君陵也不追问,何况他这会心疼得很,净关心着周祁身子,那有心思去管甚的往事,轻拍着周祁后背,温声安抚了阵,又问他:“可好些了?” “褚君陵。”周祁闭了闭眼:“你许过我的,可是当真?” 褚君陵一愣,将人狐疑看着。 “你许我的皇后之位,白首之约,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 “永远作数?” “永远作数。” 听他毫不犹豫,周祁心逐渐安下:“我这人较真得很,你若哪日不如许诺地待我那般好,我……”周祁闭了闭眼,他怕是真会疯的,杀人诛心,若那噩梦成真,他情愿褚君陵真杀了他:“我拿性命相赌,阿陵,你知道我输不起的。” “说什么傻话,你同朕在一起便是场赌注?” 褚君陵不满地皱眉,同时也肯定了件事儿,周祁那梦与他有关,而且不是什么好兆头:“朕不负你,也不要你的命,就盼着你好好的,高高兴兴的陪着朕。” 瞧周祁沉默,往他唇畔轻啄了口:“整日胡乱想个什么?你如今就是朕的命,朕还能不惜命么?” “也罢……”周祁没应这话,只道是累了,轻推开褚君陵躺下身,困极了似的,闭着眼却不睡:褚君陵就是狠起来不要命的人,这话自然没一点可信度。 那梦过于真实,叫他自欺欺人都不成,眼下他只想静静心,褚君陵说地那些好听的话听归听,到底起不到多少安慰。 “睡吧。”褚君陵不多虑,知他是心情不好,也跟着躺下,手搂落到周祁腰尾,又往前凑了凑,与他身体相贴:“梦都是反的,莫多想了。” 周祁轻嗯声,抬手将烛火打熄,却是闭眼想了整夜。 当夜后,周祁寻常总爱出神,看向某处便是好阵子不动作,与褚君陵共处也多是心不在焉,往往一段话下来,周祁耳中听进去的多不过两句。 第119章 直到年后临朝,褚君陵不得不回宫,周祁才见有好转。 “朕今日便走了。” “嗯。” “你就不留朕?” “嗯。” “…………”褚君陵气结,郁闷了会,又耍心眼蒙他:“不如你随朕一道回宫?” 周祁淡淡看了眼,又回过头:“不可。” “你到底怎了?”褚君陵泄气,拽过人紧搂着:“可是朕做了什么错事?” 即便是有,周祁骂他一顿都是好的,这般不咸不淡的吊着他,褚君陵觉得自个儿要疯:“你这几日待我敷衍,净也不理我,我心头没个底儿,怕得很。” 褚君陵急得直用上了“我”,周祁听他说怕,这才有了点反应:“皇上……” 褚君陵当他肯理会自己,高兴不已,不防周祁又道:“皇上力道轻些,臣腰疼。” “…………”褚君陵不情不愿松开了点。 “臣这几日怠慢了皇上。”周祁抿抿嘴,退开身将他望着:“皇上可要罚臣?” 是请罪,也是试探。 可惜褚君陵没听出他话外意,听到这话一愣愣地,下意识就道:“罚你什么?” “皇上想罚臣什么?” 端那架势,仿佛君王一个点头就要跪下身请罪,褚君陵总算反应过来,蹙眉瞧了周祁半晌,很是不悦:“罚甚的罚,还不过来!” 真要罚了,指不定是罚的谁,褚君陵气不打一处,正想再把人往怀里拽,不料周祁主动,先把他给拽了过去……抱着………… 周祁心叹一声,褚君陵不是梦里那个,必然舍不得伤他,梦里那人做的错事,如何能怪到眼前人身上,这几日是他进死胡同,自己折磨了自己。 “臣知错。” “?”某皇帝一脸发懵:“哪处错了?” “臣这几日庸人自扰,冷落了皇上。” 褚君陵挑挑眉,这是良心发现了? 周祁会这般说,想来是那心结解了,既是解了,这几日的账就该算算了。 “你还晓得?”褚君陵故作不快:“冷落了朕好些时日,一句错便了了?” 周祁轻笑:“臣自请受罚,望皇上恩准。” “请罚?怎么个请法?” 明知他不舍得,周祁就是故意说这话讨他哄的! 褚君陵心哼:这混账,惯仗着他心软。 “臣自请随皇上回宫,冷落了皇上几日,便赔几日的罪,皇上觉着如何?” “当真?”瞧周祁笑着点头,这才端着面子颔颔首:“尚可,朕便准了你这请求。” 方才让随他进宫还不肯,这会倒是主动得很么:“既是赔罪,便得由朕说了算,朕说如何赔便如何赔,朕说你这罪赔完才算赔完,准你哪日出宫便是哪日,少一刻都不能。” 周祁笑意定住:这是想借机蒙他? 正欲反对,又听褚君陵道:“这罪可是你自己请的?中郎将想反悔不成?” “…………” 周祁无话可说。 褚君陵惯会蹬鼻子上脸,他也说不过,何况那话确实是他说的,罪也是他主动请的,何为‘祸’从口出,便是如此。 再是后悔不跌,也不得不承认,没得瞪了褚君陵一眼,口不应心:“臣遵命。” 褚君陵满意了,直言周祁最是依他,待他也是最好,更没忍住搂过人亲热了番,换来周祁一声冷笑。 出府时,邢??也在恭送队列,秋波盈盈又带着点委屈的模样,好不惹人怜。 再从她那身打扮,周祁只一眼便瞧出来了,他这表妹还没放弃入宫做娘娘的荣华大梦。 邢??全程注目着君王,那日虽是得了难堪,但抵不过她脸皮厚,将错尽推究到周祁身上。 只怪错都是周祁惹的,周祁害的她遭天子嫌弃,害的她在席间颜面落得无几。 又听闻周祁要陪同入宫,心中更是嫉妒,不善地将人盯了又盯,也不惧周祁眼色生冷,两两对峙,落到褚君陵眼里,便是二人眉来眼去当自个儿不存在。 加上那贱人对周祁那意思…… 褚君陵仍旧认定邢??对周祁有意,眸色沉了沉,顿生警惕,瞧周祁还望着对方不肯收神,不由得气闷,揽过他的头直往胸膛上按:“不准看!” 周祁:“???” 邢??绞合手绢,咬唇低眉楚楚可怜,莫名被褚君陵威唬瞪着,心头委屈得很,当又是周祁使的伎俩,暗骂他卑鄙。 邢炀眼观鼻鼻观心,自那日褚君陵喊过周未岳父,又对周夫人一声一个岳母叫的殷勤,再迟钝也明白了这两人关系,既震惊于男子相恋,更让这事儿吓得不轻。 别人伴君如伴虎,那都是拿命伴,周祁不一样,周祁拿的是身子………… 第97章 朕的坛子掀了 邢炀好几日才消化掉此事,对周祁有些诡异的佩服,天子八卦说不得,他在京中也没甚交好,一肚子秘密逼的难受。 也因着邢炀这脓包性子,周祁不担心他往外说,寻日也没藏着掖着与褚君陵亲近。 至于邢??…… 周祁冷哂,这女人心大着呢,比起冒着诋毁皇室的风险毁他名声,邢??更想踩着他往上爬,她又一心想入后宫,邢家小姐那点身份可不够看,少不得要靠周氏帮衬。 “那邢家小姐当真貌美,朕瞧着中郎将眼都不舍得挪,不成是看得痴了?” 一上车驾就听褚君陵来这么句话,周祁愣了愣,不免失笑:“表妹看的明是皇上,臣见她眼波流转瞧不过罢了,吃酸也该臣吃,皇上倒是先赶上了。” 第120章 褚君陵冷笑:“大年席间朕看得清楚,那贱人分明待你存了心思。” 周祁愣了愣,后觉褚君陵还误会着,也不同他解释,淡淡一笑,故意往误会处说:“那皇上可要将臣看紧点,莫给表妹有可趁的机会,想来……”说罢顿了顿,狡黠笑道:“想来表妹总惦记着与皇上亲近,是存了讨好的心思,想借皇上放松警惕动摇臣与皇上的关系。” 这话虽是不要脸了些,但大有奇效。 他信得过褚君陵,小人却难防,让褚君陵对邢??多几分敌意也是好的,有敌意才会警惕,才会时刻防着。 周祁心哼:事关褚君陵,他免不得要行点儿卑鄙,此计虽为人不齿了些,他一介凡夫,可学不来圣人那套大度。 褚君陵真也不怀疑,唾说邢??心思歹毒,竟想使诡计抢他的皇后,很在心头记上一笔,算是彻底将邢??给恨挂上了。 “今日怎的不带上你那小侍?” 周祁顿了顿,反是问道:“皇上让钟诚留在府上,臣还带着周一做什么?” 大过年的棒打鸳鸯可不太好。 褚筠尧起初没听明白,后头细细品了品,恍然大悟:“你那小侍竟和朕给你的护卫好上了。” “我那小侍眼高,可不定瞧得上你那护卫。” 这是钟诚单相思,还没将人哄得答应? 褚君陵挑挑眉,显然没料闷葫芦也有开窍的时候,当真是朽木不开花,一开满枝丫。 再听周祁口气不对,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失笑捏了捏他的掌心,绕是晓得他对周一看做弟待,仍免不得吃酸:“说什么你的我的,钟诚早前便认了你这主子,与朕有甚么关系,倒是中郎将,不成朕不如那小侍在你心头来的重要,说些没意思的话。” 周祁戏谑笑笑,将没皮没脸往跟前凑的某个推了推,转用臂肘把人挡住:“臣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儿?” “朕的坛子掀了,将军不打算扶扶?” “哦?”周祁笑意恍恍,手抵着褚筠尧侧开身去,悠闲地将人瞧着:“那不知……皇上想让臣如何扶?” “就让它掀着,等回宫朕亲自教导,凭中郎将心思聪慧,想是一两回就习得会。”褚君陵再凑过去,也不顾脸皮,净逼着人讨了阵亲热:“教习繁琐,将军可要做好准备。” 周祁轻斜了眼褚君陵,心哂他还真没个准备。 钟诚这头进展尚可,因着前头几日里外忙活,没得多少时间,等闲下来又总是忘事,全等着周祁和褚君陵回宫才得机会,记着小顺子事先叮嘱好的,将这几日主子们赏赐来的玩意儿和银两都给了周一。 周一推推搡搡不肯接:“这是你的东西,给我做什么!” “以后你当家,这些东西该给你收着。” “你胡说什么!”周一没预料他这般直白,又是极认真的模样,不由得羞红了脸,手指着钟诚好一阵,才气鼓鼓的抢过包袱,掂了掂分量瞪向钟诚:“你给我我便收着,往后找我还可就没这么容易。” 钟诚一脸正色:“都是你的,不必还。” “那你以后没钱讨媳妇儿,可莫怪我占了你的财银。” 周一本是口不应心,却看钟诚皱着眉头,似乎真有些犹豫,那点高兴劲儿登时就没了,正要将东西扔还给他,却看钟诚挠了挠头,腼腆着道:“财是你的,媳妇儿是我的。” “哪儿来的你媳妇,树上长的还是土里埋的!” 周一在气头,没听出话外之音,钟诚更没发觉他生气,听到这话抿嘴笑了笑,十足的憨相:“在……在眼前呢。” “眼前哪个、” 周一嘴一闭,瞪大了眼望着钟诚,好阵子,上前狠狠推他一把,窘迫地跑了,嘴角却在转身时瞬间弯起,连着眼睛也眯成道缝儿:可算这木头识相,没再犯些驴事儿。 欢喜过后不见人跟上,周一咬咬牙,意识到自己高估了那木驴的脑子,又没好气折了回去,对着还愣在当场的钟诚用力踢了一脚:“你走不走!” 钟诚缓了缓,迟钝看向去而复返的人,沉思片刻,试探地伸手去拉周一,又瞧他别扭却没挣开,高兴过头反而什么反应都没有个,激动也不敢激动,满腔喜意都化作一声“走”字。 握着周一的手微微颤嗦,半晌猛地停住脚,单膝曲到他身前,吓了周一一跳,受惊吓的责备没骂出口,被钟诚抢先一步牵过身,手落在他左处心口上道:“我会待你好。” 周一不自在瞥开眼,好一会儿轻轻哼溜了声,收回手抱住钟诚给他那一包袱的财物:“这些东西就是我的了,你反悔也没用。” 钟诚没听出暗指的意思,听周一这么说,又看他紧紧抱着那包袱不放,以为他是喜欢这些黄白之物,偏头沉思了阵,缓缓起身,郑重道了些会让周一过上衣食无忧好日子的保证。 又承诺会尽力挣钱给他,末了像是怕周一不好意思收,添了一句:“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周一:“…………”。 年后至三月,都未闻徐安和宫中哪个有得联系,褚君陵和周祁知是多虑,也明白过来那些个送进宫来的男宠并非阴谋,纯粹是徐安用来膈应他二人,故意犯他俩的恶心。 春闱将即,宫里朝中一阵忙活,人褚君陵没空处置,周祁眼下还是外臣,亦不便插手后宫之事,也就姑且将那几个留了下来。 这日打宫中回府,远远就见邢??迎来:“表哥回来了!” 第121章 周祁观之不语,邢??今日神色切切殷勤得很,必然不会无事来找他,只她不提,周祁也当没这回事,有意不接她话。 “表哥可是还怪???” “表妹多虑了。” 邢??不依不饶,见周祁拔腿要走,忙又倾身拦住:“我……我有事求表哥,还请表哥相助。” 说是相求,倒也不给周祁拒绝的机会,直将来意细细述说,末了怜怜看瞧着他,只等周祁点头。 “听闻春闱郎才众众,??想为自己寻得一个好夫婿,可惜我并非朝臣嫡亲,也非氏族之后,是不够入皇场资格的。” 周祁不一样,皇上如此宠信他,只要这人点头,她入围场也不过分分钟的事,而只要她入了围场,便有机会一施小计,得君王恻隐。 “围猎凶险,表妹一介闺秀,还是好生在府上待着合适。” 口上道是怕有疏忽护不及人,没法同邢府交代,心头难免气性:要他亲手给邢??制造接近褚君陵的机会,倒是好算计。 邢??还欲再求,却看周祁冷清走了,狠跺跺脚,听闻月秦附耳说了句什么,眼色微动,遂换上笑意去求周未。 周祁到院中就见钟诚同周一小声嘀咕着什么,钟诚一脸憨态地附和,周一则是喜气洋洋,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这是好事成了? 周祁眼含笑,倒没上前打扰二人,只唤小顺子折路返回,转而去了前院。 “你这月老当得倒是好。” 小顺子摸摸脑袋,迷茫了一会,等明白又龇牙笑笑,一脸得意劲儿:“奴才都已经功成身退了。” 得,还学会了用词儿抒意,周祁好笑之余,又禁不住问:“周一和钟诚有多久了?” 小顺子愣了一下,似是有些惊讶:“快两个月了,您还不知道么?” “两个月?”周祁也是一愣,周一日日在他跟前伺候,钟诚也多是跟着他的,自家小奴就在他眼皮底下跟他的护卫私好多日,他这做主子的竟也没发觉:“怪我这当主子的不称职,竟不如你消息灵通。” 也是褚君陵总缠着他,整日不是政事就是私情,叫他想点旁事都没个空,主要周一还瞒着他,算算日子,两人该是在他年后随褚君陵回宫不久便好上了? 藏得倒是深。 小顺子偷偷瞧了瞧周祁神色,又听他要找周一算账,以为他是作为最后晓得的那个不高兴了,忙替周一和钟诚说好话:“周一大哥是看您近来都忙着政事,不想拿这个让您分心,而……而且您也不是最后晓得的,皇上还不知道呢。” 并表示眼下知道实情的除了当事人就他和周祁,闹得周祁哭笑不得,没忍住敲了敲小顺子的头:周一和钟诚的事,要皇上晓得做什么。 彭齐舟恰赶上春闱前日回的京,此回赈灾清官又立大功,免不得升官发财,让褚君陵封了个三品正蔚,乐得彭大人笑褶成堆,眼都快找不着缝儿了。 晚上更是睡不着觉,一直忍到次日早朝,朝后着实耐不住高兴,拉过周未炫耀了一番,周未不胜其烦,只得敷衍几句策马离开,谁知彭大人炫耀心不死,借口设宴又亲自上门乐呵了半日,还带了夫人一并。 周夫人耳朵都听破了,见那两口没个完的,心哼了哼:还不是沾她儿子的光。 两位人母就炫子一事起了争执,直至周祁和在外头庆祝的彭齐舟晓得此事,赶到将自家母亲远远拉开才作罢。 第98章 一来就被野猪追着跑 “叔伯。” 周未点头作应,眉间隐下几抹不满:“时辰不早了,动作且快些。” “这便启程了,晨起梳妆花了些时候,劳叔伯久等。” 连表过不是,遂也不敢多耽搁,问过礼上了后头的马车,好不容易才求得周未带她去猎场,今早梳这乌蛮髻费了些时日,等她一番打扮好,已经快过时候。 邢??自知拖沓险些害事,亦不敢生辩解,只想着说服周未已是不易,若再惹得这叔伯不虞,赶她回去便遭了。 催促月琴搀上车轿,入内便问她:“本小姐今日这妆容如何?” 月琴自是顺她的意,连连称好,哄得邢??得意忘形,低了声嗤笑:“周祁以为他不应我我便无法了么?幸而表叔伯记得邢家的恩情,我一道是为寻英勇郎君要去,再隔日的求上一求,叔伯不多久便许了。” 就是周祁昨夜又在宫里歇的,叫她有些不舒心:“这周家母子都不肯成全我,我便要靠自己的本事得皇上青睐。” 今日,便让周祁看看她的能耐。 邢??算计得好,到猎场便紧跟着周未不离,待见褚君陵随周祁到场,不跌整理整理姿容,又抬手往发髻上探了探,确认一切周到,施施然地迎上前去,停到褚君陵能一眼瞧见的位置,随一众人跪安。 褚君陵真也一眼瞧到她,心沉沉道她阴魂不散,竟找着缝儿地想接近周祁,不着痕迹拦了周祁在身后,顺带冷嗖嗖瞪了周未须臾,吓得周未后脊发凉,偏又一阵茫然。 “都起来吧,今日尔等各凭本事,无需忌讳君臣之礼,让朕看看我大褚将臣的骁勇。” 褚君陵这话纯属客套,众大臣甭管文武,没哪个敢把皇上的客套话当真,都是混迹朝堂多年的人精,哪能不知圣上深意,要有谁真不顾暇君臣,这猎场的鸟兽是他猎物,他就得成圣上的猎物了。 单单邢??信了这话,一个劲儿觉得褚君陵亲民,更越发待他崇敬起来,目光直白又热烈,褚君陵背对着她没注意到,倒是周祁见了,意味深长勾了勾唇。 第122章 “皇上。” 周祁侧身挡住邢??的视线,让钟诚取来一把弓箭,上手试了试,扬眉看着褚君陵:“可否赏脸同臣比试一番?” 褚君陵微愣,就听闻一旁有武将称赞周祁射功一流,少有人匹敌,莫名的被激起好胜心,一手夺过方才夸周祁那武将手中长弓,又唤奴才牵来两匹马,扯过缰绳骑了上去:“中郎将,还不跟上。” 周祁不多言,翻身上马赶在褚君陵前头,径先进了丛林。 场外时刻注意着两人的邢??见了,瞥到褚君陵那贴身奴才就在不远处,故意走近了些,装作自言自语:“表哥也太不顾礼数了,竟敢赶在皇上前头,寻日在府中威风些也罢,如今在外头也不给皇上面瞧,未免恃宠而骄。” 德观闻言扫了一眼邢??,听她不停口的泼周祁脏水,哪儿不知她那点名堂,登时捏着嗓子道:“中郎将再娇贵,那也是咱皇上乐意宠他,倒不知是不是皇上仁慈,如今个个都敢议皇室的不对,也是仗着些中郎将的光,不若这等说辞叫老奴听了,何须上报给皇上,老奴便能做主将那嚼舌根的东西打杀了去。” 邢??惊起一身冷汗,也不敢承德观这话,灰溜溜坐回了先前的位置。 “就这点能耐还想争中郎将的宠,许是镇国府客房里没安镜子,瞎的!” 德观轻蔑笑笑,中郎将那是皇上心尖肉,两人该有的该做的都做全了,如今就差声明面上的皇后,便是看在皇上的份儿,这正宫之位他也得替中郎将看仔细了,可不能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惦记。 褚君陵追进去没见周祁,反而撞见头野猪,那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红了眼朝褚君陵撞来,马儿受惊般扬起前蹄,险些将人甩出去,褚君陵扯住缰绳,踩着马鞍飞身站定到一旁树干,紧从身后取出两柄箭,直朝那野猪喉咙刺去,却被发狂的野猪甩头挡开,疯似的往树干上撞。 首发不中,褚君陵有点不满意,又看那猪跟自己有仇似的往上撞,冷静了会,又各取出四支箭矢,一再瞄准,总算将野猪前脚射中,那野猪猛的跌倒,哀嚎几声滚到褚君陵不远处。 褚君陵胜券在握,又是一箭要中命门,不妨被人抢了先,远处飞来的箭将他射出的折落,后头那支紧跟在后,直接刺穿了野猪的喉咙。 到手的猎物被人抢了,敢抢他东西的人,除了周祁再找不出来别个,褚君陵眼眸微虚,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得意,里头还藏了几丝的挑衅:“看来还是臣更胜一筹。” “中郎将好大的胆子。” “承蒙皇上夸奖。”周祁翻身下马,几步站到褚君陵跟前,将插在野猪喉咙的长箭取回,扭头笑看着褚君陵,顺手指了指马背上的几只猎物:“皇上不仅没射中猎物,怎么马也不见了?” 周祁这坏东西在嘲笑他。 褚君陵眯了眯眼,揽过人抵到他身后的树前:“分明是中郎将抢了朕的猎物,又害朕的马匹受惊失寻,该当何罪。” 那野猪屁股上插着的箭还没取呢,看便晓得是谁射的,想必也是那野猪发狂的原因,周祁挑地麻烦竟赖在他这无辜人身上,来就让只野猪追着跑也就算了,射中的成果还叫人抢了去,褚君陵心头万马奔腾,再瞧周祁笑得一脸狡黠,气不过按着人讨了阵亲热:“就你敢同朕放肆!” 周祁推开人,慢斯条理的整理好被褚君陵弄得有些凌乱的外襟,上马笑看着他:“再放肆也是皇上纵的,如何怪得了臣?” 说罢朝褚君陵伸过手去,不住打趣道:“皇上那马该是不会回来了,还得委屈委屈皇上随臣共承一匹回去。” 褚君陵巴不得,待上马就紧搂过周祁腰身,脸色好不正经:“论这天下朝堂,也就你周祁敢抢朕的东西。” 周祁挑挑眉,扭头看向他,又看看已经被褚君陵那绳子栓好拖在马背后的野猪:“臣倒是抢了,就不知皇上给是不给?” “命都给你!”恶狠狠瞪他一眼,趁周祁回头前偷了个香,手不老实地扯了扯腰封,也不顾是在外头,远处又有旁的臣子巡猎,净没皮没脸的道荤话调情:“朕若是在这马背上要小将军的身,小将军给是不给?” 周祁不预褚君陵拿这污话还他的口,一时无语,使力拍开腰间作怪的手,颇咬牙道:“皇上要真敢取,今日恐是真要将命交到臣手中了。” “人多眼杂,朕怎么能叫外人看了朕的将军。”一句话可谓振振有词,待被周祁横眉一扫,褚君陵又讪讪,方才还道是别有一番滋味,这会见周祁面色不咸不淡,怕惹急人,忙不迭的哄道:“这滋味朕和将军尝便够了,断不能叫那些大臣也得便宜。” “…………” 这昏君! 什么他尝不尝的,那些大臣又占得他什么便宜,越扯越没个正经。 眼瞧着越说越荤,怕褚君陵再讲下去便不是人能听的,周祁也不接他的口,只又扭头瞧他两眼,扬鞭策马回了猎场。 周祁满满当当一堆猎物,反观褚君陵,不仅连只鸟都没射中,骑去的马还丢了,反让人家中郎将给坨回来的。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褚君陵觉着没面迁怒于自己,同时心里头觉得自家皇上有些许没用。 还有些看不惯周氏一党的,颇有微词,纷纷嘀咕周祁不懂规矩,这皇上都一无所获,做臣子的不低调点也罢,还明晃晃当着皇上面点数,哪日得了皇上嫌心才是活该。 第123章 褚君陵得了周祁的好,这会倒不在意甚么好胜心不好胜心,面上虽是端着龙颜未显,心里确也诚实,直道‘朕的将军好生厉害’。 对于输给周祁这事儿,输给自家皇后哪儿能算丢脸?外人都说周祁射功一流少有匹敌,他输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该输! 何况他就是个凑热闹的,这春闱是为考验武将水准所设,他这皇帝就是个裁判,等最后发发言挨个地给些奖赏就成。 也就是周祁兴致突发要挑战他,他抱着玩心陪自家皇后乐呵乐呵,本来心就不在这上头,方才竟顾着和周祁调情了,自然也就未将猎物的事记在心上。 周祁将褚君陵放下,又驾马回了丛林,等最后狩猎的时间到底,回来又是满当当一马背,最后清算下来远多出第二的武将十来只猎物,稳居要首。 褚君陵挨个行了赏赐,等轮到周祁不知送什么好,干脆一摆手送了几处城池管权给他,可谓十二分的慷慨。 也让众人心中震惊,对中郎将的受宠程度又产生了新的认知。 第99章 中郎将狠起来自家人都杀 皇上连城池都送,已经不是宠不宠的事儿,这是溺宠,是盲目的,这不可取啊! 众臣想归想,但没哪个敢在皇上高兴的时候去触他眉头,恰恰这时,邢??见缝插针凑上前去,见着一堆血淋淋的死物有些犯恶心,又有些怕,顾及心中所想,从中定格在周祁狩猎来的那些,眼波流转:“表哥英勇,叫??心生敬佩,我瞧这些猎兽当中还有存活,万物皆有灵在,表哥可否赠与??放生了去。” 邢??这话讲得艺术。 既表明了她心地善良,这些猎物不出意外是要赏做众臣当上席菜的,倘若周祁回绝,便是内涵他嗜好杀生,连些小兽生灵都不肯放过,周祁要是答应,她也还有别的法子使,准能在皇上心头给周祁留个杀伐成性的印象。 周祁但笑不语,悄悄按住要有动静的褚君陵,瞧了邢??一阵,倒不知该说她蠢还是别的。 这猎场起由,便是先帝在位时兔兽泛滥,临近村庄的庄稼屡遭其害,村中家禽更是常受野物叼食,这处丛草四周皆连着山葱一脉,放火烧山能禁野兽,却也能连山带庄烧毁殆尽,周遭又有家养牲畜,毒用不得,林不能伐,世道又信万物相恒,兔兽要杀,却不能杀尽。 为能控制,先帝几思深虑将此处设为猎场,以得生态平衡,方才有后头的春秋围猎,一来考核武将骑射之术,二来控制各兽繁衍过盛,再危及到稼禽。 春秋正是繁衍之际,邢??反要他放兽归山…… 周祁抬眼看去,果真已经有几个大臣不满,纷纷论这邢家女不知所谓,没有个见识和分寸。 又因邢??是周未带来的,有些不屑于藏着捏着的大臣已经直白地给了周未几个白目,由周未自行去体会。 周未:“…………” 周祁念着周家丢不起这个脸,要与邢??授授课,便听她大惊小怪叫了一声,手指着那兽堆:“这……表哥,人当常怀怜悯之心,罪不及孩幼,??从未想过,表哥竟是连孕兽都不曾放过,这林子里多的野兽鸟禽,表哥为何偏要射杀一只有了怀的母兔。” 周祁:“…………” 这话一出,众人反应和邢??设想有些出入,非但没人责怪周祁残忍,反而个个像……像看傻子似的瞧着她,恍若她是个跳梁小丑。 这让邢??有些难堪,只能楚楚可怜去看褚君陵,褚君陵脸色也是古怪,但瞧着又不和众人不一样,邢??以为是她的挑说起了作用,还欲再添把火,便听周未呵斥:“??,还不过来!” 这般明显的挑唆,周未也听出来了,虽不知她为何针对周祁,但到底是自己儿子,比起邢??来,他必定是向着周祁。 邢??视若无睹,依旧咬着唇,巴巴看着褚君陵,褚君陵此刻心思百转:这女人不是喜欢周祁,怎的突然要行这蠢事?因爱生恨?还是故意另辟奇径,想借此引起周祁的注意? 这女人心机果然深沉得很! “先帝传下来的规矩,怎么,你对皇室有意见?” 邢??哪敢对皇室有意见,听此忙摆摆手:“不是的,皇上,民女就是看表哥妄杀生灵,担心他无端造了杀孽,民女一片苦心,没想倒是让皇上和表哥误会。” 说罢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周祁侧头叫过个奴才:“给本将再取把弓箭来。” 众人正对此行为表示疑惑,就见周祁架起弓箭,将箭直对准邢??脑袋,不由心惊胆战,却没哪个敢上前劝。 中郎将狠起来连自家人都杀,这谁敢劝? 最惊慌地要属邢??,起初跪着褚君陵就故意没准她起身,这会被周祁拿箭对着,冷汗直冒,手撑空地往后倒去,直接仰摔在地。 “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撑着地想往后退,腿偏偏软得走不动路,又看周祁将那箭弓又拉紧了点,褚君陵也没阻止的意思,只敢转头去求周未:“叔伯救我,叔伯……” 周未也没料到这个,见他似乎动了真格,也顾不得褚君陵在,直朝周祁斥道:“她是你妹妹!还不把箭放下!” “表妹。”周祁扬唇,喊了声被吓得失神的邢??,右手一松,箭直冲冲朝着邢??刺去,却又算好了准度似的蹩过她,戳穿邢??口中那怀有孕的母兔,借着余劲儿将那死兔带到她脚边,吓得邢??尖叫一声,险些晕厥。 第124章 箭尖直直竖栽着,连同邢??一角衣襟带入土中,可惜邢??吓得六神无主,如今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根本不敢将箭拔出,最后还是月琴大着胆子扶过她,便被邢??死死抱住,边惊恐地望着周祁,嘴直哆嗦。 周祁又拿支箭,再次对准邢??,边风轻笑着:“表妹可看清楚了,这分明是只吃胖了的公兔,不过是贪心些吃破了肚子,可没怀孕的本事。” “是……是我……我看错了……我看错了。” 邢??心跳都要停了,听闻周祁解释忙不迭点头,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此时少了造作的成分,瞧着倒真有几分惹人怜。 可惜众人都忌讳周祁手中那支箭的去处,自顾不暇,并没哪个敢当出头鸟。 “叔伯,叔伯!别杀我……,叔伯救我。” 邢??不住摇头,害怕极了力道也是惊人,直将搀扶着自己的月琴拉过挡在前头,惊慌地要往周未那处躲,后悔也顾不上。 那兔子胖得跟十月怀胎似的,任谁看了都得误会,也就是周祁早就看她不顺眼,怕她抢了皇上,才要想借这个当口除去自己! 周祁果然心机深沉。 当下又恨又怕,好不容易离周未近了点,却看她走到哪儿,周祁那箭就指到哪儿,对方箭术有多准她方才就见识到了,又看了看周未的位置,她快还是周祁的箭快,邢??发现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 最后那箭插到了邢??今日精心梳妆的高鬓上,箭声萧萧,同时伴随周未的喝止一同落入邢??耳中,直吓得人两眼翻白,栽倒在月琴怀中。 月琴记着方才邢??拿自己挡箭的事,这会也有些膈应这打小伺候的小姐,她能表忠心为主子挡箭,但她不喜欢被动的被人当盾使。 是以趁人没注意侧了侧身,任由已经昏倒的摔到地上,又故作惊慌地将人扶起,而后手滑了滑,又让邢??摔了下去,如此反复,等邢??后脑磕得高肿,月琴手总算是不打滑了。 周未则是气得没辙,褚君陵寸步不离守着周祁,他想教训人都没空钻,一个是亲生小儿,一个喊他一声叔伯,如此家丑,又当着这么多大臣在,叫周未羞愧得有些抬不起头来,几番挂不住脸。 主要这两人怎么仇恨上的,他这当爹的一点都不知情,总不能真是因为只胖公兔子? 褚君陵全程无话,不插手也不插嘴,安安静静看好戏,其间还换了好几个坐姿,心里甭提多喜庆。 让德观吩咐下去把人给周未抬回了府,算着春闱还有阵才结束,觉着无聊,不着痕迹将周祁往身侧带了带:“有今日这等教训,看那女人往后还敢不敢打你的主意。” 第100章 镇国将军年事渐高 邢??从来都不是打他的主意,这事周祁不上心,倒是他爹…… 仰头看了不远处黑沉着脸瞪往这处的周未,周祁比任何时候都高兴褚君陵在身侧,如若不然,他恐是又得被自家父亲借口切磋滚一身的伤。 “皇上。”周祁权衡一番,装未瞧见周未要吃人的眼神,转头挨褚君陵近了点:“臣今日不想回府,皇上再收留臣一夜?” “几日都成。” 褚君陵求之不得,何况还是周祁亲口提的,不过高兴归高兴,这人往常哄都哄不住的要回府上,今日是受的什么刺激? 略带疑虑巡视一圈,紧将没来得及藏好情绪的周老将军抓个正着:“镇国将军脸色这么差,口里吞了苍蝇?” “…………”周未一脸吞了苍蝇的表示否认。 “不是吞了苍蝇?”褚君陵拍拍龙袍,慢悠悠对视过去,警告之意一点不藏着:“那不成是狩猎输给了中郎将,将军觉得这爹爹当的没面儿?又或是镇国将军对朕亲封的小将军有意见,想管教管教。” 周未一哽,憋得满肚子敢怒不敢言:“末将不敢。” “不敢是最好,周祁先是朕的中郎将,再才是你周家的骨肉,将军若是哪日手头痒想训诫人,可莫弄混了先后。” “咳……” 自家父亲被心爱之人单方面怼得面红憋屈,周祁有些看不过去,碍于孝道,暗中扯了扯褚君陵襟袖,示意他适可而止。 褚君陵偷拍拍他的手,表示自己有分寸,转而却不客气的朝周未埋汰:“虎父无犬子,镇国将军年事渐高,落后于中郎将也是情理之中。” 褚君陵对此感到理解:“将军大可不必觉着丢脸。” “…………” 默默一算,他如今还不过五十,大衍之年都不至,年事怎还渐高上了? 周未本来不觉得丢脸,这时候被褚君陵刻意又直白得提了一提,似乎不脸红都对不起君王这声打击,这般听了,神情适时的多出几缕尴尬,无颜敢见周氏众祖:“末将惭愧。” “怎么是惭愧?也怪朕没考虑周到,早知将军如此珍重颜面,朕就该让祁儿孝让着些,也不至叫诸位大人看了笑话。” “臣等惶恐!” 褚君陵这话一出,登时乌溜溜跪了一地,谁也捏不准皇上这话是调侃还是真动了怒,虽是疑惑君王待这周家父子抱有分明的态度,却没哪个敢顶着项上人头窥听八卦,只心头嘀咕:皇上此等作为,是想借捧杀周祁除去周氏,还是想借周未来敲打周祁? 似乎又都不大合理,这周祁和周未本就是一家,总不能是周祁为得自保弃了周氏投皇上的诚,要和皇上一道坑自己亲父下马? 第125章 却连想到褚君陵登基前后待周氏的转变,纷纷觉得这可能极大,甚至有些个脑洞深、又是周未一脉的大臣,已经将周祁偷骂上了。 镇国将军家门不幸,竟生出如此孽子! 周未不知自己一党的幕僚尽在脑补些什么,只感觉有几道熟悉的目光投向自己,还带有深深的同情和痛心,一头雾水,直到褚君陵后头的话也出口,那话是对着周祁说的,却句句深意都不离他:“到底是你父亲,这回便罢了,等秋闱时多让着些,莫要总惦记输赢。” 又道周未力不从心,实力虽然再那放着,终归年事上高了周祁一半有余,难免…………不太行。 周。不太行。未:“…………” 可算是明白那同情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敢情都信了君王的话,觉着他精力不济好面子,对输给周祁耿耿于怀呢! 待君王喊了起身,谨慎谢过恩,趁不注意回头朝同僚使了个眼色:诸位多有误会,本将绝无妒忌小儿之意。 一众同党也眨眨眼:我等定会誓死追随将军。 周未觉得众人眼神不太对劲,似乎是错频了,又眨眨眼:本将年正不惑,万事能行,绝无力不从心一说。 众人:将军宽心,此子大孽不道,将军不妨趁年壮再与夫人造要一个。 “怎么,诸位大人眼里都进沙了?” 被褚君陵冷眼一扫,众人眼色瞬间收了,个个头埋得极低,生怕圣上注意到自己。 方才某个眨眼眨得最起劲儿,誓死要追随周未的大臣心虚的抬袖子擦了擦脸,又往人堆里挪了挪,趁周未注意力不在此伸手就是一推,直将人推到褚君陵视线扫射着的正前方,彻底将自个儿挡了个严实。 周祁不妨一个踉跄,回头就见某个大臣心虚的看向别处,被他盯了一会才受不住压迫回过头,十分正直的表示不是自己,并把锅甩给了一旁还在神游的副将。 周未记下这茬,回头向同样用视线压迫着自己的褚君陵请了罪,同时脑中思索着等周祁回府用什么器具训诫才更趁手。 一时各怀心思,有褚君陵拦着,众臣不敢明面儿给周祁眼色吃,但也不妨几个在砍脑袋的边缘疯狂试探的大臣,纷纷趁褚君陵不注意,以一种心寒和失望夹杂着的目光盯着他,隐隐还带了鄙夷。 周祁一心茫然………… 看那几人都是周氏一党的,以为是对褚君陵让周未难堪生了不满,也觉褚君陵今日这话有点过头,轻咳了咳,放低声道:“还请皇上念在臣的份上,莫为难父亲了。” “朕为难他??”褚君陵一脸理所当然:“要不是念在你的份上,朕把脑袋都给他摘了。” 周祁嘴角一僵:如此一比较,这人还真是相当仁慈了。 “谁准的他为个邢??给你脸色使。” 瞧周未那架势,貌似还打算将人训教一顿,难怪周祁今日肯主动宿在宫里,原是不敢回去呢? 褚君陵傲娇冷哼一声:“除了朕,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口气还颇有点咬牙切齿:“你爹也不行!” 再亲也没门! 周祁挑挑眉:“除了皇上?” 这话说得当真是好听。 除了褚君陵谁也欺负不得他,偏偏,欺负他最多的就褚君陵这一个,还总变着方儿的折腾:“外人可没皇上那些层出不穷的法子。” 再说:“除了皇上,还有哪个是敢欺负臣的?” 第101章 朕命硬 “朕何时欺负过你,小将军可莫冤枉人。” “冤不冤枉皇上没点数么?” 瞧不过褚君陵那哼哼唧唧的烂德行,淡淡转开眼去,众臣也瞧不过他二人嘀嘀咕咕眉来眼去,直盼着春闱快些收尾,各回各家去,也省的眼酸口酸地没个头。 “时辰不早。” 来了来了。 众臣半日煎熬,总算等来这收尾的一句,却不想破空一声箭响,没等来君王叫回,却先等来了一帮刺客。 那箭直直穿透其中个大臣,血肉翻飞,带着猩红血迹刺扎到土里。 周围几个大臣魂飞魄散,吓得一屁股坐下去,又连滚带爬的往相对安全的地方躲,周祁第一时间护在褚君陵身前,又听周未大吼声护驾,御林军卫一拥而出,将褚君陵前后左右净围了严实。 这次狩猎武将尽在,分四周将君王护着,又有暗卫于高处防守,周祁尚不担心褚君陵的安危,见刺客来人将多,纵身入了厮杀圈内,快得褚君陵连片衣襟都没留住。 “周祁!” 褚君陵要跟上去,不妨被德观死死抱住腰,几番都没挣脱开来,刚动拍死这老奴的念头,德观似乎有所感应,忙懂事朝一众御林军喊道:“都保护好中郎将,皇上重重有赏!” 又看有刺客不断涌来,吓得心惊肉跳,抱住褚君陵腰直往保护圈里拖:“刺客猖獗,救驾!救驾!” 褚君陵:“…………” 拍晕德观丢到一旁,眼见刺客趁周祁不备欲行偷袭,抽过一旁侍卫腰上长刀全力甩出,那刺客穿胸破腹颈身分离,未能伤及周祁分毫。 剩余不懂武功的文臣纷纷吓傻了眼,抖也不敢抖得太急,憋着一口气缩在将士身后,其中一两个还算镇定的大臣却看出些纰漏。 那刺客虽是刀刀致命,与周未一党对战却屡屡躲避,杀招尽收,多是能挡则防,瞧着招式狠厉但没一举能够致命,倒像是生怕伤了对方似的。 第126章 莫不是、 几个中立的大臣面面相觑,心中皆是一惊,激起一身的冷汗:莫不是周未狼子野心,想趁春闱弑君篡位,今日这些刺客保不准是周氏招呼来的…… 不好! 见褚君陵不设防的挡在周祁前头,几个大臣暗暗心惊,张口要道周祁是逆贼,便看周祁推开褚君陵,硬碰硬地为他挡下杀招,几回险些带伤。 几个大臣心下稍安,反思是不是自己哪处算落,周氏世代忠将,该是不会突然生出谋反的野心,再念及君王登基前的态度,又是一惊:莫非这刺客其实是皇上自个儿派来的,欲趁乱将周氏一举歼灭? 如此一想也不是不可能,皇上先前将周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登基后周氏不收敛也罢,还屡屡风光几次功高盖主,当今天下太平,暂且也用不上周家上战场卖命,许是圣上早就容不下周家,今日特地设这一计赶尽杀绝。 而且皇上登基后连先皇后母家都看不惯了,方才被刺客一箭穿心的大臣正是徐安那方的人,皇上莫不是想来个一箭双雕,先派刺客除去徐氏,再推到周家身上,最后趁这春闱将朝中潜在的威胁都除干净? 周家世代忠心皇室,皇上这是根基稳固,等不及要过河拆桥了? 大臣们心中一阵唏嘘,刚对周家报以同情,就见褚君陵为周祁挡下一剑,差点让那刺客滑伤龙颜,却尽力将周祁护得天衣无缝,隔开了不断赶来下死手的刺客。 诸大臣:“…………”脑子突然就不够用了。 恰是此刻,破空又是一箭袭来,周祁瞳孔一缩,见躲不过猛地将褚君陵推开,打算用身子拦下这一箭,褚君陵踉跄着回头,就撞见周祁闭了眼准备拿自己当肉墙护他安危的模样,心剧烈一缩,彻底僵住了身。 “祁儿!” 周未杀完周遭刺客,闻褚君陵失声一吼急回过头,也将这幕落在眼里,生死关头顾不得其他,下意识将手中长剑扔掷过去,不过毫离之差,箭被长锋击向一旁,正戳中褚君陵坚实的手臂,一击见血。 周未没等落地的心又提了起来,几番吓炸。 “皇上!” 箭锋有毒,被刺中的手臂周围很快黑了一片,周祁心慌意乱,怕毒性过深危及性命,更怕他落下什么伤残闪失,扶住褚君陵的手微微颤抖,声色带着自己都不觉的害怕:“臣让钟诚去叫了太医,皇上再忍忍。” “朕没事……” 就是被戳中那只手没了知觉,跟废了似的,但这话不敢跟周祁说,怕他担心做什么傻事。 事态很快控制下来,褚君陵这边人数占了绝对优势,即便刺客来势汹汹,招招杀招,但都打不得长久战,加之今日满朝武官都在场,也是这群刺客不会挑日子,自己赶着来找死,是以很快被皇家军镇压,就地格杀了大半。 再有些被捉了活口的,口中都提前藏了毒,眼下个个服毒自尽,任谁也问不出那墓后主使。 只有方才那一番错觉,许多大臣都将怀疑的种子埋到了周家父子身上。 加之最后受伤的又是君王,那箭虽不是周未亲手射的,却也是他打偏到的君王臂上,再是一时情急为救亲儿,这周家嫡子的性命和天子比起来,便是那蝼蚁与龙,云泥立现。 那箭还藏着毒,皇上这时候或许被毒性压制着没有发作,待这毒一得解,这周家父子可会有好命? 也有些周未一党阴谋论的大臣,坚信这些人都是褚君陵派来的,为的就是趁机嫁祸,将周氏的钉子一一拔了,不若皇上都中毒了,怎么还一点不担心的样子? 必然中的是假毒! 猎场四处刀剑缠杀,血沫四溅,场内一时间人人自危,不敢声矣。 怕毒加快发作,周祁也不敢轻易将褚君陵转移去别处,急等钟诚将太医快些扛来,手紧握住褚君陵的,痛得褚君陵皱着张脸牙直嘘嘘,偏还不好提醒:自家皇后关心则乱,他得理解。 怕被人瞧去闲言碎语,还拿衣袖挡了挡,外人只看见周祁扶着褚君陵,却不知两人手还牵着,十指扣了又扣。 “也就是伤口看着骇人了些,这么久都不见发作,想必这毒不是什么厉害东西,也不过如此。”轻哼一声反安慰周祁:“祁儿,莫担心了。” “皇上让臣如何不担心?” “朕还要与将军白头偕老,这点毒可带不走我。”见周祁眼尾有些湿红,顾忌众臣不好亲昵,只心疼地笑笑,偷偷拿手指在他掌背摩挲:“你莫怕,朕命硬着呢。” 周祁知他看不得自己难过,也勉强笑笑,说是不怕,只有褚君陵自个儿心里清楚:他家将军都快把他手给捏碎了,稀碎。 待安抚好周祁,缓缓静下心来,眼眸轻哂,琢磨这些刺客的来头:这些人绝不是寻常刺客,招数气势瞧着都是死士无误,既想置他于死地,又有意让群臣误会人是周氏所派,朝中能有如此野心者,除了徐安,他倒是想不到第二个。 连合徐渊吾前两日所报,徐安这是自知气数将尽,忍不住要狗急跳墙了? 这批刺客不在少数,又特地选中今日,明知猎场守卫森严,朝中武将尽在,杀他比之寻日更不容易,却白让些人来送死,徐安若非脑子有坑要自毁后手,便只有更大的心机在里头。 是想探他的底? 还是想挑拨他与周家反目? 不等褚君陵想明白,答案自己先送上门来。 第127章 钟诚到半路便被人拦了下来,这人是徐安身边那‘神医’,亦是褚君陵派去徐府忽悠人的暗卫,钟诚认得他,更知此人医术了得,不差宫中太医,便不多迟疑,迅速将人乔装一番带去了猎场。 “微臣参见皇上。” “动作还不快些!”救人要紧,这时候还参什么见,周祁正欲动怒,却被褚君陵按了按手心,见他朝自己眨眨眼,神思一顿,仔细看向那‘太医’,又听得钟诚无声告解,得知此人正是褚君陵派去徐府那暗卫,渐渐冷静下来。 “皇上如何了?” ‘太医’把把脉,又观褚君陵神色青紫,假意装得惊慌:“此毒甚重,需得快些控制才行!还请中郎将将皇上扶于帐内,微臣好为皇上施针。” 周祁神色凝重,冷眼看向‘太医’:不是说无碍么?这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微摇摇头,腹声同周祁道:“障眼之计,需得将军配合。” 便是指褚君陵龙体无碍,需做做戏。 周祁放下心,几不可查颔颔首,同褚君陵说了声冒犯。 “???”褚君陵没弄明白‘冒犯’指的个什么,不防被周祁打横抱起,以抱女子的姿势抱进了帐:“…………” 第102章 周家父子其心可诛 “徐安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朕尝尝受人毒害落得残疾的滋味?” 箭中之毒本该是与徐安所中的毒性相似,不过叫徐渊吾暗中换了,虽是病态瞧着没个出入,却不害人。 徐安千算万算,怎就没算到众叛亲离这一步? 死到临头都不忘挑拨他和周氏的关系,这是拿陷害人当成嗜好使了?探他的底,借他的手除去周氏,再等他兵力将尽坐收渔翁之利? 想的倒是挺美。 褚君陵口气莫测,轻轻一眼盯得暗杦心直哆嗦,忙站正了身:“徐安谋反许就在近日,皇上有何打算?” “他要朕病,朕便病给他看。” 被抓住的刺客都伏诛了,远处放暗箭的却逃了几个,这会他中毒的消息该已经传进了徐安耳朵,那人既是见不得他好,他装几日病苦也无妨,左右让徐安放松警惕,得意上几日,于他来说只有好处。 转头和周祁一番商量,让周祁点了自己的睡穴,又让暗杦用了些药,作出毒深难救的假象。 避免暗杦出府久了引徐安怀疑,确认无误,周祁先让他偷偷离开,转而做做整理,装得焦急喊了德观进帐。 当日,皇帝中毒昏迷的消息不胫而走。 等回宫中不过半日,宫里就漏出风声:皇上所中之毒无解,只能暂且靠药用压制着,却也治标不治本,若再寻不到解药救治,龙体只会一日亏空过一日,不出几月,身体便算是废了。 再无救,怕是命也不过一年,皇上如今而立未至,宫里没个娘娘不说,平日宫女都没碰过一个,身边最亲近的也不过就是中郎将了,关于中郎将与皇上的传闻虽多,男儿身却是实打实的,皇上再宠爱中郎将,他也生不出小皇子呀! 这要是再找不出解药,等皇上一年后驾鹤西去,大褚的江山不得落到贼人手里? 这可怎么办哟! 最着急的还是朝中大臣,君王就是朝堂上的平衡点,倘若褚君陵当真仙去,自古成王败寇,这不论是哪一派争得皇位,朝中都免不得一片血光。 当官的又最是惜命,哪能眼睁睁瞧着身家性命落到别人手中,皇位之争向来胜则荣华富贵,败则灭顶之灾,拿不准自己所在的阵营是胜是败,只敢祈祷褚君陵好好活着,他这些人项上人头还能保得久点。 只眼下…… 旁的党羽说不准,倒是周氏,那伙刺客怎么来的,连他几个不懂武功的文臣都察觉了不对,皇上也不是傻子,哪受得了自己被当个眼盲的耍弄? 如今虽然没寻到解药,等皇上病情得了缓解,腾出手来就得料理那父子俩,周家迟早凉凉。 更有不少大臣替褚君陵不值,皇上这般宠信那中郎将,这到头来,一腔真心到底是错付了。 朝堂最终分化成两个阵营。 信周氏父子阴谋论者表示:这周家父子果然狼子野心,城府实在深沉。 信君王阴谋论者不服:薄情寡义是君王,皇上忌惮周家势力,设计行刺欲除之而后快。 至于皇上先前十分宠爱中郎将之事? 捧杀,绝对的捧杀! 一方坚信周家父子谋权篡位,一方又认定是君王借刀杀人,让周祁挡箭不过也是计划中的一环,甚至周未拔刀救子都在君王预算之中,意在借行刺除去周祁,再降罪周未护驾不周,最后连坐整个周家。 一连几日,褚君陵都没去早朝。 朝中大臣都知道皇上身体不行了,也没敢拿糟心事去惹他,只派了几个大臣做代表入宫探望,凡是进宫一趟又出来的大臣,个个眼含湿润,对褚君陵的不幸深感痛心。 皇上躺在龙榻上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睁睁。 皇上许是,真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众臣只当褚君陵毒深入骨无药可治,殊不知他是昨夜快活得久了,又临近早晨才歇,以至于大臣们前来探望的时候还沉睡着没醒,又因为暗杦给的那药,衬得褚君陵像个病入膏肓的烂秧子,这才让大臣们以为是皇上没救了,难免伤感。 得知真相的德观装得极为难过,遇到个奴才都要老泪纵横一番:“咱家皇上命怎么这么苦哟,这才登基没两年屁股都没坐热,眼见着又要去了,我的皇上呀,您命怎么就这么苦呀!!” 第128章 闹得褚君陵好几次都想劈死这入戏过深的老奴才。 褚君陵昨夜快活,可苦了周祁,非但让人耍着花样折腾了半夜,临早还得从龙榻上爬起身回府,腰也酸背也痛,还得小心着让哪个大臣撞破了关系。 当是中毒这几日徐安会趁机谋反,却始终没等到动静,褚君陵也没耐心再管他,病归病,朝政总是要管的。 轻松有一周,褚君陵再上朝堂气色都好了不少,借口毒性得到缓解,也没再往脸上抹暗杦那药,整个人瞧着容光焕发,比没中毒前还好上几分。 众人不知褚君陵是情事得了满足的缘故,都以为皇上回光返照,不由得更加难过。 “春闱之事,诸位可有话说?”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到周未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其中信周未的也不在少数,却没哪个怀疑上徐安,不为别的,就为春闱那日有几个文臣无辜牺牲,恰好牺牲的这几个尽是徐安麾下的大臣。 若刺客是徐安派去的,他在朝中本就被圣上逼得举步维艰,麾下谋士被除的除,倒戈的倒戈,拢共也就没剩几个,徐安再傻,总也不会傻的替外人铲除异己。 这不是把自个儿往死路上坑么? 哪怕是破罐子破摔,也不是这么个摔法,除却徐安,这朝中势力最大的便是周未,加之周祁又不知用什么法子把皇上给哄得五迷三道的,不少眼红周氏的大臣都觉得这事儿是周家父子搞出来的,为的是想自己当皇帝。 “启禀皇上,微臣有一怀疑之人。” 徐安一党的大臣恭身出列,毫不客气地指向周未:“臣以为行刺之事疑点诸多,又当属镇国将军和中郎将嫌隙最大,臣斗胆,恳请皇上彻查周氏父子!” “臣附议。”又一个大臣站出来。 “镇国将军父子居心不良,其心可诛呀皇上。” “臣等奏请皇上彻查周氏!” “周氏父子伙同刺客行刺,望皇上明查,莫再被这对逆贼蒙在鼓里。” 一时间,徐安一党大臣尽蹦跶了出来,纷纷扬言附议。 “哦?”褚君陵云淡风轻捏了捏手指,又淡定的正了正龙冠,挑起冠上的苏穗来回拨弄:“诸位大人可有证据?” 褚君陵一问出口,七嘴八舌都冒了出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副誓要让周未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架势。 褚君陵听得耳朵起茧,不耐烦地抬手喊停,又看向周未:“周将军可有话说?朕也想知道,那些刺客是不是与你父子二人有关?” 周未自己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只知朝中许多人都看不惯他,但没想到想弄死他的也这么多。 听褚君陵这么问,也拿不准他是信了徐安一党还是没信,只得千万分谨慎:“周氏绝无谋逆之心,更不曾与刺客往来,还望皇上明查。” “哼,狡辩之词,何以为据!”徐氏一个大臣冷哼声,一副‘给本官死’得脸色走到周未跟前,与他对峙:“你说那些刺客与你周氏无关,为何刺客见人便杀,却屡次对你父子二人都不下死手!” “这……”这周未哪儿知道:“许是有心人故意栽赃、” “呸!”那大臣又高一声:“你当旁人都是闲的,会冒着抄九族的死罪陷害你!”边说唾沫星子横飞,很沾了些到周未脸上,让他有些嫌弃,同时也有些不满的沉了面色:“李大人这般大声做什么,莫不是欲盖弥彰?” 李大人被堵的哑口无言,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意味。 周未也冷哼声,他虽是常拧着一根筋,性情虎了点,但也不是谁都能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当是他周氏好欺负么! “李大人良久无言,莫不是让本将说中了心事。” “你,你血口喷人!你这是诡辩!”怒而瞪视周未一番,又扭头朝褚君陵叫惨:“周未这老东西着实狡猾,妄想谋权篡位不算,还欲往微臣身上泼脏水,微臣待皇上忠心耿耿,岂能容个乱臣贼子污蔑坏了官德,皇上,还请皇上替微臣做主!” 另一个大臣适时也站出:“周将军这一招祸水东引当真用得高明!” 周未:“…………” “臣等叩请皇上严惩乱臣贼子,还社稷安稳!” “军权万不可再落入周氏手中,臣等求皇上严惩周氏父子,收回三军虎符,否则社稷危矣啊皇上!” “臣等附议!” 第103章 将军以为周祁敢反么 又附议…… 褚君陵慵慵靠着椅背,任这议政殿吵嚷如闹市,依旧是八风不动,懒洋洋的看着热闹。 又听那李大人拿项上人头做担保,要他定周未谋逆之罪,这才缓缓坐正身,转问宰相的意思。 周氏一党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方才没同徐安一党硬杠上,便是拿不准这刺客究竟来自何处,若真是哪个乱臣谋逆那就另说,倘若如他等所想,刺客是君王派来的,意在将周氏连根铲除,他等冒然开口怕只会进君王的套。 本打着静观其变的主意,万万不曾料到褚君陵会直接问宰相,宰相是君王心腹,又在朝中威望积深,若皇上当真容不下周氏,宰相之意便是君王之意,随口一句话,便能陷他一党于不复。 眼下只能祈盼皇上对周氏没生杀念………… “老臣以为周将军乃大忠之臣,断不会生此等糊涂,周家世代忠烈之士,人心善变,入骨之忠却不易改。” 第129章 听闻此话,众人心才缓缓落下。 又看宰相很替周未说了些好话,心中不免感激。 褚君陵颔颔首,神态在众臣看来却是微妙:“朕也觉得镇国将军一心为我大褚,断断做不出那有辱家门的勾当。” “皇上!” 徐安一派还欲挑拨,却看褚君陵站起身,缓缓走到周未身前,无厘头的问了一句:“将军以为周祁敢反么?” 周未先是一头雾水,等余光瞥到众臣神情,惊起一头汗:“皇上这话是何意?” 莫不是真信了徐安一派的挑拨,认为他周氏图谋不轨罢? 又瞥到徐氏一派得逞的笑意,登时冷汗涔涔:“末将、” “皇上以为臣敢反么?” 周祁赶到就听褚君陵又在作弄自家父亲,脸色不由得又难看了点,也不等殿外的奴才通报,径自踏身进去,直挺挺站到褚君陵身前:“皇上既是信不过臣,与其满心猜忌,倒不如趁此安臣一个勾结行刺之罪,押臣到午门外斩了不是最好?” “哪是信不过。”褚君陵当即换上笑:“朕是看朝上气氛沉重,怕岳丈紧张,说个玩笑缓缓。” 周祁心哼,这昏君玩笑倒是开得大,气氛没见得缓解一二,倒是观他父亲神色又惊又恐的,再下去怕要吓出心疾。 “家父性情耿直,当不起皇上这声玩笑。” 褚君陵心知玩脱,又在朝堂行不得亲密,只得先好声好气哄着人:“朕的心意你还不知么?莫说谋逆之事子虚乌有,便是你真要朕也能给,打我二人相好之后,你可见朕为难过周氏?” 这倒是真的。 身后尽是大臣看着,褚君陵待他待周家更不必说,再是这玩笑过分了些,闹也该等私下再闹,朝堂之上,为人臣的总该顾及天子威严,如是想着,倒也不好再冷着脸。 方才性急未行参见,周祁正要补上,不妨那李大人先发制人,上前指着他鼻子便骂:“真不愧是乱将之子,一见圣上不跪,二敢口出狂言,目中无个尊卑规矩,你周氏如今还没做到那九五之位,半个皇家人都称不上,就等不及要于朝堂逞威逞风,未免太不拿皇上放在眼里!” 周祁莫名其妙,好笑的看着一把年纪的李大人:“大人将近花甲还能有这等耳力,小将实属佩服,只我与皇上方才所言刻意压了声色,朝中武将使上内力都不定能听见,倒是大人深功不露,一字不差尽听到了?” “本官、” 李大人不久前才被周未堵得无言,这会又让周祁给堵了,甭提多气闷,心头直骂这周家父子满嘴强悍,没得半点尊老敬僚的自觉。 周祁和皇帝嘀嘀咕咕那么长阵时候,他哪晓得两人张嘴在谈个什么,不过是见着褚君陵眉头皱起又一瞬,以为是周祁惹了君王不悦,想趁机添把火烧烧,哪想险烧到自个儿身上。 “你父子二人狡舌如簧,本官不屑与你争论!你说的什么本官没听着,姑且不论此事,只中郎将打进殿后先是出言顶撞皇上,后也不见叩首参拜,怎么?这议政殿如今已经是中郎将做主了?” 甚觉自个儿占理,李大人得意洋洋,像只斗胜的公鸡:这回周家父子总该没话说了,这事不仅他见着了,在场大臣也都看在眼里,他看周祁还怎么狡辩。 周祁确实没打算狡辩,被抓了小辫子也不心虚,大大方方退后两步,以武将之礼落膝朝褚君陵一拜:“末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褚君陵伸手要拦,被周祁一个眼色打住,两相会意,只得待他见完礼,蹙眉喊了平身。 本是心疼周祁身体,昨夜闹得有些过火,这么一起一跪的,怕他身体不适惹得哪难受,殿中地上什么也未铺,又担心周祁磕疼了膝盖,但不想这神情落到众人眼中却变了味儿:皇上不高兴了,皇上果真对周氏生了戒心,周氏危矣。 李大人也如众人一般想法,欲再提行刺之事,趁着皇帝动怒将周氏除了,却让周祁先发觉了心思,轻笑笑道:“李大人仅因臣未及时拜见就得出周氏有谋逆之心,照此推论,眼下臣已将礼补上,该叩的头也叩了,李大人那话想来也做不了数了,这礼晚是晚了几分,按大人的理,周祁即便不是忠心耿耿,方才之为也能算是将功赎罪,依大褚律法合该从轻处置,李大人说是不是?” 李大人万万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周氏父子满口辩言,腹中野心尚不可知,却敢屡次挑衅皇室威严,长此以往恐不稳社稷,皇上往日宠信也罢,万不可再放之任之,否则终成大患啊皇上!” 李大人一派大义凛然,又端得忠臣之资,褚君陵瞧他演得投入都不好打扰,再看他一阵自我感动,总算看不下去:“李大人以为该如何?” 李大人撩开衣摆,同时朝同僚打了个暗示,齐齐跪求褚君陵重罚周氏,并刻意指定要从重发落。 “周氏已是司马昭之心,皇上念及旧情便是陷社稷于不顾,陷天下大业于不顾。” 褚君陵颇为赞同颔颔首:“李大人觉得怎么处置才算重?” “臣以为,周氏谋逆未遂,其心可诛,满门抄斩最妥不过,周氏父子是为主谋,当以挖心卸骨刨府晾刑数日,方能起儆祀之效。”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褚君陵神情未变,眼色已然冷冽至极,偏有不长眼的依言附和,支持的反对的都有,难得安静有半晌的朝殿瞬间又吵嚷做一团。 第130章 第104章 朕要你周家满门的性命 陈亦、宰相等皇党派的人少有参与,徐安一党前时被褚君陵抄的抄,贬的贬,如今眼瞅着翻身机会到了,抓着周未父子紧咬不放。 徐安虽然不在朝堂已久,前几日却给同党透了些混真掺假的消息,是以徐氏一党的大臣都深信徐安万事俱备,不久后这天下就得改姓徐,导致前阵个个缩头缩脑,唯恐引起朝中劲敌注意自保都不能的大臣纷纷涨了胆量,报复性地猖獗起来,照徐安暗中吩咐的、见缝插针挑拨皇党派和周氏一党的是非。 徐安这话也让许多意图改阵换营的大臣们坚定了下来,至于那些不坚定的,又拖后腿无甚大用的朝臣,已经让徐安借春闱之事射成了刺猬。 又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连褚君陵都不得不承认,徐安这回的招数确实高明,要不是徐渊吾提前给他告了秘,他待周祁的情意也稳固,兴许这回他俩就栽了。 “陈亦。” 陈亦本来在走神,听到又该自己出场,忙三步并两步的走出官列:“回皇上,臣以为此事无凭无据,断不能因为李大人几句推测错杀忠臣,镇国将军和中郎将在百姓心中积威甚深,冒然处置必会使天下百姓寒心,不利朝廷管辖。” 李大人冷哼:“陈大人既然知晓周氏父子得百姓尊崇,就更该明白君舟民水的道理,民心向背是为社稷关键,倘若哪日这周氏借百姓拥护起义,陈大人可担得起这个责?” “照李大人之意,可是要将朝中受百姓尊戴的官臣尽斩杀干净,才能稳固皇室的地位?还是李大人以为皇上在百姓心中的威信不如底下臣子的重?” 纪太尉得到褚君陵的暗示,也站出来:“李大人这般说,臣也有一疑惑请大人开解。” “恕本官冒昧,请问李大人在百姓心中是何等形象?” 李大人正要说好,又猛地打住,面色登时有些难堪。 纪太尉和陈亦相视一眼,配合道:“李大人不便说,本官便问问陈大人,为君之臣食君之禄,百姓爱戴称敬是为好官,按李大人方才之意,受民喜爱或能威胁皇权者,可是该杀?” 陈亦点点头:“是。” “再有一问,于社稷无用,位其政不谋,不能为民排忧解难,不得民心支持者,可为庸官?” 陈亦又点头:“为。” 纪太尉笑笑,朝褚君陵恭恭手:“敢问皇上,贪官污吏该杀,好官得杀,庸官可能为朝廷所用?” “爱卿说笑了,庸庸之才,何堪大用?” “好官贪官用不得,庸官当不得大任,好的也该杀,坏的也要杀,不好不坏的又不顶用,照李大人这么个杀法,还要什么朝廷?”纪太尉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轻蔑看向徐安一党:“食皇粮缺其责者,轻则贬重则诛,庸贪善仁,不知李大人是哪种官?” 周未一派的大臣看纪太尉怼得敌党无话可说,心里甭提多痛快,更有两个不嫌事大的冒出头道:“李大人一心为着皇上着想,又三两句不离社稷,必然是天大的好官!” “李大人又说好官该杀,是不是该做个表率,以死向皇上明志?” 李大人面色阵阵难看,偏一句话也接不上口,半晌怒道声歪理,生硬将话题转回周氏上头:“请皇上严惩周氏,稳我大褚社稷。” “你说周氏觊觎朕的皇位?” 李大人不明所以,只坚定道:“周氏狼子野心,当除九族。” “周祁。”褚君陵已然怒到极致,却又极好的掩饰着,外人瞧与寻常无二,只周祁晓得,他这漫不经心中怕全是拿冷意撑的:“臣在。” “朕要你周家满门的性命,你可有异议?” 周祁不见怕,依旧是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皇上是以乱臣之罪要杀周氏,还是以李大人口中的‘好官之说’?” “中郎将觉得哪个合适?” “臣觉得哪个都不合适。”方才让那李大人抓着不敬的辫子不放,这回周祁小心得多,先朝褚君陵拱拱手,再缓缓道:“若以乱臣之罪,周家世代忠君护君,此等冤枉周祁不认,若以‘好官’之由,还请先让李大人做做表率,好叫臣服气。” 周未一直没参言,这会见同僚纷纷附和,倒不好再干站着,也抱拳道:“周氏绝无二心,皇上明查。” 徐安一党看了看他:呸!这父子俩一个模子的假清高,就没哪个是省事儿的。 “既是诸位都如此说,朕便听各位爱卿的!”褚君陵看看德观,后者会意,忙喊了两个侍卫进殿,众人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赫然听褚君陵寒了声下令:“将李执拖出去砍了。” 始料不及一出变故,众臣纷纷呆愣住,直到外头响起声惨叫,更彻底傻了眼,再听那叫声由高及低了胜于无,最后化为一片死寂,后觉君王生了杀怒。 偷观察褚君陵神色骇骇,殿中登时静得落针可闻,再没哪个敢当那出头鸟。 徐安一党的大臣阵阵心惊,闻此血腥,王八脑袋多又缩回壳里,如今徐安不在朝堂,与他相谋的齐远侯今日也因府上有事请了朝假,最有底气和皇帝硬杠的两人尽不在,当下群龙无首,再被褚君陵杀鸡儆猴一番敲打,眼下个个屏息凝气,唯恐引火上身。 “还有哪位大人觉得周氏该杀,不妨都站出来,省的朕个个找也麻烦。” 眼往徐安党羽中一扫,胆缺些的大臣心中大慌,噤口不敢道一句,不乏仍有些不服气的,猜算皇帝还有几分忌惮徐安,不能真将他等杀尽,试抱着赌一赌的心思:“皇上此言,可是有意要包庇乱臣贼子?” 第131章 褚君陵神色倦倦,不以为然:“是又如何?” 那大臣一哽,气言道:“皇上此举,何异将这大褚江山拱手让人,臣等当初拥皇上登基,但不想您昏庸至此,岂不叫众臣错付!” 又言大褚气数将尽,君不成君,只道是不服。 褚君陵嗤笑声,不忘偷与周祁抛个眼色,直接将方才押走李大人的侍卫又喊了进来:“不服朕?为臣不忠,还留着做什么?” 装得倒是忠心耿耿,这大褚的江山谁最惦记,徐安一党不最是清楚:“京校首辅覃靖,辱君咒稷有悖官德,拖出去,斩。” “你!你这昏君!”那大臣听闻褚君陵真要杀他,险些将徐安招搬出来,却及时住得口,破口直骂褚君陵昏聩:“昏君当政,大褚亡矣!” 褚君陵懒得废口舌,直让侍卫将人拖走,其中不乏有同僚求情,还不忘让君王处置周氏,道是李大人已斩,君王当以贤德清明,纷纷叩请褚君陵放了那姓覃的大臣,却又逼着褚君陵发作周氏,以慰李大人的无辜牺牲。 “李执自找的死路,与周氏有何干系?”君王冷笑,听其中有人道李大人死不瞑目,抬手让德观喊了行刑。 等午门外覃靖人头落地,吓得众臣胆寒,再无人敢斗胆请谏,又才不经心道:“他瞑不瞑目,干朕何事?” 堂堂九五之尊,还需得顾及个断头臣子的心情不成? 再说,徐安的人迟早要除,早点晚点都不妨碍,何况这些个蠢货今日一窝蜂的疯涌上来,连理由都替他找地充裕,白送的人头,不杀岂不可惜? “朕再问一次,可还有人觉得周氏当诛?” 第105章 皇上当臣是面团捏的 陈亦暗搓搓手指,心里头腹诽:照这有一个杀一个的阵势,谁还敢觉得? 就是周氏真有谋反之心,觊觎着皇位,上头那位早亲自将阻碍给周祁清除得干净,哪用得了他争? “臣等无议。” 褚君陵还有点不满足,心想着他还没杀够呢,再不济还有不长眼的,他便直接将周祁拽上皇位,以示态度。 后觉此计可行,既能让众臣掂清周祁在他心中的分量,又能表现出他对周氏的信任,让周氏一党的朝臣心甘情愿为他效忠,自己手下的大臣则养精蓄锐,留待要紧时再动用。 想通关窍,褚君陵向来是个行动派,却顾虑着如今尘埃未定,怕太突然吓到周祁,害他成为众矢之的,想是低调点好。 主要还是周祁神态间有些疲惫,脸也臭着,昨夜被褚君陵折腾得太晚,又有一群苍蝇似的大臣在耳边吵嚷,不耐烦得很。 本就因徐安一党的污蔑不怎么痛快,又干干站了好阵时候,费脑又费神,这会气性上来,连看褚君陵都不太顺眼。 褚君陵眼尖察觉,知道自家将军是不高兴了,心虚朝他眨眨眼,紧让奴才另搬了个放着软蒲团的椅子搁到龙椅旁,又亲自去搀周祁上坐:小将军生怒了,得赶紧哄哄。 君王觉得这番行为算是低调,殊不知大臣个个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皇上竟想让那周祁与自己平起平坐。 实在荒唐! 就连着褚君陵手下几个臣子都看不过眼,觉得二人有失妥当与尊卑,皇上任性也罢,毕竟人家是皇上,天底下最大的官儿,可这周祁是怎么回事? 众人对周祁这不懂事的行为颇有些意见,心道这年轻小儿处事猖狂,胆敢拿君王当侍人看待不说,还敢真坐到那位置,也不怕坐不稳摔了。 甚至想上去将人给拽下来,但碍于某昏君眼神恐吓,这才敢怒不敢言的容忍下来,一阵痛心疾首。 “祁儿,不得、” “周将军突然喊中郎将一声,是有事还是有意见?” 周未话还没完,就被一道充满压迫的视线射中,紧跟着褚君陵这句看似询问的警告,本来是有点意见的,现在嘛……现在不敢有:“末将不敢。” 褚君陵挑挑眉,示意他从哪来的站回哪儿去,周未劝谏无果,只得自觉领了命,干干歇口退回到朝列。 此举落入党羽眼中,会错意是皇帝有意捧杀周祁,好等往后给周氏安罪,纷纷用眼神或明示或暗示地注视着周祁,只希望他能推辞或谢绝。 偏偏,今日周祁也像较了劲儿似的不识个相,君王客气客气赐他坐,他还真一屁股坐了下去,谢恩更是敷衍,没有半点恭敬态度。 又处周氏涉嫌行刺的当口,周祁不聪明些表忠心也罢,还这般放肆,无异于是自找绝路。 工部大臣曾远文心急如焚,暗和周未小声嘀咕:“中郎将这…………若将来皇上拿此事问罪,怕你我都难辞其咎。” 君王虽然表面没受徐氏一党挑拨的影响,难说心里会不会有嫌隙,这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可就不好除了。 “徐氏正是前车之鉴,皇上连先皇后母家都能狠下心除去,周氏于皇上有军权之胁,将军与我等需得早日打算,或可有自保的可能。” 他与周未共事多年,既是同僚更称得知己,同样做不出中途倒戈之事,更知周未性情忠耿,断不会行不道,他与周未品性相仿,当初才会入周氏麾下。 他忠,却不如周未愚忠,况是家中还有老小,他做不出欺君之事,也绝不能拿满门的性命当赌筹,总要替自己谋个全身而退的主意。 “大人不必忧心。” 周未略有些尴尬,不好说皇帝和自家小儿两情相悦,不可能拿他这老丈人开刀,又看同僚心焦似火烧,含含糊糊:“皇上不会开罪周氏,亦不会拿今日之事发作,大人只管宽心,即便后头真有变故,末将自有保全你我的办法。” 第132章 曾远文听闻周未有两全之法,心才落下。 殿下百个人百种心思,或觉着周氏兜不住野心与虎谋皮,或觉得君王谋了出大戏,要拿周氏当磨刀石用,总归除却褚君陵几个心腹,个个净不觉得周氏能落得有好下场。 “腰上可还难受?” 褚君陵心中忐忑,不顾百官心思各异,悄声问周祁:“朕将早朝退了,回殿中给你揉揉?” 周祁脸有一瞬的精彩,不住回想起褚君陵昨夜玩多的花样,色沉了沉,也不看他笑得讨和,淡淡应了句不必。 “怎的不必?”褚君陵眉一皱:“叫你在殿中歇息不肯,非得来朝上找肚子气受,朕瞧你分明不适得紧,尽改不了嘴硬的毛病。” ‘也不知是谁害的他这般。’周祁心下轻哼:不适是有些,但也不到太难受的地步,就是昨夜让这昏君折去叠去的好些个姿势,腰上怎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又瞧褚君陵黑着张脸喊过退朝,还抽空转头瞪了自己一眼,心中好笑:他可什么都没说,照褚君陵这般自个儿将自个儿闹闷气的,他倒是头一回见。 倒像昨晚被当纸壳子折使的那人是这昏君。 刚想说稀奇,不妨被褚君陵沉声叫住:“愣坐着做什么,还不随朕来!” 瞥见朝臣还未散完,只道有事要吩咐让周祁跟上,人阴沉阴沉的,一摆脸的不悦。 几个还没走的大臣瞧到:‘皇上被中郎将惹动怒了,皇上果然对周氏存有不容之心。’ 闻此转身,恰好看到褚君陵伸手护向周祁的周未:皇上果然对他儿情根深种,走个路都怕人摔了。 只有周祁,寻思着待会回殿怎么同某个得了一夜便宜、还反过来冲他凶眉瞪目的皇帝算账。 —— “祁儿?” 周祁轻轻打个呵欠,翻个身侧卧着,听唤抬眼扫了扫正替自己按摩着的人,精神怏缺缺的直困乏:“力道再重些,皇上今早没吃饭么?” “朕是怕痛着你。”手上力道依言又重了点,瞧周祁还是副不得劲儿的模样,没得笑道:“朕要真没个轻重,莫说腰,骨头都能给你捏碎。” 遭周祁冷冷一瞥,忙又改口:“也是朕舍不得,掉根头发都怕你疼了。” 周祁合眼打算小憩,却听褚君陵没完没了,这会睡意尽散,使性坐起身离得人远些:“皇上当臣是面团捏的不成,脆弱成这般。” 掉根头发都要喊痛,他还没这般矫情。 不满褚君陵比得自己连病秧子也不如,闷声拿话还他:“掉根头发都嫌痛,臣怕是早夭折了,哪至于昨晚让皇上不歇气的作弄,朝上还反怪臣的不是。” “这事方才不过了么?” 褚君陵讪讪,想说周祁惯会翻旧账,又怕再惹毛他,厚着脸皮哄道:“朕分明是拿祁儿比做璞玉,美玉易碎,合该好生捧着护着,经不得丁点磕撞。” 周祁似笑非笑,轻睨他一眼:“皇上昨夜撞得还轻么?” “…………” 褚君陵懵了几瞬才听出这饱有内涵的一句:‘小将军一向清清傲熬,竟也会说出这茬带了颜色的荤话。’ 不得了。 第106章 要是朕也如中郎将这般含蓄 惊讶不过一瞬,笑着凑过身去:“中郎将从哪学来的这些,朕以前只当小将军脸皮薄,没想扯起荤事也有随口既来的本事。” 有些撩人。 褚君陵被他撩拨撩拨,不禁又回味起昨晚,越回味,越捺不住喉头发烫,手也蠢蠢欲动。 周祁脸一黑,一使劲儿的将人拍开,冷瞧眼侧开身去:他跟谁习的这些,这昏君日日在他身侧就没些自知之明么? 左右被褚君陵带厚脸皮,方才又压着声说的那话,见殿中奴才不曾听到,周祁也不脸热,况他先前在军中待过段时日,训练乏味,里头又都是大老爷们,常年见不到个姑娘,说点荤段子消解再正常不过。 他也是男人,平日不说是碍于有失体统,却不代表他不会。 打从他和褚君陵相好,便没几回是成过体统的,再和这昏君相处几日,怕是连羞耻为何物也不知了,还在乎几句荤话? 不定日后口上功夫胜过褚君陵,他也能说得人面红耳赤,看看一国之君恼羞是何样。 周祁这般想,遂拿这话去赌褚君陵的口,褚君陵淡定表示:“绝无那日时候。” “皇上就如此肯定?” “你脸皮若能有朕厚,昨晚被折腾的就该是朕了。” “…………”周祁哑口无言,凉凉扫过褚君陵,瞧他还一副挺自豪的样子,莫名气闷:“看出来了,皇上脸皮确实够厚的。” 殿内听着的一众奴才:中郎将真不愧得圣宠,皇上都敢当着面儿埋汰。 德观瞅了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向周祁讨亲热的皇上,直皱巴着脸拿拂尘挡开了视线:皇上哪儿是脸皮厚,他是根本没要那东西。 但凡中郎将在,皇上脸都是搁肾里放着的,管冲。 “臣口渴。” 周祁再一次把人推开,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皮,示意褚君陵去倒茶,顺道趁其不备将腰束打了个死结。 本想借这理由将人撵地远点,省的总往他身上贴,哪知褚君陵口上敷衍应下,非但没见行动,反而挨得周祁更近,又趁人不防迅速搂住,端得十分正经:“嘴皮干了,朕给你润润。” 周祁:“…………” 第133章 德观本是拿拂尘挡着脸,听不过皇上不要脸地占人便宜,轻呲了声,将拂尘插到臂弯里夹着,背过身拿双手捂住了耳朵,偷摸躲到角落里嘀咕:“咱家都一把年纪了,这双耳朵还听事儿地好使,真是造孽哟。” 德观不知,褚君陵非但没皮没脸,他还没个下限,先给周祁润了嘴,瞧见周祁轻飘飘的睥睨着自己,没客气替他将眼角也润了润。 润过眼后又瞥见周祁耳尖泛绯,不知羞的还是恼的,扬言不能厚此薄彼,拿降热当理由含住他耳尖厮磨一阵,再偷偷将吻往颈间落。 眼瞅着再下去要走火,周祁忍无可忍,冷着脸将褚君陵头按住,隐隐用了几分力道:“皇上润够了么?” 褚君陵想缩回头没能够,殷勤笑笑,试探着将头顶压着的手握住:“朕去给你倒水。” “皇上不都给臣润过口了,还喝水做什么?” 没忍住骂了声色胚子,哪知褚君陵笑得更是开怀,当是他还夸了他似的,喜颠颠地去给拿桌上的杯盏倒茶。 周祁气也不是,郁闷一会又想发笑:“就脸皮厚的本事,皇上论第二,这天下怕是没人敢认第一。” “中郎将此言差矣。” 褚君陵刚尝了下茶温,听到这话十分坦然的颔首承认,还振振有词:“厚些才好,要是朕也如中郎将这般含蓄,莫说与你亲热,难说如今衣角都碰不着点。” “。”正经事不见做,歪理倒一大堆。 周祁说不过,索性撇开身不理他,半晌想到早朝之事,思绪逐一飘远:朝堂多是人想拉周家落马,尤其想杀他之人更甚,徐安如今多多少少晓得他与褚君陵的关系,刺杀之事上回是对褚君陵,不定下回就是他了。 刀尖上舔血…… 又看看褚君陵,不住想:有这昏君陪着,哪日真丢了命也算值得。 徐安大势已去,等他助褚君陵稳坐根基,实权彻底握到手里,便该由这人护着他,他也好得空轻松轻松,做些随心所欲的事情。 茶水是方才新煮好送进殿中的,褚君陵拿杯子捣了几下又尝,觉得温度合适给周祁送去,余光无意间瞥到德观猥猥琐琐贼似的缩在边角,不知嘀咕些什么,蹙了蹙眉,嫌碍眼将人撵去了外头。 “皇上拿德公公撒什么气?” 周祁回过神,见褚君陵莫名其妙斥了德观一顿,又让人滚到殿外头侯着,不知他又发的是哪趟疯。 褚君陵给出的理由是有碍观瞻:“那老奴才嘀嘀咕咕的毁气氛得很,影响你与我调情的兴致。” “…………” 观周祁不语,直接将茶喂到他嘴边:“祁儿,喝茶。” 周祁冷冷淡淡喝了口,防不住褚君陵贼心不死,晓得又得有几日不能与人做那回事,便见缝插针的占周祁好处,闹得周祁掌中内力收了又放,想让国丧。 偏生君王不自觉,不知自家将军起了弑君心思,很往人唇上啄食几下,一派风流的道了声甜。 周祁气着气着突然一笑,因着这声“甜”,殿内伺候的奴才眼睁睁看着整壶茶水被中郎将灌进皇上肚里,直接把皇上给撑着了。 撑着的皇上生了三急,中途要出恭,被中郎将故意拦下过了几招,险些兜裆里。 众奴才齐齐为中郎将捏了把汗,敢这么戏耍圣上,还险些让皇上尿裤裆,皇上龙颜得失,待会定要大怒,皇上一大怒,不准会收回对中郎将的宠爱,还极有可能迁怒于他们这些眼观全程的奴才身上。 想到这儿,众奴才纷纷觉得今个儿殿内有点冷,甚至隐隐透风,风还有点大,这不,吹得脖子上的脑袋晃晃荡荡的,不太牢固。 皇上回来果真大怒,黑着脸屏退一干奴才,压着中郎将到榻上过了个把时辰方才没过完的招,狠狠将人惩治了一顿。 只这惩治的方式………… 侯在门外无意偷听墙角的宫女脸红心跳,奈何耳朵关不上,愣是一点儿不落尽听全了。 本就是没经历过那事的黄花大姑娘,又调到养心殿当值没几日,没什么听墙角的经验,殿中不时溢出几丝呻吟,闹得小宫女面上尴尬,心里也不好意思的紧。 后半场大概是听惯了,不好意思的同时竟有点激动,心中一股莫名却难以言说的兴奋,诡异极了。 另两个更激动的小宫女烫着脸把耳朵往门上贴,边听着墙角小声议论。 “皇上果真宠中郎将,那样都不怪罪。” “可不是。”另一个宫女十分赞同点点头:“再过不久就是秀选,照皇上对将军这份上心,那些入选的官家女子怕是一进宫就等同入冷宫,这辈子都难见到皇上一面。” 有中郎将在,后宫可不得形同虚设么? 第107章 皇上就是任性 另一宫人才想起这茬,顺嘴道:“照皇上对将军这份上心,纳不纳后宫还指不定呢。” 旁边那个宫女当即表示支持皇上不纳后宫,比起一宫难迁就的女人,他情愿伺候中郎将。 毕竟中郎将不事儿逼,也不会拿奴才不当人使,更不必如往届宫女那般卷入各宫主子明争暗斗的阴谋之中,沦为主子们争宠的炮灰。 最重要的是,皇上和中郎将简直绝配! “皇上都有将军了,还选什么妃?”这不是又想被将军灌水喝么?有个被中郎将靠脸征服的宫女感慨:“皇后之位就是皇上给将军留的,选秀就是走走过场,有中郎将这位真爱在,皇上怎么会让人越过将军?” 第134章 若非身份不允许,她都想冲进去请皇上直接封后,原地封。 养心殿伺候的奴才,不论宫女太监,已经默认将周祁当皇后看了,君王又明确吩咐过,众人都心知肚明,后宫那位置跑不脱是中郎将的,迟早的事。 “我也支持将军。”一个太监过来凑热闹:“自打将军在,伺候人的差事都让皇上承包了。” 周祁在的时候,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干得最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侯在外头干站着,还能偷聚在一块儿聊点闲,有中郎将在,就是让皇上逮着也没事儿,顶多口头训斥两句,只要不招惹到将军,皇上就没黑脸的时候。 旁的要么就是拿几样换洗衣物,提几桶热水,备点儿点心防主子饿,沐浴清理之事从来都是皇上在干。 除却一日膳煮和恭事,但凡事关中郎将,哪怕只碰点边儿,皇上就没不个亲力亲为的时候,伺候得比奴才都仔细。 膳食一事皇上倒挺乐意,就是将军不让,将军觉得有失君王威仪,对皇上的手艺也不是很信任。 将军来养心殿来的又勤,一月有大半时候都在,该干得事都让皇上干了,闲得养心殿当差的奴才日日跟放年假似的,都不好意思去内务府领月银,很昧了几回良心。 那太监表示:他希望中郎将天天来,一月三十天一年十二月不分昼夜的来,身边的宫女看出他就是想偷懒不干事儿,都不好意思拆穿他。 因着周祁先前将腰束栓了死结,褚君陵解起来很费了些力气,憋得额头冷汗都逼出来了,那腰束做工太好,使上功力也不管用,褚君陵气得牙痒痒,看周祁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牙更痒了,后头实在扯不开,直接唤奴才拿了把剪子。 后瞧出这腰束是出于宫里奴才的手艺,当下碍于某处支棱得厉害,急着和周祁钻龙榻没说什么。 等事后得了爽利,身不急了,皱眉瞅着那条被剪断的腰束看了阵,喊来德观秋后算账:“去制衣处查查那腰物出自哪个的手。” 德观不明其意。 “找出来,打一顿。” “…………”德观瞧他眯起眼睛,一脸阴渗渗的笑,很打了个激灵,颤颤巍巍道:“可是这腰束缝料太差,犯了皇上威仪?” “差什么?”褚君陵面目狰狞:“就是太好朕才打的。” 害他才忍的捉急不说,还差点让周祁趁空当逃了,捉住脚腕才将人拖回龙榻,脸还挨了周祁一脚。 他舍不得打周祁,可不得找个人承他的怒。 “…………”皇帝就是任性。 德观觉得自家皇上太不讲道理,又没胆子明说,怕褚君陵将本来要出在那制衣奴才身上的气迁到自己身上,他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抽。 那制衣的奴才稀里糊涂挨了顿冤枉,委屈还没处说,完后龇牙咧嘴直抽气,那些人找到他,二话不说按在地上就一顿打,压根没给问的机会,以至于那奴才挨完板子都不知自己哪处惹了圣上不悦。 怕下回再犯同样的糊涂,等缓过劲儿就揉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追上德观,小心翼翼问圣上揍自己的原因。 德观心知是皇上故意拿人出气,本就于心有愧,又看这奴才细胳膊细腿经不起打,特意放了水,让行刑的奴才少给了几板子,力道也都掌握在可承受的范围,要不一顿打下来,这奴才指不定这会儿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哪还有力气拖着伤来拦他。 “这……” 说实话吧,怕皇上这无理取闹的作为传出去了惹得人寒心,以后他因年事故去,宫里没个忠心奴才可用。 德观操碎一颗老心,没好告诉那奴才受的是无妄之灾,还是因为皇上想睡中郎将却解不开腰束的缘故。 纠结一阵,见那奴才求知欲望又十分强烈,两只眼睛乌溜溜瞅着他,德观遮掩性的甩了甩拂尘,抱着为皇上好的心骗那奴才:“你做给中郎将的腰束有些瑕碍,皇上今日无意中瞧见……” 德观话点到,那奴才却恍然大悟:原来是腰束有瑕疵。 还是做给中郎将的腰束。 皇上将中郎将的衣食住行看得比自己都重,将军用度里头出了岔子,难怪皇上要罚他。 那奴才如醍醐灌顶,恭恭敬敬告了谢,自当日后制衣缝纫时更是小心,做工材质上头也处处严谨,一针一线检查又检查,唯恐再有纰漏。 以至褚君陵后头几日再扯周祁腰束的时候,发现质量比上回的还要牢实,直气得眉头炸起,又想派人去将那奴才给揍一顿,被周祁拿壶茶灌了个冷静。 可惜,这回周祁没拦得住………… 第108章 宠昏头了 “皇上又拿奴才出气。” 自个儿急色难耐,错尽怪到无辜人身上,周祁四肢酸软坐起身,想阻止领命去找那制衣奴才算账的德观,奈何褚君陵方才折腾太狠,这会儿嗓音嘶哑没喊住人。 不赞同的扫了褚君陵一眼,瞧他讨好凑过来,身体不客气的靠到怀里,由着他为自己按摩:“皇上这身脾气再不改改,恐是真要坐实暴君的名声了。” 褚君陵不以为然,反拿这事和周祁开起了玩笑:“中郎将前不久才骂朕是昏君,怎的今日又换了称号?” 周祁让他这无赖态度气笑:“皇上贵为天子,不辨是非找奴才麻烦是为昏庸,动则打罚是为暴虐,臣瞧着皇上昏聩暴行样样占尽,该有的骂名哪个都没少。” 第135章 嫌自己名声太好不是? “满朝文武,也就中郎将敢直言不讳道朕的不是。” “臣这是忠言逆耳,专说给皇上听的。”周祁神色淡淡,眼皮也懒洋洋瞌着,一副没精神的慵倦样儿:“皇上为君无道,臣总该得谏言几句,尽尽为人臣的本分。” “好你个周祁,大言不惭辱骂君王,还胆敢拿本分狡辩,看朕如何罚你!” 褚君陵佯装生怒,托住周祁腰身尝香,又道周祁性情耿爽,这般直言直语往后容易在朝中得罪人,不利来日封后。 避免周祁树敌过多,褚君陵借口苦心一片,将人按回榻上又一阵“教导”。 几度云雨,周祁手都没力气抬,浑身被汗迹泡着,难受极了。 待君王唤奴才打来热水净身,沐浴过后汗也洗去,周祁抬抬眼皮,任由褚君陵托住自己一顿忙活。 被抱躺回龙榻轻嘶声,脱力瞪视褚君陵一眼,气闷的想:被这昏君不知节制几顿榨,他真是一滴也不剩了。 里里外外比干旱都干。 瞥到褚君陵伸手要往身上捞,使尽最后点力气躲开,严肃表示这回是真没有了,瞧得褚君陵差点没憋住笑,强硬将人拽进了怀里:“朕是看情事闹得太过帮你揉揉,想什么呢。” 不光周祁,他眼下……似乎也不剩了。 碍于关乎到龙颜,褚君陵没好意思承认。 “臣倒是没想什么,就怕皇上心思活泛,动则又想到那回事上。” 还知道闹得太过么,他当是这昏君眼盲,没瞧出他一身难受。 周祁恹恹欲睡,倒是没空管褚君陵那份力从不从心,隐约觉得头发被人拽了拽,侧目瞧见褚君陵闲不下似的捻着他一缕发丝把玩,还拿发尖戳到颈间刮他的痒痒。 不耐烦拍开某昏君作乱的手,改换个舒服些的姿势躺着,想想又冷哼:“皇上得了快活也不准臣歇会,可是还没教导得够?” 褚君陵闷笑,厚着脸皮往周祁额上偷了个啵:“这不是正按着么?” 周祁眼角跳了跳,庆幸是身上没个力气,不然褚君陵今日非得逼着他弑君。 对外装得中毒至深命不久矣,关上门倒是生龙活虎,也不怕哪个大臣撞见了露馅。 “门都关上了,哪个大臣还撞得见?” 褚君陵借话堵话,歪理邪说一大堆,听德观来复命说是那奴才已经罚了,心情好的放了德观半日休沐,低头见周祁嗔怪地将自己盯着,又想动嘴去亲,被周祁伸手捂住才作罢。 拉开口上的手,亲不到周祁嘴,便顺着掌心吻了吻,言辞凿凿:“腰束虽是栓在小将军身上,也是你故意惹朕的馋,谁让朕眼里小将军做什么都对,就没个错的时候,朕不怪那奴才腰束做得不合朕意,难不成要怪朕的将军蓄意勾引?” 说罢心疼地将人搂紧了点,神色郑重:“小将军再有错在先勾引朕,朕也舍不得罚。” “…………”周祁冷笑一声抽回手,凉凉瞪着褚君陵:“皇上将黑说成白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臣竟是没发觉。” 这昏君今日被淫虫上脑了不成,逮着缝儿的与他亲热,一点不错漏机会。 听褚君陵没皮没脸道了声过奖,实在忍无可忍,手肘往某处怼了怼,得褚君陵抽口凉气才缓缓松开,一脸的挑衅。 褚君陵哪想周祁胆大包天,竟敢往自己命根上招呼,气也不是,斥又不舍得斥,一时竟忘了有个反应。 待痛劲儿过去才松松神,颇有些咬牙切齿:“被宠昏头了,真当朕不会罚你?” “皇上方才不就罚了?” 虽是没赏他棍棒,褚君陵变着法的欺他身,腰被折来叠去一阵捣,这会浑身骨头都像被碾过似的,找不准地儿的疼,比那被打得屁股开花的奴才也好不到哪儿去。 周祁翻过身趴着,浑身吃痛的皱了皱眉,难受得要散架,心说这昏君不仅罚了,罚得还不轻。 自己探手往腰后捏了捏,听出褚君陵话中带怒,知是此举冒犯过了头,轻勾勾唇,丝毫不慌。 微敞开中衣将痕迹露出,面色虚白地侧首看他:“阿陵,我疼。” 褚君陵心‘啪’地就软了,一团怒火熄得干净。 “哪疼?可要召太医过来瞧瞧?” 看出周祁是装的,还是心疼得很,赶让奴才拿了些外敷的药脂过来,瞧到他眼底不藏的狡黠,恶狠狠贴过去戳了下唇:混账玩意儿,净吃准了自己疼他! 浑身上下该涂的涂,该抹的抹,该遮的痕迹也尽遮了干净,收拾好见周祁闭眼要睡,使坏地将人晃了晃,趁周祁倒过来时错开身,等人要栽下榻才伸手揽住,一手带进怀里。 “知错了么?” 周祁挑挑眉:“臣还当皇上嫌情事中罚得不够,有意要将臣摔下榻去。” “你便是想让心疼死朕才好。”褚君陵不悦,听周祁将床笫间的欢好称之为罚,故意拉下脸色:“朕亲自掌刑,罚中郎将整日都下不得龙榻,看中郎将下回还敢不敢再犯!” “臣知错。”周祁唇又上扬了点,够起身到褚君陵耳边,再挑衅不过:“下回还敢。” ‘欠收拾!’ 褚君陵眯了眯眼,捡起地上被剪断的腰束绑住周祁一双手腕,绕过头顶牢牢系到床梁上方,知是周祁再交不出东西,怕把人玩脱,换旁的方式将人教训了个痛快。 第109章 中郎将又在恐吓表妹 第136章 褚君陵绑住周祁挠了半个时辰的痒痒。 周祁:“…………” 出宫时头发丝都是软的,马也骑不住,最后让褚君陵喊车驾抬回的府。 若非强硬要走,褚君陵起初还不肯放人,周祁生怕久待下去真得笑死在龙榻上头,虚浮双腿赶着走了。 心中决议后两个月都不再踏足养心殿半步,也不准褚君陵去府上寻他,且不说那昏君总借势将他往床上带,纵欲过度迟早得完,光挠痒痒这事…… 周祁气觉头顶冒气儿,想将褚君陵一身皮挠了铺床用! 切磋也懒得再找人切磋,他这身武艺练也练不过那昏君,反而三天两头的和人比试,他没个长进,褚君陵倒是肉眼见的越发高深。 要比还得比棋。 一路闭目养神,临近府上才算养回几分力气,进府撞见邢??正要出门,对方显然也见着了周祁,惊惧有一瞬,白着脸改走了后门。 邢??如今怕狠了周祁,自从春闱被周祁一箭射中发髻,落了后遗症,每每再见到他,总有种命运的后颈脖被人狠狠勒住的窒息感。 加之昏迷醒来见到的第一人又是周祁,当场差点又晕过去,不仅房里没个奴才守着,周祁又像打量死物一般打量着她,邢??当时害怕极了,怕周祁是春闱场上没杀掉她后了悔,唇齿吓得直打哆嗦。 “表……表哥……” 眼神不住往周祁身侧瞄,见他没带凶器进房中小松口气,陡然又想起周祁武功高强,单手就能了结了自己,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回去,几度恐慌。 周祁那日是故意的。 邢??总惦记着褚君陵确实把他惹得恼怒,这表妹嘴还不老实,见缝插针的挑拨他和君王的关系,不下点狠让人彻底死心,周祁还真怕她再做点什么荒唐事出来。 索性周夫人也见不惯她总记挂自家小儿的男人,两人一合计,周夫人将下人连带邢??的贴身丫鬟一并挡在了院外,周祁就在房中等着人醒,准备将她那点做娘娘的妄想彻底浇熄。 邢??抱住床褥缩在床角,警惕盯着周祁,心头一面骂月琴是贱婢,一面又盼她早些回房拦住这杀神,见周祁起身,身体猛地一颤,险些哭喊出来。 “昨日唐突吓着了表妹,为兄此番特来给表妹赔个不是。” 邢??害怕的摇头,唯恐周祁伸手来抓自己。 周祁饶有兴致瞧了一阵,算想下午还有事做,缓缓起身拽住床褥的一角,轻扯了扯,邢??尖叫一声,像见了恐怖东西似的扔开手中的被子,改为紧紧抱住床环:“你别过来!别过来!” “表妹这是何意?”周祁轻笑一声,看人要摔下床也不去扶,只淡漠瞧着:“莫不是昨日吓坏了脑子,成了痴傻?” 邢??没听懂一般自顾自摇头,口中直喃喃着要回湘南,倒真像是疯了,浑身哆嗦不止,动静太大闹得床环也有些摇晃,周祁闻声看去,想及周未和家规,倒是不敢真将人吓出毛病。 总不能往后就歇在宫里不回府上,祭天将近,朝中又连连生事,褚君陵自己尚且忙不过来,自是不能时时刻刻净守着他。 凭自家父亲重恩的性情,若他真将这便宜表妹唬出个失心疯来,周祁心有些虚:他爹恐是会将他这身皮肉抽烂。 言是邢??不欢迎不便多留,作势要走,到门口瞥到她伸长脖子偷看,坏心的折了回去:“有些话忘了同表妹说,正巧方才听闻表妹要回湘南,挽留之辞为兄便不道了,只有件事得提醒表妹。” 说罢一顿,缓缓行至榻前,逼迫邢??看着自己,面上带笑,眸色却冷如昨日春闱之时。 “表妹即日启程或是多在府上留段时日都无妨,进宫的念头最好是消了,不若为兄手中再握有箭,下回这箭是落到表妹眉穴,或是心膛,又或是直接射穿脖颈,便不好说了。” 问邢??是落到哪处好,邢??魂尽吓破,哪敢再觊觎做君王枕边人,赶紧同周祁表了死心,心惊肉跳地直打抖。 “我不……不敢了,别杀我,皇上是表哥的,??知错,??不敢了,表哥……你饶了我吧,我再……再也不和你抢皇上了,我不敢了……” “但愿表妹这回真将为兄所言听进心去,否则……下回箭落到表妹身上哪处位置为兄保证不了,定不会仅是断几截头发、损半片衣裳能了的,表妹可明白?” “明白!我明白,我不敢了……不,不敢了。” 周祁颔首,瞧邢??畏惧得使劲儿摆手,知她这回是当真老实,恐慑到位遂不多留,喊进月琴将人安抚下来,转身离了府。 自那日后,邢??见他就如老鼠见了猫似的,远远见着都能吓白张脸,一日三餐也都是关在房中用的,再未同他打过照面,今日依是如此。 周祁淡淡瞧过眼,全当没见着人。 对邢??如今的识相满是满意,又摸不透她死赖在京城是为何,分明怕极了他,那日也嚷嚷着要回湘南,却迟迟没个走的意思。 如邢炀一般留恋京城繁华舍不得走,还是那日被吓破的胆找回来了,知晓进不去宫,转头又盯上了旁人? 身体困乏没精神想这些无关,对邢??的情路更没兴趣,轻蹙蹙眉,感受腰间不适得紧,只想快些回房歇息。 岂料刚到周夫人便赶了过来,一脸喜气洋洋:“回来啦?栩凝那孩子下月十三要来京中,你抽空去接接。” “栩凝要来?” 第137章 周祁有些惊讶:那丫头年前不是随姑父游历去了?这是游到半路又游回府了?突然来京里做什么? 恍而想到周栩凝今年及笈,莫不是也如那邢??一般,进京寻如意郎君来的? 周栩凝是周祁姑姑之女,周祁姑姑名周淑,周未亲妹,嫁的夫家也姓周,世代经商,是陇安城的一方富甲。 周淑为夫家生有一女二子,大儿周宋应了家族期望,继周父的衣钵行商,二子周暀自幼好医术,黄口之年便被一李姓老者相中,拜师离了家。 第110章 狗皇帝又把她儿子给压了! 听闻那老者原是江南下游一乡寨中人,医术了得,好云游四方,算得半个世外医神。 早年游至陇安城,进药铺中买味药材入火,恰逢年仅八岁的周暀独身拿张药单子进铺给掌柜,让那掌柜的按上头所写的拿药,老者见这娃娃小小一个,还不及那铺台高,起兴问了句,听闻那药方子是个八岁娃娃自己开的,惊讶之余,好奇拿过瞧了瞧。 这一瞧震惊到失语,既惊喜又难信。 再三询问过那方子是周暀所开,又照着单子考了几个问题,见周暀皆能对答如流,药用熬法尽讲解得头头是道,口齿清晰语中要害,震惊不消,眼底精光阵阵,一派后继有人的大喜之色。 老者云游四方一是为赏世间奇景,再就是愁后继无人,怕百年后一身医术没个人承,谁想得来全不费工夫,进药铺买味药都能撞个小神童。 当下不多犹豫,半哄半骗的随着周暀回了府,与周家长辈促膝长谈有半日,周父也是好游历之人,常年经商在外,见识广博不必说。 早听闻过老者大名,得周暀同意当即没多考虑,当场让他拜了师。 次日老者便离了陇安城,连带着新收的小徒弟一起,周暀做了老者关门弟子,自小便随着老者云游四海,寻尽世间珍贵药材,沿途救死扶伤无数,也是天高路远,三两年才得回周府一次,聚少离多,往往次日又要启程。 周父原是打算让两个儿子中的一个入仕,毕竟商人富归富,地位不见得就高。 朝廷律法严苛,经商束缚良多,虽是新帝登基修改了商政,亦颁有新令鼓舞行商,商人地位低的看法在世人心中已然根深蒂固,既难改,说出去也不体面。 奈何两个儿子一个随他,一个又一心行医,都对当官没什么兴趣,周栩凝又是个女儿家,从不了政。 商事免不得与官府打交道,全靠周未这做兄长的朝堂得势,每每遇到有当官的刻意刁难,或是扣押货物饱入私囊,镇国将军的名号倒也屡屡管用。 朝堂中除了皇帝,武将就数周未官职最高,京外那些个当官的没哪个敢开罪,听闻周父家那位夫人是镇国将军的嫡亲妹妹,哪敢再找周父麻烦,反过来讨好巴结的都有。 却也不好一辈子都靠着周未。 倒不是周父信不过这大舅子,一朝天子一朝臣,别看眼下周氏风光,周父也没忘记周未在朝中夹缝求生的那段时日,君王器重去得比来得还快,若哪日周氏再惹了龙椅上那位猜忌,他总用周未的名声在外办事,要是被哪个有心的传到皇上耳中,这不是反害了人家? 恩将仇报,周父自认做不出那丧心病狂之事。 周栩凝虽然是女孩儿当不了官,但她能嫁个当官的夫君,当官的又属京城里最吃香,即便来日周家再落难,他这做弟婿的也能帮上一把。 周父让周栩凝进京,还真如周祁所料,是为给她寻夫君来的。 只他一介商人无权无势,兜里就几个臭钱,找夫家的事儿还得靠周未这个大舅子。 周祁和姑家几个孩子关系倒是不错,往年周父来京中行商,周宋和周栩凝跟着他一道,倒是没少和周祁见过,也就是周暀忙着悬壶济世没见上几回,连人长什么样周祁都快忘了。 “姑父想给栩凝在朝中寻夫家?”周祁凭直觉认为周栩凝不会按她爹所期望的路走,这回进京,怕也是受不了周父总在耳边念叨,躲清净来的:“栩凝那丫头性子欢脱,怕是轻易不会听姑父的话。” 周夫人深以为然,笑着拉过周祁:“索性这事还得靠你这当哥哥的。” 靠他? 周祁顿了顿,一时嘴快:“娘不成是要将堂妹许给孩儿?” “说什么胡话。”嗔怪瞪了瞪周祁,心说周栩凝可是周未妹家的骨肉,嫁给周祁那不是乱*么:“娘是让你替你姑父多劝劝那丫头,栩凝最听你这堂兄的话,此事由你出面再合适不过,你倒是想歪得远,越年长嘴越没个把寸。” 说罢心愤愤:定是那狗皇帝给教的,尽将她好好个儿子往坏处带,也不怕遭报应。 周祁的话在周栩凝那比圣旨的都管用,不准多劝几回那丫头就干了:“正巧你如今在朝中当职,得空给你妹妹物色几个,你的眼光娘信得过。” 周祁哭笑不得:“您也太看得起孩儿了。” “我儿出息,物色个夫家有何难的。” 周夫人对自家小儿十万个放心,一心觉着周祁随了自己,看人的眼光比周未那当爹的独到,至于皇帝……那是个意外。 想到褚君陵,周夫人少有冷静的沉思了会,算着对方抢了自己儿子,总该回报回报,正好周父愁女婿的事,皇帝又掌管着朝堂诸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实在寻不到合适的就问问皇帝,他在你这儿捡得好处还少?总不得给我周家办点实事。” 第138章 朝中什么不由皇帝说了算,哪个臣子是什么德性,褚君陵能不晓得? 难得皇帝有些用,周夫人也不是会白白浪费资源的人:“皇帝亲口说的只要你一个,照我周家的辈分来算,栩凝也算得他半个妹妹,皇帝帮这忙也是该的。” “…………” 他娘这是为讨个妹夫便将他给卖了? 周祁一时无言:皇帝哪是这么用的,照周家的辈分算,褚君陵是不是还得给周栩凝封个郡主? “娘当我是皇上后宫的妃嫔不成,一人得道便要大家子的往朝中插?再说此事哪是按周家的辈分能算的?” 周夫人眨眨眼:“你就不是他的皇后。” 这还是皇帝亲口应的:等徐氏一除,便给他儿应得的名分。 周祁是皇后,皇帝便算她女婿,可不就是周家的人:“算周家的辈分合情合理,我还嫌他抢了我儿,为娘、” 兀自说得起劲儿,瞧周祁沉默,心思顿时沉了沉,连带脸色也沉了下去:“不成他褚家的是想吃白食,白占着你的身子?” “…………” 知说不通,周祁怕越描越黑,又让周夫人将褚君陵恨上,口头敷衍着应下这事,却不打算真的插手。 且不说终身大事草率不得,光凭他那堂妹的欢腾劲儿,也不是寻常男子能受得了的。 他更做不出劝说周栩凝,逼她为了家业委曲求全嫁与个不喜欢的男人。 “娘瞧着齐舟那孩子不错,后院也干净,一房妻妾都没有,你和他交好,又是栩凝兄长,有这层关系在,倒不必担心那丫头嫁过去受委屈。” 也幸得上回邢??来时,她让周祁将人给介绍给邢家那心不正的,周祁没同意,不然这好事她那内侄女还摊不上。 听闻彭家近来也有意为彭齐舟寻房婚事,上赶巧的事。 彭家那小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品性好,前途也明朗,栩凝这丫头母家虽是商户,有周未这舅舅在,配彭齐舟位分也是够的。 她也不求彭齐舟一生唯周栩凝不娶,只要对方肯对那丫头好,后宅生事时心偏着自己嫡妻长,多帮衬着嫡妻母家,凡事有商有量,不怕日子得不了和美。 再不济周祁身后还有皇帝,即便彭齐舟往后官当大了品性有变,有龙椅上那个压着,也不怕他做出休妻另娶之事。 周祁麻木听完周夫人的分析,禁不住替褚君陵鸣不平:“您平日哪儿看皇上都不顺眼,堂妹婚事倒不忘靠皇上出面。” “这是什么话。”周夫人往周祁手背上拍了巴掌,看不得自家儿子胳膊肘往外拐。 她命疙瘩都让皇帝抢了,周祁在她眼中可比褚家江山社稷重要得多,皇上骗走她周家的宝,可不该还她点情? “娘也是随口说说,又不是非得要你去求他。”要是皇帝又借这事让她儿许什么好处,她情愿辜负周父所托,也不肯周祁吃半点亏:“再说那皇帝、、不对!” 周夫人这才发觉周祁身上的异样:“这衣物不是你进宫时穿的那身。” 也是她刚才顾着侄女的事没注意,周夫人脸一黑,挠起周祁袖子一瞧:好嘛!狗皇帝又把她儿子给压了。 第111章 她儿竟有这等癖好 周祁眼看事态严重,借口累了要溜,被周夫人拽住手腕拉进房中,解开外襟将臂膀颈间都检查了个遍,痕迹一块比一块深,一块比一块显眼,周夫人心抽疼,直骂褚君陵狗。 又看周祁腕口有被捆过的痕迹,呼吸一窒,气得胸膛阵阵起伏:“狗皇帝竟这般折辱我儿!” “娘……” “他说的一辈子待你好,便是这么个好法!” 周夫人已然脑补出一场大戏,周祁不愿雌伏于皇帝,被那狗皇帝捆住手脚强占了身,他儿性子烈,断不会屈服于暴力镇压之下,皇帝又狗,还不知怎么折磨的周祁。 许是还用了些折辱人的东西。 不禁想到刚撞破两人关系的那日,就在周祁房中,狗皇帝那些糟蹋人的物件落了一地,他儿今日在宫中是不是也受了那些东西折磨,周夫人眼前一阵黑过一阵,一想到褚君陵可能将那些物具用到周祁身上,只觉天都塌了。 “我周氏手握京军重权,狗皇帝未……咳咳……未免太不拿我周氏放在眼里!” 周祁瞧周夫人一副要进宫砍了褚君陵的架势,猜是她想歪到了什么不得了地方,忙哄住人解释:“您误会了,皇上并未强迫孩儿。” “那你这腕上的捆痕……”周夫人不信,痛心地抱住周祁:“事到如今,还想瞒着你娘!” “…………” 周夫人直感慨小儿命苦,说什么当初就不该听信狗皇帝的话,真以为周祁和褚君陵两情相悦,定是那狗皇帝逼着周祁骗他和周未,恩爱和谐都是装的,净为的骗她和周未放心。 甚至后头连周祁为了周家安危屈身于皇帝,被皇帝报复虐待一说都来了。 周夫人越想心越凉:狗皇帝如今对她儿有兴致都这般狠待,这要是哪日心头腻了,岂不得要痛下杀手?! 她儿赔了身心不算,临头了还得偿命,周夫人越脑补越气,气得眼眶发红。 周祁哭笑不得,怕自家娘再想偏到褚君陵斩周府满门的剧情上,眼瞧身边没下人跟着,只得厚着脸皮说了实情:“孩儿是自愿的……” “我嫌情事索然,为添些情趣,便……”便主动勾引着褚君陵将自己绑了…… 第139章 结果那昏君正事不做,净顾着绑起来挠他痒痒了………… 主要这事褚君陵都还不晓得他是故意,却被自家娘亲逼出了实话,周祁说罢有些难堪,不自在的撇眼看往别处。 他也是突发兴起,生这个念头不过是想到褚君陵身侧就自己一个,下半身也老实,背地里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褚君陵情事上昏归昏,过火的时候也有,却都事先得过他默许,不曾凌驾于他意志之外。 他又是男人,那处天生不是承欢的地方,褚君陵惦记归惦记,确也事事以他为先,怕行房频繁有什么闪失,一月总不过那几回。 再多也是浅尝辄止,对他的身体比他这当事人还重视,今日怪他有意招惹才过了头。 让一国之君为他撤后宫,守贞自洁,周祁既感动,也惭愧,更不愿将君王推与人共享。 褚君陵又处处贴心,关怀备至,周祁更觉对不住他,便不住想起前几日褚君陵那句“没意思”的话来…… 被周夫人撞破关系那回,褚君陵口头答应周祁将那些个物件丢了,实则偷带回宫尽藏着呢,那日说的没意思,本意是为忽悠周祁接受那些玩意儿,哪知周祁听进心,还生了误会。 周祁当是褚君陵待他生了腻味,一直记着那话,心中不安也歉疚,几场事后本是受不住了,眼瞥到地上被褚君陵剪断的腰束,脑一昏就起了那羞耻念头,再是不要脸的主动招惹…… 本该是两人房中的情致,他嫌没脸事后也没和褚君陵说,哪知头一遭做这等耻事,枕边人不知,却让自己娘亲发现了,还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周祁难堪不过,悻悻喊了声娘。 “…………” 周夫人心情复杂:她儿竟有这等癖好。 一时两人都有些尴尬,还是小顺子赶来说是逢大人请周祁去逢府一趟,周祁才热着耳根应了声,顾不得疲乏趁机溜了。 “我儿怎么……” 周夫人糟心的叹了口气:“遭天杀的!” 她好好的宝贝儿子,怎么就让皇帝带歪成这样? 昨个夜里下了场小雨,今日院中路滑,吴滢滢胎怀近六七月,揣着个肚子一身不便,今早见逢宗耀将早朝要呈的折子落在了房中,急着给他送去,哪知不小心崴到脚,险些摔着。 幸得下人搀扶及时,肚子里那个没摔着,倒是吴滢滢怕胎儿有什么闪失,吓动了胎气。 逢宗耀婚后,除却朝政剩余时间尽花在了夫人身上,吴滢滢心头放下周祁,逢宗耀又全心对她,日常小事也都体贴入微,亲力亲为,吴滢滢心中感动,又有意接受逢宗耀,日渐相处也动了真情。 府上下人都知大人和夫人恩爱至极,逢宗耀在宫宴上只娶一妻不纳妾室之辞早在京城中传遍,羡煞不少人。 是以吴滢滢动了胎气,众奴才都知大人将夫人看在第一位,皆不敢有迟疑,即刻赶去将已在上朝路上的逢宗耀请回了府。 逢宗耀听闻此,哪还有心顾朝堂之事,当即折回府上,等大夫看过,确认母子均安并无大碍,才想起派人进宫给皇帝告假。 褚君陵虽不虞逢宗耀为个内室疏忽朝政,有周祁在中间,倒也没怪罪,转让人送了些补胎的到逢府,又芥蒂着吴滢滢起初对周祁那心思没告诉他。 周祁到时,彭齐舟正向逢宗耀喋喋今日朝堂之事。 彭齐舟早知君王和周祁的关系,心中清楚某皇帝不会舍得动他那宝贝将军,瞧徐氏一党争先恐后的诬陷周氏也没吭声,全程持观望态度。 一来彭齐舟也有点虚,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毕竟周祁有皇上护着,他可没有,朝堂是多危险的地方,能怂则怂,才能活得长久。 二来……二来这场戏也挺好看的。 徐氏当着皇上的面说皇上心头肉的坏,可不有趣。 第112章 彭正尉这口无遮拦的毛病 彭齐舟说到这儿禁不住捧腹大笑,直拍逢宗耀的肩:“皇上见那些个大臣净骂初叙,你猜怎么着,喊得最凶那两个直接让皇上给砍了。” 这还不算! 彭齐舟笑过之后又感慨:“我原先只知皇上宠初叙,万万没想到皇上能把人宠成这样……” 逢宗耀不解。 “你今日是没去,没见着那场面,徐氏的大臣诬陷初叙有谋反之心,皇上非但没信,还险些将人牵到龙座上去。” “有这回事?”逢宗耀眉头轻皱,有些担忧:皇上此举宠归宠,却也容易将周祁推到风口浪尖上。 “可不是。” 彭齐舟煞有其事叹了声,将朝堂之事吹得天花乱坠,尽是周祁如何如何胆大,竟敢当着众臣的面摆谱,一点不给当今圣上面子。 “你是没见着皇上对周祁那千依百顺的样……”听逢宗耀开口便是句慎言,道是妄议皇室是为重罪,彭齐舟听得没趣摆摆手,一点不担心:“皇宫远着呢,皇上耳朵再好使也听不到这儿来。” 刚玩笑句有周祁顶着,就见他远远从门口进来,彭齐舟一乐,赶紧招招手让他走快些:“可算来了,正说你呢。” 周祁一怔:“说我何事?” “自是说你和你家皇上。” 周祁接鐏杯的手一顿,继而有所指笑笑:“彭正尉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哪日得让皇上治治了。” 彭齐舟作势挡住嘴,知周祁是玩笑也不在意,吊儿郎当道:“中郎将到时候可得让皇上手下留情,至少留两颗牙我嚼肉吃。” 第140章 “好说。” “别说……”彭齐舟眯眯眼,凑到周祁跟前:“自从有皇上撑腰,我瞧着你人都猖狂了不少。” 尤其是今早,腰给撑得:“你家皇上就差没告诉文武百官,就是中郎将捅破天也有他善后。” 周祁听后也是一愣:褚君陵如今已经纵他到这般田地了? “何止。” 彭齐舟有点怀疑,怕是哪日周祁真对那位置感兴趣,要躺要坐龙椅上那位都不会有意见,这何止是纵容,分明是放任,是助纣为虐。 周祁斜眸一瞥:“逢兄今日邀我来府上,便是听彭正尉说书的?” 逢宗耀耐着笑,一派正色点点头:“彭正尉口技甚佳,今日我与将军有耳福了。” “我说你俩,合起伙埋汰我呢。” 彭齐舟作势要走,见没人管他又拐腿坐了回去,没好气抢过周祁手中的杯子,挑眉指了指逢宗耀:“宗耀他夫人动了胎气,我娘让我携礼来瞧瞧。” “可有大碍?”周祁有些惊讶,去请的下人没和他提起,他也当是普通相聚,没成想有这意外:“我空手过来倒是失礼了。” “你我之间需言这些客套?”逢宗耀失笑,见周祁杯让彭齐舟抢了,转让下人拿了新的过来,亲手替他满上:“滢滢怕伤到孩子吓着了,大夫开了几服稳胎的药,这会差不多好了。” 周祁刚放心,彭齐舟闲不住的抢过话调侃:“不算空手,你家皇上替你备了礼。”瞧周祁一脸疑惑也愣了愣:“这事皇上没跟你提过?” “许是我没听清。” 哪是没听清,褚君陵压根就没跟他提的打算。 吴滢滢当初待他那心意几人都晓得,那昏君准是心头芥蒂故意瞒着他,这点陈年酸醋都吃,净不嫌脸臊。 心里骂归骂,不想叫外人觉得褚君陵小心眼,便借口是让徐氏气昏了头,褚君陵提这事的时候没注意到。 “滢滢该是要醒了。” 逢宗耀还是有些不放心,打算回房看看,正说着,就见吴滢滢被小鸾扶着过来,身后几个奴才手里分别端着吃食。 “怕你们聊久了饿,府上做了点心和小食,下酒吃正好。”说罢嗔怪的看向逢宗耀:“你也是,再与彭大人他们熟络也不该这般怠慢,光拿些茶水酒水敷衍。” 逢宗耀自是告错,温柔朝吴滢滢笑笑,小心扶过人坐到自己已然坐暖的位置上,自己又坐到她旁边。 吴滢滢先和彭齐舟问声招呼,看向周祁同样笑笑,喊了声初叙:“许久不见,将军越发俊郎了,想来皇上将你照顾得极好。” 笑说周祁脸比前阵子显了几分富态,怕逢宗耀心中介意,回头朝他情深一笑,桌下握住逢宗耀的手,轻轻相扣。 从嫁与逢宗耀那日,她便是彻底看开了,再过两三月腹中孩子也要出生,都是快为人母的人了,哪还有放不下的。 如今逢宗耀与这孩子才是她的全部,周祁倒像是无知时的一场梦,梦醒了那点涟漪自然就散了,没留下什么。 反是逢宗耀,情深絮絮,万千温柔,待她恍然梦醒,心中早让这人占尽了地方,哪还有旁人的影子。 周祁于她是惊鸿一瞥,一将过往,逢宗耀是细水长流,平平淡淡,偏是这点平淡意,最牵绊人心,叫她舍不得辜负。 如今她也只当周祁是朋友,不尴不尬,见时能聊两句闲,不见断也不生挂念,再没有别的。 逢宗耀微顿,瞧吴滢滢无声说了句什么,失笑摇摇头,拿手指点了点她的手背:不过是寻常友人间的问候,他心胸还不至狭隘至此,有何介意的? 见是夫人竟担心自己会误会,嗔怒瞧了眼,趁另两人注意不在他这儿,贴耳轻道:“你夫君岂是这般小气之人。” 本是句抚人心的话,吴滢滢却为此瞪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 逢宗耀一脑疑惑,当是孕期的妇人脾气都怪,没往深想,耐心哄了一阵,才看吴滢滢眉头舒展,不适的拿手撑住后腰。 “怎么不在房中歇着,可是孩子又闹你了?” 吴滢滢摇摇头:“就是躺久了难受才出来走走,听下人说你们在外头闲聊,便跟着过来听听。” 她整日在房中也无聊,逢宗耀怕她再摔着,也不准她过多出门,乏得很。 她和逢宗耀都是沉静性子,照理说这孩子也该是个温和闲静的主儿,可偏不,这孩子活泼极了,在肚子里也不安生,三天两头闹胎动,导致逢宗耀现在一听她说难受,便当是孩子又折腾了。 第113章 中郎将的脸,它圆了! “今日倒是乖,一次也没闹过。” 许是也让今早的事吓着了。 吴滢滢这会想起仍然心有余悸,瞧逢宗耀伸手覆到肚子上安慰,低头笑笑,瞧是周祁和彭齐舟在,又有些不好意思:“我贸然过来,可是打扰到你们谈正事了?” 彭齐舟连忙摆摆手,知道逢宗耀对他这夫人的宝贝劲儿一点不亚于皇上对周祁,哪敢嫌她打扰:“我还怕宗耀嫌我和初叙打扰到你们了。” 逢宗耀抬眼看看彭齐舟,扭头和吴滢滢对视一笑:“夫人好客,我嫌也没用。” 彭齐舟心头啧啧,见周祁一直沉默着没吭声,拿手肘戳了戳他:“闷着想什么呢?” 周祁回神,想着吴滢滢说自己富态,有些怀疑是不是最近缺乏锻炼,让褚君陵给养胖了。 第141章 “还没出生就这么闹腾,准是个男孩。” 逢宗耀倒是不在乎男女,左右都是吴滢滢身上落下来的,自己的骨肉,哪有不喜欢的理。 “这孩子活泼得很,不随爹不随娘,倒是挺像他祖母。” 逢宗耀想了想,这孩子闹劲儿大,确实和他母亲的性格挺像,不若他和吴滢滢一个沉稳,一个恬静,岳父岳母也不是多开朗的性情,父亲更是沉默寡言,算来算去,这孩子也就和它祖母最像,不成真是隔代遗传? “闹点静点都没事,这孩子是滢滢带给我的宝贝,我自然都是喜欢的。” 若实在闹得厉害,将来管不住就送到它祖母那儿去,光凭性格这祖孙俩也该合得来。 彭齐舟听得牙酸。 朝上被皇上和周祁秀一脸也罢,来了逢府还得被逢宗耀秀,恐是他今日晚膳和夜宵都不必吃了。 “我们几个中如今就你还没家室,彭兄可要抓紧些。” 彭齐舟脸一苦,想到彭父和彭母近日也拿婚事催他,简直苦不堪言。 “初叙和皇上两情相悦,你和滢滢如今也恩爱,我怎么也得找个看对眼的才是,这种事哪能唐突?” 周祁听他提到这个,想到周夫人托的事,多嘴一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彭齐舟狐疑瞧他两眼:“你问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要给我牵线?”见周祁迟疑没放在心上,只当他是随口问问,张嘴便来:“什么样说不准,毕竟得看缘分,总归不会是你表妹那般的。” 邢??此女,不止彭齐舟,狩猎那日后怕是京城官员中没几个不认识她的。 漂亮是漂亮,但没脑子,这不,蠢得中郎将这做表哥的都看不下去,差点一箭杀了。 众臣都看出了邢??对皇上的心思。 虽然中郎将和皇上的关系不甚明朗,可皇上毫不藏着掖着的对中郎将好,时而还偷着有亲近之举,若说皇上仅是宠幸周祁也罢,关键皇上那宠法压根儿不像是君对臣子的宠,倒像是……像是在宠个夫郎。 要说两人私下没点隐晦关系,朝中大臣没哪个信。 知情的守口如瓶,不知情的胡乱猜测,却都有件不宣的事:中郎将是皇上看中的人。 刺客一事皇上对中郎将的态度再明显不过,除了少数人揣测君王是在憋大招,更多大臣都看出点内幕来了,不管皇上将中郎将视做什么,起码暂时是感兴趣的。 而看中郎将的态度,要么是被君王迷了心,心甘情愿当人伏宠,要么是想要那皇位,假意顺服等候良机,除却这两者总不会再有旁的可能。 不管中郎将是哪种心思,眼下都不会容忍有人惦记君王坏自己好事,何况这人还是自家的,邢??明目张胆的觊觎皇上不够,不事先做点功课姑且也不论,竟傻得拿那等低劣的言论挑拨,可不是没脑子么? 朝中适龄的大臣得知邢??此举进京是寻如意郎君来的,心下大骇,纷纷敬而远之,彭齐舟恰好在其列。 怎奈何天不遂人愿,今日彭齐舟来逢府时恰好就撞见了邢??,又恰好楼上酒坊的罐子摔落,眼看要砸到邢??头上,彭齐舟本是不想管的,但抵不过滥好心,反应不过脑,后悔时人已经救下来了…… 实在是孽缘! 回想邢??当时看他那眼神,身体禁不住一怵,那目光赤裸而热切,彭齐舟不傻,一眼就瞧出来了:说好听点是借相救之恩对他生了好感,说难听点便是抢不过周祁,如今见皇宫挤不进去,将他视做了接皇帝班的冤大头。 他是当官的又不是捡破烂的,哪能让邢??得逞,彭齐舟手一松,将她推给身边那丫鬟,拍拍衣袖趁快走了。 顾虑周祁对邢??不喜,彭齐舟本身也不多在意,眼下又是好友相聚的大好时候,也就没拿这事来添堵。 回府途中见周祁一路沉默,彭齐舟纳闷得很,眼看就要分头走了,想问问周祁是怎么回事,不妨他突然停下,转身沉沉的看着自己:“我脸可圆?” 彭齐舟:“?” “…………” 他还当是周祁看到逢宗耀和他夫人生活美满,后悔放弃吴滢滢当初选了皇上,结果……就为这?? “圆,怎么不圆?”彭齐舟一肚子坏水,忍着笑将周祁前前后后都瞧了一遍,颇严肃的皱起眉头:“中郎将脸都快圆过十五的月亮了,身形也丰盈得很,再不注意点形象,时候久了皇上怕是要嫌弃。” 蒙周祁道男子虽不必像女子一般时刻保持着体态,可皇上毕竟是天子,眼光高,喜欢周祁是真,但男人嘛,总有些尿性不是? 万一皇上就是喜欢周祁身材紧致呢:“要是换做你,倘若幼时你见着的太子是个胖成球的肉团团,你还会起那心思么?” 周祁认真想了想,深感愁色。 ………… “皇上……” 德观战战兢兢,偷瞄了瞄殿中跪着的一溜女子,更战兢了:“刘大人说、说……” 刘大人乃褚君陵麾下一大狠人,在朝中任京诏司一职,当初褚君陵杀梁王登基,梁王几个心腹咬死不肯招供朝中暗藏着的势力,大理寺刑具手段样样用尽都没逼问出点东西,刘大人进去半炷香不到,人就招了。 第114章 中郎将进养心殿比进朝堂还勤 录口供的时候一个顶一个的积极,唯恐对方招在自己前头。 刘大人提着一柄长剑进去,又提着一柄剑出来,老神在在,深藏功与名。 第142章 褚君陵事后找人问起,据大理寺的大臣说:那日刘大人出来时剑上还滴着血,瞧着怪渗人的。 大理寺上巡听闻此事对刘大人深感佩服,怀着不耻下问的精神请教了一番,想学学他拷讯人的手段,刘大人意味深长的摸了摸胡须,将那惨绝人寰的审讯方式昭告于世。 梁王心腹死都不肯招,十分硬气,开始见刘大人进去并不把他当回事,只当大理寺又换了个审案大臣。 见刘大人手中提着剑,更是冷嘲:“褚君陵手下的人也就这些本事,要杀要剐别磨蹭,今日 你就是切我的肉剔我的骨,我等也绝不会招半个字。” 刘大人轻蔑一笑,将那口出狂言之人命根给切了………… 这还不算,刘大人还往那人嘴里喂了点东西,说是能让那人欲 仙欲 死,求着人糟蹋。 那人惨白着面色紧捂在裆前,求生不能,死也死不了,想晕还晕不过去,受不住痛就骂刘大人,怎么难听怎么骂,以此来转移剧痛的折磨。 刘大人听了也不生气,让官差将人拖到一旁去骂,省的妨碍他再切其他人的根…… “你这狗官!你不得好死!老子咒你刘家绝后,生的尽是没根的东西!” 这话出口,刘大人就有点生气了。 咒他就咒他,怎么还咒他的夫人和孩子? 那人不知大难临头,骂得直痛快,心想他宫刑都受了,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羞辱人,更残忍的刑法吗? 刘大人有。 那人以为刘大人给他喂*药是为让他受有根的糟践,再不济就是把他送到军中去,去做什么不言而喻,可他不怕,他有一身硬气。 殊不知刘大人将人辗转去了牛棚马房,最后都送到猪窝里了,那人被糟践了不假,却都不是人干的,是畜生! 剩下的同党都听说了那人惨状,听说人是死在猪蹄子下的,个个吓得面色如纸,抽搐过去的都有。 反观刘大人一派淡然,抬手抖了抖剑上的血,正打算将剩下的死犯挨个割干净,再挨个的喂药,挨个送去牛棚马窖,剩下的犯人见刘大人提着剑走近,身体被官差死死按住,想当缩头乌龟都没地儿缩,几度吓尿。 刘大人又让官差将死去那人的尸首带回了牢里,众人见他死相惨烈,肚子都被踩踏破了,身上还混着畜生的粪尿,一股难闻的恶臭。 眼下个个精神崩溃,不等刘大人问,先就争先恐后上赶着招供,刘大人点点头,功成身退般感慨一声,提着剑走了。 刘大人身为文臣,手段强硬,下手更是极其残忍,许多在沙场杀敌无数、见惯了尸骨残肢的武将听后都心悸不已。 以至于之后很长段时日,朝中大臣不管文武老少,凡见着刘大人就不住犯怵,一见他笑总恍觉背后凉嗖嗖的,说不出的诡异。 导致刘大人在朝中既没人敢招惹,也没几个愿和他交熟的,刘大人对此很愁了阵时日,也因此得了个“狠人”的称号。 除此,刘大人也是少数不赞同皇上宠幸中郎将一家的大臣中最强硬的那个。 是以他虽晓得君王中毒之事是假计,却也没拦着其余不知情的大臣给褚君陵送女人续种。 “嗯?”褚君陵扬声看向德观:“刘大人说什么了?” “刘大人没说什么,是那几位不知情的大人,算着您中……中了毒,怕、” “怕朕哪日突然驾崩,想趁着朕还能动弹时给自己留个龙种?” 德观偷将手心的汗搓了搓,忐忐忑忑紧握着拂尘,虽是圣上瞧着不喜不怒,口气也淡然,德观伺候御前几十个年头,往往皇上这样便是暴风雨要临了。 “刘……大人许是怕皇上的计划暴露,不好拒绝那几位大人的好意……” “不好拒绝?”褚君陵冷哼:“朕看他是不想拒,巴不得朕将哪个女人看上。” 刘鞅明知周祁在他心中的分量,不拦着那些蠢货也罢,还帮着那些个大臣行方便,这老东西活腻了? 褚君陵欣赏刘鞅身上的狠劲儿,但不喜欢有哪个将爪牙动到自己头上,他起初只当刘鞅是不满周祁受他的宠,怕周祁蛊惑君心借势造反。 后来又当是刘鞅见不得他独宠周祁,担心周祁媚主,怕他为周祁绝了皇家的后…… 今日一想,褚君陵眸色冷沉:那老东西最好规矩些,这回也罢,若敢将手脚掺到周祁身上,就休怪他残害忠良,拿整个刘家偿命。 德观一颗心七上八下,眼看褚君陵气色沉沉,不定哪一刻爆发,有股想溜的冲动。 “德观!” ‘来了。’德观心一噔,胆战心惊应了声在,心中直盼着周祁来救救火,毕竟瞧皇上这架势,都快烧着了。 “宣刘鞅进宫!” ………… 周祁回府躺了两个时辰,将彭齐舟那话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进了宫。 到养心殿外正好见着刘鞅从里头出来,脸色却是不好的。 刘鞅被君王一通训诫,还险些吃板子,心情自是好不了。 出殿门就撞见自己看不惯的人,这下心情更不好了,冷哧一声,过去挡在周祁前头。 周祁莫名,算着对方年纪比周未都大上不少,虽是疑惑,倒也客客气气打了声招呼。 刘鞅却不领情。 皇上待周祁的情意他知,周祁对君王的情他却是不信的。 要说周祁心甘情愿雌伏于人,问世间有几个男儿肯在人膝下度日的?周祁能忍这般屈辱,必然就存着莫大的阴谋。 第143章 君王身边什么最吸引人,便是那龙椅了。 周氏当年弑君投奔梁王,皇上登基本该铲除,何况皇上登基前两日才与他谋过此事,谁知登基不过一日,竟受这周祁蛊惑改了主意。 刘鞅认定周氏图谋不轨,对周祁自是不会有好脸色:“中郎将进养心殿的回数倒是比进朝堂都勤。” 周祁愣了愣,他在朝上可没得罪过这位刘大人,此人口气刺头得很,总不会是在殿中被褚君陵训了,想将愤泄到自己头上? 第115章 皇上跳窗捡画去了 “晚辈不记得有得罪大人之处,大人这话是何意?” 想想自己早朝确实缺席过几回,刘鞅又是褚君陵底下的大臣,该不会是看不惯他仗着君王的偏宠轻视朝政? 却听刘鞅冷讽一笑,说了好些难听的话:“中郎将三天两头往养心殿赶,莫不是怕皇上离了蛊惑哪日清醒,害你周氏的野心覆灭?” 周祁轻蹙蹙眉,这刘大人好大的敌意,也不知他周氏如何惹到他了。 “便是周家哪日诡计得逞,这用身子换来的江山,老臣怕中郎将躺不热。” “周家世代忠心皇室,刘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这话不是该问将军?”刘鞅又冷笑一声,眼中泛着慑慑精光,似要将周祁洞穿:“今日朝上有皇上相护,徐氏折了两个大臣,中郎将却是毫发无损,老臣不得不赞叹将军手段高明,只这好景向来不长久,皇上今日能受蛊惑,难保明日不会清明,中郎将能得意一时,下回,可不会有这好运。” 周祁听罢好笑,对刘鞅无缘无故的敌视莫名,更也听不得他栽赃周氏:“晚辈早前便闻过刘大人威名,朝中隐患多亏大人逼出梁王心腹的口供才得尽清,皇上登基更离不开大人功劳,晚辈在此向大人道一声敬佩。” “大人审讯的手段晚辈佩服,民间有句话大人可听过?” 刘鞅抱臂不语,轻蔑瞧着周祁,看他能吹出什么花儿来。 “再清廉的官也有判错案的时候,晚辈不知大人对周家存有什么误会,周氏待皇上忠心耿耿,大人这句野心来的无凭无证,恕晚辈不敢认。” 刘鞅轻嗤一声,听周祁道他审讯的手段高明,后又拿断错案的话来讽他,只当周祁是有意挑衅,眼中精明覆上层阴翳,顺那话接道:“老臣手段再高明,当初不也没将中郎将一家清算出来?” “周氏清者自清,不曾存过不轨之心,大人查不到是自然。” “那可说不准。”刘鞅甩甩袖子,抬手轻捋了两下长须,朝周祁笑得深长:“夜路走多了,总有撞到鬼的时候,不定中郎将今日说了这话,明日周氏谋逆的罪状便落会到老臣手上。老臣拷讯人的手段远不止于此,但愿将军没领教的机会,不然……” 他会让周家晓得,当初审梁王心腹的那点手段根本不算什么。 刘鞅话到即止,也不顾周祁是何感想,高仰着头走了:“周氏最好识相些,靠副身子就想魅惑住帝王心,别是夜里垫高了枕头,习得些痴人说梦的本事。” 也不怕笑掉天下人大牙? 最好莫让他找到周氏不忠的证据,不若周祁现在风光,等落到他手中……刘鞅心嘲:他如今老是老了,剑还是提得动的。 周祁问心无愧,倒是没将刘鞅所言放在心上,进殿不见褚君陵身影,却看德观握着拂尘直抖抖,上前一看,内殿窗牖破了个大洞,显然是被某个气狠了的昏君砸的。 “怎么回事?” 德观见周祁如见救世菩萨,忙挤挤眼让门口的奴才将殿门守紧,小心请周祁上坐,生怕人走了:“皇上让刘大人气得大怒,抄起书画砸刘大人,结果……” 结果刘大人没砸到,倒是把自己殿中的窗户给砸了。 且看这力道,褚君陵怕是还运了功力在手上。 褚君陵有砸东西的德性,这点周祁知道。 一生气拿到什么砸什么,这点周祁也知道,周祁疑惑的是褚君陵人哪儿去了,总不会是气过头,自己把自己当东西给扔了吧? “皇上去哪了?” “皇上……”德观擦擦汗,眼下周祁在殿中他倒是不怕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又缓了两口气才道:“皇上将东西丢了后,才想起那书画里头是画的将军,遂跳窗捡那书画去了。” 周祁:“…………” 果真不多会就见褚君陵拿着卷破破烂烂的书画进殿,龙袍有些凌乱,发上还有根草沾着,一副不成体统的样。 褚君陵阴沉沉进殿,光顾着恼怒字画破损,一时没注意到周祁,亦没进内殿。 这画儿是他今日刚画的,还是故意趁着周祁走后才画的,画里是他……咳咳……是他将周祁绑起来的那桢场景。 笔墨才干了没两个时辰,竟让那刘鞅给毁了。 褚君陵一想到刘鞅就有点怒不可遏,他才将画卷起来,那些个大臣就往养心殿送了一溜女人。 问过是刘鞅行的方便,喊来刘鞅问话,那老东西也真不愧年长他几十年,满腹诡言怪语,出口哪一句都有气炸他的本事。 他怒极了随手一抄,正好就抄到这副书画,也是气人! 要不是着急捡东西,那老东西今日能站着走出宫去,他都让天下跟刘家姓! 褚君陵眼下气昏了眼,殿中谁也没心思顾,德观瞧皇上竟是将将军也晾在一边儿,看都不看一眼,斗胆瞄了眼褚君陵,又小心看周祁:还好,将军脸上还带着笑呢,该是没生皇上的气。 第144章 德观想替自家圣上解释两句,见周祁摇头轻诶了声,知他没往心里去,恭恭腰到外殿,打算提醒一下气头中的皇上:“皇上,将、” “滚!” “…………”德观抖了抖,归罪于自己话说得太慢,没让皇上耐下心听完,又斟酌道:“皇上,殿中有、” “都给朕滚!” 殿中有?有什么? 褚君陵全神贯注于修复书画,连抬眼都懒得,更不知周祁听到这话起身朝自己过来。 ‘这殿中除了物件就是奴才,还能有比他手里这幅画更宝贝的不成?’ 听德观半天说不到紧要处,没闲心细听,以为又是哪个大臣给他送女人来了,心想他这还没驾崩呢,个个都等不及想换新主子了,这是盼着他早点死了好继他的位呢! “尽给朕撵出去。” “皇上好大的气性。” 褚君陵一愣,抬头见周祁笑盈盈走来,还当是自己气花眼了:“祁儿?” “看来皇上不怎么待见臣?” 周祁走近,眼瞥到褚君陵没来得及收的书画,笑又深了点:好的很,这昏君嫌他不够丢脸,脑中回味不够,还把他那模样摆到纸上去了。 第116章 皇上又要将中郎将绑到龙榻上 再观这画,被褚君陵用着内力砸到外头都没损毁,也就是边角处破了几道裂口,关键的地方尽让这昏君拿布匾护得好好的,灰都没沾到半点。 瞧褚君陵这模样,似乎还有把画裱起来的意思,倒是不怕让奴才看到了嚼舌根。 “哪里的话!”周祁笑意怵怵,盯得褚君陵直心虚,手快将画收到一旁,趁周祁撕那画前将人带过:“不好好在府上歇息,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曾用晚膳?” 周祁依旧是那笑,眼直直的看着那画:“皇上有心了。” 他倒是不知道褚君陵这么稀罕他,找着机会把他往纸上画,这都第几回了:“皇上放着臣一个大活人不瞧,倒是看着张画不肯抬眼,倒不怕伤臣的心?” “朕哪有这个意思。” 这人和画哪一样? 画上周祁连头发丝都是光着的,发冠都没戴一个,必然是留给他馋周祁身子时瞧的。 眼下周祁穿的严严实实,就剩脖子和脑袋在外头,自是给他亲亲抱抱用的。 褚君陵人模狗样的表示:画是留着小将军不在想他时看的,没法和活生生的人比,周祁自是不信这鬼话:“原来皇上想臣的时候,净是想的臣不沾衣襟的模样?” 褚君陵悻悻碰了碰鼻子,揽过周祁肩膀将人往内殿带,同时朝德观使个眼色,示意他滚远点,德观嗻了一声,拔腿就滚。 左右褚君陵也不是头一回画那羞耻东西,周祁见他铁了心要把画留着,也懒得争,向褚君陵要了不裱起来的保证,干脆随他折腾。 褚君陵难得糊弄住人,想及刘鞅又拧眉:“你来时可有碰见刘鞅?那老东西有没有为难你?” 周祁摇头,为难还算不上,就是刘鞅对他的敌意太过明显,让他有些奇怪:“刘大人似乎误以为周家有造反的心思,警醒了臣两句。” “那老东西就是听不进解释,无需理他,下回他再咬着你不放便直接杀了,莫跟他费口舌。” 他和那老头解释过多少回了,周氏谋逆是误会,误会!那老头非是不听,硬是觉得他遭周祁蛊惑住了,还不知羞的谏言他莫馋周祁身子,让他要馋便馋那些大家小姐的,说什么馋大家闺秀能埋龙种,馋周祁只能埋隐患。 听得他直想将那老东西埋了! 埋粪坑里去。 “说两句便杀,臣不是成奸臣了?” 褚君陵不以为然,厚着脸埋到周祁颈间,使坏咬了口他怕痒那处:“只要是中郎将,奸臣朕也喜欢。” “皇上还能再昏聩些?” 褚君陵哧哧:“中郎将总骂朕是昏君,朕不昏聩些还算得是什么昏君?”不说两句昏话都不应景:“朕总不好白顶着小将军这声爱称。” “臣倒是该感激皇上没辜负臣的期望?” 周祁好笑,躲开褚君陵凑过来的脑袋,抬起边膝盖将人抵住。 索性褚君陵昏言昏语不是头一遭了,周祁听多成习惯,想生惶恐都生不了:“难怪刘大人误会周氏有野心,皇上再盲目宠信臣,怕是天下没哪个能不误会?” 再这么下去,怕是周家没谋反的证据、朝中大臣都会想尽办法给褚君陵造:“皇上莫不是想捧杀周家?” “乱说!”褚君陵故意垮下脸色,拉住周祁小腿拖到身前,往腿上肉厚的地方惩罚性的捏了捏:“真到证据确凿那日,中郎将便假装挟持朕将这皇位抢了,省的让那些个大臣失望。” 哪有教着外人夺自己位的。 气不过睨视褚君陵两眼,见他龙袍有些凌乱,看不过眼整理了番,顺手替他将头上那根草给摘了。 要论这历来将皇位当作儿戏的君王,怕也就褚君陵一个:“臣做皇上,那皇上做什么?” “自然是给小将军做皇后。” 周祁彻底气乐,也不应他这话,倒是褚君陵起了兴,硬缠着要周祁跟他保证:“中郎将登了皇位可不能娶旁人,要是小将军敢始乱终弃将朕踢到一旁,朕便再把位夺回来。” 周祁瞥了瞥,懒得理他。 “夺回来再让小将军嫁给朕做皇后。” 这昏君也就这点出息了。 第145章 周祁心吭,嘴角却诚实的上扬着,末了不忘提醒某个昏君:“帝王之位岂可儿戏,皇上莫在人前拿这位置玩笑。” “当着你才说的。”也就是周祁要他才给,这要是换成旁人问他拿,莫说诛九族,他能刨了那人祖宗十八代的坟出来挫骨扬灰:“朕的身心和皇位,尽是小将军一个人的。” 殿内一片和睦,空留德观在门外满头大汗,听得心惊肺恐地:皇上怎么能教将军造反呢?! 这……这要是将军听进去了,造反过后嫌皇上腻味儿,真将皇上给踢了可怎么办? 将军瞧着可比皇上理智多了,要是真抢了皇位,皇上还能夺回来么? 德观急死。 “德观。” 被喊到的老奴才一激灵,勾腰怂背赶进殿中,听皇上让传膳,又赶去御膳房打点。 褚君陵怎么都没想到周祁空着肚子进宫,就为问他这事。 左瞅瞅右瞅瞅,硬是没看出周祁哪儿胖了,捏捏腿,腿上还是那点肉,搂搂腰,腰也瘦,再看看脸……脸是丰润了点,但不妨碍他占小将军的便宜。 趁漏往周祁侧脸戳了口,颇有些乐:圆润点好,亲着舒服。 “可是有谁说你的不好?” 瞧周祁蹙额不语,怕他一心惦记这事不好好用膳,琢磨该不该私下给钟诚提个醒,让他将周祁三餐都盯着,冷不防听周祁闷头问:“皇上可会嫌弃?” “就盼着你长点肉,嫌弃什么!” 褚君陵心头嘀咕:胖什么胖,他重了周祁两条腿都没说什么,非得学那些个女子瘦成竹条才算好? 不觉想到前世瘦的皮包骨头的周祁,心中一疼,说什么也不准人打歪主意。 “朕待会便让奴才去府上给钟诚知会声,让他往后三餐尽守着你,要是让朕知道你节食……”褚君陵哼哼:“朕把你绑在桌上硬灌。” 周祁挑挑眉:“皇上舍得么?” 褚君陵吃了一瘪,恶狠狠瞪他:“绑在桌上舍不得,朕把你绑龙榻上!” 第117章 切块儿玉玺给小将军做腰佩 顺道给周祁爹娘也提个醒,让二人在府上看着点人,省的这混账整日胡思乱想,尽怀疑他的真心。 周祁愣了愣,总觉得这话褚君陵以前似乎是说过,具体是哪次想不起来,反正这人吓唬他不是一两回了,哪回不是雷大雨点小? 绑便绑了,凭褚君陵对他的在乎,就是发天大的狠,这昏君也就舍得在榻上绑绑他:“皇上都不嫌弃,臣还在意个什么。” 他自己对外貌又不多看重,也没得闲照镜子的嗜好,原就是担心褚君陵不喜,既是这人都不介意,他自己也看不着,胖点便胖点吧,健康。 褚君陵不料他看开的这么快,一通安慰的话到嘴边,结果没发挥的机会:“胖几点都没事,朕是喜欢小将军的人。” “这么说皇上不馋臣的身子?” 褚君陵笑着将人往腿上扒:“馋身子也不妨碍朕喜欢小将军的人。” 不还是馋么? 暗中腹诽声,头枕在褚君陵腿上闭目养神,因这个插曲,席间褚君陵刻意守着周祁多用了两碗饭,撑得周祁肚皮都鼓起来了,褚君陵还怕他饿着。 吃饱喝足,精神恢复这也回过味儿来了,彭齐舟今日那些话是故意耍他,周祁靠着躺椅,眼轻轻的撑开条缝,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皇上。” 彭正尉近日欠收拾了。 当日晚,彭家夜里承了道圣旨,那圣旨的内容还匪夷所思:让彭齐舟一个月内长五十斤,达不成目标就撤他的官职。 一想到自己玉树临风一张脸,很快要肥成个月亮盘子,彭齐舟就心如刀割,捂着床褥将周祁和褚君陵挨个骂了痛快。 也是当夜,彭齐舟做了个梦,梦里他骂两人的话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还把他脑袋给砍了,那颗被砍下来的圆衮衮的头一路滚到了彭府,朝床上躺着的那个他一骨碌砸去。 彭齐舟猛地睁眼,被这噩梦吓得满头冷汗。 失神摸了摸脖子,见头还在松了口气。 同样没睡着的还有周夫人。 听闻周祁又独身进了宫,身边连个人也不带,夜里更不见回来,猜是周祁又主动送上门让皇帝给绑了,痛心的捶了捶胸口,彻夜难眠。 —— 春闱乍过,祭天将近。 徐安势力尽被摸清,城外兵力有武将张綦对付,京中埋伏着的君王已然设了网,有镇京将军华天盯着,一旦徐安举杆反,必落得个全军覆没。 褚君陵送走周祁,暗中宣了张綦和华天进宫,近半日谋划,万事趁风,只等徐安落网。 “皇上从何推断徐安会在祭天之日起兵造反?” 褚君陵自然不是靠的推断,他是肯定。 徐安因中毒之事疑心徐有晋,后又查出实证,五个儿子中有两个是褚君陵派人除的,另两人是褚君陵使计坑徐安杀的,如今徐有晋一死,徐娇苑身是女子难当大任,府上就剩徐渊吾一个。 褚君陵给徐安吃的那毒非是能坏骨头,蚀化脑髓,还能绝徐安的种。又令暗杦日日喂给徐安抑制脑中毒发的汤药,眼下徐安四肢尽废,神智却清醒得很。 几个儿子将快死绝,徐安再愚钝,如今也该回过味来了。 况徐安生性原就多疑,又被逼到这般田地,先是大意受人投毒,毒发废了身绝了根,久病难医,偏这时候五子相继出事,事事太过凑巧,一计接着一计,徐安想过头来,怕是已经憎恨上他了。 第146章 “舅舅已经晓得几位表兄为朕所害,怕是要恨得躲在府上扎朕的小人。”褚君陵兴致索然说了句笑,举起手中玉玺左瞧右瞧,十分讨揍的感慨:“天下人为这东西争得头破血流,朕瞧着也就是块石头,倒没什么可稀罕的。” 华天和张綦偷偷对视一眼,想做点欺君犯上之事,比如揍皇上一顿之类的。 “这玉倒是顶好,璞璞生温,色泽剔透。”褚君陵突然想起点事,很是认真的拿着玉玺鉴赏一番,腾生出点惊人的想法:“正巧过两月就是中郎将生辰,让工匠刮一块下来给中郎将做腰佩,二位将军觉着如何?” 褚君陵越琢磨越觉此事可行,小将军生得俊美,气质更是出尘,论世间万般美玉石,也就这玉玺最和他般配。 算算时间正赶得上。 重生晚回来几步,去年没赶上周祁生辰,今年怎么都得备点别出心裁的礼给小将军补上。 张綦和华天又惊又骇,眼珠子都快吓出来了,生怕皇上真把玉玺磨了去讨中郎将欢心,赶紧将人劝住。 “此事万万不可!”张綦心惊肉跳,眼直盯着君王手中的玉玺,生怕褚君陵说干就干当场削了:“玉玺乃是镇国之宝,末将恳请皇上三思!” 褚君陵三思过后,给周祁做腰佩的心又坚定了点:此等镇国之宝,就适合给小将军做生辰礼,既登对又绝配。 华天也劝,重重几个头磕下,语重心长:“此举实属辱没皇室威严,皇祖宗如晓得皇上、” 想说褚君陵昏聩,又怕忠言过于逆耳触到君王霉头,只能痛心疾首道:“皇祖宗们若是知道皇上意气用事,拿镇稷章玺用做荒唐,魂在皇陵也难安息呀皇上!” 瞧褚君陵眉头轻皱似是听进去了点,忙又拿先皇和皇后做文章,最后连死不瞑目之说都搬出来了,直劝褚君陵莫草率行事。 君王和周祁那点关系,张綦和华天一早便知了,就在褚君陵登基后不久,周祁带军出京平乱那次。 君王找到二人,让张綦和华天朝堂之上多向着周家,言语之中更有让其朝周氏靠拢之意,惊得二人心蹿到嗓子眼,还当是君王有意试探,当场很表了一番忠心。 哪料君王还有更惊心的在后头。 “朕有意迎周祁为后,周家便算是皇后母家,你等拥护周氏,亦等同效忠于朕。” 张綦和华天听后,思绪很凌乱了一阵,小心翼翼问君王:“皇上此番决议,周公子他……同意了么?” 那日君王自信满满,轻呵一声,下巴高高的昂起:“迟早的事。” 两人都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的府,近半个月才消化掉此事,心情极度复杂:皇上看中了个男人,还想将人往后位上放。 且不说那位置是高是低,关键那位置是后宫搁着的,这君王后宫怎么、、怎么能装个男人在里头! 何况那时候两人关系还不甚明朗。 第118章 皇上比反派还反派 张綦和华天朝堂私下都观察过几回,瞧中郎将那态度,压根就没将皇上瞧进眼,也就是皇上死缠烂打不够,还想一厢情愿将人娶进宫,他俩都怕中郎将咽不下那口屈辱气将皇上刺成筛子。 后来……后来两人突然就好上了,也不知是中郎将被皇上真情感动,还是让皇上拿了周家威胁,不得不屈服于君王淫威,又或是皇上让将军做了上边儿、咳咳……不可说。 反正瞧着中郎将挺情愿的。 他二人起初也当是皇上一时新鲜没睡过男人,中郎将长相俊美,难免勾起了皇上的猎奇心思。 谁知这都第二个年头了,皇上的新鲜感非是没过,反而和那中郎将如胶似漆,感情日复一日的深厚。 自然,要是不深厚皇上也做不出拿玉玺给人做腰佩的昏庸事。 瞧褚君陵还有点蠢蠢欲动,忙将周祁也搬了出来:“皇上既有意娶中郎将为后,将军迟早要进皇家,男子称后阻力重重,本就不易,且不论皇祖宗知及此肯不肯准中郎将位入皇室,光此事传出,朝臣百姓不敢骂皇上有错,只会指罪于中郎将。” 周氏在朝中敌方不少,若哪个有心的大臣再弄出点幺蛾子,造谣周祁祸乱朝纲狐媚惑主,来日封后只会更难:“皇上便舍得将军背负无端骂名?” 褚君陵的确舍不得。 又是劝谏又是游说,可算把某个昏无道的皇帝劝歇了心思。 “是朕草率了。” 褚君陵叹了叹,颇有点可惜。 两人怕皇上苗头再复燃,赶紧转回正题:“恕末将糊涂,皇上如何肯定徐安会在祭天之日造反?” 徐渊吾那处未曾与他二人通过信,算来徐安没动这个念头,可皇上又肯定徐安会在那日动手,不成是……华天一惊:“皇上怀疑徐渊吾叛变,向徐安投了诚?” 褚君陵高深一笑:“怀疑他的不是朕,是他那好父亲。” 徐安眼下离狗急跳墙也不远了,凭他的德性,近来他身边之人谁都免不得被疑心,徐渊吾则更甚。 兵马埋伏进京之事,徐渊吾事成得太过容易,徐安疑神疑鬼的毛病正是最严重的时候,即便暗中查不出个什么,眼下除却自己,徐安谁都不可能尽信。 徐安一方面怕徐渊吾背叛,一方面又顾及他是仅剩的血脉,自己无法再有子嗣,徐渊吾已是徐氏后继唯一的希望,若徐安篡位成功,百年之后,这皇位必然只有徐渊吾能承,徐安便是考虑到这点,不认为徐渊吾受得住皇位的诱惑去背叛他。 第147章 不管徐安如何想,只要他手中没有徐渊吾不忠的实证,对这儿子就下不了手。 华天听得一知半解:“皇上之意是?” “舍不得杀是一回事,但不得不防。” 篡位就差最后一步,成败也就在这一步,这步路徐安要如何走,除了他,没人会晓得。 还有个原因,徐安怕他暗中将徐渊吾也除了,害徐氏断后,不告诉徐渊吾造反的时日,是提防,也是保护。 两人还是糊涂:“皇上也说造反之日仅有徐安才知,为何又说是祭天当日?” “这便是朕今日请二位来的原因。”褚君陵慢斯条理将计划简述一遍,拿过备好的圣旨给二人:“张将军负责拿下城外的乱军,京中埋伏着的那些,华将军算着怎么损失最少便怎么来。” “依皇上之计,军将尽用于镇压叛乱,祭天的献台又在宫外,此去路远,徐安恐会在途中埋伏……” 敌方人手少也就罢,倘若徐安将叛军尽埋伏于半路,仅靠禁卫护驾怕是不够:“末将恐徐安生擒王之心,禁军有限,怕是不好对付。” “二位忘了还有周家?” 褚君陵一早便打算好了,徐安会埋伏,他如何不会,何况徐氏叛军一举一动尽在他眼底下,他先按兵不动,等徐安将叛军藏好了,他再让自己的将士藏于叛军之后,把人尽围起来。 至于他那老丈人…… “护驾一事有镇国将军,便是途中有什么意外、”褚君陵话一顿,想到周祁,脸都快笑开花了,很将张綦和华天秀了一把:“朕信朕的中郎将能护朕周全。” 眼下只担心一事:“劳二位将军费费神,祭天之日,朕要徐安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两人不知君王用意,更不明白褚君陵为何非得选在祭天之日除去徐氏一党,斗胆问了,却看褚君陵轻蔑一笑:“父皇当年吃的亏,朕怎会蠢到再吃一回。” 徐安定也是想到了,当年靠逼宫夺得褚家的天下,可一不可二,褚君陵脑子没坑,总不会在同一个陷进里栽两回跟头。 且褚君陵奸着呢,宫里奴才再有两个外头插的,不出半月就得让君王揪出来砍了,关键还摸不透褚君陵用的是什么法子,一抓一个准。 敌方实力过于恐怖,宫里插不进人,便是真好运的没被褚君陵捉到,那也一定是离褚君陵离的远,没让他给盯上。 离的近了要被揪,离的远了探不到风声,没个人在宫中里应外合,直接杀进去无异于送死,还是自己送上门的那种。 再因着褚君陵屁大点事就砍人的德性,宫里那些个奴才还真没几个敢与外勾结的,收买不成,此计不可行。 当年逼宫顺利也是因着先皇有软肋,太子皇后,还有一后宫的妃子皇子小公主,总有个能逼着先皇将让位诏书写了,褚君陵后宫里别说皇子公主,连个爬上龙床的奴婢都没有,总不能拿宫女太监做威胁? 褚君陵为人心又极狠,性情还古怪,先皇仁德治政、爱民如子的美德丁点没继承,你要是拿满宫的人命威胁他,他能比你还不拿人命当回事,手杀软了都不定能见他眨眨眼。 不定嫌那些奴才求救声吵闹,自个儿先一个个杀了,压根不给人威胁他的机会。 要想跟褚君陵谈人性,没得谈。 就连褚君陵麾下几个见识过他手段的大臣,私下谈及君王都心怵怵:皇上此人冷心冷情,血都是冷的,行事作风比反派还反派。 唯一能拿来做威胁的便是周祁。 第119章 还请将军看着点皇上 周祁如今就是皇帝的命,若捉到他,莫说皇位,就是要褚君陵脑袋他都能亲手砍下来给你。 无奈这命太硬,不好抓…… 徐安起初也拿周祁当个乳臭未干的小犊子看待,直到因这个错误认知在周祁手上栽过几回跟头,吃够了亏,才知周祁也是个人精,和皇帝是一路货色。 宫里没法下手,周祁又捉不到,只能从宫外找疏漏。 褚君陵此人不好骗,轻易引不上钩,平日出宫也是直奔的周府,周府两个将军坐镇,褚君陵自己武功还不低,算上暗中的暗卫死士,杀他的胜算极度渺茫。 样样尽行不通,眼下徐安狗急跳墙,更知皇帝知晓了真相要除自己,最佳时机便是这祭天日。 “朕倒是怕他不反。”褚君陵轻嗤,也是他算准徐安不是个能沉住气的,何况如今被逼到绝路,只要再点把火,祭天当日,他便用这乱臣贼子的命去祭大褚的天:“父皇母后在天之灵,定也等着舅舅去那头赎罪。” 谈及先皇夫妇,褚君陵神色暗有一瞬,紧又隐下痛心,摆摆手让张綦和华天出宫谋备。 张綦和华天一出宫便直奔了趟镇国将军府,面色颇为急切的要拜访中郎将。 周祁闻言,带着一肚子腹疑见了褚君陵麾下的两员大将,没等开口就听这二人争先恐后说了一通,结果一句也没听明白,只恍惚听对方谈到自己的生辰。 “二位将军慢慢说。” 张綦和华天对望一眼,由华天开了口:“末将有个不情之请。” 说罢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周祁,像是觉得自己这个请求有些无理,但见周祁疑惑点头,本着社稷为重,还是一咬牙说了:“倘若皇上来日提起将军生辰,问将军想要的生辰礼,将军可否…………可否别选玉质之物?” 第148章 周祁有点懵:“这是为何?” 华天看了周祁一眼,又看看张綦,痛心疾首嗐了一声:“皇上今日瞧中玉玺,道是上头的玉石最配将军气质,算着将军生辰将近,意要敲一块下来给您做腰佩。” “…………” 周祁没想到褚君陵已经昏庸到了这般地步,再听闻他是为的自己,好气又好笑。 ‘拿玉玺给他刻生辰礼,届时传到朝臣耳中,倒不知他昏君是想给他刻礼,还是想克他的命。’ 玉玺乃皇家世世代代相传,掌玉玺者掌天下,褚君陵身为君主岂会不知那东西要紧,周祁气得失笑:这昏君前几日说的要拿江山社稷换他一乐的话,今日倒差点应验。 张綦和华天见周祁露笑,纷纷一惊,当周祁是对那玉玺做的腰佩生了心动,忙不迭将其后果给周祁一一讲道,企图让他打歇心思。 周祁哭笑不得:“二位误会了。” 玉玺做的礼,褚君陵敢送是真的,他可没那通天胆子。 以往君王宠爱哪个,多不过是赏些金银财物,要么就是添官加爵,朝堂之上多几分偏袒,哪有褚君陵这般,不送官不送财,一送就送块‘天下’。 连想起刘鞅那日讽自己的话,周祁自个儿都不住怀疑:莫非他真是狐媚转世,将君王惑得眼昏心聩,一点清明都不剩? 褚君陵再这么拿他作下去,也不知他这条命活不活得过徐安。 再三应承不会让褚君陵行此等昏事,张华二人闻言落松,并着重给周祁讲述了当时的危急局势,如他二人是如何冒着砍头的风险劝圣上收回成命。 “还请将军看着些皇上,朝中皇上就只听您的……” 君王就服周祁管,何况褚君陵是皇帝,敢管他的,也只有眼前这位颇受圣宠的中郎将了,要是周祁也由着他荒唐,这天下会不会毁在褚君陵手中都难说。 毕竟……皇上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没他干不出来的事。 今日敢削玉玺给宠臣雕腰佩,不定明日就能拿议政殿给中郎将当寝居,再用龙椅给将军改张床。 偏偏这毛病就中郎将治得了,中郎将治仅需句话,也就费费口舌,外人治费命。 两人离开时反复请求,让周祁一定把人看紧了,又让周祁生辰一事上千万莫提带玉的东西,同音的字都不行。 “…………” 周祁心有些累。 送走人揉了揉眉心,不住骂了褚君陵一句:他才做了近日不进宫的打算,那昏君总有用不尽的法子让他送上门去。 —— 徐氏之事敲定下,春闱也过,难得有两日闲暇时候,褚君陵得了空,徐安送进宫来的那些人恶心了他不少时日,是时候料理了。 暗一听完君王之令,略有迟疑,褚君陵不见人应,当是他注意没在自己这儿,不悦蹙了蹙眉:“可听清了?” “主子……”暗一想到沈寰那处,斗胆道:“主子之意,那十二人尽不留着?” 褚君陵颔颔首。 再进宫后没跟徐安通过气儿,毕竟人也是徐府送来的,祀日在即,他有意在那日收拾徐氏,必然疏忽不得,要是这些人期间给他整什么幺蛾子出来,可有得糟心。 “宁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 褚君陵发现暗一今日不大对劲儿,似是下不去手,说恻隐又不像,冷眸瞧了一阵,喜怒不明:“暗卫中属你跟着朕最久,钝了的刀朕怎么弃的,你最该清楚。” 暗一一惊,忙叩身请罪:“属下不敢!” 好是褚君陵也没真想将这把利刃折毁,敲打过就喊了人起身,没提惩戒之事:“沈寰留着,余下的尽杀了,尸首扔远些。” 暗一领命,瞧出君王已然薄怒,他若再生犹豫,怕是真得损在今日。 刚退身又让褚君陵喊了回去:“你去徐府盯着徐渊吾,他若有意归投徐安,就地格杀,手头之事让沈寰去做。” 徐氏大气将尽,徐渊吾到底是徐府的人,难保没有脑子生锈的时候,不得不防。 “若徐渊吾有叛心,先将他那姨娘当着面杀了再取徐渊吾的命。” “是!” 主子这是要趁人死前诛一回心,暗一自幼调到褚君陵跟前护主,最是明白主子用意,至于沈寰身边那个男宠…… 主子说是一个不留,却也说了将沈寰留着,如若沈寰非得护着那人,暗一悄生恻隐:沈寰是他一把手带出来的,暗卫是主子养的利器不假,到底也长了颗心,对敌狠绝是一回事,这么多年的同堂情义,他做不到全然冷心冷情。 沈寰他下不去手,那男宠他能杀则杀,若沈寰全力护着,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子这处能瞒一时是一时。 第120章 徐安送进宫的一个不留 如遭人揭发,主子下令留着沈寰,他绕不过沈寰去杀那男宠,自然也不敢抗命将沈寰杀了,算不得抗令,届时只看主子如何处置那两人。 主子若实在怪罪,他受些牵连也罢,这些年吃的罚不少,只要主子不弃,几顿打还是能挨过的。 暗一想好应对,半路却让另一个暗卫拦了下来,说是徐府有变,让他即刻赶去瞧瞧,沈寰那处换人去转告。 “沈寰身边那人……” 暗一想让他留几分情,紧让那暗卫一句话堵了口:“主子有令,不得留那十一人活口,堂中规矩更甚,暗卫有违主令者,可先斩后奏,一并格杀,沈寰怎么选是他的事,你莫犯糊涂。” 第149章 见暗一还有犹豫,肃色道:“你也想违抗主令?” 暗一自是不敢,与那暗卫相似片刻,纵身去往徐府。 另一个暗卫名于擅,堂中排三十,亦称暗三十,沈寰位及七八十,褚君陵嫌叫数叫着拗口,便让排位靠后的暗卫自行取了个名字。 暗卫多是孤儿,要么就是家破人亡没了亲长的幼童,暗卫堂有专人搜寻天下, 再从中将筋骨不错的挑进堂中训教。 其中不乏年岁合适,身世不幸谋于生计拜进堂的,堂中将搜罗来的孩子关于一处,喂毒验身,各按天资教导。 教导首要是为从,绝对的服从。 堂中将心智尚不独立的幼童训出奴性,待幼童彻底奴化,才专有暗卫教导,除武学外,各类奇术或由天赋而定,过程往往残酷。 暗卫堂为驯化死忠,刚进的幼童往往先于阴牢关上半年,不服训者剥除五感,独关到一处,其间不得言不得语,稍有忤逆,动则棍棒加身,重则弃作废子,身心皆由堂中控制,无一由得自己。 加之毒物控制,解药握于天家主子手中,违逆者强制毒发,每每生不如死。 作为天家专教导供帝王铲除异己的利器,暗卫多在立下储君之日就认了主,堂中为教导忠心,往往逼得暗卫神智崩溃,再由主子前来施舍些好,待暗卫自个儿将这好记入骨子里,一批忠诚至死的暗卫就算成了。 为主生为主死,君王驾崩,奴随主亡,褚君陵成太子那日,得了自己的第一批暗卫,有幸见识到暗卫堂养畜式的训教手段,暗一和于擅便是那时候跟的自己。 因着褚君陵性情怪,既要暗卫惧他怕他,有要暗卫有足够胆识,喜欢暗卫忠心,又不喜欢暗卫忠心得像个没脑子的畜牲,嫌没趣,登基后挥手改了暗卫堂的训教模式。 平时对暗卫也懒得花功夫管教,只要不碰及逆鳞,小动作没做到他眼皮子底下,褚君陵大多时候还算是宽厚。 也是这份宽厚,褚君陵手下的暗卫比起往届暗卫来多了几分人性…… 起码同堂间存有几分真情,不似历代帝王手下的暗卫,逢令便杀,形同傀儡。 于擅到时,沈寰正在屋中擦剑,见他进来顿有一瞬,怕景南瞧见,一记掌风带过房门:“你来做什么?” “主子有令,大计在前,徐安送进宫那些人不必留着了。” 沈寰心中一跳:“杀尽?” “一个不留。”于擅环顾一周,视线落到床边那身不属于沈寰的衣物上:“包括你身边那个。” 沈寰剑握紧有一瞬,没应于擅后头的话:“我这就去。” “沈寰。”于擅拦下人,冷漠将他看着:“我说了,包括你身边那个。” “我自有考虑。” 于擅皱眉,口气也沉了下来:“你想为个男宠损了自己?还是你对他动了情?抗主不遵是什么下场,你别糊涂!” “主子那处我去应付,断不会连累到你。”沈寰剑鞘稍出,略带有几分警告看着于擅:“景南我不会杀,你也别动他。” “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于擅冷眼回视,见沈寰不惜赔上自己也要护个认识没几日的男宠,不由得微怒。 刀尖上舔血这么多年,费了多少辛苦才活到今日,主子平日宽厚是平日,沈寰若是触了主子霉头,抗旨不尊,便是刑堂百道惩戒他挨得过,主子岂会容个不听话的奴才苟活。 这沈寰当真不知死活,扮了主子几日侍宠,便真拿自己当受宠的看了! 那景南再是徐安送的,既是被主子收进了宫,明面上便是主子的人,主子要他生要他死,那男宠的命和身子都由主子做主,沈寰对景南若真有私晦的心思,肖想君王宫中人,死罪都是轻的!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沈寰看着剑柄上刻的字序,沉默半晌,突然轻笑出声,伴着隐隐凄苦:“怎么不知,沈寰入得暗卫堂始,有幸认主,生是主子的暗卫,死亦是主子的暗卫,从不敢忘。” “既是没忘,便记紧你的身份,莫做不值当之事。” 即便景南身不在这后宫,光沈寰动了心这一点,或感情或怜悯,沈寰生了暗卫不该生的恻隐,有了软肋的利刃,哪还杀得了人? 沈寰收起苦笑,拍了拍于擅的肩膀,算是道谢,这人是不想他为个外人将自己折了,这份心他领。 他救下景南是无意,可这几月相处,他心不是石头做的,景南对他有依恋的心思,他知道,能避则避,没避得了。 孤独久了,碰到点温暖的总想抓住,何况温暖主动靠近,他感受过拥有过,便舍不得放了。 景南有他幼时的影子,幼时的褚寰没能盼来的安稳,他想让景南代他实现,去过他想过的安稳生活,替他将遗憾慢慢补上。 母妃一直觉得愧对他,总说害他生在了皇家,宫变那日母妃跟他说:让他好好躲着,若是那夜躲过去了,便好好活着,换一个寻常人的身份,代她看看宫外的景色,看看高墙外的天。 母妃半生都在冷宫,最向往宫外的热闹,却至死都没看得一眼,直到闭眼那刻,她也是看着宫外的方向,缓缓倒进血泊,笑着流出泪来。 “我们老九今生生在帝王家,是母妃对不住你,母妃不想你来的,可又怕你怨我,总想让你来这世间看看,看看这世间的好,可惜呀,这宫墙太高了,世间的好进不来,宫里的苦出不去,母妃也出不去,母妃没用,让我们老九失望了……” 第150章 “我这一世为族氏,为亲长,就是没为过自己,若有来世,母妃得为自己活一回,来世便不进宫了,这宫里不好,母妃不喜欢,老九也不喜欢,来世母妃让你生在寻常人家,就做个无忧无虑的公子爷,娶妻生子,纨绔点也无事,我们老九这一世太苦了,来世得甜点……” 沈寰眼眶微热,仰头闭了闭眼,又想到褚君陵。 他终究没按母妃所期望的,没能做个寻常人,没能娶妻生子,一生都未脱离皇宫,他愧于让母妃失望,却不后悔入暗卫堂。 当年给他月饼的殿下已经成了赫赫君王,他冲破重重阻碍,有了保护殿下的资格,能为对方效命,他是当真高兴。 他没能带母妃过上的生活,景南可以,景南不能死,他得代自己和母妃活下去,过上他一直希望的生活。 君王不会要个忤逆主子的暗卫,主子容不下他,他不能活着陪景南离开,得在主子处置他之前替那人安顿好一切。 他一路护主子登基,看着主子坐稳社稷,将仇人个个铲除,如今徐氏也要倒了,他该报的恩想来也完善,暗卫堂的暗卫实在太多,少他一个不起分毫影响,主子已然不需要他,他总算有时间去陪母妃。 临死之前,他想再喊主子一声皇兄,若能活到今年中秋,他还想再听皇兄跟他说句中秋快乐。 沈寰想:他是有些贪心了…… 第121章 震惊!朕的暗卫与朕的男宠好上了! “我自行去向主子请罪,拿我的性命保下景南,积蓄在我房中,等我死后,劳烦你将东西交给景南,送他出宫、” “谁!” 沈寰话没说完,突然听到房外有动静,于擅神色一冷,猜到是哪个,一记暗器朝声响处射去,破门瞬间被沈寰手中剑鞘一借力挡开,还欲再动手,不想被沈寰一剑抵中喉咙:“要杀便杀我。” 于擅冷冷盯着剑锋,转头看向门外瘫软在地的景南,仍是那句话:“主子有令,凡徐安送进宫的,一个不留。” 说罢将视线落回沈寰身上,一掌挥开喉前抵着的兵器,趁着沈寰躲闪不及,纵功驱至景南身前,将人提起,一手紧锁住喉间命门。 “于擅!” 沈寰心头一紧,见于擅要将景南脖子扭断,失声将人喊住,却见于擅犹豫不过一瞬,手中力道收得更紧,勒的景南面色惨白,口鼻呼吸都被隔开,满眼惊恐的看着自己,手脚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无助又绝望。 手只需轻轻一扭,景南颈间的骨头便会矬开…… “住手!” 沈寰心一慌,豁然丢开手中的武器,为救景南,情急中朝于擅落膝跪下:“算我求你,放了他。” “沈……咳咳……沈大哥……”景南眼眶当时就红了,脖颈被禁锢住无法动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困难的叫着沈寰:“不要……跪,不……别跪他,我不……不怕了,我不怕死,你别跪……咳……起来、你起来呀!” 沈寰心口一疼,朝景南安抚般摇摇头,毅然看着于擅。 于擅也是一惊:“你疯了?!” “主子有令,徐氏送进宫的一个活口不留,沈寰亦是其中一个,属下自愿伏诛!” 于擅没想到他能为个男宠给自己下跪,当了这么多年的暗卫,无心无情,倒不想也有体会大怒的一日,这感觉当真是……差透了! 死死盯了沈寰一阵,松手将景南摔到一旁,转身走了:“余下之人我去杀,主子那处……你好自为之。” 沈寰大松口气,起身去扶景南,瞧他一脸错愕的望着自己,动作顿了顿,就地挨着他坐下:“都听到了。” 景南僵硬的点点头,声音都在轻颤:“沈大哥是……暗卫。” 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暗卫?景南楞楞的,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怕吗?”沈寰扭头,就见景南呆了好一会,才畏畏缩缩的摇摇头,说着明显与脸上神情不相符的话:“不,不怕……” 沈寰笑了笑,先握住他一点手腕试探,见他害怕得哆嗦却没挣扎,心一暖,轻柔将人揽到身边。 “刚才那些话你都听到了,你的心意我知,我的心意……” 说着沉默有半晌,他姑且也拿不清对这人是什么感觉,舍不得对方给的温暖是真,想在他身上弥补幼时的遗憾也是真,爱谈不上,喜欢倒也喜欢。 不想骗景南将心尽放到自己身上,索性避开这个话题:“主子命我杀了那日进宫的所有人,你也在其中。” 景南身子一抖,用力忍住恐惧朝沈寰扬起嘴角,心知自己会连累到对方,怕沈寰不忍心下手,也不敢哭,眼泪掉出来便迅速擦了,脸上挂着僵硬又难看的笑:“好。” 杀了他,沈大哥便能活了。 他想让沈大哥活下去。 沈寰被招得心痛,叹了叹,笑着揉揉景南的头,怎么都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回答。 他一个暗卫,拢共也没几分人情,除却主子就属景南算例外,一而再再而三,让他没法不心软:“我不会杀你。” 景南鼻子一酸,猛地扑进沈寰怀中:“我不想你死……” 沈寰一直轻柔着他脑袋,用尽了温柔:“你可知忤逆主子的暗卫是个什么下场?” 沈寰只说了一句话,便吓得景南面色惨白,拼了命的抱紧他,浑身抖得剧烈,生怕沈寰被暗卫堂的人抓走。 第151章 他不要沈大哥被剥骨抽筋,也不想他生不如死,他要他好好活着。 “不要你死,你杀了我好不好,我死了皇上就不会处置你,我不怕死的……不要……” “死什么死,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得代我活下去,去宫外过安稳的生活。” 景南不听,喃喃重复着不要沈寰死的话,开始还小口小口的抽噎,后头实在难过极了,扒着沈寰嚎啕大哭,一刻也停不下来。 沈寰心疼得很,只笑他傻:“暗卫一旦认主,非死不得离开,即便杀了你,我也走不了,但你可以,我会打点好一切送你出宫,让你过上正常的生活,明白吗?” 不是没想过带着景南远逃,可他的主子太过精明,他不想景南整日陪他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日日被追杀,夜里安稳觉也睡不到一个。 “景南,你是我的希望,答应我,为我活下去?” 景南趴在他怀里摇头,开始怎么都不肯,直到听到这一句,被沈寰带了乞求的口气哄着,他拒绝不了。 头是点了,却也哭得更厉害。 —— “都处理好了?” 褚君陵拿着玉玺翻来覆去的转,越看它越和周祁相配,见于擅来复命没多上心,照惯例问了些后事,抬眼见于擅面露迟疑,眸色不明:今日的暗卫都怎么了,一个个都是这副神色。 “出了岔子?” 于擅不敢隐瞒,如实跪下身道:“还剩有一人。” “剩了一个?”褚君陵一手把玩着玉玺,有些漫不经心:“怎么剩的?逃了?还是暗卫堂嫌朕后宫太空,留着给朕填后宫的?” “沈寰护着那人,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沈寰? 沈寰护着个男宠做什么? 褚君陵眯了眯眼:他让那暗卫去男宠堆里当奸细,那狗东西不成是背着他谈情说爱去了? 看这样子似乎还谈出感情来了? “怎么回事?” 于擅简要阐明经过,末了见褚君陵不像是生气,斗胆替沈寰求情:“沈寰许是一时糊涂,恳请主子开恩,沈寰跟着主子多年,属下该死,想替沈寰求一条活路。” 褚君陵一时没表态。 论忠心,沈寰前世护他而死,替他挡了不少明刀暗箭,他给这奴才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也不是不可。 可那男宠他既是收进宫了,是奴是宠都算他的人,沈寰身为他的暗卫,在他的后宫跟他收的男宠好上,不亚于是给他戴绿帽子…… 第122章 皇上来将军府做贼 若传出去,天下人指不定会如何耻笑他这皇帝,如此算来,沈寰和那男宠都留不得。 褚君陵左思右想,算着现下心情不错,还是打算给沈寰个机会,若他和那男宠偷偷摸摸能不让人瞧见,他便睁只眼闭只眼,若哪日被人发现传了出去…… 敢损他颜面,他就将这两人皮生剥了,阉成太监,再拿棒子穿着游京城一圈,架到刑台上烤了,让那些人传他后宫丑事的狗东西吃干净,吃不下的也烤了,看哪个还敢埋汰他。 “去查查那男宠身世,干净就姑且留着,沈寰那处敲个警钟,朕料理完徐氏再收拾他。” 于擅一愣:主子这话……是将那二人都饶过了? 可主子分明说要等料理完徐氏再问罪,沈寰到底是有事还是无事? 君王已然松口,于擅不敢过于放肆,怀着腔疑问退了身:不管到时候下场是什么,起码徐氏还在这段时日,沈寰和那男宠暂且会无事。 周祁算来褚君陵不会真昏庸到那地步,眼下手中有要事做,暂且没进宫的打算,仅让钟诚去宫里带了话。 既是褚君陵推断徐安会在祭天当日造反,他得确保君王安危万无一失,一路都需提前潜伏好,徐氏叛军军力姑且清楚,不容小觑是真,硬杠不过朝廷也是真。 可徐安还有齐远侯帮衬,堂堂侯爷,势力必然不会比徐安少,褚君陵让周氏全程护驾,他和父亲皆不可有一丝大意。 褚君陵的天下,他得为他守紧了。 一连几日周祁都没往宫里去,褚君陵如今“大限将近”,自然也没上朝的精神,早朝取消,一日里周祁面也见不到一个,褚君陵左等右等仍是没把人等来,登一拍手,让德观拿了出宫换的衣物。 山不就我我就山,周祁不见他,他便找上门去,就在周府赖上几日,也省的日日相思之苦。 褚君陵此行还带了块白玉刻的腰佩,玉玺削不得,褚君陵又实在觉得周祁气质如玉,合该配块腰佩相称,挑来挑去,可算从国库里挑到块温感质泽都和玉玺相媲的石头,当日就拿去司珍房磨了。 恰好今日出宫前做好,褚君陵奔周府心切,也懒得拿盒子装,随手接过就揣袖子里了。 为给周祁个惊喜,褚君陵没走正门,靠翻墙进的院,不巧刚进府就见个丫鬟和下人在调情,两人正要亲热上,突然感觉头顶一黑,仰头就见个人影跳下来,惊得那丫鬟和下人还当是府里白日进了贼。 小丫鬟见自己和情郎相会被贼撞破,害怕之余又觉得有点难为情,趁被贼灭口前便又羞又怕的跑了。 下人还沉浸在好事被搅黄的悲愤之中,听到小丫鬟惊叫才回过神来,瞧那贼高出自己一截也不敢抬头看,拔腿就跑。 “来人啊!捉贼呀!将军府进贼啦!” 因为喊得太大声,没跑出两步就被某个不想暴露的“贼”拎了回去:“不想死就住嘴!” 第152章 下人脖子都缩没了,哆哆嗦嗦直点头,生怕对方一个手快送自己上路:“好汉饶命!壮士饶命!我我我……我就是个奴才,身上也没没……没带银子,杀了我引来护卫也不划算,您要是想,想劫财……您饶我一条命,我……我我带您去库房,那银子多,府上值钱的东西都,都在里头,您别……别冲动。” 褚君陵听得眼抽抽,抬脚揣了那下人膝盖一脚:“你哪知眼看出我是贼了?” 不是贼? 那下人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什么更可怕的可能,哆嗦的更厉害了。 不是贼,难不成是刺客?! 想想又觉得不对:刺客不都是晚上才出来的吗,黑衣蒙面带把大刀,这是标配。 他再将军府这么多年了,也不是没碰到过,可人家刺客都是晚上偷偷摸摸地来,哪有大白天里搞刺杀的,这不是驴吗? 道上也没这规矩呀! 还是贼这个身份更可靠些,毕竟哪个当贼的会说自己是贼呢!这贼也是胆大包天,将军府都敢抢,就一个人还这么张扬,不要命了? 琢磨着一般脑子正常的贼干不出这事儿,想了想,小心问他:“这位大哥是不是偷错地方了,咱这是镇国将军府,那大富商的宅子在隔壁条街,您看我刚才叫的这么大声,这会前院肯定来人了,您要不要趁现在先……走一步?” 褚君陵:“…………” 下人偷往后瞄了一眼,心里嘀咕:‘这贼穿着看起来跟个富家公子似的,也不像干那事的呀?! 心中奇怪,感觉对方不会真杀自己,胆子又大了点,偷偷往那贼脸上瞟了眼,就见那贼面沉如水盯死人一般盯着自己。 下人吓得一大跳,忙缩回脖子求饶:“好汉饶命!不不,爷爷,您老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小的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还……还没娶过妻,死不得。” 为表诚意,极力朝褚君陵表示自己没看清脸,绝不会到主子跟前告密捉他。 褚君陵想一胳膊肘勒死这狗奴才。 “你好生看看我是谁!” 那下人一愣,感觉衣服被人松开,斗胆又瞧了眼,一瞧就觉得这贼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由于刚才差点被吓尿,湿裤裆里又怕丢人,尽逼成泪倒眼眶里了,弄得视线雾蒙蒙的,看不清人。 用力擦了擦眼睛,再仰头一看:好家伙!这不是过年间总赖在将军府不肯走的皇上吗? 皇上?!!! 下人一惊,吓得将心里话直接蹦了出来:“皇上来将军府做贼啦!” “…………” 褚君陵黑着脸把人敲晕,丢到墙角就打算去周祁院里,刚才跑掉那丫鬟带了大批护卫过来,见情郎不省人事趴在地上,忙不迭将人拖到一旁,避免护卫和那贼打斗的时候伤及无辜。 丫鬟刚来府上不久,没见过皇上,但护卫认得,见是褚君陵齐刷刷跪了一地,一声万岁高过天,最后把周未夫妇跟周祁都引来了。 褚君陵一张脸黑透,隐隐在爆发边缘,还是周祁直觉不好,怕褚君陵把镇国府给他拆了,哄慰着将人带回了房间。 周夫人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又看看院墙,打算着等明日再让工匠往上砌砌,就让那狗皇帝翻得上去下不来,摔断他的腰,省得整日翻墙过院的霍霍她儿子。 第123章 朕要砍了周祁的脑袋 “皇上好好的大门不走,非得翻墙进来?” 褚君陵脸还是黑沉,周祁看他揣着一脸不悦不说话,挑挑眉,主动凑到褚君陵唇上啄了一下,可算把某昏君的金口给撬开:“朕还不是想着给你个惊喜……” 可倒好,让两个偷会的下人给搅和了。 ‘甚的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周祁哭笑不得:“分明是皇上扰了人家亲密,净会怪给旁人。” 褚君陵不依,搂住周祁非得要安慰。 周祁被逼无奈“安慰”了某昏君的嘴,才见褚君陵郁气散开,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怎么瘦了?” “臣与皇上也就是三五日没见,哪能瘦得这么快?”含沙射影怪自己没进宫去找他才是真的。 褚君陵被拆穿也不尴尬,顺势蹭到周祁肩上:“知道还不来见朕,该罚!” 罚个啵! ‘又来这套?’周祁侧开头,伸手将凑过来的脸拍开,淡淡道:“臣需得筹备祭天当日护驾之事,不比得皇上闲。” 暗箭难防,他不事事准备周全,凭徐安的阴险狡诈,他如今对褚君陵又憎恨得紧,怕到时候这昏君得被叛军刺成筛子。 褚君陵没脸没皮,直接压过周祁按到椅背上,端的一派假正经的气势:“中郎将护驾辛劳,该赏!” 赏个啵! 罚都罚了一个,赏得多赏点,一个不够,至少得两个。 褚君陵由此推算,正义凌然地托住周祁腰身,半强硬的压住人,摁着他后脑往周祁唇上亲了三下。 “…………”轻轻瞥了褚君陵一眼,不咸不淡道:“皇上这是打算一个招数用到老?” 某皇帝淡定表示:招数旧点新点都不怕,小将军受用就行。 周祁:呵…… 推开褚君陵坐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料想手中正事还有得忙,懒得同他耽搁,直问褚君陵今日来的目的。 褚君陵被这么一问,才想起怀中的玉佩,献宝似的拿到周祁跟前:“朕的中郎将气质如玉,温泽无瑕,美玉配公子,朕今日特给小将军送腰佩来的,还请小将军笑纳。” 第153章 周祁被他吊儿郎当的口气闹得想笑,接过那白玉佩正要看,不防又让褚君陵贪了个香:“小将军可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虽说这玩意褚君陵以前就送过,送得还不少,纹路品类各有不同,腻不腻味不论,好歹是个心意不是? 但不能照实说,免得这昏君得寸进尺的占他便宜。 瞧褚君陵已经得意上了,没忍住轻笑一声:“美玉无瑕是真,臣一介武夫糙人,可与这美玉没法比。” “一派胡言!”褚君陵作势拍了拍桌,佯装大怒地将人按到门上:“朕的将军分明比这美玉精贵,是这破石头配不上他,你这刁民胆敢胡言乱语贬低朕的将军,朕要砍了你的脑袋!” 周祁看他演上瘾了,冷嗖嗖瞧了一眼,见褚君陵还不收敛,心知今日是做不了正事了,索性也陪着他闹:“皇上要砍草民脑袋,怎么还不叫人将草民拖去外头?” “朕瞧你容貌极似中郎将,登时又改了主意。”褚君陵一副淫君派头,伸手摸了摸周祁的脸,又往他腰上捏了捏,卷起周祁一束头发绕在食指上,埋头往他颈间含了一口。 “中郎将近日要事繁忙,无心见朕,朕便留你一条狗命,这段时间就由你代替中郎将给朕侍寝,伺候的好朕重重有赏,要伺候的不好,朕诛你九族!” 门口守着的周一和钟诚对视一眼,觉得君王这模样没法儿看,话更腻人得很,听得鸡皮疙瘩布满身,尴尬不过,连和小顺子将房门给两人关了,默默退到了院外。 褚君陵尤不自觉,拿手扯了扯周祁腰封,轻佻至极:“现在便将衣物脱了,让朕验验你这刁民的床技够不够服侍朕的资格。” 周祁眼皮一挑,姑且无视褚君陵一段子荤话。 光这人咬在颈间那一口就不得了,虽不痛,绝对也算不得轻,至少颈间印儿是留下了,明日消不消得了还难说,这昏君是一点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知他为护驾之事忙得脚不沾地,倒是会给他添麻烦。 见褚君陵还打算再给自己印点,冷漠地将人推开,迅速抓住褚君陵话中某个词,似笑非笑的将他瞧着:“狗命?原来在皇上眼中,臣就是条狗。” “这不是闹着玩么。”褚君陵不记推的贴过身去,被周祁警告一扫才自觉点,好不义正言辞:“中郎将在朕眼中胜过世间万玉,朕的将军风光霁月,岂是几块石头能比?” 听褚君陵将自己夸的只因天上有,羞耻话说尽,不觉也有几分不自在,微热着脸打算缓缓,褚君陵又凌然地表了番深情,十分人模狗样。 “朕的将军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瑰宝,方才那刁民仗着与中郎将有几分相似便想爬上朕的龙床,简直痴心妄想!” 周祁:“…………” 褚君陵一通马屁拍上天,周祁再有气也不好怪他,羞耻不过,假意拿着那白玉端详,实则怕脸热被褚君陵发现又遭顿打趣,这端详着端详着,突然想起个事儿来。 周祁眼瞟了瞟,轻飘飘将褚君陵盯着:“说起这玉,臣前几日从张将军和华将军那儿听得些消息,说是皇上对臣生辰之事尤为看重,打算刮块玉玺下来给臣做腰佩,不知可有此事?” 他那日让钟诚去宫里给褚君陵提个醒,结果褚君陵正好出宫了不在,他事忙起来也就忘了,今日褚君陵不送这白玉给他,他还真没想起来:“该不会……这块玉佩便是皇上拿玉玺刻磨成的?” “自然不是。”颜色看着都有些出入,何况周祁生辰还没到呢,现在送不是早了么:“朕就是觉得这玉衬你,算来又有许久没送你东西,便想拿点什么来哄你高兴。” 再者,来老丈人家哪有空手来的道理,虽然这礼是给周祁的,但周祁是老丈人和岳母生的,又是周府的宝,四舍五入全家人的礼都送齐了。 “也是最近不逢佳节,那几个番城没什么好东西进贡。” 不然他还能给周祁多送点,不至于这么寒酸。 第124章 朕就喜欢给小将军送礼 褚君陵有点遗憾:国库里能送的稀奇玩意他都送了,剩下的周祁要么用不上,要么不喜欢,要么就是些金银财宝,黄白之物太过俗气,他都不好意思送。 周祁看他这模样就好笑:这玉光看着就价值连城,倒不知褚君陵从何得的寒酸一说,况是这昏君整日不谋政事,日日尽盼着要人家进贡好东西。 “皇上有心就成,像这般有点好东西就往臣府上送,府上库房都要堆不下了。” 褚君陵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放不下就再建个库房,再有两月你那府邸也修好了,多的就搬过去,再不够朕让人把地挖深点,专给你放宝贝用。” 周祁接不上话………… “皇上往后来便来,送礼太显得见外,臣见着皇上便高兴得很,并不在乎那些俗物。” 褚君陵心中感慨:他的中郎将果真清雅出尘,连珍稀奇意儿都觉得俗气,下回定要送点更特别的才拿得出手。 “礼不可废,再说朕就喜欢给小将军送东西,送得越多朕越畅快。” 周祁:“…………” 礼不可废是不错,这“礼”指的是褚君陵那意思么? 索性周祁也拗不过他,只让褚君陵高兴就好,他全当多给府上积点财,免得哪日这昏君将国库搬空了,他一穷二白的养不起个皇帝。 只不过……“皇上送礼臣没意见,可莫如华将军和张将军所言打玉玺的主意,皇上刮一块就是半壁江山,臣可不敢收。” 第154章 褚君陵倒是理所当然:“朕视中郎将如命,一块玉玺算得了什么。” 周祁被他气笑,好半天才找到话对付:“皇上这是宠臣如命,还是拿臣的命宠?”按褚君陵这么个宠法,恐怕他日后得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皇上若是想臣活得久点,就莫这般折煞臣。” 这事要传出去,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褚君陵眉头一拧,威压阵阵:“谁敢淹朕的将军,朕灭他九族!” “…………” 昏君。 褚君陵又厚着脸皮在将军府住下了。 顺和周祁谈到沈寰一事,周祁眸色晦暗,口上没说什么,心里仍觉得那沈寰身份不简单,不像个普通暗卫。 他暗中查却没查出个什么,褚君陵又肯定沈寰是个忠心的,说却说不出个原因,周祁不动声色将事记到心上,察觉到褚君陵和沈寰各有事隐瞒,暂且没多问。 —— “少爷?”下人敲敲门,没得人应,为难地朝齐锦满笑笑:“少爷这几日操劳久了,许是这会还歇着,小姐不如明日再来、” 不等下人话说完,齐锦满直接推门闯了进去,见徐渊吾果真在榻上躺着,眼也没睁,好似真还没醒,环顾一周,让枝陶关上门到外头守着,使性坐到榻前:“我知道你没睡,你要么起身,要么我躺下来。” 徐渊吾从她表明心意后便躲着她,齐锦满瘪瘪嘴,怎么她喜欢上的男子个个都不愿应她,周祁心有所属也罢,她和徐渊吾相处这些日子,这人分明对她也有情意,却不肯答应。 “分明是你先招惹的我,如今我已放下周公子,也知道你对我有意,我……我如今也看清了心意,想真与你试试,你做什么不答应!” 徐渊吾睁眼,无奈坐起身,却不看她:“徐某今日身体不适,小姐请回罢。” “徐渊吾!” 齐锦满再三被拒绝也觉得难堪,何况她是女儿家,主动告白已是舔着脸了,这人还屡屡敷她的意:“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心悦我?” 徐渊吾静默良久,一声苦笑:“渊吾配不上小姐。” 乱臣之子,又是妾室所出,哪敢奢望侯府千金。 “先前是徐某痴心妄想,让小姐见怪了。” 齐锦满紧咬着唇,执拗地盯着他看,这话分明是默认,如今她也情愿,这人凭什么又反悔了,逗着她好玩么。 “你要这般畏畏缩缩,当初做什么要来招惹我!” 徐渊吾认她怨,没回一句话。 确实是他不知天高地厚招惹的人,亦是他高攀,奢望本不配的感情。 他何尝不想与齐锦满双宿双栖,他千辛万苦才得的侯府小姐青睐,得了她的心属,若非齐远侯找到他…… 他是徐府庶子,留着徐家的血,皇上准他将功赎罪,能饶他和娘亲一命已是开恩,若徐氏覆灭他便是余孽,乱臣余孽与侯府千金结亲,侯爷不让,皇上更不会让。 他注定要被驱逐出京,皇上放他活路,绝不会放个隐患在京城,他的去处亦只会是偏远之地,一身贫寒,无权无势,连身世也难堪,如何敢委屈侯府小姐千金之躯。 齐远侯和皇上他哪一个都违抗不得,他还有娘亲,怎敢因一己私欲肆意。 侯爷一席话他也醒悟过来了,齐远侯家的千金,不是他这戴罪之身配得上的。 齐锦满实在不明白徐渊吾前个月还待她体贴热络,为何突然躲便躲上她了,今日又说这莫名的话,莫不是……“可是我爹来找过你?” 见徐渊吾神色有变,心中肯定,只凑近身往徐渊吾唇上一吻,趁他惊滞间与他承诺:“我这便回府找爹爹,你方才的态度我看得分明,既然你我两情相悦,我答应你,定会求得爹爹成全。” 她已然确信徐渊吾心悦于她,爹爹一向疼她,徐渊吾为她付出良多,五十步一百步,眼下也就剩爹爹这一关了,这最后的一步,合该她主动奔赴,不负徐渊吾一腔隐忍着的情深。 不等徐渊吾回神,只让他安心等自己的好消息,急赶回侯府找齐远侯,不想在院中撞见徐娇苑,齐锦满秀眉轻敛,一副倒了大霉的神色。 “这不是五弟媳么?这般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 齐锦满一心惦着与徐渊吾的好事,没心情管她,绕过路要离开,见徐娇苑故了意的挡着,气性上来也不管是在徐家府上,直接将徐娇苑推倒在地。 徐娇苑惊叫一声,狼狈地让丫鬟扶起,气狠狠拿手将齐锦满指着:“你敢推我!” 第125章 祭天谋反 “推的就是你。”齐锦满挑衅的仰仰下巴,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怎么?嫌一次不够,还想再摔一次?” 徐娇苑气得手抖,看不惯她猖狂,作势要上去和齐锦满扭打:“你给本小姐睁大眼看看,这是徐府不是侯府,敢在本小姐的地盘放肆,看本小姐不抓烂你的脸!” 齐锦满毫不示弱,正在两人要打起来之际,被闻风赶来的徐安何止:“住手!” 让下人将两人拉开,齐锦满是侯府小姐,他谋反在即,最是需要齐远侯的支持,自然得罪不得这未来的儿媳妇。 齐锦满不依,定要跟徐娇苑争个高下,徐安近日郁结连连,再被徐娇苑不听教得罪齐锦满之事气极,唯恐她小家子气毁了自己半生策谋,怒气彻底宣泄出来,狠狠打了徐娇苑一记耳光。 第155章 徐娇苑被打偏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安:“爹,您打我!” “堂堂嫡出大小姐,如个泼妇搬惹是非,为父平日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徐娇苑不服极了,怨恨地瞪着齐锦满:“明是那臭丫头先推的我,您就是惦记侯府的势力,想着您的谋、啊!” 话没说完,又被徐安一个耳光打下,嘴角直接被打出血来,徐安见她口无遮拦,险些将谋反之事说出,怕隔墙有耳,更是气得脸色阴沉,训斥徐娇苑不成体统:“再敢胡言乱语,当心为父动用家法!来人,带小姐回房,没本官的吩咐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齐锦满解气轻哼声,得意地冲被强带下去的徐娇苑一笑,作势要走,被徐安一声道歉喊了下来:“小女刁蛮,得罪之处多请小姐见谅。” “徐大人已经替本小姐教训过了,本小姐亦不是刁蛮不讲理的性子,自是不会抓着不放。” 说罢要告退,想到什么眼睛一转,笑看向徐安:“算来我该叫大人一声公公,公公平日忙于朝政,无心管教后宅之事,不如您择个良辰吉日早日让我与渊吾成婚,我来替您管着大姐。” 这话着实放肆了些,且不说徐娇苑是嫡女,光是如今徐安还没将家业交给徐渊吾,后院中一直由徐安嫡妻做主,便是齐锦满嫁进来,这管家之事也轮不到她头上。 听似不拿徐府长辈放在眼里的话,徐安怔愣过后却是欣喜,朗笑声应承下来,又让下人亲自将人送回侯府,对徐渊吾这儿子不禁又多了几分满意。 侯府势力雄厚,便是他日后坐上那位置,短时间内要想坐稳朝政,免不得靠侯府辅佐,齐锦满早日嫁过来再好不过,多一个亲家的名头,齐远侯也能更尽心得效忠于他。 也是他这老五争气,将那侯府小姐迷得痴情,连带先前对徐渊吾的猜忌都少上许多,由心大笑两声,负手去了嫡妻房中。 ‘徐娇苑险些坏他大事,如此不忌讳个祸从口出,合该让她娘亲好生管管!’ —— 三月初九,天祭之日。 褚君陵自卯时起,由着宫人服侍穿戴,黑袍加身,袖膛金丝龙纹,龙冠威肃,恰合祭典庄严。 一番收拾打点,已是两个时辰后。 德观算算天色,见周祁一身戎装进宫,远远迎上前去。 “末将周祁,迎圣上出宫奉祭!” 德观应声便打算进殿知会,按规矩,今日周祁得在殿外侯着,进不了里头,脚刚一转瞥到周祁膝盖落地,忙手快地将人扶起:“皇上有令,祭祀途中一切跪拜之礼,将军都可不遵。” 周祁执意要跪,道是今日不似寻常,不肯搞这个特殊,德观劝不过他,只能快步进殿禀报:“皇上,中郎将侯已在殿外侯着了。” 褚君陵抬抬袖袍,将龙冠的金苏轻拨到两旁,听德观道是周祁到了,左看看右看看,不悦瞥向德观:“还不请将军进来!” “启禀皇上,祭天之日,外臣不得入足君殿。” 德观合是为难,清楚君王不是个守祖宗规矩的,怕褚君陵硬喊人进殿遭了晦气,只得斗胆劝谏两句,好在褚君陵平日虽昏,大事当前到底还知轻重,听闻周祁在外头等着,只让奴才手脚快些,倒是没干那糊涂事。 德观松了口气。 出殿见周祁跪在外头,褚君陵神色当即垮了,冷嗖嗖瞧了德观一眼,德观心惊胆寒,硬着头皮恭了恭腰板儿:“皇上这……这也是规矩。” “朕的中郎将还及不过死人定的规矩?” 德观心一惊,差点跳出去捂褚君陵的嘴巴。 这等不敬祖宗的话,皇上怎么能说呢,还是在今日,这……这不吉利呀! 周祁也听着这话,同样一惊,怕褚君陵再闹出什么来耽搁时辰,隐晦瞪他一眼,见褚君陵拖着身繁重的龙袍过来,打算搀自己起身,先他一步道:“末将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褚君陵一声祁儿没喊出口,被周祁压着声警告了句,这才不情不愿收回手,一脸不虞:“平身。” “谢皇上。” 周祁起身又拱拱手,将褚君陵搀上龙驾,朝虚空暗打个手势,后朝德观点点头,起驾出宫。 等到宫外头,周未和文武百官也迎上来,见君问礼,浩浩汤汤,一路往祭祀坛去。 周祁和周未一个驾马位于队首,一个于尾善后,左右也各有禁军护驾,警惕观察着四处动静。 路途埋伏早早设好,可谓滴水不漏,却一路都不见徐氏叛军冒头,周祁满心疑腹,扭头往龙驾上看了眼,越是不敢大意。 眼看祭天坛将近,徐安此行不出手,只怕有更大的阴谋在后头。 直至祭祀进行过半,仍没见徐安动向,周祁心下发沉,当是徐安临时改了主意,不打算今日反了。 正遗憾多日准备白忙活,看褚君陵着篝火点了祈文,坐到祭坛顶的尊位上宣告典成,大祀最后,一支利箭破云而入,褚君陵闻声避开,箭稳稳射中高位正央。 “护驾!” 周祁拔剑而出,迅速赶到褚君陵身前,同周未使过眼色,确认君王龙体无恙,侧身拿自己做盾将褚君陵护住。 第126章 皇上杀敌途中突犯洁癖怎么办 不过瞬息,叛军豁然杀出,黑压压一片将祭坛团团围住,在场大臣和百姓乱作一通,阵阵惊叫不绝于耳,还是那叛军头子嫌是吵闹,随手拧了两个声大的到跟前,手起刀落,人头滚地,瞬间鸦雀无声。 第156章 剩余少数惊恐抽噎的幼童,被吓坏了藏不住哭声,被家中大人死命的捂住了嘴。 褚君陵眯了眯眼,眸色空邃,他以为徐安会在半路动手,倒是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堵到祭坛上来,在场还有京城百姓,徐安这是恨极了他,表面功夫懒得做不说,天下人眼光也不顾了? “哈哈哈……” 落针可闻的祭坛传入几声突兀的狂笑,像是压抑过久好事将成的大喜,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徐安坐在滚椅上缓缓过来,身后推着他的人正是徐渊吾:“祭祀大典,这最庄重的一日臣来迟了,多有失礼,还望皇上恕罪。” 褚君陵眼色凉凉看着徐安,没接这老东西的话。 徐安抬手示意徐渊吾停下,离褚君陵两三步远的位置,向围住褚君陵和周祁的士兵招招手,示意给他让出条路来。 “老臣近来身体不适,许久没过问朝堂,更许久不见皇上,皇上瞧着别来无恙,如今这场面,倒是像当年宫变之日?” 褚君陵诡谲笑笑,声色寒至骨髓:“可惜舅舅算漏件事,朕不是父皇,更不是梁王,父皇当年为护朕与母后被逼让位,舅舅今日打算拿谁来威胁朕?” 徐安看他还能镇静如斯,故叹一声,拿胜者姿态瞧着褚君陵,手指向挡在他身前之人:“能威胁到皇上之人,不就在皇上身侧?” “哦?”褚君陵神色彻底冷下,肃杀赫吓:“舅舅打算拿中郎将威胁朕?” “还得看皇上受不受这威胁。” 两人争锋对视,个个杀意都凌重,周祁见徐安面露精光,不知想什么恶,下意识将褚君陵护得更紧。 褚君陵收回视线,发觉周祁整个人处于应激状态,偷偷捏了捏他护自己于身后的手心,换上副漫不经心的慵倦样,杀机尽藏进话里:“自然是受的,朕来日还得依靠中郎将打天下,怎么都要将人护仔细了,舅舅想从朕身边捉人,朕怕舅舅没那个本事。” “臣有没有那个本事,皇上不是已经见识到了?” 徐安拍拍手,另外批军将也涌出来,百姓百官悸惶万状,个个怵目惊心,唯恐君王落败。 其徐安一脉的大臣,倒是纷纷昂首挺胸神气极了,脸上尽是猖獗之色。 褚君陵大致往百官中扫了一眼,将里头满脸写着快乐的大臣尽记到心上,打算等事后就地砍了,拿徐安一帮狗贼的命去祭褚家的天和祖宗。 “老臣今日兴师动众,可不只是为中郎将来的。”除了这周家父子的性命,他还要褚君陵头上龙冠,要他屁股下坐的那把交椅:“凡是皇上有的,臣今日尽得要完,中郎将是,这天下,亦是。” 褚君陵蔑笑:“尽都要?舅舅别是太贪心了?” 他手上的东西徐安要不要得完他不知,命定是要完的:“贪心不足蛇吞象,朕瞧着舅舅今日是高兴过头了,大喜应大悲,当心到头来象吞不下,反得一场乐极生悲。” “不劳费皇上操心。” 褚君陵可等不到看他生悲那日! 他既是当着城中百姓起兵造反,就没打算名正言顺继这个位,圣旨他能自己造,玉玺他亦有本事抢,等褚君陵一亡,他便将朝中不肯归顺的大臣尽杀干净,今日在场的百姓,老幼妇孺,凡看了这场造反事的,个活口都不留。 只要他坐上那位置,来头干不干净有何重要,天下人敢有一个骂他,他便杀一个,有一城骂他,他屠尽一城,杀到天下无人再敢开口唾论,无人敢说这皇位不是他的! “今日倒是难得的吉日,皇上觉得臣拿这祭天日当登基之日如何?可是妥当?” “妥不妥的,舅舅试试不就知了。”说罢身形一闪,空手抹断个叛军脖子,顺手将他手中的长枪抢了,拿枪把直指着徐安:“朕也想请舅舅看看,朕是不是如父皇那般好对付。” 徐安冷笑一声,打个手势,一声杀喊出口,围住周祁和褚君陵的叛军尽数朝两人砍去,周未心头捉急,见对付周祁和褚君陵人过于多,怕他二人应付不过来。 奈何他这头的叛军也不少,杀过去怎么都要花些时候,但愿他那小儿没白承他一身绝学。 当年宫变无能护得了先皇,错不会生二回,他信周祁能护得君王周全,他周未的骨肉,岂是几个虾兵蟹将所能打败! 周未想是热血沸腾,又砍下一个叛军首级,高举起剑鼓舞士气:“杀!” 徐安好整以暇在旁观戏,欲望宣之于表,脸色因激动颇显得狰狞:今日过后,他便是那九五之尊,徐氏从此改进皇家姓氏,天下人都要敬他跪他,天下人之上! 这天下,总算该姓徐了。 褚君陵龙袍沾了不少血,周祁亦没干净到哪儿去,两人配合默契,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斩一双,褚君陵甚至嫌弃太没劲,趁空闲间往周祁那儿瞧了瞧,一瞧不得了,周祁沾了满脸叛军溅出的血。 心头那点小心眼不时宜的爬上来,褚君陵见不过,捉着叛军挨个挨个的戳过去,满一串又一脚揣开,重新插活的,等一路杀到周祁跟前,长枪一甩,顺势将背后偷袭的那个脖子扭了,从龙袍上撕下块儿干净的布给周祁擦脸。 周祁简直褚君陵一通不要命的操作惊呆了。 生死关头,这昏君竟还有心思给他收拾仪容!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周祁脸黑下,冷漠护着褚君陵杀出条血路,退到祭坛角落,凭一剑将叛军隔开段距离,余光瞥向某个洁癖症犯的昏君:“臣和皇上还在徐安的包围圈里,刀剑无眼,皇上且长点心,爱干净也分分时候!” 第157章 褚君陵偏不听,硬要将周祁脸擦干净才情愿,被叛军一波接一拨的杀上来,怕血再溅到周祁身上,一举脱下龙袍将周祁从头到身子盖住,再把人拽挡到身后,取过周祁手中的剑发了狠得逮着人砍。 周祁眼前一黑:“?” 第127章 皇上和将军专捉恶鬼 褚君陵真有些气了,被那一泼泼的血给招的,嫌恶地抹了把脸,将手中的血迹甩干,扭头见周祁准备将龙袍扯下来,忙把人脑袋按住:“再沾到这些狗东西的血,等回宫朕给你脸尽啃肿!” “…………” 这登徒子! 生死攸关还不忘那档事,周祁一忍再忍,实在气结,摸黑揆了褚君陵一膝盖。 冷色将龙袍从头上掀开,自己的剑让褚君陵拿去,干脆空手对敌,扭脖子掰手脚,一掰一个准。 一众大臣都看傻眼了,尤其陈亦等皇党派更甚。 皇上和中郎将杀个敌都不忘秀恩爱,而且看这叛军这人多势众的架势,皇上和中郎将分明是被砍的那方,这两人竟还有心思打情骂俏,是不是……太淡定了点? 敌军也被褚君陵这淡定得近乎变态,且十分令人发指的行为给刺激到了,见皇帝不拿一众兵将放在眼里,纷纷怒目,戾气冲天的杀向二人。 任褚君陵功夫再高,也抵不住叛军一拨拨不歇气儿的上,体力渐渐支撑不住。 转头瞧周祁也扛不了多久,剑朝徐安直直插去,趁徐安喊人护主的空当,从怀中拿出个药丸大小的东西扔出祭坛,随后就听得一声炸裂。 徐安面沉如水,捡起褚君陵扔过来的剑,知他丢的那东西是什么,冷笑一声:“皇上手中势力尽被老臣控制着,另调也得花上些时辰,皇上如此激怒臣,是觉得老臣只有这么点兵力,还是认为仅凭声信号就能撑到援兵赶来?” “舅舅怎么就知道朕的兵力尽让你给围起来了?”褚君陵悠闲撑了撑腰,也不管叛军个个拿兵器指着自己,转身气定神闲的坐到那祭天位上,一副摊牌的架势:“再有,徐大人怎么就肯定你手中的军力,就一定是你的?” 徐安心头一诈,手指死死扣着滚椅扶柄,脑中腾出个惊骇念头:“你什么意思!” 褚君陵但笑不语,悠悠然的态度更闹得徐安心急,恐褚君陵真在附近埋伏了别的人手,因一句话慌促得厉害。 避免突发变数,连将身边护主的人手一并调去刺杀君王,只留徐渊吾在身后扶着椅子。 “都给本官杀!谁能取得皇帝首级,待本官登基,必将封官加爵,重重有赏!” 徐安吼到后头几近癫狂,更甚将自称也改为‘朕’,势要将褚君陵斩杀在此:“杀,都给朕杀!将皇帝跟前那暖榻的也杀了,谁能斩得皇帝和那脔宠一并,朕赏他个亲王之位!” 此话一出,叛军个个如打了鸡血,接连不断的杀向褚君陵和周祁,褚君陵体力不支难再硬撑,一把拉过周祁杀出重围,徐安见人要逃,用力拍打着没知觉的双腿,见齐远侯带领大批将士前来,皇帝附近的军力也尽被控制住了,仰天狂笑一声,胜券在握:“褚君陵,你的死期到了!” 褚家江山的气数,今日起就真到头了。 徐安笑声震天,见齐远侯走近,没来得及寒暄一声,宣告自己的胜利,紧被齐远侯带来的将士刷刷围住,长枪长刀的落到肩头。 徐安身形猛地僵拙,难以置信地看向齐远侯,当他是想坐收其成自己称帝,脸色豁然难看起来。 周祁也是这般想的。 齐远侯是徐安一伙的,如今做出这般举动,怕也是端的过河拆桥的心思。 却见齐远侯直接绕过徐安,没理会他的质问,走上前向褚君陵拱手:“臣救驾来迟,圣上恕罪!” 褚君陵颔颔首:“侯爷此举辛苦,快快平身,多亏侯爷来得及时,此番助朕平乱有功,等回宫中朕重重有赏!” 学着徐安方才失心疯时说的话,给了齐远侯封赏的承诺,而后笑将徐安瞧着,如看蝼蚁:“这一局看来是舅舅输了。” 徐安眼前阵阵发黑,经历这等大喜大悲,情绪起伏太过剧烈,激发了体内毒性,手突然的僵直起来,脑也断断续续的痛,徐安心下慌恐,连让徐渊吾回府去请神医,忍痛嗤笑一声,愤恨地怒视在场几人:“褚君陵,你未免也太小看老夫!” 他没输,他的势力远不止这些,齐远侯并非全算得自己人,他怎会一点防备都没有,有出入的是他防齐远侯变卦争皇位,但不料对方是皇帝派来的,偏差是有,却不妨碍,他底牌还没亮出来呢,怎么会输呢:“我的军将可不止祭坛上这些、” “朕知道。”褚君陵点点头,十分淡定的接了他的话:“舅舅途中还埋伏有几万人马,还有城外西侧的地院,北边儿的军火武器,朕说的可对?” 徐安双眼瞪大,因着神色狰狞,两颗眼珠子向外鼓起,瞧着实在骇人,加上额头青筋和紧绷着的颊肉,本就因毒败了身体,脸瘦得剩骨头,这会表情带着夸张的恨意,皮内骨头尽崩出来,将脸皮紧紧撑开,活像是副披着人皮的骷髅。 外场几个哭劲儿刚消的小孩无意憋见徐安表情,还当是大白天见了鬼,当即哇地一声又哭出来,被家长按着头瞪了两眼,捂住嘴吓唬:“那鬼专吃爱哭的小孩儿,哭声越大他越喜欢,再哭!当心待会把你抓去吃了,骨头都不吐一根。” 第158章 小孩儿惊恐地抱住大人脖子,抽抽噎噎的紧闭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实在憋不住了就吓得往大人衣物里埋,唯恐被像鬼一样的徐安捉去吃了。 那大人被包围在正中间,声儿也小,没让叛军听到她诋毁徐安。 哄骗小孩安静下来,怕吓过头了给他留下心理阴影,虽然自己也吓得要死,还是在母爱的鼓舞下安慰自家孩子,偷偷指向周祁和褚君陵:“皇上和将军是专捉恶鬼的神灵转世,等待会将那恶鬼捉了,那鬼就吃不到咱们家小宝了。” 被叫小宝孩子才三四岁,年纪小见识浅,对外界的认知大多都来自亲长,这会听娘亲这么说,一点也没怀疑。 听闻褚君陵和周祁有捉鬼的本事,害怕少了点,撑大胆子看了看远处的两人,一双清澈的眼睛眨巴着,扭头问自家娘亲:“娘亲,好看的人都会捉鬼吗?” 第128章 朕的将军丢了!! 小宝娘愣了愣,这才斗胆细瞧了会两人相貌,也不觉有点……有点心动,但想着自己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又觉得有失妇道。 含糊说是只有皇上和将军才能,见小宝满脸好奇的还想再问,指了指拿兵器对着这处的官差,吓唬道:“小宝乖一点,不能打扰皇上和将军捉鬼,不然让恶鬼身边的小鬼听到,娘和小宝都要被吃。” 小宝连忙捂住嘴巴,害怕又乖巧的点点头,过了会又忍不住问他娘亲:“可是画本子里的鬼都是晚上才出来,那个恶鬼白天出来,怎么还没被太阳晒死。” 小宝娘赶紧捂住儿子的嘴:“快了快了,小祖宗哟,你可别问了!” 褚君陵见徐安恨瞪着自己不说话,轻捶捶肩膀,把周祁喊到跟前,将位置让给他坐。 周祁哪敢坐祭天之位,却耐不过褚君陵强硬,只能硬着头皮拿身体擦点边靠着,导致腿一会就酸得厉害,倒不如干站着。 “徐大人。”等该到的人尽到齐,褚君陵才太下巴指了指他身后:“看看谁来了。” 徐安侧头,就见张綦和华天正色赶来,手中各提着他手下几员大将的首级,徐安心存的侥幸豁然坍塌,戾气沉沉地盯着二人手中提的脑袋:这几个人都按他的吩咐埋伏在途中,他自问藏得够深,怎么会! 褚君陵轻易就把他的势力揪出来了,竟一个不剩。 张綦和华天将叛将首级甩手扔到徐安跟前,齐齐叩拜:“末将等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徐安看着脚下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只觉浑身气血都涌到了脑中,痛感越发剧烈,手往扶手又扣紧了些,满腔憎恨:他竟是将张綦和华天给忘了,今日祭祀那两人全程尽没出现过,他竟生了疏忽。 指头在扶手上扣出血印,徒然想到什么,拿吃人的目光恨视褚君陵:“张綦和华天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将我的人尽杀干净!” 还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褚君陵更非料事如神的先知,仅有的可能便是他身边有皇帝的人:“是谁!你插在我身边的棋子?!” “父亲。” 徐安人选没过滤出,听人喊下意识回头,就见徐渊吾带了神医前来,心极速下沉:今日尽是皇帝设的圈套,净等着他往里钻,他的人早让褚君陵给控制住了,该杀的杀尽,褚君陵一直在跟他演戏,既是这样,徐渊吾是如何从皇帝眼皮底下回的府,又如何将这神医请来? 像是被打通关窍,徐安疑虑将开,这一处想通,后头真相便都自发泄露出来:徐渊吾和这神医,都是皇帝的人! “是你!”徐安气急攻心,猛地咳出两口血来:“你这逆子,为父待你不薄,你敢背叛我!” 徐渊吾当没听到,任何徐安破口大骂,同那神医一并朝君王拜下:“奴下参见皇上。” “见过主子。” 褚君陵轻嗯声,拿手撑着额头,一副疲乏极了的状态:“都办妥了?” 得二人肯定,缓缓起身看向徐渊吾:“你当初跟朕求的什么?” 徐渊吾一愣,跪正身恭敬道:“皇上应过奴下,若奴下助皇上铲除徐氏,皇上便放奴下与母亲一条生路,准我与母亲离京。” 褚君陵状似回忆了会,恍然点点头,看向自己将自己逼得毒发、已经彻底哑了嗓子的徐安,颔首指了指他身下那把剑:“你助朕拿下乱臣贼子可是大功,光准你和你那姨娘离京怎么够,正巧眼下有个恩赏,表弟要是不要?” 这恩赏指的是什么,徐渊吾明白,又听褚君陵喊了声表弟,从脚底涌上股寒意,心知这赏他要也得要,若不要,他这姓便是他得下场:“奴下谢皇上赏。” ………… 徐安被徐渊吾捅了三剑,一剑刺心,一剑在喉,最后一剑,徐安人头落地,与他那几员大将的脑袋滚到了一处。 第一剑是报徐安心狠之仇,害他母亲受尽欺凌,第二剑是报徐安当初羞辱母亲之仇,第三剑,徐安人头落地,他与这父亲地恩恩怨怨也落地了,从此生死不相欠。 叛军尽数拿下,连同徐安一党参与过此事的大臣,让褚君陵顺着记忆一个个揪出,跪成一排。 “都在这儿了?” 褚君陵大致扫过,观里头少了两个大臣,抬眼将几个武将瞧着:“余涣宗和甄继逃了?” 连两个文臣都没看住,几个武将自行惭愧,纷纷跪身请罪,褚君陵不悦是有,倒不至于发火,顾及周未也跪在其中,到底是老丈人,总得偏袒几分不是。 第159章 叫周未个人起身也不妥,心偏得太明显,容易引发群怒,褚君陵做样训斥两句,都喊了起。 “再有下回,几位将军便脱下这身戎装回老家吧,也省得烦朕心。” “末将等谨遵皇上教诲。” 众人心知肚明,皇上此番轻易带过是托镇国将军的福,纷纷对周未投以感激,周未本就对叛臣逃脱之事惭愧不已,再让几个将军目光赤裸的盯着,更觉挂不住老脸。 褚君陵将几个人一举一动尽看在眼里,心哼一声,感激周未有什么用,若非周未是周祁父亲,再大的福这些个蠢货也托不了,还不都是靠小将军的面子。 褚君陵思绪一定,突然发觉少了点什么,扭头一看,可不得了!祭天位上空空如也,原本坐那儿的周祁不见踪迹,影都没一个。 这可把褚君陵急坏了,祭坛上下尽查找一遍,连椅子底下都找了,还是没人,心过慌就有些恼了:他将军呢! 朝中武将个个都在,唯独他的中郎将没了! 褚君陵又急又气,生怕周祁被徐安手下的余孽使阴招虏了,想再到逃出去那两个,顿时淡定不下来。 派人找也没个线索,褚君陵干焦急一阵,开导自个儿周祁身边还有暗卫跟着,不必过于忧心……他不忧才怪! 现下局势繁重,多的后事要处理,走也走不得,强忍住亲身寻人的冲动,管他暗卫禁卫还是侍卫,但凡在场会些功夫的,尽让君王遣去寻了周祁。 “找不回中郎将,都莫给朕回来!”让人自行找个凉快的地方谢罪,免得天太热了,尸体发臭糟蹋环境。 随后考虑到自己气没处撒,特将几位‘没什么用’的将军留了下来,等告诫完去找人的三卫,转身指着几个武将就骂:“两个乱臣都看不住,朕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刚得君王开恩起身的武将:“…………” 第129章 中郎将拎着两颗人头回来了 皇上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几人都有些招架不住,其中周未更甚。 毕竟捉朝中叛臣的差事是周氏的军将负责,如今逃了两个不算,自家小儿还失踪了,褚君陵关心则乱,久久没找到周祁,直指着这老丈人出气:“朕的中郎将呢,让你这做爹的吃了?!” “末将……”周未冤枉得很,刚才祭坛乱作一团,他又要安抚百姓又要捉拿奸臣的,手头事都忙不过来,哪有闲暇去顾儿子,再说这也不在他的差事之内:“犬子许是……许是捉那两个逃跑的叛臣去了。” 他儿也不是三岁孩童,还能走丢不成,哪用得着这么紧张。 偷看褚君陵急得想砍人,趁他不注意缩远了点,心将周祁说了句不是。 褚君陵一听这个可能更慌得很,那两个乱臣虽不会武,难保私下没偷养死士,那些个文人诡计又多,一个顶一个的卑鄙,要是周祁捉人不成反遭算计,倒让那两畜牲给抓了可怎么办! 受伤他都要心疼上许久,若因此赔上性命,褚君陵撑着额头后退两步,怒火攻心,神智有些发昏,被德观扶着冷静了一会……他冷静个屁! 肺都要让这几个废物气炸了。 “要是中郎将有个三长两短,朕让你们尽给他偿命!” 胸膛阵阵起伏不断,德观见他情绪过激,怕圣上龙体伤着,赶紧伸手要给他顺气,让褚君陵一手扒开,直指着周未那当爹的唬:“你也逃不了干系,若周祁因那两个叛贼遇难,朕要你这做爹的好看!” 周未心肝一颤,惶恐中带了点犹豫,斗胆看向褚君陵道:“皇上……小儿其实……” 其实不至于弱成这样。 周祁的武功是他言传身教亲手教的,自小的本事,哪能轻易就让人给反捉了去。他对周祁倒是挺放心的,反而是圣上:是不是将他儿想得过于纯良了些? 周未委婉表示周祁并不蠢,不算好骗,功夫也还可以,收拾两个文臣完全不是问题,再是途中有别的埋伏,周祁机灵着呢,打不过他不会跑么? 何况周祁心头有所爱,家中也有他和周祁娘在,定不会舍身冒没把握的险。 褚君陵气得发笑:“周将军好歹是个当爹的,竟不如朕了解中郎将。” 那混账性子倔着呢,仅对付对付人自然不在话下,坏就坏在周祁太拿他的事当事,命都顾不上要那种。 别说逃得那两个还是威胁到他权位的人,周祁既是敢追出去,没亲眼看着那两人死透定不会罢休,只怕越难对付他越来劲儿,什么埋不埋伏的,那混账会管? 周未竟敢蒙他说周祁会跑,那混账东西冒险事没少做,他就没见过周祁临阵脱逃过一回的。 褚君陵想到这,真是既甜蜜又无奈,心里狗刨似的捉急。 一捉急,看周未这便宜岳丈就越不顺眼了:“周将军平日就是这般训导底下将士的?打不过便逃?倒是个能保命的好法子,镇国将军战场上对敌时也是这样?” 周未心震,忙惶恐否认:“末将不敢!将士旦入沙场,不胜不归,岂敢生退逃之心!” 要么死要么胜,他若真敢教唆人逃,怕是大褚江山早分给人了,哪能稳盛至今! 他这么说也是想安慰圣上,好让皇上顺顺心,歇歇气儿,少将周祁造的火燃到他这做爹的身上。 周未委屈之余也算是明白了,只要周祁一刻不回,他这爹呼口气都是错的,在君王眼中就没顺眼的时候。 第160章 其余众人更是战战兢兢,百姓已经疏散劝离,乱臣被刀抵着脖子跪成一排,其余大臣则胆颤惊惶的侯在旁边,刚从徐氏一党刀下离开,眼瞅着如今又有被圣上当木桩子砍的危险,心情不可谓大起大落,刺激得很。 尤其是最前头的几个武将,头都快埋膝盖里了,就盼着周祁早些回来,越快越好,不然……不然皇上得要他们的命! 生活处处充满惊喜。 在一众大臣被低沉的气压得喘不过气,心脏差点受不住的时候,周祁他回来了! 中郎将回来了,他拎着两颗头回来了,可喜可贺! 此等堪比举国同庆的大好事,几个经不起吓得大臣险些喜极而泣,可算觉得脖子上那颗摇摇晃晃的脑袋稳住了,可谓对周祁这股及时雨充满感激! 周祁提着余涣宗和甄继的人头悠闲阔步,到时见里里外外跪了一地,有点发愣。 环顾一周,就见不管大臣还是将士,个个感激涕零的将自己偷望着,不由得更愣。 褚君陵背对周祁,还指着周未在骂,周未头低垂着,一时也没发现周祁回来,还是德观瞥头瞧见,如蒙大赦,忙小声的喊褚君陵:“皇上,将军回来了。” 褚君陵立刻回头,见着心心念念的小将军平安归来,一颗心落地,又喜又怒的朝周祁过去,等走近看清他手里提的东西,脚步一顿,有些犯恶心的皱起眉头。 周祁也察觉了,将手中的首级随手一扔,恰好落到徐安一派的乱臣当中,吓得那些个人惊如蛇鼠,乱窜间被看押的将士使绊子牵住,屁股猛地栽地,摔出声闷响。 甄继人头更直接落到汪郢裆上,汪郢正是朝中骂周氏骂的最凶那几个大臣中的一个,突然被个血淋淋的脑袋砸中,尤其甄继还双目外陷,表情一副死不瞑目的狰狞,这一对视,汪郢直接吓破胆魂,两眼一翻,不经吓晕了,裆部可疑得漉湿了一块。 “余涣宗、甄继人头在此,外逃叛将乱臣尽数擒回,末将幸不辱命,请皇上过目。” ‘过个屁的目!’ 褚君陵气结,见周祁要跪,赶紧伸手把人扶起,光这人安危都顾不过来,哪顾得上过目别的,褚君陵不放心的拉着周祁看得仔细,没好气道:“要追人也不事先跟朕交个话,一声不吭的,中了埋伏可怎么办?” 周祁乖顺听教,方才事出要急,他也是怕人跑远了,找不回来再留什么隐患,但看褚君陵担心至极,倒也不好解释,歉疚地任褚君陵拉着自己转了几个圈的查看:“可有受伤?” 周祁摇摇头,安抚笑笑:“臣没事,让皇上担心了。” 还知道他担心么! 褚君陵心哼,凉凉瞪了周祁一眼:“等回宫再同你算账!” 第130章 中郎将断发如割肉 周祁眼含笑应下:人家都是立功有赏,他倒好,赏没见得,反招来一顿说教和罚,冤枉得很。 等褚君陵缓过气,转头看向跪了一地的将臣,猜是某个昏君见他消失又将气撒到众人身上,嗔怪瞧他一眼,失笑道:“臣安然无恙回来,身上连块皮都没破,皇上气也出够了,还不让大人们起来?” 尤其是一干武将,才替褚君陵平反半个时辰都没过,大功刚立,这人不谈封赏反指着人一通训,也不怕几位将军寒心。 “都起来罢,跪着好看不成。” 傲娇轻哼声,听周祁这话不大赞同,心说掉根头发他都心疼,破了皮还得了,转头真见周祁肩头有根断发,眼一眯地凑过去:“还说无恙,头发都让叛军给削断了!” 顺手拿起那根断发给周祁看,说什么头发也是他身上长的,断发如割肉,周祁:“…………” 几个无意偷听墙角的武将:皇上果真对中郎将宠爱至极! 周未这个老父亲既欣慰又忧愁,欣慰的是君王用情至深,心疼自家小儿入骨,愁的是君王这宠太没下限,怕褚君陵将周祁根儿带坏了,被宠成个无法无天的德性。 刘秧心头捏了把汗,唯恐周氏趁机也要夺皇位,但瞥到周未极力护驾,周祁全程也都没小动作,最后更涉险将外逃的两个奸臣抓了回来。 虽还是不满周氏蛊惑圣心,心头那点必除周氏的决心倒是淡了。 观望全程,周氏确实没生反动,他姑且放这父子二人一马,只周祁蛊惑圣心、意图独占君宠是不争的事实,要他对周氏一党好色相迎,也是不可能的! 刘秧上前恭恭腰,打断两人的亲近:“这些叛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褚君陵不满瞟他一眼,结果某个没眼色的大臣低首敛目,压根儿不给他警告的机会。 还是周祁扯了扯褚君陵,轻朝他摇摇头,褚君陵才被逼收了怪罪的念头,睥睨着脚下跪的一帮乱臣:“就地斩首。” 除徐氏府上,其余乱臣府邸财银充公,家奴变卖出京,府中亲眷不论长幼一并诛杀,三族内不得留有活口。 徐氏一府,徐渊吾戴罪立功,除却其姨娘二人,家仆亲眷尽杀,斩九族,割族氏,其罪昭告天下,徐安妻奴妾室,处极刑,打入天牢,翌日晾刑于闹市。 口谕下后,褚君陵恐污了周祁眼睛,不等行刑便拉着人走了,走远听得几声凄厉,知是乱臣已诛,心中安定,如今朝中乱臣除尽,大褚军力强盛,天下亦将化一,大势所趋,约摸该考虑封后的事了。 番邦几个跳梁小丑,他本是不放在眼里,那点贫坡瘠土他也看不上,况是那地方民风野蛮,他也不想收到大褚脚下败坏风气,若那些领头蝇肯老老实实做小,该进贡进贡,该来朝来朝,规矩点他倒也容得下。 第161章 坏就坏在那些小邦小城的心太大,不甘心做个附属,褚君陵天生是个强盗德性,他不抢旁人的已是客气,有人想抢他的地盘,他便打得那蛮夷之地连根毛都不剩! 眼大肚皮小,就得有撑破胃的觉悟。 褚君陵心哂哂:这天下可是他留着娶皇后的聘礼,谁要敢碰,他摘了那狗东西的熊心豹子胆,再掰断狗爪子松土! 一路摆驾回宫,褚君陵净脑补着封后事宜,徐安已杀,如今没什么需提防的,也不管周祁答不答应,直接将人拽进了轿撵。 周祁无奈,借口剑丢了要回去找,被褚君陵按住肩膀捉了回去:“没丢,在徐渊吾手上呢。” 正是徐渊吾削徐安脑袋那把。 勾住周祁腰揉进怀里,掀帘朝德观吩咐:“让徐渊吾将中郎将的剑洗干净了送还到将军府,中郎将爱干净,闻不得铁腥,徐安血太臭,莫残留气味害将军恶心。” 而后转头亲了周祁一口邀功。 周祁挑挑眉:“臣怎么不知道自己闻不得血腥?” “朕是怕脏了你的手。” 褚君陵有点疲惫,头顺势靠到周祁肩头,想到他手提着两颗人头回来之事,又不满的嘟囔:“捉叛臣也不让个人跟着,钟诚不在不是还有暗卫跟着,哪需得你亲手提着?” “两个人头也不重,臣又不是提不动。” 是重不重的问题吗?! 褚君陵气闷:他是嫌脏! 小将军的手是给他牵的,怎么能碰那脏东西! 周祁哭笑不得,将某个作天作地的昏君哄好,听他提及暗卫倒是才反应过来,今日从头到尾、包括他和褚君陵对敌那阵,褚君陵那批暗卫似乎都没出现过。 “难得痛痛快快杀一场,让暗卫出来添什么乱。” 他自登基后就没再跟人对砍过,平时也就周祁敢与他切磋一二,旁人拿刀指着他都不敢,难得今日能大开杀戒,有个施展拳脚的地方,他可不得要显显身手。 周祁不料是这个原因,直接气笑:“生死攸关的事皇上也能当儿戏,您不怕死臣怕得很,下回皇上再拿性命玩笑记得别将臣带上,臣胆子小,不经吓。” 祭天之事非同小可,不止皇室,百姓也关注得很,寻常人家最信这些鬼神之论,好在徐安是趁祭典结束才动的手,不若让今日在场百姓看到,怕是要闹得人心惶惶,扯到天罚人祸上去。 “徐安做尽半生恶,临死前倒是顾了回大局。” 褚君陵嗤之,那老东西哪儿是顾大局,不过是徐安也信那天道,怕误了天祭登基后遭报应。 心中忌惮吉凶才是真的,坏了一辈子的人,还能指望他死前悔改? 周祁听此一笑,瞧褚君陵蹭自己肩头,顺势抬头往他后颈拧了拧,劲儿不大,但足以将某个使坏的脑子按住:“徐安怕是死都不曾想,天谴没收他,却让亲儿送去了地府。” 褚君陵哼哼:“还不是朕英明。” “是是,皇上英明神武,最是神机妙算。” 褚君陵一乐,烦着周祁要他讲捉甄继和余涣宗的过程。 过程十分简单。 甄继二人原本已经溜出了褚君陵的埋伏圈,差一步就能逃之夭夭,奈何这两人高兴过了头,仰天大笑好几声,响动太大让追过来的周祁给听见了,寻着声找去,成功将二人逮住捆了。 第131章 朕的将军根坏了?! 周祁原先没打算杀,想留着活口给褚君陵处置,奈何那余涣宗不惜命,竟想偷袭周祁,又奈何技不如人被绑了手脚,两人又都不会武功,这一来二去,就剩张嘴能勉强当杀器。 甄继和余涣宗暗中合计,准备趁周祁不注意先把人撞到,甄继借机压上去控制住周祁,由余涣宗去咬周祁脖子,等脖子被咬破,血管自然就裂了,血管一裂,周祁必死无疑,周祁一死,他俩不就得救了么? 可惜周祁耳聪目明,内力还深厚,打开始就听到了两人的计划,甚至还主动给两人寻了个偷袭的机会。 趁甄姬撞过来时侧身躲开,一脚将人踩压住,余涣宗不料意外突生,想收嘴也来不及了,这一咬没咬到周祁脖子,反而……反而崴到脚扑通倒地,险些咬到周祁的……咳咳,不可说。 周祁踩着甄继不好躲,一时恼火,直接举起半路上捡的刀将余涣宗脑袋割了。 砍后又觉得反正已经砍了一个,再留个活的也麻烦,不方便押解,为免途中再生什么变动,周祁一不做二不休,于是将甄继也砍了。 褚君陵听后一急,听闻自家宝贝将军差点伤到根本,慌得伸手去解周祁裤腰,被周祁黑着脸阻止:“皇上放心,臣并未伤到……要害。” “当真?” 褚君陵还是有点担心,怕周祁碍于男人面子不愿跟自己说实话,急切的哄他:“你莫怕,朕断不会厌弃你的。” 周祁:“…………” “真伤到就说,那些太医医术高着呢,定不会让你留任何隐疾。” “…………”周祁眼皮子跳了跳,想将褚君陵扔到外头去:“臣无事!”僵硬回了一声,怕褚君陵还是不信,手紧握着腰封,郑重看向他添了句当真。 余涣宗连他衣服都没碰到,他说的是差点儿,这昏君倒是会抓重点,别是想趁机占他便宜? 褚君陵确实有点想。 听闻周祁没事松了口气,担心对方隐瞒事实的同时,又有点想入非非,想将他衣物扒了检查检查,再……再实践一番,看看那处是不是真的没坏。 第162章 这事还得归结于周祁不顾安危独身去捉人,要不然哪能有那险事。 褚君陵先将余涣宗连同几代祖宗都拿出来唾骂了一顿,随后阴沉沉的盯着周祁:“这次没伤到身体,朕姑且不计较,再有下回看朕怎么收拾你的!” 又问周祁知不知错,周祁当即点点头,忍着笑朝褚君陵表现得真诚:“臣知错。” 下次还敢。 心头嘀咕一句,突然想到点事,他的错向褚君陵认了,褚君陵似乎还欠他个解释:“齐远侯是皇上的人。” 这昏君竟然瞒着他,害他担心了这么长时候,日日都忌惮着徐安与齐远侯勾结,威胁到褚君陵皇位,这人倒是好得很:“皇上不成是嫌臣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想给臣炼炼?” 褚君陵悻悻,见周祁目光尖锐的盯着自己,赶紧一五一十尽交代干净,末了不忘替自己开脱:“朕还不是怕你晓得了对齐锦满心生愧疚,日日总惦记着她。” 这惦记得久了,谁知会不会有日久生情的时候:“朕可不得防着?” 还有理了,周祁冷哼,气到不是多气,但想到齐锦满是为自己与徐渊吾订婚,不管是真是假,姑娘名声到底是害了,亦如褚君陵想的,他受侯府此等恩惠,岂能不愧疚? “齐小姐对臣恩重,还请皇上明日颁道圣旨澄清,还齐小姐一个清白。” 他心悦着褚君陵,自然不可能对齐锦满生情,情意偿还不了,他且记着这恩,来日总有能还的时候。 褚君陵不大高兴,蹬鼻子上脸的讨周祁安慰,周祁气也不是,笑骂道:“不都是皇上瞒着臣的,如今还是臣的不对了。” “你净想着那女人,朕吃酸!” “那皇上便酸着吧。”被褚君陵死皮赖脸闹得有点恼,索性侧开身不理他,今日事祸从生,又费了不少武功和精力,想要阖眸小歇一会,被褚君陵大蜂似的在耳边嗡嗡,睁眼将他冷冷看着,气不过道:“说起这事,皇上若只是怕臣对齐小姐上心也罢,臣这下也想到个可能,莫不是皇上忌惮周家,听信了小人谗言,亦认为周氏有谋逆之心。” 想到自己对褚君陵情坚不移,这人却屡次三番怕他别恋上哪个,就禁不住怄火:“故意隐瞒臣齐远侯与皇上是一派,可是有意试探,想看看今日周氏究竟会选择救驾还是弑君?” 褚君陵一听,立刻收了玩笑的心思,正色看着周祁:“你当真这么想?” 周祁轻哼一声,赌气的偏过头去:“臣是怕皇上会这么想。” 听出周祁仅是一时口快存的气话,褚君陵心松口气,气话归气话,该解释的定得与人解释清楚,免得周祁将疙瘩藏在心头,来日越积越深。 唯怕自己到手的皇后飞了,褚君陵紧忙端正态度,揽过周祁哄:“中郎将这般想朕,朕可冤枉死了。” 周祁还是冷哼:“皇上想如何?” “朕得请小将军重审冤案,还朕的清白。” 周祁被他没皮没脸的样子逗笑,斜眸轻飘飘瞥视一瞬,作高冷道:“臣给皇上半刻钟的时间,且听听皇上要如何狡辩。” 这话,便是被哄好了。 褚君陵靠得近了点,面上轻浮,解释起来倒是认真极了:“此事你爹也晓得,朕要真是疑心周氏,总不能只瞒着你一个?” 这倒是。 周祁心淡淡,勉强接受了这句“狡辩”。 他也是为讨耳根清净随口说说,瞧褚君陵生怕自己误会,暗暗一乐,故意冷着脸不理他,褚君陵捉急过后人也蔫儿了,瞧是正难得的安静,阖眸小憩了一会。 回宫沐浴更衣,净发梳理,一席事下来近个把时辰,周祁着实困顿,一沾床就睡了。 褚君陵看得心疼,知他近日为徐氏的事瞻前忙后,没几夜安稳,今个又整日绷着神经,如今徐氏得除,难得能松懈,屏退殿中奴才陪同周祁躺了半日。 第132章 侯府小姐求见 歇前吩咐不准人打扰,德观奉命守在殿外,今日全程被吓得不轻,差点一条老命留在那祭天坛上,眼瞧着圣上安危无恙,乱臣贼子也理干净,神经一放松,让身边跟着的小奴才替自己守着点门,转头靠着墙头打盹儿。 “德公公。” “德公公!” 德观迷糊挥挥手,企图将耳边苍蝇似的声音拍开,哪知对方不但没走,还往他耳朵里大吼一声,德观打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小犊子,吼什么吼!吵到皇上和将军你担待得起么!” 小奴才急忙告罪,为难的挠了挠头:“齐小姐来了,硬求着要见皇上,奴才怎么劝都不走。” 那齐小姐又是侯爷千金,即便这齐远侯是异姓侯,家中嫡女却也算得半个世女,他一个小太监哪敢得罪:“齐小姐不肯走,硬是要见圣,奴才们不敢撵人,皇上和将军又在歇息,只能看您的意思。” “咱家敢有什么意思!”德观大骇,见这奴才口没个分寸,直气得那拂尘敲他脑袋,打得那奴才抱着头嗷嗷叫:“奴才知错,公公轻些,奴才下次不敢了。” 德观这才停手,低斥他声音小些,莫吵到里头的主子:“她要等就让她等着,侯府小姐那能有中郎将重要么?没眼力的东西!” 小奴才乖乖听教,怕德观再打他,小心护着脑袋去应付齐锦满,不料手把头护主了,德观却往他屁股上揣了一脚,真是防不胜防! 褚君陵起身时周祁还睡着,怕吵到他,轻手轻脚探下榻,也没喊奴才伺候,披件外衫打算到殿外透透气儿,一出去不妨被个长满皱褶的老脸凑近,配合着那满脸殷勤的笑,吓褚君陵一跳:“混账东西!” 第163章 鬼鬼祟祟的突然冒头,要吓死他不成。 德观委屈的怂怂头,将齐锦满等在宫外头的事说了。 “何时来的?” “下午就过来了,算算该有个多时辰。” 褚君陵抬头瞧瞧天色,心头奇怪:从下午一直等到傍晚,总不会是进宫来蹭饭的? 让德观先将人带去前殿,回房见周祁还睡得熟,想到今日下午那事儿,喊了周祁两声。 见人没个反应,想了想,趁他熟睡偷偷将亵裤给周祁松了,小心扒到腿弯,将那处细致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坏才放下心来,趁周祁察觉前将裤子提了回去。 ………… “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褚君陵轻嗯声:“起来吧。” “谢皇上。” 而后相顾无言。 褚君陵心惦着周祁,齐锦满则不知要如何开口,徐氏造反之事已是事实,即便君王开恩饶徐渊吾一命,却不会真容得了他。 她又出身侯府,家父位高权重,若徐渊吾做了侯府女婿,难保君王不会因此猜忌,将侯府作为眼中钉看。 更怕的是褚君陵直接反对。 齐锦满深吸口气,做好最坏的打算,若皇帝实在不肯赐婚于她,她便硬逼着徐渊吾私奔去,这侯府小姐她不做也罢。 “皇上,臣女有一事相求。” 褚君陵心不在焉颔颔首,示意她说。 “徐氏被皇上一网打尽,臣女自认有些许功劳,今日想靠功劳换个赏赐,臣女已想好要换之物,还请皇上成全。” 讨赏? 褚君陵收起思绪看她:封赏不是明日早朝之事?这么急着来找他要,莫不是又和龙榻上躺着的那个有关。 想到这儿,神色豁然冷了几分:“何物?” “皇上答应过臣女,若徐氏得除,便一旨诏书公告天下,还臣女的清白。” 褚君陵手撑下巴侧靠着椅背:“你就是为这来的?” “是,也不是。”齐锦满上前两步,坚定地对褚君陵对视:“臣女想请皇上更改圣旨内容。” 改? “怎么改?” “臣女心悦徐渊吾,想同皇上请一道圣旨,赐齐锦满与徐渊吾大婚。” “赐婚,”褚君陵心忖,这侯府小姐是想弄假成真,拿证清白的旨换赐婚的旨,心悦徐渊吾要嫁给他? “徐渊吾是乱臣之子,朕饶他不死已算开恩,何况侯府权势不轻,朕不想再出第二个徐安,你可明白?” “他不会的!”齐锦满急切解释:“徐渊吾绝不会反,更不会步徐安后尘,臣女有信心,还请皇上成全臣女一番夙愿!” 褚君陵没说答不答应。 这侯府小姐前阵子还有意于周祁,为他清白都能不顾,如今却坠进徐渊吾那温柔乡中了。 果真,这些个女子水性杨花,没一个比得上他对周祁钟情。 想到这儿有点得意,连对齐锦满的态度都松懈不少,心中一通计较,算及齐远侯此回功劳深重,齐锦满也牺牲不少,最终点了头。 “这道旨便算朕替中郎将还你的人情,圣旨可下,却不会让天下人知,这旨接是不接,你且想清楚。” “臣女接!” 她再清楚不过,她想嫁给徐渊吾,做他钦赐的正妻,这道圣旨昭不昭告天下都无妨,本就是她与徐渊吾的私事,何故非要外人晓得。 这婚乃君王亲赐,她便是徐渊吾的正牌夫人,谁也否认不得,齐锦满心中惬喜,朝褚君陵拜了一拜:“臣女谢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褚君陵不可否,让德观备上笔墨,将齐锦满心心念念的圣旨丢到她手中:“圣旨既下,君无戏言,往后可莫后悔。” “臣女不悔!” 她高兴还来不及,后什么悔。 褚君陵被她那幸福劲儿晃到,心哼一声,有点看不得:“徐渊吾乱臣之子的身份这辈子都摆不脱,朕明日会另下道旨,将他和他那姨娘逐去偏远地界,一世不得入京,更无入朝可能,你若是跟了他,出嫁从夫,这京城再不是你能踏足的。” 齐锦满也不再是侯府千金,往后若是再想见双亲,要么齐远侯辞官出京,侯府权势一日不全交出,他断不会准齐家有团聚之时。 齐远侯有功归功,他却不得不为社稷考量,这江山他如今稳握在手,便没自己给自己添隐生患的道理,况是他还有周祁这软肋在,一点险事都不能冒。 第133章 皇上想白嫖中郎将的身子 “量及侯爷劳苦功高,朕再给你个机会,将这圣旨带出殿前,你还有后悔的余地。” 齐锦满却握紧圣旨,固执地摇头:“臣女不悔,便是往后有后悔之日,臣女自己选的路,是苦是甜都是臣女理应受的,锦满不怨任何人,亦不会退畏。” 往后之事她不知,更预料不到,她只知自己现下深爱着徐渊吾,随他生随他死,至死不渝,无半点儿犹豫:“圣旨已下,臣女已经是徐渊吾妻,京城繁华或是境荒野地,夫君去哪,臣女便去哪!” 亲长那处是她不孝,她已然说服爹爹成全,出口的话便没收回的理。 爹娘生养之恩她来世再报,她想追随徐渊吾,想和他长长久久,再艰再难她都能受,她享得了福,不代表没吃苦的毅力,能和徐渊吾在一起,怎么她高兴。 齐锦满抱着圣旨离开,恰好出殿碰到周祁,一时愣住无话,倒是周祁先朝他笑笑,特地为徐氏之事给她道了番谢。 第164章 齐锦满握住圣旨,瞧周祁朝自己躬腰作缉,不知怎么有些尴尬,等对方告完礼轻摇摇头,想想道:“我为你做这些都是我自愿,先前皇上与我说怕你愧疚,没告知你真相,我日日怕你觉得我恶毒,厌恶于我,觉得我是心胸狭隘之人,便也不敢再见你了……” 也是这般,她担心周祁觉得她是爱而不得生了记恨,更想早些替君王除去徐氏,为得徐安尽信侯府,她后头大多时候都与徐渊吾共处,久而久之,便也瞧得了徐渊吾的好,两两生情。 “还是该我谢过你的,若非如此,我与渊吾怕也没这段缘分。” 说罢和周祁道声别过,眼瞅着殿内某个皇帝拔腿出来,怕对方醋劲儿大将自己手中圣旨收回去,朝周祁笑挥挥手,急匆匆握着圣旨走了。 周祁扭头见褚君陵出来,略有疑惑:“齐小姐何时对徐渊吾有了意?” “岂止是有意,赐婚圣旨都向朕讨了。”不满周祁记挂旁人,拐过人往养心殿进,不避讳的冒酸水:“你给朕死了这条心,她如今已是有夫之妇,有的是人关切,用不上你操心。” 周祁失笑:“皇上这醋劲儿还能再无端点么?” 心智像越活越回去。 他不过随口问问,到褚君陵眼中竟成了有罪,莫名背上个惦记有夫之妇的名声,周祁可不敢认。 “徐氏虽除,徐渊吾到底是徐安子嗣,有他在,徐氏便算不得斩草除根,齐小姐背后又是侯府,若徐渊吾年久滋生异心,皇上恩准这二人同婚,凭侯府势力……皇上可有考虑?” 世家大权削弱,朝廷如今重用寒门之士,于皇权是集中,侯府恰是其中变数,他信得过齐远侯没夺位的野心,却信不过徐渊吾那姓。 “放心,朕尽安排妥了。” 听是周祁一心为自己着想,这才又高兴,直拖过人奖赏一番,闹得周祁衣衫凌乱,唇微肿起,外襟被拉扯得松松垮垮,又当着殿中一众奴才,险些泄露春光。 夜里齐远侯进宫过一趟,翌日早朝圣旨颁下,朝中众臣该赏地赏,该罚地罚,连军中将军都按功劳大小各行了封赏,唯独漏掉周祁一个。 中郎将又一次行赏被遗落,如上回般仅受君王赏了些财物打发,众臣纷纷猜测是皇上看上了中郎将,馋人家的身子,心头又忌惮周家势力,避免周氏权重心野,才有的此举。 说白了,皇上就是想白睡人家中郎将的身子,嫖了又不想负责,皇上就是下*。 也有大臣对君王此举抱以肯定,乃甚赞不绝口,称君王此举是为上策,既能得到中郎将,还能压制住周氏反扑的爪牙,防止周祁被宠歪心思惦记皇位,不得不说,皇上就是英明! 至于中郎将,君要臣死,臣也得把命交出来,何况皇上仅是要了周祁那具身,周祁一个男人又不讲贞洁,这牺牲色相的事,哪能算得了事? —— “等等!” 齐锦满气喘吁吁赶到城外,幸好赶上徐渊吾离京的马车,原本打算等次日拿着圣旨给徐渊吾个惊喜,哪知对方竟背着自己一声不吭的走了。 这般偷偷摸摸,若不是她耐不住欢喜偷去徐府找他,明日恐怕早已是人去楼空,哪还等得把圣旨递到徐渊吾手上。 马夫被拦下,吁了一声将马停下,见被几个家丁装扮的人团团围住,不免有些害怕:“你们是什么人?” 齐锦满没理他,直朝马车内的人喊道:“徐渊吾,你出来!本小姐有东西要给你!” 徐渊吾闻声一愣,安抚住姨娘跨下马车,不等开口就被齐锦满塞了样东西入怀:“你自己看!” “这是?”徐渊吾低头便是一惊,齐小姐给他的是圣旨,这里头的旨意……稳住心神打开看过,不知是惊的还是喜的,竟呆滞良久,目光复杂且热切的看向齐锦满:“齐小姐……” “你怎么还叫我小姐!”齐锦满轻呸一声,像是怕徐渊吾再偷偷跑了,不满的伸手把人拽住:“皇上赐婚的圣旨都下了,我爹爹也已经松口,如今我该是你的发妻,你不改口唤我一声夫人,莫不是想抗旨不尊?” 徐渊吾喜极失语,将那道圣旨来来回回翻看,像是确认着什么,等终于静下心来,用力将齐锦满抱入怀中:“夫人。” 是他先前懦弱,竟不如个瘦弱女子,齐锦满有冒险求圣旨的勇气,有坚持得侯爷应肯的决心,为这份情辛苦良多,他却形同个懦夫,策划着如何偷偷远走,如何背负着自以为是的情深苟且。 这圣旨断不会要的轻易,得齐远侯松口更难,徐渊吾心头明白,眼眶生涩,半晌将人轻轻松开,哑着声道:“此去山高路远,边土荒寒,环境定是艰辛,我本就是戴罪之身,你真跟着我离开,必是要受苦的。” 他高兴齐锦满为他舍弃一切,却不舍得她失了侯府小姐的尊贵,做个粗布贫寒妇。 第134章 是个人都能在周祁头上踩一脚 齐锦满却早想通,口气也是当真轻松,反抱住徐渊吾不肯松开:“我便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况且本小姐都不计较,你还嫌弃我不成?” “我怎么会。” 徐渊吾无奈,终究是不忍胜过拳拳爱意,欲再劝说齐锦满回去,这人千金之躯,如何能为他受丁点苦楚。 口未开齐远侯先到了,徐姨娘被外头动静吓到,不放心徐渊吾安危,心慌地掀开帘子下车,见齐远侯气势汹汹带着人马过来,后院妇人又是个不得宠的,哪见过这场面,当即被吓破几分魂去。 第165章 怕齐远侯要对徐渊吾做个什么,忍住惧意要上前去,被徐渊吾喊过车夫带到一旁。 姨娘心一急,只敢开口求齐远侯:“侯爷,渊吾不敢肖想小姐,还请侯爷放过小儿,您有气就冲民妇撒,都是民妇的错,是我没看好渊吾、” “娘!”徐渊吾晦色打断,朝姨娘投去个安慰的眼色,转头向齐远侯抱了抱拳:“渊吾见过侯爷。” “爹!”齐锦满不料齐远侯这时候来,还当是他反悔了,急忙地往徐渊吾背后躲,而后看枝陶气喘喘的赶来,更是迷惑:“你们来干什么?” 分明已经答应她和徐渊吾在一起了,带这么多人来是怎么回事,想抓她回去不成? 还有枝陶,她已然将卖身契给了这丫头,也还了她自由,让她不必跟着自己去荒境吃苦,怎么这丫头还没离开? “小姐,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奴婢不想要自由身,就想追随小姐,小姐您就带着奴婢吧,奴婢不娇气,最能吃苦了!” 齐锦满还没说话,却听齐远侯冷哼一声,却是针对徐渊吾的。 “锦满自幼被本侯与夫人宠惯坏了,性子执拗,他非要跟着你本侯拦不住,更不忍她伤心半点,有件事你给本侯记好了,锦满如今虽不再有千金身份,本侯却还是大褚侯爷,本侯在世一日,他就还是我齐侯府的大小姐,是我的齐恒郅的心头肉,你若敢对她有分毫不好,旦有不轨不忠之心,本侯不远千里也定要你偿命!” “爹胡说什么!渊吾对我情深意重,定不会辜负我半分。”说罢扭头问徐渊吾:“你说是不是。” 徐渊吾木讷点点头,后头反应过来齐远侯的话外之意,喜不自胜,郑重握住齐锦满的手,朝齐远侯深深一揖:“渊吾谢侯爷成全!小婿定当谨守夫道,爱她敬她,便是赔上性命,也定护锦满一世周全。” “谁要你赔上性命了?”齐锦满忙呸呸两声,将他嘴捂住,企图将这晦气话给堵回去:“我是要你陪我一生,可不是要你赔我命的!” 徐渊吾笑笑,将齐锦满握得更紧。 齐夫人怕自己受不住分离之痛反惹齐锦满愧疚,没来相送,只是昨晚拉着人说了大半夜,齐远侯为给女婿一记警钟,忍着难过还是来了,却不想后头父女相别、热泪盈眶的场面样样没有,反是齐锦满怕他将这便宜女婿吓着,胳膊肘往外拐,很顶了他几句嘴。 齐远侯心中有点落寞。 枝陶硬是要跟着,齐锦满心里也舍不得这个小丫头,坚持一会也就准了她随行,加上齐远侯硬要塞给她护身的护卫,一行人多出七八个。 暗中还被塞了不少银子,加上临行前皇帝赏赐的,足够这辈子丰衣足食。 齐远侯此次护驾有功,为天下大业入得徐氏虎穴,辛苦潜探数月,照此功劳,封个王爷稳稳妥妥。 岂想齐远侯居功不受赏,拿功劳和君王换了赏赐,换取齐锦满与徐渊吾每年上元得以回京小住半月,成全他一家团聚之心。 君王给徐渊吾服的毒无解,只有抑制的药用,褚君陵给足了他后半生的量,那毒还有个副作用,不容易有后。 齐锦满饶是晓得,仍毅然随徐渊吾离开,比起为人母的愿望来,她更情愿与徐渊吾长相厮守,孩子可以随缘,她和徐渊吾的缘分,必得要自己牢牢把握。 离开之际,齐远侯从怀中拿出块牌子给二人,是免死金牌,加上侯府能对外证实身份的信物,徐渊吾和齐锦满的去处有他的势力,届时有难大可靠这两样东西去求助。 也是君王仁德,徐渊吾流放之地虽是荒贫,那处官府的臣子与侯府有几分渊源,他在那头话亦有些分量,往后不求齐锦满大矜大贵,起码安危能够无忧。 至于这女婿,谁管得他! 齐锦满装得没事,真到临行前还是红了眼,不住地抱住齐远侯难过了会,齐远侯心疼死了,就这么个宝贝女儿,眼看着要跟个没出息的女婿吃苦,他这做爹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可不得心疼么? 强忍住将人拉回去的冲动,把齐锦满情绪劝好,目送她和徐渊吾搀着那姨娘上马车,又等一行人走远,这才懈下老脸,抬手拭掉眼角的湿润,鼻塞着回了府。 徐氏抄家,君王不知出于何目的,将捉拿之事交到了中郎将手上。 一时揣测四起,不少人猜是君王有意借徐氏给周祁个下马威尝,警示他莫恃宠而骄,爬到天子头上。 亦有人说是徐氏与周家一直不合,如今徐氏覆灭,皇上宠爱中郎将乃众所周知,兴许此举纯粹是为给中郎将出气,让将军趁最后再报复徐氏一遭。 这些大臣只猜到一半,褚君陵确实怀了给周祁报仇的心思在其中,但不都是徐氏和周家屡屡作对的原因,更多掺有前世纷争。 前世徐娇苑做皇后那几年,风光之时没少欺辱周祁。 他将周祁囚在宫中,仇恨在心偏执成魔,宫里头那些人对周祁使的那点龌龊伎俩他知,只要不伤及到性命,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他这份默许,后宫中尽敢待周祁作践,再说得难听些:是个人都能在周祁头上踩上一脚。 这徐娇苑便是里头蹦跶得最厉害那个。 他造的孽有这一世来还,尚且弥补得了,徐娇苑欠周祁的,总该让周祁亲自去讨。 第135章 我拿身子跟你换 徐氏满门抄斩,送押刑场,周祁正是监斩人。 第166章 徐娇苑狼狈不堪,脑子浑浑噩噩的,自从昨日徐安抄家,徐安谋反被镇压,丧命于祭坛之上,因着接受不了事实,整个人都有些痴呆。 地牢脏乱,狱卒多是五大三粗之人,对死刑犯定不会生怜香惜玉的心思,有褚君陵暗中打点,徐氏一家老小临死前都吃了不少苦头。 尤其是徐娇苑,衣襟被糟蹋得破破烂烂,头发毛糙凌乱,脸也脏兮兮的,合着一双眼空洞呆滞,拿褚君陵的话说,就是个傻*。 直至被狱中押解出去,听闻要往刑场处刑,这才反应过来,大吵大闹地激烈挣扎,口中要死要活的嚷嚷,不见丁点大家闺秀的端庄。 徐娇苑都要死了,自然顾不了端庄不端庄,用尽力气挣扎反抗,被官差拿刀威胁非是不消停,许是死到临头破罐子破摔,反倒闹得更厉害,直吵的官差耳朵嗡鸣,瞧见周祁负手在牢房外等着,转看向徐娇苑,大有股先斩后奏的冲动。 徐娇苑比狱卒还积极,看见周祁眼珠子一瞪,发了疯的挣脱狱卒,顾不得脚上铁链沉重,像被激发了潜力似的,毽一般冲到周祁前头,拿脏污的手将他袖子拽住,往袖口上留下几个泥印。 “周祁,救救我,你救救我!” 周祁挑挑眉,心道这女人莫不是吓坏了脑子,向他求救。 正儿八经来说,他和这徐府小姐可是面都没见过一回,生死关头倒是同他熟络上了? 怕传到褚君陵耳朵里,又不讲理讨自己便宜,本身洁癖也颇有些,被徐娇苑弄脏衣服轻皱起眉,略有不虞地扯开袖子,却没抵过人在生死面前潜力巨大,徐娇苑这会力气跟头牛似的,周祁硬是没拉得开。 若跟她使劲,要么他这截袖子不要,光着半边膀子去监斩,要么被徐娇苑整个外衣扯落,就穿身里衣在外头晃荡,不管哪个可能,都够他在昏君榻上躺个半日。 周祁自问也丢不起那个脸。 几个押送徐娇苑的官差也捉急,不敢将她拉得太狠,再看周祁面色不好,更急得满头汗,生怕将皇上这命饽饽给得罪了。 “将军,这……” 周祁口气还算客气:“本将与徐小姐素不相识,小姐求错人了。” “不!”徐娇苑花容失色,大惊大叫如个疯婆子,知道这一松等着她的是人头落地,怎么都不肯放手:“周祁,你救救我,我求你,谁都知道皇上宠你,只要你跟皇上求情,皇上一定不会杀我的!看在皇上是我表兄的份上,你替我求求情,我来日一定会报答你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本将说了,徐小姐求错了人。”周祁清清冷冷,耐心已是不多:“你要求的是皇上的不杀之恩,这话与本将说有何用?” “有用的!有用的!”徐娇苑疯疯癫癫,怕这最后根稻草也断送,用力拽住周祁手臂,指甲使劲往周祁臂上陷:“皇上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开口,皇上肯定会放了我,我什么都给你,你救我,周祁!将军!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周祁耳朵嗡鸣,被她突然的疯叫闹得差点失聪,脸色又差了点:褚君陵这是给他安排的什么差事,闹人心得很! 钟诚看徐娇苑像是疯掉,动作瞧着也不安分,怕她手把周祁抓伤,剑不觉拔出个头来,想直接将她双手砍了,又怕血溅到周祁身上,一时犹豫不决。 主子爱干净,他要是喷了主子一脸血,罚他是小,若主子不让他见周一可有的难受,若不动手,等徐娇苑伤到主子,他依旧是护住不利,到皇上跟前也是要领罚的,皇上罚人的花样恐怖,钟诚自觉没那个胆量尝试。 为难问周祁的意思,周祁轻摇摇头,冷色看着眼前似疯似癫的女子:“本将为何要替你求情?徐小姐说本将要什么都给,偏巧本将就想要你的命,徐小姐给是不给?” 周祁口气淡淡,暗藏的冷煞惊得徐娇苑脚底生寒,神智倒是清醒了几分,后头想到某处,近乎癫狂的朝周祁吼道:“徐渊吾都能安然离开,我为什么不能!我只是个女子,即便逃了对皇上也不会有威胁,周祁,你行行好,你放我走罢,我……我拿身子跟你换,你放我走……” 当真是疯了。 周祁心生出反感,趁其不备点了徐娇苑的穴道,问钟诚要过匕首将一截衣袖划破,不悦地朝官差颔首:“带走。” 让钟诚就近买了身衣裳换上,赶到刑场正午时三刻,徐氏一众,齐齐斩首。 人头落地瞬间,血腥四溅,周祁眼前一片猩红,脑中豁然闪过先前梦境,一如眼前景象:周氏九族满门抄斩,爹娘首级双双落地,周家亲众丧尽,独留下他一个…… 还有徐娇苑…… 皇后,奴宠,数年宫囚,情绝仇消。 他撞死墓前,全了君王一腔仇恨。 头剧烈发痛,周祁眼前阵昏,尽力扶着额,身却不受控的向前栽去,钟诚及身后官差被这突然吓得失色,连忙上前将人扶住:“主子?!” 良久,痛感消失,视线渐渐复了清明,目光复杂有片刻,心中沉甸甸的不知想到什么,终摆摆手,道是让这血腥煞到了眼,已经无碍。 又命钟诚守口如瓶,不准将此事说与君王晓得。 此事落幕,缘于祭天之日某个百姓安哄小孩的无心之谈,皇上和中郎将会捉鬼的传闻渐渐在京中流传开来。 —— “寰哥……” 第167章 景南关了门窗,衣衫尽褪,见沈寰木讷望着自己,抿抿嘴,光着身子到他跟前:“寰哥。” “你、”沈寰回神,当即皱眉取过衣襟要给他穿上,不防被景南抱住:“我知我是勾践地出来的,身子不多干净,你……你是不是嫌我?” 沈寰手拿衣襟顿了顿,那衣物到底没盖到景南身上:“为何?” 景南只是摇头,他偷听宫里人说了,如今徐家已经斩首,照皇上之意,徐家的事料理干净,便轮到他和沈寰。 第136章 好一对苦命鸳鸯 沈寰不准他死,要自己代他好好活着,但沈寰总活不了的,皇上不会心慈手软,他反悔了,他不想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他也不想沈大哥担心,不如先答应下来,等沈寰身死那日,他便偷偷去陪他。 这话自然不能说的,可临死之前,他想图个名正言顺,成沈寰的人。 “就当是我一个心愿,沈大哥,你、你要了我罢。” 沈寰静默须臾,终究手臂一揽,将人带上榻去:“趁我衣襟未脱,你且想好了,可会后悔?” “不悔的。”景南眼泪含笑,轻抱住沈寰:“沈大哥,景南不悔。” ………… 沈寰晓得景南的心思,徐安已杀,朝中动荡因素尽都清除干净,主子得闲,怎么都该空出手来处置他这个欺君犯上的暗卫。 他待景南喜欢,似爱非爱,却又更重,自己不过将死之人,这人有心愿,便是这般,成全了何妨。 对景南,他也是舍不得的。 “宫外我都打点好了,等我死后,你便寻个离京远的地方居定,来日遇到再喜欢的,男子女子都无妨,嫁娶随你心意,且答应我,定要好好活着。” 景南鼻一酸,嗡呜着偏过头去,倒不知是身后难受所致,还是让这话激的。 “我听见了……” 景南哽咽不断,带着哭腔道:“皇上召你今日去见,我听见了。” 更猜到原因,所以才不知羞耻的求欢对方。 沈寰身形微顿,随即更热切地撞入身中,怀抱紧紧将人暖着,各自下有决心。 褚君陵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来,想是沈寰越不拿他这主子放在眼里,算来无聊,也不知哪根筋搭错,竟动身往暗卫堂去。 沈寰也当今日是死期,反正是个死字,早点晚点都没差,先成全了景南心愿,自己也好走得安心。 褚君陵兴起突然,起初也没给哪个提醒,暗卫堂统领见他来是一惊,忙停了手中训练:“属下见过皇上!” “起吧。”褚君陵环顾一周,确认某个暗卫没在其中,漠然瞧向统领:“朕让人来喊沈寰去殿中,半日也没等到个影子,想来是奴才喊不动你堂中的人,区区暗卫,如今派头倒是要大过朕了?” 奴才叫不动,他亲自来叫,倒要看看那暗卫在搞什么名堂。 他顾及沈寰前世护主有功,却也容忍不得被人爬到头上,那暗卫如今奴没个奴相,不听唤的东西,再护主又留着有何用? 统领心噔,听出君王话中杀机,怕受迁怒,当即喊过个暗卫去把人找来,却被褚君陵抬手拦下:“朕亲自去。” 褚君陵负手握袍,想到沈寰护着的那个男宠,以为人还在后宫里关着,正打算让德观去押过来,哪知到沈寰房外就听得阵阵呻吟,平日和周祁欢愉事没少做,褚君陵一听就知道里头在搞个什么,脸登时黑沉。 好得很! 他对这些个暗卫太放松管束,不仅惦记他后宫的东西,还敢将人往堂中带,犯如此大忌,沈寰当真是不想活了! 带外人进堂如同叛主,且不说那男宠的身份,褚君陵脸色黑了又黑:这暗卫堂如今怕是个个都晓得他被戴绿帽子了! 德观在身后忐忑得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混合着里头淫声阵阵,欲劝息怒,却听褚君陵冷笑一声:“不愧是风月场的妓子,下作到朕宫里来了!” 气极一脚将房门踹开,武力十层,直将一边门揣坏半边,断壁残垣般斜挂着晃动,房中二人齐齐惊住,扭头见君王沉色进屋,明晃晃的捉奸在床,沈寰心中大骇,下意识拿被子将景南罩住,顾不得穿衣滚下床去。 “属下见过主子!” “你还晓得朕是主子?”褚君陵怒不可遏,通奸也罢,还选在暗卫堂做这事,倒是会挑地方:“与朕的侍宠私通,沈寰,你好大的胆子!” 德观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一丝大气,既怕皇上气坏身子,又怕待会波及无辜,老眼转了转,悄悄朝身后的小太监道:“还不去请中郎将入宫!” 那小太监愣有瞬间,忙不迭溜出房去。 统领听闻动静,怕君王盛怒牵涉整个暗卫堂,战战兢兢带着几个暗卫赶来,被德观拉上门关在了外头:皇上虽然成了绿头龟,龙颜还是要顾及些的。 德观自诩是个忠君爱主的好奴才,得给皇上面子保住,关上门才发现门被皇上踢坏了,下边是空的,压根拦不住人,小心征得褚君陵同意,将来凑热闹的暗卫奴才尽赶得远远的:“无皇上宣见,任何人不得踏入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说罢觉着不妥,怕待会周祁来了被哪个一根筋的拦下,又道:“中郎将除外。” 进屋时沈寰已经穿了件衣物在身上,旁边跪着那个抖抖索索的男宠,唇都吓白了,德观对这不检点的侍奴提不起好感,狠狠瞪了景南一眼,朝褚君陵请示:“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二人?” 第168章 褚君陵脸黑如灰炭:“你说该如何!” 德观当即愤慨:“通奸之罪,按宫中戒律,当将私通者斩断手足,做成人棍,与后宫晾刑半日,最终以锅烹之,至肉骨分离。” 景南吓得近乎晕厥,他不怕陪沈寰去死,可他以为的死是人头落地,或者被活活打死,怎么都没想过,世间竟有残忍的刑法。 褚君陵听罢也一愣,前世没碰见过这种情况,这一世后宫更是没个妃嫔,对私通一事的刑惩倒是没了解过,如今听德观提起,怒缓了缓,直觉合该如此! 沈寰见景南怕得厉害,又听褚君陵喊道来人,恐景南被杀,紧叩首道:“主子开恩,沈寰自知罪该万死,甘愿受诛,景南受属下蒙哄才行错事,是属无辜,求主子放过景南。” “不是的!”景南恐惧地摇头,冒着胆子跪到君王跟前,极慌措的磕头:“沈大哥没蒙我,都是景南的错,是景南不知羞耻勾引的他,沈大哥为皇上出生入死,求您看在他以前功劳的份上,饶他一次,景南愿意受任何惩罚,求皇上饶过沈大哥,求皇上开恩。” 头撞到地上砰砰响,沈寰心疼不过,眼见景南要磕出血来,管不得罪上加错,跪身上前将人护入臂里,各自求着要替对方受过。 褚君陵嗤笑一声:“好一对苦命鸳鸯。” 第137章 这暗卫是九皇子 “一个是朕的暗卫,私通宫侍屡犯堂规,一个是朕名义上的侍宠,身色下作践乱宫闱,朕的颜面尽让你二人丢尽,还想要朕开恩?” 他起初倒是开了恩,这两个狗东西不惜命,怪得谁。 将后事交给德观处置,转身要走,不妨让沈寰拦在身前:“属下有事要禀,请皇上留步。” 褚君陵目光幽深:“没朕的恩准擅自起身,再添一罪,这又是做什么,是罪不怕多,还是你沈寰当真胆包了天,今日想弑君?” “属下不敢!” 沈寰豁又跪下身去,就听褚君陵冷笑:“一介暗卫,倒是有与朕讨价还价的资格?” 暗卫自然是没资格的。 沈寰迟疑不决,喊住人又不知从何说起,被褚君陵冷目瞧着,小心抬头对望片刻,眼前人身形与记忆中的小殿下重合,给了沈寰些许勇气。 心中抱有一丝奢望,皇上还是当年那个心善的小太子,会笑着叫她九皇弟,若他说出真相,记忆中那位殿下总是仁慈的,许是会网开一面,至少,能饶景南一条活路。 沈寰稳稳心绪,跪直身将景南护在后头,仰头看向褚君陵,眼中带着期颐和怀念:“褚寰求皇兄,放过景南。” 此话一出,在场人具是愣住,接着听得一声惊呼,来自褚君陵身后的某个老奴才。 德观从沈寰叫皇兄时就懵住了,褚氏如今就剩皇上一个,哪里来的兄弟,再听沈寰改了姓,贯上“褚”,下意识只觉得是这暗卫死到临头想另辟奇径,竟不惭地冒充皇室。 再一听这名字有点熟悉,但时候到底有些久远了,褚寰幼时在宫里也不是个多出众的,透明人一个,也就得那些爱欺负人的小皇子惦记。 一时还想不起来。 褚君陵也没想起有这号人物。 褚寰? 有点印象,但不清晰,显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褚君陵本没心思跟个暗卫浪费时间,这会听人叫自己皇兄,倒是不急着走了,淡漠瞧了沈寰良久,口气不明:“你叫朕什么?” 主子这个反应,必然是将自己忘了。 沈寰失落有片刻,随即想到景南性命,顾不得心中苦涩,忙收拾好情绪,坦然对上褚君陵似打量似冷冽的眼色,又叫他一声:“皇兄。” “你是朕的兄弟?生母是谁?” 总不能是他父皇母后临走前给他留了个弟弟? 景南也惊呆了:沈大哥不是皇上的暗卫么?怎么……叫皇上皇兄? 沈大哥起初是皇上的暗卫,后来成了皇上的兄弟,对于如此深奥的问题,景南显然反应不过来,这会怕都消停了,整个人呆戳戳的,目瞪口张的跪在一旁。 沈寰苦笑一声:“当年中秋,一位小殿下好心给了我块月饼,与我说中秋快乐,自那日后,冷宫日日都有新鲜的饭食送来,我起初不知,偷偷守在门口,后来才知是那位殿下。” 太子殿下多尊贵啊,却愿施舍他一份善待,并不如别的皇子欺他辱他,连带他母妃一并。 冷宫那些年,唯一向他表露好意的,便只有太子,也是那点好,支撑他从泥沼中爬出,一直撑到现在。 “皇兄,不记得我了么?” 褚君陵被提醒着有了点记忆,正回想呢,不防德观突然开口,惊惊乍乍的,惊得他一激灵。 “皇上,这暗卫是九皇子!” 褚君陵黑着脸,盯得德观直犯怂,巴巴地闭了嘴。 前世沈寰跟了他半生,至死都是为他,他倒不知这暗卫跟他还有这么层亲缘在。 今世不设防的挖出这么大个消息,褚君陵心中微慎:是他前世没多注意,还是今世命数改了,除了一个徐氏,还有别的阻碍在后头? 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皇弟,褚君陵是一点好感也没有的。 “你是晞嫔之子?” 褚寰眼中一亮,带着急切的喜意:“是,属下母妃是晞嫔,当年皇兄有恩于我,褚寰没来得及报,之后宫变,母妃掩护我逃出屠围,属下心中记着皇兄恩情……梁王抢了本该是您的位置,那时我尚小,无能效命,更没替皇兄夺位的本事,却又想回报皇兄些什么……” 第169章 机缘巧合之下,便入了暗卫堂,后来他不分昼夜的训练,习武,几次险些命丧堂中,才争取到近身保护君王的机会。 褚君陵听他将往事一一说出,感动倒是不见,更多是疑心。 他便是有点善也在两世宫变耗干净了,如今血都是冷的,要谈人性也有,但都是对周祁,也就是顾忌着小将军,前世带来的暴虐和魔障尽力压制着,对于这个半路子冒出来的兄弟,褚君陵第一念头是杀,第二念头是即刻就杀。 杀之前,该问的还是要问。 “你说你是褚寰,可有证据?” “属下能证实身份的信物尽于宫变之日丢失,宫中奴才也早更换,属下并无证据,若皇兄怀疑……可请太医一验。” 褚君陵朝德观使使眼色,德观领命离开,顺将房中多余奴才尽遣干净,而后见沈寰护着的那个,看向褚君陵有些犹豫:“皇上?” “留下他。” 褚君陵摆摆手,迟早是个死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也没事,褚寰既然藏了个皇子身份,说什么也留不得他。 不然这事传到前朝,再有哪些不安生的臣子借沈寰皇家人的身份窜咄他造反,沈寰若有异心,这位置抢得可比徐安名正。 朝中隐患难得铲干净,剩下几十年他只想和周祁卿卿乐乐,糟心事是能少则少,这沈寰前世虽是忠心于他,到底隔了辈子,这一世走向大有不同,难说这人不是个危机。 避免危机最好的法子,自然是消除危机。 褚君陵也不喊人起身,拉了把椅子到沈寰跟前,淡淡道:“你既是皇子,就为几顿饭的恩情效忠于朕,甚至不惜冒着性命进暗卫堂,这可不值当。” “值当的!”沈寰急切否认,坦诚顶着褚君陵的审视,神色再虔诚不过:“皇兄对褚寰有恩,要我做什么都值的。” 第138章 朕有了个弟弟 褚君陵哂之:“你这身份瞒了多年,何不就此瞒一辈子,左右朕不信你是死,容不得你也是个死,都不是活路,何必又提出来?” “褚寰信皇兄,皇兄自幼心善,绝非滥杀无辜之人。” “你倒是会恭维朕。” 可惜这马屁拍得不够,他滥不滥杀无辜都不重要,这暗卫要真是姓褚,又这时候冒出来,就注定他无辜不了。 沈寰约摸也察觉到君王暗含的杀机,心中一紧,又极快的放松下来,也不恨褚君陵,想是能死在君王手中,难得释然又侥幸。 他起初瞒着,就是怕君王误会他是回来觊觎那位置的,不想被崇仰着的皇兄误会,将自己看做眼中钉肉中刺,遂才一直隐瞒。 他也打算将这个秘密守一辈子,带到棺材中去,可有景南这个变数…… 沈寰如实招供,见褚君陵没再问,便自己开口:“褚寰并无觊觎皇位之心,更不敢惦记皇兄所有,今日道出真相,是想求皇兄念一二旧情,属下自知该死,求皇上宽恕,放景南一条生路。” 褚君陵神色倦倦,眼皮亦懒得抬:这会倒是不一口一个皇兄的叫了? 沈寰入暗卫堂的过程也简单,不过是晞嫔当年受宠时开口跟先皇求情,救下个暗卫,那暗卫记恩,晞嫔入冷宫后,虽是不敢明着相帮,却有空便偷偷去冷宫瞧上一眼。 这时候长了,瞧着瞧着瞧出了情愫,晞嫔是皇帝的人,暗卫再有不干净的心思,忠主心作祟,自古情忠两难全,倒也不敢对晞嫔表露情衷,只将这不该有的感情藏在心头,一藏就是多年。 直至宫变那回,那老暗卫趁乱到冷宫打算救晞嫔离开,晞嫔途中被刺重心腹,自知活不了了,便让暗卫带着孩子走。 暗卫大恸,抵不过心痛将那点卑微的情衷吐露出来,晞嫔对那暗卫有没有意无人知,却因此放心将褚寰托付于对方。 告知老暗卫孩子在井中藏着,嘱咐那暗卫在叛军走后再找机会带孩子出宫,给褚寰寻个普通的身份,让他平平安安过好这一生。 晞嫔交代好后事便去了,老暗卫本欲就此陪她离开,却受托要照顾褚寰,这才苟且坚持下来,老暗卫照晞嫔遗愿想送褚寰去过平凡日子,褚筠却心意坚定,硬要随他入暗卫堂,软磨硬泡,老暗卫将褚寰带进了堂。 皇子身份自那日起便算过往,那老暗卫原姓沈,褚寰便随了那老暗卫的姓,又因这名字是晞嫔在世时取的,去姓留名,从此改叫沈寰。 后来那老暗卫在任务中身死,就只留下沈寰…… “只要朕放过这奴宠,你什么都愿做?” 沈寰不多想,当即应是。 即便没有景南,主子要他做什么,他都是情愿的。 褚君陵把玩着腰间的禁步,面色几分玩味:“哪怕朕当场杀了你,你也甘愿?” “是!” “不要!” 景南从沈寰的震惊身世中抽离,听闻君王要杀沈寰,拼命的求饶:“您杀我,都是我勾引沈大哥的,我该死,求皇上饶了沈大哥、” “聒噪。”褚君陵掀掀眼皮,不知何时将那禁步取到了手中,被个男宠哭哭闹闹惹得气躁,一指将禁步弹到景南心膛往上点儿的穴位,将他穴道点了:“也是朕今日心情好,不然哪只是点个穴道,怎么都得割块舌头下来,沈暗卫说是不是?” 沈寰余悸未消,君王速度快得他不察,刚才心跳到嗓子眼,还当是主子杀念腾升,要结果了身后那人,听闻褚君陵让自己将禁步捡还给他,不敢耽搁,恭恭敬敬呈上前去。 第170章 同时心中发苦:主子此举,便是不肯念那一分亲情了。 德观请太医回来的路上恰好遇上同样赶进宫来的周祁,忙上前问问礼,连将事无巨细说了完全。 “沈寰是皇子?” 周祁皱眉:难怪他先前看对方和褚君陵神似,竟当真是皇家骨肉。 沈寰潜伏在君王身边多年,是为的什么,真是为报恩?皇位?还是……为情? 被这荒唐念头惊到,忙摇摇头,阻止心中乱想,快步随德观往堂中去。 外头的统领见周祁赶来,忙屈身抱拳:“属下见过将军。” “里头情况如何?” 统领为难的摇摇头:“皇上不准属下们进去。” 周祁不多说,推门踏入房中,门带上就见褚君陵手拿柄剑,拿刀背在沈寰颈间摩挲一阵,举起要砍下,看到周祁来又停下手里的活计,将那剑抛到一边,没管疑惑睁眼的沈寰和吓得脱力的景南,过去将人抱进怀里:“祁儿,朕有了个弟弟。” 周祁一路担心,听到褚君陵这明显作怪的口气,噗嗤一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有个亲人不是好事?皇上这一脸愁容算个甚么说法?” 褚君陵不依不饶,硬要向周祁讨安慰:“朕能有何说法?半路多出来的,谁知抱的是哪种心思?这暗卫若是为抢朕龙椅来的,中郎将还怎么做朕的皇后?” ‘没个正经!’莫当他没看见,这昏君刚才准备砍人时可不是这么个德性:“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沈寰?” “还能如何?”徐氏刚除,又突然跳出个皇弟来,自然要杀:“沈寰到底跟了朕多年,功有不少,临死前准他留个遗愿,也算朕仁至义尽。” 周祁看向跪着那二人,褚君陵如何处置沈寰他倒没看法,君王自有考量,这沈寰褚君陵说不留,便是留不得的。 “此事可有多的人知道?” 若被哪个口不紧地抖出去,届时史官晓得,恐是要给褚君陵记个残害兄弟的暴名。 褚君陵丁点儿不担心,大大方方道:“怎么记都无妨,那些大臣要晓得便晓得,再不够的,朕现在就能让那几个史官过来,蘸着沈寰的血将今日之事写个明白。” 褚君陵是决心要在昏君这条路上走到黑,也就不怕再黑一点,实在被传得难听,就捉两个刺头将嘴缝了,以儆效尤。 至于史官,史官杀不得的规矩在他这儿可不顶用,除非那几个大臣脑袋都是铁打的,砍不坏。 第139章 朕与这暗卫是清白的 德观越听越拔凉,心里直为皇上的名声感到担忧:这是君王能干的事吗?这哪是皇上,分明是强盗啊! 数月辛苦才将徐氏那不安分的根扒除,这皇上再昏聩下去,激起众怒可怎么办?! 这不是明摆着的逼人造反么? 德观心中捉急,使得使不得嘀咕良久,硬是不敢劝褚君陵。 老泪纵横的朝周祁使眼色,奈何周祁没看见,反被褚君陵察觉到视线,不满挡在周祁身后,冷色一睥,差点将德观吓岔过气。。 褚君陵可不管这么多,不想耽搁和周祁相处,直接让沈寰交代遗愿。 沈寰心愿无他,就是想让君王留景南一命。 褚君陵还不至于将个男宠放在眼里,不过这两人明晃晃给他戴帽子,死罪可免,活罪不可免。 沈寰扭头看着景南,伸手到他头上轻揉了揉,慷慨赴死。 被押走时想到还有个隐晦的小心思未了,期然望向褚君陵,目光虔诚又炽热,被盯的褚君陵心头一跳,还当是沈寰对他存了什么禁忌之心。 “属下可能向主子求一句话。” 褚君陵被周祁凉嗖嗖的目光打量,哪儿顾得了话不话的,极敷衍的嗯了声,也没听沈寰说的什么,讨好的将周祁握住:“祁儿,朕和这暗卫是清白的。” 周祁:“…………” 无视褚君陵的登徒子行为,转而看向沈寰,替褚君陵问道:“你想求什么话?” “临死之前,褚寰可能听主子再喊声皇弟?” ‘这是什么癖好。’ 褚君陵皱皱眉,更觉得沈寰指定对他有点意思,神色一冷,喊进侍卫要将人拖出去砍了,被周祁出声拦下:“暂且将这二人收监,等候发落,还不带下去?” 侍卫请示的看向褚君陵。 褚君陵虽然不明白周祁有什么用意,本着天大地大中郎将最大,抬腿给了那不知变通的侍卫一脚:“中郎将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还不将人带下去!” 那侍卫赶紧押着人离开。 为避免往后再有哪个不听周祁吩咐,只让德观吩咐下去:“往后这宫里,中郎将的话便是圣旨,朕与将军同心共情,让宫中奴才都长长眼,在朕跟前是什么规矩,见中郎将等同见朕。” 德观小心应下,知道皇上宠将军没个下限,自觉打消了劝谏的念头。 “如朕与将军意见相悖,尽以中郎将的意志为先。” 周祁挑挑眉:照褚君陵这意思,这皇宫是他的没差了。 不赞同占小部分,嘴角微扬,喊过褚君陵回了养心殿。 “为何不让朕杀沈寰?” 褚君陵昏劲儿过去,到底还记得正事。 周祁不答反问:“皇上说这后宫只留臣一个,可是认真?” “还能是假?”褚君陵不满周祁又疑心自己,拽过人讨了些好处:“这话你都问过多少回了,非得朕把心掏出来你才信?” 第171章 “皇上这承诺既是认真,沈寰便不能杀。” 褚君陵决心与他厮守,注定无后,他一个男人,总不能从肚子里变个龙种出来,他不愿得褚君陵为子嗣与外人缠绵,皇家更不能无继位之人。 沈寰既然是褚家的血脉,也得太医证实过,这身份来得正好。 “你是要朕认下沈寰?” 周祁摇头:“不是认,臣是要皇上留褚寰一命。” 却也仅是将人留着。 找处地方软禁起来,好吃好喝将人供着,除却禁足不限制旁的,任沈寰自己挑个中意的女子,等皇嗣出世,他要留下锦衣玉食也可,要与那侍宠远走高飞也随他,沈寰的身份褚君陵能认,却不能传到外人耳中。 “等孩子出世,便给他寻个奶娘,留到皇上身边教导,对外便说是皇上某次出宫意外留的血脉,那孩子身上本就流有褚家的血,找个能信过的太医稍作手脚,自能消解朝中大臣的疑心。” 皇室有后,想来那些个臣子也不会再紧抓子嗣的事不放,戳着他和褚君陵的脊梁骨骂。 至于孩子生母,给了好处送出京城,许她一世丰衣足食,知足的便好,实在不知足地,能有办法抹去记忆是最好,实在没旁的法子,能杀则杀。 只是这孽得他来造,即便哪日风声走漏,褚君陵乃一国之君,断不能为这污点遭骂,他倒是不怕,外人骂便骂,总归也不会少二两肉。 无非是骂他心狠手辣,形同妒妇,当不起后宫那位置,他既是连皇后的名头都敢占,何会怕哪个骂? “要朕给外人养孩子?” 还要他将皇位拱手给人,褚君陵居高位日长,便也习了些帝王通病,受不得被外人染指了社稷,何况还是让他亲手送? 周祁失笑:“总归也是你褚皇室的血脉,算不得全是外人,臣一介男子,无法为皇家开枝散叶,亦看不得皇上为此与哪个欢好,眼下沈寰是最好的选择。” 理是这么个理…… 褚君陵眉头皱成一条线,还是不愿。 “皇上平日谈及皇位可大方得很,动不动就要送到臣手里,自家人面前倒是小气上了?” “这如何一样。”褚君陵不满,搂过周祁磨磨蹭蹭,一派理直气壮:“你与朕才是自家人。” 沈寰多就是个冷宫弃妃的种,有幸留着小半皇家的血,于皇室规矩,这人可算不得是自家人,顶多身份体面些,也就能称得上个高级奴才。 周祁又有不同,这人就是他心窝子的肉,是他的命,他自然看重,他在周祁跟前向来不分你我,真要皇位他也能给。 “这位置不过身外之物,多也就算得朕一样财产,朕连人都是中郎将的,皇位如何不是?” 周祁听罢一稍,他知道褚君陵尊卑看得极重,但这人在他跟前又丁点规矩不讲,他还当是这观念淡化了,沈寰一事上看,样子还是老样子:“臣何德何能,屡屡让皇上视做特殊。” “何须得?小将军无德无能朕也喜欢。” 油嘴滑舌。 听褚君陵说完与沈寰幼时那段事,沉吟片刻,意味不明道:“皇上幼时笼络的人心可还不少。” 第140章 这天下姓周姓褚都无妨 先是在宫里夸他好看,后来又暗中帮助沈寰,周祁暗自好笑,若非沈寰和褚君陵有几分血缘在,他还当是这昏君处处留情,见谁都要撩拨上一番。 褚君陵自然明白周祁的意思,这回轮到他哭笑不得:“沈寰和朕好歹同父,中郎将何时成个醋坛子了,这等莫名酸也吃?” 何况他那时对沈寰还抱有利用的心思在其中,想借对方的手除去宫里碍路的石头,和周祁哪能相比。 他夸周祁好看那是由心,没带丁点算计在里头,那时虽然算不得情爱,起码喜欢是真的。 幼时周祁还没修长身形,更没抽条,整个人瞧着微有肉 感,像个小福娃,偏生一张脸惊艳极了,骨相明朗,打小的美男胚子。 褚君陵回忆起周祁那软糯好欺负的模样就心痒痒,顺带过人戳了一口:“莫冤枉朕留不留情的事,再留多少情给外人,心不也尽给你了?” 周祁不可置否,心头高兴,也回亲了褚君陵一下,中郎将难得一见的主动,勾得君王口干舌燥,满心的淫巧事。 周祁不知,想起沈寰那处,又轻敛色:“沈寰对那唤景南的情真,恐怕轻易不会答应。” 褚君陵则不以为:“一个男宠能起什么风浪,碍着路杀了就是,沈寰识相也好,若不识,喂些药丢个女人到牢里,等那女人肚子里有了动静,便将那死暗卫送去地府陪那男宠,也算朕成全他两个的情义。” 此计甚过心狠,周祁听后不乏悸悸,这般手段和过河拆桥实在没什么差别,不该是明君所为,何况谁也保证不了胎儿出世一定就是男嗣,便真是,他也不希望那孩子长大后得知真相,在心头给褚君陵记上个杀父仇人的名号。 见褚君陵铁定心要那两人做对亡命鸳鸯,紧将人劝阻下来,再三沉思,只让褚君陵将此事交给他处理。 褚君陵无异议:“实在说不通就杀了,子嗣的事朕另想法子,别说如今还太早,你尚未封后,边境且还有几个跳梁的蛤蟆没清干净,考虑这些也不该是现在。” 再是未雨绸缪,也得等周祁实实在在坐上后位,再不济从周家嫡系中挑个天资出众的栽培,左右和周祁是一脉所出,他与小将军两世的感情,恩恩怨怨都过来了,这天下姓周姓褚都无妨。 第172章 “全当是朕给中郎将的聘礼,等找到储君再用你说的那法子,就说孩子是朕年少风流留下的种,朕再从中使些障目的手段,亦不会有人怀疑。” 周祁不知说什么好。 “这江山皇上是铁了心要给臣。” “都说是聘礼,礼不给足,朕怎么娶皇后?这不是怕小将军眼光高,看不上后宫的方寸地。” 又是一番商议,眼下龙种不急着要,沈寰暂且得留着,那男宠也杀不得,免得沈寰被逼急了做出什么殉情的事。 虽说褚君陵决心从周家抱孩子,可周家也不见能指望得上,沈寰既是皇室的种,这孩子能出自褚家是最好。 两人一合计,打算先将沈寰二人丢到水牢关上几日,算对他觊觎君王侍宠的教训,也算给褚君陵失的龙颜找找公道,那男宠身子瞧就不是个硬朗的,怕是受不住几日刑,等撑不住再下令将两人放出来,太医汤药尽准备着,算让沈寰欠下个人情。 后就将人软禁在宫中,吃喝用度该给则给,不苛待不为难,沈寰要和那男宠在一起,也成全他,除却禁足,旁的地方样样不薄待,周全到沈寰无以为报,等将来需要龙种安抚人心的时候,任沈寰不答应都不好得。 便是沈寰固执,也还有个软肋做威胁,到时候从那男宠身上下功夫,让他去劝沈寰答应,再行不通,那男宠还有条命能拿捏,办法尽多的是。 无以为报的恩,任杀任剐都是轻的,何况是借个种:“那暗卫想来是个识时务的,便是不识,朕也有的是法子逼得他识。” 周祁心头是有些愧对的。 他不愿褚君陵与人相好,推己及人,沈寰和那景南自然也不愿,他将自己的不情愿施于人,着实有些卑鄙。 口上说是与褚君陵商议好,心头却另有主意,龙嗣一事沈寰答应也罢,实在不愿,他也做不出拆散旁人来全自己心愿的勾当,他和褚君陵亦为此事所难,况是他自己要入这后宫,本该他遭的代价,如何能害得外人。 褚君陵也说子嗣之事且早,不定要在沈寰身上谋好处,办法总多过困难,真有那天,褚君陵再要赐死那两人,他能护则护,护不住就再说。 眼下先用这个借口将人保住,也看看沈寰此人是不是够忠心,忠则留,若有反心,他今日能设计暂留他一命,来日亦能亲手取他的命。 左右他心底最重要还是褚君陵。 他念在那二人情意真厚,自己仰慕君王多年,深知情难自拔是何滋味,亦知男子相恋不为世俗所容,两情相悦更是难得,且看在这份上,自己夙愿得尝,也当是他为自己积一份德,成全沈寰二人。 出于多种心思作祟,周祁到底不忍做个恶人,却是一码归一码,沈寰私通君王后宫人,景南身为宫侍不忠于内,两人这事做得太难看,又被当场撞破,害褚君陵龙颜损失是真,他明事理归明事理,但也护短得很,总得替褚君陵讨些说法。 关沈寰和那男宠去水牢待上几日也好,惦清惦清身份。 软禁是必要,沈寰身份特殊,断不能叫多余人知道,他不杀他,前提是那人没丁点威胁到褚君陵的地方,眼下趁没多的人发现,关起来是最稳妥的。 周祁心中打定主意,心虚偷瞧褚君陵一眼,见他没疑心松口气,不知处于何种原因,竟主动往褚君陵怀中靠进几分。 他骨气硬,骨头可不硬。 要让褚君陵知道自己说这些话都是为蒙他饶过那两人,怕是要气炸。 沈寰和那男宠是什么下场他不知,自己定是不会好过。 第141章 中郎将在觊觎朕的美色 一想到褚君陵那些收拾人的法子,周祁难得心悸,抬眸巴巴将褚君陵打望着:“皇上,臣冷。” 大晴天的,冷什么冷? 褚君陵想归想,白送上门的便宜占得再乐意不过,顺势将人捞进怀,趁周祁不注意瞥了瞥,眼中一抹深色隐下。 徐安事过,褚君陵将前段日子大病之事做了解释,朝臣听是君王无碍,纷纷缓下心来。 沈寰一事,褚君陵将知情人等一并做了警醒,特别是当日验亲的太医,一连几日被君王派去的侍卫盯着,连出恭都寸步不离,心肝儿受不住,险些吓得不举。 —— “回来啦?” 周夫人拉着邢炀不知在讲道什么,扭头见周祁回府,笑漾漾地招手让他过去。 “你爹打算让邢炀去军中历练一番,长长见识和胆量,你意下如何?” 周祁似笑非笑瞧了邢炀一眼,心说凭他这弱鸡身子,武功也不会丁点,进到军中确定不是去挨人打的? 邢炀被看得颇为发怵,悻悻叫了声表兄。 “既是爹的意思,孩儿自然不敢有意见,只是表弟武学不识,军中又多是粗糙汉子,表弟这一身干柴瘦肉,也不知抗不抗揍。” 邢炀咽了咽口水,突然间不想去了。 可叔伯说他意志太低,也没什么气魄胆量,便是真拿个官给他,他也做不下来。 倒不如去军中练练,等来日得叔伯满意,便在军中给他某个轻松些的差事,毕竟凭他那点文采,文官定是做不了的,不仅没些咬文嚼字的功夫,兴许到时候人家骂他骂得文雅了些,他都听不出来,还得蠢兮兮的谢人谬赞。 周未可谓将这便宜表侄看得极穿。 邢炀这些日子总跟着周未,一来自己有意悔过,知道以前干的那些不叫人事,有意学好,二来周未尽心尽力将人往正道上带,邢炀在周府近半年,老毛病差不多都让周未硬性改了,比起当初那不学无术的混混样,现在虽然胆子小点,倒也算走上正途。 第173章 自己有决心拼出个名堂,这半年脑子得了清醒,也明白周家人是真心待自己好,对于周未良苦用心为自己的将来谋划,邢炀根骨不如邢??歪,轻易掰得回来,对于周府的好心,自然也领情。 再来…… 再来皇上来一趟周府就要找他去当回乐子,实在欺负人,他又不敢有意见,想反抗都没法儿反,去军中能躲避君王层出不穷作弄人的主意,邢炀求之不得。 眼下就一个问题。 周未军中太忙,也太严厉,邢炀怕自己在他手中扛不住几个回合,周祁虽是闷着精,只要不惹及他,下手到底比他那叔伯要轻点,也比周未要好说话得多。 想来他殷勤点,表哥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周祁听明白邢炀隐晦的请求,眼中藏下抹狡黠:“表弟想来为兄军中?” 邢炀忙点点头:“还望表哥答应。” 保证绝不会给周祁惹乱子,更不会辜负周祁和周未一片栽培之心,周祁轻笑着答应下,当日就将邢炀送去了军中,并着重交代副将要“好好”栽培。 为让人沉下心历练,不受府上的安逸日子干扰,周祁直接让邢炀在军中住下,与旁的士兵同吃同睡,一月仅给到两三日休沐,算是彻底绝了邢炀临阵脱逃的小心思。 又交代军中将士一视同仁,该切磋切磋,该揍就揍,不必看在他的份上区别对待,更用不着对邢炀客气,可谓将邢炀军中生活安排的明明白白。 邢??劝不知改,周府仁至义尽,也懒得管她,许是周祁上回的吓唬起作用,这段时间倒是安分得很,除却三天两头跑出府去不知干些什么,但瞧她没碍着周祁的路,周夫人也就当她不存在。 褚君陵约周祁明日赏花,被周祁拒绝了,为一个女人。 “明日臣一小妹要来京中,臣应过娘亲去京外接人,恐是没时间陪皇上。” 接女人有时间,却没时间陪他! 不就是接个人么,周府这么多下人都是吃干饭的?谁去不是接?就非得要周祁?! 那个邢??才消停不久,又来个妹妹!这混账妹妹倒是多! 褚君陵气得想跳脚:“这回又是哪个妹妹?!” 别又是来与他争中郎将的! 周祁看他脸黑着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发笑,给褚君陵倒了杯茶消火气,递过去喂他:“皇上想什么呢,这回来的是臣堂妹妹,亲姑姑的女儿,能与臣有个什么关系?” “这可说不准。” 褚君陵心哼:万一那女的就馋周祁呢?禁忌之恋又不是没有过,周祁生得好看,相处久了是个女的都难不心动。 “皇上抬举臣,才觉得臣千好万好,什么都值得喜欢。”也就是这昏君稀罕,不定落到外头人眼中,人家还瞧不上他。 “谁敢!”褚君陵当即拍桌:“朕的中郎将风姿卓越谁敢瞧不上,这等有眼无珠,眼招子留着也无用,朕不妨替他挖了!” “看中臣也不行,看不上臣也不行,皇上忒会为难人。”瞧褚君陵仍旧一副朕最有理的模样,失笑不已,作势凑近脸道:“皇上既是嫌臣这张脸招摇,太过招人,臣毁了它可好。” 周祁说这话时格外认真,吓得褚君陵心头一震,怵得慌。 唯恐周祁做什么傻事,赶紧把人摁进怀一通教育:“毁什么毁!你如今是朕的人,这张脸也是朕的,毁也得朕说了才算。” 这混账要是真敢做蠢事………… 褚君陵气得牙痒痒:“反正朕如今也是你的人,你敢动朕的东西,朕便也将自己脸刮了,罚你心痛个够。” 扬言周祁敢来真的,他也不怕整日顶着张丑脸在周祁跟前晃,到时候面目可憎害得人做噩梦,那也是周祁自个儿招的,该他被吓到。 周祁哭笑不得,他当褚君陵要用什么教训人的手段罚他,敢情这人是自损一千:“皇上可千万别冲动,臣幼时倾心皇上,便是因着皇上圣颜,如若皇上这张脸毁了,臣定是要心痛死的。” 褚君陵心哼哼,听闻周祁如此看重自己的脸,当没听出他话中打趣,傲娇哼出声来:中郎将果然觊觎朕的美色! 第142章 皇上勇猛 肤浅。 但他喜欢。 “知道就好,朕这张脸是你的,你这张脸也是朕的,敢伤朕珍重之物,朕要你加倍奉还。” 周祁乐得挑眉:“皇上是在向臣放狠话?” 褚君陵一杯茶饮尽,火气不消更旺,忍耐不了拍拍大腿,直接朝周祁扑去:“中郎将还不了解朕么,朕不仅话狠,埋龙种时更狠。” 话狠也许是假的,身体力行的事绝对够真。 周祁被他这泼皮话闹禁口,心头郁闷:埋哪儿的龙种,他肚子里要是真能落出个崽子来,这昏君怕要惊得骂他是妖物! 一揽将人抛到龙榻上,扭头扫视一圈,宫中奴才有眼见的滚了,德观落在最后头,边走不忘拭去顶着的满头大汗。 方才在殿中将两人对话听得详尽,直觉得圣上和中郎将口味越发重了,竟想靠自残来惹对方心痛,这是个什么嗜好?! 德观试想了下两人互相伤害的场景,登时不是直视:这不是变态么! 皇上和将军也是:“玩得开也不是这么玩。” 德观嘀嘀咕咕,不住跟身后的小太监抱怨:“再这么整日操心下去,咱家头发迟早不剩根黑的。” 那小太监小心往德观头上望了望,本着求真精神朝德观道:“德公公,您的头发不是去年就白完了么?” 第174章 德观给了他一拂尘。 ‘没眼见的东西。’ 周祁被折腾得脱力,一头汗湿地靠在枕上,接过褚君陵端来得温水喝了两口,润润嗓。 缓口气打算起身,被褚君陵一手按了回去。 “皇上勇猛,臣可受不住了。” 这昏君莫不是还想再来。 被周祁警惕盯着,褚君陵也不心虚,直言看周祁累着了心疼,想让人多躺会,为表诚心扯过被子给周祁盖住,就着袖子给他擦额头的汗:“再睡会,晚点朕送你回府。” 云雨时硬逼着周祁追问,非得要他答自己够不够威猛,周祁被欺负得屡屡喊饶都不肯吐出这个词来,这会怕他再折腾一回,倒是承认他勇猛了么。 褚君陵对此十分满意。 再瞧周祁面不改色,耳尖却可疑的红了一块,勾唇笑笑,轻够下身含了含:“朕与将军情意相通近快一年,床笫之欢数不清是多少回了,中郎将怎么还这般纯情?” 周祁眼神凉凉瞟过,聪明的没接这话。 “许是朕调教的不够。” 褚君陵不知收的作怪,周祁听罢轻嗯声,抬脚踢开床褥,坐起身拿腿抵到褚君陵腰间:“皇上要调教人,不妨到风月场挑两个入宫,臣就这么个德性,骨子里就不是个多热情的,稍主动些还好,皇上要想臣多风骚,莫说调不调教,便是打死臣也不定能见上一回。” 这倒是真的。 褚君陵不觉回忆起前世,他便是想将周祁作践得如同个下作妓子,将人从云端踩至谷底,想看周祁搔首弄姿求他赏幸,从清傲少爷堕成个娼门骚客。 却几回险被折辱至死,都没见周祁露一丝淫态,还是最后拿周未夫妇相胁,才逼得周祁顺从些许。 到底是大府的嫡亲少爷,教习奴才千般手段使尽,也没训得周祁半点风浪样,这人天性清傲,哪是些腌臜手段能折服的。 猛地收起心思,想到前世那些不好,下意识怕周祁晓得,便也不愿再提这些,迅速地转了话道:“不是拿你当玩物,倒是朕想起来,你我许久未切磋武艺,也不知你精进多少。” 周祁没察觉褚君陵的不对,听他这话轻抬抬眼,像是听出褚君陵没话找话,索然打了个呵欠:“皇上不成是想现在拉臣去比试一番?” 他这么个状态,也不知是切磋武艺,还是褚君陵切磋他,再想到褚君陵的尿性,难说切磋着切磋着又切回到榻上。 某皇帝那点小算盘,周祁自诩门清。 “明日几时出城?” 周祁算算时间,倒觉没什么好瞒着的:“午时过后,栩凝下午能到,去太早没意思。” 褚君陵不高兴是有点,但没表现出来,毕竟周祁为个女人而拒绝他,这还是头一遭:“明日朕陪你一道。” 顺路去瞧瞧那堂妹是不是个识相的,倘若又和那邢??一般心思不干净,也别怪他不给周祁这堂兄面子,烂桃花得及时摘除,他和小将军都得自觉点。 褚君陵自信在周祁心中自己要重要过那堂妹,也不怕到时候周祁跟他扯皮:“你一个人等着无聊,正好明日朝中无事,朕跟着去能陪你说说话。” 明日还没到就知道没事了? 周祁心领神会,假装没看出褚君陵的算盘:“那便劳烦皇上了。” “不劳烦。” 口上说着客气,脸却诚实往周祁唇上贴,周祁也没矜持着,够身给了褚君陵丁点好处,看着他愣神。 褚君陵被周祁的专注劲儿取悦,瞧他呆愣望着自己,眼还一眨不眨的,心中得意:中郎将又在觊觎朕的美色! “皇上。”周祁目光游离,被昏君美色所惑,口快过心,下意识地坦诚:“臣想要……” ‘中郎将不仅觊觎朕的美色,还馋朕的身子。’ 干! 褚君陵裤腿一扒,凌然蹿进被窝,将周祁两条腿架到肩上,十分‘无奈’地抹了把脸:小将军总馋他,得满足! 周祁当日因纵欲过度没回得了周府………… 第二日和褚君陵一起到城外等的人,褚君陵欢好时故意在周祁颈间留了点痕迹,不明显,但绝对惹眼。 穿着朝服还看不出,有官领挡着,等换上寻常衣物,几处绯色尽露到外头,春光乍现。 周祁气闷得眼皮直跳,好忍歹忍,才不至于一拳头砸烂褚君陵殿中的镜子。 褚君陵主权得以宣誓,倒是颇为满意,从心的夸了句好看,被周祁冷眼扫射又堪堪闭嘴,借口备马先行回避了阵子。 之后算着周祁气消干净,又才进门:“祁儿,车驾备好了。” 瞧周祁冷坐着不理,也没动身的意思,褚君陵自晓得理亏,乐颠颠地凑过去哄人:“朕拿上回那药给你掩掩,很快就消了。” 第143章 你又没在龙榻上躺过 周祁抬眸子一瞥:还不快些? 褚君陵读懂眼色,赶紧将药倒腾出来,好哄歹哄,可算把人气压下去。 药效倒是不错,痕迹等出宫门就淡了许多,周祁气虽消了,但还是郁闷,再看褚君陵悠哉惬意好不高兴,怄了一阵,心道美色误人。 昨日若不是一时蒙了心,褚君陵那张脸还总凑到他面前晃,他哪至于荒唐成那样,纵欲过头果真是有报应,周祁心讪,手往颈间探了探,暗想下回再不能放纵。 —— “堂兄!” 周栩凝跳下马车,远远冲周祁飞奔而去,毽子似的往周祁怀里撞,结果没碰到点边儿就被只手扒拉开了,周栩凝动作一停,扭头就见个陌生男人色沉如墨的看着自己,那样子像要把她撕了一样,周栩凝心里打怵,讷讷转头问周祁:“堂兄,这位是?” 第175章 周祁轻咳一声,不自然看了看褚君陵:“他是为兄好友,你暂且该喊他大哥。” 大哥就大哥,怎么还是暂时的? 周栩凝莫名其妙,还想伸手挽住周祁,直接被褚君陵挡在前头,也不管她,径自拉着周祁上了车驾:“走吧,再晚天都黑了。” 周栩凝抬头看天,这才午时过去没一会,太阳离落山还远呢,哪儿就黑了? 觉得面前这两人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奇怪在哪,但看对方揽着周祁的动作太过熟捻,像是常有的事,两个大男人靠得又近,瞧着怪里怪气的,周栩凝眯着眼偷察有一会,突然冒出个不得了的想法。 真理在于实践。 周栩凝脑筋急转,迅速跟上车驾,觉马车启程靠二人近点,撑着下巴看褚君陵:“还不知这位大哥姓什么?家住何处?家中境况如何,可在朝中任有职位?” 褚君陵眼皮微掀,冷冷扫她一眼,没搭理。 倒是周祁听她问得仔细,隐隐觉得不对劲,警惕心上来,还当是周栩凝对褚君陵有什么意思,蹙蹙眉道:“你个姑娘家的,问这些作甚?” “我爹这回让我来投奔,便是打算叫大伯给我寻夫婿的,我看这位公子相貌堂堂,又与堂兄交好,看着也不像是有妻室的,既是你的朋友,品性当然不会有问题,我想是这位公子若有此意,不如与我相处试试?” “不行!” “不行!” 周栩凝眼中精光又深了点,连拒绝都答得整齐,这般默契,不成两人真有点什么? “为何不行?” 褚君陵黑着脸打算表一番忠心,顺便让周祁这堂妹死心,但被周祁暗中阻拦下来,周祁怕褚君陵话太重伤到周栩凝,毕竟是自己妹妹,也不知他和君王的关系,这话必然是无意。 几番斟酌,略避讳道:“他已有相好,不会再娶旁人。” 说罢耳根发热,觉得些许难为情。 “这样啊……”周栩凝故作失落的垂下眼眸:“既是这位公子有所爱,我还是不打扰了。” 周祁也点点头,对上褚君陵一脸狭谑装没看见,却暗中的脸皮发烫,臊得慌。 “堂兄。”周栩凝眨眨眼,想起周父交代的,又够过头问他:“你如今在朝中任职,可曾见过皇上?” 周祁不明所以:“有何事?” 皇上就在车里坐着呢,摆着张臭脸也不知给谁看。 周祁瞧是好笑:也不知这丫头往后晓得了褚君陵身份,会惊乍成什么样。 “还不是我爹,下月不是要秀选么?我爹便想着让大伯给我求个机会,也让我进宫参选,看能不能被皇上瞧中。” 她爹的意思,当皇帝老婆可比嫁给皇帝的臣子更靠得住,要是她在宫里混得好,哪日风生水起了,不定他周家还能混个皇商当当。 周祁警钟一咛,开口就道:“皇上断不会相中你的。” 言是周栩凝不适合进宫,让他趁早打消这个心思。 周栩凝被堂兄毫不委婉的打击刺中,心痛了痛,有点哀怨的盯着周祁:“堂兄,你也太打击人了。” 褚君陵在一旁帮腔:“你堂兄说的不错,皇上看不上你。” 周栩凝:扎心了………… 堂兄打击他也罢,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大哥是怎么回事,她长得真这么差劲?? 不应该呀,“我和你好歹有几分血缘在,姿色称不上绝吧,但也不至于丑得人嫌弃,你们也太伤人了。” “你堂兄是让你认清现实,免得来日当众难堪。”褚君陵好不义正言辞,听得周栩凝一愣一愣的,随即有点不高兴:“我才不想进宫呢。” 她奇怪的是,这两人怎么都对她进宫一事十分反对,还极力的劝阻。 “都说皇帝后院三千佳丽,我可不愿跟几千个女人争一个男人,后宫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怕被暗算得渣都不剩。” 周栩凝说是认真,周祁不是外人,旁边那个是周祁好友,肯定也不会出去乱说,是以一点不担心这些大不敬的话有什么后果,朝周祁半吐槽半揣测地说道:“还不知道皇上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当妃子再光鲜,还不如找个寻常百姓来得踏实,哪日死在龙床上都不晓得。” 那后宫外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她却不稀罕。 褚君陵脸色眼见的难看,周栩凝说一句就黑上一度,周祁怕他不分场合的发作起来,忙将周栩凝的话打断,顺道为某皇帝证了个名。 “皇上为君清明,并无什么癖好。” 周栩凝不信:“你又没在龙榻上待过,怎知他有没有。” “栩凝。” 不妨被周祁吼住,周栩凝瘪瘪嘴:“不说就不说,皇上又听不见,这么紧张做什么。” 褚君陵脸黑表示:朕听见了,还一字不落。 周祁无奈,暗握过褚君陵的手安抚,顺眼瞥向自家口没个遮的妹妹。 褚君陵癖好有没有的,他自己晓得就好,哪能给外人道。 也怕褚君陵气跳脚,靠眼色将人安抚住,又眨眨眼答应给褚君陵些好,这才把某个黑脸皇帝哄顺心。 周栩凝不知两人偷偷摸摸的交流,好奇心上来又问周祁:“堂兄,那皇上的相貌如何,可有你俊郎?” 第144章 震惊!她堂兄竟然将皇帝搞到手了! 周祁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口,略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第176章 不知为何,但凡跟褚君陵沾边儿的,哪怕仅是寻常问题,他也觉得有些羞耻,何况问这个的还是自己妹妹。 “那还不错。” 周栩凝脑补了一下,冷不丁听褚君陵吭声:“再不错也不是你的。” 周栩凝疑惑了:这人怎么总挤兑她? 不是她的,还不准她想么? 突然对周祁这友人有些不满,被惹火了也不管周祁面子,同样不客气怼他:“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你总哽我做什么,当自己是皇帝不成?!” 她又没说这人的坏话,莫名其妙! 褚君陵心哼:朕还真是。 有周祁从中充当和事佬,一时倒也和谐,褚君陵懒得理周栩凝,想是迟早对方会晓得,也不避讳着她,凑近周祁该亲热亲热,该讨的便宜一点没少。 周祁没地方躲,气也不是,乐更乐不起来,只能白白忍了他一路。 倒是周栩凝将两人不寻常的关系瞧出来了,惊讶不过瞬息,表情先是呆乎,而后转为一抹古怪的笑,且那笑意还在逐步扩大,有些许渗人。 原来她堂兄好这口。 她说呢,怎么从见面那男人就对她一个钉子一个眼的,还见缝插针挡在中间,生怕她把周祁碰到点皮,敢情这两人间有奸情。 还被她给看出来了! 恍若惊觉个天大秘密,周栩凝成就感满满,想问周祁这事家里晓不晓得,想想又闭了嘴。 感觉出褚君陵对自己敌视,瞧着和周祁间感情又极好,冥思一阵,决定主动和对方打好关系,是以坐到两人旁边,试探地朝褚君陵表示友好:“兄夫。” 堂兄妻室该称嫂嫂,这嫂嫂是男的,叫兄夫许是不为过……吧? 周祁:“?” 褚君陵懵了片刻,仔细将这称谓咀嚼一番,而后抬眼看向周栩凝,高冷嗯了一声。 这称呼…… 甚好。 周祁见她猜出自己与褚君陵的关系,也没打算刻意瞒着,只略威严喊了一声,周栩凝识相住嘴,讨好的朝褚君陵笑。 褚君陵脸皮厚,也不怕看,等将那称呼又回味一遍,一派正经道:“再叫声我听听。” “兄夫!” 甚好! 心中乐开花,连看周栩凝也怎么看怎么顺眼,末了将周祁手牵住,再郑重不过:“栩凝是你妹妹,我便会拿他当亲妹妹待。” 周祁挑挑眉:皇上的立场呢? 褚君陵挤挤眼:谁让朕是她兄夫。 周祁冷呵一声,别过头去。 马车到将军府外停下,周栩凝怎么都不曾想,褚君陵说的拿自己当亲妹妹看待,竟是这么待的。 “去,替你堂兄把脚凳拿来。” 周祁随口说句腿酸,褚君陵放在心上,马停就使唤周栩凝拿垫脚的过来,唯恐他腿不适摔着。 周栩凝看看马夫,见那马夫装聋似的杵着不动,头还故意地瞥向一旁,心扎了扎,老实去拿脚凳。 闻觉风大,又被褚君陵毫不客气地拽到周祁前头:“你堂兄受不得寒,走前边给你堂兄挡挡风。” 周栩凝看向周祁,见周祁虽不赞同但也默认,只好憋屈的走到前头。 周祁悄悄拐了下褚君陵,示意他适可而止。褚君陵则不以为然,君无戏言,他说过拿周栩凝当亲妹妹看,难道妹妹不是这般用的? 听褚君陵道幼时宫里某些不受宠的公主,都是被人这么呼来喝去的使唤,不禁气笑,压着声瞪他:“栩凝虽比不得公主身份尊贵,也远和不受宠不沾干系。” 这丫头可是姑姑和姑父的心头宝,让褚君陵当个打杂丫鬟使唤,这要是传到姑姑耳中,怕得怪他这侄子拿姑家当外头人看。 褚君陵揣糊涂,敷衍嗯嗯两声,揽着周祁往客堂走。 方才那丫头奔向周祁的动作何其熟稔,往前他不知道的时候必定没少这么干,一想到周栩凝早先抱过周祁,周祁还揽过外人的腰,心里就不得劲。 但看周栩凝识相,那声称谓也甚得他心,褚君陵小作弄一番也就消停,主要被周祁时刻盯着,想找麻烦也没个机会。 周栩凝还处于兴奋当中,扭头看两人你侬我侬,笑意越发压制不住,看得褚君陵眉一躇:“笑个什么?” “没没。”周栩凝摆摆手:“兄夫,你姓是哪家的?” 褚君陵没瞒着她。 姓褚? 周栩凝想了会:“皇上姓的那个褚?” 这话刚出,就见周未匆匆来迟,朝褚君陵道了句吾皇万岁,顺道将周栩凝也拉着硬问了个安。 周栩凝:“…………” 兄夫是皇上,周栩凝觉着这世道有些悬幻,心头不禁啧啧:她堂兄不沾情爱则已,一沾惊天,竟连皇帝都搞到手了! 周夫人随后赶来,做样给褚君陵问个礼,见到周栩凝来,乐呵呵的拉人过去:“你爹娘近来可好?家里境况如何?夫婿中意什么样的?可有想法?” “堂婶……”周栩凝有些招架不住:“我才来京中,还没见过那些官家公子呢。” “没见过也不碍事。” 周夫人依旧笑呵呵,安排安排总能够见上,只是周未不肯参与妇道之事,她与朝中大臣也没什么交情,眼下能靠住的…… 周夫人目光一转,落到褚君陵身上:“栩凝寻夫家的事,祁儿可与皇上讲起过?” 褚君陵眯眼看向周祁。 第177章 周祁轻咳一声:“那几日事多,臣忘了。” “那正好。”周夫人笑眯眯将周栩凝拉到褚君陵跟前:“臣妇考虑着在朝中给栩凝寻房婚事,皇上对各大臣都了解,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哪日安排人见见?” 丈母娘突然的温柔,让习惯了冷言冷语的褚君陵些许无所适从,乍地还有点受宠若惊,但本着要和岳母打好关系的准则,当即不多虑的应承下来:“岳母放心,朕定个堂妹寻个好妹夫。” 周夫人喜笑颜开,很谢了褚君陵几句,连着往日成见都淡去许多:“这丫头就麻烦皇上了。” 皇上表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麻烦。 后头听周栩凝谈到周父要她进宫选秀,周夫人赶紧给周父去了信,劝他打消这个心思,毕竟内侄女跟自家儿子共侍一夫什么的,不合适。 第145章 忒没个出息 周夫人语重心长,很给周父列举了几项进宫的坏处,并极力表示反对,周父被劝说通,也觉得伴君如伴虎,宫里阴谋算计太多,确实不适合他那大咧咧的女儿。 周栩凝也就会点花拳绣腿,宫里都是阴着整人,她那几下功夫完全不够看,许是没使出招儿来就让人坑沟里埋了,怕都活不过两日。 想想也就歇了心思。 直到君王封后那日,周父听得当今皇后是自家小侄,才领悟到周夫人当日那信里所含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褚君陵办事效率极快,次日就将朝中适婚男子列个清单送到了周府,并着重推荐陈亦。 陈亦那时正与心爱的女子泛舟西江,舟还没划过湖丘一半儿,紧让君王跟前的奴才叫去了周府,是为谋亲。 “…………”,被顶头主子大事小事时刻惦记着,陈亦一时倒不知该感动还是骂爹。 “周小姐。”陈亦和周栩凝大眼瞪小眼好一阵,轻咳声开口:“本官有几句不妥的话,不知小姐愿不愿听?” 周栩凝忍住呵欠,尽量让自己装得端庄,闻言极淑女的点点头:“大人请说。” “是这样的,本官心中已有所爱,与小姐恐是不合适?” 陈亦想着,这人怎么都是中郎将的妹妹,凭皇上待将军的喜欢,肯定不舍得将军的妹妹嫁给自己做小,而他又不能让心爱之人做小,肯定是不会娶周栩凝的,就是砍他脑袋也不行。 自然能活着是最好,这就需要周栩凝到周祁跟前说说好,主动表示不中意他。 遂为难的看向周栩凝。 周栩凝一听陈亦心头有人,还装什么端庄,二郎腿一翘,她对这陈大人也没什么兴趣,瞧着怂巴巴的,这会看陈亦自己也没那意思,两人一拍即合,各自散了。 后头一连几个被褚君陵喊上门,都没个看中眼的,周栩凝相得多了也觉乏趣,应付逐渐敷衍。 眼看朝中不剩多少合适的,可急坏了周夫人,思来想去还有个一开始就敲定的人选,找周栩凝推销:“彭府有个孩子就不错,与你堂兄还是好友,品性能信得过。” 周栩凝兴致缺缺,听周夫人嚷嚷良久,刚点头同意,转手就让周夫人拉到了周祁跟前,让她自己和周祁说。 周祁刚下朝回来,见两人这阵势有些奇怪,又看周夫人匆匆离开,挑眉问周栩凝:“怎么回事?” “嗐。”周栩凝摆摆手,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婶婶说你有个好友,品性这些都过得去,想让我找你牵牵线。” “好友?” 这京中好友如今还没娶妻的,就剩下彭齐舟一个,周祁沉吟少焉:“彭齐舟如今不是个心能安定下的,你且想好。” 周栩凝晃晃头,她又不是真要和堂兄好友有个什么关系,也就是长辈命难为,打哈哈去走走过场罢了。 正想让周祁帮着自己去周夫人那儿搪塞几句,突然被一道尖声喝止,周栩凝转头,就见邢??气势汹汹的过来:“不准你勾引彭公子!” 说罢发现周祁也在,又怂怕得很,直与周栩凝道:“你跟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周栩凝打量她一番,她来府上和这邢??见不过两回,平时连招呼都没打过,能有什么好说的。 倒是将邢??企图进宫做娘娘的事听得不少,周栩凝就是个唯堂兄党,听闻邢??有过和周祁抢相好的黑历史,对她自然没多好的态度。 本想直接无视,但瞥到周祁心思一转,扭头让他先忙正事,和邢??去了后院一处凉亭。 周祁望向邢??背影,若有所思。 “你和彭齐舟绝不可能。” 周栩凝手撑住头靠在石桌上,无聊得打呵欠:“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被周栩凝无所谓的样子激怒,邢??咬牙直恨着人,话不择言:“朝中哪个你都可以选,就是进宫做娘娘也行,唯独彭齐舟不行!” 周栩凝换个姿势,玩味地眯起眼:“你喜欢他?” “是又怎样!” 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不准周栩凝打彭齐舟的主意。 “进宫做娘娘?”周栩凝轻呵呵:“我可不像某些人,厚颜无耻也就罢了,总喜欢做些异想天开的美梦。” “你!” 邢??捏了捏拳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这几日出府都没堵到彭齐舟,也知那人是故意不想见他,毕竟彭齐舟和周祁交好,她先前又因为皇上得罪过周祁,定是周祁从中作梗,才使得彭齐舟刻意远离她。 第178章 自那回后,邢??可谓移情别恋的极快,对彭齐舟也是越发上心,起初出府还能有幸见过对方几次,后头久了,彭齐舟似乎也有所察觉,总是有意无意避开与她的碰面。 甚至、甚至宁可翻墙走小道去上朝,也不肯走大门见她一面。 这一定是周祁在其中挑拨。 如今光是周祁还不够,又来了个姓周的堂妹,这女人冠着周家的姓,又是周祁亲姑姑的女儿,谁亲谁疏,一眼分明。 要是在这府上周栩凝和她对着干,她指定捡不到好,更别说她刚才失意回府,无意还听得这事。 婶娘竟要将彭齐舟介绍给这臭丫头,分明先前也说过将人说亲给她,便是讲究个先来后到,彭齐舟也本该是她的! 邢??越想越气愤,直朝周栩凝冷道:“你若敢觊觎他,休怪我不客气。” 周栩凝拍拍胸口,表示她好害怕。 邢??气得发抖,见周栩凝和周祁是一派,又知她先前的难堪事,看不得周栩凝得意的模样,便故意嘲讽的拿周祁弯酸。 “我是不是厚颜无耻不关你事,倒是妹妹,脸皮再厚也没用,表哥今儿个将皇上守得紧紧的,人盯得比那后院中的妒妇都仔细,妹妹就是有这心也没处安吶?” 说罢装腔作势的摇摇头,故又怜悯一叹:“这表哥也是,明是堂堂的八尺男儿,旁的男子个个都想丰功伟业,名留千史,他倒是独一份,整日惦记后宫里的位置,也是受情所困,这脑子呀糊涂得狠了,忒没个出息。” 第146章 朕这便替将军去砍了那贱人! 试问这自古帝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当今圣上必然也免不了俗,即便现在宠幸周祁,等来日选秀不照样得挑些女子往宫中放,一个男人,倒是想撑起整个后宫。 就不怕骂名背负太重,来日将脊梁骨给压断? 道是周祁志向特殊,竟热衷于去那女人堆里凑热闹,白白丢了周家世代祖宗的脸。 话里句句是刺,周栩凝本来不打算跟她计较,但听邢??将周祁也骂进来,脸色即刻垮下,冷冷道:“我堂兄是镇国将军府的嫡亲少爷,又是朝中正二品的将军,配当今圣上绰绰有余,他都不配,你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便配了?” “再小门小户,总归名头过得去,她一个男人、” “他一个男人都能得皇上青睐,偏生你这女子还入不了皇上的眼,可见废物就是废物,不是光有具女儿身就出息得了的。” 同她论毒舌,这么点道行也敢乱嚼舌根,还真是狗生狗胆,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任邢??气得跺脚,高昂头离开,路过时故意撞上前去,邢??躲闪不及,险些摔个跟头。 “周栩凝,我与你势不两立。” 周栩凝揉揉耳朵,头也懒得回。 这周家果真是没个好东西! 邢??气恨过头,阴毒念头腾升出来:周府个个都欺负她,将那周祁当个宝捧着,她这外来的就该受欺负不成? 还有邢炀那草包,也不知被周未喂了什么药,竟也和周家一个鼻孔出气,气煞她了! “既是周家待我不仁,休怪我邢??不义!” 邢??所谓的不义,便是趁褚君陵哪日来府上,偷往周祁房中丢个女子的荷包,或是旁的私密物件儿,从中挑拨两人的关系。 奈何周祁院中下人多,把守还严,邢??趁半夜里难得爬到周祁后院的墙头,脚一踩空整个人摔落下去,手里女子的肚兜恰好落到某个巡视的护院头上。 那护院立刻抽出刀,将盖住眼睛的东西扯开一看,就见个红肚兜被自己拽在手里,不远处就是刚爬起身来的表小姐。 护院眨眨眼,一脸愕然:表小姐……莫不是喜欢他? 不然做什么给他扔这东西? 邢??吃痛爬起身,仰头就被几个护卫团团围住,后边儿拿着肚兜的那个还神色诡异的盯着自己,反应过来脑子一空,下意识想跑,被听闻动静赶出来的周祁抓了正着。 “表妹夜深不在房里歇息,来我院中做什么?”还这般翻墙爬院的摔进来,周祁眸色一冷,不防扭头就见钟诚拿个红布块块凑到眼前:“主子,此物是表小姐带进院中来的。” “何物?” 周祁没仔细看,下意识问钟诚。 “禀主子,是……是女子的贴身衣物。” 这邢??大半夜不睡,拿个贴身衣物进他院中? 周祁神思稍转,连想起邢??这前前后后的表现,恍惚猜出些名堂来:“表妹可有解释?” 邢??咬咬牙,手有些哆嗦。 一半是心虚作的,一半是怕周祁怕的。 等了半天都没个回答,周祁耐心用尽,且让人将此事瞒住,莫传到周夫人和周父耳中,也没为难邢??什么,直接放了人走。 邢??求之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灰溜溜从正门溜了。 周一眉皱到一块,极不高兴地问周祁:“少爷做什么要放那女人走!” 邢??一看就是憋了什么坏,想要找自家少爷的麻烦。 他家少爷就是心软,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那毒妇,要换成他,看他不揍得那劳什子的表小姐满地找牙。 “你家少爷自有打算。” 周祁神色不明,心头给邢??记下一茬,等翌日朝后找到褚君陵,腾坏水道:“看来表妹对臣痴心不改,大半夜里送臣贴身衣物。” 这误会周祁一直没说,褚君陵也还蒙在鼓里,本就以为邢??对周祁有那意思,一听这事还得了,当即给炸了:“朕去砍了那荡妇!” 第179章 周祁倒不是要真杀了邢??,也就打算给些教训,顺道借褚君陵的名义将人送回邢家去,最好是将她嘴堵严实,免得哪日漏出点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褚君陵可不这么想。 今日给周祁送肚兜,明儿还不得把自己送到周祁床上,这岂能忍?! 当即瞒着周祁,一旨诏书将邢??赐给了前夜那被肚兜盖住头的护院,还美其名曰是看在周祁的份上,给那护院赏了个小进小出的私宅。 可把那护院给乐坏了。 邢??如何哭闹不肯,又是如何被得知此事的周夫人赶出将军府不提,褚君陵为周祁看了女子肚兜的事耿耿于怀,哪怕周祁再三表示那玩意并非邢??自个儿的,且此事并非他所情愿,奈何褚君陵非是不听:“朕得罚你!” 周祁解释得嘴干:“那东西分明臣也没看仔细,不过是听钟诚所述,皇上若不信,大可唤人来问。好歹钟诚是皇上手中出去的,还敢蒙主不成?” 褚君陵眼一瞪:“你还想看仔细?!” 该罚! 周祁:“…………” 褚君陵此人专情,连罚人的方式也十分专一,周祁拢住被扯得松松垮垮的衣袍,任由床褥枕头七零八落,扶着腰身坐起来,微愤中掺杂着几丝情事后的余韵。 “皇上不是手段了得?怎么到臣这儿除了这法子,便找不到其他折腾人的方式?” 早知借褚君陵的手去收拾邢??有如此代价,自己就该背地里将此事了了,也免去他遭这一顿无辜殃受。 褚君陵被挑衅也不生气,实话实道:“朕那些手段可不是用来对付中郎将的。” 对付周祁,就这么个法子也准够了,屡试屡爽,还不会厌。他手段是多,但没哪样舍得用到周祁身上:“朕要真往你身上刀子刑具一顿招呼,你受得住?” 周祁抬抬眼皮:“皇上舍不得,臣自然是受不住的,若是皇上舍得,臣受不住不也得尽受着?” “晓得还与朕说这些离心话。” 看就是没被折腾狠。 褚君陵轻吭,将把邢??许配给那护院的事和周祁说了,冷喰一声:“她费尽心机都要留在京城,赶不走、朕便如他的愿!” 第147章 他是怕小妾委屈 周祁不料褚君陵也习了先斩后奏的本事,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罚是罚得有些重的,但想到邢??那伎俩若是得逞,凭褚君陵的德性要真误会,不定怎么来收拾自己,顿时又觉得罚得应该。 实在觉着心头愧疚,但不至圣人到求君王收回成命,只劝褚君陵大方一些,将那小进小出的宅子扩增了一壁,自己另添了些财物充当邢??的嫁妆。 婚期邢??大闹过一场,甚至邢??那娘亲得了消息,赶进京问周府要说法,事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周家人白眼狼,欠恩不报,还算计着自家小女嫁给了个奴籍的护院。 说法自然不会有说法,周府好言相劝无果,亦懒得管顾,周未几回愧疚想进宫求圣上转改君令,都被周夫人强硬拦下。 邢??自找的死路,还管她做什么。 何况这邢府家母也是个不识体的,教女无方,还敢有脸来要交代。 “周家这些年里里外外帮衬他邢家的还少?就是有天大恩情,还如今也该还够,若不是看在邢炀现在知改,我也拿他当半个儿看,就凭邢??那不讲理的娘,我也得跟他邢家翻脸。” 这老倔驴倒好,邢??为的什么被罚自己心头不清楚? 要是此计嫁祸得逞,周祁和周氏会有什么后果,怎么就不想想? “你光顾虑着邢家,这对不住那对不住,怎么的?祁儿是我一个人的骨肉,合着你这当爹的竟向着外人,是不肯认自己的种?” “这又是说的什么浑话!” 回回吵架都拿这个说事,周未说与不过,不悦喊止周夫人的抱怨,心里对邢??的愧疚倒真浅了几分:周祁是他唯一的血脉,分量再重不过,自然不是外人能比。 只是他向来当惯了严父,在外又是以周氏的名声为先,难免考虑不周全。 这里头周祁才是该委屈的那个,道理他都懂。 “你懂?!”周夫人呸:“你懂个屁!” 周未没料自家夫人竟然说出这等粗鄙的话,愣在当场半晌,忙要人住口,摆正摆正形象,被周夫人一手扒拉开,指着就骂:“我儿摊上你这么个爹,都是我这做娘的当初眼瞎,识人不清才跟了你这么个胳膊往外拐的老倔驴!” 被周夫人指着鼻子一顿斥,周未当即就不吱声了。 他家夫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这让多年在战场上叱咤惯了的老将军心中犯怵,隐隐有些心讪。 “你今晚也别回房了,就在外头清醒清醒,什么时候想的明白,什么时候再进我的门!” 得到结果,周未悬着的一颗心瞬间踏实下来,好在只是睡在外头,自己平日里也没少睡过,习惯了。 等周夫人走后,不住追忆起往昔来,刚和周夫人认识那阵,周夫人全然不似如今的泼辣性子,那时候周夫人小意柔情,温婉贤淑,性情甚是恬静。 婚后虽多少有了些变化,却也不大,大都在周未可承受的范围,毕竟老夫老妻了,彼此间有点小毛病也都正常,算不得什么事。 周夫人的显著变化是在周祁出生之后。 自打周祁年岁渐长,周夫人脾气也跟着见长,但不是对孩子。 第180章 看周未更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周未将此归结于自家夫人产后抑郁所致,哪想如今孩子个儿都高过自己了,周夫人还在抑郁…… 周未老生长叹,复想起曾经彭大人劝自己纳妾的事。 那时候周夫人脾气暴躁,几乎日日都要拧着他耳朵骂咧顿才消停,往往还不是为什么大事,闹得周未苦不堪言,偏还不敢有意见。 于周未私交甚好的彭大人看不过去,便帮着周未出了些馊主意,扬言看不惯周夫人的做派,企图劝说周未那个妾进府里,借此挫挫周夫人的锐气。 遭到了周未的婉言谢绝。 彭大人当是周未对周夫人情深义重,怕她受小妾的委屈,便劝说他:“你那夫人性子刚烈,这世上就难找出个能给她委屈受的人。” 周未一杯酒入腹,愁闷不已:“你也知道没人给得了我那夫人委屈,纳个妾还起什么用。” 不定到时候周夫人连着他和那小妾都一并扔出府去。 “彭兄要真为我着想,就莫给我出这些不靠谱的主意。” 周未心头郁闷:他那是怕自家夫人受委屈吗?他是怕那小妾受自家夫人的委屈。 且不说他心头确确实实只有周夫人一个,容不下外人,便是真招个女人入府,不定被欺压成什么样,都是娘生爹养大的,犯不着把别家闺女纳进府受糟蹋。 周夫人脾气虽是暴了点,但他就是喜欢,心之所向的事,没法子改。 彭大人当是周未胆子小,太怕夫人,还想再给他忽悠两句,却看周未惊站起身,又一杯酒下肚,急着拱手与他告别,分明一副忘了要紧事的模样。 “周兄为何这般急切。” 周未顾不得多留,边往外走边解释:“下回再与彭兄长谈,夫人今日要往岳家一趟,我需得快些回府。” 眼瞅着时辰要到,竟是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他如今也是当爹的人,这夫人走了,府中还有个小儿要照顾,他得赶着回府去带孩子。 路途奔波,周夫人舍不得周祁一块受累,就把人留在府上给周未照顾,哪知周未那缺心肝的,翌日就把孩子牵宫里头去了,正好是与褚君陵初见那回。 也是为着这事,才有的周祁和皇帝之后那场孽缘。 当时的周未还不知以后,只因回府晚了两步,又被周夫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周未从回忆中回神,听闻下人说那邢府夫人又上门闹,揉揉眉心,动身去了府外。 可惜邢??那娘最后没等来周府的说法,倒是将皇帝给等来了,吓得邢??娘亲双腿一软,差点从台阶上栽下去。 被褚君陵杀头抄家一顿恐吓,那邢夫人哪敢再要什么交代,抖着牙齿才说清句恕罪,等听褚君陵喊了声滚,腿软脚软地溜回住处,邢父后头晓得这事,老脸上挂不住,直接将娘俩都接了回去。 第148章 她堂兄竟然不是下头的那个 再因着邢??娘亲败事有余,险些赔上整个邢家,邢父可谓怒不可遏,直接一纸休书将人撵回了娘屋,次日又等不及将邢炀他娘抬成了正房,几家为这事闹得鸡犬不宁,很持续有段时日。 邢炀在军中勤操苦练,压根不知道家中的事,周未不想他参与到那些腌臜事中,没告诉邢炀这个消息。 因着周祁特别叮嘱,邢炀现如今能耐不定长进多少,抗揍是实打实的。 周祁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正被褚君陵以共阅奏折的借口困在养心殿里,随后就见褚君陵挥退前来报信的奴才,并顺手锁了门,在一处木格中摸摸索索有半晌,从中抽出个绣着鸳鸯的红布帕子来。 “祁儿。” 褚君陵笑略诡怪,瞧得周祁眉头轻蹙,下意识觉得不会有好事。 离得近了,果真见那红布上头还有两根绸带,此物周祁前段日子才在自己院中见过,正是邢??意图用来诬陷他与女子有染的红肚兜。 褚君陵上哪儿找的这东西? 又做什么要拿给他看? 还用这等诡谲的目光瞧他,周祁被瞅得皮麻,心中咯噔一下,隐隐升起个惊悚的想法。 褚君陵莫不是……想让他穿这东西?! 想到这个可能,脸登时黑透:“皇上拿的是什么?” “一样助兴的玩意。”褚君陵笑得殷勤,道是近日未和周祁亲近,心头馋了,想体验些不一般的,特地找来这能升情致的东西。 周祁眼皮子突突,在劝人打消念头和趁早开溜之间犹豫一瞬,拔腿就走,不防褚君陵早有准备,故意趁周祁到门口不过半步的距离,勾住腰封将人扯了回去。 殿门上锁,不等把人推到内殿,上手就要扯周祁衣襟,被周祁一拳头砸来堪堪躲开,又继续往他襟带上抓。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褚君陵剥落周祁一件外衫,左脸上成功挨了记拳头:“…………” 周祁甩甩手,一双膝盖淡定跪地:“臣罪该万死。” 口气可谓毫无悔意。 更是没点认错的诚意在里头。 偏生褚君陵心疼人得狠,哪忍心周祁告罪,怕他磕到膝盖,顾不得脸上的痛弯腰去搀人,刚喊声“起来”,面上肌肉拉扯,痛得褚君陵直抽口凉气。 反射性抬手去碰,周祁眼疾手快,趁褚君陵分心的空当抢过衣物,径自穿上身离开,到殿外瞧德观神情鬼祟,猜到这老奴才方才又在偷听墙角,眼色淡淡扫去:“公公这是?” 第181章 “这……这个……”德观笑得尴尬,被周祁盯得有些发毛,情急之下决定先糊弄住人:“老奴年纪大了,腰不好,刚才那是腰疼,这不,都疼撅了。” 周祁没说信是不信,作势要上手:“腰疼?想必是德公公年事大,骨头松了,正巧本将略懂些正骨的手艺,不如我给公公治治?” “不不不!”德公公腰疼是假,让周祁这么一治,闹不好真得折了,毕竟中郎将这话里带了几个意思,德观再会揣摩主子心思不过,哪儿会听不出来。 连忙摆摆手表示拒绝,怕周祁觉得自己是看不起他,到君王跟前穿自己小鞋,避免被某位正当宠的将军找事儿,冥思苦想有半刻,最后干脆拿褚君陵做遮挡:“老奴哪敢劳烦将军,您如今可是老奴的主子,这要是皇上知道老奴让将军给老奴治腰,就该治老奴的罪了。” “既是公公不愿,本将确不好强邀。”周祁作样有些可惜,听德观谈到褚君陵,这才注意听殿中的动静,他方才顺手将门从外头锁了,这昏君出不来,待会指不准要做出翻窗倒墙的事来截他,得尽快赶在褚君陵算账前离开。 遂不多留,想到褚君陵脸上的伤,让德观附耳过去:“皇上龙颜损伤,到太医院拿些消肿的药送进殿去。” 皇上龙颜伤了? 德观一惊,夸大眼看着周祁。 “本将伤的。”周祁大言不惭,也不避讳着他,顺道丢给德观个意味隽长的神色:“公公可有不满?” 德观是有点不满,但皇上都没表示,他再有意见也没用,更不敢对这中郎将冒犯,毕竟是皇上的命窝窝,再放肆都得敬着。 加之周祁眼神还有点吓人,料看如此,还是忍不住担心起褚君陵的伤势:“敢问将军如何伤的皇上,伤势可要紧?” “自然是故意伤的。”挨了一拳头罢了,能有什么要紧。周祁心呵声,也不顾德观笑得殷切,闲步走了:“要紧是不要紧,本将打哪个向来不需何理由,何况这伤还是皇上自己讨的,本将遵旨而为,算不得不敬,公公说是与不是?” “是是,将军说什么都是。” 德观笑意僵僵,目送着周祁走远,心头喊了句将军威武。 —— 褚君陵追出来时周祁已经扬马回了府,恰好遇到彭齐舟来,手热络地往他身上揽:“今日是哪股风吹的,中郎将竟然主动邀请本官到府上做客,稀奇呀稀奇。” 周祁眨眨眼,这才记起喊人来的目的,当下不与他废话,让周一去叫周栩凝来前院,简要与彭齐舟道了缘由。 “你今个儿找我来,就是为给你那堂妹谋亲事?”彭齐舟心切切,想别又是同那邢??一路货色:“这才刚走个表妹妹,又来个堂的,我先前怎不知你有这么多个妹妹?” 周祁懒得回嘴,且让彭齐舟安生等着,待会这二人看得对眼就好生聊聊,看不中就各自回去,彭齐舟让他这冷漠弄得有些意见,抬手要去套周祁脖子,被身后一声“堂兄”打断了动作。 彭齐舟闻声回头,就看周栩凝莲步轻盈的走来,身上淡淡的胭脂香味,巧笑嫣然,煞是动人。 周栩凝还不曾注意到他,眼一直在周祁身上,看周祁头发有些许凌散,知他刚从宫里回来,眼中阵阵精光。 依她看的那些话本中的桥段,堂兄定是进宫和那位做了什么不可说的事,再瞧周祁精神抖擞,根本不像是是受过折腾的样子,不禁地琢磨:这么说她堂兄竟不是下头的那个? 第149章 臣想宠幸宠幸皇上 “这位便是周兄的妹妹?” 彭齐舟不知周栩凝脑补个什么,朝周祁挤眉弄眼使了使眼色,示意他早些做个介绍离开,周祁让他这声“周兄”叫得一愣,轻挑挑眉:“周兄?” 彭齐舟假笑端着,暗朝周祁挤眉弄眼,转身又是副温柔公子样:“在下彭齐舟,是初叙自小的朋友,今日有幸识得小姐,幸会。” 周栩凝闻声望眼,亦是一顿,两两相望,怦然心动。 这是看上眼了? 周祁轻咳声,打断两人间的气氛,彭齐舟回神,不悦盯了周祁一眼,暗骂他不懂事,周栩凝则微红着脸转过点身,以手帕掩面,显尽娇羞。 周祁忍着笑,深知自家小妹那德性,那脸红还不知是怎么来的,且看周栩凝这娇柔模样,作得极了,倒是头一回见。 两人既是都有心,周祁也不好插在中间碍人好事,彭齐舟虽是平日不正经,孰轻孰重还拧得清,周祁与他多年好友,对人还是信得过的。 随意寻个借口要走,却看那二人压根没理他,早两两的私谈去了,哪儿顾得上他这堂兄和朋友。 直到彭齐舟离开,周栩凝还没从温柔样中走出来,褚君陵被正事绊住脚,赶到府上猛然见周栩凝这副模样,靠近周祁便道:“你这堂妹是吃错药了?” 周栩凝“…………” 周祁这做哥哥的都看不下去,虽是记仇褚君陵想蒙自己穿肚兜的事没答话,神色态度是表现出来了,周栩凝大大咧咧一坐,不在意的挥挥手:“男子都喜欢小家碧玉,恬静温婉的女子,我方才那是投其所好,况且我早日嫁出去,爹和婶婶也能早日了却桩心事。” 周祁轻笑:“这才见不过一回,便想着要嫁过去了。” “缘分这种事可说不准,我看彭公子对我也有意,他是你朋友便没什么信不过的,感情之事又不是按相识次数算起,难得是我一眼相中,又知根知底,堂兄你不帮我也罢,净笑话我。” 第182章 女子哪个不得作点,何况是碰到中意之人。 周栩凝不以为然,想抓周祁的手撒娇,让他在其中掺和掺和,早日促成这段姻缘:“等我成婚那日,一定敬您和兄夫一杯好茶。” “此事朕替你堂兄应了。” 周栩凝乐颠颠告谢,提着裙摆做作走了。 褚君陵转头看周祁,周祁也没了影。 碰碰鼻子,赶在周祁把房门锁上前挤身进屋,讪笑地哄人:“祁儿,朕知错了。” 周祁眼帘轻撩,也不问褚君陵错哪,只问他:“皇上莫不是忘记被娘亲发现那回了?” 也是这登徒子色虫上脑,带着淫邪玩意来折腾,今日又拿个肚兜来对付,他看这昏君就是不长记性。 褚君陵理亏,原是想赶来收拾周祁将自己关在殿中,这会被周祁先发制人,倒是不好再发作,只能口不应心的赔了错,死皮赖脸的将人往床榻上带。 口中振振有词:“朕就瞧瞧,不做别的。” 周祁也不知自己有哪处可看的,他有的褚君陵都有,脱了衣服都一个样,这昏君惯会变着法儿的蒙他。 褚君陵手碰到周祁衣带,被周祁截住冷冷看着,装没看见,吻有一下没一下往颈间落:“祁儿,朕不做别的。” “皇上这又是在做什么?” 擒住褚君陵的作怪,侧躺着身退了退,被褚君陵一手捞回:“让朕抱抱。” 抱抱?周祁轻笑:“皇上那肚兜怎么不带着?” 他倒是想,不也得小将军情愿。 “追你得急,忘了带。”褚君陵来句应句的打嘴瓢,嘴上调戏周祁要是喜欢,下回换着花纹给他带,却小心地顾及周祁心绪,但瞧他有丁点不痛快,立刻便停了话,唯怕这人多心:“祁儿。” 周祁轻哼声,松开擒住褚君陵的双手,坦诚的摊开身:“皇上顾些分寸,臣明日还有要事,可过火不得。” “朕何时不懂分寸。” 褚君陵不满,埋头往周祁颈间咬了口,确认周祁没为肚兜的事生气,放心将人搂进怀,狐疑他这回这般容易就原谅自己,还有点不安心。 “真不气了?” 周祁眯眼:“臣气不气有用么?皇上就是个不记怪的,这回过了还有下回,臣再不看开点,不得先叫自个儿气死?” 别到时候没挨得到做皇后,人先没了,如此得不偿失,就是他没好处捡,也不能白叫这昏君占完便宜。 周祁合眼换个舒服的姿势,被褚君陵拍拍大腿,微打开些距离,笑非笑道:“那肚兜臣是断不会穿,皇上要实在想尝试得很,不如自个儿穿穿,臣倒是极有意观望。” 褚君陵力道一重,弄得周祁闷哼声,眼尾含情的嗔瞧着人:“皇上这是不打算顾臣的死活?” 褚君陵身体力行回复了周祁,憋着坏水道:“中郎将这是什么癖好,竟想让朕穿着那红布兜兜宠幸,朕记得小将军胃口素来寡淡,几曾何时这般重了?” “宠幸?”周祁笑笑,翻个身将褚君陵摁到下头:“皇上若不怪臣欺君犯上,比起被‘宠幸’,臣倒是更想‘宠幸宠幸’皇上。” ‘胆儿个肥了。’ 褚君陵心喝一声,再翻个身和周祁调回位置,紧压着人一顿嚯嚯。 中郎将府修缮完憩,月后即可入住,周祁抽空去瞧过几回,里头样样都是照他喜好来的,更有专设的武场景亭,院里开凿有池塘,顺着小沟接连到远地后山的河流,水溅清澈,落石可观,塘中锦鲤红江样样俱全,走马游兽,奇花异草,宫中有的无的,珍稀的罕见的,褚君陵一点不缺尽给周祁送搬到府上。 便是许多物件宫里都难见一回,中郎将府如数家常,走两步都能撞着件宝贝,各式长枪短剑,美玉金宝,周祁见之皆不住咋舌,怀疑君王是想将国库搬到他府上来。 吃穿用度一层,更细致入微,家仆厨子尽得君王亲自挑选,便是府中自养做食材的家禽畜类,褚君陵都是尽可能按周祁或许能看顺眼的品相精挑细选挑出来的,丝丝毫毫,可见君王之用心。 第150章 周将军给朕生了个好儿子 先时徐氏篡位一案,牵扯出的朝臣不少,褚君陵由亲及疏砍的砍,杀的杀,抄家发配一连发作,朝中所空官职不少。 如今正该稳固朝政的时候,为防再有哪个狼子野心,勾结成党,况牢里尚有个皇弟是隐患,难保后头出甚么意外,褚君陵天性多疑,自问前世今生遭人篡位之事领受够了,一回两回也罢,凡事不过三,再被沈寰弑君造反来这么一遭,便是这狗老天故了意整他,真惹急了照他以往德行,天下莫说活口,生灵万物他尽拉着陪葬。 也就是如今身侧有个周祁在,凡事得留条后路,多顾及着那人,褚君陵思绪渐收,两指指腹轻摩挲着,朝中正值用人之迹,臣子举荐有之,他亦亲手提携有几个,要紧位置人还是缺,尤其能尽信的,除却周氏和陈亦宰相一脉,再没旁的。 朝中世家大族势头迅猛,也是个隐患,不得不防。 不论是为他的江山社稷,或是他与周祁后生周全,这皇位容不得半点偏簸。 想罢抬眼看向陈亦等人:“诸位可有良策?” “世家寒门相衡相制,自古如此,朝中世家日益权重,步不步徐家后尘尚未可知,天子君威岂容试探?” 褚君陵似觉有理,颔首示意宰相往下说。 第183章 “臣等以为,重用寒门,以民制贵,是为眼下之上策。” 民心所向,即是大统。褚君陵不可置否,靠提携寒门约束贵族,确为上上策,只寒门子弟到底根基一块差了贵族不止半截,可用之才,只怕甚少。 再有实力能胜任者,官场水深,贪贿之风屡禁不绝,再有世家从中搅合,任他如何举贤唯亲,贤才不等面圣就叫人替了,又是一通白忙活,总不能叫他撇下朝政不顾,举国各地一处处去搜罗。 陈亦略一沉思,给褚君陵提了个简单粗暴的法子:各县各地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瞅着有苗头的直接砍了,审都甭审,等死几个出头鸟那些世家就老实了。 这典型的身份还不能太低,否则不足以震慑人心,世家大多都是怪毛病,你讲理时他不信邪,等给他来硬的,真见够了血,一个个上赶着求你讲道理。 “此法虽不能根除,为朝廷招些能人志士还是行的。”至少能解燃眉之需,况且...陈亦小心望向褚君陵,委婉表示褚君陵有暴君的名头在外,天下百姓也知道自家天子就不是个讲理的,手段残暴了些也不会叫人难以接受。 褚君陵脸色不着痕迹臭了些,当即就打算拿陈亦当头一个典型开刀,吓得陈亦脖子发冷,直往衣领子里缩。 “陈大人身在世家行列,不为着世家尊荣谋想,倒是谏言朕重用寒门?” 陈亦此刻心惊胆战:“臣为人臣,自当以皇上社稷为先,家族荣辱在后。” 褚君陵皮笑肉不笑,很吓唬陈亦一番才放过。 “即如此,此时就劳烦几位爱卿。” 命宰相等负责文官科考,周未及张华二人招试武将,举国招榜,不限户籍出身,凡能耐者皆可报荐,此举公布,天下掀起不小的热潮,寒门子弟得有翻身机会,户户相传,士气几经高涨,未等考取功名,先就坚定了对褚君陵这皇帝的拥护心思,可谓意外之喜。 商议好朝政,褚君陵将周未独留下来,闹得周未心中几番没底,反复想着这几日是不是对周祁说了什么重话,或是因什么事训责过,还正巧让皇上给瞧见了,留住他好算账。 “岳丈怎的心不在焉?”冷不丁被褚君陵问,再瞧对方眼深深的审视过来,心一激灵,赶紧表示自个是为科选的事操心,褚君陵似信非信,听周未问起是否让周祁也参与其中,略想了想:“且看他的意思,他愿去便去,不愿便算了。” 何况周祁这几日为宅子的事高兴,亲近时都比以往更主动些,正兴头上,可别为着不打紧的事惹他晦气,到时候看自己再不顺眼。 褚君陵越想越是个问题,严辞将周未警告再三,莫了轻轻端详自己这位老丈人:“周将军为朕鞍前马后,守江山,镇社稷,杀敌冲锋,身家性命尽赌在朕手中,实乃不二的功臣。” 周未让这看似感慨的说辞弄得一楞,对君王突来的夸赞十分迷惑,再看褚君陵笑意难测,背脊发凉,直觉头顶一阵冷汗:皇上这意思,莫不是暗示周氏功高震主,起、起不容之心了? 未来得及解释,褚君陵紧又一句话:“要说最大的功劳,便是周将军给朕生了个好儿子。” 说罢觉得不妥,遂将“儿子”一说换作了“皇后”。 周未:“......” 心道可不是给褚君陵生的,那是周夫人十月怀胎给他周家留的骨肉,哪料这骨肉没守好,让君王使着心眼给叼了。 但想着褚君陵并非对周氏有杀心,心安下来,迟疑道:“皇上留住末将,可有别的要事?” 要事是没有,只不过、褚君陵眼扫了扫,声色逐渐转冷:“朕听闻前两日军中拉练,镇国将军将朕的中郎将连人带武器一并摔出了校场。” “这..臣。这。”果真是为的周祁找他,周未不知该欣慰还是惶恐,被褚君陵冷眼逼问,心绪紧张,慌着口解释:“胜败本就兵家常事,即是操练难免伤到,末将把握着力道,犬子伤得大概是..不重?” 不重?褚君陵冷笑:“将军管祁儿那满背的淤青叫伤得不重?” 擦破皮就不少三处,周未这力度当真是把握得好,好极了! 幸好是操练,这要是实战,怕周未这当爹的连半口气都不给周祁留着。褚君陵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提榔头将周未也操练一顿。起初周祁还瞒着不准他晓得,若非昨日亲热发现。。 尤记得昨个,手刚贴上周祁就听人偷抽口气,褚君陵对他又向来仔细,当即抬头将周祁皱起没来得及舒展开的眉目抓包,这一瞟将褚君陵吓得不轻,当即要扯了人衣裳查看,周祁起初不肯,靠地软硬兼施,又是一番威逼忽悠,最后甚至喊来暗卫要彻查,这才使得周祁含糊招了。 第151章 朕给中郎将备的乔迁礼 上回就为这事警告过一次,这老东西是不长记性,不把他这皇帝放在眼里。 但想到周祁背上还有半块未消的鞋印,褚君陵气得直心疼,偏还要顾及眼前人特殊,莫说下死手收拾,动手都得要掂量着来,可谓怄火。 周未知晓君王此番目的,心中不由忐忑,偷抬头见褚君陵恨不得将他抽筋剥骨的神色,不觉一哆嗦:“皇上?” “这般喜好拿周祁练手?”褚君陵眯起眼,气得牙痒痒:“可用朕也陪着操练操练?” 周未哪敢,听说话里警告之意,忙不迭告了罪,暗想着自己是周祁老子,如今训导功夫下不得重手也罢,还要他待个小儿客客气气,实在有些没脸。 第184章 偏生儿婿又是皇帝,惹不得。 怂受褚君陵训斥一通,又再三敲打,最后给了个不轻不重的惩戒,这事才算过去,褚君陵不敢拿这老丈人下狠手,却也有的是法子让周未吃教训,待周未回府一同去了趟,一来借口看望周祁,二来,将周祁被周未打伤之事在周夫人跟前‘无意’添油加醋一番,惹得周未被拧着耳朵赶出卧房不提,这回床褥都没能拿上。 褚君陵怕周未又仗着身份拿周祁当陪练使唤,再者周府还有周夫人时刻盯着,做那些事总不大方便,偷偷摸摸做贼似的,不等周祁伤势好尽,软硬催着人搬去了新府,时辰偏还挑在傍晚时分,神秘得很。 周祁起初还当是褚君陵心急,等不到次日,后头细想越不对劲,没待理出个由头,入府上先就被人蒙了眼,不知某个昏君又打什么名堂,口上埋怨心却顺着,让褚君陵一路牵着,后觉府上太过安静,愈发疑惑:“府中下人尽都不在?” “今日有要事,朕将那些个碍事奴才尽撵开了,等明儿再来伺候。” 什么要事这般蹊跷,一个奴才都不留着,便连德观也没跟着,周祁狐疑更重,听闻褚君陵叫自个当心门梯,脚抬高些,等进房中楞个片刻,不等褚君陵开口,凭直觉道:“皇上将臣牵进了内房?” 这昏君遣开奴才,又趁夜摸黑催他搬来,又莫名地蒙他眼睛,莫不是为那档子事?? 想是如此轻蹙眉头,气想褚君陵国事不务宫事不理,整日想这苟且事,正要开口说人,不妨褚君陵松开手走开,继而听到杯盏碰撞的声音,心轻哼哼:好的很,连助兴的玩意都备齐全了。 倒也难为这昏君用心。 “皇上在做什么?” 褚君陵半晌没应话,周祁只当是人做怪,打算抬手将眼布摘了,不妨褚君陵手覆过来,往他手中塞了块似是锦绸的料子,将就着那绸缎扯了扯,缓缓把人带至榻前。 “朕给小将军宽衣。” “。。”果真是为的这事。 周祁一时不知说甚,气愣间不妨褚君陵手脚快,再者耻归耻,却也没真舍得真拒绝对方,晓得褚君陵尿性,做做样假意推辞一番,见是无用也就作罢,闷不乐地由着人折腾。 却不想褚君陵脱去他一身外衫,又给他换了身穿上,嘴里边还有辞:“祁儿,更衣。” 周祁:“......”真讲究。 试着伸手探了探,确认不是什么用来增添情趣的物样,缓松口气,心嘀咕阵,琢磨褚君陵今日又打算搞出什么名堂来,总不会就为了给他换身新衣服? 况且他也没听过乔迁之日有让人剥了衣襟换新服的典故。 好奇挠的心痒痒,听闻那人又摸摸索索有一阵,最后将一抦不知是甚的东西给他,手掂了掂有几分重量,越闹得心疑:“这是又何物?” 褚君陵见准备齐全,不急着回周祁,坐到床塌前整理番衣物,随后轻咳声,拿过块东西盖到头上,手轻握住周祁往前又带了带:“眼罩子摘了罢。” 周祁求之不得,眼蒙得太久有些犯模糊,轻眨了眨,不想满目喜红袭入,窗牖贴花儿映衬,借着微微打开的门户,风挤进来,将门外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吹得轻晃,烛火摇曳,床褥席帘,桌木樽器,一片同色,周祁怔怔良久,口开了开,到底也没吐出声来。 楞看向褚君陵,朝堂之上九五至尊,早朝将一干大臣骂得大气不敢喘的君王,此刻一袭红衣坐于榻前,头上是男女婚嫁时女子才用的红盖头,本是大喜,用在这人身上,着实折煞了。 四周望望,眼再落到自己手头,一手握着牵红,另一头在褚君陵手上,被他轻拉拢着,另一手是如意称,揭盖头用,周祁喉咙生哑,太多言语腾上口,反倒无话可说。 任他再蠢,君王此番用意,岂会不明白。 “臣、”话有些哽咽,褚君陵察觉,隔着盖头看不清周祁情绪,到底也猜得出,手摸索着握住对方,声色带着徐徐笑意:“新郎官儿,不掀盖头么?” 不闻周祁行动,更是直接笑出声来:“堂堂中郎将,沙场刃敌眼都不眨一下,新婚夜倒是哭起鼻子来了?” “皇上。”周祁几度失语,只木戳戳站着,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说什么话,或是摆什么表情。 任褚君陵调侃温哄,硬是半点动作没有,这让惦记着走后头流程的褚君陵有些心急,又怕刺激再打把人吓坏,只得强忍着肝火轻轻唤他:“祁儿?” 倒不至于哭鼻子,眼眶红却是真的,周祁闭闭眼,拿住如意称握紧了些,挣扎许久,终是随了心意,手轻颤着将君王头上那红绸子挑开,神色复杂,其中心情难言。 像是君恩浩荡,既欢喜又恐怕,怕承不起这等隆恩:“臣何德何能、” “嘘。”褚君陵站起身,笑揽过人拥住,做个噤声的手势,往周祁额上郑重一吻:“朕特地为中郎将备的乔迁礼,小将军可喜欢?” 周祁偷哽咽一声,只觉再多话都苍白,借力回抱住褚君陵,下巴枕着肩,这般靠有一阵,直至听君王启声,提醒还有后续事宜,轻呼口气,待调整好情绪,主动端过桌上两杯酒,递到褚君陵手中:“臣何其有幸,能得皇上此般珍视,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话再要往后,却是不便说了。 褚君陵心领神会,谋算着有整夜时间,亦不慌于这一时把人惹急,紧趁着周祁感动使然,哄着人将那掺混有物料的交杯酒饮尽,更来回占了不少的好。 第185章 第152章 中秋节快乐! 朝廷局势明朗,朝中有意同周府示好,又或是新入朝盼着多在皇帝跟前混脸熟的大臣听闻中郎将乔迁,哪能放过这等机会,早早携了贺礼登门,以恭中郎将乔迁之喜。 至于些许个看不惯周氏作风,鄙夷周祁以色侍君的大臣,事先有天子一番敲打,心头再不虞,到底不敢不给面子,骂骂咧咧备礼前往,这礼还不能给得少了,皇上敲过警钟的,这要讨了中郎将的嫌,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送也得送的讲究,太俗的送不得,太贵重的..褚君陵十分自信,这些个大臣手中的玩意再贵重,也比不上他国库里放的,即便是真有,胆敢压他的风头,那也是要掉脑袋的! 朝臣深知皇帝昏聩残暴,任谁也不敢拿命去抖这个机灵,因此光是送什么这一事,就难住一众人好阵时候。 周祁夜里被褚君陵折腾得不轻,大早听闻门口噼里啪啦又放起鞭炮,神智恍惚坐起身来,下意识皱皱眉头,睁眼就见褚君陵穿戴整齐,瞧他起身笑着将外衫拢到周祁身上:“祝贺的人都来齐了,都在院中等着呢。” 周祁腰间酸的厉害,被褚君陵看似催促的话闹的有些不快,但想着今天是什么日子,倒也忍了下来,心琢磨着秋后算账,依言摊开双臂,懒懒倦倦地由着褚君陵将衣物往身上套,等穿戴好轻打个呵欠,头枕着人道:“臣有些犯困。” 褚君陵想了想,神色十分认真:“朕把人先撵回去,叫他们晚些时候再来。” 说着便要动作,被周祁黑着脸拉了回来:这昏君总想一出是一出的,这毛病也不知何时能改。 “朝中不满臣的人可不少,皇上此番怕是要坐实臣为人宠的名头了。” 再听褚君陵又嚷嚷着要砍掉那诋毁之人的脑袋,头疼喝止他这念头,劝哄着人莫耽误吉时,褚君陵也知这乔迁恭贺之事大有规矩在里头,自己虽不信邪,可事关周祁,小心些总归是好事,这才肯消停。 周祁到时,亲眷好友连带一干大臣已经等了些时候,眼见君王跟在身侧,没哪个敢面露不悦,纷纷招呼下人将贺礼奉上。周祁眼看着贺礼缓缓堆积成个小山丘,心中了然,再转头看向褚君陵,恰好见某个昏君一脸讨表扬的凑上前来:“中郎将乔迁乃是何等大事,朕得给小将军面子撑足了。” 果真是这人干的!周祁失笑不已,瞧过在场偷着肉疼还不敢表现出来的大臣,轻叹口气,心想他这脔宠祸水的名头,褚君陵还当真是严丝合缝的给他坐实了,也是愁人。 总归是大好的日子,褚君陵昏归昏,朝臣下血本送他这些,总不好干叫人站一阵子又饿着回去,换周一和小顺子招呼着宾客到厅中,再叫下人去后厨催得紧些,应对完一干大臣,就见逢宗耀笑着来告辞,说是夫人临盆在即,需得日日守着才放心,正好与褚君陵告了月假,得君王首肯这才离开。 “时间倒是过得快。” 周祁感慨,这一晃眼间,好友孩子都要出世了。 褚君陵颔首,赞同之中略有些愤慨:“逢宗耀孩子都快落地了,朕还没能迎得你做皇后。” “…………”周祁斜看他一眼,懒得搭理。 周未随着几位熟络的大臣在旁闲聊,原先个个顾及君王在场略显拘谨,后来发现褚君陵一心跟着周祁转,压根没拿眼瞧过他这些个人,渐渐放开胆,很快调整过心态,暗算着今日便是吃也得吃回点儿本来,其中当属彭齐舟怨念最甚。 被褚君陵威逼利诱掏空近小半积蓄,还不准与彭府送的礼算到一并,说什么他是周祁打小的好友,礼深情意才更显得重,彭齐舟气得牙痒痒,深知褚君陵是在找着机会报他幼时与周祁在一个桶里洗过澡的事,偏偏人家是皇帝,说摘他脑袋是真能摘,无他法,只能认了栽,打碎牙往肚里咽。 又得褚君陵警告,只敢送礼时和周祁打个照面,稍多说两句被皇帝冷眼一撇,遛烟似的跑了。 倒是周夫人怕周祁年轻,又是头一回遇这情况对付不过来,跟着忙前忙后一顿打理,等松下来想着日后周祁不再住在家中,见个面都麻烦,心里不禁感伤。 更怕褚君陵没了她这层顾忌,变本加厉的嚯嚯周祁,再是不久后的选秀,皇帝后宫还不知要装多少人进去,一时愁思更甚。 越想越不是个事儿,打算叫过周祁叮嘱两句,远远听着狗皇帝缠着自家小儿,非要周祁说清与那位远在边疆的雷将军是何干系,做什么那雷恒送来件贺礼,却叫周祁单列放在一处。 周祁晓得他胡搅蛮缠动的什么花花肠子,也不理他,余光见周夫人过来,一声“娘”没喊出,倒被褚君陵没脸没皮的抢了先:“岳母,祁儿在外头有人了。” 周祁:“......” 听得狗皇帝要她为自己做主的周夫人:“......”她许是多虑了。 好在后头周未来请用膳,褚君陵这才将帝王威仪重拾起来,淡然颔颔首,让周夫人先随周未去了前厅。 转头见周祁欲言又止,揽过人道:“朕知你要说什么,祁儿处处为朕考虑,朕岂能不顾虑你分毫?不过是几分颜面,比起朕的小将军来,都不碍事的。” 周祁喉间生涩,瞧四下无人打搅,也回抱住褚君陵:“这一连两日,皇上叫臣感动过多少回了。” 他原是想劝谏褚君陵于人前顾些天子的威严,即便对方是自己娘亲,君王这般,到底是屈尊了。 第186章 “便是你娘朕才道那些话。”周祁他娘亲心想的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再不久就是选秀女的时候,他先前说的后宫仅会有周祁一个,想来周夫人是不敢真信的:“朕是皇帝一日,这份承诺在你娘亲那便只是蘸了糖水的毒药。” 寻常恩爱如蜜都当不得真,哪日糖味散去,留给周祁的便是能要他命的毒。皇室人的真情,周夫人游说着自己要多信周祁有几分眼光,却不敢真由他将后路堵尽:“眼下信不信都无妨,朕会让她亲眼看着,朕是如何将你一步步搀上皇后之位,如何只要你一人。” 周夫人还未走近褚君陵就发现了,本是为借雷恒之事跟周祁讨几分好处占,哪知周夫人半路杀出,后连想到周夫人打进府时的欲言又止,眉目间的担忧,看向他时神色复杂,再算算日子,十之八九是为的此事。 周祁他娘又不似周未一介武夫,脑子缺根筋似的,周夫人瞧着性情强悍,心思可细腻得紧,哪怕仅是为周祁,他也得叫那妇人放心:“若非是为你,谁敢叫朕屈尊降贵屡屡做低。” 这等折损龙颜之事,倘若换旁人瞧见,那眼骷髅必定是留不住了,也就是这人:“不过是张脸,周祁,朕有什么事不能为你做的。” 周祁眼生热,微微侧过头去,他就是知道褚君陵此番是为的他,为的让他娘亲放心,却不料这昏君日日与他装的昏聩,却将这般细枝末节都思虑得周全,正因这诸多,他才受之有愧,自觉配不上君王一番情深。 “你娘亲即便还不全信,好歹心多安下几分。” 褚君陵絮絮叨叨一阵,发觉周祁良久不言,知他是情绪又上来了,轻往他背上拍拍,换着话来哄他高兴:“朕方才做那一出戏,想来你娘亲看到朕才是那个患得患失的可怜虫,选秀之日不会提着你爹的剑来砍朕。” 周祁不妨他如此说,本来感动与愧疚夹杂着,喉咙像被什么紧紧卡着说不出话来,听到这话险些破功,颇有些哭笑不得:“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娘亲她如何敢。”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那娘亲不敢做的。’褚君陵暗自腹诽,到底没敢说出来,又瞧周祁情绪好了几分,喟叹一声:“总归为了你,朕如何都情愿。” 又听褚君陵说什么只要周祁问他要,拱手天下也无碍:“朕的一切都是中郎将的。” “祁儿,君无戏言的。” 周祁听闻此话,觉出褚君陵言外之意,刚压下的那些心绪复涌上来,偷眨了眨眼,只看将视线朝天望去,嗓音带了些颤,分明极力压制着:“臣惭愧。” 又何其有幸。 能得君王如此抬举,他这步路便是最后才知是错,哪怕万劫不复,于他到底也值了。 第153章 皇帝的帐中宠 褚君陵打的一手好算盘,趁周祁感动连哄带安慰,后头周祁情绪是见好,却也稀里糊涂应承下不少事,被褚君陵拿着真话讨了不少好处。 周夫人因着方才那档子事,对褚君陵成见倒是少了些,外带着几分一言难尽,等饭后帮着周祁将来客陆续送走,又叮嘱他两声,这才揣着一脸复杂走了。 褚君陵见是周祁娘亲走远,便想兑现周祁应下的好事,被德观没眼见地借有急事请回了宫。 周祁把人送出府,瞧褚君陵摆着臭脸冷瞅着德观,吓得老太监哆哆嗦嗦,怕自个人头落地,连忙朝周祁使眼色求救,周祁心头好笑,朝褚君陵贴耳不知说了些什么,君王脸上豁然笑开,也忒善变。 昨晚累了大半夜,今日招宾待客又是近晚,实在有些乏了,送走褚君陵便打算叫下人关门歇了,又听人来报有人拜访,还道是中郎将的妹妹。 妹妹? 周祁狐疑:栩凝那丫头不是才随爹娘回去,怎的又折回来? 等见着人倒有些惊讶。 “表妹怎么这时才来?” “表兄。”邢??如今见着周祁仍有些发怵,但想这人害自己至此,害怕紧让恨意占据,假惺惺道:“??听闻表兄乔迁,特带贺礼前来相祝,可是嫌我来的晚了,惹得表兄不悦?” “哦?”周祁似笑非笑:“本将怎么记得皇上罗列的宾客名单中没请到表妹?” 邢??面色僵住,笑差点没装得下去,怨想周家人当真是绝情,竟连邢炀那个脓包都请了,竟没叫她!不就是看她娘亲遭弃,自己又嫁了个家奴,这是看不上她呢。 周祁毁了她一生,她便也不会叫这人舒坦。 奔着恶心死周祁的念头,遂也不恼了,施施然越过周祁踏入了府,周一见状要将人拽出去,被周祁摆摆手阻止,只让他带小顺子先退下,只留钟诚一人跟着。 周一恶狠狠瞪了邢??一眼,又骂她句“不请自来”,不要个脸皮,得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才顺气叫过小顺子离开。小顺子帮腔不够,路过时又呸她一声,扬说好狗不挡道,趾高气昂哼哼着走了。 周祁心偏着自家人长,也权当看戏,邢??咬牙切齿,看向周祁怨念更深:“表兄就看着你那奴才欺我?可是真把我当外人了。” 见周祁不应,嗤笑着将那贺礼拿出,当着周祁面打开,里边儿放着些胭脂水粉,再就是针线刺绣,样样分明是女儿家用的:“表兄可喜欢?” 周祁面不改色:“表妹这是何意?” 偏巧赶在这时候上门,宾客散尽不说,重点君王也不在场,邢??挑好了时辰过来,安的什么意思,周祁摸不全,倒也不难猜想到一二。 第187章 “这些是我从京城最好的胭脂铺里搜罗来的。”想着后头要说的话,邢??笑得极其欢快,瞧看周祁满眼讽刺:“表兄不知道?过段时日就是皇上选秀的时候,表兄何不赶紧练练手,打扮打扮,届时扮作女儿身,入了选,可不就能名正言顺进宫里当皇后。” 嘲说周祁如今离皇后也不差什么,天子一言九鼎,睡都睡了,总不能对周祁始乱终弃:“表兄相貌堂堂,涂脂抹粉必然是更惊艳,即便做不了皇后,讨个侍宠当当准跑不掉,表兄说是不是?” 又道自己一片好心,万事都替周祁想的周到,比那些个大臣亲友送的东西不知实在多少,周祁不料她女儿家的出口这般粗鄙,轻皱皱眉头:“你今日来就是为到我跟前逞口头之快?” “你不就是皇上的帐中宠么?” 钟诚眼见形势不对,欲想将人丢出府去,被周祁抬手制止:“说完了?” 听邢??冷哼,轻笑道:“表妹先前倒是日日涂脂抹粉,于皇上跟前搔首弄姿,皇上可是看上你了?” “你!”邢??被戳中痛处,以为周祁是故意暗讽她嫁给周府奴才的事儿,更恨他入骨:“你别得意!我这般田地都是你害的,若皇上知道你心肠狠毒,卑鄙害我、” “若皇上知道我心肠狠毒,害你?”周祁禁不住打断,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若我今日要你命丧于此,便是皇上晓得与我动怒,气也只会是气我脏了手,表妹这命在皇上眼中,怕是不值什么价的。” 说罢拿起邢??手头的胭脂瞧了瞧,冷眼将那盖子合上:“可见表妹送这些个东西不起什么用处,皇上宠不宠的,得看人。” 邢??不妨周祁如此自信,一时找不到话嘲讽,倒是一向木讷闷言的钟诚在后头听了,没忍住笑出动静来,更闹的邢??面色难堪。 周祁挑挑眉,扭头问钟诚:“怎么,本将说得不对?” “没有!”被周祁警告似的扫视过来,忙止住笑,答得一个义正严辞:“主子所言极是!” 说罢看向邢??,见她对周祁大有不敬,想到君王派自己到周祁跟前伺候的那些命嘱,也不管邢??是个女子,丁点不客气:“皇上告诫过属下,便是与天下相论,那也是中郎将在先,江山社稷在后,胆敢有人对将军不敬,不论其地位身份,一律当诛。” 邢??不料两个大男人合伙刁难她一介女流,指着周祁鼻子要骂,随即见钟诚拔刀要动真格,这才恨懑不平收回手,恶狠狠将两人盯着。 好在邢??嫁那护卫得知邢??不要命来找周祁的麻烦,怕祸及家门,紧赶来同周祁告了罪,听闻周祁未作计较,这才战战兢兢将人骂领了回去,连带着邢??带来羞辱人的胭脂水粉。 周祁原本想歇下,现下被邢??一闹,身体还是乏力,困倒是不困了,嘱咐钟诚莫将今日之事告知君王,回房想到今日周夫人和邢??纷纷提起的秀选之事,取过酒盏倒了杯酒,神色晦漠。 后不觉间饮下半数,褚君陵来就见他神思恍惚,手中动作倒是没停,察觉周祁不对劲儿,赶忙夺过他手中的酒樽:“不是说累了?怎的兀自在这儿喝闷酒?” 第154章 褚君陵屠尽了周府满门 才不过离开不过两个时辰,怎么人还感伤上了:“发生了何事?” 周祁闻声回神,眼中带些未散尽的恍惚:“皇上?” “朕才离开不多会儿,中郎将怎的还偷着借酒消愁?”见是周祁不肯说,作势要喊奴才来问,被周祁叹口气拦下:“当真无事,皇上不是有要事,这就处理好了?” “朕若不来,你打算喝到什么时候。”轻哼声,打算将人教育几句,细看周祁面色见红,显然酒劲儿上脸,没得伸手捏了捏:“中郎将今晚是酒心儿的,煞是醉人。” 周祁当没听见褚君陵一腔不着调,轻拍开在自个脸上作怪的手,揉了揉额:“臣头犯晕,皇上莫作弄臣。” 褚君陵听罢心疼,带过人按着头上穴位轻轻揉搓,直觉周祁有事瞒着,当是不放过他:“老实交代,究竟发生了何事。” 威胁要喊奴才一个个来问,周祁无奈,将事儿交代个含糊,也不知是不是酒劲儿上头,侧身靠在褚君陵怀里,一想这事就心堵得厉害,连带口气都有股子酸味:“不若臣顺表妹的意,也扮作女子参加大选,就不知到时能否入得皇上眼。” “当真是喝醉了。”褚君陵瞪他一眼,作惩罚似往周祁腰间不轻不重掐了一把:“届时天下皆知镇国将军府出了位养在深闺的小姐,也不怕你爹没法子同你娘交代。” 瞧周祁眉头皱着舒坦不得,低头吻了吻:“实在忧心,待那日 你陪着朕,若朕当真看中哪个,你不妨将那女子一剑砍了。” “臣哪里敢。”听褚君陵这浑话总算是见笑,也不要对方按摩,起身面对着人:“臣砍了皇上心悦之人,怕是要诛九族的。” “混账东西。”故意说这离心话气他:“朕心心念念地尽是哪个,中郎将确真不知?” 周祁假意琢磨一番,眼笑的狡黠:“臣愚钝。” ‘朕看你是欠收拾了’心骂一声,晓得周祁戒酒装蒙也不废话,直拽过人往榻上带:“中郎将醉的不轻,朕这便给将军解解酒。”看这混账还敢乱拿他的心意来说笑。 周祁醉意朦胧,半推半就由褚君陵一番教训,后头实在困的紧了,任他如何哄都不肯,褚君陵心疼人,也不舍得硬迫着周祁从他,只得喊下人打来热水,依着替周祁洗了身,再将某个酒品不太好的醉鬼哄着歇下,喊来钟诚将今日之事逼问详尽。 第188章 沉色斟酌一番,只让钟诚将此事告诉到周祁娘那儿,周夫人再心疼自家独苗不过,总不会轻饶了那贱人。 果真次日就听邢??让周夫人掌嘴之事,连同一旁企图劝和的周未也未幸免,很遭周夫人一顿说教,听周未院中伺候的奴才传,镇国将军当日半只胳膊都被自家夫人给掐肿了。 褚君陵不知后事,只看周祁睡下,着实有些想不通,白日周祁酒也饮了不少,瞧着人前再如常不过,怎的今晚在他跟前跟换了个芯子似的,看来饮酒不仅伤身,还有些伤智,下定心往后少让周祁沾这玩意儿,收拾一番躺上塌,伸手将人揽进怀中。 许是白日被邢??那些话刺激,加之心中本意在乎,再被人借羞辱之意屡屡提起,这事仿若根刺扎在周祁心头,夜里歇亦歇不安稳,便是人睡着,眉目始终染皱着愁,后夜更像梦魇使得,额间冷汗层层渗出,身颤由微转急,挣扎着想硬醒过来,褚君陵迷迷糊糊察觉到异样,神智还不清晰,口中称呼才要唤出,不妨周祁惊醒过来,脸色白的骇人。 “做噩梦了?”褚君陵被他这模样闹的惊忧,想抱过人安慰,却看周祁猛的躲开,好似见了厉鬼野怪:“别过来!” “祁儿?” 褚君陵当他梦魇未消还不清醒,闻言安抚:“莫怕,是我。”作势仍想搂人过来,不妨周祁应激,趁他不备袭身下塌,取过房中配剑,拔了剑鞘直指向自己,差一点就得捅穿喉咙。 褚君陵被眼前这情况彻底弄懵,先是震惊看向周祁,一脸不可置信,随后略经琢磨,又是恍然:饮酒果然伤智,这不,连他都不认识了。 更坚定往后不准人再碰那东西,怕周祁趁着醉酒脑子不清醒,真将自己一剑戳了,又不舍得朝人动武,只敢耐着性子哄他:“听话,把剑放下。” 周祁闻言手不受控颤抖起来,眼睛涨得通红,像有万分恨意,又似爱恨交杂,神色瞧着痛苦极了,后听褚君陵一声声熟悉的温哄入耳,仿似临及崩溃边缘,喉间呜咽挤出,掌心脱力摊开,随着剑砸向地重重跪在天子脚下,眼色空洞,若一潭死水。 褚君陵这也意识到事态严重,见人这般模样也不敢细问,算着先将人搀扶起来,不想刚伸手,就瞧周祁抬头看他,眉目间既绝望又悲凉,叫褚君陵心头一窒,竟是忘了动作。 半晌勉强笑笑,脑中豁然生出个念头,笑也僵住,撇开眼不敢与周祁相视,话不自觉沾染上惶恐:“这是怎么了,地上凉,先起来再说?” 良久不闻回应,试探唤周祁一声,下意识看去,正对上周祁满面讽刺,眼中有浓烈恨意,又似心中有什么崩塌,神智快被折磨疯了,颤抖着口气问他:“褚君陵,你前世可是..屠了我周府满门。” 褚君陵脑中一空,如坠冰窖。 周祁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知道他前世待他万般折磨,知道他为报复周氏恶行做尽,知道他下令诛尽周府满门,杀了他爹娘。褚君陵想:他许是完了。 他自晓得前世罪孽深重,万不曾想报应会是这般:这是要周祁恨他入骨,在他以为今生能得圆满的时候。 杀人诛心,原是这般。 苦笑一声,却想着地上凉,担心这人跪得久了膝盖难受,如今怕再刺激到周祁,不敢靠近他,更不敢搀手去扶,只敢千万小心的轻哄人起来:“朕都告诉你,你先起来。” 哄说事情太长,想叫人坐下慢谈,周祁却是不动作,自顾自的喃喃着什么。 褚君陵心中着急,怕他精神真被逼崩溃,语气越发谨细:“是朕的错,朕认罚,你莫伤着自己。” “恨朕也无妨,你千百倍讨回都好,别这般不理我。” “祁儿,我早知错了。” 许是这一句句安抚起作用,周祁缓缓恢复些神思,唇齿启启合合,终只问他:“皇上当真重活过一世,是么?” 第155章 褚君陵,你好狠的心 “朕、、”褚君陵无措想解释什么,到底无言。 周祁眸中侥幸散尽,怔怔瘫坐在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说呢,这人前头才打罚了他父亲,他进宫求情,褚君陵理应借此为难一番,却肯轻易饶过,再到与他表明心迹,他惶惶许久都不得解,君王真心来得突然,怕褚君陵故意拿情爱诱他入局,后头真领受了君王的好,他信了这人待他真心,却难寻缘故,总归是不安。 回想起往先几场无端噩梦,竟..都是真的。 原来那梦不是警醒,一切都发生过了,在前世的周祁身上。 褚君陵肯待他好,所谓处处恩宠,情深意重,原是为的这般:“臣在皇上眼中,究竟算什么呢。” 上一世待他的愧对? 还是君王填补愧疚的存体。 又或者褚君陵待他这份所谓深情,付的是哪一个他,真真假假,周祁只觉混沌极了,头痛得似要裂开来:“你明知我并非前世之人,若我未得这段记忆,你便要瞒我一辈子么?” 偿他二人前世孽缘,弥补过错,将他蒙在鼓里却自以为老天开眼,叫他如愿以偿一腔心意得了回应,褚君陵这一盘棋下得当真是好,这回如何都是赢过他了。 “皇上可想过,任你待臣如何情真愧疚,我终究也不是我了,这些好,前世到死都奢望皇上几分情意的周祁受享不到,是我侥幸,卑鄙占了本不该有的、” 第189章 话到此处竟是哽咽,不知该悲还是该恨,仰头望着褚君陵许久,待他也蹲下身来抱住自己,感受君王身怀颤抖慌措极了,卸力靠着对方。 察觉到周祁不再抵触,褚君陵心里的石头才敢落下,试探轻轻抱住人,瞧是周祁不挣扎了,猛的收紧力道,唯恐人再失了:“朕知错,当真是知了。” “周祁便是周祁,哪一世都如此,朕愧对你前生,不知走的什么大运得以重生,不惜好也罢,岂敢再负你分毫,重活那日朕便想,这一世是不是不该招惹你了,我亏欠你良多,到底是不敢再见你的,哪知是、” 哪知来的时候不对,恰好他打了周未板子,恰好周祁硬进宫来,他一见着人,心便不受控了:“朕再见到你那一刻,什么打算都扑了空。” 直到周祁视线落到他眼中:“与你相望之时,朕便晓得,是朕的周祁回来了。” 是前世那个遭他折磨,跛脚残疾痛失双亲的周祁,亦是今生不知轮回尚且风光霁月的少年将军。 可眼下,他深藏着不敢与人道的真相还是叫周祁知道了:“即便早知有来世,我也悔不当初了。” 周祁良久无言,而后戚戚扯出个笑:“周祁便是周祁..”褚君陵既是晓得这个理,前世害他家门灭绝,虐他身诛他心,怎么还敢叫他放下,这哪是求他的原谅,这是往他心上又刺了一刀。 “皇上要臣行行好?” “祁儿、” 周祁闭闭眼,赫然推开褚君陵,声色因着质问带了些凌厉:“你什么道理都明白,怎么就不行行好?你前世斩杀周氏满族,可曾想过我半分心痛,你谋算着将我蒙在鼓里,我已经糊涂一世,这一世,你还想当我是个傻子么?还是皇上觉得,灭门之恨,你怀着亏欠全我情意,便算偿了我了?” 方才这人叫他莫折磨他,哪是他折磨褚君陵:“前世你因着什么记恨的周氏?何不换位替我想想?褚君陵,你好狠的心。” 褚君陵听罢,只觉眼干的厉害,张口欲要解释,叫周祁一席质问堵的彻底,他害周家是事实,妄图补偿也是事实,字字句句,没哪件是冤枉他的。 “皇上如何才肯放过臣。” 放过?放过什么?褚君陵听这话一慌,顾不得周祁抵抗,强硬将人拽过:“什么放不放过,前世、到底都过去了,便看在我虔心悔恨,给我个机会。” “机会?”利用周家迫他入宫,毁他功脉、贬他作贱奴,放任宫嫔奴才欺辱,将他拿当娼 妓调训之时,这人可曾想过要给他机会:“恨悔当真是个好借口,前世皇上恨臣,几分人样都难给臣,如今靠这一声悔,尽想一笔勾销,从始至终,周祁对皇上,终不过是玩物。” “你当真如此想?” “褚君陵。”周祁恍恍闭眼,唇壁叫牙磨破,口中一阵铁腥散开:“你可知方才那一刻,我当真想杀了你。” 褚君陵无话,眼越发涨得厉害,将周祁落到地上的剑捡起,递到他手中,见是他不肯握,手轻带过周祁掌心,替他使力拿着。 周祁一惊,见他要往颈肩上落,忙挣扎着把人推开。 弑君是为不忠,不杀这人又难消周氏前世冤屈,若为着眼下分不清真假的感情带过此事,却是视周家上下性命无睹,此为不孝,心头忠孝爱恨纠葛,到底绷不住了。 想借手中的剑了结,被拦着无法,只得崩溃跪直了身,向跟前人求解脱:“你明知我下不去手,这般还要试探,褚君陵,两世了,你且饶了我罢。” 褚君陵怀中再次一空,瞧周祁眼眶湿透,到底也忍不住了:“你这般,何尝不比杀了我难受。” 却听周祁求辞,想携周家离京远走,方才口中说的尽顺他意,当即不肯作数:“旁的尽都依你,仅这一事,要么你真取了我命,祁儿,我不答应。” 周祁听得如此,凄然笑笑,故意挑着君王不想听的话刺激,意图趁人意志混沌蒙得答应,却看褚君陵发了狠,眼腥红道:“周祁,朕说了,朕不答应。” 激将法没用,寻死没用,什么法子都不抵用:“莫说寻死,你但敢有半分轻生念头,既是恨朕祸及周氏,中郎将重视什么,你与朕都清楚不过。” “皇上还想再斩我周家一回?” 褚君陵自然是不敢的,好不容易才找回人,这次再弄丢周祁,哪敢赌有再有一世的运气,这混账事是万不能再做了。 只看周祁现下情绪失控,怕他做什么傻事,不得已的下策,说了些狠话,便是吃定周祁舍不得伤他。 周祁不舍得伤他,对自个却是不留情的,要真冲动在他跟前自尽,褚君陵想:他真会疯的。 第156章 褚君陵要软禁他 周祁心痛当头,觉不出君王话中深意,只以为褚君陵要拿周家威胁,再听他口中以“朕”自居,后觉这人是笃定了他不敢弑君:“皇上此举,是如何都不肯放过臣了?” “朕只想和将军好好的。” “我何尝不想..”周祁心凄,家恨在前,岂敢论情长短,再是上辈子的事,到底发生过了:“当我求你,饶了我罢。” “休想!”听周祁又道什么前世不可得,今生得他一年恩宠已然足够,说什么夙愿得偿、家仇不敢忘,只想与他相忘于此,话里话外只一个意思:周祁与他算是走到头了。 “周祁,朕方才所言是玩笑是真,全得看你。” 第190章 不料周祁也固执,两人都不肯退步,褚君陵见拿周家威胁不够,连将天下人也牵扯进来:“仅杀周家怎么够?你爹爹最在意周氏名声不过,这世代忠烈的门将名头若因着你受毁,中郎将,你和镇国将军哪个有颜面同老祖宗交代?” “你既忆起前世,更该知朕脚下踩了多少尸骨。”扬言不怕再多上个千千万万,瞧是周祁震惊恐慌,看自己如蛇蝎,心疼有一瞬,更是狠了念头不放人走:“将军待朕再了解不过,朕如此说,便是君无戏言。” 周祁听话且罢,他照旧好好把人宠着,实在恨他,日日往他身上戳上几剑都无妨,前提是周祁在他眼见着的地方。 这人若真敢逃,或是偷着折磨自个,褚君陵低头审视半晌,趁周祁防备不过硬拉起身,借此将人穴道点了,轻护在怀中:“中郎将若有半点儿损伤,朕便杀尽天下人给你偿命。” “将军真要看着朕为你杀尽这天下人?” 周祁通体发寒,只觉眼前这人可怕极了,残忍又陌生,再看褚君陵脸色阴鸷,满脑尽被偏执占着,身体动弹不得,便想侧头避开他这魔怔似的模样,不奈遭褚君陵捏住下颌,硬与之视线相对,心寒彻底,无望闭了眼道:“你当真是疯了。” “祁儿不知么。”褚君陵声色缓缓,缱绻骇人:“朕前世就疯了。” 见周祁双眸紧闭,至始至终不肯看自个一眼,心魇上来,不顾天色还晚,一掌把人拍晕驮进宫去。 —— 周祁醒时,褚君陵早朝还未归,睁眼意识不大清晰,恍惚坐起身,察觉后颈痛的厉害,皱皱眉头,待缓和一阵思绪回来,豁然僵住,脸色或青或白有些难看。 再看周遭,却感心中悲凉:褚君陵将他带回养心殿,是打算软禁他? 想到前世被褚君陵养作囚奴,有阵时日也是遭对方囚在殿中,千番折辱万般作弄,身体下意识轻颤,不住地慌恐,尽像刻进骨子里一般。 那般遭遇,这一世还逃不过么。 意乱间,低头瞧去,见是手脚未让锁链加身,微松口气,欲起身离开,脚落地惊觉周身使不上力,身体丁点儿劲也没有,心中骇然,一试才知褚君陵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将他内力封了干净。 褚君陵身在朝堂,满心却忧着殿内那人,怕周祁醒来发现自己的所为乱想,再给他添莫须有的罪,更怕人使计趁此跑了,周祁可机灵得很,昨晚被仇恨占着失了理智,今日意识清醒,脑子转的可比这一众大臣快得多,若对方真铁了心要逃,光论算计,褚君陵还真没把握套得住他。 昨个趁人昏着,偷给周祁喂了点暗卫堂用来压制人功力的药,那药原本是为防被捉的刺客袭逃,或是暗卫受刑时用的,如今用在心头好身上,褚君陵心疼归心疼,内疚也是真的,但想着周祁逃了再找不回来,便也狠了心。 一两次无妨,是药三分毒,褚君陵也不敢拿周祁吃一辈子,算来效用能抵两月,这段时日他舔着这张脸不要,在周祁那死缠烂打,该是足够把人哄好。 毕竟是灭门之仇,褚君陵还算有自知之明,自认没那个本事三两日就求的人原谅。 只要周祁不惦记着离开,不惦记着死,褚君陵心琢磨一会:他对中郎将向来是有耐心的,只要功夫下得深,磨也要磨得人与他重归于好。 敲定主意亦无心上朝,匆匆喊了人滚,中途被周未拦下询问,只含糊道是昨日周祁喝多了酒,同他讨了一日假休。 周未未作多疑,抽身告退,褚君陵心心慌慌赶回殿,发现门好好锁着,进屋人也老实待着,心落下来,颇有几分心虚唤他:“祁儿,朕回来了。” 没得周祁答应,褚君陵也不恼,只当他还在气头上:“可用早膳了?” “没得皇上吩咐,哪个奴才敢进殿。” 周祁无悲无喜,连着神色也淡淡的,面上苍白还未褪尽,衬得人如纸般,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褚君陵听他口气讽刺,知周祁嘲的何事,小心靠近身,哪料手还没碰着人,周祁先一步跪下身去,也不说话,察觉褚君陵伸手搀扶,膝盖往后退了退,几番下来,褚君陵心疼不过,不觉也有些不悦:“有气朝朕撒,折腾自己做什么。” 周祁闻言不动,口气冷漠:“皇上打算关着臣到几时。” 果真是为这个,褚君陵这会心虚又涌上来,不悦登时消了:“朕是怕你使气离开,只要你莫动这念头,往后这宫中还如以往那样,你想去哪便去哪儿,没人敢拦着。” 保证不圈着周祁自由,周祁听出言外之意,又是嘲讽一笑:“皇上之意,除了这皇宫,臣哪也去不了了。” 听被戳穿也不尴尬,怪他的中郎将实在聪明,况且这人那些坏心思还未打消,不定稍没注意就溜了,他眼下还信不过周祁肯乖乖顺顺就他的意,关着总比找不见人好:“仅是暂时的。” 言是等周祁真原谅他,天涯海角都去得,见是人不信,又怕关得久了如前世一般把人逼疯,又温声哄他:“你晓得朕怕什么,当给我个悔过的机会,便是你不肯原谅,死刑尚且有几日缓期,当可怜我,好歹也容我挣扎挣扎。” “宫里宫外都一样,你若闲得无聊,白日朕让你那几个好友都来陪着,若是思亲,朕也可准你爹娘入宫小住个几日,差什么尽有奴才操心,再不济还有朕,总归不比宫外差的。”说到口干仍不见有回应,褚君陵泄气一般蹲下身,额头小心翼翼贴过去,与周祁相抵:“祁儿,你莫怪我了。” 第191章 周祁眼睫微颤,垂眸片刻,退身避开褚君陵的亲近,见他还欲再靠过来,直将额头叩碰着地:“臣惶恐。” “周祁、”褚君陵蹙眉,瞧不得他这般自虐,一时郁闷交加,口气不受控地生怒:“你想作到何时?” 第157章 莫逼朕把你绑起来 昨晚早见识过君王性情喜怒无常,周祁哀莫过于心死,再被褚君陵呵斥眼波未动,无惊无惧,全然不怕什么:“皇上决心将臣囚在宫侧,既是怕臣逃了,何不如就用前世的法子。”总归是同样目的,将他手脚尽锁起来,刀剑难断的寒铁,何会怕他跑了:“皇上封臣内力,又意将臣软禁于此,总归还是那些个手段。” 无非比前世多得了些恩舍,人前话好听些,没将那禁娈的名头搁到台面上来:“若是周祁不从,臣敢问,那些罪责可是要叫臣再遭一回?” 褚君陵被戳中忌讳,脸色更差,念及眼前人是周祁,又知他故意捡自己最不愿提之事招惹,愧怒皆有,隐晦有被说破的难堪:“朕不与你说这个,德观,还不传膳。” 德观不防君王突将矛头转向自个,忙不迭应承下来,转身敲了下同样垂着脑袋在旁偷瞄的小太监,往他脑门哐当一下:“还不赶紧的,惹怒了主子当心你这脑袋。” 小太监“啫”一声,连忙抱着脑袋跑了,留德观怵在殿门口摸不着脑袋:皇上和中郎将今日又是演的哪一出戏? 还有皇上,怎么半夜将人给扛回来了,瞧着中郎将身边两个奴才也没跟着,皇上早朝前又把殿门锁了,这会儿一个站着一个跪,中郎将看似状态还不大好,德观站的远,隐约听到两人谈到什么“软禁”、“前世”,还当是两人兴致上头,瞧了什么话本子扮演着玩。 毕竟皇上想到什么做什么的德性不是一两日,中郎将也乐的惯着。 德观想是如此,啧啧两声,心道这两人玩的挺花。 “起来!”褚君陵不知某个老奴才偷着埋汰他新花样多,软硬都不见周祁起来,也不顾他情不情愿,硬抱起人按到桌前,咬牙切齿道:“莫逼朕真把你绑起来。” 德观支着耳朵偷听到,老脸一红,暗道皇上玩的是越发刺激了。 算着周祁不理自己,怕他在宫里久了周家人和周祁府上奴才起疑,喊过个奴才小声吩咐,让去府上把钟诚叫来。 周祁听褚君陵警告果真不动,像根木头杆子坐在位上,待奴才布好膳,褚君陵又开始犯难,深知周祁性子倔,怕他饿着自己,这一两顿也罢,长久下来怕要生胃疾,正考虑如何哄呢,不料周祁主动拿了碗筷,一时又惊又喜:“今日这早膳是新进宫的厨子做的,尝尝喜不喜欢。” 瞧周祁真尝进嘴,虽是口上没搭理,光这点反应已然够他高兴:“如何?不合胃口朕让奴才撤了重做,总归你多吃些。” 饭间钟诚赶来,褚君陵心头痛快,直接喊进人吩咐:“选秀将近,多有靠中郎将打理之处,你回去同那两个小奴才告知一声,近来祁儿就歇在宫中。” 又言宫里奴才多的是,用不着周一和小顺子进宫伺候,留在府邸看家就成,转而想到什么,又叮嘱道:“也给周府去个信。” 省的周夫人思子难当白跑那一趟,只让钟诚转告周夫人,想见周祁直接来宫里,还大方赏了块通行令让送去。 褚君陵算盘打的好:借选秀之事打发周祁娘亲再合适不过,周夫人心思细腻,旁的借口不定蒙得了他,也就这回事,周祁他娘近来就忧心着这个,怕他挑女子入宫,更怕他挑些自个喜欢的。 对于周夫人日日防着他变心之事,褚君陵门清。 更知她私下教唆着周祁给自身留后路,寻日不计较,眼下该利用的还得利用起来。 这个当口住在宫里,一来少许想走旁门左道的大臣送他女子画像,周祁大可代为截了,至于这画到不到得了他手中,褚君陵不在乎。 二来有周祁守着,起码褚君陵现在的心头肉还是他,再有女子想越过周祁妄想个什么,凭借君王这份纵容,周祁大可趁褚君陵动心前斩草除根,先将人砍了。 就是真到选秀那日不得不挑人进宫,那也得叫周祁看着人,给褚君陵尽挑些他不满意的,能防则防。 对周祁有百利的事儿,那老妇人巴不得呢。 褚君陵琢磨的一步不差,是以钟诚前去转告,周夫人也真安的这般心思,君王便是早料定,这个套算是给周夫人圈牢了。 至于周祁他爹,就周未那点脑子,褚君陵压根没放在眼里。 “都听清了?” 吩咐完不见钟诚反应,心觉今日个个都不拿他的话进耳,不禁蹙眉:“耳朵聋了?” “遵命。”钟诚忙回过神,方才进殿就觉出周祁状态不对,神色木讷不说,进食时像是失了魂,躯壳重复着动作,眼死沉沉的,对褚君陵一席话不赞同不反对,没丁点反应,就是个空壳子:“主子怎么、” 被褚君陵警告看来,心中一惊,遂不敢再多嘴问:“属下告退。”踏出殿门仍心有余悸,主子方才那眼神实在骇人,要杀了他似的,直觉两人一定有事,这事看着还不小。 思虑片刻,想到平日君王拿周祁如珠如宝的对待,当他不舍真伤害周祁,恐周一和小顺子忧心,瞒着这事没告诉,何况主子间的事,做奴才的哪插得了手。 “吃好了?”仍旧没得周祁答应,褚君陵约莫也习惯了,摆摆手让奴才撤膳,转而又道:“朕看你没吃多少,可要添些点心?” 第192章 “臣如今是阶下囚,岂敢承皇上照料。” 褚君陵当没听见:“德观,传些小点进来。” 周祁:“......” 德观起初还当两人玩的什么把戏,现下近看周祁脸色差的有些过了,也渐渐觉出不对味来。 中郎将瞧着虚弱得很,脸还臭着,再偷瞧瞧褚君陵:皇上还算正常,又是赔笑又是哄慰,与寻常无二致。 左观观又看看,结合两人平日事迹,登时恍然大悟:中郎将这是又被皇上折腾狠了,闹脾气呢。 看褚君陵那样子是哄不好人了,德观自诩忠君,虽然自家皇上总不干人事儿,房事越发没个节制,好歹是个专情的,再瞅褚君陵忙手忙脚有点焦灼,实在没眼看,打算帮着劝上一劝:“皇上待将军当真是极好,老奴瞧着都羡慕。” 又说这福气是外人磕破脑袋也求不来的,本意让周祁领领情,早些原谅某皇帝,眼看周祁神情有几分变化,以为他是态度松动,更高声吹捧起褚君陵来:“将军再想想,能宿在养心殿一晚便是天大的殊荣,皇上准将军连日在此,这是心疼您,不与将军分你我,您该高兴才是。” 蒙说褚君陵是待周祁太过欢喜,难免有过头的时候,也正如此,才更显得二人情深意重,夸得一通天花乱坠,语罢再观周祁神态,心中一咯噔:中郎将、、中郎将他脸怎么更沉了些。 这不该高兴么? 怎么瞧着不高兴也罢,面色隐隐还有些屈辱。 德观百思不得解,转头去看褚君陵:好家伙!怎么皇上的脸也黑了?! 第158章 弑君当诛 这不合理... “…………” 褚君陵想一掌拍死这帮倒忙的狗奴才。 眼下说这话无疑往周祁心头添把火,嫌周祁恨他得不够呢。心烦撵了人滚,亲手再将殿门合上,缓缓到周祁身前:“是那狗奴才乱说,你莫当真。” “周一自幼跟着臣,皇上宫中的奴才臣用不惯。”周祁站起身,看褚君陵十万个警惕唯恐他再下跪,倒是没上赶着:“臣请皇上开恩,让周一进宫跟着。” 褚君陵当他要谋别的主意,本着谨慎没应:“多使唤两次便惯了。”想想又道:“朕将德观支给你,那老奴才心细,见识也颇多些。” “皇上此举,是容不得臣身边留有亲信。” ‘是怕你跑了。’褚君陵心哼,面上尽装糊涂:“今日政务少,朕陪你走走?” “褚君陵,你何不杀了我。”这般圈禁着他,于死何异。 褚君陵神色一僵,瞬又笑笑:“怎么又说傻话,不想出去便不去,朕陪你歇会。” 周祁也当没发觉他装傻,自顾又道:“皇上怕臣跑了,不妨干脆丢去天牢,左右层层重兵看守,任臣插翅也难逃。”倒好过如此相互折磨。 “那处寒气重,算得什么好地方。”褚君陵见招拆招,厚着脸皮贴身过去:“你实在喜欢,朕命人照着样在侧殿捣拾间房出来,算作我俩间的情趣。” 周祁放眼看去,也不知是不是褚君陵为防他,殿中带点尖儿的物具全叫人收了,勉强能当武器使的就桌前那个茶壶,后想到一身武功使不出来,把这昏君脑砸个窟窿的可能实在太小,这才放弃。 “我活着一日..”想问褚君陵是不是不准他活着踏出宫门半步,后觉这话实在问得多次,自个都倦了,便也住了口:凭这昏君的疯性,除非褚君陵主动待他厌烦,莫说活不活着,怕是死后尸首都难离得开这养心殿:“你长久将我囚在此,可想过早朝。” 宿在宫中就罢,暂且借选秀之事能蒙过去,朝堂可就难说,褚君陵没废除他的将军位,他在朝中尚还有个位置,三两日休沐且好糊弄,他爹爹到底不是傻子,若他长久不在朝堂,莫说爹娘,满朝文武也迟早会怀疑。 褚君陵还真将此事考虑掉了,这会周祁一提醒,当即沉思起来,半晌将难题抛回给他:“祁儿觉着如何合适。” “皇上可借臣昨夜弑君之事问罪,收回臣的将军之位。” “祁儿这可是引着朕发难。”褚君陵不悦,本是有意逗人高兴几分,哪知周祁一点儿不客气,他还没说什么,竟然主动请起罪来:“中郎将口出乱言,该罚。” “自然该罚的。”周祁点点头,作势要跪,被褚君陵不悦拦下:“就这般喜欢跪着。” 周祁这回没固执,缓缓站直身,一派置身事外的态度:“弑君当诛,周祁死罪一条,何止该罚,应是该杀。” “周祁!”褚君陵手握成拳,紧了又放,指头关节因着力道断续作响,半晌轻呼口气,怕真失控将人伤着,硬将一腔怒意逼回腹中,温声扯出个笑:“弑君当诛,诛的可是九族,这罪请是不该请,将军可想清楚。” “皇上打算周氏命脉威胁臣一辈子?”回想以往幕幕爱意,只觉讽刺至极:“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怜臣现下才看透彻。” 褚君陵说罢便后悔了,怕周祁心绪激动又陷魔障,再不敢触他心中底线,暗骂自个口快的毛病难改,再观察周祁身行微颤,分明气得很了,忙说好话转开话题:“朕吓你的,怪我嘴笨,你莫和我计较。” 恍惚想起周祁生辰将近,便又道:“算来秀女选过便是你生辰,时日临近,可想好跟朕讨什么礼了?” “臣想讨个自由身,皇上应么。” 褚君陵惯性装聋,见周祁果真被转了注意,心情稍稍平复下来,这下也学聪明,但凡有不爱听的自动过滤,既能避免无端冲突,也不易再把人惹恼:“若是宫里闷得慌,生辰那日朕带你出宫转转。” 第193章 说罢觉得不妥,又添一句:“可不能偷着跑了。” 周祁也怕褚君陵混起来真拿周家开罪,两世记忆在,深知这人真做得出来,到底神志还在,不敢屡屡惹人动怒,于他自己,对褚君陵爱不能恨不够,最大的反抗只能是无视,当眼前没这么个人算,遂又沉默不语。 心中不乏自嘲:他恨褚君陵两世不放过,自己又何曾放过自己,何尝不是待自己残忍。 有些事想的再通透,究竟是跨不过的。 “选秀那日 你得跟着朕,免得哪个女人动歪心思,朕不胜防。” “邢炀在军中数日,想必皮厚了不少,哪日传进宫耍弄耍弄,全当给你解闷儿。” “等你生辰朕便借着吉利给彭齐舟和你那堂妹赐婚,那丫头可一直惦记着呢。” “还有逢宗耀,听闻他夫人快临产了。” “钟诚和你那个小奴才近来如何了,可要一并许个婚事?” 喋喋一阵不闻声响,侧首见周祁又闭眸应付,不禁吃味儿:“你就只有这么个法子对付朕。” 最后还是没得声答应,褚君陵气馁,只得打消求和的心思:“你先歇着,朕记起还有政务要理,这便走了。” 周祁总算肯睁眼,却不看褚君陵,沉默领了命上塌,背过身躺着,扯拢被子当作歇了,待听得身后一声叹息,殿门打开又合上,伴着锁柄叩门的声音,眼尾一行湿意滑落。 褚君陵晚间才敢回来,听闻午膳周祁没动,心疼无法,让德观吩咐膳房做了些流食,又听奴才说人在塌上躺了整日,算着睡久了头晕,轻轻将人托起身,瞧他又是不配合亦不抵抗的态度,不知该喜还是该叹:“多少吃些,跟朕闹矛盾总不能饿着自个。” 试探舀一勺到周祁嘴边,见他嘴不肯张倒不敢硬灌,只拿话唬他:“祁儿不吃软,莫非要朕亲口喂。” 话音刚落,却看周祁接过碗具,一点儿不剩吃了干净。 “......”果然人是靠哄的。 隐约觉得周祁是嫌他,但没有证据,褚君陵没深究,但看他连日消沉不是办法,哄也哄不好,焦急之下撇到一旁侯着的老奴才,略微合计,问人要了个馊主意。 第159章 只要你跟朕低个头 “这个时节,铃兰和牡丹开得正好,可要去御花园瞧瞧?” 一连几日,周祁都是副了无生机的模样,褚君看在眼里心疼得很,真要他顺周祁的意放人走,又做不到,瞥到德观,想到前两日对方给他出的主意,迟疑片刻决意试试。 朝德观使个眼色,德观会意,笑着上前帮劝:“昨个夜里那场大雨落得正是时候,现下御池鱼群活泛,光透进去粼粼见底,花儿也正值娇艳,此番生机,光瞧着都舒畅。奴才瞧将军近日不提兴致,去透透气也好。” 周祁气恨褚君陵,倒不像他喜欢迁怒旁人,经不住德观反复荐说,又实在被二人吵的心烦,只冷言道:“笼中囚雀,如公公所言,臣配御花园那一池春色倒也应景。” “这...”防不住周祁偏着意想,斗胆望向褚君陵,见他虽是不悦却也颔首答应,顾不得额头冷汗,连趁周祁后悔前将人请到地方,唯恐项上人头不保。 “雨后天晴,果真叫人神清气爽。”褚君陵左右望望,从花丛里折了枝最好看的递给周祁:“这花衬你。” 周祁看也不看,故意他的扫兴:“花再开好,命数始终由不得自己,倒不如一早便不生根,好过盛放之际折在人手中。”说罢觉得不够刺人,又冷着声道:“确实衬臣。” 褚君陵哪听不出他含沙射影埋汰自己,亦不说破,作势要往周祁头上戴,周祁连想起前世那遭,只当褚君陵有意存了暗示和警告,哪受得这般羞辱,躲避不成,直接抢过那花砸到地上:“今时今日,臣已然不是皇上养在后宫的奴倌,还请皇上清醒些,莫记差了时候。” “朕何曾是这个意思。” “花再娇盛,折断了根便也死、” “够了!”被周祁一连暗讽的言论气笑,想训斥两句又舍不得,一忍再忍,忍不过冷哼:“中郎将口才越发好了,‘打趣’起朕来都不带歇的。” 德观在不远处守着,见如此情况实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两人怎么赏个花都能吵起来。 “景也观了,臣身体不适,可能准臣回去歇着。” “周祁。”褚君陵皱眉,神色再认真不过:“几经轮回,朕已然无那般心思,更不曾想折辱你分毫,早该过去的事,你当真要高拿着不放?” 再次听到“轮回”一说,德观偷啧声:皇上又开始对话本子了,也不知何时起的这等癖好。 好在周遭奴才尽打发得远远地,不至于损伤君王威严。 也全靠他料想的周到,为这两位主子操碎一地心,这不头发都白完了,德观悄叹口气,略感消愁。 “朕只问你,你真想与朕走到头?” 周祁抿唇不语,又听他道:“即便我今日当着你寻个相好,你也这般无动于衷?” “一国之君,合该佳丽三千。” “好!好得很!”彻底让周祁这话激怒,听他把自己往外推,气愤不过,直喊过德观吩咐:“还等什么选秀,你去命人将宫里容颜姣好的婢子都给朕叫来,中郎将要朕的后宫佳丽三千,朕怎么好敷他的意!” “皇上。”德观唯恐他气昏头又干混事儿,忙不迭朝褚君陵使眼色:您只是演戏给将军看的,可不兴当真呀! 第194章 可惜褚君陵怒上心头,哪有闲暇管他,看德观磨磨蹭蹭不敢动身,指着人就骂:“朕让你去!腿瘸了??” “嗻!”被褚君陵一脸煞相吓住,这会儿哪敢提醒他真假,哆哆嗦嗦领命去了。褚君陵回头望去,见周祁神色依然未动,好似真不在意他有别人,怒极反笑:“中郎将好生大方。” 握住周祁手腕将人带到身前,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你真想朕塌上再躺外人?与人共侍?” 周祁淡淡回望一眼,紧又垂眸,因着心中芥蒂,倒是再说不出赌气话来,只闷声不语。 褚君陵误会他是默认,手气得发抖:“你莫后悔!” 甩开被自个握住的手,余光扫到周祁腕口被拽得通红,心疼有瞬间,终究是气头上没肯哄着人,只不管他兀自走了,半晌想到什么又折回来,却不是对周祁,招过两个侍卫使唤:“送中郎将回殿,往后没朕的吩咐,不准人踏出养心殿半步。” 周祁面上未动,藏在袖口下的掌心紧握成拳,却看褚君陵走近,目光复杂的朝自己道:“只要你跟朕低个头,今日之事朕全当没发生过。” 宫婢他不要了,也不关着人,只要周祁一句话,他便收回成命。 却听周祁道:“臣不知何错之有。”再者褚君陵这话,早将君臣划的明白,哪容得他辩解什么:“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周祁!” 周祁一顿,仍接着道:“君恩不可违,臣理应受。” “不可违?”这混账违抗他的还少么,现在倒同他规矩上了,惯坏了德行:“既知不可违,朕今晚要你去衣侍寝,中郎将也认?” “臣领命。” 道褚君陵留他在殿中,本该分内之事,君王如今要他有些用处,如德观前日所言该是他的福分,往先是他仗着君王宽容失了分寸,屡屡大逆不道,是他的错:“臣恃宠而骄忘却本分,理当领罚。” “领罚?”褚君陵越气的脸黑,这混账东西当与他房事间的欢好是受罚:“既如此,朕命人早些伺候将军宽衣,祁儿可记得将身子洗干净些,夜里好领朕的罚。” 后让奴才盯着周祁餐间多用些吃食,免得今晚身体亏空受不住惩戒,眼看周祁脸色难看,近乎同自己无差,遂才冷脸离开。 两个侍卫待褚君陵走,才敢小心问周祁:“将军,这..皇上有令,该请您回去了。” 暗想这实在不是个好差事儿,皇上明面看似剥了这中郎将的自由,方才周祁屡次三番的冒犯,还处处拆皇上的台,半点儿没个臣子的样,这要换成旁人脑袋都不知砍几回了。 在场奴才却都看得仔细,皇上再龙颜大怒,话虽狠了些,身气得发抖都没舍得伤此人半根头发,可见确真待周祁看得极重。 第160章 皇上想邀臣看春宫? 皇帝当命看的宝贝疙瘩,稍伺候不周都是掉脑袋的事,若是周祁不肯配合,他也不敢硬押人回去,周祁不走,皇帝到时候没见着人必定迁怒于他,同样是掉脑袋的事。 是以连问周祁的话都打着颤。 好在周祁没有刁难人的嗜好,听他询问倒也配合,淡然应声便往回走,末了还提醒那侍卫将门锁叩好,免得皇帝回来见不满意迁怒。 侍卫受宠若惊,连连应下,深觉周祁人好心善,还生得副姣好容貌,如此温润如玉一个人,只可惜摊上了皇上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这么想着,登时对周祁还有点同情。 褚君陵晚膳后回的宫,身后跟着几个婢子,个个标致艳丽,皆是君王下令从宫里一众人中精心挑选出的。 让人尽在外间侯着,进屋见周祁只着里衣,分明因着白日那话与他较真。 “晚膳可用了。” 周祁没应这话,只听外头响动不小,微蹙蹙眉:“皇上不是要臣侍寝,外头是找的观客?” 褚君陵也学着他不搭理,转而问殿中伺候的奴才:“中郎将晚上可用膳了?” 那小奴才战战兢兢,说话直结巴:“用、用了,奴才们照您吩咐,亲眼看着将军用完才撤地。” 听是比晌午吃的多些,还算满意点点头,挥手让奴才尽退出去,只留周祁和外间的奴婢。 “朕照中郎将之意挑了几个宫婢,将军替朕瞧瞧,看都封些什么位分合适?”启声将人尽喊到跟前,等跪一地冷冷又道:“还不见过中郎将。” “奴婢们见过将军。”宫婢个个心中忐忑,都知晓两人的关系,大多没那个胆子动歪心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戏本里常有,往往当不得真。 在场人皆心知肚明,她们不过是皇上另辟蹊径拿来引将军吃醋的棋子,谁真敢妄想入皇上眼,莫说做不做得了娘娘,待这二人和好如初,第一个被开刀的就是自己。 但不乏有人铤而走险,想将命数争上一争。 周祁大致将人扫过,漠然看向褚君陵:“倒是都有倾城之姿,皇上好眼光。” “尽以中郎将作模子挑的,必然倾城。” 周祁闻言细瞧瞧,真从这几人眉目中瞧出几分与自己相似,一时语塞,心骂褚君陵真是个疯子。 “这般说,皇上是要从这几人中挑一个替臣侍奉?” 褚君陵笑不达底:“朕全凭将军的意思。” “如此,臣必定得为皇上挑个最好的出来。”低头作势将几人打量一番,余光见褚君陵脸色难看,颇有几分畅快,装作不知问那几人:“可有想自荐的?” 第195章 语罢便见个宫婢跪身上前,额头贴伏在地:“奴婢斗胆,情愿侍奉皇上。” “倒是胆大。”周祁挑挑眉,神色未动,目光隐隐生寒:“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话,奴婢叫艳彩,明艳的艳、彩是彩虹的彩。” “艳彩。”周祁复唤一声,审视着人,这婢子样貌确实明艳,性格看也像是张扬的主,就是眼底野心没藏得住,可惜一副好颜色,叫那痴心妄想衬得贪婪,平白生出些蠢:“这名字确是衬你。” 那奴婢闻言欣喜,脑子浅也听不出周祁语中暗含的深意,话里不禁透着得意:“奴婢谢将军夸赞。” 周祁:“…………”还真是蠢。 “臣看这婢子颇有几分胆量,性子活泛,相貌于这几人中也算出众,想来能入得皇上眼。” 问褚君陵的意思,褚君陵差点怒急攻心,面上还不好显露出来,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话问周祁:“中郎将当真这么想?” 周祁看他急了,一贯地装傻:“臣何敢有二心。” 褚君陵连道几个好,气着气着冷笑一声,想看周祁是不是真不在意,近身将那奴婢一把拽起,手落到腰间把人搂住:“中郎将说好,再差必然也差不到哪儿去,朕向来相信将军的眼光!” “如此,臣就不打搅皇上好事,先行告退。” 褚君陵咬牙切齿:“朕白日说过,往后没朕的允许不准踏出养心殿半步,将军是没把朕的话当回事?” 周祁闻言顿住身形,转身看向二人:“皇上想邀臣观您和这婢女的春宫不成?” “周祁!” “你真以为朕舍不得罚你?” 周祁觉得好笑:“分明是皇上不准臣走,执意将臣软禁在此,倒像是臣的错。” “是朕太宠你了。”下意识想叫人滚,想到自己今日下的令又觉着没面儿,气得叫了那宫婢一并离开:周祁出不得养心殿,他还出不得嚒。 一路当着周祁揽住那婢女,冷脸让人安生待在殿中,自己折路去了偏殿。 走时气不过,恶狠狠瞪向周祁:“敢踏出门半步,朕折断你的腿。” 直至偏殿真不见人跟来,本着谨慎问身后的奴才:“殿门开着嚒?” “开着呢,您说怕将军吃醋跟来,爬窗户摔着,让奴才偷将正门留道缝儿,奴才都照您吩咐办妥了。”至于中郎将没跟来,小太监偷瞄一眼褚君陵:怕是中郎将压根儿没把皇上这所为放在心上。 换言之,皇上宠幸谁,和哪个欢好,人家中郎将就不在乎。 不敢说是褚君陵自作多情,但看这太监的表情,褚君陵也瞧出他心头打的什么九九念头,沉着脸给了那奴才一脚:“大了你的狗胆,朕也敢埋汰!” 小太监又惊又恐,不知自己心中所想怎么叫皇帝看出来了,哭鼻涕抹泪的求喊饶命,最后让褚君陵叫人拖下去埃了几十板子。 “皇上?”那奴婢忍着害怕唤了一声,腰被褚君陵勒得青疼,见他怒火中烧,咽了咽口水,唯唯诺诺请示:“夜深了,奴婢伺候皇上就寝。” 褚君陵这才想起怀里还揽着个人,没得到预想效果心情更差,连看这奴婢都不顺眼:“你算个什么东西。” 冷让那奴婢认清身份,莫妄想不该有的,无情把人推得远远的,进屋后略沉吟,想是做戏做全,万一周祁晚间偷来看呢,一番谋算,又冷声朝那奴婢道:“滚进来伺候。” 那奴婢还没从被摔开的惶恐中回神,听君王改了主意,当即大喜过望,忙不迭膝行过去,只没碰到褚君陵衣褶皱,便听得他冷言警告:“就在此跪着。” “皇上?”那女婢闻言惊恐:“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奴婢改,但求皇上给奴婢个侍奉的机会。” 褚君陵居高睥睨一眼,不由嗤笑:“想侍奉朕?跪过今晚,朕便给你机会。” 说罢不再管她,径自宽衣歇了。 本是藐讽的话,那奴婢当了真,待奴才将殿中烛火剪熄,漆黑一片,心中野心再藏不住,偷着抬头看向龙榻上那人,目光痴迷,丝丝贪念尽显:过了今晚,她便能鸟雀变凤凰,千万人之上。 第161章 这中郎将当真是娇气 宫中女子谁不想往金窝里掉,不过是那些个废物胆小如鼠,学不来她这般气魄。 即便眼下她只是皇上用来气周祁的棋子,来日方长,谁敢确信她没有鸠占鹊巢的一天,想到往日皇帝待周祁骄纵,心中忍不住要嫉妒,而现在:她的机会要来了。 周祁屡次敷皇上颜面,实在可恶,如此不拿圣上放在眼里,便是再得恩宠,日久皇上总会厌弃,她在这个当口得有近身伺候的机会,只要她受得住这一时冷落,在皇上跟前乖顺体贴些,再有周祁做对照,何愁得不到圣上亲睐。 ——— 早朝周祁仍旧未去,褚君陵给的理由是中郎将近日为选秀之事过于操劳,特准了周祁请两月休息。 虽然大臣们也不知皇上选秀中郎将能操劳个什么,但皇帝都这么说了,再结合两人那不可言传的关系,倒也不敢做他疑。 周未隐隐觉着不对,朝后拦住德观旁敲侧击问他,德观早有预料,倒也算答得天衣无缝:“周将军宽心,中郎将乃是皇上认准的皇后,照理算得皇上正妻,将军见过哪家丈夫娶小妾,正房能有好脸色的?” 暗示周未周祁是吃酸,心里头不得劲儿,自然没心情管什么政事,这要日日看管着褚君陵才安心。 第196章 周未似信非信,又被德观一通忽悠,算是彻底打消疑虑,遂也告谢离开。 那奴婢算是被褚君陵养在了偏殿,早膳时为叫周祁吃味儿,主动与他求和,连将那奴婢也叫去了,三人同坐一席,各怀揣着心思。 艳彩心中激荡,平日靠近君王可谓难如登天,今日不仅有幸为圣上布膳,皇上还不计较她身份低微,肯让她坐着陪同,可谓天大的殊荣,即便是因着周祁的缘故... 眼不着痕迹望周祁一眼:不论皇上如何利用,总有一天她能彻底取代周祁的位置! 周祁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不耐落了碗筷:“臣吃饱了,皇上慢用。” 褚君陵食不知味,听周祁这般说也不管那奴婢,准备喊人撤了,不料艳彩擅作主张,大胆往他碗中夹了筑菜:“奴婢也吃好了,但看皇上没吃多少,这道菜不错,皇上多吃些。” 褚君陵哪听不出她故了意的暗示周祁不懂规矩,他是想借外人惹周祁的在意,又不是真腻味了对方,他往心尖儿上搁的人,哪容得个奴婢这般诋毁。 张口欲要怪罪,一声“放肆”没说出口,倒是周祁先开了口:“艳彩姑娘心细,倒叫臣自愧不如。” 褚君陵本来演不下去了,但听周祁好似吃醋的酸话,迟疑一瞬,见是有些效果,当即打算再坚持几日:“你自幼被周府养得尊贵,哪是天生伺候人的。” 那奴婢一听,夹菜的手一顿,险些将筷子掉到地上,再听褚君陵让周祁莫拿自己和个宫婢比较,折煞了身份,一口素牙险将咬碎,不觉对周祁生起恨意:不过是运气好投了个好人家,出生比她金贵上几分,得意个什么。 婢子就天生贱命不成! 褚君陵看在眼里,眸底一抹深色。 周祁坐观其壁,知晓君王打的什么算盘,亦不捅破。 无非是想叫这奴婢记恨上他,往后主动寻着机会与他作对,届时褚君陵适时出来诉一番衷肠,为他将这婢女处置,好叫他感激涕零,自觉有幸得他的偏爱。 前世善于攻计心狠手辣的大褚天子,重活一世,怎的学得些幼稚的把戏对付他,降智了不成。 “臣闷得慌,可否准臣出去走走?” 难得周祁主动提要求,褚君陵自是乐的答应:“这几日天气回寒,穿暖和些。” 周祁敷衍问个礼,施施然走了。 留德观在殿中看向因着周祁主动搭话,这会乐得跟什么似的君王,直觉没眼看:昨晚也不知是谁说中郎将敢踏出去半步就打断他的腿,今个反倒上赶着了。 自家皇上这中郎将稍一主动就被五迷三道走不动路的毛病也不知改改,丁点立场没有,传出去叫天下人晓得了不定如何笑话。 糟心又看一眼:好嚒,皇上脸都快笑烂了,若不是人前还还顾及几分龙颜,怕是嘴都要咧到耳后根去,啧。 褚君陵心情大好,略赞赏地瞟了德观一眼:这老奴才出的主意果真有用,中郎将怕他被外人勾去,今日都肯主动跟他示软了。 想必不出几日就能与人重归于好。 “德观。”褚君陵笑意深深,大手一挥:“自去户部领赏。” 德观莫名有一瞬,反应过来忙叩谢隆恩,喜笑颜开告了退。 “你叫艳彩?”恍惚记起眼前奴婢是叫这么个名儿,当下为着周祁搭理自个高兴,连待她态度都温和不少:“回去收拾收拾,这几日暂且来殿前伺候。” “奴婢谢主隆恩!”君王这话,便是彻底恩准她近身侍奉,只要能离得圣上近些,何愁找不到求宠的机会。 一时被兴奋冲昏头脑,得令迷迷糊糊回先前的住处收拾,但想到方才君王对自己露有笑意,只当自己是被看进眼了,神态不乏倨傲。 一连几日见君王待自己都不错,高兴时还会赏些玩意儿下来,虽是对褚君陵算不得什么,于艳彩言,随手赏赐的一件小物,都够她在宫里辛劳半生,是以更认为褚君陵待她看中,姿态越发得意。 夜里周祁又做噩梦,大致是被褚君陵折磨种种,惊起一身冷汗,褚君陵心疼抱住人安慰,才觉他衣衫尽湿透了,忙活大半夜可算将周祁情绪安抚下来,待人慢慢恢复神智,褚君陵心痛难当,恨不能回前世宰了那个干混事的自己。 艳彩被喊来殿前伺候,为着周祁沐浴,来来回回打了不少热水,天打亮才折腾完,不等打个盹,又到君王早朝,忍着困倦伺候褚君陵穿戴好,自以为凭有天子几分欢心,不避讳朝褚君陵抱怨:“这中郎将当真是娇气,一个大男人,不过做个噩梦,自个不愿睡,却害的整个养心殿都没法儿歇息。” 没主意褚君陵沉下去的脸色,由自又道:“奴婢自幼操劳的命,歇不歇都无妨,左右比寻常多累上一点,倒是苦了皇上,您贵为天子,反要屈尊降贵哄个外臣安睡。” 这下周祁倒是睡着了,她这些人忙活大晚上,眼都没曾合过。 第162章 昏君今日怎么没关着他 好不容易才哄着周祁睡熟,本就睡不安稳,褚君陵怕再吵醒他,忍着将这宫婢脖子拧断的冲动,冷声将人喊到殿外。 艳彩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君王被自己所言触动,对周祁心生不满,正要开口询问,不妨被一巴掌甩到脸上。 褚君陵武力深厚,又逢怒极,登时将艳彩打摔在地,几颗牙齿松动,嘴角潺潺流出血来,脸色呆滞,一时被打懵了神。 第197章 随即不可置信看向褚君陵:“皇上?” “他当然娇气。”周祁是他千恩万宠高捧着的人,平日重话都舍不得说,娇气点算什么,他巴不得周祁肆意妄为,便是天桶个篓子都无妨:“你知朕肯屈尊哄人,就该知他处处金贵,容不得个贱婢说三道四。” 被君王骇人神色吓到,更不甘这些日子求来的恩赏落空,咬牙忍着害怕跪正身子,哭得楚楚可怜:“奴婢知错,奴婢不敢诋毁中郎将,不过是看皇上整夜照顾,实在辛苦极了,斗胆替您抱屈两句,没曾想冒犯到将军。” 哭让褚君陵恕罪,褚君陵哪不知她动甚的心眼,轻蔑道:“一介贱婢,也有替朕委屈的资格。” “皇上!”听褚君陵要喊人掌嘴,当下慌了神,又见君王要走,顾不得规矩爬起身来,想抓住褚君陵龙袍喊饶,却连衣角未沾,反叫他耐心尽失,涌起杀念握住艳彩咽喉,字字诛心:“再让朕知晓你不敬周祁,仔细你宫外一家的性命。” 眼瞧艳彩面色转青,气息少进多出,表情惊恐奄奄要死的模样,这才开恩将人甩开,嫌恶叫奴才伺候着净了手,遂往前朝去。 当是自己借艳彩刺激周祁之事害的人噩梦,后悔莫及,暗骂自己昏头,净信了德观那老奴才的馊主意。 想罢转头扫向身后跟着的德观,眼神凉飕飕的,叫德观一激灵,疑惑中又带点恐慌,怕褚君陵方才收拾那奴婢没尽兴,想将怒往自个身上牵,脑筋飞速转了转,赶紧提醒褚君陵早朝快赶不上了,见君王闻言收回视线离开,猛松口气,赶紧动身跟上。 怕吵到周祁歇息,褚君陵特叫奴才将人拖远些教训,待掌刑结束,艳彩脸颊已然充 血红肿,行刑的太监收回手,蔑视看她两眼,像是笑她痴心妄想,拧不清身份,末了嘴“啐”一声,这才离去。 待奴才走后,艳彩才敢爬起身,恶狠狠盯着那人身影,心头更恨。 此番惹得君王 震怒,无异死里逃生,到地府走了一遭,心头恐惧未消,又听得褚君陵派人告知:皇上不要她在殿前伺候了,还下令让自己即刻搬离偏殿,滚回先前的住处去。 这如何行! 她费尽心思才从那奴婢窝里爬出点身,如何能再回去。便是回去了,那些个宫婢定要笑话她,叫她抬不起头来。 她不能放弃!皇上已然记住她了,拿不准待她也动过丝毫念头,不过是周祁突然噩梦、 “周、祁!”想到自己因他受掌掴之罪,嫉妒得失智,从未如此愤恨过:都是那周祁害的,不过是个噩梦,何至于大张旗鼓惹皇上心疼,女子都没他这般脆弱。 说不定是故意装的,怕皇上对她上了心,暗中善妒。 想是这般越发痴狂,脚不住往周祁住处去:她本可以继续做皇上的棋子,都怨周祁,毁她的前程,都怨他! 周祁睡不安神,褚君陵离开不多久便醒了,起身见今日殿门开着,不觉有些惊讶:那昏君今日怎的没关着他?倒不怕他跑了? 觉着头晕抬手揉揉,见小桌上的吃食没甚么胃口,让奴才尽撤了,嫌殿中闷着难受,唤过门口的侍卫问道:“我能否出去片刻?” 那侍卫一愣,随即想起褚君陵令嘱的事,忙点点头:“这是当然!皇上有令,往后这殿门尽不准上锁,您出入都不必受管束。” 周祁闻言想到什么,难得有几分笑意:“出宫也行?” “这..”侍卫抓抓脑袋,圣上只说可以出殿,但没说能不能出宫,是以有些为难:“这奴才也不知,要不您等皇上回来问问?” “罢了,我说笑的。”告句劳烦,侍卫听他如此客气忙摆摆手,直言当不起主子道谢:“您这是折煞属下了。” 见周祁走远望他背影许久,突然有些理解君王作何要留个男人在殿中,还日日藏着生怕人跑了。 怕褚君陵回来见不到自个又犯疯性,不敢走的远了,顺着养心殿一路,见不远处有处亭台,台下流水淅淅,颇是个赏景的好地方,走近正打算坐坐,不妨被人从后叫住。 “周祁。” 周祁转身,就见艳彩恨眼走近,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干涸的血迹没擦干净,伴着这副神色,叫原本艳丽的容貌显得狰狞,不细看已然瞧不清原本模样。 艳彩如今明面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宫里的奴才不敢得罪,敢下重手掌掴她的就那么一个。 只是褚君陵打的人,这婢子来找他做什么:“姑娘有何事?” “你昨晚做的什么噩梦?!” “???”周祁被问得莫名:“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艳彩咬咬牙,眼眶不住湿透,恨意凌然瞪视周祁:“你可知你那个梦害的我多惨!” 周祁挑挑眉,更是疑惑:“此话怎讲?” “你明知皇上假意宠我是为的你在意,也是你将我引荐到皇上跟前,我本可以一直做皇上的棋子,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做那个梦?” “你就是故意,分明是你自己给我机会,皇上才待我有几分特殊,你却要将他抢回去,你实在卑鄙。” 越说越激动,说到回头干脆一把拽住周祁衣物,尖声质问他:“都是你故意装得可怜、妄想独占皇上的恩宠,是你毁了我的大梦,皇上如今不要我伺候,你满意了罢!” “你看不得皇上待我好,怕他真看中我,便来找我的难堪。” 第198章 周祁眉头轻蹙,看她似乎有些疯癫,后悔没喊个奴才跟着,若非暗处还有暗卫作证,孤男寡女这般拉扯,届时褚君陵晓得了疯病发作,借此刁难他,自己还不知要遭什么罪。 第163章 褚君陵怎么能那般折辱他呢 察觉到有动静,抬手制止暗卫动作,心想不过是个女子,他再被褚君陵封了功力,本身还占着几分优势,对付个婢子都得靠暗卫出手,未免兴师动众。 且他也不至于弱到这般田地,再是无用,这点缚鸡之力还是有的:“皇上心意怎是我能左右,再来,他要不要你,或是姑娘有没有本事得圣上高看,都是你二人间的事,于本将何干?” “你撇的倒是干净。”艳彩嗤笑一声,直骂周祁是假清高:“如今皇上没在跟前。你还装什么?堂堂将军上阵杀敌都不怕,却叫个梦吓破了胆量,岂非天大的笑话。” 周祁不欲与她多说,再者被提到与梦相关,便不自觉连想到那些他不愿记起的东西,胸中一阵恶心,头也隐隐犯痛,今早难得起的兴致也消了:“姑娘有什么话只管去向皇上说,何须来与本将浪费时候。” 借力甩开缠上来的双手,见是衣襟被拽出褶皱,不悦理了理,打算要走,不妨艳彩又扑上来,嘴里疯疯癫癫不知说的什么,大致是叫周祁去死的话。 周祁隐约听清楚些,瞧她已然魔怔,又知她这般是为的褚君陵,或是褚君陵那皇帝身份,神色复杂,回想到自身,轻叹了叹,似悲似怜悯,只劝她道:“便是没有本将,天下多有倾国倾城之色,侯王将相之女,论出身样貌、才情礼数,你便笃定他看得上你?” 再者君心难测,他便是个例子。 “你御前伺候也不过几日,与他私下相处都不曾有,要说有多痴心绝对,论及感情,怕比不过一妃半嫔惹得人心动,本将说得可对?” “你、你胡说..”她分明也爱慕皇上,并不只为的主子身份,周祁竟污蔑她,居心实在叵测:“明是你心思阴暗,看不得我待皇上一心赤诚。” 周祁懒的管她狡辩,直言说破艳彩那点丑陋心思,末了好心劝诫:“你且记得,这前朝后宫,自古没哪个位置是好坐的。” 数多猎鹰者,多是被鹰啄了眼:“待你到年岁出宫,大可将手中得的赏赐卖去当铺变换成银两,和算上宫中几年存的月例,足够你一家衣食无忧。” 不说多富余,起码一生不愁吃穿,若再有幸结得良人,何不比在宫里蹉跎年华来的圆满:“你且想清楚路往哪步走,贪心不足,终归害人害己。” 说罢不管这婢子作何感想,径自绕开她离开,却是朝养心殿更远的方向:说这些已是仁至义尽,念及对方也是可怜人,不由得多两句嘴,至于这人点不点得醒,就看那奴婢够不够聪明。 - 褚君陵下朝周祁还没回来,心慌找去,最后在梅林子里见到人,刚走过去,便听周祁叹息一声:“这些日子臣实在累了。” 未回头看也知来人是谁,嘴角轻扯出个笑,终究肯放过自己:“国恨家仇,于皇上于臣,已然是上辈子的事。” 天道轮回,世间命数早已经改了,如今周氏无恙,受帝王恩宠更甚风光,恩恩怨怨,便算褚君陵还了他一族。 至于欠他个人的,周祁苦笑一声:是他作贱,没有真把人恨进心的出息。 “臣不恨皇上了。” 说是不恨,却禁不住替自个委屈,褚君陵怎么能那般欺辱他呢:“皇上前世拿臣不当人般虐待,臣每每不受控想到,心头便难受,千万根针扎似的。” 那些画面挥之不去,稍闲下来便往脑中挤,久了更是连梦里都躲不过:“皇上糟蹋臣心意之时,可曾想过臣也会疼。” 他也是人心肉长,就该叫这人当玩意耍嚒:“臣被皇上纵得矫情,恨不了皇上,却又不甘心就此带过。” 总归他也有几分傲气,没法儿大度到白遭这人一场罪受:“臣眼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片林子是他前世住处,去年让褚君陵命人推了,改种了一林子树,正是春好时分,这会树枝发了新芽,入眼绿意盎然,勃勃春机。 “便是在此处,皇上罚臣跪了整日。”于寒天霜雪之中,亦是在此处,褚君陵赏给他一记耳光,害他瘸了腿:“皇上害臣身残一世,臣这几日亦闹得皇上难得安宁,两两相抵,想来够消臣心头之恨...” 周祁此意,是欲将恩怨一笔勾销。 只这几日本是他该受的,哪够还周祁一世康健,周祁有意让步,褚君陵一时竟不知高兴和惭愧哪样占多些。 诸多情绪汇不成句完整的话,上前缓缓抱住人,微低过头,凑到周祁颈窝贴着,良久一声喟叹:“这声原谅,朕当是此生再难得了。” 更知这字字句句意义极重,代表着什么,越是庆幸愧疚交加,卡着喉咙挤不出声来,勉强断断续续应他:“是我混账。” “不该拿你的心意糟蹋,不该残忍作贱于你,不该利用你降祸周氏,纵有千万个不该,最不该错视你我感情,白错过你一世。” “知你委屈,朕此生本是为给你赎罪来的。” “朕那日后也想明白,错事在我,求你原谅却是不敢了。”此举是往周祁心头插刀,是他糊涂,口口声声说爱周祁,却不为他着想:“祁儿,朕知罪了。” 此意含有千言万语,周祁眼一酸,靠着褚君陵偏过头去:“罢了,皇上即是认罪,臣有何理由不从轻发落。” 第199章 褚君陵闻言愣有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先是惊喜,大喜过后又生迟疑,惶恐也有些,怕是自个听岔了意,手忙脚乱也只敢把人抱得紧些,欲语竟先失声:“祁儿..” “褚君陵,往前恩恩怨怨,只当他过去了罢。”能得轮回已是不易,上天既给重活的机会,眼前人也知错,该知足了。 两世执念求一心人,恩怨情劫历尽,福报已然在后头,该高兴才是,与其自缚苦楚,不妨就珍惜眼前人:“是天作孽,注定要臣与皇上生生纠缠,天作孽但可违,过往已逝,看往后吧。” “好。”褚君陵哑声应道,心头尘埃落定,神色这才敢落得轻松:“只看往后。” 他的周祁,从来是最心软的。 第164章 您被皇帝迷昏眼了(国庆快乐!) “哟,不是到养心殿做娘娘去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八成是没叫皇上看上眼,撵回来的。” 两个宫婢进屋见着艳彩回来,想着她走时趾高气昂端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再如今灰溜溜的回来,脸上还青青肿肿挂着彩,破不破像还未知,只那主子梦定是碎了,登感一阵解气。 “这脸怎么也肿了,若要是往后毁了容貌,莫说做娘娘,怕是找个好人家都难。” 另一个宫婢依言接过话茬:“还能是如何,某些人拧不清身份冲撞了贵人,让皇上下旨掌了嘴。” 这贵人必然是周祁,宫里消息传的快,两个宫婢得知艳彩遭遇,更知她被君王赶出殿,特早早做完活计赶回来的,就是为瞧她一身狼狈。 “先前痴心妄想的厉害,企图占中郎将的位置,也不看看自个几斤几两,白落顿打。” 听两人一口一句‘活该’,原本青乌的脸气得煞白,拳头紧拽着,冷眼恨视二人:“你们说够了没有?” “敢做还怕人说么?”那两婢女也不惯着她,开始被艳彩眼神吓住,随即回过神,想是自己一方人多一个,怎么都输不了,当场与人说骂起来,后头更甚动起手,还是管事嬷子听闻动静太大赶到屋中,这才把几人拽开,又各赏了十来下手板子,以儆效尤。 夜里回忆今日种种,只尽怪在周祁身上,对方今日好言相劝亦未领情,当他有意羞辱,再想到被两个同屋的婢子嘲讽,恨意更深:“周祁,我尽不会放过你!” 还有那两个臭丫头,掌嘴的奴才,但凡白日得罪她的,个个都莫想逃脱。 眼下要紧是养好伤,静待时机,重回御前伺候。 “皇上。” 周祁说是不怪,心头芥蒂一时难消,对褚君陵有意的亲近显得抵触,轻推开人,不自然侧过身去:“臣今日实在累了,精神困倦得很。” 后面话没说全,褚君陵听出言外之意,撇开心中异样,顺着他道:“那好,朕不折腾你了。” 周祁轻嗯声,躺身睡下,半晌想到什么,迟疑问褚君陵:“臣明日可能出宫了?” “周祁。”褚君陵没应这话,反是没由头嘀咕一声:“你说原谅朕,可是真的?” “皇上这话是何意。” “无事。”不欲多说,继而摇头笑笑,轻往周祁额间一吻:“朕随口问问,夜深了,不是累了吗,睡吧。” “好。” 周祁状无异答应,抓着被褥的手微微松开,无声叹了口气。 次日趁早朝,回府了一趟。 周一和小顺子近个月没见着人,赫然见周祁回来,心情不可谓不激动,周一喜悦不过,又瞧褚君陵未跟着,顾不得主仆规矩,没忍住扑过去紧抱着人,口气可怜兮兮地:“奴才半月没见着您了。” 周祁来不及调笑他忒大个人还哭鼻子,就见小顺子也扑过来,乍一看场面如同生离死别似的,只觉哭笑不得:“这不是回来了?” 钟诚见是感动,情绪使然也想凑个热闹,脑中豁然闪现皇帝那杀意凌然的模样,猛地打住念头,暗道今个若真碰着主子半点,传到皇上耳中,手怕是要没了。 恐到时候君王降罪,思绪到这儿打算上前将周一和小顺子也拉开,被周祁先一步往二人脑袋上轻敲敲,见拉不开人笑又无奈:“还没抱够?” “这才一会儿。”再说皇上不在,此时不抱何时抱,周一瘪瘪嘴,抱得人更紧:“皇上在时奴才连您衣褶子都碰不到点,眼下得了机会,还不准奴才多近亲会嚒。” 小顺子深表认同。 听提到褚君陵神色僵有一瞬,又听周一惊呼一声,皱着眉头松开手,顺道一把将小顺子也扯开,围着自己前后转圈:“少爷瘦了!” 莫不是皇帝虐待人,变着方儿的欺负。 再看周祁不如进宫前神采奕奕,像是经受过什么,当即紧张起来:“您是不是在宫里受委屈了?!皇帝不准奴才们去伺候,定是宫里的奴才照顾不仔细,害您憔悴不少。” 也不准是皇帝因着些小摩擦输不起,故意不给少爷饭吃,宫里人事物样又尽是皇帝说的算,他这几个知心的未在跟前照拂着,可怜少爷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难怪他不准奴才们去宫里,竟安的如此黑心。” 说是气愤,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皇帝就是故意将人关起来,宫里奴才听谁的自然不用说,自家少爷于那些奴才就是个外人,岂不是处处叫人拿捏。 心骂褚君陵面上装得钟情不二,竟肯默许那些个下作东西挤兑周祁:“夫人说得不错,皇帝一开始就不安得好心。” 第200章 周祁见他越说越离谱,赶紧将人远去天边的思绪拉回,顾忌暗中还有暗卫,他既是偷出宫,今日之事君王事后少不得要过问,若再问得细些,这些话定是会一字不差落到褚君陵耳朵里。 又听周一扬言要告诉到周夫人那去,即怕家中亲长晓得担心,按周夫人脾气,不定怎么找褚君陵要说法,更怕两个小奴才口无遮拦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被皇帝发难,假意训斥道:“本将半月没看着,学的规矩尽忘干净了?” “奴才还不是担心您。”周一不满嘀咕:不明白少爷分明受了欺负,怎么他帮着鸣不平,反而被骂一顿:“夫人说得果真不错,您就是被皇帝迷昏了眼了。” 周祁听罢气笑,微使着力道拽住他耳朵,见小顺子和钟诚意图求情,使眼色警告一番,转而又看向周一:“嘴里再不忌事,本将且将你送回周府去。” 周一这才老实,只从表情隐约能看出不服气。 本是不放心回来瞧瞧,算着早朝要结束,同几人又交代一番,道是选秀后再回府,正好与褚君陵先前找的理由贴合上。 方才被周一说自个状态差,遂也打消回周府看望的心思,心知周一大大咧咧都观察得出他情绪不对,自家娘亲何其聪慧,瞧出点什么还得了。 再者彭齐舟一惊一乍,也是个藏不住事的,当下君王尚防着他,弄不好让褚君陵误会他伙同友人有外逃的心思,将彭府再牵连进来,平白滋生祸端。 逢宗耀忙着生子之事,此番打搅实显唐突,心觉无别处可去,径直回了宫。 第165章 戌州瘟疫 远远瞧到德观侯在养心殿外,焦急地来回踱步,手中拂尘快拽秃了,口中嘀嘀咕咕不知念叨什么。 欲擦擦额头的汗,无意瞥见周祁回来,大喜过望,嘴里哎哟声“祖宗”,忙不迭赶去拉住人,情急难管规不规矩,边推着周祁往殿中进,边谢天谢地道:“将军可算回来了,皇上下朝没找着您,眼下正动怒呢。” 隐约听得殿中训责奴才的声音传出,而后是瓷器落地,周祁支耳听到褚君陵又要砍哪个脑袋,便知是他疯病又发作。 转眼看德观心惊肉颤吓得直打哆嗦,暗叹口气,让他仍旧留在外头,只身推门进去:“是臣执意要出宫,奴才哪敢拦得住,皇上要罚便罚臣,何必罪及无辜。” 褚君陵闻声乍然转身,望是周祁回来心下欢喜,快步上前将人揽住:“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重复这话半晌,想到什么,微微松开些怀抱,仔细将人打量一番,又捏着周祁脸颊轻扯了扯,目光顺着轮廓游走至脖颈位置,抬起周祁下巴查探,确认怀中之人如假包换,还是出宫前那个,转而抱得更紧。 “皇上这是做什么?”被褚君陵怼着脸搓拿揉捏一阵折腾,这会又猛地将他按在怀里,脸撞得青疼不说,这昏君力气还不小,差点害他喘不过气:“真要罚也不至于闷死臣。” 不过是偷着出趟宫,算来罪不致死,周祁好气又好笑,微退开身透透气儿,瞧褚君陵反倒一副委屈模样,不禁郁懑:“皇上看清楚,臣这张脸皮是自个长的,外人可仿不来。” 这点褚君陵深表认同,下巴抵在周祁肩膀,闻言配合的点点头:“朕的中郎将何其俊美,岂是那些死物造仿得了。” 周祁懒得拆穿他。 任由褚君陵抱有一阵,听他口气如常不乏惊讶:他在殿外听得分明,再观屋中狼藉不堪,这人盛怒不假,方才也真打算将照看他的奴才个个杀了,怎么眼下? 褚君陵疯起来不认人,他当是要吃些教训,或是被逼着许甚的代价相抵,却不想这人轻易带过,一句叱责都不曾,没发生过似的。 这就饶过他了? 不禁想着回宫路上谋算之事,心中滋味复杂。 同样惊奇的还有殿中跪了一地险遭砍头的奴才:皇上方才都气炸了,又砸东西又踹人地,眼瞧着中郎将一进门,火气竟熄得连点烟都不剩,也是邪门。 褚君陵抱够人,才记起殿里还有几个碍眼东西,不悦喊了人滚,就见几个奴才如蒙大赦,缩头缩脑赶紧溜了。 随后转头盯着周祁:“朕还当你不会回来了。” “臣不放心回府瞧瞧。”受不住褚君陵视线灼热,觉烫似的撇开目光:“皇上不信可以问暗卫。” “朕几时说不信。” 褚君陵这回不知安的什么心,当真一点不打算追究,不论周祁说什么,口中颠来倒去都是那句。 “回来就好。” “朕不圈着你,只要你莫弃我远走。” 周祁感觉心口难受,一抽一抽的,疼也不似,就是难受,复而垂眸道:“臣不敢走的。” 这声‘不敢’叫褚君陵一愣,又听得周祁问他:“臣的功力,皇上还给臣嚒。” “给的。”这会还没从失而复得的大喜之中回过神来,脑子混混沌沌的,闻言怕周祁再乱想,忙开口应下,随即又怕他不信,喊个暗卫即刻去拿解药,小心同人解释:“服过解药不消几日便能恢复,朕有分寸,断不会真伤着你的。” 周祁告声谢,等暗卫取来解药服下,发觉褚君陵还一副做错事的愧疚模样,颇有些不适应:“臣听闻戌州生了瘟疫?” 谈到政事,褚君陵果然正色几分,也不瞒着他,将今早朝堂之事无巨细尽道过,末了不忘解释:“本是因着此事烦闷,想寻你开解,朕回殿未见你人,奴才说你擅自出了宫,一时想岔,便没忍住动了怒。” 第201章 诸多烦心事,难免把持不住情绪,褚君陵心虚使然,望向周祁更多几分小心:“可是吓着你了?” 吓是没吓到,只是他进殿前隐约听褚君陵说什么要把他抓回来,貌似还要撤他的职,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朕气头上胡说的。” “这样嚒。” “必然是假,朕如何舍得。” 褚君陵点头如捣蒜,生怕周祁又给自个记上一笔:“朕什么性情你还不知嚒,尽不过脑的话,总归你莫当真。” 周祁没当真,却也另有打算。 返回途中无意探听得戌州瘟疫,那时便谋划好了,方才亦是有意利用褚君陵情绪当头待自己不设防,趁机要得解药,恢复功力也就是这几日,如今只需再蒙着褚君陵准他去平瘟疫一事... 他与褚君陵,总归要有个了结的。 若他感染疫病死在戌州,便算这段孽缘告落,因公殉职非他故意远逃,褚君陵拿不到借口发作周氏,乃甚准他前去也是这人亲口应的,褚君陵要真愧对,待周氏多照拂就更好,于他爹娘多份倚仗。 再不济,以他的死换得这人余生长悔,于褚君陵何尝不是折磨。 一报还一报,他俩间的恩怨便真能两清。 何况那日,分明是他自己说的原谅,亦是他主动谈往后看,眼下褚君陵信了,自己却食言。 周祁想:他许是卑鄙极了。 若老天铁了心不收他,侥幸活着回来,便是这段孽缘未尽,恩怨照旧两清,拿余生偿他算计这人的罪,也算公平。 若非心结,他未尝不想与这人共白头。 “瘟疫之事需得尽快控制下来,眼下仅有封城一策,戌州地处商通要段,人多混杂,但凡城中害此病的漏跑掉一个,都不是小事。” 如今这瘟病属天灾人祸尚不可知,若叫有人心利用,于江山社稷动荡不论,甚至褚君陵这个皇位坐不坐的稳都难保,病不似人,可没那般容易控制。 若是戌州再有官商勾结,趁此干甚黑心勾当,后果更是不可估量:“此症传染迅速,沾上且没得躲,自古未有根治之术,病理难医,皇上恐是有场硬仗要打。” 再难听些:沾上这病便是在生死簿上除名了,只有等死的份。 褚君陵神思凝重:“阎王这是给朕下通牒了。” 前世远没有这回事,是他崩逝后才发生的?还是他重生破了命数齿轮,天道另有新劫补上? 再或者,这即是他重活一世的代价:“管他天灾人祸,有中郎将在,朕不惧一切。” 他雷劈天罚都不怕,只求莫报复到周祁身上。 第166章 若臣想皇上做个明君呢 见是周祁忧心仲仲,心疼不过,拿今早朝中陈亦禀报的还算得好消息的话安慰:“陈亦说姑苏一代有位隐世高人,听闻那老者医术高明,该是有法子解这难题。” 就看那老头儿肯不肯帮忙。 按陈亦说,对方对他这皇帝似乎有些意见:“国难当前,想必他再记恨朕,这点大体还是识地。” 褚君陵对此不担心。 周祁却不多抱希望:“陈大人也仅听闻有此人,未曾亲眼见过,真假还不得知。” 如今人未找着,说什么都是空话。 他奔着赴死的心思,确也待褚君陵情未做假,便是临死前最后为这人守一回天下,也好叫他因着蒙骗这人少些愧疚:“便是真见得那老者,皇上就肯定对方解得了这瘟疫?” “好歹当下有个希望。”褚君陵倒是乐观,抬手抚平周祁皱着的眉头,隐约感受到他今日奇怪,又说不准缘故,当是自己多心:“管他是真是假,朕已着人去江南打探,不消半月就会有结果。” “皇上。”伸手回拥住人,目光闪烁不敢看他:“臣有一事相求。” “嗯?”琢磨着戌州之事,一时心不在此,听周祁有事要求,愣了愣,心中疑惑:“何事?” 怎么连‘求’都用上了:“你尽管说,跟朕还顾忌?” “瘟疫闹得人心惶惶,臣想请去戌州,以代朝廷安抚民心。” 戌州离得几个小邦国不算远,那些蛮人早前就不安生,不过是忌讳大褚国力昌盛,将士泱泱,冒然反动无异以卵击石,褚君陵又有疯名在外,‘杀神’一称不是白得的,真犯到他头上,这人可不讲究什么仁德治乱,怜悯心更是没有,战败事小,届时国破家亡都算轻的。 按褚帝这昏君作为,邦国之内妇孺老幼尽得被杀干净,斩草除根不够,地皮都一并铲了,是以几个属国有贼心却没胆,寻常横跳试探常有,没哪个真敢把脚伸到大褚地界内。 现今却不同:“若番邦借此时机愚弄民心,故意引战作乱,瘟疫一经扩散,朝政定然会动荡。” 任由大褚军力强擅,若社稷不稳,内忧外患两两夹持,气尽是迟早。 长久耗着,番邦不费一兵一卒,即可将天下分入囊中。 “此事刚起,大有回旋的余地,如今民心未乱,只需尽早将疫症围控起来。”前期该防地尽防,该操持的操持得当,任那些属邦诡计如何多端,也难翻出浪花儿。 “照祁儿之意,若朕不按你说的做,这天下迟早是番邦囊中之物?”褚君陵眸子轻瞌,神色莫测:他说呢,周祁今日怪得很,叫他有种受人欺瞒的错觉。 敢情还不是错觉! 敢背着他动心眼儿,不悦冷哼声,驳了周祁的请求:“朝廷大有人在,偏需得要你周祁去?” 第202章 再说那地方是现在能去的嚒,掉人命的事儿,褚君陵哪敢让他去涉险:“倘若中郎将不幸命损,朕就是一统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直言自个心中有数,劝周祁莫杞人忧天:“此事哪有你想的严重,再者,朕算上前世在这皇位上多少年了,你担忧地朕会考虑不到?” 实在控制不下来,大不了将那些个害上病的关在戌州城内一把火烧了,根源上得解决,无非事后重建耗费些财力,大褚国库何其繁富,那点银子他还不差。 周祁不料他冷血至此,不乏倒抽口冷气,他知天下尽传褚君陵残虐暴戾,狠起来不沾人性,前世更有亲身体会,可这一世褚君陵处处待他柔情,乃甚算得上溺宠,事事大多顺他心意,平日相处反是这人哄着他多些,未曾真有过凶相对他。 他当褚君陵即便不全改,起码会添几分心善,哪知他骨子里就未生过仁义道德,待人命如草芥至此:“皇上此行,就不怕天下人诟病?” 这可是要载进史书,遭尽后世唾骂的,这昏君怎么敢.. 褚君陵当然不怕,听到自己暴行要载入史册,甚至有些嗤之:“朕打两世都没想过要做个仁君,中郎将不成是对朕有什么误解。” 载入史册才好呐,叫那些敢往他头上动土的人都看看,丈量丈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命:“中郎将无事便昏君长昏君短的喊朕,朕就是不昏也昏了。” 昏君不就得干昏事儿:“天下人唾骂跟朕有什么干系,后世就更扯得了远了,朕只在意中郎将如何看朕。” “外人胆敢论朕的不是,朕不晓得便罢,若真查到哪个,当叫那人姓氏于百家中除名。” 周祁眸子睁大,怔怔然道,声音都觉恍惚:“若臣想让皇上做个明君呢?” 褚君陵瞧是他似乎有点怕自己,心头不悦,强硬按住人往唇间吻了吻,再温柔不过的语气,却不知说给周祁听还是自己:“祁儿在朕身边一日,朕便做一日的明君。” 言外之意:周祁打消去戌州的心思,好好在他眼底下活着,他则一直是个好皇帝:“中郎将最了解朕不过,若小将军有个三长两短,朕可是要疯的。” 疯子会干出什么事来,就不好说了。 一句话是警醒也是保证,周祁却觉指尖都是凉的:“即便死后叫人从皇陵刨尸火焚,皇上也不惧?” “死都死了,还怕个什么?”褚君陵语气轻松,丝毫没把自己死后可能尸骨无存的事当成事,当是周祁担忧自个,反倒厚着脸皮安慰起人:“就是把朕剁成块儿,朕也察觉不到半点儿痛处,算不得煎熬。” 至于后人戳他脊梁骨一事,褚君陵想了想,更不在乎:他脸尽丢到周祁身上了,也不怕死后龙颜无存,后人骂后人的,再难听都行,反正他也听不到。 “戌州尽是皇上子民,便是不幸染上瘟疫,心中也信奉皇上和朝廷能救众人性命,解戌州于水火,皇上不怕天下人寒心,却也享受百姓拥戴,您居其位,当真就未存半分仁心?” “朕的仁心,早在中郎将身上用尽了。”被心上人拿失望的神情望着,又听周祁执意去戌州送死不论,话也尽挑他忌讳的谏言,便是忠言逆耳,听得多了,亦禁不住起了薄怒。 再观周祁声色带颤,竟是怕他,心情更沉落谷底:“中郎将屡屡劝谏,仅当个忠臣倒可惜了。” 说罢一顿,抬手抚上周祁眉眼轻轻摩挲,神色缱绻中隐藏有不易察探的阴鸷,指尖从鼻梁缓缓往下,而后是唇齿,下颌,最后落到周祁颈间,往喉结处轻轻按压,待被周祁不适躲闪,摊开掌心将他整个脖颈握住,查觉周祁身形微僵,轻笑出声,却是没用力:“朕怎么觉得,将军比朕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命门被人握住,周祁一时拿不清他发哪趟疯,倒是敢笃定褚君陵不会真伤着自己,自我开导着放松身体,被褚君陵如此作弄,惧意淡下,不觉也有些来气:“皇上莫不是想杀臣?” 喉结随着说话声微微滚动,蹭得褚君陵掌心微痒,无波盯了人有一阵,竟松手探过头去,往周祁颈间轻啃一口,惊得周祁下意识后退,被褚君陵揽住腰身带回怀中,声色带着隐忍的沙哑:“朕想你了。” 周祁:“…………” 这淫君。 第167章 侍寝时专心些 自打周祁有前世记忆,褚君陵就没敢碰过人,这番让周祁一双好看的眉眼怒瞪着,心尖儿似有羽毛轻刮,挠不到痒处:“祁儿..” 周祁听他语气难耐,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怎么都不料褚君陵前一刻还怒得一副杀人架势,眨眼工夫竟淫事上脑,想与自个交欢。 气过当头一时无语。 褚君陵不管周祁作何感想,手中动作未停,将人腰封使力扯落,外衫松松垮垮悬在肩头,险泄 春光。 眼看着衣襟遭人揭开,周祁心中捉急,偏偏不是君王对手,眼下功力尚未恢复,俨然挣不脱束缚,层层被剥得就剩亵衣,再下去怕连裤衩子也难留,几番推拒无果,再想到要求褚君陵之事,暗咬咬牙,掌心握住他作乱的手:“去榻上。” “!”突然得周祁答应,反倒束手束脚,有点难以置信。 停住动作仔细观察人神色,瞧是没沾屈辱抵触一类,心略松,继而搂过人往床榻上放,喜不自胜:“朕许久不曾与你亲近了。” 周祁抿抿嘴,望着撑在自个身上的人:“臣想去戌州、” 第203章 “不准!”褚君陵一口咬断,惩戒似地将人唇齿堵住,良久才放过:“中郎将,侍寝时专心些。” 想趁他意乱情迷蒙他答应,哪有这么容易:“莫想着跟朕耍心眼,你才多深的道行。” 说罢狠劲撞了撞,周祁闷哼一声,泄愤往褚君陵肩头咬了一口,留下道深深的牙印儿。 暗想这昏君不能拿寻常思维对付,硬碰硬无用,态度过软照样行不通,重新一合计,决定挑个折中法子。 “皇上如何才能松口。” 褚君陵动作一顿,随即折腾人更狠:“朕说了,侍寝时专心些。” “若..嗯。若臣有非去不可的理由,皇上可能恩准?”遭褚君陵折腾得有些受不住,喉咙挤出几声细碎的呜咽,紧被理智紧紧压制下去,声色抑得嘶哑:“轻、轻些。” “受不住就给朕死了这条心。”褚君陵冷哼一声,铁了心要给些教训,也不顾周祁喊饶,确认当前作为伤不到内里,将周祁双腿折过腰际,发狠地*干。 奈何周祁也是倔骨头,褚君陵越充耳不闻,越要较真道个明白,口中受不住断断续续溢出呻呼,声颤着劝谏:“番邦此次必会有所动作,朝..唔..朝中文臣去不合适,戌州正值混乱,封...封城是为大局着想,却也暂时断..呃、疼..” 刚抽口气,不妨被褚君陵拦腰带起,翻身换了个更折磨人的姿势:“阿陵..” 实在消受不住,服软喊了声,察觉身后之人因着这声称唤放缓动作,得以喘息片刻,趁紧又道:“为救天下多数人,不得已牺牲戌州百姓,即便是暂时,百姓惶恐之下难想得长远。” 自身都难保,哪有心管朝廷的顾虑,暴起反抗之事难免发生,文臣擅献策,武力却不通,去且有挨打的份儿:“朝中有爹爹和宰相坐镇,京城局势姑且安稳,张将军和华将军又是皇上心腹,即便边境真有动静,不愁无可用之将。” 除此,朝中最适合去戌州镇守的便仅有他:“社稷不可儿戏,臣愿领命前去、、啊呃、、” 褚君陵此番是真动了怒,也不应周祁,见他嘴没打算停,覆身吻住,彻底截断他自荐的心思。 — 一场事后,周祁睁眼的力气也无,只觉眼皮千斤重,口微微喘息,脸上潮热未褪,腿酸软的轻颤,腰更难受得像遭车辘子碾过。 被褚君陵翻来叠去一阵折弄,抽口气儿都疼。 褚君陵着人打来热水,见周祁撑手坐起身,忙地过去将人抱起。 身体突然腾空,周祁神志还稍浑沌,下意识挣动,瞬即牵扯到身后痛处,轻“嘶”一声,僵住身体不敢再动。沾到热水又是一激灵。褚君陵看他反应颇大,轻碰碰鼻子,颇有点心虚:“水太烫了?” 周祁撑开眼皮扫他一眼,懒得应付。 “朕让奴才添些冷水进来?” 等了会没见人应答,再看周祁眼闭着,呼吸清清浅浅的,猜是睡着了,抬手往他脸上戳了戳,不妨被周祁冷冷一撇,吓了大跳:“朕还当你睡熟了。” 见他还在气头上,难得没自讨没趣,取过锦帕专心替人沐浴。 清洗至羞耻处,听得周祁轻嗯声,手中动作再放缓点,边托住腰身避免他磕着:“这般力道如何?还是痛嚒?” 直至穿好衣物都没听周祁吱个声,心头惴惴,见他又躺回床上,充愣问道:“怎么不说话,方才伤到嗓子了?” “皇上不是不喜臣开口?”说罢一顿,敢情好,还真哑了,想是如此更觉气闷。 “朕何时说过这话。” 周祁似笑非笑,目光盯得人发怵:“臣想去戌州、” 话未说完便被褚君陵伸手捂住,有些脸疼地避开对视:“还是别说了。” 冷静下来细想周祁方才所言,企图动之以理:“朝中武将不少,另换个人去,留你在京中也是一样。” “皇上预备唤谁去?” 褚君陵琢磨一番:“你爹如何?” “皇上也知此去危险,爹爹若有恙,娘亲性情本就急,岂受得这等刺激。” 褚君陵又道:“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娘亲照样受不了刺激。” 话音刚落就见周祁面含不悦,似乎是因斗不过嘴惹的,想着自个方才将人折腾得不轻,主动找台阶给他下:“你爹爹不合适,从张华二人中挑个人去也是一样。” “皇上是觉得臣能耐不如两位将军,当不得此番大任?” “朕岂有此意?”晓得周祁故意曲解,理说无用,遂打算晓之以情:“平安归来当然是好,若你殒在戌州,便舍得朕做鳏夫?” “皇上怎就笃定臣没本事活着回来?” 褚君陵见他说什么,周祁偏要将本意折个弯,事事专往坏处想,还以此作借口来回顶他,不禁郁闷,刚想回绝彻底断了周祁的念头,便听周祁苦笑,语气也尽悲戚:“皇上事事拿危险当借口,看似保护臣,何曾不是将臣困于后宫囹圄之中。” “朕从未有这般想法。” 周祁听罢似感慨般轻叹一声,转身背对着,周身气息寂寥落寞,叫褚君陵心疼得厉害:“朕所做一切都仅是为了护你周全,从未将你认作后宫争宠的玩物,更不曾有圈禁的念头,你且信朕。” “那皇上可知,臣不想活在皇上的庇护之下,不想叫世人喊作人宠,更不是离了皇上就活不成的废物,皇上若真心疼臣,就该清楚臣不甘束缚在这一方天地。” 第204章 说到激烈处,喉中适时溢出声破碎的哽咽,将褚君陵心揪得生痛:“我心悦你不假,可若要我歇了抱负只做你笼中的鸟雀,何不比杀了我要残忍?” 褚君陵本就心头愧疚,再听周祁道是情愿如前世那般遭他折磨,都不愿被当成玩宠眷养,不觉心痛更甚。 心思几番动摇,最终没舍得周祁再难受:“戌州一事不是句‘危险’能概括,你我都清楚,那病染上便是凶多吉少,断不会因着身份待你特殊。”病不认人,褚君陵突觉心累得很,掰过周祁身体,眼定定地望他:“如此,你还是执意要去?” 得周祁肯定,静默良久,待周祁以为他不再言语,方想趁人反悔前蒙着他将圣旨拟了,但听褚君陵似商量道:“且再观望月余,若事态有失控之兆,你想去朕绝不拦着。” 周祁面露迟疑,念头有些松动,褚君陵见有希望,趁热又道:“朕借戌州瘟疫将选秀一事暂且搁置,再有两周便是你生辰,后头没别的要事,且当全朕的心愿,陪你过完生辰再走?” 又是长久静默,久到褚君陵以为听不到人答应,周祁才轻笑声,眸中总算有几分光彩:“臣的生辰,倒是让皇上借着愿许了。” 这便是同意了。 褚君陵心叹声,算着能拖一日是一日,不曾想正中周祁下怀。 第168章 皇上又在和中郎将演话本子 一连两日,褚君陵都在为轻易答应周祁这事儿后悔。 甚至脑子得了清晰,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请官去戌州,是为离得自己远些。 ‘周祁先前说原谅他,与他多看往后,莫不是蒙他的?’ 此行离京有正当理由,又是他亲口准的,真一去不返他短时间内还没法发作,莫非是奔地这个? 越想越占理,心骂声混账,沉着脸色去问周祁:“你想逃离朕。” 周祁装得莫名:“皇上何出此言?” 待褚君陵滴水不漏一套分析,愣有一瞬,压下心惊故作淡然:“戌州此去凶险,臣再想远离皇上,还犯不着将自个性命搭上。” 褚君陵气势弱了一半:“明知凶险,你还要去?” “前世之事叫臣心生阴影,屡屡不安,总觉着今生似大梦一场,是臣临死前的幻象。”周祁说着一顿,似难过的垂眸避开褚君陵眸中探究,一来心虚使然,二则怕露馅儿:“皇上许诺过臣皇后之位,真落到实处,臣才敢信所得这一切都是真的。” 褚君陵被忽悠着有些动摇,疑心减半,气势又弱一截:“你执意去戌州,是为的立功跟朕讨皇后之位?” “瘟疫之症非药石能医,若臣侥幸占得天道几分偏颇,能救万千百姓于水火,何止功劳,数万人命,总是够为皇上积德。” 道是想为君王添福添寿,好叫二人得以圆满,长长久久相伴。 褚君陵自是感动不已,怀疑和气势尽消得丁点不剩:“朕不该疑心你,是朕的错。” 再被周祁问是不是自己另有打算,不预备将后位给他,忙慌地解释:“朕从来只钟情你一个,除却你还能有谁?” 观周祁口中应着‘欢喜’,神态却因遭自己怀疑伤心不止,心道自己不是个东西,明是他当初求着周祁做这个皇后,自己许的承诺,如今却要周祁冒着丢命的风险来讨,实在过火。 受不住内心谴责,拥住周祁吻了吻,语气再歉疚不过:“朕不该以小人之心。” 周祁唇角微勾,忍着笑意,深知见好就收的理:“皇上明了臣的心意,臣死而无憾。” “死什么死。”一句话让褚君陵越发自责:“朕要你好好活着。” 杵在殿外无意偷听墙角的德观和一众奴才:皇上和中郎将又开始演戏本子了。 惯地甚么毛病! 暗中观察有几日,发现周祁自打被准去戌州,确实日日都欢心,气色比之先前大好,连同情事上也颇主动些,褚君陵看在眼里,最后点顾虑也消了:罢了,中郎将高兴就好。 彻底恢复自由身,周祁难得愉悦,打算回镇国府看看亲长,脚踏进门就见周栩凝笑盈盈出来,许久没见周祁,愣时还有点惊讶:“堂兄!” 周祁挑挑眉,侧身躲开蹭过来的脑袋:“脸都笑开花儿了,赶着去哪儿?” “彭公子邀我游春呢。”周栩凝也不瞒着,被周祁问道是不是好事将近,难得娇羞起来:“堂兄贯会取笑我。” 周祁看她这罕见模样,不由稀奇:“看来是叫为兄说准了。” “彭府来人和堂婶商量过了,说下月十六是极好的日子,正适合提亲,就定在那日了。” “这么快?”周祁神色微怔,紧又如常,去戌州一事周夫人晓得了定是不答应,本就打算先斩后奏,自然也不会告诉周栩凝,心不知想到什么,眸色暗有瞬即,复笑问道:“成亲的时日可定了?” “暂且定的九月初。”听周祁说快,严辞反驳道:“我和彭公子还嫌是太慢,即是相互中意,早早成婚才好呢。” 这话是巴不得时时缠在一起? 算着两人认识也不过几月时候,感情进展倒是快,预备调笑两句,就听她问:“堂兄与皇上不也日日待在一处,我议亲之事你都没回来,可见比我与彭公子还要黏乎。” 想想觉得不能白遭周祁调侃,又笑嘻嘻道:“你再不回来,堂婶都要怀疑你遭皇上软禁在宫中了。” 第205章 没察觉周祁面色有异,拉住他的胳膊轻晃:“我不管,大喜之日堂兄必须得给我补一份大礼。” “几份都行。”笑着应下,待周栩凝走远无声喟叹:就这么个小妹,九月若能活着回来,必定要给那丫头备份能拿出手的贺礼才像样。 若不能.. 离去戌州不剩多少时日,得抓紧些,趁临行前将后事尽安排好。 打定主意,转身往周夫人院中去。 周夫人眼尖,周祁一进门就瞧出人瘦了,口快又没忍住把皇帝骂了几句,听周祁道是为后宫进人之事忧的心,倒不曾怀疑,只宽慰他:“听闻你爹说皇帝借着瘟疫的事把选秀推了,于你也是好事。” 稍晚聊到周栩凝议亲之事,又不禁骂褚君陵:“为娘起先还纳闷儿,怎么你妹妹议亲这么大个事也不见你有表示,还当皇帝背着周氏欺害了你交不出人。” 好嚒!那狗皇帝压根没将此事告诉周祁。 周祁见周夫人临近爆发,赶紧把人哄劝住,想着方儿替褚君陵开脱:“朝中近来麻烦不少,皇上白日商议朝政,夜里还得批奏章,歇好都难,难免有落忘的时候。” “你就替他圆。”周夫人冷哼,全然不信褚君陵有此等清明:“政事再忙,也没碍着他将你留在宫中连夜的折腾。” 周祁吃瘪,只得转移话题:“瘟疫猖肆,怕是一时半会控制不下,栩凝挑在近月成婚,恐有失妥当?” “京中隔着戌州十万八千远,不妨碍。”宽慰周祁近来不去那地方就成,周祁心虚作祟没敢多言,只含糊答应下来,随后想想仍是不大放心:“陇安离戌州不算远,成婚在京城,三书六礼总要送去姑父府上。” 周栩凝家府到底在陇安,再有那四聘五金,总不该往镇国府中送。 “这是自然。”不光彩礼聘金,按大褚礼俗,定亲后两人便不能见面了,得等到成婚日,由彭府那小子八抬大轿将人从陇安接回京中,行明媒正娶的礼:“栩凝得早回去几日,下月初五六就该回去候着了。” 说是感慨,若周祁没让皇帝蒙拐着好上男色,如今也是该娶妻生子的。何况皇帝信誓旦旦要纳周祁为后,如今连点响动也没有,别是偷着起了悔意。 便是皇帝没后悔,真到那日,皇帝娶的是皇后,周祁却是个堂堂正正男儿身,还不知该按哪方的礼。 着实愁人。 第169章 生辰该高兴些 听闻周祁劝告推迟婚期,只当他是多虑:“日子尽挑好了,毁了喜气可不吉利,再说戌州不是早封城了,哪会如此凑巧。” 实在有变,她也不是没后策应对,何况就这么个侄女,周祁日后也没娶亲的可能,周夫人替儿操心嫁娶的夙愿难得有个依托,这场婚事怎么都得万无一失:“我拿栩凝那丫头当你亲妹妹在看待,必然要叫她风风光光嫁到彭家。” 周祁点点头,听周夫人料想周到,事事尽考虑进去,倒也放心下来,不再说什么。 反是周夫人看他再三劝阻,不由生出疑惑:“莫不是看你妹妹赶在你前头成婚,心中吃味儿?” 周祁失笑,见自家娘亲又有埋汰褚君陵的架势,深属无奈:“栩凝能有个好归宿,我该高兴才是,吃什么味儿。” “那就是瘟疫的缘故。”周夫人心中狐疑,他儿也不是怕死之人,何况戌州离京城千远万远,那些人就是磨断腿也逃不进京来,究竟忧心个什么:“你可是有事瞒着娘?” 周祁言辞闪烁,凭周夫人的精明,再问下去怕是要藏不住,否认一声,忙借口去逢府有事溜了。 在逢府近有个半时辰,逢宗耀将下人尽喊远,与周祁在书房不知商议何事,只送人离开时面色凝重,隐有扼腕之色。 望着周祁身影良久,直至人消失,心绪沉重:照周祁所托,此去一别,怕是再难相见。 原打算就歇在府上,明日早朝再进宫,哪知刚躺上榻,就听周一道是宫里来人,奉圣上命来的。 披上外襟赶到前厅,认出人是德观常带在身侧的小奴才,心头更是莫名,天尽黑透了,褚君陵这时候宣他进殿做什么,总不会是暖榻去的? 那奴才也见着周祁,恭恭敬敬问了礼,言辞小心将君王的话复述一遍,语末提醒道:“皇上瞧着脸色有些沉,将军且当心。” 周祁告声谢,简要收拾收拾,随那小奴才一道入宫复命,路上禁不住犯嘀咕:褚君陵半夜召他去问话,问个什么? 仔细回想今日种种,大致了然。 “来了。”抬眼不过片刻,见是周祁到了,敲敲案台示意他坐下,转而低头批手中的奏折:“朕听暗卫来报,你今日将人尽遣开了?” 果真是为这事。 周祁顺意坐近身,也不否认,见砚池中墨迹渐干,取过墨石缓缓磨动,边拿路上想的对策应付:“昨夜留的痕迹未消,臣怕娘亲发现了话失妥当,算着如今功力恢复,遇事能应对得过来,顺将跟着的人尽撵了。” 留的什么痕迹,褚君陵身为罪魁祸首再清楚不过,也知晓周祁娘亲言行泼辣,出口许多话确是外人不便听的,遂颔颔首,信了这番说辞。 “皇上就为这事大半夜的传臣来见?” “朕也是担心你。” 周祁似笑非笑,凉凉道:“担心臣,夜里将臣召进宫不说,还摆脸色给臣看?” 褚君陵略心虚,放下奏折揽过人:“中郎将不在,朕实难安寝。” 第206章 周祁懒得听他胡诌,察到困意着实也来了,任褚君陵传唤奴才进殿伺候,被带着洗簌宽衣一阵折腾,待几个奴才退下,眼皮连条缝儿也撑不开了。 等褚君陵忙完政务窸窣摸索上榻,周祁已然睡得酣熟。 ——— 周祁生辰日,回绝褚君陵大操大办的提议,周府一大家子连同周祁几个相熟的友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席间瞧褚君陵还有点不乐,桌下偷偷将他的手握住,笑着小声哄他:“皇上心意臣心领了,瘟疫之事闹得天下人皆知,臣这个当口借着生辰大办,必会落人口实。” 笑问褚君陵想不想他早日当上皇后,见人勉勉强强轻应一声,凑到褚君陵耳边道句什么,当即见得龙颜大悦,无奈瞥他一眼:“何况今日这桌菜尽是娘亲下的厨,皇上且当给臣几分薄面,赏脸尝尝?” 褚君陵得了便宜,自然乐得点头,随手夹了些菜尝,待咽下不吝啬的夸赞:“岳母手艺越发好了,朕改日让宫里的厨子来府上学学,省的祁儿往后入宫吃住不惯。” 周夫人面上淡淡答应下来,听得皇帝这至高评价,偷笑得合不拢嘴,和颜劝着人多吃点儿,直叫褚君陵碗里冒出尖儿来。 念着周栩凝后日要走,不舍也盯着人比以往多用上一碗。 饭后各将备的小礼拿给周祁,尤是周夫人,守到最后等人尽送过,这才拉着周祁到无人处,拿过个男儿样式的荷包递给他,里头装着从名寺大师那儿求来的平安符,眼中湿热:“皇帝饭前尽告诉娘了,娘知道你后日借口送栩凝回陇安,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回来了。” 觉出周祁身形僵硬,神色无措地着急要同自己解释,轻摇摇头,牵起他的手背轻拍拍,忍着泪意笑笑,尽怕他自责:“娘都明白,我儿心中有丘壑,是有志气抱负之才,娘高兴还来不及,哪会不讲理怪你。” 周祁喉间发紧,愧疚喊了声娘亲。 “你且记住,比起建功立业,什么扬万世名、或是受尽天下人称颂,那些虚名远比不上我儿的安危重要,到了戌州寄信给娘报个平安,万事莫逞强,定要好好回来。” 道是趁着这段时日再学几个菜做,待周祁平安归来,好生给他补补,准周祁去那地方拼着命遭罪,何异于从她身上剜块肉下来:“我儿心中有大善,做娘的岂有不支持的理..” 周祁一直是她的骄傲,周夫人强忍不过,泪目将人紧紧拥住,这份拥抱之重,周祁最是晓得,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终究湿了眼,颤着双手轻轻回拥:“孩儿不孝,屡屡叫爹娘忧心难过,孩儿知错。” 周夫人听这话更心痛的厉害,忙擦擦眼泪拍拍周祁后背,嗔怪瞪他一眼,这一瞪憋回的眼泪尽筐不住,哗哗地往下淌:“我儿再孝顺不过,当是天下最好...不扯远了,生辰该高兴些才是,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你只管放心去,京中和皇帝娘都替你看着呢,还是那句,功成名就仅是身外之物,有当然好,没有更无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祁儿于娘眼中样样顶好,不需得那些虚罔美名衬缀,娘就一个心愿、” 到浓烈处再吐不出个字来,喉中心痛不舍占满,抱住周祁压着声泣,周祁亦是泪落不语,良久才听周夫人断断续续道了方才没尽的话:“娘跟佛祖求你平安归来,更许了誓要带着你到佛前还愿,我儿贤孝,可不能让娘在佛祖跟前失了诚信。” 第170章 镇国将军在偷着摸眼泪 周祁闭眼颔首,将还往外滚的泪珠子尽逼回来,哑然道了声“好”:若真得佛祖保佑,三跪九叩都无妨,神佛有灵,只求家中亲长日日欢心,莫为他这不孝子哭坏了眼睛。 本是奔着求死的心思,周夫人一席话,所谓恩怨、心结恍若从脑中淡去许多,爹娘今生尚且安康,那些过往相比起二老所盼,定要有个了结嚒? 周祁思绪紊乱,生出几分不确信来。 眼看着周未将宾客尽送走了,周祁和周夫人还没个影儿,褚君陵心中忐忑,有些后悔将事情坦白到周夫人那儿去。 “祁儿要朕暂且守住这个秘密,待他人到戌州,或是瞒不住再告知你和他娘,朕擅作主张,也不知是对是错。” 周未一愣,晓得褚君陵是怕有个万一,害周夫人遗憾,遂摇摇头,紧跟着叹了口气:“皇上苦心,犬子会明白的。” 还欲再说,却看周祁和周夫人收拾好情绪回来,两人眼睛都泛着红,周夫人眼皮更明显有些肿了,褚君陵隐住心疼,与周未二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 周未军中有要事操持,番邦几个小国近来借瘟疫一事有些坐不住脚了,这战迟早要打,更轻心不得,许多准备不得不做。 离开前叫过周祁到跟前,往他肩头按了按,眼中骄傲和担忧不藏,良多叮嘱只化作声‘保重’:“我周氏血脉向来命硬,沙场千军万马皆不惧,何怕区区瘟疫作祟。” 听周祁应了声“谨记”,饶是武夫情糙,眼也不禁干得发酸,随即想到自己一家之主,又是个硬朗汉子,若跟周祁娘亲一般哭鼻子抹泪的,实在不成体统。 也顾及褚君陵在,哭样叫天子看去无异将脸丢到议政殿上,得叫那些个大臣笑话一辈子,到底面子占上风,忍着难过嘱咐周祁:“军中事紧,后日爹就不送你了,切记万事小心,平安是第一位,莫要拿命赌。” 说罢感觉喉咙也酸得厉害,眼看要撑不住,赶紧借口急事走了,一路忍到军中,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躲在营帐里抹了一把老父泪,难受得厉害。 第207章 后日周祁就要走,褚君陵难得体贴,瞧周夫人不舍他极了,只让周祁将方才答应的事往后推推,等从戌州回来加倍偿还,这两日就让他留在府上陪周夫人,当是临行前尽尽孝。 晚时周祁送人回宫,听褚君陵为偷着朝周夫人告知实情的事道歉,愣了愣,轻摇摇头,观察四周没人看着,主动伸手握住褚君陵的:“皇上为臣着想,臣该记恩才是,便是要说,也该臣谢皇上为臣想的周到,说歉倒没由头。” 褚君陵颔颔首,不纠结此事,只捏住周祁掌背的肉捏了捏,不想就此回宫,拉着人到府外挑个人少的地方,没目的闲逛,不时相互交谈几句,难得惬意:“臣此去,回京再早都得年前,栩凝九月成婚,得劳烦皇上替臣备份厚礼。” 褚君陵表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论关系朕怎么也得唤声姨妹,你这当哥哥的不在京中,朕总得代中郎将为那丫头撑撑腰,免得日后遭彭家欺负。” 欺负远不至于,凭彭大人与周府的关系,彭夫人和家中几个姨娘又都是明事理的,周栩凝嫁过去不说多自在,委屈倒不会受。彭齐舟为人也就嘴快了点,没旁的毛病,自幼到大的交情,周祁自认对他还算了解,不然也不会放心让周栩凝与之往来:“彭夫人和那几位姨娘对栩凝可稀罕得紧,皇上此言是多虑了。” “多份保障总不会错。” 往后之事谁断定得准。 周祁想想也是:有天子作靠山,日后二人再有点矛盾,即便彭齐舟不给他这好友面子,也总要掂量掂量再行事,与周栩凝总归是好事。 “臣代栩凝谢过皇上。” 话刚出,被褚君陵借口“见外”讨了些好处。 周祁微喘息着瞪他两眼,左右瞧瞧四下无人察觉,心这才落地,回想褚君陵以往再昏头,也不曾在外头与他不忌讳人的亲热,不免又羞又愤。 “皇上怎么说服娘亲让臣去的?” 他就是怕周夫人晓得了反对,才想瞒到托不住那日,一时好奇褚君陵用的什么法子,气倒是消了:“娘亲脾气拧,皇上怕是费了些口舌。” “可不是嚒。”脑中一浮现周夫人气要晕厥,还努力撑着口气儿骂他狡诈的场面,就不禁头疼:“你娘起初还当是朕反悔,厌弃你想另封皇后,使诡计蒙你去那地方送命。” 还说什么周祁死在戌州他就有正当理由另娶女子为后,即不损败名声,还能找着借口为自己失约开脱,弥补心中愧疚,说到后头越是激动,直说褚君陵没良心,莫说愧疚,只怕背后还要偷着庆贺,高兴自己甩掉一大 麻烦。 害褚君陵耐着性子好一番解释,差点又没忍住把岳母一家关进牢里。 好说歹说口都说干了,再三表明不会逼周祁去涉险,事后更会亲去将人完好带回,这才取得周夫人丝毫相信。 简直糟心。 “岳母屡屡疑心朕,着实叫人寒心。” 周祁也觉着自家娘亲有些过分,是以明知褚君陵是故意装得可怜,歉意使然,主动肯与他亲近几分:“娘亲也是担心臣,皇上且看在臣的份上,莫计较了。” 褚君陵哼哼:“朕有哪次不是看在你的份上。” 周祁娘亲动不动就大不敬对他,若非看在她生养周祁一场,自古哪个指着皇帝鼻子骂的人下场是好的:“便是你娘将朕骂得狗血淋头,为了你,朕也得待岳母开几分恩。” “皇上大度。”深知君王这恩开不止几分,周祁心中感念,眼观周遭清净,主动往褚君陵脸间点水一吻:“且将娘亲过错记到臣头上,算上今日答应之事,等臣回京一并向皇上请罪。” 褚君陵自无不可:“中郎将到时可莫反悔。” 一路将人送至宫门口,瞧褚君陵打算反过来送自己回去,当即回绝,直言这般送来送去,送到明年两人也回不了家,片刻恍惚记起个事,不管褚君陵如何不满,托嘱他道:“臣才记起,宗耀他夫人临产也就这几日,皇上到时记得帮臣随份贺礼。” 第171章 皇上一点没考虑过臣会谋反 褚君陵不点头,就静静看着人。 周祁无奈,知道不给些好这人不会罢休,又看宫门口一排禁军盯着,一时为难。褚君陵看他一副纠结样子,主动退一步,沉声喊禁卫尽转过身把眼闭上,凑过脸朝周祁示意:“中郎将到处给人送礼,也不知国库经不经得住用。” 周祁让这话闹得失笑,再看褚君陵厚着脸皮凑过嘴,到底不习惯在外头,只肯往他唇上碰碰,哄说回来再给人补上:“臣哪敢动国库的东西,皇上不是有臣府上库房的钥匙?届时挑几样合适的送去。” “朕准你用。”瞧是周祁不主动,径直揽住人亲昵一会儿,抱着不肯放周祁走:“朕还没给小将军生辰礼呢。” “臣还以为皇上国库紧张,不打算给了。”听褚君陵一口一个‘小将军’的叫,耳朵不乏痒痒的,眼尾笑意渐深:“皇上打算送臣什么?” 褚君陵故作神秘,轻咳一声,往周祁耳边说了两个字,却叫周祁心头咯噔一下:“皇上真把玉玺切了一块下来?” “自然不是。”见自家将军吓得不轻,忙拍拍背安抚,面上却是得意:“朕吓你呢。” “…………” 周祁拳头紧了紧,忍住当着一众禁卫袭君的冲动,正想把某个开玩笑不顾轻重的昏君推开,就见褚君陵自觉松开手,微退半步,宝贝似的掏出个绣有龙纹的金丝袋子:“祁儿,生辰快乐。” 第208章 周祁疑惑接过,预备当面打开瞧瞧,不乏被褚君陵出手制止,转将自个拉进宫门,挑了处没奴才候着的静地。 纳闷什么礼还要背着人才能看,再被褚君陵催促打开瞧瞧,腹疑揭开袋口,将那不大的玩意拿出一看,登时僵在原地,震惊过后只感脑中空白一片,愣愣盯着褚君陵:“皇上..是不是拿错了。” 褚君陵对自家将军吃惊到呆滞的反应很是满意,再次轻轻够近身,往周祁还处于木然的脸上戳了个波:“可喜欢嚒?” 周祁哪敢喜欢,反倒差点给褚君陵跪了,平时宠归宠,也拿皇位说过笑,可他也只敢当是个玩笑,从未当过真…… 望着手中象征着帝王身份的东西,形同握个烫手山芋,再瞅见褚君陵一脸讨夸的表情,周祁缓缓回过神,眉轻皱皱,心道声荒唐,不赞同朝褚君陵跪下:“君王私印岂可当生辰礼送,此物臣断不敢收,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昏君,当真是离谱到没个为天子的样了。 褚君陵愣了愣,见周祁下跪下意识伸手去捞,奈何夜里视觉有些偏差,没捞得住。 心疼不过,赶紧扶着人起来,观他诚惶诚恐似是心悸,没得拥住人哄了哄,有点儿发懵:“怎么突然跪了?满地石头疙瘩也不怕磕着膝盖…………。真吓着了?” 周祁心想:这玩意儿搁谁手里受得住吓呀,他仅是受受惊,还算好的,要换做别的大臣,莫说跪不跪地,恐怕这时候头都磕破了。 “皇上送这印章给臣,离将玉玺切成块也不差什么了。”总归都将他吓得不轻,殊途同归。 褚君陵不甚在意:“一块印泥子罢了。” “天下多少人为这东西争破头,也就皇上不稀罕。” “中郎将不也不稀罕?”还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越多人争,这东西才越值价。” 越值价的东西才配出现在小将军的生辰日里。 见周祁推还给自己不愿收,这就有点不高兴:“朕让匠工连日赶工造的,你不收便是浪费朕的心意。” “此物贵比江山社稷,岂可送于外臣。”斗胆问褚君陵是不是真不想要这皇位了,不妨某个昏君听岔重点,冷哼一声,不悦纠正道:“贵嚒?正是贵才配得上中郎将,再说朕何时送与外臣了,祁儿分明是朕的皇后,即是自家人,这东西在谁手里不都一样。” 周祁让他这强盗逻辑堵得无言,还想再劝,先被君王将印章硬塞回来,威胁周祁再敢拒绝就在此处将他今日答应之事做了:“你听话点,莫逼朕来硬的。” 周祁哭笑不得:他要是拿着这东西在外头作歹,或是偷揽军权聚结谋士,褚君陵这皇位可坐不稳。 哪有逼着别人分自己权的,这昏君也不怕哪日从帝位上颠下来。 “皇上一点没考虑过臣会谋反。” 褚君陵表示他的就是中郎将的,说谋反太见外。 “朕特地命人赶在你生辰前刻好,就为的去戌州前给你,就是不喜欢也暂且收着,来日难保没用到它的地方。” 再给周祁补个别出心裁的礼物也来不及,连哄带蒙催他收下,只说等来日周祁回京再拿印章同他置换个别的礼。 周祁万般推托不过,只得斗胆接下:“皇上盛情相送,臣却之不恭,但也受之有愧。” 听闻褚君陵道是赶工做的,仔细拿在手中看了阵,确与褚君陵那个不甚相同,瞧着像是一对儿:“此物怎可随意复制,皇上也不怕出了疏漏威胁皇权。” “能有什么疏漏。” 周祁讲不过他歪理邪说,索性闭口。 玉玺不便随身携带,天下亦不可能人人都认得褚君陵这张脸,在外能证实皇帝身份的主要东西就这私印,能掌权位之物,也就褚君陵拿当个印泥子看待。 也是为防冒充,印章用料特殊,为皇家专制,外人莫说仿不仿得了,拟用相似都是杀头抄家的大罪,这昏君倒大方,主动造了个私印给他,还纵容他僭越使用。 “出事尽有朕兜着,你只管放心用。” 周祁挑挑眉:“用在哪处都行?” “自然。”说罢沉吟了会,又反悔道:“纳后宫不行。” 见得周祁没忍住笑出声来,心痒与人亲热一番,却看天色不早,忍住硬留着人的冲动,喊过个禁卫送他回去。 ‘应了让小将军陪岳母,省的周祁他娘到时候又骂他假惺惺,作态给周家人看。’ —- 此去凶险,周祁只带了钟诚跟着,再就是常跟着的几个暗卫,褚君嫌人手不足,还打算再给他拨点儿,被周祁强硬回绝。 周一和小顺子就留在京中料理府上,起初二人不愿,非要跟着去,还是周祁说他二人没个功夫傍身,身子还弱,去也是托后腿的份,连唬带吓,这才打消两个小奴才的心思。 “少爷要早些回来。”将和小顺子一并买的糕点递给周祁,顺带也给钟诚一份,湿着眼道:“你也是,晚点回京也没事,平平安安就好。” 钟诚心疼他,伸手替人抹去眼泪,安慰地揉揉周一脑袋:“会的。”周一鼻子一酸,哭得更凶。 周一有人哄,见小顺子也难过得厉害,照着钟诚安慰周一的方式,轻往他脑袋上拍拍:“替我将府上打理好,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小顺子哭戚戚:“奴才不要礼物,只要将军平安归来。” 两人手头没多少钱财,比不得周祁生辰宴上那几个主子送的礼贵重,从鹤喜楼买来这一大袋糕点已经是能给周祁最好的礼了,重点也实用,路途中饿了,若是附近寻不到店家,还能靠这些小点心果腹:“您最喜欢这家的餐食,去了戌州怕是很久吃不到了,熟食不好带,只能给您打包些能存放的点心。” 第209章 怕周祁嫌弃,直说这些东西都是他和周一让厨子用最最顶好的食材做的,不比皇上宫里的差多少:“奴才和周一大哥多存些银子,等明年再送您更好的。” 周祁心中感动,笑说没白养他两个,眼不禁也有些热:“本将是平动乱去的,还没死呢,哭丧可早了点。” 周一听到这话,当即呸呸两声,也不顾钟诚还哄着自己,作势去堵周祁的嘴:“少爷说什么晦气话!您才不会死呢!” 小顺子头点得像拨浪鼓似的,抽抽噎噎地附和:“将军不会死的,奴才不要将军死。”后头情绪激动,想到周祁也可能染上瘟疫,可能真回不来,脑一抽,不由更哭的大声:“将军要死了,将军死了。” 周祁:“......” 还是被周一狠狠一巴掌拍到脑后勺,这才意识到话说错了,小心翼翼的补救:“将军没死,不、、不会死的。” “…………” 怕送行之际再有如此情况,周祁自问这几日眼睛难受够了,走时没准人去送。 吴滢滢在周祁走后次日产的子,是个大胖小子,把逢府一家高兴坏了,可许范围内小办了场宴请,褚君陵依周祁所托命奴才送了礼去,自个则关在殿中批折子。 打周祁走后对什么都没个兴致,吃食用得也少,整个人似提不起劲儿来。 还是德观算想着国不可一日无君,怕他闷出毛病败了社稷,当下军事朝政样样要急,皇帝要是犯相思病倒了,不是白把江山拱手让与外人嚒。 一咬牙,冒着杀头的风险凑过老脸,褚君陵正放空呢,陡然眼前出现张满是褶子的脸,吓得一哆嗦:“狗奴才!” 想吓死他不成! “皇上恕罪!”德观被褚君陵吓着的反应给吓着,同样哆嗦一下,忙不迭跪下身:“奴才瞧皇上近几日寝室难安,怕您闷出心病来,就..就想着、” “就想着干脆吓死朕了当?!” “不不不!”偷瞄褚君陵脸色黑透透的,忙垂下头,语气恭敬而不失惶恐:“奴才是想劝皇上出去散散心,疏解疏解郁闷,况且您应了中郎将替他照料府上和亲长,实在烦闷,不如出宫去看看?” 褚君陵想了想,觉着这提议尚可,既不负周祁所托,还能趁机和周夫人拉近些关系,可谓一举两得。 不加迟疑,喊奴才拿身行头,换上就往镇国府赶。 周未今日难得在家,听闻皇上来了,登时还有点疑惑:周祁又不在,皇上来做什么? 总不会是来聊家常的? 迎接不及,就看褚君陵箭步踏入房中,身后跟着小跑着踹不过气儿的德观:“宫中无事,朕来找将军和夫人聊聊家常。” 正要下跪被喊免礼的周未:“......” 第172章 周暀 同是思念周祁,周夫人虽然不怎的待见皇帝,但瞧他感情不作假,话里话外都没离过自家小儿,这个话题周夫人还算爱听,三言两语与褚君陵交谈起来。 起初还好,后头褚君陵逢空就来,到府上的次数越发频繁,周夫人再想儿子也遭不住褚君陵三天两头的问候,聊也插不进话,多是听褚君陵讲他二人相处种种,再就是等周祁回来封后的事,周夫人听得久了,这就有点烦。 好在之后朝政繁琐,褚君陵被政务绊住脚,使得不胜其烦的周夫人耳朵不至于起茧子。。 “查到瘟疫怎么起的了?” 陈亦迟疑摇摇头。 “那就是查到可疑之人了?” 陈亦与宰相相视一眼,依然摇头。 褚君陵气得一掌落到案台上,冷笑盯着几人:“近两个月,一件事没查到,还有脸来见朕?” 还好消息?褚君陵怒火攻心,指着头垂得最低的陈亦就骂:“你来给朕说说,是个什么消息,好不出个所以然朕把你脑袋拧了!” 陈亦何其委屈,房中这么多个人,怎么皇上回回都盯准自个儿骂:“江南那位高人找着了,就是、、就是近来身体抱恙,这一两个月暂且去不了戌州。再来那高人对您尚有微辞,怕是也不好请。” “这就是陈大人急着要告知朕的‘大好消息’?” “回皇上,臣还没说完!”见褚君陵那架势真想杀个人降火,忙不迭又道:“那位高人虽不肯出面,但其座下有个关门徒弟,由周将军出面,许是能请动人。” 说罢赶紧朝周未使眼色,周未被点出列,瞧陈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顺将话接过来:“末将也是近日得知,那高人徒弟乃是末将侄子。” 周暀,周栩凝的亲二哥。 说来凑巧,周栩凝定亲日周暀专程赶回府,一来替小妹把把关,二来瞧瞧这妹夫何方神圣,能叫性子闹腾的周栩凝芳心倾许。 席间几杯酒下肚,与彭齐舟又聊得来,相谈甚欢下,不知怎的提到周祁,再往后,自然就扯到瘟疫之事。 周暀听闻朝廷在找自家师傅,想到李老吩咐,一时没打算告诉。 李老虽然对皇帝颇多嫌恨,却也能分时候,再者医者仁心,皇帝混账,百姓终归无辜,如今戌州患难当头,任其发作大褚必然危矣,自古国破则家亡,私人恩怨比起戌州万千人命,孰轻孰重,李老头儿平日嘴是不饶人了点,这番情怀气度还是有的。 早在戌州传出瘟症失控之时,李老就一纸书信将在外寻珍稀药草的周暀叫了回去,恰好又逢周栩凝定亲,周暀前后收到两封来信,看过内容稍作打算,算来去戌州要过陇安,恰好顺路,遂打算先府瞧瞧小妹的如意郎君,再行去戌州救诊。 第210章 李老信中提让周暀速去戌州救治,又知晓周府有亲戚在朝廷当官,受命于皇帝,因着周暀这层关系在,主意迟早打到自个头上。 本着对狗皇帝的仇视,特地嘱咐周暀瞒着去救人的事儿,对外若有人问或来求,只说他心头记恨皇帝,不肯施手相救,意要惹得皇帝拿他没个辙,干着急。 更扬言要褚君陵亲自去求。 周暀不好违背师嘱,遂将此事隐去不提,还是后来彭大人似感慨的顺嘴提了李老,周府人一听,这赶巧,亲家心心念念要找之人不正是周暀他师傅么?! 再听找到人有大功,金银赏赐是其要,更能连着官升几品,琢磨着准女婿在朝庭任职,能再往上走走是再好不过,彭齐舟越显贵,自家小女嫁过去日子就更好,人前也更风光。 再来朝廷铁了心要找哪个,就没找不到的时候。 也就是时间早晚,李老又是周暀师傅,给外人找是找,倒不如把这功劳握在自家手上,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把这尊贵命让与旁人,自然是给女婿更划算些。 想罢心一喜,登时将周暀卖了出去,好在周暀脑子灵光,只承认是人徒弟的事儿,李老的吩咐倒是一点没说漏嘴,对家中帮劝着请李老出手的话,含糊答应下来,翌日借口去请人早早溜了。 彭大人猜不到这层,管那李老愿不愿救,皇上只下令让找人,左右人是找到了,救不救,怎么救,那是皇上要操心的事。 不料提亲提个大功出来,登时喜笑颜开,算着议亲还未结束,匆忙赶回去不妥,又怕时候晚了功劳让外人占去,命人快马加鞭赶回京,考虑到周未与彭府如今能算半个亲家,自己独占功劳太不够意思,只让他将头功留个彭齐舟,剩下的自个看着说。 有这档子事,与彭夫人更对周栩凝这儿媳满意得不得了,直言她是彭府的福星,恨不得当场把人迎回京去。 如此一来,周暀人虽去了戌州,传到褚君陵耳朵里,仍是李老头不肯救人,等着皇帝躬着腰去求他。 褚君陵自然不可能屈尊降贵去求个子民的原谅。 这担子便落到周未头上:“此事就由你去,你那侄子救不救得了百姓朕不指望,中郎将如今人在戌州,但有半点差池、”话留有一半,凉飕飕瞧着周未,只让他掂量着些。 人是找着了,可要说那李老头多神通广大,或是妙手回春的医术,褚君陵是不信的:“便是真有几分本事传给他那徒弟,护得中郎将平安回来才不枉费,将军说是不是?” “皇上说得极是。”周未连连点头,唯恐褚君陵再怒上心头拿自个发挥。 褚君陵听闻陈亦说那老头要自己去求,不乏嗤笑:也就是杀干净一把火的事,眼下周祁都不在,他可演不来那爱民如子的仁君形象。 不过…… “若非戌州一事,朕连那老头儿名都不曾听过,更枉说恩怨,他这恨意倒是无端。”不成就因为他是皇帝的缘故:“这老东西倒不嫌冒昧。” 陈亦清咳一声,略隐晦道:“也不算冒昧,据臣打听,那李老先生先前受当地官府欺压,居所被占,去讨说法让衙役打了回去,后头因着些原因状告无门,方才记恨上朝廷。” 朝廷归谁所管,必然是皇帝,李老一视同仁,连将皇帝在内的整个朝廷都记恨上了。 褚君陵静默片刻,抓住话中重点:“因何状告无门?” “这..” 陈亦斟酌再三,将李老之事简要说了。 说来这李老头与周家渊源还不浅。 前些年官府占地,李老头不肯,被衙门的差役强把住所拆了,这还不算,不仅房子没了,一屋子珍贵药材还尽被人打烧干净。 李老头找上衙门要说法,让衙门当作闹事地轰打出去,听闻李老头扬言要上告,后来还真告到了州府那儿去,却不想州府与县令一伙尽是窝里黑,官官相护,最后冤没得平,反让州府押送回县令手中。 县令也怕李老头真闹到上边儿官位不保,算着事未传到京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命手下将人狠一顿揍,剩半口气儿丢进大牢,意欲将其耗死在牢里。 周暀从陇安探亲回来得知师傅被抓,原该有农屋小院的地方一片灰烬,几处没烧干净的木头桩子狼藉悬在梁上,要落不落的,实在凄凉。 怕李老头年纪大身子骨经不住折腾,赶到官府要人,差点被县令一块儿关进大牢。 情急之下借着镇国将军侄子的名头才得化险。 那县令起初不信,寻得证实忙换副嘴脸,客客气气请人上坐,连将牢里痛得神智不清还不忘骂朝廷腐败的李老接出来,给人寻处安身不论,赶工将李老被毁干净的房子重整搭建好,细瞧着比之先前气派不少。 唯独被毁的药材难寻,哪味都珍稀,要论价算,个中几味百年不过三两株,比县令那顶乌纱帽都稀罕,李老游找半生才寻得丁点儿,视若命的宝贝,被官府几个恶霸烧得不剩点渣,岂是几句无关痛痒的道歉能了,由此,与朝廷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李老不欲就此罢休,还想再往上告,被当时的县令‘警示’过几句,也就没后续了。” 那县令见李老头软硬不吃,真威胁到仕途,这时候哪管什么镇国将军,本也不是靠周未一派当上的官,惹不起面上得恭敬几分,李老头非要毁他前程,这点恭敬就不够看了。 第211章 直与李老头道:就是他告到京城,上边儿也有人替自个兜着,奉劝李老头莫不识好歹,最后平白丢了性命。 “县令威胁李老,大致是说:莫说京城,就是亲口告到您这儿,降罪也只会降到李老身上。” 褚君陵挑挑眉,示意陈亦接着往下说。 “那县令是徐安手下大臣提携上来的,徐安不定认识这芝麻大点儿的官儿,但不妨碍他借徐氏名头兴风作浪。” 也是那县令警告李老头,徐安是圣上亲舅舅,自己又是徐氏一派,自有贵人撑腰排难,便是李老头那小徒弟和镇国府沾亲带故,比起皇帝舅家,周未这个将军远算不得什么。 天下又尽是皇帝做主,李老头敢与皇家作对,下场自不必说。 “这御状不告也罢,落到您手中,只会是李老污蔑皇室的罪状。” 李老头因州府与县令沆瀣一气欺压良民,本就对朝廷失了信任,再让县令混真掺假阵阵威胁,更觉朝廷聩烂至极,百官协政,竟无一人可信。 官不清白,皇帝任之,李老头骨气硬和命硬还是分得清的,歇了再往上告的心思,只将褚君陵这个皇帝恨之入骨。 后来徐氏受诛九族,李老头对褚君陵印象虽有改观,却是不多,心气难顺,仍觉朝廷欠自己个说法。 陈亦说罢,斗胆看褚君陵一眼,迟疑地开口:“臣以为,李老先生要的不过是朝廷一声回响,您为百官首,您的态度,即是朝廷的态度。” 谏言瘟疫当前,天下子民要紧,且失几分龙颜,给那李老头表一番歉疚:“臣替戌州百姓叩谢皇上圣恩。” 其余朝臣闻言,迟疑稍许陆续跪身,等圣上表决。 褚君陵口气淡淡,叫人听不出喜怒:“怎么?天下但有人受朝廷的委屈都要朕表歉意,何不让天下之人轮流坐这皇位。” 第173章 人间炼狱 还要他这皇帝做什么。 眼见纪太尉一等嘴还不歇,阴测测道:“诸位爱卿把朕当什么了?天下人的奴才?” 众人忙道不敢,却听褚君陵口气更冷:“不敢?朕瞧着就没你们不敢说的,眼下朕还在位,朝政几时改由尔等做主了?” 宰相辅佐君王多年,深知褚君陵重尊卑贵贱,又是性情暴虐之人,不敢拿众臣性命相堵,眼观褚君陵已然震怒,暗朝众人轻摇摇头,从中劝和:“皇上九五之尊,合该为天下人主,诸位大人心忧社稷,话难免失周到,皇上恕罪。” 这话还算中听,褚君陵怒意渐收,冷眼扫过众臣,顺接过话:“既是朕为尊,民为卑,岂有主子跟奴才道歉的礼。” 这些人着想社稷事好,手却是伸长了:“也怪朕那好舅舅,死前给朕埋下这么个隐患。” 他没管好底下臣子,确他之错,这烂摊子他认,但得换个方式收拾:“周将军。” 命周未派人去问李老头毁的都有哪些药材,能赔地尽找来赔他,赔不了的就折合成银两,再不然另寻些同等珍贵的给那老头儿,总归够表朝廷的态度。 要他亲去道歉就莫想了,褚君陵自认最大的让步也就于此,吩咐完不忘提点周未:“照陈亦所言,那李老能叫县令放出来多仰仗的你镇国府的势,总该欠周氏一个人情。” 闻那老头恩怨分明,又是性情中人,拿这理由对付该是能行:“好歹有个高人身份相衬,总不会知恩不报。” 周未明了君王之意,应声领命打算离开,被褚君陵开口喊住,而后撵走一众腿脚跪得发麻的大臣,独留下自己。 “皇上还有吩咐?” 就见褚君陵蹙着眉,命人赐了座:“戌州可有来信?” 周未愣了愣,反应过来是问周祁,如实摇摇头,只道此行路远,算日子周祁也才到地方,更没准途中有所耽搁,这会还在路上呢。 “久无音讯,倒不知是好是坏。”他这几日心神不宁,总觉着后头有事发生:“但愿是朕多虑。” “犬子尚有几分本事,皇上且宽心。”言说周祁会平安无事,心头却因褚君陵这话沉了沉,跟着有些担心:“李老一事耽搁不得,瘟疫早日得解,祁儿也能早些回京,皇上若无他事,末将这便下去安排。” 褚君陵颔颔首,准了人退。 ——— 艳彩耗尽宫中攒的几年积蓄,才买通御前通晓皇帝行踪的奴才。 好不容易才得恢复容貌,痴心要叫圣上入眼,全部身家尽赌上了,心知成败在此一举,算着君王今日要从此处经过,早早梳洗打扮,更打点好了掌事嬷嬷,求得半日空闲,幻想好命飞上枝头,心头不乏喜悦。 趁如今周祁不在京中,只要自己得机会爬上龙床,即便周祁回来晓得,为时也晚了,况且..那周祁能不能回来还说不准,不定哪日也沾上瘟疫死在戌州,艳彩想有这个可能,心中直直叫好。 只记恨周祁害自己受刑之事,对他那日好心劝告却是一句未听进耳,当对方是想独占恩宠故意诓她。 而眼下,她的机会真真是来了。 周祁不在,皇帝后宫又没人伺候,总需得有消遣寂寞的时候,只要她眼尖些,乖顺些,当上主子指日可待。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周祁不知褚君陵被人肖想上,刚到戌州就为手头之事闹得抽不开身。 蹇谦与手下几个官员大气不敢出,见周祁沉着脸心中忐忑,唯恐被这传闻中颇受圣宠的中郎将开罪。 第212章 “除此就无旁的法子?” 这蹇谦身为一方父母官,竟能干出焚杀活人之事,若非查问此人为官还算得清白,又逢事出有因,这顶乌纱帽早该给他摘了:“蹇大人可知欺君之罪有何等下场?” 何况蹇谦之罪不光是欺君,瞒报朝廷残杀百姓是为其一,顶着知府身份草芥人命、越过君王擅自决议再添一罪,数罪并罚,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戌州的官府尽是能当家的,遇事不呈报圣上与朝廷,私自便敢做主敲定,可见知府之位还是太低,该拿诸位大人几日皇帝当当。” 蹇谦等人一听,忙不迭叩首请罪,顾不得额间冷汗落入眼中,纷纷求让周祁开恩:“下官等知罪!此举虽然残忍了些,却是眼下最有效的法子,将军也知这疫症棘手,药石罔效,稍沾上就没个活路,下官不得不为戌州多数百姓考虑。还请将军看在下官顾念大局,并非一己私利,从轻发落。” 牺牲少数控制住局面,朝中不是没提过此议,却也该在万不得已之时,蹇谦这番作为虽不尽错,真治他罪却也不冤枉。 周祁早上到的戌州,哪知刚入城中就见眼前骇人一幕。 隐约见着火光冲天,周遭哭喊阵阵,听着凄厉得很,钟诚一介猛夫都觉瘆人,再观城内门户紧闭,街头乌烟瘴气,种种场景混于一并,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稍往里走火势渐烈,哭喊越发清晰起来,钟诚见周祁还想上前,本着谨慎将人拦下:“疫症传人,主子且当心些。” 周祁顿住身,见是自身防护不如官差得当,多番考虑没往近走,远见得一妇人衣衫破败,面枯肌瘦,恍若骨架外头缝的层人皮。 那妇人手中紧抱着个幼婴,用还算干净的麻布裹着,浑身抖得厉害,腿不知从哪处划破道口子,血染过身上烂布陆续渗出,顺着嶙峋双腿一路至脚踝,被官差手中长棍羁搡着往前,印出一个个带血的脚印。 怀中婴儿似是有所感应,咿咿呀呀哭闹起来,再看那妇人举步蹒跚,几度支撑不住,却将那孩子抱得极稳,哑着喉咙挤出声音轻哄抚:“囡囡不哭,马上就能见到阿爹了,娘亲在呢,囡囡乖,咱不怕,不怕啊。” 许是声音实在难听,非但没哄的孩子歇劲儿,反而哭得更加激烈。 一行还另押有两人,一个六七旬的老妇,再有个男子农户打扮,身型魁梧。许是怕那男子脱逃或难控制,手脚比那两妇人多道链锁,步子跨大些都废力。 直至烈焰前,老妇得知将死,恐慌至极剧烈挣扎起来,嘶声求着饶;那壮汉模样的男子则是咒骂,骂狗官,骂朝廷,骂皇帝,只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没见反应,依旧温声哄着怀中婴儿,神态僵拙麻木,眼色死寂。 伴着官差几声晦气,周祁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几人被推入坑中,骨肉焚烧的声响混着声声惨叫,人间炼狱大抵如此。 饶是钟诚死侍出身,先时为君王效命所杀之人更不在少,看到眼前场景也不禁惊骇,愣在原地不知反应。 周祁更甚,亲眼目睹一场悲剧,心口窒闷喘不过气来,只觉压郁得厉害。戌州黎庶涂炭,将京城繁华景象衬得讽刺,先前只晓得瘟疫害人,临了其境,也仅将百姓疾苦感受去半分。 钟诚回神,见周祁面色悲恸正想宽慰,却听他声色发苦,口气再沉重不过:“大褚子民,不该是这般。”朝廷俸禄多取于民,他为百官中一员,领受着朝廷供奉,衣食无虞,却置万民于水深火热,心头何止惭愧。 既食君禄,戌州瘟疫不平,便是他苟且活着,岂有颜面再见褚君陵。 “主子心怀百姓,总能感动上苍。” 劝慰周祁天佑大褚,会有神迹降临,不妨周祁轻笑声,反调笑起他来:“你何时信的鬼神之说?” “属下是看主子心忧、” “什么人!” 钟诚话未尽,遭在场官差厉声打断。 方才周祁出声制止官差就发现了,怕他坏事快速将害病那几人推进坑去,却看周祁身侧有个带刀护卫,瞧着功夫还不差,弄不清对方是何身份,一时不敢妄动。 后看二人傻愣在当场,仿若被吓破了胆,便只当钟诚是花架子,佩把刀吓唬不懂行的,气势瞬涨,相互使过眼色,迅速围堵上来:“何人在此,胆敢干扰官府行事。” 周祁原打算暗中先查几日,打探其中是否有官场的人作祟,暂且将一队人马留在城外待命,得益于君王先前那道医者可入的圣旨,与钟诚乔装成郎中混迹进来。 只方才一看,光天化日烧杀活人,妇孺婴幼竟不放过,罪证都摆到明面上了,哪还需查。 “武将周祁,奉圣上旨意前来彻查瘟疫一事。”钟诚见势将周祁护在身后,得他首肯取出圣旨高高举起,声音不大,足以震慑住人:“见旨如面圣,还不跪下。” 几个官差大惊,速速跪下身去,周祁从中挑选个哆嗦得不算太厉害的,问过事情始末,倒没空刁难,吩咐钟诚将城外人马接应进来,随即让那官差将自己引到知府府上,再就是眼前这场面。 第174章 梦到周祁死了 “蹇大人口口声声是为朝廷,可曾料想过后果?”借口倒是周到。 打着是为朝廷分忧的名头,奉公行的事,便是后头真怪罪下来,多有理由开脱。 光对策周祁都替这几人想好了:瘟疫能共存于尸首是真,要想断绝只得一把火烧了,至于焚杀活人一事,瘟疫控制不住,人还杀不绝嚒。 第213章 左右戌州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染上一个处置一个,总有完事的时候:“城内染病的百姓少说有半,照诸位之意,是要全部杀绝?” 瞧无人敢应声,矛头再转回蹇谦身上:“半城百姓,就是蹇大人口中的‘少数’?” ‘牺牲少数以保大局’,周祁听是好笑,冷着声让几人回答,却看方才喊他开恩之时各个言论都积极,这会纷纷噤口不语,不乏更怒:“此等主意是谁出的?” 道是没人承认便一并罚了,革去官职押由圣上处置,其中个官员咬咬牙,忍着惧意反问周祁:“这法子虽不人道,却有实效,下官敢问,倘若这瘟疫肆掠波及天下,将军可敢保证圣上不会用这手段?” 周祁还没应声,又听此人功劳苦劳的念叨,一副劳苦功高的架势,怒极反笑:“照你所说,朝廷还得给诸位封个赏?” “下官不敢,只是将军不分青红皂白,来就问罪,莫不叫下官等寒心。” 周祁懒得废话,只问是谁出的这主意。 莫说瘟疫失不失控,光是烧杀活人这一事,往小了算激化百姓与朝廷矛盾,事闹出去,天下人只会觉得大褚朝廷残虐暴政,君主灭人性,嗜杀戮,弃子民性命如草芥,事是戌州官府偷着干的,账却得记到皇帝头上,届时民心尽失,褚君陵这皇位定是要易主。 往大了说,外邦若借这当口滋事起义,蒙惑百姓另立新主,不仅皇帝要换个人当,待国破家亡,大褚气尽是迟早。 草菅人命,引诱百姓仇视朝廷,如此欺君叛国之举,还敢论功苦,当真是脖子硬,仗着朝廷的刀砍不断嚒。 “既是无人应承,本将专是为查此案来的,多是时间与诸位周旋。”道句来日方长,隐晦扫过几人,察觉到其中两个人神色有异,心中记下,虚朝暗处打个手势,示意暗卫去查。 这般不敢承认,问题怕是不小。 连想起在京中之时,听闻褚君陵说戌州前阵有外番踪迹,两两计较,决计派人暗中盯紧那两官员。 又命蹇谦即刻停了那灭人性的法子,转将害症之人尽转于一处,着人做好防护,全天看管着,吃穿按时送去。若有暴动反抗者能劝则劝,实在劝不听的便一棒子打晕,左右留着命,除却有危及寻常百姓非杀不可之辈,便是最后无药可治,要烧也得先等人死透。 敲打完众人离开,出府即问钟诚:“可看出哪个有问题的?” 钟诚想了想:“县丞姜元史与他身侧那名典史,属下忘记叫什么名了。” “魏则。”周祁颔颔首,见是钟诚与自己答案一致,心中猜测更为肯定,转又问他:“蹇谦此人你瞧着如何。” “倒不像是恶人。”也不像主子要查之人,那主意该是别人出与他的,这般蹇谦即便不是主谋,定也晓得主子所问是哪个,难得有将功折罪的机会,方才问时,蹇谦却始终沉默未应,且他看那蹇大人也不像与姜元史和魏则一伙。 钟诚挠挠头,有点犯难:“属下脑子笨,实在想不到原因。” 周祁大致猜到缘故,但笑不语。 “主子?” “自己想去。” 猜是蹇谦不知那二人私下作为,也当姜元史和魏则是一心为公,怕他处置方才不敢将人供出。但目前还仅是推论,真相如何要等彻查才知,况且此事牵扯甚广不止内忧,恐是场长久战。 专是为此案来的,周祁倒不急这一时: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千难万阻,只慢慢查吧。 瞧钟诚想破脑袋也没个答案,没禁住笑:“难怪周一总叫你木头,倒是贴切。” 钟诚面色窘迫,只求周祁莫再调笑,周祁还是第一次瞧他这副表情,正想说稀奇,扭头远瞧到个背影,颇觉得熟悉,打算跟上去瞧瞧,却被钟诚喊话打断,再回头那人已不见踪影。 顺着方向追了一路,许久没找到人,只好当是看错,压着疑问动身回了住处。。 褚君陵做了个噩梦。 周祁死了,就死在戌州。 死前还说不想再见他,褚君陵想抓住人没抓得住,分明周祁就在眼前,手探过去却是空的。 临近将醒,褚君陵听周祁道:“你杀尽我周氏满门,何其可恨,眼下你的报应来了,褚君陵,你永远都莫想再见我。” “祁儿!”豁然惊醒,褚君陵猛的坐起身,伸手抱了个空。德观听闻动静忙赶进来,听晓君王无事预备退下,脚刚出门又被褚君陵喊了回去:“拿身干净的衣物进来。” 一场梦魇,亵衣让汗打湿半片,撑着头疼起身,回想那梦越发不安,生怕周祁真出什么意外,连让一旁奴才取来笔墨。 整三页纸,反复是问周祁安危,再是自己担忧种种,末了嘱人千万小心,万事以己为重,分毫未提噩梦之事,只让周祁得空回信报个平安,好叫他宽心。 待笔墨干透着人快马加鞭往戌州送,乃甚想亲自看了人才放心,想动身去戌州,被德观冒着杀头的风险劝谏下来,遂才不虞打消念头。 一连事做完,由着奴才侍候更衣,不悦问道还处于忐忑中的老奴才:“现下什么时辰了?” 德观往外瞧瞧:“快酉时了。”见褚君陵扶额有些头晕,暗算算时辰:皇上打镇国将军走后就歇了,午时都不到,到现在近三个时辰,猜是他睡得久了犯闷,加之这段时日朝政繁琐,心中又惦记着中郎将,忧得多了,歇还没个规律,难免有头痛的毛病。 第214章 问褚君陵是先用膳还是到外头透透气,褚君陵撇他一眼,径直绕开德观,取过周祁一幅画像,睹物思人。 睹着睹着发现德观也往画上瞅,似乎还有点想念,脸这就有点臭:“看够了嚒。” 德观被盯得发怵,忙转开眼,舌头有点打结:“够、、够够、够了。” 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求个从轻发落,就看褚君陵收了画像,裹好放到案桌上,臭着脸吩咐:“让膳房做些简单的餐食,朕出去走走。” “嗻。”喊过个小奴才去打点,瞧君王出殿连忙跟上,褚君陵这会儿看他有些不顺眼,不耐烦把人打发了回去。 又因那梦心烦至极,一个奴才没让跟着,孤身顺着周遭闲逛。 艳彩等了整整一日,临近傍晚仍不见人,以为是那太监骗她,分明说的皇上下午要从此处经过,太阳都落山了,莫说皇上,便是只鸟都没见着。 低骂两声,打算去找人赔自个银子,却在转角不远处见到心心念念之人,登时喜上眉梢,趁人发现前紧躲到一旁,照着裙衫发髻都理了理,确认得体这才放心,又瞧君王身侧没个人跟着,深知机会难得,怀着欣喜忐忑前去问礼:“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褚君陵瞧她有点眼熟,心烦之下没想起是哪个,打算喊人滚,就听艳彩主动道:“奴婢是艳彩,皇上不记得奴婢了嚒。” “艳彩?”褚君陵想了想,记起来了:“不敬中郎将被掌嘴那个?”看她面色难堪还不忘跟自己扮娇弱,面上不藏鄙夷,直言警告:“受过刑还不长记性?是嫌上回罚得轻了?” 第175章 新年第一更 讽让艳彩收起那些腌臢伎俩,莫到他跟前施展:“不想死,趁早收起你那些不实际的心思。” 若非应过周祁不乱杀人,也想为对方积些福德,早把这奴婢脖子拧了,懒得瞧她矫揉造作,绕开身要走,不妨被艳彩拽住衣褶,娇滴滴的哭诉:“奴婢倾慕皇上,不敢求名分,只求皇上可怜可怜奴婢,便收奴婢当侍寝丫头也是能的。” 褚君陵有些后悔没让奴才跟着了。 忍着将人一掌拍死的冲动,想把人踹开些,奈何艳彩两只脚都抱着,力道还不小,一时还没使得上力:“当真是个不怕死的。” 打算喊个暗卫现身,艳彩突然松手,速速站起身来,只模棱两可朝褚君陵问:“皇上当真如此绝情?” 褚君陵想掰开她的脑子瞧瞧,他与这奴婢情不见半分,何来的绝情一说,这话若让周祁听去,怕又得与自己闹上一阵。 连想到周祁,嘴角不禁一抹笑意,艳彩恰好瞧见,当是褚君陵有了兴致,忍住喜切,偷将手中汗渍擦干,正想往他怀抱中靠,反叫君王压着肩身跪了回去,瞥见远处有奴才经过,叫过两个到身前,冷眼朝艳彩道:“上回诋毁中郎将不够,还敢到朕跟前晃悠。” 算着上回掌嘴起不了警示,敢对他动手动脚,示意那两奴才带人去领罚,何时将她那不规矩的掌心打烂,何时再停刑。 暗想是不是近来自个脾气见好,叫宫里这些个奴才分不清大小王了。 转身没走出几步,听得身后奴才惊呼,褚君陵微转过身,就见那婢子挣脱束缚向自己奔近,手中握的不知什么物什,而后紧将那瓶子一扬,里头粉末顷刻撒出,褚君陵侧躲不及,这时恰好风过,沾了好些到身上。 “放肆!” 再想着要少增杀罪,此番屡让个奴才冒犯,倒真不打算留活口了。 艳彩本想将这东西偷用到床笫上头,奈何君王不受美色所惑,还反惹身罚,算想都没个好下场,倒不如放手博上一博。 眼下褚君陵功力了得没中招,深知此番没有活路,便想一头撞死在墙头,却被两个奴才按住,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褚君陵视线下转,示意奴才将掉落在地的瓶子递去,拿在手中瞧了瞧,沉着眼看艳彩:“你想杀朕?” 艳彩口不能言,只得拼命摇晃脑袋,方才一心寻死,这番被活捉住,再让君王威严瞧着,叫那眼神吓唬,怕死心登时起了,喉咙咿咿唔唔的挤出声响,原本的一副好颜色叫泪洗花了脸。 褚君陵瞧她这般,也知这东西不是取人性命的毒物,至于作用.. 晃晃瓶中还有些量,又朝奴才打个眼色,等那粉末全进到艳彩口中,略有片刻,便见人面目潮 红,喘。息得厉害,褚君陵两辈子人事经得不少,哪猜不出这药是作什么用,试想若自己大意遭了这奴婢的诡计,让周祁得知,越往下想,怒更起得厉害。 “将这贱婢拖去马场。” 宫里奴才都是人精,当即会意,见艳彩哭闹得厉害,避惊圣驾,又拿东西将她口给封了,迅速羁了人走。 经此一事心情更差,回殿瞧着满桌饭菜愈发惹嫌,只让奴才撤走,瞥见德观要多嘴劝,冷眸一扫,成功得了清净。 夜里还是那梦,屡屡惊醒,褚君陵不敢深想,劝慰自己是忧思成疾染的毛病,他的周祁福大命大,最是良善之人,岂会遭那苦头,便是真如梦中所现不愿再见他,大可只身躲着,可何苦赔上性命。 便是周祁自个也明说过不会傻到拿命来报复,褚君陵想是这般,心却越慌得厉害。 直到后头一闭眼便是相同场面,睡也不敢睡了,寝食难安又遇噩梦连连,几遭折磨,身体到底吃不消,再后头早朝尽罢,政务也搁置下,再有要紧之事只让大臣进宫禀报,多也是听不进心。 第215章 德观干看着着急,偏没个法子,知道这心病还得心药来医,偏那药方子远在戌州,便是日夜不歇,紧赶慢赶也得花去小半月时日,真等中郎将回京,圣上怕也不剩几口气儿了。 这日瞧逢宗耀进宫问政,德观迟疑对方与周祁交好,又顾及君王龙体实在欠安,性情也是越发无常,再三纠结还是将人拦了下来,焦色劝道:“大人还是改日再来罢,皇上有令,眼下谁也不肯见。” 说着往脖子上比划比划,逢宗耀心领神会,却是不打算离开。 他今日专是为此事来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朝政如此荒废更不妥帖。 更知君王此番事因周祁,想到周祁临行前所托,昨夜整夜考虑,终归不打算再瞒着。 遂朝德观作作揖,神色凝重:“事关中郎将,烦请公公尽快呈禀圣上。”又言此事再拖不得,德观心一咯噔,再看逢宗耀话不似假,脸差几分:“可是中郎将他、他、”莫不是去了?! 哆哆嗦嗦吐不清话,德观心道要命,只觉天塌也不过这般,中郎将若真命殒,里边儿那位不定干出什么疯事来,若再随了中郎将去,圣上无子,大褚真就彻彻底底断了根了。 逢宗耀和德观所想不差多少,都深知周祁是褚君陵的命,要真折在瘟疫中,即便百姓有幸逃过病害,怕也要成君王刀下的无辜冤魂。 只眼下周祁未闻出事,尚且来得及。 此事告知君王,即便要杀也是杀他一个,比起社稷和万千无辜,怎么都值了。再看德观面唇青白,知人误会,简要道过周祁无碍,又催德观进殿通报。 提说周祁,德观遂不敢耽搁,前脚请示,后脚就宣了逢宗耀进殿。 褚君陵听闻周祁相关,精神头都好了几分,却没问及就看逢宗耀撩衣下跪,礼行得端正:“臣隐瞒中郎将嘱托,特来请罪。” “这话是何意?”褚君陵眉头紧锁,听这话先是疑惑,随即连想到梦中之事,心头隐隐发沉:莫不是那噩梦要成真的? “什么嘱托?” 逢宗耀未敢抬头,如数将周祁临行前所托之事告尽,叩等君王发落。 而后殿中长久寂静,褚君陵本是个暴怒性子,这般没个响动反叫逢宗耀心没个底,刀架在脖子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感觉最是折磨人。 “逢爱卿,”君王总算发话,话中更有几分笑意,只是叫人摸不透意思,恐慌得紧:“可当真是个忠君爱国的好人臣。” 第176章 不怪他骗朕 褚君陵怒到极端,许多话要骂反倒是无话,只问他周祁可还有说别的,逢宗耀暗掐了掐掌心,强稳住心神如实道:“初叙只托臣照看亲故。”再就是让他劝谏君王莫行疯事,好好守住大褚的江山社稷:“再深的,他如何都不肯说了,臣亦不知是为何。” 逢宗耀不知,褚君陵却清楚不过。 是为前世他诛周府满门的事。 他当是周祁真原谅他,自负周祁待他情深,能抵得过前世恩怨,两世行恶,竟也天真了一回。 兜如此大个圈子引他入计,假意和好,蒙他下圣旨,谋算着离京,再往后,为国殉公,身死于瘟症,若非逢宗耀来报,他岂非要蒙在鼓里,在周祁一步步计划中亲手将人推进死路。 褚君陵怔坐在位,连同周祁答应和好后待他那些情意,竟有些分不清真假。 连夜噩梦,终究成真。 “中郎将再聪明不过,不怪他将朕也骗住。”血海深仇,哪能说忘就忘,周祁如何都对,该怪他太心急了些,褚君陵低语一声,无力极了,心头发苦得厉害。 随后想到什么,厉色问向逢宗耀:“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听得君王发难,逢宗耀反而落下心来,叩首道:“当诛。” 褚君陵声色更冷,看死人般将他瞧着:“逢大人这律法条目记得可不熟。”岂止当诛,合该满门抄斩:“周祁跟朕耍心思,你便也学着他来试探朕,当朕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 逢家正是势头盛的时候,逢宗耀再与周祁交好,没个把握哪敢捏着妻儿老小的性命来坦白,莫说他那小儿出生不过几月,便是逢宗耀舍得,吴滢滢也不敢叫他来:“你仗着是周祁好友,便赌朕动不得你?” “臣不敢。” 褚君陵又是冷笑:“周祁但有半点儿差池,朕当先要了你逢家的命!” 逢宗耀倒是沉着,面上不因着褚君陵的话有惧色:“臣便是为的逢家性命,才敢来与皇上坦言。” 良久无言,逢宗耀跪得久了,膝盖麻得没个知觉,知晓君王冷眼看着,亦不敢有动作,又过半寻听闻声起,方知这劫暂且算过了:“谢圣上。” 褚君陵近来日日心乱,本就做了去寻周祁的打算,听得逢宗耀这番消息,周祁竟是一心向死去的戌州,险些当场气厥。 更怕此世再失所爱,坚定念头去捉人回来,打定主意要心狠些,两人双双死在那瘟疫之地也罢,若活着回来,周祁再想寻死,真把人捆起来都好,哪怕是相厌,总好过后生天人永隔。 “朕姑且念着你与周祁交好,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说罢屏退一众奴才,取出一早备好的圣旨丢给对方。 原本是想由德观日后交与宰相,又怕那老奴才护主心切掉链子,偷看圣旨内容,届时传到文臣武将耳朵里,莫说去戌州,怕出个宫门都难。 第216章 褚君陵再深的功夫也抵不住那般阵势,这两日尽琢磨这事心烦得紧,哪想逢宗耀自己送上门来了。 让人将里头的内容看细,随即见逢宗耀震惊望向自个,眼中错愕反对都有,褚君陵却不管他,阻止他要劝谏的话,只警告道:“这旨暂由你收着,若朕回来且不论,若回不来,一切尽按里头的旨意行事。” 见他还有迟疑,沉声威胁:“朕说了,这是你将功折罪的机会。” 话再点明就没意思,逢宗耀忍下惊诧,心绪混乱告了退,手紧握着圣旨,出殿回想其中内容,面色比之来时更凝重几分。。 “属下见过将军。” 周祁正要出府,不妨暗处窜出个人,不等开口便见对方拿了证身的令牌,确认是褚君陵的人不假,这才同钟诚使使眼色,示意将手中武器放下。 那暗卫拿出封信:“主子有令,需得亲手交与将军手上。” 周祁当是京中发生何事,速速拆开瞧了,这才记起打来戌州便忙着查案,将临走时答应向褚君陵报平安之事给忘了。 算想此案逐渐明朗,快有水落石出的时候,着人取来笔墨大致将进展叙了,又回几句平安叫人莫惦念,只不提何日回京一事。 后想到什么手有迟疑,顿笔添了句叮嘱,约莫是叫褚君陵“莫等”尔尔,至于莫等个什么,却细够琢磨。 待笔墨干透转手给那暗卫,顺让钟诚赏了些银钱。 暗卫哪敢收这“买命钱”,惊得跪身婉拒,被周祁再三劝说这才敢接:“谢过将军。” 等那暗卫离开,这又想起将做之事,招呼钟诚快步跟上,边与人吩咐:“都探清了?” “属下一连跟了几日,魏则那老狐狸狡猾,目前倒是没露马脚,”姜元史就沉不住气些,眼看着案子越查越深,周祁又是个既不认钱也不认情的,怕哪日把身家性命尽交代出去,已经在偷着寻后路了。 好是褚君陵拨的暗卫多,人手周转得来,周祁为蹲要证调了几个给钟诚使唤,连日连夜轮番监视,总算功夫不负苦心人,真给盯到了:“姜元史寝居西侧厢房内有暗门,用字画掩着,属下趁无人时去瞧过,不知那门里藏的什么关窍,外人打不开。” 能想到的法子尽用上了,始终没得解法,夜里视线本就受限,他怕对方发现也不敢跟的太近,只远远看了个模糊,姜元史在字画前摸索片刻,那门自主便开了:“属下看过那字画,确实没甚玄机。” 门打不开,却也不是全无收获:“姜元史进了那暗门,再现身就是在城外,恰好是与乌蛮交界之处。” 至少能肯定那暗门后头是条密道,至于那密道是否仅是那一条,都通往的何处,还尚不可知。 带钟诚将后续之事一一说尽,周祁点点头,道了声辛苦。 姜元史与乌蛮往来甚熟,这瘟疫从何而来,再显然不过。 目前缺的是证据,能正大光明向乌蛮开战的铁证。 小小蛮国屡次挑衅,大褚非怯者,此战是迟早。 起初念在百姓无辜,不愿罔生战乱,况乌蛮挑衅归挑衅,浪里外没翻起花儿来,褚君陵那时忙着处置内患,压根儿没把这些个小国放在眼里,遂就放任着没得空收拾。 若这瘟疫真是乌蛮害进来的... 妄毁国之根本者,当灭。 周祁眼色转冷,思索片刻,临时改了主意:“姜元史那头继续盯着,魏则狡诈大意不得,我去蹇谦府上一趟。” 钟诚一愣:“神医那处您不去了?” “蹇谦忠善,却是个缺二两脑的。”若魏则利用蹇谦来谋身退,届时再想抓人正法,可就难了:“且当给他个机会,选对选错,都不算委屈他。” 钟诚这回听得明白,告声小心,转身往那神医住处去。 第177章 我和你家将军同姓 前段时候戌州来了个行医之人,为解瘟症自愿入的城。 听闻此人年少,医术却是顶好,不知使的什么药用,瘟疫虽未根治,到底病痛轻了不少,好歹是常人所能承受。 周祁便是听晓此事,打算亲请对方到歇脚处坐坐,此人能使瘟症减轻,不定能摸索出痊愈的法子。路上被钟诚一提醒,深知案情耽搁不得,只得先去蹇谦那处,转让钟诚前来请人。 被戌州百姓贯以“神医”称号的少年轻打量着钟诚,听他这番话没说去,亦没说拒绝,转口问他:“你是周祁的侍卫?” 钟城愣了愣,不料他直呼周祁名姓,口气还甚是熟络,谨慎反问他道:“小先生与我家主子认识?” “岂止是认识。”少年笑眼弯弯,起身拍拍衣褂,再三确认对方是周祁的人不假,叫声钟诚兀自往门外去:“劳烦钟侍卫带路。” 他也许久没见过他那位兄长,早料到周祁会找过来,与他所料又晚了些。 只有些事…… 皇帝先前记恨周家,他娘亲怕褚帝登基后报复牵连府上,还想叫他兄妹三人远走避难,却不想皇帝非但没借势降罪,反倒重用起周家来,也是古怪。 连着这些年四方游走听来的传闻,皇帝对他堂兄似乎器重得过头了,超乎君臣之礼,加之戌州瘟疫肆虐,皇帝真器重周祁断不会叫他来这险地,朝廷大臣众多,随便挑个出来也是一样,这般折损员大将可不划算。 再就是周祁,家中就这么根独苗,堂叔忠君为上且不说,堂婶再宝贝周祁不过,就舍得他来涉险?不成是皇帝逼的? 第217章 周暀常年在外,对周氏近些年变故八九不知,算着待会得好生与那堂兄叙叙旧,遂不再猜,转而逗上前头带路的钟诚:“说来我和你家将军还是同姓。” 钟诚果真接茬:“敢问小先生名讳。” “周暀。”周暀觉着这侍卫瞧着呆戳戳的,偏生木着张脸怪膈应人,实在惹得人打趣:“你呢,也姓周?” “并非。”念及对方是客,又是周祁交代请去府上的贵人,钟诚不敢得罪,虽然面上还是冷硬,口气倒还恭敬:“属下并非家奴。” 听周暀追问,只含糊说是圣上赏给周祁的,再多的钟诚实在嘴严,任周暀用尽法子也问不出个什么。 周祁回府见钟诚在门外候着,像是等了许久,面无表情中夹杂着一丝不胜其烦的懊恼。 “在这守着做什么?人可请来了?” 钟诚如见救星,忙不迭迎上前:“在前堂的,有人伺候着。” 周祁狐疑瞧他一眼,吩咐钟诚招待客人,这人给他当门神来了,又看钟诚支支吾吾没个完整话,被天气炎热闹的心燥,口气不甚耐烦:“究竟是何事?” “那人一直问您和圣上的事,属下实在答不上话,没法出来躲躲。” 问他?心中越发疑惑,心觉对方是认识他,快步往前堂赶,等见了人着实惊讶,没等招呼对方也见着他,放下茶盏往先喊了周祁:“堂兄。” “怎么是你?” “我来戌州许久,堂兄这才念着来找我,可见兄弟情浅。”说着看向周祁身后还处于惊讶中的钟诚:“皇帝怎么赐个木头给你。” “你莫打趣他。”察觉钟诚眼神求助,准人退下,转而问周暀:“你早知我来戌州,就等着我找上门。” 周暀打哈哈,想到心中好奇之事,表情都带上层八卦:“我在外可听了不少传闻,皇帝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暀早早跟着李老头游历,未受教条束缚,行事作风处处肆意,左一句皇帝又一句皇帝,丁点儿不顾忌规矩。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这不是关心兄长嚒。” “朝廷之事少打听。”周祁不中套,借口天热要换衣物先一步离开,周暀厚着脸皮跟上,嘴里仍旧嘀咕:“早知问问栩凝那丫头。” 周祁轻挑挑眉,对周栩凝嘴严之事甚是满意。 转而又想到褚君陵,心思沉下些许。 将过半月,姜元史罪状被抖出,潜逃之时叫早早埋伏蹲守的暗卫抓获,魏则狗急跳墙,口说是手中有瘟疫解药,周祁若不肯放人走,他便闹个鱼死网破,叫一城的人尽给他陪葬。 周祁自然不信,魏则若有解药,凭他的性情大不会随姜元史逃去乌蛮,而是高起着架子来与他谈判,莫说这瘟疫百年无解,乌蛮真握着治愈之药,作何紧闭城门处处严防紧守,惟恐戌州人偷渡进城。 更不必用这费力法子挑衅试探,直接拿着解药威胁大褚皇帝不是更好? 魏则未直接同姜元史离开,早预料到周祁有此后手,转而找上被蒙在鼓里的蹇谦,不告诉姜元史,便是想借对方引开周祁安插的视线,便是姜元史被搜出来的罪证,也是魏则使计透出去的,牺牲同谋而保自身,可谓狡猾。 算到先前焚烧活人之事是蹇谦下令,本就是杀头的罪,再叫朝廷往深了查,即便蹇谦真不知情,一口难敌,包庇之罪跑不脱是他的。 何况他等犯的是通奸卖国的重罪,又有万千人命在手上,合该株连九族,挫骨扬灰,死一个还是一族,蹇谦若为妻儿老小和他族氏性命着想,必然会助他远逃。 罪证尽在他手上,姜元史身上被抖出去的那部分不算紧要,牵连不到蹇谦,剩下那些能毁的毁,毁不了的他也尽带着,只要成功离了大褚国境,于他得以保全性命,凭着乌蛮王给的好处,大可寻个偏远之地颐养天年。 于蹇谦,即便被降罪,靠他一个换全族后生安稳,再划算不过。 却算漏蹇谦忠厚。 再来周祁私下应肯过不累及族氏,又拿出君主私印为证,蹇谦吃到定心丸,自是不愿死后蒙羞,叫后世人戳脊梁骨,遂配合着有此一计。 蹇谦将功赎过,戌州事了之前州府位置仍由他把着,待事后一同与姜魏二人押送进京,交由朝廷处置。 姜元史被捉,魏则自尽不成,嚷着要见周祁。 官府人来报时,周祁正与周暀探讨解决瘟疫的法子。 眼下叛贼揪出,还剩病体一事。 夏暑天干,最是瘟疫盛行之时,乌蛮连时日都计算不差,居心再歹毒不过。 周暀再医术高明,架不住感染势头过快,眼下街巷尸横遍地,一如刚来此地的时候。 焚火也是个麻烦,尸毒流窜是其一,再有就是百姓阻拦,有些个不愿亲眷尸骨无存的,宁可染病身死,但有人接近家中人尸骨,便发了疯似的扑打抓挠,种种情况交杂,着实头疼。 “抑制尸毒的药可配得出?” 周暀摇摇头:“我师傅或许能,我这两把刷子也就是让人死得慢点儿,差的远呢。” 周祁皱皱眉,有些不悦:“那你这些年都学的些什么?” “嘿!你还、”话未说完就见官差打扮的人被钟诚领着进来,朝周祁恭了恭身:“魏则扬言要见您,蹇大人让小的来问您的意思。” 说是愿意学蹇谦一般将功折罪,保住妻儿老小。 第218章 “怎么保?” 那魏则逃命前妻儿老小可是一个没带,这下到重视起家中人性命了嚒,况且魏则被捉之时便有自尽念头,更不是个怕死的,此番要见他,定是没安好心。 “魏则说愿意供出乌蛮后续动向,要求是您单独去见。” 周暀听出不对劲儿,忙提醒道:“那狗贼定是被你算计怀恨在心,还不知憋的什么阴招,你可当心些。” 周祁自然也猜到,沉吟片刻,先让那官差先回去复命,说是收拾收拾便去。 魏则只说不准他身侧有人跟着,可没说暗处也不能,带两个暗卫总不算失约。何况对方不通武艺,暗卫最擅躲藏,料也发现不了。 “你疯了!”周暀瞪大眼,不可置信自家堂兄能为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前去涉险:“明摆着的阴谋你往里钻,命硬也不带这么玩的。” 莫不是赶着给魏则手中的人命凑整去的。 周祁轻飘飘扫他一眼,让人好生在府上琢磨治病的事儿,道有分寸便起身走了,边不忘提醒:“此事拖不得,李老先生是你师傅,你又得他单传,岂能不给宝贝徒弟面子。”言外之意让周暀利用师徒之情将李老快些请来。 周暀这才觉着他这堂兄暗精暗精的,真对上魏则还不定是谁坑中谁,方才的心算是白操了:“探你的消息去吧。” 钟诚一路跟至府外,欲言又止:“临行前皇上吩咐过属下,让属下寸步不离跟着主子。” “老本行净忘了?” “主子?”被周祁问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是说他出身暗卫的事,抱拳道声遵命,迅速隐匿起来。 第178章 “周将军。”魏则站起身,见周祁站在牢门外不进,讽笑他是怕死,拖着脚上枷锁挪步过去,在与周祁一门之隔的地方站定,瞧他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些,面上嘲讽更是明显,轻蔑与之对视:“下官可能与蹇大人一般,也问将军讨个赎罪的机会。” 周祁不言,深知此人诡计多端,不动声色将人看着。 魏则笑声渐高,似是累了靠着牢门,自顾自道:“你就不想知道那病是如何传出去的?” 城东有处破庙,里头原有个怀胎的疯妇,那女子是附近农户之女,农户妻子走得早,家中除却一双儿女,还有个老婆子。 那婆子只看重男孩,对孙女是一点不待见,腹饿打骂更是常有。 农户又是个好赌之徒,后头田地尽赔进去,还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农户妻子头一胎又是个女孩,婆子整日挑唆数落闹得农户心烦,打不得亲娘遍将怒火撒到妻女身上。 也是如此,农户妻子身体日渐转差,落了不少隐疾,诞下小儿那日没熬得过去,撒手走了。 不久那农户也遭报应,夜里酒醉回家,路过河道叫湍湍水声惹得尿急,一个踉跄跌进河里淹死了。 小儿子娘胎里营养就不够,落地便是个药罐子,老婆子为着这缘故,对家中仅剩的男丁也越发溺爱,好好的孩子拖着病不说,叫那婆子生生教养成个不学无术的痞子混混,村里附近臭名昭著。 眼看年岁渐长还娶不着媳妇,婆子急的睡不着觉,哪日受人蒙骗,说是能给那不争气对孙子买个官做,那老婆子为凑钱给孙儿买官,硬将孙女卖去勾栏地作践。 那女孩要逃没逃得了,被捉回去吃了不少苦头,随后不过半月就疯了,老鸨怕她伤着客人,觉得晦气将人撵了出去。 还是街边乞丐见她可怜,将人引去那破庙安身,那时肚中的孩子已经小三月了。 还是后来老婆子被骗,闹上公堂,蹇谦才得知此事。 魏则主动揽下这份差事,本是想用老婆子做试验,哪只查到这件事上,登时改了主意。 老婆子和那药罐孙子后来在瘟疫中丧生,她那孙女,正是这祸害的起源。 蹇谦瞧那女子命苦,让魏则帮着寻个住处安置,却不想叫魏则接去当了试毒的引子。 等那女子要临产前,魏则将药混进饭菜叫人吃了,孩子未落地便胎死腹中,那女子本因着魏则假好心这几月神智清明些许,受此打击心头再承受不住,竟是彻底痴傻,瘟病也如魏则所愿,在那女子身上种了根。 “那疯妇整日抱着肚里落的死肉在街头游走,疯疯癫癫要给人看,这病哪能染不上人。” 骇人恶事,叫魏则云淡风轻讲出来,看守的衙役听得手脚发寒,再被魏则提及细节,险些吐在当场。 魏则却不然,双眼阴勾勾的瞪着周祁:“那药下官还剩了点,可要送与将军?” 预料的惧意没看得到,只看周祁面色如常,回望魏则满脸阴翳又似带了点可惜,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到底忍住没将人杀了:“拿人命换你的富贵命,魏则,你当真该死。” 魏则耻笑:“这不是要死了,趁还活着向将军把罪状都交代清楚,省的您查着麻烦。” “你通敌叛国,今日能出卖生养你的家国,来日未必不会再舍弃乌蛮,你这般聪明,就信乌蛮能容下你?” “周将军,下官若是怕死之辈,倒也干不出这万恶的勾当。” 细问原因,魏则却都不肯说了,许久见周祁没追问的意思,又不甘似的怒斥,手重重拍在那牢门上头,腕上的锁链碰撞发出噔噔框框的响声。 大概是他为朝廷殚精竭虑,那些只会溜须拍马,比他无能千倍万倍的奸臣个个坐上高位,他还困在这地方做个芝麻小官儿,他如何不怨。 第219章 “百姓无辜,不该是你泄恨的对象。” 仅是仕途失意,就拿万千性命报复,如此偏激心态,身居高位才是要害,这般看,朝廷不重用此人不无道理。 再有不甘都不是这人行穷凶极恶事的借口。 “凭这些人尽是皇帝子民,就不无辜。”魏则仍就不知悔改,只当世人尽对不住他:“周将军,若你府上无权无势,非将门之后,身后无权贵可靠,怕也要同我这般,困于一处地方,此生难登圣殿一回。” 运气再差些,数载寒窗一场空,如此寒门是寒门,高官重位永远是那些京臣之后,这碗饭便是踢翻了也落不到他这些小人物身上,即是天道不公时命不济,逆不得天改不了命,这代价总不能叫他一个人受。 “一人苦是苦,万人苦,这苦便也就甜了。” 周祁蹙眉欲言,又听他嗤笑一声,讽刺问道:“不过是你周家时运鸿福,有幸命要高我一等,你未曾踏足过我行的路,有甚么资格来审判我。” 偏激之人说不通,周祁不欲与他争论。 “你不是也没话说了。” “即是我身处你的位置,命数不公我自恨命,断不会牵扯到百姓身上。”知是得不到有用东西,说罢要走,被魏则戾声阻止:“你不想要那药?不是传有神医在世,将这药拿给那神医瞧瞧,或许真能让他研究出解药。” 周祁果然止步,却不信他有如此好心。 天性向恶之人,骨子里怕就没得个‘好’字。 “姜元史家中有处暗道,你可查到?” 周祁挑眉,那暗道早押着姜元史进去探了,确信无一缺漏,自然也没魏则说的那药。 魏则自信了得:“药起初确实在暗道,我怕姜元史那猪脑袋败事,趁早藏去了别处。眼**在何处,除却我谁也不知。我既是找你来谈交易,断没有白告诉你的道理。” “你想换什么?” “换一人性命。” 周祁谨慎未应,问是什么人。 “自然是该死之人。” “我凭何信你。” 魏则早预料到,说肯先告诉周祁那药的位置,待周祁找到后再兑现与他的承诺,周祁直觉有诈,本着小心问他药在何处。 “劳烦将军近些说话,下官要取性命之人非是常人,叫人晓得恐有争端。” “魏大人这又是耍什么把戏。”对魏则所言将信将疑,本着小心没近身,只将看守的衙差遣退,算着暗处有人盯着,量魏则没本事使诈:“药在何处还没说,先想叫本将兑现承诺,当真是上好的买卖。” 见周祁如何都不上当,魏则气急,转眼想到一计神色生诡,趁周祁不备奋力向牢门上撞,直撞得头破血流还不停,如此操作叫向来沉着的周祁都看愣了眼,连同暗处几个一脸懵的暗卫。 第179章 不得善终 回过神来,虽不知魏则发哪阵疯,药没到手怕人真死了,叫钟诚现身将其先控制住,魏则见他暗中带了人手更偏激,怒吼着不准人靠近:“都别过来!” 继而狰笑着朝周祁道:“我真想寻死,官府总有不胜防的时候,周祁,我若死在你跟前,你拿不到药误了大事,这千古罪人可要你与我一同担着了。” 周祁不敢贸然动作,只能按他所说叫人退后,魏则早预料到他留有后招,见对方冷色将自己瞧着,眼中轻蔑不减,暗想周祁这点城府竟敢与他弄谋耍计,实在不知所谓:“暗处还藏着多少人,将军不妨一并喊出来。” “你究竟想如何?”见魏则还欲往墙上撞,只得应他只身上前,于牢门口再被呵住,就见魏则神态癫狂,身形偏要装得淡然,扬言让周祁亲自给他倒碗水去。 周祁也不急,就看对方耍什么把戏,叫钟诚倒碗茶水递过,亲手端到魏则跟前,又命人将门锁松开一段,借着缝隙将碗递了进去:“大人可有别的吩咐。” 魏则一饮而尽,拿着碗朝周祁晃了晃:“你不是要问那药去处,答案就在这碗中,将军可想知道?” 趁周祁疑惑将碗摔碎,速捡起一块碎片猛的割向腕臂命脉,反复几回,随着血肉模糊潺潺往外渗,确认自己是救不回了,迅速将破口的手腕藏在身后,紧贴着衣裤,趁着神智尚还清明,脸奋力贴着牢房缝隙,有些狰狞的喊住打算命人来救的周祁:“来不及了!臣知悔,那药就在、在..” 血流失的过快,魏则不剩多少气,声色孱弱得叫人听不真切,只虚着手要周祁过去,周祁虽是防备,却看魏则气息多进少出,尽快撑不住了,量他构不成什么威胁,走得近些要想听清,不料被魏则使着最后点劲儿猛的拽住,恰好是用的那只还淌着血的手,一经拉扯血溅了好些到身上,方才牢中阴暗眼看不清,加之魏则刻意藏着,这才发现魏则血竟是黑红,与外头染上瘟疫、将到临死之人无二。 周祁心诧不过刹那,一切明了。 打他进这牢房开始,便中了魏则的计,被他一步步牵着鼻子走进早设好的陷进中。 从魏则计划见他,到主动谈到药的去处,假意要坦白,说渴要来茶水拾得碗碎,再到割脉自尽,手藏到身后未免他发觉,装得悔过诱使他靠近,没伤着的臂膀力道更好,魏则若仅是想牵扯住他,大不必用受伤的那处.. 魏则一开始的目的,便是想让血沾到他身上。 垂眸瞧过掌背不显眼的破口,魏则那药藏在何处,周祁算是晓得了。 第220章 魏则观他神色也知周祁猜到,像是大仇得报,硬撑着的那点儿力散尽,种种摔在门上,脸上挂着得逞的笑,面上表情不乏愚弄,笑周祁自负防备得当,以为就是天衣无缝,结果暗中带了好些个人藏着,还不是他的计中之物:“周将军,药就在下官血里存着,下官可是给了你了,余下的,魏某在地府等着将军来兑现承诺。” 即是断了他的后路,不妨就一起死,临死能拉个皇帝宠臣垫背,怎么都值当。 说着身体抽搐两下,喉间又是一口黑血呛出,彻底断了气息,头正好卡在松了小半的门缝中,脖子被门锁的链子勒挂住,还未来得及闭上的双目死死瞪着周祁,往外凸得厉害,似要催着周祁下去赴约。 魏则方才那速度和力道都不是将死之人该有的,快的钟诚和暗卫竟没阻止得了,可见对周祁恨之入骨,受恨意使然激发出的狠劲儿。 钟诚一等起初还未察觉不对,只看周祁仅是被血脏了衣物,手上不可避免也沾了些,见人没被魏则伤着且松口气,却在听到那话后僵在当场,再看魏则死相骇人,周祁身上沾的血色更不对,钟诚原是当作暗卫训养出来的,手中人命无数,再蠢也知这血里含着剧毒,震惊又恐的看向周祁:“主子?” 周祁闭了闭眼,微颤着手探了探方才被魏则抓破的地方,想到离京时心中打算,竟有种宿命难逃的无力:“魏则要取性命之人是我。” 他与褚君陵,注定不得善终。 .. 褚君陵这头正不分昼夜往戌州赶,途中骤然心悸发作,险些跌下马去。 越近戌州,心头不安越是浓烈,不敢再往深想,只得扬鞭催马儿再跑快些。 到时就见城门紧闭,起初医者尚且能进,如今莫说人,便是城外野狗无意乱跑到门口,尽叫守城的官兵一脚踢了出去,汪汪骂咧着瘸腿往另一头跑。 褚君陵:“…………” 走得急身上没带可用的信物,城楼上官兵又多,再轻功了得,莫说城墙翻不翻得进去,便是真爬到上头,没歇口气儿怕就让那些枪把子扎成了刺猬。 愈察觉到局势不对,周祁送回的信与赶来的褚君陵擦肩而过,只当对方没给回信是有危难,不敢再多拖延,抱着试试的态度上前:“为何医者也不准进。” 今日轮值的官兵有些暴躁:“不让就不让,上头的意思我哪儿知道,不想死就赶紧走。” 褚君陵堂堂天子,哪容得个无名小卒吆五喝六,登时也有些不悦:“圣旨有令,医者可进不可出,自愿入城救治者皆不得阻拦,你等胆敢公然抗令。” 质问是上头哪个的命令,胆敢抗旨不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官差见他言辞凿凿,一脸愤然的模样,哟呵一声,当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中郎将下的令你敢有意见?人家有圣下亲赐的御印,如今在戌州,他的话就是圣旨,你小子倒是不怕死,敢质疑圣上的意思。” 中郎将? 褚君陵听是自个心心念念的人,也不顾准不准进,直问周祁是否安好。 官差以为他故意套近乎,抬眼打量褚君陵一番,直言周祁是京城来的大官儿,谁不好他都没个不好的,暗示褚君陵这等身份高攀不上。 随后看看天色,也不顾褚君陵,与人交班走了。 褚君陵只好问新来的那个:“我如何才能进去?” 新来的官兵抬抬眼皮,不与他废话,握着长枪一杆子桶到褚君陵眉心,险些真伤到人:“禁封重地,还不速速离开!” “……” “放肆!” 不料褚君陵反声喝斥,被他威严气势唬住,那官兵反应过来,觉得有些挂不住脸,想骂回去对上褚君陵杀人架势顿时没了方才的气焰,当他要闹事打算偷着叫帮手来,被褚君陵反夺过长枪指着脖子。 动静闹得不小,还真引起里头的注意,再随后,褚君陵一枪指着那官兵,又被七八个带刀的官兵团团围住。 暗卫见势要动手,被褚君陵悄然制止,不想节外生枝耽搁去见周祁,朝其中个像是领头的道:“我与中郎将是好友,还不放我进去。” 那领头的有些迟疑,也知此人武力不低,硬碰硬谁也讨不着好,听对方说与周祁是朋友,心中更有些犯嘀咕:是不是好友可不由这人随口一说,得中郎将承认才是,可若对方真是,他这不是捅了太岁窝了嚒。 言说要先禀报一番,被人不耐烦催促,心中又信两分,询问褚君陵姓甚名谁,褚君陵想了想,打算低调点,遂报了彭齐舟的名字。 第180章 假皇帝 周祁自那日后便不见人,饭菜尽是钟诚送到门口,也就周暀每日诊看病情能得进去坐会儿。 后事尽交给蹇谦处置,又警告钟诚和暗卫不得将此事告知京中那位,怕几人因自个往后身死受到牵连,起了遣人走的心思,还是钟诚和那几个暗卫誓死跟随才作罢。 周暀眼看着周祁病重也是着急,李老还有三五日才能到,也不知人撑不撑得住那时候,便是真来了,也不见得就有办法,周祁见一个个比他还沉重,要想打趣,却是心头难受得厉害。 知晓真相时一心寻死,如今真走到这步,反而怕了起来。 什么中郎将,他就是个懦夫。 自嘲间听得房门响动,当是周暀看诊来了,却听是钟诚的声音,正是说的城门外一事。 第221章 “彭齐舟?”周祁忧心使然,反应净慢半拍,随后记起自己真有这么个朋友,当对方是褚君陵硬派来给他打下手的,不愿见人进来送死,眼下更没心思应对哪个,只说没听过这号人物,让官兵将人劝返回去。 那官兵一听人是假的,原本剩两分的气势豁然涨到十分,非但没尊从周祁之意喊人离开,反倒叫一帮子人,打算将等在外头的褚君陵捉起来,给他个教训看看。 褚君陵没成想喝口水的时间又叫人围了,听那官兵回话说周祁不认识自己,怀疑对方压根没把话带到:“你将中郎将叫来,我当面同他说。” 领头的呸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中郎将是你想见便能见的!”是真想给褚君陵些教训,反正对方冒充将军友人已是有罪,这番摁着打一顿也不算他冤枉。 随着领头一声“动手”,不消片刻,几人净叫褚君陵打得趴了满地,捂着肚子爬不起身,褚君陵一手拽起领头的官兵,还想动手,听得对方求饶,面色铁青看向地上七横八竖躺着的几个:“去叫周祁过来!” 后觉自己下手太重,就拽着这个还走得动,压低声道:“朕给你半刻钟的时间,若见不到中郎将,朕摘了你的脑袋!” 那领头的又惊又恐,心骂这人真是个疯子,先前冒充中郎将朋友就罢,这会儿竟不怕死的冒充起皇帝来了。 疯子惹不得,那领头的深知,又打不过褚君陵,告两声错就要去请周祁,走时又被褚君陵警告:“胆敢将朕的身份透露出去,照样把你脑袋摘了。” 领头的快哭了,这疯子装皇帝装上劲儿了还。 赶紧又找到周祁府上。 被打得狠了又跑这许长段路,钟诚见他气喘吁吁道不清楚,直接将人提溜到周祁房外,领头的不敢耽搁,赶紧朝周祁打小报告:“方才说是您朋友那人打伤小的好几个兄弟,还、还自称是“朕”,硬是要见您,拿弟兄们威胁小的来请你过去。” 话落就听房中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领头的官兵看向钟诚,钟诚也听见了,想赶进屋被周祁一声“无碍”喊止。 周祁心绪紊乱,望着碎了一地的茶具,手不自觉有些轻颤,皇帝没人敢轻易冒充,何况是舞到他跟前来,唯一的可能,对方真是褚君陵。 要问钟诚是不是偷将自己害病之事报回京了,算算时间对不上号,猜是褚君陵许久没得自己消息,避开朝中悄悄来的,心头悲喜交加。 一炷香将过,眼看天色渐晚,褚君陵等得不甚耐烦,正想硬闯进去,耳听得城楼上有动静,抬头便见是自个朝思暮想之人。 只是周祁今日有些奇怪,身侧没准人跟着,钟诚也不在,仅有的官兵还离得他远远的,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就留双眼睛露在外头,饶是如此,褚君陵还是一眼便认出人来。 口中欢喜没喊出,却看周祁往自己这处瞧不过一眼,紧叫下头的官兵将城门彻底守死,俨然怕他进去。 褚君陵当是城中危险,周祁又气自己不告而往,要与自己闹点性子,正要开口哄,却听周祁口气冷漠朝人下令:“本将不认得此人,瘟疫日重,莫乱放人进城。” 褚君陵傻眼了,他的将军在说什么胡话:“祁儿,怎么了?” 周祁忍住悲痛不肯看人,扭头要往回走,褚君陵这也看出他是来真的,连着路途辛苦差点累死在路上,满心欢喜被泼冷水,受此冷落不禁气急,哪管得身份暴不暴露,高声朝周祁道:“中郎将想留朕在城外过夜不成?” 观周祁止住步伐却不回头,细看他一身怪异装扮,心中隐隐发沉,用力揣了揣门,舍不得骂周祁,便拿守城的官兵威胁,扬言再不开门就要诛一众人九族。 那领头的咽了咽口水,看看周祁又看看褚君陵,只觉他病得不轻,冒充皇帝也罢,还敢对中郎将吼。 可看他一身架势又像是真的,但要是真的,中郎将方才又说不认识,中郎将可是朝中最受宠的将军,他怎么能不认识皇帝? 后想着皇帝去哪不是奴才护卫一大堆,哪有单枪匹马来找人的,再是微服私访,城里如今都是瘟疫,天子就当真万万岁嚒? 见褚君陵有意硬闯,为难看向周祁:“将军,这..” 褚君陵这下是真怒极了,料定周祁有事隐瞒,事还不见得乐观,关心则乱,直朝周祁道:“周祁,你胆敢走,朕定不会轻饶你!” 周祁眼眶酸得发涩,怕待下去情绪失控,狠了狠心,取出临行前褚君陵送的私印,高举向在场众人,其意不言而喻。 褚君陵怒极生笑,他当日把这印泥送给周祁,倒是没料到他会用来对付自己,还敢当众宣称他是假皇帝,下一步岂不是该将他乱箭射死? “中郎将是想造反?” 眼下褚君陵身份不明,又是只身前来,暗卫算不得证据,证人信物尽没有个,周祁这个将军却是实打实的,身上又有圣上亲赐的御物,众人信谁再显然不过,他说皇帝是假,那便没个真的。 褚君陵深吸口气,晓得周祁越激越犯倔,只好又软下声安抚,奈何对方不闻不顾,只跟那领头的吩咐:“圣上仁德,瘟疫已然死伤无数,不可外增杀孽,将人劝返即是,莫伤其性命。” 领头的无敢不从,周祁之意便是能劝则劝,劝不动就任由人在外头耗着,总有他放弃的时候。 “周祁,你发什么疯!” 第222章 没等领命就听楼下的又暴怒上了,小心偷看周祁一眼,为褚君陵捏了把汗:也不知发疯的究竟是谁,将军好心饶他一命,竟不领情的赶着来送死。 第181章 不都是你自己作的 感慨周祁性情是真好,这般被冒犯都不生气,殊不知周祁内心煎熬,掌心都掐破了,自那日后时刻遭受思绪折磨,褚君陵又趁这个当口为他赶来戌州,若非怕这身病害及对方,褚君陵一声声喊他名字,早该动摇的。 钟诚没跟着去,不知那头是何境况。 闻周暀说周祁时日无多,心下沉重:主子命去,便是他有幸不受圣上问罪,又该如何跟周一交代。 后看周祁孤身回来,身形寂寥,唯一露在外头的眼却红的厉害,心中几经斗争,终咬咬牙,偷往城外去。 事后遭罚都好,两位主子尽待自己恩重,倘若中郎将真就剩这几日时候,即是死罪,总要叫圣上见得最后一面。 去时褚君陵正提着刀要硬闯,刀还是趁其中个官兵不备抢过去的,钟诚一来领头的官兵就认出他来了,知道他是周祁身边的红人不敢得罪,钟诚又常日木着张脸很不好惹的架势,那领头的对他是又敬又怕。 听闻钟诚要开城门放人进来,也没多问,只当是周祁改了主意要收拾人,专让钟诚来捉,本就苦闷对方太能折腾,武功高不说,脑子还有问题,实在闹得他这些个值守的吃不消,那是一个盹儿不敢打,就怕人趁机遛进来了。 主要中郎将还不准对那疯子动手,正愁无法呢,听闻钟诚是为自己解决麻烦来的,恭恭敬敬开了门,没带一点犹豫。 钟诚站在正中间,门一开就见褚君陵黑沉着脸,一身杀气的提刀进来,还差点砍到自个身上:“。。。”。 周祁整理好情绪,掰算着自己就是这月时候,要喊钟诚交代些遗漏下的后事,却见来人是周暀:“钟诚何处去了?” 观周暀磕磕巴巴道不明白,俨然是副心虚模样,片刻猜到缘故,心中一窒。 着急问人离开有多久,不消须臾却见钟诚回来,前头正是被自己拦在城外的君王。 褚君陵色沉如水,进屋见周祁傻愣着,怒而拍桌,将同样傻愣着的周暀吓了一跳:“朕当真是纵容你过头了!” 周祁心知再躲不过,顾及病症怕传给他,退的远些,又将口鼻蒙得严实,脱力朝人跪下:“臣罪该万死。” 钟诚脑子快了一回,将还懵着的周暀拉到外头,迅速关好房门,将空间留给两人。 风拂过脸,周暀总算回神,只是嘴还有些跟不上:“刚才那个就是皇帝?” 见钟诚做个噤声手势,示意莫要失言,这才瘪瘪嘴,道声“神气”不满走了。 房中褚君陵坐着,周祁还跪在方才位置,也是被气狠了,搁平时莫说让人长跪着,刚有动作就让褚君陵连哄带心疼的护进了怀,眼下打定主意要给些教训,打骂舍不得,跪一阵总忍心,遂也就冷眼晾着人不说话。 旱署时节,夜里风都是热的,感觉房中闷的厉害,起身将窗牖撑起,当屋中没跪着那人算,连日赶路换衣洗身净顾不上,这会儿被风上身,才觉黏黏糊糊难受得紧。 命钟诚备好热水,一番沐浴收拾花去近半个时辰,回房见周祁还老实跪着,气不禁消了大半。 气一消,那股心疼劲儿借势涌上,褚君陵冷哼一声,取出身干净衣裳丢给周祁:“晓得错便起来,不成要裹着身汗臭与朕同寝。” 假意嫌弃皱了皱眉,见周祁不动,眉拧得更紧:“跟朕耍性子?” 却见周祁腿动了动,又跪了回去。 ‘腿跪麻了?’心中嘀咕,抵不过心软要搀人起身,却见周祁豁然退开,紧闭着眼,泪还是没关的住,成堆的往外落:“褚君陵,我没几日活头了。” 预料的惊愕与质问没传来,周祁喉口发紧,身体因着哽咽微微颤抖,显得无助又狼狈:“你趁早走罢,是我命薄,莫再害了你。” 褚君陵却冷笑:“你不就是奔着丧命来的,倒与朕委屈上了?”声声讽刺落入耳中,周祁只觉心揪得生疼,有些喘不过气来:“中郎将何时这般矫情了?” 瞒着他孤身送死时怎的不想想今日,就为上辈子那点儿破事,傻得拿命来报复他,褚君陵气又心痛,不知说人傻还是聪明。 “中郎将好手段,把朕耍的团团转,蒙朕信你的情真意切,信你来戌州是为挣功勋做朕的皇后。” 见周祁不再语,更狠了心道:“何至于死都离得朕远远的,周祁,你既知前世,就该知朕铁石心肠,还是你认为朕待你这丁点情意,够叫朕悔恨终生?” 周祁身形僵住,泪涌得更厉害,褚君陵见是差不多了,忍住心痛继续逼问:“这些不都是你自己作的,还有脸跟朕哭?” 冷色叫周祁说话,见他始终哽咽,跪着身头低垂着,语气越发淡漠:“你不说,便由朕来说。” “你可记得离开时朕说过什么?” 周祁为着褚君陵字字句句难受得厉害,这番有个问题抛给他,逃也似的转开注意,眨了眨哭得发肿的眼皮,这才发现有些撑不开了,眼稍动动就又酸又痛,胃里也有些犯恶心。 褚君陵同他说什么了? 若他安然无恙的回去,便封他做皇后? 还是他有甚么闪失,要叫天下人陪葬? 可方才褚君陵说待他的情意不过丁点,那些话怕也是哄他的。 第223章 “臣忘了。” 褚君陵早把人里里外外都摸透,岂会不知他想的什么,看是周祁嘴上装傻,又往牛角尖儿里钻,气得失笑:“周祁,朕是不是说过,你死了,朕断不会苟活。”周祁豁然抬头,就看褚君陵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眼中也早是猩红一片:“你想死,朕陪你死。” “朕再宠信将军不过,区区生死,放任且又如何。” 周祁喉头滚动,要想开口竟是失声,只能艰难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色,半点清晰字眼儿也凑不出来,只得惊惶失措地摇头,想伸手触碰,却想到自个身患瘟疫猛的缩回,近来精神上的折磨,加之褚君陵有意刺激,脑中神经日日紧悬,终是绷不住了:“不、、不值当的,不值你为我、” 腹中陡然一阵绞痛,面上惨白不见血色,周祁眼前阵阵模糊,恍惚看见褚君陵走近,顾不了痛处往侧旁躲,意识被搅得紊乱,却费力地叫褚君陵站的远些:“我治不好了,你别遭我染上,阿陵,我..我不想害你的。” 第182章 褚君陵,我害怕 却落入个温暖怀抱。 褚君陵是想逼人彻底打通心结,不若往后周祁脑子拧一回便寻死一回,他有百个心都不够吓的。 眼下也知把人吓得狠了,不敢再刺激,见周祁挣扎着不许自己接触,喊大夫来看又不准,哪顾得瘟疫在不在身,带怒将人稳稳抱住,低头把那满口“不能、不值”的嘴堵上。 直至尝到口中有铁腥味,周祁惊恐的睁大眼,整个身体僵得发寒:褚君陵叫他传染上了。 “朕承诺过要与中郎将生死与共,将军还觉得朕是戏言嚒?”伸手抚上周祁唇被咬破的地方,看人眼中似有绝望,反笑了笑,拍拍他的背安抚:“你陪着朕,生死都无妨。” 周祁抬手捂住眼睛,褚君陵看他痛苦也心疼得紧,要劝周祁想不通便算了,若只有死路才能了结这场恩怨,且当他还对方一条命,生不能善终,死同穴也是好的。 却看周祁苦笑一声,回拥住自己,声色因着难过极了还发着颤,似乎因着不敢看他,转开脸靠在褚君陵胸膛上,哽咽着一声叹息:“皇上逼着臣弑君嚒。” 周氏满门忠烈,今日因着他害褚君陵也染上恶疾,可不就是弑君:“若国丧,大褚无君,你可想过江山社稷会落到何处?” “朕尽安排好的。”褚君陵眼下可顾不上天下事,他更在乎周祁是怎么想的:“你这话,朕便当作是这事过了?” 周祁无言,半晌道了句“罪孽深重”。 褚君陵听懂言外之意,心思总算落下:“前世朕罪孽深重,今生你也罪孽深重,朕残害忠良诛你氏族,也因着你染了不治之症,报应已现,周祁,这两世恩恩怨怨尽算是了了?” 心说虽是受自个逼迫,好歹病也是传给他了,卑是卑鄙了点,管用就成:“治不好也罢,往后若有幸病愈,你且安安分分陪着朕,断不可再翻旧账。” 说罢又因着周祁始终不语有些没底儿:“你不说话,朕便当是你答应朕了?” 过会儿心虚又问:“真过了?” 良久,周祁痛处缓和,神经有一丝放松,被褚君陵连连追问,抬头静静将他望着,而后竟是笑了笑,眼眶又开始往外渗出泪来,诸多复杂情绪交杂,这般连哭带笑配上一双高高红肿着的眼皮,叫原本俊美无双的中郎将显得有些滑稽。 “褚君陵。”周祁眨眨眼,让被眼泪模糊的视线清晰了些,语气有着十分的委屈:“我害怕。” 褚君陵赶紧抱着人一番哄慰,瞧着中郎将今日泪跟决堤似的往下落,没忍住打趣了句嘴:“眼肿了关不上嚒,怎么落个不停。” 语罢,就见周祁眼泪落得更凶。 “…………” 等人情绪冷静下来,这才想起还在地上坐着,抱起人到床上,觉着外间烛火刺眼懒得去管,直将幔帐一一放下,想想不放心又问周祁:“这事真过了?” 周祁受心结和瘟疫作祟,难有个好觉,往往夜里丁点风吹草动便能惊醒,如今被褚君陵三两句话忽悠着解了,思绪放松,又靠在心上人怀中,困倦上来就有些想睡,也没听清对方说的什么,只轻嗯了一声。 褚君陵心安下,抱得久了两人都汗热涔涔的,晃了晃周祁没醒的意思,只得又喊人打来热水,连同将周祁一块儿洗了。 次日褚君陵起身,就看周祁冷着脸将自己看着,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还有点肿,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让发白的唇色衬得有些明显,褚君陵心头一咯噔,还当周祁醒来胡思乱想,又把自己绕进死胡同里了。 “怎么了?” 周祁揉揉额头,回想起昨晚有些丢脸,心头挣扎一会,认命叹了口气,将夜里情绪崩溃时没来得及抓的重点又提出来:“褚君陵,你真不怕死嚒。” 褚君陵有点不高兴,捞过周祁到身前,拿下巴枕在他肩上:“怎的又翻旧账。”以为周祁是自责,往他脸上亲了亲安慰:“朕自己选的,若先染此病的是我,我也是要拉着你一块儿死的,你又怕不怕。” “这如何一样。”褚君陵是天子是君,他不过数多大臣中的一个,死一个臣子无妨,碍不了事,君主一死则举国无首,天下必将大乱:“君主当死社稷,不该受困于私情、” “周祁。”褚君陵很不高兴,甚至有些想将周祁嘴给蒙上:“在你眼中,朕的意愿就比不上江山社稷重要。” 第224章 褚家的天下,这人倒是看的比他还重。 看周祁还欲劝谏,冷哼问他:“朕仅当你是朕所爱,从未要你当甚么忠臣勇将,你却处处要朕顾忌身份,做个不困于情的好君王,这好不公平。” 讽说周祁大义无私,二人间的情分不值得他看重,周祁听得气脑,蹙眉瞪着褚君陵:“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 “那便不说了。”褚君陵气劲儿上来也不惯着他,心想就是平日里宠得狠了才让人养成个坏德性,径直让周祁死了劝谏的心思:“朕就是觉着你我私情大过社稷,偏要万事以你为重,你心悦朕,就不该说这些话招我难受。” “臣就是心悦皇上,才不愿见大褚因着臣毁在皇上手中。” “这话朕听着不高兴,你莫说了。” 周祁被他这蛮横劲儿哽得无话,半晌争不过对方,先败下阵来:“也不知这天下究竟是谁的。” “朕还想问你呢。” “那臣往后便不多嘴了,省的皇上厌弃。”让这死不悔改的口气惹毛,心想他再心急如焚操不完的心,人家正主压根不当回事看:“臣这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褚君陵抓歪重点,回想昨夜给人洗身时没见周祁少什么物件儿,不成是受瘟疫所致生了隐疾,这下真有些心急如焚:“你没事吧?” “…………”周祁气得牙痒痒。 褚君陵瞧他脸都黑了,晓得玩笑过头,讪讪笑道:“你就莫操心了,朕尽安排妥帖才赶来的。” 问是如何安排,褚君陵也不瞒着,事无巨细尽交代了:若他随周祁一块儿死在这,便让逢宗耀将那圣旨昭告天下,拥护沈寰称帝,反之便将圣旨烧了,当没这回事算,又警告逢宗耀守好秘密,不到万不得已,其中内容不可叫第三人晓得,样样安排详尽,这才悄赶来寻周祁。 “也亏逢宗耀知晓轻重,朕才给他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说着又想起周祁背着自己来寻死,要训斥人不知分寸,差点害他二人阴阳两隔,先被周祁扫了一眼,凉凉道:“皇上不是说了不翻旧账?” 褚君陵登时歇火。 “皇上打算把皇位传给沈寰?”周祁眉头紧锁,倒不为别的,褚君陵若出事,沈寰便是皇室仅剩的血脉,不论嫡庶的确他最合适,褚君陵昏归昏,断不会在此事上打马虎,朝臣信不信服这个麻烦,对方必定也料进去了,只是沈寰自小就进了暗卫堂,所习也尽是杀人造毒的手段,朝政之事定是不通。 “朝中多有大臣辅佐。”褚君陵不担心这个,倒是想到一开始的打算,抱着周祁亲热了阵,缓缓道:“本来想着你我夫妻,天下姓周姓褚都无妨,原准备将位传给你爹。” 便是晓得周未定不会接,别到时候把老丈人吓出心梗,又疑神疑鬼觉得他要捧杀周氏,不得已,这才定了沈寰。 “便是爹爹敢接,朝中大臣怕也要闹翻天的。”瞪褚君陵一眼,倒也庆幸他没在大事上头犯浑,后将话题转回到沈寰身上,仍有顾虑:“学也要费不少时候,难防有人趁此局势动歪心思。” “他背着朕勾搭后宫侍宠,偷着与人私通那阵不是挺聪明的。”褚君陵可没忘记这茬。 “臣在与皇上谈论政事。”这又说到哪去了。 “朕说的不是正事?” 周祁懒得理他。 第183章 看上狗皇帝什么了 “朝中大臣若晓得皇上拿社稷儿戏,怕是要气得吹胡子。” 褚君陵还没应,外头传来叩门的声音,是钟诚送早膳来了,清楚自己和周祁一样,眼下都是危险人物,倒没打算出门祸害无辜,让其将饭菜放在门口,放开周祁准备起身去取,被他反手抓住了手腕:“怎么?” “你当真不悔?”褚君陵一愣,反应过来问的是什么,往周祁脸上捏了捏,语气再轻松不过:“后悔便不会来了。” 这人表现得过于平常,再看淡生死,凭褚君陵的疯性也不该是这副态度,直觉其中有猫腻在,不动声色用过早膳,等下人来将碗筷收走,坐在桌前不准褚君陵靠近:“皇上有事瞒着臣。” 褚君陵还企图装傻:“又乱想什么。” 周祁轻哼,不说是嚒,那便连根头发丝儿也别想碰他的。 僵持片刻,褚君陵先忍不住投了降,态度却不满:“怎的这个时候聪明上了。” 周祁挑眉,添上茶水推到褚君陵跟前,示意他可以交代了。 “先前与你说的那老头儿找到了。” 还是周未厚着老脸去求的人,靠先前的那点儿恩情。 “李老有法子治?”周暀说是他师傅也没把握,怎么听褚君陵的意思,对方已经制出了解药? “周暀?”褚君陵想起来了,先前听周未提及过,周祁是有个堂弟被老头骗去当徒弟去了,就叫周暀:“就是昨日在你屋里的那愣子?” 两人信息一交换,双双明了。 李老之所以晚周暀个把月过来,是因着配方中差一味药,那药引子珍稀,百年难得几株,李老原本是存了些的,先前让官府的一把火尽烧没了,因着这事,得知周未是皇帝派去的人时,连同他将褚君陵一并骂了个狗血淋头,气极甚至想给他两扫帚尝尝,还是顾及对方是周暀亲叔,自己能从牢里出来也确实承了周未恩情,这才作罢。 打不得周未,但不妨碍李老头给皇帝出难题。 限褚君陵半月内找全差的那味药引,找到便救人,找不到便让褚君陵看着戌州百姓等死,褚君陵可以不受百姓威胁,但周祁在戌州,是断然不舍让周祁死的。 第225章 举国上下翻了个底朝天,江湖势力尽动用上,最后可算查到地方,好巧不巧,正是乌蛮王室。 开战硬抢不合适,耗时耗力,别到时候药没到手人先没了,明抢不行,那就暗偷,本就是乌蛮搞出的灾祸,动兵算账是后头的事,总要先收点利息。 “敢跟朕耍阴招,看来是好日子过够了。” 向来只有他阴人的份儿,乌蛮敢在他头上动土,等手头事了了,莫说城邦,坟头尽给他铲平了当种草药的田地,恰好还能把王室骨灰挖出来充肥料,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点周祁颇为赞同,褚君陵向来是不吃亏的主儿,乌蛮让他栽了跟头,凭这人的狠戾性子,这事就注定不会善了,少不得要见血。 “如此说,皇上是偷到药了。” 褚君陵神色傲然,口气再轻蔑不过:“天下尽是朕的,朕拿自己的东西来用,怎么能算偷。” 说是这般,到底是去王室翻东西,褚君陵为找个擅长偷盗,且能神不知鬼不觉全身而退之人,还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乌蛮如今还不姓褚。” “朕觉着乌蛮这名字听着晦气,偏要它贯我大褚的姓。”说罢一顿,认真看向周祁:“中郎将可能替朕把这姓氏改了?” 周祁顿了顿,端起茶水尝了一口:“皇上要臣带兵攻下乌蛮。” “不是想做朕的皇后嚒。”褚君陵不答反问,趁人怔忪间凑过去讨了些好处:“朕给将军攒功的机会,中郎将助朕一统天下,朕为将军罢黜后宫,这等交易如何。” “再好不过。”见褚君陵端起茶水,凑过去碰了碰杯,眉眼因着喜悦神采风发,一派少年意气:“臣在此恭贺皇上天下大统。” 天下皆大褚,褚氏即天下。。 得知有救,周祁全然放下心来,在屋中关了近半个月,眼下倒是想出门了,喊上褚君陵到院中走走,期间谈及蹇谦等人,如今君王人在戌州,倒不必千里迢迢将人押送至京。 “你如何想的?” 周祁沉思一番,如实道:“蹇谦虽有大过,往日政绩确也不少,据臣所查,魏姜二人叛国之事他未参与,罪在受人蒙惑罔顾圣意,错事不假,功事居多,百姓谈及多是称其为官清正,当得上一方父母,近来瘟疫之事多是靠他操持,臣之意,且当他将功赎罪,惩罚适中即可。” 褚君陵颔颔首:“那便官降三品,降作知县,罚一年俸禄,姜元史、魏则通敌卖国,案律令处斩,诛其族氏,府宅财款冲入国库。人就在戌州斩了,瘟疫未消,莫再把病带到京城去。” 道是周祁瞧得上蹇谦,便将此事交与他去处置,左右州府的人选还空缺着,暂让蹇谦留在这位置几日,等朝廷商议好新任职的人选再换。 周暀来找周祁时,正碰上两人在院中闲逛,背影瞧着有些..有些般配。 得周祁同意,钟诚隐晦与他说了二人的关系,传闻归传闻,真得了答案还是叫周暀震惊良久,只觉不可思议。 且不说性向,按皇帝登基前对周氏的态度,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人在一起了,怎么看怎么邪门,总感觉有阴谋似的。 难怪他爹起初想让小妹进宫选秀,后来却无故改了主意,敢情是皇帝让他这堂兄给预定了,周暀是万万没想到,堂叔家这一根独苗,竟还有当皇后的命。 周祁察觉身后有人,回头就瞧见周暀神色怪异的盯着自己,问他有什么事。 “啊?我、”周暀回过神,察觉到皇帝眼光不善,大暑天里竟不住地打个寒颤:“师傅明日就能到,你和守城的说一声,莫拦错人了。” “明日让钟诚随你去接。”而后觉着不妥,转头问褚君陵:“皇上和臣也去一趟?” 李老年岁高,又是以皇帝的名义专请来救人的,救的还是皇帝的子民,于情于理,褚君陵这个做皇帝的都该亲自去请,以示看重。 褚君陵因着李老头无妄记恨自己有些意见,又得知对方老背地里咒骂他,动不动就跟人戳脊梁骨毁他名声,对那老头儿就更是不待见了。 两人属于是相看两相厌、都想砍了对方又不能的程度。 厌归厌,自家将军的话还是要听的。 不悦答应下来,发现周暀眼珠子在自己和周祁身上来来回回的转悠,脸色更臭了点:“瞎打量什么!” “没没。”周暀连忙摆摆手,连忙说了两句好话:“我是看你和我堂兄般配,没忍住多瞧了眼。” 狗皇帝脾气这么臭,难怪师傅总骂他,真该! 也不知周祁看上他什么了,那张脸嚒。 周祁看不得褚君陵一不高兴就拿旁人出气,轻捏了捏对方掌心,暗示他适可而止。 褚君陵这才收敛,让周暀明日去接人时过来知会一声,好一并出发,周暀也看不惯他那副煞气凛凛的皇帝姿态,口上应答句见势溜了。 第184章 卷一完结前夕 翌日,周祁一行早早侯在城外,随行的还有蹇谦。 蹇谦晚几步到的,昨日周祁让人带到府上的除却自己贬官的消息,和对魏则、姜元史一案的处置,更有圣上亲临之事。 来时见褚君陵等已经到了,得周祁眼色知晓他身侧之人即是君王,慌地行了大礼:“罪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褚君陵审视片刻,沉声喊了人起:“蹇大人好大的派头,来的比朕还晚。” 第226章 蹇谦刚起身没站定,听褚君陵这句怪罪当是要发作,忙不迭又跪了回去,随着蹇谦一道下跪的,还有前日将褚君陵视作疯子,意图抓起来给些教训的一干官兵。 跪着个个汗流浃背,脸上汗珠子一颗接一颗往下滚,好些个落到眼里,眼刺痛到虚睁,硬是没人敢擦。 尤其是那领头的官兵,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汗流的像被泼了盆水,也不知是日头晒的,还是让褚君陵吓出的冷汗。 震慑给够,该敲打的尽敲打了,褚君陵才缓缓收回视线,换上一副仁君模样:“不是喊了平身,尽跪着做什么,等朕挨个来扶?” 问这些人怕个什么,皇帝也是人,期间特地瞧了那领头的一眼:“拿朕当平常人看即是,何需拘束,诸位为防瘟疫之事辛苦良多,朕总不至为这点小事怪罪。” 蹇谦这才敢擦擦额头的汗,还得恭恭敬敬道声皇帝圣明。 领头的听出话外之意,晓得褚君陵这是在点他,旁的人尽起身了,唯独他还僵僵跪着,气都不敢出重了。 周祁晓得褚君陵是因何事为难,因着对方是受自己吩咐,当时也确实不知君王身份才行的冒犯,心中愧疚,小声与人求情:“那晚尽是臣的错,他也不过奉命行事,皇上姑且饶他一回。” 褚君陵也仅是吓唬吓唬,真要怪罪当晚就该将人斩了,何至于等现在:“起来吧。” “谢皇上!”那领头的得了饶,忙不迭磕几个头,起身时腿都是软的,大有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错觉。 半个时辰后李老头才到,周暀见马车停下,赶过去将人搀扶下来,李老头许久未见小徒弟,老脸上藏不住的稀罕,拉着人左看看右瞧瞧,确定人好好的这才放心。 周暀搀着人到周祁等人跟前,一一同李老头介绍起来。 “这是我堂兄,周祁,他爹爹便是前些日子去请您的那位将军,也就是我堂叔。” 周祁见李老头看过来,作揖问了个后生的礼:“晚辈见过老先生。” 李老头看他姿态谦逊,礼节也周到,算满意地点点头,夸周祁比他爹更懂些规矩。 随后是蹇谦,李老头虽然对当官的没什么好脸色,但瞧人家真心诚意,也不好拿乔装怪。 等最后到褚君陵,周暀看看两人,迟疑道:“这位是..皇上。” “?!”李老头当即挎了脸,将褚君陵怒视一番,没好气道:“皇上不在京中享福,倒是体恤起民情来了?” 褚君陵当即就有点想拍死这个老东西。 被周祁眼神打住,想起来时答应他的,忍了忍,同样沉着脸道:“老先生可知为老不尊是为何意。” 语罢都觉晦气,双双侧开眼去。 李老头更是冷哼一声,转头朝周暀道:“老夫连着几日赶路,骨头都快散了,先扶为师找个地儿歇歇,其余的事明日再说。” 周暀看向周祁,周祁会意,亲手从马夫手中接过李老头的行李,另给了几两赏钱,让钟诚从另一侧搀着李老头,见他虽是冷哼却没推开,便知人是嘴硬心软。 一路至住所,李老头便把人尽撵了,只留周暀一个在房中。 众人走后,冒犯过褚君陵的官兵凑到一堆,将腿还在打摆子的领头扶住,舌根打结似的:“老大,皇、皇上是真的。” “用你废话!” 心有余悸缓了缓,想起前日自个骂皇帝大胆的事儿,暗自嘀咕:还是他胆子大些,敢指着皇帝鼻子骂,嘿他娘的!脑袋竟然还没掉,暗想自个命比胆子还要更大点儿。 转而又觉着周祁胆子才是最大的:紧闭城门不准皇上进入也罢,还当众说皇帝是假的,竟都没将官职丢了? 皇上待中郎将果然宠信至极。。 “你那堂兄中了瘟疫。” 周暀点点头,老实将事情经过说了,见李老头脸色没什么变化,挽着他胳膊撒娇:“您就看在我的份上救救堂兄。” 鉴于周祁处处以礼相待,待自己尊敬也不是装的,李老头并非不讲理的主,对周祁印象本也不错,加之周暀讲他来戌州为民做的种种,心中芥蒂打消,颇对其有几分欣赏:“朝廷有此良将,是那狗皇帝的福气。” 周暀见他谈到皇帝,含含糊糊将皇帝也中毒的事儿说了,连同皇帝染上瘟疫的缘由,及他与周祁的关系:“您再看在我和堂兄的份上,也救救皇帝?” 李老头:“…………”伤风败俗! 他欠周家一个人情,救周祁是应该,对皇帝李老头心情就有些复杂了,救吧,他心头膈应,要是不救,李老头自问对天下局势还是了解一点儿,皇帝没命必有战乱,战事一生,是胜是败平民百姓都少不得要遭罪,他那房子搞不好还得再被人烧一回,忒不划算。 “师傅..”周暀软磨硬泡,晓得李老头纠结为何,腻着声劝他:“皇帝也算我堂叔半个儿婿,您要是膈应就拿他当周家人看,堂兄如今被皇帝迷了心窍,皇帝活不了,他定也要赴死的,您这恩情不就白还了吗?” 何况皇帝还残暴得很,又忒记仇,惹毛了喊杀喊打可难搞:“您就不怕皇帝刀架到您脖子上硬逼?” 李老头可硬气:“老夫可不怕他。” “要是他把刀架在徒儿脖子上呢。” “……” ——— 解药虽是有了,其中几味原药稀缺,各地药材尽搜罗来,也只够半数人的量,官府无法,只得按门按户登明,症轻者可治愈,实在病重入了膏肓的,只能发些镇痛的汤药,叫人走得体面些。 第227章 近两月功夫,瘟疫事近尾声,虽未根治得全,好歹不传人了。 官府日日上门送药,又有皇帝亲临坐镇,百姓病得了好,心中感激朝廷,对褚君陵这皇帝也更信奉,万岁万岁的不离口。 李老头因着褚君陵这两月表现有所改观,虽然还是讨厌,好歹面上能过得去,瞧他又来自个院中问周祁情况,还是一日三五回的来,这就有点不耐烦了,并对两人平日腻腻乎乎的行为十分嫌弃。 周祁病重得多,初期全靠周暀日日拿药保着,且能救得回来,只少不得要吃些苦头,受些细针入肉的痛。 褚君陵心疼的厉害,眼看针也施了,该吃的药也丁点没落,周祁仍是苍白倦态,口里吃不下东西,心焦急地,动不动就拿李老头儿过问。 这已经是今日 第八回了,偏生李老头儿躲到哪都能被找着,被皇帝连再的问,烦得想往他身上扎上几针。 十月中,周祁痊愈,戌州一事彻底了结,褚君陵因着李老头救回自家将军龙心大悦,一高兴就想给人封个太医当当,日后有用也方便使唤。 李老头儿看穿皇帝心思,不屑地表达了拒绝。 分别时将已经处成忘年交的周祁拉到一旁,从怀中取出个药瓶子给他,见周祁神色狐疑,高深莫测一笑,只说是能让皇帝变太监的好东西,若皇帝以后对周祁不忠,违背誓言要设后宫,周祁这瓶子剂量下去,保准让皇帝断子绝孙,再有心也无力。 周祁手一抖,险些将瓶子摔到地上。 褚君陵远远瞧着,李老头儿笑得古怪看就没安好心,又见他往周祁怀中塞东西,心头顿感不妙。 趁人不防悄然往两人的位置挪了挪,支着耳朵偷听。 李老头见周祁死活不肯要,不好勉强,一面为他被皇帝蛊惑感到痛心,一面不得不为周祁考虑得更长远,犹豫再三,从兜里又掏出个瓶子给他:“这东西是给你作后路用的。” 周祁怕又是什么足够褚君陵诛自己九族的猛药,一时不大敢接。 “你既是决定和皇帝长久在一起,此行艰难,往后阻碍可多着呐。”李老头长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可想过,倘若朝廷硬要皇帝有个血脉,这皇室子嗣从何处来?” 周祁仍不解:“先生之意?”总不是要他生? “男子有孕虽是骇闻,这是最好的法子。”让周祁真到那步也无需多虑,皇帝对他还算情真,想必不会拿周祁要精怪看待,又说周祁专情皇帝,定也是不愿与人共享,往后究竟怎么选,全得看他自己:“你只切记,此等下策无异是拿命博,这药该不该吃,千万料想清楚。” “这、此物、”周祁震惊过甚,神情一时空白:男子?有孕?闻所未闻之事,未免太荒谬了些? “我如何能有孕?”烫手似的将那瓶子推还回去,光想象自己肚子里揣个人都荒唐得很,真生出个孩子,他与妖物也无异了。 正欲谢绝,先让褚君陵拽了过去,也不准他与李老头儿道别,将人架上马车猛甩鞭子走了。 一想着那老东西用珍贵药草是为制这些稀奇古怪的害人东西,气得褚君陵想把他那药房子再烧了。 怕周祁真被对方忽悠着吃什么生子药,没得往他颈间咬了口,阴沉沉地警告:“往后那老东西给的东西尽不准收。” 周祁还未从那等惊悚事中回神,被褚君陵闹得脖子发痒,偏头躲了躲,心中迟疑:“皇上如何想的?” 这是什么话?! 褚君陵当他真信了李老头儿的鬼,慌地把人往回劝:“先前不都商量好了?子嗣从沈寰那处想办法,总归朕尽有打算,你莫傻地做那等牺牲。” 周祁肚子里真掉出个孩子,褚君陵试想一番,倒不是不能接受,他没听漏李老头儿那句要拿命赌的话,可不敢让周祁冒险。 “臣晓得了。” 周祁想的倒也开,眼下离那时候还早,等同是莫须有的事,真有那天非往肚子里揣个不可……那便揣罢,量这昏君也不敢嫌他。 眼下要紧的,是回京后向乌蛮动兵之事。 这头李老头见周祁拒绝,高深笑笑,领着全然不知情的周暀也启程离开。 “师傅。”周暀有点好奇:“您方才和堂兄说的什么?” 他那堂兄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能吓成那样,想必不是寻常事能办到:“我瞧他惊得表情都没个,实在稀奇得很,您老就告诉我吧。” 李老头往他脑上敲了敲:“老夫布置的课业尽习完了?有空打听这些,先把药方子拟好了给老夫过目。” “师傅..” “撒娇也没用。” “您就告诉我吧。” “又想挨手板子了?” “……” 两人声色渐远,一路支晃着马车往城外去。。 没赶上彭齐舟大婚,褚君陵九月也去了戌州,欠周栩凝的礼还欠着,周祁回京没歇口气儿,就叫二人狠宰了顿,连将库房的值钱玩意儿顺去不少。 周祁表示了,褚君陵也不好空手带过,另赏了些绫罗绸缎,念在周祁面子上给周栩凝封了个诰命夫人。 周暀和李老头儿居功不肯受赏,褚君陵未强求,暗中跟李老头儿所住地的官员都提了个醒,往后待那老东西多照料些,能不得罪便不得罪,该忍的忍,说话行事尽客气点儿,省的对方一受气又逮着他骂。 第228章 眼看一众人赏的赏,该罚也尽罚完,此事中当属头功的周祁却连句好话都没得到,上回虽然没给赏赐,嘴上好歹得了两句夸,这回更是连敷衍都省了。 朝中大臣都知褚君陵对周祁不一般好,这回倒未揣测他是怕周氏功高震主之类,反而敏锐察觉到褚君陵在憋什么震惊朝野的大事,苦于目前没有证据,还处于观望状态。 沈寰被赦,连同相好的景南,得知是君王召见,当是等来处置此生临头,两两相视,手紧握了一路,前头带路的太监见不得这场面,打听到二人是背着圣上偷情才受的牢狱之灾,很将这对给皇帝戴绿帽子的狗男男鄙视了一番。 景南察觉到那奴才投来的白眼,忍着胆怯将沈寰靠紧了些,两人约好一同赴死,便没什么再能将他们分开。 见人带到,褚君陵也不废话:“念你跟朕多年,朕也仅剩这么个兄弟,你与这侍宠朕可饶过,只要你拿样代价来换,你可情愿?” 沈寰抱着必死心,如今被君王轻易宽恕,颇有些不敢信:“主子要属下拿何物换?” “还没到该你知情的时候。”瞧沈寰下意识将景南护住,冷笑道:“一介奴宠,在朕这儿可不值价。”坦言不会拿景南作换,这代价暂且也不会叫他晓得,只问沈寰答不答应:“你若情愿,朕便认你这个皇弟,这奴宠且当是朕赏你的玩意儿。” 恢复身份是不现实,他没有往自己跟前埋暗雷的爱好,赏这两个混账傍身之所已算得是开了天恩。 “要么在朕眼底下苟活着,要么朕现在便将你和这下作东西砍了,且看你如何选。” “属下全凭主子吩咐。”什么代价都无妨,只要莫牵连到身侧这人:“沈寰本就是皇上的奴才,主子有令莫敢不从。” 能得恩准与景南厮守,已然够他感恩戴德,沈寰自问不贪心,得了主子这般饶恕,再大代价都是该的。 褚君陵对他这份识时务的态度还算满意,破天荒地叫奴才赐了坐:“既是应承了,往后可没你反悔的余地。” “属下不敢。” 见人要跪回身,好心情的喊道免礼,连带看景南都顺眼几分,又命沈寰到跟前来,命德观拿来房契和银两,亲手递给他:“无外人时,九弟大可称朕一声皇兄。” 沈寰受宠若惊,原是不敢奢望,旦联想到记忆中的那位殿下,鼻酸了酸,斗胆喊了一声,得到应肯整颗心松懈下,压着害怕又喊了声,受褚君陵往肩膀上拍了拍,装得欣慰:“九弟在牢中受尽辛苦,身体需得好生补补。” 命奴才往沈寰宅子送些养身调理之物,而后看向景南,口气冷下几分:“好生将皇子伺候着,不然即是九弟护你,朕也定要剥了你这奴才的皮。” 景南怕褚君陵怕得厉害,再被他沉着脸吓唬,磕磕巴巴不敢回话,本能跪下身去。沈寰不傻,清楚君王这一声声“皇子”“九弟”尽暗含着什么,不过是贪念记忆中那一点温暖,不愿料想得透彻。 小心替景南告了罪,褚君陵目的达到,该演的戏也尽演到位,闻奴才道周祁来见,假意寒暄几句,遂恩准人告退。 第185章 皇帝在干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万事妥当,褚君陵空出手来,便打算料理边境几个不安分的小邦,乌蛮首当其冲。 瘟疫害褚国损失惨重,死伤无数不计,光是赈灾药材就掏走小半国库,人力财力耗费大量,是该算总账的时候。 吃定心思要变本加厉讨回来,既是单立出去不服管教,没个自治的本事,这天下大权还是他握着的好。 朝中留有周未镇守,张华二将各向一方征战,周祁差点儿间接死在乌蛮人手上,这仇得亲自报。周未顾忌周祁经验轻,乌蛮又狡诈,怕这一根独苗有什么闪失,向君王请柬与周祁换换,留他守在京中,被褚君陵以年纪大,要把机会留给年轻人为由给拒了。 末了还被斥责:“朕封你做镇国将军,不就是留着你做这用的,周祁可是你亲儿子,功劳再高,争地不也是你镇国府的荣耀?” 周未试图解释:“末将是担心犬子安危、” “将军之意,是怪朕拿祁儿的安危不当回事?”周祁此去一年半载,若非无他选,他比周未这为人父的不放心得多:“朕顾虑得可比你周到,无事多去军中操练兵马,莫要来烦朕。” 周未请柬不成,碰一鼻子灰走。 自发兵,张华二将首战大捷,一路由西向东攻往边境,乌蛮靠北而立,另是个方向,周祁临行时与二人商定,战后取其靠中的位置汇合,因着首战士气大涨,后战战大捷,不乏有几回失利时候,架不住褚军情绪激昂,速又将局势掰回到手中。 以至传至京中屡有胜果,君王龙心大悦,许诺战后按功行赏,功高者可添官加爵,赐良田百亩,居庙堂,受珍银俸禄,以示鼓舞。 沙场将士无不为建功立业,扬万里名光宗耀祖,得此承诺士气更甚,拢共一年零三月,褚军大获全胜,夺政权,收番国腹地,至此,天下大统,囊入大褚一国,唯褚帝是尊。 褚皇帝独揽江山之隙,顺道应朝臣所愿,憋了个震惊朝野的大事儿。 久别一年,待周祁班师回京,褚君陵见人第一件事,就是将封后事宜敲定下来,要不是怕太过仓促薄待了对方,褚君陵颇有当日敲定、当日就册典纳人进宫的打算。 第229章 主军兵将尽封得封,该赏亦如承诺行了赏,唯独周祁三回功高,褚君陵独独没把人再往上抬的意思。 朝中众臣还未琢磨透是怎么个事儿,次日册封中郎将入宫为后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众大臣还没来得及辨真假呢,紧就被皇帝一旨圣书昭告天下,彻底坐实传闻。 众大臣:“…………。”皇帝果真没憋好屁。 后知后觉中了套,好些个资历老的大臣结作代表,纷纷上书请奏,要褚君陵收回成命。 褚君陵把玩着扳指,漫不经心道:“朝中武将的职位各有人占,剩余两个合适的,朕已然赐给了华天和张綦,此次战事他二人功劳不比周祁低,何况朕将军印都递出去了,诸位好意思叫朕再要回来?” 其中个大臣愤愤:“您倒是好意思封个男人为后!” 皇帝此举分明是刻意,几人相视一眼,净不肯让步。 “先前平徐氏之乱,再是戌州瘟疫一事,这回中郎将稳胜乌蛮,朕手中皇权近半是他拿命争夺来的,数功并赏,封个皇后不为过。”褚君陵也不恼,口气依旧是慢悠悠的:“莫说朝中二品往上的位置,如今也就剩皇后一职。” 再说出征前他可当着万千将士的面承诺过的,但凡有功者,不论军中职务贵贱,一律按封行赏,周祁又当属其中一员:“诸位总不能叫朕在天下人面前失言。” “如今圣旨也下了,前两回的朕还欠着中郎将呢,总不好一官半职都不给人封。” 道是此举作为怕叫忠臣寒心,不该是明君所为,紧被某个大臣戳破:“皇上就不怕臣等寒心?” ‘昏头事干尽,眼下倒是装上明君了。’众臣在心中呸了口口水:与其让皇帝糊涂着把个男人往后宫里带,这还不如不封呢! 皇帝对周祁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平时更点没藏着躲着的自觉,众臣皆知二人那点隐晦关系,多是心照不宣。 可不想褚君陵荒唐至盛,又是个不怕叫史官拿笔杆子戳脊梁骨的,竟堂而皇之的将那断袖之癖搬到明面儿上头。 众人极力反对,好话坏话说尽,架不住褚君陵见招拆招,一副油盐不进的昏君姿态。 “皇上此举何其昏聩,臣等绝不答应!” “皇上一意孤行,就不怕叫天下人耻笑。” “皇上百年后如何敢与皇室祖宗交代,您又置皇室颜面于何地!” 还有劝褚君陵趁着此事尚有回旋余地,赶紧将圣旨收回来。 褚君陵听这些人老祖宗都搬出来了,也不急眼,淡淡将众人扫视一圈,笑得和善:“诸位既是在乎祖宗颜面,不妨朕送尔等亲自下去问问,皇室祖宗对朕娶中郎将一事是个什么看法?” 众臣喉咙一紧,惜命地讪讪无话。 但不发其中有骨气硬的:“皇上执意要迎那周家嫡子为后,可考虑过有人借势谋反,再将褚氏的江山割裂出去。” “朕信皇后有为朕守住天下的本事。” 那老臣冷哼,周祁再好也是个带把的男人,舞刀弄枪上战场跟人搏命是厉害,不见得就有侍奉君主的本事。 再来皇帝后院不只他一个,往后纳了秀女入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外还有些不得名分的侍妾,周祁若为皇后,岂不要整日在女人堆里打转。 便是皇帝不怕绿,默许周祁与妃嫔厮混,能选入宫的女子哪个不是重臣将相之女,再差也是身世清白的大家闺秀,这两人不怕笑,女儿家的可还要些脸面。 皇帝和皇后又都是男人,总不能说前脚侍奉完圣上,下了龙榻再去皇后帐中滚上一圈儿? “皇上真待中郎将情真,您不怕耻笑,就忍心他遭世人非议?” 褚君陵坐的累了,侧身换个方向,手指往案上敲了敲,示意德观添茶,听那大臣如此问,不甚在意道:“圣旨都颁了,不忍心不也得忍心。”说罢轻酌口茶,好不惬意。 大臣一噎,有点怀疑褚君陵是不是真喜欢对方,怎么一点心疼人的迹象也没有。 转念又想到周祁是个识大体的,打算拿他当切入口:“此等荒谬之事,皇上就肯定中郎将能答应。” 褚君陵端地一副昏君架势:“朕心意已决,还需得管他答不答应?” 众臣还想再挣扎:“若中郎将生死不肯、” “朕便把人硬绑了,死亦得死在朕宫里。”褚君陵耳朵生茧,没耐心再与几人周旋,径直打消几人心思:“你们也莫想着去周祁那儿动嘴皮子,他这几日让内务府带去量衣制冠,事后还得记大典议程,净忙着呢,没闲工夫听诸位说理。” 让朝臣要嘴碎便往他那儿碎,莫去叨扰周祁,千辛万苦将人骗进宫来,真让几个老东西劝着生了悔意,褚君陵真得呕死。 也是这几日吩咐内务府多缠着周祁、尽量叫他抽不开身的缘故,褚君陵心哼哼:专就为防这群混账,能叫这些人钻到空子,他这皇帝就算白当。 第186章 皎皎白月光 “时辰不早,朕约了中郎将用晚膳,就不留诸位一并了。”吩咐德观送客,见几人还执意跪着,好心让奴才拿了几个软垫过来:“都是老骨头了,不必跟朕难为情,能跪的接着跪,遭不住罪就垫个垫子缓缓,朕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又让几人册封之日准时到场,将几个年岁高的大臣直气得吐血,险些背过气去。见褚君陵动身要走,腿跪麻了起身困难,稍动动就头晕眼花得厉害,恰好褚君陵路过,那老臣身体没站稳,一下摔到褚君陵身上。 第230章 “皇上非娶这男后不可,可曾考虑子嗣!”那大臣顾不得冒犯,紧退开身,怒瞧着褚君陵好一顿质问,大意是太子该由皇后所出,周祁又是个不能生养的,褚君陵要真想把人往宫里牵,再情深意重净该是私底下的事,封个妃即是顶了天了,这皇后必得是从侯门望族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子:“如此下策已是臣等最大的让步,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另立合适的女子为后。” 这话倒是提醒了褚君陵。 本因着被那老臣冲撞心怀不悦,阴沉着脸想拧人脖子,听他一说豁然开朗,登时龙颜大悦,出殿前冲对方意味深长笑了笑,甚是满意地拍拍那老臣肩膀:“得此忠臣,实乃朕之大幸。” 突来的变故,惹得几个老臣子莫名,特别是那个痛心疾首怒说皇帝昏庸,却被皇帝拍着肩膀反夸一番的大臣,老腮帮子鼓的气还没漏完呢,褚君陵态度猛一转变,快得人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半晌遮掩似的清咳一声:“皇上此意,是愿收回旨意?” 褚君陵只说明日会另补一道。 众臣没多想,只当他权衡利弊后知晓其中轻重,心底石头落地,老脸上露出笑褶子来,乃甚欣慰的回夸了褚君陵几声“圣明”。 次日,褚君陵如约补了道圣旨,内容与先前无异,只多添了一条,大概内容是废除后宫,往后不再封妃纳妾,专宠皇后一人。 圣旨颁出,昨日夸皇帝圣明的一干大臣:“…………” ———- 后头再有大臣来劝,褚君陵一概不见,待司天监送来封后吉日,便着手操持起册封事宜,丝毫不为外界纷扰所动。 朝臣所担忧的周祁不是没向他提过,一来褚君陵压根不关心外人看法,二来周祁在百姓中已然攒够声望,阻力不会太大。 百姓本就想的简单,比起朝堂政向,一日三餐来得更重要些。 只要天下太平,家中衣食无忧,莫说皇后是男是女,换个皇帝都不定会在乎,也就是与人聊道时能多两份谈资,可没朝中大臣这些弯弯道道。 牵人进宫算得什么,周祁要是情愿,他甚至想把对方往龙椅上带,而后不禁想歪:不能往龙椅上搀,搀上龙榻也是一样,左右差别也不大。 周祁近来少能见到褚君陵人,知他事事亲为,忙着操心封后的事儿,心中慰贴,殊不料褚君陵操心完册封大典,还顺道将夜间房事也操心进去,眼下感动,倒不好意思去叫人分心。 吉日恰逢年关,但有不死心的大臣表达反对,尽让褚君陵以‘大过年的’堵了嘴,劝谏不成反遭对方一顿训斥:“再有人敢趁年间找朕的晦气,朕放他干的血来添喜庆。” 道是大过年就得红红火火,见周未也被朝臣架着来掺一脚,当众人面道:“谁要是将朕的岳父逼得辞官,朕也是要放他血的。” 周未被皇帝叫得一张老脸没处搁,狠遭了些白眼。。 大褚今年喜事多,年过得极为热闹。 皇帝一统天下是一喜,迎娶皇后又是一喜,喜上加喜,皇室连添两件喜事,再有年间气氛加持,褚君陵龙心大悦,一高兴便想与民同乐。 册封日京城满片红火,连同寿铺都让褚君陵下令挂了两个大红灯笼。 褚君陵与民同乐的方式是撒钱。 亲迎周祁的路上金银元宝散了满地,端得一副财大气粗的架势,百姓欢呼阵阵,扯着嗓子千岁万岁的喊,有祝愿帝后永结同心的,有祝愿二人鸿福齐天的,好听话一茬接一茬,乐得褚君陵又命人撒了不少银两,哪处声音大往哪处撒。 万千祝愿中有道声音脱引而出,成功引起褚君陵的注意。 是个看着不大聪明,但嗓门足够嘹亮的大块头,口中说着助褚君陵早生贵子的话,褚君陵眼眯了眯,让护卫拿过一定金子,在手中抛掷两下,而后使着两分内力砸到那大块头脑门上,紧就见那人眼珠子上翻,直直往后栽去。 眼尖瞅到某个大臣,神色转冷,虚朝暗卫打个手势,让人将那狗东西捉了,等改日再找对方算帐。 ‘敢找个傻缺来他大喜日上闹事,总要让人见点血,省得再有不长眼的东西,搞不清谁才是主子。’ 大伙儿纷纷忙着捡钱,谁都没发现人群中悄无声音少了个人,更没空管那个被褚君陵砸晕的大汉,还是角落一个乞丐见他额头怂起个大包,伸手戳了戳,见人没有醒来的意思,迅速捡起那定金子跑了。 财宝一路从宫里撒到镇国府,接到周祁又原路撒着回去,甭提多阔绰。 周祁瞧他视如粪土般的挥霍,隐隐感到肉疼。 可看对方当真高兴,口中念着要讨喜气,禁不住打趣:“皇上就不怕国库虚缺。” 褚君陵一时没听得清,将手头珠宝尽扔给百姓,回头将周祁细细瞧着,有些意动:“皇后今日当真好看。” 身形叫一身衮服衬得修长,眉眼更好看得紧,冕冠缬带,隽美如玉,瞧着清高又矜贵,压根不像个武将。 周祁挑挑眉:“不像武将难不成像文臣?” 褚君陵忍了忍,没忍住,偷往周祁脸上落下个吻:不像文臣,不像武将,像那皎皎白月光。 “像朕的皇后。” 周祁轻哼声,被褚君陵一口一个大美人惹得恼羞,又看人没皮没脸没个消停,干脆懒得搭理。 将近宫门还看褚君陵往外抛财,禁不住调侃:“皇上今日好生大方。” 第231章 褚君陵则振振有词,与人讲起什么“钱财乃身外之物”,“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大道理来:“何况今日是朕与皇后的大喜之日,可不得大方些。”说罢又从轿辇中抓起几串珠宝,朝外头高喊祝福的人群丢去。 德观不幸被元宝砸中脑袋,哎哟一声,左右瞧后弯腰拾起,面无表情的收入囊中。 第187章 卷一结局 吉时到,大典开始。 车辇行至太和门,由褚君陵搀着周祁到天子正殿,文臣武将随其后,宫婢奴才恭身垂首,与宫中侍卫侯于两侧。 至丹陛前,朝臣止步,周祁侧头望向褚君陵,相顾一笑,缓缓踏上青玉石阶,任由他领着自己站到象征着帝王身份的高位前。 按册封礼的规矩,该由褚君陵坐上龙椅,周祁于御前跪定,待德观念完册封圣旨,叩首谢恩,再才由奴才将代表着皇后身份的座椅搬来,坐下与君王一同受百官朝拜,即算礼成。 这皇后座势也大有规矩,该由金丝暖木雕制,凤鳞腾纹于身,高宽低窄各有讲究,尽要彰显凤仪和后权,又不能越过皇帝去。 奈何中途出了点岔子。 褚君陵以为拿把破椅子论尊卑是折煞了周祁,更不舍周祁人前跪他:又不是立家规,世俗的三纲五常,尽比不得他的祁儿重要。 遂现改了礼程章规,晓得周祁顾忌着规矩不敢放肆,趁人不备一把按到龙座上头,与其比肩而坐,紧伸手将对方掌心握住,轻朝人眨眨眼,示意他安心:“万事尽有朕在,你且受着便是。” 紧又高声与众人道:“朕与皇后共享天下,何至吝啬一把椅子。” 德观见褚君陵不按计划好的来,心中着急,怕误了时辰不吉利。再被君王眼神恐吓住,也顾不上合不合体统,只好硬着头皮将流程往下走。 听褚君陵这么一句,脚下差点一个踉跄,心说这根本就不是椅子,这可是龙椅!是皇权的象征! 册封还算顺利,待到最后受众臣朝拜的环节,褚君陵又不甚满意:“皇上该陪朕万万岁才是,只千岁怎么够。” 要众人一并称喊万岁,众臣又惊又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求助看向德观,身为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又是宫中总管的德观擦擦额头莫须有的冷汗,小心提醒褚君陵:这万岁是帝王才能称得,称皇后为万岁,等同是昭示天下有两个皇帝,这..这不乱套了么。 周祁也知不妥,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他和褚君陵长命百岁不定都得要靠运气,真到千千万万岁,那不得成精了? 轻朝人摇摇头,示意他莫任性妄为。 褚君陵也是不容人挑衅自个权威的主,见底下大臣无人吭声,冷笑道:“大好的日子,诸位莫逼着朕见血。” 说罢朝宰相等人看去,宰相深知君王性情,想达到的目的不计代价也要得到,不敢将人惹恼,无奈,只得顶着压力做这表率,当先朝周祁一拜:“臣等恭贺皇上皇后大婚,吾皇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无法,亦不敢触褚君陵逆鳞,只得个个叩首行礼,齐喊几声“万岁”。 大典过后,太和殿设宴,以邀众臣共进晚膳。 褚君陵没心情管这些个大臣情不情愿,等按人头收了礼,命奴才拿到库房搁着,随周祁一起敬过众人,客套几句,便将现场交给忙得脚不沾地的德观,转头带周祁回了殿。 周夫人全程见证,从将周祁交与皇帝手中,到册封大典,再到夜里宴请,以往总担心皇帝薄情寡义弃周祁如敝履,如今亲眼见着他兑现承诺,真废除后宫仅要周祁一个,心中感慨万千,眼眶禁不住有些湿润。 - “祁儿。”褚君陵染上些酒气,面色微醺,却是没醉:“朕今日当真高兴。” 周祁点点头,回想以往种种,入梦似的:“臣也高兴。”得偿所愿,再高兴不过,只是不知怎的有些鼻酸:“今日之事,臣竟盼了两世。” “怎的难过上了?”察觉周祁情绪不对,忙揽过人瞧了瞧,见他眼角泛有湿意,低头落了个吻:“莫想那些不开心的,朕与皇后承天顺命,天命赐的缘分,仅两世怎么够。” 他与周祁还有的是后世,下一世,再下一世:“朕与皇后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周祁呢喃一声,随即也释然,朝褚君陵缓缓笑开:“那便生生世世,皇上应了臣的,可莫失约。” “朕不失约,你快莫难受了,朕瞧得心疼。”竟还哭上了,突来的情绪搞得褚君陵有点手足无措。 “臣高兴才哭的。” 褚君陵轻嗯声,轻轻把人护在怀里,承诺往后再不会叫周祁难过,又说大喜之日合该庆祝,周祁情绪渐稳,听得褚君陵如此说,想到他今日豪掷千金万银和若干玉珠元宝的事儿,没得调笑起来:“皇上也打算将金银财宝扔一把给臣?” “朕的就是皇后的!”哪来扔不扔的话,不满周祁见外,按住人狠一顿调教,待瞧周祁面色转绯,喘息也微重,神秘兮兮的喊人闭上眼。 周祁不知褚君陵搞什么名堂,狐疑照做,隐约听得外头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像是奴才将什么东西抬了进来,想开口问,紧被褚君陵拿缬巾绑住眼睛,在脑后不紧不松打了个结。 “皇上?” 褚君陵没应话,抱起周祁就往外走,周祁不防身体突然腾空,下意识靠着对方肩头,昏暗中被放到把椅子上.. 第232章 椅子? 周祁心头打笃,隐隐预感不妙:“要做什么?” 褚君陵还是没声,周祁眼看不见,心有些紧张。 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想褚君陵不会伤害自己,身形放松些许:“阿陵?” 这回褚君陵总算是应了:“好好坐着,朕去找点东西。” 再就听褚君陵到内殿翻箱倒柜的声音,周祁疑虑更深,问褚君陵找的什么,就听对方道声‘找到’,语气含着迫不及待的欢喜。 缓步到周祁身前,居高缱绻的打量着人,周祁隐约晓得对方是在盯着自个瞧,颇有点不自在:“我能解开了嚒?” 手刚碰到缬巾就被握住,而后另一只手也被褚君陵一并抓着,轻拢到身后,接着又是句莫名的话:“莫怕,朕定不会弄伤你的。” 话音刚落,迅速将周祁一双手腕绑住,打了个漂亮的活结。 “…………” 周祁再迟钝,也晓得对方憋什么坏了。 心中刹那想到何事,神色转慌,急着打断褚君陵后头动作:“你莫拿那些东西来欺我。” 褚君陵愣了愣,心领神会,朝周祁额头安抚吻了吻,温声与人保证:“不会,除却这根带子什么也不用。” 本想着蒙住周祁眼睛能多几分情趣,但看对方惊措不安哪还舍得,轻手将缬巾解开,周祁眼被蒙得有些久,一时叫烛火晃得看不清东西。 须臾模糊散去,低头瞧见自己坐的是什么,又是一惊,可算是晓得褚君陵为何要对自己又绑又蒙的了。 这昏君竟让人把今日册封大典上的那把龙椅搬到养心殿来了! 侧头艰难瞧了瞧绑在身后的红缬带子,深吸口气:再猜不到昏君要做什么,他以往就算是白受褚君陵折腾了。 “朕前些日子便想,与皇后在这把椅子上欢好是哪般滋味。” 周祁呼了口气,企图唤醒某个淫事上脑的昏君:“臣手腕有些麻了,皇上可能先给臣解开。” 褚君陵当没听见,伸手将周祁一身繁琐的衮服解开。 “皇权之上,岂可行房淫之事。” 褚君陵捏捏周祁耳尖,不满他这时候使忠臣的那一套谏言,缓缓将人亵衣也褪下,再是鞋靴罗袜,直至手落到腰间,眼见身上除却里裤不剩样东西,周祁心急交加,忙喊道褚君陵名讳:“这椅子太硬,硌得我背疼,你绑着我可以,我们去榻上。” 听周祁喊疼受不住,声色更带了祈求,褚君陵可算停下动作,安抚哄了两句。 周祁当他改变主意,正松口气,就见褚君陵进内间将榻上的软枕尽拿出来,垫在自己腰和肩颈的位置:“…………” 昏君没劝得住,连将周祁里裤褪下,而后覆身将人揽住,堵了口舌。 周祁双手被绑挣脱不得,遭褚君陵托着身从龙椅踉跄着带上龙榻,又从榻上转战回去,如此反复。 回殿已是夜半时候,再被褚君陵一番折腾,将近晨曦才听得屋中消停,褚君陵神色餍足,瞧周祁意识混散睡得深沉,视线由眉眼至颈间反复描摹,目光涟漪,借着将燃尽的烛火将他脸上几缕发丝拨开,轻揽过人入睡。 惦记多年的皇后可算叼进窝,褚君陵激动过头,难免睡得晚了些,醒时头痛欲裂得厉害。 抬手往眉心揉了揉,当是还在榻上躺着,下意识伸手去揽周祁,手却捞了个空。 怔愣间脑中嗡地炸开,继而神思一振,猛然睁开眼,却惊觉自己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殿下跪着个人,正是自个昨日册封的皇后。 褚君陵怔忪,傻眼望着殿下那人。 此人是周祁也不是。 不是今生意气风发,被他宠得肆意的周祁。 却像前世遭尽折磨,被他作践得不成人样的那个。 是梦嚒? 想试探喊周祁名字,却听得殿下之人重重磕下头去,额头溅出些血渣来,声色极力压抑着,颤抖又绝望:“求皇上饶家父和母亲一命!” ………… 这是头一世周未凯旋,他下旨斩杀周祁双亲时,周祁求他的话。 “祁儿?” 周祁未有动静,整个人死气沉沉跪在殿中,褚君陵思绪混乱极了,脑子压根儿抵不上用场,撑着扶手站起身,浑浑噩噩朝殿下人走去,脚虚浮地落不到实地。 “祁儿。” 褚君陵又喊一声,见周祁浑身颤得厉害,温声哄人莫怕,且看周祁更是惊惧,头叩着地缩成一团,喉中漏出几丝痛苦的呜咽。 越分不清梦境虚实,蹲身正对着周祁,想伸手探探人是真假,却看周祁猛的抬首,双眸透着猩红恨意,褚君陵不防被吓到,呆坐在地,就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把匕首,狠力朝自己刺来,直直扎穿喉咙。 赫然惊醒,外头天光大亮,周祁在身侧睡得正熟。 第188章 求皇上留家父和母亲一命 大褚于周祁册封次年改国号周褚,大赦天下,二人共度七十余载,周褚七九年,周祁逝世,葬于皇陵,月余皇帝驾崩,帝后共墓。 褚君陵应证承诺,一生唯周祁一人,朝臣起初不信皇帝能对个男人钟情不二,对这份感情大多是当乐子瞧的。 一年两年,皇帝后宫仍没个一妃半嫔,三年五年,莫说妃嫔没有,宫中侍婢尽不剩几个,十年八年,最该激情退淡的时候,皇帝反将那男后惯得更过头。 第233章 某日,有个大臣骂周祁是男妖精,更扬言要将他狐狸毛拔了,事传到褚君陵耳朵里,以妄论皇室为由下令将那大臣满身毛发拔了干净,一根没准人留。 晃眼一世到头,朝臣熬死一个又一个,净没人等来周祁遭褚君陵废后的那日,反倒连两人死后棺材都是一个,帝王长情,世人这才信。 褚君陵一生宠着周祁,打将人骗进宫就没闹翻过脸,夫妻和睦倒也和睦,恩爱也尽如一日,只有个事儿:那日梦境像在脑子里生根似的,褚君陵常年受此困扰,深感愁人。 梦中场景每每到他伸手去探周祁虚实之时戛然而止,要么是被周祁拿匕首刺穿脖子,要么是被剑锋削去脑袋,再有就是周祁趁他抓住之际化作虚无,顺道将手中藏的毒撒他脸上,褚君陵就纳闷:周祁在梦里怎么藏了这么多能杀死他的东西? 安葬完周祁次月,褚君陵追随人去,临死前又做了那梦。 这回梦中场面清晰,褚君陵照着流程走到周祁身前,惊觉身体受自个控制,没急着蹲下身去,站在距他一尺远的地方,缓缓打量起这个常年出现在梦中,对他恨之入骨,用数多方式取他性命的人。 彻底看清模样,褚君陵有些恍惚,眼前这人形如枯槁,发灰色青,身躯恍若仅剩骨架,包裹在松破的长衫下,露出的半截掌臂鞭痕深嵌,新旧交错着,一路延伸到颈后,伤处结痂的位置湿黄化脓,紧紧粘着衣物。 这般模样的周祁,叫已然隔了一世的褚君陵有些陌生。 面前身影与记忆中光风霁月的少年重合,褚君陵眼发酸,心头惭愧得厉害。 这是头一世遭他万般亏待的周祁,是枯死于深宫高墙、没得过他半点可怜的周祁,这人固执入他梦来,定然是委屈极了。 临死前这最后一梦,褚君陵想好生抱抱他。 心盼着周祁这回能乖点,等抱完再动手杀他,缓缓靠近蹲下身去,心疼把人揽进怀中,而后一愣:“???” 实心儿的? 试着又抱紧一点儿…… 身体也是热的。 再探周祁脉搏,虽然微弱,但确实是跳动着的,如此:他是又回到前世了?? 褚君陵惊呆了,察觉怀中身体僵硬,还微微带着几分颤意,眨眨眼,仍觉得不可置信。 咬咬牙,狠命往自己腿根子一掐,痛得暗抽口气,这才相信自己是又重生了。 承诺周祁的生生世世,这便是应验了? 大喜过望,轻将怀中人送开,等视线再落到周祁身上伤处,心一咯噔,怅然叹了口气,心知自己是回来晚了。 随即想到什么,试探喊了一声:“祁儿?” 察觉人颤抖得更厉害,褚君陵惊喜落下,心中涌起几分失望。 眼前这人没有第二世的记忆,那个叫他千娇万宠着的周祁没回来,孤身留在了皇陵。 不等褚君陵忧伤完,眼前这个周祁重重叩首,说着一如梦中的话:“求皇上留家父和母亲一命。” 紧即德观也从殿外进来,欠欠身,犹豫看向周祁,亦说着与头世同样的话:“将军凯旋,已经到京城口了。” “皇上!” 周祁大惊,当是褚君陵定要赶尽杀绝,豁然抬头将人望着,眼中有瞬间地憎意:“尽是下奴该死,求皇上饶过家父和母亲!” 褚君陵心绪复杂,本不知如何应对眼前之人,却见周祁望向自个,目光相撞,心登时安稳。 “好。”褚君陵话里小心,声色再温柔不过:“朕听你的,祁儿说如何便如何。” 不管哪一世,存没存记忆,这就是他的周祁。 前世这人能恢复上一世的记忆,此生未必就不能,如今要紧是把人身体养好。 褚君陵没忘以前如何虐待的这人,眼下周祁身痨成疾,伤势又严重,腿也在大雪中瘸了,精神常有失常的时候,定要好好调理着。 待气色好些,便去江南把那李老头儿捉来治腿,又想到周祁武功让自己废尽,琢磨着还得让那老头儿看看能否将断掉的经脉连上。 李老头儿兜里稀奇古怪的药不少,前世瘟疫都有得治,周祁这些伤势想来不成问题。 这一点褚君陵略略有底。 难在这人记不得与他过往种种,命数偏又作怪,叫他重回这一世,却挑在他斩杀周祁氏族这日,可会挑时候。 眼下周祁什么折磨都遭尽了,已然心死,就差再晚点撞死在他爹娘坟前。 更没错过这人眼中刹那的恨意,心知自个再愧对周祁要对人好,对方定不会轻易信他,此时估计正想着要将他千刀万剐呢。 褚君陵暗叹口气,心知此世求得皇后接受任重道远,不免有点惆怅。 再悄悄看一眼遍体凌伤跪着的人,惆怅更甚。 “皇上?”德观瞧褚君陵又喜又忧的,不像个正常人,脸上表情也怪异得很,不知他今日哪根筋又不对:“周将军大胜归京,皇上可要召见?” 方才听君王那话,想必是转改心意不发作了,心中同与周祁松口气:周氏忠心耿耿,他一介奴才都看在眼里,拗不过圣上偏激,硬将当年宫变之事怪到周家身上,因着恨意心生扭曲,做出这许多昏庸事来。 这番肯收回成命,不叫忠臣枉死,该是想过头来了。 德观深感欣慰,遂斗胆提了句嘴:人不发作,按规矩还是要面圣的。 褚君陵撇一眼多嘴的老奴才:“回京就好生休养着,有事自会传他。”光跪着这个就难搞得很,哪还有功夫应对老丈人:“去太医院喊个中用的人来,另命人去告知周未,他此战功高,要何赏赐只管提,朕尽量满足。” 第234章 说罢觉着不妥,怕周未借此钻自己空子把人要出宫去,又补充道:“事关周祁的不行。” “嗻..”德观看看周祁,不乏怜悯:“奴才这就去打点。” 褚君陵轻嗯声,将注意转回到周祁身上,晓得他怕自己,不敢轻易触碰:“你先起来,朕让太医来给你瞧瞧伤。” 周祁跪着不动,脸色苍白张了张嘴,似是不敢开口,怯怯看着案台上的某处地方。 褚君陵顺眼看去,发现是预备将周氏满门抄斩的圣旨,思索片刻,命殿中奴才拿给周祁:“以往是朕昏聩,方才答应你不开罪周氏,便是君无戏言。” 周祁不料他轻易饶过,心中惊讶,眼眸隐过一抹碎光,却是无话。 “圣旨如今在你手上,是毁是留,尽看你自个。” 这道旨握着周家满门的性命,如何敢留着,只是君王心狠手辣,问罪由头无数,撕了这一道,就没有下一道嚒。 褚君陵看穿周祁心思,没做无用解释,只看他跪着不敢起身,试探揽住,见未挣扎打横抱起,急步往养心殿去。 周祁当是君王要行那档子事,紧闭上眼,心觉疲惫不堪:褚君陵这回肯放过周家,该是待他没折辱腻,却知自己这副身躯熬不长久,下次这人再要问罪,又该拿什么抵。 行到内殿,被褚君陵放上榻,心中更是确信,颤着手将衣襟解了,跪伏下身,满背脓血叫褚君陵呼吸一滞,察觉周祁要做什么,心痛如绞,忙打断他手头动作:“朕不是这意思,你且安生趴着,莫往坏处想。” 周祁果真闭眼不动,神经连日绷着,难得有松懈的时候,见褚君陵真没那般兴致,头晕乎地有些犯困,却觉背后一暖。 身体受意识里的恐惧作祟,怕遭来打罚,僵直不敢有个反应,见是褚君陵将床褥盖到自己身上,身上温热,心却寒凉得厉害。 每每君王无端善待,等着他的只会是更大折磨。 不知对方又想到什么虐待人的法子,恐慌过甚,身体剧烈发颤,手死死的抓着头发,口中不断喊求褚君陵饶他。 这般反应将褚君陵吓得不轻,又瞧周祁挣扎着要摔下床铺,急急捞住,避开身后伤势将人护在怀里:“莫怕莫怕,朕不罚你,如今不会,往后更不会。” 周祁像是听不见,身体哆嗦得越发严重,而后惧怕到极致,胃伤发作,猛地呕出滩酸水,混着些杂物尽吐到褚君陵身上。 太医进来时,就瞧见周祁上身赤。裸,亵裤被圣上拽着要往下脱,再观圣上外袍散落,里衣还微敞着,一手将跪趴着的周祁腰身摁住,一手已经将对方裤子褪到了腿跟儿,分明是要迫人行房的架势。 偏这时候周祁神智还混沌着,气息微弱的道了句“不要。” 褚君陵:“。。。” 那太医见自个撞破帝王春宫,咽了口口水,唯恐项上人头不保,忙不迭告声罪,连滚带爬的抱着药箱子往殿外跑,被褚君陵阴沉着脸喊了回来。 第189章 上架感言 卷一可算完结了,即将入v,感谢每一位支持这本作品的读者,卷一花了几年,甚至中间停更太长时间,非常感谢不离不弃等更的小伙伴们,后面章节会稳定更新,卷二大纲和最开始有一些出入,比如褚君陵是在第二世寿终正寝后才回的前世。 原始大纲是封后第二天就回了前世,考虑到第二世后面的事不好解决,而且褚君陵大婚第二天就离开会导致受被那个世界认为不详,种种因素,最终敲定了这个设定(最主要的是原始大纲丢失,许多故事线不得不重新穿插。)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卷二可能be,更可能是披着he外衣的be,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总体和最终结局是甜的!!总方针坚持小甜文不动摇!!! 再次感谢大家?????? 第190章 朕知错了 “微臣叩见皇上。” 贾钦被冷飕飕的盯着,有点害怕,心慌该怎么向圣上表嘴严,免得因为撞破皇帝白日宣淫的事被灭口。 “愣着做甚,还不给皇、”褚君陵没空管他的内心活动,被周祁挣动着没法换衣,干脆把人按进怀,扯过床褥虚盖着,哄人间差点忘记身在前世,话训出口恍才记起周祁如今还不是皇后,遂不耐改口:“给他瞧瞧伤势,里里外外诊仔细些。” 贾钦连连称“是”,瞧到周祁满背伤势愣了愣,却是习以为常。 宫中上到嫔妃,下到奴才侍卫,无人不知周祁是褚君陵泄愤的玩意儿,人尽算不上,以往更严重的时候都有,这点伤实在不算得稀奇。 特别是半年前那回,贾钦至今记忆犹新,那晚该他当值,也是圣上传唤,让去给周祁治伤。 贾钦不知那晚发生的些什么,只见着人时,就看周祁双臂被绑,连着脖颈间的绳索一并高吊在房梁上头,人像从血泊里捞出来似的,半片遮身的衣襟也无。 房中除却周祁就剩君王一个,见贾钦到,缓缓从座上起身,命外头的侍卫取来佩刀,径直割断绳索,周祁从高处重重摔下,落地撞出一记闷响,彻底昏死过去。 君王神色嫌恶,打离开之际朝贾钦道:“身子废了不打紧,留口气吊着,莫准人死了。” 贾钦心惊应承,待人走后喊进个奴才将周祁抬到榻上,走近了瞧,登时抽口凉气,胃里不住泛起恶心。 太医院当值二十余载,贾钦自认经验老道,各式伤势多见识过,乃甚刑审时重犯晕厥,多有靠他救醒的回数,再览极刑无数,凌迟人彘样样瞧过,但见到周祁那满身伤,还是激起一身冷汗。 第235章 双臂被吊得久了青紫充。血,肿的发硬,脖颈勒痕深深凹陷,针刺竖直插入十指,三五指骨骨节折断,许是君王嫌惨呼声刺耳,将人口舌拿碎布塞得严实。 下身血肉模糊,脚踝筋脉险将断裂,整个人没见得有处好皮肉,只一张脸还算干净。 许是痛得极了,身体无意识地抽颤,额头青筋长久凸起,将脸色衬得更为惨白。 贾钦取过帕布,预备将他身上血迹擦干净上药,手落到胃腹处一顿,轻按了按,心中惊骇,吓得站起身来。 方才见周祁腹部鼓胀并未多想,只当是君王又强灌了姜水折磨,手往鼓起处按压却硬得厉害,贾钦慌地生出猜想,强撑冷静打来温水,预备先将那地方洗拭干净,陡然想起周祁乃是君王禁脔,非得允肯,私敏之处碰不得丝毫。 怕拖得久了危及性命,忙喊人去与君王请示,褚君陵似乎也才记起这等子事,竟是亲自来了。 “朕让你吊着他的命,何时准你清他肚子里的东西。” 贾钦不料君王突然发难,慌地跪下身解释:“腹中杂物若不取出,恐会撑毁器脏。” 周祁伤势过重,早超过了承受范围,眼下人昏睡着,能不能醒还是一回事,若引得胃液倒贯堵了气道,人大有呛死的风险。 褚君陵声色平缓,却带十足威迫:“贾太医,朕是让你来给这禁脔续气儿,不是给他清肠通胃的。” “可这、、” “昏着容易呛死,便把人弄醒。”言是不管贾钦用什么法子,明日晨时人还不醒,贾钦亦不必与他解释任何,自行提头去见:“便是痛也得给朕把人痛醒。” 说罢漠然瞧周祁一眼,负手离去。 许是威胁到身家性命,贾钦忙活整个晚上,可算赶在晨曦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 再后头周祁胃痛得实在严重,胃中闭塞肿水,莫说吃食,半口水尽吞不进喉,往往咽下丁点便成倍的吐出,褚君陵不想过早把人折腾死,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竟将周祁腹中东西尽弄了出来。 只听在场的奴才透露,说是场面惨烈,周祁近两月都没能起得了身,行动失禁,吃喝拉撒尽靠他带进宫那个小奴才伺候着。 从周祁肚子里取出来的,是十余两碎银,听传闻是那夜侍寝受的赏赐,至于如何被君王塞入的腹中,当晚殿外奴才众多,净没个人敢提。 贾钦至今回想,仍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思绪回拢,见周祁神智虽然不清,好歹人醒着的,也不像是内里遭了虐待,比之上回惨状实在好上太多。 掌指轻按上周祁腕处,把了把脉,眉头紧紧皱起,而后握住另一只也把了阵,退身朝褚君陵如实道了情况。 意思是周祁身体亏空得厉害,大病小病凑起来能占半本医书,再不好生调养着,多也就是这两年活头,若褚君陵再如以往那般把人不当人的折磨,两年都用不上,能撑过当月就算得周祁命硬。 即便身体有药能治,周祁心病成疾,心病还需得心药医:“微臣斗胆,皇上若真怜惜公子,恐是一点刑责也使不得了。” 贾钦冒死多这句嘴,一面是周祁实在太惨,一面怕褚君陵哪日真把人玩死了,反过来怪自个没提醒他,拿瞒君之罪再把自己家府给抄了。 褚君陵听罢,这回意外明事理的很:“药方子尽快开来,治病和调理的各开一处,莫混着了,药材尽管拿最好的用,差哪味便差人来与朕说。” 让贾钦日后专负责周祁调养之事,药尽由他煎好送来,全程不准假他人之手:“你只管尽心伺候主子,他身好,便是你贾府上命好。” 反之如何,贾钦在宫中混迹多年,已然算半个人精,哪悟不出君王的言外之意。 怀揣忐忑领命告退,身至殿外才敢腹疑:圣上先前还将那周祁当是死物对待,今日怎就如珠似宝生了心疼,更明言称周祁是主子,真就该了性? 或是什么杀人诛心的新法子.. 想不明白索性放弃,摇摇头挥退脑中猜测,感叹一声,赶着回去开方子抓药:胆敢胡乱揣度圣意,他也当真是活腻了。 这头褚君陵仍抱着周祁,等他冷静下来缓缓松手,确认周祁没窜下榻罚跪的心思,叫奴才取了两身干净衣物进殿。 按以往惯例,周祁在褚君陵跟前光身子比穿衣的回数多,君王也不是叫人进宫享清福来的,更没闲心给个脔宠添衣制被,何况常日打罚加身,穿戴荣华无异是浪费,遂如今连件像样的衣襟也无,只得先穿褚君陵的。 恰好太医院送金疮药来,褚君陵没急着接,待奴才试后无异取过,自己再查验一番,转而屏退殿中服侍的人,轻拍拍周祁脑袋:“小心趴着,朕给你上药。” 周祁实在累极,没精力想君王目的,闻声温顺趴下身,拿背对着褚君陵。 不知是怕还是痛,打褚君陵重见到人到现在,周祁身体抖就没停过,也就是这会儿动作迟缓,不轻易能发觉。 “痛得狠了?” 预料之中没得回复,褚君陵也不逼,兀自与周祁聊道:“这是宫里顶好的伤药,连着涂个三五日便能恢复,不过结痂时会有些痒,你到时候忍着点儿,莫把伤再挠破。” 见周祁身颤微消,当是对方防备松懈,不乏又哄他:“这药里头添了麻草,有极好的镇痛之效,你感觉如何,可是不那么难受了?” 第236章 仍是没个动静,褚君陵怕他身子晾久了受凉,轻速涂好药,拿过里衣替周祁穿上,周祁骨架本就小些,人又瘦近虚脱,套上松松垮垮,衬得人更单薄。 恐周祁伤处再捂出脓水,又怕他多想,笑着与他耐心解释:“伤闷不得,暂且就穿件里衣,觉得冷便拿床被搭着,这两日尽量别下榻,先养好伤,等落痂朕再吩咐尚衣监来给你量身,新做几身衬体的衣物。” 周祁合眸趴着,怕压着伤,褚君陵没准他换别的姿势,听得君王如此道,心中自嘲:里衣再冷,也远比先前专拿来折辱他的勾栏皂衫要来得体面。 “伤愈前就在养心殿住着,朕亲眼瞧着能放心些。”怕周祁惶恐又害心病,轻声与人保证:“往后朕尽不会欺负你了,若实在怕,朕把你身边那小奴才喊来伺候?” 闻人始终不出声,褚君陵以为是睡着了,想掰过脸瞧瞧,轻探过去,摸得一手湿热:哭了? 褚君陵心尖儿疼得难受,想要贴身哄抚,却顾忌周祁怕他极了,不敢有所刺激。 只看他眼眸湿漉漉的,泪不止的落,小心抬手拭去,不觉想起上一世在戌州,这人也是哭得伤心,偎在他肩上委委屈屈道怕。 “祁儿。”褚君陵口中发苦,声色不禁哑然:“朕知错了。” 德观在外头唤褚君陵没应,只得让那朝臣先在殿外等候,哪知脚踏进来就听见自家皇上在给人道歉,对象还是被圣上视若仇奴的周祁,眼珠子差点惊得掉出来。 褚君陵也发现他了,脸上颇有些挂不住脸的恼怒:“突然窜进来做什么!” 德观软着膝盖恭恭身,见其不悦,赶紧把自家皇上掉到地上的脸面拾起:“皇上,卢大人求见。” 第191章 假意恩宠 卢景华? 那老东西来做什么? 卢景华来为何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德观撞破他低声下气给周祁道歉的事儿,道歉是真心道歉,龙颜也是真的丢了。 褚君陵沉着脸迟疑,有点想灭这老奴才的口。 德观敏锐洞察到皇帝想抹自个脖子,忙不迭辩解:“老奴方才叫了皇上好几声,您都没应。” 他当是圣上歇了,哪知在里头玩儿忏悔这一套:“卢大人又是不肯走的架势,老奴只得进殿来问,不想冲撞了皇上。” 褚君陵挪回眼,不甚耐烦摆了摆手:“让他滚去议政殿等,朕随后过去。” “嗻。”德观伏伏身,偷瞄过周祁,满腹疑团退了出去,不明白圣上又作的是哪一出戏。 褚君陵回过身,将床被替人盖得实贴,温声知会:“朕去议政殿一趟,很快便回来。” 瞧周祁固执不语,轻叹叹,担心他对自己殿中的奴才心生抵触,命人去喊周一过来服侍,只到殿外时,耳聪听得周祁开口,声音夹着湿意,轻若棉毛:“皇上究竟想做什么呢。” 想做什么呢,褚君陵也不知,或是天道更怜悯这一世的周祁,嫌他所欠罪孽赎得不够,专遣他回来补剩下的。 细想了想,褚君陵没回头,用比周祁更小的声音:“想与祁儿生生世世。” 他应过周祁的,生生世世。。 到议政殿,卢景华迫不及待表明来意。 大致是徐氏得以铲除,徐娇苑废后被斩,如今天下大统,万事太平,皇帝该考虑后位空缺的事了。 褚君陵这才想起自己这一世后宫有人,且人还不少,妃嫔加侍妾少说得有百八十个,算上这一世命活三次,甚至有些女子面都没见着过。 卢景华之女卢蕴贞,四妃之首,因着卢氏掰倒徐安有功,褚君陵为拉拢人心,前不久将人册封成贵妃,只眼下看,卢氏之女确是封后的最佳人选。 只是上月才封贵妃,这就想把女儿往后位上送,老狐狸未免心急了些,倒不怕落得与徐安一般下场。 褚君陵心头冷笑,面色表露如常:“照爱卿之意,是想朕把贵妃再往上推推?” 卢景华见他领会意思,强忍着喜色假意推辞:“小女才疏学浅,恐是难担国母之任,若能承蒙皇上厚爱,老臣定当竭心尽力为我大褚社稷,万死而不辞。” 唱得倒是好听。 褚君陵没说同意,命人给卢景华赐了座,同样打起官腔来:“这后宫当属贵妃最得朕心意,这后位理当为她考虑着,只是爱卿可想过,蕴贞上月才封贵妃,爱卿更升居中书令一职,镇压反贼的功劳不止有你卢氏一个,朝中大臣但凡家中有女、能够得上条件,哪个没往着后宫送,树大招风的道理,爱卿可是明白?” 皇后谁都想当,有凤命却不见得就能长命,心太急往是会憋死人的。 打着一副为华景华好的腔势,严景华被绕进套,细想也觉君王说得在理。 掰倒徐氏的不止他一个,宰相太尉等人家中无女,一连几胎都是小子,其余家中有女子的,要么是庶房所出身世轻贱,要么还不到入宫年岁,余下几个大臣中就属他的功劳最高,所受恩赏亦是居首。 正如君王所说,眼下最有望坐上那位置的,仅有自家小女,卢氏如今风头正盛,难保没眼红的,这步路还得稳扎稳打才妥当。 下轮选秀已是三五年后的事,且还尚早,倒不怕新入宫的威胁到蕴贞地位,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点道理他懂,好处得尽总会招人记恨。 “皇上所言极是,怪老臣欠虑。” 第237章 真当君王是不想自个太过激进受人记恨,未怀疑其用心。 反倒见他费心为卢蕴贞想的周到,信君王恩宠以为真,不由感激:“皇上处处为小女着想,是蕴贞的福气。” 褚君陵略颔颔首,没拆穿卢景华自作多情,三言两语将人忽悠请退。 琢磨得周祁原谅还尚早,皇后之位亦是非他不可予外人坐,后宫那些女人尽是不安分的,前朝想揽权的大臣又赶着将女儿往宫中送,送进宫的还不消停,联合母氏设些歪门邪道的方儿往龙床上爬。 前朝后宫各势较力,为那位置往后不定要闹出多少丑事。 正是明争暗斗最闹得凶的时候,当下废除后宫,无疑是将周祁往风口浪尖儿上推。 既是人撵不走,以防后生事端,不妨就借卢景华这老狐狸之手。一番熟虑,又命人将乐乐呵呵已经走到宫门口的卢景华叫了回去。 “皇后之位朕可是替贵妃留着了,眼下时机未到,贸然传出对贵妃和卢氏都不是好事。” 卢景华连连点头:“老臣明白,还请皇上宽心,未到尘埃落定之时,老臣定当三缄其口,绝不外传!” 褚君陵装作放心,继续给人上眼药:“爱卿可知这后位前朝后宫多少人盯着,若有心人为爬上位不折手段,贵妃岂非危矣?” “照皇上之意?” 得褚君陵做噤声手势,覆耳过去,面上神情先是凝重,而后惊讶,听到最后欢喜至盛,险些拍手叫好! 笑烂着脸拍褚君陵马屁:“皇上此计甚妙!” 褚君陵藐他一眼,嘴角轻勾:把这老狐狸尽给诓进去了,可不是妙嚒。 “这般说好,于后宫,朕利用周祁作掩保全蕴贞,前朝再有人想把女子往朕身侧送,可就看爱卿的本事。” 听得君王话道“劳烦”,紧摆摆手以表惶恐:“皇上这是折煞老臣了。” “兹事体大,爱卿切记守好秘密,断不能叫第三人晓得。”褚君陵就盼着他四处乱传,面上却端得正色,再三言令卢景华莫说漏嘴。 卢景华当即拍拍胸脯表示:嘴严只是他众多长处中最不值一提的一个,不到封后圣旨下达那刻,这秘密只会在他肚子烂着。 前脚踏出议政殿,嘴严的卢大人转头就将此事与自家女儿说了,事无巨细。 君王之意,是怕卢蕴贞独得恩宠遭人嫉妒,后宫那是多黑的地方,水可深着呢,若卢蕴贞遭人谋害,未登及后位而先身殂,可就要命。 最好的法子是君王人前将人冷落着,营造卢贵妃不受宠的假象,或可以此躲过外人算计。 仅这般还不够,无人得宠,后位又属空缺,多是有人蠢蠢欲动使歪心思,真让哪个爬上龙床,卢蕴贞的后位可就难保。 到嘴的鸭子哪有往外飞的理,君王即是承诺将位留给卢氏,断不能叫旁人抢去,如此一来,君王身侧便得有个人作幌子。 一个假受专宠,却不会危及到卢蕴贞地位之人。 后宫挑来拣去,就周家那脔宠最合适。 皇帝将周祁视作仇奴,恨且不够,断不会假戏真做,即便君王糊了眼,真把那脔宠爱进心去,就冲周祁是个男人,根掰断他也登不上那位置。 何况这主意还是君王自个出的。 道要换个法子折磨,先刻意地宠着对方,骗得周祁交心,再趁人沉溺之际说开真相,彻底叫对方堕入深渊,意是杀人诛心才最痛快。 又言是想叫卢景华心安,借此表明对卢蕴贞的情意,卢景华对此计坚信不疑,忌惮于君王手段阴狠,但听他都是为自家小女,转念心夸起对方远见。 心急忐忑来面圣,不料得个盛大惊喜,欢欢喜喜回府去,经此一事,励志要做个好国丈,以当万臣之表率,政向上可谓对褚君陵死心塌地。 得卢景华透露,卢贵妃高兴得险失仪态,原先对周祁诸多刁难,后头再见着人,态度一概变得和气,清楚对方受宠不过是君王为护自己平安登位的掩护,倒不至嫉妒一颗棋子。 反而见有人拿周祁发难,刻意帮着解围,目的让周祁彻底成为众矢之的,以更好保自身周全。 褚君陵不知这对大聪明父女谋划些何事,回殿恰是午膳时候。 周祁不知何时睡着了,安安静静趴在榻上,呼吸清浅,姿势于褚君陵离开时无异。 褚君陵混账之时没少将人传来折磨,养心殿于周祁言就是个受难窝,来没哪回是为好事。 担忧周祁对这地方有阴影,硬留在此适得其反,反使心病加重;换所宫殿亦不放心,先时得自个默许,连奴才尽敢拿周祁出气,人又伤得重,这般在外头必得再遭人欺负。 这下瞧他勉能入睡,虽眉头颦蹙,不安稳有,却不像做了噩梦的模样,心倒是落地了。 恐惊扰到人,悄声退到殿外,碰巧德观来问布菜之事,看看天色,让等周祁醒后再传膳。 德观些许迟疑,君王为着处置周家一事已然无心早膳,后头又稀里糊涂生这变故,眼下午时将过,口腹半点儿正食未沾,龙体哪受得住:“皇上龙体要紧,不妨尝几道菜先填填口。” 劝说周祁如今这身子吃也是些清素流食,大可命膳房等人醒再炖煮好送来,褚君陵病没半个,光陪人吃那些东西怎么够。 “流食难果腹,且为着朝政社稷着想,皇上圣体康健要紧,主餐饭菜再没胃口也多少用些。” 第238章 褚君陵被吵得心烦,面色冷下几分:“你这老奴倒是尽心,朕的言辞尽敢左右。” “奴才不敢!”让褚君陵一吓唬,老胳膊老腿儿急跪不稳,险些栽到脑袋:“奴才岂敢忤逆皇上,奴才是见您今日滴水未沾,恐皇上龙体抱恙多说句嘴,奴才知错,奴才这就掌嘴,皇上息怒。” 褚君陵也不是真要发作,德观打他年幼便跟在身边伺候,好歹有几分主仆情分,见这奴才老是老了,巴掌落在脸上没丁点含糊,恍若打的不是自个。 请罪也是为求他息怒,倒没让自己庶其罪,再被耳光声声闹着,一时心软与心烦交加,口气更冷戾些:“跪着做甚,还不滚去传膳!” 德观抽得自个脑瓜子犯懵,突闻君王肯用午膳,忙“诶诶”两声站起身来,顾不得头晕眼眩,卑笑着赶往御膳房交代。 动静吵到殿内之人,周祁轻抽声,叫身上伤痛牵扯转醒。 第192章 皇上竟喜欢残废 脑发沉的撑起身,意识回转不免心惊,自己竟在君王寝殿歇了身。 眼观四周,殿门虚掩,屋内也未留个奴才看守,能在如同炼狱的地方得以喘息,叫受惯刑责的周祁心生茫然,更被君王改性似的作派积起恐慌,怔怔坐起身不知所以。 随即想到周氏,心中慌措淡下几分,回想君王早间的话,心中讽刺:往后不会再罚他? 如今他这残破身子不剩多少价值,罚不罚都一样,只要那人不拿周家相胁,于他自身,哪日惹怒君能求一死,反倒是解脱。 自嘲间听得门外动静,下意识身僵住,抬眸望是褚君陵进来,身要请罪,先被对方话语止住,瞧周祁衣薄,命奴才拿了件常服过来,披到他肩上:“早春天寒,你人还病着,莫再着了凉。” 不忍瞧他眼中一潭死水,试着提些能激起周祁反应的话题:“跟着你那小奴才是叫周一?” 果真见周祁惊得仰首,惶恐不安将自己盯着,褚君陵心疼,怕吓得人魔怔,忙温柔地安抚:“你莫怕,朕不是要罚他。” 感觉怀中身体僵意减弱,低头就看周祁后怕未消的神色,不免心疼更甚:“走前跟你说让周一过来伺候,怕朕殿中的奴才你使不惯,不记得了?” 等去喊人的奴才返回禀报,褚君陵才知前几日周祁遭受折辱命撑不住,那小奴才怕周祁再有闪失,替周祁挡了剩下的刑惩。 今日找到人时,周一正露着屁股皮开肉绽的趴在床上,这几日自顾不暇,还昏昏沉沉躺着呢,反倒是周祁这个做主子的在照顾人。 早上周祁又受传唤,房中没得人照看,褚君陵喊去的奴才见到周一,叫了两声看没反应,过去朝人推了推,紧感觉掌心烫的厉害,再观周一浑身热红,已然昏死许久。 褚君陵晓得周祁看重周一,拿人当是弟弟,这小奴才如同周祁在这吃人后宫能握住的最后根稻草,周一若因此而丧命,定会逼得周祁神识彻底崩坏。 知其严重,及时叫有太医去瞧,据太医回,说是那小太监运气算好,再晚半刻就得烧坏脑袋,落得痴傻。 闻太医道那声“小太监”,褚君陵恍又记起周一随周祁进宫之时,遭他以后宫奴才不得完势为由,带去蚕室施了宫刑。 周祁虽也是秉着奴才身份进的宫,一来用处不同,二来褚君陵对人早有那方面心思,再因着仇恨不自知,还是生出些恻隐,不愿承认是舍不得,便借口房事扫兴免去周祁这一罚。 想到此,再面对周祁不免心虚:“朕传太医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你那小奴才朕派有人照顾着,无需担心。” 哄劝周祁好生养伤,先顾着自个,等周一痊愈再准他来伺候。 “奴替周一谢过皇上。” 打抱回殿就没开过口的人突然发声,何况还是表谢意的话,褚君陵欣喜不已,却听人以下奴自称,恨及先前混账,小心往周祁干涸起皮的唇瓣一吻:“方才没来得及与你说,不论你如今信是不信,朕往下所言皆是真心,绝没掺半点阴谋算计。” 让周祁不信也先记进心去,是真是假,只管看他往后作为:“朕心头为着诛你氏族一事屡生纠结,这几日跋前踬后,深思良久,当逼自个将那道圣旨拟了,便能彻底了绝恩怨,却看你那般求朕..” “朕突然想着,若你族氏双亲皆不在世,凭你的性子定不会苟活,恨朕无妨,却想连你也不在人世,朕执拗多年的仇恨又算得什么?” 褚君陵头一世当真也如此想,不过是在周祁死后,那时候想通也已经晚了:“可你如今还好好活着,朕却又怕你恨朕。” 怕周祁恨他悔悟太晚,害得这人身心破败,更怕周祁含恨而终,白遭这些折磨,最怕还是独留在世,心头那股空落落的寂寞:“这般想着,便也下不去手了。” 周祁听他这般解释,颇觉着好笑,褚君陵心仇作祟,欺他辱他,宛若牲畜对待,他可以不怨,拿他羞作万人枕的青楼娼贱,他亦可以不恨。 可周氏无辜,这些年接连枉受祸烂,早该还够君王的心头恨,这人却还不肯放过,尽要将他双亲氏族杀尽。 何况褚君陵心知肚明,他父亲当年罪多算是护君不利,假意归顺梁王更是先帝为保太子亲设的计,他父亲不过奉命行事,不讨好也罢,怎的到褚君陵这处,就该背这无端罪行。 他周氏为拥这人登基,为夺回他的褚氏江山,受尽梁王打压猜忌,竟也不抵他在褚君陵手底下所受万分之一。 第239章 周氏敦良忠厚,却落到如今地步,是他的错。 错不该当年扮作太子引走梁王追兵,错不该从死人堆里将这人救下,更错在幼时宫中闲逛,将这暴君记进了心。 对一国储君动了肮脏心思,这即是代价。 褚君陵要将圣旨下传之时,周祁是真想杀了对方,身体颤抖不只有怕,更多是让恨意充斥。 “你如何待我都无妨,百姓皆知周氏冤屈,却要在你这儿背上逆贼骂名,便是这也无妨,你今日竟想赶尽杀绝,父亲出征之日,可记得你亲口答应过什么?” ‘若周未大胜番境各国,为褚君陵夺到天下大权,便将与周氏的恩怨一笔勾销。’ 倒不曾想,这人一笔勾销的方式是将他周氏于世上除名。 “你得君临天下,便要拿我周氏骨血当垫脚的基石嚒?” 他以为的守得云开,云雾后却是更深的黑暗,周祁恨意泠然,憎望着褚君陵,眼泪混着被他咬破的唇血落入颈间,落到褚君陵心尖儿上,压得他生疼:“朕知错了。” “若周氏今日真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褚君陵,我周祁便是入十八层地狱,做个不得轮回的厉鬼,也尽不会放过你。” 褚君陵却知他是情绪上头的狠话。 头一世周祁死后非但没来找他,反倒将周未留给他保命的人手尽派给了自己,傻极了。 周祁不知褚君陵所想,只看周氏如数冤屈,这人竟想三言两句轻描带过,心中奉浼。 ‘皇帝就真能不讲理嚒。’ 再听褚君陵道是怕自己会恨他,神色讥讽:“你便算准我待你有情,能容忍你肆意迫害。” 褚君陵哑然道:“朕幡然醒悟,往后断不会如此了。” 幡然悔悟?周祁不由嗤笑:评楼说书才该有的情节,竟也落到他身上。 “皇上悔个什么,该悔的是奴。”当初若劝家父直接投了梁王,也不会裹这满身伤,遭此炼狱般的虐待。 “朕当真会改的。”听周祁又恢复那等屈辱自称,忙表明心意:“朕说这些不是为轻视周氏蒙受之冤。” 不过是想叫周祁晓得他如今念想:“便按朕先前应肯你的,打今日始,朕与周氏的恩怨一笔勾销,往日是朕辜负你的情意,此番已然想通,今后尽只会待你好的。” 恐周祁不信,当场拟下为周氏澄清冤屈的圣旨,当他的面命奴才送往周未府上,顺昭告到天下天下:“如此,你可信了?” 周祁只说太累,不想再与他争论这事,对褚君陵所言却是一点不敢相信:“但愿皇上信守承诺放过周氏。” 旁的,这人想如何便如何罢。 褚君陵一听,顺势凑过脸去,与周祁鼻尖相对:“若朕心悦你,想与阿卿长长久久,祁儿可愿给我机会?” 周祁避开眼,听这话连想到他所作所为,手拽成拳紧扯着床褥,半晌才凄然道:“皇上竟喜欢个残废。” 他人好时不见君王谈情意,如今一具残破身躯,这人竟说他心悦自己,何其造化。 情绪动荡牵拌心肺,周祁笑没扯出,剧烈咳嗽起来。 褚君陵遂不敢再提感情之事,倒杯温水喂着周祁喝下,手往他背上轻捋着,待周祁气顺又倒一杯给他,却被周祁挥手打落,胸腔因着气急重重起伏,眼发红地瞪着自己:“褚君陵,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不折磨你,你先冷静些。”被周祁突来的举动打懵,口中只来得及安抚一句,就见他就着身上的伤栽下榻,双膝落地跪伏下身,蜷缩成一团,抖着冲自己磕了记响头:“下奴该死!” 褚君陵深吸口气,瞧他前后态度两个极端,后知周祁是失心病又犯了。 怕他闹下去再把身上的伤口崩开,又看周祁叩首不断,忍着心痛蹲下身,掌心在周祁额头磕地的地方摊开,轻包裹着扶人起身,尽量耐心的哄他:“地上凉,要跪到榻上跪。” 短一个上午,周祁心病就发作了两回,精神只怕比贾钦向他禀报的还要差些。 沉吟间不防周祁从怀中钻出,真拿褚君陵哄他的话当是君令,慌张爬上床榻跪好,一遍一遍重复着叩头。 被褚君陵圈住身体强硬阻止,双手也遭禁锢,周祁神智让魔怔尽占,拼死挣扎不过,惊慌无措的朝褚君陵哭求:“奴不敢了,皇上,奴不敢了。” 褚君陵小心话说尽也不见好,周祁这会又哭又挣,怕他自残丁点不敢松手,喊进奴才去传贾钦来治,却听得周祁呜咽一声,喉口挤出尖锐难听的声音。 面色惨白骇人,身体却安静下来,僵拙着不再敢动,破着嗓子求褚君陵:“奴听话,奴不动了,求皇上莫叫那些人过来..奴晓得错了..求您、求您开恩,求皇上,莫叫那些人过来……求皇上..求您饶恕、求您..” 第193章 没什么是比褚君陵更危险的 那些人? 褚君陵寻思良久,才懂周祁口中重复的“那些人”指谁。 他下令从慎刑司找来调训周祁为奴为宠的教养奴才。 “好,好,不叫人来。”拍拍周祁发顶让人乖些,见人温顺点点头,偷往自个臂弯里缩,一时哭笑不得:“朕将你双手放了,莫要乱动。” “奴不动,皇上,奴不动了。” 上回周祁主动投怀送抱还是喝醉了酒,也是像这般乖觉,勾得褚君陵心痒痒。 眼下周祁乖是乖,褚君陵却高兴不起来,心情更甚有几分沉重。听周祁求着自己要那奴才出去,紧使眼色示意人滚,半晌确认他没自我伤害的念头,松开怀抱,改将人虚揽着:“朕可是替你将人撵走了,不谢朕?” 第240章 周祁老老实实坐在褚君陵怀中,似是觉着这问题太难,低头叫两声“皇上”就不说话了,十足的乖巧劲儿。 周祁越老实,褚君陵心就越沉:从周祁这一连表现,断不止贾钦口中所说的精神上失常,这人是得了癔症,性子不受控的分裂,远比失常严重。 轻轻抬起周祁下颌,察觉对方双眸混沌,彻底证实猜想:这人除却心病,更害有疯疾,已然算重症的程度。 轻将周祁头按进胸膛,思绪沉痛,暗骂狗老天作怪,让他错赶弥补的时机,万事难能挽回。 “祁儿。” 想吻吻人作安慰,不想周祁突然清明,噌地从自己怀中离开,改跪到榻上:“奴疯病发作冲撞到皇上,领皇上罚。” “…………”褚君陵讨吻落空,心觉这人还是发疯时乖些。 余光扫到周祁里衣染红,猜是方才挣扎时蹭到伤处,无奈取身新的过来,郁闷朝人吩咐:“罚你赤身趴着,药没涂好不准动身。” 周祁神色复杂,退衣晾身却没犹豫,领命撑手趴着,褚君陵照着破皮流血的地方轻撒上药,闻声闷哼当是周祁怕疼,俯身预备动嘴吹吹,德观从御膳房打点回来,就撞见自家圣上微鼓着嘴,作势要往周祁满背伤痕上亲的模样,不禁汗颜:皇上口味是越发重了。 褚君陵也察觉到殿中进人,下意识地侧过头,快得嘴没来得及收,还处于两颊微鼓的状态:“…………” 半日连着在这老奴才跟前失了两回颜面,褚君陵想灭人口的念头逐渐浓烈。 德观膝盖一打颤,又自觉的跪下身去。 好在周祁肚子适时嘀咕两声,打断某个暴君发难,臭着脸色朝德观撇上一眼,德观忙‘嗻’声,狗撵似的又朝御膳房去,心头不忘感谢周祁大恩大德。 周祁落有胃疾,眼下只能用些汤粥,褚君陵本想夹点肉碎给他尝尝,却瞧周祁紧捂住口要吐,忙摔开筷子喊奴才拿痰盂来接着,边歉疚道:“怪朕不是,光盼着把你养胖点儿,竟将你沾不得油腥之事忘了。” 周祁瞥他一眼,没有搭话。 打对褚君陵彻底心死,连着最后丝顾虑也丢了,往后只要不牵连族氏,下令做什么他尽照办,何况是沾油荤。 左右就是个破身壳子,这人也总乐得瞧他做些摇头乞尾的下作事。 “还不舒服?” 褚君陵着急,又想喊人去传太医,先就看周祁跪下身,无悲无喜道是自己命贱,吃不了好食,让褚君陵按照惯例赏些剩饭。 哪听不出他是故意惹自己动怒,心哼了哼:苦头吃得比饭都多了,还没把这倔脾气磨干净。 端过周祁碗里的粥尝了口,佯怒又递回去:“不是想吃剩饭?敢剩半点朕、” 朕怎么来着?褚君陵还没想好,就看周祁端起碗匙将粥往口中送,这下也不好放狠话:“朕晚膳时少让奴才给你盛些。” 德观侯在一旁没眼看。 饭间贾钦送汤药来,褚君陵蘸筷子尝了点,苦得眉头发皱,怕周祁觉得难咽,唤人要拿蜜饯儿甜口,听贾钦说盖药效这才作罢。 “怕苦就喝快些,且忍过这段时日。”扭头让贾钦另配些能搭蜜饯儿果干的汤药,想到周祁癔症之事,嘱人到殿外问了阵情况,回来就见周祁仰头将那汤药饮尽,又从药壶里倒一碗出来,始终面未改色。 褚君陵颇为惊讶:“你就不觉着苦?” 贾钦见周祁沉默不言,心中替他回了句“没有命苦”。 既有癔症,药材还得再加两味,待周祁将壶中汤药尽喝干净,提着药壶退身,临走前朝他叮嘱道:“两个时辰内莫再进食,水也尽量少喝。” 晓得自家皇后如今不爱说话,褚君陵主动揽过医嘱事宜。 饭后想带人到御花园溜溜食,却看周祁对外出之事十分抵触,连着天光稍亮些都不安,见褚君陵撑开窗牖,身无意识往暗处躲,最后缩坐到一处墙角,抱膝将脸紧紧埋着。 “可是光太刺眼了?” 周祁抿抿唇,头被迫让褚君陵抬起没地方藏,痛苦拿手捂住眼睛,求着他将窗户合上。 褚君陵这下相信了,贾钦说的周祁病情能占半本医书是叙实句。 “你畏光?” 周祁神色更是痛苦:每每有亮处落到身上,都会勾起他被褚君陵罚跪废了腿的回忆,事如噩梦般纠缠着他,将他仅剩的自尊摧毁得干净。 连路都走不好的废物,偷生着做什么呢。 “祁儿?” 褚君陵不知缘故,却能肯定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尽是朕的错,实在难过,朕任你打骂,如何报复都行,且让朕知道是哪一回事?” 见周祁缩在角落不肯起身,口中喃喃着“脏”,动作一顿,大致猜是为自己拿他身子万般糟践之事。 “心事藏久了要生病的。”边伸手去拉人起来,周祁认为安全的角落受到侵袭,极力推开褚君陵,跛着脚往内室退,口喊着不让他靠近。 “周祁!”褚君陵隐隐有些来气,却不知气自己头世作的孽,还是气周祁怎么哄都不好,稍有不慎就犯癔症:“还不给朕出来!” “听话,朕不凶你,桌底下暗,当心又碰着伤口。” “乖些过来,朕给你吃蜜饯儿。” 德观偷瞄褚君陵骗猫仔似的哄周祁从案桌下出来,观感复杂。 感慨罚人容易哄人难,眼观外头天色,就知褚君陵今日的政务算是搁置下了。。 第241章 按头一世记忆,徐氏满门抄斩,徐安斩首之日逃窜,他重罚了看守不力的几个衙差,却念及对方是自己亲舅舅,知晓徐安大势已去,活也不过苟延残喘,未再派人追查,默许了对方一条生路。 周氏斩首当夜,徐安与残留的余党勾结后宫奴才入宫行刺,他顾念亲情埋下的隐患险害得自己丧命,也是那晚,周祁用以自保的人手救了他。 褚君陵细回想着当时细节,算算时日,正该是今夜。 只这一世周氏还在,周未活着,那脉人手也还未到周祁手上,如此,得另派些人早早埋伏,以防事生变故。 谋划好打算回殿中歇歇,昨个夜里周祁梦魇,折腾到半夜才睡熟,今日早朝又去个把时辰,褚君陵困的极了,进屋埋头就睡,顺手将躺着等药吸收的周祁手腕握住,避免睡得太死,对方再发病自己不晓得。 入夜,褚君陵照记忆坐在头一世遇刺的地方,听得议政殿外破风声响,知是徐安杀到,一举取过侍卫手中长刀,光刃速过,徐安不可置信瞪大眼,身首分离,如头世一般被褚君陵削掉了脑袋。 剩下余孽不足为虑,尽有埋伏着的护卫收拾,褚君陵嫌恶瞧了瞧满地血腥,利落将刀扔回那侍卫鞘中,潇洒要走,不料暗中另外杀出一帮势力。 褚君陵:“?” 这又是哪个仇家? 行刺都要挑同一时日? 顾不得多想,见是对方招招杀招,赤手空拳抵对起来,好是褚君陵多个心眼儿,今晚护驾的护卫远比头一世多出整两倍,就是再来波势力也压得住。 对手人数惨遭碾压,很快败下阵来,知是弑君无望,趁下颚被卸前咬破口中剧毒,一个没留死了干净。 德观受君王吩咐留在殿中照看周祁,全然不知圣上遇袭,守着周祁喝了药,二人相顾无言。 被德观几乎眼不眨的盯着,周祁再如死水也架不住,瘸着腿想往殿外走,被德观一溜地挡在门口:“皇上有令,今夜殿外头危险,让老奴寸步不离的守着公子,皇上回来前您哪也去不得。” 虽不知那危险是指的什么,但圣上既然发了话,必然有他的道理。 周祁倒没坚持出去,转身一瘸一拐回到内室,心想于他而言,倒不知宫里有什么是比褚君陵更危险的。 这头褚君陵掀开一具具尸体面罩查看,确认没脸熟的,命人拖去后山喂鹰,亲守着奴才清完现场,给在场众人都警了醒,今晚之事半个字也不准往外透。 回去路上反复推敲后头那方势力的来处,脑中将仇家一一筛选,尽没有个头绪。 记恨他的拢共是那些,梁王余障一个不剩,不会是他,徐安又死在那方势力前头,两者有瓜葛的可能不大,剩余几个,合动机的不合时间,合时间的又不合条件,当下最可能记恨他的,就只剩周氏。 周氏…… 周未? 褚君陵一楞:总该不会是他那老丈人派来的? 第194章 早就不疼了 想是不可能。 周未愚忠,即便做得出弑君之事,定不会靠这般卑鄙手段,何况周祁还在他手上囚着。 是为救周祁? 如此更不合逻辑。 莫不是轮回的转轴转脱轨了,那一世周祁留以救他的人手变成了杀他的?随即这个可能也排除掉,那一世他见过那些人的面目,今日尸堆里没一个是.. 那是周祁暗中找来的? 越想越荒唐:凭那人极不稳定的病情来看,若周祁晓得自己怀疑到他身上,又得疯一个给他瞧瞧。 褚君陵扶额,赶紧将这念头打住。 临近养心殿又想:那一世他也是当夜重生,算与周祁前后脚走的,万事尽没来得及查,他也只当来刺杀的尽是徐安余党,今夜一看,不成还有别的隐情? 这派势力是否混迹在徐氏余党之中,又怀地是何种目的杀他,既要延续头一世往下走,后边儿谜团必得要揭开,为免再有新祸患。 进殿瞧周祁坐在桌前与德观大眼瞪小眼,德观谨遵圣嘱,眼未从周祁身上移开过一刻,这番见得君王回来,欠欠身要告退,听褚君陵问汤药的事,犹犹豫豫道:“药是喝了,后头胃里恶心发作,又吐了干净。” “怎么吐了?”褚君陵问德观,眼却望着周祁:“可叫贾钦来瞧过?” “贾太医说是公子偷..偷吃了蜜饯。”多大个人了还偷糖吃,德观都不好意思说。 ‘还是知道怕苦的。’褚君陵心觉好笑,可看周祁脸白灰灰的又有点心疼,转头拿德观是问:“朕让你寸步不离看着他,吃了东西都不晓得?” 也幸好是糖,要是周祁想不开偷着往嘴里塞毒药,十个脑袋净不够这老奴才掉的:“贾钦如何说,可用再煎一壶过来?” 德观也委屈,实在憋不住到外头如个厕,哪知周祁竟偷着把中午忘记撤下的蜜饯儿给吃了,还专挑在药后的时间。 随即想到贾钦所说,支支吾吾不敢叫褚君陵晓得:“贾太医说药多伤胃,今晚不必要喝了,而、而且..” 偷瞄周祁一眼,想到贾钦说尽量不要让周祁晓得,斗胆请褚君陵到外间:“贾太医走时又替公子把了次脉,说是公子心病加重,再不设法打开心结,精神长此以往遭不住,恐、、恐会转为郁症。” 褚君陵:“…………” 他就是出去杀个反贼,周祁病就险些又多一桩,着实会给他‘惊喜’。 第242章 郁症最要害之处— 求死。 连想到周祁偷吃蜜饯儿的事,心下一沉。 摆手让德观退下,压着心烦回了内室。 知是周祁惧光,癔症发作还恐人,烛火仅敢叫人点在外间,内殿奴才侍婢更是没留一个,伺候人沐浴穿戴之事尽落到褚君陵头上。 周祁伤势未愈沾不得水,只能拧干襟布勉强擦擦,起初人还算配合,等褚君陵从上身擦到腿侧,身体一僵,手又开始死拽着褥被,癔症蓄势要发的架势。 褚君陵:“……” 温声温气儿哄人莫怕,掰开掌心果真几个指甲印儿嵌着,长叹了叹,蹲在榻前与他打商量:“朕就是擦擦身,绝不做旁的,你配合点,早些收拾完也好早些休息。” 再三保证不会动那方面念头,周祁没应话,腿缓缓张开了点,真就是一点。 褚君陵有点心累。 怕周祁静下胡思乱想,边擦边得与人闲聊,企图将他注意转开,却看到周祁那处位置,话猛地停住。 一道深黑疤痕由后。股歪歪斜斜延至内侧,周祁肤白,更衬得那疤扭曲难看,伤即是半年前取周祁腹中碎银时受地。 也是那次后,褚君陵把人欺上榻的回数屈指可数,周祁伤势过重,几乎不抵用了,再来君王嫌倒兴致,也不愿瞧着犯恶心,遂换上旁的法子折磨。 后头多是受些外伤,比之先前境况甚至能算是因祸得福。 褚君陵心痛难挡,手轻轻抚上那道伤处,窒着气息问他:“疼吗。” 疼嚒,本该最难忘的惨痛事,周祁竟有些记不清了,脑中混沌一片,在褚君陵以为不会得到回复的时候,再轻不过的声音:“早就不疼了。” 褚君陵眼眶发热,小心擦拭过那道疤痕,没敢再问什么。 双腿也因着落了残疾有些萎缩,瘦的险不及褚君陵臂粗,怕破情绪不敢多看,草草擦拭了番,新取过衣物给周祁套上,良久声色哑然,不知说给哪个听:“这多亏欠,如何偿得完呢。” — 昨夜遇刺算给褚君陵提个醒。 他在明,那股势力在暗,即是他不怕,周祁常日在养心殿住着,后宫又多是争宠之地,他待人好的事藏不长久,难保不会传到敌方耳中。 若对方抓了周祁作要挟,以他现在对周祁的态度,那是一挟一个准。 褚君陵头沉地慌:先前给卢氏父女挖的坑,没成想先把自己给埋了。亦恐所忧成真,朝后回殿就与人道:“朕总有不在身前的时候,派个贴身护卫给你,尽都能放心些。” 周祁如今一害病就怕生人得很,光处一室都神经紧绷着要断,莫说贴身跟着,以为褚君陵又是故意折磨,唇被咬破,作势就要失常给他看,吓得褚君陵赶紧收回成命。 “不要便不要,朕不逼你。”这动不动精神就失控,时候也挑得中,若非贾钦那一叠诊断方子,褚君陵都有点怀疑周祁是装的:“往后事事尽听你的,朕是天下的主子,你就是朕的主子。” 德观听得心惊胆战,怀疑是不是周祁的疯病没治好,还反把圣上给逼疯了。 偷瞧褚君陵边说着自己“该打”,边握着周祁的手往自己身上落,心头一咯噔:圣上恐是真的疯了。 不想褚君陵惊世骇俗的操作还没完,当着周祁将养心殿一众奴才尽喊进殿,宫女太监到侍卫一个没漏,张口就朝众人道:“日后这养心殿周公子便是第一大主子,他即是朕,都听明白了?” 德观差点闪到老腰。 眼观众奴才也是又惊又恐,碍于帝王龙威不得不从,心中痛哭流涕:圣上他糊涂啊! 这周氏虽然洗清了冤屈,可周祁还背着脔宠的名头呢,哪有奴才给主子当主子的理,何况这主子还是天子,那周祁就是撑破天也尽不可能越过皇帝去。 皇上这也是,昏头也不是这么昏的。 欲要劝谏褚君陵适度,被对方一个冷眼威慑住:‘罢了罢了,都听皇上的。’ “如此可放心了?” 周祁抿抿唇,将口中的血腥味咽下,作惶恐状:“奴不敢当。”却也没劝褚君陵收回成命,只看对方戏能作到什么时候:“殿中人多,奴心头紧张。” 褚君陵朝德观递个眼色,德观心中焦愤,不情不愿带着众人告退,到殿外嘴里不禁嘀咕:“早知皇上醉心男色,倒不如就将那周祁记恨着呢。” 转念又想到君王先前因着仇恨养了个暴虐无道的性情,整日煞气重重,没个真正高兴的时候,这两日心结解开虽做了不少昏头事,好歹是有人气儿了,脸上情绪都丰富些,无疑是周祁的功劳。 想罢一叹,笑甩甩手中拂尘,宽心侯在殿外:皇上高兴就好,不就是宠个男人嚒,算不得事儿,养心殿连个床环环都是金雕玉砌,不怕养不起个人。 褚君陵本是想将钟诚赐给周祁,前世他与周一有场情分,有此机会再续前缘,他不防就当回月老,也算他对那小奴才被割去命根的补偿,奈何周祁不肯要人,只得暂且将这念头搁下。 等人癔症好后送也不迟,褚君陵倒不着急,没抱希望两人一定能成,料想殿四周尽有暗卫监守,再从堂中指几个专保护周祁,该无大妨。 左右人在暗处周祁也不知,再有,若哪个趁他不在找周祁麻烦,奴才侍卫拦不住的人,暗卫可没那些顾忌。 打定主意,膳后守着周祁用完药,亲身去暗卫堂挑人,路上恍然想到沈寰,今生没准备认这个皇弟,只拿人当个普通暗卫看待。 第243章 褚君陵前脚走,后脚就有妃嫔来找。 顺嫔孙氏,其父孙澔镇反有宫,抬贵人位份为嫔,恰是褚君陵魂回前日。 晋封之日君王亲口答应,等周氏斩后就翻顺嫔的牌子,可这一连等了两日,周氏没见斩,君王更没到她宫里落过脚。 眼瞧着如今后位空缺,宫中没哪个女人眼不热的,顺嫔更是心急,见君王迟迟没有来歇的动静,怕会失宠,竟斗胆找上门来。 照宫律,顺嫔位份远够不着皇后的位置,架不住皇帝随心,万事不按祖规行事,也使得宫中妃嫔高低位份不论,个个都敢觊觎那位置。 打听到君王近两日都歇在自己寝居,未传唤过后宫哪个,顺嫔一颗心落地,当是君王朝政繁琐才没去自个那儿,又恐他日头久了忘却自己,欢喜找上门来,却等来君王寝殿睡了个人的消息。 宛若晴天霹雳,叫顺嫔有些恍惚,随即忙又换上笑脸,与挡在身前的奴才讨价:“既是皇上不在,本宫进去等着就是。” 反正里头都躺有个人了,也不碍再多她一个。 第195章 那残废有哪处是能勾引人的 “青月。”朝贴身侍婢打打手势,转头朝那奴才笑道:“还望公公通融。” 那奴才看着青月往自个手中塞银子,哪里敢接,慌地摆摆手推辞,养心殿哪是想进就进的地方,这平日也就罢,得宠的妃嫔塞点好处,他这些个奴才猜晓皇帝不怪罪才敢放人,那也仅是在外间站站,乱瞧都不能。 今日还是君王亲口下的令,没回来前不准任何人进殿,除非里头那个自己要出来,否则殿门尽不准打开,是以一脸为难朝顺嫔道:“不是奴才不通融,周公子在里边儿歇着呢,若惊扰到,奴才是要掉脑袋的。” 敬说顺嫔是主子,又得圣上宠爱,断不会怪罪到她身上,这锅就只能做奴才的背:“您就别为难奴才了,不若您先回宫中侯着,等皇上回来,奴才立刻喊人来知会。” 周公子?? 顺嫔笑意僵住,这宫里男人就那一个,又是姓周.. 面色震惊的问那奴才:“你所说的周公子,可是周祁?” 得到对方肯定答案,身退了退,有些接受不能,头发晕地晃晃神,直喊青月将自己扶着:怎么会是那脔宠? 皇上不是恨死了他嚒?竟准人歇在寝宫? 又听那奴才对周祁称呼客气,分明不是以前那般态度,暗吞口气,笑禁不住有些难看:“他这几日都歇在皇上殿中?” ‘还是皇上亲手抱回来的。’那奴才心说。 不敢乱嚼君王舌根,褚君陵又下令将周祁当大主子尊待,这会怕顺嫔情绪激动,闹出响动吵到周祁给自个引来责罚,委婉表达了褚君陵如今盛宠周祁,对方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人。 好在顺嫔还算得体,只是那笑再装不了了,一想着自己可能要与个禁脔争宠,遂觉此事太掉身份,脸色阵阵难看。 ‘难怪周氏没被问斩,圣上这两日也尽没来找她,敢情是受那脔宠妖惑,早将她忘的干净。” 倒不知那残废全身上下有哪处是能勾引到人的! 想晓得周祁使的什么狐媚手段,这下也不肯走了,硬要进殿中瞧人:“周公子连得几日独宠,可是那废后徐氏盛宠之际也不曾有的,倒不知是用的什么法子。” 扬声让周祁给后宫姐妹们取取经,周祁支耳听了阵,嫌是太吵,侧身朝向里头。 那奴才被顺嫔突来的举动吓到,心惊肉跳地,怕受牵连忙劝人小声些:“娘娘还是先回去罢,这皇上不在殿中,您叫周公子也没用呐!” 顺嫔则是冷笑:“公公不准本宫进去,可管不住本宫叫人出来。” 问君王可下令不准人找周祁,那奴才两头尽不敢得罪,这般里外不是办法,急地站不住脚:“皇上是没说不准人找公子,但吩咐不准扰到公子歇息,您这般不是叫奴才难做嚒。” “不过是个瘸了腿的废人,倒是叫皇上宝贝上了!” “娘娘息怒,这话可不兴说。”那奴才见顺嫔不依不饶,阵仗隐要闹大,赶紧暗示身旁的人去请圣上回来:“您再闹下去,皇上晓得定是要拿奴才们问罪,娘娘且当行行好,饶奴才等一条贱命。” “皇上问罪你们干本宫何事?”仗着君王待自己还算恩宠,要罚也罚不到自己头上,顶多口头训斥两句,榻上服服软的事儿,这些个奴才畏首畏尾,她可不怕:“谁再敢阻拦,本宫定让皇上治他的不敬之罪!” 看几个奴才还挡着门不让进,怒让青月将人拽开,后看青月寡不敌众反被擒住,干脆自己上手,朝几个奴才威胁:“谁敢动本宫试试?” 几个奴才面面相觑,碍于顺嫔是君王宠妃,个个束手束脚不敢还手,推搡间顺嫔趁空而入,一手将殿门打得大开,径直走了进去。 ‘她倒是要好好瞧瞧,圣上这金屋里藏的个什么娇。’ 进到内殿就看周祁从榻上坐起身,似是被顺嫔动静惊到,愣着没个反应。 顺嫔眼都气红了,自己再受宠的时候都没敢在帝王寝宫过夜,便是当日侍了寝,再累都得乘肩舆回去,这瘸子不仅连着几日歇在此处,还霸占着龙床,这般想着,差点殿前失仪。 再看周祁瘦得脱相,脸上皮肉尽没多少,丝毫和“娇”沾不上边儿,如此身残面悴一个废物,竟也得了圣上的宠。 第244章 ‘皇上癖好已然怪成这般了嚒?’ 不是没瞧过周祁刚入宫时的模样,光风霁月,俊美无涛,确实有叫人黯色的本事。若真那般顺嫔还想的过去,可眼下这人所剩就有条命在,却能得此优待,皇上眼是瞎了嚒! “本宫当是公子身容得以恢复,仔细一瞧,不还是这副丑态。” 开口便拿周祁痛处嘲讽,想瞧他或是难堪或是狼狈的神情,却不想对方正出神,压根儿没搭理她。 以为周祁有意挑衅,过去一把拽住手腕就要把人往榻拖,周祁思绪空荡,不防被顺嫔用力一拽,险些跌地。 皇帝宫妃众多,周祁打入宫不是被叫到养心殿受惩,就是被关进慎刑司教习侍奴规矩,再不然就是待在君王赐的那处小破房子里,对褚君陵这一众妃嫔,也仅见过徐娇苑和卢蕴贞等几个妃位往上的。 方才听殿外奴才喊她娘娘,却不知是哪个:“娘娘无故拉扯奴做什么。” 顺嫔不藏讥笑:“还知自己是个奴才,本宫打进殿到现在,你可是行过为奴的礼了?” 殿外奴才赶进来时,已经见顺嫔抓住周祁手臂不放,硬要把人拽下榻来,几个奴才焦急万分,偏不敢上前劝阻,眼看着周祁身斜要摔,其中一个咬咬牙,让另外的奴才尽以君令为先,顶着冒犯将顺嫔与周祁分开。 周祁静看着眼前几人,猜侧此人敢强行入殿,必然是受宠的那类,再看顺嫔指着几个奴才要发作,一番谋算,开口朝那几个奴才道:“我见不得人多,你们且都出去。” 见几人迟疑,主动说要与顺嫔谈谈,几个奴才见是周祁固执,知他有恐人的毛病,这才恭恭敬敬道声“是”,小心退出。 只临走时多个心眼儿,说是就在殿外侯着,让周祁有不妥便喊人。 殊不知周祁要的就是不妥,口上答应,心中却有考量:若他得罪褚君陵的宠妃,对方可有赐死他的可能? 褚君陵不准他自己寻死,不然就拿周氏威胁,左右他没活着的念头,自己没法儿死,那便让褚君陵亲口下令杀他。 想是这般,对上顺嫔冷嘲热讽也不在意,反是故意惹怒她道:“奴没听皇上提过娘娘,不知该行哪样的礼。” 这脔宠竟敢顶她的嘴,顺嫔气狠,叫过青月就要掌嘴,不防周祁丝毫不见怕,口气冷淡看着她二人:“你也知皇上如今宠我,打我即是打皇上的脸。” 问顺嫔可敢? 顺嫔听他既没再尊称娘娘,也不自称奴,哪不知他是故意刺激,怒得一腔愤然在胸:“不过叫皇上抬举了两日,真把自己当是人看了?” “皇上与我共歇一寝,我不是人,皇上又是什么?” “你有胆倒是别拿皇上作说辞。”顺嫔气憋得脸红,见周祁无耻到句句不离皇帝,恨不得将他一嘴利齿给拔了:“莫当在皇上跟前得了点好脸色,就能在本宫头上作威作福,你先前是什么处境这宫里谁都清楚,怎么?这两日学了几句人话,就不拿自己当是条狗了。” 讽说周氏没死净是一时好运,等哪日君王回过味儿来,都不定能留个全尸:“皇上先前什么罚都施了,即是不拿你当人看,怎就没真将你扔给畜生作践。” 面色口气尽显可惜,眼瞧周祁脸色也变难看,气可算顺了:“方才不是神气得很嚒,这就笑不出来了?” 周祁笑不出,可就轮到她笑:“仅是你怎么够,就该把你周氏一族脖子上尽拴条链子、、啊!你敢打本宫!” “你咒我氏族,便是该打。” 顺嫔被周祁一巴掌打懵,笑僵在脸上,半晌才回过神来,愤恨瞪着周祁就要还手,这下晓得族氏是周祁死穴,尽拿歹毒的话戳他:“你一介奴才竟敢对本宫动手!不是怕周氏受难嚒?本宫稍后便将这提议说与皇上,让皇上、、” 话未说完,又挨了巴掌:“周祁!你找死!” “奴就是找死,娘娘能如何?”周祁意借惹怒顺嫔求死,手头力道自然不轻,要的就是褚君陵回来瞧见,顺嫔两边脸各挨回打,指印竟还挺对称。 听是她骂自个残废,神色更冷漠:“娘娘怕是不知,奴瘸的是腿不是手,打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顺嫔怒说不过,喊过青月一并将周祁拽下榻,作势要打回去,周祁身上伤着,腿脚尽不利索,挣不过两人摔到地上,恰好背着地,痛得一声闷哼。 褚君陵赶回殿就瞧见这场面。 顺嫔和她那奴婢将周祁按押在地,那奴婢身坐在周祁腿上,脚死死踩着周祁双手,顺嫔则拽住周祁里衣,面色发狠,作势要抽他耳光。 “放肆!”褚君陵勃然大怒,一脚踹到青月头上,青月头顶顿痛,随后重重撞到榻角,翻眼晕死过去,顺嫔让君王暴戾的神色慑住,直接吓傻在地,紧听得君王 震怒诘责:“敢来朕殿中闹事,你好大的胆子!” 第196章 褚君陵是在吃他的肉 “嫔妾不敢!” 遭吼回神,慌着跪正身,装可怜地朝褚君陵诉委屈:“是这脔宠先挑衅嫔妾,竟敢掌嫔妾耳光,嫔妾不过是想、、啊!” 顺嫔没抱完屈,紧又被褚君陵赏了记巴掌,嘴角直接被打出血来:“皇上?!” 脸瞬间肿起,不敢置信望向君王,连要诉地苦尽忘了,褚君陵甩过巴掌便不管她,赶将周祁搀起身,心疼揽过人一番查看,见伤没裂开才敢放心。 第245章 抱人上榻坐着,脸黑沉地看向顺嫔:“朕的人你也敢动,是你活腻了还是孙澔活腻了!” 顺嫔满脸委屈,眼波盈盈要哭出来,听褚君陵诘问,愤又不甘地瞪向周祁:“分明是那脔宠先打的嫔妾,嫔妾不过是想给些教训,怎的到皇上跟前却成了嫔妾的不是?” 何况周祁还是个男人,打女人就不觉着羞愧?“可是那脔宠给皇上灌了迷魂汤,才让皇上尽向着他!” “脔宠?”褚君陵颔颔首,将这称谓略一咀嚼,反手又冲顺嫔甩了巴掌:“朕的人何时轮到你来给教训。” 给他灌迷魂汤? 倒真敢说,这女人就差指着鼻子骂他昏庸。 盛怒之下,这两记耳光尽是使着内力给的,直将顺嫔口中牙打松两颗,却嫌不够。 要是周祁伤再裂开,他非得将这女人头给拧了。 顺嫔还不服气:“他是皇上的人,嫔妾便不是皇上的人嚒?” 又是周祁打她在先,她没打得回来反遭训诫,好不公平:“嫔妾不过是看皇上这两日没去嫔妾宫里,想到您答应过嫔妾的话,猜是皇上朝政繁琐没得空去,嫔妾又难受相思之苦,这才敢来求见皇上,却不想遭这等冤枉。” 还敢顶嘴叫冤?褚君陵怒极声笑,余光瞧到那晕躺着的奴婢,想是她敢往周祁腰腿上坐,寒声喊进两个侍卫:“将人带下去泼醒,赐腰斩。” “皇上!”顺嫔满面惊恐,见侍卫拖尸般将青月往殿外带,后知君王怒动真格,一改上刻委屈,慌伏着身告罪:“嫔妾知错!恳求皇上饶过青月!” 听君王问是何错,惧颤着声道:“嫔妾不该冒犯周公子,不该唤公子脔宠,更不该违抗圣令擅闯皇上寝殿!” 说的还算完整,褚君陵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将顺嫔瞧着:“擅闯入殿是你的主意还是那奴婢的?” “是、、是嫔妾。” “将人拽下榻又是谁的主意?” “还是..嫔妾。” 褚君陵轻“哦”一声:“要压着人掌嘴也是你的主意。” 顺嫔口哆嗦地厉害:“是、尽、、尽都是嫔妾的主意,青月仅、仅是受嫔妾使唤。” “这般说,朕该斩的人是你?” “皇上!”探不清君王这话是吓唬还是当真,顺嫔这下彻底慌神,再被他拿阴冷的目光睥睨着,更是胆寒,仰头抱着褚君陵的腿求饶:“嫔妾知错了,求皇上饶嫔妾这回,嫔妾往后定不敢了,嫔妾知错。” “要朕恕罪?”褚君陵轻哼,冷笑着道要给她个机会:“朕再问你,今日之事是你的主意,还是那奴婢的?” “是青月,净是青月的主意,嫔妾是受她挑唆才冲撞的周公子,求皇上饶了嫔妾。” 周祁只想借得罪顺嫔之事受死,远没想要逼死对方,又听褚君陵要对那奴婢处以极刑,心知是自己挑起的麻烦,开口跟他求情:“是奴出言不逊冲撞娘娘在先,亦是奴先动的手,还请皇上开恩,莫怪罪娘娘和那奴婢。” 让褚君陵且当没这回事,不若要罚就罚他,褚君陵哪里舍得,见是重生后周祁第一回求自己,更不忍叫他失望:“那便听你的,朕不杀她二人就是。” 死罪可免,活罪多少得受些,省的下回再不长心惹到不该惹的。 改赐青月三十杖责,降顺嫔孙氏为官女子,迁出春华宫,贬住所至栏轩,罚月俸一年。 回想顺嫔头一世能受宠,多是因着她性格乖顺,知进退,在他跟前没失过礼数,方才却看她喊打喊骂形同泼妇,便知那鸟儿性子是装给他瞧的。 眼看顺嫔还哭哭啼啼不识相,竟想与他讨价还价,当即冷了脸:“要么滚去栏轩本分待着,要想好命腰斩后去与阎王商量。” 见顺嫔还抱着自己腿,不耐甩开,叫两个奴才进殿将人带了出去,临顺嫔滚前沉声斥她:“还敢跟朕哭,可知你这顺嫔的名头从何来的?朕便是看你谦卑恭顺,知体统,不若就凭你方才作为,朕就该治你父亲欺君之罪!” 让顺嫔瞧瞧自个可还有世家嫡女该有的体面,又听她问为何周祁也有错却不罚他,不觉气笑:周祁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断不会主动挑起事端,可见顺嫔这两巴掌挨得不冤枉。 “他就是今日要你的命,朕也替他拿了。” 周祁默看着这出闹剧,心中却疑惑:褚君陵为何不罚他呢?还反罚了他的宠妃? 不信对方是真心,只当是那顺嫔另有事犯了君王忌讳,或是褚君陵早就待人腻味,碍于孙澔没法儿发落,今日正好能借自己之手。 “想什么呢?” 被褚君陵拿手在眼前晃,醒神轻摇摇头,试探着道:“今日是奴故意惹的顺嫔,她不过是骂奴两句,奴动手打她才有后来之事。” 褚君陵轻嗯声,等着他往下说。 “错主要在奴,皇上该罚奴的。” “说完了?” 瞧周祁点头,俯身拿额头碰了碰他的,神情与声色尽含宠溺:“那便罚你午膳时多用半碗粥。” 周祁蹙蹙眉,这算得是什么罚? 还不如罚他吃肉碎。 褚君陵看穿他的心思,忍着笑道:“哪有人受罚还能有肉吃的?” 怎会没有,褚君陵拿鞭子抽他时便是在吃他的肉,迫他委身时亦是在吃他的肉,他便是在受罚。 周祁垂眸不语,神色有些黯然:他这身皮肉就快烂完,不够褚君陵吃几回了。 第246章 见人忽然低落上,当是他被顺嫔之事惹多了心,勾住周祁一根指头安慰:“今日朕也有错,不该将你独留在殿中,你我错事相抵,都不必请罚了。” 早上才想着专挑些暗卫来拦奴才不敢拦的人,哪知就来了:“吓到你了?” 周祁摇摇头,他再恐人也不至让个女子吓住,却不想应褚君陵的话,躲开眼神侧躺下身,背对着他:“奴想睡了。” “睡吧。”晓得周祁还抵触自己,替他将被子盖实:“朕就在外间批奏折,有事便喊朕。” 周祁眨了眨眼,闭上装睡。 — 栏轩在离养心殿最远的西北角,一院拢共有十九房,里头多是不受宠的妃嫔,或是如顺嫔这般顶撞到圣上的官女子或侍婢。 顺嫔求宠不成,反触到圣上霉头,升嫔不过几日又连降四级,如今位份也就比奴婢高上一点,又失了一宫主位,改住到堪比冷宫的栏轩,后宫人尽明白,顺嫔后生便是与圣宠无缘了。 更多人是高兴,顺嫔先前蒙受君恩不浅,她失足就代表着后位少上个竞争对手,大好的喜事。 卢贵妃听得此事同样高兴,圣上越宠着周祁,对顺嫔的惩治越重,就表明她离着那位置越近。 午后褚君陵又离开一趟,走时将殿外奴才尽换成暗卫,道是不管何人来见,旦有抗令不尊者,一律格杀勿论。 褚君陵要外出的原因是老丈人要见他。 “末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需多礼。”褚君陵喊道平身,顺手将还跪着的老丈人拉起身,抬手招呼房外的奴才:“还不给将军看座。” 周未心下大骇,不知君王打什么算盘,只得强作镇静谢身,暗观其用意:“将军找朕所为何事?可是想好要的赏赐了?” “并非。”小心察探君王神色,见未有深意缓卸下心,斟酌着道:“皇上那日命人来说赏赐不得与犬子有关,可是犬子..” 可是叫皇帝折腾没了。 周未找不到合适措辞,又不敢直接问,倒是褚君陵听出他此番来意,没打算瞒着:“将军可是多心了,祁儿好好在朕殿中歇着呢,安全的很。” 周祁在皇帝殿中? 惊诧更甚,面作不解望着君王,就看褚君陵笑着问他:“将军莫不是怀疑朕把人给养死了?” “末将不敢!” 周未紧跪下身,心头确实是这么想的。 君王近来行为实在太怪,叫他不得不疑心是周祁出了意外,不若君王恨他周氏入骨,怎会轻易说要给他赏赐,更一道圣旨还了周氏清白。 周未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那受囚于宫的小儿遭了君王毒手,或是命在旦夕,更或是已经不在人世:“末将斗胆,可能向皇上讨个应许。” 褚君陵手往桌案上点了点,示意他说。 “末将恳请皇上,恩准末将见犬子一面。” “既是将军不放心,见见也是好的。”当有多大点事儿,算着要到午膳时辰,顺邀周未到养心殿共膳,末了半是玩笑半申饬道:“只要将军莫想着把人往宫外带,见几面都成。” 第197章 朕太给你脸了(草稿不能删??加更一章) 周祁当年执意入宫,也不知如何说服的君王,竟应了周祁以一人换周氏一族的条件。 打那日进宫,周祁就再没回过府,囚于深宫高墙之内。 君王不准周祁见人,常年关着,亦不准有人探望,周夫人受此打击郁结在心,夜遭噩梦傍身,梦到周祁吃尽折磨惨死坟荒,惶惶不可终日。 后头心病加重,落了不记事的毛病。 昔日将军府家不成家,门府凋敝,发妻心病难消,独子又遭宫囚,周未万般苦痛藏心,难有丝毫喘息,更知周祁在君王手头遭罪,恐他白受磨难,哪日回时见得家中景象衰淡更觉难过,咬牙强撑着家府,一日不敢身倒。 常年数载,夫妇二人不至大衍,双鬓已近斑白。 周未自责护不好妻儿,恨己无能,不愿见周夫人忧思成疾,自向君王请命带子受过,却叫君王一声嗤笑:“你这当爹的,竟也想学着儿子爬龙床?” 周未这才知周祁叫君王养作了禁脔。 后头暗中打点,更知周祁如处炼狱,心如受万箭刺。 找到君王自刎谢罪,欲求其饶得周氏安宁,却遭君王沉色拦下,盛气凌人道:“你这一把老骨头,可比不得周祁值价。” 道不肯叫周氏众人死得太轻易,若有哪个胆敢自尽,便要报复到周祁头上,周未见是小儿在君王手中,恐周祁枉受虐待,只得苟且偷生。 晃眼便是现在。 本抱着今日受罚也要见人的心思,却不想君王轻易应了…… 当真这般好说话,还是另有算计在里头? 无空多虑,虽听得君王不准周祁出宫,好歹能见着人,心绪渐安,知其话藏威胁,不迭道声“惶恐”,屈膝便叫君王按着手臂亲搀起身:“朕不过是说句笑,将军这般紧张做甚?” “谢圣上。”周未屈身抱拳,得褚君陵喊走恭敬跟上,途中惦着周夫人所托,迟疑良久,且小心道:“夫人待小儿念极,末将斗胆,可能叫夫人也瞧瞧人。” 褚君陵本生连周未也不肯应,但考虑着周祁病情重,贾钦也说郁症得需亲近之人开导,周祁当下怕是恨他不及,定不会待自个亲近,眼下合适的也就是周祁前世那些亲友。 第247章 准周未见已是开恩,周祁他娘那性子褚君陵前世可见识得透透的,若知周祁这副模样,恐得当场气死过去:“将军拿朕后宫当是观园不成,自个看不够,还得拖家带口的来?” “末将不敢!”他亦没有叫周夫人进宫的心思:“斗胆请皇上准半日时候,叫犬子回府上看看。” “周未。”褚君陵瞧他不长记性,拿自己方才话当耳旁风,真有些来气:“可是朕方才太给你脸了?” 话音刚落,就见老丈人又跪了。 褚君陵忍了又忍,算着周未待会总要见到人,也不将周祁情况瞒着,待讲述尽又问他:“你确定眼下放周祁回去,你那夫人病不会加重?” 言说周未不心疼他夫人,自个且担心周祁见了他娘亲再添新症。 周未只晓得周祁境况差,却不知他遭折辱至此,大惊失色僵跪有半晌,恨懑至极地怒视君王。 褚君陵也不掖着,索性把话说开:“朕应承过,若你替朕一统江山,朕与周氏间的恩怨便算是两清。” 如今天下尽已归顺,合该到他践诺的时候:“朕往后会好生待他,你夫人那处,且等周祁身体再好些。”心上的病难治,好歹等身上长点肉再回,省的见了双双难过:“太医院的人随你支使,尽先把令正的毛病治好。” 瞧见周未怒目生恨,坦然对他对视:“还不肯起身?不是要见周祁?” 周未不知怎的,怕见周祁那般情况,竟有些不敢去。 无声对峙良久,周未掌颈青筋暴起,极力忍着不让自个失控,话从牙缝字字挤出,憎然朝君王道:“但愿皇上信守承诺宽待我儿,倘若我儿再遭磨难,今日皇上不杀末将,末将定携我周氏数万将士踏破宫门,为我儿向皇上讨个公道!” “将军在威胁朕?”褚君陵不知他哪来的胆子,换做头一世,周未这话没说完就得脑咕噜滚地:“朕也提醒将军一句,朕悦周祁,你才有恐吓朕的机会。” 周未豁然起身,言行无惧:“末将字字当真,是不是恐吓,皇上净可一试!” “哦?”褚君陵笑不打眼底,拿这话反问周未:“将军此话是要朕折磨周祁?”忆起周祁那日也朝自个放类似的狠话,敢情是跟他这爹爹学的。 心笑周祁好的不学,尽学些没用的在身上,这会儿瞧周未又凶又狠的,不免有点稀奇:他这怂包岳丈今个是支棱起来了? “你!”周未气哼一声,咬牙切齿骂褚君陵昏君。褚君陵被当着后头一干奴才面骂,龙颜得失,登时也沉下脸,冷笑道:“朕何止是昏君,”周祁骂他是暴君,周未这当爹的又骂他昏,他这算是昏聩暴戾尽占齐了:“暴君乱国,昏君误政,朕两者皆是,可够让你周氏百余人做作冤魂?” “周氏忠肝烈胆,冤死何惧,你为君王而不仁,残害我族氏,为天子而无德,无端施行暴政,为主不义折辱我儿,此不仁不义无德之君,不配受百姓所拥,更当不起帝王尊位,周某只恨愧对先皇,将大褚社稷交与你这等人手上!” “朕倒不知将军身为武将,还有此等口才?”讽说周未文武双全,只做个将军倒可惜了,就是放到文臣堆里,也没哪个敢如他这般妙语连珠,不带重样儿的话骂他:“朕还是那句,朕如今心悦周祁,将军该比周祁更庆幸。” 这会倒是威风得很嚒。 褚君陵气着气着,竟觉好笑:周未要早有这般气质,敢在头一世他虐待周祁时就带兵起义,一脚将他这暴君踹下位去,也不会叫周祁白受后头的折磨。 德观和一众奴才眼观鼻鼻观心,瞧他二人杀气腾腾,大气尽不敢出,都怕成君王盛怒之下的无辜冤魂。 尤其是听周未欲行袭宫弑君之事,腿直打软,就怕周未暴起将君王给杀了,吓得差点儿要喊“救驾”。 更庆幸武将觐见有空身面圣的规矩,不若周未一刀下去,皇上头再铁他也禁不起砍,何况周未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澡都是靠血洗,圣上这点功夫哪抵得住,交手不过两轮就得国丧。 好是两人说归说,骂归骂,没真动要弄死对方的心思。 惊恐着脑中开始放空,偷瞧瞧周未,想到养心殿那个,心说周祁不愧是周未所出,父子俩脾气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个个口硬心软,也就是周祁瞧着要聪明点。 僵持许久,还是德观看到午膳时候,冒死插了句嘴,就看周未深吸口气又沉沉吐出,冷沏着脸背过身去。 褚君陵看他拿上乔了,下意识想给些惩治,却听德观提醒,怕周祁再饿着胃,本着对周祁的亏欠硬忍着怒,难得先有让步:“将军所言,朕定会好好记着。” 着重咬住“好好”二字,皮笑肉不笑道:“将军可还有他话。” “?”周未不料君王会退让,一时有些接不住招,再看褚君陵笑容凶横,眼神躲闪,理智回来不禁后怕,迫于周祁被当人质,只得心压恨愤,顺着褚君陵给的台阶下:“暂无他话。” “无话便走,赶不上膳莫怪朕不招待。”也不顾周未是否跟上,怒地甩袖走在前头,周未不稀罕皇帝宫里的饭,却怕到迟了君王反悔不让见周祁,无法只能动身赶上,落于褚君陵三两步跟着。 ——— 周祁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从周未被杖责那日始…… 他去求君王放过周氏,本该是他入宫为奴,遭尽君王作践,一切却不同了。 第248章 梦中那个君王没要他赎罪,更不曾囚他于深宫,待他处处体贴尊重,有他现实里求不得的情深。 梦中的周祁是壮志凌云的少年将军,鲜衣怒马身体康健,敢与众人言笑,敢立阳光之下,敢与心悦者并肩,享着君王全心全意的疼宠与偏爱,有无尽倚仗。 那个周祁是将军,是皇后,能与所爱同寝同穴,握拥着他不敢奢望的一切。 亦是梦中的周祁清朗如月,与脏污身秽的自己截然不同,看着那个自己幸福,叫周祁羡慕得落泪。 迷糊间听得殿外声响,睁眼茫然,须臾察觉眼角温热,伸手去探,摸得一脸湿意。 觉看自己身在殿中,回了现实,心一阵失落:梦里褚君陵待他太好,叫他不愿意醒来。 心没征兆抽痛起来,涌上浓烈的难过,周祁越发迷茫,掌心贴到胸膛心跳位置,竟像空了块似的,摇摇欲坠。 泪无声落了两滴到掌背,迟觉自己还哭着,仰首逼回含在眸中打转的那些,突闻外头声音熟悉,身形微震,下意识地一声呢喃:“爹爹……” 褚君陵分明不准他见周家的人,殿中怎会有他父亲的声音。 是他梦还没醒嚒? 第198章 奴怕疼的 “公子可醒了?”是褚君陵问奴才的声音。 “奴才没听殿中有动静,想必还睡着的。” 殿门被打开,前后进来两个人,内殿遭屏风挡着,周祁只听得见脚步声。 褚君陵与那人道:“人还未醒,朕先进去瞧瞧。”而后是吩咐殿外奴才看茶,随着褚君陵脚步渐进,那人也再开口:“末将随皇上一并。” 褚君陵不甚心虞:“将军莫仗着朕今日宽容,屡屡行大不敬。”君王内寝说进就进,一点没个前朝臣子的自觉。 “皇上不满,大可让末将带犬子回府。” ‘倒是想的美。’敢带周祁走,再把他这当爹的腿打瘸了:“祁儿不在,朕得寝食难安。” 周未趁有愤恨壮胆,可不管他寝安不安,抬脚便往里头走。 周祁闻声神情一滞:竟真是他父亲。 谈道间两人前后踏入,周祁慌措想躲,被周未当场撞破,心头恨意顿升。 饶是对周祁情况有底,真瞧见还是惊圆了眼,瞋目裂眦:他周氏为社稷殚精竭虑,皇帝竟摧辱他儿至此! “祁儿。”胸腔怄憎难平,干着嗓子喊了喊人,却不敢再近身,眼心疼得发热,怕叫周祁瞧了伤心,极力抑制着:“爹爹来了……” 周祁神情呆滞,分明难过极了,最该诉屈痛哭的时候,眼却干得厉害,或是大喜大悲到极致,如哽心血在喉,呼吸僵促,情绪反而静得异常。 就平淡的瞧着周未,口启无言,不认得人一般。 褚君陵觉出不对,上前将衣襟给周祁披上,引导他叫人:“可是高兴过头,自个爹爹都不认识了?” “爹爹。”周祁跟着轻唤一声,神智辗转复明,先是轻微抽噎,而后嘴角紧紧抿住,再被周未耐心喊唤,如无援时见得救星,委屈顷刻滂沱:“爹爹..疼,我疼。” 褚君陵日日折辱加身,默准宫中人尽欺他,慌疲惧惫积压在心,多年莫敢与人倾告,这般受亲父哄慰,如雏鸟还巢,情绪倾阀再难止住,与周未泣说多年不敢露的苦衷。 褚君陵瞧他哭得凄怜,知是癔症又犯,欲要拥身开解,不妨被周未拦臂截下,先一步揉揉周祁发顶,轻手为他抚去泪光:“怪为父不是,害我儿遭此等罪受,祁儿莫怕,爹爹这就带你回府。” 怪是自己来得太晚,疼望周祁槁项黧馘,遭摧残得不成好样,岂敢再留人入深渊。 什么世代忠将的名头,他尽不要了,今日即是背负谋逆的罪行,也定要将周祁救出宫去,万般代价他自担着,欺君骂名且等死后去与列祖列祖请罪。 真抱起周祁要走,褚君陵见周未今日撑破胆不要,竟敢当着自个面儿行忤逆之事,皇权受胁,眼中腾起杀意:“朕说了不准带人离开,将军是要抗旨不尊?” “让开!”周未悲恨痛切,无暇顾及其他,只看褚君陵身挡在前,焦愤欲燃,一记掌风朝君王袭去。 褚君陵不料他真敢对自己出手,惊后紧道“放肆”,勃然叫进殿外禁卫,待将周未团团困住,凶色告诫:“朕谅你是周祁生父,把人放下,朕既往不咎。” 周未赫然哼呸:“昏令难遵,何须多言!” 要么褚君陵放人,他带他儿走出宫门,要么昏君喊杀,他便护着周祁硬闯出去。 “皇宫层层守卫,将军就肯定能逃得出去?”便是他周未命大逃脱,跑了和尚庙还在,周氏这一族人,断然没命活着出京城,君威再三受衅,褚君陵已然没个耐心:“朕最后给你次机会,周将军,将朕的人放下。” 语罢就被周未骂不要脸。 “朕今日确实给你周氏脸给的多了。”沉让奴才将殿门上锁,抬手命得暗卫现身,待殿内外水泄不通,睥死人般下达诛令:“给朕将这乱臣拿下。” 命一众人不计周未死活,只管将周祁抢过来,周祁遭颠簸意识惊醒,见眼前场面受自己所赐,周未更难敌众,未免亲父受己拖累,慌从周未臂中挣脱,挡在他身前朝君王跪下:“求皇上饶恕家父!” 好是褚君陵理智尚在,怕人将周祁伤着,急喊停手,只拿武器将周未指着,尽量缓着声与周祁道:“这是朕与你父亲的事,刀剑无眼,你且躲远些。” 第249章 劝周祁去殿外走走,莫插手此事,却看他固执护着周未,张臂将刀剑挡的严实:“奴愿替父亲受罚,求皇上开恩。” 慌说不会忤逆对方,君王要他在养心殿待着,他再不会踏出去一步:“奴尽听皇上的,求皇上,饶家父一命。” “祁儿!”周未望此心痛,不愿周祁屈身乞饶,硬气要拉人起身,疏忽间让刀抵住喉咙,霎时止步,只得拿嘴喊周祁莫跪那昏君:“为父今日便是身死,也定叫你离开这囚笼!” 却看周祁主动蜷跪到褚君陵身下,再卑贱不过的姿态:“奴如何都能受,求皇上饶过父亲。” “周祁,”褚君陵深吸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吓着他,却看他连连磕头糟践自个儿,不耐地发怒:“朕让你起来。” 锢住腰身硬将人托起,周未瞧他动作强硬,当是要拿周祁开罪:“住手!” 顾忧周祁安危,不得不朝君王低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莫伤害我儿。” 褚君陵心疼不比周未少,本也没打算牵罪,欲喊德观进来带人出去,却瞧周未示弱,一时来兴冷笑了笑:“这便是将军求人的态度?” 问周未臣对君主该以何礼,周未气咬咬牙,举手屈膝,以额伏地结结实实行个跪拜:“末将求皇上,放过小儿。” ‘这下倒是顾上儿子了,方才硬骨头的时候可没想过周祁要受牵连。’ 若非念在周祁份上,褚君陵真想一脚踹死这老犟驴。 扬声传德观进殿,轻将怀中人推给他:“带公子出去。” 念着周未不能杀,给些教训总是能的,本意小惩大戒,今日这事就算揭过,被周祁误会君王要置周未于死地,趁德观不备挣开束缚,一举夺过禁卫利剑横在颈间。 先前指骨遭君王碾断,腕口经脉亦被废过,手无力托住剑柄重量,颤颤巍巍拿不稳,晃抖将脖颈割破道口子,从里渗血来,吓得周未和褚君陵齐齐一身冷汗,心提到嗓子眼儿。 “求皇上饶过家父。” 褚君陵只感头疼,短短半个时辰,自己让这父子俩威胁了两次,这皇帝当的可窝囊。 思及此不由气闷:“手莫抖,你先把剑放下。” 口气没把握好带了压慑,周祁手一颤,剑又往肉里陷了点。 “…………” 周祁也不道别的,颠来倒去都是这话,显然癔症又发作,闹得褚君陵窝肚子火又发作不得,来回踱步烦躁更甚,一拳砸上屏风:“都滚出去!” 德观哆嗦上前,被褚君陵侧目一扫:“你也给朕滚。” “嗻。” …… 只留三人在殿中。 “求皇上、” “住口!”禁卫尽撵到外头,殿外暗卫也尽撤了,还要如何放过?不成要他八抬大轿抬周未回府? “朕不怪罪你父亲,你且听话些,把剑给朕。” 早知事态发展至此,就不该让这老混账见着人。 气悔朝周未使使眼色,这会两人目的相同,眼下倒是和气。 双双安抚周祁将剑扔下,等从他手中取出,褚君陵当即开窗扔得远远的,后怕再让人掏着。 任由周未搀人起身,找看伤药不剩多少,又把方才滚出殿的德观叫进屋:“去找贾钦再拿些金疮药来,顺道喊个人去传膳。” 将剩下点药抹到周祁脖子上,气不过瞪他一眼:“再敢拿剑往身上搁,朕便日日把你这双手绑着。” 周祁看看周未,怕君王反悔,小心同他道:“奴就待在宫里,不回府上,皇上莫为难爹爹。” “不是不准你回去。”褚君陵这会儿得了冷静,多余撇眼周未,替周祁捋了捋凌散地头发:“你伤势未好,路上磕着碰着可不值当,且过个把月,伤好朕再陪你回去?” 周祁眨眨眼,意识还处于茫恍状态,朝着褚君陵喊了声“爹爹”。 褚君陵:“…………” 此事就算揭过。 周未弑君不成,被留下来用膳。 亦知无法带走周祁,席间对褚君陵照样没好脸色,褚君陵更连眼神都懒得给,接过奴才递来的粥,闻贾钦道这两日能少沾点荤,添勺肉沫到粥里拌匀,见周祁眸子混沌,癔症还未消尽,尝过温度要亲手喂,周祁眼盯向碗中,思索有一会,张嘴就问:“皇上罚奴吃肉碎嚒。” “…………” 人不清醒记性还挺好。 让这模样逗乐,凑过去吻吻周祁额头,很快又笑不出来。 周祁问他:“皇上待会吃奴的肉嚒。” 周未老脸一燥,恶狠狠瞪向褚君陵,恨不能将他孽根给掰了。 褚君陵:“…………” 周祁这会话倒是多。 “皇上拿鞭子吃,还是拿旁的。” “奴不喜欢鞭子,也不喜欢皇上。” “要挨打的,奴不吃了……” 眼见着越扯越远,周未筷子尽折断两双,怒得要撕碎自个儿,心累扶扶额,赶紧伸手将周祁喋喋地嘴捂住,投降似的凑到他耳旁:“祖宗,快莫说了。” 周祁眼更混沌,一时听差了意,当是君王要加重惩罚,身缩了缩,害怕望着褚君陵:“奴怕疼的。” 褚君陵:“…………” 周未气甚。 第199章 不安生真拿鞭子抽你 粥里混了肉沫,周祁如何都不肯吃,怕遭褚君陵的打。 拗不过只能让奴才换碗菜粥,周祁仍嘟嚷里头藏了肉在,褚君陵手往哪处喂,周祁就往相反方向躲。 第250章 褚君陵实在糟心,只能故意冷了脸,拿话吓唬:“再不安生,膳后真拿鞭子抽你。” 人这才自觉。 一顿饭将褚君陵折腾得够呛,亲守着人把汤药喝下,瞧周祁问德观要蜜饯儿,颔首应肯,后就见他轻打个呵欠,眼波流转道要睡觉,人比清醒时鲜活许多。 褚君陵甚至想,若这人永远记不起前世过往,糊涂着能叫人忘却恩怨、活轻松些,哪怕周祁疯一辈子也是好的。 哄着人歇下,与周未到殿外。 周未席间一直未言,只趁周祁睡前哄慰几句,默然将君王举动看在眼里。 就眼下看,褚君陵的确待周祁用心,添衣喂食处处不漏,乃甚比奴才心更细些,亦肯耐着性子由周祁折腾。 于帝王身份而言,难能可贵,周未勉强承认,却也不忘周祁这些伤害是哪个造成的,便是褚君陵待他儿再好,也尽是周祁应得。 碍于人需褚君陵照看,吃人嘴软是一回事,这昏君好歹是皇帝,手握着周氏生杀大权,衡量诸多因素,周未虽愚,却也不是个脑子轴的:“末将与皇上撕破脸,只会叫祁儿夹在中间难做。” 褚君陵轻扬扬眉,不可置否。 “既然皇上诚心弥补,愿拿真心相待,末将便再信这一回。”服软归服软,该言明地态度还得言明:“若你背信弃义,再有残害我儿之事,末将还是那句话,我周氏数万大军,随时等着来与皇上讨要说法。” “朕倒是以为,将军不会有这日机会。” “如此最好。”周未长叹,侧头正视褚君陵:“末将比皇上更不期望有这日。” 这般就算约定。 宫中药材齐全,能入太医院的郎中尽是举国拔尖儿,周祁心症外伤皆重,如今有这暴君作倚仗,养在宫里的确比回府上要稳妥些。 就看皇帝能否信守承诺。 至于周祁长久歇在养心殿,就是皇帝个人的事,天下尽知褚君陵暴戾恣睢,算来朝中没人敢拿这点事犯这暴君忌讳。 眼下就盼着周祁根治心症,余生能得快活自在。 “朕听闻你有个侄子拜了个游医为师?”褚君陵表示:他还听闻此人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如在世活佛,想必能治周祁之症,又听闻那人带着周未侄子游历四方,如今恰在距京城不远的苏塘,入京也就一两月时候。 ‘这算不远?’周未莫名:“皇上从何打听到这些消息?” 他这当叔叔的都不晓得,可不信这人是碰巧听闻:“皇上之意,是想让末将借叔侄情分,去让阿暀请那医神入京?” “将军就不想祁儿早些康复?”有点机会就得试,算算时间,这一世他与李老头儿梁子已经结下,就算硬把人绑来,凭那老东西比周未这倔驴还气硬,就是拿刀架着脖子,那老头儿偏死也不会救。 也只有他那宝贝徒儿话管用点:“朕与那老者有些间接地过节,朕出面必然不妥,此事且由你去办最合适。” 让周未有需要尽管开口,人财物力尽给他安排上,周未也是纳闷,这暴君满天下的得罪人,恐是遭刺杀了都找不出仇家是哪个。 “还有一事。”将那夜行刺之事道出,末不准人声张:“你且暗中替朕查查,看能否探出点眉目来。” 周未:“…………” 这狗皇帝就该杀。。 褚君陵今日被周未拂了面子,龙颜大失,丁点不放过使唤人的机会,遂将手头上周未能代劳的事儿尽扔给他,周未略有怀疑,就被褚君陵拿周祁当借口堵了嘴。 闻下人说将军回府,周夫人托着病就往房外赶,顶着受风头痛的毛病,净顾不得戴风帽。 看到周未急拉住人:“如何了,见到人了嚒,祁儿可还活着?” 清楚皇帝不会叫周祁好过,“是否有事”净不敢问,只焦急的瞧着周未,盼人还在世。 “祁儿无事,皇上如今待他..挺好的。” ‘挺’字勉强,恐周夫人忧心病重,瞒去周祁身体情况,只说君王悔过,真肯放过周氏:“上回那道圣旨并无它意,是与周氏购销恩怨,往后该是能太平了。” “我儿无事便好。”周夫人点点头,又怕周未担心她承受不住没说实话:“你莫骗我,祁儿当真无事?” “祁儿若有事,我这做父亲的岂能轻易回来?” 周夫人眼发红,直勾勾盯着周未一阵,见他表情无异缓才安心,想是亲眼未见着人,心又揪起:“即是恩怨两清,皇帝作何不放我儿回来?” 这倔驴口中的无事,怕是以生死做丈量:“你老实告诉我,祁儿身体可无碍?” 见周未口齿含混心道果然,状要怄晕逼迫周未道了些实话,却也避重就轻,说是周祁先前外伤未好,怕周夫人见了心疼,遂不敢回来。 痛恨褚君陵是真,为局面着想,还是在周夫人跟前替他说了些好话,被周夫人横眉一瞪,直骂周未缺心眼子,自个儿子快遭皇帝害死,竟还当那狗君是好人! “皇帝岂有那等好心,补偿再多有甚么用,就是他拿皇位来抵,也抵不清我儿所受的半分折磨。” 却也知如此已是最好,如周未所言,皇帝放过周氏,府中好歹能过上太平日子。 “祁儿这两月就能回府,你也快些养好身体,莫让他瞧了再难过。” 就这么根独苗,周夫人看得比命都重,自然不舍得周祁难过,遂也忍着眼泪点点头,话里伤心:“当初就是赔上周氏,也不该叫我儿去皇帝跟前遭罪,你周氏一族的磨难,不公平叫我儿一人承受,只怪我这娘亲。” 第251章 周未手落到周夫人肩头,知她是气话,一声叹息:“我这父亲也有责任。” 哪料周夫人听更窝火:“尽是你害的!”剜周未两眼,这才觉着头痛,边埋怨边由周未搀着回房。 — 顺嫔出事,宫中皆知周祁得了圣宠,再因周未助君王大统立有头功,受封镇国将军,赐富地百亩,黄金千两,绫罗珠瓷各有不等,前朝后宫传是周氏后福将至,府第要起来了。 不若周祁一个跛脚的废人,又害有疯病,不日便得发作一回,君王先前把人当禁脔瞧待,今却态度大变,重用起周氏不说,更不顾群臣反对将那脔宠豢养在殿,专喊有太医调养,此等恩宠前所未有,于周祁可谓苦尽甘来,一步登了天。 亦有传言是君王故意抬举,兴起时的耍事,周氏若敢当真,日后家怎么亡地都不晓得。 众说纷纭,嫉妒的看戏的都有,眼盯着周氏何时又垮台。 近两周时候,周祁伤势将好,背上鞭痕已然落痂,新长好的嫩肉粉乎乎的,瞧地褚君陵心痒痒。 贾钦这日又来诊脉,褚君陵还未下朝,只留周祁在殿中。 “外伤已无大碍,内里病处多,需得长期调养。” 周祁听要长久喝那苦东西,眉蹙了蹙,似是不大高兴。 “近来郁结可有减缓?” 见他苦闷着表情不答话,颇有些惊讶,心想君王近来待周祁确实疼宠,以往伤势再重都少有见这人皱眉的时候,现在竟因着不想喝汤药摆小情绪。 不禁忆起周祁受践之时,君王有令,凡周祁轻伤不准人治,重伤未祸及性命亦不得治,往往是新伤裹旧伤,用药多是浪费。 太医院深晓君王救人是为施更重的折磨,次数多了亦不上心,对周祁多是秉持吊口气在的态度。 “梦魇缠身可还常有?” 问什么周祁都不开口,贾钦心生意见却斥不得,只得把褚君陵搬出来:“臣奉圣上之命前来问诊,劳请公子配合些。”提醒周祁积极治疗,争取早日破除心结,等痊愈方可不受汤药苦口。 听到褚君陵有关,周祁下意识身僵,而后轻点点头。 “近几夜可有惊醒的时候?” 又是点头。 “可有心郁脑浑,神经崩痛的症状?” 仍点头。 情绪稳性不必要问,眼下就波动得厉害,各个症况尽问详细,看周祁都是点头,一副脑空空的呆滞模样,就知今日这趟是白来。 更看他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医者心犯,不觉有些来气:“心病药石难医,得要公子自己走出来。” 走时逢褚君陵回殿,顺口问贾钦:“公子情况如何?” 贾钦摇摇头,一想到周祁敷衍的表现就呕火,当面告他的状:“公子不配合,任臣医术再精湛也无用。” “怎么回事?” 周祁竖耳偷听,发觉君王口气不悦,自觉跪下身去。 “没说你。”过去将人捞起,转而朝贾钦动怒:“便是不配合才让你设法开导,他事事听劝还要你做什么!” “…………”贾钦无语凝噎。 “多再给你半月时候,还不见起色朕拿你是问!” 紧即又转头哄周祁:“是贾钦无能,不关你的事。” “…………” 第200章 我回不了家了 自周未那日来过,周祁就染上了发呆的毛病,若无人唤,往哪处一待就是半日时辰。 褚君陵当是与周未冲突把人吓狠了,恐周祁病中添痴傻一症,近来不敢说丁点重话,神态口气都得再三掂量,万事放纵。 贾钦这话,无疑是暗示周祁自己要罚他,逼得周祁害怕,褚君陵瞧他枉为医者,明知周祁心病重,还敢拿他情绪刺激,禁不住火大。 压着火气哄周祁,骂是贾钦不精医术乱问症,周祁不配合才对,直将人摘得干净。 “都记住了嚒?” “?”方才那话尽是对周祁说的,贾钦压根儿挑不到重点,被褚君陵震慑发问,冷汗直流,假装明白道了遵旨。 等被德观送出殿,瞧他方才也在殿中侯着,忍不住问:“下官愚钝,敢问公公,皇上方才是想叫微臣记住什么?” 德观也没听明白,但不想丢了总管太监的面儿,遂故作高深甩甩拂尘,对人说教起来:“皇上说什么自有皇上的道理,大人好好记住则是。” “???”贾钦似懂非懂:“下官才疏学浅不得见解,公公可能说明白些?” 德观哪儿编得出来,只让贾钦自个下去参悟。 贾钦真当是自个学识短浅,或是君王话藏的太深,且看德观一脸的高深莫测,对自己的无知深感惭愧。 稀里糊涂想了一路,步伐瞬乱,再次惊起一头冷汗:他方才竟当着皇上如今心头肉的面告对方的状,也是气昏脑了。 遂连想到君王给的期限,以及十分不给面子配合的周祁,直觉脑瓜子疼。 贾钦前脚走,后脚周祁就恢复神智,顺将主奴规矩搬到褚君陵面前,神情毅然,跪姿再端正不过:“奴有一事求皇上答应。” ‘他敢不答应嚒?’瞧周祁一副不答应就长跪着的气势,再硬的心也软了:“朕答应你,快起来,莫把膝盖骨磕疼了。” “奴想回住处去看看。” “就这事?” 周祁迟疑:“奴想回去看看周一。” 第252章 他当是什么。 让周祁这阵仗闹得失笑,待人起身替他将衣褶拍平,顺想到他腿脚不便,问是否要轿舆接送,紧见周祁面色屈辱,知是触到敏感处,连忙又改口:“不要便不要,朕让德观与你同去,遇事能有个人使唤。” 周祁先前住处鄙陋,又近宫厕,着实非人住,褚君陵爱屋及乌,给周一换了个好地方养伤:“地方离你先前住处甚远,后宫地广路深,墙围多曲折,便当带个认路奴才?” 路上想多逛逛也成,周祁自愿出门,褚君陵自然也乐得高兴:“路途景色不错,朕让德观指几个赏春好去处给你,下回独身去也不怕迷路,如何?” 问周祁意见,周祁当是监视,却也没拒,轻朝褚君陵道声谢。 — 周一让那几十大板打伤筋骨,屁股至今还痛着,加之外伤腐肉尽落,又痛又痒还不敢伸手挠,蹉磨极了。 高烧醒来发现不在先前住处,身下的床铺棉被尽都柔软,屋中布置也颇……颇……周一读书少,仅能识几个大字的文化,腹中憋了半天墨水,对房中家当也仅能用“值钱”概括。 比起那又熏又破的烂房子,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若非见床侧站有个熟悉面孔,还当被哪个高手救出了宫。 人是皇帝跟前的奴才,每次周祁因受刑或房事晕了身,都是这奴才来喊他去接,更没少刁难他主仆二人。 睁眼就见这奴才冲自己笑得奉承,冲击不小,再看对方客气中乃甚夹着几丝恭敬,又惊又骇地,心里慎得慌。 一听住处是皇帝换的,皇帝还专派了个奴才伺候自己养伤,更觉玄幻,够着脑袋往窗外探: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皇帝是疯了嚒。 还是他家少爷、、 “我家少爷在何处?皇上又把他怎么了!”一时忘记屁。股被打烂,蹭起身又躬弹回去,痛得眼泪都逼出来了,大口大口地抽凉气:“我不要恩赐,也不要你的好地方,我只要我家少爷!少爷人呢,你们究竟把他如何了?” “你家少爷如今是皇上的心头好,奴才哪敢得罪。”瞧周一怒瞪眼要与自个拼命,忙摆手撇清,透露周祁得了圣宠,主仆二人好日子来临,嘴恭喜着要人照拂:“皇上让你养好伤再去殿中伺候,放心吧,你家公子往后的命可好着呐!” 闻说皇帝对周祁态度大改,捧在手心里宠,还亲口宣告周祁是养心殿的主子,更觉诡异,腹诽自己这哪是得高手相救,摆明是被打死后上了天,不若哪有这般玄乎的事。 任那奴才说得天花乱坠,周一未亲眼见,心中是不信的。 着急周祁安危,皇帝又下令不准带着伤去,说什么怕血气冲撞到主子,周一急尽无法,只能老实趴着,药恨不得两回量作一回用,只盼能早点儿见到自家主子。 “你当真没骗我?我家少爷当真安好嚒?” “哎哟,千真万确,奴才就是敢骗你也不敢造皇上的谣呀。” 让周一只管安心养伤,从外头领进个嫩生生的小奴才,年纪比他还小些,叫小顺子。 怕自个粗心害周祁于危难,不信皇帝真有好意,一开始对小顺子防备颇深,本着谨慎不敢与他多说半字,多日相处下来发现这小奴才愣戳戳的,有点聪明也仅是有点儿,心眼子还不如自己的多。 照皇帝作风,有阴谋也不会派个如此蠢笨的人来,心防卸下,难得有个能说话的,嘴没得空停。 互道各自难过事,只觉惺惺相惜,后头更甚称兄道弟,净不拿对方当外人看。 这一世徐氏早早得诛,连环效应使然,连同左参与县令等几个祸官一并遭到清杀,小顺子家仇得报未再回康城,命数皆改,已然与前世不同。 - “周一大哥!” 小顺子气喘吁吁跑进屋,高兴拿手指向门外:“周、周公子看你来了。” “少爷回来了?!”周一大喜,掰着腿往门口跑,果真见周祁进来,登时喜极而泣,冲过去扑到周祁怀里:“奴才以为再见不到您了。” 周祁揉揉他脑袋,嘴角扯出个笑:“我又没死,说什么傻话。” “是奴才嘴笨,少爷好着呢,才不会死。”呸呸两声,改说周祁得长命百岁,又把他抱紧了点,嫌哭鼻子惹人笑话,抽抽巴巴把眼泪揩到周祁衣襟上:“奴才好想您。” 周祁也说句“想”,轻推开周一查看:“你近来如何,可有遭人欺负?” 周一摇摇头,自从换了地方,他每日不是躺着就是趴着,几乎没跟外人打过照面,送餐的奴才也是把饭菜放到门口,由小顺子端进屋,吃完再放回门口等人来收:“奴才盼着伤好快些能来见您,没敢出去惹祸。” 最多就是腿能走后憋得慌,到院中溜溜食,就没出过院子:“期间也就是几个太医来过,待奴才也都和善,特别是那个贾太医,还给奴才吃糖圆子呢。” “贾太医?”周祁微愣:贾钦?太医院有几个姓贾的太医?褚君陵不是让对方专负责治他嚒? “好像是叫贾钦,那夜奴才高热复发,当值的太医家中恰好有事,托他过来的。”许是看他烧糊涂了,登着腿喊难受,哄小孩儿似的往他嘴里塞了颗糖圆:“您也认识他?” “我身上伤处便是他治好的。”知是想多轻颔颔首,捏捏周一脸上的肉。 “少爷..”围着周祁转了一圈,又凑鼻子闻了闻,没发觉有血腥味,扭捏问他:“有人说皇上如今待您极好,是当真嚒?” 第253章 “极好嚒..”周祁苦笑声,困在其中实难探真假:“是吧。” 没打罚他,亦没逼他委身膝下,如何不算好呢,不想周一跟着担心,收拾好情绪轻笑笑道:“我一切都好,莫担心了。” ‘不好,一点也不好。少爷笑得可勉强了,就会骗他。’ 看着周祁难受,自己也难受的想哭,却懂事地没拆穿他:“少爷好奴才便好,咱们都要好好活着,不能让将军和夫人担心。” 周祁听他道回家的事儿,沉默片刻,认真看着周一:“我命数乖蹇,害你也多跟着我受难,周氏已然是清白身,你若想回府了,我且去求皇上放你出宫。” 听周一问自个,视线躲闪,神色有些慌措,偏又极力撑得如常:“我病未愈,暂且回不去的。” “少爷在哪,哪里才是奴才的家。”不知周祁话中深意,真当说的是病,见周祁难过当是为此事,拍拍自个耸拉着的脸笑着安慰他:“奴才得留下来照顾少爷,等您病好咱们就回家。” 周祁笑着没说话,只敢在心底道:‘傻周一,我回不了家了。’ .. 德观知二人主仆情重,识相在外头侯着,小顺子亦躲在屋里,晓得两人许多话诉,没好意思打扰,还是听周一喊自己名字,轻答应声小跑过去,恭恭敬敬朝周祁行了个礼:“奴才见过公子。” 被周一拉着叽叽喳喳一顿介绍,心中沉重缓和,难得有个真心笑容:“我日日忧心你遭欺负,你倒能干,背着我认了个弟弟。” 往周一头顶一记敲打,趁他吃痛抱头,仔细瞧了瞧他这个弟弟,莫名生出股熟悉感觉。 第201章 朕给你报仇 对小顺子实在没个印象,料想他是君王的人,许是哪日在宫中匆匆见过一面,未作深想。 “要是小顺子能随我们一道回府就好了。” 周祁瞧他满脸可惜,实在喜欢这个弟弟,心中愧疚使然,犹豫片刻,问小顺子的意思:“你如何想的,可愿随周一回将军府?” 只让小顺子自个想清楚。 他如今就是君王跟前的一介下奴,真假得宠尚难决断,若哪日君王收回这恩典,难保小顺子不会成下一个挨板子的。 “奴才不怕。”小顺子再愿意不过,深知待在御前比跟着周祁危险得多。 君王残暴,打他到御前伺候就没少见对方杀人,不是砍头就是抄家,再惨烈些的遭凌迟车裂都有,伴君如伴虎,不准哪日头就不在脖子上了:“奴才愿意跟着周一大哥,谢公子大恩。” “此事还得要皇上应肯。”那人近来待他纵容,就不知真伪,算想君王即便是装,眼下兴致没生腻,这点小事该不难求,遂与周一道:“我那处尽有人照料,你身体未大好,且再修养段时日,不必着急过来伺候。” 叮嘱小顺子照顾好人,见是周一不依,强硬撇他一眼,这才吓得人乖觉。 进屋又聊一阵,眼观房间物什俱全,布局不俗,门窗亦是朝阳方向,知君王确实将人安置得极好,后想他近来待自己的前后差别,心神复杂。 若不累及周氏,他情愿褚君陵如既往般狠心相待,好叫自己将人恨彻底些。 这般拿希望逗着他,比皮肉上的折磨还虐人。 德观站有个多时辰,才见几人出来。 周祁和他那小奴才净都脚跛,小顺子又憨头憨脑地,凑一块儿看有些滑稽,德观看在眼中怜悯居多,倒是笑不出来。 又知周祁屈辱心重,闻要回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没敢伸手扶他。 “这几日天气阴沉沉地,春日雨季要来了。”一路沉寂得厉害,德观心觉尴尬,笑着上前搭话:“再往东就是御花园,这几日垂丝海棠和玉雨开得正好,老奴领公子去赏赏?” 周祁顿住脚,望向德观手指的方向,眸色淡漠:“公公可还记得奴这双腿是如何瘸的?” 德观怔罢忆起,一时难有说辞,便见周祁扯唇笑笑,神色凄冷萧瑟:“奴去年冬日赏梅林雪,叫皇上罚的。” 这御花园的景再盎然,不是他的春机,岂敢藏入眼:“回去吧,莫让皇上等得久了。” “嗻。”好意勾起人伤心事,德观心头愧疚,也不好再多嘴。 转过宫墙听得几声笑语,猜有妃嫔往此处过,周祁不想与人照面,遂打算往另外条路回,却被其中个撞见喊住:“德公公!” 许贵嫔先见着德观背影,忙喊住人,本想求对方到君王跟前吹吹耳风,替自己争取次侍寝机会,走近却看周祁也在,愣了愣,怕落得和顺嫔一般下场,忍住晦气打了声招呼:“周公子也在。” 后边两个妃嫔也跟来,一一开口与周祁问巧,周祁净不认得,侧首等德观介绍。 “这位是许贵嫔,另两位是肖婕妤和赵良媛。” 周祁拱拱手,回以恭敬:“下奴见过各位娘娘。” “公子莫多礼,你如今有圣宠贯身,可比嫔妾们矜贵。”其中许贵嫔位分最高,充做代表假意客套两句,瞧周祁的神态却轻蔑:“公子不是日日在圣上寝宫承宠,今日怎生有兴致闲逛,莫非是皇上政事繁杂冷落了公子?” 肖婕妤拿手绢掩面偷笑,知晓许贵嫔嘴是出了名的骂人不带脏字儿,就由着她阴阳怪气地嘲讽周祁,乐得看好戏。 只赵良媛不同于二人,面上未有藐鄙之色,拿周祁当寻常的熟人看待,顾虑德观在场悄拉拉许贵嫔襟袖,暗示她莫过于。 第254章 果真听德观话带告诫:“娘娘话可注意些,辱说公子事小,若叫老奴不小心传到皇上耳中,顺嫔娘娘可盼着有人作伴儿。” 许贵嫔面色一僵,不敢得罪德观,听他这般维护周祁,更知君王荣宠至甚,逞笑与周祁赔不是:“本宫未想羞辱公子,闻听公子风光正盛心有嫉妒,说这不过脑的话,还请公子勿怪。” “周祁下奴之身,岂及得上娘娘风光。”疏离道是许贵嫔抬举,朝几人告退要走,不乏被许贵嫔使心眼儿拦下:“公子且慢。” 隐晦略过德观,问周祁能否借一步说话:“本宫有事相求,可能请公子稍许移步。” 见德观替周祁回绝,指指不远处的亭阁,挡着不准人走:“亭中无一物做遮挡,公公若不放心大可全程盯着,何况皇上视公子若珍宝,本宫再想不开也不敢拿君威作弄。” “这..”德观看向周祁,暗摇头示意:“皇上让奴才叮嘱公子早些回去,眼下想必等得急了。” 在君王跟前德观是奴才,出那道门德观之意便是君王之意,周祁不在乎褚君陵是否真说过此话,即是德观开了口,他便得从:“过了时辰恐皇上责问,奴先告退,各位娘娘请便。” 待周祁走,另两人才凑近问:“娘娘要与那脔宠说什么呢,还得背着人。” “你们懂个什么。”周祁日日趟在君王枕边,甭管皇上真稀罕人还是一时新鲜,惯是真惯着他:“若能与他交好,叫周祁多在皇上跟前提及你我,何愁不沾雨露?” 倘若肚子再争气点,一举怀上龙种,若为女胎,则是君王头一个公主,不愁不得喜爱。 龙子就更好,按大褚皇室礼律,中位空缺,为首诞下龙嗣者,非奴籍贱贯可册封为后,首子即嫡长,当以储君教养。 肖婕妤有些迟疑:“那脔宠先前遭不少罪,做梦都难有的恩宠临身,独占且不够,哪会轻易分宠给我们?” 若她是周祁,有这好事岂舍得让人:“与其与人共享,不如尽揣入自个儿囊中。” 许贵嫔只笑她蠢:“他就是想把那位置往囊中揣,也要他怀得上。” “万一皇上不看重子嗣?”且这后宫恶人无数,手就没个完全干净地,这龙种即便是怀上,也不定就能活着落地。 赵良媛沉着心细,倒是听出许贵嫔的话外音:“龙嗣尽得看个人造化,过早的事,娘娘之意如今最紧要的、是圣宠。” 只要骗与周祁交好,帮着吹吹枕边风,凭她这般姿色,自有信心叫君王垂怜忘返。 “妃位上那几个,除却静妃以前没少欺辱过周祁,静妃又是个不屑争宠的,整日关在房中诵经养性,比起皇后怕是当尼姑更感兴些,周祁定也不会帮着仇人。” 大不了事成许他些好处,即便周祁眼下不稀罕,顶着具破烂身子,来日总有失宠的时候,便是让皇上开恩放出宫去,怕也没哪个女子愿嫁他。 与其在外受人唾凌,害府第蒙羞,苟且于深宫才该是他最好的归宿:“若他肯助本宫获宠,本宫有幸位及中宫,后宫当会留他一席之地。” 左右构不成威胁,便是周祁还想承宠膝下,算作回报,她且愿在皇上跟前也替对方说说好话。 肖婕妤无脑附和,吹捧许贵嫔计妙,反是赵良媛见地稳重,直觉君王待周祁不仅有宠,这二人真把念头动到对方身上,下场恐怕好不过顺嫔哪儿去。 德观回殿且将许贵嫔讽辱周祁之事说了,静等褚君陵发落。 “姑且容她几日,账先记着。”料定许贵嫔不会甘休,那女人有股自作聪明的愚蠢,嘴没个把关,偏心眼儿还不少,定会在他或周祁身上动歪脑子,要罚就得罚个狠。 挥手让德观退下,转而往周祁低垂着的眉眼一吻:“看朕给你报仇。” 明面儿位份不降她的,却也不能叫周祁白白受辱,打手势招个暗卫进殿,恐周祁心善会有负担,未准他听法子,命暗卫去往许贵嫔吃食里投了即时性的哑药,其中还混着些痒粉,当夜许贵嫔宫里就传来对方哑了嗓子的消息。 喉咙痛不够,人更痒得难耐,浑身皮肉尽抓烂了,偏就挠不到痒处。 周祁暂不知褚君陵使了何种手段报复,只看他神色阴翳,必然不会是小惩大戒一类。 亦是许贵嫔招惹他在先,自己非圣人,有人帮着给教训,他断没拒绝的道理,况是褚君陵自个的妃嫔,这人要处置更没自己插话的地方。 “皇上。”他眼下惦记的是另一回事:“皇上派去伺候周一的奴才,可否赏给奴。” “小顺子?”兜兜转转,没想周祁这一世又把那小奴才给挑中了:“本就是指给你的,先前你没肯要,朕便让他伺候你那小奴才去了。” 周祁回想了下,是褚君陵说要赐他贴身侍卫的那回:“奴谢皇上。” “周祁。”微俯下身,平视与人眼望着眼,认真纠正:“不准称奴。” “奴、” 褚君陵又纠正:“朕说了,你不是奴。” 周祁思绪迷惘:不是奴,那他又是什么,脔宠嚒。 可脔宠也是奴,开膝承恩,最为下等:“不做奴,皇上预备给周祁换什么身份?” 第202章 褚君陵今日是疯了 褚君陵张张嘴,哑口无言。 想说周祁做将军,做他前世的中郎将,沙场容不下身残的将领,想说做皇后,周祁心死,后位不过是困住他的又一层枷锁。 第255章 思来想去,彷若哪样都不合适。 “周祁便是周祁,已然是最好,何需再有身份加持。”不足轻重的一句话,起不了安慰作用,周祁自嘲一笑,同样纠正他:“周祁再是周祁,眼下还是皇上的奴才。” 甚至低过奴才,是眼前人泻火的物件儿。 “朕不愿你再做奴才,祁儿想换个什么身份?” 受褚君陵咄咄逼问,周祁侧开身,低头,垂眸,不语,惯用的手段。 “罢了。”万事要紧处周祁就算着时候逃避,褚君陵催不忍逼不敢,只得作罢笑笑:“慢慢来儿,想好要换的身份便同朕说。” “对了。”想起月前承诺,轻捏住周祁下颌抬起:“先前说伤好陪你回府上看看,可想好是哪日?” 周祁眼眸始终垂着,不愿看他,半晌就着被捏住的下巴,轻摇摇头:“奴不想回了。” 打入宫没回过府,不全是因君王囚禁,那时褚君陵待周家恨之入骨,好歹还顾忌几分君王名声,周祁遭折磨的越惨,身体伤势越重,他越巴不得周家人瞧见,逼得周未起兵谋反,便能名正言顺剿杀周氏满族,堵天下万人口。 不过叫周祁猜到用意,更怕爹娘见后心痛,真做出挽救不得之事,主动求着君王莫准亲友来见,这份恩准往往要拿更深的代价抵换。 后头褚君陵耐心尽失,偏执与恨及顶,再不忌惮天下弹劾,一席满门抄斩的圣旨便算作周未大胜凯旋的赏赐。 “怎么了?”褚君陵有些意外,瞧他脸丧丧地,一身死气,当是自己又刺激到他:“回府也不高兴?不想念你爹爹娘亲?” 想念想念,念着即是,见也是徒增伤悲,何故在惹的爹娘难过:“奴不敢回去,皇上仍将奴囚着吧。” “祁儿?” “畏光惧生,身破腿废,又有随时会发的疯病,皇上与奴说说,奴有哪样是敢摆到爹娘跟前的。” 褚君陵开口便想说错,后觉枉然,遂改了话:“江南有一游医,朕托人打听过了,若那老头儿肯出手相救,你这些病定是能好,朕已经让你爹爹去请人了。” 见周祁心疑:“说来那老头儿的徒儿还与你是堂兄弟,周暀你还记不记得?” “阿暀?”周祁凝神一阵,似是自语:“能治好嚒。” “朕便是有十足把握才敢告诉,不若岂非要叫你失望。”瞧周祁死水般的眸子起了丝波澜,忙又找话:“不过那老头儿与朕有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过节,还得你爹爹靠与周暀的亲缘去求人。” 想是不懑,抱住周祁自得安慰:“届时让那老头儿看看筋脉能否再接上,朕未时时在你身侧,有武功傍身才好。” 恐周祁想有偏差,及时又补充:“不是逼着你练武,重拾武艺绝非易事,朕总归心疼你的,且看你自个意愿。” 一席话听得周祁恍惚,眼睫轻颤颤,眸不自知亮堂丝毫,口道“再说”,话落紧又恢复黯淡。 “好,请人也得有一两月才到,那便到时再说。”笑拿掌心托在周祁脑后,轻轻抚他的墨发:“等治好腿脚,心无负累,朕再陪你回去。” ‘回府’二字如今像是催命符,周祁几经脑重,精神险又失常。 褚君陵不觉,发现他发中藏着一丝白发,挑出放到周祁眼前:“可要给你拔了?” “…………”精神失常转为口头无语。 断断续续又找到几根,知这些白发是受自个狠虐熬出来的,愧疚之余,心思不禁打岔:“你再日日郁结于心,这一头的头发岂不得挑拔精光。” “。。”心恐之余,暗想褚君陵虐待人的法子是越来越怪,如是变态,口上却不关己似的:“皇上不喜,便是这些枯发不该长在奴头上。” 讽说身不由己,连命都是君王所有,褚君陵哪听不出话里奚落,是在故意挖苦自己:“朕怎么觉着你近来刻意要引朕动怒。” 就这般想遭他发落? 见周祁要跪身请罪,悔不迭拦下:“朕不过随口一说,较真做甚。” “奴一头发惹皇上不喜,合该剃净。” 褚君陵气结,偏得好好把人顺着:“又不是叫你去做和尚,剃干净做什么?” 敲当木鱼嚒。 周祁若有所悟:“皇上是想一根根扯下来。” 褚君陵:“。” 换个人挑事,这会头已经垫桌脚去了,但对方是周祁,褚君陵就得忍,末还得与人赔个笑。 月前周祁发根儿枯叉,毛毛糙糙的,如今已然恢复顺泽,想必是药浴的作用。 周祁外伤痊愈,贾钦在调理方子中加了项药浴,一来调养内里,二来周祁阴寒天腿脚有痛风的毛病,如此能缓解些,周祁伤虽好,身上大大小小疤痕无数,褚君陵恐他因此卑怯,日后更不敢与人交道,遂让贾钦添有几味能消印痕的药养,每夜歇前泡半个时辰。 起初就在殿中靠浴桶泡,奈何水冷的快,为免周祁着凉受寒,时刻得注意更换药汤,周祁又惧让外人见身,褚君陵只得亲力亲为,让奴才将药桶提到殿外,自己再提进来,温度凉下又倒换热汤,如此反复。 周祁清醒着还好,能听进话,有时途中突发癔症,殿中免不得要闹场洪灾。 不胜其折腾,褚君陵一琢磨,干脆将侧宫那处温池当药池用,每日由贾钦等比取量,将所需药材泡入池中,周祁浴后再抽水将里头药渣子捞出,次日再换新。 第256章 那温池原是处恒热泉眼儿,叫褚君陵命人改建成御用的汤池,如今用以药浴再合适不过,省去中途换水的麻烦,就是有些费药材。 所用药材尽是珍稀,褚君陵为保药效达到最好,从珍稀中再又筛了一遍,换言之,烧钱。 贾钦咂舌:周祁这泡的哪是药浴,分明是一池真金白银。 ‘后宫都传周祁受宠,岂止!这是叫圣上当祖宗供了。’ 褚君陵则财大气粗地表示:只要心头肉病能好,国库搬空都情愿,况是这区区小钱。 换水问题解决,又生旁的难处。 御池敞大,担心周祁恍神时溺身,褚君陵也只得陪着他泡药,这倒无甚,坏在药材中有菟丝子和杜仲两味,本是为治周祁内里虚损、脚膝痿痛之用,奈何药含温补肾阳的功效,褚君陵长日受此大补,肝火难免旺盛。 周祁安分且好说,病一发就闹腾,好几回让这混账勾起兴致,偏得憋屈忍着,几经龙痿。 往有擦枪走火之势,周祁发觉更闹腾得厉害,慌惧挣开身往御池边儿缩,眼看君王逼近,退无可退,亦不顾在池中,蜷曲膝盖就要往水中跪,褚君陵有回没捞及时,很让人呛了几口药汤入腹。 甚至难搞! 遂连想到前两日,周祁也是病发,误会自己要行云雨,温温弱弱求他等回殿再欺身,模样可怜见地将褚君陵挑得心痒,情。欲难抒,忒折磨人。 听得周祁轻哼瞬即回神,发觉将人头发扯疼,忙松开手,心虚往他发顶轻柔:“就让它生着,再泡阵时日不准就黑了。” 周祁轻眯眸子,斜眸去望不知突然走什么神、却无端将自己头发扯得生疼的昏君,余光恰巧发现肩上断落的两根头发,一黑一白,还挺相称。 拈起断发给褚君陵瞧,无声仰头将他望着。 褚君陵先是一阵心虚,而后思绪发散,连想到割发断义上头,再瞧周祁神色淡漠,瞧不出丝丝情绪,唯恐对方真有此意,当机立断将周祁手和两根碎发裹进掌心:“朕绝不许卿与朕恩断义绝!” 周祁:“…………”今日他没疯,褚君陵倒先疯了。 ——— 夜里迎来春日最大一场雨季。 前时周身尽裹着伤,几种痛觉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哪,只觉哪哪儿都疼得催命,如今外伤愈合,腿脚上的痛就显出来了,钻心似的。 褚君陵按摩暖脚尽不抵用,泡在药浴中稍缓和,一离温池痛又清晰,周祁觉似骨头被根根凿碎,难遭受住,吁喘嘶鸣,口中痛没停过。 还是褚君陵命暗卫到贾府上把贾钦掳进宫,赶将长、鍉针泡入麻沸、草乌散等药材翁煮入孔,施针注入骨肉,这才使得疼痛镇缓。 药量过重有伤神经,贾钦亦不敢多用,仅到周祁堪堪能忍的程度。。 贾钦解衣喜躺下身,扯开床被到一边,正要与自家夫人夜行欢事,哪知裤子刚脱,床幔紧就遭人拨开,随即见个黑衣谋面、自带凌然杀气的男子站在床前,还以为是来灭自家口的,受惊差点儿当场身萎。 贾夫人更严重些,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惜命使然,贾钦脑转得飞速,仍旧想不出得罪过哪个,仇深得至于派人来杀他。 近来接触最多的,也就是皇上殿里那个。 他和周祁无冤无仇,甚至算有救治之恩,对方该没理由杀他。 第203章 不讨喜的废物 便是为着前日被自己当天子面儿告状的事,凭如今圣宠,大可光明正大让君王收拾自己,全然犯不着绕这圈子。 皇上就更不可能了! 抄家砍脑袋多不过一句话的事,何至费此周折,总不会是无趣惹的? “敢问侠士、” 话没问尽,猛被扛上肩头攀墙挟走,裤子尚未来得及提上,一路飞檐走壁,颠簸得贾钦几经作呕,晚饭倒腾到喉咙,怕吐对方身上被割食管儿或拔舌头,硬忍恶心又咽回去。 途中头晕眼花吓破了魂,没功夫记路,到地方一看:好嚒!还真是皇上! ‘圣上叫人扛他来,想必不是为的灭口。’ 想是能活命,神思顿松,胆魂归位突觉下身凉悠悠的,低头一看,脸色先是僵乌麻木,接着变戏法似的一阵青一阵红,惶恐又燥得慌,心直道完犊子:‘方才能活命,现在圣上要不要自个儿活可说不准了..’ 斗胆仰头看去,褚君陵果然瞧见了。 “微臣失仪!” 褚君陵也被他这造型惊到了,碍于君威未显于色,神情却是不好的,堪比外边儿的夜色还沉。 看贾钦空裆朝自己跪下,额头与腰身贴伏在地,就剩个光屁股高高抬着,一时拿捏不清他是吓得忘把裤子提上,还是心中不懑被扛进宫,故意于殿前耍流氓。 沉声斥道:“还不赶紧将裤子提上!怎么,等着朕给你穿?” “微臣该死!”口道污了圣上眼,就跪着的姿势手忙脚乱将裤腿套上,唯恐再往下落,顺在腰迹打了个死结, 赶朝君王请罪:“微臣无意冲撞皇上,还请皇上息怒!” 褚君陵心忧周祁痛风一事,没闲情治什么罪,只训告贾钦下回再敢让他瞧见身下孽根,就把人丢去敬事房阉了,贾钦忙表明自个无此癖好,这事儿纯属意料之外,‘突然’惹的祸。 诚惶诚恐谢过君王不阉之恩。 “喜欢跪朕事后让你跪个够!”不耐催人手脚快些,将周祁突发的状况简要说了,闻听贾钦要施针灸,命奴才速将所需地备好,转头看贾钦就穿个里衣,身还要抖不抖的,也不知冷的还是吓地。 第257章 衣襟还被冷汗打湿小片,隐约能见着肉,褚君陵脸更黑了点,让德观取了身奴才的衣物给他换上。 德观憋笑憋得难受,又观贾钦神态紧张,被君王盯着冷汗又冒多些,再瞧眼榻上被点睡穴昏躺着的人,心觉贾钦这身打扮与周祁比,倒更像从龙榻上滚下来的。 很快德观就笑不出来,褚君陵也发现这点,气不过又威胁一声:“再敢于殿前失态,朕当真让你做辈子太监!” 德观:“…………”太监何其无辜。 也就是贾钦岁数大,比周祁他爹都高上几岁,不若让这老东西衣衫不整从自己寝宫出去,来日不知要闹出什么荒唐传闻来。 况且他也不好老牛这一口…… 见贾钦手抖又再斥责,道他手抖无妨,若是哪根针扎偏了或是折在周祁肉里,不光要让贾钦成阉人,这双手也一并给他砍了! 贾钦恰要落针,受此恐吓手猛一抖,好在弯拐得及时,扎到了自个腿上。 掳人的暗卫因着没给贾大人提裤子,害人御前失仪,被罚回堂挨了顿鞭子,奉命领罚之际恰逢贾钦收针回府,腿因着方才那针扎偏到腿上,这会药效发作没个知觉,被君王责令将功赎罪,又将贾钦按原路扛了回去。 被丢回府时贾夫人还没醒,怕嫌丢人没好叫下人伺候,连受几惊引得尿意袭来,裤腰被栓死结解扯不开,房中亦没把剪子刀具可使,贾钦腹中胀急难忍,差点儿尿裆里。 无法打碎桌上茶瓷,拾起块碎片往裤腰割,声响将晕着的贾夫人震醒,眼模糊见床前有个身穿太监服的人背对着自己,肩一耸一耸地,双手似在腰裆位置来回摩擦,也不知做地甚么下流事,人焦急地原地踱脚。 “你是谁?!” 隐隐记得她与自家老爷行房,而后出现个刺客模样的人,再醒来老爷和刺客尽都不见,房中又突然多出个太监…… 贾钦闻声转头,观她受惊,拖着还僵麻地那条腿颠簸回身,面色因尿急憋得发青:“夫人莫怕,是我。” “老爷?!” 贾夫人惊魂未定,呆滞望着贾钦,余光撇到他身上衣物,只觉天都塌了。 他家老爷……太监……还有腿怎么也…… “你、这这,老爷、您怎么?、”不住串想到‘净势’上头,如噎在喉,胸腔气堵不畅,眼一翻白又晕过去。 贾钦:“…………” ——— 腿上药效起用,周祁痛处减弱,眉目缓缓舒展开来,微侧开身睡熟,褚君陵心疼拭净他额间的汗,躺身将人虚揽住,庆幸趁贾钦到前先将人睡穴点了,原意是不肯周祁醒着遭罪,后头一看倒是自个先见,不若周祁病痛不够,还得受眼污的折磨。 翌日尚衣监的奴才送衣物过来,褚君陵恐不合身,守着周祁一一试过,见算满意给了些赏,瞧还差些配饰,命人将库中最好的玉石珍物尽取来,由周祁自个挑。 周祁粗略瞧过,不领这情。 “尽不喜欢?”要让周祁自行去库房瞧,有看中的尽都给他,受人回拒也不灰心,思及对方昔日模样,从托具中拿起块羊脂白玉放入他掌中:“公子如玉,此物衬你。” “下奴残秽,难衬无瑕之物。” 见褚君陵仍不放弃,拿些清傲孤洁的言辞赞说,反觉屈辱至甚,受激抑郁横生,求死心起,不受控想激怒对方。 手不听使唤举起那玉,当着褚君陵重重摔下,玉未尽碎,裂开道深长的缝,殿中奴才皆被周祁举动吓住,惶恐跪下身去:“圣上息怒。” 周祁此举无异当着众人面打君王的脸,上赶着找死的行为,殿中奴才见惯类似场面还算淡定,尚衣监这几个只上回给周祁量身时来过,算上这次拢共也才第二回,陡然见这变故,个个心惊胆战唯恐受牵连。 心骂周祁自个找死,还要拉人垫背,活该先前吃那些苦头。 褚君陵只轻叹:“你这性子是越发骄纵了。” 周祁猜要受罚,预备请罪,被褚君陵轻揽过身,反担心周祁眼没注意崴到脚,顺脚将那羊脂玉踢到一旁:“祁儿敢能放肆,朕乐意见得。” ‘如此也行?’尚衣监的奴才对周祁受宠程度又增新见识。 见君王又拿新的宝物给人,无一例外被摔稀碎,而瞧君王眉也拧起,当是周祁终于要遭教训,就看褚君陵将盘中仅剩的几样拿到手中,这回没递给他:“这些也净不喜欢?” 见周祁不语,一并扔到地上:“不讨喜的废物,早该摔干净,这几样朕代劳就是,省的祁儿手摔酸了怪朕不体贴。” 德观和几个奴才看他二人平白拿宝物糟践,心疼肉也疼,尤是德观,恨不得上前抢到自个兜里,却看周祁还不知趣,直借君王所言顶撞:“奴确是废物,自知该死,无需得皇上暗示。” 褚君陵几度无语…… 他可没有一语双关的意思,这人当着奴才拉他面子就罢,还敢恶意曲解,该罚! “德观!”喊人到跟前,正色拽住周祁一只胳膊,防止人见缝儿地下跪:“你且出出法子,朕该如何罚他?” “这..这、老奴也不知呀。”拿不清褚君陵真要惩治还是吓慑,被逼问得无法,眼飘忽地试探道:“不如就罚公子、、今日不准用膳?” 褚君陵颔颔首:“就如此办,都给朕听清楚,药后谁也不准给这混账吃甜食。” “……..”德观愤地偷瞄某个假装耳背的皇帝一眼:您就惯着他吧! 第258章 周祁瞧他不吃这套只得放弃,暗咬咬牙,听褚君陵要喊人去让贾钦将今日汤药再熬苦些,肉眼见地皱了皱脸,颇有点儿郁懑。 他不怕褚君陵拿刑具责罚,或是如这人所说,近来真被对方虚情假意纵得娇气,痛能吃得,药稍苦点儿却受不了,着实该打:“..药味儿太苦奴咽不下,皇上可能换个方式处置。” “那便罚你挑样宝物做配饰。” 人肯主动服软,褚君陵再惊喜不过,命奴才再去库房选批东西过来,被周祁喊住身,弯腰捡起方才被自己摔出裂痕的白玉,生觉有些脸疼:“就要此物,无需再挑旁的了。” 心下却自嘲:带瑕疵的玉,倒比完好时更与他相衬。 褚君陵知晓自家皇后好面子,贴心地没拆穿:“这玉碎了内里,也就能做几块玉玦。” 另让人从库房取些完好的,再造些带銙和簪笄,尚衣监的奴才因着周祁冒犯君上腿都跪麻了,不防听此罚人方式,暗地不禁怄火:敢情他几个做奴才的吓得要死,怕掉脑袋怕没命的,皇上搁这跟人玩情趣呢! 其中个胆大的奴才心想:自己要也有这般待遇,高低指着君王鼻子臭骂一顿,养心殿都给他放把火烧了,周祁方才那做法都算是含蓄了。 “都起来吧,玉制好了尽快送来。”说罢又假模假样朝德观吩咐:“公子诚心知错,罚也罚了,甜点还叫人按时送来,贾钦那处也不必去说了,药本就苦得厉害,味儿再重些哪喝得了。” “……嗻。”德观欠欠身,都懒得说穿。 第204章 周祁要背着他做坏事 许贵嫔一身皮肉近半月才养好,仍旧有些印子未消,尤是引以为傲的容貌被毁,挠破的地方疤落后有浅淡的坑壑,素日涂抹上胭脂尚能遮盖,脸一卸那印子又清晰。 声带也受了损,嗓音不复先前柔媚,口气稍重就得破声,嘶如山鸦嚎啼。 本也不伤大雅,许贵嫔爱美心切,甚觉这疤痕丑陋不堪,镜子净不敢照,屋中凡能印射到容貌的器具无一幸存,纷纷被砸粉碎。 恨将宫中可疑人物一一筛滤,矛头落到周祁身上。 也就是她那日出言得罪过对方,自己脸上的伤本来能好,太医却说圣上下令将消痕药尽给了周祁,丁点儿不肯匀她。 花高价从宫外寻了不少膏脂药散,尽不起作用,去求圣上反遭顿训责,恰又是为地周祁那事,要说这里边儿没那脔宠搞鬼,她绝然不信。 殊不知是君王暗中吩咐,害许贵嫔那毒乃暗卫堂特制,再多消痕药也无解,褚君陵有意替周祁出气,断不会轻易饶人,许贵嫔这张脸即是当日蔑笑周祁的代价。 “周祁,本宫决计不会放过你的!”气将房中东西摔了一地,其中个心疼主子的奴婢好心劝慰,被许贵嫔瞧其姿色更是怄极,揪住那奴婢发髻拖拽到身前,不顾对方求饶,从饰盒里抓起护甲猛朝那奴婢脸上刺去,嗓音尖锐刺耳,疯魔似的:“让你这贱婢挑衅本宫!本宫划烂你这张脸,看你再敢勾引皇上!贱人!都是贱人!” 被那奴婢惨叫声入耳,人更癫狂,直将对方当作周祁,抓得满脸血肉翻飞不见点儿白,尤嫌不够,举过桌上觥壶重朝对方头顶砸去,一连十来下,直将那婢子脑砸个窟窿,血混着碎骨浆液潺潺外淌,溅了许贵嫔一脸。 余下众人吓得面色青白,怯惧跪缩着不敢吭声,晴柳拿着托人从宫外带的凝胶回来,进屋瞧见这等场面惊有一瞬,随即训斥起屋中几人:“还不快些将尸首拖出去,个个净等着娘娘吩咐?” 将手中物什放到桌上,唤进两个力气大的奴才清理狼藉,转头骂几人没个眼力,留在房中净会惹主子发怒,见许贵嫔没意见,喊人尽滚出去:“娘娘心善轻饶你们,若要我说,就该让你几个也尝尝被砸碎脑袋的滋味儿!” 几个奴婢见晴柳话虽难听,表面要许贵嫔施责,实际是在救在场众人,纷纷朝她暗露感激,得晴柳眼神示意,先后赶着退了出去。 两个奴才也收拾好现场,拿布包裹着那奴婢碎裂的脑颅,避免血再渗出弄脏地方,与晴柳暗点点头,迅速抬起尸首离开。 “这等晦事该由奴婢来做,娘娘何故脏了自己的手。” 到底是陪嫁丫鬟,要事上头许贵嫔就信得过她一个,失智归失智,再不悦也没拿晴柳出气:“里外用过多少药了,哪次是见效的。” “好事尚且多磨,娘娘莫太心急了。”劝许贵嫔稍安勿躁,从外头井中打了盆清水进来,将帕子打湿拧得半干,小心为许贵嫔擦拭脸和手上的血渍:“奴婢已经唤人去备热水了,娘娘先将就着擦擦,稍后再伺候您沐浴更衣。” 许贵嫔轻嗯声,被晴柳三言两语安抚下来:“本宫如今容颜尽毁,算得哪门子好事,不过是看你这婢子哄我,少不得要听些。” “娘娘看得上奴婢,是奴婢的福气。”笑着取过桌上凝胶:“这是老爷专请高人配的方子,说是擦上两月就能见好。” “但愿如此。”待她容貌恢复,定要那周祁百倍偿还! 晴柳听罢迟疑:“娘娘肯定那脔宠能有这等本事?” “不是他还能有谁?”他没有,圣上可有!便是她在宫里树敌无数,胆敢明目张胆毒害她,且不怕圣上问查惩治的,除却如今仗有隆宠胆敢为所欲为的周祁,人就找不出第二个:“定是那贱脔在圣上耳边胡言,诬告本宫,圣上才不准太医院给本宫送药来。” 第259章 也许还不止,周祁先与圣上告她黑状,再凭借着圣上宠信买通奴才来陷害她,想到如此,心一惊:“莫非是本宫宫里出了内鬼?” 却听晴柳道自己是多虑:“伺候娘娘衣食起居的奴才,尽是娘娘封妃之时作陪嫁入的宫,又是老爷亲自挑的,断不敢生出卖娘娘的念头。” 至于宫中发配的那几个,便是有心背叛,也得有法子近许贵嫔的身:“伙食尽是奴婢着专人去御膳房取的,便是对方有胆量去膳房下毒,从何能知哪道菜是娘娘所钦点?” 许府历代出的妃嫔不少,更有位及帝后者,对后宫这些个腌臢伎俩可谓扪清,许父望女称凤,吃穿用度无一不谨细,膳食尽是让家奴到膳房现点现盯,膳前又专有试毒奴才,外人得手几率将近为零。 何况宫中位分高的妃嫔,院里尽有小厨房,许贵嫔也不例外,吃御膳房的回数可见其少,便真有人投毒,亦不会有如此凑巧的时候。 这一点许贵嫔清楚,褚君陵身为皇帝更是清楚,药下到其糕点中最为合适,且得待奴才试过毒,瞅准许贵嫔注意往别处的时机下手,此等身手常人难有,君王这才下令让暗卫行事。 许贵嫔这番也后觉,可谓将周祁恨进心去:“定是周祁派人潜入本宫房中,趁着本宫不备,将毒投在本宫留剩待尝的吃食上。” 丝毫未疑心君王,想着对方只不准太医院给她送药,却未阻止她外找,想必还念着旧情。 不过是受周祁蛊惑,为给那脔宠交代不得已为之,尽该是那脔宠的错! “竟惑着皇上将御汤都改作了药池,先前为贱奴的时候,本宫怎么没瞧出他有这等尊贵命。” 言是要叫周祁好看,等不及伤好,现下就想报复回来:“那贱奴敢给本宫下毒,本宫便也要让他尝尝身受毒发的滋味儿!” 预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悄与晴柳知会几句,让她买通宫门的看守偷出宫去,亲手买些能致命的毒药回来,能有让人悄无声息死去的效果是最好:“本宫也就深信你一个,此事非同小可,万不能叫旁人知晓。” “奴婢晓得。” 语毕嗤笑一声:“那脔宠敢害本宫声貌尽毁,本宫便要他的命。” 眼下之事,是如何有机会除去周祁,且把自个儿摘得干净。 晴柳心有主意,向许贵嫔推荐个人选:“何须得脏娘娘的手,那官女子孙氏,想必还恨着周祁呐..” “对啊!”她怎么将那废嫔给漏了? 敲定计谋,握住晴柳手背拍拍,从饰盒中取出颗宝珠赠她:“你自幼跟着本宫,随本宫一块儿长大,又做陪嫁进这后宫,本宫向来把你看作是心腹,这回事办妥,凭你我交情,本宫定不会亏待你的。” “便是娘娘不说这话,奴婢在世一日,自当为娘娘效命。”推拒不得小心将那宝珠收下,继与许贵嫔示忠:“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扫清一切障碍。” 二人相视而笑,尽在不言中。 - 周一伤好,领着小顺子回周祁跟前伺候。 由德观向君王请示后引人入殿,进屋就见君王拿个苹果在削,刀工利落,皮三两下落成圈儿,献宝似的递给周祁:“尝尝甜否,喜欢朕再给你削。” 周祁不知他何时染上动不动就给自己投食的毛病,瞧那苹果被君王削掉皮也不剩点儿肉,殿中就他二人在,一点儿不给褚君陵面子:“皇上打算给奴吃果核?” 褚君陵尴尬碰碰鼻子:“朕喊个奴才来削?” “不必。”才用过膳,饿的哪有这么快:“这点儿够奴吃了。” 三两口吃尽,盯着果核瞧了一会:其籽含毒,若超量服用…… 心中隐隐升起个念头。 “祁儿?” 思绪紧遭打断,慌回过神,褚君陵见他神色有异,只当是周祁又想歪地方:“发什么愣,又想起伤心事了?” “并未。”撑作淡定摇摇头,后拿余光偷瞥君王,毒害君主,死罪,当诛九族。 他决心一死,却不能拿周氏与母族数万人命犯险,氏人无辜,不该成他的陪葬。 状讳莫问君王:“皇上先前说补偿奴,奴可能向皇上求个恩典。” 无端将褚君陵问得莫名:“什么?” “奴想求皇上,不论奴往后犯下何等重错,皇上皆不会牵罪于奴的九族。” 这下褚君陵听明白了,周祁是要给他族氏求免死金牌,再将这话细细斟酌,拿不准对方仅为求个心安,还是想背着自己搞事,本着谨慎一时犹疑:“怎的突然提这事?” 观周祁缄默,疑虑更深:“朕应过不再拿周氏开罪,何故将此专提出来?” “皇上不愿,且当奴未开过此口。” 难得这人主动求他,况是动动嘴的事儿,大好与人拉近关系的机会。 可周祁这话起的突兀,又刻意在他跟前装得失落,褚君陵再待其昏宠也不是傻子,听周祁口道自己‘承诺的弥补仅是戏言’、‘拿人当是痴儿作弄’等等,诸如此话,显然是为激他。 凭对这混账几世的了解,直觉周祁是在憋坏,就不知道心眼子耍的是哪处:“祁儿该不会要背着朕做坏事?” 第205章 弑君的可能大过私通 周祁暗骇,假作冷静与其对视:“奴仅是怕皇上日后将此荣宠收回,周祁行狐媚之术,以脔奴之身蛊惑圣心,按律罪不容诛。” 第260章 他孽障深重,自知不得好果,总该为族人求张保命符防身:“若有朝一日承皇上厌弃,或遭朝野喊杀,奴千刀万剐尽该受,只求皇上信守诺言,饶我宗族一命。” 褚君陵将信将疑:“可是有人在你跟前嚼舌根子?”得周祁否认亦含混其辞:“你的话朕自然该听。” 只要周祁安安分分在他身侧待着,莫动那些寻死觅活的糊涂心思,万事尽好说:“你听话些,好好与朕厮守,便是要你周氏权倾天下朕也答应。” 褚君陵这话含义颇多,周祁知难算计,怕再相求反惹其猜忌,遂也作罢:“那便等奴真遭人千刀万剐那日再说。” “朕如何舍得你千刀万剐。”咳两声都够心疼地,真让他把周祁切片儿,倒不如直接要他的命:“朕待你知根知底,猜不到八九也有一二,你打什么坏主意朕不深究,乃甚能纵容。” 沉声喊道周祁名字:“事事尽能饶你,只有两样,危及你身家性命的不成,背着朕找相好的不成。” 周祁眼睫轻颤,理解成君王怕他与后宫女子私通,心中讽刺:自己这副模样,恐是妓子都没哪个能瞧得上他,莫说那些清白身的丫鬟与金枝玉叶的妃嫔。 “若危及到皇上性命,皇上也能饶奴?” “你想杀朕?” 话落周祁闻声而跪:“下奴不敢。” “朕这条命本就当是你的在看,你真有那本事,朕自得认栽。”无奈伸手搀人起身,吓说周祁弑君无妨,氏族可饶,周祁得随他生而生,随他死而死:“就不怕朕拉你陪葬?” 语罢又恐人真吓着,不待周祁应对,转将话头落到私情上:“你若背着朕移情哪个,后果可比弑君要严重。” 此言多有玩笑在其中,深知这人秉性干不出那龌龊勾当,却难防有人设计陷害,眼下也算给周祁提个醒,真遇事儿能多生几分警惕。 不料周祁道:“奴弑君的可能性远要大过与人私通,皇上尽可放心。” 褚君陵眉头轻挑:长本事了? 敢把杀他的话堂而皇之往嘴上挂:“胆量增了不少,倒是没叫朕白疼。” 没将笑言虑进心去,想及前世那个怪梦,笑点点周祁额头:“祁儿要以何种方式杀朕,朕拭目以待。” 德观等人进门就遭“弑君”、“私通”等词入耳,头皮怵麻,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尤其是周一,恨不得冲上去堵自家少爷的嘴:他家少爷何时变得如此大意,再受皇帝宠贯,也不能忘却前时是如何遭的人虐待!!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任他脑子蠢钝听着都不妥,更莫说皇帝奸诈阴险,惹怒对方遭罪的还是他主仆二人。 却察君王非但不怪罪,反端着副怂恿周祁弑君的态度,手头又挑样水果去皮,技术不比削苹果好上个什么。 德观小心翼翼且胆战:“皇上,人带来了。” 周一性子因这几年蹉磨改得怯弱,恐给周祁招祸,只敢心中记恨君王,对褚君陵惧怕至甚,被他眼瞧过来,惊恐拉着小顺子跪下,颤颤巍巍叩首问安。 “起来吧。”褚君陵也发现了,不悦捻起眉头:本想着靠这小奴才前世那般刺头性子,周祁再遭哪个辱说,凭周一牙尖嘴利能还还嘴,这番看他胆卑如鼠,真遭欺负不定还要靠周祁维护。 况他也没法儿想象周祁高声阔斧、与人撸袖子互唾的模样:“走近些朕瞧瞧。” “嗻。”周一小心近身,因着害怕止不住抖,悄悄望了望周祁,察觉对方神色安抚心稍平稳,小心朝褚君陵龚腰行礼:“奴才见过皇上。” ‘这辈子倒是老实了。’ 褚君陵轻嗯声,看看同样抖若筛糠的小顺子,颇有点头疼:“尽抖什么,身上长虱子了?” 两人受吓忍耐片刻,抖的更厉害。 “…………” 周祁恐褚君陵不耐烦,欲替两人请罪,先被褚君陵握住掌心:“放心,你的人朕自不会怪罪。” “..谢皇上。” 就着周祁手心轻捏,发觉比之前胖了点儿,触感甚好,有些爱不释手,顺启声朝二人道:“既是祁儿要留你二人伺候,朕且信你们有护主的能耐,旁的朕不插手,主子若是遭人欺辱,可知要如何做?” 点名问周一,周一磕磕巴巴半晌,也只敢道:“奴才定会拼死维护少爷。” 褚君陵颔颔首,转看向小顺子。 “奴才也、、也会、拼死保护公、公子。” “都将朕的话记进心去,但敢有人对周祁不敬,不论其身份,你二人是打是骂朕不管,主子若有闪失,朕定不会轻饶。” 言赐两人先斩后奏的权利,凡是妄图对周祁不利之人,管其言论羞辱或实质危害,不论周一和小顺子伤到哪个,便是失手将人杀了,尽只有赏无惩。 “对付不了即可来报,是非曲直朕不过问,自会替你家主子撑腰。” 周一胆怯应是,而后鼓起勇气道:“不管少爷是对是错,皇上都会站在少爷这边嚒。” “自然。” “奴才明白了。”恭退开身,拉过小顺子齐朝君王与周祁叩拜:“奴才与小顺子自当尽责,绝不让少爷再受人欺凌。” 这般瞧着倒有了点前世的影子。 褚君陵还算是满意,谋算来日多施调教,不怕这俩奴才不成爪牙,命人起身,笑着一语双关:“朕净盼着你们主子狐假虎威逞朕的威风,奈何人太老实,至今没见他学着发落过哪个。” 第261章 小顺子稀里糊涂,周一脑筋则转过弯来,表示自个尤其擅长,被褚君陵丢个东西到怀中:“削个梨给朕瞧瞧。” “嗻..”不知削梨和狐假虎威有何关联,但听君王吩咐,去皮收尾,恭恭敬敬递上:“皇上请用。” 褚君陵接过,转往周祁嘴里投喂:“这回果肉齐全,你多吃些。” 一场话完,各色糕果让褚君陵喂得不剩,觉周祁腹处微鼓拢起,没得覆手探了探,甚感温软。 周祁瞧他没个完,侧身避开君王掌抚,装不舒服:“皇上力道重,压得奴肚里难受。” “朕就没使过力。” “……”周祁吃瘪,心虚地嘴硬:“就是难受。” 摸着也难受,手光贴上去也难受,反正一碰就不舒服。 褚君陵若有所思:“是吃撑了?” “…………” 瞧人明显不大高兴,这才悻悻收手。 有周一陪侍,周祁病况日趋稳定,少有犯的时候。 加之君王放纵,得空便拿“撑腰”的话暗示,周一受此怂恿,潜移默化胆儿肥起来,性子逐日欢腾,连将养心殿也带得热闹。 气氛活泛,郁结得有缓压,周祁虽还是不愿出门,稍见见光倒不怕了,恐人的毛病亦有减轻。 一切转好,褚君陵甚觉欣慰,对周一态度越发和善,常施赏赐不够,令让德观多提点着,闲时更有亲身教导的时候。 得君王偏袒,背靠皇权,周一神气十足,风光了好阵子。更知皇帝是看在主子的份儿上权纵自己,倒也不敢主动惹事,该遵的规矩未失分毫。 周祁担忧他与君王过近,趁褚君陵不在喊人到跟前:“你再跟着皇上几日,连我这个少爷尽得忘了。” “奴才怎么会!”当是主子遭自个儿忽略心头吃酸,要表立场,却听周祁语重:“自古君心难测,表面恩宠皆虚妄,你可懂我之意?” “奴才懂的……” 主子是怕他真信皇帝给的糖衣,对人没个戒备。 哪日皇帝反悔,自己所为尽会变成对方借以发难的罪状:“奴才顺服,仅是想少爷活得安稳。” 皇帝对他家少爷施的伤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奴才没用,没法儿与皇帝抗争,只要您能在宫里过得体面,奴才愿意给皇帝当走狗。” 安慰周祁说又不痛,比整日受虐可好上太多:“宫里那些人现在都怕奴才呢!今后只有奴才教训旁人的份儿,再不会有人敢欺负少爷。” 也就是在仇人跟前舍弃点尊严,远不如自家少爷重要:“只要您好,奴才做什么都情愿。” 周祁眼泛酸,撑笑捏捏周一耳朵:“越来越傻了。” “奴才才不傻呢,要傻也是皇帝傻。”如今即不用挨打,也不必受饿,还能借皇帝的势人前威风,甭提多快活:“奴才这是捡了大便宜,可得把皇帝腿抱紧点,先蒙着人收够好处,免得他哪日回过味儿来,奴才样事没享受到还反遭惩罪。” 怕周祁误会他是在找借口为自己开脱,忙竖三指冲人发誓:“奴才保证,誓死追随少爷,绝不做叛徒。” 周祁听他口中嚷着‘天打雷劈’、‘下辈子投胎给他做牛马赎罪’,哭笑不得,一腔感动差点儿破功:“莫说胡话,毒誓岂是能随口发的?” “奴才绝无虚言,字字真挚,自然不怕毒誓应验。”不满被训嘀咕两句,接着表没与周祁道完的丹心:“只要您不原谅皇帝,奴才定也是恨着他的,若有机会杀、、唔??” “还不慎言。”不料其言越发放肆,匆促捂住周一的嘴,观殿中并无奴才在,心这才落下,嗔怪往他脑勺重敲了敲:“方才提醒你为人处事要谨慎些,什么话净敢往外说。” 周一瘪瘪嘴,掰开周祁掌心挽着人撒娇:“奴才看殿中无人才敢说的。” 紧被周祁以‘隔墙有耳’为由一番训诫,末了手板还遭几下打。 第206章 奴难消受 “朝后留逢宗耀商议科举事宜,回来晚了。” 褚君陵仆仆赶回,进屋先与周祁解释,瞧到桌上饭菜未动,喊来传信的奴才过问:“朕让你伺候公子先用,拿朕的话当耳旁风了?” 那奴才急急告罪。 “是奴要等皇上一道,错不在他。”君王令嘱对方确是传达到了,他执意要等,不该累及无辜:“皇上要罚便罚奴。” “就这般想招罚?”蹙眉瞧他一眼,有周祁替那奴才开解,不好再发作,只令人将冷菜撤下,又看时辰已晚,担心周祁拖久了胃疼,喊让德观去膳房吩咐声,重做几样简单的菜式送来。 “你有胃疾在身,早膳哪能含糊。”不赞同训教了句,却看周祁默不作声,态度端得不痛不痒,一点没把胃疾之事放在心上。 不禁来气。 传唤侍奴服侍更衣,朝冠衮袍脱取下,不悦奴才手脚迟笨,接过常服匆换上身,揽住周祁腰肢重掐了把,算作是教训:“养多长时候了还是把骨头?再敢不拿身体当事,朕按一日五餐的量灌你的口。” 周祁吃痛轻嘶一声:“皇上轻些..” “不是要朕罚嚒?这下晓得痛了?”气将臂上的力道更收紧点,听人告错堪才放过:“再敢任性,朕有的法子让你老实。” 这话有点耳熟,周祁恍惚忆起受君王憎恶时,这人也说过类似:‘再敢忤逆,朕多有教你乖驯的刑罚。’ 第262章 痛苦事如烙印牵出,身体贯地轻颤,连将褚君陵也吓了一跳,忙松开手,还当是话重把人吓太狠了:“朕气不过你态度敷衍说的昏话,莫当真了?” 周一和小顺子相视眨眨眼,瞧周祁这反应心下焦急,偷瞄君王面色更差,当是快不耐烦,紧咬咬牙,忍怕替自家少爷开口:“少爷忧心皇上朝政繁忙,顾不上用膳,晓得您心疼他,遂才固执等您回来。” 褚君陵知话藏有一半假,却不碍他高兴:“祁儿为朕着想,朕甚欢喜。” 顺借此台阶给周祁赔个不是:“是朕不问缘由错怪于你,朕无理,卿卿大度,且谅我这回?” 周祁轻摇摇头,只说饿了。。 饭间提谈科举之事,念起前世神采扬奕的少年将军,心中辗转纠结,试探与周祁道:“朕记得你文才武略皆不俗,暂不谈武,你若有意考取功名,朕在朝中设个文职给你?” 周祁微愣,状不经意夹起筷菜:“皇上愿放奴自由身?” “自朕悔改,平日何曾管束过你?”晓得周祁是问出宫,酌量许久,思及对方心病未愈,出宫若能得解,他忍忍痛,暂且放手亦无不可,话也得说明白:“小住无妨,朕念你时你得回来。” 念他之时? 若这昏君一日三五回地念他,与囚于宫有甚么区别:“皇上此话深藏玄机,恕奴愚钝,不懂皇上之意。” 再言无颜面见亲长,褚君陵自动忽略前段暗讽自个的话,落筷覆住周祁掌背,贴心为他解难:“那便不回将军府住,朕另赠处府邸给你。” 周祁抽出手,淡淡道:“奴难消受。” “一处宅子,谈何受不受地。” 周祁道饱离席,褚君陵碗筷跟着一落,外间留给奴才收拾,将瘸着腿往内室躲的人禁锢在怀,一把打横抱起:“说不过就躲,跟你那两个小奴才学的?” 仗着褚君陵拿自己无法,又使惯用那套,缄口合眸,不应他的声。 “你不是在意如今身份?”正好前些日子应过给人改换身份,这番做个文臣恰巧合适:“去翰林院如何?朕记得你与逢宗耀交好,相处也自在些。” 周祁睁眼却笑,眸色寒凉,连带着笑都是冷的:“皇上何故辱奴。” “朕何有此意?”瞧周祁又噤声,满腹疑虑:“你不想见逢宗耀?” 而后想着这人怕生,登时恍然:“倘若不愿与人交道,挂个空职在朝中,去不去且随你?” “奴慧根荒废,早已不通文武,为人奴的规矩还记得些,皇上欲让奴屈膝伏肘、口含笔墨与人争夺三甲之筹嚒。” “你若要这三鼎甲,何须得争?”周祁但与他开这个口,还有旁人什么事:“朕不过是为让你高兴,你就非得作践自己?” 周祁倒不知他何时这般幽默,话没哪句是不好笑的:“这些规矩,不都是皇上亲手教导的。” 是褚君陵持鞭捆住脖颈,亲口命他谨记于心:“也是皇上说,若奴敢忘丝毫,便要将奴抽筋凿骨,以链锁穿肩,曝身京门示众。” “今时不同往日,朕岂忍心、”百口难辩之际,德观龚身进殿,站于外间禀告:“皇上,卢贵妃求见。” “她来做什么?”烦让其在殿外候着,发觉怀中还抱着人,轻将周祁放到座上:“以前是朕混账,多说无益,你我且往前看??” “皇上。”不等周祁回复,卢贵妃扬声进殿,隔着屏封朝君王行跪安礼:“臣妾参见皇上。” 褚君陵正愁火没处发:“宣你进殿了嚒。” 卢贵妃也不傻,听出君王语气带怒,施然赔罪,安安分分又退到门外。 “祁儿..” “奴无事,皇上莫让娘娘久等。” “方才是朕不该、”伸手抱了个空,周祁起身退开,恭顺落膝跪地,自觉认了怨怪君王的罪行。 褚君陵险气昏头。 这段时日纵过头了,周祁动不动就拿那几套来对付,褚君陵见识多遍耐心渐少,狠心要治治他这毛病,遂不扶人起来,只看周祁能跪到何时。 周一和小顺子不知内室情况,听君王话里含怒,既怕周祁为此遭罚,未得传唤更不敢擅入,只得干着急。 褚君陵出来就见周祁那两奴才怯生生地偷瞄自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心生一计,故意说给里头人听:“主子受罚,奴才岂有站着的理。” 假意要罚两人,周祁每跪满一个时辰,周一和小顺子便得跪足整日,以此类推,言是这罚永远生效,只要周祁跪,他这两个小奴才就得跟着遭罪。 话音刚落,就见里屋的人瘸着腿出来,脸上表情说不上是恨还是恼羞。 “不是要跪嚒,这就不作了?” 周祁颇有点难堪,忍着面热求褚君陵饶人。 “君无戏言,祁儿拿朕的话当是什么?”厉色道是有失君威,其要跪要作尽管继续,自个再不管他。 把人晾上一阵,算着两个奴才腿该麻了,再被周祁慌措望着,见他一副跪不敢站不安的模样,见势心软:“饶人可以,祁儿有事相求,不得给朕些好处?” 听问自个要如何,忍笑把人扯进怀中:“莫躲。” 往人唇畔亲了亲,瞧他脸和耳朵尽都熟透,羞赫偏要假作清冷,演得一副不屈不折的阵势。 这般自认为从容的神态,让褚君陵差点没憋住笑:“祁儿在与朕较暗劲儿?” 第263章 “奴不敢。”作势要跪,撇见周一和小顺子急顿住身,装没瞧见君王似笑非笑地神情,偷将蜷了几厘的膝盖打直,就听君王调侃:“有何不敢?朕就欣赏祁儿这般能屈能伸的气魄。” 周祁小动作被拆穿,面上难堪更甚。 褚君陵见好则收,没再为难他那两个奴才:“还不起来,没听见你家主子求情?” “谢皇上恩..” 偷瞟瞟君王,见其龙颜转悦心松口气,不敢扰二人亲热,喊过小顺子要告退,被卢贵妃的声音打断:“臣妾冒犯,恳请皇上恩准臣妾进殿。” “进。”褚君陵没忘卢氏这茬,猜到卢景华把那日之事说给了卢蕴贞听,面上装得糊涂:“爱妃来为何事?” 卢蕴贞进殿就见周祁偎在君王怀里,腰被虚揽着,举止何其亲昵。 嫉妒有一瞬,想到周祁因何受宠心又平衡,朝君王款款一拜,眼波含羞:“臣妾许久不见皇上,实在想念,”语顿看向周祁:“怪臣妾来的不是时候,搅扰皇上与公子共处,周公子勿怪。” 亦不知君王已知自己晓得那事,跟着不点破,全当周祁圣宠是真,乐得做戏给外人瞧:“皇上要与公子谈交心话,臣妾晚些时候再来?” “也好、” “皇上。”不等君王撵人离开,周祁实相让出位置,拢手恭朝二人作揖:“奴去外头透透气,不扰皇上与娘娘相聚,先行告退。” “不妨碍,”卢贵妃喊住人,瞧周祁要走,假客气笑笑:“臣妾仅是想见见皇上,并无私己事要谈,公子留下倒热闹些。” 语罢问君王意见。 褚君陵眼紧盯着周祁,不错过任何细微处,观周祁面色比之方才有差,头虽垂着,眼却偷往他这处打量,见卢贵妃贴往自己身上靠,手抬有瞬间,自以为不着痕迹又收回去,半藏在袖中绷握成拳,抬眸朝二人望有瞬即,眸中死气也更浓点儿。 这是.. 吃酸了?。 “皇上?” “嗯..?”被喊回神,压压心中欢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改问周祁需否让自个作陪。 卢贵妃听周祁仍旧以“奴”自称,当是君王不准改口,更信其对周祁仅是利用,眼前不过表面关怀,笑容由此愈深。 第207章 宫中又有好戏瞧 “皇上果真心疼公子,光附近走走都要陪着,臣妾若能分得皇上待公子的一半儿好,倒不至于巴望着,心里眼里净酸的厉害。” “皇上自是更心疼娘娘,奴得抬举是皇上仁德,岂及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不明卢贵妃耍哪般心机,前时待他百般欺辱,今日这话听似嘲讽,里头竟有几分真切,照其心性,见他获宠合该如那顺嫔一般反应,眼下不光沉得住气,更自认其善妒,实在反常了些。 无心揣测对方目的,离远点儿总是好的:“下奴告退。” “莫走远了。”不满周祁与人自贱,听其口气自动归到吃醋上头,心情好上稍许:“让你那两个奴才跟着,遇事能有人使唤。” 思量等周祁回来再做解释,卢贵妃肚里坏水多,褚君陵当下还得与其做戏,亦不放心留周祁共处,且让周一和小顺子照顾好主子,颔首准了人走。 周祁一离开,卢贵妃就扑蝶似的黏进怀:“皇上眼中只有公子,怕是将后宫姐妹们尽忘了干净。” “爱妃何时习上了善妒的毛病?”故作不悦把人推开,见卢贵妃仍不放弃往怀里钻,顺势训斥道:“黏黏糊糊成何体统,殿中奴才尽眼看着,不顾及你卢氏名声,好歹掂掂你这贵妃身份!” “皇上方才不也这般抱地周公子,臣妾相思难渡不知何错、” 刚生委屈话头一顿,想起卢父先前告知的那道计划,理说皇上盼她称后,必然心爱自己,现下这反应…… 细将君王话意琢磨,幡然领悟,皇上这是刻意要待她冷漠,怕奴才私底乱传舌根。 圣上用心良苦恐计划露馅儿,忍难与她亲近之苦,自个却生误会,反怪圣上不体贴,实在太不懂事:“臣妾知错,皇上教训的是。” 褚君陵大致晓得这女人脑补的什么,虽不悦她拿自个癔想,但看人没再往自个身上蹭,也就默认:“朕无心冷落爱妃,碍于顾虑、” “臣妾明白的!” 她虽心馋皇后之位,对君王也是当真有情,打选秀日面圣的那刻,皇椅上那位龙章凤姿、不恶而严,凛然地尊贵气,睥睨向她不过霎那,便叫自己丢了心。 听君王如此说,更伴着声轻叹,邃眸似有万语难言,将卢贵妃心紧揪着,不忍由其自责,忙抢过话答:“皇上苦心,臣妾尽明白的。” “爱妃能体谅朕,朕甚欣慰。” “是臣妾考虑欠妥,只顾自己思念难捱,未解皇上牵忧,臣妾实在该罚。” 褚君陵继续装模作样:“朕疼爱妃不及,岂忍施罚,贞贞真心知朕,切莫再提此话。” “臣妾知错。”瞧是君王疼惜自己,更亲昵地唤己闺名,面生绯晕,一副云妩雨怯的含羞姿态:“臣妾谨遵圣意,再不道惹皇上不喜之辞。” 寒暄一阵,让君王借口阅政打发回宫,一路脚步轻忽如坠云端,途经跨溪亭阁处再遇周祁,见其背靠凭杆,头轻枕着亭中宽柱,掌心覆膝,合眼歇得温浅。 周一同时也发现卢贵妃,先前和周祁都受过对方不少欺负,观她走近当是来找麻烦,汗毛如刺竖起,心头打万分戒备。 第264章 小顺子发觉周一警惕将人瞪着,不禁也有些怕,御前伺候时没少眼目睹卢贵妃的风头,如今跟在周祁身前伺候,早不在御前,也不知这卢贵妃圣宠衰是没衰。 高低不敢得罪,轻喊声周一劝莫冲动,硬拽着他向卢贵妃问安,被卢贵妃抬手打住,轻朝二人摇摇头,食指垂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觉出周一敌意未放在眼里,将有些胆怯的小顺子叫到一旁:“去给你家公子取张薄毯盖身,今日风盛,莫着了凉。” “嗻,奴才就去。”朝卢贵妃恭恭身,转朝周一使个眼色,便赶回殿去拿毯子。 “你瞪本宫做什么?” “奴才不敢。”惊讶对方无故善心,今日非但没找茬刁难,反关心起自家少爷,事出反常必有妖,没得警惕更重。 见卢贵妃站到自己身前,暗握起拳头,周身防备,却看她神色不明打量起自己,后低声道:“醒后早些请公子回殿,惹上风寒你这两个奴才的命可不够向皇上交代。” 语罢不管周一是何动静,傲色离开,过转角处回头望到个熟悉身影,凝神片刻,喊过贴身侍婢到身前,抬抬下巴示意她往那处看:“可认得出那人是谁?” 渠苏细辨了辨,轻摇摇头:“奴婢瞧着身形熟悉,始终记不起是哪个。”有印象但不深,该是寻日见过,又瞧对方身着二等宫女的服饰,迟疑分析:“不成是哪宫小主的侍婢?” “你再瞧瞧。” 渠苏又观察阵,远瞧其托着盘盏,似躲似藏地往周祁所歇的亭中去,步履鬼祟,目光东张西望,唯恐人碰见。 “那奴婢举止猫腻,定是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转头观卢贵妃神情诡秘,半悟半疑:“娘娘认得此人?” “奴婢?”卢贵妃吭笑:“栏轩前阵新进了哪个,记不得了?” “栏轩..”渠苏微微讶然:“娘娘是说那顺废嫔?” “走吧。”口说身乏要回宫歇息,笑更莫测:“宫中这两日又有得戏瞧了。” — 孙氏满程心慌不定,亭前猛地吞吐口气,发现周祁身侧仅一个奴才跟守,心稍松怠,垂目往身上反复查扫,确认乔装无误,定了定神,觉周一看来,更压低头迎上前去:“皇上恐公子赏景乏趣,命奴婢送些茶点给公子解闷。” “等等!”周一观她神态紧张,盏盘晃端不稳,登生警觉:“皇上派你来的?我为何没在养心殿见过你?” “奴、奴婢是御膳房的,方才去养心殿送茶点,皇上说公子在外消食,让奴婢直接送到公子这儿来。” “我家少爷可没与皇上说过来处,皇上怎会晓得,偏还告诉给了你?” 小顺子回养心殿拿毯子,便是有吃食要送,也该是托小顺子带来,这奴婢话中处处漏洞,定没安甚好心。 怕吵醒周祁,不等那奴婢将盘盏放下,径直将人拉到亭外:“你究竟是什么人,怀地是何目的,又是哪个派你来的,还不老实交代!” 孙氏被他汹汹气势唬住,越是心心慌慌解释不清,心骂许贵嫔事没谋算周到,光打探到周祁独身出殿,跟踪到去处,却没说他身边还有个难对付的奴才! “说不说!”周一声色扬高,瞧其心理素质差,搬出皇帝步步逼问:“你不招,便随我去请皇上定夺,查查你这茶食里藏的什么害人东西!” 瞧孙氏头始终低着,分明怕人认出,上手就要掰她的脸,吓得孙氏一个机灵,脸躲时无意朝向亭阁,恰遇周祁受扰醒眼,四目相对间,将她面容瞧个完全。 ‘糟了!’孙氏身瞬凉透,指尖儿都发着寒,‘周祁认出她了,周祁定会告诉皇上,皇上如此宠这脔奴,若晓得她想毒死周祁,定不会要她活。’ “皇上..” ‘皇上会杀了她,或许还会迁罪家氏,不!不行,她要活着,自己日子还长,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求生欲使然,又见周祁起身过来,忘净许贵嫔怂恿来毒杀周祁之事,被周一拦住拼命找逃,挣搡间猛拿盘盏尖角往他腰上刺撞,趁人吃痛落荒而逃。 “**。”周一骂句脏,确信茶点有问题,顾不得痛奔身去追,周祁欲喊住,眼尖瞧到顺嫔袖中掉出个椭筒瓷瓶,落到地上转摆两圈,滚进一旁的绿丛。 …… “公子!”小顺子取来毯子,发现周祁已经醒了,独身站在草丛中愣神:“周一大哥呢,怎么没陪着您?” 话音刚落,就见周一气喘吁吁跑回来,手中捏着两块儿稀碎落渣的糕点,拍拍胸脯不等唤气儿,内疚朝周祁道:“奴才没用,没把人抓到。” 那奴婢对宫中地形十分熟悉,周一常年与周祁困在一方小院,至今连养心殿那块地都没记完,以至对方溜进宫巷,周一转脚就跟丢了。 返身时歪打正着撞个正面,谁想那奴婢实在阴险,竟拿糕点砸他眼睛,周一躲不及被砸花眼,举手擦擦的功夫那人便又没了影,唯剩地上的两块糕点。 “抓谁?”小顺子有点听不明白:“有人找过公子嚒?” 一问这个周一就气得磨牙:“方才有个奴婢打扮的人,说是奉皇上命给少爷送茶点来,我瞧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盘问了几句,哪知她撂腿就跑,还要盘尖子砸我的腰,肉定是青了……” 骂骂咧咧喊直喊疼,将手头糕点塞给小顺子:“拿好了,这可是那贱婢毒害少爷的证据。” 第265章 “什么证据?” 褚君陵批完奏折来接人回殿,到就听见这话,瞧这主仆三人:周一龇牙咧嘴扶着腰抽气儿,旁边是还在懵神的小顺子,周祁则负手在草堆里站着,凝神不知沉思何事…… “皇上!”周一一看靠山到来,趁紧添油加醋地描述此事,生茂并色,含愧带愤,末了气往腰上一拍,手打到伤处,痛得嗷嗷叫唤,蹦着脚直打圈儿。 褚君陵:“…………”这蠢货。 第208章 褚君陵总唤他卿卿 “那贱婢跑还不忘端着盘盏,吃食中肯定有害人东西,皇上定要彻查此事,看谁敢暗害我家少爷!” 一会嚎着腰痛,一会儿骂那奴婢黑心,一会又求着让褚君陵做主严惩真凶,还周祁个公道。 自君王到一张嘴就叭叭没个停过,乃甚越说越来劲儿,闹得褚君陵直心烦:“闭嘴!” “嗻……”受君王威胁要拔舌头,不敢再吵吵,嘴憋得慌,闻褚君陵让自个退身去擦伤药,走前想到个线索,手指着嘴,唔唔暗示君王。 褚君陵眼含警告:“你最好是有正经事说。” 周一点头如捣蒜,得到首肯忙指向周祁:“方才那奴婢看到少爷醒身就一脸惊恐,该是怕少爷认出她来。” ‘而自家少爷见着人还起身过去,定然也认得对方。’说罢巴巴望着周祁,意图得他表扬。 周祁:“…………” 眼瞧自家少爷嘴角含笑却瘆人得很,赶紧借口去上药溜了,想不通自己提供了要紧线索,怎么少爷非但没夸他,还一脸要缝自己嘴的样子。 周一这话一出,褚君陵也晓得周祁有事隐瞒,回身将人轻睥着:“你那小奴才说的可是?投毒之人你认得?” 周祁腿脚不便,褚君陵依他的速度在走,尽慢悠悠地,周祁守礼落后他两步,心装着事,没注意君王倏而停下,径撞到他胸怀。 没忘褚君陵早时立的规矩,不敢跪身,口上犹豫是否告罪,调笑声先入耳:“几时不见,祁儿待朕越发热情了。” “奴没看清路、” “卿卿怕羞。”褚君陵一副‘朕都懂’的神情:“此意朕心领了。” 周祁:“…………” 也不知君王从哪好上这般称谓,总‘卿卿卿卿’地唤他,周祁听着实在别扭,心中另有些酸楚滋味儿,道不明述难清,堵得意难受。 “不逗你了。”说回正事,褚君陵当是周祁心善,不愿自个晓得后要人性命,量他相瞒并不紧逼,静待周祁自主招供:“先回殿,等你想好再说。” 周祁轻嗯声,手暗握紧囊中之物,悄将襟袖藏往身后。 故意隐瞒是真,却不是为维护顺嫔。 近来周祁伪装得真,癔症鲜发,人也日渐活气儿,众人皆当他心病转了好,连将君王和贾钦也骗过去。 只他自己晓得,抑郁缠生如困囚笼,这病只会日日往深,见不了好的。 遭顺嫔启示生有谋算,不柰周一向君王告破,计划被打乱,后事需得重新考量。 至养心殿路程紧促,眼见着要到,心切覃忖,脑中反复推敲打算,终于殿前谋出新策。 如此旧计新略互不妨碍,恐瞒久了君王深究,怕其真看出什么,进殿不等褚君陵问,如实将顺嫔供了出去:“奴只见她匆忙离开,旁的并不知情。” 褚君陵未多疑,让小顺子把证物搁到桌上,顺手招过个奴才:“去嘱贾钦过来,将验毒的东西尽都带上。” 转身朝周祁摊摊臂,见人自觉靠进,意动拥往怀中,言行却克制:“幸好是睡着了,不若真吃出个好歹来,朕这会儿要疯得砍人。” 庆幸更生后怕,免今后再出类似事件,慎与人嘱咐:“朕便是让人给你送东西来,吃穿用度都好,必然是派亲信,旦有眼生的尽莫相信,且先记下样貌,万事以你安危为重,切禁与其碰硬,待人走后及时来告知朕。” “奴不贪嘴。”便是他没睡,凭今日心怪,定也没胃口吃那茶点:“皇上不必为奴费心。” “果真不必?”褚君陵似笑非笑:“吃蜜饯儿时怎的不拿这般话说。” 周祁一哽,有点挂不住脸:“那是药太苦了。” “祁儿说是便是。” “……本来就是。” “嗯,朕信你。”瞧人见恼不再招惹,转问他可知顺嫔动机是为何。 “许是受奴所害降位之故。” “是那疯妇咎由自取,怎怪得你。”劝其莫把错往身上揽,闻周祁说那药不定是害命的,颇不悦道:“不害命,难道是什么补身健体的好东西?” 贾钦赶来,各取针刺进两块糕沫,温入清水浸染,半刻即见色泽由金褪乌,针身遇腐而溶,可见真是害命东西。 “回皇上,糕中下的是赤鸩。” 就见君王面色沉翳,一阵山雨欲来。 暗卫堂专有造这药的,毒性顶烈,褚君陵不记全也晓得个大概。 赤鸩乃剧毒,色降霜,融水无色,与食色混于食,气淡易掩,混入茶浓糕香甚难嗅察,毒发先是催困,继五感麻痹,身如木僵,便残存有意识。 如此口不能呼,体不能动,蚀性发作,便得生生忍受五脏六腑溃烂之痛,亦是此毒最残忍处。 “臣有一言..”遭君王冷眼射来,稳稳心神坦言:“照此糕中用量,只需一夜,公子便得无踪。” 第266章 “何意?”褚君陵仅知其物能腐内器,对其用量和具体见效疏有过问,烦令贾钦说明白些,贾钦受慑心突突跳,遵意换了个通俗说法:“公子若尝其食,翌日等皇上醒,人就、、就只剩滩脓水。” 再遇酷暑日头,夜里就得蒸发了,翌日莫说见水,味儿都嗅不到个。 “…………。” 此毒量足与化尸散有同效,差在一个外用,溶消死物,一个是进口腹,生将活人残虐致死。 这东西本是刑狱审讯要贼重犯所用,胆敢使其流入后宫,若查清人,可不单是死罪一说。 深谙哪话该说,观探君王怒火中烧,只道投药之人心肠歹毒,未敢妄揣君王后院的事。 “来人!”打发走贾钦招禁卫严查,掌落上桌,边角紧现一处裂痕:“各宫各院尽搜仔细,旦有阻拦者,错杀勿论。” 他当毒是宫外寻的,远没料是暗卫堂所出,拿他的药在他眼皮底下害他的人,褚君陵骂声‘造次’,眸沉如云压境,命人将那孙氏先押来。 瞧到德观欲言又止,色更冷戾:“去命陈亦和大理寺卿来见朕。” 后宫争风吃醋的手段,前朝竟也掺了一脚,不让这些糊涂东西见见血,真有人把他当是心慈手软的仁君看待:“朕宠个男人,宫里宫外倒是都坐不住了,这回投毒给周祁,哪日再有人瞧不惯朕,可是要让朕也化为脓水?” “皇上息怒!” 见德观和殿内外奴才跪了一地,唯恐受迁怒,冷笑道:“都怕个什么,朕又没说这毒是你们投的。” 德观斗胆窥视,确认圣上真未计较,急爬起身,偷朝还跪着的奴才摆摆手,笑得谄谀:“奴才这就去请二位大人进宫。” 君王。震怒,前朝后宫人尽惶惶,知情的恐被揪出,参与的怕遭问罪,清白者怕受嫁祸冤枉,只周祁这个当事人在呆神,恍若置身事外。 “呆愣的毛病又严重了?”瞧周祁打进殿就保持沉默,人木木地,拿手往他脸上戳了戳:“吓着了?” 周祁摇摇头,几经迟虑,试探与君王求情:“奴并无碍,皇上可能将此大事化了。” 褚君陵有点乐,脸上阴鸷都散去几分:“朕只听过大事化小,由小及了,祁儿倒是会省功夫。” 更当周祁心软不愿见杀戮,耐着性子劝告:“若真事小朕定然听你吩咐,此毒来处特殊,牵扯到朝廷,远不是能一笔勾销的事。” 问周祁可明白,周祁满腹心思答应一声,躲在袖中的手又将里头东西握紧了点:褚君陵让彻查,他也是怕的…… “心中可有主使人选?” 周祁心不在此,被问得又愣住:“皇上怀疑有人在顺嫔身后献策?” “朕是肯定。” “奴才也肯定!”周一擦好药,换身衣物就匆赶来,草草向君王问个礼,嘴又开始叽喳:“皇上!害我家少爷的定然是那卢贵妃,她今日从养心殿回去时路过少爷歇息的地方,还假好心地支使小顺子回来拿毯子,可疑得很!” 嚷嚷没这般巧合之事,闹得褚君陵也有点想缝他的嘴:“可有证据?”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要不是顾忌褚君陵是皇帝,周一直想掰开他那不转弯的脑子瞧瞧:“定是她来时见您抱着少爷心生嫉妒、” “周一。” 被周祁一喊,气焰顺消干净。 褚君陵也嫌吵,打发人去外头罚站,耳尖听他在殿外埋汰:“皇上竟帮着那女人,先前还说只疼少爷,这就移情别恋,果真是个花心烂萝卜。” “…………”缝嘴念头更甚。 扭头观周祁没反应,才想起他如今内力尽失,听感与寻常人无异:“你觉着会是卢贵妃嚒?” “奴不敢妄议主子。”听周祁将自个‘指让卢贵妃与另两个妃子暂协后宫大小事宜’的事也搬出来,称其位同副后凤命尊贵等等,心先是奇怪,继而大悟:“你想主理后宫。” “…………” “来人!”自家皇后想使皇后权力,必然得支持,手一挥喊来磨砚的奴才,让人笔墨伺候着,取过卷圣旨就要拟,被周祁跛脚赶上前拦住,一手合上诏书,一手紧紧压着玉玺:“下毒一事尚未查明,皇上想奴成众矢之的嚒?” 成功让君王打消念头。 第209章 足够痛才学得乖 “你心思难猜,事尽藏着不与朕说。”他既不是算命师傅,也不通读心之术,哪能回回都蒙对:“算命尚有合错八字的时候,你且待朕坦诚些,事好事坏总要宣于口朕才晓得。” “奴没什么想说的。” 褚君陵叹口气,拿人没个办法:“你总这样,朕也不知如何能叫你高兴。” “皇上饶奴族氏,已然够奴高兴。” “就没别的盼头?” 瞧周祁摇头,深感无力,抓过他的手放到额头:“替朕揉揉,操心操得头疼。” 埋说日日为哄周祁心力憔悴,头发尽快熬白,周祁手中力道顿了顿,不关己道:“皇上嫌麻烦,可拿先前的方式对奴。” “先前什么方式、”想过头来,瞬从椅上坐直身,握住周祁按摩的手把人拽到腿上,颇有点儿切齿:“你倒是会给朕想法子。” “皇上说过,足够痛才能叫奴学乖。” “…………”褚君陵牙咬得更重,话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跟朕顶嘴也算得学乖?” 第267章 周祁看看他,乖顺闭口。 惹得君王气更不打一处来,扶额忍了又忍,没忍住往周祁颈间嵌了个牙印儿,周祁又痛又痒偏头要躲,被褚君陵掌捏住脖子恐吓:“再躲往你身上也留些印。” 果真见人僵坐在自个腿上,一动也不动。 心哼该吓还是得吓,思绪回到投毒上头,趁顺嫔被带到的空档朝周祁解释:“孙氏受惩降位,孙府另有待出阁的女子往宫中送,没必要在个失宠的弃子身上下功夫。” 孙澔妾室几十房,平妻都抬了两个,膝下子女兴旺,对顺嫔这一房妻女并不重视。 也是顺嫔先前时运,那年大选孙家就她和嫡妻之女年岁样貌能算出众,顺嫔出身妾室,原是不够格,嫡女秀选前日突染重疾,孙澔恐惹君王晦气遭怪罪,没敢准嫡女带着病去。 空着的名额又得人顶,孙澔无法,只得将顺嫔生母抬做平妻,让顺嫔以次嫡女的身份入了宫。 顺嫔降作官女子,无望复宠,再于孙澔官场上无助,其早当没这个女儿算:“孙澔将他那官位看比命重,断不会赔上仕途帮孙氏谋毒。” 顺嫔遭废,连同她那生母也被摘夺平妻位分,据是查出当年嫡女染病是其所害。 当年之事近日才查出,可见孙澔薄情寡义,妻儿尽不过是其攀附皇权的垫脚石。 宫外近也传得热闹:孙府上又另抬了两房妾室,一房因着会讨家主欢心,另一房则是那待出阁女子的生母。 “孙氏未接触过刑部,里头没相熟的,靠她自己拿不到赤鸩。”这药必然是旁人给的:“对方洞悉宫中之事,又能时刻探你去向,大概率是后宫之人。” 能权牵前朝,个人或母氏与刑部有交涉,又记恨周祁想置他于死地的,也就卢贵妃和许贵嫔动机最大:“方才朕才问你可有疑心之人。” “皇上觉着会是哪个。” 褚君陵眯了眯眼,低头往周祁唇畔轻酌:“贵嫔许氏。” 卢蕴贞一心做着皇后梦,周祁如今可是她的挡身符,断不会犯蠢自掘前路。 眼下最可疑地,便是前阵羞辱周祁遭破相的许贵嫔。 周祁有些心乱,状不经意问:“若真查出是许贵嫔,皇上预备如何处置。” “你想朕如何?”险受害的是周祁,周祁若想,大可把人交给他处置:“若由朕定,再轻也是个死罪。” “仅赐许贵嫔死罪?许家府上的人和刑部帮其盗拿禁药的官臣,皇上打算以何等罪论处。” “自然也是死罪。”褚君陵冷哼,略含威胁地瞧着周祁:“自个差点尸骨无存,还想替人求情不成?” 周祁唇动了动,到底没敢问出后话:“奴凭皇上做主。”半晌于心不安,主动握住君王掌心:“若判死罪,可能只杀涉案那几人,府丁家眷无辜,奴想求皇上赦免其罪。” 观其不肯,忍着心中抵惧往君王掌背落个轻吻,招得褚君陵神惊心喜,还有什么是不答应的:“也罢,且当是朕给你积福。” 浅浅谢声恩,被君王逼往其脸上亲,周祁从他怀中抽出身要躲,让褚君陵勾住腰鞶稳稳扯住:“又躲?” “启禀皇上,官女子孙氏带到。” “带进来。” 周一侯在殿侧,原偷瞄着君王和周祁那处动静,见孙氏被侍卫押进殿,眼瞪得溜圆,指着人朝褚君陵喊:“皇上,就是这贱婢要害我家少爷,皇上快砍了她。” “周一。”周祁蹙眉轻斥,君王目前未定其罪状,孙氏就还是主子,让个奴才指着骂脏太有失宫规:“注意言辞,莫在皇上跟前放肆。” 褚君陵应声‘无碍’,松手准人坐到身旁,责让孙氏如实交代。 搜宫的奴才这时来报,褚君陵传喊进殿,为节省时候并着孙氏一块儿讯问:“可有收获?” 颔首指指孙氏,特问她房中的情况。 “各宫里外尽搜查完,未见异常。” 褚君陵目光转向哆嗦着要晕不晕的孙氏:“剩下的毒藏在何处?” 孙氏惊恐万状,只说被周一追赶时中途丢了。 “丢了?”眼又看向搜宫奴才:“外头可查过?” “亭阁宫巷尽找过,也派人下水搜了,均无所获。” 这就怪了.. 周祁状似出神,掌中不觉满是湿汗。 “再搜。”莫让哪个混账捡去,哪日真往他吃食里放:“叫手下的人再查细些,不只地方,人也挨个搜身。” 一回搜不到搜两回,日日地查,几时找到东西便几时收手:“若没人藏着,朕不信那毒药能从朕眼底下消失。” 未察觉身侧人颜渐苍白,额头隐约能见汗涔,冷睥向孙氏字字杀机:“朕只杀你一个好,还是将孙家满门抄斩更合适?” 孙氏吓得面无血色,惧极嘴合不上,口水流了不少,将身前衣襟沾湿一片,伴着身抖更甚落有些到地上,褚君陵瞧着恶心,命人将她嘴先塞紧,其挣扎时威声震慑:“再挣丝毫,朕先将你做成人彘,再考虑孙家满门抄斩的事。” 孙氏刹时放弃抵抗,只身体抽搐得频繁,唔唔求君王的饶。 昔日恩宠难抵帝王无情,挥手让按制孙氏的奴才退开,任人狼狈趴伏着,让其想好供词再把嘴里的遮布取了,话但敢有一句不实,或再将唾沫星子落到殿中,便将孙氏舌头连根拔了。 问她毒是谁给的,又是谁出的计,此事都有哪些人参与,谋害周祁的缘由,如何跟刑部扯上的关系,那瓶毒药的去向等等。 第268章 一席问尽,儆省孙氏捋顺口再挨个供述,脑莫犯昏:“朕给你半柱香时间,旦有一句虚言,莫怪朕今晚让孙家满府添红。” 侧头见周祁苍白如纸,讶有一瞬:“朕说狠话吓着你了?” 周祁受惊轻打个寒颤,强装如常,眼不敢看君王:“殿中人多,奴才恐人的病症犯了。” 褚君陵未起疑,赶紧让周一和小顺子扶人去内室,哄让周祁小憩一会儿,晚膳时再喊他。 继朝众人吩咐:“改驾慎刑司,余下的尽到殿外候着,动静都小些,莫扰到公子。” 孙氏浑身瘫僵,腿脚骨头架不住人,被两个侍卫拖烂肉似的押走,待褚君陵一行离开,周祁高度紧张着的神经豁然崩懈,身撑不住栽软在地,一丝风进才觉衣襟湿透,冷得人清醒。 “少爷!” 将周一和小顺子吓得失魂,忙扶起人细看,袖封裤袍尽掀挠开,确认胳膊膝盖都没见青才敢放心,以为是周祁腿疾又发作,急要去请太医,被周祁脱力拦下:“我无大碍,你二人且当此事没发生过,莫告诉皇上。” 周一还是不太放心:“要是您再磕着可怎么办,还是请贾太医来瞧瞧才稳妥。” “哪有这般夸张。”蹙眉不肯承认,见周一和小顺子非得找太医来瞧,一手揪住一个不准人去:“你家少爷还不至虚弱到要问医。” “就有!”周一也固执,仗着周祁这会儿没精神收拾自个儿,以下犯上地说教起人来:“只要是病,问题再小也拖不得,您这叫讳疾忌医。” 周祁哭笑不得,就着衣领子捏了捏周一后颈的肉:“你倒是会用典故。”涵义净没参透,倒敢引经据典来教育他:“你如今是越发得意,竟训上我了。” 周一缩缩脖子,不服气地皱巴起脸:“奴才尽是为您好,您身体本来就差,哪能再有疏忽。” “周一大哥说的对!”小顺子附和着使劲儿点头,两人一唱一和,演双簧似的:“皇上也嘱咐过,您身体需得时刻温养着,一点岔子也不能有,若您待会又摔着,磕破皮再让皇上晓得,定要怪我和周一大哥护主不力之罪。” 言要遭君王下令打得屁股开花,硬缠着周祁找太医诊诊保安心,周祁无法,某些心计更不敢叫君王知情,只得故意沉下脸,仗主子的身份唬人:“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再敢多嘴,往后就不必再跟着我了。” 两人这才悻悻作罢,眼底担忧显而易见,巴巴将周祁望得心软,狠不过叹口气,认输同两人道:“今日遇事太多,我方才仅是精神乏困没站得稳,歇一觉便好。” 周一半信半疑抿抿嘴,要周祁作保证。 “我保证。”竖指道是累神所致,答应两人身有不适会第一时间告诉,好说歹说,可算将人哄去殿外,待躺上榻冷抽口气,手贴到胸膛,心往掌中撞得极快。 难受合眸放空一阵,余悸难消:‘等君王查到他身上,自己又会是什么下场。’ 第210章 严刑拷问 一柱香到。 孙氏趴在地上没个动静。 “死了?” 让奴才抬脚踢踢人,孙氏身体猛地耸动,被侍卫架起胳膊跪坐到君王跟前。 褚君陵看她被剔了骨似的往地上瘫,实在不经吓,轻藐喝叱:“没死就跪好,腿不要朕不妨着人砍了。” 青天白日事行谋害,他当是有多大胆,这会倒晓得怕死了嚒,瞧孙氏手脚并爬跪正身,将她口中遮布摘下:“可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得孙氏惊恐点头,嘴还处于失语状态,没闲心再等她酝酿,挟住孙氏下颌迫使人看着满墙刑具:“慎刑司多是折磨人的手段,是你自己招,还是朕命这儿的奴才一件件审?” 身侧奴才得暗示,屈身上前,谄媚同君王恭首欠腰,转看孙氏笑得阴森:“皇上大可放心,奴才掌刑三十余年,这后宫就没奴才撬不开的嘴。” “不,不要、、皇上!”孙氏怛然失色,极力往后退,路尽让侍卫围得严实,待孙氏离君王距离见远,就得遭奴才踹拽回去,无法只能往前爬去求君王:“不要用刑,嫔妾自个儿说,自个儿说……” 慎刑司于后宫是闻风丧胆的存在,孙氏再是头回光顾,宫中这几年没少闻其恐怖,更知里边儿逼供的法子层出不穷,任哪个走这一遭,非死即残,最轻也得丢半条命。 如今换自己沦落至此,早吓得汗毛卓竖、冒鼻涕挂泪:“求皇上留嫔妾完身,嫔妾招,嫔妾什么都招!” “放肆!”德观去宫外请人,走前从御前伺候的奴才中挑了个手脚机灵的陪侍君王,那奴才瞧孙氏身手脏污,脸上胭脂也哭花,秽颜乱色地,混着口水鼻涕抓住君王衣袍不放,更找死抱蹭君王的腿,赶紧挡在前头,拿拂尘的手柄将孙氏拨开:“圣上龙体岂容得你冒犯。” “无妨。”说是如此,人却离孙氏站远几步,面上嫌恶一点不藏着:“这地方不谈讲究,只谈死活。” 唬吓孙氏涕泪唾沫流多少,则成倍地放她的血,吓得孙氏吸喉咽舌,慌呛得一阵咳嗽。 受催不敢拖延,忙擦擦涕泪朝君王磕了下头,舌如缠结般吞吐不清:“毒是卢贵妃给嫔妾的,嫔妾都是受她指使,她心妒皇上宠爱周公子,晓得嫔妾与公子有过节,故意怂恿嫔妾毒害公子。” “嫔妾并不知道那毒药来处,更不敢与前朝勾结,对刑部之事毫不知情,还,还有那瓶药..确实是丢了,嫔妾不敢欺瞒皇上,嫔妾知错了,皇上、” 第269章 说着又想动手拉扯,被近侍奴才一拂尘鞭笞,痛得猛收回手,只敢惨惨戚戚求君王放过:“嫔妾知错,再不敢害公子了,求皇上念在嫔妾伺候您多年的份儿上,饶嫔妾和府上亲人的命。” 口囔囔要自请为奴为婢给周祁赔罪,责尽往着卢贵妃处推,摘说自己是受人挑唆,一时蒙了脑才行的错事。 “卢贵妃?” 这番供词和预想的大有不同,真要从中挑句实话,也就是孙氏和刑部没过往来,药的确是有人转手给她的。 只这人是哪个…… 褚君陵瞧她满口妄言,还敢舔着脸要自个明鉴,不怒反笑:“朕再问一遍,主使你害周祁命的,当真是卢贵妃?” 孙氏眼底一抹慌张,极快地掩饰:“嫔妾何敢蒙骗皇上,嫔妾自知身犯重错,罪该受死,唯盼此机会将功折过,岂敢再犯糊涂欺君。” “朕看你倒是敢的很。” 好问不招,总要遭点罪才晓得厉害。 褚君陵向来耐心差,亦懒得颠来复去拿人盘问,径将慎刑司专负责拷问的奴才喊上前来,同时命侍卫把人按紧:“牙敲碎,让她咽了。” 一句慌一颗牙,且让孙氏自个儿估算。 “算不出便一并凿了。”身上地方多的是,牙不够撬就拔指甲,指甲不够还有眼耳口舌,十指四肢:“朕且瞧瞧,你这张嘴和你这条命哪个更硬些。” “不要!不、唔!”任由孙氏挣扎求饶,命人先拿遮布封口,下颌脱卸,两片唇遭上下拉敞,嘴角撕裂,霎时齿血混现流落颈锁。 发遭奴才蛮力扯散,头皮吃痛迫往后仰,行刑之人见机猛将尖凿钉下,尖长的凄厉声落,骤见孙氏龈口漆空,似血窟窿。 德观赶来就见如此景象,偷摸摸心口,瞧孙氏那满嘴血肉瘆得发慌,不寒而栗打个哆嗦,却看君王悠神在在,恍处梨园观戏:“皇上..” 褚君陵狭眸一瞥,笑不落眼底:“公公莫不是要给孙氏求情?” “奴才、”欲劝君王少行暴虐,多攒福德,受其威慑讪讪歇口。恰时掌刑的奴才道孙氏晕厥,转开君王注意。 “泼醒继续。” 掌刑奴才顿了顿,小心请示:“敢问皇上,后头的刑责是落哪处?” “牙尽拾起来,灌着她咽进肚去。” 孙氏昏昏醒醒好几回,遮布取下气挤进喉,咳出滩滩血沫:“皇、、求饶、*妾。” 口仅剩唇和根舌头,吐辞荒混不清,虚抬着手想往君王那儿够,神情骇恻,咿咿呃呃听得褚君陵费力:“招、、招。” “这就肯招了?” 还以为孙氏当真嘴硬,能撑到剜眼割耳那步,倒是好,一场刑就治实诚了,褚君陵对此稍感可惜。 让人将方才问题再一一答过,孙氏啊呀几个来回,褚君陵愣是没听整句话,扭头问德观同样迷茫,颇后悔方才没先拔孙氏指甲。 只得褚君陵问,孙氏能述则述,叙不清即晃首示意。 “毒是何人给的?” “许、、许、” “许贵嫔?” 孙氏点头如鼓。 “主使也是她?” 孙氏再点头。 “卢贵妃可曾参与其中?” 孙氏僵迟片刻,惊惧摆头否认。 褚君陵本就是揣着答案在审,孙氏招否影响甚微,多是为惩戒她毒害周祁,再来也给众人都提提醒,下次再敢将诡计耍到周祁头上,且先想想这几人的下场。 另喊过个慎刑司的奴才:“传许氏来问。” 孙氏栽赃卢贵妃之际,有人偷偷去报了信。 奴才到时,卢贵妃正在捣弄香炉,里头焚着君王今日新赏的香料,烟浅四散,满室栈香。 听奴才禀报手头动作停有片刻:“本宫主使?”巧目轻嗤,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渠苏,晃手扇扇炉上清烟:“都闻细点儿,这可是西境新贡的香料,拢共也就半盉酒的量,皇上尽赏给了本宫。” “皇上疼宠娘娘,好东西自是先往娘娘这儿送。” 卢贵妃被哄得高兴,嗔道渠苏嘴巧,让报信的奴才将事说详,听罢姿态慢傲:“皇上心属本宫,许磬音想借孙氏的手搬倒本宫,压根儿是不自量力。” 周祁一介奴才,又是她避芒保身的棋子。 她犯不着屈尊降贵毒害个奴才,更不至蠢到跟颗棋子过不去。 让渠苏拿些碎银打发人走,遣散房中剩余奴才,仅留渠苏在内:“皇上与本宫都心知,这宫里如今除却皇上,最不愿周祁死的便是本宫。” 她再容不下对方,动手也不会是现在。 眼下多是想给周祁树敌,叫后宫人净恨其,明面儿圣上独宠周祁,众人敢怒不敢言,即使私下搞小动作,断不敢舞到帝王身前。 此举是防圣上日久生情,真对那脔奴交心,只要恨周祁的人足够多,待她登及后位,即便圣上处出点感情不舍得杀,宫里也有的是人代劳。 “本宫原还在想,便是现在有人敢找周祁麻烦,也断不敢伤他性命。”猜到孙氏在吃食中下有害人东西,也只当是闹腹或催欲一类用处,岂料那疯妇恶向胆生,竟蠢的用剧毒:“周祁如今可是皇上的心尖儿肉,殊宠贯身,孙氏敢在这时杀他,当真是个没脑子的。” 渠苏听罢也是一笑:“若皇上真为周祁降罪孙氏,她死得可不冤枉。” 还得称许贵嫔计高。 第270章 她今日去过养心殿,返回时碰巧又遇到周祁,先前还多有欺凌人的案史:“筛来选去,最可疑的竟真成了本宫。” 若皇上待她未有情愫,或没那道计划在先,许磬音恐怕真能得手。 “靠孙氏之手铲除周祁,既能嫁祸给本宫,又能将自己摘干净,她这一石二鸟之计,可谓用得甚妙。” “皇上虽待娘娘情深,许贵嫔如此一搅和……”眼下矛头尽指向自家娘娘,怕就怕宫中人课语讹言,假也传成真的:“若皇上受孙氏谣惑,真生了疑心,只怕对娘娘不利。” 渠苏担心,卢贵妃倒自信得很:“皇上圣明,必然会还本宫清白。” - 孙氏降位迁居,青月及旁余与其亲近的奴才一并受惩,各拨去了别宫,以至身边没个能信之人,再受许贵嫔一力撺掇,脑热给人当了枪使。 许贵嫔和同几个妃嫔在放风筝,闻知君王召见,手中力道一紧,不注意将轴线扯断,眼看风筝与天际远,惶掩住异色强与人笑:“平日日思夜盼都难求见皇上一面,皇上今日怎就得空召本宫过去?” 第211章 周祁是犟种一个 慎刑司的奴才门儿清,同样笑打哈哈,口气却催人:“娘娘一去便知,快随奴才走罢,莫让皇上再等急了。” 恭身做请,许贵嫔好面子,不想叫人瞧出心慌,回让奴才稍等,端庄与其余妃嫔笑别:“想必是皇上惦念本宫,姐妹们先玩着,本宫就不作陪,且先走了。” 其中个瞧不惯许贵嫔平日作风的妃嫔不对付道:“皇上这时传招姐姐,莫非投毒之事与姐姐有关?” “…………”许贵嫔想撕烂她的嘴。 后宫真心鲜有,妃嫔间多是表面和气,这会见许贵嫔脸挂不住笑,猜是与她脱不了干系,神色各异,不乏有人落井下石:“姐姐快去快回,嫔妾们信你是清白的,就不知皇上信不信。” “妹妹这是笃定本宫回不来了?” 作势要起争执,赵良媛上前归劝,顺给许贵嫔找台阶下:“清不清白等见皇上自能分晓,倒是娘娘得赶快去,让皇上久等就真是罪过。” “等本宫回来,定让某些烂舌根地好看!”恐真怠慢惹君王动怒,不敢耽搁,瞪那妃嫔一眼气哼离开,拐路时让奴才喊住:“娘娘走错路了,该往这头才是。” 许贵嫔狐疑:“皇上不是召本宫去养心殿嚒?” “皇上是传唤娘娘,但不是娘娘想的那去处。”那奴才笑意瘆瘆,给许贵嫔指了指方向:“皇上命奴才来请娘娘去慎刑司,贵嫔娘娘,请吧。” ‘慎刑司?!’许贵嫔登时有些乱神,这才注意到眼前奴才面生,的确不是君王寝殿伺候的人。 再看对方獐头鼠目,脸皮蜡黄人也瘠瘦,面上青筋因笑隆起,阴森森地,盯得许贵嫔犯怵:“皇上叫本宫去那地方做什么?” “这得娘娘自行去问皇上,奴才可不敢多这个嘴。” 许贵嫔魂不守舍,遂也歇口,越靠近慎刑司越是发慌,速将相关事过滤一遍,确认证据尽销干净,这才心回几丝侥幸。 ‘即便孙氏供出自己,也拿不出实质性的把柄,单由她口说无凭,圣上便是疑心也拿不到错处问罪,何况自己只说过那毒致命,可未明怂着孙氏投害哪个,期间更连那周祁名字都没提过。’ 暗怪孙氏成事不足,进慎刑司真见着对方,不觉激起身冷汗:“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谨慎观望里头环境,阴冷可怖,满墙挂着枷锁刑具,地上颜色黑红暗沉,不知掺着多少人血,不时散有腥馊刺鼻的气味儿,许贵嫔不知是怕是冷,不住打个激灵。 偷见孙氏周身血水,头发糟乱叩俯不动,仅从身体掇颤能看出人活着。 褚君陵手敲敲椅环,也不喊人起身:“毒是如何从刑部盗进宫的,你?你父亲?还是另有其人?” 许贵嫔色露惊诧,随即恶狠狠瞪向孙氏,佯作一脸含冤受屈:“嫔妾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更与周公子无冤无仇,做何要害他?” 道是周祁落魄时都未欺侮过对方,又岂会蠢的趁人风光时行歹事,只不知平日何时得罪过孙氏,惹得这人怀恨在心,竟拿此等罪事栽赃:“嫔妾与孙氏并无私交,各不知其底细,便是要害公子,大可嘱让亲信去做,又怎会涉险与她合谋?” 更装得气愤,指着孙氏手指震颤:“分明是这贱人不忿嫔位遭贬,憎得谋害公子性命,嫔妾无辜卷入纷争,何其冤屈,皇上怎可凭她一面之辞,判嫔妾欲加之罪?” 咬定是受孙氏诬陷,反拿君王质问:“嫔妾在皇上眼中,便是心肠歹毒之人?” 褚君陵未表态,让侍卫拎起孙氏给许贵嫔观赏,待其震悚失色,脸由白发青,缓缓才道:“朕给孙氏两次机会,岂可对爱妃厚此薄彼。”提醒许贵嫔机会还剩一次,命人将孙氏头发拽起,逼与她脸贴着脸,让许贵嫔将其血口瞧个完全。 许贵嫔先前嗓子伤过,这会儿吓得惊声尖叫,直刺人耳膜。褚君陵节省,命人将孙氏用过那张湿漉裹血的遮布去塞许贵嫔的嘴,拿把钳剪丢到她跟前:“嘴留着认供,再敢充愣糊弄朕,不妨将孙氏没用上的手段往你身上落。” 问人可是明白,许贵嫔点点头,遮布取下忙唾唾嘴,胃里犯恶心地想吐,等缓过气儿,脸惨白的望向君王:“皇上是想将嫔妾屈打成招?” 第271章 褚君陵心急着回殿看周祁情况,知许贵嫔想绕圈子,没得空周旋:“毒是如何从刑部拿的?” “嫔妾若说不知,皇上可会信?” 褚君陵颔颔首,道不打紧:“吃些痛就知了。” 指论孙氏一口牙就是这么没的,见君王要动真,心一慌,切将底牌拿出:“皇上无凭无据发作嫔妾,嫔妾不服,嫔妾爹爹也不会服,朝中大人和天下百姓若知皇上滥刑逼供,皇上亦难服众。” 褚君陵眯了眯眼:“你威胁朕?” “嫔妾不过是怕皇上错杀无辜,难稳社稷。” 故意激说周祁就是个下贱奴才,为个奴才闹得朝堂动荡忒不划算,欲引君王盛怒无心他想,靠此蒙蔽君心保身,却看君王神色凉薄,似将自己心思览穿,仅剩的侥幸骤然湮灭。 听其笑称自己‘爱妃’,身痹如堕冰窖,喉嗓咯咯发不出声来。 “爱妃入宫这些年,尽不够了解朕,可是失职。” 问许贵嫔哪代帝王打杀个宫人须得讲证据,普天四海皆王土,君为人主,说主使是她,就不会有别个:“你不招,且让你那好父亲去同大理寺交代。” 许贵嫔心凉至顶:“皇上当真要将嫔妾赶尽杀绝?” 无闲与其废话,想是许氏招不招供无妨,招周祁的仇得报。动脚将钳剪踢到去请许贵嫔来的奴才跟前:“将她十指剪了。” 房中惨叫不绝,许贵嫔十指遭断,傲然姿态尽损,精神轰塌,栽身昏厥紧又遭泼醒。 人受不住打击疯溃,一会大哭着朝人嘶吼,一会癫笑着咒骂君王和周祁。 骂褚君陵断袖之癖贻笑天下,不配为人君,骂周祁卑鄙下作、不得好死,要化作恶鬼找他二人索命。 “大胆!”德观瞧是许贵嫔嘴越发臭,贱拿当年宫变说事,一句难听过一句,侧头瞧君王面沉如墨,哪容得他遭个疯妇诋毁,直气得腮抖。 不等君王发话,先指要治她大不敬之罪:“皇上也是你能骂的?!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疯妇舌头割了!” 得褚君陵意外瞧了眼。 出慎刑司心情得以平缓,醒觉方才越过君王作了主张,不禁忐忑:“老奴听不得那疯妇辱没皇上圣名,心急犯上,这……还请皇上恕罪。” 却被君王拍拍肩,夸了句好。 “陈亦和游卓敬可到了?” 难得受回夸的老奴才心花怒放:“都到了,老奴将人请到御书房才赶过来的。” “做得不错,自去内务府领赏。” “嗻!”二度被夸的德观心飘飘,嘴近咧到耳根子,脸上褶子笑挤到一块儿:“奴才谢皇上赏!” - 令将许贵嫔和孙氏收监,案情告终再作后续处置,转驾御书房与陈亦和游卓敬又耽搁一阵,忙完回殿已是夜深。 这回明言勒令周祁不准等他用膳,更不准夹两筷子草草对付,否则就重罚传话奴才。 效果可见不错,听奴才说比平日还多吃了半碗,遂决定将此办法留用。 喊周一和小顺子来问走后情况,两人受威胁,没敢透露周祁摔倒的事儿,褚君陵也瞧人气色不似白日惨淡,挥手准人退下,揽过周祁轻喊声“累”。 “皇上如何处置的许贵嫔和孙氏。” “你怎知朕还召了许氏过去?” 周祁眨眨眼,略有心虚:“奴无意听殿外奴才说的。” 殿外专去慎刑司门口探头探脑张望进展,却除去瞧见许贵嫔进去,丁点儿风声没打听到的奴才…… 小顺子突然打个喷嚏,当是衣穿少了,拢紧襟口,双手交叉环抱着搓了搓臂。 “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褚君陵些许犹豫,不愿他听这些残忍事:“反正不是什么好下场,你心器弱,莫再吓着你。” 瞧周祁不死心又哼哼:“可未见你如此在意过朕,倒是对那两个贱妇关注得很嚒!” “奴不敢觊觎皇上妃妾。” 又扯到私情上头,褚君陵坐正身,神色端得严肃:“这一点你最好是不敢。”周祁连人都是他的,给自家皇后献女人算个什么事儿:“命都能给你,女人不行。” 补说男人更不能够,周祁心里眼里尽只能有自己:“朕与祁儿两情相悦,容不得有旁人。” 周祁只觉讽刺。 “皇上不告知奴,众口难封,奴总会从别处听晓。” 褚君陵无法,只好如实相告,末了果真见周祁面色发白,身体微有瑟缩:“说了瞒着是为你好,非得同朕犟,真吓着了?” 气又心疼,骂周祁是犟种一个,周祁心中挣扎良久,暗吐吐气,问了白日没敢问的话:“奴若给皇上下此毒,皇上会如何处置奴..” 第212章 没搜身的只剩周祁 “怎的无故问这话?” 愣要生疑,遭殿外奴才出声打断,言是有事要报。 “进来说话。” 松开周祁起身,闻禀那药从下午搜查到晚上,后宫里里外外能找的地方找尽,官房亦令人忍臭捞过,仍旧无所获。 “一瓶药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事发一早,凡通宫外的地处尽已封锁,连着狗洞鼠窝都砌得严实,药定是送不出去。 孙氏招那药是半路掉的,路找几回没见到个影子,若真让人捡去,且不说是何等目的,这宫里除却妃嫔就是奴才,量该没哪个敢找死藏毒。 第272章 就是真有哪个想不开藏了,住所人身尽都搜过,亦是没找出来。 眼下就差掘地三尺将后宫拆了.. ‘不成是孙氏蒙他?’ 孙氏怕死,又是个受不住虐的,撬个牙就能将许氏出卖干净,却受几轮酷刑仍咬定那药瓶子是丢了,想来不是假话。 这就怪了.. 良久想不出个所以,心有些烦躁:“朕偏不信这世上有如此邪事!”而后想到自个两世重生,又有点不自信:“总不会真让鬼给捡了……” 周祁状无意低头,将墨发垂到身前,恐肉眼见的慌促遭君王发现。 “确定都查清了?可有遗漏的地方?” 那奴才观龙颜不悦,心不免有些怕,踌躇半晌才小心道:“其余地方尽搜全了,眼下就剩养心殿没查过。” 褚君陵正要开口,觉身侧人突地轻颤,当即拉人瞧看:“怎生在打颤?身子冷还是哪儿不舒服?” 周祁指尖深深堑进掌心,怕遭看穿不敢抬头,唇被咬得发白,恐沉默久了引君王怀疑,撑慌道:“奴有些冷。” 紧遭君王盖了床被褥到身上:“冷也不知添件衣裳,受寒莫跟朕喊痛。” 安顿好周祁,量没哪个胆大包天到敢往自己殿里藏毒,遂没打算着人来搜。 “人也尽搜完了?” 养心殿不敢查,里头当值的奴才却逃不过,奉君王令被喊到殿外查身,确认无误才得回位,连同德观都不例外遭了阵搜。 宫里仅剩的,也就褚君陵和周祁两个。 褚君陵贵为君主,更是他下令严查此事,如此人就剩周祁一个。 知晓周祁得宠,如今药没找到,又仅他没搜过身,直言大有污蔑之疑,那奴才惜命,只敢隐晦望向周祁。 周祁心提到嗓子眼儿,被褚君陵依目望来,五腑六脏都凝固住,僵觉身体动弹不得,眼偏眨得慌快。 目睹君王伸手探来,当其要亲自搜身,认命闭起眼,不备对方从褥中捞出自己一只手搭到额上,神情颇为纳闷:“莫不是朕何时捡到,忘藏在了哪处?” 周祁:“…………” “也是为你操心操地,近来记性甚差。” “……”周祁大劫得渡,无暇多想旁的,自觉扛下这口黑锅:“奴知错。” “往后可听话些,少惹朕头疼。” “是。” “当真听?朕说如何便如何?” “……是。” 遭褚君陵当场验慌:“唇凑近点儿朕亲亲?” “…………” 幸未引得君王疑心,褚君陵深信周祁,压根儿未往他头上想,更不舍当着奴才面儿搜。 打发人退,责令此事作罢,未准再往下查,顺往某个假听话的混账唇畔狠戳个波:“先换衣,朕着人去备药浴?” 周祁衣中藏了东西,不敢当他的面脱,撑谎道困:“奴头昏乏,今日的药浴可能省了?” 少个把日无甚影响,褚君陵没坚持,转让奴才打些热水进殿,药可以不泡,身子还是要洗的。 试水温时未见周祁主动宽衣,手窸窣往床头摸索,从中藏个物什,紧趁君王回身前将棉絮碾平,拿枕盖住那处丘仄。 褚君陵转头就见周祁脱得仅剩件遮身物在,稍许惊讶:见过这人累到合衣就睡的模样,累得脱衣服还是头回。 “实在累了就睡,朕抱着你洗?” 周祁听罢,躺身盖被,头枕枕头翻个身,装睡不应他。 “…………” - 此案到中,朝堂旦有嫌疑之人,尽遭君王扔给大理寺审,趁此抽手将朝中官职做有调整,案结斩的斩,黜的黜,应周祁所愿未罪及无辜家眷。 孙氏和许氏自食其果,君王下令赐了赤鸩,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君王为个面首重罚宫妃命官,搅得前朝后宫天翻地覆,近日乃京中百姓茶余饭后少不了的话题。 宫中更传有卢贵妃路遇周祁之事,遭有心人夸大散播:卢贵妃非但免其礼规,观周祁睡着反怕惊扰对方,悄声漫步离开不算,更嘱其奴才好生照顾。 寻日亢心憍气的贵妃娘娘都得对周祁礼让三分,可见其盛宠,宫中多是人精,尽不得不重新估量周祁位分。 周祁君恩独贯,不乏遭人心妒,甚怪许贵嫔等未能将其除之,众恨激生,恰使卢贵妃目的得逞。 舆论原身浑不知情,心神整日不宁,怔忡的症状愈有增重,常遭君王抱换个地方都不晓得。 贾钦来看亦无计施,言只能周祁自个开解。 褚君陵无奈,抱起周祁掂了掂,见他回神满眼疑惑,让人将自个脖颈搂紧:“怕还没消?还是朕处置孙氏和许氏,让你记起难过事了?” 周祁轻嗯声,就任他误会。 “朕断不会拿那些刑罚对付你,莫忧心了?”往周祁额头落个轻吻,观他不信欲要起誓,被德观进殿打断:“皇上..” 德观瞧眼周祁,恭恭腰道:“周将军携夫人求见。” 夫人?周祁娘也来了? “人在何处?”猜是为投毒之事来的,闻夫妇俩在宫门等候,轻将周祁放下身,细瞧他反应:“可想去见见你娘亲?” 得周祁道“无颜”,知他心卑,轻按住他肩膀哄抚:“朕先将人打发回府,等想见时再宣你爹娘来见?” 周祁无异议:“劳烦皇上替奴带句话给娘亲。” 得君王首肯哀哀扯出个笑:“便说奴一切安好,亦是自愿留在宫中,莫要娘亲待奴愧对。” 第273章 “朕记下了。”哄说去去就回,喊周一和小顺子进殿伺候,转让德观将周未夫妇请去和宫。 “末将叩见皇上、” “行了,”褚君陵几步跨坐在位,路过顺将跪不心诚的周将军抓起身,示意他将自个夫人也搀起:“眼下无外人在,多甚的礼。” 周未坦然扶起自家夫人,草草谢恩表明来意:“犬子险遭人害,末将和贱内心忧不下,特请皇上开恩,准末将与贱内见得小儿一面。” 周夫人听提周祁,当即双眼泛湿:上次周未面圣回去,与她说是皇帝一两月余就能放周祁回府,这眼看着时日将过,季近蒲月,周祁仍旧没个影。 担心皇帝反悔又折磨人,再有投毒一事发酵,更搅得周夫人连日连日地歇不着觉,实在难安,硬磨着周未引入宫来求皇帝答应。 “臣妇不求皇上放祁儿回府,只求皇上怜悯臣妇为人母,稍准臣妇见见我儿。”说罢抬袖揩揩眼泪,跪向君王稽首:“求皇上开恩。” 道能见周祁哪怕一眼,拿什么代价换都情愿。 如此作态令褚君陵颇感意外,回想前世这妇人性情泼辣,连他这皇帝都敢打,今生瞧着,倒是和周未换了性了。 转看周未皱眉站着,背挺得笔直,一点不晓得心疼人,鄙嗤他是个老朽木头:“愣着做什么,你的夫人不成要等朕搀?” 周夫人不领情,挥开周未伸来的手,固执要皇帝给人才起。 “周祁不愿见你二人,干求朕有何用?”硬带着去,再像周未上回那般把人疯病逼惹出来,他可难哄:“他如今难遭丁点儿刺激,怎么?周将军未与夫人提过?” 周夫人诧然剜向周未,见他心虚便知真有隐情瞒着,再听君王道尽实话,心中沉痛,头阵阵发昏。 愈要亲眼见才罢休,泣着泪求君王:“臣妇远远看着就好,不叫我儿觉晓。” 她要亲睹她儿平安,便是望个背影都好,她胎怀十月落下的肉,周祁遭罪,何不是挖她的心:“皇上当真珍视我儿,何不让我母子相见,如此好不残忍?” 褚君陵被哭得心烦,周夫人又一副不得准肯不依饶的架势,再三酌量,不悦应承下来:“朕稍晚些哄他到外头走走,切记躲紧些,若遭察觉再引他病发,这便是你母子二人最后一面。” 喊让人起,周夫人连连点头,哭笑着站起身,待褚君陵走后抹抹眼泪,操起袖子与周未算扯谎骗她的账。 — 回殿望周祁不在,连着两个奴才也没影,喊守门的奴才来问,知是去了外头遛食,略感诧异:“公子主动提的?” 奴才小心应‘是’,如实道:“公子说今儿个菜有些闷口,到外头解解胃,走时给奴才们交代过去处。” “去哪了?” “往南门去的,这会儿该是在蓿春居。” “蓿春居?”褚君陵眉轻挑,饶觉喜趣:人整日在殿中关着,倒是会挑去处,就不知找不找得清方向。 “可有引路的奴才?” 莫到时候在哪个巷拐转迷路,还得等他去找。 第213章 皇上抱抱奴 “周一公公说他识路,没准奴才们跟着。” 解道是周一闲暇时乱窜,误打误撞寻着的地方,今日看周祁有兴外出,逢蓿春居百花盛绽,小山清泉潺潺,环香绕蝶,最是赏景的好时节,欢欢喜喜领了人去。 “何时回来?” “公子没说时辰..皇上若找,奴才这就去请公子回来。” “不必。”恐扰周祁难得兴致,拦下奴才自行过去,途中想是不对劲儿,总觉着疏漏某个关窍:‘那混账每每有反常举动,必定憋了坏事,不是气他就是吓他,莫非今日又有妖作?” 久理不清头绪,当是多疑,忖量周祁身已在外,倒省的他计愁蒙人出去。 着人去请周未夫妇,想是不放心,喊住那奴才转让德观亲去,吩咐他将夫妇俩盯紧,远观观就成,切不可与周祁打照面。 “至多一盏茶的时间,过时即刻催人离开。”突想到周祁让转达的话没带到,改让德观事后将夫妇二人又带回和宫。。 “今日饭菜不合胃口?”周祁坐着发呆,闻言见君王到,缓钝起身相迎,被褚君陵顺依揽住:“越来越呆了。” 周祁眸轻垂:“奴知错。” “哪儿错了?”甚想改人这动不动就揽错的德性,不妨周祁冥思苦想,半晌将自个试探望着:“..奴呆?” ‘是挺呆的。’禁不住乐,托住周祁脸颊捏捏,含笑挪揄:“看来今日伙食确实腻,脑都闷傻了。” 作势要罚掌勺奴才,周祁这会儿反应倒快,急得抬手捂君王嘴,后知此举乃大不敬,跪要请罪,遭君王稳稳扶腰托住:“规则又忘了?” 暗示瞥向他身后两个奴才,周祁瞬也明白过来,呐呐赔声罪:“是奴胃里带的旧疾,不怪厨子。” 这般倒不如不解释,褚君陵状若不满,坐下身将人拽到腿上,没好气道:“再这般日日郁结于心,何止胃疾,你的毛病可还少嚒?” “奴知错。” 褚君陵气结! 想摁住周祁给些教训,碍于暗中有人瞧着,许多行为不便施展,只好闷将周祁抱得紧点:“贯会招朕心疼。” 话才落尾,讶瞧周祁主动凑过,下巴轻枕到自个肩头,顺往颈间埋了埋,手将他虚抱着。 甚使褚君陵受宠若惊,欢喜至盛反没个应:“祁儿?” 第274章 周祁前时遭虐出阴影,身体对君王有本能抵惧,旦想及某事,偷咬破舌尖儿强逼自己清醒几分,僵拙往人怀中又贴紧点:“皇上抱抱奴..” “怎么了?”褚君陵查觉不对劲儿:“可是遭了欺负?” 横眉蹙向在场奴才,吓得众人汗瀑气短,不迭栽膝跪下:“奴才不敢!” 手觉周祁身子微颤,分明是怕极,揪心愈甚,怒要指人责问,不妨被周祁堵住了嘴,以口缄口。 褚君陵惊喜不过一瞬,撇望远处暗躲着朝周未又哭又掐的周祁娘亲,瞬间了然。 当下如泼冷水,欢喜尽散。 假意与他亲近骗换周夫人心安,褚君陵情绪难明,不知该气还是心疼,终只叹了口气:“你托朕的话方才未转达到,可要亲口与你娘说?” 却瞧周祁呼吸渐重,说话都困难,趁有意识紧紧扯着褚君陵衣襟,痛苦乞求:“奴头胀得厉害,求皇上叫我爹娘离开,快些..” 将撑不住,褚君陵心急无法,黑脸朝站在夫妇二人身后的德观使眼色,奈何德观老眼昏花,隔得又远,任君王眼瞪出花儿来,愣是稳如山,险气得褚君陵也头胀。 低骂声混账,打手势仍不见有回应,却看周祁心智要崩,怒欲发难,小顺子眼尖会悟,忙挪步跪开些,大朝德观挥舞手臂,偷指指君王,又指向自以为藏得极好、大半身体都露在外头的周夫人,头使劲儿往门口方向摆,示意他赶紧带人离开。 “糟了!”德观先是糊涂,脑筋拐弯儿猛拍大腿:方才瞧周夫人实在难过,没好得打断,一晃时间竟早过了。 远往君王那儿望,虽不清神色,德观侍君多年,凭感觉就知其暴怒,赶紧上前拉住两人,一手一个往外请,口嚷嚷着‘得罪’:“公子二位也见到了,时辰已过,将军和夫人再不走,皇上得扒了老奴的皮。” 瞧周夫人脚生根似的不舍离去,焦急得直‘哎哟’叫唤:“您想见公子,往后等公子病好有的是机会,皇上这会儿正生怒,您这般何不是让老奴难做。” 奉劝其真惹奴君王,下次再想见人就难,瞧周夫人执意不走,任周未也说不通,别无他计,只能骗拿周祁叫惨:“您这是何苦,公子在宫中度日已然不易,若因此遭皇上迁怒,得不偿失呐。” 故意语顿片刻,状若难言轻“嗐”声,转向周未道:“将军在朝为官多年,最该清楚皇上脾气。” 周夫人死活都不怕,就怕自家小儿遭罪,受德观拿周祁胁迫,只得忍痛离开,心想到前阵临府之人,暗自作有计较。 周一跪着视线受挡,思绪又尽在周祁身上,无心关注旁的。 方才看小顺子手舞足蹈瞎比划,还当他脑抽,这会得君王喊起,目光朗阔,正巧瞟到被德观推着往外走、且一步三回头的周夫人,及他身侧亦步亦趋只留有背影的周未,登时嘴比心快:“老爷夫人!” 周祁本就极力忍着,听这称谓如触禁忌,脑中某根神经一断,眸色浑沌,当场引得病发。 褚君陵:“…………” 好在周祁爹娘是催走了,没撞见这乱子。 罚让周一回殿跪着,等自己回去才准起身,另让小顺子跟去监督,将两个麻烦精尽都撵走,省的再给自个添乱。 又听周犯病仍不忘替人求情,冷哼问他:“神志不清还晓得护短,病怕不是装的。” 就见周祁折腾得更凶。 “…………” “是奴错了,奴知罪,皇上罚奴莫罚周一。” 衣遭胡乱扯住,挣动间掐到褚君陵腕上的肉,周祁经脉寸断手头无力,捏着并不疼,按摩的力道都够不上,反而拂得腕口微痒:“求皇上,奴不敢了。” 褚君陵揉揉额,将作怪的双手握住:“你以为朕作何让小顺子去监视?” 那俩奴才机灵着呢,又是一伙儿,哪会老实罚跪,不定等他到殿外膝盖才落地,进门又该起身,拢共跪不过瞬息。 此等用意周一和小顺子都能参悟,奈何周祁脑中混空,这会木木痴痴,再简单的事也想不明白。 手被握住脱不开身,就着君王腿间卧膝蜷伏,头当磕地似的往褚君陵胸膛上撞:“求皇上饶周一,奴不疯了、、不疯了..” 人疯劲儿还大,褚君陵被撞得直抽气,恐让周祁磕出内伤,空只手将他头也按住,瞧其不依状狠吓唬:“再不消停,朕将你这张嘴也堵上。” 哪知周祁喃喃颔首,道手痛要褚君陵放开:“奴自己堵,奴知错了,求皇上饶恕周一。” 褚君陵本不欲放,旦听周祁此话心生好奇,鬼使神差将手松了:人在自己怀中,周遭东西尽够不着,倒瞧瞧这混账拿什么封口。 总不会又借他的嘴堵? 预想中的亲吻没来,恰时有只蝴蝶飞过,落在两人头顶盘旋。 周祁仰头看了会儿,趁那蝴蝶往君王衣冠上落,一把抓住塞进口中,吓得褚君陵赶紧掰他嘴往外掏。 “哪有拿活物堵嘴的?!” 好在周祁含着没咽,褚君陵气得心突突,取出那花蛾子扔到一旁,蝴蝶命大没死,翅膀遭周祁唾沫打湿飞不动身,被摔到地上直扑棱。 掰开嘴细瞧瞧,发现周祁嘴角舌头都沾了鳞粉,舌尖儿许是癔症忽发时被咬破,几个牙印儿深陷,舌乳缠有半凝固的血丝。 无暇顾脏,举袖将周祁唇间粉末擦拭干净,恐鳞粉上的毒素入腹伤胃,或再害得内腑受痛,手忙脚乱将人换个姿势抱好,情急直接让奴才将茶壶递过,喂让周祁漱口。 第275章 瞧周祁僵持着不开唇齿,手脚不安生地乱动,气心慌道:“乖巧含着,再不张嘴朕连你另外个奴才也一并罚了。” 周祁看他整壶提来,又命自己将壶嘴儿含住,以前受过相似折磨,当君王是想灌水将他肚皮撑破。 身不住抖了抖,恐周一和小顺子遭迁罪,不敢忤逆,温顺张口咬着壶嘴儿,觉口中有茶水漫进,不犹豫地尽咽入腹,快得褚君陵喊阻不及。 又怕周祁磕到牙齿,不敢硬将那壶嘴儿往外拽,只得探进两根手指,将他嘴撑开些小心抽出,饶是如此,茶水还是让周祁手托着吞了大半儿。 周祁自当受完责难,张嘴给褚君陵瞧,边不忘替自己的两个奴才顶罪:“奴领罚了,求皇上饶、” “住口!” 褚君陵气的要冒烟儿,瞧周祁混着茶水将那鳞粉吞了,急让奴才去喊贾钦到养心殿侯着,转拿茶觯倒杯水,喂前先提醒道:“含着莫咽,漱完嘴再吐出来。” 周祁闻声未动,拗将君王盯着,褚君陵与其对视片刻,自觉败下阵来:“朕不罚他俩,你也给朕安分点儿。” 第214章 收拾周祁房间找出的没用东西 ‘这哪是罚奴才,摆明是在罚他。’ 言出周祁仍不松口,眼撑得干缓眨了眨,静等君王觉悟。 褚君陵拳头松了又握,掌腕青筋鼓跳,忍怒让奴才通传周一免罚,这才见人老实张口,照吩咐将杯中水含进嘴,包鼓着滚了滚,再吐回杯中。 “就你能折腾!”将人打横抱起回殿,瞧他这会儿倒是乖觉,窝着身不动静,敛眉轻睥了眼,暗骂了句糟心玩意儿。 贾钦与院中太医探讨医术,观君王殿中奴才火急火燎地赶来,了然迎上:“公公又是为周公子来的?” 奴才点点头,双手撑膝猛喘气儿:“公子将花蛾子吃了只进嘴,皇上嘱奴才来催您去瞧瞧。” “??” 贾钦与另几个太医面面相觑,医书翻了好几本,硬是不见有类似病例的记载。 - 周夫人哭干眼,情绪总算冷静,左等右等不见皇帝,斟酌心头所作决定,状无意问周未:“若能换得我儿自由,你可愿赔上你周氏的将门名声?” 周未莫名:“这话是何意?” “不过随口问问,你只说你愿是不愿?” 周祁遭这番罪,他前阵怒得徒手弑君,不臣之事早犯了,何谈赔不赔地:“虚名岂及我儿重要。”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周夫人轻哼:“若有哪日与皇帝对峙,可莫只顾你周氏的清白。” 周未越是糊涂,问周夫人可有事瞒着,被她反拿话是问:“我一介妇道人家,常年卧病,就没个出府的时候,能有什么事?” 再有也是些后院事:“你不是不喜听这些琐碎?还是你周未疑心我与府中哪个下人有奸情,让你当了绿头王八?” “这叫什么话!”还是在宫里,习些妇人嘴碎的陋病,也不嫌丢人:“明是你先提的口,为夫问问都不成?” 整日“你周氏你周氏”的挂在嘴边,周未听得多了心难免不痛快:“你嫁到周家,那就是我周家的人,合当随夫姓,祁儿亦是我亲生骨肉,一家人就非得分个你我?!” 指责周夫人为人母,自己拿自己当外人看。 周夫人也怪周未没得本事,干瞧着儿子遭人欺凌,两人今日心情都低沉,一生争执更是来火,眼看要吵起来,殿外奴才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互瞪一眼,气闷别过头去。 褚君陵瞧架势不对,心记着他俩害得周祁癔症复发的事,脸色同样难看:“朕来得不是时候?” 周夫人心揣着算计,不得不敬皇帝,周未忌惮周祁在人手上,同样不敢得罪,二人互又相望,默将心气暂时压着,等回府再置论,双双叩礼问安。 褚君陵借将方才之事怒做顿训,气罢才喊平身,诘问周未:“朕让你打探的事如何了?” 观周未犹豫不知该说哪个,让他先道救人之事,瞧其拱手缉腰慢慢吞吞,烦让虚礼尽免:“那李老如何说的,祁儿病症可有的救?” “救是有救..” 难在治全。 去信详说了周祁情况,李老从周暀那儿早知君王记恨周氏,恶意打压,对当年宫变一事亦有耳闻。 皇帝错恨周未,迁罪九族,周暀一家便是其一,再从周暀那儿得知周未府上境地,一将忠骨反惹猜忌,其子遭皇帝囚禁虐身,种种惨境,合上周未信中所述的周祁病况,李老头儿身为外人都愤恨得很,一把老骨头气得发抖,唾骂狗皇帝太不是东西! 有周暀帮着说话,李老头儿再仇视皇帝不愿进京,抵不住徒弟软磨硬泡,也实在心疼周祁遭遇,终归心软点了头。 只李老也回了信说:周祁身病能治,心上的结药石无医,全看他自己造化。 这点与贾钦诊言无差,褚君陵不贪这个心:能治一处是一处,身心相依,身上病好,不准心结自己就解了。 “既是能救,李老也情愿,人何时能到京?” 算算日子早该到了,眼下却没动静,那老东西莫非是打幌子诓他? “来信说是续筋脉的药霜难制,须得年尾才到。” 制此药霜,先得于桽山采摘‘覆麈’,取茎连同‘续断’、‘碎补’等材混入绛湖朝露现熬,晾至膏状闷存两月,其中工序繁杂,桽山绛湖南北各是一方,路遥山远,紧赶慢赶也得年末时候。 第276章 “如此说来,祁儿筋脉尽能接上?” 得有肯定大喜过望,连连道好:多等几月都无妨,待周祁身疾根治,筋脉续和,方可重拾武艺。 前世周祁箭术一流,与马背上开疆扩土,灼灼耀眼,今生功力有望恢复,周祁亦能重塑自信,再好不过。 龙心大悦,过去拍拍周未肩膀:“朕等着将军府再出位骁将。” 周夫人同样高兴,高兴之余得知周未隐瞒之事又多一桩,挨笔记到心头,琢磨着回去划总账,好叫周未掂清这家中谁为谁纲。 “另一回事查得如何,可有头绪?” 是问那夜刺客来历,碍于周夫人在场谈得隐晦,审周未摇头,稍生郁火:“丝毫进展也没有?” “对方藏的深,一丝痕迹也未留下。”叹是此事棘手,却听君王讳莫道:“藏的深且慢慢儿挖,总有刨到底的时候,就怕有内贼在里头搅浑水。” 这点儿顾虑极快被周祁再能习武的喜悦压下,急要回殿与其分享,命奴才将夫妇二人请送出宫,临前被周夫人喊住:“臣妇有事告知皇上。” 褚君陵返身,巧也记起周祁嘱托之事:“朕也有话转告夫人。” 周未被二人眼瞧过来,自觉退到门外。 将周祁的话带到,就见周夫人泪又婆娑,哭与自己讲说周祁宫外时的喜好。 褚君陵略做总结:观书,练武,逛庙会,买没用的东西,还有鹤喜楼的菜。 旁的褚君陵都晓得,买没用的东西?? 和周祁相处过一世,龙榻都滚坍了,竟不知他有这等俗好:“都有何物?” 周祁院子自入宫那日便封了,周夫人恐睹物伤心,一次没敢去过。 前两月闻皇帝肯放周祁回府,周夫人喜极而泣,也不让下人帮忙,亲力将周祁房间打理出来,尽如他走时那般。 顺在收拾时,翻找到几样周祁以前逛庙会时,买回府上偷藏着的没用东西。 这次入宫面圣,不知安地是何心思,竟挑了两样带在身上,顺趁君王问及拿给他看。 褚君陵怀着两世好奇一瞧:“…………” 有照他幼时模样捏的泥人儿,有刻着他生辰八字的平安符,还有根卜命签子。 褚君陵接过细看了看.. 求姻缘的,还是根上上签。 正附签文:轮道甘至孽终尽,当调琴瑟问百年。 反面印有他与周祁名讳,字迹与卦不同,明显是后头刻上去的,又不知何故,周祁名上盖有划横,遭涂抹去。 褚君陵抬眼看向周夫人,问意昭然。 周夫人揩揩泪,连声否认:“祁儿将这些东西藏的紧,臣妇也是无意找出,那划横该是他自己刻的。” “夫人带这些东西给朕,是想朕顾念周祁情意?” ‘或是让他再折磨人时下手轻些?’后句话未出口,观周夫人欲言又止,没得生笑:“朕承诺会善待周祁,将军和夫人尽不相信?” “臣妇何敢不信皇上、”急急落身推罪,被君王搀住胳膊,诚惶诚恐立稳身道:“臣妇是想恳请皇上,您若真是心悦我儿,且当他求得此签应验,千万好好待他。” 求得君王亲声可否,含泪笑笑:“如此,也算我儿夙愿得偿。” 随后多是不打紧的话,褚君陵念其是周祁生母,中听则听,不中听即充作耳聋,未欲怪罪。 周夫人唠叨有一阵,瞧皇帝恍神似是听乏,心知时机成熟,缓才讲道重点:“京中近期有场庙会,就在下月初的时候。” 褚君陵当是周夫人想让自个儿放周祁出宫:“他有恐人之疾,庙会人多嘈杂,带去恐是不妥。” 此话正中周夫人下怀:“祁儿去不得,皇上能去。” 谏让褚君陵亲去庙会淘些玩意儿回宫,或能勾起周祁往日的开心事,解其心结:“奴才粗心,不如皇上清楚祁儿喜好。” 周祁若晓得君王屈尊降贵于市井,专为挑那些玩意儿哄他高兴,心中必然感念:“祁儿亲赖皇上,皇上莫不愿见?” 褚君陵愿当然愿,也听明白周夫人用意,总觉事情没表面上简单。 ‘凭周祁娘这性子,恨都恨不及他,竟肯主动为他出谋划策哄周祁高兴,着实有点玄乎。’ 周夫人深知皇帝多疑,非轻易能糊弄,将拿起先考究好的应策对付:“祁儿一心栽在皇上这儿,心病难医,皇上此番恩重,有意成全我儿心愿,是于我儿有治,臣妇为人母,何不愿我儿好?” “夫人就确信此法管用?” “臣妇的骨肉,臣妇必然了解。”周夫人表示:人都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论猜周祁心思,这世上就没人摸得比她透:“再过阵就是祁儿生辰,皇上有心,顺可挑些和心意的礼。” 第215章 祁儿怎的盗朕东西 ‘整日忧着周祁身体的事,倒将他生辰给忘了。’褚君陵恍惚颔颔首:“夫人既有开解人的把握,朕便去那庙会上逛逛。” 周夫人要得答应,语意深长:“定不会叫皇上白去一遭。” 送走二人,拿着从周祁房中搜出来的几样东西回殿,周祁闹腾得累小憩了阵,遭推门声惊醒,坐起身就见褚君陵走进,手中物件颇为眼熟。 “神志都清醒了?” 周祁没应,直直盯着君王手里的东西,向如死水的眸子睁大瞬息,叫褚君陵眼尖瞧见,轻勾勾唇,大方摆到榻上给他瞧:“可还认得这些是何物?” 第277章 “皇上..”他藏在床壁暗格的..怎会落到这人手中? 褚君陵瞧他惊得呆滞,轻戳戳周祁脸颊解惑:“你娘亲拿给朕的。” 瞧周祁难堪尴尬,诸多情绪混于一色,憋着笑挪揄:“祁儿待朕情深意重,朕知恨晚。” “娘亲怎么、”怎么将这些私物翻出来,还拿给褚君陵瞧……“年少无知的荒唐事,害皇上见笑。” “年少荒唐?”褚君陵笑憋不住,干脆也不忍了:“你比朕还小上余岁,故作甚的深沉。” 能把这些个玩意儿往府中藏,可见也稳重不到哪去:“这般口气..是害臊了?” 周祁耳面生绯,阵阵的发热:“奴没有。”即觉说服力不够,又嘴硬道:“奴不料娘亲拿这些给皇上,一时意外。” “你娘亲专带给朕的,说你夙愿如此,要朕成全、”口让周祁撑手捂住,顺往掌心吻了吻,瞧他受烫似的要躲,覆住与他十指相扣:“你娘亲还说..这些竟是没用的东西。” 想及周夫人今个阴言怪语地埋汰自己,装得委屈同周祁告状:“倒不知是说的朕还是东西。” 周祁方才被惹恼羞,话也不客气:“皇上怎会是东西。” “…………”褚君陵眯了眯眼:“祁儿是在骂朕?” “奴岂敢。” “朕量也是。” 瞧周祁面红耳赤没个表情,没被握住的那只手偷摸索着,意图将几样丢脸东西往被褥中薅,逗弄心起,轻将欲拿那泥人儿的手拍开,顺拿起签子挑周祁下颌:“作何将自个名字划去?” 周祁垂目,不由想到那日…… 签是入宫前几日求的,他向来不信命术,那日不知怎的,稀里糊涂走到那江湖术士摊位前头,稀里糊涂求了此卦.. 想是自嘲,也不看褚君陵,苦笑着问他:“皇上可知,便是此签,定了奴入宫的决心。” 寄托奢求于命道,当只要他真心,便能如这上上签,终有苦尽甘来、与人琴瑟相谐的一日,却是他天真。 “下奴残秽,怎配与皇上款落一处。” 褚君陵本想瞧他的羞赫模样,哪知反逗得周祁难过,手口无措,抬起周祁被扣住的手往嘴上打:“是朕讨嫌,该受卿卿打。” “皇上折煞奴。”他手本就使不上力,再被褚君陵握得紧紧的,愣是丁点儿劲儿也没有,方才那一下与其说打,也就是这人唇往他掌背上碰碰,软绵绵的,倒像在占他便宜:“还请皇上将这些杂物还给奴。” “这可不行。”瞧周祁要拿,松开与他相扣着的手,手快将几样物件儿抢过,放得离他远远的:“这些可是岳母给朕的宝贝。” 激让周祁想要便自个回府去取,随即想到什么,又改念头:“你娘亲道这只是其中的几样,房中剩的都有哪些,朕可谓好奇。” 招奴才去将军府管周夫人要,见周祁想阻止,拿起平安符轻晃晃:“私藏君主生辰八字乃是死罪,卿卿此举出于好意,朕便从轻处罚。” 言是念在周祁初犯,剩下那些物件儿且当是抵罪:“私藏泥人儿也是死罪。” “奴无东西能换,求皇上赐死。” “怎会没有?”恐周祁趁自个不在偷将这几样东西再拿回去,将周一和小顺子先撵到外头,待殿门合上四处瞧瞧,先拿床褥将周祁整个裹住,趁隙寻处暗格藏好,回身再将周祁捞出,续方才的话道:“你不就是?” “奴不是东、”话觉不对忙歇住口,观褚君陵似笑非笑,方知是中套,眉好看地拧起,话颇有点自暴自弃:“奴本就是皇上的奴才。” 遭褚君陵反言纠正:“人是朕的人,你永远是自由身。” 周祁凄笑:“天下何有自由的奴隶。” 知他故意曲解,自个往死胡同绕,让步欲改话题,不防周祁手落到腰间,作势要解衣裳。 “这是做什么?” “不是皇上说的?”说他犯死罪,要他拿身换:“皇上要奴如何做,或是按以前的规矩?” 以前什么规矩? 记忆久远,褚君陵少焉才想起:奴奉于寝笫,当去衣开膝,以口侍,屈腰讨赏,噤声侍主.. 再具体的,褚君陵这个定规矩的也记不清了,可周祁还记着,记进骨子里。 当君王怔愣是默认,心下讽刺,手上动作未歇,褚君陵恍个神的功夫,就见周祁衣衫褪尽,膝肘同宽跪到榻延,身趴伏着将头往自个下腰处凑,不由惊得后退两步:“还不起来!” 周祁遭喝斥稍顿顿身,口不懈怠去含君王腰间的鞶带,被褚君陵使力带起身,批襟裹被一气呵成:“身未好全逞甚么能?” 前时混账把人摧残得过狠,伤及内外根本,难得这几月调养见了些好,照医嘱少有半年不能行房。 不若精元亏损,照通俗些讲:容易成假太监。 望周祁这不自知的态度,气更不打一处来,敢情贾钦日日告嘱,就他记进心了:“净想淫事,你那命根子不想要了?” 周祁抿抿嘴,眼眸渐地失神,褚君陵瞅情况不对,当人又要失智,忙温声哄:“朕是为你好、” “皇上..”周祁轻嗯声,打断君王的话,神情似是难捱:“奴想小解。” “…………” 虚惊一场,褚君陵摆摆手,准了人去。 后才想到要事未言,待周祁解决回屋,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坐:“有个好消息忘同你说。” 第278章 周祁敷衍接声话,不大上心。 “事关你的,就不好奇?” 他能有何好消息? 想想歪头问褚君陵:“皇上要赐死奴?” “这算哪门子好?”黑着脸睥周祁一眼,只当他单纯要气自个,未往抑症上想:“你就这般想死?” 周祁答得含混:“皇上要奴死,奴便得死。” “少说这没忌讳的话。” 听周祁告错怄更无力,无心再卖关子:“朕先前同你说的那游医可还记得?” “爹爹找到人了?” 不仅找到了,还给了准信:“你的身疾尽能治好。”正好那李老头儿年末能到:“等你腿脚康复,朕即放你半月自在,好好回府上过个年。” 谈及团聚,周祁心悸有一瞬,轻轻应了声‘好’。 莫大的喜事,可惜年间还早,周祁晦涩想:他许是等不到那时候。 “不止腿脚能好,筋脉也尽能续上,朕上回那承诺可算没空许。”遐说等周祁武力恢复,得好好给他挑样趁手的兵器:“你可想做将军府第二个将军。” “奴无能,恐负皇上重望。” “怎生又怀疑自个?”不准周祁再说轻贱话,否则就拿他那俩奴才怪罪,瞧他不满蹙起眉头,笑把人揽进怀:“谁叫卿卿只吃这套,可怪不了朕。” “皇上甘愿,多有能惩治奴的法子。” 褚君陵不爱听,贯地装聋:“武功就快能恢复,高不高兴?” 周祁贯地缄默。 …… 奴才很快从将军府返回,连将周祁藏在床壁下的若干玩意儿尽带回宫,褚君陵迫不及打开,等挨个瞧尽,笑意渐深。 抛开庙会或集市上买的不谈,里头有颗粹蓝色的江珠,将君王注意整个吸去。 珀体呈蓝透亮,半个掌心大小,物颇珍贵。 里头镶着朵干瘪枯色的花儿,那花蔫哒哒地,江珠配糜植,白糟蹋这珠子。 周祁待朵枯花珍视,其意可见非凡,褚君陵细细观摩一阵,想起件事来,瞬即猜到这花的来处。 这是他幼时初见周祁那回,瞧人家生得好看心生喜爱,顺手从御花园里挑了朵花送。 不想这人竟珍藏着.. “朕当你是宫变那回待朕起的心思,依此物看倒是更早。”挑眉戏将周祁望着,须臾实在心喜难忍,欺身将人抵到床壁:“祁儿是待朕一见钟情?” “奴那时不过孩童,哪通情爱。”周祁侧开头,压住心绪否认,遭褚君陵自主忽略:“朕亦如是,初见你那日,朕便记进心了。” 却没想周祁记得更牢些,这花已近脆化,稍捏捏就得成粉碎,难为这人封存完好,乃甚当宝似的嵌成琥珀。 褚君陵心头柔软,思及周祁一心赤诚,平白受尽自个糟践,滋生无穷愧疚:“朕罪孽深重,万不该负你的。” 周祁无心领听忏悔,只想将这些羞人东西尽夺回毁了。 观君王情绪深陷,心思眼睛尽不在那箱杂物上头,不着痕迹挪步靠近,悄伸手抱箱子,遭君王速度将盖子合上,坐身以肘抵压住,端得没皮没脸:“祁儿怎的盗朕东西?” 第216章 不可放纵 “这明是奴的。” 褚君陵将箱子推远点儿,不紧不慢道:“你娘亲将这箱子赠与朕,它便是朕的。” 逗说周祁小气,方才说过人是他的,这会问周祁要点儿东西,倒是又不肯了:“你的东西,样样却关乎朕?” 周祁哑口,一脸遮不尽的窘态。 “朕竟不知卿卿有这等嗜好。” “…………”遭侃难堪至极,颇有点想疯给褚君陵看。 褚君陵瞧他一会郁闷一会囧迫,神情生动得很,心头喜欢,便想叫人情绪再鲜活点。 将江珠放到周祁眼前,等他抬手抓抢,复又高高举开,道是与周祁自幼的定亲信物,紧继拍拍那箱子:“祁儿送朕良多宝贝,朕定好生珍藏。” 周祁硬夺不过,诸多念想纷杂,暗涌生股或酸或疼的委屈,似有无形的鞭子抽在心上:“皇上就非得作弄奴嚒。” 拿他拳拳心意糟践,当真就这般痛快? “奴待皇上不轨之心,这些年已然被罚怕了,即便皇上不警诫,奴自知轻贱,再不敢起那龌龊念头。” “朕是高兴你待朕情真意重,断无半点儿作弄的心思。”褚君陵不料弄巧成拙,要赔错哄,近身却被周祁推开,字字咬得屈辱:“深宫禁脔,何来的情真。” “你就非得曲解朕?” 周祁屈辱更甚:“皇上要奴如何相信。” “你想朕如何?” “奴要如何皇上都应?”悲痛欲绝,逼得君王犹疑应肯,视线调转,落到那箱子上,要褚君陵归还。 褚君陵这下搞明白了:他当周祁真伤心,周祁在跟他赛脑筋。 还真差点儿上这混账的当。 作弄是吧? 今个就让这混账东西感受感受,何为真的作弄。 周祁觉出危险要躲,被褚君陵沉色拽过,握住手腕往榻上扔。 “皇上、” 口齿尽封,唇被碾得吃痛,晓是君王真被惹怒,不敢有妄动,诧觉腰间鞶带被解,身一滞,想伸手阻止君王作怪,反被抽掉腰封捆紧双臂,押举过发顶:“祁儿可看好了,这才叫作弄。” 跨膝将周祁双腿撑开,作势要松里裤,周祁脚合不拢,衣襟也大开着,身体紧绷,人却没个反应。 第279章 “不怕?” “奴合该侍奉皇上。” 又来这招.. 知是周祁仗着自个不舍得欺负,这次偏想治他的德性,贴身与人耳语两句,惬观周祁面生惊恐,瞳孔惧地放大,一改沉着急白脸道:“奴身欠安,不可、、不可放纵。” 褚君陵冷呵声:“晓得怕了?” 央求君王换法子惩治,被问错处恳切交代,手遭绑得紧了,因着姿势也难受,不舒服稍挣动会儿身,紧被君王 卷拢鞶封拴得更牢,落掌打到后腰往下的地方:“再蹬,腿一并给你捆了。” 得周祁瑟瑟认错,不依不饶道:“光嘴上说说?” “奴不知..” 求问详解,褚君陵则让他自个想。 欲借此得享周祁主动亲热,跟人讨些补偿,岂料周祁猜错用意,压根儿没往这方向靠,纠结迂久极不甘地侧过眼去:“奴不要那箱子了。” ‘适才同他耍心眼带抢地,这会宁愿不要,看来真吓怕了。’ 心知过犹不及,撑手欲起身,无意摁到床头某处,动作微顿,眼望到个不起眼的鼓包,状不经意瞥看周祁,从他脸上瞧出丝紧张。 “可是你自个说的,莫等朕不在殿中时偷着找。” 不动声色坐起身,贴心把枕头摆放回去,盖住那处明显可疑的位置。 继将周祁也搂起来,解开缠在他臂腕的鞶带,趁人松绑照势讨要个抱:“这回姑且饶你,再敢与朕耍心眼子,数罪并罚。” 吓唬再有下回,真将周祁放水那口儿堵住,拴他在榻上承整日欲,尽当不知絮中藏有东西。 也趁与君王身相拥着,得以头枕到他肩间,忐忑望向那处,见是枕头未被翻离,君王反应亦不似有异,偷偷松了口气.. “不久便是你生辰,可有想要的礼?” 周祁想求死,怕再被捆没敢贸然说:“奴无所求。” “朕且看着送?”问其愿望照旧是无,往周祁发上抚了抚,轻把人松开:“真没要求?朕可全凭感觉挑了,眼下不提,送出可没得换。” 复想到他胃口不好,询其意见:“你娘亲说你好鹤喜楼的口,朕把厨子传进宫来?” 侧殿刚好有小厨房,褚君陵嫌烟火气脏,一直没启用过:“尝腻再另换人,京中哪家食肆的厨子能合你心的,朕尽下令招来。” 周祁些许烦郁,想不通周夫人怎么事事都与褚君陵说。 “奴没什么想吃的。”再来他肠胃差,饮食皆受管束,能入口的来回是那些:“莫弄脏皇上地方。” 褚君陵听他三两句又闹得生分,忒懒得问,径自喊过几个侍卫进殿,让将鹤喜楼的大厨尽绑了抓来,尤觉不够添句吩咐:“掌柴火的也带回来。” 言是火候不对影响口感,命人即可就去,被周祁以‘贾钦告知不能乱食’为由打歇心思。 “便等你胃疾养好再抓。” 周祁漠地谢拒。 “可用将厨具柴火也带上,省得那些个厨子用不惯宫里的东西。” “…………”。 周夫人回府赶将下人遣退,趁周未去军中,到书斋偷取他笔墨动用,待纸干透折入囊中,将现场收干净,匆匆往后门离开。 拐条街到巷末一处酒馆,上楼进到间雅房,将那页纸交与房中之人,交涉片刻各往西东。 — 科考会试,褚君陵任主考,批阅答卷到筛人殿试,忙得脚不沾地。 紧继又是春审,诸加繁琐,一连多日早出晚归,对周祁关注鲜少,事多是从奴才口中得知。 批完奏章闻报逢宗耀求见,刚宣人进,养心殿今日当值的奴才后脚就到,说是周祁这几日举动诡异,伺候的奴才怕有闪失,特派个代表来请示圣上。 褚君陵心惑,抬眼让德观准人进屋,给逢宗耀赐了坐,事以周祁为先,问来报的奴才:“公子有何异常?” “公子趁您走后就将殿门从里头锁了,到用膳时也只让奴才们将饭菜放到门口。” 作为贴身奴才的周一和小顺子亦进不去,里面具体怎么个事儿,除却周祁谁也不晓得:“奴才们只在外头听到些杂声,没得您吩咐,尽没哪个敢闯入瞧。” “哪种杂声?” 奴才稍做回想,小心翼翼道:“似是翻箱倒柜的声音。” 丁零当啷好一通响,吓得殿外当差的奴才心惊胆战,脚趾根根抠紧,唯恐人跌着:“奴才们起初也当是公子掉失何物在找,都未在意。” 这连着几日都是如此,奴才也察出不对劲儿,唯恐君王怪罪没命担待,慌地赶来请示。 周祁不知被奴才偷去告状,到处找被君王藏起来的那箱羞耻玩意儿,确认对方未将把箱子抱去别处,敲墙翻桌悬房梁,瘸着腿满屋窜。 床底尽趴进去瞧过,愣是连点影都没见。 这头褚君陵猜到缘故,笑抑不住,让由周祁自个折腾:“不必管他。” “嗻。” 准奴才跪安,转问逢宗耀来意,逢宗耀闻关周祁下意识地听探,连想君王前阵性情大改,突待人好上,不知于他那好友是福是祸,未免担忧。 神思被君王问声拉回,忙起身道:“春审未过考的官臣余五十人,皇上下令暗查的几人也在其中,已按律转由刑部和大理寺审讯。” 褚君陵照前世将律法做了调改,贪官污吏尽趁此回审考揪出,尤是前世官场几个刺头,让褚君陵顺记忆挨个清查,早早消除隐患。 第280章 “审考未过那几个,官职当削则削,有情况特殊者,先搁职,复审合格即复位,再不过的,帽摘干净,莫给朝廷留烂摊子。” “臣遵旨。”适久不等君王后话,微迟疑道:“刑部和大理寺收押之人,皇上意欲作何处置。” “证据确凿,罪该问斩。”罪轻的斩个人,稍重点的连带一家老小,再往重些,诛九族,消族谱,名除干净:“爱卿是有顾虑?” “今天下一统,理应大赦,皇上为万国君,宫宴在即,恐不宜杀生。” “照你之意,是要朕将狱中人尽放了?” “臣不敢!” 此举定然不通,天下囚犯何其多,贪官污吏不过其一,多有穷凶极恶之辈,若得释放为害百姓,民生必会动荡。 民不安宁则君稷不稳,后果就难估量。 逢宗耀自是晓得这理:可现下杀人也不合适…… 褚君陵不以为然,斩杀几个乱臣贼子,乃为民除害,何不算为天下子民谋福祉,家国安稳,何不为大赦。 况这大赦能大到哪去,无非是轻赋税徭役,停私债,开仓济民拨银振商,牢犯狱囚便是得释,尽要分人。 或小偷小摸其罪较轻,或含冤未平案存众议,大理寺那几个所犯罪状,当为十恶之出。 十恶,不赦。 话虽如此,该顾忌地尚得顾忌:“宫宴在即,属实不宜见血,还望皇上三思!” 褚君陵背靠到椅上,把玩着玉扳,难辨喜怒:“爱卿觉着哪日见血合适?” 第217章 打情骂俏的小把戏 “臣斗胆,不防暂将几人收监,容后按律处置。” 褚君陵向不忌讳甚的黄道吉凶,架不住逢宗耀连连谏阻,道有晦国运,玄话说尽顺将周祁也提一嘴,褚君陵自个不信邪,为周祁却不得不忌惮。 且让逢宗耀看着谋办,暂留那几人几月性命,等秋后问斩:“留归留,朕也不是让人在狱中享清福的。” 白赚几月活头,总要吃些皮肉上的苦头:“好歹是朝廷命官,给刑部上下尽提提醒,好生招呼着。” “臣遵命。” 喊退不见人走,瞧逢宗耀要言不言地,觉不耐烦:“有话便说,杵着做什么。” “臣..初叙可好?” 小心过问周祁近况,就看君王眉目含笑,道人这几日忙着在寻宝:“周祁有朕照拂,轮到你操哪门子心。” 让逢宗耀专心手头差事,趁其迷糊撵了人走。 德观心如明镜,奉命将逢宗耀送至殿外,闻他轻问周祁寻的是何宝物,笑摆摆首,一脸不可说。 午后褚君陵抽空回了趟殿,意欲突查周祁将殿内作乱成哪样,进门却看处处整洁,与今早走前无异,丝毫瞧不出翻动过的痕迹。 ‘手脚倒是快。’问周祁上午做的些什么,周祁眸微谂,从容应在睡觉。 褚君陵挑挑眉,心笑周祁长处见多,不光是手脚快,扯谎倒也不脸红了。 “朕不放心回来瞧瞧。”算着手头政务不少,见周祁无恙遂打算离开:“今晚早些回来陪你?” “皇上政事要紧,奴不妨碍。” 瞧周祁巴不得自个走的模样就好笑,故作疑惑问他:“朕怎么听奴才说,你这几日在找东西?” 缓缓凑近周祁耳畔,问他找的是何物什:“莫不是找那箱子信物?” 周祁木然,装不明白君王说地什么。 德观看不得俩人打情骂俏的小把戏,不识相地打断:“皇上,江太傅还等着呐。” 紧遭君王嫌话太密,冷冷瞟了眼。 “等朕回来再说。” “奴恭送皇上。” 确认君王走远,复将殿门又合上,怕再有人赶去告密,声响尽量降得最低,脱去靴袜光脚翻找。 褚君陵入夜果真早回,专赶在周祁药浴的时候,帮人宽衣时,撇到他两边膝盖各青了块,动手轻碰碰,未闻周祁叫痛,大致猜到是怎么来的:“怎么落的淤青,自个在殿中罚自己跪?” “许是不当心磕着了。” “朕瞧着这位置..”语调故意停顿,观周祁仍旧端得冷静,饶是不信他能时刻不形于色:“怎么像是趴着找东西时被压的?” “皇上的寝殿,奴有何物可找。” 褚君陵身凑得更近:“朕也好奇,祁儿这几日都在找何物。” 良久对视,周祁恐装不像,干脆脚滑往池中倒,被褚君陵稳稳托住:“就没别的招数?” 周祁闭上眼,假装一阵脑痛,而后失志似的喊了声‘皇上’:“奴困了。” 褚君陵则配合他演:“朕可未凶你,这病怎的说发就发。” “奴想回殿歇息。” 把人摁进怀偷笑个够,继又佯作担心:“这池药汤专备给你调理用的,岂有才来就掉头走的理,朕尽是为你好,多泡阵身,等效发再回去。” 周祁难受要走,被褚君陵捉回捏了捏腰:“不泡也行,这一池药材抵百金,祁儿如此浪费,莫不想叫朕白白损失?” 心觉有诈,欲装糊涂不应,防不住君王自个接自个话,索要周祁近亲。周祁身僵硬着,做不出此举动,泄气道:“皇上早知奴是装的。” 褚君陵轻嗯嗯,不置可否。 要真是癔症,人可听话得多,让亲亲,让抱抱,就难动个脑子。 哪像现在:“你这心眼儿耍得是越发勤了,真以为朕治不了你。” 第281章 “是皇上乐意看奴好戏,兴得没拆穿。” “你还不高兴了?”听周祁口气转为冷漠,没得失笑:“朕前阵子如何说的,再敢与朕耍心眼子,该是何等后果?” 周祁神色淡淡,知是君王温情游戏没玩得够,还不舍得废自己身子,这次得空思考,不多见怕:“皇上当真这般做,奴便是真疯。” “惯得你这德性!” 逮住人要收拾,周祁借劲儿挣扎,池中溅起阵阵水花,很砸了些到褚君陵脸上。 对峙良久,望君王作罢,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哪知回殿就遭人硬扛上榻,拴住腿脚狠挠身上痒处。 — “当真不去?” 周祁还是摇头:“奴怕的。” 褚君陵叹口气:“万事有朕陪着,你怕什么。” ‘怕什么呢。’ 怕这一身贱病现人眼,怕逢热闹喜庆,更衬自己凄零狼狈,怕观旁人欢颜笑语,心中痛处无处遁行,怕人知他污浊下贱,上赶入宫为下奴。 桩桩惶恐,件件皆惧。 察觉周祁神色痛苦,褚君陵彻底打消心思,忙顺着人哄:“不去便不去,你入宫前去过多回,再去定也腻味儿。” 周祁咬唇不语,被褚君陵轻掰开嘴,往唇畔落有牙印儿的地方轻轻揉弄:“朕还是幼时去过次,尽没几分印象,难得今日空闲,定要趁此机会好生逛逛。” 宫中消遣物少,周祁无事总爱怔神,再有诸多郁疾缠身,长此以往又是个隐患。 “朕得多挑些有意思的玩意儿回来。”被周祁傻看着,心疼又好笑:“免得某人闲时无处打发,年岁轻轻就犯痴呆。” 周祁神思迷惘,因君王这话显得更懵:“皇上..” “嗯?”褚君陵答声“在”,将他掀起的衣摆铺正,蹲着身叮嘱:“朕把德观留给你使唤,再有人找麻烦,由他去应对,莫傻地挨欺负。” 德观心直嘀咕:圣上宠这周公子当真是没边儿了,哪有天子仰头望人的规矩。 周祁自受恩起,不是犯病就是犯错,多对圣上不敬,反让圣上次次屈尊去哄,勾得圣上天子身份尽不顾及,实在太甚! 不满周祁恃宠而骄,再听君王只身出宫,竟不准自己随身侍侯,当下有些心急:“公子多有奴才照料,皇上不让老奴跟着,路上若是遇事,何来人吩咐?” 遭褚君陵毫不留情地打击:“路上真有个什么事,带你这老奴才岂不拖朕后腿。” “…………” 尽打点完,走时忘拿东西,临到宫外又折回来,将案台上的画轴揣入襟中。 周祁方从愣中醒神,见君王返身,后知后觉有些疑惑。 迟钝迎上,就见他拿起昨日为自己画的画像要走。 周祁为这卷画费不少劲儿,可谓贡献良多。 先被褚君陵逼着端坐有个把时辰,期间撑不住打瞌睡,将姿势摆乱,又被拽过挨了场罚,罚过困是不困,身却软极了,更难维持原状,来来回回遭了君王不少作怪。 ‘褚君陵不是要去逛庙会嚒,拿他的画像做什么?’疑惑愈深,试探将人喊住:“皇上?” 褚君陵搂过人抱抱:“不舍得朕走?” 调情话被周祁直接忽略:“皇上要将画拿去哪处?” 他样貌鄙俗,这人总不是要拿他的画像去卖? “秘密。”不知周祁想远到赔本上头,故作高深不告诉,只说等回宫再揭晓,轻往他额间落个吻:“朕很快回来。” 周祁头有些沉,无暇好奇,趁露端倪前催送着人离开。 君王一走,脑更重得发胀,一趟趟地晕眩。 德观被迫留下,对周祁虽有微词,看他手撑着头像是难受,还是心生恻隐,关切问询需否去请太医。 “不必麻烦..”坐身歇了阵,稍有缓和,情绪被君王搅如乱麻,心中无端烦闷,甚觉殿中压抑得慌。 欲喊周一和小顺子陪去散心,后有点嫌两人吵闹,没准跟着,意图自行前往,出殿紧遭德观跟上:“皇上令老奴寸步不离守着公子,为免公子遭人冲撞。” 德观乃君王心腹,周祁不拿褚君陵情意当真,为周氏长远考虑,非必要不敢将其得罪,只好默许他跟着。。 “娘娘。”小鸾轻身上前,望不确信,悄往御和池对面手指了指:“您看那可是周公子?” 静妃闻言望去,见得茵茵垂柳下的清瘦身影,恍然失神。 未觉手松,盛满鱼饲的沙壶落入池中,噗通溅响,惊得鱼群四散,为争食料极快又聚拢,卷起朵朵水花。 “周祁..” 君王登基,凡周氏一脉或与其交好的世家,或轻或重波受殃及,吴家便是其一。 与周祁不同,吴滢滢是遭君王亲点入的后宫。 梁王宫变那回,吴傛未掺和其中,逆罪从无。 吴傛与周未私交甚熟,又是功臣,褚君陵那时刚登帝位,根基未稳,行事作风多有顾忌,手头没吴傛的把柄,不便明着发落。 却有的是手段对付.. 君王有心叫周氏众叛亲离,于朝中无援,吴傛阳奉阴违,表面疏远,暗中却敢帮衬周氏,所料引得圣怒。 闻吴傛有一女,视若明珠,巧逢待嫁闺中,正是能入宫的年纪,褚君陵存心施难,一旨诏书纳人进宫,作为钳制吴傛的棋子。 吴滢滢侍寝当夜,君王厌其木讷不通趣,掀开褥单藐将玉体打量一息,复又嫌弃搭上。 第282章 亦是当晚,吴滢滢如何被包裹着抬上的龙榻,不过片刻,紧被完璧抬了出去,一夜之间,沦为前朝后宫的笑柄。 第218章 旧 识 君王妃妾成群,再不受宠的,也未如吴滢滢这般原封不动被抬出殿,其举于失贞洁无异。 众人皆当后宫又多个可怜人,揣测吴滢滢圣宠无望,迟早落得香消玉殒,翌日一封圣旨下达,引得人尽震惊:吴滢滢以完璧之身晋封妃位,赐封号‘静’。 局外人当是君王补偿,嫉羡吴滢滢复得隆宠,只她自己和吴氏心头清楚,这妃位,是羞辱,更是警慑。 打迫入宫,君王拢共见她两回,一回是侍寝夜,一回是她封妃当日,君王来她宫中,瞧秽物般端量着她,眼中满是嫌恶。 “可知朕作何封你为静妃?” 吴滢滢屈辱含泪,跪着道声不知。 “封你为妃,是要你父亲站清立场,赐你‘静’字,是你这具身子晦气,败了朕的兴。” 恰是当日,君王决意要吴氏拧清好歹,戾将吴滢滢拖起身,强逼她去见了周祁。 这一世周祁早受宫囚,未有前世英雄救美的情节。 乃甚吴滢滢见到人时,周祁满身血污,衣物尽被笞作破布,手脚遭铁链紧紧锁着,腕处勒得青紫。 墨发遭血汗渗湿成股,腥脏凌散,君王为防他撑不住罚咬破舌头,令人拿口枷将他唇齿钳住,嘴合不拢,唾液断续淌向颈间,混入胸前血水。 更残忍是,周祁脖颈遭糙绳牢牢拴住,高悬于梁,绳索绕过顶上木轴垂落,及地衔于另一处卷轴,君王掌指轻往下叩,行刑的奴才顺将滚柄转动半圈,周祁受迫高仰首级,本生微弱的呼吸愈不通畅,颈至面部筋鼓充。血,已然到极限。 待君王喊松,头随着绳索猛的下垂,眼皮重合似是昏死,身遭反复折磨,早不成人样。 君王瞧其呆滞望着周祁,当人吓傻,扯过吴滢滢头发拽她到跟前,笑得狠翳:“可不是带你来瞧乐子的,去话告诉吴傛,再敢暗济周氏,这便是他掌上明珠的下场。” 也是君王告诉她,眼前遭如牲口折磨之人便是周祁,是那周将军仅有的亲子。 吴滢滢从未见过此等场面,惊恐至极脑净是懵的,直至被君王拖拽着摔向周祁,离他不过一尺距离,周祁似也察觉,撑眸费力看她一眼,紧就沉沉闭上。 分明她当时怕的要命,分明周祁血肉淋漓,身不见好肉,脸也脏馘,最是凄惨狼狈的模样,偏是那一眼,一如前世,周祁朝她看来,相望不过瞬息,便叫她失了心。 “他是..周祁?”在府中时多听她父亲提过,却不想初遇会是这般境地,恐极恻然,眼细摹着周祁轮廓,恨不相逢早。 君王未应她问,只又将她带走,吩咐奴才继续行刑。 后便将她扔回宫中,逼她给家中去了书信,监看她手颤着将今日眼见尽落笔下,不待纸墨干透,即命那掌事太监亲送往吴府。 许是那信生用,父亲恐她遭受周祁那般狠待,真与周氏疏远,甚少再有往来,也自那日后,君王再未传找过她,恍若彻底将她遗忘在后宫。 思绪迂回,瞧得心上人在近前,欣忭奔身过去。 周祁也注意到那头动静,侧首就见个妃嫔打扮的女子急步朝自己来,当是对方要找麻烦,不愿生事,叫过德观启身回殿,遭其匆匆喊住:“周公子!” 周祁只得止步,颦蹙回身,待其走近拱手问礼:“下奴见过娘娘。” 静妃先朝德观轻点下头,算作互问。 心喜走到周祁身前,观他待自己疏漠,禁不住失落:“你不记得我了?” 语罢方知此话不妥。 且不论有君王的人在场,她偷见过周祁多回,这人却只在慎刑司见过她一面,也不过就一眼,那会儿周祁伤势惨重,定是痛得狠了,哪还有记人的精力。 想是不认得才应该,轻与人笑,瞧周祁礼还未落,暗怪自己粗心,竟害其屈身站这阵时候。 更知周祁身体不好,恐他恭久腰酸,欲亲去掺,衣袖紧被小鸾扯住,暗示有德观在。 静妃惶然一惊,心骂自己没个脑子,高兴过于竟险些酿大错。 慌将抬到半腰的手藏回袖中,恐德观瞧她待周祁亲近,话传到君王耳朵里变味儿,枉害周祁遭殃,只能强压心中欢喜,口让周祁免礼。 双双都无话,沉默少焉,顾及有外人在,许多话不便说,亦不愿就此与其别过,心与理智两相较量,终是喜欢立了上风:“本宫与周公子是旧识,可能单独公子叙叙旧?” 德观扭头看向周祁,得他颔首,自觉退到远处。 小鸾亦清楚静妃心思,喊过身后跟着的奴才一并等去别处,贴心留她与周祁独处。 “周祁。”静妃含涩轻唤一声,又无后话。 周祁隐约也记起人来,晓得她是吴侍郎之女,但不知对方究竟想说甚。 久久不等其语,与生人共处一处的不适感稍涌起,暗压了压,忍着抵触道:“娘娘意与奴谈何事?” 转念想到吴家受周氏牵连,吴傛在前朝举步维艰,他这千金在后宫怕也不好过,静妃此番喊住他,莫非是想报复? “娘娘一府受我周氏牵连,若为怪罪,奴自愿领受。” “不是的!” 周祁这话真心,却看静妃跌口否认,焦急与自个解释:“这些事尽不是你的错,我明白的。”周祁亦是受害者,他又何其无辜:“我从未怪你。” 第283章 不是为此?周祁心更狐疑,且看对方没刁难的意思,警惕稍放松些:“既不怪罪,娘娘叫住奴是为何?” “我只是、、只是、”只是心悦这人,想多与他亲近些。 这话过于猛浪,与吴滢滢所习的女德教条相悖,更怕周祁厌觉自己轻浮,话到口中囫囵几转,只敢含混带过:“只是未想能在此处遇到你。” 仰眸偷望周祁,遭他察觉紧就垂下,面上一阵绯热:“我在宫中并无相熟之人,家父与令尊私交甚浓,我、我便也想与你交好,你可看的起我?” “娘娘折煞下奴。” 未尽信静妃所言,推想自己无所图,对方心肯与介奴才交好……是为的君王? “下奴卑贱,不配受娘娘赏识,恕奴驽钝,娘娘有何吩咐,不妨直言。” “你可是觉得我不安好心?”被心上人怀疑,吴滢滢心中难过,神情连带有几分受伤:“我不知如何要你相信,亦不会讲讨巧的话,你..你如此好,怎么都配的。” 她对君王并无情意,多是恨与怨怼。 不论是得受封静妃称号,或是遭嫌沦为笑柄,君王给她的尽只有屈辱。 是周祁,让她心得归处,后生有所盼,使这深宫漫长岁月不算得煎熬,使她不再无望撑着,枯死于高墙。 静妃这般态度,反叫周祁猜摸不透:“奴与娘娘不过一面之缘,娘娘怎就知奴好坏?” “不止的..” 何止是一面,她偷去看过周祁好多次,每瞧他遭非人虐待,心痛无能,后头遂才不敢再去。 君王虽冷落她,衣食寝行却未亏待,境况比周祁好上太多。她有心帮衬,却看对周祁施过善心之人尽被君王查出,或杀或罚无一幸免。 探闻周祁有回罚跪,逢极寒天气,有个宫婢见他浑身冻得僵白,不剩多少意识,心软将门窗给合上,后受告发让君王晓得,将那奴婢打断手脚,冻死于寒天之中。 院中雪厚,那宫婢尸首遭层层覆盖,捞出时骨肉皆是脆的,遭侍卫扔至乱葬岗,身体击地碎裂成块儿。 周祁因着受人恩情,遭君王又多罚跪两个时辰,险些如那宫婢一般身死当日。 她恐周祁多遭无故之灾,便也不敢妄动。 唯有日日诵经祈福,祈佑周祁少受磨难,如今求得他苦尽甘来,不知是不是神佛显灵,只敢将香火烧拜旺些。 不打算与周祁说这,改口依他话道:“你当然好,我入宫前听家父提过你多回,若非后来之事、”吴滢滢素齿紧咬,思及自己与周祁如今身份,心头几经作痛:“爹爹原是打算撮合你我..” 若非天意弄人,许是她与周祁真有望做夫妻。 后觉此言唐突,不敢再往下说,极力忍住快泛滥的情绪,装有沙进眼睛,避身整拾好仪容,遂才撑笑与周祁道:“本不该与你说这些的,你且当我迷了心智,莫记到心上。” 话已至此,周祁再痴騃也猜出来了,意外之余不禁自嘲:他这一具破烂身躯,竟也招人惦记。 静妃未摆明道,周祁同样无心点破,只提醒她莫于人前讲道这些:他与静妃皆为君王后宫人,此话若遭君王晓得,下场只有更惨。 吴滢滢听是周祁关心自己,哪能不领他意:“我晓得的,你莫要担心。” 解释仅有周祁在才敢开的口,心知此举有私相之嫌, 按宫规论罪该处死,她死无妨,却想周祁好好活着:“初叙,我定不会叫你为难。” 观周祁惊讶,羞怯将他瞧着,嘴竟有些笨:“我、我以前听爹爹讲过,说你表字为‘初叙’,往后无人时,我便如此唤你?” 问周祁是否介意。 周祁正疑惑吴侍郎是如何晓得的,紧就听吴滢滢娓娓道:“我爹爹有意与周府结亲,为打探你德行,便去问了令尊。” 吴侍郎那时对两家亲事还仅处在‘有意’阶段,恐周祁不是个能托付的,未急与周未表明意向,有关周祁这些信息,多是靠与周未闲聊时旁敲侧击套出来的。 “…………” 没得周祁答应,吴滢滢尚不死心:“初叙,你可是介意?” “不过贱名,随娘娘意。” 吴滢滢心下喜悦,听他屡以下奴自称,遂又化作心疼:“你我之间不必多礼,我且不以‘本宫’自诩,你也莫称自己是奴。” 周祁神色复杂,只道规矩不可废:“娘娘若无他事,奴先且告退。” “等等!” 难得的相处机会,吴滢滢哪舍得放弃,挽留的话卡在喉中,迟迟难以吐露,眼看周祁将要走远,情急之下只得伸手去抓他衣襟,追慌间前脚踩着后脚,惊呼一声,身直直朝周祁扑去,一举跌进他怀中。 霎时心快如鼓攂。 第219章 点改鸳鸯谱 周祁闻声回首,瞥见静妃拌脚摔来,下意识接住,静妃这一下冲力不小,周祁身患腿疾,头晕也未尽好,怀中猛地栽进个人,一个趔趄,脚没站稳便摔了。 “初叙!”被周祁主动抱住,吴滢滢惊喜不过瞬息,紧觉身体倾斜,慌听得周祁吃痛闷哼,才知双双摔落在地。 而周祁将她好好护在怀中,承下所有撞击。 “你没事吧!”急急爬起身,一时欣悦又愧疚,将周祁搀起身要查看,却被他退到合适距离,拍拍身上灰尘,反与自己道谢。 “该是我谢你,亦是我害你摔倒。”不知先说谢还是先表歉疚,诸多心意,终只轻轻唤声‘初叙’,尽觉担忧:“我身子重,可有害你伤着?” 第284章 欲拉周祁肘口查看,瞧到德观急色赶近,顾忌男女之防,只好守礼退开些身。 有个小太监冒冒失失不看路,差点儿撞到德观,德观拎过人耳朵就要训斥,闻静妃叫声惊得回头,果不其见她将周祁扑撞在地,吓得心骤缩,差点儿憋过气去。 “祖宗哟!” 忙将那小太监耳朵松开,举着拂尘往他士冠狠一记敲打:“下回再不长眼,当心打得你屁股开花。” 不等小太监告错,蹬脚急往周祁那儿赶,到人身前没刹住脚,险又把周祁往地上带,被同样赶到的小鸾和另两个奴才及时扶稳。 德观心惊肉跳:“公子恕罪。” 周祁:“…………” “公子可有受伤?身可有不适,可有哪儿疼?”一连几问,仍是不放心,嘴个劲儿叨咕:“不妥不妥,还得喊太医来瞧瞧!” 静妃也知事重,忙将身后奴才遣去太医院请人,转与手脚拙乱的德观道:“公公先送公子回去,皇上过问此事若有怪罪,本宫一人担待,定不会连累公公。” 德观一颗心七上八下,草草道句别,忐忑请让周祁回殿,途中不住嘟嚷:“静妃娘娘也不看着些,您身子弱,哪经得起摔。” 凭周祁今时造化,圣上若真责问,哪是她个人能担得了的:“皇上回来还不知要如何交代,您可得为老奴开脱两句。” “公公放心。”他身体弱,但也不是泥点子捏的:“奴并无碍,亦未打算将事告知皇上。” “这岂是能藏得住的。”德观人都愁麻了,莫到时候罪加一等,再添个欺君瞒上的罪行:“公子还是如实说罢,老奴总共没几年活头,就盼有个善终。” “是奴害了公公。” 德观可不敢受,听周祁也学静妃,道要一己承担,恐他真干多举事,劝得舌卷不上。 褚君陵从街头一路逛到街尾,总算在靠偏位置找到处捏泥人的摊位,摊主是个慈眉善目但爱财的小老头儿,见人光临,嘴上热情叫卖:“老叟手艺当是这京城第一好,来客无不称个‘绝’字,公子不买也歇身瞧瞧。” 褚君陵扫过摊位上一堆黏泥团子,瞧着确实不错,便将画像取出来给他:“这可能捏?” 老头儿打开画像,稍做端详,夷犹着轻啧啧:画中之人俊是俊,就是太清瘦了,这泥人儿得团饱饱的才好看:“倒是能捏,全照画像上来观感恐不甚好,可需老叟稍做添改?” 褚君陵自有考量,道声‘不必’,让老头儿照实际捏,丁点假也莫掺:“顺给我也捏个。” 一位客接两份钱,老头儿自然高兴,按其要求先将周祁那个捏好,递给褚君陵验。 褚君陵大体还算满意,遂让他接着捏自己的。 老头儿观他盘着那泥娃娃反复看,眸光轻和似有缱绻,精地猜到他与画中男子关系不寻常,不避讳问褚君陵:“公子与这画中人是一对儿?” 褚君陵眸转凌厉:“怎么?” 老头儿察觉气氛不对,也不怕他,仍旧笑呵呵的:“老叟是看您二位面相般配,再说,公子拿着这泥人儿就没释过手,明眼人哪有瞧不出的。” 这个回答褚君陵勉为接受,审老头儿脸上确实未露异色,打消砸人摊子的念头,改夸老头儿年纪虽大,瞧着目拙耳钝地,眼神倒挺好。 话是好话,但不中听。 老头儿笑容不减:“画中这位公子身体瞧着不大好,莫还不及老叟硬朗。” 暗指褚君陵不会心疼人,褚君陵也听出来了,黑着脸没搭理。 老头儿手艺快,半个时辰就捏好了,褚君陵事先给过定银子,足足有多的,但不高兴对方阴阳自个,愣是让那老头儿将差价还了回来。 老头儿嘴角抽搐,笑差点没维持住,趁褚君陵走远呸他两声,骂得忒脏。 褚君陵专列了个采买单子,所记尽是周祁箱子里放的那些,照其赠予买相同的送还与人,亦拿个小箱子盛好,另购有些话本棋环,到无人处喊出暗卫,命人先带回宫藏着,等自个回宫亲交给周祁。 清单唯剩卦签和江珠未落到手。 江珠易得,里头那朵花却稀罕,其意非凡,非常礼能代替,仿个一样的就更敷衍,礼不诚心,周祁怕也收不快活。 褚君陵思来想去,结合周祁生辰将近,决将江珠换做私印,只材质与前世有变,印身改用蓝珀,衬与那琥子相配,再命奴才紧日赶工,正好能当生辰礼送他。 江珠有替,就还剩根签子。 庙会有两处算命摊位,褚君陵环顾半晌,挑了个长相稍顺眼的。 那术士见他站到摊前,摸了摸胡子,端得一派高深:“公子想求什么,仕途,姻缘,或是命势?” 褚君陵几辈子没用过个“求”字,哼想自个九五之尊,向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儿。 再睥这术士手抓着稀疏的几根胡须来回捋,下巴都快撸秃了,头顶发漩处也是快空地。腔势作腻,引得褚君陵略有不适,越看这人越不像是个正经算命的,当即移身去了另外一处。 这个瞧着也不大正经,背还有点儿凸驼,好在没直接把‘诓钱’二字摆在脸上,比前一个稍强些。 褚君陵亦不是真奔着算命,不等这驼背术士问,自行从签筒中抽出几根翻看,难辨哪签为好签,不甚耐烦,举筒当耍摇晃两下,直问术士:“卜姻缘的是哪几根?” 第285章 驼背术士看他手握着筒连摇带晃地,还以为是同行。 被褚君陵蠢的一问,知他就是个棒槌,气势顿生,昂将签筒夺回手中,晃悠着头故弄玄虚:“世间姻缘万象,缘至则罗,不至则错,求错得错,莫如不求、” 遭褚君陵不悦打断:“说俗话。” 术士还欲卖弄,陡见褚君陵一掌落到桌上,直将桌子拍缺个角,咽口唾沫,怂地朝褚君陵笑:“公子冷静,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褚君陵冷面抬手,食指并着中指轻勾勾,驼背术士领会,颤巍将筒递到他手中,紧被其重重叩到桌上,震得术士猛打激灵,差点儿吓蹦脚。 “姻缘上签是哪些?” “公子,这这、这求不了姻缘。” 褚君陵眉轻拧起,极不高兴:“为何?” “缘错、” “说不得人话?” 术士迅速闭嘴,观褚君陵神色冷淡中夹着丝凶狠,未来得及解释,耳尖听得有物裂开,低头紧见被他握着的签筒撕开条缝,从筒口蔓延至底部,贯穿筒身,介于破与不破之间。 褚君陵轻拿手指一点,赫然断成两段,筒中卦签窸窣散落到桌前:“再有一句我听不透,下个碎的便是你脑子。” 唬催术士挑根上上签,仍闻他说不能,眸色甚危:“干着算命的买卖,算不了姻缘?” 当是这驼背恶意耍着自己好玩,白浪费他时候,操起武力正欲开揍,就看术士战战兢兢,从包袱里又拿了筒签子出来:“那筒测的是运势,这..这才是姻缘签。” “…………” “还请公子告知您与那位姑娘的生辰八字。” “不必算,你且从中挑根蕴意美满的签子给我。”恐这术士又大喘气儿,言明要取上上签,术士还是头回见识这等‘逆天改命’之法,冒着被打风险问道:“公子莫不是来砸在下场子的?” 道褚君陵这是红线硬缠,皇帝都没他这等本事:“就是月老也不敢像您这般点改鸳鸯谱。” 受其威胁,要将签尽插进自己脑颅,被迫挑根意指姻缘丰果的给他,口小声絮叨:“这签原是不能带走的,您硬是要,在下也不敢不给您。” 这可是他吃饭的家伙,若算一卦便送根签子出去,他不得三天两头的砍柴篆辞,把手操出火星子来。 何况眼前这人命都没算,实在侮辱他的职业:“您这作为,在下倒是记起个事。” 前几年也有个男子来测姻缘,所得亦是上上签,与眼前这暴徒有不同,人家那签是实打实求地:“那位公子许看签文兆头好,也是将那签子顺走了,您与他倒是像。” 都不干人事儿。 ‘前几年?’ 褚君陵愣生猜测,过问其细节,时间事迹巧与周祁入宫前后接对得上,心中大致有底,取出画像让术士认人。 第220章 遇袭 “像又不像。”术士定睛一顾,时间久远,记忆大多模糊,隐约只得那男子容相俊美,气色也比画中这个康润得多。 皮囊不似,细审画中人眉眼,良久恍一拍手:“就是他!” “确定?” “嗐!您也不看看在下是做哪行的。”怕褚君陵是一回事,专业遭受质疑就不大乐意:“数术百法,百法有一式,称‘辨骼绘相’,公子可有耳闻?” 褚君陵被触到盲点,脸稍挂不住,导致口气也不大友善,胁其再敢卖关子,往后这摊就不必支了。 术士偷翻白目,怕人输不起真将自己摊位砸了,迫于淫威,小心道是当年瞧周祁生得好看,暗戳测过对方骨相,况他入这行当十余年,能在京中待得长久,可不全靠地招摇撞骗,真本事还是有些的:“内行自有内行的门道,且不吹在下道行深浅,光那位公子面囊骨廓尽都优越,一张脸就值得人惦记。” 想是一番回味,不知死的与褚君陵闲扯:“这美人儿哪有在下记不住的。”再有个令他难忘怀的缘故:“那位公子当时只给了测姻缘的盘缠,签钱还没给在下呐。” 签不值价,人工本钱还是要算的,是以得知二人相识,殷切将褚君陵望着,拇指并挲食指轻搓搓,朝他笑得谄媚:“那位公子是您的朋友?” “……..”褚君陵记下暗账,沉色甩他两贯钱:“可够?” “够了够了。”术士受钱吸引,这会更是忘怕,嘴尽没个把门:“要说您那位好友也当真俊朗,在下一男的瞧着都心欠,怎么现在..” 甚是惋惜摇摇头,视线却未从钱贯上挪开:“那公子可是遭了变故,怎会颓唐至此?” 憾言周祁如今像个鬼似的,白糟蹋一副好面相。 净顾着数财,没注意身前人表情越发难看,数到末脸愈是笑烂,不吝惜地奉承:“公子英岸,看就是人中龙凤。” 道承褚君陵慷慨,今个光赚他的这份,就能抵自己小几月工:“您莫客气,这摊上的签子尽随您挑,看得中哪根只管拿去。” 道是自己也充回大方,不外收钱,褚君陵撇是这点破烂东西烧作柴火都寒酸,甚感嫌弃。 复又拿出两贯盘缠,让其点算清楚:“合上方才拢共四贯,一贯是替我那友人给的,一贯是为我手头这签,还有贯是赔你这桌子和筒。” 术士眼直冒光,好话不绝口的哄这冤大头。 偷笑褚君陵人傻钱多,数还不会算,空有身蛮力和臭脾气,乃甚自认有操守的还他一贯:“在下好财,亦讲取舍道义,这钱三贯有余,多的公子且拿回去。” 第286章 “多甚?这不是正好。” ‘惦臆周祁不够,还敢嫌他的皇后貌丑,大了这贱民的胆。’恶瞧这术士装起君燕山停子,心火更甚,怒而嗤笑道:“剩下这贯,当是你求医的伤药费。” “??” 不等其将话意参透,猛使拳头砸去,伴随身遭人群惊散,就见那术士眼一翻白,愕张着嘴栽昏在地。 受因背驼摔不平整,后脑撞地又颠起身,受力侧翻,夹腿缠臂舌吐在外。 褚君陵那拳头正对齿骨,打得上龈几处内凹,黄牙混着血丝掉落,与几贯钱滚得四散,引得看热闹的人群嚷喊哄抢。 褚君陵顺从旁边儿摊位买个包袱,将手中签子连同泥人画像揣入裹中,挎肩系好,人散轻睥术士须臾,观他财被捡的分文不剩,不知出何用意,走前往他衣中扔了定元宝。 归程已近傍晚,越往回走,眼皮越跳得剧烈,褚君陵心神一凝,直觉有事要生。 当周祁在宫中遇有难处,未往自个儿身上想,忧心愈浓,快马抄个林间近道往回赶,行经深处疾风肆掠,震将枝叶煞煞响打,褚君陵扯握缰绳驾马慢下,惕感四周境势诡谲,屏息环顾,耳聪听得利刃斩风之声。 其声猛近,催惹风叶作急,煞响盛起,知危回首紧瞧一记暗器袭来,直逼自个脑门正中。 侧首躲过又来几记,刺往君王各处命脉,后遭暗卫一一截断,短镖不成,一支长箭破空穿风,直射褚君陵胸膛。 掌弓之人武力高深,暗卫接挡不住,反遭刺穿心膛丧命。 紧继又是一箭,褚君陵知觉对手人多,反观自个,出宫未料有此劫数,拢共就带着十余人,抄小道更为临时起意,对方能精准跟踪至此,可见早有预谋,蛛丝末网都算得缜密。 仗才开始,断不能将这几个暗卫折损于暗箭之下。 敌方功高难测,人又在暗处,速作打算,沉令暗卫退得远远的,侯其箭锋入肉之势,纵身跃起,稳将利箭截到手中,复再旋腰坐回鞍上,只手拽停受惊的马屁。 一声“吁”落,隐身黑暗的刺客纷纷现身,夜衣掩面只露双眼,持刀将褚君陵等成圈围困住。 褚君陵扫视一周,大致点点对手人数,竟多近三倍。 预料是场恶战,将包袱交与其中个暗卫,令其拿命护好,人稳坐于马上,目光冷冽,落到正中间像是头目的人身上:“来者何人?” “取狗皇帝性命之人。” “受何人所派。” 为首那人掷地有声:“自是受天道正义。” 褚君陵眸色掺霜,脑将可能的仇家清算一遍,恍忆起徐安入宫行刺那回,问领头的与那伙人可是同家,探其反应心下猜定。 “朕即便不活着离开,总该晓得仇家是谁。”局势紧张,褚君陵却笑得出来:“尔等来势汹汹,必定有把握取朕性命,杀朕之人藏着身份,是怕朕做鬼找他?” 头目赶时间做别事,无多废话,只让褚君陵去问阎王。 另个似是副手的人见其刀指向君王,扬声鼓舞士气:“褚帝无道,枉为国君,诸位随我诛昏君,振太平、” 豪言未尽,被领头的往小腿上踢了一脚:“杀了人再废话!” 副手委屈受令,领人齐朝褚君陵攻去。 其中两个刺客瞧昏君悠哉坐于马上,冲杀上阵欲将马儿四肢斩断,一个遭褚君陵就着手中利箭戳穿喉咙,一个遭其飞身下马,抬掌震碎脑骨。 短时勉强能接数招,时候见长寡难敌众,厮杀间暗卫又折去两个,忖是此回凶多,赶与方才接包袱的暗卫交代:“将手头东西先带回宫,旦损一物,朕拿你是问。” “主子!” “看朕将死,使唤不动你了?” “属下不敢!可主子安危、、属下遵命。” 遭君王 震慑不敢抗命,咬牙杀出重围,褚君陵一掌击上马背,马儿吃痛嘶鸣,猛地扬蹄冲出人墙,顺将两个意图从背后搞偷袭的刺客掀翻,蹄踩几下跺成肉泥。 暗卫领知君意,踏鞍上马,速扯缰绳将失控的马匹制住,驾急奔离。 其余人欲追,被领头的拦下:“先杀昏君!” 副手迟疑:“若他回宫找帮手来,我方恐会失利。” “来回时辰近半,都齐心些,够取昏君首级。” 瞧褚君陵空拳将自己的人又灭去两个,言要亲手对付,命副手领众引开暗卫,锋刀出鞘,招式凌厉向其攻去。 交手有壶茶的时间,敏觉褚君陵精力不支,手下暗卫也仅剩一个,自己这方伤亡虽重,人也余有七八,算上他九个对两个,大好的时机。 “随我取褚帝项上人头!” 在场体力尽将消净,不擅再战,闻令咬牙打起精神,操刀围向君王进攻。 褚君陵对付完一个又来一个,压根儿没歇气的机会,手头方才捡个武器,脑稍浑紧让那头目踢落,累极生怒,亦不甘死在几个无名小卒刀下,瞧是几人眼尽盯着自个,心生一计,假意有援军到:“将这些逆贼尽给朕拿下!” 几人下意识回头,慌觉上当。 褚君陵逮着机会给那头目背后一掌,趁其吐血扼住喉身命口处,拿他作要挟。 头目痛骂昏君卑鄙,暗怪自个大意,觉其手中力道收紧,气息少进,困难出声喊让住手:“都往后退!” “将、”副手大惊,原本抓住暗卫要杀,举刀却看首领遭钳,险喊漏嘴:“将他放了,我来做人质。” 第287章 褚君陵也不是傻子。 见是此法不通,副手心急不过,刀架上那暗卫脖子,威胁褚君陵不想他的人死,就将自家领头的放了。 褚君陵却冷笑:“拿朕的奴才换你主子,甚好的买卖。” 各不相肯,只得僵持着。 副手见这暗卫舍身为其卖命,方才提及换人,君王神情却是轻慢,全然不拿属下命当是命,故意出口挑拨:“你主子心狠手辣,丝毫不拿你当人待,也值得你为他效忠?” 暗卫受押不语,倒是褚君陵瞧他一眼,话不在意:“他不过是朕手中的一把刀,何至以人待。” 察晓副手目的,讽他搬弄城府是自暴蠢相,在场除却自个,谁也撬不开这暗卫的嘴。 倒是看个个紧张这头目,唯恐自个手劲儿使偏,更确信所挟之人身份特殊。 莫说暗卫,光上回入宫行刺那几个,获擒的要嚒咬毒自尽,要么殊死较量,没擒住的只顾争相杀他,哪会通人情顾同伴死活。 推断此人不是主谋便是其一,欲扯面罩观观脸熟,头目心下一紧,眼见要暴露,急地生智:“我这面布若有松落,当心你宫里那个的性命。” 第221章 将这昏君刀刀凌迟 “找死!”褚君陵艴然生鸷,受人拿周祁相威胁,如触逆鳞,扼将头目喉头锁得更紧:“周祁在哪?!” “住手!”副手瞧皇帝似要疯魔,恐他真将自家领头的脖子掰断,急要说周祁没在手上,却撇见头目手势暗示,当下会意,偷交换个眼色,假意安抚住暴戾的君王,道是周祁眼下安全,稍后就不一定:“若不想他有事,赶紧放了我们领头的。” 褚君陵恐周祁受难,手头力道渐松,但也没傻的直接放人:“想救你家主子,便拿周祁来换。” “好好..你莫冲动!” 副手头点如捣鼓,骗说就将其劫到这片林子的某根树上挂着,做样喊人去带周祁来做交换。 褚君陵关心则乱,又逢精力耗剩无多,神志片刻忪倦,没听出话有明显漏洞:“周祁旦有丝毫闪失,朕要你们偿命。” 头目得缓过气,为君王这话笑得讽刺,趁褚君陵这会智不过脑,思绪尽遭副手打乱,手暗探往腰间,谨从其中抽出把短镖。 悄示副手继续提谈周祁,尽量把境遇遍严重些,脖颈紧又被君王掌指梏紧,缚感窒息硬忍耐住,借其疏防,挥力刺向君王腰腹,褚君陵反应快得一躲,原该刺向侧腹的镖稳稳扎进了大腿:“…………” 方知是上当。 养心殿有层层把守,劫个人与登天同难,莫说这伙逆贼势浅,便是哪个带兵硬闯,想带人走也得费些时候,趁这空子远够将周祁藏身他处。 见几人混与自个耍阴招,眸起猩风,忽略痛处欲拧那头目脖子,突觉浑身乏软,后知是镖上抹了东西,没个劲儿的栽倒下去。 副手见褚君陵无反抗之力,再够不成威胁,顺手将他仅剩的暗卫也杀了,几步跑到头目跟前:“昏君已擒,将、您欲如何处置。” 头目口气掺恨:“今晚不就是为屠龙来的。” 此时不杀,夜长梦多。 副手脚踹踹褚君陵,见他中了迷药将晕不晕,可不愿他死的轻松:“这狗皇帝折去咱们数多兄弟,直接杀了太便宜他。” 拿手中长刀往褚君陵大腿伤处又扎一刀,见是没伤口重合上,心犯强迫又扎下去,如此几回,痛得褚君陵转昏即醒,胸腔剧烈起伏,遭那领头的一脚踩住:“便将这昏君刀刀凌迟,以祭诸兄弟的在天之灵。” 在场几人尽巴不得皇帝遭罪,无不认同,望将天子踩在脚底,心起诡异快感,客气地让头目先请。 褚君陵听他几个谦让,恍将自个当盘菜点,几世尊贵哪忍受得这等屈辱,强撑起精神要骂,就见头目高举长刀,刀身月染,现得寒光乍乍,一击即中腰腹。 骁刃入肉,褚君陵重重痛哼一声,青筋暴起欲裂,意识厥沉之际,腹部再一阵剧痛袭来,如此往复。 头目欲将其活着凌迟,更喜得瞧皇帝生不如死的惨状,刀刀故意偏离要害,亦不施褚君陵喘息的机会,转动刀柄绞他伤处的肉,见皇帝死撑着那所谓龙颜不肯露痛,刀又插得深些。 讽刺君王死要面子多得活受些罪,残忍将人来回折磨,换着人往其身上扎血窟窿洞。 待见皇帝身生痉挛,口封不住溢出血来,大觉痛快,欲抽刀将他骨肉成坨削落,豁闻马蹄声近,抬头不防,紧遭掌风逼得后退几步。 变故突发,另几人亦未反应过来,鼻嗅到几丝古怪气味儿,脑一重就不醒人事。 褚君陵当要命绝于此,合眸之际听得刀剑相撞,撑开眼皮颇有些意外:“你怎么、” 实在没力气说话,身上处处血肉烂翻,催命似的痛,茫看刺客尽都倒下,仅剩头目一个,稍落下心。 任其架上马背,将包袱恭敬套回自己身上,听人请罪撑口气儿问:“哪来儿的迷药。” 这点时间不够入宫一个来回,再看这混账独身回来,包袱亦未送到,明是抗旨不尊。 顾及他与那头目打斗,自个更没得横尸野林的念头,恐其分神遂没问罪。 不想暗卫边攻边防,边自个招了,说从集市上买的。 褚君陵忍着斥人的冲动,咬牙切齿,不知气和痛哪个更多些:他让这混账带东西回去搬救兵,这狗东西倒悠闲,竟还骑马逛到集市上去了。 第288章 “你倒是有主见。” 暗卫给中头目两拳,肩头上也挨了刀砍,各负伤重,被逼往后摔退几步。 受君王责问无暇解释,趁那头目小养的空隙,翻身上马道声冒犯,剑把子拍到马屁股上。 待那头目误以为他要携人潜逃,虚晃一枪,反身以掌击向对方,下马前将褚君陵恭敬护稳:“属下护主不利,若能留着贱命回来,自去向主子请罪。” 话落马匹已经跑远,褚君陵艰难回头看那身影一眼,心神复杂。 头目功力在暗卫之上,本该胜算在握,不防他使诡计,心腹稳稳受下一掌,口中顿尝猩甜,身斜要跌,以刀插地退滑段路,单膝撑柄跪地,重咳了几声。 暗卫亦没讨着好,伤痛使然,各都站不起身。 集市上买的迷药掺了假,头目手下的人很快转醒,暗卫见是花钱买了个当上,气骂声“该死”。 眼下无望再杀头目,方才又应了主子回去请罪,遂不傻做无谓牺牲,强撑伤重迅速撤离,返程途中顺去将那卖假药的揍了一顿。 副手摇晃着头欲追,头目见是皇帝已然逃远,杀个暗卫不抵大用,歇了再追的打算。 副手咬牙骂脏:“他奶奶的,竟让那狗皇帝逃了!” 头目心境凝重,皇帝重伤不死,必会下令重查,若查到自己头上,他生死皆淡,大不了是掀兵起义,如今罪过与造反也不差个什么,就怕深究多牵是非,平白连累那人.. 恨悔方才憎意上脑,有心替挚友报复,未直接将皇帝首级砍下。 重叹口气,与剩几人道:“今夜事发,便是于我后路断尽,诸位若有心讨安稳,当可就此脱身。” 副手与几人面觑片刻,皆道无悔:“我等至死追随将军,将军拿我等当是兄弟看待,兄弟有难,自该同当!” 另几人也附和:“副将所言极是,我等与将军共事多年,即便不讲情分,照军规论,断没得个临阵脱逃的规矩。” “我等既敢弑君,岂会是贪生怕死之辈。” 头目心头感动,愧地领下这份情义:‘是他拉这些兄弟下的水,身已经湿透,再惺惺推人上陆就太矫情,虚声伪态,不该是男儿之为。’ 撤回途中扯落面布,再从脸上撕下块人皮面具,原要丢往丛林深处,后想着来日用时还得再制,嫌麻烦又揣入囊中:“诸位义重,雷某厚颜领受,如来日事变,雷某定当舍身竭力,以护诸位周全。” 众道见外,副手此时更好奇别事:“将军已然易容改声,作何怕那昏君认出。” 虽知方才是为惹皇帝轻心,可看自家将军面布险遭扯时,神色紧张也不似作假,是以有些糊涂。 雷恒只道皇帝府深,轻易不好糊弄。 ‘昏君眼精,面皮在打斗中遭人蹭松,早不贴脸,昏君真揭面罩,不定会将这假人皮一并扯落。’伤痛无力多做解释,见副手似懂非懂,忍与他吩咐:“去府知会声,皇帝命在,此番必会彻查,该准备的……尽早准备。” - 周祁又做了那美梦。 夜深仍不见褚君陵回来,当他玩得起兴,君王不在,周祁不喜药味儿,今日没人逼着,乐得不泡那药浴。 褚君陵走前本有这吩咐,嘱若是他回来得晚,便让奴才先伺候着周祁泡浴歇息,为防周祁症发溺水,钦点他那两个小奴才去盯守,掌权的不在,周祁又犟性不肯配合,奴才尽奈何不了他。 今日那跤果真将身体摔破皮了,德观意图让周祁泡泡药,伤能好快些,等明儿个与君王坦白,圣上见得伤处结痂,火也能发小点。 见周一和小顺子软说不行,遂打算来硬的:“皇上走前那些话公子也是听到的,您违抗圣意,老奴也不好交代。” “公公想同皇上告状?” 德观还是老一套的‘事瞒不住’:“皇上若知您轻怠自个身体,必是要动怒的。” 听德观道圣上不会轻饶,周祁身微定住,继而无波无澜宽衣趟下,侧身望着德观:“便请公公与皇上说,周祁忤逆不乖,不服公公管教,屡屡欺尊犯上,罪该置死。” 紧就闭眼入睡,亦不管德观说烂口舌。 许是焚的安神香见效,德观话又催眠,周祁睡意片刻即来,迷迷糊糊梦到那静妃…… 场景像是宫宴,那个周祁坐于君侧,身浴君王满目爱意,静妃也不是静妃,指着他要君王赐婚,继一阵晕眩,便是他遭刺杀的场面。 与上回那梦无二,他仍是个旁观者。 梦中的君王惊慌赶来,抖着手将周祁抱住,似是说了许多动人心的话,后至宴会结束,周祁送其回殿.. 梦中景象无声,只两人欢好时,周祁将那句话听得清楚,是褚君陵对梦里的周祁说地。 “朕也心悦小将军,心悦好多年了。” ... ‘好多年了。’ 周祁心酸委屈得厉害,现实难求的圆满在梦里成了真,怎么自己还更难过。 因为知道是梦嚒。 眼尾两行清泪滑落,却是没舍得醒。 第222章 刺客是周公子派去的 近巳时仍未见得君王归宫,德观心落不到实处,欲去宫门口瞧瞧,就见个奴才连滚带爬赶到殿中:“德公公!不不不、不好了!” “吵什么!”德观恐他扰到周祁歇息,忙捂其口将人拽到院外,不满的训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惊扰了公子好梦,当心圣上缝你的嘴。” 第289章 让奴才多学学自个的沉稳,莫碰到点事就跟天塌了似的:“说罢,怎么回事?” 奴才磕磕绊绊凑齐句话:“皇皇,皇上遇..遇刺了。” “什么?!”自诩稳重的德公公差点跳起来,颇不敢信:“圣上、圣上怎么..了?!” 奴才当他耳背,吐辞稍微清楚了点:“皇上遇刺了,回来时浑身是血,被守门的侍卫送去煦安宫了,让奴才来喊您带身干净的衣物过去。” “啊..啊圣..”德观吓得上不来气儿,晕得往地上栽,被那奴才掐阵人中才醒神,当头给对方一记拂尘:“糊涂东西,这等要紧事情也不早说!” 说罢连滚带爬往御书房赶。 那奴才委屈极了,看德观如遭狗撵的跑法,悄悄嘀咕:“这瞧着也不沉稳啊..” 褚君陵全靠一口气吊到宫门口,周身浴血,身体差点被扎成筛子。 九五之尊沦得像个落魄乞丐,以至守门的侍卫一时没认出来,还当是哪个被仇家砍成重伤的冤种慌不择路,妄进宫求庇护,差点又给褚君陵戳上一枪。 “何人擅闯皇宫禁地,还不速速离开。” 即见君王抬首,满脸血渍冷睥过来,惊得一众侍卫跪地:“属下参见皇上!” “扶朕下马。” 侍卫毕恭毕敬上前搀扶,褚君陵满身窟窿眼儿,血尽是靠内力止着,伤势甚重。 任侍卫再轻手轻脚,稍一牵扯免不得又是场折磨。 扶他的侍卫听得君王续续吸气,眉快拧成绳,唯恐受其发作,手发颠似的抽搐,抖得褚君陵胳膊伤处崩开,袖上血色又染深了点。 “…………” 内力透支,血流多止不住,见那侍卫惊恐求饶,诘声“住口”,恐一身伤吓得周祁夜生噩梦,不敢直接回殿,改令侍卫就近找个歇处。 走前给众人都警了醒,不准将今夜之事漏出半点儿风声,路上仅遇到个值夜奴才,远见君王跪身回避。 夜里视弱,那奴才本没察出不对,坏就坏在君王身上血腥味浓,奴才好奇偷看了眼,差点吓尿裤子。 再被君王恫吓,听要将自己挖眼割舌,连连保证不敢多嘴,闻君王下令去喊德观,屁滚尿流往养心殿跑。 褚君陵心有旁虑,未准人去请太医,屏退奴才打暗语招来暗卫,草草止血包扎一番,脑沉重得紧。 想是事没交代,觉近昏迷,复命人取来暗卫堂中受刑惩时迫人清醒的禁药,服用两粒,头痛欲裂等德观来。 德观进门就见君王裸着龙体,周身仅穿一条带血的亵裤,满身都是刀扎的血缝。 腹部那道伤尤其深,隐约能见森森白骨,血沫混肉半凝不落地,惨不忍睹。 德观看这一眼,登时吓得肝胆俱裂,差点儿又晕过去。 望着君王老泪纵横:“皇上出趟宫,怎么、、怎就遇上这等晦事。” “哭什么,朕还没死呢!”本就哪哪儿都痛,瞧德观哭丧似的更是恼火,怒责他再哭得惨些,不晓得的还当是大褚国丧:“还不将衣物给朕。” 德观忙不迭递过,考虑到君王伤势严重不便穿戴,房里又没专门的侍衣奴才,体贴要帮圣上脱换亵裤,被褚君陵黑着脸拒绝。 披件外袍到身上,赶趁昏前将后续事宜交涉尽全,末让德观叮醒宫里知情的人嘴巴严些,莫传到前朝。 “这半月的早朝尽免,便说朕前阵操劳过甚损伤心脉,照医嘱需得静养半月。” 顺喊个能信的奴才去与贾钦通气儿,事先对好说辞,科考之事也嘱德观暂交翰林院打理,朝中官员有要紧事便写奏折呈进宫来,无事就少烦他。 “尤是今夜见过朕的奴才,震慑到位,若有哪个将这舌根嚼出嘴去,迁其家氏论处极刑。” 德观心下糊涂:“皇上不欲将事传到朝堂,是疑心那刺客就在朝中?” 不若此事势大才好,天子遭刺何其严重,直危及到社稷民生,不声张贼人哪晓得怕:“恕老奴多嘴,弑君为十恶首,罪不容诛,眼下不清那逆贼身份,举国彻查更为上策。” 那伙人今日未能杀得君王,定不会甘休:“多留贼子一日,于皇上便多一日后患。” “朕自是晓得。”为防途中晕跌下马,强打精神撑了一路,撑不住转注意将刺客身份做了阵推敲,恍恍噩噩捋出不少头绪。 譬如自个是因何去的庙会,又是哪个给的提议,知情他今日去处的人,行刺的目的,诸多疑团,净指向一人。 也因这人身份特殊,叫褚君陵实在为难:“暗中先嘱人查着,等朕拿准主意再说。” 德观心更糊涂:怎么听圣上之意,是晓得那刺客身份,甚至有意包庇? 试想这天下敢将君王刺成筛子,反受君王豁命相护,眼下有这本事的.. 德观大惊:“刺客可是周公子派去的?” “他没那胆子。” 前世周祁恢复记忆恨极了他,最狠的报复也就是让自己身死异乡,罚他悔恨终身。 周祁舍不得杀他,他那娘亲可就难说。 褚君陵头疼得紧,主谋若真是周祁娘亲,他还真不知如何处置。 “不是公子就好。”听闻不是周祁,德观心稍落下:“公子为人良善,某些事上虽倔了些,断不会行弑君之事。” 褚君陵耳尖抓住‘某些事’:“怎么回事?” 德观不敢保留,将周祁今晚仗着君王不在,不肯泡药浴的事说了,连带着他与静妃聊道旧忆,顺被人扑到地上一事。 第290章 君王脸色打自己进来就痛得难看,德观一时也瞧不出他表情是没变化,还是又沉了个度:“人可有摔伤?” “仅手肘处破了点皮,已经消毒上过药了。” “仅?”褚君陵寒眸轻挑,激得德观身一哆嗦:“朕让你将人看护好,你就是这么给朕看的?” 与个女人搂搂抱抱就罢,还把身体摔伤了,也是有能耐:“聊道旧忆?” 倒不知聊地是哪辈子的忆,想及前世吴滢滢对周祁起过那般心思,今日又扯到一起:是要再续前缘? “他二人各是什么身份,你这老奴莫不清楚?” “奴才知错!” 瞬悟君王所指何意,惊惶告罪,当今个躲不了要遭场惩治,却听君王烦喊起身,道等伤好再与他和周祁、静妃三人算账。 “将偏殿收拾间房出来,这几日莫准那混账出门,问就说朕是为他与静妃搂贴之事,罚他闭门反省。” 令嘱药浴照常备着,周祁再不依,便假拿他那两个奴才发作。 德观怀有余悸点点头:“老奴明白。” 另想到个问题,小心请示:“皇上伤势,可用瞒着公子?” “他问便说,不问..”褚君陵脑更昏重,近将支撑不住:“朕醒后再收拾他。” 德观满肚子疑惑:皇上即是怕公子见了伤势担忧,为何又要对方晓得? 既是要对方晓得,又为何要歇去偏殿? 怎的周公子不问,圣上醒后还要收拾、、 醒后?! 德观斗胆抬头,豁然见君王倒在榻上不省人事。 焦急欲传太医,想及君王吩咐忙又止口,险咬住舌头。 小心靠近探了探君王鼻息,见还有气儿拍拍胸脯,命人将偏殿拾腾出来,着几个侍卫紧趁夜深无人将君王抬了回去。 - 周祁凌晨醒过一次,睁眼见身侧是空的,有些发愣,伸手去探床位温度,亦是掺凉,没人躺过的痕迹:褚君陵今夜宿在了宫外? 以往忙得再晚都会回殿,倒不知那庙会哪处吸引人,能叫君王流连忘返。 不知是那梦的缘故,还是枕边空荡惹人不安,周祁合眼又睁,后半夜再没睡熟过。 直至日头东升还不见人,奴才也未拿朝服过来,连平日早早候身的德观也不在,预感有事,穿衣去问殿外的奴才:“皇上今日可有早朝。” 那奴才不知周祁能够告诉,失措摇摇头,掩道不知,奈何伪装实在拙劣,遭周祁一眼看穿,心更笃定,倒是未为难他。 见有奴才往偏殿去,手中提有个像是药炉子的东西,想着偏殿都是空房,褚君陵又彻夜未归,是从宫外带了相好回来? 愈是生疑,欲去探探究竟,就见德观愁色赶来,连将自己往殿内推,顺让外头的奴才将殿门锁了。 “公公这是何意?” 德观愁容挤出丝笑,态度如是恭敬:“皇上有令,这几日公子除却药浴,尽不准出正殿。” “为何?” 褚君陵腻烦他了?还是真带有人回宫,恐他冲撞新宠:“偏殿今有人住?” 得肯定答案,心头好笑,昨日偏殿还空着,今个大早就有人在,难为褚君陵逛庙会讨得个称心人儿,夜半三更领回宫来。 第223章 皇上可是成了太监 “皇上此刻也在偏殿?” 也?德观纳闷,直觉周祁误会了什么:“偏殿就皇上在,并无外人。” 这下换周祁纳闷,不知君王使什么计,将他禁足正殿,自己却睡偏房,是不愿见他? 德观见其困惑,将周祁所言细细考究,悟出点真相:“公子是疑心皇上从宫外带了人回?” 后边的话没问出口,却也摆在脸上,就差凑到周祁耳边问他是不是吃醋。 “奴何敢。” “老奴明白。”只当他是嘴硬,笑让周祁别不好意思:“帝王寝宫岂是谁都能住,老奴伺候皇上这些年,也就见公子一个特殊。” 周祁神色稍异,懒得再辩解,只问君王为何不准他出殿:“可是奴行了错事,惹的皇上厌懑?” “皇上疼公子都不及,哪会生厌。” ‘将他囚身殿中便是疼了?’周祁心嘲:照此逻辑,褚君陵先前百般虐他,可是将他疼进了骨髓? “公公说笑。” “老奴哪敢说公子的笑。”也就是君王至今昏迷,免生两人误会,他这奴才少不得要多费些嘴:“皇上晓得您昨日和静妃娘娘抱到一处,罚您闭门思过。” 又怕周祁当真以为君王不信任:“说是如此,公子也晓得宫规森严,这哪儿称得上罚,也就是皇上心头吃味儿,佯怒将公子晾上几日,说冷落都言重。” 道是此事可大可小,君王若真往重处论,就不止关禁闭能了。 “若往重论,奴该受哪等罚?” “这..”德观被问住,不知该不该照实说,不防周祁先漠然道:“宫妃与奴宠贴身相拥,是为苟且,按宫规褚律,当处奴以宫刑。” 好似还要示众来着? 问德观可对,德观恨不得咬断舌头,知说错话,忙掌自己两下嘴巴,惶恐道是嘴贱,请周祁莫怪罪。 “事实如此,奴怪公公做甚。” 相比以往所受,褚君陵也就关他个几日,小惩都算不上,关也没正经关,哪有罚人思过自己却睡外头的? “皇上意欲关奴几日?” 第291章 德观想及褚君陵那声古怪吩咐,事不遮掩:“等皇上身醒,自会解公子的足。” 周祁一时没听出深意,奇怪褚君陵昨晚干什么去了,这般能睡。 后想自己不过是介奴才,没资格过问主子的事,被关禁闭无处打发,也不管德观还在,找个坐处又开始愣神。 “公子就不问皇上何时能醒?” 眸刚失焦,被德观这无故话拉回些意识:“奴该问嚒?” “您得问呐!”明示成这般,观周祁还没悟的意思,恐君王醒后为此不悦,真逮着人收拾,自认是为周祁着想,一个劲点他:“您再问问皇上如何了?” 周祁听得莫名其妙,神情一阵茫然:“公公有事?” 德观只让他先问。 猜又是君王下的古怪命令,再看德观焦着老脸,快把自己给愁死了,颇有些喜感。 被催得无奈,只得顺他意问:“皇上如何了?” 德观一愁消散再起一愁,瞧周祁语不经心,凑近身方便观他的反应:“皇上昨夜遇刺,伤势甚重,眼下还昏睡着。” 周祁惊遽抬头,见德观凝重颔首,饶不置信:“皇上..” 不过出趟宫,怎会突然遇刺? “可有性命之忧?” “贾太医早时去看过,说是皇上龙体无、”‘忧’字到嘴边儿,想是君王追人速度太过缓慢,欲等其醒后给个惊喜,当即将话调换个含义:“说是皇上情况危矣,无大的把握。” 无大的什么把握,救活的把握还是转醒的把握? 周祁心乱极了,所恨之人生死垂危,大喜之事,怎么难过比愉悦还多些? 听德观详道身上伤势,身竟怕得轻颤。 褚君陵落得报应,能抵他所受的万般痛,还怕什么,那人一死,自己便当真是自由身了。 也不是.. 褚君陵何其精明,怎么会放过他:“皇上一直不醒,便要将奴长久囚在殿中?” 德观不料他关注的点在这上头,差些接不住话:“公子不是最该关心皇上伤势?” 周祁手捂住脸,深深埋进膝间,心中痛苦挣扎一阵,仰靠到椅上,服输般叹:“可能准奴去见见皇上?” “皇上有令,不让公子前去。”德观有点为难,对上周祁萧索无垠的眸光,又有点儿心软:“皇上是怕伤势骇然吓着公子,不愿您见了忧心。” 被问何不干脆瞒着,左右他被禁足,养心殿尽是君王的人,只要君王肯,消息断然传不到他耳中。 “这..”德观至今也没想明白这事儿,是以没法解惑,含含混混忽悠两句,道有东西忘给周祁,命殿外奴才打开门,乱脚离开。 周祁听得落锁声,凄坐在位,后觉周一和小顺子今日没过来。 又是君王的意思? “褚君陵..” ‘怎么遇袭的是这人,受折磨的却还是他。’ 心似麻绳根根勒着,不见血的痛。 走前还好好的,就去逛场庙会,怎就突然遭了刺杀,刺客怎又预见君王会于昨日出宫,巧的早早埋伏。 诸绪难析,突地忆起件事…… 君王前阵提过一嘴,说去庙会是受地周夫人建议,还道周夫人生怕他不去似的,拿能解周祁心结游说,再三才劝得君王应允。 偏是庙会当日,君王遇刺,命在旦夕.. 若褚君陵所言尽真,下令将他囚禁在殿,是怀疑他? 当是命中有定保不住周氏,身寒瑟骨,如坠万丈冰崖。 德观抱着箱子进殿,就见周祁惊惶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抱膝眼目无神,见他进屋呆没反应,良久僵站起身,受德观关切屈身跪下,气息绝望,乞首要君王给个痛快。 似是癔症发作的模样,惊得德观一乍:“老奴不过离开些会儿,您这又是怎么了?” 赶紧放下箱子去扶人起,君王现未在场,让周祁跪他一个没根的奴才,莫论折不折煞,光是圣上晓得他这心头好给自己行如此大礼,怕要怒得剖他的胆。 瞧周祁跪着不肯起,哄不管用,拉也拉不动,硬拽又不敢,急的没辙,狠砸膝盖也面朝他跪下:“公子您、您、这不是要老奴的命嚒!” 心直叫苦:皇上也不见醒,周祁这时候害疯病,叫个什么事儿! “老奴脖子净快入土的人,哪经得住您这般吓。” 周祁身形稍滞,朝德观跪得更端正点:“奴求一死,望皇上成全。” ‘完了’,德观心拔凉:将他这个老太监错认成圣上,可见疯得比之前还厉害。 看周祁脑门直往地上撞,不晓得痛似的,更吓得魂飞,两手并用将他头给托住,急嘴解释:“老奴是德观,皇上如今还在偏殿躺着呐,您这又是受的哪阵惊?” “德公公..” “诶诶!”当周祁头脑恢复清醒,忙不迭点头:“是老奴,公子可好些了。” 周祁愣愣瞧他一阵,待德观松手,猛将额头往地上砸:“求公公赐奴死罪!” 德观:“…………” — 最后靠贾钦拿副清神汤药,强喂周祁服用下,待起药效闹剧才停下,德观瞅他额间顶个青包,深感自己命不久矣。 “德公公。” 德观此刻活像只惊弓老鸟,周祁一叫,心就提到嗓子眼,唯恐他又折腾,态度可谓一卑再卑:“公子有何吩咐。” 周祁智还未醒完全,只能表达些原始感受:“奴饿了。” 第292章 “老奴这就去安排。”德观逃也似的跑了,独留刚收拾好药箱准备走的贾钦,慢一步被周祁叫住:“皇上还有几日可活?” 贾钦一脚崴到门槛上,差点栽个跟头。 定看周祁神情空白,辨不清他疯或不疯:“皇上正当英年,龙体强健,昨夜失血过多才导致的虚弱,歇养三五日便能醒,公子何出此言?” 也就是腰上那刀插得过深,伤着了肾器,短时间内雄风难振,房事上多少、呃..多少力不从心,伤也得慢养着。 周祁支德观传膳时神志便恢复一半,闻褚君陵淫事不力,彻的清醒,回想他以往种种残忍作为,心竟有些畅快。 遂也晓得德观方才在愁个什么。 更知其故意蒙骗自己,瞧贾钦面生尴尬,亦不知如何应这话题,干脆装疯糊弄:“皇上可是成了太监?” 贾钦脚又踉蹡,一跟头摔得结实。 待人捂着屁股离开,周祁闹过劲儿得几分冷静,再听君王命无大碍,心稍安定,开始理脑中那团乱麻。 德观作何要骗他君王重危,是褚君陵之意要他来试探,还是纯粹想欺耍自己? 还有褚君陵那儿,可疑心上周氏? 他都能猜到的方向,即便君王昏前伤重,无心顾这良多,待三五日醒,迟早会起疑到娘亲身上。 若娘亲真有插手弑君之事,凭褚君陵心狠手辣,又会如何处置他和周氏…… 父亲可又知情? 困顿难解,注意到德观抱进来的箱子,分神瞧有一阵,未敢大意翻碰。 还是德观回来,见周祁盯着那箱子不挪眼,忙当他面打开,歉说自己从昨晚到今早没合过眼,忙昏头也吓昏头,差点把这要事给忘了:“这些尽是皇上从庙会上带的,本想亲自送与公子,哪知突发变故,只得让老奴先交给您。” 第224章 周氏数条人命担着 拿出话本棋环一类消遣玩意儿放到桌上,道周祁这几日闷在殿中能有个打发,周祁将箱中剩余物样都看了看,有片刻惊讶。 心起波动紧即压下,听德观言是君王昨夜昏迷前特意叮嘱的此事,想他肯为自己花这心思,目前该还没对周夫人生疑。 况是君王遇刺此等重事,朝中竟没个响应。 未见大臣求探圣况也罢,褚君陵那几个心腹亦没动静,莫说前朝,后宫妃嫔尽也如此,平日千方百计讨君王欢心,眼下大好的表现机会,竟未赶着争宠.. 褚君陵将事压下来了? 意问德观,顾虑自己身处后宫,打探朝堂之事乃为大忌,君王如后发难,又会成他与周氏一大罪证。 口忍须臾,架不住对局势忧心,膳间挑趁德观疏防,话状不经意:“皇上伤重,怎不见人探望?” “都压着呐。”德观未多心,君王嘱过万事不必背着周祁,也就如实相告:“皇上暂且不让声张,大臣和宫里那些个主子尽还不知。” “这是为何?” “这老奴就不知了。”德观焦色摇摇头:“老奴哪敢揣度皇上的心意。” 如此.. 虽不知君王居心,与自己却更有利些。 遂草草落筷与德观道:“奴想见皇上。” 无论周氏是否参与,他得看看君王伤势,心头好有个底。 “这几日可不行。” “奴站远些,瞧片刻便走,皇上不会晓得。” 德观严格遵照圣令行事:“公子且安生反省,皇上醒后自会召您去见。” 周祁现在就要见。 趁殿门虚掩,起身径往外走,德观不敢拉扯周祁,仗着腿脚比他利索,于门大开前快身挡在门口:“老奴方才就与公子说了,是皇上不准您去,您可别为难老奴。” 瞧周祁找着缝儿往外挤,脚忙抵住门框,老胳膊老腿差点踩空,反靠周祁扶了一把,顺手将德观推回殿中,带门扣锁,身直往偏殿去。 殿外奴才被周祁一气呵成的操作弄得发蒙,傻看着人走远。 德观不料周祁公然抗令,同样愣了一下,回神使力拍打门窗,急让外头的奴才将锁解下,出殿即朝众人责骂:“没用的东西,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公子拦住!” 甭看周祁瘸是瘸,跑的还挺快,眼看他离偏殿越近,边追边拿一行奴才出气:“皇上都吩咐的什么?一溜奴才盯不住个跛脚的男人,脑袋尽想换地方了?!” 稍晚一步便殿门就得被推开。 好在偏殿这几日戒备森严,周祁行至门口,紧遭两个侍卫拦下:“刀剑无眼,还请公子尽早离开。” “若奴硬得进这扇门,二位要如何?”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皆以圣令为准,可不顾周祁受不受宠,见他好言不进耳,刀拔出鞘,各架在周祁两边肩头:“皇上有令,旦擅闯者格杀勿论,公子再不离开,休怪属下等无礼。” 德观带着几个奴才后脚赶到,见周祁不信邪的往里头走,侍卫更不信邪的要动硬,叫苦不迭,赶在周祁脖子见血前将人拽了回来,顶着冒犯朝他抱怨:“老奴跟着公子,心就没个落地的时候。” “奴要见皇上。” 这都不‘想’了,直接是‘要’,德观软话劝尽,急得直喊周祁祖宗:“您可消停些,皇上醒就是这几日,您又何必急于一时。” 倒提醒了周祁被骗这茬:“公公不是说皇上性命垂危,没救治的把握?” 第293章 “啊这、”德观被瞧得心虚,讪讪扯着老脸笑:“许是老奴记错了。” “奴就看皇上一眼,还望公公通融。” “这哪是老奴不通融,君令难为,老奴、、哎哟!”看周祁又作势下跪,嘴‘使不得使不得’的赶紧搀住:“您跪奴才也没用呐,这不是糟践自个嚒。” “奴明白了。” 德观稀里糊涂,没明白周祁明白了个什么,就看他顶着侍卫手中刀剑去够殿门,心觉难作,只能琢下策对付:“皇上昨夜交代过奴才,公子如有不从,发作不得您,您身边可还有两个奴才能开罪。” 果真见周祁住脚,问今日周一和小顺子没过来,可是也受君王囚禁,留待牵连。 “公子安分,您的奴才自然就安全。” 囚禁犯不上,也就是找有几个好身手的奴才盯守。 君王恐周祁脑子聪明,禁足期间伙同两个奴才搞里应外合的勾当,防其偷逃出殿才找的人监视,仅许周祁药浴之时过来伺候。 不想还是没防得住! 德观深感郁闷,想及周祁被君王宠得胆骄,动不动就折腾,害自己就没个不心惊的时候,甚怀念他先前的怯卑性子:“公子还禁着足呢,还是快些随老奴回去。” “奴违令公公不好交代?”周祁执意要进,褚君陵眼下又晕着,只德观还唬不住他:“要是奴横死在偏殿,公公便能交代?” “公子这是威胁老奴?” 周祁口说‘不敢’,横着脖往侍卫刀尖儿上撞,吓得德观险犯心梗,赶紧让侍卫收刀回鞘,刀这才收,紧又瞧周祁铁着头去撞那殿桩,劲儿大得几个奴才尽没拉住。 本生额头就顶个包,照周祁这力度,真磕上去不死也得碎两块脑骨,德观看他真不要命,也是怕得狠了,赶紧让步喊周祁住脑:“老奴让公子进去就是,您哪至于想不开呐!” 见周祁惯性前冲刹不住脚,忙喊个皮肉厚的侍卫充做肉墙,侍卫痛哼一声,差点被撞吐血。 周祁包又肿得更大点。 德观见他豁出命也要见君王一面,只当周祁情深至此,感其心意,无奈摆手令侍卫让身:“老奴就当不知这事,公子快去快回。” “多谢公公。” 虚向德观抱抱拳,进屋顺将门从里头锁上。 “公公,这?”侍卫听到声响,恐其对君王行不利之事,欲破殿门,被德观烦闷制止,借拿君王昨夜话说:“周氏数条人命担着,他没那胆子。” 圣上昏迷,身还落了隐疾,周祁又极其不驯服,德观仰天长叹,深感自己命苦,一把年纪遭这等罪,也是愁死个人。 周祁站在床头,就静静的将人望着。 见得君王面白如纸,以往总拿话辱他的嘴也没个唇色,知人肾伤时的快意褪尽,脑辨不出情绪好恶,一片漆空。 木然望有阵子,颤手将床褥揭开半截,君王上身仅着里衣,腰腹位置渗有血迹,该是德观所言伤得最重那处。 身走近点,强忍心窒去解衣系,手不受控抖的更重,等亲眼见那道深壑,许见君王现世得有此等报应,高兴使得,眼竟些许泛湿。 抬手抚上伤缝,脑中有道声音作祟,催使周祁用力。 该让这昏君受更多痛,偿他落残的双腿、阴寒天里钻骨似的腿疾;该将其肾器再伤重些,重到这人不举情事,再不能迫他受胯下之辱;该.. 该杀了他。 杀了这昏君。 脑痛眩晕如入魔障,手从伤处移开,紧落君王颈间,那道声也更响,逼着周祁将人杀了。 昏君一死,便能绝后患,自己便能得解脱,周氏再不必受其威胁,只要褚君陵死,一切便能结束。 手中力道渐拢,不知是经脉废损的缘故,或是头痛提不起劲儿,周祁掌腕青筋毕露,扼住褚君陵脖颈良久,净不见他颈沾丁点掐痕。 终是脱力松开,瘫跪下身,心涌无尽悲哀,却笑出声来。 嘲怪自己无用,仇人竟也下不了手。 起身恨望君王少顷,声若蚊蚋:“皇上给奴带的东西,奴不喜欢。” — 期间静妃来见,道是为昨日过失来向君王请罪,被德观以龙体欠安、需得静养为由打发人走,让其改日再来。 静妃迟迟未动身,只隐晦问:“昨日之事,皇上已知晓嚒?” “娘娘说笑,这宫里何事能瞒过皇上?” 事已传进君王耳朵,她来殿中也有半晌,却没见得周祁身影,不敢明着找人,亦不知君王遇刺之事,听德观这话误当有深意,心急得揪起:“周公子可有受皇上责怪?” 德观从昨日就觉着静妃对周祁态度古怪,瞧周祁眼神也不对劲儿,今个也是,不确信君王是否知情就赶来告罪,满口不离周祁,就差没把心疼挂在脸上。 哪还看不出门道:“皇上恩宠公子,前朝后宫谁人不知,娘娘多虑了。” 静妃还是担心:“那本宫怎的不见皇上与公子?” “公子皱皱眉头皇上都得心疼,哪会舍得发落。”看穿静妃心思,知她也是个心肠好的,难得心善警醒:“倒是娘娘,您身在后宫即是皇上的人,万事当以皇上为天,这不该起的心,还得趁早收了。” 奉劝静妃那不伦心思不是能见光的,莫到时候害人害己,平白连累某个:“宫规铁律,娘娘可要记清。” 静妃心一惊,霍然与德观相视,又极快的闪躲。 第294章 深藏着的秘密遭人挖出,脸色不住煞白,被小鸾轻喊声稍才冷静,装得糊涂撑起个笑:“公公这话费解,恕本宫不明白。” 第225章 极其不乖顺 德观也笑,同样端得模棱:“娘娘聪慧。” “臣妾不过是怕昨日无心之过枉害公子受责,并无他意,公公许是误会了。” “静妃娘娘。”德观好言已尽,既是静妃执迷,也不费这怜悯心:“您待公子如何,老奴可什么都没说。” 静妃僵在原地,惊惶无措都有:“臣妾、” “娘娘与老奴解释个什么,养心殿不是久待的地方,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就当真不好说了。” 恭道声“请回”,见静妃脸红一阵白一阵,踯躅迈不开脚,望其私心有所松动,念她还算知轻重,再多句嘴:“情不对意往往是会害死人的,您不惧,总该为心中人着着想。” 隐晦提道‘宫刑’,让静妃回去好生想想,便是心头再放不下,要藏便藏好些,宫里人没哪个是瞎子,圣上更不会是。 “臣妾受教,多谢公公告诫。”福身告退,转头却见周祁回来,心酸挣扎,终因德观那一席话不宁离开,未敢与其照面。 — “接着说。” “您昏迷这几日,公子也不肯泡药浴,老奴但拿他那俩奴才说事,公子就以命相胁,老奴实在拿他没辙。” 君王一醒,德观就急嘴告周祁的状,事无巨细,诉苦没君王看着,周祁可谓任性妄为,极其不乖顺! 褚君陵伤处大半都没好,稍换坐姿就痛得冒冷汗,缓过气命奴才再取个枕头垫到腰后,瞧德观一脸义愤填膺,也知他这几日操够了心:“传他过来。” “嗻!”德观想是周祁终于有人治,笑掩不住,一路小跑到正殿:“皇上命老奴请公子去偏殿。” 周祁放下话本,就见德观笑得不安好意,连声催促自己动身:“公公今日有喜事?” “可不是嚒。”德观笑意更浓:“公子快些随老奴走过去,莫让皇上等急。” 被半推半行带到偏殿,等见君王,周祁可算晓得那老奴才在乐呵个什么。 褚君陵轻抬眼皮,将房中奴才尽喊出去,待殿门合上,似笑非笑瞧向周祁:“听德观说,朕昏迷这几日,祁儿极其不乖顺。” 咬重‘极其’二字,问周祁可有异议。 “……”周祁略心虚,却有更为担忧之事,撩衣摆向君王跪下:“奴知错。” 被问及想自己那俩奴才跪多久时辰,仍不见起身,就听君王不明喜怒道:“几日没管着你,胆量果真是见长得快。” “奴有事求问皇上。” 褚君陵吐息起伏净不敢太大,懒为点小事与这混账动气,闻周祁执拗要跪,也就成全他:“离这么远做什么,要跪便跪近些。” 等人跪到床边,手轻拍拍床铺:“朕伤重落了耳鸣的毛病,隔得太远听不清话。” 周祁望他一眼,再瞥瞥自己与床榻仅一根手指的距离,懵听君王嫌远,轻蹙蹙眉:“皇上要奴跪去床底?” 作势将高度丈量一番,稍有懊色:“空隙过窄,奴爬不进去。” 褚君陵:“…………” “滚上榻来。” 道是榻软,周祁跪久点膝盖也不会青,观他犹悒不动,冷哼一声:“再不上来,你那问题也不必问了。”紧就见人爬上榻,鹌鹑似的跪在床角,登觉好笑,一笑又扯得各处伤势接连的痛:“…………” 周祁跪缩垂首,余光瞟到君王捂腹吃痛,下意识要扶,遭其发觉紧缩回手,撞上君王满眼戏谑:“不是任性嚒?到朕跟前倒老实了?” 问周祁要问何事,周祁抿抿嘴,压住因慌导致的过快心跳:“那夜刺客,皇上可有疑心之人。” 褚君陵神情微顿:“祁儿觉着朕该疑心哪个?” “奴的娘亲。”惧声道出,观君王反应如是悲戚:“皇上已有答案,欲如何处置奴与周氏。” 饶是周祁装得平静,褚君陵痛再剧烈,仍察到身上床铺细微晃颤,知是跪着那个怕得很了,轻叹口气:“你以为朕作何不声张?” 周祁迟钝会悟,身体颤改轻震,惊愕抬眸望向君王:“皇上?” 褚君陵伸手捞人,没捞得着:“再跪近点儿,朕够不到。” 周祁跪行过去,近至君王身前,手被对方虚虚握住,心竟诡异安稳下来:“皇上..不欲处置奴?” “有嫌疑的是你娘亲,朕处置你做甚?” “奴为人子,当替娘亲受过。” 语毕被君王捏捏掌心,而后十指相扣:“便是为你,朕少得要仁慈几分。” 周夫人罪能恕,凭她一妇道人家,没个强劲的帮手干不了这大事,背后势力才属关键。 那伙逆贼交手时虽是出的杀招,身手尽不同于死士或暗卫,况周夫人久居后宅,断没招买杀手的本事。 即便本事是有,将军府亦有此财力,那帮人功夫尽非等闲,俗物难能买通,再是搭上这些人的渠道.. 要么是对方自己找上门与周夫人合谋,再不就是周未.. 随即将这念头打消。 凭对周未几世见解,他这老丈人愣是愣了点,虽有时候脑不好使,多少也有些,该不屑用这腌臢伎俩,即便有心杀他,带军逼宫都比暗杀的可行性要大些。 这般,就只剩前一个可能。 第295章 “念其是你娘亲,朕则当她是受奸人蛊惑,冲动行的糊涂事做。” 开恩是一回事,他也没得整日悬着性命等人取的癖好,且周祁娘那日道不会叫他白去,褚君陵虽有疑,也只当那妇人记恨自个残待周祁,欲让他行无用功作报复,万不料周夫人胆高至此,竟敢伙同外人弑君。 “便是珍重你,有些话不得不论清楚,你娘亲朕大可不追究,只她身后有哪些人插手,各是何身份,朕得要你娘亲认供。” 反贼不除患于社稷,周祁自知其严重性,更知周夫人是个心气高的,行不出出卖自己人的勾当:“若娘亲不供,皇上预备如何?” “这即是你爹爹的事。” 道让周未自行处置,自个只等结果,观周祁木讷着没表意见,手又往他脸上捏捏:“由你爹爹亲鞫,你总能放心些?” 省地这人终日惶惶,疑心他拿严刑逼周夫人的供。 后将注意转回到那帮势力身上:“朕与那伙贼子的头目过有几个回合,身法瞧着倒与你父亲有几分相近..” 周未出征大统前,他亲去军中瞧其操练过兵马,乃甚与之过过两招,周未久经沙场,攻防自有路数,一招一式杀伐气重,那头目身手即类似他,招含将领特有的煞气。 不成是朝中出有内鬼,此生除却徐安,还另有谋权篡位之人? 将朝中武将一一斟滤,张华二人乃他心腹,当先排除,另几个与周未私交甚浅,论身手招式亦没哪个是师出周未,嫌疑尚且从无,此外最有动机的,也就是周未一个.. “你心中可有可疑人选?” 周祁不防君王突问自己,听其谈及周未,心高悬起:“皇上疑心奴的父亲?” “你爹爹朕信得过,他该也不知内情..”察觉周祁神色紧张,身也无意识地崩僵,安抚往他耳尖亲亲,贴耳吐着气儿厮磨:“倘若朕真疑心你父亲,何会不避讳你讲道这话?卿卿贯会冤枉朕。” “奴知错..” 耳朵遭君王气息吹得痒痒,偏头躲了躲,听褚君陵口气诚挚,确真没猜忌的意思,心弦空松,脑中有个人影闪过,意志恍惚间快得没抓住:“奴无能,未能替皇上分忧。” 褚君陵本就随口一问,瞧他内疚反倒心疼:“你非朝廷中人,臣子拢共不认识几个,想不到人实属正常,哪怪得了你?” 哄劝周祁莫逼自己,这些伤脑事想不想都不妨碍:“实在惭愧,便想些让自己高兴的事,就当哄朕开心。” 却看周祁片刻沉默,不知出于帮不上忙的愧疚,或是对君王宽恕周氏的感激,觉褚君陵手往自己腰身抚弄,主动软了身子,任其搂个尽兴。 “祁儿。”得周祁配合心头欢快,呢喃喊他一声,背靠着软枕,掰过周祁将人转个身,欲让其身偎在自个怀中,惬意不过一秒,被周祁无意压到腿上伤处,痛得猛吸口气。 周祁察到瞬退开身,被褚君陵伸手一揽更待不稳,没着力点恐摔下榻,胡乱抓样东西,一抓抓到君王龙根,紧听褚君陵惨哼一声,铁青的脸上满是虚汗。 “奴该死!” 差点又痛昏,恐牵扯到其余伤处,抽气都得小口地来,得阵缓和很瞪周祁一眼,不记痛又将人塞进怀抱:“你就是跟朕讨债来的!” 甚怀疑是周夫人弑君未遂,专派这混账来补刀的:“想朕多活两日就莫乱动。” …… 周祁果真不动,任其头枕在自己肩上,无言共处良久,待君王憩够,握住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语气轻得勾人:“多谢。” “嗯。”褚君陵稍顿顿,收下这句谢,继续翻方才的帐:“德观所言可是真的?” 观周祁又战术不语,一项项列他的错状:“与朕的宫妃抱滚在地,禁足期间擅自出殿,命胁奴才硬要见朕,还有这几日的药浴,一回也没泡?” 问其可有说漏的事项,周祁言辞闪烁,又朝君王扯了回谎:“奴担心皇上伤势。” 被褚君陵一语中的拆穿:“是担心朕,还是担心你娘亲和周氏?” “……”。 “都担心的。” 第226章 私会宫妃该怎么罚 以为周祁不会开口,不防他静默须臾添这一句,被撩拨的心欠欠,遂打起个主意,佯装虚弱蒙哄着人凑过唇畔,碍于身体不便,浅尝辄止讨个亲吻,末了轻笑:“这不是挺乖的。” 听出君王话中揶揄,稍露窘态:“德公公与奴说,不会将事告诉皇上。”结果丁点不剩尽抖出来,周祁脸挂不住,暗怪德观出尔反尔,窘极不禁生恼:“公公想看奴吃皇上的教训。” “屡屡抗令不尊,可不该教训?”假作不悦,往周祁后腰轻掐了把,瞧他躲缩拦臂勾住,煞有介事道:“朕这段时日手上没劲儿,欠着等朕伤愈再治你。” 周祁额头大包肿是消了,淤青还挂着,方才扯道完周夫人,命根紧就被拽住,差点废在周祁手上,亲昵又耽搁阵时候,这才得空问周祁伤怎么来的。 虽被德观告了阴状,周祁未觉有甚,倒没报复人的心思:“奴不小心磕的。” “怎么磕的?”颜色深成这般,不成是睡梦中栽下榻,脑先着的地?抬手往那块儿青紫轻按按,就瞧周祁皱起眉头,明显没消痛,这下真有些不悦:“不说实话?” 再看淤青位置,更像是朝人叩首时留的,脸色倏地沉下:“有人欺辱你了?” 第296章 “并未..”眼见君王实在不好糊弄,周祁支吾其词,只能道了实情:“是奴癔症发作,将德公公误当成了皇上。” “…………”褚君陵气笑,忍痛将人凉凉盯着,意味不明道:“祁儿当真是想朕变成太监。” 周祁惴惴告错,不想被君王高拿着话头不放:“怎么?前几日与静妃搂搂抱抱,抱出感情来了?” “奴何敢?”不知君王怎么将这两回事凑到的一块儿,乃甚一句离谱过一句,再闻其刻意曲道事非,诬赖自己与静妃勾搭,忿觉屈辱,亦使气性冷下脸色:“皇上疑奴不忠,何不以宫规论处。” 褚君陵状似考虑,随后给人否了,嫌是没个新意。 沉声让德观滚进殿来,想是这老奴才敢同自己抖机灵,光把周祁行的坏事招了,于他自个是一句话没提。 当觉君威受衅,待其进门就斥人跪下:“你这老奴好大的气概,花招耍到朕头上来了!” “皇上恕罪!”德观扑腾跪地,懑瞅周祁一眼,遭君王发现紧磕下头,战战兢兢地:“老奴知错,望皇上息怒。” ‘他昏睡这几日,一个个倒是翻了天了?’睥眸将德观抓个正着,看他还敢瞪周祁,怒得冷笑:‘狗奴才,当没人说他便查不到嚒。’ “还有何事瞒着朕的,你自个招,还是朕命人查?” 德观可不愿一把岁数还往慎刑司走那一遭,不跌自觉招了,末了愁眉苦脸道:“就这些了,老奴今后定当恪守为奴本分,还请皇上轻责。” 送药的奴才逢时赶到,褚君陵心生有计不急发落,准让那俩奴才进殿,点其中一人发问:“德观欺君瞒上,当如何惩戒?” 那奴才哪领受过这等难题,深知德观在后宫的地位,妃嫔尽得礼让三分,莫说自己仅是个打杂奴才.. 这德公公又在御前侍奉多年,主奴情谊摆在那,君王下手再狠,怎么都会给他留口气喘。 自己若是提议重罚,等德观重获君王器重,他准够呛,届时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实感苦闷,猜君王是做样子罚罚,不敢得罪德观,言辞可谓小心又小心:“回皇上,奴才认为德公公侍奉皇上多年,劳苦功高……可抵瞒上的罪过,不、不必罚。” 被君王问打进宫后可遭过惩曔,怯指指自己:“奴才?” “不然?” “遭、遭过的。”察觉君王话有不耐,虽迷惑怎的突提到自己,嘴不敢有迟疑,谨慎磕吧道:“去年失手将贵妃娘娘的食盒打翻,挨、挨了二十大板。” “既如此。”褚君陵眉稍挑,道不罚德观便要罚这奴才:“来人。”随口喊进个侍卫,轻抬抬下颌,指向为德观开脱的奴才:“拖下去,扙责二十。” 念及德观高龄,怕几板子打得他骨头散架,赦免扙责,却不容有奴才同自个欺欺瞒瞒乱捣明堂,令其滚去殿外,改掴自己二十下嘴。 德观喜极谢恩,重朝君王磕个响头,力道与周祁那日无差,即顾不上头痛眼花,顶包退去殿外自掌。 殿门复又紧闭,仅剩那个奴才遭关门声吓得一悸,端举药盂的手直打抖,簸得药瓶汤壶叮呤咣啷不住响,在满室寂静中尤显的刺耳。 “药先放下。” “嗻..”得君王示意,忐忑将药放到榻前的小案上,怯身又跪回去,紧被君王喝令抬头,望其指着那周公子问自己:“他私会宫妃,又当如何罚?” 奴才暗吞口唾沫,深知君王甚宠周祁,欲说不罚,转念想到方才与自个一起来送药的小方子。 猜是小方子说不罚才遭的罚,慌速揣摩君王话意,当其早就安定心要施惩,问自己不过是为让那周公子更多些惶恐,遂作赌道:“回皇上,不如也、也将公子扙打二十大板?” 得君王重“嗯”一声,惧又深点,细将周祁之过一想,恍然大悟:‘私会宫妃何等重罪,这周公子也是糊涂,真当自己胆包了天了!’ 难怪皇上不满意,原来是嫌扙责太轻。 顾虑君王没直接将人处死,对周祁想必还念有旧情,虽说这周公子是个不怕死的,既是皇上舍不得折人,说辞还得投君主心意。 喜当自己蒙对答案,口气甚为自信:“启禀皇上,对周公子行罚一事,奴才另有补充。” 褚君陵则当这奴才比方才那个有眼力些,瞧他一脸聪明劲儿,颔首准了。 “奴才以为,私会宫妃实乃皇室禁忌,周公子有秽乱后宫之疑,二十大板着实是轻了。”侃言周祁罪孽孰深,按律当诛:“可若皇上心疼公子,不忍损毁,依奴才见,不如就将杖刑翻倍,多责公子二十。” “……”不想这奴才也是个蠢的,褚君陵稍有失望,而后又喊进个侍卫,寒目森森睨那奴才:“四十多不吉利,再添十板凑个半整,打不死就成。” “圣上英明!”那奴才马屁刚拍完,紧被侍卫揪住肩胛,一把提起身往外拖:“皇上,您抓错人了?!皇上、皇上饶命,皇、” 话密吵嚷,被侍卫一掌劈到后颈,褚君陵恐那奴才管不住嘴,将他吓唬周祁、罚其私会宫妃的话当成真往外传,吩咐侍卫:“打醒后先给他警警魂,今日殿中所见所闻,嘴关严些。” 也打这起,褚君陵好上了周祁犯错便指奴才问罚的习惯。 所言合心意且罢,若说得重了,这罚不意外要落到献计的奴才身上。 周祁不知往后,看褚君陵乱惩无辜,心骂其昏聩,不防被褚君陵捏住下颌,逼让自己与之对视。 第297章 眸底几丝晦恶没藏的好,遭君王发现,笑不落底:“祁儿莫不是在心头骂朕?” “奴不敢。” 褚君陵轻哼哼,眼下殿中无人能问,苗头遂转向周祁自身:“你也给朕出出主意,私会宫妃,该当何罪?” “当按方才那位公公所言,处奴死刑。” 褚君陵眯了眯眼:“死刑?朕怎么记得是阴刑?” 就瞧周祁冷瞪着自个不说话,眼中不知是恨是怨,一副自己敢动这刑,就得与自个同归于尽的架势,褚君陵知逗过头,欲要解释,却见周祁轻挣开身,跪到床延的位置:“奴领罚。” “朕吓你的,跪边上也不怕摔着。”拉人手腕往榻中带近了些,细察周祁神色,没得叹口郁气:“假若朕当真这般罚你,你就认命受着?” “奴何有选择。” “那便加个前提,只要你开口求朕,朕即饶你,如此,你肯不肯向朕低头?” 周祁指头深掐着掌心,跪姿愈是卑贱:“下奴求皇上,恕奴极刑。” “这不是会服软嚒?”轻将周祁拉回怀中,将他十指根根掰开,见两手掌心几个盖印,缓缓按揉会儿,又捧到口前吹吹,够身端过汤药饮下,碗放回案上,将那瓶外伤药塞到周祁手中:“改罚你为朕涂抹伤药。” 宽衣似觉周祁手在轻颤,大致知意,装不知的与他抱怨:“这药苦的朕胃里直犯恶心,难为你日日汤药不离口,一句怨没说过。” 周祁动作稍顿,颤意真消下几分,心想他成这药罐子,也不知是哪个害地。 “那些个逆贼将朕腿也砍成重伤,少不得要瘸个几月,你到时候见得可莫笑朕。” “皇上不是也没笑话过奴、”好像也笑过,还是极近羞辱的那种,实在不是美好回忆,周祁惯性回避,觉着此话不实,遂改了口:“奴不敢。” 注意被转,倒是很快涂好药,亦知君王察出自己见其伤势心犯不适,故意说这有的没的引他分神。 纠结表声谢意,觉话生硬又道:“皇上腿伤仅是暂时,不消多日便能康复。” 何况褚君陵有功力傍身,好得就更快。 褚君陵笑将人揽紧点:“你瘸朕也瘸,届时传到外头,养心殿两个为主的尽是跛子。” 第227章 唯思慕褚君陵一罪不可恕 “下奴卑贱,何敢自居主位。” 况这昏君行事暴虐,天下胆敢讹传他是跛子的人又有几个? “你就非得与朕较这个真?” “奴不敢。” ‘嘴上不敢不敢,悖君忤逆之事没曾做漏一件。’褚君陵心嗔,论述周祁罪状条条,如实列举一丈锦帛都不够述。 周祁口无言,心却生讽:纵他千罪万错在身,唯思慕褚君陵一罪为不可恕。 思绪杂远,续遭叩门声唤回。 “皇上。”德观自惩完,嘴皮鼓肿,受君王。震慑未敢再耍伎俩,巴掌个个照实心儿来的,半点水没放,以至吐辞都不大清晰:“有人求见。” 君王跟前几个认了主的暗卫德观是认识的,碍于对方身份不便明说,只得隐晦告句‘有人’。 “何人?” 德观斟酌间,那暗卫先声抱拳,隔着扇门恭朝殿内单膝跪下:“属下沈寰,特来向主子请罪。” ‘沈寰?’褚君陵还当他那便宜皇弟死了:“进。” 回想那日沈寰为护送自个离开,以一敌九,本就处下风,其中两个武功更高于他,这都没被乱刀砍死,可见命还是大的。 “属下参见主子。” 端审沈寰脸色惨白,手不时压压心腹位置,便知其伤比自个要重,同是硬撑着命逃回来的。 “哪日回的宫?” “正是现下。” 回堂中才得知主子身陷昏迷,恰是今日醒的身,简换样衣物便赶来请罪:“属下抗主不尊在前,护主不利在后,请主子重罚。” 褚君陵更好奇他中间消失这几日人在何处。 “属下..” 沈寰想了想,受不住君王视线压迫,将这几日去处无敢瞒地招出:“属下那夜重伤昏迷,亦是今早人才清醒。” 说来尴尬,他那夜原是能够撑到回宫,负伤往回赶时,再次从那卖假药的摊前路过。 被骗的怒火压了又压,没压得住,想不过头,走出截路又折返回去,尾随那小贩找到其住处,见那烂人嘴里乐悠悠的哼着小曲,一手提溜着没卖完的假药,一手握着今个赚地黑心钱财,好不快活。 可将身受重伤、差点遭围砍没逃得掉的沈寰气个大着,差点引得丹田气乱,怒火旺燃,遂将吊着回宫的那口气拿去揍了那无良商贩。 卖药的也没料今日碰到个驴脑生的硬茬,只得自认倒霉。 按大褚律令,迷药算属禁药一类,民间除却官府认批的药铺,私人一概不得兜售,便是药铺也受限极多,所存所售就那点量,否则旦遭官府查到,三五年大牢准没得跑。 相较之下,卖假药罪还轻点。 那小贩尝到暴利甜头,自不甘做一日买卖,遂就真假掺卖,挑客捡货,凭着行业门道在京中混迹有个把月,为人机灵倒也没载过跟头。 那日也是缘分,小贩在集市窜找买客,被人询问所卖何物,压声打个暗话,巧被驾马横冲的沈寰听到,一个急“吁”停到自己跟前,火急火燎要买那药。 小贩瞅他扔出两锭银子,笑得格外亲切:“还请公子借一步说话。”打量四处无可疑人,悄将沈寰引到处不起眼的角落,从一堆杂草里翻出个沉甸甸的包袱,拍拍灰尘问他:“公子要多少?” 第298章 “半斤。” “半斤?!”这么多拿去和面呢?! 沈寰当是银子不够,摸摸身上也没多的,心想这禁忌的买卖就是贵,问那小贩钱差多少,乃甚打算硬抢。 两锭银子买十斤都够,小贩瞧傻子似的偷瞅了沈寰一眼,看他不耐烦地催促,忙换上笑脸充装心善:“公子这点银两本是不够的,在下看您也是诚心要,就当与公子交个朋友,收您两锭银子就成。” 沈寰急着去救君王,听是不必费功夫抢劫,脸色稍缓和点:“多谢阁下。” “不谢不谢,公子照顾在下生意,合该是我谢公子才对。” 小贩心骂句傻缺,虽不知其买这半斤药做哪样用,隐能感受他身怀煞气,傻但极不好惹的模样,惜命没瞎好奇。 想是自个做的就是非法的买卖,哪还管顾客用途正不正道,又看沈寰牵匹马,当人要赶远路,眼偷转溜,打赌他就算半路发现,定也不会专程来找自个算账,琢磨真药成本又贵,能坑一个是一个,遂趁其不注意,按五两迷药三两假的比例掺了半斤给他,等沈寰上马还挥挥手:“公子走好,公子一路顺风!” 哪晓得那冤大头还真掉头找自己来了! 小贩收摊回住处,锁好大门打算进屋数今个赚的银子,猛然听见背后轰隆阵响,吓得回头,就见自家大门的位置空荡荡的,中间站着个满身瀑血的男子,正是今日买了半斤迷药那个。 被砸坏的两扇木门摆在地上,其中扇边角碎了一块,受力落到小贩脚跟处。 小贩目瞪口呆,被眼前场面吓傻,等看沈寰愤身走进,腿腾地砸地,双手合十哆嗦地求饶:“大侠饶命!” 沈寰二话不说,直接提起人一顿暴揍。 等那小贩被打晕厥,算着自己也撑不了多久,遂将小贩扔到院中的梯坎上,走前见其养的鸡咯咯咯地打鸣,慢悠从自己脚前路过,不顺眼将那鸡也踢了两脚,直踹到墙上。 小贩肋骨被打断两根,鼻青脸肿的,手脚也有几处骨折,翌日下午被飞过的鸟拉了泡屎到脸上,这才痛呼着转醒,试了几次爬不起身,趴在梯坎上蠕虫似的往房中蹭,脚底蹭滑又摔回去。 还是隔壁临佑路过时瞧他家门不见了,远听那小贩在里头哎哟哎哟直叫唤,这才搭把手将人掺到床上。 “这是哪个遭天杀的干的,下手这么重,这不是草芥人命嚒!” 小贩理亏在先,又做的是不光鲜的买卖,被问不敢说实话,只说是家里进了贼,昨个夜里偷东西遭他发现,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是说昨晚听到你家中好大阵动静。” 老妇道声难怪,虽说她年近五十,孙子都快上学堂了,好歹也是个妇人,名声得顾及,小贩又是个人独居,大半夜地跑到个独身汗家中太不合适,再看小贩这一身伤,瞧着不像与人搏斗,更像是被那盗贼拎着,单方面地挨了场打。 “这还是在京城,那盗贼也忒猖獗,偷盗不成竟还想灭口!” 凿道此事性质恶劣,若不将那盗贼捉住,等对方再作案,往后怕是左邻右里都要遭威胁,尽难有个安稳日子:“易家兄弟你放心,老妇这就去替你报官,定要将那狗娘养的贼人捉去砍头!” 说着要去,被那小贩冒着骨头折上加折的危险拦了下来,谎说已经着人去报过官了,眼下官府怕打草惊蛇才没通报,用地暗查的方式。 此时有个好小偷小摸的惯手路过,瞧这户人门都没个,敛手探脚轻溜进院,听到房中有动静,悄凑到墙边,食指放进嘴嗦嗦又拿出来,将那纸糊的窗子戳破,睁着只眼往里头望。 隐约听到“报官”“砍头”等字眼儿,缩缩脖子不敢再逗留,轻手轻脚又往外走,离开时瞟到墙角那只被沈寰踹出内伤枉死的鸡,慎瞅四下无人,顺走丢进了自家锅里。 小贩还不知鸡被偷,被隔壁大婶絮絮叨叨一阵,眼直打花,实在受不住痛,请让她帮忙找个大夫来看。 大婶也是个热心肠的,听小贩道谢嗔怪摆摆手:“挨门贴户的,都是邻里,易家兄弟你这可是见怪了啊!” 让人好生躺着,可见真将这事放在心上,不多阵就领个郎中回来,里里外外顺帮着一阵忙活,替那小贩药煎好才走,被小贩虚弱喊住,欲拿些铜钱作谢。 “顺把手的事,哪能要你这些个东西。”推辞着不肯收,说是小贩伤得严重,后续看病抓药多有花钱的时候,又瞧对方固执要给,假意收下:“外伤我一妇人也不方便搭手,你要有擦不到的地方,等晚点我家老头子回来,我让他过来帮你擦。” “那就谢谢杨婶了。” “这有啥的。”杨婶寒暄着往外头走,到房门口看旁边有把木凳,将方才收的铜板放在椅子上,边提醒那小贩:“你这钱我给你放凳子上了啊,可莫忘了收。” 不等小贩再说甚,脚快一步出了院子。 小贩被杨婶的善意勾起丝良知,又听那大夫说自己伤筋断骨,康复得再好都会留遗症,症状还不小,心对沈寰不禁记恨。 在报官与不报之间挣扎许久,最后仍是怂得没胆。 报官自己贩卖假药的事必会抖出,官府一旦立案,跑不脱是场牢狱之灾。 且那人来时又满身血,背地里干地不准是杀人的买卖,官府抓到人是好,若没抓到反遭对方晓得,此举无疑会给自己招惹更大的报复。 第299章 不报官即是白挨顿打,孰轻孰重,小贩也不蠢,只得默默受下这人祸。 沈寰那头踹完鸡离开,没走几步路就倒在街头,被个娼院干杂役的小倌捡回庋房去藏了几日。 蒙其照料,走时欲作筹谢,掏腰包才记起自己身无分文,那夜光顾着揍人,被那小贩骗去的银两竟忘拿回,急于回宫赴命,估算受刑到恢复的时长,承诺那小倌等半月后再去报答。 遇救之事一句带过,只字未提报恩,末双膝跪定,拜朝君王稽手:“属下赴命来迟,自请主子降罪!” 周祁耳闻全事经过,腹诽不愧是褚君陵调教出的暗卫,习了正主的瑕疵必报,好奇侧眸望去,视其容貌不乏轻惊:‘一样记仇也就算了,怎么长相还有些像?’ 第228章 掌嘴竟是这么个掌法 “在看什么?” “..没。” 褚君陵顺目朝周祁所看方向瞥去,再瞧他匆促收回视线,摇头与自个谎称身累,语气难辨:“怎么?看中了这暗卫?” 周祁仍是那句不敢。 “有何不敢。”笑说也就是个奴才,周祁喜欢便送他:“朕何曾对你小气过?” 遂将冷眼落向沈寰:“往后你就跟着公子、” “皇上。”周祁轻喊声,打断他后头的话:“周一和小顺子已够奴差使,无需再添人伺候。”敏察君王情绪阴沉,恐其揪着此事不放,借恐人的毛病搬谈:“恕奴惶恐,难消皇上恩赐。” “朕可是诚心要送,当真不要?” “皇上饶奴这几日犯上已是天恩,奴性怯,不敢求多的。” 暗审周祁表现,看他确真没要人的意思,勉强作罢,心生满意,出口却堂皇:“想要哪个人便同朕说,朕好歹是皇帝,几个奴才还是赠得起的。” 周祁恭恭顺顺,轻道声晓得。 褚君陵拍拍他发顶,瞧沈寰还没眼力杵在那儿,责让人滚回暗卫堂去:“好生休养段时日,另换个敏捷些的人来。” 沈寰不甚明了,涂听君王要换人,心头骤而发寒:“主子?!” 这反应倒把褚君陵搞的糊涂,也就是免回罚,至于如此震惊? “属下知错,求主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急表愿去刑堂遭最重的刑责,悲乞君王三思:“求您,莫弃属下。” 情绪再激烈点,褚君陵都怀疑他下一句又得叫自己‘皇兄’。 没兴趣卷进认亲戏码,这也晓得沈寰是误会自己要将他折了,颇嫌人蠢:“让你安心静养着不乐意,硬要贱地去吃刑具?” “..主子之意?!” 未得处置就被饶放,沈寰讶然难信。 心大落又大起,得知君王并非是嫌他这把刀钝,意欲弃置,让一向杀人不眨眼的暗卫显得有些呆滞:“主子不罚属下?” “此番有命回来,尽是靠你运气好,念你护朕脱身有功,酌情抵罪,朕不吝叫你运气再好上些。” 褚君陵还表示:若他一身贱骨头痒痒,非得吃痛才舒服,大可再酌情赏沈寰顿鞭子。 刑堂的鞭子大有机关,鞭身镶有密密麻麻的勾刺,随手一下就能打的人皮开肉绽,剜下几块碎肉来。 沈寰眼下内伤未愈,真吃顿打,这条命必定折在堂中。 钝了的刀不止有销毁一条路选,君王仁慈,凡熬过刑责没死的弃子,往往会遭废去武功,终年关于堂中暗牢,幸运地留条命在。 这等结果于别人是幸,于沈寰是炼狱。 主子厌弃比死可怕得多,暗卫哪会怕死,他想为主子死在要紧处,献上他这条命能尽的价值。 若今日主子照实发落,其中一项便是他的下场。 沈寰没受虐倾向,既是主子不追究,自不会傻地去讨苦吃:“谢主子宽赦!” 领命告退,想是那小贩兜售假药,险酿成国丧,揍一顿太便宜他,请示君王可否将人杀了,褚君陵今日格外仁慈:“举报给官府按律查办。” “是。” 沈寰一走,褚君陵便捏着周祁耳朵提了提:“偷听倒认真,这会身子倒是不累了?” 周祁表示褚君陵和那暗卫未刻意隐声,他捂着耳朵尚能听清,与‘偷’怎样都不沾边。 “人没吃胖,嘴倒是越发伶俐。”顺手掂掂周祁各处位置,笑打趣他:“肉不见长长了胆量。” “奴妄言、” 褚君陵赶紧喊停,瞧周祁身往外退,怄把人捞住:“朕猜猜,下句话可是又要请罚?” 不作声即是默认。 褚君陵心哼,迫使人换个方向对面自个:“妄言即该掌嘴,朕不问,你也不必请了,都省点时间,朕直接罚!” 周祁微微抬头,看他当真举掌要落,不自觉闭起眼,预想的巴掌没掴上脸,反倒被君王温切吻住。 ‘褚君陵说的掌嘴,竟是这么个掌法嚒?’被吻地久了,呼吸不畅,心气痹阻导致人有些迷离,无意将心里话呢喃吐露,就听君王严辞:“脸贴上巴掌印就不好看了,朕觊觎祁儿美色,岂可让卿容貌受损,如此掌法再好不过。” 周祁:“…………”他皮包骨头,哪里有美色可觊。 再说..被君王松开轻换会气,手往唇畔探探,心起郁闷:不成嘴肿了就好看嚒。 褚君陵被他这副反应惹得喜庆,想起自个带回宫的那些玩意儿,又瞧周祁唇瓣肿泛着水光,实在稀罕,没耐住又戳个波:“德观可将礼物拿给你了,如何,喜不喜欢?” 第300章 周祁难违心,更不想道褚君陵想听的话,索性沉默。 褚君陵当他是不满意:“朕在庙会上来来回回好几圈,近半日才把你那箱子东西凑齐。” “皇上不必为奴费心。” 这会倒是没说‘不敢’,改扯上了‘惶恐’,褚君陵无奈,晓得周祁嘴硬心软,使计开始装起可怜:“朕险赔上命才带回来的礼,早知卿卿不喜,朕白费这周章,倒显得自作多情。” 适时叫两声痛,果真见周祁蹙眉,纠结一阵轻轻道了句‘喜欢’。 “朕就知道卿卿依朕。”褚君陵得寸进尺,缠着周祁问带的话本好不好看,术环可有解开,而后又提到那泥人:“朕专做的一对儿,你可得放好了。” “奴知。” “不成。” 想到个更好的主意,当即将殿外嘴肿得青痛直呲牙的德观喊进屋,命他在正殿挑个显眼的位置,摆那两个泥娃娃。 后担心哪个奴才打扫卫生不长眼给摔了,遂指德观去库中挑些清澈度高的玉髓送去工房,让宫匠专做个展放泥人的镂案。 观周祁似乎不大情愿,支走德观问他:“怎么了?” “奴那个泥人..” 周祁难得扭捏,被问是不是带回途中遭磕坏了,轻摇摇头,比方才更郁闷了点:“有点丑。” 褚君陵一时不悟:“哪里丑,跟你不是挺像的?” “……” “朕专程让那老叟照你如今模样捏的。” “…………”周祁脸色不大好,甚至怀疑褚君陵在刻意的羞辱自己:“是奴面目丑陋,害那泥人也捏的难看。” 紧又被君王以嘴掌了回嘴:“祁儿好看得紧,再说这话,便是骂朕的眼光差,嗯?你敢不敢?” “.. 奴不敢。”口说不过,悄自气闷半晌,闻君王解释:“朕是打算隔小半年便去找那老叟一次,再给你捏新的。” 周祁愿亲自去就去,不愿他再画副像就是,就以实时的状态为准,纪念这人不同阶段的变化:“也算记录你身体一日日转好。” 颇感人的话,偏生周祁不进油盐:“皇上就不怕再碰上刺客?” “…………”坐久了不适,推推周祁让人先挪开,换过姿势再搂进怀,黑着脸转开话题:“你入宫前去捏的泥人怎么就朕一个?你幼时生得极其漂亮,就没捏个做纪念?” “奴忘了。” 褚君陵不大信:“忘做还是忘放去哪了?” “都忘了。” “行行!忘了就忘了。”瞧周祁又一副难受模样,联想自个翻个面都费力,生怕他失智挣下榻去:“朕这两日难得动身,你留在偏殿陪朕,还是回正殿去歇?” 周祁眉目低垂:“奴笨手笨脚,恐会惹重皇上伤势。” 许是怕君王硬留自己下来,将起夜易发踩踏、致使君王命危的借口都搬出来了,褚君陵冷哼:“踩朕一脚朕就得没命?祁儿大可拒绝的再明显些。” 周祁眸垂得更低:“奴想回正殿歇。” “……..” “你还真敢拒绝。” 褚君陵气得想将人就地办了,架不住自个和周祁两个人身体都不允许,怒得只能再掌回嘴。 周祁轻喘些会儿,过纵的亲热将心中抵触又激起来,比真挨掌责还难受,瞒住异样要跪身求退,被褚君陵一把按耐住:“急这会做什么,朕抱够自是会放你走。” “奴身乏。” “乏了便睡,总不是要朕拍着背哄?” 好不孟浪的话,知褚君陵坏心调戏,越应他的声这人就越起劲儿,懑道被抱坐着睡不着,想躺下身。 褚君陵依言让开个位置,就听周祁另找借口:“奴想净手。” “周祁。”褚君陵摆脸子,假装不痛快:“你就这般想远离朕?” “奴不敢。” “这又是不敢了?” 周祁望他片刻,故意呛气儿:“奴惶恐。” “……” 果真见褚君陵吃瘪,半晌烦地喊自己滚。 “奴告退。” 刚下榻则被叫住,周祁心一紧,当君王后悔又想将自己拽回榻上,稍退得远点:“皇上还有何吩咐?” 褚君陵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笑意岌危,要吩咐地就多:“今日就罢,打明日起至朕回正殿,三餐需来偏殿陪朕一道,另,每日至少得抽三个时辰来陪朕,可听清了?” “奴遵令。” “再有,”让周祁莫急着走,容他再想想,想是近来负伤无心朝政,周祁陪着的时候还能消遣消遣周祁,不在可就无聊,眼瞥某个人越站越远,恨不得把脚挪出门去,偏不如他意:“躲什么躲!朕会吃人不成?” 极不满将人喊回近前:“你也不勤的来陪朕,朕空余时候净没个打发。” 第229章 困傻了? “皇上可召德公公作陪。” “陪朕什么?” 他对周祁做的那些亲密事,这人不成是要他照搬到那老奴才身上?? 何其荒谬! 褚君陵陡然正色:“你想朕恩宠那老奴才,还是想故意倒朕的胃口?” “…………”周祁无语凝噎:“皇上不喜德公公,可另唤顺眼的奴才陪着。” “朕就看你顺眼。”他有周祁后,对女色就没起过兴致,男色更只有周祁一个。况自个非天生断袖,能惑他眼的,几世百年也就这一人:“祁儿莫不是在影射朕不择食?” 第301章 “奴无此意。”眼看君王越扯越远,怪是周祁生得无双,偷心之说都来了,周祁口难应对,遭这话挑得窘迫不堪,眉梢都染上恼色:“皇上若无别的吩咐,奴先告退。” 褚君陵逗够乐,趁人走前倾身将周祁拉住,扯到腰间伤势痛地直抽抽,但瞧周祁主动站近了些,且当因祸得福:“说正经的。你也就罢,可曾见朕屈尊同哪个奴才闲扯过话?” 褚君陵最重他那帝王威严,周祁是晓得的,遂轻点点头:“也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褚君陵总觉这两个字里暗含埋汰:“朕谁也不要,就只认你。” 几年折磨换得目前几个月好,周祁提防居多,不擅处纳君王柔情,装没听出他意:“奴明日给皇上带话本子来。” 虽没留得住人,好歹看周祁还惦记自个,得以解忧,心情阴转明朗,却也不忘给人提醒:“今晚再不自觉将那药浴泡了,朕便让奴才在你站的位置安个桶。” 笑胁要亲监,周祁知他真干得出,温驯应下,恐其再有事拖,道有身急憋不住,从褚君陵掌中抽出手趁快溜了,避之不及的模样勾得褚君陵发笑。 — 褚君陵伤况转好,勉能站脚走上几步,瞧是周祁不情愿来偏殿,自个则搬回正殿去歇。 静妃不久日又过来,褚君陵正与周祁弈棋,闻其求见动作稍顿,从棋笥取颗子到手中摩挲,未说宣是不宣,脸色却是不大好的。 粗观此局,斟将手中棋子落定,缭盼周祁心不在焉,指节往谱纸上轻敲敲:“又是在想哪个,棋都不晓得走了?” “并未。”被喊回神,胡乱落个位置,遭君王一子截定,棋未落尽,胜负已分,褚君陵为赢家,脸却肉眼见地又差上点:“你输了?” 周祁将两家路数概略扪算,眼帘微低,谦顺赔个不是:“奴技艺不精,扫扰皇上兴致。” “这可不是你的水准。”腾起一股无名火,话亦微沉,前世与周祁对弈无数,除却这人礼让,少有能赢他的时候,这会听闻静妃来见竟乱阵脚,着实可疑:“那日一摔,将你这心也摔出去了?” “奴不敢。” 问周祁忧心忡忡乃为何事,周祁是怕褚君陵看破静妃对他有意,拿理不饶人,当前这事尚未发生,贸然自招只会徒惹君王猜忌:“许是昨夜梦多未能歇好,今日思绪犯困,难免就分神。” ‘他这皇后是越发擅长蒙谎了。’褚君陵未说信是没信,静审周祁一阵,抬手招个奴才近身:“将局归位。” 状道对手心不在此,赢着没得个意思,等周祁困劲儿消再继续:“硬再往下,祁儿怕是要怪朕胜之不武。” 不理会周祁赔罪,避免静妃察觉伤势,命德观拿了件外袍搭上,传静妃进殿。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发现周祁也在,隐晦望他一眼,余光紧受德观暗示,瞬敛心神,不敢表露丝毫异色,作常向周祁也福福身:“见过公子。” 周祁回以一礼。 ‘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好得很!’ 不悦轻咳声,示意周祁到自个身前,良久不闻其动,拈起颗棋子丢到他身上:“朕让你过来,困傻了?” “奴知错。”将棋拾起放回笥中,卑顺近身,即被褚君陵借力拉下,眸中再明显不过的警告:“站着多累,朕身侧就有空位,祁儿可看着点,莫坐远了。” “奴谨记,谢皇上恩。” 见人识相,褚君陵脸色缓和几分。 静妃见此场面,当周祁对君王畏惧得狠了,再看君王随手操个东西就往着周祁身上丢,亦如对待奴才的态度,丝毫与宫人所传的骄宠沾不到边,难受控地心疼起他:‘皇上善待初叙,竟只是谣传嚒。’ “你来做甚?” 受君王问心绪顿藏,嘴角勾生抹笑:“臣妾闻皇上龙体欠安,遂、”欲说拜谒,后觉自己是空手来的,御前扯谎本就焦慌,尤是这谎难圆,紧张过头便是难堪,话半又遭君王凝视,只好硬着头皮往后叙:“臣妾来看看皇上。” “看朕?”褚君陵笑掺着寒:“朕怎么瞧着,爱妃是来看朕身旁这个的?” “臣妾不敢!” 趁静妃跪身瞧向周祁,见他虽似担心却没为人说情的意思,又舒畅点,懒得与静妃绕圈子,让她有事言事,无事趁早滚回宫去。 静妃闻令,知凭自己斤两没与君王斡旋的本事,遂打实道:“臣妾是为那日冲撞公子,特来向皇上请罪。” 那日受德观忠告,她已憬悟,知与周祁难有因果,已决心与其不再往来。 只是那日知她来请罪的奴才不少,君王亦未表态带过,不来这一回是犯不敬。 来又见得周祁无恙,实为意外之喜,便是受君王责,这趟到底也值了。 “既为请罪来的,”褚君陵似作琢磨,从棋笥又拿颗棋子把玩,转头问周祁:“她冲撞的是你,朕听德观说是摔破皮了?” “不过是小伤,已经好了。” 伤是好了,账没清罪没治,这女人既是自主送上门来,便好生给她改改错处:“祁儿觉得该作何处置?” “奴不知。”深知君王有意试探,恐惹无端祸患,只得时刻防得谨慎:“静妃娘娘为奴主子,奴不敢僭矩。” 难防君王步步设陷:“祁儿是心软了?” “奴与娘娘无旧故、” “行了。”郁色打断周祁辩辞,见他不肯要这机会,作势要将静妃拖出去杖责:“你拿不定的主意,朕替你拿。” 第302章 真有奴才进殿架人,周祁急眸望向静妃,观她白着脸忘反应,于心不忍,攀住君王臂膀求情:“恳请皇上,改罚娘娘禁足半月。” 当君王要借此刁难,不想对方应得轻易,更直接放静妃离开,周祁心感意外,疑褚君陵这气性去得太快,后头有更大的坑等自己跳。 褚君陵不露计,轻将臂上的手甩开,瞧静妃愣着没个举动,冷哂道:“爱妃不肯走,是想了入宫时没侍完的寝?” 静妃紧染屈辱,狼狈欠欠身:“臣妾告退。” 等人前脚出殿,褚君陵一手将周祁拽过:“静妃看祁儿那般眼神,可不清白。” “奴晓得了。”轻从君王怀中挣出,躬腰行个揖礼:“皇上可否容奴去送送静妃娘娘?” 静妃之心招之若揭,褚君陵诸多权衡,一来顾忌她是吴傛之女,吴傛与周家又有过深交,真罚重了周祁得多心,再者也怕这人觉着他作风极端,再被逼出新病,后念那吴滢滢还算知相,晓得要克制,全当看在周祁份上,姑且饶她一回。 倒不想这混账招人至此,相隔一世,还让那吴家之女给惦记上了,也是欠藏。 “请皇上给奴半柱香时间。” “去吧。”被周祁再一句话喊回神,起身抱抱人,想是他一声拒绝比千万人劝都管用,假模假样假贴心地表了准肯:“稍晚点也无事,慢些走,你腿脚不便莫摔着了,再有一点,该说清的趁此说清,朕不想有下次。” “奴遵令。”遂去追静妃,走出几步心不舒服,懑地转身喊褚君陵:“奴腿脚有毛病的事,皇上不必刻意提醒。” “?”不料随口句关心反惹的人心生敏感,哑然失笑,上前往周祁额头轻吻吻:“朕知错,下回再不敢了。” 就看周祁表情不甚自然,步履略显仓皇。 - “静妃娘娘。” 吴滢滢闻声一愣,还当是听错了。 回首果然见周祁朝自己走来,惊讶生笑,心跳都快几分:“周公子!” 眼观四下除却自己宫里的奴才,并无外人在,趁周祁到身前站定,复又欣喜唤他:“初叙。” 却看周祁紧守规矩,屈身行个奴才的礼,当不知她面上失落,直言道:“奴有话同娘娘说,烦请娘娘移步。” “好。”吴滢滢对周祁向没个防范,听他要与自己单独相处,更是求之不得,让小鸾和几个奴才候在原处,自行随周祁去。 后想及君王又不免担心:“你来寻我皇上可知道?我虽不惧,倒是你、初叙,你与我独处,可会给你招惹祸难?” “奴得皇上恩准赶来,娘娘不必介忧。” 吴滢滢这才安心,架不住心疼又问他:“传闻都说皇上待你疼宠,可我今日看他对你动手,可是..可是、” 可是宠如镜花水月,周祁实则并不好过。 到底没敢道出此话,恐更害得周祁难受,只改口问他:“你说有话要同我说,是为何事?” 第230章 皇上请将军到宫中一叙 观周祁似难言,又宽慰他:“你只管说,但凡能帮上忙的,我决计不会推辞。” “娘娘误会了。”周祁一语双关,不知指的是吴滢滢误会君王薄待于他,还是误会他有事相求:“奴笨嘴拙舌,言辞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娘娘海涵。” 吴滢滢点点头:“你说。” 太直白恐伤女儿家颜面,周祁勘勘思虑,话竭尽隐晦:“云泥各有处,非为同路人。” “初叙?”吴滢滢微怔,而后面露哀痛,怕周祁自责紧又极力扯露个笑:“你专赶来,便是为与我说这个?” “奴若泥泞,不敢玷辱娘娘情意。” 闻周祁道“辜负”,笑染上哭意,却是知礼:“你从未承诺过我什么,何来辜负一说。” 终只是她单相思罢了:“可是皇上让你来的?” 周祁欲颔首,恐节外生枝,即又改口:“是奴不愿见娘娘枉费情衷,求得皇上恩准来与娘娘说清。” “如此,我明了了。”任泪潸然,待视线中的面容趋近朦胧,垂首揩揩眼,道她也打算斩断情思,难于暂时无法释怀:“既是这份情愫给你造成困扰,初叙,我放弃就是。” 但听周祁视自己作尘泥,固执与其辩驳:“只你说得不对,我心中的初叙皎洁如月,却更胜过月亮,是至清至白之人。” 周祁心微震,受触酸泛,似深井坠入一丝光澜。 原是念吴侍郎对周氏帮衬良多,欲护其女还作报答,君王已知吴滢滢对他有意,此番大度不究,下回就难测。 由他亲拒断其念头,即是吴滢滢安宁最好的法子。 却反受得慰藉.. “娘娘或是闻奴先时境遇,误将怜悯当成倾慕、” “不是的!”只周祁是何意,心更难过,如何也受不得所爱之人这般冤枉:“我的心意我自己还不知嚒,心疼你是真,断没掺杂怜悯同情,初叙谢绝我的情意不够,还要否定我的心嚒?” 轻诉周祁何其狠心,良久未得回应,复又含泪挤出笑容,不舍叫他为难:“你且回去告诉皇上,就说是滢滢一厢情愿的臆想,是我罔顾伦理纲常觑觎公子,公子无辜,不该受此牵连。” 心酸道是今已悔悟,往后再不敢垂涎君王枕边人,不愿周祁见得自身狼狈,遂擦擦泪,佯撑端庄与他话别:“我宫中还有事,就先告辞,皇上还在殿中等候,公子也请快些回去。” 第303章 话落生分福身离开,当就此陌路,行远之际闻周祁道:“周祁不便相送,小姐勿怪。” 一话胜却千言万语,吴滢滢步调稍顿,眼尾几行浊泪坠落,终究释然。 ——— “将军。” 看大门的下人赶来,手暗指向身后不远处:“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要召见您。” 周未刚落碗筷,顺眼一望,就见德观不紧不慢往膳堂这儿来:“老奴见过将军。”瞧周夫人也在,又恭恭手:“夫人。” 瞧桌上饭菜还没撤,与周未说笑:“老奴来得可算是时候。” 周未当他真想蹭饭,欲让下人去叫后厨重新炒几个菜,问德观酒否,德观忙摆摆手,将跑出门的下人又喊回来,表示已经在宫里吃过:“皇上命老奴来请将军到宫中一叙。” ‘他与皇上有何可叙?’周未纳闷,而且君王这段时日不是在静养?突然传他进宫,又是喊地德观来请,莫非是…… 心头一跳:“可是犬子出了何事?” “非也非也。”德观始终笑眯眯地,叫人探不穿心思:“公子如今就是皇上的心头肉,起居得皇上亲身照料,饭都是哄着喂进嘴的,可好的很。” 再提到穿,德观心啧啧,有喜更有忧:‘君王衣襟哪是能随意给人穿的,圣上倒好,就差没将龙袍架到周祁身上。’ 此话有妄议君主之嫌,德观未敢嘴碎,只道周祁天赐的造化,让夫妇二人放心。 周未倒不信有这夸张,只听自家小儿无恙,心得落地,也回德观句笑:“公公风趣。” 趁两人谈笑,周夫人假意端杯水喝,边替周未过问:“皇上传我家老爷进宫,是为何事?” “自然是朝中之事。” 含混说是事态过于棘手,需得要周未进宫解难。却把周未听得糊涂,实在想不出君王有什么难是他需要解的:“敢问公公可知详尽?” “这..老奴也不清楚,将军还得去问皇上。”现下周夫人和下人都在,德观知是为遇刺一事,却也不好直言。 见周夫人接连追问,比周未这个正主还关心,顺往她那儿瞥了两眼,岂料周夫人手一抖,竟将手中腹杯给摔了。 周夫人自德观来府上心就打紧,前阵雷恒暗来过信,道是皇帝没杀得成,凭其城府迟早会查到他与周夫人头上,要周夫人早谋后路。 谋杀之事周未始终蒙在鼓里,仅凭她个妇人,寻到后路也不定能走通,数日惊惶,本想借今早饭间与周未坦言,亦没敢开口。 饭后总算鼓足劲儿,哪知事不凑巧,德观又登门,误当那话别有深意,再被德观盯住打量,当其有所指,手慌得一松,声响将周未疑惑砸散,脑中紧又冒新问号:“你又是怎么了?” “没事。”搪塞是手没端稳滑了,心绪紊乱,够身捡拾欲做遮掩,被周未出手拦住,直问她整日心神不宁是怎么了:“放着让下人收拾就是,手当心让残渣割着。” 德观也奇怪得很,瞧周夫人见他跟见了鬼似的,手不自觉往脸上摸摸,心想自己虽一脸褶子,老是老了点,也不至于丑的吓人呐? 周夫人参与刺杀之事,褚君陵只同周祁讲过,是以德观并不知真相,看周夫人那两眼更为无意,这会瞧她被吓得失神,实在想不通,只归结于自己是君王的人,让周夫人产生了心理阴影:“夫人可是身体不适?” 就见其急促点点头,道是头痛的老毛病犯了。 德观不疑有他,以为周夫人是受惊惹得旧疾复发,心头有点惭愧。 后念君王看重周祁,顾她是周祁生母,按理该关照些,遂好心问:“可用老奴去请太医来给夫人看看诊?” “臣妇并无大碍,不必劳烦公公。” “皇上殊宠公子则是器重周氏,老奴借圣上之意关怀夫人,哪敢称‘劳烦’。” 和善回声客气,欲请周未动身,紧被周夫人满面担忧的插在中间:“敢问公公,我儿当真平安嚒?” 皇帝突然召见,可是已知她合谋弑君,欲拿周未开刀,周夫人猜不到,更不敢猜,周祁人在皇帝手上,若真查到有她,她儿岂非要遭尽报复。 痛悔昔时冲动,再三得德观肯定周祁无事,心症乃甚有好转,遂当君王近日伤重,暂未下令查办,心松稍许:“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德观当她念子心切,再受周夫人嘱托,道是周祁有得罪之处,要他多包含,更未生疑,恭声一一应下,继朝周未作个‘请’势:“府上若无别事,就请将军随老奴入宫面圣。” “公公请。” “等等!”仍觉皇帝此举目的不纯,预感有陷进,急手拉住周未,随即被两人莫名看来,慌又松开,前言不搭后语:“早些回来,我头疼先回房歇息,饷食不必唤我、、还是唤我一声,我有话跟你说,晚回几刻钟也不碍,还是早点、、算了,你走吧。” 怕周未这一去再无归路,想是与其天人两隔,倒不如舍命随他去,本也是早晚的事,只盼临死前能再看看她儿,拿与周未两人性命换求皇帝饶周祁条活路。 遂问德观可否同行。 “这个..”君王召见是为要事,拖家带口哪像话:“皇上只传将军觐见,夫人一道恐是不妥。” 德观也不料这夫妻俩有这黏糊劲儿,半刻离不得似的,瞧周夫人不甘放弃,为难看向周未:“将军,您看?” 第304章 “咳。”周未也知不成体统,顾及德观在场,外人面前好上面子,遂搬出一家之主的威风说教:“多大把岁数了还学人胡闹,皇上召为夫有要事相讨,你跟去做什么?” 斥周夫人没个为人妇的规矩,在德观面前闹笑话,德观忙晃脑表示自己耳朵不好使,唯恐卷入这场家庭争端。 “还不回房歇着!为夫议完政就回来。” 周夫人净怕周未入宫是去送命,忧虑至极,倒没发觉他故意于人前逞气魄,被其半催半斥的忽悠回房,周未望人走远,且没打回脚的意思,故作烦恼与德观‘抱怨’:“拙荆黏人,让公公见笑。” 德观也不知周未在他个太监面前炫耀什么劲儿,心汰这和带自己逛青楼何有差别,烦得没搭理。 ——— 到时御书房里外都没见得个奴才,连德观也仅到门口,等周未进去就将殿门关了,退到几丈外恭候。 周未瞅这形势心有点悬,再观君王神沉色凝,猛一咯噔,甚觉自个像瓮中的鳖:“末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褚君陵瞧他心似是没底,有意卖起关子:“可知朕为何要召你入宫?” 第231章 蚯蚓都得挖出来劈了 “末将不知。” 德观嘴严地一个字没透露,周未上哪晓得:“还请皇上明示。” “这般,”褚君陵指头轻叩案台,取支毫素沾墨,落笔不知写的什么:“朕便给将军稍作提示。” 周未当提示则是纸上所记,遂抱拳道:“可能准末将近些瞧看?” 得君王首肯凑过去一瞧,就见宣纸正中画有个圈:“…………” “庙会那日,朕遇刺重伤,”继往那圈正中位置缀个墨点,晦色睥向周未:“将军可知这行刺之事受谁谋划?” “..?!”周未懵怵有阵,先是震惊君王遇刺,而后知其伤重,短瞬忧国,后瞧其命在,乃甚朝自己摆臭脸色,想及他前时对周祁所作所为,凭私心问:“敢问皇上伤及何处,今可痊愈?” 褚君陵不住想到自个肾被戳伤,伤及根本,得虚上许长段时日,甚感龙颜大损,脸又臭点。 幸是眼下知他隐疾的除却贾钦就剩德观,连周祁都不晓得,这等丢脸事自然不能与外人说:“也就挨了十来刀,命总归还在。” 那就是还未愈,周未差点没笑出来,啍骂声‘该’,心直解气。 褚君陵微眯起眼,哪看不出这莽夫暗乐个什么,复将方才那话问他一遍:“将军可知此事受谁谋划?” “这事、”周未又愣住,愣后紧就寻思,思后双目圆睁,瞪直盯着君王,震惊比方才翻一个倍:“皇上心疑此事是末将所为?!” “是将军嚒?” “自然不是!”他周未行得端坐的正,便是真有弑君念头,要杀也是显名露姓地杀,岂屑靠这等卑劣手段! 遭君王反问,如蒙大辱,当即激烈反驳:“末将为人清白,自问耍不来这些阴谋诡计,皇上信则信,不信方可去府搜查!” 褚君陵也不急着打他的老脸,静看周未炮仗似的炸有半晌,慢悠悠道:“朕也没说定就是将军,将军这般激动做甚?” 周未一哽,登时熄气儿:“末将失态。” 闻道君王召自己来见,即是为推敲幕后主使,复起疑虑:朝中文臣何其多,精明能干之人更不在少,此等烧脑之事,传他个武夫来做什么? “朕自然是信得过将军。” 周未可信不过他。 等听这批势力与上回入宫行刺的为同伙,再瞧君王指着纸上墨圈,言是线索,十分怀疑这昏君那夜遇刺,是被刺伤了脑子:“这算得是什么线索?” 左观观右看看,愣没瞧出这圈儿藏何玄机,画得倒是挺圆。 当是君王恶意戏耍,不由愤懑:“末将粗人一个,看不懂这抽象东西,皇上若疑心哪个,直言便是。” 褚君陵眸色稍幽,自打上回见过周祁,这老匹夫对他的态度可谓轻谩,言行越发没个礼数,再加放任,哪日不定要爬到他这皇帝头上。 意借周夫人之过好生杀杀周未威风,免得这老东西仗是周祁亲父,在他跟前乱行尊卑。 遂厉色道:“将军看不明白,可用朕传周祁来帮将军的忙?” “皇上这话是何意!”周未眉头紧锁,当皇帝要拿周祁要挟,心提起来:“此事与小儿何干?还是皇上怀疑刺客是受小儿指派?” “朕换个方式问,”知凭周未脑子,悟到明年也悟不出个成果,运起笔墨又画个圆:“你可知朕因何去的庙会?” 周未一问三不知的摇头,招褚君陵冷笑:“你那好夫人前阵进宫,都与朕聊道过哪些,尽未同你说过?” “这与拙荆又有何联系?”这昏君莫非是要将他周氏众人疑忌个遍,看宣纸上连着落了好几个圈,心突地打鼓:“皇上传见末将,究竟有何用意?” 褚君陵笔锋略顿,又沾些墨,落到最开始的圆上,照方才轨迹缓缓运笔:“宫中遇袭那夜朕就在想,徐氏已除,天下凡与朕有恩怨纠葛之人,亦都杀尽,潜逃有几个却不成气候,于朕构不成威胁。” 从宫变到梁王篡位,再到他夺回褚氏皇权,期间所牵涉的人中,也就遗留了周氏。 “与朕结仇未销的是周氏,最有可能记恨朕的亦为周氏,有本事雇人弑君、从中作梗的更只有周氏,或是朕心软未斩你一族,才招致的后患。” 第305章 周未心惊,方听君王又道:“周氏是你在做主,京中军权亦在你手中,最具嫌疑之人正该是你,你非主谋,更未插手其中,此事查了一圈,竟又落回原地。” “皇上之意?”被君王这一席话绕得糊涂,脑直晕乎,细斟话里前后矛盾,这会既拿不准君王态度,更难辩他对自己是忌是信:“皇上如是猜忌周氏有不轨之心,作何要命末将查办此案?” “将军忠肝义胆,朕自是信得过。”笔杵至圆首尾相接处停住,墨卿将宣纸浸破个口子,缓缓晕染开来:“两次行刺,一伙人为,原点即是终点,这下将军可看得明白?” “末将..” “前时有人与朕说,庙会上有能开解周祁心结的东西,叫朕务必去上一趟。”瞧周未半蒙半解,神态由木至惊,再为惶,走笔于那圈中墨点上款个‘妇’字:“周将军,令妻近来可好?” 特带姓氏问喊周未,将画满圈的纸扔给他,让他再好生看看,看仔细些,须臾又问他:“将军阅这一阵,可是将谜底找出来了?” 周未习武多年,定力最是拔萃,此刻手中纸轻如絮,却叫他有拿不稳。 一圈一圆即是周,圆无尽而周不止,不止则未,字其妇,居中为正,妇若妻,所指是哪个,昭然若揭。 “皇上?!”他夫人一介妇道人家,岂有策谋弑君的本事,周未瞠目结舌,饶是不愿相信:“其中定有误会,末将斗胆,恳请皇上明察!” 这会态度倒是好上了。 瞧周未不信之余,还拧着点不甘不服的劲儿,料是时候灭他气性,遂将那夜刺客的身法和招式详叙,话末目光凛冽:“那头目出手的章法近似于你,即便不是你的人,定也和周氏脱不开干系。” 唯此可能,那帮贼子的来历、身份,杀他的目的,为何选与周夫人结谋,一切才解释得通。 “弑君为何等罪,将军在朝为官多年,更有亲身经历,该不会不知?或是照将军方才所言,朕即刻派人去府上搜查,想必真能翻出点证据?” 周未嘴钝难辩,连想到周夫人近来异常,心头一沉,如是有了答案。 “末将知罪!”速跪至殿中,愧朝君王磕首谢罪:“末将管束不利,致使家妻伙同弑君,罪该万死!” 求道周夫人犯下此等重罪,错主在他,乞让君王严惩自己,以儆效尤:“恳请皇上处末将以极刑,饶过犬子与夫人。” “将军爱妻疼子,朕好生感动。”讽说周未当下这态度比方才到时讨喜得多,待给足震慑,轻靠着龙椅,睥周未那榆木脑袋还杵着地,拿笔杆子往他颅后一掷,精准投中:“头埋着做什么,想偷骂朕?” 问其是在向自个请罪,还是向的地砖,等周未抬头,冲他笑得阴鸷:“你这夫人和儿子得不得饶,全在将军。” 言要看周未脑开窍否,视其困惑,要胁此罪不仅周祁和他娘会死,周氏九族尽得伏诛,就是周未府邸往下三尺的蚯蚓,都得给他挖出来劈了:“朕给将军一盏茶的时间。” 取过案上茶盏斟满,闲问周未喝否:“茶干将军还筛不出幕后共使,朕可就命禁卫去将军府拿人了。” 说罢顺势小酌一口,观周未紧迫到忘换气儿,憋红张脸,歹意催他‘再想快点儿’。 此番恫吓,一是惩戒周未近来言行不逊,藐视君威,二是为防他因这样那样的顾虑包庇元凶,有亲儿和夫人为质,即使那逆贼与周未有甚交情,分量定也重不过妻儿。 全族性命捏在手中,周未脑转冒烟,倒是心急琢磨出个对象:“末将想到一人,但不敢肯定。” 褚君陵让他说。 “……雷恒。” 此人久前回京找过周未,却未提及弑君,而是为找他相商营救周祁出宫之事。 宫中守卫森严,盗个人走绝非易事,周祁受尽折辱才换得周氏刀尖上的暂时安稳,哪怕真救出人,能不能逃,能逃多远,逃去何处,桩桩件件无一不是难事。 且不提周氏下场如何,光是计划失败,又够害周祁丢半条命。 后果不堪设想,周未谨重,畏地没答应。 莫非是雷恒得他回绝,改找上了周祁他娘? “雷恒?” 褚君陵隐约记起有这么号人。 前世在周府过年,周祁年间背着他去见甚么旧友,好似就叫这个名字。 “他与周氏有何关联?” 周未略迟疑,紧受君王哂之,一掌拍到案台上:“将军不肯说,可是要朕传周祁与令妻来问?” “…………”迫于妻儿安危,周未心一横,只得含愧将人供出:“他原是从末将军中出去的...” 能算得周未半个门徒。 雷恒无亲无故,是周未年轻时从战乱中救回的遗孤。 第232章 周祁还得叫他哥哥? 彼时先皇继位,新帝登基,朝中内政大改,邻邦各国野心馋显,合趁大褚根基松晃,攻城割地,虐杀境区百姓。 先皇亦非性子软弱的主,闻敌欺到头上,即派周未带军镇压,打得各国堰旗息鼓,反遭大褚囊走几座城池。 周未提到这,眉宇间难藏的自豪:“雷恒便是那时候救下来的。” 雷家尽遭乱军砍杀,其母知劫难逃,护将雷恒藏于米缸,很快也遭发现。 刀要落身之际,被赶到的周未拔剑截下,拎起雷恒夹进臂拱,反手将那丧天良到孩童尽不放过的敌兵首级削落,免雷恒遭血腥吓坏,哄喊他闭眼莫看。 第306章 战事大捷,周未悯他年岁尚幼,又于世上无亲,遂将雷恒带回京中。 那时与周夫人成婚不过两年,也才将周祁怀上,名儿都没取好,考虑他降生后能有个近龄人陪伴,亦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收养雷恒,遂欲将其认作义子,算给周祁白捡个兄长。 褚君陵神色讳莫:“照此说,周祁还得喊他声哥哥?” “并非。”周未轻摆摆头:“末将与夫人征询雷恒意见,尽被他拒绝了。” 雷恒那时已经记事,心被仇恨充斥,誓要斩灭敌国为双亲雪恨,不肯入学堂习文,倔劲要随周未从军。 小娃娃一个,周未只当他小儿心气,起初没同意。 架不住雷恒百般坚持,为求周未答应,几次将额头磕出血,无异自残的行为闹得周未无法,假意应允,当雷恒吃几日苦就得放弃,哪知他小小年纪,竟也咬牙撑下,受其韧性打动,这才准雷恒留在军中,托让手下的副官教养。 周未操兵练将,雷恒则在边上学技,待其根骨长成,周未逢空传授功夫,便是雷恒招式与他相近的缘故。 “他自幼心思敏感,并不勤来府上。” 自尊也要强,不肯白受周未帮衬,衣食住行大多是靠军饷解决,便是哪回领受点好,此处不还总会还到别处,后至周祁出世,雷恒报恩的方式就改成给周祁买小礼物,去府上的次数也就见多:“硬说兄弟情义多少也有些..” 这段褚君陵不爱听,烦让周未赶紧跳过:“朕让你筛人,给朕讲什么故事。” “直至后来梁王逼宫、”小心瞄向君王,观其没露忌讳才斗胆道:“梁王治政无道,各国暗下养精蓄锐,实力远胜当年,进犯的心思又活泛。” 一来为侵吞大褚国土,再是为报当年失城之仇,再往后,逢褚君陵夺位在即,内忧成患,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雷恒提请去边境镇守,周未权衡利弊,为防小国趁虚惊袭,也当为褚君陵多备个后手,诸多考虑,遂向梁王奏请,给雷恒求得个五品扶使将军的职务,将人拨出京外。 至褚君陵称帝,朝政彻底乱做锅粥,内忧外患达至顶峰,各邦联手要吃下褚国这块肉饽,硬战胜算甚微。 周未受君王拿周氏要胁,既得带兵平战乱,更得攻下各国领地,况褚君陵只宽限有五年时候,时日一到,要么天下尽归褚姓,要么就销周氏的姓。 褚君陵野心是有,昔时却多为的报复,对战果并不抱望,莫论大褚以一敌多,实力本就悬殊,已经做好让周未战死他国的打算,哪知这莽夫竟真将天下给攻下来了。 褚君陵趁此空当回忆起头世,周未拿命搏得大统,功高盖世,归京却连城门都没入得,遭以谋反的污名缉下,诛尽满族。 ‘倒不知这莽夫人头落地之时有无瞑目。’端视周未一阵,难得生起愧疚,恩准人起身。 “谢皇上。” 周未心仍吊着,未敢对君王突来的宽厚存有侥幸,大致道完后续经过,忐忑等最终的发落。 褚君陵沉吟片刻,招来个暗卫:“去查,境军抚使雷恒,这几月时候人都在何处。” “是!” 雷恒那五品将军位是梁王封的,褚君陵人都没怎见过,上次听人提及还是在前世,耳生眼也生,他登基后满心仅顾收拾周氏,倒将这人给忽略了.. 也难怪将朝中大小武将尽查个遍,愣是没找出个可疑人物。 大致能推断那夜的头目就是此人,他与雷恒本身无仇,这人却想置他于死地,动机怕也就那一个。 “他是自请去的边境?” “是。” “期间可回过京?” 周未想了想,如实道:“去年回过一次。” “便是与你商议救周祁出宫那次?” 得其颔首,又令周未将雷恒与周祁点滴道尽,君王如此要求,弄得周未颇有些纳闷:“皇上方才不是不让末将提谈?” “让你说你就说,废什么话?” 遭君王横目冷瞪,憋屈道过详尽,褚君陵听至尾声,推断瞬转为笃定。 “你可知他为何不回来?”观周未茫然,翳色更重:“你那小儿本事大,是个人都要在他那儿丢上回心。” 除却戴罪之身,其余人等人身自由并不受限,军务再重亦有休沐之日,莫说年里节间按律另有假算,况这雷恒小也是个将领,真有心要回京探望,便是山高路远,轮值请休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好歹周未有养恩在,那姓雷的多年不来看他一回,要么是没良心,要么就是不敢。 “末将愚钝。” “你何止愚钝。”褚君陵言是鄙夷:“简直愚不可及。” 周未:“…………” “老天倒是待你周氏不薄。” 周未愚又深点。 “你与你那夫人净干不了聪明事,倒是生养出个满腹经纶的好儿子。” “…………” 雷恒不敢回京,自然是对周祁有见不得人的心思,乃甚怕这等惊世骇俗的感情吓到周祁,恐其发觉,更恐受其嫌恶,遂才主动躲远。 至于这份兄弟情谊从哪时变的质,就要问周未这个做将领的,是如何管教的下士。 周未打进到御书房起,震惊就没停过,消息更是一件劲爆过一件:“雷恒怎会、、?!”怎会对周祁暗存男女间的私情:“这其中可是有误会?” “要不怎生说你是个蠢货。” 第307章 “…………” 肯为周祁搭上仕途性命,要说雷恒只拿人当个亲近些的好友看待,这话怕也就周未这蠢货会信。 ‘只那雷恒怕是没想到,周祁心悦地也是个男人。’褚君陵想是得意,随后想到什么,脸又臭下:‘前世周祁可没提过与雷恒有这段旧闻。’ 那混账是否晓得雷恒居心不纯,又是何时知的,前世让周祁蒙混过去,现今可没这易事。 忖量稍后回殿去试探一番,周祁不知情也罢,若是有意隐瞒不报.. 可有那混账受地:“若非将军谈及,朕还不知祁儿与那刺客头子有这一段竹马交情。” 周未瞟其脸愈难看,难揣圣意,心由吊着改挤到嗓子眼,慢半拍道:“雷恒是为的祁儿刺杀皇上?” 想是这原因荒诞之余又有些合理,雷恒对自家小儿有情,因故找上自家夫人,自家夫人爱子胜过惜命,为周祁再离谱的事尽敢办,两人为此合谋弑君,于情于理竟都说得过去.. “若真是雷恒,皇上意欲如何处置?” “不是他还能有谁?”照周未所述,雷恒在世的亲属一个不剩,斩个人与斩全族没甚差别,再者,那逆贼将他砍成重伤不算,更害自个险失人道,光杀他一个实难纾恨。 谋阵惩人法子,冷不丁问周未:“不如将雷恒手下兵将屠尽,将军以为如何?” “!!!”周未大惊失色,忙跪回身,恨不得一个脑袋百张嘴的劝谏:“此举万万不可!末将斗胆,央求皇上三思!” 雷恒手下兵将近三万,边关艰苦,驻境之军劳苦功高,无赏且罢,因将领之过枉遭屠戮,是何其地荒谬! 这昏君此举都不是暴虐昏聩所能概括,君主不仁,残害忠良,只会逼得众士举义,褚君陵一口气杀以万计人数,兵将大多有家室在,届时再激起民愤,唾沫星子都够将这昏君淹死。 愤想狗皇帝不怕社稷不保,也别霍霍他拿命打下的江山:“各国刚归顺我大褚,皇上大肆杀戮,何不是叫天下将士寒心?” 天下虽归一,妄图复国之人不在少,褚君陵这皇帝当得开明,送着机会给人谋反:“大褚将士保家卫国未死沙场,却命丧于君主迁怒,恐叫天下臣民疑心自己所效忠的天子是否配为人君。” “将军是在影射朕先前打压周氏之事?” “末将不敢。” “那就是说朕德不配位,坐不稳这龙椅。” 周未仍道不敢:“末将是不愿见皇上枉杀无辜,叫众将士蒙冤。” “枉杀无辜?”褚君陵尤是好笑,将阴翳的神色都衬朗几分:“雷恒军中有多少人追随他行弑君之事,或知情者,真往深查,将军以为这数目会少?” 周未哑口,半晌暗自嘀咕:“那也不至几万人尽杀完。” “周未,朕何会比你蠢?” 褚君陵还不至昏庸颟顸到没救,瞧周未实在蠢得没边儿,再吓怕人真成傻子,回去不好与周祁交代,遂正经道:“将军想救妻儿,朕便给你将功抵罪的机会。” 第233章 不是这个皇上 杀尽几万人自是不可能,雷恒敢拿他当筛刺,刀必然不能白挨:“此事全权由你去办,朕不管你用何手段,最迟两月,雷恒那一行,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于归案后该如何处置.. 雷恒不是想将他刀刀凌迟嚒,昭狱极刑不胜数,就看那些个逆贼命够不够挨:“边境那一众人,若真无辜朕不追究,仅为知情不报,尚可从轻发落,凡与雷恒共谋或参与者,朕要你一个不漏尽逮出来,旦行包庇遭朕晓得、” 褚君陵森嗤,缓步走到周未跟前,轻踹踹他膝盖,瞧其腰身躬得更低,脚踩到他肩头:“庇其怀挟祸心者,是为同罪,周将军,周祁朕舍不得杀,你与你那夫人在朕这儿可没甚分量。” 周未震悚过度有些麻木,显得人更愚钝,君王话落好阵才得反应,憨滞叩个首:“末将遵命。” “捉到人也不必收监,直接押进宫来,朕亲鞫。” “末将遵命。” …… 敲过警钟,该吩咐的话尽吩咐,正事商妥,思及周未方才硬气,悠哉打他的脸:“将军不是说周氏经得起查嚒?” 周未老脸一红,自知没地儿搁,羞愧低下头去:“末将知错。” “你那夫人、”故作停顿,吓得周未瞬仰起头,存心拖有会儿时候,瞧周未额间汗珠子不间断地落,勉当唬够,拿承诺过周祁的话道:“既是将军枕边人,将军且自个瞧着处置,只有一事,朕得提醒将军。” 踩着周未肩头压压,得他恭顺伏下身首,这才满意收脚:“再有下回,不论罪轻重,便是周祁也保不了她。” “末将膺记。” “起来。”刚赦人起,忽又想起个事,遂一脚踹上周未腘窝,命人又跪回去:“往后再敢于朕跟前失礼,当心你这猪脑子。” 道是更喜欢周未原先那副惟命是听的模样,再敢跟他没尊没卑没个礼数,数罪并罚,不光是将军府的蚯蚓得挖出来劈段儿,连其府邸往上三尺的鸟都给他射下来熬汤。 短短个把时辰,骇事一波接一波,周未余悸难消如历怪梦,再因周夫人所犯死罪,唯恐君王反悔算账,受此威慑哪敢违抗,低眉顺目认过错,又遭罚跪在御书房半个时辰,这才脚虚浮地离开。 ——— 褚君陵回殿就闻到一股子酒味。 第308章 “皇上..” 周祁一壶酒尽,后劲上涌脑犯晕沉,睡倒在桌前,做了个冗长的梦。 隐约听得殿外声响,眼支开条缝,探头望是君王回来,手撑起身,跌跌撞撞朝褚君陵去。 近到身前倏尔止步,见人重影轻甩甩头,学着奴才拿敬语问安:“皇上万福。” 行礼不成,人还差点摔了。 褚君陵瞧他晕头转向找不着北,自个就在周祁身前站着,这混账都能对偏位置,心累扶额,赶紧将某个东倒西歪的醉鬼搀住,顺将其身体掰个方向,与人正对:“谁给你的酒?” 后看周祁眼眸空洞,知是白问,沉声将殿外奴才尽喊进来,挨个拿人是问:“谁给公子取的酒?” 不见有人站出,忍怒将怀中乱蹭的酒鬼摁住,威吓再无人承认,则将今个养心殿当差的奴才尽都处死,才见个宫婢胆怯应声,两股战战跪下身去:“是奴婢拿给公子的,奴婢..奴婢知错。” 受君王质问谁准的她,忍惧望周祁一眼:“是公子说多时未沾琼浆,要奴婢们取些烈酒给他。” 她本是不欲从的,乃甚劝阻过周祁酒多伤身,谁知这人竟威胁她:“公子还说,若奴婢们不给,他便自己去寻,若醉倒在外边儿,头磕到哪处假山上,或是身不稳跌进池中,便算他命薄,注定活..” 发现君王脸愈阴沉,没敢将那句‘活不过今日’的话道完:“奴婢无法,想着皇上并未禁令公子饮酒,便只好给公子取了一壶。” 皇上对这周公子极尽宽宠,更言过其是养心殿的另一个主子,主子吩咐,她这些个奴婢哪敢不听呢。 而且周公子打住进殿就被皇上养的极好,容貌已然恢复有几分初入宫时的俊朗,今日与她说话时,离得也并不远,公子对她温声细语又‘请’又‘求’的,她哪抵得住:“奴婢该死,还请皇上饶过其余人等。” “你的确该死。” 拿酒给这混账也罢,明知周祁身体孱羸,里外都有病处,竟真敢拿烈性的给他,脑子不中用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 欲加怪罪,不防被周祁主动抱住,声色似遭酒醑沉酿,软囊囊地:“是奴的错,不怪这位姑娘。” 脑实在沉,觉重窝进君王肩胛,双手虚虚环其腰间,鼻息清清浅浅,一呼一吸勾得褚君陵心热:“皇上该罚的是奴。” 爱人投怀送抱,成功将褚君陵满腔怒火浇打干净:“待会再罚你。”无如吓哄,周祁为那婢子求情,面子总是要给的,寒目扫过一众奴才,遂才落到那宫婢身上:“这次就罢,再有哪个敢蹈此错,朕绝不轻饶。” 谴斥下回便是周祁帮着说好话也不管用,再敢有人不知死的乱投食饮,就将其丢腌缸里剁成烂肉:“都滚出去,让御膳房端碗醒酒汤来。” 顺令走在最后的奴才将殿门带上,低头看周祁偎着身没动静,轻捏捏他后颈:“你那俩奴才又闲混去了哪处,主子酗酒也不知拦着些。” 周祁无意识缩了缩脖颈,再没个反应,褚君陵等来等去没等得回复,细听周祁呼吸匀称,以为是睡着了,试着轻喊他,要得声轻飘飘的呢呐。 “什么?” 没听清又侧过头问,周祁似困不困,就着君王肩头轻缯缯脸:“休沐。” “这月不是刚休过?”也就是前几日的事,今日又休上了,这奴才当得倒是比他这皇帝都自在:“你给批的假?” “是。”被问及缘故,意识沉乏思索稍会儿,没头没尾的话:“奴想见皇上。” 跟见不见他有何干系?再说:“朕不是在这?” 总不该是他与那俩奴才同时出现会触何禁忌,想是离奇,失笑又问他:“这次又是放的几日?” 周祁欲比划,发觉与褚君陵身贴着身不甚方便,遂退开点,伸指比了个数:“两日。” 手随着身形摇摇晃晃,幸是君王揽臂托着才没栽倒,口说是两日,褚君陵低头却看他手指竖起有多,忍笑帮忙厥回一根:“数都不会数了?” “会的..”伸手要算数给褚君陵看,觉距离太近又往后退点,前脚跟踩到后趾头,身歪斜着要摔,被褚君陵及时搂住,周祁惊慌间又扯住他衣襟想站稳,双双使力,劲儿猛地往怀中跌,下颌被周祁头顶砸中,痛得轻抽口气:“就这酒量还敢喝烈的,不清楚自己多大能耐?” 周祁懵懵迟迟,难以辨解这话含义,醉意浓烈耳不中听,眼望君王重影叠障好几张嘴,即开即合地,喉口轻咽,低着声喊他:“阿陵..” 浅一声唤,将褚君陵开口的说教堵个满怀,怔愣片刻,定睛细察周祁神色,似惊似喜:“你叫朕什么?” “阿陵。” 褚君陵极忍怡悦,乃甚激动得身震,倒像是也染了酒醉,这声称谓实在熟悉,连着语气和神态也近似,赫然是他的小将军。 饶是不敢信,怕将周祁前世记忆吓跑似的,拿再温和不过的声音又试探:“皇后?” 瞧没回应,不死心又换个称谓:“中郎将?祁儿?” “阿陵?” 许是眼下的君王格外温柔,一如梦境里那个,叫周祁以为真身处梦中。 “阿陵..” “阿陵。” 他这次再不是旁观者,他能出声,成了梦里的周祁,让他羡慕到落泪的那个。 “阿陵。” 连着几声,喊不倦似的,音色顿然沾了些湿意,被君王双臂紧紧抱住,小心抬手回拥,如愿喟慨一声,怀中温度过于真实,使得周祁眼眶发热,不住又淌下泪来:“若能留在梦里该多好..” 第309章 话却叫褚君陵心头一滞。 当是醉酒才换来的机会,周祁生怕醒的太快,贪心想这梦再长些,又觉怀抱实在温暖,受蛊惑般,够身与君王两唇想贴,毫无章法的吻。 “不是这个..”或是没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周祁失魂落魄退开身,神色难过到不行:“不是这个皇上。” “还能有几个皇上。”心中失望让周祁胡含乱啃的亲吻打消,轻叹口气,见其挣扎想要脱身,佯怒斥声‘听话’,周祁轻颤有瞬,果真自觉,眼却红得厉害:“你不是梦里的皇上。” “怎么不是?” 周祁噙着泪不说话,半晌喃喃自馁:“是我太贪心了嚒?” 褚君陵看得心疼,欲回个吻做安慰,却被周祁侧头躲开,泪涌得更凶:“你不是阿陵。” “怎么不是。”复问一遍,周祁仍旧没给答案,从他这些听似无厘头的话中,褚君陵倒是能肯定两件事,周祁没恢复前世记忆,却做了和前世相关的梦。 继而想到前世,周祁也是因梦恢复的头一世记忆,照此推算,今生该是也快了。 沈思间手中力道松懈,人没抱稳,周祁恰好抬头瞪他,腰间失力,惯性向后倒去,仰面重重摔到地上,将神智都摔醒几分,哭病更治得干净:“皇上推奴。” “…………” 第234章 不能人道 “可摔疼了?” 拉人起身,周祁却不肯,控诉的望着褚君陵:“皇上推奴。” 自个没站稳净会怪他:“你起是不起?”瞧是周祁不依不饶,怕他在地上躺久了着凉,黑着脸认下这等诬赖:“朕知错了。” 这才见周祁伸出手,示意君王拉他:“奴不怪皇上。” “…………”弯腰将人打横抱起,稍使劲往他臀上落个巴掌,没好气道:“你这酒品,往后可莫在外头跟人酣饮。” “奴难受。” “哪处?” 周祁往胸口指指,实在不舒服,拿手轻按着,有下没下的揉:“头和肚子也难受。” 头胀欲裂,腹中犹如翻江倒海,偏又呕不出东西,空阵阵地恶心。 “贾钦今日府上有事,朕另喊个太医过来瞧瞧?” “不找太医..”喝的药够多了,周祁不想再增一碗,仗醉小声与君王诉委屈:“奴闻着药味儿想吐,会更难受。” 反招君王冷着话训诲:“咽再多药,不也没管住你这张乱食的嘴。” 难得趁醉敢吐**心事,知周祁平日压的辛苦,该训的训,没舍得说更重的话:“真不用传太医?” “奴想躺着歇会。”拿周祁这烂犟德性没辙,依他的意往榻上抱,经过桌前顿住脚,顺手拿过执壶晃晃,竟一滴不剩。 难怪恍成这副模样。 闷头喝了整壶,还有脸同他嘀咕难受,褚君陵心情窜杂,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你倒是海量。” 周祁醉醺醺,耳朵听岔,当君王是问自己还要不要,僵械地摇头:“奴不能再喝了,多谢皇上..” “…………” 谢个*。 心骂声脏,凉飕飕瞥周祁一眼:“你倒是喝得痛快。” 竟会给他找事做。 想是自个伤势未愈,还得伺候这不消停地,气不过又想给周祁来上两巴掌:“醒后再收拾你!” 这一壶量就是他也得缓上些时辰,倒不知这混账今日系的是哪般愁,需得靠这方式解忧:“借酒驱愁愁胜愁,这话祁儿没听过?” 周祁难受得如有手在胃里捣捯,闻君王问忧解是没解,无心思知,脑时醒时浑,痛得难忍握起拳往头顶砸,被褚君陵急时握住,放人到榻上,轻往周祁额穴处按摩:“这样可好受点?” “..谢皇上。” 褚君陵挑挑眉:“谢朕?方才不是不让朕碰?” 好奇这人具体梦的些什么,待周祁精神稍好点问他,视其神情费解,恍似记不详内容,遂改个方式:“梦里的朕是什么样的?” 周祁为难想了想,认真将褚君陵望着:“朕是谁?” 褚君陵:“…………” 失智之人尤外懵真,周祁这会脑子空空,情仇纠葛尽忘,眼眸不如平日死寂,迷朦又纯粹,无辜与君王相望片刻,勾得褚君陵呼吸渐重,怕失控将周祁眼睛蒙住,一把摁进怀里:“妖精。” 紧听怀中人轻‘哦’一声:“朕是妖精。” “…………” 褚君陵决定暂且放弃这话题。 手中动作稍停,周祁就哼哼唧唧嚷不舒服,褚君陵气又心疼,窝肚子火,手却不轻不重地揉搓穴位。 桌上没见有下酒菜,猜是周祁打干灌地,火又盛点,诘问人命还要否,继而瞧他瑟缩着身,颇可怜的模样,后悔话重,心软将床褥掀开一角:“难受就先睡会,汤端来朕再叫你。” 刚按着人躺下,就看周祁四肢不稳爬坐起来。 “方才不是要歇?” 周祁只来得及摇头,喉间紧继一胀,趴在床延吐了满地,而后身体蜷曲倒在榻上,双手紧压着胃腹位置,口轻喊疼。 过有少焉,见周祁没新的动静,当其吐完胃里不剩东西,心疼欲给人顺顺背,手刚凑近就见周祁软爬起身,无力又往回栽。 这一摔腹部与床榻相撞,将胃里酸水又腾出些,连同胃里还剩的点残渣一路顺着食道往上涌,周祁强压不住,褚君陵见他爬不起身,恰好伸过手扶,又凑巧的遇得声腹呕,随即掌间一热,接了满滩秽物。 第310章 褚君陵:“…………” 身上也没好到哪去,怒极想揍人,将就弄脏的被衾擦擦手,忍嗅异味儿脱下外袍,远扔至一旁,将某个趴在榻上缓劲儿的混账拽到身前,将他衣襟一并扒了,仅留中衣,勉强理净遂才把人扛到肩头,沉令奴才进殿收拾。 这个姿势使得周祁脑朝下,**加重眩晕,难受挣动几下,被君王又一巴掌落到方才那处羞人位置,力道比头回要重得多。 “疼的..” “不打得你疼,当朕是为让你舒服的?” 褚君陵冷哼,知是他现下没安脑子,骂也是白骂。 听不懂好赖话的醉鬼,与其置气无疑是折磨自个,心头账给周祁尽记着,等人醒后再一笔笔勾算。 德观端着醒酒汤回来,进殿见得一室狼藉,隐约还嗅到丝若有似无的怪味,欲往内屋瞅是怎么个事,仅遭君王不耐催促,忙递过汤去。 再看二人衣襟换新,知有个大概:“公子吐身了?” 褚君陵试过温度,将呆坐着的周祁脑袋掰过,一勺勺喂他吃下,后瞧德观还杵在这,恼想喊人滚,后注意到周祁墨发上也沾了脏物,心累吩咐:“去备些热水来。” “嗻。”德观接过空碗,闻觉殿中异味,多嘴请示:“可用往炉中熏些香料?” “不必。”周祁这会头昏脑疼,喝下碗汤肚子又有东西能吐,褚君陵怕香料反闷着他,再将自个外殿铺一滩脏:“窗敞开些,另端几钵净气的草木进来。” 更衣沐濯,忙活近个时辰,周祁经此一吐,又洗过身,不适缓解许多,酒虽未醒,头好歹不胀了,只还有些昏沉。 被君王似不悦地扔回榻上,观其动身要走,急地将他衣袖拉住:“娘亲之事,皇上如何向爹爹吩咐的?” 褚君陵一愣,若有所悟:“你便是怕朕发难周氏,偷着灌自己酒?” 不语即是默认,观周祁眼眸茫感微淡,探究将人审着:“朕当卿卿是受梦境所困,敢情还不是?” 他明答应过周祁不会开罪他娘,这混账是一句话没相信? 还敢拿自个身体作践,褚君陵想就怄火:“朕抛金掷银给你调养身子,就是拿你这么糟蹋的?” “奴、”呐呐无话,眼看君王走远,无措有瞬,褚君陵察觉背后目光,到底是没忍心:“朕就到外间拿张葛布,直盯着做什么。” 回身见周祁低垂着头,似有几分颓伤,怒过当头颇又想笑:“醉个酒人也变娇气了?一刻离不得朕?” 周祁闻声仰头,以为君王话是嫌弃,迷惘的眸子染生黯然:“奴不娇。” “你多无畏。”整壶烈酒打干吞的人,哪是娇,褚君陵看这混账就虎得很:“头过来点,朕给你擦头发。” 擦到微润,瞧周祁傻坐着又走神,将手中葛布绕过他后颈两头握住,微往外拉拉,周祁脖颈被套,头和身体被迫前倾,眼见君王俯身要吻下来,捂住嘴不清道:“奴有酒气。” “够着身往朕口前凑的时候,倒是不怕有酒气?”褚君陵轻哼,不接受这套说辞:“吐朕满手的时候,亦没见卿卿顾有酒气?” 这会倒是端上了嚒,褚君陵作势要收点账前利息,哪管得他不肯,“不是想知道朕如何处置的你娘?祁儿伺候得朕满意,朕便告诉你。” 趁周祁醉深不清智,没空生那良多误会,很逞了番口舌之快:“方才不是请朕的罚?便拿此抵,还能换得你娘亲的处置结果,碰你一个销两回事,祁儿可是赚了。” 周祁当‘拿他抵’是指他身子,君王又提到“碰”等字眼儿,更以为是,手抓衣襟纠结有阵,浑沌间记起个事:“皇上不能人道,要奴如何侍寝?” “…………”褚君陵乍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后听周祁提到遇刺,脸色诡谲有几瞬,漆沉如墨:“何人与你谈道的此事。” 亏他还当周祁不知,猝不及防被心上人戳穿糗事,这人还摆着张真诚脸望他,让褚君陵难得生出阵难堪至极的情绪:“德观还是贾钦?” 除他外,知晓内情的人就这两个…… 现在又多个周祁,偏还是他最在意的那个,心情何止难堪能概括:“还不快说!” “德公公说皇上重伤,肾器大损,雄风不振,不能行房事、”话至一半,嘴被褚君陵紧紧捂住:“不准说了!” 这狗奴才! 怒要传德观做教训,后觉这由头实在尴尬,特别是周祁还在场,尴尬直接翻几个番。 不罚,这狗奴才害自个在周祁面前丢这大个脸,罚吧,又等同是坐实他那处不太行,都不太妥。 思来想去,将德观喊进殿,以其右脚先踏进门,败了养心殿今日风水为由,惩掴德观三十棍嘴。 德观:“…………” “不是为这般。” 罚过人气顺,眼烦催撵其滚,待德观退下,突听周祁来这么句,未明所以:“什么?” “皇上罚德公公不是为这个。” 褚君陵隐觉着他要冒讳言,果不其:“是为的皇上不能人道之事。” “…………” 再受周祁真诚发问:“皇上如今也与德公公一般嚒?” “…………”刚顺的气儿又堵回去,一忍再忍,瞧周祁没个了,沉色睨他一眼:“你的嘴也痒了?” “皇上。”周祁身微晃地跪正,浓醉忘却怕为何物:“奴知错,皇上罚奴。” 第311章 “朕当祁儿借醉痹智,口无慎言,看来还是分得清对错。”故问周祁为何要罚他,就看他敛眸静思些会,用更真挚的语气:“皇上恼羞成怒,所以罚奴。” 第235章 皇上掐得不紧 这混账莫不真是借醉装蒙来奚落他的? 褚君陵甚感怀疑! 周祁约莫也晓得说到君王伤心事,认错让褚君陵换个惩戒方式。 “你倒是贴心。” 轻掐住周祁颈脖往腿上提,周祁当这即是罚,半跪半爬跌进君王身中,闭眼长久未觉窒息,颈间手掌更没进一步动作,疑惑又睁开:“皇上掐得不紧。” “…………”褚君陵气笑:“真想朕一把掐死你?” 周祁垂垂眼:“奴想死的。” 话让褚君陵心头一紧,怒尽化为沉重:“你当真、” 不想与他谈这晦气,却看周祁醉得失智,这话分明是潜意识里的念头。 求死欲深至此,莫不真如贾钦先前所言,这人余症未痊,又患上了郁症? 连想周祁这几月改变,畏光恐人的症状已然近愈,癔症发作更甚少有,看似好转,却不成是水月镜花? 无敢深虑,恐是自个自我慰藉,不觉将周祁身抱紧些,直至怀中轻声痛哼,冷不防听周祁道:“梦里的皇上抱奴都不疼的。” 又是梦.. 大致猜到周祁指的是前世的他,臂间力道稍松,闻周祁道不难受,诱问他:“若朕改如梦中之人那般待你,你可愿久活?” 虽问,褚君陵已然是梦里那个,待人亦如前世珍重,这题多是无解。 又是良久.. “皇上不是。” 褚君陵心情还沉痛着,会周祁意,当他将自己与梦里那个当成是两人,欲释,紧闻其道:“梦里的皇上能人道的。” “…………”褚君陵深吸口气:“祁儿非得要戳朕痛处?” 周祁懵头懵脑,误以为自己坐到了君王腰肾伤处,臀往膝外挪,边仰头观君王脸色:“奴坐开了。” 问其肾还痛否,褚君陵将深吸进的那口浊气又叹出来,托住差点又往地上摔的周祁,郁火淤塞,心倒是不沉痛了。 将人往怀托抱近点,堵了那张没好话的嘴。 “皇上..” “安生点。” 顾忌醉鬼没个智力,怕人不会换气将自个憋死,褚君陵吻过松口,中场准了片刻休息。 周祁微喘,嘴一空又道:“皇上是罚奴嚒?” 褚君陵头世就晓得周祁不剩酒力,乃甚借此很干了些非人事,忆觉残忍挥散脑中零碎画面,愧又无奈捏周祁脸:晓得这混账酒后德性,却不知他何时染上话多的陋病。 尤其话还没一句好听:“你当与朕亲热是受罚?” “皇上先前罚奴,也是这般掌奴的嘴。” 褚君陵恍才记起这茬,按住周祁后脑往前带:“该记的好你不记,不该记的件件不落,成心的?” 语毕,周祁又听话的想起来一件:“皇上如何罚的娘、唔。” “慌什么。”瞧周祁休息够,气息平稳下来,迫人仰头又将口给封了:“‘罚’还没完呢!” 又过一阵.. 周祁得饶,瘫靠在君王胸膛缓气:“皇上可罚完了?” “怎么?”褚君陵处于餍足但没消气的状态,掰起周祁脑袋看他:“没受得够?” “皇上如何处置的爹爹和娘亲?” “还能如何,”欲说没问罪,掂及周祁质疑自个雄风的事,遂冷脸吓唬:“都砍了。” 就见周祁身僵唇白,眼蒙上层雾灰,病说发就发。 褚君陵:“…………!” 求着君王将周未夫妇头接回去,改砍他的,醉酒又生癔症,把褚君陵折腾得不轻。 稍不注意人就滚到地上,又跪又磕的,非要褚君陵把头还给他。 “没杀没杀,朕净吓你的。”抱回榻上,周祁又跪起身,头看没撞处就往床延上撞,被君王托住额,当其是不满意自己表现,愣有须臾,头叩得更重。 褚君陵瞧他停住动作,一时轻心,掌心夹在周祁额头与床延中间,猛地被他使蛮劲狠叩,手没托得住,重砸下去,直将掌背骨节撞得青红。 看人还想再来,抱也不让抱,额头在地上已经磕出个包,怕他再伤着自己,只能狠心揪住脖子,拿床褥塞到周祁身下,摁住人趴着不许他动。 “你爹娘尽活着,莫闹了。” 周祁脖被锁住,艰难地扭头看向君王,满脸摆着‘不信’。 “不信朕稍后传他二人进宫,这总行了?” 道是人再自残,真把周未夫妇二人砍了,就看周祁头转回去,趴在榻上温顺不动。 试着松开点力道,不见其再有过激行为,心疼把人捞起身来:“方才埋汰朕不是挺大胆的,这又一点不经吓?” 近一两月清醒着的时候,褚君陵稍拿事作吓唬,周祁已然不现怕,便是有不安的情绪,近来病况稳定,亦没发过癔症。 眼下人又一身醉态,方才他脸沉成那样,都不见这混账畏惧,可见是真喝懵了神。 褚君陵便是知他脑中空无,当人傻的,话皆未经熟虑,哪料这随口两三字,竟把人疯病给逼出来了,也是要命。 “皇上真没杀奴爹娘?” “朕现在就着人去喊?” 周祁却摇头:“奴信皇上。” ‘你信个*。’褚君陵身心俱疲,这会可不敢再刺激他:“午膳想吃什么,朕传人去备。” 第312章 “听皇上的。”后知后觉额头痛,抬手碰到个鼓包,轻轻‘嘶’声:“奴额上怎么有个包?” 说罢,目光略怀疑的盯着褚君陵看。 褚君陵:“…………” “朕知错了。”气闷认下又一桩冤事,周祁疯得突然,醒得更突然,瞧他丁点不记得伤是怎么来的,却还选择性的不忘过问周未夫妇,生疑得很:“你这病倒是会掐时间。” “奴又犯疯病了?” 静待君王讲完经过,带醉换好跪姿:“奴知错。” 褚君陵哪敢真怪他,怕周祁再同自个闹上一回,心瘁捏捏鼻梁:“跪着不嫌腿麻?” “皇上说的。” “嗯?”褚君陵纳闷,误认为周祁还想再冤枉他,想是事不过三,这回如何也不能认:“朕说什么了?” “皇上说过,若奴跪得好,有个正经奴样,则让奴和周氏少遭受些罪。” “朕何曾说过这话、”褚君陵想起来了,又是头一世做的孽。 这话确实不冤枉他,得认。 再被周祁眼雾蒙蒙的望着,眸如两泊水汪,瞧着委屈极了。 鼻息一热,悄侧开身伸手探探,见没发生什么落鼻血的丢脸事,又转回身去:“是朕的错。” 自知前时过分,温声哄人起来:“往后定不会如此了,朕去吩咐午膳,你好好坐着,累就睡会?” 受其温柔蛊诱,周祁乖顺趟下,待褚君陵盖好被褥,合眸低呓:“是梦里的皇上嚒。” 褚君陵举措微顿,见他额头包还鼓着,帮着敷了些消肿的药。 后瞧周祁觉痛轻皱眉头,头微微往左右躲,哄着给人吹了会,待其呼吸匀浅,眉目缓缓舒展开来,轻抚周祁侧脸,歉疚应了那声喃语:“是我。” ‘我回来晚了。’ ——— 卖假药的小贩遭举报入狱,财银充公,连同沈寰被骗的那份。 沈寰伤好向君王复命,顺又请半日假。 褚君陵刚嘱过午膳,怕吵到周祁,遂喊人到外头,问沈寰还没当值就请休是为甚。 “属下那日得救,应过恩人回去道谢。” “恩人?”那日恍惚听沈寰提过一嘴,救他那人似乎是个小倌。复想到前世顶着是他侍宠的名头,暗与沈寰通奸的那个,腹疑事否巧合,口气难辨:“那倌奴叫何名姓?” 沈寰微惑,不知君王怎生对个小倌名字感兴趣,当其多疑,遂如实道:“景南。” 还真是那下作东西:“那日请罚怎没听你提过要报恩?” “属下知错!” 沈寰那日是琢磨,等伤好后偷去给人送些银两就回,此等小事没必要禀报,之后又觉不妥,怕正巧出宫那阵主子传见,徒给自己招个欺瞒主上的罪行。 “小事不必禀报?”褚君陵瞧他单膝跪地,礼倒有着十分规矩,就是事做得没个奴才样:“报主还得分事态大小?怎么分的,大事选报、小事不报?暗卫堂都是这么教的人?” 闻君王要喊统领来问,心头一惊,单膝跪作双膝,头与上身伏地,掌同肩宽,再卑恭不过的姿势:“属下不敢!请主子亲罚,莫传统领来问。” 褚君陵挑挑眉:“怕?” “……是。” “要朕亲罚。”一个暗卫统领,倒是比他这个皇帝还震得住人些,褚君陵也不恼,只把人瞧着:“你就不怕朕?” “属下、” 沈寰语塞,他自然都怕,怕主子是受其身份震慑,有敬有畏,对统领则是打心底发怵。 他自小入堂,此人训化暗卫的手段多端,教罚更是惨烈,他亦不是没犯过错,那等叫人死不如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主子降惩,即便是让去刑堂领罚,多是那几项内容,心里总归有个准备,怎么都比被统领带回去按心情处置的下场好上太多。 这话沈寰万不敢说:“属下绝无冲犯主子之意,属下嘴笨,自是更怕主子些。” “怕朕?” 这话也不对,沈寰咬咬牙,不知如何补救,只得干又认下一罪:“属下该死!” 第236章 让他卖身子他就得卖 “起来吧。”轻踢踢沈寰脑袋,得人谢恩顺准了假,话却不明:“你命是朕的,怕朕无妨,怕个小小统领,你这暗卫可当得没用。” “主子?!”惊又要跪,先被君王启声拦住:“朕随口一说,惧成这般,看来确实是怕朕。” 沈寰惊魂未定站正身,因君王这话心再打紧,恐其真嫌自己怯懦,急抱拳道:“属下并非是怕统领,堂中有规矩,凡遭主上差人领回的暗卫,即视为弃子..处置。” 比起统领教罚人的手段,沈寰最怕的是这:“属下怕遭主子弃用,遂才不敢让主子传统领来。” 褚君陵没持态度,半晌轻笑:“朕瞧你容貌与朕有几分神似,莫不是朕的哪个兄弟。” “?!”此话一出,沈寰这会不仅有怕,背后瞬间渗出层冷汗:“属下身份卑贱,岂敢与主子攀亲。” 褚君陵继续吓他:“你这反应,倒像是被朕说中了心思。” 沈寰呼吸都止了,额间冷汗也冒出来,憋得将近窒息:“主子贵为天子,属下一介暗卫、” “行了。”瞧沈寰这模样,再吓上两句不定要自曝,遂将话题转回他与那小倌身上:“暗卫堂没把你训成个合格的杀人机器,倒是让你习了知恩图报的美德?” 第313章 道是稀奇,直叫沈寰心头惴惴:“主子?” “不是要去见你那恩人?” 算着午膳将好,欲进殿喊周祁起身,准沈寰走,却看他站着不动,似惶似恐又跪下身:“主子若忌讳属下存有人知、” “赶紧滚。” 知他要说什么,暗卫合该形如走肉,思想人欲尽不能有,为主生为主死,养来就是为给主子赴死用的,与圈棚里待宰的畜牲没什么两样。 暗卫为刀为犬,唯独不能是个人,以往皇室的暗卫尽是照这标准训养的,为杜绝暗卫磨生反主之心,彻底将人奴化,亦是真拿人当畜牲教待。 自幼驯化,不开脑智,不通人语,所习所会仅就杀戮和服从二事,褚君陵第一批暗卫即是如此。 介于褚君陵没养畜牲的偏好,嫌是没个趣,下令改了这灭任性的规矩。 照严格论,沈寰这暗卫确实是不合格。 “便真是畜牲,朕也喜欢通人性的那类。” 问沈寰可明白。 “属下明白!” 谢过主,确信其没弃用之意,方才敢离开:‘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着主子比以往仁慈甚多。’ 沈寰到倌院时,景南即要侍恩客。 “诶哟!”老鸨见有新客,兜起笑脸热情将人往店里迎:“这位公子看着面生,该是头一次来?” 欲攀沈寰肩膀,遭他眼色吓住,讪笑收回手。 老鸨混迹风月场几十年,自有一套识人方法,眼观沈寰一身黑衣,身大怀有杀气,方知此人绝非善类。 老鸨只求财,不想成沈寰手中又一条人命,见他诋恶自个接触,手脚遂也规矩:“公子来得赶巧,咱们院里今日新纳了几个魁儿,身段姿色都是一绝,又是头回开张,就是这价钱..” 沈寰环视一周,不与她废话:“我找景南。” “景南?”老鸨偷将沈寰打量个仔细,稍生狐疑:“他不过是后院做杂役的小奴,怎生有幸与公子相识?” 紧被沈寰丢锭银子到手中,不解这惑,只让她尽快将人喊来。 “这不赶巧。”老鸨歉疚一笑,却不舍得将手中银两还人:“景南眼下刚梳洗好,正要奉客呢,公子要不再另点个?” 顺即从不远处牵过两个小倌,掰起二人脸任沈寰挑拣,各介绍其伺人长处,瞧这新客神情嫌恶,隐约有不耐烦,忙朝二人使个眼色,打发其去别处。 却看沈寰出手大方,不肯放这财神爷走:“倘若公子不赶时间,非得指让景南来伺候,不妨等上个把时辰?” 沈寰眉轻颦蹙:“他不是做杂活的?怎会接客?” 老鸨也纳闷,这位公子瞧着倒是器宇轩昂,怎会跟个后院的小奴熟上:“以往是轮不着他,打今日起却得接了。” “为何?” 徐安上辈子虽是有意恶心褚君陵,却也不敢真拿别人睡过的货色给他。 倌人已够卑下,景南非但是奴籍,更是勾栏院里的杂奴,为人下人,身份低贱且是个雏儿,也是徐安为何要挑中他的原因。 沈寰不知前世旧缘,只听景南这客接得突然,晦色瞧那老鸨:“他可是自愿?” “这可由不得他。”老鸨甩甩绢帕,轻“唉”声,笑得轻蔑:“那杂奴的卖身契和奴契尽在我老嬷子手中,让他干什么他不得干?” 嗤说景南只是个贱籍奴才,她就是真把那不听话的打死,告到官府也是没人管的。 “老嬷我让他做粗活他得做,让他卖身子他就得卖,若有不从,”老鸨轻哼,道是院中棍棒鞭子可有的是,不信抽不烂景南那一身皮肉。 试问沈寰与其究竟是何关系,闻是友人,‘噗嗤’笑出声来:“公子出手宽绰,看就是大贵之人,与个奴倌称熟道友,倒不嫌降了您的身份。” 自是不信这话,见沈寰不肯透露,道他‘风趣’,却也没多好奇:“公子是等,还是?” 已向主子请过准假,今日不必当差,沈寰专是为谢答对方来的,不碍耽搁这个把时辰:“等他,劳烦备间雅座。” 从老鸨话中,猜到景南不全是自愿,但也无心多管闲事。 几日照拂给些银子方能报偿,多余之事能无则无,况他自己亦为人奴,救得了景南这一时,帮不了他一世。 老鸨见财神爷留住,连忙将人请去雅房:“公子在此等等,我让人给您送些酒菜上来,先祭祭口,等景南那头一忙活完,我立刻把人给您送来。” 沈寰多的时间都等了,也不差那一时半会,遂让老鸨莫催促,由景南自己收拾好再过来。 老鸨误会他是嫌脏,笑着保证:“公子放心,人自然是洗干净才敢带到您跟前来,断不会叫您沾上晦气。” 走时又问沈寰:“公子等着无聊,可用老嬷先给您挑两个人来陪陪酒,时辰能过得快些?” “不必。” 老鸨眼光长远,也不是硬要赚这份碎钱,瞧沈寰无意点人作陪,遂遵客意:“那老嬷就先告退,房外候有伙计,公子有事只管差人吩咐。” “且慢。”沈寰想不过,把那老鸨又喊回来:“我听闻景南自幼被发卖到你这儿,怎么突然让他做这营生?” 沈寰以往虽未踏足过倌院,青楼却是去过三两回数,或是奉公受命,或是解己所需。 也就是需没解得着,唯一一回动那等念头,趁休沐日欲去尝试,结果人还没踏进门,先被主子暗传的急令召了回去。 第314章 这倌院和青楼所干的是一脉勾当,也就是受众存异,教习模式按理该是近同。 照这行当,老鸨若有心让景南做开腿的生意,合该打小训养,何至今时才逼人从娼? 景南打被买来就干的是粗使活计,既不通淫技,更未习过伺候人的规矩,老鸨做此安排,必定是临时起意。 老鸨会心一笑:“公子肯为景南等这许久,便是知他有几分姿色。” 姿色是有,沈寰却不是为睡人来的:“他今日才梳弄,究竟是为何?” “必然不会是光彩事。”老鸨稍显躇踌,怕沈寰晓得后一气之下走人,使得这大好生意泡汤,一时不知该不该说。 却看他径直掷出半袋银两,道是定金和解惑的费用,老鸨登时放心,更将沈寰当樽财神:“也就是顺句嘴的事,哪能使您这般破费。” 嘴上客气,手却诚实将那钱袋子塞入囊中:“这银子老嬷就先替景南收着了,顺代他给公子告个谢,承蒙您捧场。” 说是好听,这银子最后是落到哪个手头,互都心知,沈寰亦懒的点破,让人抓紧些道原因。 “既是公子不怕污了耳朵,我就与您实话说了。” 她起初也没打过景南的主意:“公子有所不知,那小奴刚买来的时候可难看的很,要不是后院缺个粗使奴隶,那奴犯子要价也便宜,老嬷都没稀得买他。” 半贯铜钱换个长期奴才,奔划算才买的,对景南本身,老鸨是一眼没看上。 瘦骨如柴,皮也干黄,五官尽都平平,性子又怯弱不讨喜,明眼见的下等货色。 谁成想他那副丑相,长着长着..竟也出落得有几分颜色。 模样虽长好了,长年粗活,皮肉到底比不得精养着的倌人细嫩,又不懂讨恩客欢心,送上榻也只有赔钱的份儿。 老鸨也问过景南的意思,若他肯干这张腿承恩的轻松门路,且停了他手头那些个脏累活,好生护养几月,让教习嬷子按日授其床笫功夫,以勤补拙。 景南不愿,老嬷念他在自己眼底下长大,也算亲养他多年,没硬将人往这条路逼。 今日之事.. “怪就怪那贱奴不安本分,背着老嬷偷人不算,竟将与他苟且之人藏到我这倌院里来了。” 也就是前些日…… 第237章 不安分的奴隶就该打 也不知是奸夫还是淫妇。 老鸨说更来劲儿:“公子给评评理,他一个贱籍奴才,还不如头猪来得值价,也配享人享的快活?” 当初要不是她花钱将人买下,那贱奴即便没让奴犯子打死,早不知被变卖到何处,哪有的如今安稳日子:“老嬷我就是再苛待他,好歹还拿他当个人看,早知是个不知耻的玩意,就该拿条链子当狗拴了,关去外头看门!” 赚钱买卖不晓得做,倒是好,白给人睡,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说难听的,那贱蹄子给谁攮不是攮,本就是没人权的东西,与其便宜别个,倒不如卖、” “住口!”听老鸨将人辱作家畜,谈吐粗俗,一口一个“贱奴蹄子”地叫,心中不快,煞气重得骇人:“景南是猪狗,那你说,我是什么?” 老鸨猛一寒战,遭如待死物般目射,瞬想起眼前人买了景南一晌身子,她詈骂那贱奴,无疑是将这位财神爷也诟谇进去。 眼望着财神变死神,老鸨吓得六神无主,一向厉害的嘴直打瓢:“老嬷嘴贱,不是有意骂公子,不不不,老嬷不是骂公子,情绪激动讲的烂话,公子大人有大量,就请宽宏我这回。” 没得主上首准,沈寰倒不敢随性杀人,警慑老鸨嘴放干净,问及景南偷人经过,从其所述抓出关键,凛色问她:“具体事发是哪日?” 老鸨惶然道个日期。 沈寰屈指算算,心中骤然有个猜测:“人是在庋房发现的?” “人倒是没捉到,但发现了地上的血。” 受问详细,老鸨犯憷道:“那日后院来人告发,说是景南最近行径鬼祟..” 进庋房进得勤密,饭食也多是拿去里头再吃,进出第一时间将门上锁,生怕人进去似的。 房中多是摆放的杂物,老鸨欲将屋子腾做他用,顺将些没用的器物变卖,景南专是后院干杂役的,老鸨能省则省,不另请工,就让他个人包揽全活,限其半月内将里头收拾出来。 老鸨知景南胆小如鼠,量他不敢偷动手脚,庋房亦没养值钱东西,如是放心,那段时日暂就把钥匙交给景南在保管。 娼子轻贱,人尽下品,只有遭人欺的份儿。 景南打小性格恇怯,人又孤僻,再是贱籍奴隶,下品之下,倌院中人对他多是鄙夷,即便有所交道,皆是奔着欺凌去的,为在他那儿体验高人一等的滋味。 那些个娼倌在恩客那受够屈辱,转头即拿景南发泄,对他客气之人也有,却仅是不刁难,尽都不屑与其往来。 景南无友,独来独往惯了,那几日行径并不见怪,本不该惹人疑。 坏在告密之人与景南有过结。 那人叫王二,是厨房的伙夫。 有日老鸨到后厨视察,看有无人偷食客人饭菜,顺将采买的物资做个清点。 点数时,将手中没来得及入账的银两随处一搁,走时遂忘记拿,后头找回,紧发现碎银少了二两。 老鸨将那钱袋子丢上灶时,控火的王二为首瞄到,见有鼓鼓囊囊一整袋,眼开生歹,趁无人往此处探,假装拿灶布擦溅出的油汤,后当没看见那袋银子,随手将灶布扔盖到上头。 第315章 老鸨果真忘事,空手就走了,王二怕其突然返身,厨房也还另有人在,暂时没敢伸手。 等人尽急将房门关上,一面慌往窗外观扫,一手匆将钱袋子打开,从中拿了少许,重新系好袋口,趁有人前放过到原处。 以为稍拿几个老鸨难以察觉,猜漏她来前就点过数,找回时又清过一遍,钱对不上,便知是遭了贼。 偷盗乃大忌,老鸨担心这回逮不到人,往后个个都当她手头财物好盗,打歪主意,遂将当日进过后厨的人尽搜罗到一处,挨个排问。 王二接到去后院集合的通知,方知阴沟里翻船,老鸨追查得紧,身上银子没来得及改换地方,带去怕遭收身,不带又怕遭搜房。 花不出去,藏只藏得了一时。 扔掉更是不妥,不论这银子最后找是没找到,只要贼查不出,凭老鸨狠辣,所有进过后厨的人尽得挨处罚。 情急之下谋个阴计,欲栽赃给同屋住的伙夫蒋贵,不防行恶时遭人撞破.. 景南受老鸨使唤来喊王二去后院,走段路没见人跟上,怕办不好事遭到打骂,遂又折回去喊第二回。 进屋就见王二心心慌慌往蒋贵床底下藏东西。 王二也不意景南掉头回来,受吓手滑,碎银从指缝间漏落个到地上。 景南循目望地,瞧清所落物体是甚,结合王二心虚反应,显知他就是老鸨要找的贼。 王二騲骂声,心一耍狠,还是将银子藏在了蒋贵的床被下头。 恶见景南傻站在那儿,凶狠将人拽过身威胁:“嘴给老子管好了,要敢把这事抖出去,老子遭罪,你就莫想有好日子过。” 景南惊恐点点头,遭王二揪着一把甩到地上,恐吓他若有半丝风声,就拿麻绳穿针,将他那张烂嘴缝上。 搜身没揪出人,后头紧就是查房。 受栽赃的蒋贵被当是贼,口拙莫辩,被老鸨喊打手强按住肩,要打断他双臂,景南几次想道实情,尽被王二阴狠眼神盯吓,胆怯没敢开口。 直至棍棒高举要落,被蒋贵冤愤的表情刺激,良知最终压过恐惧,大喊声‘住手’,身颤抖地指认王二:“我今日到房中喊他,亲眼看见王二将碎银放到蒋贵床下,贼该是他。” “你这贱人!” 王二恼恨要打景南,冲近之际遭蒋贵和打手合力拦下。 真相大白,老鸨念王二干事麻利,厨技也尚巧,废去双手饶是可惜,为赚钱想,改克扣其两月工钱,另儆效尤,将王二一条腿给打瘸。 蒋贵以前看不起景南,这回双臂靠他保下,悔之感恩,真心拿其当作朋友,乃甚猜定王二事后要报复,处处相护,没给对方可趁的机会。 王二怀恨在心,碍于有蒋贵撑腰,没敢明着找景南麻烦。 一来两个共住一屋,又因栽赃之事结下梁子,本就遭其仇视,二来蒋贵膀大腰圆,皮肉糙实,碰硬必定打不过对方,偷袭更是空扯,别几拳下去白给人挠痒不算,反落个手掌骨折的代价。 暗中亦寻不到景南错处。 直至某日,蒋贵受老鸨差遣外出扛买猪肉,王二仗给景南撑腰的不在,一路跟踪至庋房,卷起袖子要找他报复。 原打算等景南前脚进去,趁其关门时硬挤入内,踹他在地,锁上门把人往死里揍。 潜伏墙外欲将实施,突听里头有道陌生男子的声音,王二揉揉耳朵,确认没听错,临时改个更阴险的计划。 奈何两人交谈声微,王二耳朵紧贴墙上,也只勉强偷闻个大概。 隐晦听到景南说什么并非图那男子的钱,对方什么好就好,又让那男子醒了就快些离开,免得遭发现。 猜就是些见不得人的脏事。 那男子回让景南等他段时日,等什么事后定会回来找他做个什么什么,王二实在听不清楚,犹自脑补了场从‘意乱媾和’到‘许诺私奔’的苦情戏数,一脸阴瘆。 ‘果真是见不得人!’ 认定那男子就是景南在外找的野男人,奴隶偷情,还敢在主子的地盘上行淫。秽,可不仅是断手脚能饶的。 听景南又催那男子离开,怕人跑了,急赶去与老鸨告密。 老鸨听有这事,道还得了:“那贱奴是翻了天了!” 当即喊上人去庋房捉奸,却扑个空。 那人与王二前后脚走的,等老鸨一行赶到,房中早已空空如也,景南去柴房劈拾木头,亦走没了影。 “因没抓到现行,老嬷也当是王二为上回之事记恨那贱、” 遭沈寰森目扫来紧又改口:“当是王二记恨景南,故意虚报的奸情。” 继将王二臭骂阵,顺手甩了他记耳光:“王二口上确信,却拿不出切实证据,闹得场乌龙。” 老鸨多是客要招待,无闲拖延,警饬刓那王二一眼,带着行人准备离开,没注意脚下,遭杂物绊崴住脚。 人差点摔,脚板也被钉得生疼,霉得心烦。 低头瞧是个尖铁块,一脚拨开,紧见地面几滴干涸的血迹。 老鸨刹时起疑,细顾屋地好几处地方干净过头,明显清理过,庋房钥匙就仅景南才有…… 推测这几滴血遭铁块遮挡住,景南打扫时又匆慌,粗心擦漏这处。 再三盘问王二,甚至拿打断他另外条腿做威胁,见其仍咬定景南在此藏过男人,心信大半,遂令人羁景南来与王二对峙。 第316章 “老嬷起初也没想把事做绝,可是给过他机会。” 等将景南带到,让王二将所知招述,再将听来的谈话如实回给景南,就看他面色煞白,许久没句争辩的话。 老鸨再瞧不出猫腻,这几十年经验就算白攒:“您说这证据都摆到眼前了,老嬷就为要他句实话,这不应该嚒?” 问景南地上那血怎么来的,人证物证确凿,那贱奴还嘴硬的狡辩:“他谎称是清理杂物时摔破膝肘,老嬷见是他敬酒不吃,就..” 就命令手下把人按跪在地,将其一身衣物扒了干净。 老鸨里外没从他身上找到点伤,气煞连掴几个巴掌,当场将景南嘴角扇出血来:“小贱蹄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唾哧景南那点龌龊事还瞒不过她这双慧眼:“这血既不是从你身外头流地,便只有那烂*。” 老鸨干行这勾当,先入之见,思想也就往这行上靠。 再看遭过清理的地处分散,血状亦与落红近似,认定是景南与人偷欢之时遭破身的血,不容其辩释,怒火冲著,狠道不安分的奴隶就该打,更该往死里打,一脚踹上景南肚皮。 景南受押跪地,老鸨这脚使了全力,踢上身时,押着他两条手臂的人见势松开,任景南跪趴着往后摔多远。 老鸨尤嫌不消气,使唤那俩手下:“松什么手,给我将这贱奴手脚按紧了。” 景南紧遭拖回,架起身禁锢住四肢,生生挨下老鸨好几脚,口咽不及呛出血来。 老鸨气出够,则让将其乱棍打死,王二嫁祸蒋贵,腿被蒋贵亲手打断,景南揭发他,遂也该由他亲手打死这贱人。 遂向老鸨请求。 第238章 我不值钱的 “打吧。” 让手下将手中棍棒递给王二,王二求得许可,棍棍下打死手,老鸨见景南拼命缩起身子,痛得爬不起来,紧又被王二踏腰踩住,躲都没法儿躲,气息奄奄,一副将死之势。 蔑望他这模样凄惨,神情破碎,竟有几分惹人怜,心念一转,登时改了主意:“行了,留两口气。” 王二恶狠狠瞪着景南,表情狰狞,手握木棍不甘心丢,问老鸨为何不将这下贱东西打死。 老鸨冷笑:“活活打死太便宜他。” 这贱奴既然遭了脏,何不拿她尽其用,便是死,也得先榨干他最后点价值。 遂喊手下拎死货般提溜起人,捏住景南的脸逼问:“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这乱棍打死,要么乖乖开腿承客,赎你偷人的罪。” 唬他想死也不是现在就能,日日都得遭顿狠打,偏日日留他半口气吊,直至折磨够人,她何时觉得景南该死,景南才能死。 “死可比苟活着要难,卖身或是偿命,你可选清楚。” 景南不想死,更被打怕了,本就出身如贱泥,掌中蝼蚁,只要能活,不被打,一具躯壳算得什么:“我..卖,嬷嬷饶我。” “倒是聪明一回。”老鸨见他实相,如约不再为难,又看景南人近半厥,喊人将他送回房去:“找个大夫治治伤,早日养好身子侍客,也好早日还我药钱。” 可不是给这贱奴白垫的。 道让景南管紧他这副身子,腿该张的张,不该张的若敢私自打开,可仔细他的命:“今日这顿打就当给你松松皮,若不是为留你进财,贱奴才一个,死就死了,哪有问医用药的资格,干这行当,要你这身子值价,命才‘金贵’。” 景南虚弱看向老鸨,由人架起,忍痛同她鞠个身:“我晓得了,多谢嬷嬷。” “回去歇着吧。” 等景南被搀走,老鸨也赶着去前厅揽客,走前看王二心似不忿,哂笑警告他句:“他如今是我的来钱货,可由不得你找麻烦。” 王二忙不迭应是。 老鸨恐景南首操新业,什么都不懂败客人兴致,趁养着这几日,知他身动不了,则喊个资深嬷子口头教习些规矩。 不等人好全,景南昨日刚能起身,今日就被送与恩客膝胯。 “大致就是这些。” 沈寰心道果然。 ‘那就是了。’ 时间地方尽对得上,现场几滴血迹该也是他的,老鸨口中那‘奸夫’即是自己。 景南有今日之难,尽拜他所赐,如此清算,这份恩情就不是钱财能了。 老鸨忐忑道完,久久不闻沈寰表态,谄笑道:“公子若无他问,老嬷还有客要招待,就先失陪?” 只想快些离开这死神,请示欲走,遭沈寰不轻不重落个掌到桌上,怕得又坐回去:“还是公子更要紧些,老嬷再陪您坐会也成。” 心虚呵呵两声,觳觫着身反复话道:“老嬷不急,再坐坐,再坐坐。” “他卖身是受你逼迫才应的。”想是这闲事不得不管,半打定主意,冷瞧向老鸨:“你说他是自愿?” 老鸨怕死的很,觉命受胁,讪讪打马虎眼:“公子说笑了,这被迫的答应,不也是答应?” 再说是那景南犯贱在先,她为人主还不能罚嚒:“他不偷人,岂会落得这般田地?” “你未亲眼见,仅凭个伙夫一面之辞,怎就判定他不安分?”沈寰脸色更冷:“便是贱籍,就容得你不分青红冤他清白?” “公子亦未当场见得,怎就确信景南是被冤枉、” 等等! 老鸨说着说着,紧觉不对劲。 第317章 王二说那野男人会回来找景南,她经营这风月场几十年,早练就有过目不忘人的本事,眼前这公子分明是头回来,却与后院杂奴相识,又专是来找人的.. 更为景南申辩其是受冤枉,言辞肯确,且不说这,光是后院严禁外入,时刻有人看守,即便这人以往来过她这,按理也不该与景南打上交道,除非!? “公子莫不就是?!” ‘奸夫’二字没敢外露。 敲门声响,见来人送酒菜,心慌要逃,被沈寰眼神挟制迈不动脚,身遭定死一般。 使劲眨眼朝那小二暗示,奈何对方全程低头没抬起过,酒菜布好,道声“慢用”就麻溜走了。 小二告退,紧见沈寰起身站到自己跟前,寒毛直竖:“公、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景南眼下在哪间房?” 老鸨顿悟,暗自祈祷沈寰不是那个意思:“买景南身的是位熟客,昨日走时就定好的时辰,这会怕也是才到。” 道是不定才将入正题,敬劝沈寰再等上一阵:“那位爷事先就给全了银子,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公子这会去要人,恐怕是不妥。” ‘没入正好!’沈寰心稍落,愧疚减轻两分,一手拎过老鸨,掐人脖道:“带我过去。” “公、公子、” “不想死就赶紧。” 沈寰果真是这意思。 老鸨叫苦不迭,后悔与这瘟神多嘴,瞧其架势,生怕今日将沈寰和熟客尽得罪透,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生意做不成,院子再让人砸了。 被迫将其带到房外,为防沈寰将人劫走,速谋计策,趁他踹门而入,暂没空管顾自己,也不敢再惦记赚对方钱,三步并两步的跑下楼。 瞅沈寰那架势知他武功不低,遂将院中打手尽都喊上,气势汹汹返回去算账。 沈寰踏入时,景南刚被剥干净,光不溜秋敞着身,被个老瘦男人扳开双腿扛到肩上,拉住他双臂往外一拖,暴着粗口欺压上去,把着那丑物要往里放。 刹然声巨响,吓得那买客胯间一软,竟直萎了身。 景南最是认命,打进屋被买客讽辱,再到那羞耻衣物被脱干净,尽没生过反抗。 当此生已如此,绝望之际听门被撞开,睁眼望向门口,见是自己前阵所救之人,惊讶极了,只觉是在做梦:“沈寰..” 他怎么来了? 却瞧自己这副下贱模样,狼狈没个反应。 那买客也回过神来,赤身质问沈寰:“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被沈寰一掌劈晕过去。 “沈寰?”景南不敢置信,一时忘遮羞,光不溜秋将人盯着,表情僵滞:“沈寰..” 沈寰轻嗯声。 “当真是你?” “是我。”捡起衣物欲给景南穿上,却看这衣襟薄如蚕纱,难盖半点肉,分明是媚讨恩客用作助兴的淫衫,皱眉扔至一旁。 找遍房中没找到件干净衣裳,脱自己的..似乎也不合适,无法只能捡那买客的外衫给他套上:“先将就着,出去再买新的。” 顺掀起床单撕扯下一段做绅带,系好试着扯了扯,确认衣不会落,道声“靠稳”,将人拦腰抱起:“我带你走。” 景南仍处在失神状态,身体腾空,下意识搂住沈寰脖子,手触到其颈间温热,才得有几分真实感受:“你怎么来了?” “报恩。” 景南心跳得极快,似喜似悸,沈寰破门进来的那刻,如神明天降,好似专为救他于水火来的:“你真要带我走?” “你走得了嚒!” 沈寰还没开口,让老鸨替他接过话应了,领着一众精壮打手赌在门外:“公子照顾院中生意,老嬷自当欢迎,可您打晕我的客人,又踢坏我两扇门,可不是方才那点银子能抵的。” 开好价要沈寰赔偿,后看向他怀中那个,假笑道:“这小奴公子即是给了定金,睡上一趟无妨,身随您折腾,这人嚒,公子可带不走。” 景南知老鸨话是何意,不觉将沈寰搂得更紧。 他双契尽在老鸨手上,即便沈寰今日救他出去,只要老鸨报官,抓他回来是迟早。 他逃不掉,再落回老鸨手上,下场只会比如今更惨。 除非这人肯为他、、 “赎身。” 话是从沈寰口中出的。 景南原是忐忑,听到这话,心跳快得能听到响,窝在沈寰怀中怔怔将他望着:“你..” 却被沈寰轻拍拍背。 “人我带走,你想要多少?” 几下安抚胜却千言万语,景南心安定下,温顺无话。 有大赚的机会,老鸨自是不会放过:“公子当真要为这小奴赎身?” 沈寰只让她开个价。 “既是公子敞亮,老嬷也不与您绕弯子。”道说景南本身是不值价,但他入了这门行当,能换的银两就多。 照景南如今年岁算起,少得再为她卖二十余年身才够本:“公子诚心要人,老嬷便给您打个折扣,且按景南一年二百六十日工时累算,乘二十年,卖身契和奴契价格另开,算上方才需赔偿的价钱,划个整,老嬷就收您二百两纹银。” 问沈寰可公道。 沈寰一时未表意,反是景南惊抬起头,望向那狮子大开口的老鸨,观她一脸奸计,就是知故意。 买他个下等奴隶,十两银子即是顶天,哪值得了那般高价? 第318章 莫说沈寰能否拿得出,光是老鸨要这么多,这人还愿赎他嚒? “我..” 老鸨坐地起价,沈寰也没说肯是不肯,长久沉默催得景南心再难安,怕沈寰后悔,又怕他真去凑那两百两银子,纠结几瞬,还是轻轻与沈寰道:“我不值钱的。” 第239章 没钱硬抢 “你这奴才可不聪明,公子既是让老嬷说价,必然是安了接你回府的决心。” 醒训景南不好好推销自己,在新主子跟前留个好形象,反傻的将自己往轻贱处贬:“你值不值这个价,可要公子说了才算。” 问沈寰是否考虑好了。 “我当真不值。”见老鸨卖力怂恿沈寰赎人,心中着急,他虽想逃离这地方,却也实在不值得沈寰破费,即便是为报恩,这人方才将他从买客身下救出,保全自己一时清白,已然够还那几日照顾:“你走吧,我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莫担心。”知他心善,不愿给自己招惹麻烦,沈寰话少不会哄人,只得又轻拍拍景南背安慰:“我说带你走,便是一定会走。” “我就说,公子今日过来,看就是为带你回去享清福的。”老鸨装的感动,抬手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花,又嗔怪的瞥景南一眼:“这小奴自卑,竟敢怀疑公子真心。” 撺掇沈寰快快给了赎金,带人回去好生调教,看景南还想张口败自己好事,眼色含刀:“公子尚未做主,哪容得你个奴才插嘴,身没赎走就失规矩,也不怕遭公子厌弃。” 景南倒宁愿沈寰弃他离开,不若这天大恩情,他身无长处,更无所有,拿什么还呢:“也就是换个容身之所,我在哪都行、” “首桩生意就敢给我生祸,公子今日买了你就罢,若看不上,待会可有你好果子吃!” 吆吓完景南,还不见沈寰点头,摸不透他想法,急接着又奉承:“这小奴姿色虽不称绝,胜在公子您喜欢,世道上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的多有人在,公子这二百两何止买笑,连景南整个人都是您的,可是稳赚,况这区区小财,公子想必不放在眼里?” 沈寰这些年积蓄不算多,要二百两也有,若说‘区区小财’,这老鸨倒是高看了他。 花大半身家买个人,不肉疼是假,但景南是因自个受难,老鸨也明说今日之事不会轻饶这人,若他就此将其扔下,何不是往火坑里添柴。 值与不值,人都得救。 身上银两不够,回宫拿要花不少时候,怕这期间老鸨又逼人去侍客,不放心留景南个人在这,遂与老鸨道:“我先带他走,晚些时辰来交赎金。” “公子逗我呢?”当她傻不是:“老嬷与公子互不相熟,更不知公子家在何处,家境如何,您要是抱着这奴隶去不复返,老嬷我上哪儿找人去?” 让沈寰要人就痛快把银子给了,要银子就把人给她放下,耽搁一阵便是堵她一阵财路:“老嬷等的起,银子可等不起,无非是一锤子买卖,这鱼和熊掌,公子莫不是想兼得。” 暂不清楚沈寰具体财力,不好直接骂人白嫖,委婉催其任选一项:“您要也嫌景南不值这价,就请将人还给老嬷,外头恩客还多的是,老嬷在您这儿没得挣,眼光总要放往别处。” 作势要争抢景南,被沈寰退后几步避开,顺带着人挤进房,也不管那被打晕的嫖客,让打手将两人堵在中间,语气逐渐凶横:“公子莫忘了,景南卖身契还在老嬷手中,我拿自家奴隶的身子赚换银子,您可管不着。” 故意道景南今日客没待够量,没到他歇的时候:“您抱着老嬷的奴隶不放,方才又打晕我院中的熟客,搅黄的生意少算也有两桩,若这熟客遭了得罪,往后再不来光顾,不知又得少赚上多少。” 便是这男子今日不把人赎走,赔偿也不能少,想是方才喊低了价,又黑心的加上一百:“按实算,老嬷损失的银两岂止三百,便是真问您要上千金也不过分。” 沈寰身上的银子满打满算三十两,还得留点给景南买换的衣物,老鸨直接喊价十倍,人买不走,就打算抢。 抢前礼貌给那老鸨一次机会:“景南我带走,先付二十定金,剩余的今日内补上。” “公子当真幽默,二十两连赔款都不够,还想买人?”老鸨吭笑,让沈寰没带够钱就赶回去拿:“我院中的规矩,向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景南也不会跑,公子急这会做什么?” 便真敢跑,她亲自盯着人,准不会看丢。 “我怎知你否会逼他侍客。” 闻沈寰道信不过自己,只当他是拿不出银子,又想在景南面前装阔绰,遂不给脸的揭穿:“公子是信不过我,还是怕在这奴隶跟前失了面子。” 转让景南往后眼擦亮点,莫再让人几句甜言骗开了腿。 “老嬷我识人物事几十年,今日竟也看走了眼。”错将个穷鬼捧作财神,白浪费时候,气闷不与沈寰再废话,看沈寰也有硬碰硬的架势,当即让打手提高警惕,莫放两人跑了:“这奴隶老嬷不卖了,公子不想生事就赶紧赔了钱离开,否则休怪老嬷不客气。” “好。”沈寰要的就是她不客气。 主子不准随意滋事,外人先挑起的就另说。 老鸨看他真答应,更确认沈寰是穷鬼一个,脸上鄙意再不掩饰:“还不把人放下!” 沈寰寻个安全的位置,拉张椅子,顺势将景南放下,示意他坐好。 第319章 老鸨加价的那刻,景南就预料沈寰不会答应,虽有心理准备,被放下那瞬间,还是经不住勾起一丝失落,后想自己确真不配,释然之际,却听沈寰在身边道:“数到百,我们就离开。” “你..”景南睁大眼,猜到他要做什么,眼怯望向一众打手,又看沈寰孤身一人,眼里藏不住的担心:“不要,你不是、” 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些人下的都是死手,真打死过人的。 他不想让沈寰受伤,更怕他因自己没命,太多话说不及,被沈寰拿手捂住了嘴:“闭眼。” 看景南摇着头不干,一副要急哭的样子,耳闻身后动静,迅速侧身接下一拳,按住那偷袭的打手后脑猛砸到地上,趁被围攻前对上景南盛满害怕的眼:“我有把握,闭眼。” “..好。”许是见识到沈寰武力值,惊惧点点头,怕自己拖对方后腿,听话闭起眼,心怀担忧和不安,从一开始默数:“一,二……二九……四一..” 耳边传来激烈打斗,伴着拳头入肉和身体砸地的声音,越往后数,分不清人的痛哼和老鸨狞厉的喊打也混进来:“五五、五六……”越近百,声越惨重,景南心也越紧,恐惧越深,似要冲破心腔蔓延出来:“七三……九十、九一..” 临整周遭声响渐小,缓缓趋于平静。 “一、百。” 刚默数完,身体突然腾空,耳朵除却自己的轻呼,已经听不到丁点声音,景南惊慌睁眼,看清抱起自己的人,心霎时安定。 “你、”方才那个脑袋被砸晕的打手不知何时醒来,景南头枕到沈寰肩头,正要问他有没有受伤,就见那打手捂住脑袋站起身,手上举着他方才坐的那张椅子,发狠砸向沈寰后颅:“小心!” 沈寰身为暗卫,叫个寻常武夫伤到可就丢脸,莫说明日能不能到主子那儿当值,光叫堂中那些人晓得,得笑话他一辈子。 从人醒时就有察觉,本欲放那打手一马,好心没得领情,沈寰为数不多的善意殆尽,见其偷袭自己一回不算,还敢来二回,懒再客气,喊让景南将自己抱紧,回旋朝那打手腹部一脚,七层内力,直将人身体踹飞出去,凌空有瞬才重砸下。 睡景南身子的买客被打斗声吵到,迷迷糊糊睁开眼缝,因后颈钝痛瞬间清醒。 揉着脖子爬起身,脑刚回笼,还没对眼前场景有甚反应,紧见个庞然大物急坠下来,惊叫没躲得过,被沈寰踹过来那大汉又砸晕过去。 沈寰冷眼扫视一周,见没剩醒的这才离开,出倌院看景南还愣愣的,一副魂儿出窍的状态,轻掂掂人:“走了。” 景南目瞪口呆,还未从惊险事中回神,更没想到沈寰如此厉害,那个打手比沈寰要壮实一半,竟被他一个回脚踢上了天。 “自己能走嚒?” 外头人多,抱个男人总归不合适,得景南点头轻将其放下,看他嘴张几次都没句话,当先开口:“先去给你买身衣物,卖身契和奴契等先将你安置好,我再来赎。” 景南却摇摇头,眼下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他们人多势众,你可有受伤?” “无事。” ‘那些打手内功尽没有个,全靠的蛮力,便是再来几十个也难伤他分毫。’这话一出,当即获得景南即崇拜又感动的目光,沈寰头一遭被人拿这等眼神望着,让一向宠辱不惊且冷心冷情的暗卫心有些飘。 掩饰性的轻咳一声:“先买衣服。” 景南自无不可,乖顺跟在沈寰身后。 不远处就有家衣铺,沈寰对恩人倒不吝啬,选的料子虽不算华贵,却也比寻常百姓穿的要好上太多,还是景南再三争取来的。 沈寰原本打算挑店中最好的给他,问价贵得景南咂舌,想是那身衣物能换十个自己这样的奴隶,如何也不敢收,沈寰看他惶恐得很,怕适得其反,于是两人各退一步,折中才选中的这身。 第240章 因为好看 从铺子换好衣出来,安置景南去处又成个难题。 老鸨能在京中开设娼馆,扎根数年不乱套,又独身掌管着院中事务,即便没些手段,背后少不得有势力帮衬。 他今日白抢了人走,更打伤院中不少人,凭那老鸨奸滑,定然会设法寻他二人行踪,事后报复。 放景南在外头不安全,落脚客栈被找到是早晚,明日自己即得当值,总出宫守着人也不现实。 若带进宫.. 主子可比老鸨危险得多! 赶紧挥散这个念头,进宫不成,景南在宫外又无人护,他一个暗卫,更是没朋友这种东西,安置在哪都不合适,着实头疼。 “沈寰..”景南看他埋头直走,脚步也越发快,自己喊几声都不理,心慌了下,小心翼翼去扯他衣襟:“你..你可是后悔救我出来了。” 沈寰一愣:“怎么这么说?” “我看你脸上不高兴,也不肯理我,你若是嫌我麻烦,可、可以送我回去的。” 他回去,老鸨火有地方撒,许就不会再报官抓沈寰:“我去与嬷嬷说,砸坏的门物和打晕客人的事由我赔,我拿身子抵,我..我每日多承几回事,能赔上的。” “说什么傻话。” “我去求嬷嬷,只要我听话,她许是不会为难你、” 沈寰听得心堵,伸手将他嘴给捂了:“我未后悔,更未曾想送你回去。” 就是离回宫的时辰越来越近,又找不到安置人的地方,心中有些烦躁:“我把手拿开,你莫再说这些话了。” 第320章 景南轻嗯一声,等沈寰放开,乖巧地问他:“我们现在去哪?” “给你找地方安身。” 给他找地方? 景南愣了愣,禁不住胡思乱想,方才心尽让感动占着,忘问沈寰府上是否有妻妾,这人救下他,却不打算带他回家,是怕府中娘子误会嚒? 不禁落寞,而后想到沈寰救自个是为的报恩,这人给他买衣服,还肯费心为他寻去处,他该知足。 还恩已受,他再这般厚脸皮地想跟人回府,就太过分。 “你已帮我够多,住处我自己去寻即是,你也快些回府。” 看近晚饭时辰,遂催沈寰回去陪家人,道句“就此别过”要走,被沈寰握住手腕带了回去:“你打算去何处?” 景南没地方去。 但没再麻烦沈寰的道理,脸上牵扯个笑:“我在后院做杂役时认识有个短工,关系还不错,我与他算..算是朋友。” 本就为说假话心虚,再被沈寰静静看着,更是紧张,垂着眼睛不敢再看他:“后来他找到更好的生计,就没在倌院做工了。” 仍是没听沈寰出声,也不知他信是没信,紧张得呼吸都有些闷促,话想再三才敢出口,尽量让自己逻辑通顺:“他走前给我说过家中住处,还说若我哪日身获自由没地方去,便尽管去找他。” 沈寰神情莫测:“你打算去找他?” “嗯。”景南轻点点头,偷给自己打气朝沈寰笑,怕被拆穿又很快的低下头去:“暂且去他那儿打扰几日,等之后再谋别的出路。” 沈寰望着他头顶的发旋一会,拿手指戳戳,示意他抬头:“我送你过去。” “不,不用了,离这也不远的,我自己去就行。”怕露馅儿,轻手推让沈寰离开:“你快些回府罢。” 手被沈寰一举抓住:“在哪?” “啊?” “你那朋友,住处在哪?” 见景南死活不让自己送,骗说改日去找他怕寻不到地方,景南心思单纯,以为沈寰当真信了,却因被老鸨买下就关在倌院,总共没外出过几次,最近的一回,还是做完当日活计偷溜到庙会去凑热闹,结果把沈寰捡回去的那次。 对京中各处地方都不熟,绞尽脑汁想了阵,怕沈寰起疑,只敢报个大概位置给他:“城郊。” “城北还是城南?” 不知沈寰诈他,随口选了一处:“城北。” “撒谎。” 景南惊地抬头,又慌张的躲开视线,不知对方是从何看出来的。 “城北是坟地。” “…………”景南脸窘迫的发烫,还不知自己被表情出卖,装镇定地改口:“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城南。” “城南东还是城南西?” “城,城南..”这次谨慎得多,借口时间太久记不清,得好生想想,没敢急定方向,随后又想着城北已经被用作坟地,城南总不会还是,遂凭感觉道了句“东”。 沈寰面无表情,眼中隐过抹鲜有的笑意:“那处也是坟地。” “…………”景南又借口自己记错了:“是城南西,我想起来了,他在家门口支了个面摊,自己做点小生意,我..我日后可以在他的摊子上帮忙,做点零工度日。” 为使谎言乱真,景南还加了段故事在里头。 沈寰眼中的笑已经蔓延到脸上:“西也是块坟地。” 景南:“…………” “你朋友住在坟里?” “…………” “在坟场支面摊?卖给鬼吃?” “…………”景南还没察觉到对方是在诓自己,见谎撒不下去,尴尬之余有些懊恼,脸上更是烫热:“京中怎么都是坟地……” ‘就没人住的地方嚒?’ “自然是人住的地方。”沈寰看穿他的心思,如是坦白:“我蒙你的。” 景南:“…………” 看着温温怯怯的,倒是挺会编故事。 要不是今日听老鸨讲过景南的身世和遭遇,他还差点就信了,整日受尽欺凌,干不完的苦活,哪来的朋友交。 也是方才发觉这人情绪不对,多留了个心眼:“为何撒谎?” 观其低头不语,又改个问:“生气了?” “没..”景南轻摇摇头,被沈寰一问心又失落,却还是回他:“我不会生你的气。” “你情绪不对。”沈寰心粗,不懂景南那些复杂心思,所看即所言:“若是为我蒙你之事,你说谎在先,我以谎言换得谎言,便当扯平。” “不是这个..”真正的原因羞于启齿,景南不知如何解释,而后小心看向沈寰,观他眼中似有担心,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腆着脸皮主动问他:“你方才说要回去为我赎卖身契和奴契,是当真嚒?” 沈寰不明就里:“你是担心这个?” “三百两可以买几十个我这般的人,你真为我花这些钱,我无以为报、” 无耻念头没经说出,先遭沈寰打断:“纵能买几十上百人,那日救我的也只有你一个。” 换做旁人,谁愿意捡个麻烦回去,莫说他那时满身浴血,更不明身份,难知捡回去的是人还是祸:“我命即是你捡回的,再多人于我,尽不如你一个值价。” 也就这人傻的心大,捡到人就往住处扶,净不怕生患。 那日走的匆忙,这个事倒忘问:“你我先前素不相识,那日为何会救我?” 第321章 景南为沈寰方才那话乱了思绪,辨不清心动或感动,突然听他问道这个,本就滚烫的脸又升个度,隐有熟透的架势,甚连带脖颈和胸腔都开始扑热。 ‘为何救沈寰回去呢?’ ‘因为好看。’ 沈寰英俊冷毅,气宇轩昂,是他打记忆里见过最好看的人。 那日这人满身血,他胆子自幼就小得很,其实心头也怕的厉害。 开始见前头一动不动躺着个人,伤太重也不知死是没死,本来都绕过沈寰走了,拎不清心善还是遭鬼驱的,多事又折回来。 景南试着喊了两声,没见有回应,亦不敢伸手扒拉,就近找根木棍戳了沈寰几下,见还是没动静力又使大点,直将侧晕着的沈寰推成平躺,等看清那张无血色的脸,脑子像是坏了似的,竟胆大地凑过去探对方鼻息。 见还有气儿,也没想过带回去这人能不能活,身不受控般,鬼使神差拖起人往倌院中藏。 一路费了景南不少气力,偷溜出去,回来又领个人,大门后门净不敢走,只敢从偏墙的没封死的狗洞的偷钻进去,再够手去拉洞口的沈寰,沈寰人看着瘦,实则身材精腱,卡在洞口环顺拽不进来。 景南又急又怕,慌从乱丛里找块尖石,把口凿大才将沈寰整个身体拖拉进来,怕人发现声音又不敢闹的太大,过程漫长而煎熬,以至于把沈寰拖进房时,手脚都是抖的.. 回想那日作为,对沈寰是不是喜欢尚且不明,心思总归不干净,沈寰救自己脱身仅是为还那几日照顾,对他定然无感,甚至可能并不好男色,若知自己觊觎他的..脸,许会觉得自己恶心。 怕惹其反感,不敢说真话,为这刚起的勇气都消沉不少:“我那时是想,反正自己无亲无故,出身也轻贱,本就孑然一身,救了你也不会过得比这更差..” 甚至因为救下沈寰,使得他半贯铜钱的身价暴涨至三百两纹银,也不知算不算逆天改命.. “我方才是想说,双契即便不赎也无妨,我能得几日自由身,已然心怀感激,被抓回去也值当的,可若你真花那冤枉钱赎我,三百两天价,我无以为报,却也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沈寰当他是想回报,欲说不用,但一想两张纸得拿这半身积蓄去换,确实也有点心疼。 再就是那老鸨漫天加价,二百两他有,三百两..他得再借点。 第241章 周将军要重振夫纲 “你救我一回,我自当也还你一回。”理劝两事恩意抵消,便算互不相欠,让景南莫有心理负担。 “救我的事能抵,你为我寻安生之所,何不又是一桩恩情?” “我既救你,理当救到底,本就是一回事。” 景南不认这等说法,为的他那份不耻之心:“你买下我,我自该是你的奴隶,与其劳心为我谋去处,何不将我带回府上,指样下人的活计给我,也算我回报你几分恩意。” 闻沈寰道“不能”,误会他是不好与府中夫人解释,暗咬咬唇,底气却已不多:“就说我是你买回府干脏活的仆役,也、也不行嚒?” 主动缠着要跟人回府,心机耍到恩人身上,景南想:他实在太不要脸,卑鄙得很。 “若是不想惹府上别的主子嫌讳,大可将我遣去眼见不着的地方,我不会叫你为难的。” 语罢瞧其蹙眉,像是极不满的样子,后知此话已然够使人为难,勇气瞬息消尽,涨红的脸也逐渐发白:“你若有顾虑便算了,我不该提这事,是我的错。” 却听沈寰轻叹口气:“我无家无府,带你回哪去?” “???” 瞧景南懵懂,没想瞒着:“我未婚配,更无显赫地位,身世净与你无二。” “……什么?”景南仍有疑惑:“那你?” “我亦算是奴籍,同为人奴,断无买你服侍我的规矩。” 景南更懵了,片刻眼惊讶的睁大:“你怎么会?!” 怎么会是奴呢? 他也从未见过如神寰这般英武的奴才,何况是这人还想为他赎契,能随手拿出三百两银子的奴才,他更是没见过。 这人不成是不想带他个麻烦回去,方才寻借口婉拒。 沈寰似乎也看出他所想,不便尽数告知身份,遂真假掺半道自己是宫中侍卫,那日奉命外出任务,结果回程路遇山贼,寡不敌众负了重伤,后就昏倒在半路,直至被景南捡回。 就看景南憨圆着眼,口微开,一副惊傻的模样:“我未对你存过轻视之心,更未曾想将你买作奴隶。” ‘难怪’ 那日伤得如此重。 景南呢喃一声,眨了眨因睁太久有些干涩的眼。 难怪沈寰不敢带他回去,竟是皇宫里的人,那他‘府上’的主子..不就是皇上?! 想到此,不免心怀余悸:若沈寰方才真答应他的无耻要求,将他带回去,即便皇上恩准他留下,自己怯弱无能,亦没个身手,定不可能跟随沈寰当侍卫,侍卫不能做,他一个男子,在宫里就只剩太监能当.. 设想男儿物事遭割,怕得不禁打个寒颤,被沈寰给瞧见:“吓到了?” “不是。”不好意思说这尴尬,装假好奇问他:“宫里当差,分例都如你这般高嚒?” 沈寰稍惑,半晌似懂非懂道:“你想入宫当差?” 景南忙不迭摇头:“我就是随口问问。”就是看沈寰随随便便就肯拿那么多银子给他赎身,纯粹好奇:“对了,打伤你的那些山贼,可抓到了?” 第322章 问罢不禁愤慨,那些贼人实在可恶,劫财就罢,竟还想害沈寰的命! “尚未。”山贼即是那夜刺客,关乎君王,沈寰当不敢轻易透露,只看景南气呼呼为自己鸣抱不平,心中柔软罕见被触中:“告诉你这些,是要你晓得你我并无贵贱之分,更不必将我想得尊贵。” “不一样的。”这人为皇帝办事,他再缺见识也知君王的侍卫不是随意能当,必得有实打的能耐,何况沈寰举手投足自有一派气质,哪是他个贱籍奴能比的。 望沈寰神态不似轻松,当他觉自己身份难堪,颇认真的拍拍其肩膀:“你为皇上效命,即便为奴,也定是最高级的奴才。” “…………” 沈寰有被安慰到,也是头回晓得奴才还有高级一说。 “何况皇上是天子,天下谁人不是他的奴才。” “确是。”心想景南一个小倌,懂的道理还挺多,不欲多扯这个,话仍转回去处的问题:“宫规森严,定是不能将你带在身边,我自幼在宫中长大,京中并无落脚之地,暂不知将你送去何处。” 被问及家眷,神色变有一瞬,道自己是孤儿。 景南闻他连这都与自己相似,不免心疼:“你不必为我操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你身无分文,双契更在老鸨手中,拿什么照顾?”时间紧迫,瞧其窘迫无空多谈,边带着景南谋找去处,边与他交代:“先将你安顿好,我再回宫去取赎金,契书拿到再为你想今后的后路?” 景南既感动又惭愧,心被塞得满满的,外有几丝难言的迷茫:“你为何要待我这般好?” 沈寰步伐稍定,后知后觉,今日救人出来已是义尽,帮寻去处尚可解释,竟主动应要谋其后路,心确实操得有些过了。 后当是拿人看作朋友的缘故,未多虑,眼瞧景南似有不安,莫名想到君主以往安慰殿中之人的方式,学样轻揉揉景南脑袋:“不放心你。” 景南只听得见胸腔传来砰砰的声音,拌有诸多滋味儿,感动至极终惹心动,想说点什么,但看沈寰专心专意为自己考虑,懂事地没打扰,同时狠狠自我唾弃:沈寰待他如此好,他方才竟误会对方是想摆脱自己,当真是不该! ‘可坏得很。’ ——— 周未关了周夫人禁闭,更是亲手将人押去的禁房。 府中下人不知发生何事,但看自家将军吃了熊心豹子胆,今日竟敢对夫人动手,纷纷为其捏把冷汗。 偷瞥周未气狠了的模样,比周夫人动怒还可怕上许多,净无人敢去他眼前晃悠,乃甚远远见着就躲,这般诡异气氛,衬得府上整日压抑。 禁室内传来激烈争吵,似乎还有巴掌落上脸的声音,下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不久就见将军摔门而出,脸上果真有个巴掌印子,怒得将门紧锁,又拿走了钥匙,严令府中众人这两月不得开此扇门,三餐只能送至窗前。 其中个下人斗胆提问:“若夫人如厕?” 周未算漏这事,想了想,将看守的周夫人的下人换成了丫鬟,并对周夫人的出恭事宜做有严格要求。 “谁敢违令放夫人出来,一律逐出府去!” 众人忐忑应是,不知自家将军受什么刺激,暗中揣测他是受周夫人压迫几十年,窝囊气爆发,要想翻身重振夫纲。 但似乎没成功…… 处置过周夫人,周未临去军中有趟,君王只给有两月时间,雷恒等人不捉拿归案,周氏尚有被问罪的危险。 回府听闻周夫人不肯进食,还将饭菜打翻在地,闹要上吊自尽,最后被丫鬟劝住,自尽的心思是消了,但骂周未骂得难听,口一直没停过。 周未知她性子泼辣,料到有这一出,脸色饶是不怎么好:“骂本将什么?” 下人让其阴沉沉的气压吓住,不敢瞧周未那张黑脸,结结巴巴垂着头道:“说早知您窝囊至此,当初就不该嫁到周家,还..还说您帮着皇帝对付自家人,良心遭狗食了,迟、迟早受报应..” 话还是下人滤过道嘴,尽改成委婉的说辞,原话对周未的称呼是‘遭天谴的’,对君王就更甚,‘狗皇帝’、‘死昏君’,哪样难听捡哪样骂。 “还说早知少爷有个黑心的爹,亲儿尽肯送与人作践,倒不如当年难产,落得一..一尸两命的下场,好..好让您这不配为人父的断、断子、绝孙。” 周夫人骂人言子极多,都不带重样,下人话还没完,就见周未怒冲冲往禁房去。 周未门一打开,里头就扔了把椅子出来,刚侧身躲过,转头就让个蒲团砸到脸上:“…………” “你还有脸来!” 周未沉着脸将门从里头锁上,顺将脚跟前的蒲团放回原处,见周夫人扑过来就上手,还直往身上显眼处招呼,怒发冲冠,反手一个擒拿,直将周夫人押犯人似的制服住:“闹够了嚒!” 周夫人手臂遭反锁,疼得人都清醒几分,更激烈的痛骂周未:“好你个周未,你当初迎娶我时怎么与我家中人承诺的,现在为狗皇帝几声威胁,竟与我动粗!” 直言日子没法过,要与周未和离,等哪日救周祁出来,就带着他回湘南去,当没这个爹算。 “你还敢提此事!”周未气昏头,力道更重,又身是武将,周夫人光性别就不占优势,有点力气也尽打周未用了,受此压制丝毫动弹不得,痛极委屈,心头一阵悲凉。 第323章 周未未觉异样,凶嗓斥人:“平日打打闹闹尽由着你,大小事上我可曾与你较过真?” 他如何不记得承诺过什么:一辈子对这妇人好,事事以她为先,任打任骂绝不还手。 可此事非小事,是要满门抄斩的死罪! 依他看就是这些年对这妇人太好,纵过头了,才铸成今时大错:“平日不知轻重也罢,哪回糊涂事我责怪过你,你脑清醒后想想,合谋弑君为何等过,你所犯都不叫错,这是罪!灭族的重罪!” 便是为着夫妻多年,没有情也有恩,若非深爱着这妇人,君王问及就该推她出去抵罪,何苦生这闷气:“你净不知悔改,还有脸同我闹!” 第242章 让你周家绝后 再说他也不算动手…… 周夫人仗周未是武将,皮硬肉厚打不烂,又抓又挠的,下手往往没个轻重。 不出门还好,府中下人早知周未耳根子软,妻管严一个,对其被周夫人‘施暴’之事见惯不惯,周未在府上能不顾忌,每日上朝练兵,在外颜面总要顾些。 上午那一巴掌留的印子就让军中将士偷笑了好阵时候! 他为防挨打才将周祁娘亲双臂束住,也就话重了点,哪算得动粗! 斥阵不见回响,喊声周夫人名讳,严肃问她:“你可知错?” “我是错了。”周夫人揄笑,泄力不再挣脱,任由周未武力钳制,字句含有浓烈讽刺:“我不仅是错了,我更后悔。” 周未没听出嘲意,甚至觉得周夫人这口气不像是真心知错,欲问细处,果不其听她道:“我错不在谋杀那狗皇帝,只错在没叫他死成,悔更是为另两回事,周未,你可知我后悔什么?” 周未心莽想:莫不是后悔方才那椅子没砸中他? 周夫人约莫也知他脑钝如驴,不等周未问,自顾自道:“我如今最悔的,一件是当年嫁给你周未,一件是为你周家生子。” “你莫动不动就拿祁儿说事!” “祁儿是我亲生骨肉,我为何不能说?”闻周未谈周祁无辜,不该卷入这场纷争,又道周祁听到这话要如何寒心,讽刺更甚:“你还知道祁儿无辜?” 周祁抱屈为周氏赎罪之事已然说烂,周夫人提及心痛,不愿翻这旧页,只言悔的不是生下周祁,相反这世上无人爱周祁能剩过她。 “我只悔当初识人不清,嫁你这么个懦夫,悔将我儿生错家门,让他降生却无能耐护他安康,悔带他来这人世间,害他受尽万般苦,早知落得这番田地,我如何敢再怀他?” ‘皇帝身侧之于周祁,何不是炼狱。’话至哽咽,眼中簌簌落下泪来:“周未,我不跟你多说,我嫁入你周家的报应我自受着,你乐意关我就关,要打要骂尽随你,就当这条命欠你的算,左右我也不想活了。” “你又说什么昏话!”不料从来剽悍的周夫人突然哭上,周未立于背后看不清人表情,瞬时乱了手脚。 以为是自己手上力重,让人疼地,又听周夫人泣诉要为周祁挡报应,拿她命换周祁平安,训慰无果,慌将人放开,手刚松就遭周夫人回头往脚背猛踩一脚,紧继揆起膝盖往周未裆上招呼,要不是周未身手矫健躲的快,命根估摸得废。 周未:“…………” 周夫人冷哼,一改哭样,忒解气的盯着周未:“成婚那日我就给你提过醒,但凡你周未敢薄待我,我定让你周家绝后。” 眼下虽是有周祁了,大可改随她姓。 周未远没猜到她会来这手,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指着周夫人“你”个半天,只憋出句‘不可理喻’:“我看你是疯了!” “你才是疯了!”周夫人更不与他客气,直骂周未遭皇帝灌了迷魂汤:“那姓褚的稍对周祁好上两日,你还真当他生了菩萨心肠,上赶着地替人卖命?!” 那狗皇帝险害得她家破人亡,再补偿有什么用,一句醒悟便想抵清周祁所受,哪有这容易,唯有让他千倍万倍报应在身,才够解她心头之恨:“杀他又如何?你也不想想,皇帝醒悟才只给句轻飘补偿,若他不悟或醒的晚,祁儿可还有命受他的好?怎么,昏君虚情假意,又把你周未一身忠骨给感动到了?” 周未负手长叹,怒极反而静下气来,凝重没个话,遭周夫人当成理亏,冷笑着又质问:“怎么不说了?是被我戳中痛处,还是不敢认你周大将军这张愚忠的嘴脸?” 本为行刺之事日日后怕,近来心都没个安宁,周未回府也不与她通声气儿,二话不说就拽着她往禁房关,更为此事要动手打她。 周夫人神经绷得近断,本就如步悬崖,再被周未粗拉暴斥,情绪彻底坍塌,再多心惧尽转为愤,对皇帝的恨被激发,反而不怕,再看周未受皇帝命要罚自己,扬手欲扇上脸,哪受得住这气,反手先往周未脸上甩了巴掌。 再就是眼下这般场地。 当周未会拂然与自己争论,乃甚做好将人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却看他冷漠不做回应,等周夫人骂够,似失望地将她看着:“你也知是皇帝醒悟,如若不然,凭你干地这些勾当,尚不说我与周氏如何,光是你与周祁,你何会安然在府上与我吵闹,周祁又何会有命活着,为你这糊涂娘亲求情。” 让周夫人尽管闹,不到半年时候,绝不会心软放她出去:“你若真为祁儿着想,心盼他好,更不该将他置于险地。” 第324章 让周夫人好生反省,莫害的亲儿反为她操心,遂不顾其怔坐在地,狠心锁门离去。 外头的下人见周未出来,没见他脸上有新的巴掌印,显眼处亦无抓痕之类,更惊奇的是,连被关的周夫人也没再说骂,禁房内安安静静,不闻丁点声响,悄各交涉几句,纷纷猜测周将军的夫纲是振住了。 周未在禁房不显,被周夫人一顿讽,离开后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罚过头了,自我反思一阵,仍没个答案,争不清谁对谁错,心甚烦闷,算想无事出府走走。 直至落霞,仍未找好景南去处,沈寰改换思路,欲先将人藏起,等回宫凑齐银子,先赎了身再安顿他。 就怕老鸨神通广大,趁他凑银子这阵找到景南抓人回去。 周未一根筋地要分个对错,沈寰和景南各怀心事,双方净没看路,又是相对方向,偌宽条街,不偏不倚撞个正着。 “抱歉、”周未歉表出口,抬眼见沈寰稍愣了愣,怀疑自己被周夫人气昏头了,看谁都像皇帝。 沈寰也认出周未,心绪几经波折,腾生出个念头。 景南看他二人盯着对方发神,轻声喊沈寰:“你们认识嚒?” 各自回神,周未先抱拳,接道方才未尽之言:“无意冲撞,还望二位见谅。” 沈寰直接叫人:“周将军。” 即问周未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是?” “将军稍等。”沈寰回个礼,先将惊讶分不清状况的景南带到一旁,确认这个距离能看到人,叮嘱其有事立刻喊他,得景南懵惑点头,赶至周未身前,从怀中取出象征暗卫身份的令牌给他:“属下有一事相求,还请将军相助。” 先皇在位时,朝政之事没少令暗卫去周府传信,令牌周未倒是认得,真假就难辨。 况君王跟前的暗卫,闲得在街市与人游逛,又碰巧与自己撞上,再有事相求,结合今日君王传见之事,脑中几样阴谋闪过,顿生警惕:“沈寰?” “是。” “本将怎知你这令牌是真是伪,又是从何得的?” 大臣与暗卫私下往来,于谁都是死罪,若这人身份是真,皇帝派他来这一出是为何意? “属下并非主子所派,亦是无意遇见将军。”更知与朝臣往来的下场,但想及君主宠爱周祁,对周氏必定诸多宽待,此事即便捅到主子跟前,受罚只会是他,并不会连累到眼前人,遂才敢打周未主意:“将军若有疑,事后可带属下向主子求证。” ‘那他不是要全程跟着?’周未疑心更重,眼望向不远处的景南,再审沈寰,威压阵阵:“你想求本将何事?” 沈寰神色稍尬,有点难以启齿:“属下想问将军借些银子。” “借银子?”周未有点怀疑他是假借暗卫身份讹自己钱:“多少。” “三..百两。” “…………” 沈寰也知此事离谱,但口都开了,还是硬着头皮与周未简道事因,并表明回宫后会自觉向君王坦言借钱一事,君王亦早知他出宫为甚,断不会殃及周未受疑,末了再三保证会在今日内把钱还上。 周未倒不是在乎这点银子……也有点在乎。 京中朝臣多的是,光这条街就有几个,沈寰别个不找偏找上他,不疑心都难。 “属下也是方才碰见将军,临时起意,更知将军为人刚正,许会相助。” 周未抬手,示意沈寰停了吹捧的话。 ‘帮可以,银子也能借,事却得想周到。’ 不论这沈寰是不是暗卫,君王生性多疑,事远不如他料想的简单,褚君陵若是轻信辩言之人,周氏就不会落得先前境地,周祁更不必遭那几年折磨。 何况眼下雷恒在逃,周夫人还顶有弑君罪行,君王怜惜周祁,却不碍拿周氏开罪,架在项上的刀随时有砍落的风险,如今半步路也错不得,钱是小,为行一时善拿满族命赌,万万不能。 遂给沈寰两个选择,要么将景南暂且带去府上照看,由沈寰回宫去取银子,要么他命人带着令牌入宫去向君王求证,若证实沈寰身份为真,君王准借,银子自会给他。 只沈寰既向他开这个口,现下不论借与不借,事得证实之前,这两人谁也走不了。 沉令沈寰带人回府,见其配合信有几分,亲试过他身手,从府中挑个与沈寰功力相当的护卫:“他随你入宫去取赎金,或携你令牌求见圣上,你自己选。” 第243章 朕准你亵渎 明晃晃的监视。 沈寰知其顾虑,无非是怕他心存阴谋,或受人指使要害周氏,更知事查清前,与景南至少得有个被变相软禁在此,表无异议。 瞧他胆怯缩在自己身后,似乎害怕周未,想及心头打算,伸手将人带到前头:“莫怕,将军心善,不会为难你。” 安抚景南在此等候,回宫拿好银子就来接他,被人紧抓着衣襟不放,轻却急的朝自己摇头,身也有点抖,一副应激状态:“不..” “听话。”他与令牌总有个得随那护卫入宫,堂中律令,这牌子与暗卫性命相互,离身即是死罪,他决心救人,却不想折在这等无用事上:“令牌不能转手于人,我得亲去一趟,将军府安全,你留在此我也放心。” 景南到底懂事,手悸地将衣襟松开,被沈寰推到周未面前,惶恐喊了声“将军”。 周未轻颔首,得到算友好的回应,使景南心中恐惧减轻几分。 第325章 “属下还有一事,可能再请将军移步。”此番回去,事到君王那儿,沈寰口上淡然,实则也没信心能再出宫,更知此举免不了罚,想为景南寻好后路。 周未瞧其事多,心道沈寰随了他那皇帝主子,虽不悦,倒也赏脸走到屋外:“何事?” “此去若得主子降罪,属下未归,可能劳烦将军给景南拨个差事?” “你要本将收留他?” 沈寰屈膝下跪:“还请将军通融。” 周未沈思迂久,凝望沈寰求得恳切,心稍松动,答应有一半,道若沈寰无虚言,此人确是倌院赎回的奴隶,只要景南品行端正,留他在府上无不可,但沈寰是皇帝的人,景南又是他带来的,最终去留还需得看君王之意。 “你二人情况身份特殊,本将说了不尽算数。” “属下明白,谢将军成全。” 走时又想起个事,趁周未进屋前再喊“留步”,惹得周未不愉更甚,连想到今日糟心事,极想将这多事的暗卫拍死:“又有何事!” 沈寰也知太麻烦对方,颇不好意思:“若景南提及属下身份,便说属下是主子侍卫,还请将军莫告知实情。” 周未大概晓得缘由,略诧异,心觉沈寰感情太丰富了些,越看越不像个暗卫,至少不像是从皇帝手底下驯出来的.. ——— 周祁傍晚才酒醒。 一觉起来记忆回笼,满脑遭醉后糗事充斥,偏某个昏君还不过放过,言怕周祁事记不全,强帮着人一起回顾。 周祁难堪不过,趁被褥还盖在身上,借势要藏脸,遭君王使坏掀到一旁,逼得周祁无处躲:“祁儿醉后甚是孟浪,抱住朕就吻,可主动得很。” 蒙说被周祁搂着又啃又含,嘴皮都咬肿了,得了便宜反卖起委屈:“朕使力都没推得开,只能从了。” “…………”周祁隐隐记得不是这么回事,他亲了褚君陵不假,这人似乎没推开他? 碍于记忆混沌,难辨君王话中真假,认栽揽下这错:“下奴犯上,领皇上罚。” 跪身下榻,被褚君陵捞腰截住,顺势将人抵在床头,禁锢于双臂间:“罚就免了,祁儿非礼朕,朕得讨点补偿。” 周祁眼角一跳,猜到褚君陵要什么补偿,避之不及,紧被其倾身吻住,缄了半歇口。 褚君陵瞅他牙关紧合不甚情愿,舌探不进嘴,眼危险的撑开道缝,抬手捏住周祁鼻子,不准他出气。 “…………”周祁换不过气只得张口,着阵道仍不见其松手,知君王是故意整治,硬憋了阵,胸闷得难受,觉近窒息无意识推搡,手贴到君王胸膛,力没使上腕被钳住,口鼻倒是得了通畅。 急喘息会,仰眸正对上君王笑眼:“祁儿也想学朕非礼回来?” 问周祁否是白日又亲又抱没调戏够他,颇爽快地解了鞶带,任外袍虚垮,手将襟领扯得松敞,露出半片胸膛,大方抓着周祁手往上放:“想摸便摸,朕与卿卿再亲密的事都做过,这算得什么。” “奴未、” “朕身上有哪处是你碰不得的?夫妻之间理当坦诚,莫说袒胸露腹,祁儿好尝哪处,朕脱就是。” 言侃周祁莫太害羞,见他烫到似的缩起掌心,脸与双耳皆绯,笑更戏谑:“躲什么,朕身心尽属卿卿所有,不吝啬牺牲这点色相。” “奴无此意。” 褚君陵耳装聋:“朕就乐意祁儿占朕的便宜。” “…………” 瞥视周祁脑愈低垂,就他的手支起下颌,坏心又将衣敞开点:“男儿好色人之常情,不丢脸。” 慷慨要周祁随便摸。 “…………” 周祁做不出此等下流事,腕被捉紧挣脱不了,握起的拳头也让君王扳开,逼使他掌心紧贴上胸膛皮肉,徐徐下往腰腹游走.. “皇上!”眼看君王衣襟越剥越落,上身将裸,手僵皮麻没法子避,忙喊道声,暂将某个昏君极不正经的行为制止:“皇上莫作弄奴。” 语气颇有求饶的意味。 褚君陵轻勾勾唇,继续耍无赖:“朕与卿卿亲热,怎么是作弄?” “奴不喜、” “嗯?”闻是不爱听的话,稍提高点音量威胁,待周祁被迫噤声,不饶人地追问:“怎么是作弄?” 实言不让,歇口也不让,周祁被逼得紧了,不满其戏耍,懑不择言道:“奴不敢亵渎皇上圣体,求皇上饶奴。” 褚君陵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脸故作正经:“无妨,朕准你亵渎。” 周祁:“…………” “祁儿想如何都行。”观周祁蹙着眉头,恼羞含愤,嫌没惹够又添一句:“睡朕也成。” “…………”郁闷瞥褚君陵一眼:‘这昏君怎么比他病发时还要疯?’ “朕晓得了!”褚君陵一拍手,假作恍然:“祁儿不肯与朕亲近,定是不好意思白占朕的便宜。”改拿单手将周祁手腕缚住,另外只手装要解他衣襟:“朕与祁儿坦身相待,谁也不占谁的,这下总公平?” 遭到周祁无声拒绝。 瞧他屈腰护鞶,蜷身挡住襟领,满是防范,生怕遭脱光的模样,直乐得慌:“醉时缠朕缠得厉害,醒后倒是矜持上了?” 被囚宫中这几年,君王授意,未敢有人与他交际,常日接触除却褚君陵就是周一,长久不与外界沟涉,言谈能力缺失,自主也怕与人搭话。 第326章 后头情况严重,稍与人有接触都恐惧得很,久而久之,遂生了恐人毛病。 近几月环境宽松,病虽有所好转,能言却不擅,这会被褚君陵串着花样戏说,口辩不过,干脆保持沉默。 “怎么不说话?” 褚君陵唱阵独角戏,发现周祁压根没理会,尤是不满,身挪得近点,挑逗阵仍没撬开对方的嘴,饶不信邪,欲逼周祁脸臊不过自己开口,接方才话道:“比起矜持,朕更喜欢祁儿热情似火的模样。” 劝其不必在他面前压抑本性,末又假惺惺:“祁儿如何朕都喜欢。” 却观周祁窘色望地,双眸四瞅似乎想找缝钻,忍笑忍得肚疼,又看实在逼不出声,索性放弃,转眼馋上周祁身子。 欲真解人衣衫讨点身外的便宜,不防他突然提自个隐疾:“皇上不能人道,褪奴衣物并无用处。” 褚君陵:“…………” ‘这会口倒是开了,混帐东西!’ 被自家皇后当着面说没用,褚君陵颇恼怒,欲发狠唬周祁就范,口威胁人‘可要试试’,气沉丹田意抬龙根,似乎……真抬不了,脸不由更难看。 周祁也发觉了,继续拱火:“奴再赤身也治不了皇上隐疾,恐怕难使皇上尽兴。” ‘你怕个*。’褚君陵气得牙痒痒,怕将人吓着又不敢真动怒,怄也不是,笑也不是,连名带姓喊周祁一声:“你故意的?” “奴不敢。” 褚君陵不在乎他敢不敢,在乎的是周祁说自个不举的事,再三表明这疾是暂时的,年底就能康复,周祁逞一时口舌之快,迟早要还。 再者:“朕碰不了你的身子,就没别的法子教训?” 周祁也不在乎褚君陵是不是暂时的,亦不怕其恐吓,心知自己活不到那时候,想及所谋之事,当给他个抉择机会,熟练请罚。 就听君王冷哼:“怎么罚?故意出言顶撞朕,别是想勾朕‘掌’你的嘴?” “求皇上,赐奴死罪。” 褚君陵一哽,可算晓得这人打哪样算盘,心沉气消,隐下担忧装作糊涂:“两句妄言罪何至死,卿卿贯会小题大做。” 道照刚才的处置方式,赦其罚,改找周祁再讨些补偿,恐他再动求死念头,加深抑郁,想了想,遂又逗他:“趁朕衣襟未拢,方才没占完的便宜,卿卿可要继续?” 说罢,又把着周祁手往身上贴。 “…………”周祁稍烦闷,不懂这昏君前一刻还怒得想要掐死自己,怎又突然不正经起来。 况被他拿男儿尊严侮没,帝王威仪受衅,凭其暴虐,又是睚眦必报的性情,合该将自己论处极刑,以快君心,这都不怪罪? 当真能忍? 或是虚情假意演得入戏,真将个娈奴当成了什么不可失的宝。 第244章 沈寰和周府的护卫求见 “皇上确定不杀奴?” 褚君陵顿住动作,与周祁眼对眼望有一阵,没皮没脸道:“祁儿是怪朕无力情事,与朕耍小性子?” “…………” 不料昏君大气到拿自身隐疾开涮,周祁激怒对方不成,反闹的自个一脸窘相,狼狈得很。 再被褚君陵提及贾钦前时医嘱,直道周祁阳元亏虚,短日内同样行不得房:“朕与卿卿皆身患有暗疾,欢愉之事姑且忍忍,待朕痊可再满足你?” “…………”周祁暗握紧拳,指节拽得发白,性 事于他只有痛或更痛,毫无欢愉可言,没哪回事后伤不惨烈,那般生不如死的折磨,他再淫贱,也没贱到能从受虐中寻获快感。 这昏君不罚他人,却要诛他的心,当真睚眦必报:“皇上多虑,奴并不好淫乐。” “朕知道。”褚君陵颔颔首,装没瞥见他脸上郁色,一副为周祁好的模样:“纵欲伤身,你的身体重要,还是节制点好。” 周祁:“…………” 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顶不住逗弄,怕这昏君还有更无赖的言行在后头,装得难受喊声头疼,趁其松懈急抽出手,欲逃下榻,被褚君陵勾住鞶带轻轻松松扯回身去:“小聪明是越发多了?” 周祁暗握握拳,一派屈身就义的架势:“这是皇上自己选的。” “什么?”声微没听得清,喊让人复述,就看周祁目光复杂的盯着自个,话更莫名:“皇上今日不杀奴,来日莫要后悔。” 褚君陵只当他气恼放的狠话:“有空威胁朕,看来便宜是占够了。” 瞧人这会羞溃愤憎,没空想‘死’的事,还算满意,继看周祁还没放弃往殿外溜,神色轻佻,按肩将人推倒在榻,紧压下身,臂肘撑往他颈肩两侧,笑要讨剩下的‘补偿’:“祁儿占够,就该轮到朕来。” “…………” 唇齿再度遭封,被迫迎合,呼吸不畅使脑放空,浮出些旧忆…… 以往再深入的事都做过,封口更为常有,口枷遮布,或褚君陵那根物势,这张嘴什么都尝遍了,唯独没得过吻。 自褚君陵道心悦他那日始,动不动就亲他,就不知这人想到先前拿他嘴当器物发泄的时候,可会觉得恶心。 “怎么不专心?”吻一会瞧周祁眼还睁着,双眸空洞如似翁偶,被问才眨了眨,混散无光喃声“皇上”。 “闷傻了?”拉人坐起身,看周祁憨态未消,反思是不是把人欺负狠了:“倒杯茶给你醒醒脑?” 第327章 茶到跟前,周祁却是没喝,褚君陵喂也不肯张口,受其威迫要拿嘴渡,似作思索,凝眸注视着那茶盏,音只苍凉:“皇上倒不嫌脏。” ‘哪脏?’褚君陵没听得明白:“今日怎的总说些怪话?” “奴本就是个疯子。” 疯人说疯话,何其正常。 褚君陵不知他哪根筋又搭错地方,习以为惯,趁人说话捏住双颊,将茶水倒进周祁嘴里,怕他呛着抬使头往后仰了仰,咽完又轻啜口才放。 闲坐有会,突想起有重要事没问。 “与你娘亲合谋之人、” “皇上。”德观轻敲殿门,打断君王后头的话:“老奴有事禀报,可能进来?” “何事?” 德观表示殿外人多眼杂,不便说。 “愣着做甚。”褚君陵不怎的高兴,将散垮的衣袍穿上,喊过怔坐着的周祁:“过来帮朕整理衣物。” 周祁卑顺应是,膝行近身,忧着君王未尽之言,心不在焉系好鞶封,迟疑问道:“幕后共使,皇上查到了?” “稍后再说。”道人周祁认识,让他先自个猜猜,收拾得当传德观进殿:“何事需得晚上来禀?” “沈寰求见皇上。” 暗卫身份特殊,若有事奏大不必转让奴才请示,这狗东西在搞什么名堂? 殿中没别的奴才,得君王过问,德观也不顾虑:“沈寰身侧跟着有人,说是..”小心瞧过周祁:“说是将军府的护卫。” 照那人所说是奉周未之命来的,再具体的,来通报的奴才没讲,德观也不清楚。 但听来报的奴才透露,沈寰似乎是受那护卫监视,无法孤身来面圣:“皇上之意,可用奴才宣人觐见?” 褚君陵心奇怪:那暗卫不是出宫报恩去了,怎会和周府的人搭上关系? 余光瞧周祁同样疑惑,外有几丝别的情绪,一番计较,问两人在何处。 “已至宫禁时辰,那护卫未得您传召,入不了宫,眼下在北武门候令。” “宣。” 待德观去传人,将沈寰可能闹地幺蛾子试想尽遍,疑心更重,转看向周祁:“朕的暗卫怎会与你府上来往?” “奴不知。”观其颦蹙,当是君王猜忌周氏有不臣之心,又事发在周夫人勾结行刺这个当口,周祁暗自一惊,摸不清此事是褚君陵设的计,还是确真另有隐情,急跪伏下身道:“娘亲已是前车之鉴,周氏断不敢再生逆心、” “朕晓得。”褚君陵随口一问,压根儿没往阴谋上想,瞧周祁自个将自个吓个不轻,心疼扶起,阻断他的满口惊惶:“朕还什么都没说,怕成这样?” “奴以性命担保、”语出却想他烂命一条,在君王这儿无甚价值,贱如是草芥。 恐担不了周氏,身口无措,死死拽住身下床褥,绝望辩说周氏清白,绝无勾结暗卫之心,更不敢策反君王的人,磕求其相信,被褚君陵轻一叹息,环扣进臂:“你的族氏,朕自然能信过。” 良久才哄得心惶消下,周祁思智冷静,先告句谢,即又为误解君王用意赔罪:“奴该死。” 褚君陵松开人,掌往周祁双颊轻挲:“有错就改,莫总‘死不死’的挂在嘴上,忒不吉利。” 罚周祁不准再说这晦气话,闻人带到欲喊进殿,不防被周祁拉住身:“怎么了?” “有个人是周府的护卫。”观褚君陵不解,暗咬咬牙,屈辱道不愿府中人撞见他如今光景,面上肤色阵红阵白,已然难堪至极:“求皇上,莫叫那人见奴这般模样。” “好。”将抓着自个臂弯的手裹进掌中,觉冰凉得厉害,轻哈口气再裹紧点,指腹哄慰般的往周祁掌背揉搓,待暖和落个如羽亲吻,无上宠溺:“朕喊人到外室,你自己稍待会。” 人睡到晚上才醒,这会歇是歇不下了,取本话本子塞给周祁:“先打发着,朕尽快进来。” “谢皇上。” 褚君陵不收口头上的谢,俯身凑过去,轻挑眉峰往脸上指指,周祁知会,抵牾贴过唇畔,受刑似的表情惹得褚君陵失笑,终没忍再为难。 ——— “属下参见主子。”沈寰先于那护卫进殿,双膝跪下,褚君陵看他所行之礼,事儿似不小,眸色稍危,即见周府那侍卫也进来:“奴才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褚君陵也不喊平身,睥睨沈寰半晌,转看向那护卫:“周未让你来的?” “是。” 受问事因属实道过,就看君王起身,缓缓走到自己近前:“证实沈寰身份?” ‘这老丈人倒是权重,查人查到他头上来了,还有这狗暗卫..’ “嫌朕俸禄给的少了,叫花子似的去问人借?” “属下不敢!”沈寰身跪更低,斗胆揣测君王此话意思:皇帝的奴才问个外臣借钱,无疑是打主子的脸,暗射主子抠搜,苛待手底下的人,大不敬之罪。 当君王是怒龙颜受损,悔愧叩首,自请主子降罪。 褚君陵却不忙,问沈寰借那三百两去做甚。 君王语气莫测,喜怒就更难辨,护卫顶受眼慑,遭此威势箍住命喉,气息短窒,后望其移步,转走向沈寰处,如蒙大赦懈下呼吸,手脚尽僵,全靠额抵着地支撑周身力量。 沈寰领见惯,情况比那护卫稍体面些,闻主子让身体跪直,奉令抬头,即对上君王一脸凛色:“借款用处,何故找上周未,今日去向及所为,朕不想听半句废话。” 第328章 “是。” 沈寰未敢耽搁,言为答谢景南恩情,手头银两不够,发愁时碰巧误撞到周未,心犯糊涂求助,再就有眼下之事。 “这么巧?” “属下句句属实,不敢隐瞒主子。” 褚君陵并非真疑心,亦清楚这暗卫没动歪心的胆子,周未就更不会,要说两人密谋有个什么,还真难猜。 不甚在意话中虚实,只看沈寰答个谢花去三百两,嗤他句大方,再闻是给那倌奴的赎身钱,嗤之更甚:“为个贱奴闹到朕跟前,还要朕为你证实身份,你好大的脸。” “属下该死!” “死?”褚君陵眼更冷戾:“暗卫私自往来朝臣,岂止一死?” 违矩于人前自曝身份,就为借钱救个娼子,好一场感天动地的隔世情分! 沈寰心知难逃,听主子意,酷刑加身定是难免,撑不撑得过更难料,想及今日作为,说不上后不后悔,这条命捏在主子手中,所犯形同叛主之罪,不敢求活路,只趁当下命在,口尚能言,有两遗愿相求。 “望主子成全!” 褚君陵难得反思:他对这暗卫宽容过头了? 还是免沈寰这几回罚,让这狗东西错觉得了免死金牌,敢同他蹬鼻子上脸的提要求。 “朕近来太仁慈,还是你自觉在朕心中特殊,有得寸进尺的倚仗?” 第245章 该谢的是你主母 前世子嗣问题得靠沈寰解决,褚君陵这辈子还打算这么搞,遂才对这便宜皇弟稍显仁厚,沈寰要敢再这么放肆,这人也不是非留不可。 ‘求他不算,还两件,厚脸皮的东西。’ 噤了沈寰要解释的嘴,任他惶恐,目光投回到那护卫身上,赦令其起身:“周未嘱你来仅是为这个,可有别事?” “谢主隆恩。”护卫小心站起,恐犯忌讳,未敢直立与君王平肩,摧眉折腰,恭敬回褚君陵话:“将军吩咐,若此人身份是假,则交皇上定夺,若真是皇上暗卫,银子借与其否,亦照皇上旨意。” 褚君陵嫌沈寰惧不到位,有心吓他破回胆,一语多意:“真假可不好说,这狗东西之前是朕暗卫,此时往后就不知了。” 果真见沈寰惊恐万状仰起头来,瞳孔都缩了缩:“主子?!” “怎么,”冷问沈寰脸上是什么表情:“屡行悖令,还想朕将你留着?” “属下不敢。”急求君王杀罚都能,独莫弃任:“属下甘愿受死,但求主子以它罪论处、” “沈寰。”褚君陵嘴角轻抬,笑着将人打入深渊:“朕何会留条叛主的狗?” 待人周身裹满死寂,神尽无望,缓才问他遗愿是哪两样,道念沈寰为他出生入死多年,有点苦劳在身,眼下自个心情不错,或可酌情恩准。 见其如死灰般没个反应,如是冷笑,抬脚揣上沈寰肩膛,毫不收敛力道,将仍处于落魄状态的暗卫踢出去多远,一点没念对方劳苦的意思:“爬回来。” “..是。”沈寰硬撑起身,丢的魂让君王这一脚寻回几丝,紧尝喉中腥甜,知害内伤,怕脏主子地方,趁血涌上口前咽回腹中,膝行欲跪回方才位置,闻君王之令恭顺应是,得其点足暗示,四肢着地赶爬至他脚前:“谢主子惩教。” 褚君陵轻嗯声,算是满意:“趁朕反悔前,有话就赶紧提。” 沈寰当再无法挽回,先替景南求了留在将军府的事,等轮到自己,虔卑望向君王:“敢问主子,会如何处置属下。” 闻其唬让自己将堂中刑罚尽挨个遍,叩首谢恩:“属下认罚,乞求主子,倘若属下刑尽未死,命得以熬过、” 话头止住,似没脸提。 “有话说话,无话就滚去刑堂领罚。”以为这暗卫是想再回自个跟前效命,故作不答应,道若沈寰命硬没死,身能竖着从刑堂走出,则按堂规留他条命喘,丢入昭狱了此残生,就看他有无活着离开的本事。 沈寰却否认:“属下身犯重错,岂敢求活。”况他已遭主子摈弃,更无存在的价值:“属下已是弃子,这条命自该由主子来收。” 褚君陵懂了:“想朕亲手了结你的性命?” “求主子成全!” 死一般寂静,长久未得君王回答,当是奢望,忍住心头苦楚,欲领命去刑堂受罚,不防听褚君陵轻斥声“蠢货”:“真遭舍弃,你还有机会叫朕主子?” “主子?” “赐‘断恒’,鞭笞一百,你可有异议?” 念及周祁还在内殿,真为这事把人杀了,那混账又得疑心他不放过周氏,瞥沈寰反应,知警吓的效果达到,遂将此事高拿轻放。 又看沈寰木讷不语,不耐烦道:“哑巴了?” 沈寰半晌才反应过来主子口中的‘蠢货’是指自己,这话意思,是还肯要他?! “属下遵命!”心情几经跌宕,如陷沼泽,又于濒死之际遭人拉起,推进万里云端,惊喜不过,闻主子降惩,紧表示自己甘愿领罚,无丝毫贰言:“谢主子宽赦!” 而后想到将受之刑,喜色渐褪:断恒药性剧烈,最摧残人心智,专为惩儆之用,沈寰受这毒物折磨过几回,发作时丹田经气错窜,痛感倍扩,求死都不能,再挨百下鞭子,命真就难说。 幸而君王暂没把人抽死的打算,断恒毒发时长七日,遂让沈寰自个把握,于七日内领完鞭子,算缓他几口气吊。 第329章 心又奇怪,这暗卫死都不怕,唯恐遭他厌弃,是念兄长如父,拿他当爹看了? 若按这人前世所说,仅因为中秋的那块月饼,未免太没个出息。 “谢朕做什么,该谢的是你主母。” 要不是周祁在殿中,今日沈寰想得轻饶,除非夺他的舍。 沈寰略疑惑,想过头来主母是谁,心生惊讶,虽不知君王话为何故,猜周祁人在内室,膝转过身,恭敬朝里头叩个首:“谢主母宽赦。” 没得周祁回复,遂又跪回君王所在方向,等其指示。 天色大晚,周祁白日吐完就睡,醒后被褚君陵拦在榻上一番逗弄,而后沈寰和府上护卫又来见,至此胃还空着。 褚君陵这下也想起,赶紧喊个奴才传膳,顺将杵在一旁的德观支使去备药浴,事吩咐完,再才转头看向两人:“还不退下,等着蹭朕这顿晚膳?” 两人自然不敢与君王同桌,但各有事问,相顾看看,由沈寰先开口:“景南之事,还请主子示下。” “周府内务何时也要朕做主见?”烦让沈寰自行去问周未,省的手伸长了再惹的里头那个多想。 后想到府内事向由周夫人掌管,今日让周未看着处置,也不知他那老丈人回府后如何训的妻,可有阳奉阴违? 免让周祁听见,喊过打进殿后答过两句话就没啥存在感的护卫,压低声过问周夫人情况,知其遭周未罚省禁室半年,轻挑挑眉:‘凭周祁娘亲的刚烈性子,被关这么长阵时候,比吃刑责也不差什么,周未倒是能狠得下心。’ 护卫答完话,肃行个拜礼,又把借钱的事问了一遍,即听君王冷哼:“一介娼贱,需得浪费银子?” 沈寰当君王方才那话是准让景南留在周府,欣喜刚生,陡然又听这句,心没个底:“主子?” 以为君王是嫌自己此举丢他的脸,忙表示不必同周未借:“属下房中存有些积蓄,可给景南作赎身用。” 虽还差了几十两,与那老鸨讲讲价,让其行个方便,对方要实在不肯松口,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拿拳头抵差的银子,想来那老鸨总会答应。 “望主子首肯,容属下再出宫一趟。”道事办妥第一时间回刑堂领罚,被问及积蓄共有多少,虽惑仍如实道:“算上身上剩的,拢共二百三十两。” 紧被褚君陵以光赏鞭子罚轻了为由,没收所有积蓄。 沈寰:“…………” 主子要自然不敢不给,欲将身上剩的先行上交,被褚君陵嫌太零碎,让其自行留着,先命奴才将周府的护卫领出宫去,另喊个暗卫去收沈寰房中的积蓄。 返身瞧沈寰欲言又止,表情还忒纠结:“不舍得?” “属下不敢!” 只是主子不准他问人借,积蓄也尽收了,他上哪凑那三百两银子。 褚君陵给他支了一招。 ‘抢’。 口诫沈寰一个暗卫,若没用到两张纸都抢不到手,也莫回宫领什么罚,自行去寻处地方了断:“朕手底下不养废物。” “?”沈寰怎么也不料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主子此意,是让他去倌院当悍匪.. 后听君王道花冤枉钱赎个下作娼贱,倒不如孝敬他这主子,若有所悟:“属下生死都是主子的人,救助景南仅为还恩,绝无半分私情。” 褚君陵怪色瞧他一眼:这狗东西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私情与否他懒得管,一切还照前世的来,只要沈寰莫犯他忌讳,不作到自个眼皮底下,便真与那娼子续上前缘,他且当不知这回事算。 “不是要出宫?” 见晚膳呈进,尤不满沈寰还待在此,催其赶紧处理好宫外事,滚回堂中领罚,随后也不管他,动身去喊周祁用膳。 “属下告退。” 沈寰直至踏出宫门,人还有些恍蒙:主子方才……是在教他白嫖??? 摇头挥散脑中所想,既是主子吩咐,定然要遵,况景南就是他硬抢出来的,这事沈寰熟。 — “用膳了,叫几次都不应,又在发呆?” 周祁被唤回神,合上手中话本:“奴看得入神,没听见皇上叫奴。” 褚君陵闻其喊让自个‘恕罪’,又轻瞅眼周祁手上倒反了方向的话本子,装瞎没拆穿:“去外间用,还是朕让奴才将饭菜端来。” 周祁选在外间,下榻没找着鞋,闻是今个吐身被秽物弄脏,忘喊奴才拿换的进殿,也不知褚君陵这话是真,还是这人故意没吩咐,不肯让褚君陵抱:“奴改主意了,还是在此处用吧。” 褚君陵自觉收回手,喊奴才将饭食转呈到内殿,以周祁身体为重,饭间倒忍住没逗弄他:“方才的事都听着了?” 周祁筷微顿,夹块嫩笋咀嚼,细吞慢咽如画似的,引得褚君陵注目观赏,眸色渐邃,良久都不移开。 被人眼灼灼的望着,周祁心直发毛,实在吃不下去,轻将筷子放到碗上,起要离席,被褚君陵按腿坐回:“怎么不吃了?” 周祁睫羽微颤,侧头回望他一眼:“皇上直看着奴,奴吃不下。” “就为这个?”褚君陵当是什么,瞧周祁碗中饭没吃几口,怕他夜里饿了胃疼,迁就收回视线,改帮着人夹菜:“朕不看了,你安心吃。” 第246章 你可愿为朕孕育子嗣 周祁更不自在了。 褚君陵一筷接着一筷往他碗中夹菜,速度还不慢,周祁刚吃空个位置,紧被新夹来的菜肴填满,埋头吃上良久,碗里的饭食硬没见少。 第330章 “皇上。”周祁轻蹙眉宇,手悄往腹部揉了揉,看褚君陵又夹箸吃食过来,抬手将碗遮盖严实,很生无奈:“皇上再喂下去,奴只怕要撑破肚子。” 前时连食馊饭都讨得上顿没下顿的时候,倒不敢想有在宫中撑死的一日:“奴吃不下了。” “这就饱了?”瞧其点头,表情不像是装的,转将菜搁到自个碗中,另让奴才取副干净碗匙,给周祁盛了碗汤:“先浅尝尝,小心烫。” 周祁眉蹙得更紧,有点怀疑这人是故意的:“奴真吃不下了。” “朕知道。”褚君陵颔颔首,看他不肯接,拿调羹轻手搅晃几圈,试过温度作势要喂,有理有据道:“这是喝的,不占胃。” 周祁:“…………” “真想让朕喂你?” 紧就见人一手端过,仰头一饮而尽。 褚君陵暗生好笑,眼望周祁喉结滚动,视线跟着移到腹部,见他只手贴在腹上,肚子微微鼓起,思维发散,不住忆起前世李老头送周祁生子药的事.. 沈寰近来行事恣意,越发没个规矩,褚君陵已隐生有将这目无个主子的暗卫折去的念头,也就顾他是皇室血脉,有延子嗣之用。 原计划照上一世来,这暗卫既又与那倌奴扯上关系,仍给他两个选择,若二人照前世发展勾搭到一处,药还由那倌奴来吞,没生情就更好。 另择个品性姿色皆算端正、亦无身世背景的的女子,许其些好处,把人扔给沈寰,怀上种即养进宫段时日,待那孩子出世,是女孩则随其生母一并赐还给沈寰,再接着生,何时有男嗣,即过继到周祁膝下。 对于景南,褚君陵打心底瞧不上这娼门奴才,前世若非周祁帮劝,他压根没做让那倌奴肚子里落种的打算。 后头为解释子嗣来历,更给自个扣了顶酒后乱性的帽子,对外称那孩子是夜里喝蒙头,将个宫女当成周祁给睡了才埋下的种。 恰逢当夜皇后回了‘娘家’,人不在宫里,没管住皇帝下半身风流。 褚君陵为此,挨了周夫人明里暗里不少讽,还被朝臣拿作违誓的证据,谏劾君王重纳后宫,理由是皇帝不忠的名头已经背了,不如就贯彻到底,皇后心痛一回是痛,痛得多了习惯成自然,自然就不痛。 自家皇后受渎,怒得褚君陵要那些人脑袋,下令时被周祁拦住,顺出了个损招。 先将朝中谏言设后宫的大臣罗列成单,按其活跃程度,各往其府送一至十个侍妾不等,此举见效甚快,侍妾是当日傍晚送的,大臣是翌日早朝改的口。 事虽化解,为个子嗣问题,褚君陵对不起周祁的事变相坐实,含了辈子冤屈,可谓辛酸。 若是此世周祁能生…… 周祁瞥褚君陵这会又直勾勾盯着自己肚子,目忒幽深,准是没憋好事,局促该不该问,不备让其拉过手掌相扣,不过脑问:“如有可能,你可愿为朕孕育子嗣?” “?” “……” “!” 周祁思绪几转,还当是自己听错了,先懵后惑,继而错愕不已,似让此等惊世骇俗之言吓到,意图从昏君脸上找出丝戏弄,却见其神情尤为认真,于是错愕更甚:“皇上要奴..生子?” 这昏君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一旁伺候的德观和其余奴才同样震惊。 尤其是德观,猛地听这话,差点惊掉下巴:‘皇上莫非是因身疾之事,欲难疏解,进而憋坏了脑子?或又为此心生扭曲,担忧雄风终身不振,方才着急想有个后?’ 可这..这、这等事是后宫妃嫔该尽的本分,周祁再于圣上膝下讨生,始终是个男人,肚中哪里揣得了龙种。 ‘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嚒。’ 褚君陵尤不觉,尚沉浸在遐想之中:“朕是说如果,若你能怀上与朕的骨肉,你可愿意?” 却看周祁脸色一白:“奴再雌伏于皇上,确也是男儿身,皇上嫌奴这具身子无用,打杀便是,何必做此羞辱。” “朕不是这意思。” 思绪让其愤声拉回,后知心里话说漏嘴,来不及收,慌看周祁屈辱愈烈,逐近堤溃,恐发癔症,忙借口是做梦做的:“朕昨晚上做了个梦。” 为防周祁不信,编得更是有模有样:“那梦光怪陆离的,朕醒后只记得个大概,实觉诡异,今早便是怕惹你多心,没好得提。” 释是方才见周祁手贴着肚子,不自禁想到那怪梦,稍恍神话就冒出了口:“也是梦见你为朕生了个孩子,经此连想,顺才问道这话,绝无羞辱你的意思。” 紧获周祁似看傻子的眼神一枚,怀疑这昏君是装情深上瘾,这几月没法折磨自己,心头暴虐憋得太久,憋成了变态。 “奴无孕子之能,让皇上失望。” “失望什么,本就是无稽之谈。”不当真的假想,便是周祁情愿,他也断不会让人冒这赌命的风险。 况这人今世身体极差,遭他伤得千疮百孔,恨他都嫌不够,莫说往其腹中藏胎,就是阳元、、呃,不可说。 “随口的笑言,总之你莫多想。” 德观闻言,得知圣上没疯,惊掉的下巴可算接了回去。 周祁心情就有些复杂,日先有所思,夜才有所梦,昏君这梦没个厘头,醒后竟还记得清楚,莫不是真想当爹了? “皇上、”欲劝其去找他那些妃嫔,随即想起这人肾亏的事,怕招收拾及时住嘴。 第331章 “怎么?” “..没。” 狐疑瞧去,看周祁还捂着腹:“真吃撑了?” 伸手帮忙轻揉有会,觉出周祁抵触虽有,身体远不如先前紧绷,约莫是习惯了,眼底一抹不易察的喜色:“可好些了?” 观周祁摇头,这就有点担心:“仍不舒服?” “不是。”周祁听他要传太医,赶紧叫住某个闻风就是雨的昏君:“奴无不适,皇上不必担忧。”后觉语气生硬,恐褚君陵借态度说事,干巴又添句话:“皇上也快些吃,莫净顾着奴。” 闻道饭菜冷了伤胃,褚君陵喜意更浓,欲夸周祁秀色可餐,光看他就能饱,怕人误会是自个故意调戏,动不动又走,口微歇,继而笑道:“难得祁儿主动关心朕,冷饭冷菜朕也得吃。” 周祁当没听见。 “帮朕添菜。” 晓得周祁筋肘受损,手头动作迟缓,耐心没催,依他夹菜的速度进食,后头手酸使得,脊骨将进碗中没夹得住,险落进君王衣怀,周祁慌得扔筷去接,没接得住,反一掌拍到褚君陵脸上。 “奴该死。” 褚君陵眼皮一跳,瞥他膝盖弯曲,忙站起身把人捞住:“多大点事。”笑说殿中奴才都没跪,可见事不严重,话音刚落,紧听得膝盖齐刷刷落地,伴随着声“皇上息怒”。 “…………”这么一闹,彻底没用膳的心情,命奴才将殿中收拾干净,问知药浴备好,缓牵着周祁去往温池,挑条远路算作消食,半路瞧其闷声不语,轻点点掌中握着的手:“不高兴?” “奴扰到皇上进食的兴致、” 褚君陵赶紧打住话头:“本就不饿,扰朕的也是那些个奴才,瞎揽什么错。” 周祁附和声,心却有些躁郁:这昏君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不杀不罚,虚意抬举,是嫌他身子虐着无趣,改要蚀他心嚒:“褚君陵。” 被喊到名字的皇帝一愣,停住步伐眼回望去:“怎么了?” “我累。” “朕抱你走?” 周祁无话,回握住褚君陵掌心,须臾泄力松开。 ‘蒙不到他的。’ 褚君陵想骗他敞开心扉,可他心早死了,死在褚君陵的声声折辱与日日调教,死在道道刑虐之下,所剩不过是团尚能跳动的腐肉。 如此,这人还装什么呢:“褚君陵,我没什么可惦记的了。” “什么?” 周祁却摇头,以为对方真未听清这句呢语:“沈寰救下那人,皇上欲让其留在周府?” “这得看你爹爹的意思。”褚君陵面色变有一瞬,即又恢复如常,配合地装聋:“岳丈当家,朕这个儿婿总不好拿主意。” 无非是府上多添个奴才,不大点事。 比起那娼子,褚君陵更‘关心’另外个人:“膳前没讲得及,与你娘亲合谋之人已有眉目,可知是谁。” 周祁不傻,褚君陵如此问,那刺客必然为他相识:“那人与奴有过交际?” “何止。”褚君陵轻哼,自幼的兄友,交情可不浅:“人还是你父亲给朕筛出来的,真猜不到是哪个?” ‘爹爹?’周祁沉思有阵:他父亲每日行程近都相同,下朝即去军中练兵,再不就是回府,所识之人要么为官场同僚,要么就是军中将士。 江湖人士结识的有,却少往来,况江湖和朝廷向不敌对,即便哪个真有野心,断不会蠢得以卵击石,以门派之微与朝廷相抗。 且听君王口气,那人与他算熟? 第247章 光觊觎你就该处死罪 他非朝臣,亦与江湖无故,人选就更少,况他父亲也同认得.. 思索一路,临被君王牵入池中,仍没想出个合适对象:“奴属实不知,还请皇上直言。” 褚君陵也干脆:“好处?” 猜不到刺客身份,君王之意周祁还是悟得出几分,见褚君陵脸凑过来,犹豫片刻,饶过不去心头的坎:“奴不问了。” ‘那哪行!’褚君陵脸都摆好位置了,看周祁要躲往边上,扬臂把人捞住,奈何周祁身无一物,人又泡在池子里,腰滑得褚君陵头一把没捞住,双手并用才拉回来,脸自觉地往其嘴上贴,稍触即离,后拿鼻尖对上周祁的,似笑非笑,道他方才那话不对。 周祁茫然,就看君王笑意转真,拿食指轻戳他唇畔:“祁儿身上多有值朕惦记的地方,何须自谦?” “…………”周祁身微退,侧首轻嗟口气:“皇上听见了。” “朕的耳朵还算好使。”松手坐到周祁身旁,让其头靠到自个肩上:“骄纵点都成,往后可不准这般谦虚。” 没得周祁理睬,又瞧他对幕后之人真不好奇,反有些沉不住气:“那逆贼与你关系匪浅,你就不关心?” 周祁沉疑,问君王否是疑心又起,后觉行刺一事有他参与,却得其否认,作惩拍拍周祁侧脸:“这话不是早说清了,已过的事,何故又拿出来掰扯?” 不满周祁旧账新翻,问人别是故意,意料之中得到句“不敢”,褚君陵微动身,水波荡漾将几片漂浮的药叶子带过,刚沾上周祁胸膛,即被君王捡开,瞧其束住的墨发垂下一缕,缠进指中把玩:“按你爹爹所说,那刺客头子还算是你半个兄长。” 问周祁可知是谁了。 观其仍似记不起人,褚君陵反倒龙心大悦:那姓雷的不惜代价为想周祁,也没占得这人心头半分位置,周祁所爱所恨,终只有他一个。 第332章 得意间没注意手中力道,周祁莫名听声冷哼,头皮跟着一紧:“皇上扯疼奴了。” 褚君陵忙松手,往其疼处轻揉了揉,将那缕发盘回头上绾好,歉疚赔句错:“朕非有意,这下可还疼嚒?” 问着问着又搂上腰,眼下两人寸缕未着,肌肤紧密相贴,即使不是头回,也闹得周祁脸熟身烫,不知因羞,还是遭满池水汽蒸的:“奴腰上痒,皇上莫捏..” 眸波氤氲,勾得褚君陵舌干,掌由腰托向周祁后背,与人挨得更紧:“可想到人了?” “可是……雷恒?” 褚君陵听这名字就不痛快,哼作默认,半晌轻将周祁推开半臂距离,手握在他两肩,微眯起眼:“照关系论,你与那逆贼私交该好?” 却看周祁神色淡漠,了无丁点感情:“他未拜于爹爹膝下,亦不曾入周氏宗谱,与奴不过普通旧友。” 言不足以称兄道弟,更与雷恒多年未见,模样已记不清,素无所谓私交:“今日若非皇上提及,奴早忘有此人。” “当真?”平日嘴跟上了封条似的,逼他多说半个字都难,这会倒健谈,一口气这多句话,怎么都像在掩饰:“朕所了解的周祁重情重义,可不像是寡义之人。” 前世瞒着他都要与那逆贼相会,眼下却忘得干净,这混账拿他当傻子耍呢:“竹马情分都能忘却,朕着实好奇,祁儿这脑中整日都装的什么?” “奴未敢想、”话半,头顶被君王掌心覆盖,有下没下地轻拍着,力道不重却似千斤,压得周祁身脑僵沉,足底涌出股森意:“皇上..” “装的什么?” 句句紧逼,周祁求放不过,闭了眼屈辱道:“装的..为奴的规矩。” 这答案褚君陵不甚喜欢,掌中力道稍重几分,与人提示:“祁儿该知朕想听什么?”瞧他眸还合着,指按住眼尾轻往上提:“眼睁开答,脑装的什么。” 周祁受迫睁眼,迎上君王锋锐目光,佯装的漠然险些自破:“装的..皇上。” “就只有朕?” “……只有皇上。” 虽是被逼的话,也不碍褚君陵被哄的开怀:“且记住你说的,祁儿脑中除了朕,净不准装旁人。” 周祁违心应和。 “心里更不行。” “..是。” “再有一事。”高兴归高兴,该问的还得问:“朕信你对雷恒无感,那你可知他对你抱的是何感情?” 答案关乎两世,不知就不谈,若这混账晓得,则是他前世宠信过头,让人轻易蒙混过去,如此账就得记清楚,等哪日周祁恢复记忆,好与其清算。 观周祁沉默,眸色更危险点:“不说话,那就是晓得?” “奴不知。”警觉君王气压低沉,快口否认,至于雷恒心意,周祁畴昔猜晓过一二,但也不确信,今日被褚君陵专门提及,又言这一席似吃酸的怪话,倒生几分肯定。 “当真不知?”褚君陵可不好糊弄:“若朕说,那逆贼对你抱有不该生的情愫,行刺是为替你报复,你如何想?” ‘果然如此。’周祁猜到,却知君王城府精深,诸多感触不敢表露:“奴无所想。” “雷恒宁犯弑君之罪,豁出全部为你平恨,就一点不感动?” 周祁仍否认。 “他选与你娘亲勾结,必然心存救你出宫的念头,那日庙会朕若殒命,你如今就该是自由身。”笑问周祁自个没死,仍将他囚困于牢笼中,这人对他恨和不甘哪样更多些:“大仇就差一点得报,朕都为卿卿觉得可惜。” “奴不敢!”受探簸悸,情绪险掩不住,蒸汽缭热绕得眼雾,水位没过胸膛,压得周祁心口窒闷,呼吸渐渐吃紧:“奴人身性命皆为皇上所有,天下无处容身,皇上才是奴的归宿。” 褚君陵轻挑挑眉,方才教他挑自个爱听的讲,这便实践上了,学得还挺快:“接着说。” “奴请入宫是为自愿,心无不甘,更不敢生潜逃念想,得俸君侧为奴之幸,皇恩浩荡,周祁自选的路,恨亦该恨自己。” 再是“可惜”一说:“皇上昏迷时奴去看过,若想弑君,大有动手的机会。” ‘这倒是。’口气真诚,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褚君陵瞧就好笑,心想周祁这几段话,怕也就最后句是真的。 “如此说来,朕得谢祁儿不杀之恩。” 周祁泡得久阵,人犯昏沉,听闻这话潜意识要跪,不奈君王堵在身前,实在难受,头重脚轻往前一栽,待被接住歪倒在怀,呐呐喊晕。 “闷着了?” “嗯..” 算算没泡够时辰,未准人走:“先上岸台歇会,等好些再继续。” 穿衣待会还得再脱,麻烦,光着身子也不成,里边虽没奴才,池内外有温差,热骤转冷易惹风寒,眼观药汤色棕,确认看不到池下景象,安抚周祁稍忍耐会,只露肩往上的位置在外,命人速取薄毯和狨座入内。 待奴才退,先将狨座放至台延,见周祁脑晕得身歪倒,急手扶住抱到座上,熟练拿毯子将人盖住:“自己裹紧,莫着凉了。” “谢皇上。” “谢什么,朕要的可不是你这句客气。”望人疑惑,想不过又道:“那姓雷的心悦你,你当真不知?” “皇上就这般在意此事。”褚君陵站在池中,大半截身裸露在外,周祁本欲垂眸躲避君王凝视,目光无意落到龙根处,眼瞬即抬起,慌得改望个方向:“奴已给过皇上答案,皇上还要如何。” 第333章 “自然得问清楚。”不然他心中总有疙瘩:“方才所言,你当朕真会信?”道是念周祁慌言动听,肯费心思蒙骗,不介意将他那假话当成真的:“祁儿话藏撩拨,朕岂能不上钩。” “奴何有此意。” 周祁还欲辩解,敌不过褚君陵耳聋,与他各谈各的,言面对周祁无丁点定力,遭他等同于表情衷的话牵动心门,哪顾得探虚实:“说正经的,你不问朕抓到人后要如何处置?” 此意便是要周祁问:“皇上意欲如何处置?” “今日这么上道?”褚君陵心情愉悦,轻往周祁唇上啜口,倚着台延圈其入怀,笑夸人聪明:“即便没弑君这回事,光他敢觑觎你就该处死罪。” 再算上行刺与雷恒往他身上扎的刀子,诛九族都不够抵的:“那逆贼害朕肾元毁伤,更险使你我阴阳两隔,罪孽孰重,论杀伐惩处,自要够解朕恨。” 周祁心骇不显,默等其后话。 “归案且看人死活,若有气出,痛不致命的刑罚各走一遍,再剁手足,以铜贯耳,喑喉割舌。” 毯绒暖和,周祁身却不寒而栗:“皇上要将雷恒做成人彘?” “光是这如何够。”褚君陵冷笑:“眼招子可不是白给他留的。” 得让那逆贼亲眼瞧见自身下场,刑前再往四遭围几面镜鉴,道能看全面些,观尽刑程眼再挖出,不死则丢入野厕为溷,死即入锅烹煮,炖至肉烂脱骨,骨头赏犬,肉汤喂豕,赐其落个尸骨无存。 “雷恒伤朕多处血肉,腰腹这道至今未愈,此刑即当朕还他当日那刀。” 第248章 你别乱来 边不忘博周祁同情:“腰至今还隐隐作痛,夜里净歇不好。” 褚君陵装得可怜,周祁却怕极他皮囊下的狠毒心肠:这人将雷恒尸骨喂食牲畜,便是要人永世不得超生。 “若带回的便是尸首,皇上又当如何。” “雷恒无亲无族,祖坟总在。”铲坟剔碑,挫骨扬灰,依旧拿喂猪狗:“朕对其可谓恨之入骨,食肉寝皮都难消愤,那贼子落入朕手,定然不得好死。” 末问周祁法子如何。 此等手段,非残忍能概括,周祁悚然失语,却听君王笑道:“姓雷的好歹是你老友,再恨极他,总要顾你几分情面,祁儿若念故时之交跟朕求情,朕亦不是不可饶他。” 活路没有,赐雷恒个痛快死法还是能考虑:“求与不求,你想好再开口。” 明晃晃的试探。 “奴无话求。”知褚君陵不敲打够自己不会罢休,更清楚这人信不信是次要,昏君所要、是他待雷恒的态度:“雷恒弑君,合该如此。” “真这么想?”褚君陵凑得更近点:“便是当你的面行刑,你也不心疼?” “奴作何要心疼外人。” “外人?”让周祁仅两字哄的心直欢腾,嘴还是道:“他刺杀朕,可是为了救你脱身。” “皇上是觉得奴冷血?”强逼自己与其相视,暗咽口涎液,假作镇定:“他救奴是好心,却未曾想但凡事败,奴会是何下场,若非皇上仁德,受此刑的就该是奴。” 却看君王笑浮于表,目光幽邃,似洞穿周祁真实所想。 “祁儿都如此说,看来那雷恒确实可恶。” ‘还仁德?莫当他听不出这混账在暗讽。’褚君陵自问宠夫,配合喊句‘该杀’,乐得陪人演戏:“既是朕与卿卿都觉此人可恨,更不能使其好受。” 道要周祁帮做参谋,看此刑惩可有疏漏:“莫这时候说的决绝,真亲眼瞧着又不忍心。” “皇上多虑。” “不会就好,雷恒险害得你痛失亲夫,祁儿可要给朕多献献计,让那逆贼下场再惨烈些。” 周祁视线将顶不住,趁身体有遮挡,悄往手臂重拧一把,吃痛神志坚定几分,朝褚君陵硬扯抹笑:“皇上此计已为高策,恕奴脑拙,无有所谏。” “无可谏?”褚君陵礼回个笑,道是周祁良善,不刁难他开这戾口:“待将乱贼捉拿归案,朕即刻邀卿卿观刑。” 继觉怀中身躯一颤,笑意见收:“被吓着了?还是真不忍心看?” “奴、”周祁脸可见的生慌,似被盯得无处遁形,将身上毯子裹紧了些:“奴是怕遭血腥刺激,复发疯病,于大庭广众下失态。” 觉其恐惧,收起再试探的心思,预备说信,周祁话却不停,仍杌陧道:“雷恒弑君误国,为天理不容,皇上诛殛乱将以正天道,大义之举,奴无敢不敬奉。” 言罢心态即溃,身难控的战栗,祈祷雷恒潜藏深些,只要撑过下月,昏君驾崩,那些灭人道的刑罚便落不到他身上。 “皇上不信,奴愿以死明志。” “朕信!”周祁表情过于决绝,褚君陵生怕他来真的,哪顾得与雷恒争风,不迭收敛逼人气势,口气软了又软,急得忘用代称:“祁儿,我信的。” 眼观人被自个抱住,手脚尽不能动,就剩张嘴,恐其受不得冤枉咬舌自尽,空出只手将他嘴巴掰开,暂靠食指横撑住,防止周祁口腔咬合:“朕信你,你莫做傻事。” 周祁:“…………” 嘴得撑开,凭单手又抱不住人,褚君陵心焦灼,想攥角薄毯塞周祁嘴,念头刚起紧就否决,堵得松了,周祁舌头没白长,定得给他吐出来,塞得太紧又不舍人难受,这混账浑身没哪处不脆弱,若失轻重使下巴脱臼,可有得他心疼。 第334章 “朕把手松开,你别乱来。” 得周祁点头,半信半疑将手指挪开,略感懊悔。 打从梦过前世,褚君陵总生错觉,将他与前世的那个混淆,一混嘴就瓢,总想逗他,稍没把寸又吓过头,恰如眼下这般。 仰天静叹,察到怀中之人仍似筛糠,叹由无声转有声:“祖宗,你莫抖了。” 抖得他心跟着也一颤颤地,头大:“朕再不嘴瓢了。” 周祁听他苦兮兮喊饶,趁褚君陵揉自己头发,头顺势埋入对方颈窝,心说这昏君就没个嘴不贱的时候,此话也就能管一时。 为防褚君陵再作妖,疯得拿自己折腾,也怕他颠来倒去真套出点什么,耳听对方声声哄慰,惧意消下,身却故意颤抖得更剧烈:“奴与雷恒从来清白,皇上屡施警慑,不过是要奴惦清身份,为奴所该领受,只是任奴诉尽肺腑,未得皇上半分心信,下奴蠢笨,实不知该如何自证。” 仗其看不到自己脸上表情,声色凄戚,果真惹得君王心疼:“净是朕唬你的,你待我的情意再珍重不过,朕深体会,哪会真疑心你。” 周祁面憎:“皇上惩治孙氏和许贵嫔之事,奴听晓后是何反应,皇上莫不记得?那日仅闻皇上叙述,就险发作癔症,若真眼见雷恒受刑……” 话止了止,算过半晌才道:“皇上口口声声为想奴好,盼奴心病得医,却未停过一刻折磨。” “是朕的错,仅顾口头快活,未顾你的感受。”褚君陵没料几句玩笑对周祁造成如此大的伤害,扔面子交代:“朕就是吃酸说的胡话,哪能真让你见那恶心场面。” 也晓得周祁害怕,本不想吓这人,都怪那姓雷的:“一想到他垂涎于你,朕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周祁观差不多,颤意渐息,语气仍扮得哀恸:“雷恒待奴有意,奴便是原罪?” 褚君陵略亏心:“朕还不是怕!”怀中这个偏是头世吃尽苦头那个,这个周祁恨他怨他,爱近泯灭,稍有个人对周祁好,于他都是极大威胁:“朕以前混账事没少做,尚未求得你原谅,再有雷恒做对照,好恶立见,朕总怕你受他诚意打动,改对那逆贼动心。” 周祁对他心死无妨,他慢慢捂,总有捂活的一日,却不能为别人而活:“朕已然在改了,定比那雷恒多上千倍万倍来对你好,你耐心点等,即便现在不改观,也莫急着剔朕出局,如今稀不稀罕都无妨,当是朕问你借个长久,且看日后?” “奴不会对雷恒动心。” “旁人也不行,是个人都不行。”重生这等事都在他身上发生过两回了,谁知这世道怪邪事有多少,万一真有什么魔物妖冶,或如那话本子里讲的畜牲成精,来找周祁报千百年前的恩情,那可难搞:“不是人的更不行,要么给朕机会改过,要不就谁也不给,这才公平。” 闻褚君陵道‘不是人’,周祁身停止颤,默然抬头将他望着,不言而喻。 褚君陵:“…………” ‘该!’褚君陵这会觉悟极高,瞧周祁不愿再谈这个,自是依他:“说其他的,此事等你父亲捉回人再论。” “搜捕之事,皇上也指派的爹爹?” “此案本就由他全权查办,朕早说过,再者也是替你娘亲赎罪,他亲捉拿雷恒归案,立得首功,即便来日突发变故,事遭漏传出去,遂可拿这堵世人口。” 观周祁忡忡,分明是疑他别有用心,颇有一报还一报的错觉:“你若怕朕从中藏有阴谋算计,此案亦可转交外臣查办,全看你的意思。” 只让周祁自个想清楚:“朕暴名在外,这块遮口布要不要都无妨,你有朕护,恶言泼语传不进耳,只你府上双亲,世人众生暂不说,可担得起言官谏吏的口诛笔伐?” 周祁细思确是,担忧稍落,闻褚君陵将今日与周未所嘱尽道,又生新问:“倘若爹爹未能按时抓捕到雷恒一行,皇上又欲如何?” “总归他顶着是你生父的身份,说是两月,到日交不出人,朕也不会真将人砍了。” 无非做样训斥几阵,罚人再跪半个时辰,该宽限的仍给宽限,延期再抓不到,就再跪,时辰按半数往上叠加,跪完再宽,要是过大年还没个进展.. 周祁摊这么个废物爹爹,倒不如不要。 这话旦不能给周祁说:“凭你叫他声爹,岳父无能,朕杀不得他,稍发点难该不妨碍?” 君王所问实在刁钻,周祁答‘是’即为不孝,答‘否’又是不敬君王,如何都不好开这道口。 为难半晌生硬喊困,眼皮垂重装撩不开,干打个呵欠:“奴想歇了。” 敢提要求,看来是哄好了。 褚君陵大气得出,听周祁要回殿,遂才想起要事,轻将某个蝉蛹剥开,薄毯随手扔至一旁,抱起人往药池中放:“还有小半时辰,泡完再歇。” 周祁有点拒绝,身先一凉又入热浴,难辨冷暖轻打个哆嗦:“奴实在困。” 奈何褚君陵在这种事上尤外强硬:“困就靠着朕睡,到时辰朕抱你回去。” 周祁不敢再言,过有小会身急,起身欲与君王告知,没等站稳腿肚痉挛,身径直往后栽,脑磕岸尖之际让褚君陵及时护住。 人是搂住没摔,褚君陵起身起得太猛,是以拉周祁时力道也重,惯性促使两躯相撞,痛及分身,各自抽阵凉气。 周祁急步退开,不奈刚缓过神痉挛又起,重朝君王倒去,褚君陵不料他来二回,边张臂接人,边后退作缓冲,避免再伤及龙根,哪知退时遭周祁踩到脚背,重心一歪,根是没伤,落水落个彻底。 第335章 一通闷响,药汤溅起大片到岸台上,动静引起德观注意,当圣上有吩咐,探头往里边瞧:“皇上?” “滚!” 德观:“……..” 第249章 面长永寿 周祁生辰,褚君陵起得大早,亲自下了回厨。 前世打周祁封后那年起,给自家皇后煮长寿面成了褚君陵为周祁庆生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 “皇上?”耳边窸窣传来声响,周祁眼皮沉地睁开,就看褚君陵起身下榻,听唤轻回过头:“吵到你了?” 周祁实在困倦,摇头的力气也没个:“什么时辰了?” “寅时将过,还早。”哄让人再睡会,边取过外袍披到身上:“清晨气爽,可要将窗牖再撑开些?” 心算来回时候刚好,擀面下锅加上往返路程,恰能赶在日头晒进殿前回来:“你接着睡,等朕回殿再唤你起身。” ‘昏君起个大早去做什么?’心中疑惑,谨守本分没问,褚君陵不睡,周祁也不好干躺着:“奴去开吧。” 被君王一手按回被子:“抬个眼都费劲,守这些虚礼做甚?” “皇上岂可屈尊、” “行了。”褚君陵大早起来,可不是为了验人规矩:“无非是开扇窗,顺手之事,怎就屈了天大个尊?” 床榻诱惑太大,周祁被迫趟回,差点又入眠,脑和身体做阵斗争,观褚君陵撑好窗回榻前,尚未合衣襟,再度艰难爬起,意要服侍君王更衣。 “你睡你的,朕自己来。” 拗不过周祁坚持,非要恪守狗屁规矩,褚君陵无法,只得由人整理,待衣穿好,瞧周祁眼皮子仍打架,俯身轻吻,心疼哄人安歇:“朕先走了。” 周祁疑虑更深,“恭送”未道出口,紧被其塞样东西到手中:“祁儿,生辰快乐。” 似让君王缱绻语气烫到,没心思瞧所握物什,闻其道是生辰礼物,凭手感知此物小巧,像是印章玉坠一类,再被温柔笑意包裹,心绪渐乱,人也清醒几分:“谢皇上。” 待人离开,望外天色未亮,床榻安逸,却是睡不着了。 昏君喜切送他这礼,若知他今日将做之事,不知可会后悔,想及此,低头瞧向手中之物,登时一惊。 君王私印.. 此物所具,褚君陵为君主的断不会不知,对方将这无价宝给他,抱的什么目的,周祁越发摸不透,只觉握了个烫手山芋。 忍诧细瞧,认出印身材质,脑中电光火石一现,心有所悟,复杂望这私章良久,怔忪喃喃:“怎就是孽缘..” 御膳房的厨子见君王亲临,还当是没睡醒,用力眨几下眼,见没做梦,嘴上呵欠猛地打住,冒着憋死的劲儿硬咽回肚,砸下膝盖惊悚问安,净吓得不轻。 “都起来吧。” 褚君陵今日行程满当,罢朝搁政,置下万事,就为给周祁好好过个生,亦不想在无用事上浪费时候,瞧有奴才震惊过度失了规矩,破天荒没计较,催人将自个所需食材快速备好,只留个添火奴才在房中。 皇帝下厨,行径何其诡异,一众奴才更惊悚了,怕掉脑袋不敢表露,得令让走如蒙大赦,抹脚就溜,只剩那烧火的奴才战战兢兢往灶中放柴,不时偷瞄君王一眼,唯恐圣上不通厨艺,被人瞧拙恼羞成怒,拿自个当柴火给烧了。 却看君王手艺熟练,攉面搓条一气呵成,惊得那奴才目瞪口呆,添柴尽忘,还是褚君陵观锅中的水久久不开,冷斥一声,就见那奴才慌得醒神,扑腾要跪,被褚君陵捏个面团砸到头上:“火烧大些,面煮不好朕便将你煮了!” “嗻..嗻!” 水沸下面,知那奴才为何震惊,神态不显,心头却得意,这碗面他下过大半辈子,能不熟嚒,回想前世头一遭下厨,面下成面糊糊,盐放成糖,狗都不定吃的东西,周祁硬是当汤喝了,一点没剩。 褚君陵大为感动,暗下功夫,第二年手艺就长进得多,后头一年更好过一年,成褚君陵庖厨间的一大绝活。 褚君陵好歹是皇帝,总混迹厨间不是个事,自个倒不觉有什么,左右是进周祁的嘴,搭不上个尊卑贵贱,反是周祁不愿,一来顾忌礼法,怕朝臣晓得他将君王当厨子使,将周氏脊梁骨戳断,再是不舍,诸多缘故,导致褚君陵两辈子也就会煮碗面。 “皇上。”见面挑进碗中,烧火的奴才颤颤巍巍举个手,斗胆询问:“要不奴、奴才来端?” 被褚君陵一口回绝,嘱养心殿今日膳食专请有宫外的厨子来做,让其将场地收拾出来,宫中各院送膳用膳尽往后推,待宫外厨子忙完再考虑。 “嗻。” “若有哪宫奴才来闹,直说是朕之意,有意见大可来养心殿讲道。” 奴才汗颜应下,待君王端面走远,赶紧喊人帮着收拾,边将君王吩咐与几人道:“皇上说了,若办得好重重有赏,脑都精点,不要命也别和钱过不去。” 方才被赶走的奴才陆续回来,耐不住好奇问道:“皇上今日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唯一有幸在场,并见得君王厨艺的奴才心啧一声,皇上煮的是长寿面,今日又非圣上生辰,定是为着殿中养的那个。 “那周家公子前时还、、”周祁如今得宠,前事便是不能提的忌讳,那奴才反应过来,及时转口:“怎就突然有这好命?” “这我哪知道。”好命不好命的,光能让皇帝进庖厨这一点,都不止个‘宠’字,对二人感情又长般见识:“圣上的事也敢打听,都不要命了。” 第336章 况是君王走前口头有过警告,要他这些人尽管住嘴,那奴才也不敢多嚼舌根,提醒几人莫往外传,催去忙活正事。 回殿见周祁站在院中,喊人一并进屋:“怎么不多歇会?” 夏初多是午时闷热,早晚偏寒,瞧人穿得单薄,朝德观使个眼色,取过氅衣盖到肩头,又牵周祁坐下,将面端给他:“快趁热吃。” 虽是清淡,瞧却不缺食欲,周祁拿筷搅了搅,见是长长一整根,疑惑又起:这人出去近个时辰,就为给他端碗面吃? 思及殿外所虑,掩眸道了声谢。 “长寿面,尝尝味道如何。”提醒周祁不能咬断,拉过椅子挨着坐下,想到其这一世还没尝过自个手艺,不乏有点激动,心中自信,嘴上装模作样:“专给你做的,朕头回下厨,也不知能否入得了口。” 周祁听是他亲手做的,惊得差点吐出来。 面不能咬,味还是能尝到,竟真不差,就是这面实在有些长了,周祁吸溜得嘴酸,有点怀疑这昏君是故意。 褚君陵看出他所想,忍笑一本正经:“面长永寿,虽是寓意,朕盼祁儿与朕千岁万岁,自得将这面揉长些。” 说罢暗暗得意:‘这话他可是蕴酿了又蕴酿,就不信周祁不感动。’ 正主心却沉沉:稍后事发,今日都不定能活过,哪来的千岁与万岁。 欲给回应,后觉口中塞了大半面条,怕含不住又落出来,遂没出声。 同样震撼的还有德观,今早来时不见君王身影,问周祁也不知人去了哪,方才见其端着面回来,记起今个是周祁生辰,也只当是君王兴起,揽了奴才跑腿的伙计。 况且此举已是屈尊,德观本就不怎的赞同,着实没想到自家圣上跑腿不够,竟还担了伙夫之职,吓得傻眼。 想破脑袋也没想起君王何时有的这等技能。 再看那面,汤鲜面匀,闻着也还不错,似乎真挺好吃,德观嗅到味儿,不住咽口口水,当君王是天赋异禀,由衷敬佩。 周祁嘴快塞不下了,还有截在外头,褚君陵见确实是长了点,不忍为难,提议剩下的由他来吃,与周祁各含一头,顺还能趁机讨个吻尝,听得德观老脸直皱,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如何?” 周祁望他一眼,径直将面咬断。 褚君陵:“…………” 就奔个好彩头,褚君陵也不是真迷信,郁闷虽有,不至为这点小事置气,自觉拿过周祁手中筷子,吃下剩得那截,瞧周祁还慢嚼未咽,防人噎着,倒杯水给他:“朕就会这一样,你好鹤喜楼的口,朕招了那儿的厨子进宫,等用过午膳看你想去哪处,今日寿星最大,朕尽听你安排。” “奴无想往之处,皇上政务要紧,不该为奴闲置。” 褚君陵就料到他要说这,早有准备:“该务的政事昨日便已务尽,今日无早朝,奏折亦没新的呈上,左右闲着,今日又是你生辰,朕陪皇后何非正事?” ‘又是这般。’周祁暗握成拳,指骨攥得发白,褚君陵情话越是动听,越像割他心血的刀:‘这昏君总有法子乱他心智,兴得看他爱恨挣扎,当解闷的乐子。’ 紧将动摇念头压下,决意要个了结,佯说无以为报,取出私印要还,被褚君陵连手裹住:“无报便不报,夫妻本为一体,何分你我?朕送此物是表真心,若说想从你这儿讨甚回报,较真也有。” 目的就一个,周祁能对他多两分信任,两分嫌多半分也成,如此,周祁不算白受他好,自个愿亦达成,两全其美。 就看这人是如何想:“朕只求这报答,你可愿给?” 第250章 烹茶投毒 周祁避而不答。 今日特殊,褚君陵瞧他为难,没硬要人答应,反哄周祁大好的日子该高兴点:“庆生才是主要,报偿之事容后再说,不急这一时。” 周祁暗自攥紧袖囊中的物什,怕久拖又心软,生计引让君王入套:“庆生何能无酒,皇上若不嫌,奴敬皇上、” “不可。”听人又想沾那东西,一口回绝:“就你那点酒性,莫又醉得不省人事,专给朕找事做?” “奴与皇上小酌几杯,想必无大碍。” “那也不可。”虽心动周祁主动相邀,但想对方前阵劣迹,忍痛放弃与人亲近的机会:“不止今日,朕上回便给宫中奴才尽提过醒,但凡你在的地方,半滴酒不准有。” 讲到上回之事,周祁约莫也觉没脸,羞愧垂了垂头:“奴是怕皇上因娘亲之事迁怪爹爹,心中没底。” “朕倒是想。”褚君陵没好气:“没怪罪某些人就捧着烈酒当不要命喝,真要给周氏安个罪行,你不得喝砒霜?” “…………” “你动不动就死给朕看,岳母犯罪朕哪敢不兜着。” 周祁自知理亏:“奴知错。” “光知有什么用,得改。”借此又要说教,瞧人脑袋再往下垂得栽地上,无奈歇口:“往后不准再自残。” “奴知。”褚君陵酒不喝,药就没地方下,听这人意思今日得全程守着自己,午膳没机会下手,周祁偏急这特殊时日,想是即便投毒失败,褚君陵好心换杀心,落差之大必会失智,怒若赐死,于他何不是场解脱。 “饮酒不便,奴以茶代酒,为皇上煮盏茶当答谢。” 问其可否。 皇后心怀感恩,褚君陵哪能拂他的意:“那便等膳后,正好清腹。” 第337章 午膳过后,周祁借口风大支褚君陵去关窗,趁此将药倒入盏中,恐手打颤惹人生疑,趁褚君陵入座前倒好茶,手拿不稳,就着桌面推于位前,尽量不露慌色:“奴不精茶艺,皇上勿怪。” 褚君陵端起轻酌了口,茶香鲜醇,入喉亦有回甘,若不往里头乱添东西、、 轻生抹笑,道周祁太谦虚:“好茶。” 周祁掌心湿漉,不知是掐出的血还是冷汗,闻言牵强一笑:“壶中还有,皇上喜欢便多尝些。” 褚君陵眼望着水面漂浮的茶叶,眸色渐愠:“朕也不是茶罐子,哪喝得完整壶。” 笑让周祁莫净顾他,自个杓中空着都不晓得:“再是专门煮给朕的,自个手艺还是要尝尝。” “奴给皇上的谢礼,自该皇上先尝。” “祁儿。”视线从茶转到周祁身上,当没瞧出对方紧张,静观片刻,缓将茶水一饮而尽,觑其没阻止的意思,愠色更深,取盏倒杯新的,顺给周祁也满上:“朕也以茶代酒,祝皇后生辰喜乐。” 碰杯声将神智唤回,闻这称谓稍愣了愣,紧道‘不敢’,端茶要饮,不防褚君陵问:“手怎么在抖,沏茶时烫着了?” 话使周祁突地身震,却瞧君王神色如常,不似察觉,仅眉宇担忧的蹙起,心缓缓落,当是自己太神经质:“无事。” 褚君陵第二杯尽,看周祁还丁点没沾,杯又轻与他相碰:“皇后这是不给朕面子?” “奴不敢。”指紧扣着杯壁半晌,仰头饮尽,没注意君王眼中晦色,无言坐有一阵,闷算毒发时刻将到,起身将药瓶子放到桌上,撩衣下跪,却不发一言。 “这是做什么?”褚君陵知他是等自个清问,将那瓷瓶拿到手中:“里头是何物?” “赤鸠。” “孙氏那日丢的,被你捡了?” “是。” 人之将死,尘埃落定反而不怕,君王问甚答甚,褚君陵瞧他平日心眼儿无数,现下倒是坦诚得很,欣慰不见,郁火直往上蹿:“你真要杀朕?” 周祁跪得直挺,闻话望向褚君陵,一派死寂:“奴早说过,皇上不杀奴,迟早要后悔的。” “混帐东西。”不住痛骂句,想到这人前世生辰瞒着他去戌州寻死,今生又谋算着要毒死他,就非得闹个你死我活:“怎么?与朕共存犯天条了?不死一个就活不起?” 连忆起上一世的怪梦,莫不是预兆? 梦里周祁杀他的法子花样百出,要真挨个来上一回,还真难防! 又或是要经历个遍,几世恩怨才消得了? 打住思绪,轻睨跪着那人,不管两者有无关系,这混帐专挑今日下手,他便是没命,遭气死的还是毒杀真不好说:“你不怕朕连坐周氏?” 周祁早有所料,将死之人尤外淡定:“皇上先时给过恩准,除却危及奴身家性命或对皇上不忠之事,皆不会迁怒周氏。” 为免君王反悔,紧又补充:“皇上为君,君无戏言。” “所以?你就危及朕的性命?”褚君陵气笑:“周祁,朕可有说过,事得有个前提。” 前提是要周祁听话,好好陪着他:“你自称是奴,哪个奴才敢如同你这般放肆?前有你娘勾结行刺,今有你周祁投毒弑君,朕看就没你周氏不敢做的!” 周祁充耳不闻,乃甚顶他的嘴:“奴亦饮了茶水,不止皇上中毒。” 言外之意,陪褚君陵去死也算是陪。 褚君陵气得牙痒:“朕还得谢谢你?” 观其又使惯用那套,索性无视,任他跪个够,周祁许久没等来君王暴怒,心中意外,抬眸就看褚君陵又倒杯茶要喝,顺将他目光抓个正着,冷哼:“看什么,朕多喝些死彻底点,免得某些人白忙活。” 越想越怄懑,喝完又再满上,阴沉着脸端给周祁:“喝了!” “朕不开罪周氏,便拿你抵。”言要周祁陪葬,怕他方才喝的那点量不致死,没法与自个殉情,威逼周祁又饮尽杯,回头算算还差,他三周祁两,遂又令其举稳茶托,提盏倒个满当:“再喝。” 量上持平,晃晃壶中所剩不多,道与周祁分着喝了,欲转身再拿个杯杓,眼瞅到他面上表情,一秒读懂:“心头骂朕?” 周祁神色微敛,确实怀疑昏君被毒坏了脑子,心如此想,且如实说,末了道声‘该死’收尾,褚君陵咬牙切齿,怒火一簇接一簇,脚抬几回,终究没舍得揣。 ‘混帐东西!’ 以往都是‘不敢’,这一摊牌装都不装了,可不是想气死他:“你倒也不必如此诚实。” 周祁屈腰伏首,专注等死。 “你好得很!” 褚君陵怒哼一声,命人跪正,继将茶盏整个丢给周祁:“给朕喝完!” “…………” ……周祁有点撑。 长跪在一处,茶水撑得肚皮鼓起,隔着衣襟都能看出腹部圆润的幅度,腿也麻得没个知觉,稍挪点身都难。 撑还事小,再有更严重的,褚君陵逼他咽了半壶的量,硬是没剩一滴,又许久未小恭,胃鼓囊着,隐有尿急之势。 置生死于事外是一回事,可要他当君王面湿裆,也绝不可,命能丢,脸皮还是要的。 随着时间流逝,胀感越发强烈,开不了口求这耻事,况褚君陵遭他下毒,眼下相求,无疑是自找折磨。 如何都不现实,只能暗暗夹 紧 双 腿,身也崩着,君王监视他喝完茶水便再无话,殿中寂静,催得泄意更浓烈些。 第338章 脑欲想些旁事转移注意,躬首望地,先是考量这一头下去能撞死的可能性,继又沉疑:算来该到毒发时间,怎么昏君还没个反应? 自己也是.. 按贾钦所说,此药毒性剧烈,他喝有大半,这会合该肝腑俱裂,受溶身之痛,怎会丝毫迹象也无,浑身唯一难耐的,也就是腹、 “…………”难得调开的注意又转回来,周祁将憋不住,两腿并了又并,小动作被褚君陵发现,起初还当是周祁跪不住了,后瞧他腰身越蜷越紧,腿越夹越拢,耳后到脖颈一片薄红,微眯起眼:“药起效了?” 瞧周祁身体又缩上点,怒渐转笑,脸漫上戏谑,道赤鸠能化人成水,周祁交的那脏物瓶是空的,可知药尽入了盏中。 此等用量不见身溶,看来没到毒发的时辰:“不是毒发,那就是饮多茶水,憋不住了?” 周祁:“…………” 笑问周祁可要中场歇歇,准他先去解急,被其嘴硬拒绝。 “真不去?” “皇上将死都不忘作弄奴?” “你不也将死都不愿跟朕和好?” 周祁忍得额间逐生冷汗,仰头恨他一眼都不能,身稍动动都是折磨,再被君王故意提及,反复地暗示,几回险些倾闸。 忍耐不住手压上腹,敞露着的侧颈青筋若现,喉中溢出几丝闷哼,气也吐得急促,再听君王话里含话,难能思索想过头来:“皇上是恨奴对您下毒,趁奴死前报复?” “报复?”褚君陵收起笑,缓步蹲到周祁身前,一下下抚他头顶的发:“朕明是关心你身体,祁儿冤枉朕,朕要难过死了。” 动作语气尽都温柔,周祁却觉刺骨,怵惕打个寒战。 褚君陵察到,掌中力道越发轻柔,摸够改握住周祁一只手腕,食指落到脉搏位置,不轻不重一压,周祁呼吸骤紧,精窍霍然沾湿,咬破舌尖堪堪忍住,气息湍重,瞬起满身汗渍。 痛苦轻咽声,半晌得君王松手饶过,势前亵衽晕开抹浅仄的水痕,甚小一处,遮蔽于褕襟下。 第251章 这才叫羞辱 “褚君陵。” 周祁面色苍白,唇被咬得发青,隐隐要破,艰难抬首怒视着人,憎极难堪,或下腹处饱胀难忍,生息抖得厉害:“你折辱我多年不够,死也不肯放过?” 语罢眼尾两行清泪,落前遭君王温柔揩去,往眉眼处轻轻一吻:“朕问过的。” 这人是不是要杀他,需不需得净事,他句句问过:“你不坦诚,怎就怪得了朕?” 周祁湿眸紧闭,身屈成团不作声,褚君陵却还不饶人:“周祁,是朕的错嚒?” “毒是你自个拿出来的,溲事朕亦准过你去,这般地步,不都是你嘴硬害的?” “自主选的路,朕逼你了?” 周祁只觉肚皮要破,再撑不住,不愿最后点尊严也破碎,蜷腹握住还在脸上轻挲的手,屈辱服了软:“奴知错,求皇上、赏奴痛快。” 冷汗越沁越多,手至话落无力垂下,身虚弱地要栽,被褚君陵心软接住,欲扶人起,瞧周祁更缩成一团,知其忍到极限,顾虑这人自尊心重,没硬抱起身走,催使德观取了溺器进殿。 仍不见人动,怕真将身体憋出问题,想想故意道:“愣着做甚?需朕帮忙把着?” 闻周祁让自个回避,道怕晦事污他的眼,心下明了,喊过一脸懵的德观暂避往外,任其收拾一阵,算好时候进殿,正将周祁面上狼狈瞧个清楚。 周祁也瞧见他,狼狈更甚,下意识将那溺器挡着,不防听其嘲讽:“当是什么好东西,藏着不舍得倒?”继命奴才迅速取走,瞧周祁屈辱难堪挂个满脸,这会倒顾不上恨他,眼往裆处略扫了扫,又沉声喊德观:“取身干净衣物过来。” “嗻。” 德观满头疑问,偷瞅瞅跪着的周祁,又快速的望眼君王,不知圣上又拉着人玩什么花样,衣给周祁不见人接,当对方走神没发觉自己,口刚要喊,先听君王一声冷嗤:“不舍得换?” 问周祁否是有怪癖,真将那溲物当成了宝贝。 周祁当命将绝,这会身急得解,对君王羞辱已然麻木,神色端得不痛不痒,况这些年在昏君手上,再恶浊的事都遭过,身早就脏了,临死前的个人卫生,无意义在乎。 不关己的态度惹得褚君陵微恼:“真不换?” 许久没见个反应。 “说话!” 一声怒斥没唬到周祁,反将德观吓了大跳,瞄自家圣上神色不虞,心中也有点着急,不知好好个生辰,怎演变成这般田地,恐受迁怒,暗拿拂尘杵周祁肩膀:“公子,皇上叫您呐。” “皇上要奴说什么?”周祁抬头,心中恨意又起:“该谢皇上待奴极尽羞辱,还是谢皇上赐奴死前体面?”拿过德观手中衣襟,紧拽了拽,奋力砸到褚君陵身上:“褚君陵,你这些日虚情假意,直叫我恶心。” 德观又惊又骇,怀疑周祁是不是疯病又发作,竟敢直呼圣上名讳,还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光说不够,还敢拿衣裳砸皇上,单列一条出来都是满门抄斩的罪:“公子慎言、” 欲劝其给君王赔个错,被褚君陵冷眼吓止,烦让德观滚去一旁待着,转而走向周祁,逼其跪直身躯,俯身将他下颌捏住:“朕虚情假意?” 褚君陵怒极反笑:“周祁,朕羞辱你什么了?” 第339章 “若没朕这‘虚情假意’,凭你眼下所为,焉能有命跪在殿中,与朕出言顶撞?”换言之,周祁光记得受他多年折磨,怎会不知他心狠手辣。 “周未先时袭君犯上,你娘勾结叛将行刺,算上你今日给朕投毒,哪桩不是灭族之罪?” “你一家能安稳活着,周氏得以苟存于世,不都靠的这点虚情假意?” 还敢跟他提恶心:“可是朕将你宠昏了脑,使你拎不清个好歹?” 一旁的德观听傻眼,眼珠子瞪得老大,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周祁竟还敢给圣上投毒?! 再将君王话一回味,惊转为恐,周未袭君的事他知,就在入宫探望周祁那回,君王遇刺之事他也知,但不晓得幕后有周夫人参与,周祁今儿又下毒…… ‘都叫个什么事!’德观老脸焦灼,愁得五官尽挤在一块儿,皱纹层层叠起,暗想这周家三口都是狠人,没哪个把九族性命当回事看。 圣上几度遭周家人暗害,德观关主心切,对周祁登时有不小意见,碍于不清楚君王态度,没敢妄然开口。 君王手中力道加重,周祁吃痛蹙眉,又听他道:“你落入朕手中多少年头,最该知朕性情,朕若有心羞辱,方才就该任你失禁。” 尿在殿中也不成,脏:“该将你头首踩入酸溲,盯着你一点点舔舐干净。”语顿喊周祁名字一声:“这才叫羞辱。” 周祁呼吸一滞,神情憎惧皆有,瞪与褚君陵相视:“皇上要如此做?” “你可想朕如此?” 道得看周祁自己,周祁牙又含紧,唇被咬破,几道深的伤口。 血从齿印渗出,顺着嘴角落了些到君王手上,褚君陵心疼不过,态度刚要软化,却看周祁凄讽一笑:“褚君陵,你多卑鄙。” 一连骂了不少话,德观心提到嗓子眼,恨不得上去堵他的嘴。 褚君陵几世头回听周祁口吐这些词汇,颇感新意,为让他骂得更起兴些,松开手头禁锢,让德观端把矮椅到跟前,闻周祁提及当年宫变,眸色瞬厉:“住嘴!” “早知今日,即是害周氏背负万世骂名,也该杀了你这昏君。”言是梁王逼宫那夜,就该将褚君陵献于叛军,拿他首级换万两金:“我只悔不当初。” 德观瞧君王眼中血雨腥风,近要爆发的模样,斗胆出声,欲讲别事缓和气氛:“礼部午时来人请示宫宴之事、”被褚君陵冷脸慑住:“老奴多嘴。” “周祁。”褚君陵深吸口气,极力忍着伤人的冲动,宫变之事于他是忌讳,这话今日换个人说,早该身首异处,偏这混账有恃无恐,敢揭痛处气他:“朕只问你,你当真后悔当年救朕?” “悔之不及。” “好个悔之不及!”暴怒指人半晌,一掌砸到椅上,见彼此都在气头上,深做个呼吸,自主转开话题:“今日生辰,朕不跟你计较。” 继被周祁骂声窝囊。 “周祁!” “皇上与奴身中赤鸠,命皆不久矣,何来的明日?”是应褚君陵‘今日不计较’的话。 “皇上?!”德观咋唬声,闻听这等消息,吓得两眼一翻,险些昏厥,舌头直打结:“您您、您中毒了?!” 急要去传太医,被褚君陵扯下周祁腰间玉玦,精准打中哑穴:“…………” 褚君陵嫌不够,顺又扯下自己那块,将德观定穴一并点了,收拾完老奴才,话转回到周祁身上:“你非得要惹朕生怒?” 问其和他作对有什么好,气他这阵心头可有真的痛快:“朕有心与你好好的,你偏要攥着旧恨不放,就这般不稀罕朕的情意?!” 周祁如听天大个笑话:“不是皇上先糟践奴的情意?”他倾心时这人恨他,他怀了恨,褚君陵却说‘爱’:“前时是我愚蠢,舍弃尊严任你欺凌。” 蠢当君王泄够了恨,横在两人之间的仇便能消,蠢不知此人心是寒铁,捂热都难,他多气盛?竟不量力地妄图感化:“妄求帝王长情,长年所受,尽是我该得的报应。” “上赶着由皇上折辱,为奴下贱,皇上今时之举,又与奴昔日何异?” 褚君陵脸色难看至极,隐隐有发作的迹象,周祁尤不畏,目光不逃不避,字字咬得清晰:“可见得皇上,更比奴贱。” “混账!”褚君陵猛扬起手,巴掌速落,即又骤然停下,掌距周祁脸半指远,掌风袭过,扇使耳畔碎发微动。 德观见势立马闭眼,半晌不闻响,虚睁条缝,就见君王掌握成拳,怒得拂袖负于身后,未忍心伤周祁丁点。 “私印还朕。” “?” 话题跨度过大,周祁愣有片刻反应过来,道东西在内殿靠左处的暗格,膝行欲取,跪得久了双腿麻木,身稍一动,麻至全身,前倾摔伏在地。 褚君陵气狠未消,当没看着,起身径直绕过周祁,找到私印没收,返回解了德观穴道,命其将两块玉玦拾起,接过眼瞧了瞧,将周祁那块扔还给他。 周祁没捡,腿没知觉跪不起身,臂腕无力支撑上身,只得就栽倒姿势躺地,直至被君王粗暴拽起,揪着衣襟摔到榻上:“骂朕时多厉害,起个身倒是难着你了?” 周祁默然,视线落向褚君陵手中私印,揣其用意,沉思间被君王发觉:“怎么,你不领朕的情,还不准朕收回?” 继将掌心握拢,道好歹是给周祁的生辰礼,送出去又要回忒显自个小气,遂准对方求个愿当交换。 第340章 突兀谈到许愿上头,周祁凝疑不过,冷不防被喊住:“当朕给你最后次机会,愿望是什么?” 胁令周祁把握好再说。 逼人硬要许个,周祁腿上知觉恢复,退离褚君陵远些:“皇上想听什么。” “你知道。”让人再三考虑清楚,问清自个内心,周祁了悟,听话地‘从心’道:“奴不想再见到皇上。” 第252章 周祁岂会对朕不利 “生死都不。” “…………”褚君陵脸黑透,沉能滴出墨来,再听周祁死后拒入轮回,要与他永生永世不复相见,更是一副吃人模样:“真以为朕舍不得打你?” “皇上先时打得还少?”任杀任剐的态度呛得褚君陵语塞,气让周祁莫要扯远,赖不认这回账:“这算得什么愿,朕不允!” 只准周祁许个自个能办到的。 周祁听让重说,反问他将死前有什么愿好许:“求皇上赐奴副好棺材?” “要棺材做什么?”瞧人还没打消求死念头,气更不打一处,道周祁才弱冠之年,余生路长得很,现在定棺材可是早了:“这愿望不吉利,再换个。” 周祁疑心骤起,惊觉毒性至今没发作,再看中毒的某个一派淡定,从头到尾没着过急,结合此话,登时有个猜测:“你没中毒?” “怎么?没毒死朕觉得可惜?”手往周祁脸上捏捏,不如以往温和,痛得周祁惯性要躲,反被捏得更紧,放开时脸颊红了大块:“日日与朕同榻共枕,还敢将东西藏于絮中?” 藏个毒都不会,还有脸表诧异。 欲讽人蠢,细思却不对劲:床被常有奴才换洗,稍不慎就得暴露,要说这混账是懒得改地方,既决心要杀他,断不会偷这个懒。 要说是周祁记性差,怕改了地方找不着…… 褚君陵心哼:‘如此记仇,可不像是记性差。’ 这等过失可谓低级,凭其聪颖绝不该犯,再是方才,周祁真要他死,合该毒发后再摊牌,这混帐向来沉得住气,如此反常…… 反复又斟酌:这人自招,看似拖了阵时候,却早于毒发前两刻坦白,就不怕有变故? 若他趁此间隙找来解药,或另有甚解毒的法子,这局岂不白布? 筛来滤去,只剩一种可能.. 想杀他又不想,倒符合周祁这矛盾性子。 心情复杂望人良久,眉头紧拧,夸周祁句演技精湛,又莫名地道声造化:“朕与祁儿今日命硬,看来都死不成。” 问周祁遗憾和庆幸哪样情绪更多些。 周祁苦笑,却是听明白了:“皇上何不是赌徒?” “为何?” 又是须臾沉默。 “百姓无辜。”欲跪下榻,被君王死死拽住胳膊,唇齿轻启,却是奔地求死,道褚君陵龙体无恙,投毒之事却是事实,按律当将他以斩首示众:“这即是奴生辰愿望,求皇上成全。” 褚君陵仍是那句‘不吉利’:“你不肯正经许个愿望,不妨朕代劳,这印章当抵消你今日罪行,此事净当没发生过。” 顺也给一旁的德观提回醒。 “皇上何时发现的?” 褚君陵不告诉,只告诫周祁若敢轻生,账尽算到他爹娘头上,瞥其呆憎,心情如是不悦:“朕赦你死罪,就不打算谢恩?” 周祁不领情:“皇上不杀奴,今日之事仅是开始,投毒不成,奴会再想别的法子,奴活一日,便只谋这一事。” 明说褚君陵这回赌对,终有输的一日,君王硬留着他,不过相互折磨:“皇上何必留个隐患。” “折磨?” 顺从这话想到贾钦前阵所言。 那日逗人手无意摁到床头某处,摸觉像是瓶状异物,恰好孙氏丢的药一直没踪迹,褚君陵早就起过疑心,再瞧周祁神态紧张,隐有猜测,当场未声张。 后趁人不在殿中,取出藏物,暗传贾钦来验,确认瓶中就是赤鸠,寻地方倒干净,命贾钦换成补身的药,赶在周祁回前放归原处,装得浑然不知。 那时只当周祁留这药是用以自尽,压根没往自己身上想过,尤其这药在床头藏有月多时候,都没见人动手,仗知周祁对自个情重,褚君陵可谓自信,乃甚为防对方偷食,设法将其支去外头,赶早掉了包,哪知这混帐真敢! “倒亏得朕有先见之明。” 目前尚有一事不明,周祁留这药是拿来喂他,对他调换赤鸠之事可也早就晓得? “皇上问这有何意义?” “自然是有。” 若早知,便是周祁不愿他死,做这一切是故意引他误会,靠惹得他反目求死。 若不知,即如方才所想,这人死路生机各留他一半,全靠着赌。 两者共同之处:周祁都不想活。 第一种可能是最好,若为后者.. 贾钦那日也斗胆提过,周祁藏着这药或许不是给自己用,随即隐晦瞅了眼褚君陵,明显的暗示。 被褚君陵劈头盖脸一顿骂:“周祁倾心朕多年,岂会对朕不利?!”怒说先皇从皇陵爬出来给他下毒都比周祁弑君的可能性大,贾钦胆敢离间他与周祁的感情,其心可诛:“再让朕听到你诋毁周祁,朕将你满府的脑袋摘了!” 吓得贾钦不知该先谏阻君王满口‘贤孝’,还是先为自个求饶。 后瞧君王越想越气,真有砍自己脑袋的架势,求生欲极强的胡诌:“皇上恕罪!臣出此言是为公子着想,绝非信口。” 第341章 这话就离谱。 褚君陵不信,但听关于周祁,本着多分小心准贾钦往下道,顺瞧瞧他要怎么圆,警告贾钦话真就罢,若敢拿周祁当挡箭牌,贾府上下脑袋不掉,改赐他个万箭穿心。 “微臣何敢蒙骗皇上。”得君王首肯,半真半编道:“臣所言,是防假设成真、”观君王不悦,忙擦擦额头的汗,嘴险打瓢:“还请皇上听微臣说完。” 若按君王所说,周祁倾慕圣上多年,合该情深至髓,委婉带过周祁近些年遭遇,边小心窥君王神色:“公子现今对皇上,想必爱恨交织,若真有下手的一日,公子心头定不会好受。” 亲手摧毁珍视多年的感情,无异诛心,况是周祁自己诛自己的,稍搞不好人就得崩溃。 褚君陵似懂非懂:“要朕多哄着他?” “非也。”贾钦颇正色的摆首,言是恰恰相反,君王轻易谅解,反会加重周祁心头负担,爱恨已够沉重,再受心愧折磨,精神上头承受不住,必然把人逼疯。 疯或痴傻都算轻的,若再严重心经溃断,诱发脑死,就是个仅会呼吸的活死人。 褚君陵将信将疑:“照你之意,是要朕冷落他?” “这..”硬着头皮点点头,贾钦这话不全是假,周祁要真安的这份心思,君王轻饶,于他既是恩赦,亦是场变相的折磨。 催人崩溃是真,加重心疾也真,只这过程慢性,远没所说的严重。 冒死诓假,多因着受刘鞅所托。 贾钦与刘鞅私下交好,早年仕途又受过其恩惠,刘鞅为君主党,因当年宫变之事,认定周氏叛主求荣,对其格外仇视。 自褚君陵登基至今,刘鞅恐周氏狼子野心,势大效仿梁王策反,没少劝其斩草除根。 君王那时恨透周氏,打压下却迟迟不杀,乃甚刘鞅几回谏使君心动摇,周家那脔奴开着腿往龙榻一躺,扭头君王就改了主意。 如今更甚,受那脔奴蛊惑,周氏乱党非但未除,且有重用之势,先是养周祁进君殿,再到周未受封镇国将军,一副昏君做派。 史上好男色的君主不是没有,褚君陵宠个面首可以,但不能是周家的。 偏生怕甚来甚,君王不知中什么邪,施宠不够,还想将人往正统上抬,刘鞅携朝中老臣请清君侧,死谏不成,反遭顿扙责 ,更记怪上周氏。 咬定是周祁使狐媚手段哄得君主丧志,再闻君王将京军要权交还周未,忘痛惊坐起,恐酿大患,不等身体伤好,紧让府中下人寻副拐杖,怀着一腔忠骨又觐见:“周氏之心昭然若揭,皇上放权周未,何异是将社稷拱手让人!” 褚君陵看他痛心疾首,说什么周未今日敢收军权,来日就敢颠覆皇权,逼使他让位,摇头又跺脚的,气得胡须一耸耸地抖,模样颇好笑。 “爱卿可是太小看朕?” 刘鞅看他还笑得出来,丝毫没意识事情的严重性,拐杖很往地上杵了几下,扶腰要跪,碍于屁股伤势不便,腿弯到一半撅不下去,尴尬呈半蹲的姿势。 褚君陵笑得更不遮掩,让刘鞅伤没好就回府上待着,莫来凑这热闹,老胳膊老腿行动还不便利,若在宫里哪处摔着,成了瘸子瘫子,倒成他这皇帝的不是。 后看刘鞅拉不下老脸,就这姿势许久未动,体重全靠着拐杖支撑,手抖脚也抖,临近要摔,好心问其需否赐座。 却看刘鞅拐杖一扔,毅然砸下膝盖,咬紧牙关闷哼声,不等痛劲儿过去,即愤慨道:“老臣绝非危言耸听,还请皇上早做决断,收回周氏军权!” “朕若是不收,爱卿又要撞柱给朕看?” 撞柱得助个跑,刘鞅挨的板子没好,走两步都费力,想死谏也没辙,只得拿头捶地以表决心,弹劾褚君陵轻觑周氏势力,赐周未实权等同是拿先帝基业当做儿戏。 “恳请皇上三思!” “刘爱卿入朝多少年了?” 刘鞅一愣,见话头突转到自己身上,不知君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谨慎道是而立之年入的朝廷,为先皇效命近二十年,后梁王篡位,事发突然,他闻皇宫惨遭血洗,无一活口,便当太子也在其中。 哀恸大褚气尽,欲殉身随先皇去,被家中老幼竭力拦下,眼看妻儿母亲哭做一团,子孙又尚小,忠孝恩义良久挣扎,终是选了苟活。 后趁京中大乱,买靠人脉携得家眷逃出城外,寻了个偏远村落藏身。 梁王逼宫天下尽知,他在穷乡僻壤都听得不少,期间所传最多,便是周氏和徐氏叛君,归降梁王,尊奉梁王为帝。 尤是周氏,周未为向梁王投诚,亲手弑君,一剑插进先皇心脉。 第253章 皇后着火了 先皇在位时厚待周氏,情义远重君臣,周未为苟全性命反主,可谓狼心狗肺。 刘鞅出生寒门,为入仕途进京赶考,那年贡士本该是他,世家之子买通考官,与刘鞅答卷做了调换,以至刘鞅无缘殿试,本人却当是自身才学不够,意志消沉有几日。 赶考途中结识有位举人,入京亦为参考,遂与刘鞅同行,又同样于会试落榜,仕途无望各不得志,离京当日邀刘鞅去酒楼消愁,顺当彼此践行。 也是为此,刘鞅无意遇得那贡士,起初没甚,与那举人酒过三巡,腹胀离席如了趟厕,返回路过间厢房,恰听得那贡士声音,语气愤懑,刘鞅没得探听八卦的癖好,抬步要走,被那贡士一句“打点”定住脚。 第342章 紧是另外个人开口,警劝贡士慎言,声音熟悉,刘鞅脑将近日所遇之人一番过滤,赫然是那会试考官! 附耳细听,那贡士道什么“银子白花”,“败在殿试上头”,话虽隐晦,刘鞅断续将这二人言辞凑合,登时明了。 欲推门要说法,却知房中人身权势贵,硬碰讨不着好,只得悲愤离去,归座无心吃喝,越想此事心越烦闷,旦想前程无望,如是不甘,誓要问朝廷讨个公道。 打定主意,举杯谢过举人款待,借口忘有事忙,歉身告辞,另寻处静地谋有半日,知其须得从长计议,却算身上钱财无多,即便勒紧裤腰,三餐省作一餐,最多也就能撑半月。 还不算上住宿。 幸是天无绝人之路,刘鞅回住处时路过间书肆,门外贴有招工告示,需聘两名书手代笔,工钱按日结算,刘鞅字好,笔锋利落,抄写速度也快,再有举人身份加持,肆主满意至极,直接与其签了个月工期。 进账虽少,好歹够活,暂能在京中按顿阵时日,正事却得抓紧。 冒然报官不成,朝廷水深,各路势力千丝万缕,利益驱使,难保不会相护,事大易惹杀身之祸,刘鞅手头无实证,仅凭张口了无胜算。 唯有的希望便是皇帝。 刘鞅早闻先皇圣明,任人唯贤,必定容不得这等黑心事,先皇能信,面圣却难,稍有大意就得没命。 宫没法进,亦无人引荐,只能日日在外遵守,还得小心遭守门的禁军发现。 一连半月,总算等得个机会。 先皇出宫检验京军战力,周未陪同护驾,驾马行在队伍首列,龙辇周遭禁卫无数,还不算暗处布的人手,刘鞅直接闯入无疑是送死。 欲先偷跟着找机会,没走两步紧被发觉,险遭周未剑穿喉咙,亏得先皇仁厚,让留活口,命人先将刘鞅收监,容回宫再审问。 刘鞅怕漏风声引生变故,遭押走前高喊声‘圣上’,道过万岁紧不废话,直将科考作弊之事上禀,果真使得先皇停驾,令禁卫将刘鞅松绑,返程回宫,吩咐周未验军一事改到明日。 刘鞅如愿见圣,再无顾虑,将所遭遇如实细道,先皇下令彻查,一案牵出不少朝臣,按律杀的杀惩的惩,无一包庇。 殿上亲考刘鞅学问,觉其大才,封京诏司一职。 刘鞅受皇恩浩荡,唯报忠肠,肝脑涂地以奉社稷,是以闻知周末和徐氏倒戈梁王,恨奸入骨。 亦知自个苟且偷生,不比周未清高,无颜诩称傲骨,欲待家中亲长寿终,尽完应尽孝道,再是妻妾子孙,夫父之责,阳间义务履尽,自去向先皇谢罪,顺参周未和徐氏一本。 哪知孝责未尽,褚君陵斩杀梁王夺回皇位的消息先传来,刘鞅才知太子还活着,直至君王登基,天下重回褚家手上,皇权复位,欠先皇的罪,自该听从新帝发落。 刘鞅对偷生之事一直怀愧,多年没日安稳觉,得知君王复国,当晚整夜没睡得着,破晓时分做好取舍,趁家中人醒前赶赴回京,疚请君主降责。 却得君王饶恕,特赦刘鞅官复原职,准让亲眷归京,令以政绩偿其愧孽,一路君臣,直至今日。 除去梁王当政的年头,刘鞅三十入朝,为官已有二十几载。 “如此算来,爱卿解官就是这两年?” 大褚政律,凡入朝者,官职文武不计,皆以古稀致仕,刘鞅庚龄六十有七,离退即剩三载。 “皇上问这是何故?”听其问完官龄问年龄,直觉对方没憋好屁,不等想个所以然,紧见君王走近,俯身按住刘鞅肩胛:“父皇在位时,爱卿就鞍前马后的忙活,如今朕当皇帝,又烦得要为朕分忧,一把岁数没得过空,可是受累。” 刘鞅紧道言重:“食君之禄当担其忧,是为臣子义务,老臣使命所然,当不起累,还请皇上莫要折煞。” “爱卿不嫌辛劳,朕只惭愧。”听应‘不敢’,道是自个随口说说,让刘鞅莫紧张,待其脸上肃色稍淡,话锋即又一转:“只有些事,朕得提醒爱卿,京诏司一职权该何处,职责之外当不当管,爱卿莫犯糊涂。” “老臣愚钝。” 褚君陵也不绕弯子,见其倚老卖蠢,将计直言,让刘鞅年老智衰就少操些心,留着精力回府逗孙子:“也就是这三年,爱卿安稳致仕不好,非得触朕霉头?” “皇上复臣官职之日,亲令老臣辅政,君主有过臣子当谏,岂为外事?老臣恪尽职守操想社稷,何来逾矩?” “朕有过?”政见相悖,便是他这皇帝不对,褚君陵轻嗤,道刘鞅是个不怕死的:“照你这么说,朕还得听你的指令的行事?” “老臣不敢。” 褚君陵腰弯得累,脖颈久垂也酸,返身坐回位上,指个奴才上前捏肩,冷眼瞧着刘鞅:“朕竟不知,天下何时改由你刘鞅做主!” 问其可用现在就让位,换自个去底下跪着,刘鞅闻慑未惧,锵道声惶恐,身却跪得正直。 “刘大人。”褚君陵不怒反笑,命按肩的奴才力再重些,作势轻叹,从案盘中拿个橘子,手头抛掷几下,缓缓剥皮:“爱卿为大褚效命多年,劳苦功高,朕亦想刘氏有个善终。” 刘鞅脸色煞变:“皇上要为周氏枉杀忠臣?!” 君王却专注剥手中橘子,眼神都没给个,橘子果肉紧实,皮过于薄,褚君陵力气没把握好,手稍重点,连皮带肉扯下一块,汁水渗出,弄得掌指湿又黏糊。 第343章 嫌脏扔至一旁,命人取来湿帕净手,余光瞥到刘鞅面上惊愤,口轻啧声,似笑非笑道:“爱卿任京诏司数十载,拷讯刑犯无数,经验该是丰富?” 紧提到刘鞅审案手段,及其对人体结构的了解,话题阴瘆,致使刘鞅警惕更重,摸不透君王是否真起杀念,未敢轻易应话,铁青的脸又青了点。 褚君陵见得,笑意愈深,却都不达眼底:“朕有一事好奇,不知爱卿可能解惑?” 擦过手将锦帕递给奴才,让按肩的那个也停下,身靠椅背,指尖不经心地轻叩扶手,问刘鞅人皮和橘子皮,哪样更难剥些。 刘鞅不语,褚君陵也就随他耗着,就看他满屁股伤能跪到什么时候。 将过半刻,觑见刘鞅偷咽唾沫,冷汗涔涔,一把老骨头要倒不倒,身也越发哆嗦,老脸上没现怕,排除被吓,就不知脱水还是伤处惹的。 瞧老狐狸真与自个杠上,心微哂,招个宫婢近身,眼轻扫过攒盘,婢女读懂眼色,从盘中挑个橘子,娴熟去皮,继将橘络也清干净,恭敬递与君王。 褚君陵没接,反是瞅了橘皮两眼,灵光乍现,夸那奴婢一句“手巧”。 那奴婢也不料剥个橘子能得圣上赞赏,受宠若惊,一时愣没反应,还是受身侧的奴才提醒,连忙谢恩,紧被君王赏赐百个橘子,顺下达有任务。 周祁近来情绪低沉,一日甚过一日,褚君陵怕其抑郁不治,日日设法哄人高兴,效果俱微。 这会瞧婢女将果皮整个剥落,像半开的花苞,心生一计,即令那奴婢去内务府领蜡烛,言说果肉归她,橘皮于晚前制成花灯,放于御花园的池塘旁。 所想浪漫,现实不是那么回事,周祁夜里泡过药浴,预备回殿,衣襟刚穿上身,眼睛紧被绣巾蒙住,局促喊声皇上,继被褚君陵横抱起身,道有惊喜要给,不准周祁再问,快步抱人往目的地走。 褚君陵嫌破坏气氛,不止德观,掌灯奴才也没让跟,一路黑灯瞎火,周祁不知他又起哪趟兴,身处黑暗总归不安,紧紧绷着,褚君陵心细察觉,将人又抱紧点,温着声安抚:“就快到了。” 刚到地点,周祁眼蒙着都能感觉到眼前明晃晃一片,抬手要解巾结,被褚君陵快声制止:“莫急,再等会。” 轻放下人,数过岸前百盏花灯,欲放进湖再准人看,岂料天公不作美,褚君陵一盏刚落,紧就刮起风来,由缓至急,将那花灯吹灭不够,连皮带芯吹回岸上,连滚好几个圈。 褚君陵不信邪,又放一盏,又滚回来,再放仍旧如此,连将岸上搁置的也吹熄不少,东倒西歪乱了满地。 褚君陵怕疼着人,结扣系得并不紧,风愈见大,连将巾带吹落,周祁得以见光,眼稍不适眨了眨,就看褚君陵不懈往着湖中放灯,放一盏熄一盏,熄一盏翻一盏,歪七斜八尽泡了水。 再瞧昏君脸色黑透,想爆发又觉得没脸,嘴角难得勾起抹笑,恰被回头的褚君陵撞见,心跳登时快了几分。 出入虽比想象中大,好歹真哄得人高兴了点,也算殊途同归。 难得见人有个真心笑容,即便不甚明显,也勾得褚君陵心痒,当即扔掉手头东西,起身拍拍衣袍,将被抓包且笑没来得及收的周祁拽入怀抱,低头就吻。 风势渐小,消散前将还燃着的几盏吹离两人更近了点,褚君陵亲热时向来专心,没空搭理无关,周祁口被堵得换不过气儿,绊脚退了两步,衣角恰好扫到烛火,霎遭点燃。 两人起初还不觉,直至嗅到股焦味,乃甚这味还越浓烈,睁眼一瞧,直将褚君陵吓了大跳:自家皇后燃起来了?! 皇后起火,将褚君陵一肚子花花心思烧个干净,急手卷起衣袂扑打。 偏偏这时妖风又起,火势转大,眼看要烧皮肉,任褚君陵手忙脚乱做无用功,周祁反而淡然得很,干站着也没个动静,一派置身事外,直至被褚君陵甩手扔进塘中。 “…………” 浑身打湿,褚君陵怕染风寒,又将周祁抱回药池泡了小半时辰,打更的奴才路过御花园紧见道影子极速掠过,眨眼就没了影,空留一路湿洼的水迹。 碰巧前阵有个冒犯宫妃的婢子在附近‘失足’落水,当日不治身亡,听闻捞起来时人都泡胀了,那更夫猛打个激灵,当是水鬼找替身来了,差点吓尿裤裆,柝落在地顾不上捡,连滚带爬逃回住处,被同屋的奴才问及,牙直打抖:“鬼..鬼、有鬼!我见鬼了,有鬼……” 翌日,后宫闹鬼的消息暗中传开,纷纷道是那枉死的宫婢回来寻仇,随着事件越传越玄乎,真假难辨,吓得那害人的妃嫔提心吊胆,恐那奴婢真来索命,日夜没个安稳觉睡,精神几经失常。 褚君陵不知后头良多效应,满心念着今晚美事,样样吩咐谨细,另再给那奴婢些赏钱,为免时间紧凑,赶不上给周祁惊喜,即刻催人下去赶工。 宫婢领命告退,走时见橘子还在自己手上,小心返身请示,即见君王视线落回刘鞅那处,言说扔了浪费:“没见刘大人直咽口水?” “是。”宫婢会意,恭敬将橘子拿给刘鞅,看他许久不接,为难望向君王:“皇上?” 褚君陵悠悠坐正身,喊其将东西递给德观,抓紧去做花灯,待那宫婢告退,轻朝德观颔颔首,德观恭身应令,拿被握得滚熟的橘子又到刘鞅身前,微弯下腰:“皇上瞧大人口干,特地命人给您剥的,大人不接,可是不领皇上的情?” 第344章 第254章 色令智昏 德观身为御前第一大太监,尤其擅长睁眼说瞎话:“皇上自个都没舍得吃,先就想到大人,这番体恤可不是谁都能得。” “老臣可不敢受。” 果肉没个器物盛放,经由几趟人手,又在手中握这良久,汗灰不知多少,皇帝犊子自己嫌弃才塞给他,惜食也不是这般惜的。 骂不得褚君陵,遂拿他这心腹出了通气,大有指桑骂槐之意,冷讽德观稀罕这破橘子,不妨求君王转赐给他。 “大人这是哪的话,这皇上赏您的吃食,老奴哪敢沾染。”刘鞅这些话明摆是借他讥言圣上,德观打两句哈哈,忐忑望向座上之人,得君王个眼色,心稍落下,腰又往下弯点,压低声道:“大人不吃也先接着,皇上性情您最晓得,圣上不高兴,受牵连的人可就多。” 暗示刘鞅还有家眷,他不惧死,该也不愿亲人跟着遭殃。 果见刘鞅色骇,怒目瞪向君王,得褚君陵轻挑挑眉,笑有十足威胁,深吸口气,忍辱将那橘子接过,岂料还不算完。 德观任务完成,退回褚君陵身侧,瞧刘鞅快把那橘子榨成汁了,求得君王默许,轻一咳嗽:“大人得了赏,还没谢恩呐。” 刘鞅腔梗,心知皇帝故意敲打,恼行个谢礼。 “殿中没外人在,爱卿切莫多礼。”褚君陵假模假样客气声,瞅橘子被捏烂,眼色微沉,让刘鞅吃前先检查一遍,看看筋络清没清干净。 片刻瞧人拳头紧攥,果肉近被榨干,猜是对方将那橘子当他在捏,喜怒难辨:“爱卿力再大点,怕是解不了渴了。” 未得刘鞅回应。 君臣无声对峙有阵,刘鞅怒渐平息,后觉自己满手汁液,官服也沾上些,黏得难受没地方擦,却听君王吩咐:“没见着大人弄脏了手,眼尽瞎了?” 离刘鞅最近那个奴才听斥,连忙取来湿帕给他净手。 刘鞅不信皇帝有这好心,碍于本身洁癖还是接过,擦好将帕子和烂橘一并递给那奴才,拉不下脸谢恩,口开开合合,还是褚君陵先出声:“刘大人这把岁数的人了,怎还跟个孩提似的,对朕有意见就直说,朝个水果撒甚么气?” 嘲其也就是欺负那橘子说不了人话。 刘鞅老脸愈挂不住,垂首装聋,眼见身旁小滩水迹,显是方才落的橘汁,襟袂欲盖,恰被君王眼尖瞥到,道句地脏,当刘鞅面不轻不重罚了今日扫地的奴才。 没道理的发难。 刘鞅何会不懂其意,怒压再压,若非怀对先皇愧疚,早将头顶的乌纱帽甩这犊子脸上,何至忍受这等屈辱:“皇上此举,是要杀鸡儆猴?” “哦?”褚君陵一副‘爱卿竟如此想朕’的表情:“刘大人是鸡还是猴?” “…………”刘鞅气绝:“一个橘子,也值得皇上高拿不放。” “爱卿可莫小看这橘子。”说着从盘中又拿起个,学着方才那奴婢的剥法清理干净,见果肉完好,颇满意瞧瞧,又命德观拿给刘鞅:“里头大有的是道理。” 随即嫌其觉悟低般蔑他一眼:“削果去核为奴之事,朕今日有兴,做点奴才的活计无妨,朝政社稷为朕之事,奴才掺手,可就乱了套。” 殿中奴才听得这话,慌速下跪,褚君陵没喊起,连将为奴自觉及臣子本分作番训诫,直言天下能少个刘鞅,无主却是要乱:“朕非无知小儿,行事自有考量,需得你个臣子来教?” “皇上所量,便是重用乱臣贼子?” “朕已证过周氏清白,难不成你一日不信,周氏便要沉一日冤?”前世也是这般,与这老犟骡子口舌费尽,硬听不进丁点:“周氏是忠是奸,朕说了才算。” 刘鞅仍顽固,一心认定周氏有鬼,再被褚君陵赖言刺激,愤想挺身弹劾,腰板刚直扯到麻筋,猛又跪回,臀坐压到伤处,痛得浑身几下抽搐,险厥过去。 殿中奴才瞧其窘迫,想笑又不敢,憋得肚疼,被缓过气的刘鞅观入眼底,丢脸丢大,恼羞怒视始作俑者,视线恨不能将其射穿。 直视君主俨算不敬,刘鞅眼里还含刀子,实为犯上,德观心有不满,企图护主警醒两句,被褚君陵抬手制止,笑出声来:“爱卿跪就跪,怎还锻炼起身体来了?” ‘好个皇帝犊子,这是一点面子不给他留。’刘鞅气性上头,最后点顾虑也消了,算着项上人头不要,指着骂褚君陵色令智昏,聩信奸佞,不配为明君。 言辞激烈,听得德观直皱眉头。 小心观望君王反应,却看褚君陵嘴角轻扬,一点没发怒的迹象,使得德观忐忑更甚,猜不透圣上是真无所谓,还是山雨前的平静:“皇上?” 褚君陵做个噤声手势,让其莫影响刘鞅发挥,耳听得句“男色误国”,颇赞同的颔首:“周祁乃朕千挑万选的皇后,自是俊美无俦。” “…………”无语有瞬,看穿皇帝故意抓歪重点,怒而甩袖:“玩物丧志!”继骂君主荒淫,宠信脔奴大违天道:“天道降惩,何愁大褚国势不尽?” 一会运尽一会国亡,反讽这套使得贼溜。 褚君陵听得起兴也不打扰,瞧他言语愤慨,腮和胡须直震,沾得有些唾沫星子在上头,尤为嫌弃:“爱卿还会算运势?” 笑刘鞅枉读多年圣贤书,竟也学无知者信奉起迷信,等听其将矛头指向周祁,紧就笑不出来。 第345章 “任用周氏为朕之意,大人逮着周祁骂做甚?” 刘鞅听此,连将两人放一块儿骂。 先言周祁恣纵逸乐,靠卖肉换泼天富贵,心中无廉耻,再痛斥君王忠奸不分,遭周祁床上功夫蒙蔽视听,没个为君清明。 “放肆!”褚君陵一掌拍上御案:“你身为朝廷命官,言谈粗鄙,不嫌有辱斯文!” “国稷当前,何嫌辞糙。”刘鞅嘴得痛快,对上褚君陵满面阴沉丝毫不怂,背脊越发挺得端正,一身凌然之姿,命谏君王戮奴宠,歼周佞,以靖后患。 “奴宠?”自个千万分小心捧着的人,被个老东西称奴贬贱的诋毁,褚君陵直火大,操起砚台要砸刘鞅脑袋:“当你顶着忠臣的名头,朕便杀不得你?!” “即为忠臣,自当舍躯正道,老臣命献家国大义,得其所哉,死有何惧?” “好个舍身救义,朕倒要看看,你这身忠骨硬不硬得过朕手中砚石。”势要让刘鞅横着出殿,砚台将掷,被德观冒死挡下:“皇上息怒,大人也是为社稷着想。” 话虽难听了些,心是好心,刘鞅不敬当惩,罪有,万不至死,照圣上这般手劲儿砸下,脑不得起窟窿? 恭劝二人有话好说,眼见君王被拦砸不了刘鞅,转头要拿自己开刀,脑飞速的运转:“周氏已处风口浪尖,皇上在此当头打杀与其对立的朝臣,只会适得其反。” 此话一出,君王果真犹豫,砚台距德观脑门剩半指宽。 德观猛咽口唾液,唯恐圣上手抖真给自己脑开个洞,忙搬周祁保命:“刘大人一死,朝堂乱象波及后宫,公子处境也会更难。” 瞧君王脸色又松动点,知‘护身符’起效,不迭又道:“再有您护着,流言难挡,总会传到公子耳中。” 周祁心疾本就严重,闲话听多总是不好,莫说圣上还想将人往凤位上搀:“太医也说公子这病再不能受刺激,皇上三思。” 褚君陵思之有理,遂将砚台放回桌上,看德观还挡在身前,不悦喝斥:“滚一边去,朕准你起身了嚒?” 看戏心情遭毁,反惹肚子火,再处一室怕真忍不住将人砍了,饶让刘鞅滚回府去,岂想这老东西得寸进尺,非要他惩杀周祁,顺灭周氏的族。 “周祁无官无职,实权净没有个,怎就成了你刘鞅的威胁?” “周祁所胁非臣,是皇上的江山社稷。” “朕竟不知他有如此能耐?”褚君陵冷笑,睨向砚台,手又紧得想砸人:“周祁如今就是个病秧子,爱卿可是太高看他?” “周祁无能,背后却有个手握军权的父亲。” “镇国将军为朕夺得天下,分些权是应当。” 刘鞅恸其昏聩,甚想犯上给褚君陵两拳,把人揍清醒些:“皇上可想过,周氏叛名昭著,旦不满足手中权势,今能为皇上夺取天下,来日亦能夺皇上的天下。” “这么严重?”褚君陵信他这歪理邪说一大堆:“照大人思路,刘大人方才敢拿手指着朕骂,下回就敢动刀,朕是否该防范未然,趁早将大人也一并杀了?” “老臣岂是周未之流!”觉受莫大羞辱,欲以理辩,先遭君王厉声塞口:“周未之流?当年若非周未父子舍身相救,朕早死在宫变当日,焉能有命复国?” 警训刘鞅实在耳背听不进真相,趁早投冠回府,省的君臣各不痛快:“朕言之再三,周氏忠君卫国,当年之事受命先皇,实不得已,朕为一己私怨打压忠将,你不劝也罢,反规谏朕诛其氏族,朕看你才是奸臣!” 这下换褚君陵指着人骂,硬要刘鞅说清黑白:“朕的江山朕都没急,你倒是跳上脚了,屡屡要朕赶尽杀绝,莫不也是为个人恩怨,借朕的手除异?” 刘鞅仍嘴硬:“陈年旧事,早已无从查证,皇上怎就知周氏所言一定是真话?” 真真假假不重要,褚君陵只问他:“周氏假降梁王,为复褚国刀尖舔血那几年间,你刘鞅在哪处?” 这话戳中刘鞅痛处,背脊因羞愧弯下些许。 “周氏拼死为朕争回皇位,你刘鞅携家远逃,过得多年舒坦日子,倒是给朕说说,何为忠奸。” “老臣有愧。”事实如此,刘鞅无话可说,只这周氏绝非善类,又是武将门第,即便当年真相如此,未必就不是周氏自保的另一种手段。 况龙榻上还有个吹枕边风的.. 第255章 逼着周祁恨朕 “周氏不除,必定后患无穷。” 君王登基之时,也说徐氏无辜,后头怎就生了叛变的心思:“皇上当以大局为重,宁可错杀、” “行了!”听得心烦,看满屋子人还跪着,尽撵到外头,只留德观在殿中,后看自个亲剥的橘子也遭刘鞅捏成瓤,缓走向其:“周未不是徐安,心可没朕那好舅舅大。” “皇上怎就确信?!” 梁王谋反有周未效命,若周氏反,上哪再找个‘周未’对付?周氏又是武将门第,其势远胜徐安,今再揽得京军要权,旦起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忧思这阵,君王已至身前,居高打量刘鞅乌纱帽外耸拉着的花白头发,刘鞅被盯得不自在,仰目撞上,君臣相峙冗久,各不松口 俄顷刘鞅颈酸使得,先做步退让,言若君王不舍折去周祁,可留他一命:“周祁能饶,其氏威胁孰重,不得不除。 “一族换一人?”褚君陵笑语掺寒:“爱卿这是要朕逼着周祁恨朕。” 第346章 刘鞅只道是周氏福气:“周祁活着,周氏尚有血脉在世,何算灭族。”凭此天恩,周未既为人臣就该感恩戴德,更晓君王狠不下心,故拿他这些年待周祁的作为煽事。 周未就周祁这一根独苗,被褚君陵要进宫苛待,长年饱受煎熬,当爹的岂咽得下这口气,父子俩想必早将君王给记恨上。 “既是有恨,何乎深浅?” 即便往昔忠铮是真,有此鸿沟,今朝未必没谋逆的念头,国业才是首要,一介奴宠的喜悲,何其贱价:“兹事体大,还请皇上早做决断!” 褚君陵强忍将老骨头一脚踹散架的冲动,诘问刘鞅若他站在周未的位置,遭罪的是他儿,还敢不敢说这狠话;若刘家有这日境遇,刘鞅是不是也要由忠转恨,暗起谋权篡位之心。 一席话堵得刘鞅哑口无言。 “说得倒是凛然。”这老东西刀没落到自己身上,不晓得痛:“你也知周祁遭尽折辱,朕囚他进宫废他筋脉之时,朝中怎不见人反对?拿他当奴作宠糟践之时,可有哪个替他诉冤?” 周祁受难这几年,朝中尽是哑巴瞎子,如今稍对人好点,倒是个个都跳出来了:“朕倒要问你,周祁犯的是哪宗罪,须遭你刘鞅竭心针对?” “狐媚惑主。”罪为其一。 为周家人又是一罪:“周祁于皇上,只能是玩物。”为奴为宠可以,打罚亦是该受,君王动鞭子动手,唯独不能动情:“蛊惑君心,罪该万死。” “朕就乐意遭他蛊惑,乐意做这昏君,偏要留周氏这个祸患,朕且看看,天下谁敢与朕做对!” “你!”刘鞅痛心疾首:“先皇九天之上,若知皇上为介脔宠陷家国于不义、” 戛然声止。 褚君陵懒听废话,忍脏夺过被刘鞅捏得稀糟的橘子,整个塞其嘴里,手顺往他官服上擦擦,继将刘鞅头戴着的乌纱帽摘下,扔至他膝前:“爱卿弄错件事,周祁的倚丈,从来是朕。” 刘鞅嘴被橘子撑的溜圆,没法儿发声,只能将褚君陵干瞪着。 老东西就没说过周祁半句好,褚君陵早想治人嘴贱,是以今日逮着机会,故意挑最大个的橘子当赏,含不下就硬塞,劲儿一点没悠着,险使刘鞅下颚脱臼,不多会嘴就酸得难受。 汁涎混杂,从齿缝中丝丝外渗,褚君陵忒嫌弃,考虑拿个口水兜子给他围上,却瞧刘鞅唇腔滚动,欲拿舌头将橘子顶出,当即笑着威胁:“这橘子是朕亲手剥给爱卿解渴用的,爱卿可咬紧些,旦敢掉出丁点,朕、” 欲说摘其脑袋,想是这老东西不怕死,遂又改口:“朕便割了你府上众人的舌头。” 刘鞅怒目狰烈,咿咿唔唔不知骂地哪样难听,却停住舌,任口腔被塞个满当,未敢将橘子再往外抵。 “德观。” 褚君陵解够气,但没打算轻饶,既为防刘鞅不长记性,再来这顶官帽是他亲手摘的,轻易让这老头戴回,岂非有失君威。 铁定心要重罚,喊让德观笔墨伺候,提笔拟旨又觉麻烦,遂传禁卫入内,改以口令:“刘鞅忤逆犯上,诬告忠将、诋辱君后,革其职,打入天牢容后处置。” 语罢先一步出殿,德观紧随其后,走远才斗胆问:“皇上真要发作刘大人?” “怎么?”褚君陵似不悦一睥:“朕的决定需得与你这奴才交代?” “奴才哪敢!”惶恐要跪,被褚君陵眼烦叫住:“今日之事莫与公子提谈。” “嗻。” 刘鞅轴归轴,确也能当大用,死罪可免。 但敢将周祁视作玩物,不发作都对不起他遭那老东西絮叨出的满耳朵茧子。 原打算再赏顿板子,顾虑刘鞅旧伤未愈,岁数还大,棍棒上身老命真得折在今个,忍住将人打死的念头,暂作收监。 先关段时日,何时脑不拧了,再考虑放人,放人时再把欠的这顿打给补上。 顺当是给朝中那些个讨嫌的大臣紧紧皮。 刘鞅在狱期间,探视遭禁,褚君陵有心给苦头吃,伙食住宿尽按最差,更不准外头人打点,只隔三差五派个太医去看,确保人活着。 得君王下令,狱卒待刘鞅亦没个好态度,粗手将人扔进牢,铁链上锁,守着他吃干净橘子才走,刘鞅嘴一空,不顾酸痛狠将褚君陵骂个畅快。 冷静后思君主不贤,怄归怄,命活一日,牢得坐,臣子义务同样得尽。 君王遭周祁迷了心窍,明谏不通,只能另辟蹊径。 起先得知贾钦专责周祁调养之事,欲从其药用下手,遭到贾钦惜命婉拒。 眼下被关入狱,人身得闲,专职做起谋虑,后敲定个折中法子,既有望从根源消除祸患,也不易使贾钦受连累,更不必费一兵一卒,百利无害。 遂趁贾钦前来诊脉,靠两人交情与当年之恩逼人答应。 贾钦听是要设法离间两人感情,使得圣上厌弃周祁,心觉此举太不磊落,不愿淌这趟浑水,婉道君王珍宠周祁,非轻易能挑拨。 “皇上待周祁处处看重,近乎无度,刘兄这法子怕行不通。”贾钦常日出入养心殿,没少见识两人相处,君王在周祁跟前宛若是个贴身奴才,事事亲为,将人看得比皇位都宝贝。 照这架势,除非周祁哪日想不开弑君,不若他便是真想做几日皇帝,圣上都得令尚衣监给他量裁件龙袍:“依我对周祁的了解,他并非城府深沉之人,刘兄或是多虑。” 第347章 “你才认识他几日?”刘鞅听他帮着个下奴说话,心不痛快,口气也不善:“圣上遭那脔奴迷昏了头,你也昏了?” 贾钦看他急眼,干脆住嘴,等刘鞅偏激劲儿过才道:“就算周氏真有贪权的心思,该提防的也是周未,周祁病弱,又日日在皇上眼底下待着,能使什么阴谋?” 莫说君王也不是傻的:“你能料想到的事,皇上何会没个考量。” 一提这刘鞅更是来气,忿说褚君陵色遭周祁色迷了心窍,脑装不下正经事。 “皇上可比你这老家伙精得多。”君心真那般好蛊惑,周祁又何至遭受非人折磨:“你呀,就别操这个心了。” 手轻拊拊刘鞅肩膀,瞧他仍一根筋,无奈笑道:“你倒是说烂口舌,皇上可有听进去一句?” 眼下惹得君臣离心不说,老来还受牢狱之灾:“也不嫌冤枉。” “这算得什么。”他受冤受灾都无妨,重要的是先皇留给那皇帝犊子的基业:“社稷真要有个好歹,你叫我如何有脸向先皇交代!” ‘事过多年,先皇不定都转世了。’鉴于此话大逆不道,身旁还有个先皇死忠,贾钦只敢在心头嘀咕:“先皇留下来的基业,皇上都不急,你这‘太监’倒先着急上了?” 刘鞅没心思玩笑:“你不肯应老夫,无非是良心过意不去。” 他何尝不愿是自个多心,事偏涉及国稷大业,容不得个万一:“你可想过,倘若老夫所忧成真,周氏掌够权势,一旦生战,轻则俱伤重则易主,国破之日,何不是家亡?” 今天下太平,朝中亦有新将就任,周氏价值已尽,没必要非留着。 朝廷死一个周未无足轻重,活着却是大患。 贾钦不甚认同,觉眼前的老友有些陌生,不住颦眉:“你怎就肯定周氏覆灭,朝中武将尽都忠君?” “忠奸难测,比起周未,起码晓得廉耻。”旁的武将可教养不出狐媚惑主的儿子,更不会将亲儿往龙榻上送:“将门周氏?娼门还差不多。” 刘鞅耻笑,脸上满是轻蔑:“周氏能受重用,不都是靠龙榻上那个开膝撅股乞讨来的?”只要周祁失宠,周氏这条通权路就算走到头:“抛开大义,便是为你贾府后代的子子孙孙着想,周氏也不得不防。” “后世之事本就难料,刘兄这话扯得实有些远。”即使除去周氏,谁敢保证后头不会再冒出张氏李氏,子孙自有子孙的出路,对于后人命数之事,贾钦向来想得开:“已过看诊的时辰,我先走了。” 动身即被刘鞅拉住:“便如你说的只看当下,仅当是为你家宅今世的安宁考虑,贾兄真敢赌?” 看贾钦似动摇,更动之以情:“周祁要是心正,你作梗也无用,要不正,你我即是为朝廷除害,生死功德,也当是给你祖上积福。” “这..” “事有苗头时提醒圣上多分谨慎,本就为臣子责任,何算出卖良心?” 贾钦总觉着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架不住刘鞅苦苦相求,挑着说辞忽悠,稀里糊涂应承下,却迟迟没行动。 如今在周祁枕头下找出毒药,刘鞅指的‘苗头’已现,贾钦再三踌躇,还是昧心开了祸口。 细斟刘鞅那日所言,偏激虽有,却不无道理。 周祁捡拾毒物,宫中大查却未交出,定不是为珍藏,其中目的姑且只有他本人才知。 用于别处不论,如真是为毒杀君王,一经得逞,国丧无主,天下必将大乱,届时即便周氏不反,也多的是人眼红那位置。 有他这声‘医嘱’在前,一能使圣上早做谨防,二来日后真生事故,圣上面对周祁亦有狠心施惩的原由。 凭君王对对方的在乎,要其赐死周祁太不现实,这点贾钦清楚。但圣上为君,命代表的不止个人,更是天下太平。 周祁若真弑君,其罪之深,远不是凭圣宠能饶,圣上即是不舍得杀,罚也得重,不将其反骨打磨干净,投毒失败定会再谋新策,长此以往,总有不胜防的时候。 眼下情况,周祁没那念头是最好,如有,他这些话便不算害人。 回忆辄止,贾钦神归现实,按耐心中矛盾续方才的话道:“一味恩宠,不定就是为公子好。” ‘宠周祁是害他,对他不好反而是为他好。’什么逻辑? 褚君陵还是头回听这诡言,越发心疑贾钦是在诓他:“那你说说,朕如何待他才算冷落?” “这..”贾钦犯难:“度得由皇上衡量,臣也说不清。”后虑及自己说这些的目的,又补充道:“如有必要,皇上待公子稍狠些也无妨。” 狠? 怎么狠? 狠手还是狠心? 褚君陵眯起眼:“你别是在蒙朕害他?” “微臣不敢!” 褚君陵量其也没这个胆子,听贾钦辩解并未多虑,只当他言辞紧张是遭君威所慑,算着周祁将要回殿,无闲耽搁,恐吓两句紧催人走。 自信周祁干不出这事,全然没将贾钦话放在心上,今日这么一闹.. 褚君陵情绪复杂地盯着被自己拽住的某个,脸痛得厉害。 第256章 傀儡 “朕对你好,你觉得是折磨?” 周祁腕被攥得生疼,稍挣了挣,看褚君陵沈思良久是为问这,几乎没犹豫:“是,在皇上身侧哪怕瞬息,于奴都是。” ‘难道真如贾钦所说?’一想到这可能,褚君陵心情又复杂点:“朕事先将赤鸠调换之事,你究竟知不知?”继想起那句‘百姓无辜’,话转急切:“你可是早晓得,杀朕仅是一时气话?!” 第348章 却看周祁神色讥讽:“皇上未免太高看自己。” 没得到准话,贾钦那不靠谱的医嘱合着某个今日所为,褚君陵脑乱如絮,愣不知该拿何种态度待人。 “褚君陵。”长久静默,终是周祁先开口:“你如何才肯放过我。” 又是这话.. 混账东西,总能挑中他的忌讳:“你非得在今日跟朕翻脸?”连带手劲也重几分,将人又拽近点,脸沉得滴水:“你想朕如何放过?放你出宫?赐死?或是别的?”任哪样他都不会答应,奉劝周祁趁早死心:“你想死,朕偏要你赖活着!” “命在奴自己手中。” “祁儿以为朕留不住?” 瞧人又装哑巴样,当他是默认:“朕早说过,祁儿若敢寻死,便是你爹娘没教养好。”手改扣住周祁腰身,问其否是没将自个的话当回事:“祁儿可忍见二老受罪?” “奴命去,爹娘断不会苟活。” 褚君陵倒不料他来这套。 想是周祁为保全族氏和他爹娘性命才肯入宫遭的作践,如今情愿舍弃信念寻死,不可惜当初的罪白受? “周氏不止你一家,祁儿是仗着朕待你这三分好,赌朕下不去手?” 周祁不受胁,任其拿周氏满门恐吓,言己将死,管不了生前身后事:“皇上一心要除周氏,奴所为不正如皇上的愿。” “朕突然觉着,还是以前的祁儿更招朕喜欢。” 却听周祁说悔。 “悔与朕有前尘?”褚金陵怒近失智,臂力大得似要将周祁腰肢勒断:“祁儿前世亲口许诺要与朕有生生世世,现在后悔属实晚了。” 语罢嫌周祁记性差,恩爱事至今没忆起丁点:“账先挂着,日后再同你算。” 周祁听道‘前世’,只当他气疯了,连德观都当圣上是中邪,正犹豫要不要找个道士来看,就闻周祁骂声“疯子”,噔地心悬:‘得,都疯了。’ “这才到哪。”褚君陵冷嗤,表示自个还能更疯:“你不是想死嚒?那便看看,是你丧生的消息先传回周府,还是朕的‘赏赐’先到。” 贴耳告诉‘赏’为何物,瞥其反应似悚似惑,颇贴心地解释:“此物原是控制暗卫所用,服用后即形同傀儡,与行尸走肉无异。” 最主要的,此毒无解,得靠专门的药物压制,每月一剂,药暗卫堂才有,方子则捏在褚君陵手上。 “自然。”褚君陵端得真情款款:“那夫妇俩是你双亲,朕总要念夫妻之恩。” 说是如此,臂间又是一重,周祁受不住低呜声,见褚君陵笑越温柔,越觉不寒而栗。 意识里觉危险,支使身体不受控的挣扎,欲抽身往安全处躲,极不乖顺的态度惹褚君陵不满,扯下周祁腰间鞶带,将推搡的双手反剪捆住,使气打个死结:“你下毒害朕,朕都没计较,反念旧情宽恕你爹娘,你倒好,没句谢还动手打朕?” “让奴双亲服毒,便是皇上所指的宽恕?” “果真是以前那个更招朕喜欢。”又是不搭前言的话,褚君陵轻哼,看周祁蹬着腿往床角退,因着手被反绑使不了劲儿,只得全靠腰部和双脚的力量。 腿脚还不便,导致行动尤为困难。 褚君陵手抱胳膊观戏,瞟其费着劲儿往后蠕,跟条长虫似的,模样实在喜庆,脸上阴霾淡下几分,也不急着阻止,好整以暇任人折腾。 等周祁到地方,刚要摆正身形往墙壁靠,紧被褚君陵攥住脚腕拖回身前,一通努力算是白费:“动不动就躲,有这么怕朕?” 哄让人学乖些,瞧其怀憎侧首,恍似多看自个一眼都嫌恶,刚腾生的丁点悦色豁然又消散:“这满面的恨是做甚,那毒又不是赤鸠,吃不死人。” 多就是毒发时遭些苦头,受万蚁蚀骨和孽火焚腑之痛,撑足日当月就算熬过。 言道周未身怀武艺,好说能熬个把年头,周祁娘亲根骨本差,近年又为他这个当儿子的心郁成痨,害得身病根,不知经得住几趟折腾。 活着遭罪,死也不是解脱,尸骨一日不腐,就得受控毒之人一日操纵:“你不是最孝顺?便忍看你爹娘沦为傀儡,死后尸首也遭亵谑?” 周祁双眸猩红,眼中布有清晰血丝,恨不能将褚君陵撕碎:“你当真是魔鬼。” “朕当要骂什么。”脏字净没个,褚君陵全当调情话听:“还有什么词,一并说了。” 紧就被咒不得好死。 “朕好死恶终都无干系。”拽使周祁坐起,观其衣衫凌乱,仅剩中衣还未松散,作恶欲解腰系,即又碍于德观在场,惋惜作罢,顺将他敞开的衣襟拉拢:“你既知那毒物能操控人意识,就不该逼朕。” 实说周祁但敢寻死,自个真会如此做:“便是让你做个没思想的傀儡,朕也要你活着。” “你的生死朕才能定,亦只有朕。” “你听话些,莫逼朕将那毒物真用到你身上。” 周祁只有无尽恐惧,闭了眸道:“错忠昏君,不怪我周氏有难。”唾其歹毒无可救药,活该千刀万剐,死亦不得超生:“你要我当个玩物苟活,我总会亲手杀、” 诅咒未尽,遭褚君陵发狠吻住。 周祁决意鱼死网破,趁其舌根深入一口咬破,褚君陵吃痛下意识往外退,却遭周祁死死咬住, 扯得满嘴血腥。 周祁牙紧不放,褚君陵不敢轻举妄动,两人就唇齿相贴的姿势僵持不下,褚君陵又俯着身,腰躬得发酸,一只手还扶在周祁脑后,全靠单臂支撑着全身重量。 第349章 突觉舌根痛感加重,知是周祁在使暗劲,脸又黑上一层:“混*#。” 含混怒斥,奈何吐不清字,且看周祁牙更合紧,真有将自个舌头咬断的打算,登时又慌又气,报复性将其推倒在榻,整个人压到对方身上。 褚君陵体重远不算轻,又因分不开嘴,重量大多积压在胸膛,使得周祁几经气短,呼吸阵阵困难,怄闷不过,愤然将褚君陵舌头又咬紧点。 褚君陵:“…………” 德观今日吸收的惊骇事过于多,对两人争执没起几丝波澜,垂首专注于请道士驱魔的事。 心琢磨着怎么说服圣上答应,听殿中动静越发闹大,抬头一看,可不得了,方才还喊着要将周祁毒做傀儡的皇上和丈言要手刃圣上的周祁身叠着身滚上了榻,还亲上了嘴?! 瞧两人贴得严丝合缝,德观观感复杂:自己虽然是太监,好歹曾经也长过那东西,皇上白日宣淫也罢,还丝毫不避讳,是一点不拿他外人.. 犹豫该劝不可取,还是替两人将帷幔拉上,小心问君王的意思:“皇上?” “*##*。” “??”德观一时没听清,告声恕罪,小心往前凑了凑身:“老奴耳背,还请皇上重做吩咐。” 又是段乱音。 事不过三,德观没敢再问,看自家圣上含着周祁嘴不舍松一刻,颇没眼瞧,斗胆揣测君王是想宣淫,伸手欲扯帷帐,凑近见两人满嘴血,惊得眼珠子直往外凸。 “皇、皇上?!” 亲就亲,怎么还见血了?! 警觉不对,凑过去细瞧,诧地惊呼一声,欲喊外头侍卫护驾,被嫌丢脸的圣上冷眼吓止,又不敢贸然上前拉架,手举举落落好几回,急得满头大汗:“皇上!这、、这这、” 这如何是好?! 再看君王痛出的冷汗不比自己吓出的少,心更捉急,又慌又恐的,忙苦口劝周祁:“公子且冷静些,您这样也不是办法。” 让其先把嘴松开,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看周祁不配合,只得求其次:“不松口也松松劲儿,您别咬断皇上舌头。” 周祁听这话,牙上的力又重几分。 “…………”褚君陵愠近身厥,换气都得悠着点换,怕真成个无舌皇帝,心一狠,箍住周祁颌骨施力卸下,听其痛哼稍起恻隐,却看他还笑得出来。 “褚君陵,”口齿因脱臼张合困难,嚼字吐辞尽都费力,稍一动就是害命的疼,周祁脸色惨白,但看褚君陵怒不可遏,阴沉得想掐死自己,忍痛笑得更开:“你怎么越来越可悲了?” 话没来由,褚君陵则是听明白了,戾声吼让周祁住口。 “你永远也莫想得我原谅。” “朕让你住口!” 周祁只看着他,既怜悯又憎恶:“要我与你虚与委蛇,我情愿做傀儡。”昏君能留住他这副躯壳,却也注定得不到回应,可不是可悲:“任你机关算尽,我对你只有恨,再无半分真心可念,你今日不杀我,下回伤的就不止舌、、” 倏遭君王掐住咽喉:“敢威胁朕?杀你不是太便宜你?” 第257章 轻罚不足慑众 “你便只有这点手段?” “朕的手段你这些年尝得还少?”问周祁可想再试试,看他换气都难还不忘言语挑衅,再受对方眼神刺激,理智失尽,指骨越收越紧:“再敢胡言乱语,朕真让你做个哑巴。” “皇上!”德观慌看周祁气息少出,脸色近乎发青,恐生不可挽回之事,见喊圣上无果,冒死抓上君王手臂:“您先消消火,再掐下去公子就真没命了。” 还是没劝得君王松动,观周祁眼也涣散整个人近死灰,焦灼不已。 也不敢真动手将君王扯开,知他是遭戾气害红了眼,要想救周祁命得把人唤醒神,速想到个冒险法子,碍于费命一时纠结。 后看周祁意识无几,恐圣上事后后悔,牙关一砸,尖嗓凑到褚君陵耳旁:“皇上,周公子咽气了!” 褚君陵耳直嗡鸣,脑倒是清醒了,听这话手瞬地撒开,却见周祁重咳几声,仍拿那般眼神瞪他,笑也讨打得很,深吸口气,怕自个再动粗,忍暴将人一把摔开:“眼睛也想朕给你挖了?” 周祁置若未闻:“褚君陵,我可怜你。” “公子慎言。”刚把人从鬼门关拉回,看周祁又赶着作死,德观顿感心累。 耳听得骨节捏响的声音,偷瞄向君王,就见其拳头攥了又攥,掌背股股青筋,暗打个激灵,忙朝周祁挤眉弄眼,暗示他莫说了。 即又转头面向君王,欲做和事佬:“公子一时失言、” “你也想尝尝下巴脱臼的滋味?” 和事佬忙不迭摇头,实相闭嘴。 有德观打岔,褚君陵情绪渐转稳定,瞧到周祁颈间掐痕,视线再往上,落到其唇齿处,看是唇色比脸还白,轻轻颤着,合着周祁那声“可怜”,不禁冷笑,问他‘眼下该是谁可怜谁’? “该庆幸你挑对了时日。”伸手掰住对方被卸的下颌,周祁身体记忆使然,恐惧要躲,被褚君陵牢牢捏住。 继是阵剧痛,因不设防,眼尾簌簌落出些泪,滴到褚君陵虎口处:“晓得痛了?” 周祁心诧,不料昏君此举是为替自己正骨,闻褚君陵讨谢,直让其收起打一巴掌给个枣这套:“你要折磨我便折磨,何必惺惺作态。” 听的褚君陵真想给他个巴掌。 第350章 手扬起落不下去,余光瞥到德观,想起方才被帮倒忙的账没同这狗奴才算,掌心调换个方向,“啪”地甩到某个老太监脸上。 德观:“…………” 君王又是卯足了劲,扇得德观晕头转向,差点得脑震荡。 心知这巴掌是替周祁挨的,冤告声罪,刚跪就听君王喊起,指着龙榻上那个问他:“你是替他遭的罪,朕给你个出气的机会。” 让德观挑个惩治人的法子。 德观哪敢,忙说周祁贵为主子,罚也只有君王能罚:“皇上让老奴处置公子,既是轻贱公子身份,也不合规矩。” 惶请君王收回成命。 “轻贱?”褚君陵冷哼:“他如今算得什么主子。” ‘这话是真厌了周祁?’德观意参不透,又被君王逼问得紧,说罚人也不敢,不说罚又交不了差,两难之际还是周祁解围:“皇上就只会刁难奴才?” “你不也是奴才。”他倒是一让再让,换得这混帐不知收敛的顶对,屡当着奴才下自个面子,不真罚罚,这混帐真拿他当鳖了:“朕为主子,发落哪个岂有你置喙的份。” 想是贾钦说得不错,该心狠时不狠,不定就是善解:“待你好不稀罕,觉跟朕是折磨?” 一把掀去周祁衣襟,任其胸膛光洁大片,眼观货品般落到某处,看人挣扎着欲趴身将敞露的春光盖住,擒过周祁被绑的双手托入怀中,任他背紧贴着自己,硬迫其就范。 使眼色令德观背过身去,听自个又遭骂,掌覆在周祁心膛位置:“朕便让你晓得,什么才是真正的折磨。” 觉周祁心跳吓块几分,手贴着心口轻轻揉搓,听他呼吸渐重,身越挣得厉害,让其抵触的态度惹恼,两指夹住茱萸使力捏住,就听怀中人痛吟一声,鱼打挺似的弓起后腰:“这就受不住了?” “褚君陵。”周祁喘息平复,被对方拿“起反应”的荤话羞辱,手更作势要往前身上落,无能抵抗,只得认践撇过头去:“你迟早遭报应、”转瞬忆起前事,眼合上又蓦然睁开,朝褚君陵奚落:“我至少有反应,你阳事肾竭,可能举嚒?” 后是长久沉默.. 德观让这诡谧气氛闹起身寒栗子,直觉是风雨前的宁静,心怪周祁放着好好的生辰不过,非得长这张嘴。 也怕再挨君王巴掌,苦着脸想挽救,没找好补先被暴走的褚君陵喊过:“传令下去,即刻将周氏满门抄斩!” 周祁和德观俱是一惊,各喊君王争相要语,见声色重叠又双双停下。 “皇上?!”明知是圣上气头上的话,这命领不领都成问题,犯难望向周祁,周祁俱是一惊,喊褚君陵名讳却无后话。 “都哑巴了?”褚君陵看他两个净都张了嘴不出声,当先掂掂怀中这个,让他先说:“喊朕名字喊得顺快,干叫着好听?” 见其艰难翻身正对着自个,头主动往颈间埋,以为周祁是见识到厉害晓得服软,如是受用,就任其在怀中磨蹭,静看他要如何讨好。 “奴求皇上..” 求什么却未说。 周祁气息落到耳侧,吹得褚君陵有些痒,听他换回敬称,越是肯定心中猜想,当赢轻勾起唇:“祁儿想亲近朕便直说,朕又不是不准,求人哪须得交着颈求?” “褚君陵。”周祁声音轻飘飘的,舌尖往褚君陵颈部轻舔了舔,待其彻底疏防,找准位置,朝褚君陵命脉一口咬下。 褚君陵只听得“去死”二字,脖颈紧的一痛,饶是躲得够快,血管没破,还是遭咬破层皮肉:“狗东西!” 动不动就扯嘴咬人,当真是属狗的,手按到落伤的位置,摸得片血漉,这会是真想把周祁嘴给缝上:“再有下回,朕将你这嘴牙一颗颗拔净。” 周祁只可惜昏君皮厚,没咬得死他:“你灭我族氏,何不先杀了我。” “你是该杀。”为好不识,教不转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德观!” “老奴在。”德观心始终偏着君王长,瞧周祁几番弑君,如此不知好歹,也就消了替人求情的心思。 再看君王脸色堪比乱葬岗的夜还黑,同仇敌慨,暗汰周祁死活尽是自找,让圣上当宝宠阵时日,真就忘了尊卑:“皇上有何吩咐。” “将周祁关去偏殿,往后没得朕首肯,尽不准供其衣食。” 德观:“?”就这?? “皇上,这是不是..”是不是太轻了些? 按律令,周祁今日所犯没哪条不是死满门的罪,即便是关,也该关去昭狱,再不济打入冷宫也是好的,这偏殿.. 他也不冷啊:“周祁弑君,轻罚恐不足以慑众。” 德观对其失望,“公子”都懒得称,忾劝君王当断则断,莫受私情左右,哪料反受顿斥责,被问想慑哪一门众:“还嫌今日事不够乱,急得再给朕添点?” “奴才不敢。”德观先是委屈,等悟其意乍又一惊:“皇上不欲将此公之于众?” 周家这三口就没盏是省油的灯,宽宏一次两次已是恩浩,这回再轻放下,往后怕这一家要更蹬鼻子上脸! 德观不甚赞同,先将君王大夸特夸,先“仁德”后“大量”,赞美之词用尽,紧继引出周祁所犯,怒诉其罪天理难容,君王即便不要他命,也该给人些颜色瞧。 被褚君陵一个掌嘴的假动作唬住口:“此事敢叫第四人晓得,朕先要了你的命。” 第351章 “……嗻。” 周祁当褚君陵这回要下死手,对方却来这招…… 沉疑间觉臂腕一松,见是对方将捆着自己的鞶带解了,连将他散乱的衣襟也理整齐,一如先前没撕破脸的时候:“你究竟想做什么。” “急什么。”褚君陵答非所问,将鞶带系回周祁腰间,故一使力,过紧勒使周祁轻呻声疼,即就坠入君王怀抱:“这就喊疼?” 迫使人将下巴抬起,学周祁方才咬自个的法子,口往脖颈致命处先吻吻,即也咬住。 周祁呼吸一滞,当是报复,身戒备得紧紧绷起,却很快遭君王发觉,手顺着背脊下下安抚,须臾松口望他:“怕朕也将你皮肉啃烂?” “昏君。”周祁咬牙攥拳,自认做足忍痛准备:“要杀便杀。” “朕舍不得。”似为证实这话,口未再往脖颈上落,改含住周祁耳珠厮磨,用不足以留下牙印的力道:“就这么杀了你,朕不舍得。” “你、” “当朕是心疼你?” 褚君陵轻嗤,占够好就变脸:“朕说了,杀你太便宜你,打今日起,朕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即又沉色推人出怀,道给周祁半日时候,让人收拾好杂物滚去偏殿,省的碍眼。 周祁遭他困在榻上摔摔捡捡几来回,恼听昏君让滚,衅说能离褚君陵远上分毫为莫大幸事,‘求死不能’也值,气得褚君陵拂袖而去,走时泄愤甩过殿门,砸出的巨响吓使外头奴才跪了一地。 第258章 周祁姿色平平 “你这是糊涂。” 周祁眼帘微坠,盖住眸中湿浓雾色:“公公未经我苦,怎知我不是幡然悔悟。” “公子出身贵门,懂的道理该比老奴多。” 亘古帝王手头无错案,荣辱赏罚俱是君恩,本为臣子该受,况且周氏清名已证,复得圣上器重,门楣兴盛,足以抵这些年冤情,偏当事者想不通:“如今将周氏往绝路逼的,是公子自己。” “帝王无错..”周祁嗟笑,便是这句最不讲理的理,害他与族氏抱辱怀屈,遭那昏君作贱至此:“周氏忠君守国,又何是错。” 德观嗐叹,见其执著于对错,只问周祁与君王敌对讨到什么好。 “我尊他慕他之时,可又讨着了好?” 烦受这洗脑话,背身应句心领,口请德观去追君王,莫管无干事,德观良言换冷语,瞧其塞听只摇摇头,留周祁个好自为之。 殿内人尽,周祁久才回顾,身似麻痹没处知觉,面无喜悲,只由眼梢垂一抹泪,将落未落,偏首隐入发中。 周一和小顺子赶到,恰遇周祁孤身出殿,手中未携一物,颈与掌腕皆有勒痕,襟发凌散眸也涩红,不知遭遇过什么。 “少爷!” 皇帝不是陪少爷过生嚒,还说要与少爷独处,不准他和小顺子打搅,下午却传来自家少爷失宠的消息,还被罚关偏殿,和上周祁这身状况,周一心疼又着急,五步并三步窜到他跟前:“您没事吧?” 小顺子紧跟上,看周一还想问是怎么回事,忙拉住他眨眨眼睛,又看他一门心思忧着周祁,顾不上看自己暗示,只好压低声道:“公子眼下正难过,你别问了。” 周一这才住嘴,在心头将皇帝咒霉诅恶唾骂个遍,使得在外散心的褚君陵莫名打个喷嚏。 下午刘家来人,求着要面圣。 刘鞅年过耄耋的老母亲起夜时摔着,磕到脑,引得大小疾症并发,大夫说就剩这半月时候。 刘母临死前就一个心愿,能再看看亲儿,家中人不忍刘母抱憾离去,遂前来求君主开恩,准刘鞅回府尽最后场孝道。 “皇上可要召见?” 褚君陵自个家事且一团糟,哪有空管外人,意图让奴才撵人回去,随后想着宫宴将近,再生事端又有得烦,算算刘鞅关得也够久,遂颔首应准。 人没好心情见,该记的事褚君陵可没忘:“来的是谁?” “刘鞅妻儿尽都来了,眼下在朝前候着。” “心倒是诚。”令让其妻儿亲去狱中捞人,记紧刘鞅这副鬼样,该劝的领回去多劝劝,下回再敢同他呼呼喝喝,关的就不止他个人。 另让奴才转告这一家,刘鞅还欠顿扙刑没挨,让其老母亲西去后自行来宫中领,撑得过就罢,撑不过且当他心仁,见不得那老东西受丧母之痛,送他去与亲娘团聚。 板子要打,面子功夫还得做,让德观替自个到刘府上瞧瞧,聊表关切,另让内务府挑些补物送去:“朕宫中事忙抽不开身,让老夫人静心休养,最后段时日,该看开的尽看开些。” “..嗻。” 德观要走,被褚君陵发现脸还肿着,以有碍观瞻为由另换了人去。 入夜回殿不见周祁,后想起是遭自个撵了,眼望殿中空荡,一时不太适应。 喊当值的奴才进殿问白日情况,得知周祁空手走的,衣裳也未带件,到底心软,令人将日常所需尽打包好送去偏殿,被问周祁问起该如何回,当着奴才拉不下脸,嘴硬嫌占地方,怕周祁不收又掩饰道:“朕赏他的东西,朕没准丢,好坏他尽得留着。” “嗻。” 德观看着奴才将大大小小的包袱往偏殿送,眉头直皱:“皇上不该、” “何时轮到你教朕行事?”君王语气如常,神色亦如常,漫不经心将人瞧着:“朕罚他你拦着,饶他你又喊罚,故意跟朕作对?” 第352章 德观跌口否认:“奴拦着皇上,是知您真心喜欢周祁。”替周祁说话,更是因圣上抬举对方,但都得有前提:“周祁蓄意弑君,屡对皇上不利,老奴还向着他做什么。” “连你都知朕是真心。”偏那混账不晓得,看作是他虚情假意,褚君陵烦郁又起,扶额压下,听德观借机劝自个另寻新宠,愎睛一瞥:“扇不死你?” “老奴也是为您着想。”天下多是倾城色,总有能胜周祁之人,瓢水甘洌洌不过井,不非得要贪这一口,况是圣上后宫佳丽都没见全,怎就认定周祁是最好。 再不济,寻个容貌相仿者,言行性子尽照着周祁教,再差也妥过留把活刀子在身边,遂劝君王无事多往后宫走走,见多颜色再瞧周祁许就平平。 “周祁姿色平平?”褚君陵笑不达眼底,瞧德观白日挨的打没消肿,甚想让他再肿高点:“你是说朕见识短浅,没见过几分美色?” 周祁姿色都觉平常,他竟不知这狗奴才眼光有如此高:“你既有这阅历,朕便给你两日时候,找不出样貌有胜周祁者,朕将你这双狗眼挖了。” “奴才只是打比方..” 他一个太监,上哪给圣上找美人去,再者周祁不识好歹是真,相貌确实顶好,要他一两日内挑个有过之对方者,堪比登天还难。 话说回来,周祁就是长得再好,但总盼着要圣上命,可不兴宠,德观多番权衡,还是建议君王寻个替身。 奈何君王不接受,比起比方,似乎更想打他.. 瞅着形势不对,德观这回也学聪明,不等对方降惩,自个先几巴掌甩上脸,偷瞄圣上眉头舒展,知是眼招子得保住,心松口气,忐忑问君王可要继续。 “让你停了?” 德观连忙唉声,手有节奏的往脸上掴,褚君陵瞧他哭丧着脸,一副死出样儿颇招人笑,如是一乐:“行了。” “..谢皇上。” “自个讨打,也是你自己掌的嘴,倒还与朕委屈上了?” “老奴哪敢。”瞧君王心情似乎好点,德观胆量也稍大些,赔着笑道:“能使皇上消气是奴才的福分,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岂敢叫委屈。” 马屁拍得算使君王满意,未多开罪,只让德观将今日所见所闻烂进肚子,再是今后有关周祁之事,警告德观再敢插嘴,真就试试凭一掌扇不扇得死他:“都记清了?” “嗻。”德观心为自家圣上不值,但也无法,无意望得窗外天色,暗怪自己失职:“皇上还未用膳,时辰已晚,奴才去嘱御膳房做些简单的端来?” 褚君陵轻嗯声:“偏殿可有人送晚膳?” “没得您吩咐,未曾。” 气话气时才作得数,周祁有胃疾在身,褚君陵也不敢真将伙食断了,就此原谅又过于早,心稍琢磨,按前世记忆挑了几道周祁不爱吃的菜品:“先做他的送去,朕这头不急。” 还有药浴:“让他那俩奴才守着人泡完,旦有闪失,主奴一并受罚。”奴才唬住,再是周祁这个主子:“若不配合或没够时辰,便让他那俩奴才去水牢泡上几日。” 令嘱德观分别告知,眼落到龙榻上,心腾生个诡计:“另唤人去传膳,你去太医院给朕取一味药。” ——— 周祁看着一桌子饭菜,久没动作。 受派来监视周祁用膳的奴才看他拿着碗筷不进嘴,想着来时圣上吩咐,不禁有些着急:“公子再不吃饭菜就冷了。” 听周祁说不饿且要离席,忙拦住人:“皇上有令,让奴才守着公子吃完。” 完不成任务就得掉脑袋,奴才也拿不准周祁是不是真失宠,不敢动硬,只能苦着脸求人:“您就当行行好,让奴才回去有个交代。” 局面僵持,随着时间消逝,那奴才心提到嗓子眼,甚至想上手喂,还是周祁看他焦得直踱脚,终归不忍祸及无辜,端碗尝了两口,筷落到菜上又犹豫:“菜也是皇上点的?” 奴才不明所以,也不忘说君王好话:“都是皇上亲口吩咐御膳房做的,特地让给您先送来,您多吃点。” 暗示周祁莫辜负君王好心,周祁眉却轻蹙:昏君说折磨他,便是靠这幼稚法子? 且看这桌菜不在少,肚皮撑破也塞不完:“我确实吃不下这么多。” “不碍事不碍事。”这个问题圣上也吩咐过,难不到他,遂手指向周祁身后的周一和小顺子:“您吃不完就赏给奴才,皇上只说不准浪费,没说不能分食。” 道只要将碗盘清空,办法由周祁自己定,语末拍拍胸脯,保证不会将此事告知君王,又言周祁如今被禁足,主仆三人的吃食尽受君王管控,难说吃了上顿没下顿,趁有时多吃点才经得住饿。 周祁潦观桌上饭菜的量,怀疑这就是昏君的主意,只没点破,朝那奴才道句多谢,回头将两人叫到身前,看周一紧握着拳头蠢蠢欲动,轻斥一声,又问那奴才:“可能让他二人与我同食。” “这..也行。”皇上说了,只要周祁肯用膳,作就作点,不必死守规矩,况这也不是多无理的要求,遂点点头,从食篼中取出两副碗筷摆上,而后提过一旁的煮壶:“茶水冷了,奴才去外头给您热热。” 半晌听得外廊水沸撞击壶盖的声音,风过登门,茶香不闻,反吹入几丝浓烈的药味儿。 “什么东西这么难闻?”周一刚刨口饭进嘴,鼻间突然嗅到股似苦似溲的味道,差点要吐:“谁在廊道上撒尿了?” 第353章 小顺子干脆捂住鼻子,听到这话戳戳周一,提醒他主子还在用膳,莫在饭桌上提恶心事。 “这谁吃的下去。” 扭头看周祁果真停筷,屏息屏得难受,正想去看怎么回事,就见方才那奴才拎着茶壶进屋,另一只手紧捏着鼻子,怪味赫然是从壶中飘出来的。 第259章 皇帝不要您了 “药才煎好,味儿是大了点,等放温就散了。”奴才边解释着进屋,预备将茶壶往桌上搁,被周一窜到跟前拦住:“你里边装的什么东西,这么臭,没看见少爷正用膳嚒!” ‘啊这..’奴才这下也犯起难,他算好时候才煮的药,且认为留给几人的饭时足够充裕,哪知周祁速度比他预想的还慢,磨磨蹭蹭的:“既是公子还未下席,奴才过会再进来。” “赶紧走。”周一被熏得直打干呕,嫌那奴才走得太慢,紧捂着嘴将人往外推,极不高兴地嚷嚷:“要是影响到少爷食欲,看你回去怎么交差。” “是奴才的错、” 不等那奴才说完,瞪他一眼,重重把门关上。 喊小顺子将窗牖撑到最大,自己则拿把蒲扇替周祁散味,口边嘀咕:“那奴才分明说去煮茶,中途不知换成了什么害人东西,莫不是看您如今失宠,故意整咱们呢!” 宫里最不缺落井下石者,周祁失了倚仗,日子想必不会比原先受欺凌时好上多少,想自保就得千万分小心:“您和奴才都得提防着点,不可轻信外人,亦不可随意吃外人东西、糟了!!” 周一后背一凉,看着桌上被吃得所剩无几的饭菜,欲哭无泪:“少爷,这不会是咱们的断头饭吧。” “瞎想什么。”周祁失笑,想到某人心又发沉:他倒盼是断头饭,褚君陵哪又肯,顾虑门外有昏君的人在,暗中监视的更不知占多少,抬手轻弹下周一额头,提醒他隔墙有耳:“此处不是周府,休得胡说。” “哦..” 房内通风,将药臭吹散大半,残留几丝熟悉的余味。 一直没开口的小顺子仔细嗅了嗅,敏锐辨出:“公子,这味道和您平日喝的汤药一样。” “公子哪喝过这么恶心的东西、”周一不太信,也吸鼻子一闻,紧没忍住骂了声脏:“还真是!” 刚才被那股浓臭盖住,导致没闻出原本的药味,这么说来.. 那壶子药是煎给他家少爷喝的?! 周一光想想口感头就发麻,错愕望向周祁:“皇帝难道是想臭死您?” 狗皇帝竟如此变态! “那药要真是给您的,您可千万别喝!”皇帝心肠坏透,里头肯定不会是好东西:“皇帝定是没安好心,也不知您当初喜欢他什么、” “周一。”周祁神色严厉几分:“我适才与你说的什么。” “奴才压低声说的,外头又听不见。”周祁忒委屈,委屈过后紧又不忿:“他分明是故意刁难您。” 周祁何会不知。 只一想到褚君陵为折磨他,先不知从何处搜罗到这整桌他厌口的吃食,又是命奴才煎这一壶刺鼻汤药来恶心他,莫名想笑。 难为那昏君谋这一出出别出心裁的计。 瞧周一实在担心得紧,抬手揉他脑袋:“无事。” “怎会无事。”虽不似以往刑责加身,可这才是头日,今后就难得说,且狗皇帝整人方式怪多,定不会叫自家少爷好过。想是周祁还有的熬,不禁泪眼朦胧:“老天真是不开眼,天下这么多人,偏叫您一人倒霉。” “我都没哭呢。”倒是出息,自己把自己说得清鼻涕带泪,周祁哭笑不得,心疼替周一将眼泪抹了:“不就是壶药,本就日日没断过,有何好怕?” “奴才哪是怕这个。”他是怕里边儿有脏东西,哭打个嗝,抱住周祁胳膊轻蹭:“反正您别喝。” 小顺子不合时宜插了句嘴,道要是君王下令要周祁喝,他几个压根没拒绝的余地,被周一气鼓鼓瞪住:“要你多嘴!” 瞪完又扭头问周祁:“就不能偷偷倒掉吗。”遭周祁拿眼神反问,登时泄气:“真麻烦。” 皇帝专派个狗奴才来盯着,准是为防这,要是被发现传回皇帝耳朵里,难说不会按住他家少爷硬灌:“要不..我和小顺子替您喝。” 小顺子当即表态:“奴才愿意。” “莫闹。”周祁无奈,瞧他两人年纪不大,个个倒是英勇得很,活像要替他上刑场似的,心中慰贴,却不忍把人牵扯进来,遂说自个有数,让两人莫苦着张脸:“他不会让我死的。” 周一还想说甚,就被周祁支使去开门:“让人进来吧。” 那奴才也被臭得不行,候身期间将那茶壶放得离自己远远的,这会见门打开,似担心再熏着周祁,没急着去提壶,光探头探脑往房中看:“公子吃好了?” “臭气熏天谁吃得下。” 周一冷哼,开过门就不理他,奴才没得准话也不敢进,只好斗胆问请示周祁:“公子?” 得人点头,小跑到院中将药提上,进屋见桌上饭菜有剩,知是自己冒失所致,怂得没敢多话。 也怕事传到君王那儿反惹顿罚,讪笑着将伙食撤下:“少剩点也没事,皇上问起奴才就说您吃完了,公子可别露馅。” 借打掩护之事暗示周祁莫告状,闻其道谢便知谈拢,待人不乏又客气点:“分内之事,本就是奴才应该做的。”碍于外头有人看守,只敢悄声:“烦请公子稍等,奴才将这些残食处理完便回来。” 第354章 “有劳公公。” “可不敢当。”奴才见周祁言尽礼待,看就是个好相与的,各样心思晃过一遭,笑得殷勤:“奴才名叫桂忠,您唤我小桂子就成。” 算着御膳房的奴才是时候过来,无闲多聊,将食盒中铺底的几张油纸取出,饭菜混杂盖到纸上,层层裹好,确保汤汁无漏,速塞进衣佯装成胃痛,撅腰勾背避开守卫视线,为演的再像些,双手捂腹,嘴上“哎哟哎哟”地叫唤:“不行了不行了,要蹿了,早知中午就少吃点。” 假借方便将藏的剩饭丢入恭厕,回时张望四处无人,心松口气,进屋恰遇来收碗碟的奴才离开,手还拎着那壶汤药,忙叫住人:“这药公子还没喝呢,你往哪儿提?” “啊?”那奴才一脸懵:“什么药?” “就你手里提的。”紧从那奴才手中抢过,顾不上味冲,揭开盖子往里查看:“你没弄脏吧!” 那奴才摇头,被熏得直皱鼻,听桂忠这话愈发茫然:“里面不是馊了的茶水嚒?” “谁告诉你的?!” 那奴才见桂忠骂骂咧咧,一副要被自己蠢死的表情,无言看向主仆三人:周祁装傻,周一和小顺子眼神乱飘,望天望地望手指甲,视线就是不往他身上落。 “…………” 后知后觉是被忽悠。 清理碗筷时听周祁身边的奴才让把茶壶一并带走,说是茶水放了多日,要他换壶新的过来,他闻着确实有股烂臭,就没多疑,还感慨养心殿的奴才胆肥,圣上眼底都敢粗心,哪想‘胆肥’的竟是自己.. 桂忠差点被这蠢货害死,气得想打人:“皇上亲令煮给公子的药,你也敢倒?!” 那奴才也委屈:“我哪儿知道..”主仆几人合着伙骗他,他一个脑子哪转的过来:“药这不是没倒。” “真倒了你还有命在这?”若让圣上晓得,估计得把他和这蠢货脑浆抽了当药煮:“得亏我发现的及时。” 让人找死别捎上他,怕误后头任务,窝火骂走那奴才,转头幽怨盯着周祁:“您这不是害奴才嚒?” 周一本还心虚,听他怪到周祁头上,底气顿时上来:“你拿这怪药给我家少爷,就不是在害他?” 桂忠哪敢担这罪,忙表示都是圣上的意思:“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你骂我也没用。”且看自己替周祁‘销赃’,对方反陷他于不义,心也有些不满:“这可不是怪药,净是公子常日喝的。” “你蒙鬼呢!” “奴才哪敢。”心说这几人才差点害他当鬼,再被周一咄咄逼得,口气更不善:“是皇上念早暑闷热,恐公子难寝,特让添几味安神药在里头,煮的可都是好东西。” 被问有这好事怎不自己偷着喝了,小声嘀咕:“我又没病。” 不防遭周一听见,愤然揪住桂忠衣领:“你说谁有病?!” 桂忠也不料他如此耳尖,看周一挥舞着拳头真要打人,忙解释这药乃圣上亲赐,自己没资格喝,周一不依,要桂忠去同拳头解释,眼瞅无援,只能着急喊周祁名字,让他劝着点自家奴才。 拳头上脸之际,果真听周祁将人斥住:“还不放开。” 周一听受责备,泪汪汪不服气:“皇帝都不要您了,您还向着他!” “…………” 周祁头疼得很,见吼不住,怕周一再吐惊人话,暗朝小顺子使个眼色,示意他将两人拉开,小顺子会错意,上前甩了桂忠一个嘴巴。 桂忠瞧他二人以多欺少,被打急眼,啐口唾沫就要还手,被周一牢牢抱臂锁住:“待着吧你!” 喊小顺子铆足劲儿揍,桂忠吃不住痛拼命挣扎,近摆脱时遭小顺子也抱上来,夹在中间又挨了好几下。 眼看干不过,要抬膝盖揆周一裆,巧被踉跄的小顺子踩住后跟,人没揆着,反让周一看穿招数,扫腿将桂忠按倒在地,不顾周祁劝阻,拳打脚踢猛一顿揍。 “**”桂忠也不是吃素,打不赢两个就单挑个顺手的对付,趁周一脚踹过来,扯住他脚脖子猛拽,等人摔地一屁股坐到坐上身,撸起袖子可劲报复:“敢打你爷爷,揍不死你。” 小顺子见他对周一连打带骂,还拿屁股压人,气得也骑到桂忠身上,三人扭打成一团。 皆干红眼,周祁劝哪个都不听,上前拉架反遭误伤,腰撞上桌角,没缓过劲又遭摔过来的小顺子扑进怀,冲力使然又遭回撞,落个二次伤害。 “您没事吧?!”见主子痛得直不起身,吓得小顺子清醒几分,忙小心将周祁扶稳:“都怪奴才。” 问周祁还能走,欲搀人去软榻上歇:“您先忍忍,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无碍。”周祁轻摇摇头,遭这两下撞得不轻,出点声都费力,缓了又缓才勉强道:“无须管我,你先去将周一拉开。” 小顺子正要应,突听周一扯嗓叫痛,催自个去帮忙。 瞬将周祁吩咐忘到天外,怕再撞着,贴心让他往远处站:“您自己当心些,奴才脑后没长眼睛,别再害您伤着。” 说罢紧就投入混战。 周祁无法,怕引来昏君生事,只得忍痛再上前劝,拉人时遭哪个趁乱推开,这次腰是没撞,崴脚摔个仰翻。 “…………” 脊骨受创,痛得一时起不了身,只能干看着。 还是后头动静闹大,将房中瓷器撞落几样,引得外头护卫赶入,亮刀才逼得几人消停。 第355章 架是劝息,各都没讨着好,小顺子稍轻点,仅脸上挂彩,周一和桂忠个顶个严重,一个浑身皮被挠破,鼻血乱淌,一个眼被揍得青肿,像遭马蜂蛰过,尤是桂忠,被两人前后夹击,嘴角撕伤严重,牙也松了两颗。 周一看他气得要死,得意哼哼,又瞧是自个这方赢面更多,咧嘴要向周祁邀功,扭头却看他坐在地上,吓了大跳:“您怎么不坐在椅上?!” 周祁:“…………” 第260章 吃穿用度哪样不靠朕 药也打翻,一屋子味。 周一这会不嫌臭,顺脚将空壶踢到角落,小心扶周祁回座:‘他给少爷解决掉大 麻烦,少爷不得要夸他!’ 正偷乐,冷不丁被周祁侧首瞧过,登时装得乖巧:“少爷。” “高兴了?” 刚想说“是”,但观周祁神似不虞,不乏心惴:“您不高兴嚒?” 不问还好,一问周祁就想到这两人不听话的事,一想到就来气。 在皇帝的地方打伤皇帝的人,闯这档子祸,定瞒不过昏君眼睛,遭不遭罚还是未知,他哪高兴得起来:“我管不住你们了?” “谁让他说您。”周一饶不知错,甚至想再捶桂忠两拳,幸得小顺子有些眼力,瞧主子真动怒,手比个‘嘘’,唇语示意周一住口。 “不说就不说。”明话是停了,改小声嘟嚷:“少爷就是胆子小,这也怕那也怕,越忍别人越欺负您。” “既嫌我这主子无用,还委屈你做什么。”漠让周一另觅新主,省的被他误了前程,周一听主子要撵自己走,吓得不轻,惊觉适才说了什么混账话,忙呸呸两声,使劲拍自己嘴:“奴才乱说的,您别赶奴才走。” 仍未换来周祁理会,慌得抓脑,连忙竖起手指保证:“真的,奴才以后一定听您的话,再不意气用事了,您就原谅奴才吧。” 瞧着近快哭了,可怜兮兮的。 周祁轻叹口气,到底狠不下心扮黑脸:“真知错了?” 周一点头如捣蒜。 “往后还敢与人打架嚒?” “不敢了不敢了。”周一连摆手带摇头,劲使猛了头晕眼花,晃晃悠悠要倒,被周祁拉住知是他肯原谅自己,蹭过去撒娇:“少爷最好了..” 讨得周祁一顿说教。 为首侍卫见殿内恍若遭贼的情形,挥手扇了扇味,趁周祁训奴才话朝身旁人递个眼色。 奴才斗殴事小,牵扯到主子就不得不重视。 且看周祁手托着腰似是伤着,侍卫未敢大意,将天晚惊动君王歇寝和瞒报的下场比较,没犹疑地选了前者。 褚君陵很快过来,脚踏进门即遭那药味熏了出去,脑冲得厉害。 呼吸几口新鲜气又进去,实在反胃,命奴才取块绢罩捂鼻,眼掠过周祁,落到鼻青脸肿的桂忠身上:“怎么回事。” 桂忠一五一十讲述经过,说完忿懑指向周一和小顺子:“他俩联合起来打奴才,还故意踹翻了药!” 褚君陵顺言睥向两人。 君王一来,两人气焰彻消,跪使脑袋往地面埋。 小顺子本性怯却,周一原先跟着周祁遭过君王数多惩虐,尽怕他得很,这会被其犀目瞰着,怂得不住哆嗦。 “刚迁进偏殿就给朕闹事,都是不怕死的?” “是奴的错。” 白日和褚君陵闹翻,两人算是面上也过不去的程度。 方才见其进来,周祁暂不知该拿何态度应对,任屋中人悉数下跪,唯他还僵坐着。 当对方会借故发难,却压根没理他,这会闻此言,当是该来的来了,跪身揽过一切错责:“奴未管住身边奴才,该担首罪。” “不是的!”周一原是怕得要死,却听主子要为自己和小顺子顶罪,豁然仰头望向君王,壮着胆解释:“这事和少爷没关系,是奴才不听劝,皇上要罚便罚奴才。” 小顺子见自己那巴掌惹出大祸,悔又自责,也豁出命道:“是、是奴才先动..的手,求皇上饶恕公子和周一大哥,奴、奴才认罚。” “为壶药闹出这么大阵仗。”褚君陵被臭得不行,没闲心览这主仆情深,几个奴才又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吵得耳慌,烦令闭嘴,只问药壶是谁踢翻的。 “……是奴才。”周一忍惧承认,听君王要砍自己双腿,惧悚失色,再听其训斥周祁没管好奴才,要一并罚,手快过脑护在周祁前头:“少爷没错,凭什么罚他!” 瞥到桂忠幸灾乐祸,更不服气:“是他先骂少爷有病,奴才气不过才打他。”求让君王一视同仁,要砍腿将桂忠的也砍了:“他还趁乱推了少爷,害少爷摔倒。” 褚君陵眼沉了沉:“当真如此?” “奴才该死!”桂忠不防矛头指到自己头上,吓得直磕头,急辩是干架干糊了眼,无意的行为:“奴才也不知推的是公子,皇上饶命!” 饶与不饶褚君陵没表态,将周祁上下打量,想着侍卫来报时的话,眼落到他腰上:“伤着了?” 周祁当他要罚桂忠,遂说不疼:“奴无大碍、” “那就是伤着了?”截了周祁替人求情的话,得其默认,想是他白日揭自个短,嘴角轻勾:“活该。” 周祁:“…………” 让周祁脸青惹得愉悦,破天荒没罚人,瞥着满地狼藉朝德观道:“事后去内务府差个人来,损毁器物清点仔细,列个清单给朕。” 第356章 “..嗻。” 后转瞧向几个奴才,让照价赔偿,赔得起的赔,赔不起便拿手板子抵,闻周祁要出这个钱,言语戏谑:“你身在宫中,吃穿用度哪样不靠朕给,何处来钱赔朕?” 周祁心生难堪,求让君王准与周府去信,又遭他笑:“几岁的人了,还伸手问爹娘要钱,倒也好意思。” 嘲得周祁羞耻难当,脸颈发烫。 褚君陵还没戏说够,瞧人垂眸望地,似要将地面盯穿个洞,又逗他:“找什么呢,地上可没缝儿给你钻。” 即遭周祁冷瞥了眼,没忍住笑出声:“朕殿中摆设价尽不菲,数目可不小。” “事因奴起,自该由奴承担。” “朕也觉着将军府不差这几个钱。”问周祁否是连桂忠那份也帮忙还,得其肯定哂声‘大度’:“周祁。” 周祁抬头,恰对上君王不明喜怒的眼:“你白日指着朕论‘你我’之时,可比现在一口一个‘奴’叫唤得要好听。” “奴、”周祁攥拳,伏首忍辱叩回膝前:“求皇上恩准。” “进财的好事,朕当然准。”褚君陵好说话得很,径让奴才直接将清单送去周府:“周未若问,便说他这宝贝儿子空仗义,拿不出银子又想逞世故,羞得问家中借。” 继听周祁谢恩,嗤之过早,指让桂忠再去太医院领副药煎,嗅觉这味实在作呕,暗汰贾钦是个驴脑,让他往里添剂味烈的药材,那蠢驴倒能干,烈得他差点胃酸倒贯。 自个身健,尚遭不住熏,想到周祁肠胃弱,知此番教训给的太过,于心不忍,将踏出门的桂忠又喊回来:“按平日的方子拿药。” “..嗻。” 吩咐完见周祁盯着自己,情绪似是复杂,故作阴沉:“莫当朕是怜惜你。” 周祁脸上复杂又多点。 “朕不会再宠你!” “……奴知。” “。”褚君陵一噎,冷脸要走,瞥到他那俩混账奴才,免药端来再起幺蛾子,从随行的奴才中另挑了个中用的留下:“看着他咽干净,再有不从即刻来报。” 唬说周祁敢倒漏丁点,漏几滴则加几壶量,吞不下就硬灌,也不必让奴才动手,他亲自来:“你最好老实些。” 放完狠话就走。 褚君陵来得快走得更快,不知是不是遭熏的。 闻听奴才请起,周祁这才注意看人。 这人他认得,名唤胥春,是德观手底下带出来的奴才,得称德观半声师傅。 “少爷?”小心扶起周祁,细察到他额颦,腿似乎也无力,赶紧让小顺子拿个软垫铺到椅上,护人坐好蹲跪下身,轻捏着周祁双腿按摩:“这般力道成嚒?” 周祁双腿有疾,跪久就难受,周一看在眼里,恨不能替主子遭罪,刚想问周祁有无好点,反被他拉起身,顺将小顺子也喊近,轻摸着两人脸上伤处:“可疼得厉害?” 皆是摇头。 护主是多光荣的事,满足盖过疼痛不知有多少,这会若非周祁问起,两人净没注意这茬:“您别担心我们,这伤就是看着严重,其实一点也不疼。” “真的?” 皆又点头。 嘴硬不过一瞬,被周祁指腹按压上去,当即痛得龇牙咧嘴,嘴刚呼呼两口气,就见周祁似笑非笑:“不是不疼?” “奴才不是怕您担心嚒..” 紧想起周祁腰也受伤,一改对自己时的敷衍,欲赶去请太医来看,被周祁喊住,笑骂声傻:“眼都差点肿成缝了,还顾着我。” 为这两个不省心的气又心疼,看里头就自个伤得最轻,请问胥春:“可否准我去太医院讨些伤药?” 胥春施个回话的礼,一板一眼:“公子尚在禁足,未得圣上恩准不得擅自出殿。” 劳人代取照样不可:“皇上有令,今日参与打斗者,为儆效尤,皆不准上药、”语顿恭敬瞧向周祁:“也包括您在内。” 求人无果,只得另谋他法。 昏君性情怪虐,最是不饶人,况今日事事他都占理,当褚君陵轻易揭过是为什么,敢情是候在这:“劳谢公公相告。” 望周一又摩拳擦掌,佯怒将人喝止,胥春不是寻常奴才,褚君陵留他目的也显然,得罪对方无疑是打昏君的脸:“非要我遭罚才痛快?” 周一霎时恹气。 桂忠端着新煎好的汤药的走进,见周一还在挨训,心舒畅了点,瞧胥春也在愣了愣,买好打声招呼:“胥春公公。” 胥春淡淡点头,提过桂忠手中药盏,倒进碗中待冷,顺转告他:圣上有嘱,让桂忠药送到后即刻滚去正殿一趟。 桂忠让这‘滚’字吓得心突突,问是圣上原话,声直忐忑:“敢问公公,皇上可有说召奴才去作甚?” 胥春但笑不语,目光轻指向周祁。 “这、”这事不是过了嚒.. 圣上分明已经饶他,怎的煮个药回来又逃不过? 想到什么,恶狠狠瞪向周一,质问他是不是在圣上跟前告了自己黑状。 周一拿鼻子嗅药是否真是周祁平日喝的,冷不防被冤枉,正要骂人,就看桂忠嘴打着颤,又愤又恐,被稍后可能面临的惩罚吓到湿眶,心坏地改口:“是我又如何?告的就是你!” “你!”桂忠气极了,有胥春在不敢动手,口齿无措朝人解释:“奴才没有,是他污蔑奴才,他该死、” 混乱的话被胥春打断,让他去与圣上解释,又道无人诬告桂忠,是圣上自主要见他。待碗中热气散无几剩,知是汤温呈给周祁,看桂忠还不走,善作提醒:“此处有我,你去晚皇上恐是要动怒。” 第357章 桂忠不信没人告状圣上会平白回过头罚他,何况周一自己也承认,是以没将胥春话当真。 本为周祁帮忙赎债之事心存感激,这下看他任由奴才污蔑自己,皮肉之苦亦没免得,恩化为仇,走前狠瞪了几人两眼:“你们给我记着!” 第261章 整瓶量都倒进去了 胥春见周祁接过碗没后续,眉也轻顣,恭问否是药有不妥。 周祁稍纠结:“我已然、”‘失宠’二字实难出口,苦思一番,委婉改说‘遭了厌弃’:“仍要日日服这汤药?” “皇上之意,公子身子骨弱,须得长久靠药养着。” 不若怕周祁受不住。 受不住什么,胥春话到即止,周祁自知:“怕我受不住折磨?” “奴才不敢妄言。”胥春屈腰欠身,仍是那副寻不出错处的态度:“药冷涩口,还请公子趁紧服用。” 周祁受催端近些碗,汤水轻荡,带起圈圈波纹。 ‘碗中药材远比他这条命值价,昏君为让他活受煎熬,不惜浪费财银吊着他性命,确是褚君陵能干出的事。’ 不疑有他,想是对方乐意做这赔钱买卖,药对身体亦只有好,自己没得不赚的理。 举碗一饮、、没饮得尽,还险些失态吐到近前的胥春身上:“…………” 这壶药是不臭,却比平日苦上几倍。 昏君让换回方子时周祁就怀疑,对方既是为折磨他,怎会半路生出好心,关窍竟是通这。 不胜防让褚君陵将上一军,周祁说不上气,脸色总是不好的。 周一和小顺子以为药有问题,要拿胥春是问,紧看周祁较劲儿似的,一口将碗中剩的饮尽。 胥春又倒上一碗,瞧主仆三人皆是如临大敌的模样,颇显喜庆,倒也不忘君王走前交代,忍笑道周祁口里洒出来的那些,按圣令该添量补回,并当他面点了点,洒一滴加一壶,周祁这壶饮尽,少算还得再喝上十壶。 周祁:“…………” 假当念在周祁头回,未照令算,只让他自觉将碗中的咽净。 两碗汤药入腹,不止喉舌,咽口唾沫都是苦的,褚君陵有意整治,药后蜜饯果脯尽撤,漱口清水亦没准备,今日又经历这良多,周祁早就累极,看胥春离开当是折腾完他,欲歇身睡,手中没防被塞进样东西。 低头一看,颇有些惊讶,问周一是从哪来的。 “奴才下午看您难过,便从正殿偷偷揣了点甜果干在兜里。”以前在周府时听人说过,甜食能使人心情好,本意是想哄主子开心,但周祁一到偏殿就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也不准他和小顺子进去,致使周一没机会给:“没想到这下竟派上了用场!” 总算为主子做了件有用的事,周一喜不自胜。 警惕关好殿门,看周祁没动,推着他的手将果干往他嘴上送:“您快吃,待会被人发现得给您没收了。” 周祁尝一块进嘴,慢慢嚼碎,舌腔苦感瞬间被清甜的果味盖住大半,周一见他眉目舒展,嘴角跟着上扬:“您现在心情好点了嚒?” 得周祁肯定愉悦更甚:“府上的人果然没骗我!”紧又有点可惜:“早知道就多拿点了,还不知今后能不能再吃上。” 周祁看得好笑,又含块到口中,招手叫小顺子也到跟前,将剩下的分给他和周一,瞧不肯要,趁两人口拒直接塞嘴里:“不许吐。” 紧被两双眼睛幽怨望着:“我们吃了您怎么办?”看这情况,那苦死人的药打明日起还得再喝,果干就只有这么点,主子尽喂给了他俩,上哪再找能甜口的东西:“实在不行,奴才再去正殿给您偷点?” 随后又觉着不现实,气馁不过,极不赞同瞪着周祁:“您就不该分给我们!” “倒是我不对?”瞧两人一致点头,各揉揉脑袋,讲是给他俩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奖励:“你与小顺子一心护我,受伤不算,更险些遭罚,我再吃独食岂非没脸。” “这哪一样。”周一还是不赞同:“您是主子,本来就该给您吃。” ‘哪家主子同他这般囚在深宫为人奴的。’心中悲戚,恐使两人瞧出异样,压下苦涩强露抹笑:“主子怎么?有难同当,福便只容我享?”瞧周一仍倔,轻往他额头一记敲打:“只准你俩仗义?” 转看向小顺子,就见他迅速捂住额头,囫囵将果干嚼巴几口,如根墙头草似的,不等咽下急就改口:“公子说的对,奴才都听公子的。” 让周一骂了句软骨头,委屈嘟囔:“本就是主子说的算。” 周祁怕他俩再掐起来,撑着精力哄了会,想捏捏脸,碍于两人伤势打消念头,一抹记忆袭脑,从褚君陵让奴才打包来的杂物中找了阵,果真找到瓶没用完的伤药。 打开瞧是勉强够用,喊人来接,见他二人犹犹豫豫不肯收,挪揄道:“怕装的是毒药?” “您也有伤。” 要先给周祁用,周祁腰不多痛,药更是没多的浪费,遂说自己已好,将药揣入周一怀中,不待其拒,先道困倦催两人回房:“早些擦药休息,我马上要睡,房中不必留人伺候。” 知这两个是大马虎,不放心又叮嘱:“药藏严些,确认门窗锁好再擦,莫让巡夜的奴才发现。” 周祁禁足,连坐身边奴才,小顺子和周一先前住处被封,今宿在偏殿一处仄房,养心殿里外皆有重兵把守,没得君王令准,院子净出不了,踏出半步就得被暗处的刀剑削掉脑袋。 第358章 尤是如今处境艰难,宫中无数双眼睛盯着,大意即是大难:“牢记处处当心,行事断不可如今日这般莽撞,受些委屈无妨,重要的是自保。” “奴才们明白。” 周祁一连几声千万,千万谨言,千万慎行,千万莫惹事端,送走人欲宽衣就寝,上榻却听门被敲响,再是胥春询问的声音:“公子歇了?” “何事?” 胥春去而复返,言是君王让拿什么东西过来,使得周祁心紧了紧,当昏君没作弄够,应声“稍等”,取过外襟披到身上,开门就见胥春手中端盏香炉,道是怕先前药臭影响周祁睡眠,点些香去味。 又看周祁挡在门口,微躬躬身:“可方便让奴才进屋?” 周祁让开身,直觉凭褚君陵恶劣,香炉中不会是好东西:“仅是去味?” “另添了安神香在里头。” 再是夏季蚊蝇孳生,飞虫蝉蛾扑多,驱虫用的香粉也混得有,胥春答无差漏,周祁问不出个所以,且闻此香确有缓神之效,姑且作罢。 暂没发觉异常,更不信昏君有这善意,恐闻多中计,留个心眼暗屏住气,欲等胥春走后掐熄,却看他将窗牖一一合上,丝毫没离开的打算。 周祁憋气憋得难受,临近窒息仍不见胥春下一步动作,先稳不住:“公公是何意?” “皇上怕公子呛着,叮嘱奴才莫在公子屏气时多嘴。” 周祁:“…………” 续说香粉无毒,对身体有好处,让周祁不必如此提防:“皇上还让转告公子,这香料正殿有的是,公子莫为省这两口气息憋坏了心肺。” 被戳穿脸无处放,称乏要歇,生硬问其有无他事,得胥春说“有”,暗咬咬唇,后悔自己多这个嘴:“还有何事。” “公子今日还未药浴。”敬让周祁移步温池,香等回殿再品,瞧其不似情愿,口恭举坚将人往外请:“圣意难违,还望公子配合。” 过香炉时状不经意抖抖袖子,借势掩住掌中瓶身,后趁周祁不觉,拨开封口,将不清用处的粉末投入炉中。 周祁前脚出殿,紧就见胥春拉门上锁,钥匙却不抽出,佯作随口一问,胥春观其生疑,不慌不忙道:“殿内不透风,燃香起效快,驱蚊散味也更快些,公子此去沐浴,钥匙不便携身,留在锁上不易落忘,开门时也方便。” “有劳公公。”周祁总觉有怪,偏这些话条条有据,哪一句都合理,暂当多虑,被问周一和小顺子去处,简告知声,拦住欲唤人的胥春:“他二人今日受了伤,早已睡下,公公不必喊了。” “可..”胥春迟疑,周祁浴身时不准外人看守,又不带着贴身奴才,若此期间发生意外,任他百首千命也担不起这责:“公子个人……倘若途中旧疾发作,奴才恐没法与皇上交代。” 听出‘旧疾’指甚,周祁身形稍僵,语气不觉冷下几分:“公公是怕我疯病发作,无人知时溺毙在池中?” “公子恕罪。”胥春没否认,为言辞冒昧赔个不是,换得周祁语气更冷:“公公多虑,周祁癔症近愈,断然不会无端病发。” 不若昏君今日万般作弄,他不也没疯嚒:“即便真生意外,亦是周祁命薄当绝,牵连不到公公身上。” ‘才怪。’胥春心悬于口,欲再劝劝,却听周祁胁说不去,更作势要回房,不得已由他:“公子但有不适之处,切记第一时间告知奴才。” 周祁漠然应声。 任无意外发生,药池中泡这长阵时候,来回也是过半时辰,周祁眼皮子重得打架,如山压般,困余一隙视线望路。 饧涩撑到回屋,倦极害使,燃香入鼻彻底失了意识,软挺挺往后栽,稳落入个宽阔怀抱。 褚君陵接住人,确认周祁没醒的迹象,轻将人抱上榻。 欲传胥春进殿,思及他无内力傍身,房中迷香又正当浓,防其昏赖在此徒增麻烦,不耐烦到外头:“可有生事?” “未曾。”实言周祁药浴时算配合,又得君王过问几句,打发让退,胥春忐忑踟蹰片刻,倏尔跪定:“奴才该死!奴才倒药时滑了手,盖封不及,整瓶量都进炉中了。” “…………”褚君陵眼跳了跳,再三确认:“多少?” “整、整瓶。” “一点不剩?” 胥春轻点点头,惶惶不敢动。 褚君陵脸沉如夜,难怪呢,他自认内力深厚,踏进房时脑却一空,若非运功压得及时,这会恐睡得比周祁都沉。 他当是药效好,敢情是这狗奴才量投得足:“这般小事净做不好,留着你有何用。” “求皇上开恩!” 幸是这药无害,多是让人昏睡久些、、 一想到这,褚君陵脸色更是铁青:再无害,照这等药量,床上那个明日还不知能不能醒。 想是胥春平日事尽周全,这紧要上却掉链子,怒得想一掌拍死这狗奴才:“滚去你师傅那处领罚,明日周祁若是不醒,朕要你的命!” 进屋另想到茬,喊胥春又滚回来:“再去太医院领瓶新的。” 让给周祁那俩奴才也下同样的量,省的明日早早过来坏他清梦:“再出岔子,朕连你家中人一并砍了。” 胥春连保不会。 复催人滚,怕周祁真久睡不起,回房先将香炉熄了。 睡几日事小,腹中长久不进食,胃疾免不得要复发,为夜里抱这几个时辰害得人难受,褚君陵当下有点后悔。 第359章 “早知不动这歪主意。”心疼吻吻周祁唇畔,不满足于浅尝辄止,轻轻撬开周祁牙关,正亲热着,脑中灵光乍现:寻常饭食是吃不了,流食多少能咽些,箸筷羹匙不好喂,便以口渡,顺嘴还能讨些报偿。 打定念头,仗周祁沉睡无所觉,很占些好处,后将周祁衣衫褪祛,任其偎在自个身怀,眼落至后腰处,果真见有大块青紫,瞬觉罚桂忠那三十笞责是轻了。 还有周祁那俩奴才:“若非念在你的份上,朕将他们双手砍了。” 不悦自语声,从袖囊取出个药瓶子,将药倒入掌心搓开,轻敷到淤伤处,指腹顺方向缓缓揉动,待药吸收再替人将里衣换上。 穿亵裤时望到某处,连想他几回拿人道之事激讽自个,眸色渐危,探指拨了拨那物什,虚剪握住:“再敢揭朕的疤,真将你这孽根?了。” 第262章 周祁有几个爹 褚君陵早朝心不在焉。 敷衍问过今日政务,听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手不耐烦敲敲龙椅,朝德观打暗语。 德观领意,抖抖拂尘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上打嘴仗打得正激烈的两个大臣一听,晓得圣上是要早退,实相塞口,各不顺眼冷哼声,拂袖退回各自队列:“臣等恭送皇上!” 褚君陵拔腿就走,半路听周未喊声“留步”,回头果真见他那便宜老丈人追来,手中似还拎着个包袱。 心有答案,故作糊涂道:“将军大早上给朕送礼来了?” 周未当没听到他不要脸的话,直抒来意:“末将想见小儿一面,还请皇上恩准。” 包袱里是给周祁的生辰礼,有他娘亲亲手做的衣裳和荷囊,周夫人遭禁闭无事做,又无时不刻不念着周祁,知近周祁生辰,难得对周未态度软化,让他往禁室送了些料子和针线。 打周夫人被关,见周未如见仇人,此前对他是一句口也不开。 近来突然转了态度,更肯主动与周未交谈,周未喜之不及,对周夫人要求之事无不答应,除却昨日进宫看望周祁这件。 任周夫人软磨硬泡,周未愣是不放人出来,导致错过周祁生辰,夫妻俩关系再度恶化。 周未大老粗一个,信奉慈母多败儿,恐周夫人迁惯无度将周祁养成个娇横性子,在周祁跟前多诩严父。 早年周祁在府上时,生辰要嚒是给些票银俗物,要嚒是些兵法剑器,在外征战或军务忙时对这回事干脆没计划。 从知周祁受尽虐待,再严也慈,上次入宫见其近况,更悔愧交加,恨不能将亏欠的父爱翻番补回,是以今年周祁生辰,说甚也落忘不得。 心中重视,送礼却成难题,周祁如今在皇帝殿中,携怀武器乃是大忌,送此不妥,筋脉根骨亦损,若赠器谱功法一类,徒添其伤悲。 俗物更用不上。 也不愿周祁当他这爹爹敷衍,挑来拣去净不满意,问周夫人又不肯支招,只能按其幼时喜好,拿金丝楠木雕了个巴掌大的貔貅,此木有祛疾养息、驱凶纳福之效,也蕴佑周祁平安顺遂。 昨个君王霸占着人不让探,更不准礼送在他前头,周未无法,只得于周祁生辰后带来:“内人吩咐末将亲手将礼物交给祁儿,还请皇上通融。” “咳。”褚君陵轻咳声,有点心虚:“他昨日累得狠了,还未起身。”让周未将包袱给自个转交,见不情愿稍生不悦:“将军怕朕私吞不成?” 周未回道不敢:“末将许久未见小儿,心中挂念,逢今日军中无事,借送辰礼顺去看看。” 至于周祁没醒,周未表示他可以等。 ‘等什么等。’周祁身中迷药还昏睡着,沉得晃也晃不醒,褚君陵哪交的出人。 心怕露馅,斥责周未这个当爹的不心疼儿子,明知周祁身体疲乏,偏得赶这趟早扰人好眠,再者生辰日已过,哪日见不是见:“你一介外臣动则往朕宫里跑,将军觉着合适嚒?” 周未并非急这一时,但看君王言语激动,不由分说被骂一席,冤枉之余不免疑心:他难得才入宫一回,也多是君王传召在先,见周祁次数更不过三,怎就和“动则”搭边? 况有君王尊口在前,‘他夫妻二人若念周祁,可随时请见’,总不能是戏言,再听褚君陵这那不便,诸多反常,心中一紧:“可是小儿出了何事?” “将军是怀疑朕瞒害周祁?”得周未又“不敢”,冷嗟一声要走,遭其横臂再次拦住,眸色瞬危:“朕可是该庆幸外臣不得携武器入宫这一规矩?” 周未手未收,仍是那话:“末将求见小儿一面,望皇上恩准。” “将军这是要不敬皇上?”德观本就为这一家三口弑君之事心怀芥蒂,今看周未犯上,想他愧为三朝老臣,得几日势便乱无尊卑,狂妄至极,不乏意见更大:“将军如是没个规矩,莫忘这天下冠谁的姓。” “德观。”褚君陵假意训斥,笑含深意:“国丈与朕聊道家常,岂容你这奴才插嘴。” “奴才知错。” 德观恭敬退到后头,主奴二人一唱一和,看是敲打奴才,实则这警告落到谁头上,周未再知不过,更是忧心周祁境况:“待末将将礼交与小儿,自向皇上请罪。” 褚君陵瞧他不见着人不罢休,稍做合计,负手朝德观暗打个手势,继颔颔首,口上答应周未见人,却是将人往御书房领:“朕倒是好奇这包袱里都有些甚。” 第360章 让周未打开了瞧瞧。 周未当是君主多疑,怕包袱里头藏了威胁,大大方方递过,紧听褚君陵轻啧声:“将军光打算送这点礼?” 观其不解,顺意引出下怀:“连句祝福话也没有,二位对祁儿忒不上心。” “等见小儿末将自会叮咛。” 被褚君陵以‘相见语怯’为由,喊到御书房笔墨伺候:“将军向来不善言辞,许多亲切话当着祁儿面怕也不好意思说,还是落在纸上的好。” 周未闻之有理,并未多疑,欲将关怀铺与纸,但见君王守在身侧,目不旁观望着自己这处,且良久没回避的意思,执笔半晌,纸上愣是没沾点墨。 “皇上..”他虽为武将,也实在没不拘到当着外人面给自家小儿写肺腑话:“还请皇上暂避。” 难为情道落不下笔,君王若是为防他写甚忌讳,可等落款后作查看。 “朕自然信得过将军。”说信,人却不走:“朕亦有话捎,可能借将军之手添上两句。” 遭周未狐疑撇了一眼:这两人日日见,皇帝也不是个要脸皮的,何须麻这大烦?便是为情趣,亦该亲书一封,以他的口吻算什么事。 婉拒惨遭君王无视,威逼周未按要求做,要求还甚无理:要周未在信中夸他不算,还不能使人看出是他授意,更要周未字里行间体现出对他这个‘儿婿’的满意。 周未:“…………” 什么癖好! “将军觉有难处?” “末将一介武夫,文采浅拙,恐负皇上所望。” 要他舞刀弄枪还可,这提笔杆子的事,着实难倒门外汉:“朝中文士无数,多斐然者,皇上不妨另寻高明。” “周祁有几个爹?”褚君陵冷笑:“来日祁儿回门,将军是想朕将人往外人府上领?” 一句话堵的周未哑口。 这事就得周未来办,褚君陵表示岳丈没文化,他有,让周未按他口述的写,随后移开视线,留时间给周未叙私己话。 闻道写好拿过瞧瞧,心觉缺点什么,细酌再三,令周未将笔又拿回手上,指着‘府上一切安好’那句:“这处,后头再添句。” 见没空处落笔,新取张宣纸,让周未照着重抄一遍。 临到方才所指位置,唇角轻扬:“添,让周祁带朕常回府看看。” “…………”皇帝犊子,不嫌臊。 “皇上..”周未神情一言难尽:“纸上所述,不似末将一贯口风。” 乃甚径庭。 一眼假的说辞,周祁脑抽了才会看不出:“祁儿深知末将性情,该策或行不通。” 为防君王诡计被拆穿怪没提醒,隐晦劝其再斟酌斟酌。 “..是不妥当。” 不虞将赞誉之辞删减大半,篇幅肉眼见地精简,细阅仍不满意,一连改有十余版,确保无差漏才敲定。 周未抄得手酸,看褚君陵折将信纸放入包袱,怀疑他一早就是奔的这目的:“祝辞已写,末将何时能见小儿。” “慌什么。” “皇上莫非是故意拖延时候。” “周未。”褚君陵语气不明,系好包袱丢还给他:“几声岳丈把你喊飘了?” 周未只道挂念周祁得紧。 “雷恒一行可有下落?” 不料君王话题急转,一时脑轴:“……尚无。” “案件进展?” “末将无能。” “你也知你无能。”事未见得办成一样,倒有底气同他吆喝:“朕前时警告过你什么,这便忘了?” “末将、” “皇上。”话让褚君陵支去请人的奴才打断,言说周祁睡意正浓,叫几回都没醒:“奴才不敢硬唤公子起身,遂来问皇上意思。” ‘周祁甚少有贪睡的时候,至今未醒..’ 不知君王昨日对人做了什么,周未愈是不安,朝褚君陵双膝跪下:“可是小儿生了意外,末将斗胆,恳请皇上相告。” “意不意外,见了不就知道。” 知其今日不亲眼见着周祁不会罢休,假意怕吵到人,让周未进殿时动静小些,虽知周祁定不会醒,为免这莽夫起疑,该做的样子须得做足:“不是想见周祁,还跪着做甚?” 周未怔愣有瞬,紧就起身跟上,瞧君王突然答应得痛快,疑虑更重,直至站到周祁榻前,观其呼吸匀缓,面色润泽,确是熟睡的模样,不安渐淡。 环顾殿中无人,再将床褥掀开一角,微揭衬领察看,见无伤势复又挽起周祁衣袖,臂间完好,腕比上回握着更多点肉,身体确实也长好些,知皇帝不算亏待人,勉强放心,替周祁将床褥盖回,幼时哄睡般往他肩头轻拍:“我儿苦尽甘、” ‘来’噎在喉,眼尖瞧到其颈侧一处红痕,周未早为人父,哪会不懂这印子是甚。 连想到适才问君王的:“祁儿几时迁到了偏殿?” 得褚君陵意味深长道了句“情趣”。 结合周祁久困不醒,周未神情龟裂,心头痛骂狗皇帝不是人。 ‘说要善待他儿,却知周祁病未痊愈,生辰日里迫人侍奉,何异禽兽!’ 难当心痛,欲多陪会儿周祁,遭褚君陵派人来催:“公子歇息事大,将军礼既带到,还请随奴才离开。” “我不吵他则是。” 周未横眉怒目,怕扰到周祁却压着声,道有话得亲问周祁,等人醒才肯走。 第361章 “这..”这可难到通传的奴才:“皇上还在殿外等着,将军有话不妨等改日、” 即遭周未一脸凶色吓得失声。 周未久经沙场,手中命与鲜血无数,周身自有杀气,又逢此刻在气头上,远不是那奴才能顶得住。 唯恐让其一怒之下拧断脖子,受此吓慑,舌如打结般捋不直,只能磕磕巴巴道:“将、将军稍等,奴才这..这就去请示皇上。” 奴才离开须臾,即见君王进殿,脸上挂着不和善的笑:“朕与祁儿同床共枕,他没哪样事朕不知,将军有话不如问朕。” 眼轻瞥过周祁,示意周未到外头说。 床笫之事,周未自是没老脸问外人,被褚君陵半胁半请喊到院中,眼望殿门锁上,只能作罢。 再遭君王刻意逼问,话斟酌阵,含混劝谏周祁体弱,要褚君陵节制些。 “节制?” 周未热着的老脸当即冷下,当其故意装傻,恼哼道:“皇上心头清楚!” “朕..”褚君陵也反应过来,观其果真想差,任他误会,颇听劝地点点头:“将军都开口了,朕日后定当节制。” 不知是不是周未错觉,总觉着皇帝那表情是嘲他蠢。 “人也见了,国丈这下总能安心。” 周未恍才记起这茬。 应约要请罪,膝未着地,被君王以早膳没做他那份为由先撵出宫。 第263章 好大只蚊子 早膳真喂的周祁流食。 褚君陵心思得逞,本还雀跃,到午时仍不见人醒,这就有些慌。 余目扫到德观,想是他带出来的废物徒弟干的好事,连将其一顿斥,也怕拖久有个万一,瞧人跪着不轻不重给了脚:“还不去传贾钦过来!” “嗻。” 人很快带到,一路紧赶,贾钦到时脸红颈粗,急促的喘气:“微臣叩见皇上!” “还不过来看人。”催贾钦到榻前,瞧他先把阵脉,又动手揭周祁眼皮,半天没诊出个名堂,如是不悦:“到底有事无事?” “公子脉息平稳,眼目清明,身体并无异象。” “无异象还不醒?”褚君陵关心则乱,听贾钦道为正常沉睡,尤不大信:“你开的什么破方子?!朕是要他夜里不醒,不是让人长睡不起!” “..微臣知错。” 贾钦也冤枉,他开药时反复叮嘱,此药效著,量不宜多量不宜多,哪料圣上勾芡似的一瓶子倒完,到头来反怪他的不是:“皇上若是想公子恢复意识,微臣再煎副醒身药来?” 紧遭君王骂声‘混账’,问其否是将周祁当炼药炉子,是副药就敢往他嘴里喂:“周祁旦有个长短,你贾府九族三代净不够朕砍的!” “皇上息怒!” 任其跪膝伏首良晌,不放心又问:“昨日那迷药确认是无害?” 得贾钦以人头担保,愠色稍缓,但不知人何时能醒,只能将汤药时刻备着,过个把时辰热上一回。 午膳喂了些清粥,褚君陵担忧使然,倒是没再打歪主意。 周祁申时才醒,脑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得厉害。 喊周一和小顺子没应,背靠床屏坐起身,阖眸揉揉额穴,缓和有会,觉门口有动静,又试着喊声,徒听脚步接近却没回应,疑惑睁眼,即见个贼兮兮的奴才凑过头来:“公子,该喝药了。” “…………”周祁乜眸看着药碗,没贸然接:“你是?” “奴才叫小莫子,胥春公公伤势严重没法过来,这几日暂由奴才服侍公子。” “因何伤的?” 昨日送他回房还好好的,后就出事,宫中戒备森严不至于遭贼,胥春在奴才里地位算高,敢得罪的都少,莫说将人打成重伤。 除此之外,敢生事的就那一个:“皇上罚的?” 小莫子怯怯点头,被问及原因含糊其辞,只说是胥春昨夜没将周祁照顾妥当。 周祁自然不信。 他与胥春昨日里未起过争执,胥春谨小慎微,更没出过差错,断无所谓的失妥之处。 久料不出缘故,只当昏君又疯得平白拿人撒气,借自己当幌子。想罢自嘲笑笑:‘他一介戴罪之身,倒是挺废监管奴才。’ “这药都煎百八十回了,公子这会不喝,凉了再热味道会更苦。” 言罢,将药端离周祁更近点。 周祁听‘苦’打心底抗拒,气味再窜入鼻,不住侧首,避开时发现枕边包袱,稍愣了愣:“这是何物?” “皇上说是镇国将军给公子的生辰礼物,具体是什么奴才就不知了。” 周祁欣喜不见,闻周未进宫一趟,还来偏殿瞧过自己,心中一紧:“我爹、”话止于口,未敢直言投毒之事:“公公可知,皇上今日与家父谈了些何事?” 小莫子不知情,心中却惊讶,暗想圣上料事如神,竟早知周祁会有此问,面色不显,拿君王事先教的话应他:“详细的奴才也记不清,将军原是想同公子说说话,皇上见您未醒,就没准将军打扰。出偏殿后,将军先是过问公子近况,知您身体转好,又与皇上谈了些政事,早膳前便走了。” 周祁心落下大半,后觉这奴才过于顺嘴,背书似的,登时又起疑:“此话算透露君王行踪,你冒然告之,不怕皇上晓得了怪罪?” “殿中就您与奴才在场,公子亦非讨嫌之人,况是告发奴才对公子没好处,您犯不上。” 第362章 周祁将信将疑。 让小莫子将药放到桌上,道要先瞧礼物,喊人到殿外侯着,待门合上,打开包袱将衣物和木雕尽看过,悉数抱在怀中,眼鼻尽酸涩得厉害。 ‘昏君辱他,也总有疼他爱他之人,世上尚有爹娘牵挂着他,命数廾舛,似乎..不那么苦了。’ 眼眶湿湿热热,仰头没逼回泪,反接连的滚落更多,周祁轻咽一声,明是身残志颓的废物,却叫亲长看作挚宝,委屈叠踵,奔死念头终究是淡了。 情绪过去,喉干舌渴得紧,欲到桌前倒杯水喝,却看身上仅着里衣,如今失了正殿时有的待遇,衣物另无专人准备,周一和小顺子不知怎也不在,没得可穿衣裳,只好先拿周夫人制的新衣穿上。 穿时从中落出封信纸。 疑惑打开,观是周未笔迹,行行句句看得仔细,默读至尾,目光在最末处顿住:‘得空闲时,常携圣上归家..省亲。’ 携昏君归家? 又是‘常携’.. 省亲乃是探望长辈,他回府是应该,孝道当尽,那昏君去.. 君主孝臣已为大稽,莫论此言有凌驾皇权之嫌,罪不容诛,他爹爹断不会如此糊涂。 直觉反常,纸上又确为周未字迹,口风亦如一贯,莫非是那昏君作怪? 也不对,凭昏君多疑,信能到他手中,里头内容褚君陵必定亲眼审过,最重君威之人,会容个罪臣踩到头上? 联想对方种种变化.. ‘昏君真心悔过,这可能嚒?’ 心如墙垣破开裂口,撷光将入,遭小莫子探头隔断:“公子,再不喝药真要凉了。” 周祁紧背过身,将眼尾的余痕抹去,收拾好形象才准人进。 “常日跟着我那两个小奴在何处?” “他们..”小莫子准备端碗的动作一顿,眼飘忽道:“该还未醒,等您喝完药奴才去瞧瞧?” 窗牖关着,周祁看不到外头天色,问小莫子早晚,听闻申时将过,讶然生疑。 回想昨夜进屋后便没了意识,猜是褚君陵搞的鬼,再看原本放香炉的位置空空如也,顿生肯定。 更怕昏君昨日回殿后反悔,暗中罚周一和小顺子,推开小莫子端来的药,直说自个无功无绩,不敢白受君王恩惠。 “这..您不喝哪成?”不喝圣上得罚他。 且瞧周祁神态便知他是惮苦,还好心找个借口糊弄。 更知对方不肯苦嘴,苦的便是自己这身皮肉,有胥春和桂忠前车之鉴,怕也落得同等下场,一张脸焦透:“您且当是行善积德,救奴才一难。” 周祁不为所动。 “您若是不放心那二人,奴才这就托人去给您叫,没醒给您抬来都成,这药皇上下了死令,您不能不喝啊。” 想套的话套到,知晓两人确实无事,担忧落下,瞧小莫子满头急汗,念不枉害无辜,也防昏君打罚上瘾,过时又换个不相识的奴才过来,前症未愈,见多生人总不自在:“药递给我。” “诶?”,“诶!” 小莫子忙呈过,嘴上不忘道谢。 颦首饮尽,舌头涩得发麻,让褚君陵损人法子惹恼,加之昨夜之事,笃定昏君在香炉中下有迷药,虽不清楚对方目的,该警惕得警惕:“回去告诉昏君,打今日起,香和药食尽不必送来。” …… 小莫子一走,周一和小顺子不久就到,双双嘟囔今日撞邪。 “昨日也没觉困,竟睡了整日。” 见周祁系衣下榻,赶上前伺候,打理到颈间衣襟一愣:“昨夜不是点了香嚒?” “怎么?” “也没什么..”指指周祁脖颈红印:“您被蚊子咬了。” 印子瞧着还挺大。 梳发时见耳根也有,再是后颈,细数还不少。 “那香也忒崴了。” ‘莫不是皇帝将招蚊子的药混进炉子,蒙说成驱蚊的,故意整他家少爷。’再瞅周祁被咬得实在严重,尤其是后劲遭头发盖住的地方,印子一个比一个清晰,近不忍睹,心疼地凑近吹了吹:“偏殿连蚊子都要毒些,整片后颈都叮红了。” 小心抬手按了按,问周祁痛不痛。 痛没觉得,倒是被周一吹得有些痒:“有这么夸张?” “可不嚒。”周一愁着脸,拿指节量量包痕大小,朝周祁比划:“这么大个,早知偏殿的蚊子如此咬人,昨夜就该留下来给您扇扇子。” 周祁也蹙眉。 这般大小远不是蚊子能咬出来的。 况位置还隐蔽,哪个蚊子傻的放着明处的血不吸,专往他颈窝发堆里钻。 周一对此也奇怪:“难不成是这个地方血要甜些?” 玩笑偏殿的蚊子挑食,与小顺子你一言我一语,净没注意周祁冷下来的脸色。 ‘蚊子不挑食,人倒会挑地方。’ 起身到镜前,费力偏着脖子查看,待瞥到颈侧某处,心头答案得以证实,脸不由得更沉。 可算晓得褚君陵迷晕他是为甚。 借他昏睡亵他的身,顶好的‘雅兴’。 周一还在纳闷:“白日怎么没见有这般又毒又大的蚊子。” “白日、”周祁神情似笑似狞,难看得近扭曲:“在正殿呢。” 八尺长的蚊子,可不大只嚒。 第264章 朕恶心死你 “无功不受禄?” 小莫子畏怯应是,脖子缩的更紧:“公子说..即便您再着人送去,他能还则还,还不了便..便..” 第363章 便端出门倒了。 ‘口上说着愧受,浪费起来倒是不见负担。’褚君陵挑挑眉,嘴角笑抑不住:“就这些?” “公子还说,药浴之事打今儿起也不劳您破费,还让奴才转告皇上,您若实在闲得……就多专研朝政,他仅是介下作奴才,不值皇上上心。” “原话?” “差..差不多。” 周祁原话是‘让昏君磊落些,要辱要罚放到明处,莫背地里使龌龊手段’,但小莫子不敢说。 两股战战遭阵审视,顶不住君王刨根问底,一毂辘跪了:“皇上饶命!奴才、奴才不敢说。” 褚君陵瞧他反应也猜到几分,不怒反笑,只让小莫子如实道来:“照原话说,朕恕你无罪。” 逐句听完,想是周祁当他面也一口一个昏君的骂,直呼名字更不稀奇,怒不见得,兴致倒是索然:“说朕手段龌龊..” 猜对方是晓得了自个昨夜作为,闻小莫子请示后续事宜,心中另起打算,只让他明日再去伺候。 “嗻。” 小莫子巴不得。 伺候周祁活不重,但费命,心累远大于身累,难捡着好不说,稍不注意还得挨惩治,无疑是活受罪。 圣上亲去再好不过,坏了事也赖不到他身上:“奴才告退。” 忍兴躬躬身,唯恐君王反悔,行完礼便急往外走。 褚君陵曼斯调理,用过膳才过去,去前一通乔装打扮,仗周祁今生没见过钟诚,借其身份易了个容。 为严谨些,喊来钟诚仔细比对,瞧对方眼睛没自个大,故意觑小了些,使得面部神态稍显怪异。 到殿外闻房中吵闹,站在门口偷听了会,知是周祁不肯用膳,推门跨入,口快斥人任性:“岂可拿身体玩笑!” 三双眼睛齐齐看过,见又是个陌生面孔,将人打量一番:“你谁呀?” “钟诚。” 褚君陵言简意骇,道是来顶小莫子的班。 周一从头瞥到脚,见他人高马大,气势还不低,就是眼跟睁不开似的,瞧着鬼迷日眼的。 穿的也是侍卫服饰,看就会些功夫,以为是皇帝知周祁不从命,派来搞武力镇压的人,一时有点怵:“你是个侍卫?” 被褚君陵嫌弃睥了眼。 无视两个奴才,径自拿过周祁身前的碗筷,每样菜各夹些,嫌饭量不够,压了勺到碗中,连筷又递回去:“吃。” “你什么态度。”周一怕归怕,也瞧不惯对方仗势欺人的嘴脸:“我家少爷好歹是主子,岂容得你这般不敬。” 褚君陵手掌心痒痒。 忍住将其拍死的念头,想着自个如今扮的是侍卫,稍作酝酿,代入身份道:“请公子吃。” “。”周祁心情复杂,动了动嘴,到底没吭声。 “公子不合作,莫怪属下得罪。” 言要硬灌,被周一和小顺子挡在跟前,一手拎过一个丢开。 瞧人又扑上来,又扔,眼望饭菜将冷,实在没耐心,抬手准备将人劈晕,周祁见势,先一步将人拉到身侧:“休得无礼。” “无礼的分明这臭侍卫、”还口即遭周祁目慑,悻悻呢咕:“您再任人欺负,往后谁都敢骑到您头上。” 周祁当没听着,代为向‘钟诚’赔个不是:“是我管教不周,还望、”到称呼处迟疑有瞬,紧就草草带过:“大人勿怪。” 褚君陵轻嗯声,索性眼觑得难受,知晓暴露再懒得装,端过碗道:“你自觉吃或是我喂?” 此言一出,两个奴才俱是震惊,目瞪口呆望着‘钟诚’,再看他真把菜夹到周祁嘴前,丁点不避嫌的态度,眼珠子掉地:“你你、你大胆!” 敢这般亲近他家主子,这臭侍卫不要命了?! “你当心我告诉皇上,砍你的脑袋!” 褚君陵可不虚,拉过张凳子坐下,想拉周祁坐到腿上,手刚伸过就遭甩开:“皇上玩够了嚒。” “朕当卿卿要充傻到底,这便不装了?”颇可惜叹叹,见被拆穿也不尴尬,笑吟吟问他:“朕进殿时你便认出来了?” “褚君陵。” “嗯。”捧场应声,伸手又捞了捞,瞧其仍不让抱,眼扫过两个跪着瑟瑟发抖的奴才,意有所指:“朕在。” 成功将人揽入怀中。 昨日事后,褚君陵千思万想,也算是彻悟,这一世的周祁就是只伤弓鸟儿,态度过硬过软都不成,逼不如哄,哄不如让,得靠迂回之策:“喊了又不语,叫着好听?” 管周祁要下文,周祁只道已让小莫子转达,见褚君陵松开自己又想将饭菜往嘴中喂,顺势往后退:“嗟来之食,宁殍不受。” “适才还道是‘禄’,到朕这儿又成嗟来之食,卿卿好生善变。” 褚君陵早有对策,瞥饭菜中油脂凝固,喊俩奴才撤走,顺嘱御膳房新做几道端来,转头朝周祁道声好办:“不想吃白食,朕给你寻个差事。” 忆起前世周祁邀自个比试那回。 对方因无趁手武器,误折了先皇后亲种的墨竹,事后晓得愧疚得厉害,非要请罚,褚君陵劝不住,随口拿样惩儆应付,不料这人却当了真。 也是自那年起,每逢褚君陵生辰,周祁都雷打不动地往宫里栽竹子,也是感人。 今生.. 褚君陵沉吟片刻,考虑周祁筋脉损坏挥不动锄头,摈弃这个念头,继又想到东雍门靠左方的那片果林。 第364章 ‘恰是桃李成熟的季节,摘几个果子想来不费力。’当算不得体力活,周祁这点劲儿该是有,遂酌量道:“自明日起,正殿的瓜果交由你供应。” 让人每日晨时摘新鲜的送去,且早朝后若没见得,便将周祁那俩奴才挂到树上当果子晒:“逐日三餐,便当是你与那两个奴才的日俸。” “奴腿脚残废,无上树的本事。” “不是还有奴才?”他瞅着那俩狗奴才整日精力旺盛得很,爬个树总不是难事:“谁摘的朕不管,送得由你送。” 又说周祁身子骨弱,每日往返这两趟,全当督促他锻炼身体:“朕也是为你好。” 周祁乜眸,弑君念头比昨日恨浓时更甚。 昨日没毒死这昏君,转头又招惹上他,也是不记杀:“这也是皇上折磨奴的手段?” “你不是嫌朕虚情假意地恶心?”褚君陵哼笑,扬言要换个方式折磨周祁:“不稀罕朕待你好?” “朕偏要。” 故意道不仅要对周祁好,更要好到令周祁愧疚,好到周祁明知他是‘虚情假意’,也恨不起来他:“朕恶心死你。” “…………” 周祁觉得褚君陵是疯了。 懒得与个疯子争论,见饭菜又端来,尤不肯受,被褚君陵一把按进座位,威胁周祁再僵持着,便照早午时的法子喂他。 祥述白日两顿饭是如何灌进的嘴,观他似羞似恼,仍是没动筷,一派神闲道:“真想朕如此喂?” 紧听周祁骂声“荒淫”。 褚君陵也不废话,含口饭菜进嘴,钳制住周祁头就要喂,见他慌地端起碗筷,知计得逞,忍俊咽下口中吃食:“肯吃了?” 趁其动摇,顺势拿药浴之事哄骗,蒙周祁将碗中饭吃干净,晚间药浴便可不泡:“如何?” 周祁将谨将疑吃过几口,不尽相信:“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威逼利诱,总算哄得人进食,碗中见底,褚君陵尤嫌少,蒙着周祁又喝碗汤。 膳后留周一和小顺子在殿中收拾,牵过周祁手往外走,瞧他防贼似的防着自个,又坦然松开:“带你出来遛遛食,至于这般防朕?” “奴尚在禁足、” 话觉多余,缄望此路确是与药池截然相反的方向,警觉稍落,任由君王引着路闲逛。 无征兆想到那封书信,脚步慢下,被问累否轻摇摇头,望着褚君陵背影怔神。 心絮杂远间,不察被君王带进条小道,越往前走景色越熟悉,一路穿墙绕巷,回过神时,人已在温池外。 “…………” 中计要逃,遭褚君陵拦腰抱起:“想往哪跑?” “皇上要食言?”心恨自己无脑,竟又轻信昏君鬼话,眼看着褚君陵三五步踏入内室,伸手要解自己衣裳,急将腰封攥住:“你今时失信于我,当日后能骗得过我几回。” “朕有嚒?”褚君陵毫不亏心的耍无赖:“朕只说是晚上,可没说是哪晚。” “…………” ——— 疑似周祁失宠的消息传开,各宫妃嫔蠢蠢欲动,变着方儿往君王眼前凑。 吕嫔一手抓着风筝,一手拿把团扇遮阳,左右各站有个扇风的奴婢。 “娘娘等有个多时辰仍未见得皇上,许是今日天气炎热,致使皇上改了行程?” 居左的奴婢见吕嫔脸色晒的发白,已有中暑前兆,恐主子出意外株连己身,与另外个交换眼色,轮番劝说:“娘娘身体要紧,来日方长,多有见皇上的机会,今日不妨先回去、” “闭嘴!” 烈日烘烤,吕嫔汗流浃出,浑身黏得难受不说,头也一躺躺犯昏沉,又是在树荫下,虫鸣灌耳吵得心烦,再让奴婢这话打击,人更暴躁:“你们懂什么!” 她倒是想从长计议,回宫里抱着冰桶消暑,时间岂会等她。 后宫最不缺心眼子,盼天盼地才盼得周祁遭厌弃,她不早占先势,难道要给那些贱人留机会。 今日想见圣上的人可多着,光这段路就不知埋伏的有几个,她便是怕人截胡,才早早的来此等候,难得抢占到最靠前的位置,日头毒辣算得什么。 何况这消息是她花大价钱打探来的,绝不会有错! 一想到这,吕嫔登时斗志昂扬,头也不晕了:“本宫说皇上会从此过,皇上必然要来,何时轮到你们来质疑本宫。” 警告两个奴婢专心扇扇子少多嘴:“要是坏了本宫好事,仔细你们的皮。” 两个奴婢对视一眼,听吕嫔如此说,怕她计划失败真怪罪到自己头上,净都不敢再劝。 过半柱香,可算等得君王现身。 吕嫔远远望到,喜得将团扇塞给奴婢,借有风起放飞风筝,待一行人走近,估算好君王站的位置,转动线轴背着身往后退。 察觉脚步声停,知是时候,假装遭汗水刺痛眼睛,做样子绊绊脚,当不知有人在后头,“哎呀”一跌,身倒地前如愿被接住。 德观倍感糟心。 自己撑伞撑得好好的,骤然被圣上拽到前头,没等反应过来怀中紧又多了个人,这人还是圣上宫里的妃嫔。 后宫近几日小动作不少,这吕嫔安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酷暑当头,没妨碍德观心凉半截,瞧着靠在自个怀中羞容含春的吕嫔,再偷瞄向身旁不形于色的君王,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是个太监。 第365章 “皇上,这..” 褚君陵抬抬下巴,示意他将某个闭着眼做白日梦的妃嫔叫醒。 德观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吕嫔没应。 原本的计划是打算‘无意’冲撞君王,待请罪时假装晕厥,靠中暑勾引圣上怜惜。 这会成功入君王怀,吕嫔舍不得起,当即改了主意。 直接晕也是晕,还省得走多余流程。 两个奴婢也遭吕嫔的操作吓傻了眼,意欲提醒,被君王用眼神警告,当即不敢吱声。 以至于吕嫔过于沉醉,听有人喊,也当是君王身边的奴才在试探自己是不是真晕,装得更认真了点。 心中还纳闷:圣上身姿伟岸,怀抱应该宽阔才是,她怎么感觉瘦嶙嶙的? 圣上手还在抖…… 吕嫔暗吃一惊,直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难怪圣上不爱进后宫,亦不喜与妃妾床笫温存,原来是虚.. 前阵还突然宠幸上周祁。 周祁宿在养心殿,夜夜与圣上同床共枕,难说不会发生点什么。 两人又都是男人,圣上虚,周祁却不见得,圣上和周祁.. 胡思乱想之际,头顶传来声询问:“老奴实在手软,娘娘身体若是无碍,还请先起来。” “……?”吕嫔脑懵:皇上的声音听着怎么像老太监,还自称‘老奴’?! 猛然睁开眼,正对上张布满褶子的脸,吓得吕嫔尖叫一声,噌地跳开身躲,不防这会真崴到脚,腰臀重重撞到地上,险些挫伤脊梁。 折腾半日没争成宠,反叫君王治了个不安于室的罪,连人带风筝打入冷宫。 第265章 定能将周氏和卢氏一网打尽 处置完吕嫔,转头又来个送解暑汤的良娣。 褚君陵不胜其烦,将人留给德观应付,当先回了殿,想这几日大小妃嫔扑火蛾子似的上凑,恨不得挨个撵出宫去。 见德观打发走那良娣进殿,不悦牢骚:“是朕近来脾气太好?前朝后宫尽忘却朕有个暴君名头。” 近来讨他眼熟的妃嫔,大多是早年为稳固朝政收进宫的朝臣之女,宫妃争宠,里边少不得有族氏支使。 纯粹自愿的有,少之又少,有暴虐的名声在外,这点褚君陵还自知,就如方才给他送解暑汤那个:“嘴念叨着相思苦楚,举止倒是怕朕得很……绉家的?” “是。”德观正腹诽圣上说自个脾气好的事,听其问那绉良娣,忙地回复:“礼部绉尚书之女,去年入的宫。” “绉纬胆倒是大。”褚君陵轻哂,又是不搭前言的一句:“吕嫔罚得还是轻了。” 德观知意,面上笑得奉承:“奴才这就去办,有吕嫔做儆戒,想来各宫娘娘会安分些。” “仅此哪够。” 传令将冒头的几个妃嫔罚过,再是前朝相关联的大臣,以绉纬为首,官降两品,罚俸禄一年:“泾川大旱,良策没谋出个,野心思净不少。” 他说呢,朝堂上一个个冥思苦想,献计之人却是寥寥,敢情垂首蹙眉谋的不是民生,是自家的泼天富贵梦。 德观听也气愤,同时又觉得自家圣上实在可怜,明是位及九五,权势身份皆最最贵,身边却连个真心人都难得。 放眼天下,多少人敬畏,阴谋算计只会更多,尤是朝堂后宫,不是图权便是图命,德观眼眶泛湿,一脸‘圣上命苦’的哀恸:“都说高处不胜寒,老奴无用,未能替皇上分解一二。” “你在可怜朕?”大致猜到这老奴才在脑补个什么,神色倨傲:“朕踏着尸山火海到最高处,几时是为向往市井烟火。” “奴才浅薄。”德观表面应和,心里只当是君王好面子嘴硬,为防褚君陵恼羞成怒,识趣回归正题:“既是有人想走捷径,皇上不妨将这些人的路彻底断了。” “还不到时候。” 周祁如今对他的态度也仅是有松动,离接纳还远,太多事不具备,现下遣散后宫,朝政恐是要乱作锅粥。 “??”他是让圣上将近来动静大的妃嫔褫夺封号休黜出宫,借此杀鸡儆猴,哪是一个不留的意思。 撵完了由谁给皇室延续香火? 德观觉得君王是会错意了,试图提醒:“奴才之意,是借典型效尤,敲打心术不正之辈。” “不妥。”朝中正值用人之际,行事太绝不定为好事,降职已算重罚,后宫这条线再斩断,他怕那些个大臣狗急跳墙:“照方才说的,罚俸禁足各半年,衣食从简,有不从的直接扔进冷宫。” “嗻。” 褚君陵想是轻蔑:“想借后宫的宠升前朝的职,此计也就周未能行得通。” 德观只无语.. 周家三口就差把“弑君”刻脑门上了,圣上倒好,非但不开罪,还对那周祁明恶暗捧,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奴才这就去安排。” “等等。”绉纬降职,尚书之位空缺,褚君陵意欲从礼部两个侍郎中提拔一人顶绉纬的位置:“吴傛和张邴,你觉得哪个合适?” “这..”德观遐思片刻:“朝堂之事,奴才不敢妄言。” “当与朕闲谈,无须顾忌。” “..老奴拙见,吴侍郎持重稳进,有从龙之功,张侍郎八面圆通,善鼎新措,两人俱为大才之士。” 褚君陵取支御毫在手中把玩:“继续。” “仅核政绩,张吴各有晋升之望,若论长远..老奴认为这二人都不合适。” 第366章 礼部辖制甚广,层层面面都有牵涉,狭及朝堂宫闱,宏则邦交对外。 今天下一统,可不论后者,内政万万疏忽不得。 张邴在朝中看似中立,其庶女嫁与卢氏旁系,为卢景华侄媳,这几年卢家逐日势大,张卢二人明着无甚往来,暗地却难说,有这层关系在,不得不防。 吴傛与周未私交匪浅,周氏更不必说,圣上放权周未,说是让其与朝中势大的相互钳制,自古野心权喂大,就怕养虎成患。 礼部科举教祀兼有管权,若有窥觊皇权者从中渗透,正统瓦解,后果不堪设想。 “尚书人选,皇上不妨从新入仕的官员中挑任。” 今年殿试能者居众,圣上破格录选的净好些个,这些人大多出身寒门,背景干净,学问与实才尽都不俗,恰又初入朝堂,尚无发展势力,比起张邴和吴傛更容易掌控。 “投鼠忌器。”褚君陵转笔杆子的动作一停,随手扔回筒中,对这提议不予采纳。 他不表态,朝堂向来是世家的一言堂,重用寒门之士无异是动了大族利益,这些人明着不敢与他作对,免不得要阳奉阴违。 新官是好拿捏,却也捉襟见肘,羽翼未丰,再有世族结谋打压,行事受限,拳脚再硬也难施展。 朝中如今是表面太平,实则暗流涌动,指不准哪日就该爆发,两者对立,确也是褚君陵想看到的:“以你之见,吴傛和张邴哪个的威胁更大?” “二者..不分轩轾。” 非得选一个,自然是周未威胁更大。 毕竟张邴表象瞧着还算本分,既没现过异心,也没和卢家起什么动静,周氏就不一样,一家的屠夫!屠龙之事没少干过,就差将圣上抽筋刮骨端上锅蒸了:“皇上实在要从二人中选..奴才以为张侍郎更合适。” 褚君陵略斟酌,命奴才取道圣旨,几笔拟完递给德观:“送去吴府。” “…………”德观又惊又骇:“皇上要抬举吴家?!” “吴傛高升,朝中谁最着急。” 德观怔了怔,细想之后恍然大悟:“必然是卢家。” 吴傛上位,等同周未又多份助力,最眼急的自是与周氏权势相当的卢家。 圣上是要周未和卢景华鹬蚌相争,借此侵收两家实权,圣上果然英明! “卢景华近来规矩可是得当,身为朝臣,竟敢掺和后宫之事,让他与周未狗咬狗也好,届时两败俱伤,皇上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坐收其利。” 先前还担心君王遭周祁蛊惑心智,原是在布这等大局,圣上不愧是圣上! “皇上深谋远虑,奴才钦佩。” 褚君陵瞧老太监朝自个笑得谄谀,心不知已经想偏到哪处,眼皮跳了跳,懒得解释。 卢景华明知插手后宫之事是为大忌,却敢逾矩,一来是仗他亲许过卢氏后位,早将其视作囊中物,二来也正与此事有关。 上回忽悠让卢蕴贞执掌凤印的事,想必那老狐狸是回过味来了,心头患得患失,这才冒罪来探他口风。 褚君陵想着,干脆又拟道旨,让卢贵妃与静妃同理后宫。 德观又是糊涂:“皇上这是?” “卢景华屡屡试探朕,不就是为这。”敛权就得先放权,褚君陵深谙此道:“要斗,便让那些人斗彻底些,朕也想瞧瞧,这锅浑水搅不搅得出羹来。” 也省得那老东西太得闲,总操心他后宅之事,另外,他也有别的打算。 朝中党羽与周氏敌对者多,亲信大臣中亦占得有几个,他不关心周未死活,却得给周祁个正经名分。 今生局势不同前世,各方阻力夹持,既要迎娶周祁为后,周氏是不可少的倚杖,为此,他不介意帮周未铲除异己。 再是那吴滢滢。 名义上是他的妃子,不安于室也罢,敢将心思反复打到周祁头上,得未得逞另说,总要吃些代价。 来报的暗卫如何说的? ‘静妃恐公子采摘劳累,常携食水陪顾左右,不假人手。’ 褚君陵想是气闷,一掌砸上桌案,将殿中奴才和不明所以的德观吓得一激灵。 瞧其脸色阴沉沉地,当是为卢景华之为动怒,劝声“息怒”,却看君王愠色更烈:“贱妇!” 上次周祁求情,他当是追出去与吴滢滢说清楚了,岂料那女人非但没死心,一听周祁‘失宠’,竟又舔着脸往上贴,若非当头上不便发作,岂会容她活到这时候。 此番让吴滢滢分去卢蕴贞视为己物的掌宫之权,凭卢蕴贞骄纵跋扈,找麻烦是定然,看那贱妇还有空闲去周祁跟前献殷勤。 “也是吴傛这做父亲的没教养好。” 德观越听越迷糊。 褚君陵只冷哼:教出个不守妇道的好女儿,焉能无过。 官他是给吴傛升了,至于吴傛坐不坐稳这尚书之位,成不成得了周氏助力,就看他的本事。 “先去吴府,后宫那道旨另着人去。” 下完令不见人动,不虞侧首,就看德观苟着头不知愣什么神:“耳朵聋了?” 一团镇纸砸到脸上,才见老太监思绪回转,急急忙忙告罪,同时不忘拍君王马屁:“皇上英明!” 褚君陵只说把水搅浑,并未言及心中打算,德观遂不知其掺了封周祁做皇后的目的在里头,由心感叹此计妙哉:好大的一盘棋! “如此环环相扣,定能将那周氏和卢氏一网打尽。” 第367章 “皇上高瞻!” “。”褚君陵看这老蠢驴就多余:“还不下去颁旨。” 支走德观,卢贵妃又找来,恰与打算去往偏殿的褚君陵撞个正着:“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第266章 周祁不是真的失宠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傛诚惶诚恐接过圣旨,闻德观贺喜,笑道声“谢”,心头却凝重。 君王仇恨周家,吴氏也受牵连,能活至今多靠当年从龙有功。 再是早年根基未稳,龙椅上那位尚有忌惮,他万事亦小心,君王拿不到切实错处,没发难的由头。 近年皇权逐日稳固,君主专制,已然起了不容之心,今赐尚书之位于他.. 是要动手了? “吴大人有心事?”德观瞧他眉头紧锁,接过旨没后续,故作好奇:“皇上赏识大人,可是耀门楣的好事,大人瞧着不甚喜悦?” “公公误会。”吴傛忙敛下情绪:“下官是觉喜事来得突然,一时惊诧,让公公见笑。” 又道己身政绩庸常,愧受君王器重,德观当不知他在打探风声,装糊涂道:“大人荣其任,自有居其位的本事,这话可是谦虚。” 笑望向吴傛,眼色森森,笑也森森,酷暑天里激起吴傛一身冷汗:“公公谬赞。” “哪儿能。”打阵太极,佯当突然想起某事,轻嗐:“瞧老奴这记性,还有等事险些忘记与大人说。” “皇上下旨,让静妃娘娘与贵妃共理后宫一众事宜,吴府接连两桩喜事,大人这是要起来了。” 吴傛暗自一惊,敷衍承句“吉言”,心却沉至谷底:君王此行..是要将吴家赶尽杀绝,连他小女也不肯饶过? “大人与周将军是至交,皇上器重将军,自也不会亏待大人。” 恭维过后即是敲打,德观一语双关,任吴傛也猜不准是哪层意思,连想到君王对周未态度大改,疑思重重,秉持谨慎未有多问:“多谢公公提点,元宝。” 身旁小厮读懂吴傛眼色,答应一声,飞奔赶往后院,不多会又回来,喘着气将个鼓囊囊的荷包递给他。 吴傛接过,笑着塞入德观手中:“一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哎哟,这可使不得。”德观辞严义正表示拒绝:“老奴分内之事,哪能劳大人如此破费。” “府上没得好物招待,几两碎银,公公就收下。” “这如何成。”德观端得一派清廉,将荷包推还给吴傛,瞧他又塞过来,只说现场有许多双眼睛盯着:“皇上要晓得老奴拿大人好处,定是会怪罪。” “府中人嘴严,断不会往外传。” “这也不成。” 吴傛再递,德观再推回去。 “公公不接可是嫌少?” “大人这话可言重。” “一点心意。” “真使不得。” …… 推搡几个回合,吴傛当他真不肯要,也就不再客套。 往回收时紧听德观咳嗽两声,眼追着钱袋子,似不经意往自己手上抓了一把。 吴傛顿悟。 尬笑着将钱又塞给德观:“只当给下官几分薄面,公公莫再推脱。” “这怎么好意思。”德观面露为难,一点没迟疑地将荷包往袖囊里揣:“今儿这日头毒辣,晒得老奴阵阵头疼,也不知是不是中暑了。” 边说,手揉着颞颥轻轻按摩。 “伏暑天干,这点碎银当是下官请诸位买碗祛暑汤喝。” 有吴傛这话,即便圣上问起也有托辞,瞧人如此上道,德观眼都笑眯了,哪还管晒不晒:“大人执意赠予,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这便收下了。” 吴傛瞥他一副盛情难却的样势,又乜了乜已经被德观揣进兜的银子,仍是尬笑:“公公客气。” “老奴还得赶回去向皇上复命,就先告辞。” 闻人要送喊道留步,出府取出荷包掂了掂重,瞧是数目可观,给同行的奴才与侍卫各分上些,该叮嘱的叮嘱几句,喜将剩的揣回囊中。 德观一走,吴傛笑容戛逝。 吴夫人正为父女俩升权的事高兴,转头见吴傛挎着脸,心跟着一紧:“怎么了?可是其中藏有阴谋?” 吴傛摇摇头,只让她将圣旨收好:“我去趟周府,晚膳前回来。” 君王行事日渐诡怪,先是重用周未,与其一脉的大臣也接连受提拔,今日更轮到他,事出反常,有无阴谋尚不好说,先通个气总归没错。 今日休沐,周未难得午枕,躺下就听下人来报:“吴大人来府上拜访,将军可是要见?” 周未坐起身。 以往为防君王猜忌,两人多是暗中来往,再后头让皇帝晓得,迁罪吴傛小女,暗中来往也近于无。 朝上打照面都谨慎,今日直接来府.. “可有说为何事?” “大人说是要与将军亲谈,小的未敢多问。” 当有要急,匆忙赶至客堂,吴傛那头坐立难安,等得周未进屋,紧迎上前,说了官升尚书之事:“皇上诸举反常,怕是有心、、” 话未点明,各自心知。 “应当不会。” 前阵周祁遭君王厌弃的消息传出,周未也疑心过此,乃甚亲口问过皇帝,反遭对方拿周夫人被关禁闭之事奚落:“朕让周祁到偏殿去住段时日便是厌弃,将军将令正关至禁室,也是没感情了?” 第368章 “这如何能一样。”周未试图辩解:“拙荆铸下大错,罪罚应受,小儿无辜,两者岂能并论。” 紧被问是从何肯定的周祁无辜:“将军远在宫外,也没时刻将人守着,怎会知周祁犯没犯错?” 君王神情耐人寻味,笑还阴恻恻地,使得辩解无果的周未有点心慌:“祁儿犯了何错?” “房中秘事,将军也要打听。” 周未一噎,听道‘不便透露’,将床笫间那点事悉数过滤,后觉想远猛地打住,不甚自在碰了碰鼻子:“小儿今日可是醒着?” 褚君陵不料他还记着上回那茬。 “想见周祁就直说,跟朕兜什么圈子。” 领周未到偏殿,屏退房中无关奴才,自个随即也离开,留父子俩独处。 周未见得自家小儿无恙,不似谣传的受尽苛待,身上亦无荒唐印记,勉算宽心,继忆起那日从周祁颈间瞧到的红痕,边观察他情绪变化,边斟酌用辞:“你生辰那两日,皇上可是强迫你了?” “…………”周祁不知尴尬还是怎的,表情不甚自然:“并未。” “为父送生辰礼来那回..”没见周祁情绪波动,又试探道:“何事累的?睡那般沉,为父与你说了好些话都没醒。” 周祁脸色又怪些,道是春困,遭到周未委婉提醒:“你生辰是初夏时节。” “……”周祁蹙蹙眉,觉得他父亲今日话有些多:“那便是夏倦。” “你颈间的印痕?” “蚊子咬的。” “皇上说、” “他胡说的。” ‘他还没说皇帝说的是什么呢。’ 瞧周祁一脸欲盖弥彰,周未颇感惊讶,打君王准进宫见人起,他还是头回见得自家小儿有这般生动的反应,可谓意外之喜。 不禁回忆起周祁年幼练功时躲去彭家偷懒,被他捉回府时也是这气恼模样,还为此被他罚扎了两刻钟的马步。 周未又一点水没放,硬是守足时辰才准人歇,使得周祁屁股蹲摔好几回,脸上眼泪就没干过。 结束时腿根子直打颤,筛糠似的,又酸又软走不动路,养几日才见好,可把周夫人心疼坏了,半月没准周未回房。 周未想是怀念,刚毅的眉眼柔和几分,继而想到周夫人见不到自家小儿如此丰富的表情,柔和中弥漫开一抹忧伤:“要是你娘在便好了。” 周祁:“…………” “皇上当真未强迫你?” “父亲!” 周未连道三个好:“为父不问了。” 父子俩难得说上几句话,周未也怕惹过头了,周祁下回不愿再见他这爹爹,遂改口聊了些府上的事。 “我和你娘亲尽都安好,你在宫中、”话聊到这,才想起真正该问的事没问:“皇上将你迁至此处,可是你行了什么错事?” 同样得了个‘不便透露’的回答。 总归周祁不是真的‘失宠’,周未就没厚着脸追问。 “周兄?” 周未被唤回神。 “许是皇上另有打算。” 吴傛听罢,将其中利害逐步梳理,得出个结论:“皇上是想让你我与卢氏彻底对上?” “该没这般简单。” 君王用意未知,难以下定论,若真是为两家敌对,胜负上头.. 凭哪方独大对君王都不利,吴傛显然也想到这层,面色大骇:“皇上是想一石二鸟?” “不会。” 皇帝若想动周氏,袭君和行刺两桩罪足够,远不必多此一举,更不必等今日。 何况周祁还横在中间,便是为他那小儿着想,褚君陵也不该如此做。 “那是为何?”周未语气笃定,反使得吴傛不自信:“总不会是单纯想看本官与卢景华相对掐?” “这..” 凭皇帝的怪性,还真难说! 周未也猜不中具体,若是看好吴傛才干,提拔也不该在这当口,绉玮职务刚降吴傛紧就顶上,明显是招人恨。 若是为别的.. 不经想到皇帝近日动辄叫自己国丈的事,周未老脸一热,猜到个可能没好意思说:“可是你哪处犯了皇上忌讳?” “???”吴傛懵惑摇头,随即震惊:“周兄之意,皇上此举是针对本官个人?!” 第267章 可知朕为何要罚周祁 他为官本分,实在记不起有得罪君王的地方,再说他也没那胆量.. 朝堂之事周未在场,能证实他言行无错,至于私下,他与圣上话都没搭过,按理也不该遭记恨.. 眼下又仅有这原由最说得通。 吴傛想破脑袋也没琢磨出问题在哪:“其中定然是有误会!” 受周未建议去问君王,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直言便是。”周未想得简单,道好过误会越积越深,日久难以澄清:“皇上总不会凭句询问就怪罪。” 吴傛瞟他一眼,一脸愁容。 —— “臣妾不管,中宫主权本就是皇上许给臣妾的,您让静妃平坐,倒不知将臣妾置于何地。” 卢贵妃脑子突然好使,使得糊弄不住的褚君陵些许恼火:“贞贞是疑心朕的情意?” “皇上之为,何不是将属于臣妾的宠爱分与外人。” 权遭瓜分,卢蕴贞这会愤懑得很,哪是三言两语所能迷惑:“皇上莫不是遭静妃那假清高的姿态勾了魂,厌倦臣妾,意欲让其取而代之。” 第369章 周祁已然被打回原形,替身失宠,谁知后头会不会轮到她这个正主。 说到难过处,连看褚君陵的眼神都幽怨。 “爱妃眼中,朕便是朝秦暮楚之人?” “臣妾不敢。” 听君王口气似是不悦,心慌了慌,骄横劲儿实相收敛几分,只敢小声嘀咕:“臣妾不过是说的实话,皇上既是属意静妃,倒不如直接废了臣妾,给您的新后腾位置、” “放肆!”褚君陵一拍桌,吓得卢贵妃当场噤声:“还没当上皇后呢,就敢给朕摆中宫的架子,嫌朕待你宽宏过头了?” 褚君陵耐心耗尽,瞧其这不肯那不依,好说不成直拿威压:“你可知朕为何要罚周祁?” 卢蕴贞怵地摆首,就看君王绕过御案,几步站到自己身前。 “朕即是为让他知道,圣宠并非免死金牌,更不是哪个与朕恣肆的屏障。”手落上卢蕴贞肩头,不轻不重一捏:“爱妃可懂朕意?” “臣妾懂的!”忙不迭点头,谨观君王虽是笑着,眸却透着冷意,身不自觉打个轻颤,即又绷紧,仿若架在肩头的是把刀子:“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贞贞乃朕所爱,更是朕认定的皇后,待遇自然不同外人。”作势要揽卢蕴贞腰身,瞥其下意识的瑟缩,装得没察觉:“任性点无妨,一回两回朕能惯着,多了就没意思。” 卢蕴贞自是晓得‘没意思’是指哪个意思,连连回道明白,来时恨不得黏在君王身上,这会却想往远了躲,觉腰上的力道加重,又是一颤。 “吓着了?” 卢蕴贞紧摇头,实则心怕的要死。 幸得褚君陵也不是真想有肢体接触,见达警慑目的,遂收回手,问卢贵妃自个为何要动怒。 “臣妾..”卢蕴贞脑速飞转,从所犯错处中挑了个最轻的:“臣妾不该同皇上置气。” “连朕气的什么都不晓得,还有脸问朕要凤印?!”褚君陵逮着斥人机会,直呼其蠢:“朕此回罚周祁,便是为你早日位及人前,你倒聪明,唯恐这皇后当得早了!” “臣妾不是、” “还敢狡辩!” 卢蕴贞没得开口机会,只能住嘴。 “莫当朕不知是你那好父亲搞的鬼!你爹脑子不清受人串掇,你也跟着糊涂?” “臣妾知错。” 见君王如此气大,也不敢再提凤印的事,乃甚埋怨起卢景华:都怪她爹爹,谋士说什么都信,外人哪是见得自家好的。 再听君王苦心为自己打算,被褚君陵枣混着巴掌洗阵恼,感动大过于惧,试探握他的手:“臣妾不该如此莽撞,皇上便原谅臣妾这回。” 见没被甩开胆又大点,抱住他胳膊轻晃了晃,而后偎进君王怀中:“ 皇上莫生臣妾气了?” 褚君陵装得气消几分。 “前朝勾结后宫是为大忌,若非为你,朕会当不知有这回事?” “都是臣妾与爹爹不是。” 打定心要下去与卢景华好好说说,省得自家父亲听信外人谗言,闹的与皇上疏远。 “朕说这些不是为怪你,你也不想想,周祁势去你就冒头,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那皇上让静妃与臣妾共掌宫事..”卢蕴贞恍然大悟,喜将君王抱得更紧:“皇上也是为保护臣妾?” “不然?”褚君陵心中冷笑,卢蕴贞自个脑补,倒省得他再编故事:“贞贞心急,岂不知朕更急。” 心知卢景华没得这般好骗,凤印没给,另赐卢蕴贞一对九尾凤钗,当坐实她的准皇后身份。 卢氏嘴算堵住,至于卢蕴贞敢不敢将这赏赐戴到人前,就看她本事。 卢蕴贞被哄得晕头转向,脑子完全没法子思考,直至走到殿外,烈日一烤,热得紧觉哪处不对:后宫妃嫔何其多,即便周祁遭弃,需另寻人混淆视听,何故非要选静妃? 静妃瞧着是清心寡欲,素日不是抄经便是祈佛,对争宠之事也并不热衷,谁知她是不是装的! 何况静妃与周祁有本质的不同,静妃是女子,肚子里能揣人.. 卢蕴贞想越不安,又调头回去:“皇上为何要选静妃?” 褚君陵借口是安抚周氏。 “周吴一党,周未手握京军要权,不可逼急。” “军权本就是皇上为计划故意给的周氏,周祁已然无用,皇上何不趁此收回。” 不收也罢,还将那贱奴留在偏殿:“臣妾返回时还想着,与其将人换成静妃,倒不如皇上仍留着周祁。” 这会却后悔了。 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占着君王,一个占着她的权势,实在可恶:“等这两人彻失价值,臣妾可要他们好看。” 这话倒是提醒了褚君陵。 周祁失宠的消息虽不是他故意放出,确也没干预,宫中人尽当其失了他的庇护,免不得有不长眼的欺负到头上。 人虽在他眼底下搁着,难保有分神的时候,且听卢蕴贞的意思.. 是想找周祁麻烦? 眼色沉了沉,听她嗦使自个收周氏实权,只道不是时候:“周未和吴傛都不是傻子,静妃获宠,周祁尚不能尽弃。” 眼下之策,是将周祁放在近前,步步引人生错,待得时机成熟,方可名正言顺置周氏于死地:“朕早说要诛周祁的心,仅此程度哪够。” 卢蕴贞都觉得褚君陵这计谋过于狠了,但想到遭罪的是霸占龙床多时的周祁,又觉得该:“皇上既是为攒周祁错处,何不就将人留在正殿?” 第370章 “你不是介怀?” 卢蕴贞微怔,随即心中像抹了蜜:“皇上尽是为的臣妾?” “贞贞当朕是为谁?” 得君王承认,雀跃归雀跃,却因所忧没乐得昏头:“臣妾还是担心..” 君王宠幸周祁是为报复,本身不见得好龙阳,静妃却不一样,吴家虽与周氏是一伙,与君王却无直接仇恨,圣上膈应周祁,难说不会对静妃动心.. “若皇上哪日移情静妃,岂不是要臣妾悔恨终身。” 紧让君王扣了顶“善妒”的帽子到头上。 卢蕴贞登时心慌,善妒乃是后宫大忌,即便她日后位及中宫,也不能独占圣宠,反要谏言君王雨露均沾,为皇室开枝散叶,以尽国母之责。 更知天下无长情的帝王,卢蕴贞再不情愿,也没奢望君王这辈子独爱自己一个,趁得宠时将能讨的好处尽讨到手,早谋后路,才是聪明人应有的觉悟。 卢蕴贞也确是这般打算。 中宫之位她已要得,待坐稳后再怀个龙子,即便来日君王别恋,她还有后位与子嗣傍身。 打算是一回事,往后到底还远,眼下受圣宠的是她,皇上心中便只能有她。 那话确是妒心作祟,却不料君王提到明处,语气也难辨.. 圣上莫不是在点她?! “臣妾并无此意、”急要辩解,却听君王说是玩笑,娇嗔瞪他一眼:“皇上要吓死臣妾嚒?” 道褚君陵再戏弄自己便不理他,褚君陵巴不得,嘴上仍做样子道:“莫说朕对静妃持何态度,凭你是贵妃,身份上就压她一头,须得吃这坛醋?” 卢蕴贞若有所悟。 “静妃入宫数年,你可见朕召幸过她?” ‘这倒是。’ 静妃也就入宫当夜侍了回寝,且寝还没侍成。 此事当时流传甚广,是个人都知道静妃遭了君王退货,卢蕴贞还为此讥讽过对方几句。 思及个中原因.. ‘皇上能命人将静妃原封不动的抬出寝宫,想来真看不上她那身子。’ 总算是安心,随即又有点得意:‘皇上说得不错,静妃分掌宫事又如何,无非表面风光,凭她妃中多个’贵‘字,后宫尽得以她为尊,那吴滢滢也不过与周祁一样,都是替她挡灾的傀儡。 卢蕴贞如此一想,心头仍就不痛快! 再知是假,属于自己的东西受人染指,怎么都难接受。 却也清楚当前不是算账的时候。 此事是圣上亲下的旨,这时候使乱无异是下君王面子,再不明事理,这点分寸她还是有。 找不得静妃麻烦,周祁占着她的位置这么久,与圣上同吃同住,好几月风光,总该给些回报。 至于圣上方才那话.. 周祁暂不能弃,给她撒撒气总能。 明着来也不成,她是要做皇后的人,名声要紧,为个脔宠背上心胸狭隘的名头可不划算。 卢蕴贞眼波流转,娇滴滴求君王:“臣妾想向皇上求个恩准。” “何事?” “臣妾在宫中没得消遣,又不能日日来见皇上,委实煎熬,又久未见家中亲友,孤单时总想念。”继道女大避父,闺房话亦不便与母亲说:“臣妾入宫前与叔家的妹妹感情甚笃,皇上可能准她进宫陪臣妾说说话?” 褚君陵不知她怀有害人心思,为打发人走随口应下,卢蕴贞忙着逞诡计,亦没过多纠缠:“臣妾就先告退,皇上允诺臣妾之事,可不能毁信。” “朕即是骗尽天下人,也断不会骗贞贞丝毫。” 话音刚落,天空骤然一声巨响,大晴天里劈道干雷。 褚君陵:“…………” 卢蕴贞也有些尴尬。 瞧君王脸色不大好看,想着话题是自己起的,迈出的脚又折回来:“臣妾相信皇上。” 又一声雷劈下,轰隆作响,伴着云中几道电闪。 “…………” 卢蕴贞不信邪,又说句信,话落紧跟道雷,声响比之前更剧烈些。 历来君主都信神佛,卢蕴贞心中忐忑,唯恐君王因这怪邪天象与自己生隔阂,慌得还想解释,哪知老天故意与她作对似的,一开口就打雷,不说话就一点动静没有,气死个人。 倒是褚君陵想到某事,到殿外瞧了瞧,见是天色果真沉下,借口政忙将一脸撞鬼模样的卢贵妃遣走,转头瞧见德观回来,急切吩咐:“传贾钦过来,药箱与灸针尽带上。” “……” “嗻。” 德观气没来得及歇口,忍晒又往太医院去。 第268章 梦中人 阴云笼罩,一刻钟又放晴。 褚君陵瞧贾钦挎着药箱匆匆忙忙赶到,遣人返回的话在口中打个转,改言近两日变天,让其夜里就宿在太医院,以便随时待命。 “微臣遵旨。” 又瞥贾钦满头汗,使唤殿中奴才:“愣着做甚,还不给大人看座。” 坐下即有奴才递汗巾和茶水过来,贾钦受宠若惊接过,正欲谢恩,就听君王道暂且无用他之处,让自己歇凉快便回去。 贾钦:“…………” — 到偏殿时不见周祁,倒是他身边那俩奴才趴在桌前呼呼大睡,鼾声一个响过一个,主子走了都不晓得。 “皇上?”德观上前半步,眼观君王神似不虞,轻声请示:“奴才去叫人起来?” “不必。” 第371章 褚君陵被呼噜声吵得烦躁,瞧这两个废物就更烦,晓得叫醒人没用,转身出殿,问看守的侍卫周祁去处。 “公子恐因骤雨复发腿疾,误了明日送瓜果的时辰,遂、” “遂顶着烈日摘果子去了?” 侍卫话遭打断,闻君王质问,忐忑应是。 “让你们看着人,就是这么给朕看的?”褚君陵将怒不怒,没见着人已够郁闷,再闻周祁禁足期间抗令外出,还挑在日头最烈的时辰,心更窝火,戾目扫过当值的几名侍卫,问谁放的人:“周祁放肆,你们也放肆?净觉得自己命比他硬?” “属下不敢。” 几个侍卫不迭告罪,放行的那个心更提到嗓子眼,闻君王让擅自放人者跪近身去,局促往前挪了挪膝盖,紧遭一脚踩到胸膛,仰翻在地。 “属下该死!”被踢侍卫不敢顾伤势,忍痛迅速跪正,听君王要合理解释,没得迟疑,据实道是奉命行事:“皇上前时下令,公子为采摘事宜外出,准以放行。” “……” 褚君陵愠火微滞,似不料周祁钻这空子,又看解释确实合理,遂未深究,让几人去寻周祁回来。 “公子已有奴才去请,外头天热,皇上不妨先进殿等?” 没得君王理睬。 “皇上?”德观当是他没听清,又轻喊声,即观君王眉头深蹙,不知是不满自己唠叨,还是因汗刺得眼疼,言语更小心:“龙体要紧,您就是不回殿也找个凉快地儿歇歇。” 仍没劝得君王动身。 “皇上实在担心,多派些人接应就是,您干晒着也不是办法。” 褚君陵确实担心。 他尚有奴才撑伞,金乌久晒都扛不住,果林再有树荫遮阳,热是实打实的,凭周祁那病弱身子,恐要中暑倒在外头。 “伞给朕。” 德观口舌嚼干,实在想不通圣上被那周家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值得如此上心,又见君王取过伞,非得亲去那林子接人,自荐代劳,遭褚君陵嫌恶拎到一旁:“莫挡路。” “此事哪须得您屈尊、” 紧对上君王凌冽视线,德观久劝无果,只得噤声跟上。 半路逢侍卫来报,道是附近能待人的地方找尽,皆未见得周祁身影,褚君陵怒下掺慌,眉宇间难掩的阴翳:“找不到就再找,连个人都看不住,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迂久仍未有个消息。 反反复复找过,眼见就差掘地三尺,褚君陵乍然起个臆测,伞落在地,身让炎日晒得发寒:“德观!” “皇上?!”德观伞刚拾起,瞧君王身形踉蹡着后退,吓得急忙扶住:“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欲搀人歇往就近宫阙,反遭攥住臂腕:“附近可有弃井?” 君王力道之重,痛得德观嘴直抽气,错觉骨头要碎。 听此问句更是莫名,轻摇摇头,待想过头遽是惊愕:“皇上是怀疑公子投井自尽?!” 褚君陵脸色已然难看到极点。 “弃井尽有巨石封口,公子个人定推不动。” 就是为防人畜尸身落进去发臭才封的井,压井石头自不会是寻常重量,单凭哪个武将想挪开都够呛,莫说周祁还是个病秧子。 即便他真有此神力,奴才搜寻时早该发现异常,无人来报便是无异:“哪怕公子有轻生的念头,周氏几百口人,总不能不衡量。” 分不清是中暑害的,还是遭圣上气压所吓,德观这会热不觉得,背上反倒凉飕飕的,尤其是‘周祁脱逃的可能大于轻生’的话出口,凉意就更甚:“皇上……” “逃?”褚君陵脸色依旧难看,嘴角勾起抹似冷笑又不似的幅度,使得神色更为诡翳:“他能逃到哪去。” 经德观一捋,知是自个关心则乱,想着只要周祁不奔死,逃不逃地都是小事。 且不论时刻有暗卫盯着,光是宫中守卫森严,里外无人接应,那混账能走出宫门都算他能耐。 思绪到这,轻朝暗处打个手势。 德观瞧自家圣上一会喜一会怒,一会又扯着嘴怪笑,实在不像个正常人,唯恐龙体抱恙:“慢慢找总是能找着人,皇上身有不适,还是传太医看才稳妥。” “你哪只眼看到朕不适?” ‘方才要不是他搀得及时人都摔了,还嘴硬!’清楚君王是个死要面子的德性,也不说破,道是果林到养心殿有多条路,周祁许是换了一贯路径,与找来的奴才错开。 “即是没回,附近已然找过,皇上在此岂不白等。” 褚君陵觉之有理,动身找往另外个地方。 走着见德观嘴皮子发青,伞也撑得歪歪斜斜,眼趟趟的翻白,随时有栽倒的迹象,想是他今日宫里宫外几趟跑,至今没歇过脚,念住处路远,老奴才又一把岁数,没准人再跟着,转指个奴才送他回去。 圣上体恤,使得德观大为感动,登时觉着一点头晕算不得什么。 “奴才无碍,还能再陪皇上找找。” 遭到君王极度嫌弃:“你别死在朕跟前。” 德观:“…………” — 到底是暗卫中用些,不多时就寻到去向。 得知周祁去了先前住处,人也活着,高悬的心才落到实处。 “去那地方做甚?” “属下也不清楚。” 周祁到地方就没换过位置,也就刚开始有几分震惊,似乎还落了泪,后头就一直杵在那儿,没换过姿势,表情更是空白,宛若被点了定穴似的,除却眨眼再没别的反应。 第372章 ‘何事专得找地方哭?’ 还又惊又泣的.. “只他个人?” “属下走时是。” 褚君陵越纳闷:“可有晒着?” 听道周祁傻站着不算,还正对日照方向,气也不是,再想他身侧十余人跟着,竟没哪个长眼,更是窝火。 连将眼前暗卫一顿训,却听又是奉命行事,丝毫没印象,怒问那暗卫是奉的哪门子命:“朕让你们干看着他遭晒?” “主子吩咐,除却危及公子性命之事,旁的尽不准属下等插手,也不必再同主子禀报。” 在场几人尽不敢违令,只得任周祁行这怪举。 “…………” 褚君陵想起来了,令是周祁给自个下毒那日下的,他只当是气头上的话,转头便忘了,哪料会有今日事故。 “往后旦有此类情况,即刻来报。” 觉不周全,又命人将周祁行迹举止记清巨细,按日来报。 ‘再是那混账。’ 弄不清周祁又胡闹个什么,怕人真晒坏脑子,疾步赶到,远远却听得几声羞辱。 — 周祁昼寝时又做了那梦,梦境过半,遭一阵雷震醒。 场景是他宫中住所,梦里的周祁说那地方邪祟,君王即刻命人拆除,种了满院子梅。 怅有几息,赫然坐起身。 他伤势好时提过要回原先住处,昏君便是说房子拆了,改种了树,种的……也是梅树。 再是前阵,昏君说那林子长好,欲生辰时带他去瞧、 虚实交混到一处,拼凑出个荒谬答案。 “褚君陵..” 周祁错愕有阵,急得想求证个什么,下榻不防腿疾发作,身形一颠簸。 周一听到动静,迷迷糊糊揉了揉眼:“少爷起身了?” “无事。” 道是下榻倒杯水喝,让周一接着睡,待得腿痛缓和些,试探喊他和小顺子,见人睡熟开门出殿,蒙过看守侍卫,只身往某处去。 行到地方,果真见得一片梅林,夏时萼苞未绽,枝茂遮使光影斑驳,伴入鸟雀啁啾,映得满院生机盎然。 梦境与现实彻底重合,周祁不胜悲喜,哭着笑出声来:“竟真是梦中人。” 美梦有成真的一日,成了梦中令自己羡慕的那个,如此欢心事,却叫他恍惚得不敢信。 褚君陵若是梦里那个,欺他辱他的昏君又去了何处,两者是不是同个人.. “哟?”思绪遭声讥谑扰断:“我当是谁,原是许久不见的老熟人。” 周祁蓦地身僵,对这声色再熟悉不过,随着那人脚步声近,记忆深处的恐惧悉数外涌,脑叫嚣着要逃,脚却灌铅一般,挪不动身,亦不敢回头看。 对方却是不放过他,几步绕到前头:“周公子,别来无恙啊。” 周祁喉咙发不出声,惊惶望着来人,手下袖襟攥得汗皱。 那人似乎也觉得他这般反应无趣,欲以猥手,人未碰着就见周祁受惊躲开,颤着身往后退,继遭只手抵住腰背:“公子可要看着点路,您是皇上的人,哪能随便进他人怀抱。” 才惊觉身后还有个人。 第269章 皇上得生撕了咱们 “让皇上晓得,公子只怕又得回慎刑司学规矩。” 就看周祁身颤得更厉害。 “话可不能乱说。”前边那人见此反应,知他对旧时那些屈辱事存阴影,与后头个交换眼色:“公子要是放浪性子,当年何须得你我瘁心驯教。” “不定就是教出来的。” 后头那个嫌是对着周祁背影没趣,也绕到他前头,见其脸色惨白,带讥讽地呦呵一声:“脸都白了,看来是晒狠了,没站得稳。” “怎就是晒的。”同伙的接过话,往周祁双腿极尽羞辱的扫视:“瘸子走不稳路不是正常?” 继是声声耻笑。 瞧人要逃,仗其腿脚残疾并走不快,不着急追,待周祁真走远,各抄近路围堵,截住人拽回起步位置,再故意给逃脱机会,再捉回来,再放,如此反复。 当猴似的耍够,周祁神智已然近溃,掐破掌心迫使头脑清明几分,望着周遭场景,梦境过隙,心起些许反抗的勇气:“你们想如何?” “公子总算肯说话了。”两人装得欣慰,望他浑身带刺,随时有应激的可能,顺想起周祁得有疯病,两两对视,登时谋生阴恶诡计:“打您出慎刑司,奴才们可是日日记挂,今日难得再遇,总该与公子叙叙旧。” 又道周祁口气冷漠,使得人伤心:“可是许久没得来往,公子早将奴才们忘了?” 周祁何曾敢忘。 当年昏君以周氏相胁,要他自请入宫为奴,他虽答应,却实在做不出那等乞笫淫欢的下贱事,褚君陵为折他傲骨,遂将他扔与慎刑司调驯,这两人即是教习奴才..之一。 “宫里就没嚼不烂的骨头,更没咋家教不乖的奴才,凶禽猛兽入了这慎刑司,也得成家养的畜牲。” “莫说圣上仅想得个听话奴隶,便是要条抻舌甩尾的狗,咋家也能得他满意。” “咋家倒是瞧瞧,你这根骨头几时折得断。” 再是帧帧受辱场面.. 剥人格,剔梁骨,行食言寝,百般调弄。 旧忆蟠如阴沟鼠蛭,缠得周祁喘不过气来,因梦起的勇气粉碎,余剩历历绝望。 两奴才瞧他癔症将发,吐辞愈是难听,道今日下场皆为周祁自找。 第373章 当初将人丢进慎刑司的是君王,下令调驯的也是君王,他这些个奴才奉命行事,却遭砍的砍,杀的杀,天大的冤枉。 他二人靠前些年攒的人脉各路打通,散尽家当才得保全一命,死里逃生,却也痛失昔日风光。 宫里贯来捧高踩低,一旦失势,身遭好人变恶人,落魄时谁又念旧情,再逢开罪过的奴才得道,日子就更难过,端屎倒尿,干不完的脏累活,吃尽仇家报复不算,还得时刻提防被算计.. 都是拜这脔奴所害! 当年事,众奴才急于邀功求赏,君王明令禁用的手段也暗使过,甚是为防泄密,临侍寝前喂些有解的哑药,问便说是周祁不服管教,受驯时喊破了嗓子。 君王原也不喜人出声,音带损坏对房事没妨碍,即便查到,大可栽赃是周祁出言不逊,下边人为防他败坏君王兴致,不得已为之。 皇帝仇恨周氏,只会以为是周祁故意作对,怎么都怪不到他这些奴才头上。 坏就坏在算漏人有得宠的一日。 全当是周祁吹枕边风招的横祸,对其可谓痛恨。 ‘前时有圣上撑腰,惹不起这脔奴,今儿失了宠,又落到他二人手上,自得好生泄愤。’ 该忌惮的也得忌惮。 君王未彻底将其撵出养心殿,仅是养到偏房,难保周祁有翻身之日,仇命相比命为重,两人没胆拿这什赌,除却拽周祁那几下,未敢真下狠手。 打不得,踩上一脚总能。 即便这脔奴再想告状,也该知风水轮着转,时此时彼,能得复宠便有再失。 如是琢磨,嘴越恶毒:“别说,公子既往在奴才们手底下受驯,赤背伏肘的时候常有,今个披衣裹襟,换两条腿走路,倒是像个人了。” 另外个紧嗤笑:“有些东西丢了便是丢了,哪是穿几身衣服就捡得回。” 转问周祁话可在理。 “要奴才说,穿上也没用,指不定哪日还得再脱。” 所指是衣还是别的,周祁自知。 亦知两人不欺弄够不会罢休,无路可退,合眸欲与嘲辱隔绝,却难关听户。 “公子大热天的来此,忘问是做甚?” “许是嫌养心殿气派,住不惯好地方。” 提问的那个嘁声可惜:“破房都拆成树林子了,哪还有人住的地方。” “没地方住?” —“那只能睡狗窝了。” 讽慰周祁慎刑司的住所还在,栊槛通风,这个时节正好凉快。 一唱一合几番刺激,周祁情绪崩断,当真引得癔症复发。 脑中意识涣散,见身前站有慎刑司的奴才,当仍身陷那段无天光的岁月,再遭两人拿为奴的规矩恐吓,惧意催生,欲折腿跪,先落入个熟悉怀抱。 “褚君陵..” 无意识的轻唤声,紧被来人安抚性的拍了拍背:“是朕。” 再是几句哄慰。 “莫怕。” “朕在。” “没事了。” 周祁头痛得剧烈,得褚君陵答复,眸涣散地将他望着,眼前温柔与瞬息的梦境交织,神思松弛,合眼晕过身去。 — 贾钦即去即反。 旁的太医见他走时匆匆,眨眼功夫又回来,都有点好奇。 “皇上召你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 看他不愿说,当是不可泄的机密,皆谙知少益寿的理没多问,转邀贾钦散值后聚会。 “下官近两日事忙,怕是去不了。” 说罢就见几人起哄,问他是不是忙着回府陪夫人,贾钦难当调侃,连忙道是圣上吩咐。 “皇上急传你去,便是为此?” “正是。”贾钦点点头,略感抱歉:“只得辜负诸位好意。” “本该听皇上的。” 君王发话,自是没哪个敢作对,又换个话题闲扯一阵,就见外头跑进个奴才,乍一看还有点眼熟。 仔细一看……正是先前来传贾钦去养心殿的那个。 “贾太医。”那奴才嘴干地咽口唾沫,手压着大腿吭吭喘气:“皇上让您即刻赶去正殿。” 贾钦:“…………” “您倒是快点,出大事了!”瞧贾钦不急,可急坏了奴才:“去晚皇上得生撕了咱们。” 鉴于这奴才先前来也是相同话术,咋咋唬唬的,吓得贾钦追命似的赶到…… 喝了杯茶。 这回怕也是雷大雨点小。 比起相对紧张的太医院众人,贾钦表现的格外淡定:“何事如此惊慌?” 就听那奴才哎呀一声:“来不急解释了,快上路!” 见贾钦还磨蹭,一手拎过药箱子,一手牵起人就狂奔,贾钦脑跟不上反应,差点摔一跟头。 实在跑不动,朝那奴才摆摆手,硬要靠墙歇会才走,见其还催,颇不满的拧起眉头:“这次又是做甚!” “周公子晕倒了,皇上正动怒呢。” 气得还不轻。 “您要是赶不了去正殿的路,奴才就得陪着大人赶投胎的路了。” “?!” 周祁晕了?! 贾钦的淡定荡然无存。 贾府上下的性命与周祁安危可是挂了勾的,人要有个差池,君王生撕的哪止是他。 “周、”急得差点直呼周祁名讳,牙咬到舌头快转个弯,净怪那奴才不早说。 “太医院人多,皇上没准声张,奴才哪敢大那个嘴巴。” 第374章 “公子怎会晕倒?” “奴才也不知。”他就看到皇上抱着人回来,脸色青得跟吃人的恶鬼似的,一进殿就大发雷霆:“奴才那会魂都吓没了,哪还敢打听。” 他还算好的,另外个小宫女在圣上拍床板时直接吓晕。 “您再不快些,咱俩今日真得上路、” 话没说完怀中一空,就见贾钦提着药箱一路疾驰,好似脚底踩了两个车轱辘子,倒真像是赶去投胎。 贾钦着急,那奴才就不急了,想着给人看病的不是自己,殿中更不差他伺候,脚步悠哉,临到殿外降场骤雨,淋成个落汤鸡。 “情况如何?” 贾钦屁股刚落上登,听君王如此问,还没把上脉的手顿了顿,一时无语,委婉请其等阵时候,得回复句“磨蹭”,敢怒不敢言,只得将注意往病情上放:“公子脉象紊乱,醒时可曾受惊?” 褚君陵含糊带过:“可有大碍?” “身体倒是无碍..” 精神上不好说。 仅探脉象,周祁昏厥诱因有二,一是受惊,再是天热中暍所致,后者好说,煎剂解暑药便能治,前者情况就复杂些。 “臣须察看公子瞳舌、” “朕来。” “……”贾钦即将落到周祁脸上的手默默收回…… 瞳孔舌根尽细看过,见得周祁眸珠混沌,唇壁舌腔处处咬破,伤口深的渗血,褚君陵几息浊气吐出,面沉如墨:“癔症又发了?” “……是。” 贾钦神色亦是难看:“此症俨然算得痊愈,轻易不该复发,公子如此……不单是受惊。” 若非受过极端痛苦,断不会有这般严重,但观君王眼起猩红,亦有失智之势,恐遭错杀,只敢将话说得隐晦。 饶是委婉,褚君陵还是气得头昏,眼也躺躺发黑,恨不能叫那两恶奴死上万回:“不知死活的东西!” 贾钦拿不准这话骂的是哪个,尽量缩小自身存在。 外边雨越下大,电闪雷鸣降道白光,将君王戾鸷的神情照得透亮:“贾钦。” 吓得忧心全家被撕的贾钦打一激灵:“微臣在。” “东西可带全了?”褚君陵觉得再憋下去自个也得疯,趁理智尚在,该令嘱的尽令嘱过,得贾钦确认,让奴才搬个炉子到侧殿煎药:“德观、” 喊罢想起人在休息,转让胥春去侧殿看着。 观外头天沉,气温降得不少,恐周祁醒后腿疾又发作,留贾钦在殿中施灸:“时刻关注着公子情况,药等朕回来喂。” 继取簦伞去狱中处理两狗奴才。 第270章 下月中秋,随我回周府吧(和好) “养心殿不及狗窝好?” 两个奴才上牙磕下牙,已然吓得说不出话。 “朕让将周祁关进笼子当畜牲驯?” 难怪,打从他将人抱回养心殿,找周祁麻烦的不是没有过,顺嫔孙氏,贵嫔许氏,周祁不惧妃嫔,却叫两个卑贱奴才吓得病发。 若非今日碰巧撞见,竟不知这些恶奴胆大包天,敢冒他的名头行阳奉阴违之事。 “朕的身份可还好用?” 每遭问上一句,两个奴才牙关子架打得就越狠,再让狱卒揪住头发迫仰起头,与君王的视线相交,直接吓尿裤裆,从身下蔓出一凼水泊。 地牢阴潮,湿霉腐臭搅作一气,混这两泡尿骚,熏得身后羁人的狱卒鼻腔犯冲。 褚君陵虽坐得远,却也瞧着恶心,眼嫌脏地朝狱卒打个指示,让压着人将尿舔干净,两奴才头刚砸地,其中个就连连作呕,腹中吐出大滩泄物。 喉口畅通,这会倒是说得出话了,来回却是那句。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褚君陵低头把玩着鞶封上系地与周祁成对儿的玉佩:“继续。” 那奴才下句饶没喊出,头遭暴力按回地面,溲液脏物糊了满脸。 “还没干净?” 久不见好,褚君陵等得颈酸,不耐烦地催促。 半晌闻狱卒道舔完,举目一睹,嫌恶见得两脸污秽:“皮不要便剥了。” 两奴才遭刀抵上脸,下身又湿。 幸而君王仅是吓唬,审清昔日暗使在周祁身上的龌龊手段,挨个赶着时辰奉还,刑后瞧净要死不活,嗤啧扫兴:“都想看周祁疯病发作是什么样?” 周祁是没命见,他为这事气得近疯,倒是能成全。 “死罪偷生不够,还敢犯到朕眼前,顶好的本事。” 纠清相关涉案人等,下令尽斩,再才轮到两个奴才。 细算今日辱周祁的污言秽语,从熔炉中取柄烧红的烙铁,转看两人眼招子翻白,懒顾真晕还是假,任意挑个。铁烫上嘴,即见那奴才剧烈抽搐,一声凄厉破喉,再度不省人事。 到另外个。 觉知此刑过猛,换把长剑,一举刺穿膝盖。 治得那奴才眼翻回来,剧痛之下嗅到股肉香,顺味探去,卒见同伙满嘴焦糊,熟血烂肉裹着两排黄黑牙齿,惊叫连连,吓得差点又厥过去。 “皇上饶命!奴才该死!皇上饶命!” “晓得该死还敢喊饶?”剑拔出肉,瞥人痛得满地打滚,一脚碾上膝骨伤处,禁绝其动弹,后拿剑尖儿将那奴才哭擤出的鼻涕泡戳破,烦说上头血脏,横将剑刃抵至嘴前:“舔。” “嗻..嗻..” 怕也落得赤铁封口的下场,闻令张惶抻舌舔舐,君王似得了乐,往唇舌划出道道血痕,痛使奴才身起痉挛却无从躲,亦无胆往回缩,只能任口水落个满地。 第375章 实在痛得难忍,生声呜咽,紧遭君王剑捅进嘴,时轻时重的搅和。再往里些刺中舌弓,就见那奴才浑身僵直,随即拼死挣扎起来:“皇*,*饶!..” “狗叫什么!” 褚君陵险些被撞,极不悦避开身,让狱卒将人以杀猪的方式按住四肢,割去弓肉,恫吓那奴才整块吞下。 估摸药该煎好,意犹未尽踢了踢人:“蠢货,嘴也管不住?” 一句“地脏”如催命符,惊得那奴才弹起身,拖动废腿舔流落的血和唾液,撅着屁股满地爬的模样,倒真像极条狗。 褚君陵得趣,命人“汪汪”叫唤两声,举剑托住他下巴:“想活命?” 就听那奴才叫唤得更卖力。 “学的倒是快。” “汪汪!” 褚君陵挑挑眉,见他脸往剑身上蹭,轻拍拍狗头作奖励,又见在场的憋笑憋得难受,有意道:“都不笑?等着朕打头?” 哄笑四起,却瞧当事者一点屈辱不觉得,兴缺将剑扔过,给那奴才两个选择。 要嚒赤贡热油选样灌嘴,死不成则留他条命。 要嚒提剑将烂嘴的那个舌头割断,打生吃了。 自身性命与外人舌头,当然是命重,奴才忙选后者。 抖着手将同伙的牙齿扳开,欲将其舌连根扯出,不奈太滑溜,手抓几回都捏不住,又接连试过好些法子,均已失败告终。 眼望君王耐心无多,心一横,连将下颌狠力切下,血溅花眼顾不及擦,待将舌头整段割掉,急塞进嘴,连哽带呕嚼进肚,吐舌哈气叫唤两声,大张开嘴给君王查看。 “果真是条好狗。”褚君陵笑夸句乖,转身瞬就沉了脸色:“挑断手脚,找些猰犬关到一处。” 回时周祁还在昏睡,恐他沾染上牢中晦气,换过衣物再才入内,闻药送来有阵时候,尝觉温度合适,将周祁头枕到合适高度,碍于有贾钦在,不便口渡,只得少量多次拿汤匙喂。 — 周祁醒时,褚君陵正专注的给他按摩双腿。 “皇上..” “醒了。”见人坐起身,拿过腰枕垫到他身后,又望周祁眼目清明,癔症没再发作,悄松口气:“饿不饿,朕去传膳。” 周祁头还有些晕,轻摇摇头,想说没胃口,就觉口舌隐隐泛苦:“皇上给奴喂过药?” “贾钦说你抱暑,内热须得及时清散。” 顺问人称谎去那地方做甚,瞧周祁蹙起眉,唇也紧抿,当是腿痛惹的,欲渡内力给人缓缓,却看他蜷起腿,苦说徒劳:“奴这双腿早是残废,痛不痛如何呢。” 褚君陵心口一酸,只敢应得笃定:“祁儿,能治好的。” 试探掀开薄褥,见周祁未抵触,脱靴上榻,握住他脚踝轻放到自个腿上,逐处按压足底穴位:“晚膳不宜饱,想吃什么,朕让膳房少做些来。” “奴吃不下。” “你有胃症,不进食哪成。”瞧他神情复杂望着自个,莫名心虚:“怎么这般看朕,朕脸上有东西?” “这也是皇上折磨奴的方式?” 褚君陵半晌才反应过来,闻周祁翻旧账,和上今日从两个恶奴口中审问出的,更心虚了点,忙说当时是随口胡话,让周祁莫当真。 “实在没胃口,简单尝点清粥小菜,当填填肚子?”未闻人有异议,喊过奴才传膳,回头见周祁还眼盯着,稍加琢磨,一把将人抱住:“祁儿,朕冤枉!” 周祁:“???” 观其疑惑,将那俩奴才阳奉阴违之事讲尽,恐周祁又神志失常,时刻关注着他情绪:“朕自知前时混账,没对你做过几样人事,该朕的朕认,那两狗奴才所为绝非朕授意,这罪朕不能背。” 他再糟践周祁,欺辱话没少说,却多背着外人,恨最浓时也仅是逞口头快活,未真拿其当畜牲待,自个且下不了手,何会准奴才当作犬驯:“你我亲热事做尽,朕不拿你当人,岂非将自己也骂进去?” 周祁平静听着,并不插话。 待褚君陵解释完自个如何‘不知情’,如何愤悔,如何心疼,如何替他处置的恶奴,不应记怪与否,只淡淡问他:“皇上当真冤枉嚒?” “祁儿、” “皇上未亲口命人将奴当畜牲驯,却也说过‘不管慎刑司的人用何等法子,只要能教得周家之子听话’,也是皇上下令,要奴骨髓里只沾奴性,做只空会讨欢的雀。” “皇上眼中,禽与牲畜却有别嚒?” 褚君陵瞬间蔫声。 “奴所受,不皆为皇上所促?” 宫中辱他者,哪个不是得这人默许。 他到底是将府嫡正,周氏威望不算轻,君王不明言下死手,旁人再想除之,却得掂量周氏手下的数十万将士。 初临昏君登基,他父亲为保全周氏主动让出军权,时逢清政,外患犯境,凭褚君陵当时处地,即便吞并周氏也难消化,彼时周氏若想反,此今天下未必就姓褚。 君主权臣尚有忌惮,奴才却敢拿他肆意糟践,所仗为何,他知,褚君陵更知。 “何止慎刑司的奴才,妃嫔宫婢,欺凌惩虐之事,皇上见得可少?” 这人那时候如何说的? 讽他孬躯贱骨缺驯训,责他孽债未偿完,令辱他者留他条烂命:“将奴踩入泥沼,不正是皇上想看到的?” 明是最残忍的那个,如今怎就待他极好,或这几分宽柔善待,真能抵清万般恶嚒:“皇上哪里就冤枉?” 第376章 罪稔累累,褚君陵再无颜往外摘,想是头世烂透心肺,饱害人受蹉磨,恧极扇自个一巴掌:“是朕可恨,朕糟蹋卿卿心意,朕才是畜牲。” 恨嚒。 周祁闲时总想:那日怎就没狠下心将这昏君毒死呢。 “你欺我亲族、害我残疾,歹事做绝,却当自己无辜?” “褚君陵,我真就不是人嚒。” “你要我原谅,我怎么敢。” 褚君陵几度语塞,谈悔苍白,只敢握住周祁双腿轻轻案扤。 静久.. “褚君陵。”周祁闭上眼,自觉茫然:“你究竟是谁?” “嗯?”沉浸在忏悔中的褚君陵一时不悟:“什么?” “那个梦,好几回了。”周祁说得断续,想问眼前人是哪个,爱他者,辱他者,或都是或都不是,诸多要问,偏偏词不达意:“我总觉得,好似真走过那一生。” 紧被君王用力抱住。 “不是梦。”褚君陵嗓子哑得厉害:“祁儿,不是梦。” 周祁又无言。 半晌遭某人泪湿颈窝,愣了愣,跟着红了眼:“褚君陵,你究竟是谁呢..” 哀说恐为空欢喜,惹褚君陵急言慰藉,将梦中事叙得仔细。 “当真是..”若非梦中人,何会晓得这些详尽,周祁自当得了答案,却问‘昏君’去处,遭褚君陵抱得更紧:“祁儿,他该死。” 再说了些梦里没有的。 因果重生,几世轮回,书里才该有的志异。 “朕许你的生生世世,这便应了。” 周祁难说滋味。 “怎就、” ‘怎就是同个人呢。’ 话到哽咽,终归无声。 褚君陵久久等不来后续,试探喊了声,没得周祁回复,稍松开人,就看他望着璧龛里新添的泥娃娃愣神:“如何?新放的这个可是照你如今模样捏的。” 周祁嫌先前的那个难看,他可记着呐:“这个总漂亮了?” 瞧他视线落回到自个身上,眸中明晃晃的疑问,没忍住捧着人吻了吻:“生辰前几日给你画的画像,还记不记得?” 再将画像给那老翁时,对方仅一眼就认出画中人是前阵庙会上所捏的那个,顺带也记起褚君陵将多给的赏钱要回去的事,对其不甚待见。 原是不打算接这桩回门生意,奈何褚君陵给的实在太多,有钱不赚是王八。 “公子既是诚心买卖,这钱老叟就收了,您可不兴干上回那等不光明的事儿。” 就差被指着鼻子说无耻的褚君陵回了张黑沉沉的臭脸。 老翁赚足银子,无不满其态度,乃甚见画中人身体长好,不似前时身悴骨瘦的模样,颇真心的赞慨:“公子可算是会心疼人了。” 褚君陵怀疑这老头儿在阴阳他,又有点想把多给的银子要回来,考虑到捏泥巴是个长久事,后头还得再来,这才作罢。 “原是想生辰日送与你做另外样礼物,谋个惊喜,岂知你先给了朕。” 周祁闻之,忆起褚君陵遇刺那回,这人便是说他身体每好上些,便要以此形式记载,他昔时只当是乱人心的诳言,不成想这人是认真。 回溯眼前人种种转变,便是从他父亲携军凯旋、君王下令斩杀周氏之日始,照褚君陵言,若其那日未得重生,或迟一步,等待他的便是周氏灭族,自己撞死在爹娘坟前。 而今周氏安稳,双亲健在,所愿事尽如愿,泼天之喜,周祁却不胜悲。 “褚君陵。”泪簌簌落,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你说的前世,我不相信。” 世上哪会生这般离奇的事呢.. 真相该是他早死在灭族当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殁身之际织予自己的一枕美梦,轮回也好,重生也罢,哪怕是眼前人,终只是难平的执念。 好是此梦不必醒,生前难达成的夙愿,梦里都偏向他。 “褚君陵。” 周祁如是看开,断了褚君陵到口的哄慰,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下月中秋,随我回周府罢。” 第271章 封个亲王 褚君陵人逢喜事,连看朝上几个唱反调的大臣都顺眼。 “有空顶嘴,想来泾川一事有良策了?” 殿内瞬时鸦雀无声。 “都不说话?” ‘这爱卿那大人’,赵钱孙李各点一遍,瞧那几人你推给我,我推给他,唯恐难题落到手上,当乐子看:“诸位几尽礼让,净是怕抢同僚功劳?” 即听几人争相应是,生怕锅甩得晚了。 戏是好戏,还差点意思,褚君陵兴当头,转将难题抛给其余人等,致使无辜朝臣遭殃,气得翻那几个大臣好些白眼:‘碎嘴子的,没事招惹皇帝作甚!’ “满朝文武,尽没得个对策?” “臣等无能!” 纷纷告罪,君王破天荒没恼怒,心平气和准让起身,又宽限有两日朝假,赦令众人闭府谋略。 好说话的态度使得一干大臣不太适应。 再瞅君王打早朝起笑就没停过,心愈发毛,高悬悬没个底。 刚任尚书之位且遭圣上提名的吴傛更甚。 被问宫宴之事,谨慎出列,照昨日与周未商量好的说辞:“天灾当前,微臣以为不宜宫庆。” 提说延期,当即有人跳出来反对:“便是天殃晦祟,更该设宴冲喜,以洗倒运。” 再有人言,泾川久旱是为天谴,昔时褚国统征天下,屠戮无数,引得天道降惩,今天下归顺,民生当居首要,赈灾济民实为眼下补救之道,否若君主不消杀孽,则天灾无尽,人祸自来。 第377章 “一派胡言!”另外个支持设宴的大臣斥声‘大胆’,指着那人鼻子就骂:“天下共褚乃天命所受,皇上贵为天子,奉行天道,岂容你等乱臣贼子信口污蔑,你此言,可是说皇上不配为天下之主?” “你才胡言!”那大臣猛不丁被扣上这么大顶帽子,登时也不忿:“本官一心为想朝政,倒是你这狗官,颠倒是非蓄意挑拨,安的是何居心!” 转向褚君陵告明状:“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还请皇上明察!”又道泾川旱情严重,百姓苦难,大兴宴庆为逆天行事,必惹报应:“皇上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再添业障。” 君主未表态,麾下大臣尽持中立,再有部分明则保身,余下人等一方反对一方赞成,连说带掐,方才落针可闻的朝堂眨眼吵作锅粥。 周未眼看吴傛一行渐处下风,也插句嘴,不料惹火上身。 “这档子热闹将军还是莫瞎凑地好。” “要往真论,天下是周将军带军打的,亦是将军造的杀孽,天谴也该谴到你周家头上。” “此话在理,皇上仅是下令,人可是你周未杀的。” 公道没说成、反遭一众厚颜无耻之徒围攻的周未气得想骂娘。 “行了。”褚君陵也察觉到老丈人脸色不好,戏再好看,咒到周祁头上就没趣,再看与吴傛对着干的大多是礼部的大臣,心知这些人动的什么花花肠子,将计就计:“灾患作祟,冲冲喜也好。” 一语算将此事定下。 望某些个大臣脸上得逞,玩味笑笑,喊过欲言又不敢的吴傛:“此事由你全权操办,一切从简。” “..臣遵旨。” 褚君陵轻嗯,不管在场人作何想,问无他事启奏,喊让退朝,独留下周未。 周未当他又有不讨好的事要交代,因方才受气不甚情愿:“末将军中还有要事、” “这般忙?”褚君陵瞧他一脸气闷就好笑,当不知周未心头盘算,拿周祁的名义留人:“陪祁儿用顿早膳的时间也没有?” 到嘴的‘没空’紧遭周未咽肚子:“仅是用膳?” “将军以为朕想做什么?” 周未一噎,仍觉其中有诈,让君王有话不妨直言。 ‘还挺警惕。’褚君陵心谑,瞧他不信故作正色颔了颔首:“朕便直说了。” 周未严阵以待。 “祁儿原谅朕了。” “?” “朕答应他,要让周氏权倾朝野,你是何打算?” “!” “朝上那话说得不错,皇室的江山是你替朕打下来的,仅封镇国难抵将军不世之功,不若改封亲王?” “?!” 皇帝怕不是在试探他?! 周未惊得下跪,忙表明周氏无心权势,让君王莫‘说笑’。 “朕是认真。” 昨晚周祁提要回府,褚君陵脑转几转才会过意,真真喜极而泣,对方肯与他好,却也说有要求。 “你不是想得我原谅?”周祁眼窝红肿,压抑着不时起的抽噎:“我原谅你,便要你拿东西来换。” 褚君陵无不答应。 “我要你以皇位起誓,今后再不害周氏分毫,不得拿我亲族相胁,不得欺凌作贱于我,若违此誓,皇权覆灭,天下永世不为褚姓。” “这怎么够。”褚君陵伸指立誓,说得比周祁更狠点:“朕待你一族诸多亏欠,合该令周氏权倾天下,扬你父亲赫赫功绩,若违此誓,便要你我调换身份,换我沦落你昔时境遇,受尽你所受万倍苦,世世轮回不得好死。” 周祁到底动容。 “你既信轮回,该知誓违验谶,终有报应的一日。” 褚君陵当然知,久久抱着人不撒手:“能得与你重归于好,再毒的报应朕也认了。” 而后紧趁周祁心软,循循诱其歇回正殿。 “朕是真心拿将军当自家人看。”思绪回笼,伸手将诚惶诚恐的老丈人扶起身:“周祁是朕的皇后,天下本该有他的一半。” 道让周未无须见外。 “国丈可想好了?” 周未连连回绝。 瞧其确无称王之心,褚君陵略可惜。 改说此事容后再议,顺将下月中秋随周祁回府一事告知,叮嘱周未提前把房间收拾出来:“客房就不必备了,朕就歇在祁儿房中。” 周未:“…………” 令将周祁娘亲也放出来,事先通通气,莫当着周祁的面说不该说的:“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朕不想他为无关事难过,将军可明白?” 周未刚应,继闻身后喊道留步,与褚君陵双双回头。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事?” 见来人是吴傛,当是请示宫宴相关,褚君陵不多想,不咸不淡喊句平身,却听对方旁敲侧击问自个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无意扫过周未,瞧老丈人面露心虚,若有所悟:“这话不像是爱卿能问出来的。” “这..” 吴傛脑紧张得卡壳,急找措辞应对,岂料周未出口仗义,将他敢道与不敢道的全数道了,话遭君王套尽不算,还替吴傛表了番忠心,怄得吴傛无以为报,回了记眼刀子做感谢。 “吴尚书。” 被喊职务的吴傛忐忑躬首,闻其提及自家小女,慌一抬头,就见君王似笑不笑,登时起身冷汗:“微臣、” “大人与静妃多久未见了?” 第378章 吴傛如扼咽喉,艰难道个时候,受君王问今日空否,浑浑噩噩点头,紧得其招个奴才上前,让传静妃过来。 “难得相见,大人可得与静妃好生聊聊。” 顺令吴傛父女团聚时打细问,他那明珠在宫里都做的什么好事。 打发走人,不甚悦睥周未:“将军与吴傛情深义厚,不怪周祁也招人惦记。” 周未:“???” — 自昨夜就不见周一和小顺子,周祁打听无果,猜是君王瞒着自己偷罚了人,担忧不过,闻褚君陵早朝回来,急走到外头,见得周未身形一顿:“爹爹..” 周未连声答应,正想拉过人瞧瞧,不防褚君陵横在前头,径直略过他揽着周祁进殿:“专赶出来接朕?” 周祁回头望望脸发青的自家父亲:“周一和小顺子被皇上罚了?” “主子也护不住,可不该罚。”褚君陵轻哼,还嫌昨日那几板子打得轻了:“要不是念在你的份上,朕得剁了那俩狗奴才的头。” “是我执意孤身前去,怎可怪他二人?” “朕总不能怪你。” 主子身陷险境,当奴才的蒙头大睡,不收拾还得了。 “昨日之事朕可是吓怕了,不叫那俩奴才烂点肉,下回还不知有什么闪失。”周祁身边不止奴才,暗卫也尽换过,一想到前几个不知变通的蠢货守在暗处干看着周祁埃欺负,褚君陵就气得肝疼:“再来上一回,你不疯朕也得疯。” 周祁歪理说不过,问褚君陵罚得不算重,转看向他身后迟迟插不上话的周未:“我想与父亲单独谈谈。” “朕不能听?” “不能。” “朕将耳朵捂上。” 周祁眼望回来,将人无声瞧着。 褚君陵只得妥协。 “朕到院中走走,谈完便喊朕。” 得周祁应好,不乐意乜周未两眼,将奴才一并遣去外头,周未急于晓得昨日之事是哪回事,无暇揣度君王眼色,待殿门合上紧就追问:“昨日怎么?宫中有人要害你?” 周祁含混带过,道仅是与人起口头争执,让周未莫担心,又听周未谈问‘原谅’,稍愣了愣:“皇上与爹爹说了?” 周未神色些许复杂:“真是你要求的?” “嗯。”当是问他让褚君陵发毒誓的事,轻声承认,就看周未脸色更古怪:“你真想为父当王爷?” 周祁:“???” 第272章 男贵妃 观周祁沉默,以为如此。 “为父当是皇帝试探,既是我儿心愿、”周未点到即止,似负重般叹了口气:“周氏存亡,不该由你个人承担。” “…………”听周未似乎误会了点什么,真打算要王位,赶紧将他念头掐断:“我只愿爹娘平安,亲族无恙,不谋他想。” 周未只心疼他。 “那皇后之位?” “……” 不欲继续这个话题,道是褚君陵胡诌,让周未尽莫相信。 “为父瞧着不像是假、” “爹爹!”周祁头疼得很,架不住自家父亲实在好知,草草应句‘有悖正统’,趁周未再问前聊过正事:“雷恒可有下落?” 即看周未眉头紧皱,面露痛惜。 雷恒潜逃回境,此案更棘手。 人是周未捡回来的,亦是从他手底下出去,连着一身弑君本领都师出周未,且不论株连九族该不该将周氏算入其中,光是双方对立,雷恒伏罪最好,若其顽抗掀兵造事,刀戎相见,收场即是你死我活。 皇帝明知几者关系,偏将此案递于他手,用意显然:“雷恒认诛,即是如今最好的结果。” 周祁心中不是滋味:“他是因我、” “祁儿。”周未轻摇摇头,伸手覆上周祁掌背:“你只认此事与你无关,切莫掺和。” 雷恒之事已成定局,既定的死路,任谁插足只会更坏,周祁受恩却也被动,本身无辜,不值为此与皇帝嫌隙:“不管雷恒是何下场,为父与他都只望你好。” “我多愧疚。” 周祁眼眶要热,遭敲门的奴才打搅,闻是上膳,收起情绪轻喊人进,欲去唤褚君陵,门开就瞧他走在最前头。 “饭后再谈。”褚君陵大步跨入,走近见周祁眼眶红红,瞬沉下眼瞵视周未:“将军不给朕个解释?” “皇上。”周祁望推门的是褚君陵,便知奴才问话是受他吩咐。就不晓得对方是见膳食送来才至门前,还是早就守在外头,听未听得殿中所谈,或听去多少,慌促唤声,看是君王神色如常,只对周未态度不满,知是多虑,轻扯扯他衣袖:“先用膳吧。” 褚君陵才作罢。 饭间谈及朝上争议,周未饭嚼进肚,禁不住多嘴:“宫宴之事,皇上真欲操办?” “为何不办?”褚君陵心哼,不办如何放那帮老狐狸的血,晓得周未所忧为甚,只说有更妥的打算,尝觉蛋羹滑嫩,舀一勺喂周祁:“正好说及此,朕也有事与你商量。” 观周祁疑惑,无视周未在场,往他额间落个吻:“宫宴当日,朕想当众给你个名分。” 也为防周祁背着脔奴名头,再遭哪个不长眼的欺负。 “如今不到封后的时机,且委屈你,先做个贵君?” 男儿困居后宫已是折煞,褚君陵知周祁心气傲,怕是不肯答应,已然想好对策哄人,提议一出,果真见周祁眉宇微颦,恍似抵触,忙又喂他箸菜,边堵人嘴边改提案:“或是朝中任个官职,按前时说的,宫外造个府邸,吃住还是在养心殿?” 第379章 就看周祁眉蹙的愈深。 褚君陵只当他屈辱极了,唯恐人再乱想,迭口解释:“不是硬要逼你答应,安危上头多派些人手也是一样,愿不愿全凭你。” 周祁倒没乱想。 先不说前朝臣子食宿后宫有多荒唐,再是褚君陵提那名分.. “贵君?” 这是个什么位分?男贵妃? “皇上现编的?” “早朝时便想好了。”宫中除却后位便是贵妃最大,周祁到底是男子,称妃太怪,听着也有折辱之意,‘贵君’虽好不上多少,起码能辨娥郎,听其将重点歪到叫法上,难猜周祁意愿,只敢往小心了问他:“你如何想的?” “皇上做主就是。” “当真?”不料对方答应的轻易,将人观察得更仔细:“真不是勉强?” 周祁否认,难得起个笑,勾得褚君陵又有点想亲他。 “那便说定了,朕稍后便拟旨。” 事情进展过于顺利,褚君陵龙心大悦,亲手给没什么存在感的周未添了碗饭,征询老丈人意见。 受宠若惊且遭皇帝眼神恐吓的周未接过碗,忙表示听从君王安排。 “皇上莫作弄爹爹。” “朕是征求岳丈意见。”褚君陵满意地眯起眼,只觉和好后周祁实在招人,没忍住往他唇畔亲了亲,亲着亲着便想将人往龙床上带,随即想到某事,沉痛歇下心思:“怎就没到过年!” “??” — 周祁脸皮没褚君陵厚,被自家父亲一双眼盯着,实觉亲近有辱斯文,也不管昏君思绪跳脱到哪处,趁其不注意避开身,借用膳遮挡脸上尴尬。 更尴尬还是周未,视线无处安放,近将桌上饭菜看出朵花来。 余光瞥到周祁闪躲,当他是不情愿,纠结一番放下碗筷,脸色半青半红,不甚虞道:“皇上不顾场合强行亲热,恐待我儿轻慢。” 褚君陵没料他憋出这么句话,当即注视周祁反应,瞧无异样才定心:“朕情难自禁抒表情意,怎就是轻慢?将军为祁儿亲父,也不是外人,见朕与祁儿夫妻恩爱不正该欣慰?” 至于场合,殿中也没多余奴才,唯德观一个老太监在,太监能懂什么? 他再珍视周祁不过,脑中想的再荤,也就浅亲了对方两下,嘴都没开,到周未这当爹的口中就成了他强迫周祁,拿人当作消遣玩意儿,褚君陵气闷,甚想打烂这不会说话地老丈人的嘴:“将军不盼点好,反说这惹人多心的话,也不知打的哪样算盘?” 周未:“…………” 无耻之尤! 周未饱得满肚子火,得褚君陵暗话撵人,甩筷子就走,宫门口碰到与静妃相聚完同样回府的吴傛,脑中潜意显现皇帝那句‘周祁招人惦记’的话,福至心灵,拼撮出个惊悚答案。 “吾儿与令媛?!” 吴傛浑噩颔首,绕过周未先行离去。 “昨日才刚和好,朕难持喜悦,总想与你多亲近些,断无轻视之意。”生怕周祁听信他那爹爹胡言,又待自个冷漠,褚君陵心焦急,撵走人紧解释:“你不喜便说,朕尽能改,可莫受你爹爹挑拨。” 周祁垂眸,径直绕过此事:“皇上先前要回的私印,可否再赠于我。” 褚君陵连忙取来。 “皇上不怕我做坏事?” “捅破天都行。”褚君陵不甚在意,瞧周祁拿着印章抡看,睫羽轻颤,脸上该长的肉尽长好,神清骨秀实在漂亮:“祁儿高兴,如何都行。” ‘改好的昏君还是昏君。’周祁心莞,似真似假道:“想试试做皇帝是什么感受,如此也行?” “?!”德观怒瞪! 他昨日仅半日不在,宫里怎就变了天! 尤是这脔奴,蛊惑圣上不算,还敢明目张胆惦记皇位,简直大逆不道! 再看君王深受其诱,一点清明不剩,急得想含口水把人滋醒。 ‘也怪他无用,区区暑热竟顶不住,昨日要是咬牙撑撑,哪能害圣上中了周家人的圈套。’ 想是半日休憩引来无穷祸患,德观悔得肠青,又闷算着死后没法儿同先皇与先皇后交代,眼中愤火更盛,恨不能将周祁烧成灰。 怒视惨遭周祁无视。 倒是敌意过于强烈,惹得君王察觉,横眉冷瞵,吓使德观遭雷震般打一觳觫,赶紧将要瞪出眶的眼珠子兜住:“皇上、” “要多嘴先滚去外头晒两个时辰。” 连夜暴雨,今个又是大晴,气温比往日更热几分,恐晒成人干儿的德观闻言紧忙住嘴,由憎到偃不过瞬息。 “莫管这狗奴才。”周祁好不容易张扬点,可不得惯着,看人越发有前世的影子,褚君陵喜欢得紧,问过周祁同意,环抱住人耳鬓厮磨:“你真是想,要朕即刻让位都成。” 周祁再有准备,听得这话仍不乏惊讶。 “皇上当真舍得?” “朕这便拟退位诏书!” 起身即遭周祁拉回,道不急于一时:“待我想要之时,再问皇上拿。” 褚君陵无不可,无视高呼“使不得”的老奴才,下巴抵着周祁发顶轻蹭:“届时你做皇帝,朕给你当皇后。” 周祁心快几许。 “若我做皇上,皇上为后,便得自称是妾。” 褚君陵配合着自唤两声,舔着脸要‘圣上’怜惜。 德观心梗。 实在没眼看,想到外头解解眼腻,恰巧周祁喊饱,得君王挥挥手,借喊奴才撤膳抹腿躲去殿外。 第380章 周祁也遭不住褚君陵这般没皮没脸的称唤,瞧其入戏,也想往外走,被演上瘾的昏君圈住不放:“皇上去哪,怎生不带臣妾一道?” “…………” 见其嫌不逼真,还想脱了龙袍往自己身上套,谎道出恭得以脱身,回来见人总算正常,暗松口气,再不敢提帝位相关。 “后两日休朝,可有想做之事?” 周祁想了想,应声无。 本来是有,每日往正殿摘瓜送果子,如今说开……想来不必他再使劳力,仅有的差事取消,的确无事可做。 转问褚君陵,就看他正了正色,颇正经道:“自是皇上做甚,臣妾便做甚。” 周祁:“…………” 昏君没个完了。 第273章 怎么拿自家人开刀 独处落空。 翌日朝是没上,早早有大臣入宫求见。 泾川旱事严峻,暗探传书,地方官贾勾结,买通朝廷派往赈灾的大臣谎报灾地实况,一面兜占皇粮粜售天价,一面假借雩祀贪揽公帑,煽动黎元大兴迷信。 “弹丸之地,尽生愚民。”褚君陵清闲被扰,极深的幽怨:“早知有这糟心事,当年便不该叫你爹爹将那不毛地要下。” 泾川原是玄盛属地,周未前些年征伐天下,攻至玄盛,一气斩杀数员猛将,连破城池,入京都,皇室见气数尽,献旗认降,举国囊归大褚。 玄盛崇奉神道,泾川受旧国熏陶,庶众愚昧,遇牟利者借灾调唆,不信朝廷宁肯信神佛:“如今可好,贡奉没享几样,倒惹身臊。” 周祁瞧他只想得美事还理直气壮,不知说什么好:“天下辖归大褚,无处不是大褚子民,皇上受万民仰赖,自当肩负君主之责,此回泾川有难,越知有人煽动民心,越该借势打势,以塞祸口。” 至于‘势’从何借,毁神须捧神,周祁道过谋略,未来得及谦虚,先遭褚君陵大夸特夸,将能用的赞誉之词用了个遍。 听得周祁直尴尬。 一声“拙计”卡在口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掩饰般的转开话题:“我本不该干政,皇上不嫌我逾矩便好。” “怎会。”皇后不仅才智聪睿,还肯为自个排忧解难,褚君陵兴之不及:“得卿如此,夫复何求。” 周祁受不了他。 “玄盛皇室是宗法制?” “怎么?” 褚君陵不明所以,当他是感兴趣,顺将周未攻打玄盛时的趣事说与他听。 昔时玄盛降褚,皇帝原想再搏一搏,等邻邦的军火支援,岂料援军没到,宗族几个老亲王为想活命投诚,直接令守城的兵将大开城门,迎褚军进城,架着那傀儡皇帝把国卖了。 “得亏那几个老东西贪生怕死,你爹爹原计划半月攻城,直接缩短至一日。” “那几人皇上还留着?” “斩草除根,人没杀,‘根’是除了。”皇帝自刎,皇室一脉余剩这几个老家伙,褚君陵念在几人识相,做有卖国贡献,再是物势残缺起不了浪,也就开恩:“你是想说,泾川一事不止有官贾在里头搅和。” 周祁点头。 褚君陵害得人国破家亡,以亲王之躯受阉割之辱,几人对这褚国皇帝定然恨之入骨。 今泾川生事,仇家即便不为复国,光是热闹谁不爱看。 “敢看朕的热闹,如今命也是留不得了。” 此事褚君陵早查过,连几个老阉货如何煽的火尽晓得,无非是大褚皇帝厚此薄彼,不拿降国百姓命当是命云云,但看周祁满心为自己考虑,实实欢喜,装得这才受他点拨:“若不是你提醒,朕竟没想到那几人头上。” 而后想着泾川人拿朝廷的赈银雩祀,不感恩就罢,还怪他这皇帝不是,冷哼一声,使气捏捏周祁掌心:“求神拜佛不见拜下场雨来,倒不如求朕的贵君。” ‘他岂有那等呼风唤雨的本事。’ 不理褚君陵见缝插针的抬举,瞧他嘴上道着紧迫,步子却慢悠悠,赏景似的一点不慌,再照顾自己腿脚不便,却也不必如此龟速。 回想今早经过.. 自两人言和,褚君陵这两日像打了鸡血,半夜愣是不睡,要么将他直勾勾盯着,要不就是亲亲蹭蹭,闹得他也没法歇息。 尤是昨晚,昏君不知发哪趟疯,非要追忆前世恩爱,周祁对此事本就避讳,并不参言,多是褚君陵个人在说。 听人从二更云讲到三更月,四更天时难能睡着,大早又来朝臣觐见,迷迷糊糊闻有人禀报,问褚君陵,就听他在耳边说句什么。 而后没待自己拒绝,就遭君王拉起身,由奴才伺候着更衣洗漱,清醒过来人已在去议政殿的路上。 再是他因着腿脚残疾,不愿见人—— “来者尽是朕的心腹,你我关系迟早要坦明,便从这几人开始?” “我、”周祁挣扎又挣扎,仍过不去心头那道坎:“我先回去、” “祁儿。”褚君陵轻喊他,知他怕什么,决意要使人克服心魔,安抚着将某个企图临阵脱逃的人牵住:“朕想早日有个皇后,只当是成全朕?” 连诓带哄,见软的不成,换上一贯死皮赖脸,直言周祁不去他便也不去,就任事态大乱。 “正巧朕也饿了,回去用膳。”说罢真拉人往回走,不消片刻就见周祁停下脚步,好似纠结极了:“那些大臣求见皇上是为何事?” 第381章 “还能是何事。”最知周祁心善见不得疾苦,刻意将旱事往危急了说,脸上适时表露出无所谓:“拢共是那一城人,死便死了,哪及得上陪朕的贵君用早膳重要。” …… 褚君陵装得儿戏,他却是信了,方才困倦狠了没觉得,这一细想,方知自己是遭了忽悠:“皇上早有对策。” ‘不若凭这昏君性情,哪有空逞清闲,只是这人已有解难之计,他方才所论真就成献丑。’ 这般认知使得周祁有些难堪。 “皇上耍我?” “怎么如此说。”褚君陵冷不丁遭这等冤枉,又惊又惑,忙辩自个谋的是粮帑之策,对于迷信神道一类,确是方才受周祁指点:“卿卿足智多谋,合该自信些。” 紧就瞧人脸色更差。 后知后觉戳到对方痛处,脑急转想补救,惴惴喊声周祁,却听他主动转了话题:“皇上准设宫宴,是为向朝臣筹要善款?” “难财岂是那般好发。” 下派官员都能笼络,可见泾川明着干旱,暗流不浅,往深挖能挖至京城,即便京中无人参与,为官不作为者大有,捉不尽贪便以贪治贪,皇粮公帑糜滥不怜,自掏腰包总该心疼:“想靠天灾敛财,朕偏要那些混账舍财济灾。” 观周祁又缄默,将人手握紧点:“生气了?” “没有。” “那是不高兴?” 周祁瞥他一眼:“没有。” 没有就是有,褚君陵赶紧哄人:“不只是为筹款,更多是想给你名分。” 果然见周祁驻足思量,似乎在辨析此话真假:“皇上。” 褚君陵屏神聆听。 “宫宴之日,可否先问家父要款。” “??” 周祁当他没听清,复述一遍,着重要让周氏首当其冲,且得由褚君陵‘逼’着周未拿银子出来,越多越好:“周氏善捐到手,皇上再以此作嘉勉,赐我位分。” “贵君怎么为个名分拿自家人开刀?” 褚君陵接句玩笑,也想过头来。 而今国库充裕,远没到须筹款的时候,让那些大臣主动交出口袋里的银子无异于割肉,多是人不情愿,如此,便得从反对的大臣中挑个势大的作儆。 由周未当这个出头鸟,一能杀鸡儆猴,二能使周祁有个册封由头,不至让史臣拿笔杆子戳他脊梁,再是周氏‘被迫’舍财,不易招记恨,又能混淆视听,叫外人觉着他对周氏仍有戒心,避人眼红。 唯一有不妥的.. 如此一来,外人尽会认为封周祁位分是他掣衡周氏的手段。 “朕本意是为你正名,叫前朝后宫尽了然你在朕心头的分量。”以这方式岂非舍本逐末,褚君陵尤不满:“麻烦是省了,却敢有人轻视于你。” “此计最招骂的总归是皇上。”男人封妃册品本就荒谬,哪怕褚君陵来日真将他放上后位,轻蔑鄙夷始终会有,无非是明着与暗处的区别,倒是这人:“皇上知我此举更多是为周氏谋局,甘心受我利用?” “这有什么。” 这点小事褚君陵不上心,瞧人侧首笑望过来,心痒了痒,亲昵不便只好牵着人贴近点:“朕早说了,要让周氏权倾天下。” 可惜他这皇后只想保族氏太平,一点野心不沾,实在难教:“谋什么都无妨,贵君吩咐朕只照办。” “皇上这么听话?” “昨日圣旨都拟好了,朕如今可是有正当名分,夫唱妇随岂不应当。” 德观跟在后头,后槽牙嚼碎! — 临近地方,周祁心生退意,却步不敢再前。 褚君陵当没发觉,松开两人牵着的手,改揽住他肩膀,乍道突然想起件事:“你爹爹还欠着朕银子。” “皇上是为转我注意?” “朕为何要转你注意?” 周祁存疑,问周未如何欠的债。 “你那俩奴才在偏殿打架毁朕财物,你逞义气要帮人还,却无银两,让朕差人去周府要。”言因周祁方才道让自个功宴时逼周未捐款,顺联想到,瞧他目光探究,顶着审视继续装傻:“此债可是你害你爹爹欠下的,自己却不记得了?” 便是褚君陵拿臭汤药恶心他那回,周祁哪能不记得。 这昏君当时阴阳怪气,先是说他摔着腰活该,又讽他管家中借钱,看够笑话则让奴才罗列清单去周府要账,也是当场派的人去,结果是做样子? “来日宫宴,皇上可叫爹爹一并赔了。” 褚君陵却哼是那日被药臭熏昏了脑,没算对账:“朕殿中尽是稀世之宝,仅凭钱财可抵不清。” 周祁预感不妙。 “整个周府就你最值价,得拿你赔。” 要周祁赔个抱。 紧将人带入怀,假意要吻他,周祁这会净慌着摆脱当众亲热的局面,尽然无心自卑,眼看亲吻要落上唇,褚君陵手还往腰封上落,似是想将系口解开,急挣开人想往回走。 却看身后守有大群奴才,只得咬牙往前,一心提防昏君再作乱,未顾得上望路,等见门前几处台阶,赫然抬头,偌大的匾额正入眼帘,不巧是议政殿。 “…………” 第274章 没见贵君也在? 到底是被骗进了屋。 殿中人有八九,有是先帝在世便效忠于皇室,有是受褚君陵亲自提拔,周祁少认得几个,最相熟的属逢宗耀。 第382章 对方也见着他,碍于君主在前,压下心绪朝周祁微点个头。 “臣等叩见皇上。” 褚君陵不喊平身:“没见贵君也在?” 几人面面相觑,没明白过来‘贵君’是何意,就看君王将人牵上主位,登时又惊又骇。 倒是太尉与宰相先悟,携领几个摸不着头的大臣事行宫礼,得让起身,各往周祁身上打量,周祁如坐针毡,再因自馁作祟,叫一众或生或熟的人当猴般瞧着,心更局促。 褚君陵瞧人紧绷,暗握住周祁手作安慰,边含警告扫视诸臣,半晌觉是安慰无效,稍作思量,喊逢宗耀到前头:“你二人交情甚笃,可要单独聊聊?” 得周祁意外瞧他一眼,有些莫名:“怎么了?” 周祁轻摇摇头,心想这昏君平日看他得紧,多与哪个奴才交涉几句都要盘问,眼下倒大度:“国事要紧。” 语罢同逢宗耀使眼色,却瞧他望着自己一双腿脚,神色尽隐晦。 登觉难堪,手遮掩地落上膝盖,靠宽松的襟袖盖住双腿,逢宗耀也回神,意识到冒犯紧避开视线,接周祁的话道:“政务为重,臣与初叙可改日再叙。” 褚君陵只不悦:“初叙?他如今是朕的贵君,交情归交情,规矩都不顾了?” “..” 方才瞧周祁腿脚有疾,又是极不愿留于此的模样,他当君王带人过来是为羞辱,满腹担忧,再听君王一声冷哼,当要借事发作,谁料却是为这.. 发展与预想好上太多,逢宗耀心懈下,请声‘告罪’,观君王还欲说甚,却被周祁按住动作,只让众人先谈要事。 “皇上认真些。” 褚君陵无不从。 官贾勾结之事已知,灾粮受贪运作,平民百姓拿不出银子易食,多饥食者为能糊口,卖身为肉于市,作活人食。 更为甚者,童子童女为引,歃血烹汤,肉骨砌台,献以祭神祀。 周祁从头听罢,万般胡想化为惊愤:“菜人而食,此等人间与炼狱何异。” 褚君陵恐他动怒伤身,忙顺背做安抚,边将来时所谋之策道过,一捧一踩:“贵君不经朝政尚能谋得良策,倒是尔等,皇粮公禄吃着,专打这门子交道,净没悟出个所以然来?” “臣等惭愧。” 左右不是真要怪罪,褚君陵闻声,紧朝几个大臣递眼色,暗示几人顺意将周祁赞上一赞,为他多生几分自信。 后瞧周祁神态窘迫,耳根子也发烫,心知过犹不及,遂回正题。 泾川一案尤其恶劣,地方贪官势重,层层通气,再遣文臣实没必要:“文不成便动武,朕偏要瞧瞧,强龙压不压得过地头蛇。” 底下大臣自是恭维。 动武得用武将,褚君陵环视一周,瞧逢宗耀眼动不动往周祁那儿瞟,眸色稍暗:“逢爱卿总瞧着贵君做甚,不成是要他带兵稳乱?” 逢宗耀连道不敢,被问心头中意人选,定神思索片刻,试探报过周未名讳,观君王神色转晴,知是蒙对,暗自轻吐口气。 褚君陵满意人选,却不打算真遣老丈人去。 “杀鸡焉用牛刀。”区区几个贪官污吏,派周未去属大材小用,朝中将军不止他一个,张华二人姑且不论,今年新将亦添不少,正是该冒头的时候:“朝中新将,诸位可有推举之人?” “皇上。”大臣中有一人出列,以武将之礼跪身上前:“启禀皇上,小将愿往泾川安政。” 周祁询声望去,自荐的是个年轻男子,岁数瞧着与他不差,再听余人对其夸赞,便知此人为工部大臣家的幺子,亦是今年从一众世家寒门中杀出来的武科状元—-曾崇明。 眼前人有洪武之志,风发果敢,胸怀一派刚正气,意气扬扬,何其耀目。 若他未历早年事,也该有这般凌云抱负,或如梦中的周祁,封将中郎,至始风光,如何都不该是这副模样。 与眼前人成鲜明对比,叫周祁自惭形秽,自卑如溢喉的腹水压得心口换不过气来。 “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握住周祁的手猛被抓紧,察觉身侧人异样,褚君陵登时紧张起来,将还在请命的曾崇明晾到一旁,当是周祁病痛又发作,心疼要传太医,先遭对方出声拦下,道了句‘闷’:“我想出去走走。” “当真无事?” 就见周祁颔颔首,脸有苍白,确不像是旧疾复发的症状:“那是怎么?脸色突然这般差?” 观人不愿说,心急得厉害,眼无意瞥到脑瓜子匍地的曾崇明,回想周祁便是从此人自荐时起的异常,细一琢磨,当下也恍然。 复观周祁难受至极,心疼使然,不敢将人逼得太紧,遂也应准:“你先四处逛逛,朕商完政事便过来。” 见是他身边那俩奴才不在,没个人护主,怕再生前日恶奴欺主之事,更知周祁不喜与生人接触,随意指多奴才伺候,又恐逼起这人心病,前思后想,只敢与他小声商量:“你只身去朕不放心,便喊个会功夫的跟着?” 半晌不得人应。 果真见其乱想,眼瞧着那曾姓小将,神色似悲似羡,叫褚君陵心疼极了,懒顾殿中有外臣在,揽人入怀压低声哄:“总瞧着那曾家的做甚,也不怕朕醋坛子翻了。” 原是为让周祁分心,说着说着真起郁闷,凉飕飕乜那曾崇明一眼,可怜曾崇明突觉后颈窝一股寒意,抬头却没找着来处。 第383章 ‘也是奇怪。’ 偷望座上二人,就见圣上似揽着人耳鬓厮磨,轻声轻气儿不知说些什么,搂搂抱抱丁点不顾场合。 再观其余几个大臣,垂头望地的有,仰首假意打量房梁的有,更有人将衣摆上不存在的褶皱掸了又掸,尽都尴尬得很。 曾崇明也尴尬,好在是跪着,不易叫人瞧清脸上情绪。 神游间不住想到君王与周氏昔时恩怨,再是入朝前听人道地.. 周家嫡子被困后宫为奴宠之事算不得辛秘,私传甚广,说周祁自愿或被迫的都有,各类版本无一例外,皆言周氏为君主不容,定有日无葬身之地,无人能得善终。 曾府早年有意周未交好,便是因此缘故罢休,远不想周氏有今日造化。 ‘再是圣上,这般仔细周祁,真上心了?’ 不敢信君王真成断袖,亦好奇周祁以何长处俘获住君心,小心抬眼瞄了瞄人,不巧被褚君陵眼尖撞见,吓得曾崇明一激灵,可算晓得方才那股子寒意来自何处。 褚君陵眼微眯,有点不高兴。 “钟诚。” 亲送人到外头,将前世跟在周祁身前服侍的护卫招过,问是周祁没意见,遂吩咐道:“护好贵君,旦有人冒犯,一律格杀。” 又转头与周祁叮嘱两句,颇不悦道:“敢偷瞧你,朕进去将那混账眼招子挖了!” 周祁仍有些浑噩,约莫也知褚君陵是为哄他转移注意,不会真挖曾崇明眼睛,胡乱应声,匆匆离了此地。 半晌得了冷静,后觉身后跟有个人,回头瞧了瞧,心竟莫名熟悉,再将其细打量一番,豁然洞开,不正是昏君上回扮的那侍卫。 梦中似也有过这人,只他仅记得与褚君陵种种,旁地印象大多模糊。 未多想,就近闲走有阵,找处亭台坐下,欲就在此等褚君陵,半晌眼瞧到钟诚,那股熟悉感又涌上来,着实诡异。 “钟诚。” “属下在。”当主子有吩咐,应声上前,不防周祁问:“你我早先可曾相识?” 瞧人否认越不得解,再追问道:“丝毫交集也无?” 几番话吓得钟诚心惴,显然误会了什么,急地跪地保证:“属下万不敢觊觎贵君,还请贵君莫拿属下玩笑。” “..”周祁不知说甚:“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起来吧。” 钟诚忐忑起身,见周祁没别的吩咐,方又退回先前位置,许是真遭那模棱话吓得,转身背对着周祁不算,脚也偷着挪远了些。 周祁多余解释.. 倚着凭栏预想小憩,眸刚要合,不防远处有人喊道,周祁闻声回头,只见是个娇俏女子,身着霞彩绫罗裙,珠钗满头,跑使步摇晃晃荡荡,与额前璎珞叮当撞响。 钟诚也瞧见,望那女子来势汹汹,身后跟着三两个不似善类的奴仆,握剑护到前头,顺提醒他当心。 周祁轻嗯,又听那女子喊自己名字,视线遭挡只得稍稍偏首,正瞧到对方吁吁赶近,有只手高扬着,似想那巴掌呼到他脸上。 那女子瞧他窝囊地躲在个侍卫身后,满是轻蔑。 “贱奴、”话刚骂出,恰见周祁歪头看来,瞳眸大睁瞬没了声,再看他眼望向自己手,落到一半的巴掌急转个方向,挥到身旁的奴才脸上:“竟敢害本小姐认错人!” 而后又瞧周祁一眼,心噔噔地掩面跑了.. 周祁:“?” 第275章 想要周祁 那女子跑了,被扇巴掌的奴才还傻在原地,一脸回不过神:堂小姐不是来替贵妃娘娘教训这贱奴的么,耳光怎还落到他脸上来了? 莫说眼前人就是周祁,哪就认错了人。 眼下可好,人没收拾成,主子同伙尽逃得干净,独剩下他应对周祁和那看就不好惹的侍卫。 瞅着钟诚拔刀,那奴才能屈能伸,当即就给二人跪了:“公子饶命!” 周祁眉宇微挑,看着人不说话。 奴才受不住长久寂静,再遭刀口越架越紧,当即哭着嗓子嚎叫:“怪奴才眼瞎认错了人,公子就大量饶奴才一命。” “当真是认错?” 奴才不迭点头:“正是正是,奴才胆再肥也不敢与您扯谎,主子还在宫里等着,奴才得紧赶去当差,委实耽搁不得。” 求让周祁放行,却被问是哪宫奴才,支吾不敢语。 现在堂家小姐不在,他个奴才哪敢报贵妃的家门,莫说出不出卖主子,光是此事真查到贵妃头上,皇上也会帮着掩护。 一面是假得宠却有后用的周祁,一面是圣上真疼爱的贵妃,倘若闹大,遭殃的必是他这个奴才。 错话不能说,更不敢言实话,说与不说都没得好下场,那奴才犹豫间利刃又近颈肩半寸,吓使求生欲起,只望眼下脱身要紧,绞尽脑汁编了段假:“奴才是溯溪苑的奴才,名上主子为晴贵人。” “晴贵人?”周祁似做思量:“便是方才那女子?” “……是,是!”奴才听他如此问,当是周祁相信,直顺他的话道:“方才尽是奴才不该,将您错认成娘娘仇家,奴才知错,且看公子这下无碍,饶奴才个活路。” “我分明听着‘贵人’喊的是我名讳,亦是奔我而来,公公确定是认错?” “这、、这、、” 这会脑让恐惧占着,机灵劲儿早使完,哪顾得上无尽漏洞,再被周祁逼问得紧,无能以对,只得咬牙胡言到底:“是贵人要找公子麻烦,奴才不敢违抗主令,不得已得罪到公子身上,何况、” 第384章 何况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冤死:“一切尽是贵人指使,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奴才冤枉啊公子!” 方才在议政殿害的脑胀还未好全,再让这奴才鬼哭狼嚎一阵吵,周祁直头疼,未说信没信这些话,只让钟诚将人放了。 “贵君?” 瞧其迟疑,知是顾虑君王吩咐,轻摆摆手:“无事,让他走。” 钟诚只得听令。 刀刚收回,紧见那奴才连滚带爬,逃得急了脚绊住脚,摔了个狗吃屎,钟诚冷色瞧过,斗胆问周祁:“贵君真信那奴才所说?” “自是不信。” 方才那女子梳着未出阁的发髻,分明不是后宫中人,凭其穿戴打扮,家世想必显赫,又能在后宫肆意游逛,该是哪宫妃嫔得了恩准来探亲的家属,且这妃嫔位分还不低。 钟诚更为不解:“那您为何、” “为何轻易放人?”泾川之事要紧,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多得靠大臣出力,那女子八九是某个朝臣之女,眼下政务为重,不该是他多事的时候:“左右没吃亏,放不放人都没妨碍。” 再者那声‘贱奴’是对他还是那奴才,周祁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那女子方才反应,着实古怪了些。 钟诚却有顾虑:“若皇上问起、” “问起便说。”不多事,也没打算刻意瞒着,宫中到处是褚君陵的人,莫说暗处还藏着几个,昏君既说要待他好,他更没作贱到自觉任人欺负:“回去吧。” 眼见外头也不清净,遂不等褚君陵,喊让奴才去知会声,先行回了殿。 ——— 曾崇明自荐得肯,却也因着偷瞧周祁惨遭君王几阵冷眼,背脊骨直发毛。 政事商定,褚君陵恐周祁久等,应付声就要走,遭宰相等人拦身在前:“还有何事?” “臣等..”几人互交换个眼色,默认由宰相讨这个嫌:“皇上对周家公子,当真是上心了?” 褚君陵神色瞬危。 察觉房中气压低下,知是君王误会,紧做解释过问所惑:“臣等无他想,这‘贵君’之说,敢问皇上是为何意?” “诸位以为是何意。”听不是为劝谏自个雨露均沾,或是顾全正统一类,褚君陵脸色稍益:“朕一日在位,他便是朕认定的皇后。” 恐有刘鞅之流使暗绊子,各警醒过,说罢周祁封号之事,又扫逢宗耀及曾崇明两眼,借二人点余下大臣:“再有人拿贵君不喜的目光瞧他,朕定严惩不贷。” 待人走远,几个充当缩头龟的大臣才围到宰相跟前:“皇上此举,可是真起了龙阳之好?!” “周祁做皇后,储君该从何来?” 闻太尉道有各宫嫔妃,另外个大臣紧道不妥:“历来太子都是嫡出,庶子少有成气候者,便真育得不世之才,皇宗祖训如此,岂不相悖?” “好歹是亲骨肉,背祖训也比绝后的好、”话没说完,猛让那提问的大臣上手堵了嘴:“敢咒皇上,你不要命了!!” 争论半天没个结果,欲请宰相评断,却瞧殿中早不见人影。 “相爷今日是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方才皇上施压,尔等尽顾自身脱责,许是相爷瞧你个个忒不义气,不乐意为伍。” 其余大臣这就不高兴:“你分明是躲得最快那个,好意思说这话?” 待得几人论好是非,褚君陵已然到养心殿,进屋急就拉过周祁瞧看:“暗卫报有人找你麻烦,可有伤着?” 周祁摇摇头,正要说甚,不防德观插嘴进来:“皇上大早未曾用膳,奴才这就去传?” 想暗指周祁不懂事,为点个人小事惹碍龙体,奈何褚君陵一心在周祁身上,丝毫没空斟别易,乃甚瞧德观语罢还木戳戳站着,不耐烦道:“还不快去!贵君有胃疾,若复发朕拿你是问。” 德观:“…………” 打发走老奴才,回头不满问周祁:“狗奴才一个砍了便是,何故饶他。” 欲拿钟诚发作,遭周祁错揽到自己身上,只更心疼:“你就是太心善。” 受了辱也不知报复,他今日若不知,这人岂非要当没发生过:“如此是助长恶人气焰,今后可不准了。” 周祁应声答应。 心知此事没完,恐怕昏君错害无辜,顺道心头推测的那女子身份道过,就看君王沉思片刻,轻拥自己入怀:“朕知此人身份。” 前些日子卢蕴贞求要哪个堂妹进宫作陪,该就是今日冒犯到周祁头上那个。 “朕当那贱妇有何居心,敢情是在此。” ‘主意敢打到周祁头上,真当卢氏盛宠不衰,升了天了。’ 谋算快到坐空卢氏之时,哄让周祁先记着账,等得时机成熟再替人加倍讨要回来,见周祁真不放在心上,又抱人紧点,继而脑中想到某事,按着他肩膀拉开些距离,视线相对:“另有一事该与你交代。” 昔时为排众议将人养在养心殿,设计卢家父女做掩护,不得已假许卢蕴贞皇后之位,更说有些轻贱周祁的话,再是权宜之策,情有可原,难保日后卢氏垮台有人以此离间。 “总归是为蒙那父女俩上当,没一句真心话,你日后听着万莫当真。” 周祁默然半晌,轻退出身:“先用膳吧。” 褚君陵心悬起,一时不敢有动作:“生气了?” “并未。” “分明是有。”瞧人转身亦步跟着,待看周祁入座真有进食的打算,心又落下,拉把椅子赖皮赖脸凑过脑去:“不高兴朕让你骂回来?” 第385章 仍没得搭理,褚君陵又贴近些:“你不好开口,朕自个骂也无妨。” 周祁意欲装聋,却听他真骂上自己,连贬带讽用辞忒狠,丁点没收着,一张冷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皇上也知自身昏聩?” “既是见笑,便当你是原谅朕了?”昏聩便昏聩,自家贵君高兴才重要,试探吻吻周祁脸颊,瞧他不反对,一头埋到对方肩上:“朕知错,再不敢了。” 话落得声轻哼。 任褚君陵缠着不放,尤自取过碗筷用膳,岂知菜夹上筷,入嘴前遭昏君拽过手送入自个口中,继是好不正经的话:“卿卿喂朕菜都要香些。” 周祁懒得理他。 — “堂姐!” 卢贵妃正在院中赏秋棠,便见那蠢性子堂妹奔赶到前,跑得满面皮红耳热,口连连喘粗气:“我想同你要个人。” “人?什么人?” 不是让这蠢货去找周祁麻烦,怎生这就跑回来了? 算着时辰才过片刻,也就够往议政殿个来回,猜没将周祁欺辱得到,话不甚虞:“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 “……”卢锦意脑热见消,这才记起所去目的,如今任务未成,又遭卢贵妃厉目逼问,颇尴尬的挤出个笑:“事情..出了点岔子..” “怎么回事?” 问是对方没见着周祁,还是君王在侧没下手机会,却看卢锦意都摇头,一副心虚极了的模样,直觉不妙。 又想自己劳心费力才打探得周祁落单在外,却遭浪费了机会,几度郁火积胸。 欲斥“废物”,但想此回没给成周祁教训,后头还有用人之时,只得将怒气又憋回去:“你想要问本宫要何人?” 卢锦意热意又起,脸红中似藏有几分羞怯。 “正是周祁。” 第276章 你想离朕远远的 “?!”卢贵妃以为自己耳朵听叉:“你要谁?” “周祁。” 看卢贵妃震惊到忘怒,轻挽住她手臂摇晃:“是这样的,堂姐不是说周祁只是皇上保护你的幌子嚒?”等她堂姐将来做了皇后,周祁必然也没了利用价值:“待他成为弃子,堂姐可能求皇上将他赏赐于我。” 卢贵妃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蠢妹妹将那脔宠看对了眼:“本宫让你去醒训人,你不成事也罢,心也丢给他了?!” “谁让他长得如此好看。” 脑中浮现周祁面容,不住又红了脸。 又听卢贵妃讽刺周祁是个低贱奴才,下意识想:周祁低贱,却实在俊美,光带在身边养养眼也是好的。 “没出息的东西!”卢贵妃恨铁不成钢:“莫说来日周氏覆灭周祁会落得哪般下场,即便皇上真将那贱奴下赏于你,你不成还想给他名分?” “他想也不是不能..” “你是不是疯了!”卢贵妃端庄尽失,直想敲开卢锦意那猪脑子瞧瞧:“没这下奴身份,他也是罪臣之子,卢氏岂会容他败坏名声!” 卢锦意不防她这般动怒,吓得一时不敢说话,又实在想将人要到手,遂耍心眼,道是只会将周祁当玩意儿养着,如此哪日卢贵妃气无处撒,大可拿其泄愤。 “就当我留着解解闷,堂姐便依我。” 缠着卢贵妃撒阵娇,就瞧她怒一拂袖,道去见圣上匆匆带着奴才走了。 卢锦意当是她答应,欢喜至极,不禁心生幻想:等到人真属于她那日,她便与周祁说他那条命是她问皇上求回来的,让周祁乖乖听她的话。 — 渠苏快步跟上卢贵妃,望她急往养心殿赶,小心问道:“娘娘真打算求皇上将人许给堂小姐?” “怎么可能。”卢贵妃冷笑:“原想留那贱奴到封后之日,敢勾引到我卢家人头上,自找死路。” 卢锦意再蠢也是她卢家的人,她或用或弃都是应当,周祁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沾她卢氏的边儿。 “妄想靠卢锦意偷生,那贱奴便是不该死也得死!” 渠苏倒是冷静:“此事不像周祁主动,该是堂小姐暗许芳心,自个入的幕。” “本宫管他是不是主动。” …… 到时不等奴才通传,擅闯进殿,却不见人影子:“皇上在何处?” 养心殿的奴才瞧她心情不好,恐受殃及只盼着人早点离开:“皇上陪公子到御花园消食去了,刚走不到一会。” “狐媚子!” 卢贵妃气冲冲来又气冲冲走,到御花园果真见二人共身一处,周祁轻靠在君王怀抱,手头拿着盛饵料的食壶,不时往塘中撒上一点,惹得鱼群争相吃抢,溅起阵阵水花。 圣上手还揽在周祁肩头,与其有说有笑,亲昵得刺眼。 “皇上!”卢贵妃心酸得紧,意图过去拨开二人,却遭奴才阻拦,只得眼含嫉妒止步,守礼问君王安:“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褚君陵温情被扰,见得来人稍愣了愣,语气压不住的不悦:“你来做甚!” 近乎质问的话叫卢贵妃也一愣,继而神色委屈,看褚君陵的眼神似是看的个负心汉:“皇上可是厌了臣妾,多看眼都不愿?!” 反问君王是否记得所承誓言,使得褚君陵心虚将周祁又搂紧点,让她有事道事,莫扯这些无关。 “皇上就这般不耐烦?” “无事便回宫去待着。” “皇上?!”卢蕴贞难置信,但看褚君陵动真格,咬牙忍住心中难过,直指向周祁道:“臣妾要告发周祁秽乱宫闱,引诱臣妾小妹。” 第386章 此话一出,果然见君王变了脸色,连揽着周祁的手也收回:“何时的事?” “正是今早!” 以为他真信周祁欲与外人有染,将此事情添了味儿的讲道,褚君陵原是当乐子听,故作的沉色,却听到那女子觊觎周祁不算,还想央求自个赐人,这会假怒成真怒,倒也确信今早犯到周祁头上那个真是卢家的人。 卢贵妃不觉,话还继续,末要褚君陵将人论以宫规处置,罚周祁做太监。 周祁始终不发一言,恍若事外,被问对此有否辩解,默然瞧卢贵妃瞬息,又回眸望褚君陵,就算回复。 褚君陵当即领会:“此事朕自有决断,来人,送贵妃回宫。” 这便是要不了了之。 卢贵妃不依,偏要讨得所谓公道,眼看周祁也不高兴,褚君陵心喊句‘完’,方知今早人算白哄。 而今又不到拿卢氏开刀的时候,为免忍无可忍将人拍死,招过侍卫强拉人离开。 “皇上是要包庇周祁?!” 褚君陵只说事未查明,不可凭其一面之词。 “皇上不信臣妾?”怀疑是不是今日换改了天,不若怎么都向着周祁,她那蠢妹妹是,圣上更是,卢贵妃不能接受:“皇上不处置周祁,究竟是因着不明真相,还是您对这奴才动了真情?皇上莫忘了,他不过是臣妾的替、” “放肆!” 褚君陵这会真有些急,晓得卢蕴贞要闹什么事,紧赶在后头个字出口前将人喝止:“朕看你今日是昏了头了!” 遭此一吼,又撞上君王冷冽目光,卢贵妃这也清醒过来,后知险些说漏了嘴,讪讪不敢再语。 被送离前惊魂未定瞥向周祁,本是为看他是否起疑,却巧与之四目相对,周祁神色如常,眸却含着几分似看戏的笑意。 ‘这个贱奴!’ 卢贵妃气得脸红,当人是在挑衅,心慰自己任这狗奴才得意几日,等到周氏亡族,看周祁还如何嚣张! 是以回瞪一眼,看他手中端着鱼食,决意日后也将其剁碎了喂鱼,再想到方才差点误事,只怕君王因此对她与卢氏暗生不满,心慌慌没个底。 褚君陵心慌没比卢贵妃少上多少:“祁儿。” 周祁将剩的鱼食一并撒入塘中,将空壶递给身旁奴才,接过绸布净手:“秽乱宫闱之事,皇上要如何处置我?” “处置什么处置。”褚君陵忙表忠心:“朕岂会信那女人疯话。” “这么说,皇上不打算将我赐人?” 周祁口气随意,褚君陵拿不准他究竟是哪般情绪,倒没瞒着心里话:“敢觊觎你,朕将她胆生挖了。” 又说该将周祁藏好,省得外头人尽惦记,索性是那些话,周祁听得多了也就淡定。 “褚君陵。” 让将在场奴才尽都撤走,褚君陵忙遵从,吩咐过见德观寸步未挪,不悦要斥,不防让周祁话在前头:“我仅是与皇上谈些私事,断不会对皇上不利,公公大可放心。” 再遭君王戾声让滚,这才不情愿离开。 “怎么了?”瞧人一副有天大事的模样,褚君陵不乏也紧张:“奴才暗卫朕尽遣了,你只管说。” “宫中妃嫔,你是如何打算。” “什么?” 周祁轻出口气,觉人从后拥住,低头将腰间双手望着:“你前时辱我就罢,若要真心与我相守,该知我本性悭吝,断不情愿与人共享。” 褚君陵听明白,将人转个身正对自己,伸指将他微蹙着的一双眉眼抚平:“朕知,朕便只要卿卿一个。” 得到承诺,周祁暂当他是认真,未再追问后宫人往哪处安置,倒是褚君陵觉出味儿,笑着往他耳朵上捏捏:“这是吃醋了?” 周祁心不痛快,倒也没否认。 “朕定为祁儿洁身自好,绝不做拈花惹草之事。” 遭人往手臂重掐了把,此事就算过去。 —— 宫宴如期。 褚君陵主要目的一是为正周祁身份,二是从各大臣兜里捞银子赈灾,宴事多从俭办,不穷不奢。 参宴的除却宫妃与朝臣家眷,再是几个亡国代表,褚君陵‘请’人来,既是为奖降国知趣,也为敲打各族余孽,旧国已故,该夹的尾巴夹紧些,歪心思莫动,更莫想什么复国血耻的美事。 多数朝臣尚不知是君王设的局,乐呵呵便来了,尤是礼部和工部负责操办宴请的大臣,从中捞得好处不少,来时携家带口,笑不拢嘴。 反是给人下套的褚君陵不甚悦。 妃嫔满座,独该在身侧的周祁却于朝臣家眷之列,离得他远远的,又看周夫人眼婆娑的握住周祁不放,自个手却空空如也,不悦又多点。 宴上人多嘴杂,周祁心疾未愈又是畏生,褚君陵本不打算他来这场合,却不料他主动要求。 “你真想去?” “皇上是怕我病发损皇上颜面?” “哪里的话。”褚君陵哪敢应这冤枉,反复确认周祁有意,想是他肯主动往往日阴影外走,难忍心疼也就答应:“若有不适,定要及时与朕说。” ‘届时多注意些,再多派人手暗中盯着,该是无碍。’褚君陵想好,却听周祁不挨着他坐,还道什么折损君威,登时不乐意:“朕与皇后伉俪情深,共坐天下有何不成?” “我如今并非是。”周祁被他一会‘皇后’一会‘贵君’绕得头晕,直言自己还背着下奴身份,入君主高座即是不轨:“还是皇上想我落天下人口舌。” 第387章 “谁敢嘴碎朕将他舌头割了!” “…………” 周祁好劝不过,干脆不管他,还是褚君陵耐不住受冷落,板着脸先示弱:“你不随朕一道,还能和谁?” “爹爹当日也在。” “朕不准他来、”却遭周祁无声威胁,兀自怄闷:“你便是想离朕远远的。” “皇上说是便是。” “。”昏君恼羞成怒:“朕不信!” 周祁又不理他。 第277章 好事 周夫人上回见周祁已是几个月前,又仅远远一面,而今昏君开眼,母子得以相聚,日夜牵挂着的人在跟前,看得到碰得着,反倒束手束脚,许久才敢颤着手抚周祁脸颊。 “当真是我儿..” 掌中传来真切温度,心总算踏实,再闻周祁轻唤声“娘”,万千情绪再崩不住,将人紧抱着,抑不住的心痛哽咽:“我儿受苦、” 谨觉身在皇帝宫中,话音嘎止,只将周祁再抱得紧些,以诉心头未能言的苦:“过去了,都过去了..” 周未瞧自家夫人与小儿相拥而泣,气氛渲染,也不禁眼酸。 张臂想揽过娘俩安慰,手落到周夫人肩上紧遭扒开,顺获对方红肿着的眼刀子一记:“滚远些,看着你就来气!” “…………” 周未加入不了,只得在一旁糙汉抱泪。 “娘?” 周夫人被禁足之事褚君陵没提过,周未入宫看望这几回,亦没将话题往这上头落,是以周祁全然不知。 方才情绪上脑没觉得,这会见两人间的氛围不对,像有天大个仇,再看周夫人气耿耿,恨不得将周未皮生剐了,心越起疑,遂问其中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周夫人口说着没事,又恨恨剜周未一眼,面对周祁极快又换副温柔神色:“今年中秋回府上过?” 得周祁点头哭着笑开,道要亲自下厨庆祝一家团圆:“早几日回来也无妨,房间娘日日打扫着,不怕没地方歇。” 房中物事也尽按周祁离家时的布置没变,周夫人一想这几年变故,心就揪得难受:“我儿无辜,若非遭那烂事牵连,你如今也该成家立业,为人父、” “夫人!”屋里再没外人,此地好歹还是皇帝的地盘,皇帝内心阴暗,城府还极深,难说四周没耳朵偷听,周未赶紧打断自家夫人的危险发言:“皇上善待祁儿,前路总归是坦荡。” 周夫人果然住嘴,转头朝周未骂了句窝囊。 周未试图说理,不巧奴才来请赴宴,两人关着门吵归吵,到底知分寸,没做出叫外人看笑话的事。 只瞧周祁行路深浅,双腿残疾,周夫人心如刀割,几度压不住痛,却知领路的奴才是皇帝所派,忍至落座再忍不过,趁无人往此处瞧看,紧握住周祁问:“皇帝说你腿疾能治,可是当真?” 周祁稍愣,脸色随即难堪。 欲说不知,却想到昏君昔时笃定,许有十足把握,再听周夫人语速急切,分明关心极了,嘴角扯个笑意改口:“能治的。” “真没骗娘?” “嗯..”褚君陵说能治,他便当是能治,再者能让爹娘宽心,假这一时何尝不是赚到:“腿脚能治,经脉亦能接上。” 另说武功得从头练,免不得吃苦头,混些算不得坏处的坏处在里头,果真蒙得周夫人尽信,反宽慰周祁不可过急:“我儿吃的苦头够多了,实在辛苦,这功夫练不练都不妨碍。” 周祁又是轻嗯,沾了难堪的神色叫周夫人瞧出,后知戳了亲儿痛处,悔不迭将身为罪魁祸首的褚君陵咒骂个遍。 ‘他儿何等耀眼,竟叫人折磨成这般自卑性子,狗皇帝就该遭天谴!’ 骂过泪又婆娑,手久久握住周祁不放,恰让主位的褚君陵瞧到,不悦到极点。 “皇上,”德观适时出声:“宴事该开始了。” 褚君陵收回视线,直入正题。 天下大统,功士不止周未一个,居功尚未赏者众多,褚君陵照功绩高低先后封过,各赐财物不计,金银赐下,这才到重头戏。 “周将军。” 周未遭点名,知道轮到自己表演,装得疑惑出列:“末将在。” “共主之事,当属将军最为功高,无愧万军表率。” 褚君陵先抬举一把,夸的周未天上有地下无,周未饶晓得是戏,仍有几分难为情,继闻君王有事相求,忙说不敢,叩膝下跪应了一句‘在所不辞’。 “有此良将,是我大褚之幸。” 说罢扫向在场大臣,紧得声声此起彼伏的附和,周未实在听不下去,直问君王所为何事,褚君陵仍卖关子:“此事说难不难,只需得将军带带头,再做回表率。” 周未‘疑惑’更深。 众大臣隐隐感觉不妙。 “将军当年领军出征,朕亲应过重赏,便是君无戏言。” 褚君陵当年言,凡从军伐天下者,大统之日尽都有赏,今逢承诺兑现之时,赏确实是个个赏了,难就难在将士百万,经这一番赏赐,国库空虚,泾川旱情又严峻,难拨余粮赈济。 言外之意,周未立得头功,受封财银亦是可观,如今国库拿不出银子,便需要他解这个囊。 “将军可情愿?” ‘在所不辞’的镇国将军突然沉默。 “怎么?”似遭拒绝,某皇帝语气也冷冽下来:“将军不愿助朝廷度此难关?” 第388章 在场大臣眼观鼻鼻观心,偷看周未似无语似为难,仍旧不答句话,心也跟着有些紧张,生怕圣上搜刮周未一个不够,再将主意打到自个身上。 稍许寂静,就见君王勃然大怒,将周未受封镇国将军时所得的赏赐尽数收回不够,又另罚了两年俸禄,若非周未错认得及时,连将军位也不定能保住。 褚君陵罚完周未,紧将同个问题抛给众人,说什么凭周未一家的‘善款’远不够济旱事,要其余大臣再筹点。 有周未做前车之鉴,乌纱帽要紧,再不愿掏银子也得掏,还不能掏得比周未少。 尤其礼部几个贪了好处没捂热的大臣,瞧着回扣没吃成不算,反叫君王算计着成倍成倍地往外吐,牙都磨烂了,面上还得陪着笑表大义,怄个半死! 褚君陵目的达成,举酒欲饮,却瞧大臣个个尽垮着脸,勾了勾唇,顺拿觥底敲敲桌案:“朕瞧着诸位不甚高兴?” 问底下人否是摆脸色给自个看,吓得众臣忙道不敢。 “不是摆脸色,那是丢了银子惹的?”笑说此事全凭自愿,愿捐的捐,实在舍不起财的便自个留着,莫表现得像受他逼迫:“朕总不是不讲理的。” 在场无人敢不自愿。 “都是自愿?”褚君陵眉宇轻挑,语气含着几分压迫:“还不笑?” 众臣脸上忙挤个笑。 “朕瞧着周将军笑得不诚心,再罚一年俸禄。” 刚得平身回座的周未“???” 当初说的有这段戏? 惊诧望向君王,遭褚君陵冷漠无视,怨种模样使得现场甭管与周未和与不和的大臣都有点同情他。 半晌君王也觉罚重,因着出口不好收回,遂说要另给周未补偿,又瞧众人为‘泾川之事’忧得没个喜色,正好有样好事宣布,让大伙儿都高兴高兴。 听有好事,一干大臣竖耳凝目,就看君王身边的大太监展开一道不知何时取来的圣旨,似愁似怨的宣读起来,大意是镇国府嫡子容貌姣好,性情温厚,特封贵君以悦圣心。 一干大臣:“?” 镇国府嫡子,不就是周未之子?! 几个脑筋转过弯的大臣反应过来,当即不干,追问褚君陵此举是指他口中‘好事’,还是为补偿周未之事。 “有差别?”褚君陵不以为意,瞧周祁要上殿接旨,赶在他跪身前将人喊住:“腿脚不便就别跪了,来朕跟前。” 周祁正犹豫,不妨有大臣拍桌而起,愤然指着他问:“这便是皇上道要臣等高兴的好事?” 莫说这好事与他这些个臣子丁点不沾,光是册封‘贵君’一事,历朝历代没这先例:“恕臣寡闻,倒不知这贵君是何等位分?” 褚君陵脸上和气未变,眸色彻底冷下,德观原是该等周祁谢完恩将圣旨给他,遭此打断,也不知脚往处迈:“皇上,这?” 褚君陵一手拿过圣旨,瞧周祁站着迟迟不动,无视那大臣到他身前:“拿好,丢了可没得补。” 周祁应言接下,任由褚君陵牵着往皇位上走,将坐之际,又多几个大臣反对。 有说周氏狼子野心,今日儿子敢坐龙椅,明个当老子的就敢篡位,有说周未手握军权已成威胁,其子再得势,前朝后宫势必大乱,话里话外一个意思,君王拿人当个玩意养着可以,却不能真当回事。 最心慌的属卢蕴贞。 前几日才因周祁吃瘪,险害君王嫌恶,圣上护着那贱奴就罢,竟还要破例给其位分,断不是对棋子该有的态度。 当是周祁使狐媚手段勾引君王着道,心起危机,迫于后宫不得掺言,只得一个劲朝自家父亲挤眼色。 卢景华却摇头。 君王已然震怒,眼下谁作对谁遭殃,眼看殿上唱反调的大臣排着队遭发作,卢景华何等小心,自不会往枪口上撞。 卢蕴贞却气蒙了脑,瞧是自家父亲怕事,差点急出声来,再看周祁站在椅前装模作样不肯坐,骗得君王屈尊哄抚,恨不得奔上前去将他虚伪极了的脸皮撕碎。 “娘娘。”渠苏瞧卢贵妃人近失态,轻喊她声,待其理智找回,身稍靠前,示意她侧首往左处看:“您瞧。” 卢蕴贞狐疑瞧去,就见静妃眼望着某处失神。 第278章 你可不是周未的对手 反对的不在少,褚君陵收拾完一个,紧又站出来一个,久僵不下。 宫宴不宜见血,再来朝臣刚掏了银子,此事小惩大戒可,真打真杀就不妥当,褚君陵又是铁了心要给人个正当名分,本就亏欠无数,撞大运才守得周祁原谅,这辈子待人更得比上辈子好。 双方由此各不相让。 “你只管坐,再敢有人说一句不是,朕缝了他的嘴。” 遭一众人指名骂道,眼看周祁坐不敢坐,圣旨握着也烫手,褚君陵唯恐他旧症复发,气得想砍人脑袋。 又想周祁遭虐待时不见哪个出来论公道,如今稍见点好,一个个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活似吃了天大个亏。 正想怒斥,陡然心生一计,连将握住周祁的手松开,悠着力道把人推远:“放肆!” 周祁被推得一愣。 “朕有心抬举你,那些个朝臣与朕作对,你也敢驳朕的颜面?”训说周祁不实相,瞧人惊讶望来,一双眸子似含无措,背对众人轻朝他眨眨眼,又说平日太宠着人,才叫周祁怙恩而娇,如此拧不清身份:“圣旨已接,岂由得你后悔!” 第389章 周祁心领神会,折膝下跪,装惧是没反应过来才领的旨:“奴不配受此等恩德,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褚君陵‘气昏头’,听不进只字,实在被周祁扰得烦了,拿块糕点堵他的嘴,顺势拽人起身,交给一旁候着的钟诚:“朕的情你不领,便滚下去领罚。” 边朝钟诚使眼色:“还不带走!” 命将周祁关着饿上几日,何时知趣何时再放人。 周夫人突然遇这变故,生怕周祁再遭折磨,心急要求君王,巧逢褚君陵身转过来,先开了口:“当众抗旨,这便是将军府教养出的好儿子?” 要夫妇二人宴后去劝周祁识好歹,周未事先没得通气,愣不知眼下是何情况,再看周夫人跪地哭求君王饶恕,也当褚君陵真动了怒,一并跪下身去:“犬子、” “屡屡不顺从的臣子,还留着做什么。” 惊起周未一身冷汗:“末将、” “朕给你夫妻二人半日时辰,劝得动周祁就罢,若劝不动,将门周氏,便是到头了。” 周未但要发声紧让褚君陵拿话打断,道封周祁位分是好心要补偿周氏,周氏既是给了脸皮不肯要,他也不妨连其骨头一并拆了。 见周祁娘亲脸色煞白,深知岳母记仇,恐其日后在周祁跟前编自个的不是,没说更狠的吓唬,再瞧方才一口一个反对的大臣这会儿静若木鱼,约莫遭那几句双关话震住,见达目的也不久待,留德观在场安置后续,佯怒离席。 走前将桌案劈成了两半。 众人望其震怒,唯恐脑袋被当成桌劈,殿内一时死寂。 君王一走,又是在气头上,大臣中无一人敢追上前表态,周祁受封之事就成既定。 德观叫苦不迭,宴事乱套,圣上走便走了,偏留他应对这棘手场面,也是糟心。 硬着头皮缓阵气氛,经此一出,半数大臣无心吃喝,歌舞琴曲亦多余赏,只顾忌着德观身份,无法要给这御前总管几分薄面,气氛这才回升一二。 个别极不甘的,不敢径直找上君王,略一商量,结队围向周未说教。 “周将军在朝多年,最该熟识朝纲律令,这什么该认,什么不该认,可得看明白。” 其中个与周未极不对付的大臣接过话:“男人做贵妃,这不是瞎扯嚒?此事若传进你周家祖宗的耳朵里,将军也不怕死后在列祖列宗跟前抬不起头来。” 周未也不是软柿子:“我周家的事,还轮不到房大人操心。”只让那房大人管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莫如京里传的那般,老子的田让儿子先偷着犁了:“如此比较,大人恐是比末将更抬不起头?” “你!” 当年房府嫡子与亲父新纳侍妾悖伦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房游生为封口,明里暗里除去不少人,也是手段够狠,京中未敢再有拿此事说道者,更遑当他的面。 如今被周未犯到忌讳,又是对着朝中众人,房游生脸黑青,冲过去要同周祁拼命,被同来找事的大臣两两架住,凑在他耳边小声劝说:“大人先冷静点,你可不是周未的对手。” 另外个大臣也劝他:“张大人说的是啊,周未可是实打实的武夫,上战场卖过命的,刀下亡魂没有百万也有十万,就你这样的,都不够他练手。” 实说周未一拳头下来房游生真得去见祖宗,纷纷劝其智取,房游生这会气炸了脑,哪听得进劝,瞧这些人不帮自己也罢,还灭他气焰助长周未的威风,直接将架着自己双臂的大臣左右抡开,握着拳头就往周未脸上砸,被周未轻松截住,一个反擒,伴随着一声不屑冷哼:“不自量力。” 房游生哎哟叫唤两声,吃痛骂骂咧咧。 其余人不敢与周未硬碰硬,只能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他:“周未你别太过分,还不赶紧将房大人松开!” “恶伤同僚可是重罪,你不要命,也为你那瘸腿的儿子想想。” “房大人不过是讲句实话,你莫不是恼羞成怒。” 讽刺周未丢不起脸就让他那好儿子自觉将圣旨还了,或是自裁留点体面,不若以色侍人得一时好,最终也是自食恶果:“周祁领不领旨,你赔的不过是一府性命,皇上失的可是万世清明。” 周未听罢,手上力气又重两层。 房游生眼泪都痛出来了,依然不忘嘴硬:“男儿好色最是常情,不过是睡个卑贱侍妾,本官没这般小气,倒是你周未,我儿再与哪个有染,总好过你那不知耻的儿子,上赶着遭人枕、” 话未说全,遭周夫人一掌扇到脸上:“休辱我儿!” 耳光响亮,震得在场人蒙了蒙,房游生更不可置信,瞧是自己挨了一介妇人的打,当即暴怒,本着被周未强押着的那只手不要,硬要与两人拼命。 周夫人最受不得哪个说周祁半点不是,何况是这折辱人的污言秽语,气让周未将人另外只乱舞着的手也扣住,作势也要房游生好看。 众人皆不料事态发展成这般,更不想周夫人慓悍至此,恐遭误伤不敢拦人,还是后头越闹越凶,怕引来君王,两方人手拉的拉,劝的劝,这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房游生挨了巴掌不算,脸还被抓伤,可谓一点好没讨着,许是让周夫人不要命的架势吓到,这会不敢骂周祁,只骂周未娶了个泼妇,紧被周未一拳头挥来,翻眼倒地不起.. 德观小解回来,远远听得殿中热闹,还当是宾客尽欢惹的,欣慰赶入,却见觥筹摔了满地,文臣武将打得激烈,朝臣家眷劝的躲的都有,个别性子烈的不满遭误伤,随夫加入混战,头发首饰扯落一地。 第390章 ‘这是造的什么孽哟!’德观心力憔悴,为免殿中更多财物损坏,连声阻止:“住手!都住手!” 喊破嗓子也没人理,急得边招呼侍卫进殿,边赶过去拉架:“都别打了!诸位不在乎自身颜面,也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几个打红眼的大臣不分你我,逮着人就揍,使得德观很挨了几下,最后让一记扫腿扫折了腰:“…………” 还是远远躲着观战的几个新入朝的大臣发现,将人抬了出来,德观老骨头伤着,站不了也动不得,眼瞧局势越发失控,紧让奴才去请君王,自个寻了处安全地方等太医到。 卢景华趁乱同卢蕴贞递个眼色,先后离了是非地。 “怎么了?”卢蕴贞出殿就见自家父亲阴沉着脸,问也不回复,只拉她到无人处:“皇上今日不像是真怒。” 瞧卢蕴贞仍不解,语气更凝重:“周祁怕是真入了皇上的眼。” 至于心入没入,暂且难有定论,总归于他父女二人算不得好事。 卢蕴贞下意识想否认,却联想君王上回冷漠,也有些不自信。 转念想到宴上所见,心生歹计,只劝卢景华放宽心:“入不入眼都不妨碍,那贱奴就没做主子的命。” 卢景华只觉得自家小女过于心大:“你凭何如此说?” “就凭他是个男人。” 还是与后宫妃嫔不清白的男人。 “爹爹放心就是,即便周祁真有命得皇上上心,我也能叫他没得命享。” 卢景华遂不多言。。 褚君陵进殿,周祁正望着那道圣旨出神:“在想什么?” “没。”周祁抬头,见他早早回来有些惊讶:“宴事结束了?” 银子到手,周祁受封之事也成就,留着与那些个老东西扯嘴皮哪有陪自家贵君舒坦,从椅子上抱起人,待周祁站稳整个贴到他身上,得其放任忍不住更过分:“朕宴上之意是想你将那圣旨扔了,何故要跪?” 装不情愿给那帮蠢货瞧见便是,哪知人实诚,膝盖磕着也不嫌疼:“可有伤着?” 周祁瞥他一眼,将某昏君抻入衣中胡乱作为的手扯开:“真扔,臣便是真不识相。” “怎又换这自称?”瞧是周祁不答应自个手往他胸膛上放,不满凑人紧点,隔着衣襟上下其手:“君君臣臣,一点不亲近。” 第279章 褚君陵干的好事 “也不妨碍皇上抱着臣不放。” 之前是没准确身份,与这昏君不清不楚,褚君陵又不准他称奴,不得已如此,而今得封个贵君,甭管这位分正不正经,规矩总要有。 “你我何须讲究这些。” “君臣有别。”现下仅是赐他个好听些的名头,朝臣个个都不干,往后若逮着他丝毫错处,只怕要放大再放大,逼褚君陵将他正法才好:“臣只怕耳根不清静。” “今日是念着那些大臣捐了财银,不便较真,往后哪个再敢不敬你,朕一律严惩。”不高兴周祁这般回答,往他耳尖半使劲咬下:“朕想与你做夫妻,你当与朕是君臣?” 如此疏远,该罚! 但听周祁轻抽口气,似乎真遭咬得痛了,又心疼的吹吹:“疼嚒?” “…………” 周祁懒得应他,耳朵实在被吹得痒,偏头想躲,被褚君陵一把抱回椅上,道还没瞧膝盖伤没伤着,让人坐好,卷起裤腿一看果真是红了:“跪也不知轻些。” “没破皮、”想说不算得什么事,被褚君陵瞪息了口,观他又想吹自个膝盖,不自在将衣摆放下:“痒..” “下回可不准了。” 周祁含混嗯声,见是殿中有奴才在,恐褚君陵再说什么腻人的话,匆匆转了话题,问他为何要在宴会上头演这一出。 褚君陵想是冷哼:“那些混账便是见不得朕待你好。” 他在意周祁与之恩爱,那些大臣活像遭刀架了脖子,反之,此事是他强迫的人,朝中人不认同是有,却不会与他死耗到底,人性大抵如此。 “总归此事已成定局,往后你是主子,有不服的只管打杀。”言有自个为他撑腰,周祁无须得看任何人脸色:“放肆点才好,不若朕这皇帝当来做什么?” 周祁心思几转,到底无话。 “对了。”方才仅顾着腿伤,倒忽略这人眼还肿着,这会肿是消了,眼仍红得厉害,连带着眼尾都染了色:“你娘亲都与你说了什么,难受成这般?” ‘莫不是哪处漏了嘴,将被周未禁足之事说了,或是那雷恒、’褚君陵想是周祁可能为这,登时脸臭。 周祁见其不悦,误当君王为此有意见,不免也心不安:“娘亲许久未见臣,难免高兴,并非、” 褚君陵赶紧喊停:“朕就是问问,你别多想。” 心想周祁这辈子可敏感得很,稍一句不对就有的哄,瞧这祖宗又要多心,褚君陵急得嗓子眼捏紧,哪还管得雷不雷恒,到嘴的话掂量又掂量:“实在念极,朕送你回府住段时日?” 周祁正要回绝,遭门外的奴才打断:“皇上,不好了,宴上打起来了。” 褚君陵愣了愣,着人进殿:“怎么回事?” “房大人结同其他大臣找周将军麻烦,遭周将军捉住不放,便..”说着小心看向周祁,斟酌着话道:“便出言辱骂贵君,而后又遭周夫人掴了脸,再后头不知怎的,尽都打起来了。” 第391章 被问骂的周祁什么,那奴才一直在门外当差,也是后来受传唤才进的宴厅,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德公公劝架时不幸摔着腰,眼下动弹不得,遂令奴才来请皇上。” 褚君陵懒得掺和。 “要打便打。”让那奴才去将劝架的人尽撤走,再将宴上损坏的财物记账,事后找那些个大臣翻倍赔偿,再是在场讽辱过周祁的,各赏三十大板,房游生带头挑事又最先骂,杖五十:“朕倒是要看看,今日能不能打死两个在宴席上。” “皇上..”周祁到底担心,他父亲武力高强确是不怕,娘亲却没功夫傍身,照奴才说现场闹得厉害,人多势乱难免伤着,要说前去看看,门外紧有人道:“启禀皇上,周将军和夫人带到。” “怎么?”褚君陵没管外头,听周祁喊过自己却不说话,支走那奴才转看向他:“气着了?” 周祁站起身,眼往着殿外瞧:“皇上传了爹爹和娘亲过来?” “可不是。”褚君陵神秘兮兮:“专叫过来劝你。” 看人懵惑实在勾人,难耐落个吻:“贵君不肯接旨,朕可不得找人来劝劝。” “皇上明知是演给人看的。” “朕不管。”褚君陵戏入得深,得意道是晓得周未夫妇为周祁软肋,要以此拿捏他:“朕已经当众下了令,若你爹娘劝不动你做朕的贵君,周氏可得满门抄斩。” 周祁不知说什么好:“皇上要斩周氏满门,不如先砍臣的头。” 褚君陵自然舍不得,又缠着人腻歪一阵,得殿外奴才再次提醒,才想起周祁爹娘还在外头,遂传人进,后与周祁耳语两句,不情不愿将人松开:“朕到御书房看会奏折。” 考虑到周祁与他娘亲长年不见一回,体贴让娘俩多相处些时候:“聊够再让奴才来告诉,不急着管朕。” 周祁心中动容,轻道声谢。 “又与朕见外!”褚君陵装得不高兴:“这话不好听,往后不准说了。” 见闻周未夫妇进屋,令在外间候着,作罚捏捏周祁唇瓣,有所指的暗示:“真想谢朕,下回换个朕喜欢的谢法。” 言罢要走,猝不及遭周祁够身吻上,一触即离的温软:“如此?” “!” 褚君陵灌铅似的定住脚,本是撩逗人的话,却不想他当真答应,又想自和好,周祁口说肯接纳他,心头疙瘩却没消过,两人中间始终隔着道无形墙。 这下乍然得个亲吻,更是周祁主动,褚君陵心跳快如马奔,却遭外间动静勒停,急醒过神,忆起旧事似疑似怨瞅着人:“总不会又是为使你爹娘安心?” 周祁一时困惑。 “上次你娘入宫,你也这般吻朕。”为防周祁记不起来,特意提了件深刻事:“便是你拿蝴蝶堵嘴那回。” “……。” 周祁记起来了,有点想打他。 不想理会,但看褚君陵目光幽幽盯着自己,恍若受了莫大委屈,不由得失笑:“皇上非得提臣糗事?” “莫转话题。”褚君陵不受糊弄,一派周祁不给好话就不走的架势:“究竟是与不是?” 被人又缠上身,顾虑双亲皆在外室,虽瞧不清内殿情况,动静大了总是尴尬,周祁自问没昏君那般厚的脸皮,遭反复逼问颇无奈道:“不是。” “臣由心的。” “如此谢法,皇上可满意?” …… 褚君陵当然满意。 遭几句话哄得压不住喜色,随即想到这就要走,神情又转幽怨:“还是莫说了。” “好听话皇上也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再说朕得无心阅政。” 即望周祁似笑非笑,分明是双清冷的眼,却像长了勾子似的,叫人走不动道:“不许勾朕!” 故作正色回亲一口,而后装得镇定离开。 夫妇二人见君王出来,礼行到半,却看对方没瞧见似的,竟是径直往外走了,步履还略匆促。 不消片刻又折回来,遣退殿内奴才,顺将打算‘一家三口喜相聚’的周未提溜走,美其名曰共商朝政。 周未:“……” 周夫人瞧皇帝脸色不似好,心担忧有一瞬,等见亲儿全然将周未抛之脑后,哪顾得他死活,急拉过周祁仔细查看:“如何,皇帝可是怪罪你了?” 连想到皇帝宴会上头的话,无助使得,险些泣不成声:“娘知你心存屈辱,眼下活着才更重要,皇帝虽是逼你做那劳什子贵君,总好过受非人折磨,你……你便认了罢!” “…………” 周祁才想起来褚君陵干的好事。 周夫人只当此行任务真是为劝周祁认从,极忍酸心宽解他:“我儿后福齐天,总有熬出头的一日,不怕忍这一时。” “娘..”周祁轻叹口气,望周夫人声泪俱下,取过她手中绡帕轻帮着擦拭:“不是您想的那般。” “还能是哪般。”闻周祁说宴上是做戏,哪里肯信,全当是他为哄自己心安现编的谎:“你何必瞒我、咳咳!” 语急呛得咳嗽几声,望周祁慌给自己倒水,匆饮进口,不等顺气又悲痛道:“你在宫中举步维艰,便是得了这主子身份,无非给外人看,哪里又会真的风光。” 不若周氏已证清白,皇上也说恩怨勾消,怎就不肯放她儿离宫:“都是为娘的错,不该叫你生在周家。” 周祁替她顺背的手一顿,心愈愧疚。 第392章 接过茶碗放回,扶人坐到位上,被周夫人紧拉着不放,轻回握住,忍着眼湿蹲下身,轻枕在她腿上:“能为爹娘之子该是周祁之幸,孩儿从来不悔,皇上也当真未逼迫我,封位一事早在爹爹面前商定,今日不过是走明路,我如今都好,娘亲合该高兴。” 周夫人高兴不起来。 仍以为周祁是在说假,掌心覆到他的发顶,一下下抚他的头发:“你是娘肚子里掉出来的肉,跟娘有什么不能说的?” 让周祁不必故作坚强,更不必在她面前逞强。 周祁解释不成,越抹越黑,再看周夫人捶胸顿足心痛极了,恐她真害恶疾,情急之下只能推怪到自己身上:“是我想留在宫中,不关皇上的事。” 周夫人捶胸的动作一顿。 “皇上有意送我回府,是我不肯。” 周祁又道,望周夫人竖目圆睁,不想她日日再为着自己伤神,迟疑稍许跪正身体,顶着周夫人见鬼的眼神往下说:“孩儿心悦皇上,只愿伴君侧。” 周夫人天都塌了。 第280章 不育之症 “皇帝害你至此,你还未死心?!” 周夫人头犯昏,更觉周祁是在哄她:“这话可没趣,你别吓娘。” 要拉人起来,周祁却不敢,眸低垂着惭愧极了,周夫人哪忍得见他这般,登时泪又汹涌,暗恨皇帝畜牲不如,虐待周祁不够,竟还歹毒惑他的心。 “你先起来。”想是周祁痴情错付,只换得一身难治病根,心越堵得慌:“娘的话也不听了?” 周祁仍是未动:“孩儿不孝。” “千错万错都在皇帝,赖得你什么事?”见人硬是要折腾自己,周夫人说不动,干脆随他一道跪着:“你受得起,娘便陪你遭这场罪。” 周祁自是不敢受。 无奈只得先站起身,小心将周夫人搀回坐位,紧听她问:“何时的事?” “娘?” “你中意皇帝,何时有的心思。” 周祁双唇嗫嚅几下,应了声“初见”。 周夫人好阵才想起两人初见在什么时候,震惊不已:“你怎么、你那时才几岁!” 她知周祁对皇帝有意,也是前阵从周祁房中翻出那箱子关皇帝的东西,却只当两人是‘复褚’那阵有的交际,皇帝为胁制周氏,方才骗得周祁失心。 远不料会更早.. 那时周祁不过年幼,她回母家省亲,独留下周祁和他那没脑筋的爹在京中,周未更不知发什么疯,竟带周祁进宫,也是那回,周祁回府便要娶太子为妻.. “遭天杀的!” 直骂周未脑子有病,骂过周未又骂皇帝,最后只怪到自己头上:“都是为娘的错,早知有这害人因果,当年就不该回湘南。” 更不该将周祁交给他那挨千刀的爹。 当年顾虑湘南路远,路途又颠簸,恐周祁年幼受不得周折,这才没带着,但想因自己一时心疼,没叫周祁受当年跋涉的罪,今时却遭尽非人折磨,周夫人痛悔不及,只觉得自己要疯。 又是唤周祁到身前,枕腰抱住,眼眶干了湿,湿了干,竟是什么也流不出了,哽咽着道周祁糊涂:“天下好儿女多的是,你真喜欢男人娘也不拦着,怎就偏看中他褚家的?” 周祁又说不孝。 “娘哪是怪你。” 欢喜由心不由人,周祁性子随她,最是固执,认定之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对那狗皇帝的心意今后怕也是改不了的,周夫人疼他傻,更多是担心。 她儿喜欢,男男女女都无妨,可狗皇帝不比常人,手握着天下生杀大权:“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姓褚的待你长情也罢,若不然,你又该如何?” 何况皇帝早有劣迹,情不情分不提,日后光是本性复发,周祁可有得活? “便无性命之忧,你到底是男子,这般身份放在后宫总是尴尬。” 倘如来日皇帝变心,问周祁要如何自处,周祁淡生死,这话却不能对周夫人说,几番沈思,只道昏君好话:“皇上不会。” “你怎知他不会?” 周祁遂道褚君陵要迎他做皇后,往后也仅会有他一个。 “就这?!”周夫人手指戳上周祁额头,气又心疼:“你傻不傻!他如今已是三宫六院,这等话你也信?!” “仅是暂时。”周祁话已出口,咬破舌头也只能够无脑到底:“他应我会废除后宫,我便信他,总归是孩儿得偿所愿,等些年头也无妨,不着急早晚。” “你是不是被皇帝下蛊了啊?!”周夫人气得吐血,偏不舍说重话,道早知周祁这般天真,就该自小将人往恶处养,欺人总好过受人欺:“承诺若作得数,天下何会有负心人。” 又唾皇帝人都不算,虐身虐心折辱周祁,一句‘知错’便想抹清,顶好的算计:“没凭据的空口白话,也就你当真,你在皇帝身上吃的亏还少?怎就不长点心!” 周祁也不接嘴,瞧周夫人虽然气狠,伤心难过倒是消了,笑着拍她的背顺气:“我有把握才如此说,娘亲就不信我?” “哪是一回事。”口干舌燥仍瞧周祁对狗皇帝深信不疑,气不打一处,又怕自己忍不住揍儿子,烦地摆摆手:“去给你娘倒杯水来。” 见周祁听话火稍小点,喝口水又喋喋:“即便皇帝对你是认真,你不谋子嗣,皇帝也不考虑?” 周祁确实没细想过。 第393章 这会让周夫人专门提到,心沉了沉,半天没个话。 周夫人当他是脑清醒,语重心长道:“即便是他一心对你,想跟你长久,前朝后宫可会答应?” 言是褚君陵心在周祁这儿,榻上迟早要有旁人,断不会独守着他一个:“你可想清楚,接旨受封是一回事,切莫再陷进去。” “不会有旁人。” 不愿多谈这个,望周夫人银灰满头,暮春之年却现苍态,骤然想起说这些是为要她安心,眼下该宽解的未宽解成,反是自己戚戚艾艾乱了心绪,委实失孝。 再看周夫人丝毫未信,为着己事愁容更甚,冲动不过脑道:“皇上身侧不会有旁人,亦不会有子嗣。” 周夫人听他口气生硬,以为周祁难接受现实,心怕他做不值当之事,正想劝解,不防听到个惊天消息。 “皇上有不育之症,不会有后。” “!!!” 周夫人恍恍惚惚,周未来接仍回不过神,又见褚君陵进殿,匆慌瞥过,眼色复杂说不出的古怪,走时礼也险些忘行。 褚君陵一脸莫名。 人走与周祁还未搭句话,见他倏忽跪下,更莫名了:“怎么了?” 周祁望他一眼:“臣谤言皇上,罪该万死。” - “竟有这等事..” 周夫人一路沉思,不时自说自话,引得周未奇怪看他。 “看什么!” “你嘀嘀咕咕说个什么?” 周夫人只让他莫管。 心疑此事真假,但想着周祁神情严肃,叮嘱她周未也说不得,不觉信有七八。 “该他的!” 皇帝身疾注定绝后,周夫人笑开怀,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如此一来,皇帝前阵突然转性善待起周祁就说得通。 皇帝自知缺陷,要么出于心理问题,厌与女子亲热;要么是为保君主颜面,装得只耽男色,无疑都是为掩暗疾。 恰好周祁又是男子,既对皇帝真心,还不嫌他带病,也是为此,皇帝才急得封那劳什子贵君,甚至愿封个男人做后。 这是给周祁的‘好处’。 周祁偷将此事告知于她,想来不止为她宽心,更是为防日后万一.. 周夫人觉得自己真相了! “如此也好。” 有这层利害,即便那姓褚的对周祁不是认真,也不能太过分,周夫人想通其中关窍,一口气顺到底,更收不住笑。 周未看她时愁时喜越是狐疑:“你到底是怎么了?” 周夫人喜呵呵,就是不理周未,下轿到回房愣没拿正眼瞧他。 - “……” 褚君陵心情复杂。 几本奏折的功夫,回来竟绝了后。 虽被贵君诬了君威,人还得哄,且看周祁跪得规矩,再硬的心也软了:“先起来,朕不怪你。” “臣有错、” “知错就好。”知他性子拧,索性阻了请罪的话,稍使力道搀人进怀:“朕早有的觉悟,何须你说。” 周祁仰眸望他。 “朕既应只要你一个,便是君无戏言。” “皇室子嗣、” “盘算着呢。”褚君陵不欲接着这话题,稍低头堵了周祁的嘴,迫人断续厮磨有阵,至其不再追问才道:“皇室香火断不了,朕亦不会有旁人,多信朕些?” 周祁敛色未语,就听君王轻叹声气,温言此事复杂,非一时半会能说明白:“知你心头疑惑,适时朕再与你交代?” 周祁确实疑惑。 褚君陵既说不找旁人,却会有香火,总不能他来生? 转念记起上回,昏君便是问他愿不愿孕育子嗣,他净当是这人失心疯了,或是有意羞辱,当时仅顾错愕,倒未往深想。 此番又说这模棱两可的话.. ‘莫非这昏君真有歪门邪道,能叫男子受孕?’ 诸多疑虑,但听褚君陵道不到能开口的时候,尚不问底细,只让他莫忘今日所语。 “朕岂敢。” 不记得还得了。 笑说没忘已然满殿飘酸,哪日某祖宗想起来抽问,错个字后宫都得遭醋淹,闻周祁不应自个打趣,将人搂紧点,有下没下捏他的痒处:“不信朕日日抄写百遍,呈给贵君过目。” 不知靠哄还是痒的,总算见得人笑,褚君陵受美色勾引,反擒住周祁受不住欺弄欲扳开自个双臂的手,挑起下颌又吻上去,极缱绻的吮舐。 后待周祁侧颈唤气,轻笑着蹭他的脸:“莫多心了?” 周祁嘴硬不认,紧遭昏君撬开牙关,罚了个不老实。 - 宫宴次日,卢蕴贞亲去找了吴滢滢。 彼时吴滢滢刚起身,梳洗时得奴才禀报,道是卢贵妃来见,已请人到正房等候。 吴滢滢秀眉浅蹙:她与卢贵妃平日素无交际,便是少打过几回交道,对方尽都冷嘲热讽,没个好看脸色。 此番专程到她宫中,又奔个大早…… “贵妃可有说找本宫做什么?” “贵妃道是中秋将至,来同娘娘商定节期事宜,顺问娘娘蹭顿早膳。” “娘娘。”小鸾听那外侍奴才如此说,含忧看向吴滢滢:“卢贵妃此行,势必不只为此,只怕..” 来者不善。 第281章 还给皇帝下毒嚒 吴滢滢当她是记恨宫权被分来找麻烦,赶到却见卢贵妃笑从座上起身,走近与她姐姐妹妹认起亲来:“大早来叨扰,姐姐莫嫌。” 第394章 “娘娘言重。” “这称谓可见外。”卢贵妃笑更甚,当瞧不见静妃疏离,熟络拉她的手:“你我同是侍奉皇上,姐姐又稍长本宫半岁,姐妹相称再该不过。” 却瞧静妃不接茬,嘴上又道:“皇上令姐姐与本宫共持宫事,便是想你我平日多走动,姐姐再客气,恐要惹得做妹妹的多心。” 话到这份上,说轻是静妃蔑与卢贵妃来往,有意引得后宫不和,说重则是忤视皇权,君令不放入眼。 吴滢滢再不识相就有罪。 且看卢贵妃来就扣顶祸满门的帽子到自己头上,只更警惕:“娘娘来为何事?” “这不中秋将至,皇上让本宫来与姐姐商量节庆事宜。” ‘真只为此?’吴滢滢不急着表态,看卢贵妃今日态度好得过于,心觉她此行没这般简单:“听闻娘娘还未用膳,臣妾让膳房速做了些,就怕不和娘娘胃口。” 卢贵妃紧说自个不挑剔:“姐姐好意招待,本宫挑三拣四岂不矫情?”随即又道声饿,挽住静妃往膳厅去:“也不急这一时,节事等吃过再商量。” 个多时辰下来,卢贵妃果真像是为的此事,没谈过旁其他。 吴滢滢越难猜她目的,正疑否是自己多虑,恰听卢贵妃犯难似的轻叹:“其余人倒好说,就是那周公子、” 语顿觉是不妥,笑又改口:“瞧本宫糊涂,如今该称贵君才是。” 遂言周祁始终是男子,坐在女人堆里尴尬,也得考虑君王意思。 吴滢滢听与那人相关,瞬无心琢磨卢贵妃来意,下意识的接话:“皇上是什么意思?” “便是没说。”照君王之意,宫宴刚过,中秋不欲再请外臣,到场的仅就各宫妃嫔:“按理贵君今时得宠,破例坐在皇上身侧也可,姐姐也知昨日..” 昨日周祁拒旨不接,很将君王颜面扫地,随后又遭禁足,也不知中秋出不出得了门,又说打听到周未夫妇去劝无果,昨日皆是丧气离宫,可见此事未得善了。 “姐姐也知皇上气性,周家如此作对,可会得轻饶?”暗中观察静妃神色,望其眉间真有担忧,心嗤一声,趁鱼上钩紧添火道:“本宫也不敢直问皇上,只得找到殿中奴才,细问之下,才知、” 吴滢滢心着急:“才知什么!” “才知贵君昨日遭罚,即便是如今解了禁足,怕也难下榻。”暗示周祁遭了狠虐,为免静妃犹疑,适时露出几分轻蔑:“也是当姐姐的面本宫才说,周祁一介宫奴,皇上肯给翻身机会便是那奴才莫大的福分,他非是不领情,还敢当众下皇上面子,罚得再重也是应该!” 紧装得替君王不值。 后瞧静妃似乱心绪,遂说前几日惹得圣上不快,不敢再去触对方眉头,将周祁事宜尽托给静妃,让她去管君王要打算。 再是聊些无关,等出静妃宫中,渠苏眼见四周无别宫奴才,稍快一步到卢贵妃身侧:“娘娘肯定静妃会信?” “信不信又如何。”卢贵妃哂笑:“关心则乱。” 来无非是证实静妃对周祁是不是有不伦之心,既已得了答案,她这些话是真是假,是圈套是陷阱,静妃都会上赶着往里跳。 渠苏片刻也想过头,笑着恭维:“娘娘高计。” 借静妃的手拉周祁下水,一下除去两个心腹大患,卢贵妃想越得意,又被渠苏哄得开怀,大方将随行的奴才尽赏了遍。 — 受卢贵妃谣传下不来榻的周祁刚醒,闻奴才转告早朝延误,昏君不回来用早膳,也就不管他。 用过吃食想出去走走,遭殿外的侍卫拦下:“皇上有令,贵君尚在禁足期间,不得擅自离殿。” 周祁半晌才转过弯,脸色稍暇:‘昏君竟来真的?’ “仅到院中消食也不行?” 守门侍卫尤其负责:“请贵君回殿。” 周祁瞧他横刀将门堵个严实,倒是没坚持,就在殿中走动几圈,实在无聊狠了,拿本游记翻看一阵,耳闻殿外有说话声,当是褚君陵回来,书刚放下就见门外探进两颗脑袋。 “伤好全了?”见是周一和小顺子,招招手唤人到跟前,瞧他两个缩头缩脑四处望,不由失笑:“看什么,皇上不在。” 两人这才放心。 许是被褚君陵收拾怕,周一比先前沉稳得多,想到养伤这段时间听的传闻,凑到周祁耳边踌躇问他:“您和皇上又和好了?” “又?” 周一点点头,而后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的捂住屁股,表情尤为纠结:“那..那..” 周祁当有什么话不便说,让多余奴才退到外头,只留下他和小顺子:“怎么?” 周一扭扭捏捏,问他这回打算和皇帝好多久。 “就是..”试探看周祁一眼,望他不解更小声道:“您还给皇帝投毒嚒?” 周祁:“…………” 诡异读懂这话意思,一时不知露什么脸色。 尴尬道声‘不会’,见两奴才偷松口气,竟是心疼:“是我害你二人遭罚,再无下回。” 如此保证又赔不是,问两人想要什么补偿:“若嫌宫中凶险,我差人送你们回周府。” 两人都不肯,趁君王未归攀住周祁,誓要与他共生死。 义气当头不觉门外有动静,周祁倒是听见了,奈何两只胳膊都挂着人,知此回是褚君陵回来,正要叫周一和小顺子松手,不防殿门先遭推开。 第395章 事以褚君陵拎着两个奴才丢到外头结尾。 随即关门招过周祁,嫌那顿板子打得轻了:“主子也敢拉搂,没规矩早该将手剁了。”又怕周祁对此有意见,轻捏捏他掌心:“也是贵君面子大,朕才从轻发落。” “皇上怎么不说臣脸皮厚。” “朕何是此意!”褚君陵故作愤然:“贵君曲解朕的意思,该罚!” 罚没降成,遭周祁捂嘴推开,转让殿外奴才传膳。 “怎的这时才用膳?” 褚君陵这下真不悦,要拿伺候的奴才问罪,被周祁扯着龙袍拉回,道早膳是替他喊的:“皇上刚下早朝,定是没来得及用膳。” 褚君陵脸色即刻转晴:“贵君如此关心朕,当赏!” 赏也没赏得成。 周祁瞧他亲来亲去不觉得腻,饶不适应,按着褚君陵坐下,自己到膳桌另一头,离得他远远的:“皇上要禁臣的足?” 褚君陵起身的动作一顿,欲跟过去,瞧周祁也起身要躲,不满停住脚:“做戏做全,省的那帮大臣再聒噪,你便是为这要远离朕?” 周祁避而不答,另问昏君要关他到哪日。 “哪能真关着你。”让周祁情愿做戏就做,不愿便不愿,全凭他高兴:“你想去哪?” “臣能去哪。” 褚君陵不料他这么问,怕周祁真以为自个变相软禁他,边琢磨怎么捉人过来,边照实道:“去哪都成,过来朕抱抱。” 周祁不从,开了门要走,再度遭那侍卫拦住:“皇上有令、” 话没说完,紧见周祁身后露出张阴沉的脸,赫然是下令的圣上,吓得舌直打结:“皇、皇上!” 褚君陵没闲心管其他,趁周祁被堵住前路,顺手将人捞回殿中,从里头锁死。 “这便是皇上说的凭臣高兴?” 褚君陵抓着人,暴露本性将周祁转个身,往他颈间留个印子:“有朕陪着还不高兴?” 弄使周祁痛带点痒,被扣住脖颈偏躲不得,只能白受欺负,还是殿外有人敲门,道是早膳送来,这才堪堪躲过一劫:“皇上是打定主意不准臣出去?” 褚君陵紧让奴才大开殿门。 周祁:“…………” “不是要出去?” 问人怎么还不走,被周祁气得喊声名字,眼冷淡的将他望着:‘弄这一颈显眼痕迹,他倒是能见人。’ “你故意的?” “怎么会。”褚君陵打哈哈,瞧人站在原地久不动脚,毫不亏心揽至身侧:“不走便留着陪朕用膳。” 说罢夹个笼饼喂他:“张嘴。” 周祁想到周一方才问自己的,又有点想给这昏君投毒。但看德观全神戒备防着自己,似盯穿他心中所想,不着痕迹打消念头。 饼到底是吃了。 褚君陵瞧他面无表情任自个喂食,心头直乐,作势戳戳周祁脸颊:“总板着脸做甚,笑着多好看。” ‘他倒是笑得出来。’ 周祁贯地不理睬,手往颈间碰碰,摸得两个轻微齿印儿,禁不住攥拳。 偏某个人不知收敛,言怕周祁遭饼噎着,舀勺汤又吹温喂来:“不烫了,张嘴。” 望人不乐意喝,捏住周祁双颊,趁其嘴开轻倒进去。 周祁手上筋骨不全,难挣脱禁制,唇被昏君捏得嘟起,合着脸上养出的肉,温温软软委实招人。 褚君陵没忍住轻啄了口,见拳头过来知惹过头,自觉受下一击,转将周祁掌指扣住,边缓缓进食:“不闹你了,莫挣。” 待周祁真停住,遂让他稍坐会,等自个吃完:“有要事与你说。” 周祁将信将疑:“何事?” “送你回府之事。” 周祁倏然侧目。 第282章 不配为天下之主 卢贵妃前脚走,不久养心殿就来人,宣静妃去见。 吴滢滢身觉遭阴谋裹着,恐慑极了,迫于来传召的奴才还在,紧做一阵心理建设,状随口问他:“公公可知皇上是因何事召见?” 闻也是为中秋事宜,心慌越重,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卢贵妃才为此来过,君王紧就召见,有这般巧?’ 再是周祁遭到重罚的事,可有关联? 卢贵妃是故意说给她听? 也或是周祁受此磨难,竟是因她? 越想捋清头绪越乱,唯怕是自己祸及那人,亦不敢问其中因由,只试探那奴才:“节事主要取决贵妃,单凭臣妾只怕做不得主?” “贵妃那处皇上也差了人去请,许是这会儿已经到了。” 望静妃还想打听更多,嘴劝诫句,吴滢滢强撑着的笑容一僵,更不自然,为免难堪应声“唐突”,命人塞了袋‘路费’给那奴才:“公公来回辛苦,丁点散银,当是本宫心意。” “娘娘客气。”那奴才推拒几回无法,也就揣入囊中,先恭身与静妃回个谢,闻她要换身衣裳才走得,拿人手短,遂好心让其稍赶赶紧:“奴才等着事小,可不敢让皇上久等。” “有劳公公。”吴滢滢道尽快,转让自己宫里的奴才领人到偏堂坐会,遭那奴才摆手拒绝:“奴才就在院中候着,娘娘快些则是。” 吴滢滢施个礼,等回房中将门合上,脚豁一软,几度要站不稳:“小鸾..” “娘娘!”小鸾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住:“您脸色怎么这么差,奴婢去请太医!” 第396章 吴滢滢摇摇头:“坐会便好,皇上还等着。” “不如您让那位公公去与皇上告个病,身体好些再过去。” “那怎么行。”看小鸾实在担心,不好说自己是吓的,挤个笑安慰她:“莫说我身体确无大碍,皇上让太医来验该如何应对,况是、” 况是周祁也在其中,有她不得不去的理由。 小鸾见她欲言又止,手抚着额头难受极了,心跟着有几分急忡:“皇上偏在这时宣见,连同贵妃也在,只怕是设了什么计,专等娘娘过去。” “我自然晓得。”吴滢滢苦笑,眉间一抹难消的愁色:“我倒是不怕。” 此去再险,或贵妃做再深的局,多就是她这条命,拿便拿去。 她又何曾怕死:“我只担心初叙。” 小鸾动了动嘴,问静妃是否有准备的话卡在喉,终究没说什么,接过宫婢取来的衣裳细心给她换上,临出门察到静妃手冷,心没底道:“也可能是奴婢想多,毕竟有皇上在,只要不是、、贵妃即便有心嫁祸,有什么是皇上看不破的。” ‘只要不是’什么,深的就不便说。 “但愿如此。” 吴滢滢收拾好情绪,轻拍拍小鸾的手,各自意会。 到时卢贵妃早在场,正笑着给君王添茶,吴滢滢随奴才引进殿,悄往四处看寻。 本该宿在正殿的周祁不在,屏风拐角落有样衣襟,上头几处血迹未干,赫然是昨日宫宴上周祁穿的,吴滢滢认出来,如坠冰窟。 “姐姐怎生站在门口?”卢蕴贞闻人带到,回头就见静妃脚没知觉般僵在进门处,神情显得浑浑噩噩,顺她目光望去,也‘才’见着那身衣物,当即惊呼声,受吓躲往君王怀中:“皇上,那是何物?” 褚君陵注意尽在静妃那找死的心思上头,觉人贴来看也不看,一手扒拉开,气得卢贵妃咬咬牙,不甘遭拒又往上靠,却不料君王突然起身,害她扑空不算,差点还摔着。 “皇上!” 被褚君陵阴沉沉瞥来,全当他是得知真相气的,怕是怕,却不忘做戏:“皇上殿中怎会有血衣,可吓死臣妾了。” 转头又瞧向还失魂落魄着的静妃:“姐姐见着皇上却不行礼,也是吓坏了?” 话落伴着茶盏摔地的声响,将吴滢滢魂拉回来,且看君王面色铁青,眼似要将自己凌迟,急地跪身:“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被问愣神在想什么,不等她想个借口应付,卢贵妃先开口:“臣妾望到那血衣就怕得很,不敢多看一眼,姐姐见着却不转睛,这般反应倒不像怕,莫非是认得那身衣物?” “认得?” 褚君陵眼中阴鸷又多些,命奴才将那身染血的衣物丢到静妃前头,要她睁大眼看仔细,究竟是认得认不得。 吴滢滢尽忧着周祁安危,压根无法思考别事,亏是小鸾瞧得心急,又见君王要发落下来,连忙叩头:“回禀皇上,我家娘娘今日身有不适,方才惹的迟钝,并非是眼熟这身衣物。” “大胆!”君王还没发话,卢蕴贞恐这贱婢毁了自己精心谋略的计划,借势便要除人:“主子都未出口,岂有你这奴婢插嘴的份儿,来人!” 欲将人拖到外头处死,就见静妃张开双臂将她那婢女护在身后。 “姐姐这是做甚,要为个婢子忤逆皇上不成?” “皇上何曾说要处置,倒是贵妃娘娘,臣妾来就没开过两句口,便什么话都让娘娘说了,臣妾倒是要问,娘娘此举,可是有意皇上与臣妾离心?” “你、”卢蕴贞不料向来逆来顺受的静妃有这副口才,一时还不上嘴:“你诬蔑本宫!” “是不是诬蔑,娘娘心中自清。” “本宫、” “住嘴!”褚君陵传人来不是为听架,怒一拍桌,慑使二人各自噤声,戾目睨着静妃:“朕再问你,这身衣物可是认得?” “臣妾..”吴滢滢紧咬素唇,脱身与周祁境况较量,终是选了后者:“认得。” 被问是哪个,心知君王故意刁难,低声道:“此衣,是贵君的。” “臣妾就说,”卢蕴贞瞧静妃入套,笑盈盈到君王身前,晓得褚君陵气昏头不认人,怕无辜遭罪,倒是没敢离他太近:“耳闻周氏与吴氏交情深厚,姐姐早该与贵君认识才对,方才那反应只怕是忧着贵君安危,拿皇上也不放在眼里,只可惜了..” 早时去静妃宫中,原是想等静妃因情乱绪主动找上周祁,再从中设计两人有染,谋罢却觉此计繁琐,多有不定因素。 待回宫中细细打算,已知静妃对周祁怀私,干脆找到君王,以周祁招后宫人觊觎为引,求其配合演这出戏,这身血襟便是钓鱼上钩的饵。 “姐姐可知,你那心上人此刻是什么下场?”瞧静妃确实不叫她失望,心只得意,拿看败寇的眼神蔑人:“是死,还是活?” 又问静妃知不知晓衣襟那血是从哪处溅的。 吴滢滢惊愕抬头,就看她极残忍道:“本宫昨日见姐姐久看着贵君失神,想来是受美色所惑,这如何使得。” “皇上将掌宫之权交与本宫,本宫怎敢叫皇上失望。”装腔不敢辱没圣托,眼睁睁瞧着静妃犯不贞的死罪,害人害己:“本宫便想着,既是皮囊惹的祸,就该早早斩断祸根,遂与皇上商量着将那害人的脸皮剥了。” 说罢轻啧一声:“倒可惜了一身好衣裳。” 第397章 吴滢滢不敢置信,身和音色都在发颤:“这血便是……” 血当然不会是周祁的。 君王虽然恼怒周祁抗旨,待人却还上心,不若昨日那般没脸,也不曾真将那贱奴如何,只禁足便了事。 一来君王余兴尚存,舍不得弃人,再是今日这局仅能说明静妃对周祁有不伦之心,顶天算单相思,远不足拉周祁落马。 索性卢贵妃也没指望一成功就。 ‘她父亲在朝中逐日势重,已够助她正位中宫,封后约莫不远,越是如此,越须得稳进,除周祁是必要,却不可操之过急。’ 这回周祁虽没摔到跟头,好歹静妃是除名了,想来今日之事已在君王心中埋了钉子,就等哪日扎破。 中间只差个不清白的‘事实’.. 卢蕴贞美事想好,眼下瞧静妃是信了,越刺激她:“要说这周祁也是命大,这般折磨都没死成,如今折了骨,连身上的皮也没了,倒不知活着有什么意思。” 辱说周祁烂人一介,紧遭君王狞目射来,装得没发觉,借做戏的名义狠狠将人说贱个够,真心话完,瞧是静妃恨得起泪,又道周祁被剥下的脸皮完好,丁点也没破:“姐姐实在喜欢,不如本宫求皇上将那皮肉赏与姐姐。” 吴滢滢这才看清卢贵妃姣好面容下藏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再看君王旁观不语,纵容贵妃恶行歹事,大悲大痛下,许久才找回些声音:“初叙从未做错什么,却要遭尽吃人折磨,皇上就没心嚒!” “初叙?”卢蕴贞捂嘴笑:“姐姐果真是与贵君交情匪浅,这般亲近的称呼,怕是皇上也不曾听过。” “你不就是安的这般心思!”吴滢滢恸极,含辱多年终于爆发,跪直身拿两人质问:“贵妃娘娘费尽心机诬陷臣妾与周祁有染,不就是怕我二人威胁到您的地位。” 即又看向君王:“皇上不容臣妾,杀我则是,是我不知廉耻动的祸心,周祁早回拒过,何就是他的错?周将军为皇上开疆拓土,九死一生夺得天下,皇上不证是非残害忠臣嫡子,又何不是忘恩负义!” 褚君陵眯起眼:“你敢骂朕?” “臣妾认为皇上暴虐昏聩,薄幸忠良,不配为天下之主。” 褚君陵演出戏被骂,还是自个后宫的妃嫔,这会脸是真的黑透:“吴傛倒是教出个好女儿。” 吴滢滢当他要祸及家中,面色煞白,欲将罪揽到个人身上,不防卢贵妃又作乱:“臣妾这计使得才好,不但能验私情,还叫皇上晓得了姐姐的心里话。” 计? 吴滢滢一怔:卢贵妃之计,不是为除掉她与周祁? “你那些话是骗我!” “不若怎么叫皇上晓得贵君遭了人惦记?” 卢蕴贞大方承认,只等静妃恼怒之下再将君王得罪彻底。 ‘如此说来周祁并无事?’ 吴滢滢浑身瘫软下来,露个无比庆幸的笑。 卢蕴贞:“?” “…………” 第283章 这边也亲亲 静妃情绪煽动不起来,便只得从君王处下口。 又一阵挑唆,煽使褚君陵斥声“贱妇”,作势要向静妃动粗,卢蕴贞遂做样子去劝。 褚君陵正愁她方才借机毁辱周祁的仇没地儿报,瞧这蠢妇送上来找虐,‘气红眼’将她假意来劝解的双手钳住,甩人上墙,撞得卢贵妃头痛脑花,眼趟趟的发黑。 闹剧以卢贵妃撞破脑袋、独揽后宫掌事大权收尾。 “你掺和什么!”褚君陵装心疼,招让奴才去往太医院喊人,又叫过她贴身侍婢送卢贵妃回宫休养:“磕破头倒是高兴了?” 卢蕴贞也委屈,假心劝和劝破头,还是破自己的,说出去怕要叫旁的妃嫔笑话。 “是臣妾欠虑。”天晓得她摸到一额头血有多惊吓,唯恐因此破相,更失仪得叫出声来,幸亏圣上及时提醒,并宽慰她不会留痕,才保住她体面:“臣妾日后定会小心,皇上莫气了。” 但想虽是见了点血,却有大收获,静妃从她手中分走的权便是还给她了。 卢蕴贞得到想要的,闻君王催自己赶回去歇息,迟疑看向静妃:“那姐姐..” “朕要杀了这贱妇!” 卢蕴贞放心了,顶着个破头满意离去。 贵妃一走,吴滢滢当是自己死期到了,合眸等最终的处置。 久久不闻君主发落,疑惑又睁开眼,殿中余剩三两奴才,早不见君王影子。 — 褚君陵气汹汹到偏殿:“那贱人果真敢打你的主意!” 撞门声吓周祁一跳,瞧他怒火蹭蹭上长,晓得昏君贯有蹬鼻子上脸的德性,不劝不哄,当没看着人。 “你不理朕!” 周祁只怕遭迁怒。 再看昏君不依不饶,更疑心起自己上回没与静妃说得清楚,故意留人念想的话都来了,受此冤枉也不甚虞:“皇上要如此想,臣也无话可辩。” “哄朕也不会?” 周祁瞥他一眼,就算答复。 “周祁!”褚君陵懑极,想拉人施教训,遭周祁冷眼瞥来又不甘收回手:“你便是想气死朕才好。” “是臣害的?” 这昏君自个乱找气受,倒赖得他。 “可不是你?”那吴家女再两世对周祁有情,好歹知进退,前世事就不说,先时那女人好歹顾忌着妃子身份,知与这混账有防,今日真以为周祁遭了大罪,倒是丁点也不装了,骂他不够,竟敢人前承认对周祁有觊觎之心:“养心殿哪须得奴才收拾,光靠朕今日损失的颜面都能将地扫干净。” 第398章 周祁倒不料静妃会在昏君面前坦明心意。 亦知这人气头上没什么事做不出来,未敢直接问静妃现况:“卢贵妃已经走了?” 就听褚君陵一声冷笑:“贵君当朕蠢嚒?” 将人一手拽过,眼瞧周祁似乎想躲,圈得越紧:“莫以为朕不知你心头琢磨的什么,若非那贱妇留有后用,朕断不会只叫她跪着。” 就看怀中人意外之余松了口气。 “…………”褚君陵咬牙切齿:“周祁、” 刚喊过名字,不备脸上得个亲吻,稍愣了愣,怒登时消得一干二净:“这不是会哄人?”闻其要去正殿瞧瞧,脸色又臭,气倒是不气了,嘴不满的嘀咕:“你就吃准了朕吃这套,专来治朕。” 说罢轻侧侧头,拿另一边脸对着周祁:“这边也亲亲。” 周祁遭他一句“厚此薄彼”闹得发笑,无奈依他,吻过又见昏君额头凑来,明摆着的得寸进尺:“皇上不想计划有误,便早些准臣将事了了。” 紧遭昏君反过来吻住,顺将周祁发上的簪子取了,口中振振有词:“去见外人又不是见朕,打扮得这般好看做甚?” “不是皇上要臣如此穿的?” 他日日的梳洗穿戴不净是受这昏君安排,何曾自己做主过? 想是褚君陵平日夸他夸得殷勤,旦得贡点值价玩意儿都要凿了改了挂到他身上,这会儿却‘不妥不妥’起来,不嫌脸疼:“皇上再不放心,不如往臣脸上抹捧炭灰,遮严实再过去。” “那当然好。”嘴上痛快是一回事,倒没舍得真拿周祁脸来糟蹋,又瞧他懒得搭理自己,眼幽幽松开手,边替人整理弄乱的衣襟,边醋得将他身上坠饰摘干净,仍觉得不满意:“非得要去?” 周祁眼皮都不想抬:“不是皇上自己出的主意?” 按与这昏君商量好的,等此事了便将静妃送出宫去,还她清白自由身,算将对方牵扯进来的补偿:“吴小姐一离宫,注定与臣无再见之时,如此皇上也要拈酸?” “吴小姐?”褚君陵紧抓重点,心头连连几声‘得了’:“好你个周祁!那贱妇如今还没遭休呢,你不唤她妃位唤小姐,就这般着急着她与朕划清关系?!” “…………” 这话听着倒像他三人各自有一腿似的。 晓得褚君陵故了意的胡搅蛮缠,不肯他与静妃相见,又想这破事本就是昏君自个提的,他奉命行事反落个不对,这也有些恼:“去不去你只给个准话,耍着我有意思?” 再说了些生分话,褚君陵见人真不高兴,当即收敛,心悻悻的放了人走,旋即也想跟去,遭周祁一个回眸震住,只得嘱人长话短说,莫与静妃有多余接触。 - 周祁到殿时静妃还跪着,君王走时未准起身,亦没叫奴才传话,吴滢滢不敢妄自试探,只得认命跪在殿中,等君王气消再想起她来。 时辰久了膝盖难受,欲稍挪挪,紧听到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吴滢滢瞬回头:“初叙?!” 周祁轻颔颔首,请人起身,却瞧主仆俩尽傻愣着,转而吩咐就近的奴才:“还不扶娘娘起来。” “初叙?”吴滢滢又唤他声,唯怕是幻觉,得周祁再回应遂不后话,任奴才搀着坐到椅上,腿上痛也忘了,只怔怔然将人望着。 又过片刻.. “娘娘?” “..嗯?”得周祁喊几声才回神,后觉殿内只剩他二人,心不见慌,反而缓缓放松下来:“你昨日、” 口开口合没个措辞,目光稍转,落到方才放衣裳的位置:“我方才在殿中见着你昨日穿的衣物..” 衣物上满是血,着实将她吓得不轻,卢贵妃后头虽说是计,到底没见到周祁人,她总担心。 现下周祁就在眼前,瞧着也不似遭了折磨,吴滢滢心落地,真切有个笑:“你无事就好。” 转而想到什么,笑意又收:“我..初叙,我只怕是害了你。” 观人疑惑,愧将今日之事告之,先是卢贵妃去她宫中有意透露周祁受罚,再是谋合君王召见:“我亲口认了对你的心思,皇上盛怒,定是要连累你..” “不会。”那日事后,周祁真心拿吴滢滢当个朋友,见她愧疚也更愧疚:“今日之事我早知晓,皇上亦不会怪罪。” 为此事将吴滢滢蒙在鼓里先告句歉,后想到昏君一身醋味,恐他等久又发酸怒,也就不耽搁:“殿中无外人在,娘娘与我既是朋友,便不多说生分的话。” 吴滢滢无不可。 “今日设计娘娘过来,是有要事相求。” “这话不对。”真能帮到周祁一二,吴滢滢盼不得,哪听得他用求:“你才说不与我生分,这便要食言?” 不准周祁再唤娘娘,周祁找不着合适称谓,亦不便直呼女儿家名讳,考虑褚君陵不在跟前,遂改口称小姐。 此话听着虽还是见外,好歹与君王划不上干系,吴滢滢更知隔墙有耳,体贴不叫他为难:“你找我有什么事?” 周祁斟酌间,让吴滢滢瞧出迟疑,见殿门紧关着,起身到他面前:“我仍是那句,不管为何事,只要滢滢能帮上忙,我绝不推辞。” 引得周祁愧意越深:“小姐轻易就答应,不怕此事有害?” “你断不会害我。”便真是有十万分凶险,她也只怕这忙帮不妥善,叫眼前人失望:“你肯信我,我只觉得高兴,还怕什么呢。” 第399章 “若是有损小姐清誉、” 吴滢滢苦笑一声,观周祁站起身,轻拉住他衣袖:“只要不累及家氏,名节清誉,什么都不比你重要。” 紧说周祁当她是友,朋友间更不该计较这些。 周祁却觉得自己卑鄙。 挣扎片刻,悔口道是此事欠妥,还要再斟酌,吴滢滢瞧他似乎不忍心,反而心疼起他来,将拉着周祁袖子的手松开,虚握住他掌心须臾,极快又抽回:“我初入宫侍寝之事,你想必是听过。” 君王为慑吴氏辱她,将她完璧退回,又赐她这讽刺称号:“即便你今日无事找我,我早是人笑话,哪又剩得有什么名声。” 反若此事能帮得上,让这人欠她几分恩情,也是她赚了:“你只当为全我心意。” …… “仅是如此?” 缠着周祁将计划道过,吴滢滢只庆幸,又闻他为自己委屈,反宽慰道:“这忙你若找上旁人,我才要委屈。” 却见周祁往后退开,折膝要谢自己,急得拉人起来:“我帮你是自愿,岂要你这般折辱自己。” “此恩意重,周祁无以为报、” 吴滢滢打断话,轻朝他笑:“能与你染上丝毫关系,该是我之幸。” 即便是假她也高兴:“你再愧疚于我,我才是要难过。”又听周祁要为她向君王讨什么补偿,如何也不答应:“我只愿爹娘康健,族氏长在,再是盼你余后无灾,并不求别的。” 此事再得君王授意,她对周祁心思却不作假:“君主多疑,不必你为我惹皇上嫌隙。” 只想到事成之后便要离宫,再见不到这人,难免心生伤感。 周祁心绪万般,迟迟无言。 “初叙。”良久沉默,吴滢滢耐不住先开口,既是为转周祁注意,也似从心问他:“皇上如今待你算好?你与他..便是定了?” 预料中的答案。 吴滢滢心酸使然这也无话,巧逢君王派人来问,顺就告辞离开,临走时遭周祁喊住,得些肺腑承诺。 大致是待吴滢滢亏欠,知她在乎双亲族氏,应她会竭力保全吴家。 第284章 皇帝要是知道您来看静妃娘娘 静妃废入冷宫,吴傛遭褫职,满府监禁。 卢贵妃当夜得到消息,取珠钗的动作一顿,后把在手瞧看:“仅是打入冷宫?” “是..”渠苏将唤人打听来的事尽告诉,见贵妃将钗子递过,小心放进饰盒:“按理吴氏当诛,皇上仁慈,许有几分周祁的缘故。” “周祁?”卢贵妃嗤笑,不拿对方放在眼里:“他也不剩几日风光了。” 闻渠苏请宽衣,缓站起身,随手拿个玉镯赏她:“皇上心慈手软可不成。”道君主仁厚易失威严,要帮褚君陵狠狠心:“静妃已除,后续之事..是时候了。” 渠苏恭敬谢恩,闻贵妃让将周祁盯紧些,依言保证,改让房中奴婢伺候卢贵妃洗簌,退身令行交代之事。 吴家是夜里遭的封禁,禁军层层严守,不止人进出的地方,府上连耗子洞都和稀泥堵了干净。 为老友的周未还不知,翌日朝上没见吴傛,只零碎听得几句风声,还是后头圣旨下达,自己也遭警慑,这才晓得闲言是真。 褚君陵为戏更有趣,连将与吴傛关系好的几个大臣敲打个遍,其中周未更甚,末又道是周祁实相肯做男妃,折算周氏将功赎过,暂且不问牵连之罪,只朝后将周未留下,故了意吓他。 “吴傛之女惦记周祁,胆敢私下来往,莫不是他二人早定有什么朕不晓得的亲事?” 周未冷汗涔涔:“末将与吴尚书虽是交好,着实未谋过子女婚配。”心头虽不是没想过,却也没坐实:“小儿心悦皇上,更不会起这般念头。” 这话褚君陵听得高兴。 瞧周未似乎想替吴家求情,将老丈人吓唬个够,留人早膳却闻周祁不在殿中。 “大早上的,去了何处?” “去、”那奴才忐忑望周未一眼,眼害怕道:“去了..冷宫。” 周未血都凝了。 静妃才被打入冷宫,周祁就迫不及过去,又是在这风口浪尖.. 抬眼望去,果真见君王面目阴沉,话夹刀的讽刺:“刚解足就往冷宫跑,当真是心悦朕!” “末将、”周未还想解释,脑里翻不到合理说辞,又万不能认罪,心心慌慌思索一阵,只说此事另有隐情,让等周祁回来再过问:“小儿绝非朝三暮四之人,还请皇上明察。” “不朝三暮四?朕倒是瞧他风流得很!” 褚君陵‘一怒之下’,连将镇国府也禁了足。 也是得知周氏遭难,周祁没人撑腰贵君位置等同是摆设,朝中对头净忙着看笑话,喊废位的声音倒越见少。 周祁暂不知昏君在戏弄自家父亲,恐冷宫奴才仗着静妃失势欺人,各打点过,又背着人施了些补济,算无疏漏遂不多留。 “少爷..”周一当他真是瞒着皇帝偷偷来的,心中不乏忐忑:“皇帝要是知道您来看静妃娘娘..” 便听周祁让他莫说漏嘴:“我是嫌殿中烦闷出来走走,未曾与人见过。” “皇帝又不傻、”嘀咕遭周祁眼神胁停,忙打打嘴,趁四处无人顾不上规矩,拉过周祁直往回赶:“咱得趁皇帝下朝前回去,不若皇帝派人来找,您准会露馅儿。” 不住想到以前那般日子,猛打个哆嗦,紧不忘道:“您下回再有什么事便让奴才和小顺子去办,即便皇帝捉到也有撇清的机会,绝不能冒今日之险..” 第400章 喋喋说阵,却看周祁突然停下:“怎么、” 周祁做个噤声手势。 吵嚷声入耳,混着拳脚与谩骂,在与两人一墙之隔的地方,周一贴近听了听,似乎是哪个没靠山的奴婢遭抱团欺凌,头还被人按着往墙上撞。 这等情况在宫中即是家常便饭,周一先前也受过害,同情对方是真,却谙明则保身的理,不打算管闲事。 更怕皇帝下朝后发现周祁不在,于是催人快些回去:“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照原路得绕墙过去,绕过去就得与人打照面,周一怕惹多余麻烦,省得耽搁,便提议周祁换条路走。 不防周祁先一步动身,径直朝往是非处去。 “少爷!”周一急得打转,赶紧拉住他:“皇帝都快查过来了,您还有心思看热闹!” 却听周祁说那奴婢声色熟悉,非要见人。 周一劝不住,甚是后悔没叫小顺子一并跟来:“是您的命重要还是那奴婢重要!” 劝他想想惹怒皇帝的后果,再看周祁今日又是见静妃又是想奴婢,反复踩中皇帝雷区,简直欲哭无泪:“您别说是故意给皇帝瞧的。” “乱说什么。” 周祁无空瞎扯,由着心头熟悉感引上前,转角即与那受欺凌的奴婢视线对上,如是一惊。 继望那帮奴才打骂不够,还上手扒那奴婢已然不蔽体的衣物,急声喝止:“住手。” 几个奴才果然顿住,齐齐往后看来:“哪个不长眼的、” 难听话说不及,看清来人登时歇嘴,吓得腿杆子直打弯:“见过贵君!” 被问及是哪宫奴才,哆哆嗦嗦道过,幸得周祁没打算怪罪,训诫几句便算饶过。 其中个不服气,得周祁让走,趁离人远颇不屑的啐口唾沫:“不就是个卖屁。 股的**,神气什么。” 这话周祁没听到,倒是进了褚君陵耳朵。 “德观。” 德观瘫着脸上前,一想到以往英明神武的圣上叫周祁蛊惑得像个色令智昏的亡国君,就难有好脸色。 又怕叫君王瞧出来遭罚,只得将头垂得再低些:“奴才在。” 褚君陵也不多言,只让德观处置干净。 “皇上..”德观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多嘴:“贵君冒然前去冷宫,若传出去……定要有损皇上颜面。” 得褚君陵深看一眼,难得不见怒:“自是要罚他。”模棱应句,便催他去处理那烂嘴奴才,又叫在场的口守紧些,不准周祁晓得这回事。 德观鼻孔偷哼口气,猜到君王口中那‘罚’大概是亲个抱个了事,嫌是闹心趁快退下,眼不见为净。 — 周祁到那奴婢身前,望她头破血流满身的伤,宫衣也遭剪的破烂,分明没法子见人,于心不忍,想脱外衫给她遮遮,却想到昏君滔天醋劲儿,转而吩咐周一:“去寻身蔽体的衣物过来。” “少爷!” “还不快些。” “……是。”周一不情不愿,不明白周祁对个不相识的奴婢如此好做什么,走两步又回头:“要是皇上知道、” 又得周祁一眼警告,悻悻去取衣物。 周祁回眸,又看向那奴婢:“你叫什么名字?” 即看那奴婢哽咽跪定,顾不得衣衫不整和头上伤势,朝着周祁重重一磕:“奴婢芙萍,叩谢贵君救命之恩。” 救命倒不至,只是听得这声名字,叫周祁震惊之余有些恍惚:“当真是你。” 再瞧到她今时处境,脸上恻隐又多些:“你可还记得我?” 芙萍怯惧抬头,与周祁目光相对有瞬,却像是怕什么,紧又叩回首去:“奴婢不敢!” 便是还记得.. 望其不肯实言,只得命她抬起头来,将人细细审视良久,确信没认错,疑心淡下,该问的却要问。 “早年冬寒,亏得姑娘相救。” 当初昏君为折磨他,罚他长跪冷室,又命奴才大开门户,长日风侵雪害,叫他险些损命,亦是这宫婢瞧他将死,关窗隔了凛洌寒潮,将他从鬼门关拉回。 只那时他将昏将沉,不剩多少意识,仅来得及问人名姓,谢却欠着,待神志再清醒,昏君已然得知此事,为罚他再受人好意,遂将那奴婢押到他身前,逼他看着人被打断手脚,冻毙于寒天之下。 昏君倒没舍得他死,罚他又多跪两个时辰,待此事了,他得捡回条命,却害那奴婢无辜惨死.. 周祁忆之色变,逃避般挥散脑中画面,改望向芙萍。 已死之人,今却好好出现在宫中,又巧让他遇上.. “那日脑沉,未来得及与姑娘道谢。” 边聊寻常松人警觉,边蹲身到那奴婢跟前,手借着看他头上伤势无意抚过额鬓,而后是颈颌伤痕处:“此处是遭粗绳勒的?” 芙萍惶恐应是。 周祁观她反应不假,遂回收手,为轻薄之举说了声歉。 不是易容,样貌名字亦对得上,莫非世上真的塑身还魂之事? 或是当年侥幸叫人误断了生死,既得生还,不早早逃命,为何又回这吃人宫中?再或是什么孪生姊妹,眼前这个占了枉死人的身份,今日故意引他相认。 所怀又有什么目的。 重重疑云,和上此人满身伤势,周祁几经思虑未直接问。 “你如今在哪宫务事?” 望那奴婢似不敢言,改问她因何遭的欺凌:“此处仅剩你我,无须顾虑。” 第401章 芙萍死死咬住下唇,半晌嘴里尝到腥味儿,这才崩了泪道:“奴婢在贵妃宫里谋生,方才那些人亦是贵妃宫里的奴才。” “既是同宫,为何要相残?” 该似觉出周祁疑心,芙萍并不道原故,只是说起自身身世:“奴婢家中清贫,父亲为供小弟识书,将奴婢与孪生的阿姐一并卖入宫中,当年关窗的是奴婢,该处死的亦是奴婢,是阿姐顶了奴婢的身份..” 第285章 若朕定要雷恒惨死 君王降罪是在次日。 “当日奴婢风寒,却有耽搁不得的差事。” 为防管事嬷子问责,芙玉见她实难起身,遂与她换了半日身份,又是不久,几个侍卫奉命来拿人,遂将芙玉认做是她:“阿姐那时若说出实情,多就是个冒名的罪,远不至死,却为奴婢能够活命、” 话到痛处,再无法往下说。 也是那日后,芙玉身死,芙萍便是芙玉。 事情本该到此结尾,却不知卢贵妃从何处查到真相,更以此为要挟,迫她做尽害理之事。 便有几件是对周祁。 “奴婢也不想,这条命不仅是奴婢个人,更要为阿姐活,卢贵妃拿家中人与奴婢性命威胁,若不听从,便要奴婢一家人没命。” 坦言方才周祁问起,她怕对方是晓得她做的那些腌臢事要报复,一时才不敢认。 “奴婢该死!” 又想磕头,却被周祁伸手拦住:“先起来吧,当心点伤势。”疑虑得解,眼瞧芙萍实在害怕,神色又温和些:“你害过我,确也救我一命,此前恩怨就算购销。” 旋即问回今日:“方才又是怎么回事?” 芙萍忍痛被扶起身,拢了拢破烂的衣襟,与周祁告句谢:“贵妃娘娘见您得宠,恐失圣眷,便想让奴婢借着当年恩情求换到您身边伺候。” 再是静妃一事。 卢贵妃之意,是要芙萍寻机陷害周祁与静妃有染,坐实两人秽乱后宫,进而双双除去。 “今日便是贵妃设计,要奴婢装巧与您相遇。” 按原计划该演出戏蒙周祁信任,岂料芙萍半路上反悔:“昨夜阿姐托梦于我,不准奴婢再借她的身份作恶,奴婢往日做多脏事,亦觉惶惶不可终日,如此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就此去寻阿姐,至少有个安稳。” 那几个奴才便是卢贵妃怕她有二心,既是派来配合她作戏,也是为监视:“奴婢不愿再错下去,遂反抗有几句。” 如此假戏便成真做。 若非周祁及时相救,按卢贵妃心狠手辣,断不会有她命在:“奴婢欲害贵君,却得贵君相救,如何不惭愧。” 周祁正想开口,却见周一站在身后,也不知到了多久,险些将他吓着:“怎么不出声?” 周一缩缩脖子,咧嘴笑得心虚:“奴才听入神了。” 脑袋吃周祁一记打。 将衣物给芙萍披上,再是考虑这人去处。 “那几人定会与贵妃告密,你此番回去难有活路。”再是当年之事,周祁并非不记恩,他得芙萍相救,又欠芙玉一命,芙玉虽去,她这妹妹却还活着,不能不报答:“贵妃要你跟着我,你便跟着。” 让人先去与卢贵妃复命,就说是为活命想通:“若她不信,便说此为最后一事,要她事成后准你出宫。” 芙萍了悟却不应肯:“贵君越是着想奴婢,奴婢如何能再害您。” 就闻周祁道是为赎她自身罪孽:“你既知贵妃害人无数,报应不为,便须人为。”望芙萍仍困惑,干脆点破:“姑娘便是这个人。” - “少爷!”周一愁眉苦脸,见周祁一副不知山雨来的态度就捉急:“您是一点不担心皇帝怪罪。” 耽搁这阵,皇帝定是早下朝了,说不定已经命了奴才满后宫的搜人:“您才得宠几日,那些妃嫔尽眼红着呢,就盼着有机会害您。” ‘卢贵妃不就是!’ 抱头鼓腮的模样惹得周祁好笑。 “您还笑!”他尽是为主子着想,主子不体谅也罢,竟还取笑他,实在过分:“真遭皇帝欺负看您还、”话说一半紧往嘴上打了巴掌:“呸呸呸,方才那话不算,少爷平平安安才好。” 周祁闻言心软,刚想摸摸周一脑袋,就看他双手合十摇摇晃晃,不知在求哪路神仙:“佛祖爷爷,菩萨奶奶,千万保佑我家少爷不失宠。” 周祁:“…………” “少爷..”周一嘟嘟囔囔一阵,忍不住问:“方才那奴婢真是您的救命恩人?” “怎么。” “奴才总感觉不对劲儿。”即使那奴婢话里话外都没破绽,难免也太巧合:“那回事奴才也记得些,那奴婢脸是那张脸,事也是这么回事,就是说不出的奇怪,像是..” 周一形容不出来。 “说不准当年死的就是芙萍,方才那个其实是芙玉。” 却被周祁说是想多:“不会有错,她就是芙萍。” 听自家主子如此笃定,周一也就不纠结:“少爷说没问题那便是没问题。”片刻联想到某处,哎呀一声,停住脚担忧道:“您将那奴婢留在身边,皇上生气可怎么办?” - 褚君陵倒不气,就是看到那奴婢总想起头一世干的混账事,在周祁面前总心虚。 也怕周祁翻旧账,借口那奴婢伤势碍眼,让人痊愈后再来伺候,引得周祁不住侧目:这昏君几时这般仁慈了? 第402章 看得褚君陵掩饰性的干咳一声:“朕派军将镇国府围了。” “皇上想做什么?” 瞧人一脸冷静,褚君陵挺稀奇:“今日怎么不怀疑朕要对周氏下手?” “皇上会嚒。”计划中分明没这一环,昏君将他爹娘圈禁,又是搞什么明堂?周祁想来想去,只想到个可能:“爹爹何处又惹皇上不痛快?” 瞧着周祁表情严肃,不敢说是耍着老丈人玩,只交代周未回府前那话:“雷恒给周府去了信。” 周祁神色一顿,紧就装得寻常:“皇上封周府便是为这?” “就不好奇信里写的什么?”褚君陵抬抬手,示意殿中奴才尽退下,又看周祁久不言语,揽他腰就发现人是僵的:“脸上藏得好,倒是身体要诚实些?” 不悦他如此在乎个逆贼,臂力一紧,问周祁在怕些什么:“怕朕连坐周氏?还是怕你那‘好哥哥’有事?” “臣与雷恒并无亲故、” “周祁。”褚君陵言酸嘴酸,将人腰身又锁紧点:“朕要听实话。” 迟迟不得回复。 “怎么不说话?” 周祁被勒得难受,稍稍挣动,察觉昏君还想借劲儿,装痛抽口气,这才使人不情愿松开:“这下总能说了。” “..信在何处。” 就看昏君将信取来,当着面铺开,却不准周祁碰。 “皇上非要逼臣?” “朕逼你?”褚君陵原本只是吃酸,听这话却来气:“朕要个答复就是逼你?还是你心头真有那姓雷的,唯恐他遭难。” 观周祁又沉默,直将信扔给他,要他好生看个清楚,气极位置没扔得准,信没到周祁手上,略过他落到了桌子底下。 周祁看他一眼,正打算捡,被褚君陵赶在前头拾起,一面拽过周祁的手,一面将被捏得皱巴的纸塞给他:“你好生看看!” “…………” 展开将内容粗略扫过,不免一惊。 “看清楚了?”褚君陵冷哼,拉过愣着没反应的某个:“便是没得刺杀那回事,但凭此信,那姓雷的谋逆之罪也是坐实了。” 至于周氏:“倒不知那逆贼猜不猜得到你爹会将此信呈到朕手中。” 信中雷恒直言要反,又道与周氏恩断义绝,便是想将周氏摘干净。 周未将信上呈,却是明了周氏的立场。 “他可是说了,来日战场上若对上你爹爹,断不会顾往昔恩情,这等忘恩负义之徒,也值得你惦记?” 眼瞧周祁思绪混乱,难听进去话,接过那信纸碾做碎灰,又问他:“如此,卿卿仍觉得雷恒不该杀?” 或是雷恒手中那几万兵力够不够与他抗衡,周祁又想这皇帝是谁。 “若朕定要雷恒惨死,你可会恨朕?” 周祁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冷得厉害,蜷蜷手指都不能。 “褚君陵。” 褚君陵本就时刻盯人反应,这会瞧周祁脸色发白,当他被吓着,再听对方这一声喊,心疼占上风,顾不得要什么答案:“不说这个,朕去命人传膳。” 将走时被周祁拉住,才知他掌心凉得刺人:“怕狠了?” 紧被人靠入怀。 “祁儿?” 难道是冻着了? 算着这几日温降得快,将人抱拢点:“朕让奴才拿氅衣来?” 却听周祁问道:“先时那般境遇,我还会受嚒?” 没来由的一句,褚君陵还是听明白了。 “朕与雷恒间的恩怨,关你什么事。” “若臣想替雷恒求情。”周祁闭上眼,侧开脸靠在褚君陵肩头:“雷恒若降..” “臣求皇上,留他最后体面。” 便是要褚君陵留雷恒个全尸。 “朕还当卿卿要朕饶他性命。” “他是因我..” 弑君之事,雷恒已然没回头路,造反一罪更是严重。 两军交战必然闹得天下尽知,雷恒难胜,败即是死,若降,反贼不除则害君威,有涨心野之人胆魄,难得慑天下。 又是大统不过年余,皇权刚稳,正是要人作祭的时候,雷恒当口起兵,即便是降,多就是得个身首不异处。 褚君陵不以为:“叛臣之名都背了,还须你替他顾及死后体面?” “臣怕终身有愧。” “怕有愧却不怕朕迁怒?”褚君陵气乐,觉人往肩上不时的蹭,稍推开点一瞧,眼尾果真是湿了:“朕还没说要如何,你倒是先哭上了。” 就看周祁似觉没脸,垂眸偏过头去。 也不忘问君王应否。 第286章 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反了又降?” 问周祁是不是那姓雷的脑子有问题,喜欢拿自个命寻刺激:“朕晓得你打什么主意,不准!” 被人含泪又望回来,褚君陵怕心软,一把将他头按进怀:“要朕许你去见那逆贼,除非他真有本事篡朕的位。” 周祁遂说去信。 “信也不成。”褚君陵防得紧,直说此事没得商量:“朕与那逆贼的事,你莫想着插手。” 发觉怀中人身体往下落,速地托腰拦住:“跪朕也没用。” 周祁求情未果,也就不语,换不作声与人僵持。 又不过须臾腹起声响,褚君陵见他饿,顺势转开话题:“此事到时再论,朕去传膳。” “臣没胃口。” “方才是哪个肚皮在叫?” 第403章 气不过周祁拿身体糟践,这混账性子又倔得很,要想人进半口食,要么他将此事应了,要么撬开这混账的嘴硬灌。 逼又不舍得逼,兜着火与人眼瞪阵眼,抵不住周祁一双泪目颇可怜的将自个望着,心软松了口:“此事由你父亲去交涉,他若伏罪,朕便依你留他全尸,如若不然,你也别怪朕。” 心知雷恒必败,褚君陵倒宁肯他反造到底:“应也应了,你不准再想着见他。” 觉有疏漏又补充:“提也不准提。” 此事远不止个人恩怨,周祁本不抱希望一回求得人应,已打算另设法,却听昏君主动让步,有些意外。 “看朕做什么!”褚君陵瞧出他心思,故意拉下脸:“皇后都发话了,朕岂敢不遵从。” 总算从人脸上见得个笑。 “高兴了?” 周祁轻嗯声,带着些未散的鼻音:“多谢。” “谢什么。”褚君陵仍脸臭:“才把某些人哄好没几日,朕可不想再招恨。” 说罢就被‘某些人’回抱住:“臣饿了。” 昏君轻哼声,招个奴才传膳。 饭间另外想起个事。 上回在药池提及雷恒,周祁是如何说的? “雷恒弑君乱国,天理不容,可是你亲口说的。”褚君陵原话重述,眸色逐渐危险:“前时才道那逆贼该死,如今拿准朕的心意,倒敢为人求情。” 周祁顿了顿,递过碗去:“臣想喝汤。” “休想转话题!”褚君陵自然接过碗,舀两勺汤又递给他:“当心烫,你如今越发懂拿捏朕。” 周祁捧碗吹了吹,尝过口便放下:“皇上不是不准臣提雷恒。”而后轻道句饱,接过奴才递来的绸帕拭口:“臣想吃梅花糕了。” “周祁!”褚君陵满面凶光,边使唤奴才去备糕点:“口味还是偏淡?朕怎不知你有这般听话?” “稍甜些也无妨。”看昏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周祁也不怕他:“不是皇上要臣实言?” “…………” 堵得褚君陵一时口塞,半晌想过头来:“那时某些人也说是实话,还想以死明志来着,敢情是诓朕?” 周祁被揭穿也不尴尬,看昏君硬要自己说出个所以然,借口消食便想离席,被褚君陵一手按到腿上:“想往哪走。” “臣也想到样事。” 不就是翻空账,谁不会似的。 “臣听闻皇上今早欲留爹爹用膳,饭没吃着,倒是让皇上挑着错罚了。” “朕..” “皇上不做弄臣便要做弄臣的父亲。” 问褚君陵否是真拿周氏当乐子耍了,褚君陵心虚不过,手从周祁腿上拿开,改堵他的口:“都莫说了,你甭提你爹遭罚的事,朕也不提雷恒。” 周祁多余理他。 — “德公公。” 卢贵妃见德观前来,知是私下与人说的那些话起作用,笑迎上前:“公公今日过来,便是考虑好了?” 互问过礼请人入座,又唤婢女备茶。 “茶就省了。”德观也不坐,开门见山道:“老奴还得赶回去伺候皇上,娘娘何处用得上老奴,不妨直说。” 卢贵妃遂说正事。 芙萍是一环,事不成则不论,杀了那婢子封口即是,若成,周祁与静妃不伦,君王信是最好,若为折损周祁要彻查,便得有人叫使君王不得不信。 此局最合适的人选,便是身为御前总管又深得君王信任的德观。 “琐事自有本宫筹划,不必劳及公公,只须公公开口之处..”卢贵妃取过桌上的木盒打开,里头是颗鸡蛋小大的宝珠:“还望公公健言。” 德观稍显迟虑:“皇上不定就信老奴、” “皇上自然会信公公。”卢贵妃言辞确确,合上木盒塞进他手中:“再说,不是还有本宫嚒?” “这..”又受卢贵妃道声谢,这才勉为收下:“老奴这般做是为皇上,与娘娘可没得关联。” 卢贵妃领其意,听闻德观这就要走,亲将人送出去。 “渠苏。” “奴婢在。”渠苏附耳上前,得卢贵妃悄声说句什么,心生犹疑:“德公公到底是皇上的人,娘娘就不怕..” 卢贵妃自然不怕。 正因德观是君王的人,更不会容忍周祁以男人之身蛊惑圣心,君王越宠周祁,只会加深德观与她联手的决心。 况且那老奴才自己也说了:“他可不是为帮本宫。” 为的是褚皇室万世基业。 周氏越有祸乱朝纲之嫌,越得众而诛之。 再是德观离开时透露的消息,若为真事,即便是静妃这步棋出错,亦能叫周祁不得翻身。 也凭此验那老奴才诚心。 一番推敲,将与外头人联系的宫牌给渠苏:“让我爹暗中查着便是,未确信前切莫声张。” …… 沈寰任务回宫,半路偷往周府一趟,到时就见府外头遭禁军围住,连墙头也插有几个。 ‘周氏又出事了?’ 禁军监视得紧,满腔疑虑来不及捋,光进府就花了沈寰好些功夫。 前院找到后院,总算在处廊房将人找到。 景南扫地扫得好好的,突然有个人到眼前,差点惊叫出声,又没等看清对方样貌,先就被捂了口,拖到个不显眼的角落。 “是我。” 让人莫起动静,见景南点头遂松开手,警惕望着四周,确认没异样回头问他:“可有能说话的地方?” 第404章 “我房中能。”景南不料是他,脸上藏不住的惊喜,怕人发现小着声道:“正好就在附近,这会也不容易撞人。” “你个人住?” 见沈寰狐疑轻点点头:“原本不该是。” 府中下人尽在同个院落,与女婢住处各在一方,景南以仆人身份留在府上,原本也该随其余人宿在西角,却因着他来历特殊,又得君王同意留下,周未恐有算计,为防万一遂将人单独安置到一处,每日安排些不算重的杂活。 “我先带你过去?” 得沈寰同意走到前头,边躲边探到房门口,让人先进屋,自己在外头站有一阵,确认没遭外人察觉,这才回房将门锁住:“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沈寰说罢,就见他脸上喜色又多些,一双眼睛亮晶晶将自个望着,稍有些不自在:“你这几月过得如何?” “都好。” 床铺被褥尽有他的,也都暖和,便是这几日京中降温,府上还给每个下人备了防寒的衣物,里头棉花可厚实。 肚子也填得饱,主家仁慈,每日饭不仅有三顿,连下人的伙食也不算差:“多亏你为我寻得这般好的去处,我如今能吃饱穿暖,比以前不知要好上多少。” 笑说千万倍也不止,要沈寰莫担心他。 沈寰瞧人似乎是胖了点,知其说的不是假话,稍放下心,又想到他原先遭受的那些,多嘴问道:“与府中人相处得如何,可有哪个刁难于你?” “并未。”景南照实摇头:“将军好心同下边儿的人都交代过,大伙儿也都和善。”府上人又知他遭遇,大多瞧他可怜,比起刁难照顾更多些:“我一切都好,就是、就是、” 就是有些想沈寰了。 景南扭捏半晌,仍是没好意思说:“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我..” 沈寰不防被问住,架不住他满眼期待,“顺路”的话咽回嘴,心虚嗯了声,果然见人笑容越大,开心得不得了。 开心过后又是担心:“你偷着来见我,皇上晓得了可会有事?” 听人否认笑意又回脸上,使得沈寰也无意弯起嘴角,暗想这谎撒得值当。 “对了。” 确认人过得好,继问起周府遭困的事,却看景南一脸懵道:“将军朝会回来府上就被封了,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只记得好大一场动静,当时将他吓得不轻,他怕惹祸事亦没敢问:“那群人将府邸围住,既没抄家也不伤人,光是不准出入,我们起初是怕,后头见对方并不做别的,也就各管各事,相互不打扰。” “宫里没来人说?” 景南摇摇头:“我一直在后院打扫,未闻有人喊去接旨。” 口头传令也是没有。 “你在皇上身边当差,竟然也不知嚒?” 沈寰含糊道有要务在身,昨日便离了宫。 片刻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又道:“今日事毕,便想着过来看你。” 倒是让景南觉出意思,乖巧应道:“你记得我便足够了,不重要是不是专程过来。” 沈寰心头一软,几分不自知的悸动。 第287章 传彭澜生之子觐见 “往后得空我再来看你。” “你要走了?”远不料是这般答复,景南一时无措。 不明白他那话分明懂事,为何沈寰却要离开,想问是不是哪句话惹人不满,到嘴却是:“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沈寰疑惑,就看他将被褥掀开,再取下床板放在一旁,从里头捞出个粗布袋子:“这个你拿着。” “这是?” “是我这几月的工钱。” 他在府上不缺吃穿,没得需要花钱的地方,倒不如给沈寰:“你常在外奔波,免不得有要应急的时候,这点钱虽然少,也算是我一片心意。” 又怕沈寰不要,严肃让他当是救自己出来的报答:“你若不收便是嫌弃。” 沈寰心头异样更甚。 架不住景南软磨硬泡,钱到底是接了:“我来得急,身上未有相赠之物,下回过来再补给你。” 能使对方再来看望,景南当然乐意,闻沈寰问想要什么,不舍得他破费,想来想去说了几样不算贵的零嘴:“近来我也出不了府,你少带点给我解解馋就是,买多了浪费。” “好。”应下要走,却看对方欲言又止,表情似有惧意:“怎么了?” “周府这般……将军和夫人可会有事?”担忧主家是真,也是想沈寰多留些会儿,景南自觉卑鄙,却不要脸装得后怕:“我总心慌..” “无事。”沈寰想到养心殿那个,倒不觉得君王真会对周氏下手,此事但不便对外说:“皇上如今器重周氏,不会轻易责难。” 遂喊景南莫怕。 “时候不早,我得赶回宫中复命,就不陪你了?” 景南脸颊发烫,闻对方恐晚回去遭君主怪罪,登时什么心眼也不敢耍了,只叫他路上当心:“你快走吧。” 目送沈寰身影消失才不舍的回眸,而后将屋中收拾一番,确认没得哪处异常,拿过门前的笤帚,装没发生什么去了方才没扫完的院落。 - 褚君陵借有政务离殿,半路又遣退多余奴才,独留德观跟着,到御书房没听得自个想要的消息,略有失望:“仅是这些?” “..是。”德观杵着头瞧不到君王表情,只觉后背趟趟发寒,莫名打个哆嗦:“奴才照您吩咐的与贵妃说了,贵妃也没说别的,只叫奴才将周、” 第405章 察觉背后寒气又重点,了然改口:“将贵君看紧些。” 再是赏了些好处给他。 “哪样好处?” 见君王感兴趣,德观赶紧将卢贵妃给的木盒子呈上:“正是此物。” 褚君陵敲敲桌,示意他将盒子打开。 “赤玉珠?” 这东西是前两年剿倭时从倭国皇室掠回来的,遇光生热,有暖体之效,再是这玉珠子稀缺,拢共没得几枚,他那时对卢蕴贞还算宠爱,对方缠着他要这珠子,索性他对这些俗物也瞧不上眼,便尽赏给她了。 眼下想来倒有些后悔:“御赐之物都舍得送,可见卢氏为拉拢公公下足了血本。” 叫德观莫让卢贵妃失望。 德观让这声‘公公’吓得心惊肉跳,连道折煞:“您才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岂敢放着皇上不孝敬,傻的去勾结后宫妃嫔。” “这可说不准。”褚君陵似笑非笑,拿那珠子在手头把玩:“你近来对周祁意见不小,有人肯除掉他,更不必你亲自下手,难保起什么一念之差、” “奴才不敢!”为奴不忠是极为严重的指控,可不止掉脑袋的事,德观万死也不敢认:“奴才提防周祁不假,却是怕他暗害皇上、” 紧遭木盒子砸到身上:“奴才该死!” 迟迟不闻君王后话,斗胆抬头瞧去,恰对上褚君陵眼中森冷,浑身一激灵:“皇、皇上..” “接着说,不是怕周祁暗害朕?” 德观被砸老实,也不敢再喊周祁名字,战战兢兢澄清一阵,末了仍怕君王不信,苦着嘴抱屈:“奴才最晓得贵君在您心底的分量,不敢不为想皇上,便是奴才蒙了脑了真想对贵君不利,远有更周全的法子,哪至于涉险与卢氏合谋。” “哦?”褚君陵抓住重点:“不知公公有什么‘更周全的法子’?” 德观:“…………” 吓也吓了,怕老奴才真拿过去,摆摆手让人起,顺将手中玩腻的玉珠子扔给他,望德观烫手似的不敢要,一语双关:“贵妃亲给的诚意,你这奴才敢不领情?” 德观才颤颤收下。 仰头见君王已然离开,连忙追上,木盒子也顾不得要,褚君陵走到半路似觉忘事,返身又折回去:“传彭澜生之子觐见。” - 彭齐舟万万没想到皇帝会召见他。 彭大人更意外,连想到周氏和吴氏接连起祸,还当轮到自己头上,心猛一咯噔。 ‘他与周吴二人私下虽是交好,朝中并非一派,圣上此意..是宁肯要错杀?!’ 惊骇不过,闻德观催促,让同样心悬着的彭夫人带其余人退下,等剩三人在场,激动拉过德观,死死握住他的手不放。 德观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是想塞什么好处给他,摸了摸没摸到,反被彭大人抓得更紧:“大人这是做什么?” 想是自己假拒的话都酝酿好了,结果彭澜生给他来这,一双花白的眉毛皱了又皱:“老奴一把散骨头,可经不住大人这等子热情。” “公公且慢。”彭大人看他急着要带自家儿子离开,比他还急,脸上挂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下官就这一个嫡出,皇上无端召见小儿,可是……到下官了?” 话直白得不能再直白,就差明着问皇帝是不是要对彭家下手,听得德观都愣了一愣,似不料他这般大胆,一时还接不上话。 “公公?” “……”感受到彭澜生手劲儿又重了点,紧应付道:“公子去了便知,皇上那儿催得紧,再耽搁下去恐是不妥、” “德公公!”话遭彭大人颇激烈的打断,唯怕此行是单程路,愣是不敢松半点手:“透露透露?” “老奴哪敢过问这些?”德观试图挣脱:“您这不是要老奴难做嚒?” “一点也成,下官好有个心理准备。” “老奴真不知、”且看彭大人越抓越紧,死活都不放,彭齐舟也没插手的打算,痛得直咬牙:“您先放开老奴。” “就一点。” “……” 德观再为奴才,好歹也是君王心腹,朝中哪个大臣见他不是客客气气,心哼这彭澜生没眼力就罢,竟还得寸进尺,受这窝囊甚是不虞,故意拿话唬他:“大人非得问个明白,老奴便直说了,公子此去既是事出周氏,也与彭府前路相关,再深的..大人且慢慢儿悟。” 继言君令延误不得,半请半迫领了人进宫。 周祁中途才知彭齐舟要来,闻要见人稍生退意:“皇上要将彭府也牵扯进来?” “朕哪会做这多余事。”见周祁低头不知又瞎想什么,掰过他的身体正对着自个:“不想见他?” “……不是。” “那是怕他见你这般情况。” 周祁避而不谈,转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朕想趁年前了结此事。”时日不剩几月,万事尽得打紧,泾川之事虽然见好,日日还有朝政要操持,要事杂事凑到一堆,等忙起来只怕没个空闲时候:“朕难得空,你常日在宫中也无聊,找个人进宫给你解闷。” 周祁几个好友中就属彭齐舟最合适。 “他既没在朝中任职,足够清闲,也不必朕提防着他对你起不该的心思,再有一点,朕也怕你个人待着。” 养心殿守卫森严,平日连只苍蝇都难进,周祁倒不知有什么好怕。 “自然不是为这个。”褚君陵瞧他不当回事,装委屈地凑人近点:“难免有忙昏头的时候,朕是怕来日忽略了你,你再胡思乱想觉跟朕不值得,朕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406章 有个人陪着总不至于。 周祁不知说什么好:“皇上眼中,臣便是不讲理的人。” “感情之事哪有什么道不道理。”褚君陵只怕感情破裂,说什么也不容他拒绝:“朕总要防范于未然。” 没商量好彭齐舟便带到,褚君陵喊声进,转头捂住周祁嘴巴:“说什么也没用,此事就照朕的意思。” 彭齐舟进殿便是这场面。 从他的角度看着像是褚君陵在掐周祁脖子,且听皇帝口气还不好,怕他气极了真将周祁掐死,连忙喊声吾皇万岁,才见皇帝收回手,似乎还瞪了周祁两眼。 “平身。” “谢皇上。” 褚君陵张张口,一时没得后话,拿眼问周祁,周祁不满他专断也不理睬,彭齐舟更是不敢吱声,殿内一时静谧,还是送药的奴才过来,见这场面怵了怵,勾着背在门外请示,这才打破气氛。 “进来。”先让试毒的奴才尝过,见人无异接过手,自个也尝了尝,又等半晌才给周祁:“还有些烫,慢点喝。” 周祁口中一苦,蹙着眉不动作。 三天两头来上一回,褚君陵约莫也习惯了,侧首朝德观使个眼色,让将彭齐舟领出殿,待人回避颇耐心问某个:“你喝还是朕喂?” 第288章 被皇帝威胁了就眨眨眼 “早前没得治时不见臣就死了。” 周祁接过碗,装得手腕没劲儿要摔,药没撒出先被褚君陵稳住:“胡说不够,还跟朕耍心眼?” 也让这话勾起愧意,让送药奴才将放着点心的食盒呈过,取一块喂他,道是自个害周祁如此,周祁要是实在痛恨,他便也日日陪人服这汤药:“再不然朕喝双倍,这下总痛快些?” “我分明没此意、” “怪朕怪朕。”褚君陵好脾气的哄人,趁其开口顺势将糕点塞他嘴里:“是朕的错,先把药喝了?” “…………” ‘倒像是他无理取闹。’ 周祁气闷没处发,想把嘴里的点心吐了,余光却扫到彭齐舟伸直脖子往殿内瞧,又偷偷摸摸怕昏君瞧见。 猜想他是担心自己,默了默,瞥褚君陵一眼,咽下糕点将那苦药喝了:“皇上满意了?” 褚君陵满意极了,笑着又喂块点心给他:“朕将人叫进来,你与他单独聊聊?” “臣的意见何曾重要。” “又瞎说。”晓得他是不高兴自个做主让彭齐舟进宫的事,任周祁如何说,也不和他吵,好声好气哄上一阵,闻人要到外头走走,想着彭齐舟会些功夫,没另叫人在明处跟着:“你那俩奴才可要带上?” “不了。” 褚君陵点点头,算着要往议政殿一趟,遂提议与周祁同行一段路,结果对方扭头就走,压根不理他。 - “初叙。”彭齐舟左顾右盼,就怕皇帝派人跟踪:“皇上给你喝的是什么药?对你可有害?” 闻其否认,趁人不注意往他腿上看去,神色几经变化,最终手搭上周祁肩膀,什么也没问他:“许多年不见,你在宫中可有想我?” “没有。” “你倒是一点也没变。”被周祁疑惑看来,阴阳怪气的啧啧两声:“一样不给人面子。” 周祁扬扬眉,眼中泛起丝笑。 “等等。”走着走着想起个事:“皇上传我进宫又没话吩咐,也不知到底要做什么。” 总不是叫他来陪着周祁闲逛? 再是周祁与皇帝之间.. “你俩现在算怎么回事?” 周祁脚下一顿,只说眼下是最好的结果。 “什么意思?”彭齐舟越听越糊涂:“坊间不少传闻,都说皇帝现在独宠你一个,这事儿是真的?” 说罢见周祁似有些不自在,当是自己打听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得合不拢嘴:“你和皇帝、、你们来真的?!” 就看周祁神情更不自在了些。 皇帝竟真是断袖,连同他这好友也是,彭齐舟只觉得世道有些玄幻,又想到周祁连遭皇帝囚禁在宫里好些个年头,欺凌打虐没少受一样,不恨皇帝就罢,竟还喜欢上了,这不是扯嚒。 是以看周祁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你莫不是有什么怪癖?” “…………”若非早年被昏君废了武功,周祁非得给他一脚:“没得聊便不聊。” “谁叫你有这等可怕的念头,忒邪门了、”话头戛止,突然想到某处地方,压低声问他:“你若是受皇帝威胁,就眨眨眼。” 周祁:“…………”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不若皇帝真宠周祁,又怎会将周府给封了,不止于此,连同与周氏交好的大臣也受了牵连,今日召他来见,怕也是为敲他爹的警钟…… 彭齐舟觉得自己真相,瞬间换上副正经神色:“皇帝恐是要对彭府动手,我今日要么有来无回,有得回也是这几日活头,不怕连累我爹。” 周祁正疑惑他说这个做什么,就被彭齐舟双手按住肩头,捏得他紧紧的:“左右是一死,咱俩多年交情,你若信得过我,我今日定设法救你出去!” “不必、” “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客气!” 周祁没得说话机会,看彭齐舟果然谋划起来,怕他言辞激动引起暗卫注意,再闹到昏君那儿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不多嘴。 “我爹怕此行有变故,来时叫了个传话的丫鬟跟着。” 第407章 那丫鬟还不是普通丫鬟,手头会些功夫,又善隐匿,巡逻的轻易搜查不到她:“她此刻在宫门候着,我编个借口去求皇帝准她进来,届时你与她换身衣裳,稍挡着脸随我出宫去。” 紧又觉得不妥。 周祁虽然瘦,却比那丫鬟高挑不少,身边突然多个八尺高还巧得跛脚的丫鬟,皇帝也不是傻子。 看周祁愣着又拐拐他:“你也想想办法。” “彭大人若知你赔上彭府来帮我,该是不会答应?” “我爹迟早得完,不差活不活这两天。”彭齐舟心直口快:“反正是一样的下场,我看得开,倒是你,你落难这几年我从未帮到你什么,还不准我死前义气一回?” 周祁被他孝到,暂不知彭大人听到这话会不会追着彭齐舟打,只看他口上义气不够,真谋了方儿要去昏君那忽悠,无奈将人拉住:“我并未被限制自由,你莫冲动。” 彭齐舟刹住脚。 “我随时能出宫,不必扮作丫鬟。” “……,你方才是想说这个?” 见周祁点头,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你真是自愿留在宫里,并非受皇帝强迫。” “嗯。”周祁又点点头,指向不远处的亭子:“我腿脚不便,坐下再说。” 彭齐舟恍恍惚惚,还是觉得周祁在骗他:“这儿也没外人,你跟我也不肯说实话?” “如何才是实话。” “自然是、、我知道了!”彭齐舟一拍腿:“定是皇帝拿你爹娘威胁,周府今日遭困,便是这缘故。” 追问周祁这回皇帝又逼他做什么,岂料周祁还没回应,身后先有一道声音:“朕也想知道,朕要逼贵君做个什么。” 吓得彭齐舟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说不怕死,这会让皇帝阴森森瞧着,下跪时两条腿直发抖:“参见皇上!”。 褚君陵前脚进议政殿,后脚就有暗卫报信,说彭澜生这混账儿子在离间他与周祁的关系,还想带人逃出宫去。 着急忙慌赶到,见周祁没扮成丫鬟稍松口气,又不知他究竟受没受挑拨,心一时惴惴:“祁儿?” “皇上怎么来了?” “再不来朕怕你跟人跑了。” 脚将彭齐舟踹到一边,碍于他与周祁交好没下死手,也够人实在痛上几天,眼边观察周祁反应,见他起身来拦,先一步把人按进怀里:“朕找他来是为防止你多想,这狗东西倒好,生怕你不往多处想。” 想不想的,周祁更关心彭齐舟伤势。 不赞同昏君下重手,说他两句,紧被褚君陵三五句的堵回:“朕下手重?若非念在你的份儿上,朕能一脚踢死他。” 莫说这蠢货还想找借口来忽悠他:“欺君何就不是死罪?” “臣说不过皇上。” 无声询问彭齐舟状况,见没大碍倒也放心,又知褚君陵此时还疯着,也是故意要晾着人,暂没帮着求情,转关注起另外回事:“臣在宫中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便是要追究暗卫告状的事。 褚君陵不见慌:“哪是要监视你,今日之事情况特殊,朕总不能看着你跟人潜逃?” 察出周祁不是真的生气,也没与他疏远的意思,一贯装傻道:“不喜欢这几个暗卫朕给你换一批?” 说是换人,实则是往他身边又多插些人手,周祁再了解昏君不过,但想着自己确实没远逃的心思,也就随他折腾。 “臣有些乏了。”假说犯困要回殿睡会,却看昏君听不懂似的要罚彭齐舟跪到深夜,摆着脸不高兴:“臣拢共没几个朋友,皇上偏要臣得罪完?” 褚君陵借势骗得个亲吻。 “起来吧。” “谢皇上。” 刚才被皇帝眼神吓到,彭齐舟这会仍怵得慌,冷不丁听君王让滚回府,如蒙大赦,暗中与周祁交换个眼色,确认他不会有事,捂着伤处溜之大吉。 “跑得倒是快。” 讽说周祁这好友跑得比方才说要救他出去时坚定得多,又见他不回复,‘心好’道是见彭齐舟走得踉跄,怕他半路上晕倒,指个奴才去将人送回府:“亲儿子受伤,彭澜生怕是要心疼坏了,朕要走的人不活着还到他手上,倒显得朕不够意思。” 周祁哪不知他憋什么坏,但想到彭齐舟躲不了挨顿打,心生有些内疚:“皇上贵为天子,也这般幼稚?” “朕明是要帮他改了口无遮拦的毛病,贵君怪会冤枉朕。” 理直说是一片好心,边往周祁唇畔上吻,周祁借困躲开,躺上榻见人不死心的贴上身来,扯过床褥将他盖个满头。 - 彭齐舟一上轿就嘶嘶抽气,车轱辘半路上不知碾到什么,接连的颠簸,更痛得人冷汗涔涔,心骂了皇帝不下百遍。 事后回想起君王对周祁的态度:皇帝暴虐又不讲理,今日得知周祁要逃,便是受他怂恿,依暴君的德性怎么都要施些惩戒才过得去,却看皇帝赶到时的表情,反而是怕周祁生气? 再是他串掇周祁逃跑,皇帝竟然也没杀他.. 种种怪象,要么是皇帝躯壳里换了个魂,要么是如周祁所说,皇帝对他有真感情,以此推……周祁说喜欢皇帝真不是在骗他?! 彭齐舟一时难以接受。 更难接受的,彭齐舟刚被扶下轿,送他回府的奴才就请过彭大人私谈,谈完彭大人脸猛一沉,憋着气不知在找什么。 第408章 彭齐舟直觉要完,果不其等那奴才离开,就见彭大人瞋目切齿地举着不知从哪找来的胳膊粗的大铁杵子朝他冲来…… ‘他爹杀儿子了,救命!’ 第289章 朕只怕进不了周府的门 泾川旱情结尾,农事大伤,招致食匮。 地方官仓粮储无剩,紧缺朝中赈济,君主意省财力以济灾后,扬令中秋不设外宴,只后宫中热闹。 再是妃嫔节时份银,宫俸近减一半,致使各宫人尽不干,吵着闹着要见君王,终了苦没诉得,叫卢贵妃点了两个吵得凶的杀鸡儆猴,君王面没见着不说,白遭顿惩戒。 朝中大臣上次宫宴遭褚君陵大放回血,这回俸禄倒没克扣,又听中秋不摆宴席,如是庆幸,唯恐再往外掏银子。 最高兴的属卢贵妃。 而今凤权独揽,就差声明面上的皇后,各宫尽得瞧她脸色过活,圣上更将节事交于她操办,比之周祁空有名头,得权才算真的得宠。 卢景华到底要谨慎些,望卢贵妃风头过盛,连劝她别显摆:“这般招摇易招人嫉恨,你离那位置就差一步,还是小心为上。” “本宫可不怕。” 圣上既将实权给她,便是从侧面认了她的身份,这步路走与不走都是稳了,她爹就是杞人忧天。 顺将君王不知出于真情假意向着周祁斥责她那几样事说了:“本宫憋屈无数时日,不正是为这天?” “那也不可大意。” “爹!”不乐意听说教,只说自己心有合计,要卢景华莫管,何况她也不是傻子,风光归风光,断不会高调到君王那儿去:“我有十足把握坐上那位置,您等着就是。” 卢景华隐隐感觉不安,但瞧卢贵妃听不进劝,迟疑一瞬,没在当头招她的烦。 “你有主意就行。”交代好事要走,被卢贵妃再一声“爹”喊住,笑挽住他胳膊:“皇上下令节事简办,女儿不好使国库的银子,花销上头还得靠爹爹支持一二。” “……成。” 知她是为在皇帝面前博好名声,卢景华倒也舍得,回府便让账房拨了几箱财物进宫。 卢贵妃为表后宫之率,节事份银文分不受,又拿积蓄到君王那儿:“眼下国库紧张,臣妾财事虽是微薄,也算为皇上与泾川百姓献一份力。” 如愿得君王夸句贤良淑德。 - 中秋宴上周祁也在。 原是不打算来,架不住昏君硬拉他陪着,万般不情愿:“臣应了娘亲今日回去。” “你也应了带朕一并。”还是两人和好那日周祁亲口说的:“更是你主动邀请的朕,莫不是想反悔?” 周祁懒得辩解。 明是这昏君有事要耽搁,既不准他先回府上,也不准他在殿中等,竟也赖得了他。 直言不想见褚君陵一后宫的妃子,省得心堵得慌,褚君陵瞧他话里带酸不禁窃喜,轻揽过人打趣:“朕还在眼前就醋成这般,真把某些人独留在殿中,寝殿怕是要遭醋淹了。” 听周祁又想先回府上,与他软磨硬泡:“不许!你回府上,不就是要朕个人去面对那些妃嫔,你能容忍?” “有何不能。” 褚君陵全当他嘴硬:“你能忍,朕可不敢。” 得周祁稀奇瞧了一眼:“世上还有皇上不敢为之事?” “那可多了。”故意拖长调,笑说今日便是其一,又轻酌酌周祁的脸,嘴里仍是腻人的话:“要朕背着正宫去与妾房厮混,朕可是怕得很。” 不觉想到前世刚重生那会儿,自个便是翻墙进去看的周祁,霎时有点怀念:“莫说朕向来洁身自好,干不出宠妾忘妻之事,若真抛下贵君去陪后宫妃嫔过节,朕只怕到时候进不了周府的门。” “……”周祁无言以对,看昏君又是铁了心要自己到女人堆里掺和,另找个借口道:“娘亲大早就等着了,臣回去晚了不合适。” “多的时辰都等了,急这会做什么。”便是晓得今日要回周府,褚君陵下令将节宴改到白日,又看天色已近午时,遂哄人到席上吃两口再启程:“先垫垫肚子,朕嘱人去跟你爹娘知会声,让府上也将饭菜备着?” “臣先回去,皇上宴后过来也是一样、” “哪一样?”迳直打断周祁的话,被推开身又凑上去,一副死皮赖脸的架势:“你承诺的带朕回娘家,撇下朕算怎么个事?” 瞧人实在不愿,好声气的商量:“过去露个面就走,不花多少时候?” 僵持间卢贵妃又过来,说是专程为周祁备了好戏,极热情要请他去瞧瞧。 周祁倒不知与她几时有这般要好的关系,正想回绝,却遭昏君答应下来,再被两人轮番的劝,气不过也架不住,只得无奈到场。 其余妃嫔早早等着,望几人到先见过君王,轮到周祁与卢贵妃,皆顿了口,不知先请哪个的安。 君主在前,卢贵妃表现得颇为大量:“愣着做什么,还不见过贵君。”说罢即又望向君王,装得几分后知后觉失了言的心怯:“臣妾逾矩,还请皇上责罚。” “无妨。”褚君陵意味深长脾她一眼:“爱妃主掌宫事,自是有权替朕做主。” 卢贵妃未听出言外话,心头只得意。 无视一众妃嫔嫉妒的目光,察觉周祁也瞧向自己,当他也是如此,避开君王视线回望过去,眼中轻蔑,出口话却不是:“贵君到底是男子,不便与臣妾们共处一处,不妨就挨着皇上坐?” 第409章 “如此也好。” 褚君陵巴不得,虽不知卢贵妃作什么恶,但想着有自己在场,外人明着阴着都算计不到周祁身上,也就不考虑多。 表过同意去拉周祁,伸手拉了个空:“怎么了?” 卢贵妃见此毫不嫌事大:“贵君是对本宫的安排有哪里不满意?” 只差明着说周祁是不满皇帝。 “贵君想坐别处也可,只是……”为难看向君王,见褚君陵真似不虞,忍着喜作自责状:“此事确是臣妾欠妥,只想着皇上宠爱贵君,可稍罔顾礼法..” 与君主共座原是皇后才有的殊荣,周祁这身份不伦不类,顶破天就是与卢贵妃平级,何况凤印在卢贵妃手中,便是破例,配坐到君王身边的也该是卢贵妃。 贵妃贯又小气,此番甘心将位置让与周祁,暂不知是安的哪般心思,却成功将一众妃嫔心中妒火转嫁到周祁头上:“是本宫的错,贵君莫要多心才好。” 周祁但不接招:“礼法不可乱,臣去该去之处。” 让周一搬把椅子过来,既不与一干妃嫔打堆,也恪守着君臣该有的距离,瞧褚君陵摆个臭脸,气他合着卢贵妃算计自己来参宴的事,沉色不理会。 “皇上。”卢贵妃目的达到,望君王还想将周祁往座上拉,赶着盈盈一拜:“臣妾为皇上备了支舞,请皇上赏鉴。” 紧就示意乐师奏乐。 一舞至中,却看君王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用作情趣的丝帛抛去也不见接,约莫嫌丢了脸,不等曲终便停了身,羞愤瞪向被褚君陵满心满眼瞧着的周祁,一口素齿咬碎。 褚君陵露过脸,算着时候差不多喊过周祁要走,被卢贵妃恨恨拦住,说是专给周祁备的戏目还没上,来都来了,要他看完再离开。 “耽搁不到多长时间,这出戏花费本宫许多心力,错过了就可惜。” 周祁被硬拦着,瞧卢贵妃面目阴鸷非要将他留下,与她对视片刻,将欲动怒的褚君陵按耐住,返身又坐回去:“那便瞧瞧。” 戏从开始,几个太监打扮的人推着个布盖着的铁笼上场,由笼框中牵出根锁链,握在前头那人手中,几句对话过后,阔布掀开,里头跪卧着个上身赤裸的男子,躯体鞭痕遍布,口遭铁枷紧紧钳着…… “放肆!”褚君陵怒得叫停,一脚掀翻近前的桌子,觥筹碗碟碎落满地,吃食混着汤水滚到几个唱戏的脚边,直将几人吓破了魂:“皇上饶命!” “来人、” “皇上。”周祁倒是平静,闻褚君陵要将几人处死,还好心帮着说了句情:“这些人亦是奉命行事,不关他们的事。” 褚君陵更讪讪。 一是瞧不穿周祁当下情绪,再是因他半迫着对方来这宴事才引发的这出闹剧,心慌得没个底,又听其不让自个发作,压着火揽人到身前:“怪朕、” 却见周祁漠然退开,心登时发沉:“祁儿?” 周祁确实有气。 被人演着往事羞辱,越瞧昏君心虚愧疚,越忍不住心头难堪。 偏偏脑让理智占着,没法儿当众与褚君陵闹得没脸,只能离远些不理他,转向卢贵妃那儿:“这便是娘娘为臣准备的好戏?” “我、” 卢贵妃也有些被吓到,观君王暴怒到随时像要杀人,嘴迟迟不敢开,又是众目睽睽之下,不甘人前落了气势惹宫里人看笑话,面子架着,硬着头皮同周祁道:“本宫是看贵君一路不易,方想着改出戏给各宫姐妹们作作勉,学学贵君是如何登上高位,如何讨得皇上欢心,来日也好更尽心侍奉皇上。” 话落周祁神色不变,反衬得自己沉不住气,卢贵妃难堪使得,不顾君王也在,口吐更为辱人的话,就听君王怒斥一声,一记耳光朝自己挥来。 下意识偏头,半晌不觉得痛,睁眼就见君王掌心离自己脸仅一指远,被周祁拦着才没落下,满是不置信:“皇上要打臣妾?!” “娘娘想讨教臣如何蛊惑的圣心,便请娘娘好生学学。”质问没得君王回复,周祁先捡过话,瞧卢贵妃脸色受伤,心更碎了一地,拽下褚君陵举着的手,轻掐他手腕暗示人冷静:“省得再如今日这般,惹皇上动怒。” 语罢有所指扫向在场众人,瞧一个个慌得请罪,当不知是褚君陵在背后使眼色,只说这出戏没意思:“走了。” 褚君陵紧跟上。 第290章 贵君这般好的脾气,朕总想欺负 “祁儿..” 周祁一路没给个眼神。 “朕知错了。” 哄人参宴是不想周祁自个儿回府,周夫人那张嘴褚君陵早见识过,就怕她跟周祁乱说什么不利两人感情的话,唆使这人再恨上他。 怎知防住了周祁他娘,没防住卢蕴贞搞这破事,褚君陵悔不迭,瞧周祁走在前头如何也不搭理自己,拉人停下,握过他的手放到心口:“朕慌得心快要跳出来了。” 周祁这才瞧他。 “真晓得错了。”褚君陵直委屈:“你不理朕,朕这处难受。”望人神情似有松动,装得更可怜些:“就理理我?” 态度到这儿,周祁气消不消,无声叹了口气:“今日中秋,臣只想安稳与爹娘过个节。” 褚君陵忙保证不整事:“朕乖乖的,你说如何便是如何。” 被周祁古怪瞧了两眼。 “怎么了?” 周祁摇摇头:‘乖’这个字放到昏君身上,怎么听怎么违和。 第410章 但看褚君陵句句诚恳,身段也放得低,不好再计较,听他央着自己原谅,勉强嗯声,此事就算揭过。 临近动身,褚君陵亲去了国库一趟,道是不好意思空着手去岳家,挑挑拣拣一大箱子,被周祁拦着还不大高兴:“你爹娘待朕本就有成见,不趁此示示好,一家子关系何时能改善?” 瞧人不见外,周祁自主忽略掉个别用辞,眼落到让各类宝物堆得合不上盖的箱子上:“皇上倒是舍得。” “不殷勤些,朕只怕岳父岳母不认朕这儿婿,百年后不肯在你周家族谱上落朕的名。” 对照清单点过数目,转头瞧周祁眉轻蹙着,似是不认同,正色将他教育一通:“这点小财算得什么,朕又不是给不起,再说周府上就你这根独苗,你爹娘去后家业不尽是你的,对自家人也小气?” 瞅着人又要不高兴,拽过来吻了吻:“这些俗物朕有的是,不必贵君替朕节省。” “…………。” 周祁懒得辩解,也就不管他。 任由昏君盘来点去,嫌单个箱子看着寒酸,又从武库中挑几样精造的武器给周未。 “朕不知你娘亲喜好,她平日都喜欢什么,你帮着挑挑?” “够了..” “仅这点哪拿得出手。”褚君陵只当他不好意思,看周祁不肯选,凭感觉挑了几套贵重首饰,末了又瞧向他:“你可有看上的?” “…………”眼瞥见轮子明显下沉,周祁收口气又缓缓叹出,一脸的无奈:“皇上是想将国库搬空?” 褚君陵还嫌少。 周祁见劝不住,兀自喊过车夫就走,这才使得昏君罢休,望人真没等自己的意思,紧随人入车轿,试探往他唇上贴贴:“又生气了?” “臣哪是气、”话觉多余,遂叫他自个瞧瞧时候:“再耽搁一阵,臣只怕晚膳也赶不上,还是皇上今日没打算要臣回去?” “回,怎么不回。” 如是说是就盼这一日,听周祁道自个食言,如何也不认。 “皇上方才说今日尽听臣的,这便是?” “朕是想讨岳、”惹得个冷眼紧就住口,恐又遭人晾着,变戏法似的捞出个食盒:“宴上没见你进食,吃点点心垫垫?” 周祁打开瞧了瞧,是梅花糕,盒中还冒着几丝热气。 “皇上何时准备的?”他竟是没发觉。 看褚君陵故意不告诉,神色还得意,没忍住笑了笑:“皇上何时成变戏法的了?” “你不是爱吃这个。”知人哄好又坐近点儿,从中拿一块喂他:“待会就凉了,快吃。” 等周祁嘴咬住,将食盒给他自己拿着,又从身后取出个携壶:“这东西干,喝点水别噎着。” 周祁倒不想他如此周到。 心下感动,倒不好意思吃独食:“皇上席间也没吃东西,也多少吃点。” 褚君陵就等着这句,瞧周祁手喂过来,欢欢喜喜接过,咽下后又问他:“朕就当你不生朕气了?” “本就没有。” 话音刚落,紧被昏君一手抱过:“贵君这般好脾气,朕总想要欺负。” “…………” 越理这昏君就越来劲,周祁清楚他什么德性,装没听到这话,又看轿中坐处宽旷,褚君陵紧挨着就罢,又将自己抱到身上,毫不顾及他也是男人,周祁心中屈辱,对这份亲热并不多喜欢。 随即忆起去年今日,想是被当小宠搂抱远好过受吃血刑具,聪明的没生事。 “怎么不说话?”褚君陵瞧人一动不动,还当是睡着了,偏头却见他眼还睁着,搂腰轻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周祁回过神,掩饰般尝块点心进嘴:“皇上今日不该向贵妃动手。” “怎么突然说这?”不提还好,一想到那巴掌没落到响,褚君陵心头就不痛快:“朕倒是要问你,那贱妇当众招你难堪,打死都该,你拦朕做什么?” 莫不是瞧人打扮得好看,起了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你给朕老实点。” 听得周祁好笑:“皇上果真是找不到话说?” ‘打人是痛快,就不想那巴掌下去是给谁招麻烦。’便是没得褚君陵先前那般计划,此举对他也是不利,这昏君胡来就罢,还反咬他一口,好得很:“皇上光想给臣撑腰,倒不怕臣遭群起攻之。” 贵妃辱他是真,却没造成实质伤害,再重就是个后宫不合,真叫昏君一耳光扇去,凭他如今身份尴尬,又是众矢之的,但叫卢氏从中煽动,就不是小打小闹能了的事。 “臣不信皇上想不到此处。” 何止昏君,卢贵妃定也料想到此,才敢冒着惹怒君王的风险来羞辱他,只是此举过于了些,卢贵妃宁肯得罪褚君陵也要他难堪,如此不划算的买卖,倒像是故意。 “皇上。” 周祁掀开轿帘,喊过人又摇头,望着窗外不知沉思何事,半晌瞧向随行的芙萍,眸色微敛,仍是没说什么。 “快到了?”褚君陵跟着向外瞧去,觉到周祁在看哪个,瞬将帘子关上,不满问他:“带着她做什么?” “她如今跟了我,难保贵妃要找麻烦。” 卢蕴贞坏是坏,褚君陵却不认为她会拿个贱婢当事,更不会嫌得没事专找这奴婢的麻烦,但听周祁不放心将人独留在宫中,意见虽有,然则没反对。 - “回来啦?” 第411章 宫里来人说周祁要晚些才到,又没说确切是哪个时候,周夫人怕厨下早了,等人到时饭菜冷透,只能将汤先熬进锅,而后没别的事做,就守在门外等周祁回来。 连近两个时辰,才见有轿辇在府前停下,周夫人赶上前,从一行奴才中找到周一,确认是自家小儿到了,欢喜到轿门口候着。 等见帘子掀开正想叫人,却看出来的是皇帝,上扬的嘴角瞬即收回,不出错的行了个礼。 “臣妇参见皇上。” “无须多礼。”褚君陵踩着奴才背走下轿,先将要跪的岳母扶住,环顾一周没见着周未,随口问道:“将军不在府上?” “..出去了。” 褚君陵点点头,也不问是去了何处,看周夫人身往后退,唯恐与他接触,当不知她对自个怨怼,又知周祁不喜拿人作贱,转身踢踢还在充当脚蹬的奴才,令其让开,亲手抱人下来:“轿辇高,当心点儿。” 周祁脚顿了顿,望母亲与府中人尽在,似觉此举尴尬,却步不前,遭褚君陵拦腰扣住:“近日才崴了脚,逞什么能。” 趁人懵惑一举抱过,悄往他腰上捏捏:“你娘亲看着呢,发什么愣。” “你、” 想问他何时崴的脚,转而会过意来,知褚君陵此话是为掩盖自己腿瘸之事,不想他回府上难堪,唇动了动,叫不知明情绪占着,极艰难的开口:“皇上不必、” 褚君陵是好意,可他被囚在宫多年,所受那些早不是秘密,何况是家中人?想说不必多此一举,又怕周夫人听去了难过,只敢喃喃:“谁会不知呢..” “传闻可信,还是亲眼所见可信?” 大好节日,褚君陵不给他机会难过,凑到耳边道这一句,又拍拍周祁背做安慰,等人站定将他轻推给周夫人照看,转唤奴才将几箱子货礼卸下,连同清单一律给她:“祁儿与朕的一点心意,夫人瞧瞧可有差?” 周夫人只怕是什么卖儿子的祸难财,丝毫不敢要:“皇上能准祁儿回府已是皇恩浩荡,此礼之重,臣妇万不敢受。” “照朕的规矩,所赠之礼该随赠礼之人一道,礼不让进,朕与祁儿自是也没得进门的理,夫人确信不要?” “这..” “难得团圆,这等事上浪费时辰岂非不值当?”望其仍是为难,遂说东西是周祁一一挑的,又说周祁多年未回,未能在二老身前尽孝,特才带的这些礼来赔罪:“当是全祁儿一片孝心,夫人也该收下。” 瞧人果真面露心疼,又添一击:“夫人再三推拒,岂不惹得祁儿伤心。” 周夫人彻底没话说。 旋即觉出哪里不对,心将狗皇帝遍遍地骂:她儿多年未能回府,不就是遭某个天杀的害地! 第291章 活寡夫 迫于亲儿在对方手上,没法指着皇帝鼻子要说法,周夫人无处发泄,憋得满肚子气。 偏偏狗皇帝还催她。 “那、”周未该在的时候不在,周夫人急无他法,只得焦色问周祁的意思,见他也点头,蒙是皇帝没藏别的歹计,这才犹犹豫豫收下:“既是我儿孝心,娘就不推辞了。” 转而谢皇帝恩。 得让免礼,让周一领人将东西搬去库房,又为叫皇帝久站在府外赔声罪,扯个笑容请人进府。 “皇上请。” “夫人先请。” 几番客套,还是周祁说句累,与褚君陵打个暗语,先将周夫人搀进府去。 “这恐是不妥..”瞧是皇帝真走在后头,周夫人直忐忑,等进府中紧停住脚,拉过周祁让出路道:“还是皇上先请。” 褚君陵遂说家中无君臣,让周夫人只拿他当儿婿瞧待,又不避讳喊声岳母:“自家府上,岳母不必拘束。” 周夫人:“…………”狗皇帝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当没听见这话,又闻周祁还未用膳,只担心他饿着:“娘马上去做,你、”想问周祁是否要一道,顾及皇帝也在,只能让他先回房歇着,做好饭菜再叫他。 “事有下人去做,您就别忙活了。” “那岂能一样。” 见周祁不愿自己操劳,便说是他难得回来,做娘亲的怎么都要露露手,也是上回进宫探人时亲口应的,说到就得做到,再无信也不能食自家儿子的言:“几道小菜也不费力,你等着吃便是。” 周祁劝不动,想跟去打下手,遭周夫人严肃拒绝:“君子远庖厨,你去像什么话。” 又想到他方才喊累,连催人去休息,奈何周祁性子随她,也倔得很,娘俩儿眼对阵眼,还是周祁肚子先响,将周夫人心疼得不行。 ‘狗皇帝不知体贴也罢,还吝啬得很,饷午过去竟连口饭也不给他儿吃!’既怕周祁饿久了胃疼,又因心头各种担忧,望望周祁,忍痛将他推给皇帝:“舟车劳顿,你不累想必皇上也累了。” “是有些累。”褚君陵手揽上周祁肩膀,适时接过话:“岳母有心,你就莫添乱了。” 亦知周夫人将人交给他是为何。 做饭是真,也是为防没人盯梢,怕他往府中捏造什么祸害周氏的罪证,又不敢找下人监视,不得以要‘舍弃’亲儿。 看人顾得了这头漏那头,岳母犯蠢,褚君陵也乐得不揭穿,只悄捏捏周祁肩头:“祁儿有朕看着,岳母放心去忙。” 周夫人尴尬答应一声,又看看周祁,这才离去。 第412章 “皇上。”有昏君暗示,周祁这会也反应过来,同样有些忐忑:“娘亲性格如此,凡事难免多疑了些,并非是要提防皇上。” “朕知道。”褚君陵倒不在乎这个,但看自家贵君脸上心头尽都紧张,心疼极了,干脆略过此事不提:“带朕去你房间瞧瞧。” “?”周祁一时不明白:“瞧什么?” 就看褚君陵笑得莫测,道去瞧什么漏找的宝贝。 周祁更疑惑。 “臣多年不在府上,房中能有什么宝、”话卡在喉,眼望昏君笑意越深,突然想过头来,脸羞耻的起些绯热。 “想起来了?” “皇上就乐得戏弄臣。” “哪是戏弄?”瞧他这模样好看得紧,碍于在外不便亲热,将人牵紧点,指腹有下没下的摩挲:“闲置在府岂不浪费,不如朕替你珍藏着,既是老来有个留念,不时也能翻出来瞧瞧。” “…………。”周祁只想着武功若在,定要一掌拍死这昏君:‘他便是脑子遭驴踢了,也断不会碰那些丢脸东西。’ 半晌不闻其声,褚君陵侧首看去,恰将一脸尴尬极了的某个瞧进眼,又看周祁凝神不知在沉思什么,心有猜测,没忍得住笑出声来:“想的这般认真,不成房中真剩有什么不想给朕瞧的东西?” 周祁神情闪烁。 “你自觉点,省得朕再请岳母来找。” “…………” 叫昏君惹得更是窘迫,耳朵也发烫,回想房中确真没得羞人东西,生硬避开话题,让褚君陵莫在周夫人面前一口一个岳母的叫:“皇上如此只会叫娘亲惶恐。” “不叫岳母叫什么?” 闻周祁让该称呼什么就称什么,挑眉‘哦’了一声:“贵君之意,朕该随贵君也唤声娘?” “…………” 望人无语还想逗他,敏觉背后有双眼睛,褚君陵一回头,恰将慌躲回墙后那人瞧到。 对面也不料他突然转身,藏着不敢动,过会不见人搜过来,当没被发现,秉着呼吸又偷看去,哪知正对上君王视线,一屁股栽在地。 ‘这狗奴才。’ 瞧吓得人仓惶逃窜,褚君陵眼微抬,暂且不打算管。 “又做什么。” 周祁望他停下,当是昏君又戏耍他,本不欲理会,奈何手遭对方牵着,甩也甩不开,褚君陵一收脚,便使得他也没法儿走。 又是有下人在,周祁羞愤不过,颇有些恼:“你走是不走?” 眸瞪过去,却见昏君回首望着某处,神色还似玩味。 “怎么?”顺褚君陵目光望去,但不见有什么:“暗处有人?” “没事。”褚君陵回过身,笑不达眼底:“先回房。” 被周祁问在看什么,话斟了斟,故意吊他胃口:“没什么,见着只臭老鼠。” 周祁自然不信。 “那就是耗子?”褚君陵眨眨眼,显得一脸无辜:“许是朕看错了。” “皇上当臣是傻子?” “朕哪敢。”哄人回房,却看周祁停着没反应,轻拉拉他被握着的手:“走了,傻子。” 得周祁飕飕一记眼刀。 “皇上方才看见了什么?” 褚君陵偏不说:“腿站着不软?” “皇上看见了什么?” “先回房。” 周祁稳站不动。 “真不走?” “皇上看见了什么。” 得! 褚君陵也不同他犟,问最后遍仍见周祁是那一句,将人打横抱起,依照前世记忆往住处去。 却想上一世总来这地方,与人床笫之欢无数,亲热都不知多少回了,竟也没发现房中还藏了东西。 ‘藏得倒是好。’ 不满其瞒得紧,心哼一声,到住处后把人放下,又遣退下人将门锁了,眼望周祁浑身警惕,朝他道句莫名的话:“贵君所作所为,朕可都记着呢。” 便是等周祁记忆恢复与人算前世旧账的事。 想他记忆虽是不全,好歹晓得有这回事,梦不梦地不论,光凭今日有正好的机会,该讨的得讨了。 逼问再三没使人招认,反被当成有病瞧着,褚君陵颇不悦,看周祁往座位上坐,连人带椅拖到身前,好一阵厮磨:“若从房中搜出有关朕的东西,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周祁只觉得这场面熟悉,像前两日昏君给他看的那话本子里的剧情,心刚起疑,果真见褚君陵欺压上来,照戏本所写拿膝盖将他双腿撑开,手缓缓往他下衣中探。 “…………” “坦白从宽。”褚君陵故作凶狠,将人整个圈到身下,又抓着周祁腿抬了抬,一派荒淫无道的昏样:“再不招休怪朕不客气。” ‘这昏君。’ 玩还是做皇帝的会玩,周祁气得想笑,倒不曾想褚君陵前两日给他看那话本是为留待今日实践。 顺势想到后续剧情,往下演即是昏君将他腰封解了,连同双臂绑到椅后,再迫使他衣襟大开,挑弄阵羞耻处,前戏做够,紧就是那档子事情.. ‘昏君肾伤未愈,虽行不得淫事,却有的是折腾人的手段,即便不到最后一步,难防这人就不做别的。’ 周祁心慌闹得,见褚君陵真架着自己腰往上抬,径直朝其蹬去,亦知腿疾使不上力,踹别处不足让昏君吃痛,又想给他长长记性,心于是一狠,伸脚踹向对方裆部,使褚君陵险些没躲得及。 第413章 “放肆、”下意识要斥人,紧想到上一世的周祁也干过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又看他面色从容,或是压根儿不感觉怕,也或是吃准了自己不会罚他,眼前这个与记忆中胆大恣意的身影重合,叫褚君陵心酸了酸,再不忍心责怪:“这处也是能随便踢的?不怕成活寡夫?” 听得周祁又想给他一脚。 趁昏君退开也站起身,挑个离他远的位置,问褚君陵‘证物’还搜不搜。 “怎么不搜?”褚君陵危危眸,赶在周祁又换位前把人捉住:“不搜朕怎么治贵君的罪?” 又问周祁有何要说。 周祁想了想,还真的有:“皇上方才在外头看见了什么?” “…………”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褚君陵冷哼声,佯怒亲他一口,威胁周祁从实招来:“眼下嘴硬,真等朕从房中找出点什么,再开口可晚了。” 瞧人不自觉,口说要给点颜色瞧瞧,周祁当他又要作怪,脚上蓄势待发,却看昏君只将他从座椅转移到床上,紧是一阵翻箱倒柜,却都没所获。 褚君陵不死心,反反复复没搜到样东西,正纳闷呢,扭头见某个神色悠哉,乐得看他白忙活,气得拍掉满身沾的灰尘,上床把人摁进怀里:“房中没有,定是贵君趁朕不注意藏到了身上。” 要解衣搜身,遭周祁又一脚踢下床去。 第292章 被你娘亲做的饭菜难吃哭了? 周未申时回府,进门即有下人来报,说是君王已经到了,眼下正陪着周祁用膳。 “这么早?”看天色没到晚饭时候,猜是两人入夜前要回宫,正打算过去,遭赶到的周夫人拦住,拉着他往反方向走:“你跟我到后厨帮忙去。” “不是在吃了?” “那是给你吃的?!” 吼得本就莫名的周未一愣,霎时不敢还口。 周夫人烦得摆摆手,让身边下人各自去忙,等剩周未紧将皇帝苛待周祁、叫人饿着肚子回府的事说了,却听他帮着皇帝说好话,气得掐这蠢驴一把:“我耳听眼见着的事实,能有什么误会!” “眼见不定就为实、” “你给我闭嘴!” 周未当即不吱声。 “还有你!”埋怨完皇帝,这又想起周未出府就不晓得回来的事儿,质问他瞎逛去了何处:“怎么?皇帝是事先没告诉你要过来?你倒是能躲闲,留我个人在府上应付?” 走着不见周未吭气儿,又使把劲掐他:“你哑巴了!” “…………”周未直冤枉:“你不是让我闭嘴、”即遭周夫人眼瞪过来,实相认句错,问到去向紧又含混,掩盖不住的心虚:“我..我能去何处?你今早让我去置办节货,我自然是上街去了..” “你还知是今早!” 闻自家夫人让看看当下时辰,心虚又多点,谎说是没找到合适的店家多逛了几圈,没曾注意时间:“我瞧着午时将近,就将就着在外吃了。” 吃完饭得消食,因此又逛了几圈。 “周未。”周夫人皮笑肉不笑,瞥他怂地往远处站,拧住周未胳膊上的肉把人拽回跟前:“你我夫妻数十载,我能摸不透你肚皮里的肠子有几道弯?” 只让周未自个招了。 须臾仍瞧他犹豫,拧着胳膊肉打个转,不等周未喊痛又威胁:“今日祁儿也在,莫逼我让你这个当爹的没脸。” 这才得人真话。 泾川事了,君王大赦以庆天下,唯独吴府还禁着。 两家本就有深交情,前时又得周祁嘱托,让他暗中帮衬吴家,周未便想着自家小儿敢堂而抗旨,必然是得君王默认,他虽不清楚皇帝用意,亲生儿子总是能信。 恰巧今日路过吴府,又是大过节的:“我瞧吴府冷清,顺路给吴兄送了些礼去。”礼还送得尤其险,幸而周未功夫了得,这才没叫禁军发觉:“就是这些。” “好哇!”周夫人恨不得打死这老憨子:“你还敢去吴府?吴家是遭哪个封的你是不晓得?!” 况且皇帝人就在府上。 掐周未胳膊掐得不解气,眼望四下无人,抬手揪住他一只耳朵:“我看你是吃多了猪油懵了脑了!” 周未不敢还手,被扯住耳朵弯腰撅背直喊疼:“夫人轻些。” “你还知道痛?”周夫人冷笑声,气问他哪里来的脸叫唤:“我如今是丁点也管不了你了?怎么这吴府没外人帮济,偏得要你周未去显交情?” 这憨驴逞世故她不管,但不能害她儿:“你要重你的情义、要与皇帝做对,莫连累到我儿!” 周未痛得不行,连说此事是周祁的意思:“皇上许是也晓得、” “皇帝晓得你还敢去?”周夫人差点气岔气,看他越描越黑不够,还想嫁祸给自个儿子,更被惹得火大,斥说周未是这几月好日子过够了,忘了以前遭皇帝猜忌时是什么下场:“你不怕死,我和祁儿还怕。” 也不听人狡辩,一路将周未拽到后厨,将里边杂役打发干净,只留个伙夫在房中,又想着眼不见为净,丢把斧头给他:“滚去院中劈柴去。” 被迫留下看灶且无意听墙角的伙夫眼瞧在外威震三军的周将军被自家夫人训得狗都不是,咽了咽口水,有点同情他,又看周夫人操着菜刀直比划,怕惹祸上身,赶紧埋头捯烧柴火。 菜切进锅,直觉自己是忘了点什么,举着锅铲翻炒几下,这才想起周未回来是空着手的,于是将人又喊进来,问他买的东西在哪。 第414章 “这..”周未眼神游移,被问是不是也送去了吴府,心虚扯露个笑:“为夫忘了..” 紧遭周夫人举着锅铲往身上打。 - 多年未食府中饭菜,又是周夫人下的厨,周祁尝到熟悉味道,眼禁不住酸涩。 “怎么了?” 周祁摇摇头,将口中的吃食咽下,泪刚泛出就见某个坏气氛的凑过身来:“怎么这副表情?叫你娘亲做的饭菜难吃得哭了?” 周祁:“…………” 哭是哭不出了,又看昏君就着自己筷子上夹的菜吃进嘴,细嚼慢咽品了又品,道着不知是真心还是客套的赞言:“这不是挺好的?朕尝着岳母的手艺比宫里的御厨还好上些,你几时染了挑嘴的毛病?” 周祁无端挨顿说教,不知摆什么表情。 “这点小事就来情绪,也不怕你娘瞧见了伤心。”让人吃不惯这道便尝点别的,瞧周祁光握着筷子没得响动,往他双颊上轻捏捏:“莫要挑食。” 手被无情拍开,便想吻到对方脸上,又巧的叫赶来的周未撞到,瞧这一幕实在尴尬,要跨进门的那只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该向着哪处落。 两难使得,想趁二人不注意时离开,转身偏巧又踢到门槛,于是乎没走成。 “末将参见皇上。” 褚君陵好事被搅心情就不好,导致看老丈人也不大顺眼:“将军来了又走是做什么?” “末将..”不好道所见有辱斯文,又听君王语气不善,一时没个妥帖理由:“末将..” ‘末’个半天没末出明堂,褚君陵听得不耐烦,再看周祁眼含警告,作势轻咳声,改问周未这时才回是去外头忙活些什么。 周未更答不上来。 支吾半晌,就怕皇帝问这事而赶来的周夫人一听皇帝果然问了这事,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皇上!”唯恐周未真说漏嘴,赶在他前头将皇帝叫住,只道是周祁今日回府,她府上有事脱不开身,下人又不知周祁喜好,遂让周未这当爹的去买些周祁喜欢的玩意儿,以便他无聊时能有事打发。 “哦?”褚君陵眯起眼,先是瞧老丈人两手空空,又看周夫人惊魂不定,直觉这两口子憋了事:“东西呢?” “东、、东西..”周夫人也支吾,短时间内没话对付,于是拿手肘怼怼周未,将要命的题抛给他:“东西呢!” 周未只得说不小心丢了。 “丢了?”褚君陵来了趣,闻周祁吃好,命下人将碗筷撤了,边似笑非笑瞧向他两人:“丢哪了?” 又问周未怎么个不小心。 “皇上。” “嗯?”被人一喊,褚君陵紧就收回视线,转瞧向自个身旁这个:“怎么了?” “臣回府前,皇上跟臣保证的什么?”这昏君每每应承得快,却是一句也不过心,瞧褚君陵总改不了拿自己家人吓耍得毛病,心生不悦,只压低声问他:“皇上要吓得臣爹娘胆战心惊才痛快?” “朕不问了。”褚君陵也压着声,牵过周祁的手握住,示软与他认错:“从即时起,你不准许朕绝不多话。” 又是这般错认得比谁都快的态度。 周祁气如针扎般泄了满腔,再说不出过分的话,再看昏君果真缄口,神色稍霁,挣开手去安慰被昏君吓得汗流浃背的双亲。 尤其是周夫人:“皇上仅不过随意问问,都是不当真的话,您和爹爹莫多虑了。” 瞧她依旧神思惶惶,人跟无主似的,回头望褚君陵一眼,示意他说句话。 褚君陵忙上前,应和周祁道声随意,见连谋和弑君都敢的周夫人让个再平常不过的话题吓到失神,越怀疑他这老丈人在背后干了点什么不敢叫自个晓得的孬事。 碍于周祁守在一旁,得先安抚住不经吓的岳母:“朕就是与将军唠几句家常,夫人如此可是多心了?” “臣妇不敢。” 慌要请罪,遭皇帝与周祁左右搀住,僵得手脚净不会动。 “家中不似朝堂,总拘着规矩就没意思。” 问两人可是? 得夫妇俩先后应道,手将周夫人松开,拉周祁到身侧:“朕是陪贵君回府尽孝,您二老总怕朕可不成。”道自个不是洪水猛兽,淹不掉也吃不了人,历朝历代更没得岳母与丈人怕儿婿的理,眼瞅两人不过脑的应“是”,憋笑还想说点什么,又怕惹得某个人不高兴,只得收敛住,拿周祁回府前用来堵他的话堵夫妇俩口:“今日中秋,朕只想陪贵君欢欢喜喜过此日节。” 周未和周夫人忙表示明白。 眼看双亲惧没消得,反叫昏君说得更忐忑,周祁也拿不准这话真是为使自己爹娘宽心,还是夹带有别的意思,试探喊褚君陵一声,却瞧对方满脸无辜,一副茫茫然的模样,姑且当是自己多虑。 也防昏君越扯越离谱,趁人问前承过话道:“皇上仅去臣房中看过,未曾逛府上,臣领皇上四处走走?” 褚君陵无不可。 又望周祁主动近身,欣喜揽过,旋即让两口子自行忙去,不必管顾这头。 两人齐齐又应声“是”。 等见皇帝走远,周夫人后觉满背冷汗,轻打个寒颤。 “人都走了,还愣着做什么?” 想着厨房还够得忙,没好气喊周未一句,却顾虑现场外人有好些个,没下他面子去揪耳朵,只使眼色叫人自觉点跟上。 第415章 再是周未借口先要面圣偷懒不帮她干活的事,周夫人想了想:还得再给这奸驴两锅铲子。 第293章 周祁是故意整他(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 “皇上。”周祁捂口打个呵欠,喊累不肯走了:“今日要回宫嚒?” “你想回去?”瞧人点头又摇头,不知是不是困意惹的,自觉靠过肩去:“这算想还是不想?” “皇上回嚒?” “你说了算。” 过阵没听周祁回复,重问他遍,又得对方一个呵欠:“几时了?” 褚君陵稍望望天,又低头瞧瞧两人影子,大致道个时辰:“实在困就回房睡会?” 周祁不肯。 一会说腿酸,一会嫌路远,一会道怕这阵睡了,晚上该睡时睡不着,来回都有理由。 褚君陵犟不过,只能拉人寻个就近坐处,顺替他将困逼出的泪迹擦了,拿怀抱当周祁枕头:“这样总行了?” 转念紧感觉不对劲儿。 大好的日子,又是与亲人团聚,怀中这个却不见多欢喜…… 拎不清周祁是脸皮薄、不好意思露情绪于言表,还是早闷着崩坏了情绪,担心地拍拍人:“祁儿?” 周祁刚合眼又睁开。 “你、”想问是不是心头有事,又怕刺激到他,再瞧周祁眼雾蒙蒙,迷惘中有几丝放空,恰如以往癔症将发时的模样,心更一紧,指着自个问他:“我是谁?” 周祁:“…………” “祁儿?”褚君陵见他没反应,又拍了拍:“怎么不说话?” “皇上连自己也不认得了?” 不知昏君又发什么神经,干脆闭了眼不理他,褚君陵则见他认得出自己,晓得人还正常,渐渐放下心来解释:“朕是瞧你今日回府没得什么情绪,见到你爹娘也一点不激动,怕你憋着事。” “臣能憋什么事。”周祁几度无言,也算晓得昏君问那智障问题是做甚:“皇上以为臣复发了疯病?” “怎么会!”眼瞅怀中人脸色不对,哪还敢承认,又被周祁盯的心虚,装腔咳声,抬手将他双目遮住:“这会儿风大,当心沙子进眼睛。” ‘他瞧着这昏君才疯。’ 自己连根头发丝都没动,倒不知那风往哪边吹的,周祁眼被蒙住,亦没心思与人较真,干脆酝起睡意,后待思绪迷迷糊糊,觉对方收回手,恍惚又问他:“皇上今日要回宫嚒?” “不是才问过?”奇怪望道,见周祁自身也是一愣,刚落的心不免又吊起:“真是困导致的?刚过嘴的话也记不得了?” 周祁没得半点印象。 被问是不是失忆,却想自己还记得这昏君,也当是犯困的原因,未曾往多处想。 只过会又问他:“皇上回宫嚒?” “…………”褚君陵急得要找太医来瞧瞧,被硬拦下才稍冷静,又怕周祁真坏了脑子,抬手探他额头温度,见不是因发烧烧地,当即又掰人眼皮查看,见也不是中邪,心头纳闷,嘴上不忘及时回复:“节期无早朝,朕手中也没要紧事,就在家住几日?” 周祁倒没意见,只不过:“皇上不许德公公跟从,又几日不回宫,公公或要以为是周氏挟持了皇上。”一想到德观自那回事后防他比防哪个都紧,就禁不住发笑:“皇上住多久都无妨,莫忘了知会公公一声。” “朕的行踪还得同个奴才汇报?”褚君陵不乐意,直说此举是倒反天罡:“他是主子还是朕是主子?” 尊卑要顾,贵君的话也得要听,拗不过周祁坚持,再被对方赶自个回去,褚君陵硬碰着更硬,只得让步从他的意思。 事吩咐好想讨赏,却听人想到另外回事,让他将派去捎话的奴才又喊回来:“府中没备换洗衣物,臣的衣服皇上穿着恐不合身、” “不必。”褚君陵手一挥,一副早算到的神色:“朕自带了。” 周祁倒不料他准备的齐全。 “皇上早打算好要住在臣府上?” “什么你府上?”褚君陵当即道声见外,并不满戳戳周祁唇瓣:“你我正经的夫妻情分,何况今日家长也见了,你家不也是朕的家?” 周祁没法儿接这不要脸的话,借方才的‘风大’谎称声冷。 “回房去?” “回房也冷。” “传人烧盏火炉子过来?” 周祁嫌熏眼睛。 “你想如何。” 周祁不想如何,只一直叫冷。 褚君陵没辙儿,怀疑这混账是故意整他,还是为自个方才吓唬他爹娘那事。 “折腾上瘾了?” 周祁又喊声冷,闭眼装睡,就听褚君陵使唤芙萍去拿毯子,又因着芙萍不识周府的路,另给她指个丫鬟跟着。 “皇上是故意支开她?” 褚君陵挑挑眉:“这会儿不冷了?” 就见某个嘴是没叫,看他的眼神却冷了点。 “她不对劲。” 周祁紧也正色:“哪处?” “看你的眼神不对。” 正是他问周祁为何不记事的时候。 那奴婢视线虽然隐蔽,习武之人感观敏觉,褚君陵又是打幼时就练起,即便在天下排不上号,应对个常人绰绰有余。 出于不知那眼神含义,也不想周祁费无端心,故意话不正经:“朕得把贵君再看紧点,省得什么贱籍奴籍的东西都敢来惦记。” 第416章 说着又将人眼睛蒙了,只让他接着睡:“朕回宫便将殿中奴才清算干净,往后你有事则喊朕,无事更不必交际外人,再防有混账认不清身份。” 周祁就默默听着不说话。 良久无声,晾使褚君陵以为是自己扯过头了,心没底的喊他:“祁儿?” “皇上要关着臣?” “是藏。”两者差别就大,关是对犯人,他对周祁珍之重之,怕人觑觎才想藏着:“谁叫朕心眼小,任谁多看贵君一眼都要醋淹坛子。” 周祁没眼见他这酸叟叟的样。 也知褚君陵不是真的吃醋,不若以这昏君德性,真有什么哪会光是口头专横,手脚上却讲理,观其既没借机亲热,亦不如既往要挖看他之人的眼睛,便知褚君陵这醋劲儿八成是装的。 心眼小倒是真.. 周祁轻挪挪身,望他有意不肯道实情,配合地不深究:“臣有事与皇上商量。” 打从周一随他入宫,吃不尽的辛酸苦头,更受他所累,无辜失了男儿根势,周祁自觉亏欠,见他回府便领着小顺子到处认地方,难得不必受宫规拘束,回想旧时幕幕,心疼歉疚涌上当头,背人作个擅自的主:“此次回宫,臣想将周一和小顺子就留在府上。” 周一自幼在周府长大,此处也是他的家,而今君王善待周氏,比起宫中多凶险,余生日长,周祁想让他开心些。 褚君陵对此持疑问句:“那奴才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主子,你确定他离了你能开心?” “所以臣才要皇上帮忙。”便是晓得周一和小顺子不愿意,他也怕自己被央着求几句就心软,这个口只能昏君来开:“他二人互是玩伴,即便离了臣不习惯,总不会孤单。” 只是得委屈这昏君当一回恶人。 褚君陵倒不在意。 “你就这两个奴才,尽不带着,身边哪来人差使?”宫中奴才是多,于周祁来说却不可信,莫说这人还有旧症:“朕只怕你用不惯生人。” “不是还有芙萍?”他也没得硬要人伺候的地方,有个奴婢已经够用,再是昏君策中所谋:“如此进展也能快些。” “不行!” “臣还有皇上。” 褚君陵仍是不让。 他又不是个不出气儿的,皇帝当得再闲散也没到能时刻守着人不眨眼的地步,况是百蜜还有一疏,可不敢赌:“要朕做恶人可以,你硬留着那奴婢朕也不反对,只一事,那奴婢能用,你能用的不能只那奴婢一个。” 周祁觉得没必要。 “必不必要朕说了算。”褚君陵态度强硬:“你身边最少得再添个人手,你选还是朕来选?” “计划为重、” “朕还没急到要靠心上人的安危求成。”一手将周祁嘴给堵上,警告他莫犯险:“那奴婢心思不浅,又是半路跑出来的,抱的什么目的跟你讨这份恩情还不全知,能大意得?” 又见周祁开不了口,替他选个人到跟前:“钟诚起先跟过你几日,身手也算过得去,就定他了?” 问过不容某个拒绝,紧让钟诚认主:“往后你就跟着贵君。” 钟诚应声“是”,转向周祁跪行个礼:“属下见过主子。” “……” 周祁被迫认下个侍卫。 嘴角被昏君按着往上扬,道是什么双喜日子,要他高兴点:“大好时日,哪兴得皱眉头。” ‘可没觉着有哪处好。’心下腹诽,又遭褚君陵揉面团似的挤着脸搓弄,烦得给他一巴掌,硬将对方手从自己脸上拽开,嘴得自由遂问他是哪一双喜事。 褚君陵只让他自个猜:“猜中有赏。” ‘也不知最后赏的是哪个。’警觉昏君是想拿自己当奖赏,周祁登时就不好奇:“皇上不愿说就算了。” 紧被对方嫌没情趣。 “于你一府团圆,于朕是成周府一份子,可不是双重的喜事?” 周祁一言难尽。 幸好芙萍取毯子回来,缓去些许尴尬。 方才又是为整昏君,并非真觉得冷,周祁接过薄毯,被褚君陵招得管不住表情,于是在盖脸和盖身体之间反复动摇,最后盖到了腿上。 顺使褚君陵想起忘给他带药的事,使唤钟诚回宫去拿。 “断这两日也不成?” ‘还两日?’褚君陵忍着笑:“少一口都不行。” 周祁当即心情不舒坦:“臣近来记性差,不定就是让药治的。” 都连续喝上大半年了,每日还得泡那阵时辰,该好的不见好,倒是将他里里外外都腌入了味。 更难为这昏君每每抱着,竟也不嫌臭。 “哪臭?”褚君陵假装往他颈间嗅嗅,一本正经逗他:“朕闻着比御花园的花草都香些,怕不是贵君鼻子有问题?” 见人又要不高兴,只说他不记事是生气生地,怪不到药:“再气记性还得更差。” “…………。” 周祁也不是气,就是郁闷,一来比不过昏君那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再是他喝那些药喝得人都肿了,发两句牢骚还不准嚒。 于是拿眼瞪褚君陵。 “撒娇也没用。”别的事能惯,这事褚君陵可不由他,想到自己方才还担心这人情绪淡很了要出问题,这会表情倒丰富,自家地盘上果然是要放得开些:“李老头可是来信说了,这药关系到年后疗术,一勺量也缺不得。” 第417章 算来不剩几个月,只让人再忍忍:“即便那老头你信不过,还信不过你那堂家的弟弟?” 瞧他还侧头瞪着自己,换个姿势将人抱正,道让周祁瞪得更方便:“不怕眼珠子掉出来?” 面对着面,周祁反而没了劲势,垂眸偏过身去:“臣咽口水嘴都是苦的。”想这些话自己在宫中也常说起,就没见昏君让他一回,更有不满情绪:“怎么都是苦,受地和喝的有什么差别。” 遭褚君陵一把掐到腰上:“病没生时喉苦舌苦,真发作起来,嘴倒是喊痛不喊苦了?” “…………” 周祁吃瘪,又于人前讨个没理,自知没得脸闹,说不过昏君便说自己:“臣反正是病秧子,活得过几日就算几日,如此还轻松些。” 紧因几句丧眉头的话,被昏君按头狠一顿罚。 第294章 你是来杀我的 “下午时间紧,没得几样好菜,这些你尝尝。” “这两日不回宫,想吃什么就跟娘说,娘去做。” “这道也不错。” “再尝尝这个。” …… 周祁才吃不过两个时辰,这会还不饿。 咽下这道就见周夫人夹来那道,碗一直没空过,望着满桌尽以自己喜好为主要的肴馔,知晓双亲费心操劳,一时两难。 碗中菜还剩有大半,吃也吃不下,浪费又辜负二老心意,倒是褚君陵察觉,悄往周祁肚皮上探探,见他吃撑将剩的尽倒进自个碗里,边尝不忘夸周夫人手艺。 周祁不意他如此不嫌弃。 “皇上、” 话想阻止,紧遭褚君陵牵住手,再被对方暗示性捏捏,听话的不劝他。 周夫人不知桌底下动作,只看皇帝整桌菜式不够挑,偏要抢周祁的,敢怒不敢言,转头又给周祁夹点:“这是你幼时最爱吃的,可还记得?” 这道菜是湘南特色,府中的厨子做不好,周祁每每嘴馋便跑去抱着周夫人撒娇,软乎乎的喊她娘亲,仰头眼巴巴喊饿的模样乖巧得不得了。 周夫人到膳房他也跟着去,不大点个头,又是正好奇的年纪,见灶口起火星子够头往里边儿看,为此还差点烧到头发。 最后肉是吃着了,却处在换牙期,门牙被肉里的骨头磕掉一颗,伤心了好几天:“这回肉焖脱骨才出的锅,骨头也都挑出来了,不怕磕着牙。” 周祁被动忆起糗事…… 那时近年关,他哭了半日。本来都哭过劲儿了,谁知彭府来拜早年,还叫彭齐舟发现了他掉牙的事,追着给他起外号。 下人拦着揍不到人,还嘴牙又漏风,本就气得狠了,偏偏彭齐舟越喊越起劲儿,自己嘴贱不够,还想叫逢宗耀几个一起来笑他,周祁怕他真干狗事,为保面子关在房中好几日没出门。 年间见有丫鬟拿糯米舂的浆糊贴窗花,便想以同样的法子粘回牙齿,捣不会浆糊就抓把生米进嘴嚼,末了米没嚼碎,反不小心卡住喉咙,被人发现时脸都憋青了.. 命救回来,又为将他娘亲吓丢魂的事挨自家爹爹一顿揍。 “转眼好些年了..”周夫人不禁感慨,回忆起周祁小小的一个,目光柔若春水:“从那回后,你就再没提过要吃、” “娘!”周祁尴尬极了,生怕蠢事被揭,赶紧将陷入回忆的周夫人喊回神:“您别说了。” 偷瞥向昏君,果真见人似笑非笑,对此感兴趣得狠。 被问及是怎么个事,强忍窘迫警告他眼,又掩饰般抿口茶水。 褚君陵也不急这一时。 打算等回房慢慢审问,晃个神的功夫又见周祁碗中多两块肉:“今日是你爹掌的火候,尝尝味道可差得远?” “将军还有这等手艺?” 周未忙说是献丑,就听君王道声谦虚,筷子紧伸向周祁碗里:“朕也尝尝。” 尝罢道声“不错”,将周夫人搛到周祁碗中的几块一并吃了。 周夫人再忍他。 “羊肉也不错,这个天吃了暖和。” 褚君陵筷子又伸过来:“是不错。” 周夫人气冒烟,望皇帝只盯着周祁碗里的霍霍,舀勺蒸得软嫩的蛋羹盛进碗,看他还怎么夹,被褚君陵连碗一并端走。 “…………” “难怪祁儿不好宫中伙食,”褚君陵恍有所悟,道早知周夫人厨艺精湛,就该日日跟着周祁回府上来蹭饭,转瞧老丈人一脸摸不着脑袋,借他朝周夫人示个好:“娶妻娶贤,将军顶好的福气。” 顺瞧不领情的岳母一眼:“夫人也吃,莫只顾着朕。” 周夫人:“…………” 暗汰狗皇帝不要脸,眼看周祁碗也遭占,只得让下人另取个来,盛好汤要给他,瞅着皇帝又想来抢,趁快端开,转在桌下踢一脚周未:“杵着做甚,赶紧些给皇上盛汤。” 褚君陵偏要周祁那碗。 ‘狗皇帝!’ 周夫人忍无可忍,一怒之下将汤给了周未。 周未哪敢喝! 忙将碗又递给君王,褚君陵当场被下面子,不虞也不接,就任周未干干举着。 “给我吧。”周祁无奈先接过,见气氛越紧张,拉拉褚君陵低声与他道:“事起于臣,皇上要看臣当众请罪嚒?” 安抚完昏君又望向周夫人,将她盛的汤尝干净,轻说自己已经饱了:“孩儿晓得照顾自己,您和爹爹也趁热吃,莫忧心我。” 第418章 “你才吃多少!”周夫人不相信,只觉得是皇帝做怪:“当真饱了?还是饭菜不合胃口,娘去给你做些别的?” 起身就被周祁拉回,听他是下午吃得多了,将信将疑,柔声劝人再多吃点。 周祁是真撑了,肚子让汤胀得难受,偏又没得泄意,换个坐姿仍觉不适,缓慢起身,望周夫人仍怕自己饿着,往她碗中也搛些菜,反催着人动筷。 “哪用得你来做这些事。” “是我想给娘亲布膳,您不喜欢?” “怎是不喜欢。”笑嗔周祁一眼,看他往周未碗中也夹些,转头又去伺候皇帝,席上人尽照顾全了,就不顾惜自身,心疼惹的:“真一点也吃不下了?” 闻他待会还要喝药,皇帝也说过饱招吐,周夫人听是会伤周祁的胃,也不敢再劝。 视线不经意扫向周祁肚腹,瞧确实是鼓起来点,这才松口,拉过他的手轻握住,让周祁夜里饿了便唤下人去与她说,她再去做。 “孩儿晓得。” 膳后坐着聊了阵闲,多是周夫人拉着周祁在说,周未偶尔插两句嘴,褚君陵则保持沉默,被周祁提到就嗯一声,没他事就在一旁啜茶,不时拈几缕周祁的头发把玩,如约不打扰。 聊罢赏阵月,等周祁喝完药招呼过夫妇俩,拉上人就回房。 周夫人虽不满,但知周祁药浴未浴,以他身体为重,只得任皇帝把人带走。 再是皇帝下身不举,欺负不了周祁,她中途又偷去房中瞧过,没见皇帝带什么折腾人的东西,对此还算放心。 倒是周未后知后觉,想起没给皇帝备客房的事。 遭周夫人嫌弃甩个眼神:“他能没屋睡?” ‘客房倒是有,也要那狗皇帝肯歇。’ 让周未操心操心自己。 “我操心什么?”周未略显茫然:他又不是没地方睡。 就听周夫人冷笑一声,兀自回房去。 事后据府上下人传,镇国将军当晚又是在门外歇的,为偷去吴府窜门户的事。 - 景南刚要睡,陡然听窗外有动静,噌地爬起身,又联想到白日之事,身体不住发抖。 “谁?” 借月光望去,隐隐绰绰有个人影在外头,似在往房中看,吓得景南血色尽失,当对方是来灭口的,一点声响也不敢出。 半晌想起要逃,却觉身体动弹不了,急得要哭出来,怕被发现又死死将嘴唇咬住,直至窗外人影消失,找回些知觉,靠着床角大口大口的喘气。 松懈间人影转到门前,景南呼吸顿止,以为是今晚躲不过了,手用力的拽着被子,颤得说不清话:“谁在外面?” 依旧没回复。 潜意识里想到沈寰,却知他也不是神仙,更不可能回回都赶在自己遇险时来救他,失神喊几声对方名字,突见房门被人破开,紧闭上眼。 沈寰进屋就瞧见床上抖着的一团。 “床抖塌了。” ‘沈寰?!’景南猛地抬头,看清来人迅速扑到他身上:“沈寰!” “这么不经吓?”不防脖子上挂个人,惯性要动手,反应过来及时收住,看他眼中还嵌着泪珠子,少有些后悔:“还哭了?” 吓哭的某个忙擦擦泪,自觉从他身上下来,为自己的失态道歉,却没怪沈寰这回又吓他。 “不生气?” “是我自己胆小。”景南摇摇头,只高兴对方再来看他:“你在外面不说话,我还以为、” 犹豫该不该说这件事,先被沈寰打了下头:“以为是皇上派人来杀你?” “你知道了?!” “不然?”瞧人惊讶得忘合嘴,似乎是犯难他怎么知晓的此事,忍俊有瞬,想及后果紧就严肃:“你想瞒着?” 景南忙不迭又摇头:“我怕你不高兴。” 不高兴倒没有,就是手头捏了把汗:“皇上也敢偷看,真不怕掉脑袋?” “我是想看你。”他当时吓惨了,特别是被发现的时候,以至于现在一想到君王那副比鬼还可怕的眼神,身体就打颤:“你是皇上的侍卫,我听说皇上要来府上,以为你也会来..” 哪知没从侍卫中找到沈寰,还差点没了命。 “晓得怕了?” 景南可怜应声,试探往怀中靠,还没贴上就遭对方揪着衣领子拎开:“站好。” 不止眼前这个,沈寰也吓着了。 他今日没差事,主子亦没别的吩咐,与堂中报备过便想来看看这人。 照上回约定给景南买了些零食,怎料潜入府就撞见惊悚场面,景南偷窥被主子抓包,主子恍似还发现了他.. 也是怕君王罚时找不到人,只得待命,却从下午守到晚上都没等得主子发落,是心情好不打算计较? 尚不知自己有何下场,但看主子当场未追究,猜是景南得饶,又得知君王要在周府小住,恐景南再惹祸上身,也为履行上回承诺,不得已要前来。 君主喜怒无常,这人又是笨蛋脑筋,不吓吓不行:“你可知我来做什么?” ‘笨脑筋’正无措,乍然听他如此问,迷茫的眨眨眼:“你不是来看我?” “圣上令我找出今日窥探之人,就地斩首。” “什么..”景南一脸错愕,听闻君王不仅要杀他,还要把他头割下来,血色又无,再看沈寰朝自己走近,下意识往后退,恐惧不已将他望着:“你...你是来..杀我的?” 第419章 沈寰适时亮了亮刀。 第295章 朕帮贵君回忆回忆 “你真的要杀我?” 一路退至墙角,见沈寰从身后抽出短刀,哽咽求他下手时轻些,又看刀刃朝颈上挥来,闭眼等头落,手中不防被塞个袋囊。 “打开。” 景南丝毫不敢睁眼,被冷漠地催促一声,摸瞎找到系口处,手抖得迟迟解不开结:“……是什么?” 问过会没人应,忍怯喊声沈寰,嘴趁此被喂进样东西。 甜的.. 也不像是毒药,小心嚼了嚼,尝出被喂的是什么,豁然低头,就看囊中装着各式零嘴,最上头是刚打开的果饴。 “给我的?”被信赖之人割喉的阴影还未消散,却看沈寰不仅不杀他,还给他买吃食,脑烧坏似的转不过来:“你、你不杀我了?” 沈寰吓说是上路前的牙祭。 景南差点又哭。 记事起就被卖入倌楼,长年接触尽乎是些荤倌奴才,再是不久前为沈寰所救,进到镇国府,将军夫妇便是见识里身份最大的主子,这两人平日都难求见,更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是以所见世面少,不深知君王要除个奴才何其轻巧,发卖或是乱棍打死,仅个眼色能了的事,不值价行暗杀,只对沈寰深信不疑。 硬收住眼泪,不知味地将囊中食物咽下几样,裹好剩的交还给他:“谢谢..” “?” “你对我真好。” “??”沈寰怀疑是自己把人吓傻了:“谢我杀你?” 景南吸吸鼻子,只觉得他心善极了。 袋子里的吃食都不便宜,他以前进食铺瞧过,但都没舍得买,沈寰肯在他死前为他破费,不想他做饿死鬼,对他真是极好。 想最后回报对方点什么,颤抖着仰头露出脖子,边问沈寰刀快不快,又说怕痛让他割准点。 沈寰心似遭人挠了一把,不知是疼是痒:“不是怕死?” “我本就是你救回来的。” 他见识再短也晓得些,皇上派沈寰来砍他的头,头拎回去才算交差,哪怕是沈寰放他走了,活也就多活逃的那会儿,还会连累这人,倒不如他乖乖受死。 “皇上看你办事利索,兴许还会给赏赐。” “拿你的头去换赏赐?” 景南装得没事轻嗯声:“也算谢你给我买零嘴。” 颇感恩的话,叫沈寰激起股无名火:“一袋吃食换你条命,值得?” 景南原本是想换别的。 方才索抱被拒,可见这人并不喜他亲近,他也不愿临终前这最后一面走得不体面。 活着赖不下脸,又想死后沈寰能抱他,但那时候头都没了,既恐怖又恶心,他怕血弄脏对方衣物,也是没提。 这下沈寰主动问起,声音听着像是不高兴,景南犹豫有会,鼓起勇气抱了抱他:“这便值了。” 沈寰火没压下,上回那股悸动又上来。 “是我自己的惹的祸,我该承担。”看自己这次没被推开,悄悄松口气,贪心地把人再抱紧点:“我不想你有麻烦。” 引得沈寰心绪更乱。 紧意识到想多,速即拉回理智,暗嘲自己一介不沾人性的暗卫,竟让个常人扰乱了分寸,实在欠主子教训、 ‘糟了!’ 沈寰心一噔,想到还没去君王那儿领罚,只怕主子巧的趁自己不在时传唤,仅剩的异样霎时也消了。 再瞧怀中这个以为是自己不忍心动手,傻得拿脖子往刀口上撞,刃收回鞘,冷色将人拎到一旁,又防他记吃不记打,也不告之景南真相,只将此事严重性往更严重处说了,吓够才道有法子保他。 景南只担心:“放了我你会不会有事?” “不会。” “我才不信。”只以为是沈寰骗他,甚至还打算为了他骗皇上:“你不杀我,怎么拿我的头去见皇上?” “我去找。” “啊?”景南惊呆了:“这是能随便找的吗?” 沈寰只说自己有门道。 “你这几日躲好,切莫出现在皇上面前。” “我明白。” 连忙保证自己会小心,但想到向君王撒谎是犯欺君之罪,也要被杀头,害怕所谓门道是拿沈寰自己的头来抵他的,试探问道,紧被人当着骂了声笨:“瞎想什么。” “那是什么门道。” “乱葬岗。”瞧人非要问个明白,随口一编,就见景南又怕又感动,感动中还有几丝羞赧:“你如此帮我,我都不知要如何回报。” “往后莫再做这般危险的事。” “这算什么报答..” “不惹麻烦还不算报答?”紧见人又自责,轻手往他头顶上揉揉,顺将被还回来的零食又给他:“尽是拿你上回给那些钱买的,不要可亏了。” “怎么会..” 这人尽是挑铺子里最好的买,单一样就贵的厉害,他那点零碎哪买的起。 知沈寰是为哄自己开心,想了想,眼望着他欣喜道:“那我有钱都给你保管,你想花便花,用不上就替我们存着。” 沈寰不防被带入什么管家公的角色.. 再被景南期盼望着,心头异样又生出来,鬼使神差般应了声“好”。 景南紧更欢喜。 “对了。”这人一来就说要杀他,吓得他脑中什么都不剩下,只记得有事要告诉沈寰,却又记不起是什么事:“似乎是与你有关来着。” 第420章 又看沈寰这就要走,如以往般有些不舍:“你才来一会儿,夜里也有急事?” “嗯。”沈寰急着回去等罪,也是为摆脱那股子异样,借方才谎事又扯个谎:“去给你找头。” “……”景南彻底不好留他:“那..那你小心点。” 想送人到屋外,却看沈寰已经走了,只剩个没入夜的背影。 等背影也从视线中消失,锁好门窗上床,从囊中找出对方喂过自己的那袋子果饮,尝一块进嘴,甜从口齿蔓到心田,带得眼也笑弯。 将睡着时迟想起忘与沈寰说的某事:他慌间乍见得皇上容貌,竟和沈寰有些许像.. — 周祁久泡在浴桶中,被热气蒸得昏昏欲睡。 “有这么困?”褚君陵无情把人摇醒:“泡完到床上睡,在这容易着凉。” “臣都热出汗了。” 看昏君还在往桶里换热水,闷得更犯困,手撑在脑后想偷眯会儿,被忙活着的褚君陵抓着,拿瓢往他额上轻敲敲:“睁眼。” 周祁实在睁不开.. “臣只睡会..” “伤风头痛时朕可不管你。”边说着将他身体摆正,瞧人实在打不起精神,掰了掰他眼皮:“就剩一刻时辰,再撑撑?” “..嗯。” 闻声当他是答应了,打算接着换水,没料刚放手周祁身就一歪,倒头又睡去。 “…………” 褚君陵好说不成,捏捏骗子耳朵,换个法子帮人提神:“朕陪你泡?” 紧见困得不行的某个转醒。 ‘这会眼倒是能睁开了。’ 见此计有效轻勾勾唇,装得要宽衣,周祁则看他真脱了外袍丢上屏风,手又去解革带,怕昏君真来折腾自己,赶说桶小容不下两人,脚和背各抵住浴桶两头,挡着不让他进。 “皇上别挤破桶将臣房中淹了。” “哪能。”褚君陵作势要进,顺将周祁架在边沿的腿摁回去,忍趣让他坐自个身上:“给朕抱着就不挤了。” 于是去捞周祁的腰。 “褚君陵。” 这是要发火的信号。 褚君陵收回手,略遗憾。 瞧是昏君识趣,周祁心哼一声,又想打盹,不备耳旁凑张嘴过来:“你娘席间说的是哪次事?” “…………” “说不说?” “臣说什么。” “自是你幼时之事。” 周祁没傻得自主拿糗事去招人笑话,只说是忘了。 “忘了?”褚君陵一脱靴一抬脚,又要往里踏:“朕帮贵君回忆回忆。” 又被周祁连名带姓喊了一声。 “你我夫妻,这也要瞒着?”歪说有害夫妻感情,反被诘指是自个先有事隐瞒,冤得不承认:“朕瞒了你何事?” “皇上白日看见了什么。” 褚君陵倒忘了这。 “不说了是老鼠。” 周祁无波瞥他:“臣倒是信。” 遂看昏君靠过来打商量,要拿白日所见换他幼时的丢人事,还说彼此不吃亏。 “皇上自然不亏。”关己事换不沾边儿,周祁困是困,也没到全然昏了脑子:“这点账臣还算得清。” 只说没兴趣。 褚君陵没谈拢便想扯赖,末了人没碰到,遭几捧水砸到脸上,衣襟湿了大片。 “本事又长了?” 佯怒要把人手绑上,又遭回泼,说话间溅了好些进嘴。 闹到尾满地水,身前更是没点干处,褚君陵瞧着某个干坏事的气定神闲不晓得错,面恼心不恼,算着够一刻钟,拧拧衣袖捞人出来。 周祁当他是想报复,警惕要躲,不防羞耻处挨一记掴:“乖些。” 后就觉人满身发烫。 “臊地?” 遭周祁个冷眼。 恐他真受凉,赶着替人擦干身体,又看自个身上还湿着,避免将周祁衣物也染湿,先抱人上床,拿被褥从颈到脚裹好,自己换过再捞他出被窝,穿好里衣又塞回去,将被子拈紧:“朕出去会。” “现下?”周祁沾床就困,但听昏君这时候有事,又在自己府上,提防他半夜搞幺蛾子,费力睁开眼:“去哪?” “就在门外。”而后眼指指换洗衣物:“待会再收拾你。” 收拾不怕,就怕昏君又套着他拿年幼事做交换,周祁知其德性,也不问他去做什么。 侧耳听了阵,隐约知是褚君陵遣走芙萍,又命侍卫退至外院,后就传见了哪个。 从这望不到门,外头对话也不清晰,周祁困意袭来,觉晓昏君确实没走远,戒心消下,半梦半醒等有一会,仍不见人进来,索性睡去不管他。 - 褚君陵为沈寰所赎奴才窥圣之事要见人,恰将回晚一步的暗卫捉个现行,又看他摸黑在周府上窜,摆明是偷会那下贱奴才,都有点想成全这一对野鸳鸯。 也得看这狗东西老不老实。 “去了何处。” 沈寰不敢瞒上,自觉招认:“请主子赐罚。” “你对那奴才倒是比对朕这个主子上心。”褚君陵喜怒难辨,乜他狗跪着帮那奴才求情,言阴沉沉:“怎么,看上那下作东西了?” 今日之事本不打紧,沈寰休值,也与堂中报过去向,不算擅离职守,叫人来即是为看他对那奴才有无上一世那般心思,有则留着没得便杀了,今生周祁身子骨弱,他这便宜皇弟只要不犯什么弑主篡位的十恶事,八九仍是储君生父,这点优待褚君陵不吝给。 第421章 再是教那奴才长长脑,莫找死的犯到他眼下。 “想朕饶他?” “属下愿代景南受过,求主子恩准。” 算是认了不自知的心思。 褚君陵得了答案,自然是准:奴才能饶,沈寰本身也无错处,不过这罪请都请了,不罚不是白叫这混账提心吊胆大半日? 说不过去。 第296章 揣上朕的种了 “扰到你了?”褚君陵穿戴好,见周祁起身拿过外衫给他披上:“再睡会?” 周祁摇摇头,靠在床头缓了会,闻府中人来问早膳在哪处用,于是问昏君,褚君陵瞧他懒洋洋不愿动,遂让下人端来房中,揽过意识不清醒的某个:“坐好,朕给你穿衣。” 腰绦未系就看人赤着脚要下床。 “鞋也不穿,着急着去哪?” “臣想小解。” 褚君陵只怕他惺忪间摔着。 又看周祁泄意难耐,恐其憋坏,只得匆匆笼上靴袜,先搀人去。 此行仅备有侍卫和跑腿奴才,近身伺候的净没带,周祁又给身边那两个放了假,褚君陵使不惯外人,免不得要亲为。 回房遇芙萍打热水来,测测水温,紧就着人出去。 “仰头。”周祁依言抬首,脸让拭巾揩揩蹭蹭,睁眼骨刷和牙粉又递来:“清口。” 洗漱过梳发,褚君陵拿起木栉,抚着周祁披散着的墨发感慨:“幸好是养回来了。” 前阵掉发如吹絮,他都怕自家皇后秃了,而今成瀑长好,也不枉那一池池真金白银练的药材,想越欣慰,又往人头上揉揉:“照昨日的梳?” 周祁望了望他:“让芙萍来吧。” 褚君陵直说信不过。 “信不过她总有下人,哪需皇上屈尊。” 倒不是疑人手艺。 病情恶化那段时日,昏君恐他自残,身上素净得不能再素净,如今心病见好,这人跟要补回来似的,打扮得他珠光宝气,活像只花孔雀。 宫中就罢,多数时日是在殿内,不必要见人。 怎知回府还逃不过.. “皇上,”周祁身往后坐,看看褚君陵,又看看他手头那些花里胡哨的发饰,满心拒绝:“臣不想戴。” “朕专程带的。” 说着就要往头上插。 周祁躲来躲去躲不开,便说午休时取摘麻烦,一会嫌头重脖子酸,一会怕出府太惹眼:“皇上不是要逛集市?臣如今是后宫人,轻易不得离宫,街上碰不到熟人就罢,若叫哪个大臣撞见臣无视宫规不算,还蛊着国君招摇过市,朝上可有得谏。” 这才劝得昏君作罢:“插根簪子总不算招摇?” 逢早膳送到,几下绾好推人到桌前,只让他先吃着,膳后自己也乔装一番,顾虑周祁腿脚就近处走走,无意逛到那泥人摊前。 “来啦?”褚君陵光顾生意多回,全然是老顾客,饶是面上做了掩饰,那老头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又看他这回带真人来,将周祁打量再打量,随后哈哈一笑:“多年不见,公子可还认得老叟?” 被一钱袋子打断叙旧。 老头见惯常来那个的怪脾气,收了钱不惹他。 捏好周祁的叫本人瞧瞧,得声道谢笑得脸上褶子更深,顺嘴又聊起当年:“二位那时该是没成就?” 褚君陵生怕他勾起周祁的沉痛事,不善叫人莫打听,转望身旁人果然怔住,心一沉,也不等捏自己那个,拉人就走。 也是周祁晃神的功夫,遭昏君从泥人摊乱引到屠肉铺,跨了半条街。 “……” “祁儿?” 周祁默了默,看着不远处杀猪宰羊的凶屠夫,又审向昏君。 瞧得褚君陵颇心虚。 后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府又费时,环顾四周,寻个不起眼的角落:“那老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惹你多心了?” “臣倒是来得及。” “真没事?” 周祁将自己的泥人给他,后看昏君如释重负般会过意,不禁失笑:“皇上那个不要了?” “还要什么!”差点为手头这东西惹爱人嫌,褚君陵肠子都悔青了,只想离那破摊子远远的:“真招惹你难过,朕把那老东西捏成泥巴!” “老先生不知臣与皇上过往、”紧被昏君紧张看来,无奈打住:“不知者无罪,皇上莫计较了?” “你无事朕还计较什么。”心有余悸抱抱人,又想周祁有口不应心的毛病,将他盯得仔细:“真没多想?” “真没。” “当真?” “..” 连问了好几遍,周祁恐他没完没了,再让昏君眼不眨地盯得不自在,耐着性子又回复声,趁其再问前牵过他拿泥人的手轻握住:“皇上忍心‘臣’孤零零一个?” 褚君陵自是不忍心。 被哄要捏个自己的凑对,喜忧参半,迁就着人又返回去,路过那肉铺时不防从中窜出条野狗,嘴叼着大块的偷来的肉,屁 股后是追着拿刀砍的屠夫,一人一狗朝这儿奔来。 “当心!” 却看周祁不晓得躲,怕误伤他,情急搂入怀,就觉对方抖得厉害:“祁儿?” 猝不防被推开。 褚君陵愣了愣,心慌瞧去,遭他脸上惨白吓了大跳:“怎么了?” 这人并不怕狗,何至于怕成这般? 若是因拿刀的那个,周祁武功尽废是真,却从不是文弱公子,况其早前随周未征战过沙场,千军万马都不惧,岂会叫个屠夫吓到失色。 第422章 唯一能使人受惊的,只剩他头世做下的孽。 心中一痛,倏然想到和好那日从奴才口中审讯出的,挤个笑容轻轻唤他,须臾望人僵着没反应,试探靠近,手先是虚揽住,不见其有应激反应才敢抱紧,贴到耳旁徐徐哄他:“不怕了,朕在呢。” 周祁好阵才缓过神来.. 思智回笼,紧觉有无数道视线落到身上,探究的鄙夷的都有,再听人群中议论纷纷,架不住嘴多眼杂,脱力推推专注于安抚人的昏君:“皇..你先放开。” 深陷心疼的昏君一时耳聋:“都过去了,没事了。” “…………”周祁吐口浊气,又重复一遍,却听昏君温哄完又诉起衷肠,不时夹句自我忏悔,大庭广众之下,丢得脸没地方放:“你有完没完。” “都怪朕。” “…………” 谈话间周围人又多些。 亏是声音压得低,没叫人晓得抱着个男人当街赔罪的断袖是大褚皇帝:“你放不放?” 就遭昏君又抱紧点。 推也推不开,周祁尴尬至极,冷着热脸喊了声疼:“皇上要勒死臣嚒?” 乍骗得人撒手。 “祁儿..” 周祁身心俱累,没什么力气剜他两眼:“先回府。” 褚君陵紧跟上。 一路观其神态,瞧周祁脸虽熟得发烫,双唇仍却无色,心疼不已,当即要抓那屠夫和野狗治罪,遭周祁硬拽住:“皇上要跟狗一般见识?” 褚君陵顿了顿,总觉这话是在骂他。 “捉不到狗,朕还抓不了人?” 真想要去,又被拽紧点,掐衣攥肉痛得褚君陵嘘口气,赶紧将自家贵君手指头掰开:“祁儿,疼。” 周祁心道“该”,手上却松了劲儿:“是我自身心疾害的,你莫罪及无辜。” 还不知在场看热闹的有无熟人,传出去可有的笑。 再来个朝臣就更麻烦,饶是昏君乔装得再好,旁人认不出褚君陵总认得他,莫说堂堂天子翻街戮犬何等荒谬,光是他被狗吓失魂、、 周祁没脸想.. “皇上不嫌颜面扫地,臣只怕沦为京中人笑柄。” “总不能让你白受惊吓?”昏君表示这事好办:“朕又不亲自去。” 又看周祁愁着张脸,捧过来轻吻吻:“朕派人去将那屠夫和野狗暗杀了。” “…………” “那皇上便去吧。” 周祁没心情费口舌,犹自要走,身被褚君陵笑揽住:“朕说笑的。” 走走闹闹,总算到家门口,临进门时某个又作怪。 “稍等会。” “又做什么?” 就看昏君贴心为自己整理衣衫:“你娘亲心细,这般回去不定要被看出点什么,就不怕她担心?” 不料是为这,使得语气不算好的周祁当即有点内疚:“臣误会皇上了。”望人收下歉意,收拾好情绪又问他:“可还有欠妥的地方?” “脸色倒是恢复了。”褚君陵装认真观察:“就是唇色还有些淡。”趁人松懈一把搂住:“朕帮贵君润润。” 周祁:“…………。” 他再信这昏君! 受其亲来伸手捂住,又听昏君说什么他爹娘在家,进府后亲热着不方便,要在外头先补回来:“府邸本就是爹娘的,自己家倒是不能住了?” 何况是亲长不在此,门口还有看守的护卫,又是青天白日,门前行人虽然稀疏,也不是没有,就这昏君淫虫上脑,净不怕人说三道四。 刚想着,就见个挑着豆腐花的小贩吆喝着路过.. 叫卖声催得周祁更没脸,只想尽快躲回府去,无奈昏君不让。 眼瞅着没辙,急得搬出以往屡屡管用的说辞:“臣饿了。” 果真见昏君定住身。 “头也昏沉,臣想回房睡会。” 被褚君陵诧异看来:“你这两日不是饿就是困,揣上朕的种了?” “…………” 如此一言,周祁心惧算彻底消了,现下只想缝他的嘴,少焉由此话想到某处,眼往昏君胯间扫扫,足底犯痒。 褚君陵则瞧他眯起眸子,裆下一凉,下意识避了避:“你敢!” 却看周祁似笑非笑,分明在打坏心思。 “敢踢朕、”欲说将人双腿砍了,想想舍不得,发狠往他臀上揉揉:“真让你守活寡。” 遭周祁顶一膝盖了事。 ——— “不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褚君陵阴恻恻,给周未个‘最好是有’的眼神。 “末将、” 周未也不想.. 本是边境传书有关雷恒之事,他顺为此去了趟军中,哪料回府竟撞见皇帝跟他儿子抱在门口掐腰揉屁股。 正犹豫该不该上前劝阻,就见周祁抬起膝盖怼皇帝胯,看似发了狠的一下,吓得周未汗毛急竖,倒吸几口凉气。 又看皇帝面容扭曲拽人进门,唯恐周祁遭虐,魂不附体追赶过去,边呼“圣上”转皇帝注意,再趁周祁借机挣脱,急身插到两人中间,面朝君王一拜:“末将有事禀报!” 褚君陵忙着收拾人,只说容后再议,让其滚去书厢等着。 想将周祁拉回身侧,却看他爹跟个线猴子似的,他手往哪个方向伸,这老混账就往哪处跪,硬是挡得人死死的:“将军这是做甚?” “此况危急,还请皇上以要事为重。” 第423章 “危急?”褚君陵皮笑肉不笑:“有多急?” 文才稍逊的周未挤了挤墨,抱拳道个十万火急,再就是这场面.. “哑巴了?”褚君陵声微高,一脸或真或假的阴鸷:“还是事急过头,真使将军急掉了脑子?” 周未忙道不敢。 正想禀报雷恒之事,突听房外头起道惊慌至极的喊声,紧从门外摔进个人来:“皇上!将军!不、不好了,少爷被人劫走了!” 第297章 昏君怕是发上疯了 昏君被周未‘请’走,周祁回房无聊,又被在外情绪闹得乏累,靠上椅子想稍歇会,不觉真睡去。 不安稳梦到那回往事。 .. 后宫最不缺驯化人的手段。 周祁侍寝时犯上,遭君王捏碎腕骨,钻心的疼。 “贱奴才!”褚君陵怒极摔人下塌,紧即也起身,传来慎刑司的掌司太监:“朕给你半月时候,教不会这下奴听话,朕要你的命!” 那老太监连连应“是”。 见君王拽起地上那个扔来,匆慌接住,又领悟圣上没交代完,让随行奴才先押人下去,小心示上:“皇上还有何吩咐?” “任你使哪般本事调教,朕是要他奴颜媚骨,不是真要个脏奴才。”褚君陵手触到脸上遭打的地方,眸更阴翳:“不该碰的别碰。” “奴才遵命!”。 却连着用上百般手段,仍未驯得周祁屈从,眼看期限将至,那掌司太监一咬牙,叫个亲信到外头,贴耳吩咐:“你去..” 受命的奴才当下一惊:“皇上那儿?” “让你去就去!”掌司太监却见了怒:圣上要周祁彻底拼了羞耻心,做个合身份的玩物,那贱奴又傲骨难驯,寻常教罚奈何不了他,省不得使歹计:“事发还有咱家担着,你操心个什么!” 左右阳奉阴违是死,圣上不满意还是死,倒不如赌一把,况这慎刑司他即是天,内部不漏风声,君王能从何处晓得? “若周祁向皇上告发、” “他岂来脸?”掌司太监哂笑,瞧那奴才畏首畏尾,往他腿肚上一脚:“不成气的东西,还不赶紧!” 那奴才才敢去。 周祁被吊着连几日未合眼,每每要闭,紧有刑具落到身上,或是戒尺犁杖,或是带钩刺的鞭子,腹中除些吊命盐水,长久未进食,皮肉之苦混着胃里阵阵绞痛,已然捱不住。 昏死前见掌司太监叫有个人离开,紧就无意识,再遭沙盐泼醒,就见两人已经回来,手牵十余猛虡,角落空旷处不知从何搬来个偌大的铁笼。 “醒了?” 掌司太监打个手势,让放人下来。 又看周祁身体到极限,暂不再折磨,转取食盆置于地,以臛饲与尨食,餍讫引入笼,而后蔑向地上趴着如烂泥的那个:“咱家再问你,服不服教?” 却连个眼神都没得奉。 “贱皮子!” 惹老太监恼羞成怒,足劲踹到周祁膝关,迫人下跪,拽住他头发拖进笼中:“有你求饶的时候!” 周祁伤处被嵌满滚热的沙子和盐,五感仅剩下死去活来的痛,压根听不见掌司太监说的什么。 直至尨链铮烈作响.. 艰难睁眼,看清身遭可怖景象,无澜的眸子瞬起恐慌:“不..” “知道怕了?”掌司太监嗤啧一声,不满周祁挣扎,拿笞棍打到他侧腰上,后从袖口拿出药瓶,指指食盆,等人看清是哪般药,笑得更狰狞:“周公子,您可是有福了。” 周祁脑发炸,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你不能、” 紧见囚笼彻底锁死。 绝望不过,无从选的想到君王:“皇上不会答应的..” 褚君陵不过是罚他犯上,并未谈道舍弃,断然不会如此对他:“我要见皇上!” 却得无情嘲讽。 “正是皇上亲口吩咐:‘不论咱家使什么法子,只要教得周家子听话’。”掌司太监早料有这遭,谋想着既是赌,干脆冒君王的名义:“奴才奉命行事,您就受着吧。” 周祁如坠冰窖。 - 一行人到外头。 “公公,”那亲信奴才始终不安:“如若周祁还不驯从,您当真要?” 掌司太监也不蠢。 他是想周祁自折傲骨,又不是活够了,真把人脏了还得了! 遂道自有分寸。 - 项绳被系到堪堪能够到人的长度。 周祁四肢百骸僵透,衣襟碎烂,满身腥溲唾液和见血的爪痕,却怕群尨挣断束缚,不得一刻解脱。 胃也抽痛,偏空着腹吐不出什么,犯起更剧烈的恶心。 过不知有几个时辰,外头奴才进来,就见人如从水中捞出,连发根也湿透,手腕脚踝尽磨出血,嘴唇干裂,整个人近虚脱。 “想清楚了嚒?” 周祁神志恍惚,已然答不出什么,只木讷的张了张嘴。 “大点儿声!” 掌司太监踹踹笼子,观人双眸空洞,最是好驯化的时候,略一思索,指让奴才拖人出来。 “说吧,”防再听不清,蹲身掐起周祁脖颈:“是当奴物还是畜牲?” “..” 周祁仍呆滞。 “说!” 迟迟得不到想要答复,掌司太监急了眼,恐吓要将他丢回笼中,却看周祁应声倒地,直接不省人事。 老太监偏不信这个邪:“下沙!” 第424章 未见人有丝毫反应.. “再下!” 泼沙泼盐都没响动,掌司的一慌,赶紧探探周祁鼻息,烫得一缩手。 …… 周祁烧几日都没醒。 瞅着到交人的期限,掌司太监见瞒不住,这才胆战招了,却只字不关“犬”,欺道是周祁伤重处发炎、自个又不肯上药害的。 褚君陵一来知周祁傲气,做得出此事;二来量这些奴才不敢在他眼底下犯禁令,对这等说辞倒不怀疑,只听太医来报周祁高热不下,可能成活死人,这才见慌,怒砍了几个主事太监。 巨细却未往深审问。 后头人醒,周祁信当那日真是君王下的令,万念俱灰,褚君陵去看时亦没问,只在对方解自己衣时求他:“杀了我吧。” 被褚君陵误听成‘饶’,当人学乖,作奖赏了几日病假。 — 梦醒昏君还没回来。 周祁指尖凉地揉揉眉心,想去书房看看,又想是在自家府上,不存在危险,就没准人跟着。 岂料半路上遭挟…… 暗观此人一身家丁打扮,垂眸向颈间的匕首,受恐吓没妄动。 “阁下是何来意?” 那人看看他,正要开口,叫不适时的惊叫打断。 周祁后颈一痛,仅来得及看清吓得嗓子打鸣的下人和杀出的暗卫,再睁眼就在这破屋中。 四面泥墙,顶上是勉强遮风雨的黑瓦,屋内除却几张桌椅,就剩他身下的土炕。 棉被却是上等料子,比府上竟不差,桌上摆有瓜果点心,糕点冒着热,水果甚至贴心洗过。 掳他之人不在,也没将他手脚绑住,周祁动动身体,见没异样小心下床,轻脚到门边,等过半晌未听外头有什么动静,试探推开.. 门没锁。 门口站着两个持刀大汉,眼下正齐齐朝他看来。 “…………” 周祁自觉将门又拉上。 打开窗瞧,窗外也有,心知没法逃,就在房中来回踱步,推敲劫匪身份。 府上因这两日有昏君在,处处戒备森严,武将府邸,算上褚君陵自带的侍卫和暗处匿伏的那些,窃入或擅闯者有差池就没命,这些人敢进府绑架,不说功夫与胆大不大,不怕死是真的。 ‘还真把他劫到手了..’ 周祁稍郁闷。 继而想到打晕他那个:不掩耳目混迹于府,又能在层层围击下脱困,对府上内况必然熟悉。 究竟是谁? 目的又是什么? 将军府,昏君,亦或是他? 未等捋出,就听门外响起交谈,再是有人推门进来:“醒了?过来吃点东西?” 正是掳他那人。 周祁神色防备,既不过去,怕惹怒对方也没退避,就干站着问人身份。 对方才像想起来似的:“你别怕。” 随即扯下人皮面具:“阿祁,是我。” 瞧人诧异,将手中食盒放到桌上,笑走过去:“我事先服过改换声色的药,这会药效还没散,吓到你了?” 周祁意外倒是真的:“你怎会在京中?” “我来救你。”暗慕多年的人就在眼前,雷恒难自制的想抱抱他,又怕轻薄对方,终只按住周祁肩膀,推人到桌前:“先吃饭,待会还得赶路。” “去哪?” “先出京。”脱身即是东西南北,凭这人喜欢:“你好奇景,又喜辣,就去江州?” 周祁只敢望一桌饭菜。 “这是何处?” “一处荒屋。”但不肯道具体方位,只说皇帝封了城,正到处搜查他等踪迹:“不久怕是会查到这,等你吃完我们就离开。” 边给周祁盛饭:“而今行道封锁,得委屈你随我跋山路。” 却看他不动筷:“怎么了?” “你贸然带我走,可想过后果?” 雷恒无所谓笑:“阿祁,我早没有退路了。”又怕这话惹人多心,夹箸菜给他:“能救你出来,都值。况是眼下有更要紧之事。” 引某个皱眉的看来。 “鹤喜楼的饭菜,不趁此多吃些,往后可吃不着了。” 周祁尝进嘴,难言滋味。 “怎么苦着脸,今日厨子做得难吃?” 一番打趣没哄得人愧意减少:“是我害你、”觉矫情又打住,脑中无意晃过某个,更是头疼:“什么时辰了?” “酉时。” ‘他失踪近三个时辰,怕是昏君早发上疯了。’周祁心叹叹,只担心褚君陵拿自己家里人出气,以是动筷给雷恒搛菜:“我不认得路,你吃完早些送我回去。” 雷恒欣喜间一顿。 “爹娘尽在京中,我不会走。” “阿祁、” 却被周祁同时喊住:“我会让皇上解开封城令,城门一开,你即刻带人离开,再莫回来。”随后起身倒两碗汤,代酒敬他:“此去永别,唯愿兄长抛名换面,另寻快意人生。” 一声“兄长”,唤得雷恒透心凉。 长久静寂.. “还吃嚒?” 周祁倒饿不饿,一面着急回府安抚发疯的昏君,一面为雷恒的缄默没底歉疚,更没得胃口。 这会听人总算开口,又是问这,当是要送自己回去,遂摇摇头:“走吧。” 后颈又一痛。 第298章 周祁心在朕这 京城掀个底朝天,仍没周祁消息。 第425章 渐渐又夜深。 “周、未!”褚君陵气得想砍死这老丈人:“让贼从家中劫走亲儿子,你这武将倒是有用!” 周未急又羞愧。 没脸间想到那‘十万火急’之事,脑生灵光,紧拦下要出城的君王:“末将或知贼人身份!” 褚君陵倏然扯住缰绳。 “今日边境来报,雷恒愿降。” 前时因有周祁求情,君王未直接动兵,开战前让周未往边境去了信:雷恒若降,则留他全尸,赦其手下将士无罪。 但知雷恒决心要反,此桩交易难成,未想对方竟然答应。 和上暗探买通其内侍打探回的:雷恒近来习性有改,且早年受敌军埋伏,后背留有见骨刀痕,沐浴时竟不见.. 偏巧是今日,周祁遭劫。 “末将怀疑,边境之人并非雷恒。” 雷恒假逃回境,佯要造反蒙君主相信,实则藏身京中,只等哪日周祁回府,将人救走。 “救?” 周未忙请罪:“末将失言!” 失言或是由衷言,褚君陵怒极想到个事。 人是在他被周未引去书房后被绑走,周夫人又有欺君谋逆的前科,周祁此次失踪,难说是不是夫妇俩伙同那姓雷的又一出戏。 “以你之见,雷恒最可能藏身何处?” 这周未就不知。 得褚君陵换个问法:“若是将军,会将周祁藏到哪处?” “末将、”乍以为是君王让自己代入雷恒,细悟瞬惊起身冷汗,翻身下马一跪:“末将对此绝不知情!” ‘况他夫人得知儿子遭劫,吓晕了还没醒..’ 忙道要紧是找回周祁:“季雨将至,祁儿受迫在外奔逃,腿疾发作恐无处医。” “你也知道?”褚君陵更来气,斥周未手贱捡回个祸根:“周祁心在朕这,是他的人嚒?他就抢?!” 却知当下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 稍压压情绪,让周未滚上马,欲到野外去找,被周未冒死又拦下,扯道夜路多凶险,要君王以龙体为重,顺趁皇帝再发火前献上一计:“还请皇上下旨,周氏勾结贼人放周祁潜逃,罪该问斩。” 斩前关几日,让君王装是念旧情给周祁时间考虑,回则既往不咎,逃则屠覆满门,再防雷恒或其手下来探虚实,该入狱也得入。 周未说好,就打算回府抱上还晕着的周夫人去坐牢,被褚君陵黑着脸骂回:“你老糊涂了?” 圣旨一下,‘被绑架’成‘主动逃’,周祁无意也有意:“你不惜周氏受不白冤屈,朕还在乎祁儿名声。” 再叫周祁信以为真,恨他怨他都是轻的,害发心疾可有得悔。 他也没傻得给那姓雷的趁虚而入的机会:“朕是想祁儿安然回来,听将军这意思,是想换个儿婿?” 最要紧是,周祁真正在谁手上还难说,真是雷恒倒好,怕就怕另有其人。 褚君陵心沉沉,望周未又惶恐下跪,没闲情置罪,让起嫌人磨蹭,一拍马背,径直从其身上跨过,领一众兵将搜出城去。 — 周祁醒来又换住处,这次连荒屋也不是,就得个临时搭的帐篷。 身下棉被倒是没变.. 帐内昏暗,以至没发觉帐中还有人,不防被雷恒出声吓到。 “阿祁?”雷恒守在门内打盹,听到动静下意识一问,闻周祁要起身,怕他摸黑摔着,叫人先等等,掌好油灯提过白日用的食盒:“先垫垫肚子。” “…………”周祁在床上不过去:“待会又要赶路?” “嗯?”雷恒愣愣,反应过来忍不住笑:“明早再赶。” 又瞧人警惕,压下心头起的难过,拿块糕点硬塞给他:“王虎带人猎了些山鸡和野兔,还有阵才烤好,我是怕你饿着。” 想想又道:“没下 药。” 周祁倒不是怀疑这。 大半日未进食,确实也有些饿,照雷恒递地吃下几块,觉腻又喝些水,等果腹问他:“我何时能回去。” “我去外头看看。” 转身即被拉住:“你打算带我躲躲藏藏一辈子?” 雷恒脚下一顿。 “便是我跟你走,皇权之下,你可想过我族氏有什么下场?” 豁然想到周氏险遭灭族那日作废的圣旨。 ‘昏君多疑,若当成他有心要逃..’ 周祁不敢想。 只怕褚君陵变回暴虐的那个,身体不住战栗,吓得本要走的雷恒一惊,急回过头,果真见他抖得厉害:“阿祁?!” “逃不了的..”昏君迟早会找到他,亡命天涯,不是他该生的念想:“送我回去。”周祁后颈还有些痛,此刻净顾不上:“或是我自己走。” 雷恒只更憎恨皇帝。 “我们去江州。” “雷恒!” “阿祁。”雷恒闭了闭眼,语气越坚定:“我们去江州。” 看人要走强留住,明说不准他离开。 “当是我求你。” 求也不成,周祁屡屡被拦,再好脾气也有些恼:“你留不住我。” 就觉有视线落到颈上:“…………” 只怕后颈再挨一击,身往后退,站到个安全距离,又看雷恒拒绝交流,硬走不成,只得换软对策:“我周身有疾,断不得药,腿脚亦得日日泡着。” 雷恒只道有买药钱。 周祁又说有几味药材稀缺,皇宫里才有:“雨日痛风如剜骨,你要我滚着身硬挨嚒?” 第426章 “我去找。”回京偷入宫盗,只要能救这人:“你信我,你想要的,赔上性命我也给你找来。” “我想回家。” “除了这。”雷恒靠近他,却看周祁跟着后退,受伤定住脚:“只除这一点,我什么都答应。” “我想见皇上。” “……”雷恒一噎:“这点也除。” “见我爹娘也不成?” “……” 紧看周祁失落垂眸,慌地解释:“我是怕你再回去受皇帝作践、” “你何不是!”周祁声色俱厉,极冷漠看他:“你自以为救我出深渊,却害我族氏陷于危难,我困于宫多年,欺凌打虐受尽,你早不救晚不救,偏在我得善待之后,何不比皇帝更残忍?” “我、” “雷将军就见不得我过好日子?” 引得雷恒一脸挫败:“你是这般看我?” 周祁忍疚偏过头去。 这时外头起声吆喝,道肉烤好叫两人出去,雷恒不在焉应句“晓得”,回头又望周祁片刻,轻认声错:“我去拿肉。” 激将法无用,反闹得周祁不是滋味。 眼看雷恒掀帘子出去,既是心头堵得慌,又想探探四周环境,也就跟上。 外头人不少。 见周祁出来丝毫没得为‘劫匪’的尴尬,纷纷邀他去坐。 “多谢。” “谢啥。”分着肉的那个见他过来,挪屁股让出位置,怕周祁嫌脏又拿袖子擦擦:“这儿能烤火,可比帐篷里暖和。” 等人坐下撕个兔子腿给他:“后腿肉劲道,您尝尝!” 周祁又道声谢。 忍烫吃口,另外个又凑来,举着酒壶热情问他:“喝点?” “不了、” 被雷恒抢过话:“他身体不好,喝不得酒。”边拿过周祁手上的肉,拿削尖的木棍插好再给他:“烫也不晓得说。” 紧得众人起哄。 雷恒既怕周祁反感,又想试其态度,于是做样警告几句,边观人脸色:“他们瞎闹的,你别介意。” “不会。” “公子又不是小气人,哪能为此不高兴。”其中个声音粗旷的汉子接道,又看雷恒扭扭掖掖,不定哪辈子能成到正果,心急帮他一把:“公子怕不知,咱领头的为救你出来可是受了重伤。” 周祁随即看向雷恒。 “别听他胡说。”瞪那多话的一眼,瞧周祁含着肉不顾得嚼,怕他卡到喉咙,回帐将其单用的水囊拿来,架到火上烤温热才递过:“肉难得咽,别噎着。” “你受伤了?” “皮肉伤,不严重。” 见是对方担心自己,心头一暖,正想说不妨碍,被那多嘴的又多上嘴:“头没断,是不严重。” “王虎。” 王虎还能不知道他。 只叫雷恒别不好意思:“您喜欢周公子又不说,公子哪晓得您心意?” 转问周祁是与不是。 周祁只尴尬。 虽知雷恒对他有意,但都没坦明过,这会被当众抖出不算,王虎还贴脸来问他.. 以免双方没法收场,囫囵“嗯”声,防人再问打个呵欠,装困要回帐,遭王虎一眼假。 又望周祁步伐慌快,故意扬嗓喊他一声:“周公子,您莫不是害羞了?”随其后又调侃:“要真对咱领头的有意思,您就说,咱也好叫他给您暖被窝。” “行了!”雷恒这才出声,心想周祁未直言拒绝,自己或有望,暗喜扫过一众手下:“阿祁脸皮薄,你们少打趣他。” 王虎就看他装。 等其走开嘿嘿两声,跟一旁的人道:“咱领头的还是个闷骚。” 遭返回的雷恒当头一锤。 - “阿祁。” 后脚雷恒也进账,望周祁仍尴尬,轻咳声过去,将水囊和棕叶裹着的鸡肉给他:“怕你在外头没吃饱,又给你拿了些。” 顺将他没吃完的兔子腿拿开:“凉了就别吃了,当心闹肚子。” “嗯..” 周祁说句谢,沉默片刻,又道声歉。 “这有什么。”知他是为方才的话,笑将错揽到自己身上,再宽慰道:“明知是你气头上的话,我岂会真计较。” 周祁又沉默。 “阿祁..”雷恒心头做阵建设,想着王虎让自己主动的话,深做个呼吸:“方才那些话、” “我知道。” “你知道?!” 周祁点点头,瞧他惊讶颇有些莫名:“我岂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又不等雷恒开口,剥开冒热气的棕叶:“有筷子嚒?” 雷恒只好去找。 “山里不方便,我拿竹枝削了一双,先将就着?”得人点头又喊他:“阿祁,我、” “有盐嚒?” “我忘了准备。”闻周祁道没味儿,愧疚让其再将就,话回方才:“那些话不止是玩笑,我心、” “我想回去。” …… 接连被打断,雷恒哪还有不明白:“你故意的。”见周祁仍装傻,苦笑一声:“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周祁放下筷子,正愁难回复,无意瞥见篷布凹陷,得救般勾勾唇:“雷将军武艺高强,竟不知有人在听墙角?” 不多会就听到偷听那几个嗷嗷叫。 雷恒揍完人,又孤身喝阵闷酒,手下的见他表白失败,都不敢问惹他,躲得远远的。 第427章 撒尿回来的王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见领头的撇下那周公子在外头装忧郁,缺心眼凑过去,手搭着雷恒哈哈问他‘咋还不去给抢来的相公暖被窝’,吃雷恒个过肩摔,屁股摔开花。 第299章 你对皇帝是什么感情 进帐正见周祁歇下,眼眸假合,摆明是为躲他。 “阿祁。”雷恒酒壮人胆,几步过去拉人起来:“我心悦你。” “你喝醉了。” “我没醉!” 周祁只闻到他满身酒气。 又看雷恒坐上床,伸手要抱自己,避嫌让出位置:“我去外头睡。” 紧被对方按住肩膀:“阿祁,我清醒得很。” 周祁不作声。 无言相顾,雷恒迟迟不得回复,无力松开手,拿他不知如何是好:“你对我可有丝毫喜欢?”却怕听到既定答案,留余地问他:“或是你告诉我,若我想争你枕边名分,我可有机会?” 却看周祁蹙起眉,近乎哀求道:“阿祁,我可有机会?” “没有。” 雷恒身形一滞。 “我对你仅有兄友之义,再无其他。”周祁退开身,言辞神态无一不决绝:“我在外不直说,是不想彼此难堪。” …… 又是无言。 雷恒一腔情愿落空,无望扯个笑,再看周祁漠然要走,生怕与他多待上片刻,笑着笑着突然恼怒:“那皇帝呢?” 一把将人拽回身侧,遭其勒令放手,越是不甘心极了:“你对皇帝又是什么感情?” “你冷静些、” “你对皇帝是什么感情!” 周祁被吼得愣住。 “你拒绝我是因为他?”得人沉默妒火中烧,偏存着理智怕误伤他,眼见周祁挣扎,强忍把人抱过的冲动,手却不放:“你喜欢他?” 周祁这下也不动。 僵峙有会轻垂下眸,遭呶呶逼问喜欢与否,答案竟自己也不晓得:“……不重要了。” — 雷恒彻夜无眠。 天打亮叫过手下众人,道要返京取周祁治身的药材:“日落为期,若我天黑未还,你们便带着阿祁远走,切莫去寻我。” 手下个个都不答应。 “京中早布下天罗地网,您去无疑是送死。” “我自会小心。”雷恒去意已决,听众人要跟着,遂说人多容易暴露:“你们保护好阿祁,若他问起便说我进了林中猎食,莫让他晓得。” “不成!”王虎直接拦住去路:“要去一起去,要不去都不去,岂能由您孤身涉险?” 副将旋即也挡上前:“我等与将军生死与共。” 再是下一个。 “让开!”雷恒被夹在中间,少有些怒:“离了军中,我下的令便不作数了?” 众人仍不让。 “王虎。” 王虎被喊有点发怵,硬着头皮装聋。 雷恒见此又看向副将:“你也要抗令?” “我等与将军生死与共。” “秦烨!” 秦烨始终是那句。 眼看难走,在场的人又叫不动,雷恒好说不成,只得装作要翻脸:“谁再阻拦,休怪我动手!” 就见众人堵得更严。 “您也别怪我们。”王虎怕真闹翻,撸撸袖子打圆场:“天下 药铺多的是,咱抓紧些赶路,等下山何愁买不到药?” 况他瞅着周祁也不像是有病.. “也就是腿瘸、”瞬遭雷恒寒目射来,下意识捂了捂还疼着的屁股:“就让公子忍这半月。” “有几味药宫中才有,我必须去。” “?!”王虎听他还要进宫,更极力反对:“皇宫真有这么好进,您何至至今才救出公子。” 正是如此,雷恒才不愿众人跟着去送死。 双方尽不让步,直至耗到日头高升,叫出帐的周祁瞧见,观雷恒被手下人团团围住,似内讧又不似,本着谨慎没贸然过去。 倒是手下的发现他,想让他劝雷恒,雷恒却怕周祁晓得,赶着喊人住嘴,喊不及的就上手堵,堵不及的就扫腿踹,站不稳的东歪西倒,前额撞后脑,接连摔了一串。 周祁更迷惑:雷恒的人叫他过去,雷恒又不准,再看场面尤其混乱,驻足观望了会,等消停才过去:“怎么回事?” “没什么。”昨夜被拒的难堪还没过,雷恒尴尬使得,有些不敢看他:“计划有变,今日暂时不必赶路,你再去睡会。” 正想骗人回帐,不防王虎为防他趁乱抽身,慌要来拦,又遭另外个摔倒的绊住脚,朝前一跌,猛地扑倒雷恒背上,导致雷恒被扑在地,没等起身王虎又压上来,颇大个块头,压得雷恒差点断气。 更难堪是周祁还看着…… “起开!” 王虎连忙爬起,看自己将领头的压在身下不算,还当着领头的心上人的面,只怕周祁误会,急跟他解释:“我对领头的可没非分之想,您别误会!” “…………”雷恒想锤人:“一边去!” 撵走王虎又看向周祁,动了动嘴,到底没说什么:“我先去猎食。” 周祁正要拒,但想同行的不止他个人,遂不说这,改问回京是哪条路。 “你走不出去。” “你只给我指个方向。” 雷恒手一抬,指向不远处的帐篷。 周祁:“…………” 转头问雷恒手下的人,王虎一听,以为是两人为刚才的事闹别扭,热心劝和,被雷恒拧住嘴一把扔开。 第428章 “你先进去,其余等我回来再说。” “回京怎么走?” 问不出随意朝个方向,将走即被雷恒拦下:“你定要逼我?” 周祁下意识护住后颈:“我总有脱身的时候。”果真看雷恒掌中蓄力,不躲不避,迎上他极忍着的目光:“还是你想日日都打晕我?” 此话一激,雷恒当真没打后颈,改点了周祁几处睡穴。 抱人躺下,出帐见王虎又凑上来,活动活动手腕。 被王虎看出他是想拿自己撒火,连忙道正事:“您不是想进宫盗药材,我有一计。” 雷恒略质疑。 “…………”王虎气梗:“真有!” 皇帝陪着周祁回府,又小住有几日,府中定有剩的药材。 “周府总比皇宫好进,先取来应应急。”再是那外头难买的药:“天下之大,我就不信宫里才长那东西。” 雷恒遂要去周府找。 “您不能去!”王虎瞧他上套,接着忽悠:“周公子看就是个聪明的,您也知道他一心想回京,您这一走,就剩我这些个莽夫,脑筋哪转得过他?” 就问雷恒怕不怕他这群人把人看丢。 雷恒才想到这处:“那要如何?” “这样,我跟秦烨先去周府探探风声,若是府上没有,您再进宫。” 瞧人迟疑指指周祁所在的帐篷:“公子失踪,将军和夫人定是急坏了,您劫走人家的亲儿子,总要向周府报个平安。” 几番游说,总算劝得雷恒点头。 — “秦烨。”王虎总觉得不对劲:“我们怕是中了套。” 秦烨停下翻找:“怎么说?” “你不觉得一路太过顺利?”进京是,入周府也是,皇帝为找人将京城翻个底朝天,百姓门前都有重兵巡守,周府却不戒备,便是全派去寻了周祁,也不能看家的都不留个:“除非府上早设有陷阱。” 话刚出口,门窗紧被破开,从外涌入大批侍卫。 王虎:“…………” 抽刀退到秦烨跟前,就看他一脸淡定,好似早就料到,正想问他是不是有脱身的法子,周未又进来,一眼认出秦烨:“祁儿果然在你们手上。” 既是熟人,周未摆摆手,让侍卫尽退到房外,顺手关了门,问周祁的身体状况。 “公子一切安好,将军放心。” ‘抢他儿子还有脸叫他放心。’周未冷哼:“雷恒不来,是不敢见本将?” 秦烨不敢说多,只道雷恒要陪周祁,实在抽不开身。 幸好周未也没问别的,气让两人在此等着,从侧房拎来几个包袱:“拿好。” 道里面是周祁的药和衣物,另有些能久放的吃食,瞧到秦烨脸上意外,又是冷哼:“你们不就是来偷这东西?” “……”秦烨和王虎相视一眼,都有些尴尬:“多谢将军。” 不料话越真心周未反而越来气,直言如此做是为周祁,不受这句谢,只让两人转告雷恒:“祁儿要有半点差池,本将剥了他的皮!” 说罢就撵人滚。 直至进山,王虎仍难置信:“周将军..就这么放我们走了?” 不仅不问周祁去向,还在他俩走时打掩护,未免太玄幻? 转念想到皇帝恶行,豁然洞开:皇帝虐待周祁,周未既为人父又为人臣,能恨不能反,如今周祁得救出京,不必再受皇帝折磨,正是周未所愿,这就不奇怪放他俩离开。 瞥见秦烨心事重重,拿刀鞘怼怼他:“还没想过头?周将军这是看领头的救公子脱身苦海,帮咱们呢。” “没这么简单..” “那是怎么?”王虎不以为然:“周将军总不能害自己亲儿子?” 秦烨也说不出。 这头周未正要进宫,出院子就见周夫人赶来:“我听下人说祁儿院中有动静,可是那伙贼人又来了?” 得知掳走周祁的是雷恒,心落下又悬起:“此事可要告诉皇帝?” “你当放人是谁的意思。” “皇帝早知雷恒对祁儿有意,若是误会..”周夫人身发寒,唯恐周祁回来再遭罪:“就让雷恒带他走、” 被周未迅速捂住嘴。 府上侍卫大半是皇帝派来的人,这话传到昏君耳中,不误会周祁和人私奔,也得误会周氏与雷恒串通:“皇上既有今日之举,自是信得过祁儿。” 随后轻摇摇头,暗示府上眼多口杂,让其莫失言。 “我进宫一趟,已然确定祁儿无事,你也宽心。” 周夫人应声“知道”,顺路送周未到门口,毫不觉墙后匿有个人。 第300章 皇帝在背着周祁偷腥 连日不得周祁下落,亦不知绑匪是哪路人,褚君陵昼忧夜悸,心没哪刻得安稳过。 节后朝事又多,以防误政尽交手下文臣打理,武将则遣去寻周祁,再有存心添乱者,叫褚君陵怒极重罚了两个,前朝震住,后宫又不安生。 打从周祁在养心殿安窝,君王就没踏足过后宫,害众妃嫔想见君王一面都难。 便是有幸遇上,要么遭圣上直接无视,要么是被忘得干净,再逢君王心情不好,宠没邀得反挨顿罚,对比上受独宠的那个,众人敢妒不敢言,只敢在心底骂。 而今得知周祁遭劫,尽觉苍天有眼,巴不得那男媚子永远找不回来。 嘉嫔算其中一个。 第429章 “德公公。” 德观焦得在殿外踱脚,见又有人来,脸色更焦了点:“嘉嫔娘娘。” “皇上可在殿中?” “皇上有令,眼下谁也不见。” 近日求见君王的妃嫔不少,嘉嫔算来得晚的,德观应付得多,明知她此番来意,也不兜圈子:“余贵人和瑛婕妤等一上午也没见着皇上,您守在这也没用。” 但看嘉嫔不愿走:“皇上正气着,您执意在此……遭了迁怒总不划算?” “替皇上分忧本就是为臣妾的本分,只要能叫皇上宽心,本宫挨几下打骂也是值了。”听德观仍是那声“请回”,笑走过去,取下手上戴的金镯子暗给他:“本宫是为贵君之事,还望公公通融。” “这可使不得!”与君王就隔有一道门,德观岂敢干这找死的勾当,急要归还,却瞧嘉嫔已经退开,只怕哪个瞧见,藏在袖中还也不是,收也不敢,比火石都烫手:“您、您这不是为难老奴嚒?” 无法谨观四周,边悄垫垫镯子重量,心想君王寝食难安,近两日没合眼,恐其熬损龙体,再者周祁已经失踪,龙榻空缺,若有人能替了他入圣上的眼... 想是好事,德观一咬牙,只让嘉嫔在外等着。 进门瞥到满地明黄,君王正在拟不知第几遍的圣旨,随即也撕毁:“皇上,嘉嫔娘娘求见。” 紧遭那废旨砸到头上。 “皇上息怒!”忙不迭下跪,却没听得君王后话,德观久等有阵,忐忑抬头,恰见圣上举起砚台要扔过来,吓得一冷颤:“娘娘说是有关贵君之事,奴才不敢大意,这才斗胆来请示皇上。” 少顷。 褚君陵放下手:“让她进来。” - 嘉嫔进殿就见褚君陵沉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霎时有点嫌弃,但想自己是为争宠来的,不应如此肤浅,遂按耐住掉头走的冲动,朝着君王盈盈一拜:“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褚君陵让她直接说事。 “是这样的,嫔妾听闻贵君遭歹人劫去,也是担心,又听宫中姐妹说皇上为此茶饭不思,怕您因此伤了龙体,便也想为皇上分忧。” 这一分不要紧,让嘉嫔忧出几处疑点。 “绑匪挟人,无非是那几样目的,要么为财要么为色,再不就是寻仇,若是为财,劫匪以贵君为人质,却至今不提赎人条件,为色也不可能、” 溘见君王动怒:“皇上?” “贵君琼林玉树,你怎知贼人不是图美色?” “…………” 嘉嫔哪料是为这,害怕过去只剩无语,又看君王关头上也不忘夸周祁,只好说周祁久在宫中,外头鲜有人能觑其容貌,因此才不可能。 “贪财好色都不是,就剩为仇。” 如此也不对。 “劫匪既是要报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更不该将贵君藏着,除非..”欲言又止望向君王,视线先落到褚君陵疲生出的胡碴上,觉得扎眼又往上挪,瞧其眼下乌青极重,表现得颇心疼:“皇上再担心贵君,也该以龙体为重,何况此事疑点诸多,贵君..不定就是遭了绑架。” 原想说周祁是想不开先前受他虐待,趁着出宫使计逃了,但怕圣上破防,说得略委婉:“失言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果然见君王脸更阴沉。 当是离间得逞,款款上前拾起碎一地的圣旨,到玉阶处装绊着脚,边往君王身上摔,边抛撒手中拿的碎布,随即闭上眼。 预想中被拦腰抱起的桥段没来,反遭君王掐住脖子:“找死!” 嘉嫔不料是这般结果,惊恐地瞪大眼。 喉腔被掐求不到饶,只挤得出些不成字的啊呀,后觉颈间力道又紧,呼吸不上,濒死间手脚胡乱挥打,才得君王嫌恶甩开,瘫坐在地急促地喘气。 刚到殿外的周未耳聪听得些…… “周将军。” 德观年老不通武学,耳力远不及周未,是以没听见殿内声响,观觉周未面色稍怪,狐疑喊他一声:“将军前来,可是有贵君的消息?” 周祁在德观眼中就是把随时有可能弑君的软刀子,这人消失,等同君王枕畔少个潜在威胁,德观起初只高兴。 可看君王如今这样,政不务,朝不上,连自身身体也不顾惜,德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得见周未点头,这才敢有个笑:“老奴这就去禀报皇上。” 将进殿时又刹住脚:“将军此番带来的……可是好消息?” 却瞧周未迟疑,心豁然提起:“不成是坏消息?!” 周未正要开口,又听殿内起声压抑着的慌吟,想偏成是皇帝偷腥,还挑在周祁生死未卜的时候,倏地脸黑。 “将军?” 周未垮下脸就要走。 “还没见皇上,将军这是去哪?”德观一脸懵的请住人,旋即联想到那消息上,如是大骇:“莫非是贵君、” 被周未脸更黑的瞪住嘴,气说周祁好得很,让他莫咒自己儿子。 “好就好,好就好。” ‘现下仅是找不到人,圣上就吃不下睡不着,若周祁真遇害……圣上怕是要活不起了。’ 差点经历国丧的德观拍拍心口,吃力拦下欲回府的周未,说什么也不让这‘好消息’跑了:“皇上为贵君之事连几日没歇过,将军已知贵君无事,前来却不告诉皇上,不知是何意?” 周未冷瞥向紧关着的殿门。 第430章 “这?” 碰巧殿中又出声响。 这回动静颇大,德观也听着了,合着周未一声冷哼,霎时想过头来:“此事是老奴、” 刚想解释急吞吞又住嘴:他既收了嘉嫔好处,打的又是让嘉嫔取代周祁的心思,这可不兴说。 一时又没别的借口…… 动脑这阵使得周未误会更深,看德观挡着路,不给脸的拎开:“本将来得不是时候,别搅到皇上好事。” “不!”德观伸双手拉住人,叫周未盯得打一哆嗦,抖着嘴巴装糊涂笑:“将军来得正是时候。” “…………”周未只瘆得慌:“放手。” 德观抓得更紧。 察觉对方要使武力,鼓了鼓劲儿,一把环抱住周未的腰,双臂捆死了不放,又不清楚殿内是什么情况,不敢扯嗓子喊君王,更知周未久战沙场,外头这些人不够他打,怕真惹恼对方也不敢叫人帮忙。 发愁间见殿门打开,从内扔出个人来,赫然是险些被掐断脖子的嘉嫔。 褚君陵后脚出来,令门前侍卫抬人回去,扭头乍见老丈人跟某个老太监肚皮贴肚皮的抱在一起,眼皮子跳了跳,颇有些辣眼睛。 “还没抱够?” 德观这才敢松开。 又怕周未问嘉嫔的事,与君王对账对到自个头上,先抢过话道:“将军来见皇上,说是有贵君的消息了。” 紧遭君王疑心看来。 “是好消息!” 褚君陵看向周未。 周未:“…………” - 内务府新发来几盒胭脂和首饰。 卢蕴贞挑两枚护甲戴上,翻手瞧了瞧,命人将剩余的收好:“渠苏。” “是。”渠苏领意,从内室的钱匣子里抓一小捧金瓜子儿给那送东西的奴才:“宫中路远,辛苦公公走这一趟。” “诶哟,这可不敢当。”那奴才晃眼瞧了瞧,又看向卢贵妃,装得不敢要:“奴才分内之事,岂敢管娘娘要赏赐。” “一点碎子儿,公公就当是本宫请公公的吃酒钱。” “这怎使得。” 卢贵妃瞧他嘴上推辞,手倒是早早伸了出来,看惯了不拆穿:“本宫正有一事要劳烦公公,公公不收,倒架得本宫开不了口。” 那奴才才咧着牙花子接下:“多谢娘娘,娘娘还有何吩咐?” “本宫听闻古安进贡有些石榴,不知存放在尚食司还是内务府?” “在周府呢。” 卢蕴贞笑一僵:“周、府?” “就是镇国将军府上。” 石榴是中秋那两日运进京的,那会周祁还没遭绑架,圣上听闻那东西有养颜清内火的功效,正好人在镇国府,便直接差人送去了府上,连宫门都没入:“古安距离京城甚远,光是路上就坏了大半儿,仅剩下几箱皇上便都赏给了贵君,眼下怕是……” ‘怕是都吃完了。’ 那奴才只当卢贵妃也是想尝尝,捏捏手里的金瓜子儿,道是无能帮不上忙,忍痛要还,渠苏眼见得贵妃没心情应这,过去将那太监手推回去,代为客气道:“这是公公送胭脂和首饰来的吃酒钱,怎不是帮了娘娘的忙?” 又趁卢贵妃情绪暴发前送人告退。 “又是周祁!”卢蕴贞气极,见渠苏回来彻底不忍着,重重一掌拍到腿上,没防手上护甲忘摘,一下扎到肉,落得腿痛手也痛,不住“嘶”口气:“那贱奴是猪嚒,这般能吃!” 第301章 皇上哪会如此窝囊 “还有这护甲,造得如此尖利做甚,是想扎死本宫嚒!” “娘娘息怒。”渠苏望她喊着疼地胡乱怪,走近安抚几句,边替卢贵妃按摩双腿:“古安不是有大人的势力?娘娘实在想吃那石榴,不防让大人托人运来,怎值得您动气。” “本宫哪是贪这份嘴!”听是这自幼一同长大的奴婢也不懂她,卢蕴贞越窝火,一手把人挥开:“行了!晃得本宫心烦。” 见渠苏又倒水过来,更怒得打翻:“你也要给本宫找不痛快?” “奴婢该死!” 渠苏一跪,房中奴才尽跟着跪下。 “狗奴才,怎么今日都要与本宫做对!”操起桌上玉壶要砸人,听闻渠苏主动请罪,手举一阵,只扔到她身旁的空位:“都滚出去,本宫用不着你们伺候!” 眼看那不知心的贱婢还留在房中,取下护甲摔到她脸上:“本宫让你滚,你耳朵聋了?” “主子尚在气头上,做奴婢的岂能不顾。”无视脸被划伤,捡起护甲恭敬戴回卢贵妃手上:“娘娘再不解气就打奴婢,何时娘娘火消干净了,奴婢再退下。” 被卢贵妃骂蠢。 “奴婢若不蠢笨,又岂会不通娘娘心意?”且看卢贵妃火气稍降,小心端过桌上的攒盘:“娘娘吃梅子还是乳橘?” 卢蕴贞随手挑个橘子扔给她。 “奴婢斗胆,敢问娘娘要那石榴,可是因皇上?” 问这卢蕴贞就心堵。 想她金枝玉叶,世上有几样好东西没尝过? 那石榴再稀奇也就是个果子,因着圣上赏才金贵,圣上不赏,便是仙丹灵药,与盘中这些梅子橘子有什么差别? ‘她为想圣上,圣上却只惦记着那脔奴!’嫌是难堪没脸承认,只嘴硬道:“你不成没听那奴才说,石榴养颜,本宫为那贱奴生不完的气,再不持养着,等长得满脸雀子褶子,涂再多胭脂起什么用。” 第431章 “娘娘天生丽质,哪是会长那些东西的。”渠苏当不知自家娘娘是在挽尊,剥下果皮和橘络上的筋丝扔进渣斗,再将果肉分成瓣,放入碟中,拿金签子插一瓣给她:“即便是真长了,美人在骨不在皮,仅凭娘娘风姿也远盖过各宫妃嫔。” 才哄得卢贵妃高兴点。 “本宫只怕皇上嫌弃。” “皇上亲许娘娘后位,已见得对娘娘情重,从来容颜易逝,情深不渝,真心何会受皮囊辜负?”倒是宫中这几日动作不小:“各宫都在设法承宠,娘娘可有打算?” 卢蕴贞倒不急这。 “本宫岂是那些蠢货。” 从中秋宴上君王为她使周祁受辱之事当众要打她,再到周祁失踪,君王荒朝废政也要找人,更为此斩杀了她父亲麾下几个弹劾此事的大臣。 连这两回事,卢蕴贞气疯也不得不承认:君王对周祁真动了真感情,甚至这份情多过她。 偏那贱奴又在最当宠时被劫走:“皇上满心忧着他那贵君的安危,眼下哪有空宠幸旁个。” ‘说什么情深不渝,不也是变心了。’卢蕴贞吃瓣橘子进嘴,只觉得酸极了,抹抹眼角又吐出来:“尚食司送的什么烂橘子过来,想酸死本宫不成。” 情绪又来,遭首领太监胡为进一声“娘娘”打断。 “什么事?” 胡为进合上门,快步走到卢贵妃身边:“周府来话,有周祁的消息了。” “关本宫什么事。” ‘着急那贱奴的又不是她。’ 只叫胡为进跟养心殿的说去。 “娘娘就不想借此除掉周氏?” 卢蕴贞黯然着的神思一振。 “绑走周祁的不是匪人,是他的‘旧情人’。”再是养心殿那头传来的消息:“娘娘不是让奴才派个人到附近盯着?” 此举原是为防哪个妃嫔误打误撞入君王的眼,好让卢贵妃及时晓得,怎知有这收获:“方才那人来报,嘉嫔进殿不久周未便到了,想必正是为此事。” “明知亲儿子跟人逃了,周未还敢来见圣?”卢蕴贞越震惊,反而觉得这消息不可信:“你当周家人真是不怕死的?” 却听君王早就晓得。 “皇上晓得?!” 晓得什么? 周祁有个旧情人?还是跟旧情人跑了? 既然晓得,这都不发作.. “皇上就如此喜欢那贱奴!”卢蕴贞又妒又怒,气不顺地险些咳嗽,等细想又不对:九五之尊为爱屈做绿头王八龟什么的,未免太荒谬。 实觉不符合君王性情,让胡为进从头说来,这才捋明白:“本宫就说,皇上哪会如此窝囊、” 话觉冒犯紧关住口,转骂某个传话有误的狗奴才一顿。 “眼下仅知带走周祁那个对周祁有意,不代表周祁就有这意思。”谈回正事,见胡为进还跪着要抽自己嘴巴,没好气的喊人起来:“你便是让本宫拿这几句话去除掉周氏?” 胡为进才敢起:“所以奴才才说,绑走周祁的是他的旧情人。” 又听卢贵妃说渴,揽过渠苏添茶倒水的活:“周祁有无有意,或是不是主动要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要怎么想。” “本宫自然知道。”周未敢拿此事见圣,必然有主意对付,君王如今又偏心周氏,凭她空口白话,圣上哪会信:“光是周未先向皇上开口,本宫就占了下风。” “凭娘娘一张嘴皇上不信,千嘴万舌,皇上也能不信?” 卢蕴贞喝口水,不采纳:“此计有损皇上龙颜。” “却能将周氏连根除尽。” 卢蕴贞略动摇。 又听此事闹大对自己有好处。 “惹皇上怪罪也算得好处?” 得胡为进附耳几句。 “周祁身为后宫人,所犯便是后宫事,都是中宫无主害的,一旦事大,娘娘则让大人联合诸臣上书,奏请皇上封后。” 卢蕴贞盼就盼这后位,受此煽惑又动摇点:“若皇上查到此事是本宫所为、” “宫中多少双眼和耳朵,娘娘也不知这些话叫没叫外人听去。” “可、” “娘娘。”胡为进又添把火:“娘娘此刻不狠心,等那周祁真找回来,中宫是谁就不好说了。” “他是男人。”从未设想过这个可能的卢蕴贞有点慌:“历朝历代都没有男人封后的先例。” “娘娘怎知周祁不是这个先例?” 卢蕴贞再没话。 受胡为进几阵游说,动摇再动摇,最终唤渠苏取来纸墨。 笔落到此想起个事:“可知那情夫身份?” 听只有个名字,记往信上,写好审是无误,封紧缄口给胡为进,又给有两锭金元宝,让他去买通内务府负责采买的奴才,以扮作同行的混出宫去:“下午正好有趟,你去府上将此信交与本宫父亲,绝不能经他人之手,便是本宫娘亲也不行。” “奴才明白。” 卢蕴贞才准人去。 算想将至中宫,心情大好,也不要渠苏伺候,拿个橘子自己剥起来:“此事传出,即便本宫不出手,也有的是人不放过那贱奴。” “可见天都在帮娘娘。” “可不是。”说越得意,剥瓣橘子进嘴:“这东西方才吃着还酸,怎么这会又甜得很了。” 作赏给渠苏也尝尝。 “确实是甜,离糖焖子也不差了。” 第432章 卢蕴贞更高兴,将梅子也赏个给她。 “本宫还打算借静妃除掉周祁,如今看来倒是麻烦。” 顺想到在冷宫的那个,叫过渠苏:“你去告诉静妃,周祁祸乱后宫,已叫皇上暗中杀了。” 以防静妃不信,让渠苏借周祁被绑架之事,道劫匪是君王的人,所谓失踪不过是君王忌惮周未手中军权做的戏。 至于杀周祁的缘故.. “真情实意寄托错地方,往往是要害死人的。” 渠苏不明:“静妃对娘娘已不成威胁,娘娘为何?” “没威胁也没价值,没用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卢蕴贞哂笑,想是方才已经狠过回心了,干脆就狠到底:“你只让她晓得,是她害死了周祁。” “娘娘是想借周祁之死,逼得静妃自尽?” “谁叫那贱奴长得一张祸害人的脸。” 说这卢蕴贞就郁闷。 之前不是没撺掇过人找周祁麻烦,奈何那贱奴叫君王养得金娇玉贵,一张脸俊极了,那些妃嫔见他长得好看,都不舍得为难。 连她那蠢妹妹也是! “一个男人,倒有十全的狐媚功夫。” ‘不过不重要’,卢蕴贞心哼:只要坐实周祁是跟情郎跑了,周氏便是欺君之罪,那贱奴不死也得死。 悠闲哼个曲儿,这下心畅气顺,才注意渠苏脸上伤口:“本宫妆盒里有化痕膏,你擦上再过去。”想想又说算了,怕渠苏被认出节外生枝,让她另派个脸生的过去:“切记要可信的。” “奴婢晓得。” 退时见地上摔碎的玉壶,恐卢贵妃踩到,先唤个人进房收拾。 - 得知周祁真在雷恒手上,褚君陵放一半的心。 旋即又来气:“朕难得才将人养回来,平日鞋都没叫他自己穿过,如今倒是好,跟着那逆贼风餐露宿,连条好路都没得走!” 无意捡回并教养出个逆贼的周未没敢吭声。 第302章 我心悦褚君陵,离不开他 “周祁但有丁点闪失,朕先..” ‘先将那逆贼碎尸万段,再要你这当爹的好看。’这话打从皇帝怀疑劫匪是雷恒起,每见着周未都要说上一遍,使得周未都会背了.. “皇上息怒。” 遭皇帝骂得更狠。 骂过又问周未:“朕让给祁儿备的东西,都给齐了?” “都给了。” “信也给了?” “..给了。” 褚君陵仍有点信不过这莽夫:“盘缠?” 闻是零整都备的有,难得夸周未句“周到”,后又问起衣食:“马上要入冬,狐裘氅衣可带足了?干粮腶修可够?还有前阵运进府的石榴,确定是给齐了?” 周未只口干。 “一切尽照皇上吩咐,凡是小儿能用上的,尽带的有。” 褚君陵才放心:“也好。” 他即将对卢氏下手,周祁在宫中就危险。 此次回府既是为陪周祁省亲,也做有将人留在府上的打算,让那姓雷的一搅和.. “自家都不安全,当日劫走周祁的若是你与朕哪个仇家,朕奔完国丧便奔你周氏的丧!” 听懂皇帝言外意的周未又不敢吭声。 “哑巴了?” “末将不敢。” 褚君陵瞧他两眼杵地,哪不知老丈人在装莽,冷不丁地喊他一声:“跟朕赛脑筋呢?” 周未自觉下跪:“末将不敢!” 被皇帝盯得发毛,心知这茬混不过,只得硬着头劝其转念头想想:“祁儿在雷恒手上,对皇上未必不是好事。” 褚君陵皮笑肉不笑:“比如?” 比如周祁下落不明,不仅皇帝找不到人,仇家也找不到,比将人放在明处更安全:“皇上决意清算卢氏,朝中势必大动,小儿此刻不在京中,即是解皇上后顾之忧。” “照你这话,朕还得感谢那姓雷的?” 瞥周未又“不敢”,这回不止眼睛杵地,头也紧叩着,不虞叫人起来:“你以为朕为何要放那逆贼离开?” ‘已知周祁在雷恒手上,那姓雷的断不会伤他。’但凡他有心抓人,或叫周未扣下潜进府那两个,哪有抓不着的。 后顾之忧是一回事。 周祁生性好自由,偏受他困于方寸之地,任雷恒带人走,既如这莽夫所说是为想周祁安危,也当放其去散散心,见见所喜景色。 就是便宜那逆贼:“让朕的贵君陪着游山览水,顶好的福气。” 再是他给周祁的信。 “李老那头可去了话?” 李老头来信药已制好,算来今时该到梁宾。 梁宾入京至少要三月,途径奉郡与应安,应安位居两地正中,折合各个半月,奉郡则近京城。 褚君陵原是要定应安为汇合地,但想周祁腿脚不便,行路多蹉磨,再是应安主甜食,吃上不合周祁胃口,多方面考量,最终定在奉郡。 闻周未事妥算算时候:从梁宾至奉郡需近两月,从京路程折半,他要想在周祁治腿前赶到,撇去路上用的天数,就剩下一个月。 料理卢氏勉强是够了。 “朕倒想将后宫也腾出来。” 碍于时间紧迫,前朝后宫利害又紧密,牵一发动全身,他不怕那些个大臣跳脚,总不能让自家贵君刚治好腿回来,又遭人把脊梁骨戳断。 ‘还得从长计议。’ 第433章 褚君陵颇可惜,瞥到周未欲言又止,怒不怒地点他一嘴:“不早接回人封后,朕怕哪个手贱地再领贼来惦记。” 说这意识到个事。 ‘姓雷的对周祁早有觊觎之心,这两个月日日共处,周祁他信得过,难防那逆贼不动歪念..’ 褚君陵这就有点急。 急就骂周未:“你干的好事!” 周未:“…………” “他安分照顾周祁就罢,若不然。”褚君陵还是那句话:“你捡回的祸根!那逆贼但敢碰周祁一下,朕先将他碎尸万段,再要你这当爹的好看!” 周未紧道雷恒克己,不会行逾礼之事。 被褚君陵当个笑话:“不行逾礼,倒能干出夺人妻的事?” “…………” 见周未哑口烦得再提这,改问回‘在殿外’,吓得戏看得正起兴的德观差点转不过脑来。 急将重点推到周未不满君王宠幸宫嫔上头:“将军道有贵君的消息要见皇上,听殿内有异响,误会是皇上在与人行有负贵君之事,非是要走,奴才来不及解释,情急下只能抱住将军。” 顺朝周未赔个不是:“奴才不得已冒犯将军,望将军莫计较。” 周未计不计较未知,褚君陵可不受他糊弄:“你背着朕收的好处倒不少。” 德观一惊:“皇、皇上?” “嘉嫔给的什么,金银还是首饰?” “奴才知罪!”不料圣上打开始就晓得,还旁观他耍这些心眼,当下冷汗涔涔,又闻君王要受贿物,跪将那镯子呈上,悔得砰砰几个响头:“奴才贪欲蒙心,奴才该死,求皇上息怒!” 褚君陵瞧向周未。 “朕对周祁其心可鉴、其情可明,向来都自觉,将军听错事小,可不能说错。” 紧将德观交他处置。 大小是皇帝身边人,周未既不敢罚,不罚又是抗旨,更知此举看似治罪奴才,实则也是在敲打他,一番掂量,只将德观受贿来的金镯子收了。 周未一走,褚君陵彻底沉下脸色:“杖二十棍,往后滚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 “皇上?!”德观大骇,连滚带爬到君王身前,直将额头磕出血来:“您打死奴才都成!奴才受先帝先后之命侍奉皇上,自当誓死效忠,皇上弃用奴才,便是奴才没了价值,怎有脸再偷生。” “先帝先后可曾说过,朕身边容不得算计朕的奴才。” 德观屁股一跌。 “还敢跟朕提?”褚君陵瞧他嘴上没脸活,倒不见撞柱子明志,就知这狗奴才是想借旧主情份换自个饶恕:“若非念及先帝先后,凭你欺君犯上,屡屡不敬周祁,朕早该将你砍了!” 贬人去慎刑司,望是德观痛哭流涕,眼烦得喊门口侍卫将要死要活的老太监拖走,换身便服要出宫,逢冷宫来人,禀说静妃自戕未遂,已被强制拦下。 “自戕?” “是。”那奴才躬躬身:“人已经控制住,管事的让奴才来请皇上定夺。” 褚君陵心存疑,问及原由,听又是为周祁,表情说不上好:“得知周祁遭朕暗杀,伤心欲绝?” 嫔妃自戕乃重罪,累及家族,吴滢滢再伤心欲绝,也不会如此蠢.. 还有那传谎的:“确定是贵妃宫里的人?” “奴才亲眼所见。” 今日该他当早值,哪想昨晚上睡凉了肚皮,夜里拉了好几回,早起时身体吃不消,就和管事的请了半日病假,回岗时就见有人鬼鬼祟祟从静妃那儿出来,当场留了个心眼。 “奴才恐打草惊蛇,就等那人走远才现身,一路跟踪至西苑的役房。” 那奴才进去换了身行头,待有一刻钟才出来,出来时就变成了婢子,后又去了北武门,在卉坊藏有阵,这才绕远路回的贵妃宫中,再没出来过。 “奴才认得那婢子容貌,可用拿人审问?” “不必。” 褚君陵不用想也知道卢蕴贞作哪门子恶。 ‘倒是冷宫那个要精明些。’ 疑思得解,索性将计就计,让那奴才暂时莫声张。 “那静妃?” “想死便让她死。” 写道圣旨扔给那奴才。 “废妃吴氏,赐自尽。” - 周祁下山未果,又一次被雷恒截住。 “我早说过,你走不出去。” “雷将军如此笃定,还拦我做什么。” 雷恒但笑不语。 “…………”走不出去且迷路多回又踩到青苔摔了两跤的周祁稍恼羞:“你就是为看我笑话?” 雷恒叹口气:“还没走累?” 周祁又掉头走。 树丛遮天难观天色,周遭环境更如迷宫,辨不清东西南北,山中温差又急,引得周祁腿疾发作,断断续续的痛。 硬走上许久,又见雷恒,方知又绕回到原地。 “过来歇歇。”雷恒招招手,怕再惹恼人这回没敢笑,看周祁不过来则主动过去,瞧他抿唇,拿出随身带的携壶:“喝点水。” 周祁口干着没接。 “嘴都起皮了,还倔?”骗其不喝便要硬灌,或是以轻薄人的方式,望周祁瞪来,点点嘴唇暗示,将那壶子又递给他:“明知我不会放你走,有气尽可朝我撒,折腾自己做什么。” “你亦知我对你无意,又强留着我做什么?” 雷恒仍道是不想他回去受皇帝折磨。 第434章 “我情愿受折磨。”周祁无力蹲下,状似难堪瞥开眼去:“我心悦褚君陵,情愿受他折磨。” “你、” 周祁又说离不开对方:“你真为我好,就该送我回去。” 这话在昨晚前,雷恒兴许能信,可他昨晚问这人是不是喜欢皇帝,这人说‘不重要’,哪似这般痴心绝对的模样。 只看周祁说违心话不够,装得还颇像,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你心悦皇帝?” “是。” “情愿受他折磨?” “是。” 雷恒也蹲下身:“我不信。” 又似无奈喊周祁一声:“你何其聪明,怎么连骗人也不会?” 周祁:“…………” 第303章 怎么没防住周祁被下毒 “不喝我真灌了?” 拔开壶塞,作势要掰周祁的嘴,这才使人接过。 “王虎和秦烨去府上了?” 雷恒顿了顿:“嗯。” 不知这人又谋什么方儿,谨慎不谈这个:“先喝水。” “若他二人被捕,你当如何?” “喝水。” 周祁也是要问到底:“他们是为我寻药去的,亦是代你涉险,若因此遇难或中埋伏,你只愧疚?” “喝。” 周祁喝下一口:“若褚君陵要你拿我去换,你怎么选?送我回去?还是为你这一厢情愿折损出生入死的兄弟?” 且看雷恒思绪已乱,再攻心道:“雷恒,莫让我看不起你。” 雷恒豁然起身:“他们不会有事。” “君主非善。”周祁也站起来,还回携壶,强行与之视线相对:“你不是褚君陵的对手。” 再是一语中的:“他二人此去周府,无回。” 怎奈事有万般巧,刚将雷恒说动,就听有人远远喊他和自己一声,寻声望去,恰是赶回来的王虎和秦烨二人。 耳边紧接着起声笑:“阿祁看来是料错了。” 周祁:“…………” “周公子?”王虎二人走近,见周祁一身泥愣了愣:“您这是?” “阿祁担心你二人安危,非要跟我来寻。”雷恒压住笑,手虚揽到周祁肩上:“路滑不小心摔了。” 而后瞧向那几大包袱,当尽是药,惊得担忧问他:“你病得有如此重?” 周祁:“…………” 秦烨听出言外意,正想打配合,不防王虎见周祁避开身不让雷恒碰,当两人闹别扭,虎地先开口:“周公子,将军已将您许给我家领头的了,您俩大可不避嫌。” 遭到雷恒无声警告。 “瞪我干啥?”王虎当他不信,遂说有周未亲给的信,正要进兜摸,被秦烨突然牵住手,激起身皮疙瘩:“你干啥!” 秦烨没空理他:“此处荒湿,恐有五毒出没。” 继与雷恒使个眼色:“回去再说。” 雷恒点点头:“阿祁腿脚不便,你们先走,我扶着他慢慢来。” 等秦烨硬拉着王虎走远,转看向想偷逃的某个:“自己走还是我背你?”又瞧人固执,轻动动手指:“或是想被点穴?” 周祁被迫跟着回去。 到驻处将包袱打开,吃穿用度样样俱有,雷恒放眼扫过,心却沉沉:宫中离周府可谓近,皇帝带人回府小住,却备有近三个月的药量,连药方子也带得有.. “尽是将军亲手给的?” “是啊。”王虎不明所以,听这话还以为是他疑心这药有问题,吓了一跳:“公子可是将军的亲儿子!” 得雷恒个白眼:“将军可有带话?” 王虎差点忘了这事:“将军让我和秦烨转告您,公子要有半点差池,他就剥了您的皮。”嘴上边啧啧:“此话不就是认了您这儿婿,我方才在路上怎么说来着,您还不信。” 又见周祁换好衣服出来,朝两人挤眉弄眼:“家长的关都过了,择日不如撞日,您俩再顺便拜个天地?” 周祁只要看信。 打开见里头有枚玉玦,暗自惊讶,但不显于色,等看完内容脸色就奇怪。 信大意是贺他获自由身,要他放心远走,莫挂念家中。 再事关他腿疾,要他前往所书之地。 ‘李老盖以涂月至奉郡,为父已属人置宅第,诸事皆妥,吾儿可往彼处相待。’ 字是他父亲的字…… 文绉绉这几句,分明像昏君的口吻! ‘难为褚君陵还怕他认不出来,拿这碎玉作暗示。’ 此物是周祁当初一心求死时为惹恼昏君故意摔的,结果是昏君不见怒,死也没死成,还差点被收药后甜食。 褚君陵又吓他要将药熬得更苦些,逼他服了软,就改罚他挑宝物做配饰,他那时当是昏君有意要他难堪,遂将丢的又捡回来,由着内务府做了几样挂坠,这枚便是其一。 想觉丢脸看回到信上,许是防雷恒先拿到信心疑,褚君陵甚至给这玉珏编了个颇感人的来路。 这又是以周夫人的视角。 ‘余乞高僧启明此玉,欲赠吾儿,料吾子为贼人所执,渺然无所踪,为母甚哀,惟以此玉寄思情,日置怀中,不甚摔碎,不忍弃。’ ‘今闻吾儿安兮,托人致之,祈彼苍佑吾子康吉。’ 落款又是周未。 “…………”瞧着满纸“吾儿吾子”,想是被昏君装爹扮娘的占便宜,周祁颇有些牙痒痒。 第435章 “阿祁?”雷恒忖过王虎所言,正要以为是自己想多,却看周祁脸色几变,心又一紧:“府上有事?” 周祁将信攥成一团。 “我跟你走,去奉郡。” —- 傍晚冷宫传来消息,静妃饮鸩自尽,其婢殉主,君主谅吴傛失独,念有以往从龙之功,特准其将尸首领回,另赦吴傛官复原职,解府上封禁,可怜吴傛痛失爱女,却得谢帝王恩。 褚君陵计划是以此为破口揪出卢氏,不想对方手更快些,先就放了周祁跟情夫跑路的消息。 事经恶性煽动,以不可压之势在京中传开,以至满城尽知皇帝被绿,气得褚君陵又传来周未:“你干的好事!” 周未:“…………” “此事除去朕就你周府的知情,不是你,难不成是朕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昨日殿中拢共就三人,那老奴才不敢泄密,他与周未谈此事前亦有令让殿外严守,无人窃听得到,岔子只能是出在周府:“不是你便是你那夫人!” 这一斥,乍使周未忆起昨日离府之时,突然就心虚。 “记起来了?”褚君陵瞧他是有眉目,怒而冷笑:“这下怎不说是朕冤枉了你?” “末将知罪。” “你有何罪?周祁有你这个爹才遭罪!” 好在是人不在京中,不必枉受流言欺扰,也幸得封城令还没撤,不若全天下都知他的男妃跟人私奔,周祁遭骂他遭笑,落得个都没脸。 现下也好不到哪去。 坊间尽传他满京搜人是坐实有此事,封城又是防辛秘泄出,更有甚者,造谣他是个傀儡皇帝,表面是他养周祁在后宫,实则他才是周祁后宫里养的,与那些妃嫔轮着夜给周祁侍寝,就离谱! “朕给你一天时间,查不出风声从谁漏的,朕割了你和你那夫人的舌头!” 当夜就查到芙萍。 自周祁失踪,他那俩奴才连同芙萍就被留在周府上。 也是昨日偷听得周未与周夫人谈话,转口将消息递了出去,至于是递给谁.. 褚君陵听是她,也知始作俑者是哪个。 以防那奴婢被抓时自尽,或进宫路上遭灭口,让周未只盯紧些,翌日亲去周府,命暗卫将人打晕后带到,查过芙萍口未含毒,亦未怀揣害命凶器,才准弄人醒。 “朕倒是小瞧了你。” 芙萍早知会有今日,不挣不惧,跪只等死。 褚君陵更不急着问罪,清退房中下人,又将周未撵去看门,坐于上位寒然道:“你对卢氏倒是忠心。” 芙萍仍缄默。 “关窗的是芙玉,你冒此恩情接近周祁,是为替你亲姐报仇,还是为贵妃许你那侧房名分?” 即见这奴婢愕然望来,紧是满眼恨意。 ‘她才不稀罕什么名分!’ 家中穷困,亲父为供幺子狠心将她与芙玉发卖,生母求情却受毒打,聋了一只耳朵,亦是母亲偷将卖身钱退有近一半给人牙子,求将她与芙玉卖个好人家。 自此,她便和芙玉相依为命。 等随人牙子进京,时逢余府招买女役,余氏为贵妃生母母家,家境富裕,人牙子收了办事钱,便走门道将她和芙玉卖入府,芙玉被遣去伺候嫡二小姐,她则去了姨娘房中,各在一处。 平日主子但有赏赐,芙玉尽是给他,再不就是接济家中,甚少为想自己,次年二小姐被选入宫,芙玉作为陪嫁丫鬟,她仍留在余府。 同年姨娘失宠,对她动则打骂,芙玉陪已是贤嫔的二小姐归宁,见他满身伤势,便求着贤嫔将她要进了宫。 数月后贤嫔挡路被害,她与芙玉同被发配,那日帮周祁的确是芙玉,本是不图报的善意,却得周祁主动问起。 恰巧又是那段时日,周未接连胜仗、一气攻下多城的消息传回京,芙玉猜是周祁会因此有造化,遂自称是‘芙萍’,只为周祁得势后将恩情记于她。 亦是次日侍卫拿人,芙玉知害了她,以她的身份认了罪。 她躲在暗处亲眼看着,最疼她的阿姐被皇帝下令打断手脚冻死在雪地,被摔碎身体扔到乱葬岗,尸骨都没留下。 就因着帮周祁关了扇窗。 “你害我阿姐无辜惨死,活该遭相等的报应。” 她恨极这狗皇帝,偏是蚍蜉撼大树,自憎不自量,更不甘叫芙玉枉死。 直到不久前,贵妃以此事找上她,道有法子帮她报复,即是只要周祁死了,皇帝便能受同等痛,又许她卢府少爷侧房太太的名分,以她还在世的家人相胁,要她冒认昔年恩情求换到周祁身边伺候,以便加害,才有的周祁救她那日。 恨视皇帝神情藐漠,至今不觉有愧,极含讽的笑出声来:“皇上早知贵妃阴谋,怎就没防住周祁被下毒。” 第304章 周祁不会有事 褚君陵脸色骤然难看。 “贵妃娘娘果然没骗奴婢,一知周祁有事,皇上就急了。”芙萍笑得越痛快,越从眼中溢出泪来:“就不知他死在外头,皇上可会如奴婢这些年一样,痛不欲生。” “朕既详悉贵妃阴谋,周祁中毒与否,朕会不知?” “皇上何必诈奴婢。”芙萍心生算计,大大方方招了:“若贵妃也不知晓此事,皇上也查得到?” 如愿见皇帝又急了点。 “奴婢身上涂有样香脂,常人闻到无害,只与贵君所服药中的一味相克。” 第436章 此香是卢景华以备贵妃失策,专寻巫族所制,短日摄入孳发噩梦,日久善忘至失忆,长此以往,心智俱损,致人与疯痴子无异。 因未将事告知贵妃,是以皇帝尽悉贵妃所为,唯独查漏了这。 “敢问皇上,贵君近来可常忘事?” 褚君陵想砍人。 难怪周祁回府那几日总不对劲儿,要么话听过耳就忘,要么一件事反复问,他当是对方离家多年心绪过载导致,哪曾想是中毒。 “你不怕死?” “我怕什么。”芙萍未听出此话别意,只瞧他是信了,再刺激道:“倒是奴婢不如皇上狠心,好歹留了贵君性命,再者……”话故意一顿,衅盯着皇帝额上青筋:“贵君中毒,还多亏了皇上。” 亏狗皇帝总提防她,恐她拿周祁身体做手脚,既不准她接触药和吃食,连来太医问诊也遣得她远远的,帮得她没惹人察觉。 顺提起周祁先时遭皇帝逼疯过的往事:“也就是这回没得救,却能叫贵君忘尽皇上做过的残忍事,自然……也能忘了皇上。” “放肆!”褚君陵拍桌而起,怒得几回想掐死这贱婢,迫于不知周祁毒发到哪一步又忍下:“解药在哪。” “皇上早知今日,可后悔当初所作所为。” “朕问你解药!” “你残杀无辜,就不怕我阿姐化为厉鬼索你的命!” 两人各说各的。 “今日一切,都是你这昏君应遭的报应,我只嫌还不够!”芙萍话越激愤,想着反正活不过今日,凭什么还要跪狗皇帝!有志气要起身,不预料腿麻了,楞时没起得来:“…………” “你恨朕却向周祁报复?” “若我杀得了你这狗皇帝,自是用不着他。” 得皇帝一声蔑极了的嘲讽:“是没本事杀朕,还是贪你的荣华富贵?” 褚君陵几步到她跟前,将芙萍俯看着,两人尽是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的眼神:“你当害死周祁,便真能嫁进卢府?” “我只想为我阿姐报仇!” 她何不知周祁受害,下一个就是她。 贵妃已将知晓当年事的宫人除尽,一旦事就,便该封她的口:“我早做好打算去寻芙玉,命都不要了,还争什么荣华富贵。” 况是这些皇室贵族心肠手段都脏极了,她嫌恶心:“我从未有过主子梦,你也别想着拿好处与我换解药,或是你当着天下人跪求我,认你妄造杀孽,再如我阿姐当年哀求你的那般,磕破头颅,以血洗罪,我便给你解药。” 褚君陵只如视蝼蛄。 “要朕罪己?” 藐说手中何止人命,所猎禽兽与食荤腥,若条条都认,书及九天也不够写。 “可我阿姐是人!” 褚君陵不当是有差别:“解药给朕。” “或是朕拿你那耳聋的娘做药引子。” 芙萍一心惊。 随即想到当日遭贵妃威胁,对方亲口说帮她家人‘另寻有好住处’,又作恫吓切下她父亲带畸形的左手拇指,拿她辨认过,如此算来,家中人就该在卢氏手上。 遂以为皇帝又在诈她:“那皇上便试试,看我阿娘的命治不治得好贵君的疯病。” 紧见门外进来个侍卫。 “属下参见皇上。” 褚君陵抬抬下巴:“给她。” 那侍卫应“是”,将个红布裹着的东西扔给芙萍。 芙萍只眼瞧去,等看清那布是血染红的,人即悸悸,一面自认是皇帝诡计,一面不受控的打开,等亲眼见,惊叫着扔出,既不敢信又恐是认错,身抖着将那东西拾回手中,再细看更绝望。 布中是她阿娘遭那不是人的父亲打聋那只耳朵。 那个畜生咒骂她阿娘不听话,先是施暴,打不消气又拿灶中火棍捅她阿娘耳朵,是幺弟见阿娘满脸血被吓坏,哭着抱那畜生的腿,那畜生才放过。 外耳烧伤过的瘢痕和耳轮长的两颗红痣,比断指还好认…… “狗皇帝!” 芙萍彻底崩溃,冲起身要和皇帝拼命,遭褚君陵一脚踩回。 “你不得好死!” “解药。” 瞧这贱婢光瞪着他,耐心无几,遂恐吓道耳治不好还有眼睛,或是给芙母续着命,每日割块肉,再不见效,便将那母子俩心挖出来,入药煮成汤,胁问芙萍以此方子能不能治好。 芙萍憎极又惧极,真见皇帝命那侍卫捉人来做药引,急赶去挡住门:“放过我阿娘和小弟!” 仍闻皇帝要解药,以背抵门,忍慌看一眼那侍卫:“..没有解药,周祁也不会有事。” 那香她用不过三五回,不至致人疯痴,又看皇帝不信,闭眼遮住恨道:“我到周祁身边的时日不短,若存心害他,他何会至今只到忘事。” 是她心纠结,既想皇帝受报应,却知周祁本身无辜,便涂一日不涂一日,才使人中毒不算深,也因此回府后才起症状。 “他如今仅是忘性大,只要断闻此香,并不会恶化。” 褚君陵眉目间更阴翳。 毒无解,便是已有之症不可逆,若等年长或往后受新病并发,后事就难料。 “刨心剐肉怎么够,朕该将你一家极刑,以儆效尤。” 芙萍瞬时被吓开眼,看皇帝又喊人进来,将其所言当真,更拼死堵着门:“我已然算放过周祁,你害我阿姐一个无辜不够,为何就不放过我家人?” 第437章 紧被房中侍卫押住身。 “你要杀只杀我!” 挣扎不开,又见走进来两个人,慌得乱投医:“周祁那日救我,不过是早知贵妃算计,算不得真好心,我毒害他有错,你也为此割了我阿娘耳朵,即便是扯不平,芙玉救他有恩,又是因他惨死,他也欠着我两条命。” 真见皇帝让押着她的侍卫松手。 “你要为他报仇,也该替他报恩。”道如此才公平。 褚君陵嗤诮,只当这奴婢是被那劳什子香脂败坏了脑子:“你算个什么东西,配跟朕谈公平。” 更听不得周祁欠她。 “明知你接近周祁是为作恶,却不趁早杀了,你当朕是仁慈?” 芙萍即道是他为与周祁将计就计,须留着她迷惑贵妃,得皇帝句“可笑”。 “一介贱婢,倒有贯全局的本事?” 问准此毒确实无解药,懒得废话,简将周祁暗中为这奴婢所做之事道了,直言若是没她,大有更轻易的手段收拾卢氏,便是周祁念旧恩,要他至少饶人性命,这奴婢才活得到今日。 亦是周祁知贵妃算计,防其事成或败后灭口,方才就计要来芙萍,又查知贵妃拿芙家老小做要挟,为救人更没少费心。 倒是那芙父,不知受卢氏如何诓骗,遭宰断指头非但不记恨,反而对卢氏死心塌地,被救时不肯走,还想大声引来看守,既险些乱君计,更害那母子俩差点不得救。 “卢氏哄着你爹所为什么?或是上回人没救走,于朕打草惊蛇,你那家子又有的活?” 幸得及时打晕人,由着几个暗卫易容成那一家,又因幺子年小,大费周章才从城外乞丐中寻到个身材瘦弱的侏儒,许其后生富贵,又承诺过人身安全,才得骗过卢氏眼目换人出来。 “便是贵妃事成,周祁受害,朕势必会彻查,凭其谨慎,会任由朕查到你家中人头上?” 芙萍恍惚坐着,不知心想什么。 褚君陵见此,又说周祁知芙父暴力,为防他因此对妻儿动手,特将母子俩与她那烂人爹各安置到一处,也是芙父闹着不消停,以免他生事端,干脆将人扔进了大牢,却也没亏待。 真真假假道过,是问芙萍要周祁报恩,却能恩将仇报给周祁下毒。 “我事先并不知!” 也从未想过,周祁明知她怀着要害他的目的,却暗暗帮她。 又想周祁既不欠她,自己便没为阿娘和小弟求活路的托辞,再是周祁从贵妃手中救走她家人,却又致她家人命丧于皇帝手上,这恩就算报? 遂不服与皇帝道:“他帮我,你也割了我阿娘耳朵!” “朕能谈到挖人心,会只割她一只耳朵?” 芙萍闻言,以为是皇帝做有更为残忍之事,又要憎恨,攥紧手中物却觉有异常,连忙摊开手看。 方才心崩溃没精力辨别,这一细认,耳轮被掌心捏得变形,两颗红痣沾汗晕色,所触所感,分明不是人的骨肉.. 惊不已的望向皇帝。 皇帝则瞧着那事先是制来诓吓芙萍指认贵妃作恶的假物,别有心道:“周祁若不记恩,你手上攥的就该是你一家的人头。” 顺想到对方前时交代,让将人先收押,等接周祁回京再处置,再警告芙萍若敢自裁,便送她一家五口团聚,随即要走,让芙萍喊住,恭恭敬敬称了声“皇上”。 “奴婢要告发卢贵妃与前朝串通,戕杀无罪宫人,胁迫奴婢对贵君用毒。” 褚君陵睥一眼跪拜着的奴婢,见计成,传令周未亲鞫,又命其日内呈去供词,忙于处理谣喙之事,当先回了宫。 第305章 罪己诏 回宫给李老头又去道信,为周祁中毒之事。 既防芙萍为保家人谎说成不严重,再是李老头野方子多,毒未必就无解,信刚托出,后脚就有大臣求见,来人还不少。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行了。”褚君陵没耐心听问候,也不说平身:“有时间来扰朕,流言有法子堵了?” 底下大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致决定将与周未有大过节的房游生推出去:“启禀皇上,房大人有计!” 被当出头鸟的房游生:“…………” 再遭君王点名问计,忙行个奏事的礼:“微臣以为事已传开,堵不如慑,既是众口难封,皇上大可乘其势,戮祸首,以匡君威。” 褚君陵听是在这等他,笑不是笑,把弄着九环带上与周祁那枚成对儿的玉玦:“爱卿指的祸首是谁?” 房游生一稽首:“臣等叩请皇上肃清周氏!” 其余大臣随其后:“请皇上清周氏。” “清周氏以匡君威?”褚君陵口称是“妙计”,却冷恻恻扫过众人:“君威受损为臣子无能,无能不自省,既没本事替朕分忧,禁不绝流言,还敢冤无辜败朕清明,一个个脑子被狗吃了?” 责过众又斥回带头的那个:“枉你身为朝廷命官,不严查厉惩造谣者,反倒拿受毁的顶罪,平日就是这般治事?!” 话上头要砍人,偏就有头铁的,道正是为分君之忧才谏此忠言,又指周氏明挈祸心,何止会败君主清明,问褚君陵可是要冒皇权旁落的风险继续包庇。 说这些的是汪仁学,现任中书侍郎,卢景华副手。 褚君陵眼微掀,决定斩卢氏爪牙时第一个就斩他:“说完了?” 第438章 “恳皇上以社稷为重,戮周氏以噤众。” 汪仁学言罢,紧有大臣附议,补充道杀周氏不够,还得缉回周祁诛之,斩草除根。 得让褚君陵眼落向他:太常廖广均,明持中立,暗则受卢景华收买,这个也斩。 等下个人开口,褚君陵又瞧向下个。 少詹事颜灏,此人非卢氏党羽,不必斩,但敢参周祁,官降两品,杖三十,想想觉是罚得轻了,掌嘴再三十。 该杀该罚挨个记过,量眼下还不到时候,姑且未声色。 底下大臣观其有思,当君王被说动,则一鼓气催嗾君王下诏,求将周氏罪行通告天下。 没想君王还真应了.. 使得一干没来得及‘以死谏’的大臣面面相觑,纷纷不敢信:“皇上真愿下诏?” “君无戏言。”褚君陵斜靠着龙椅,有意扫过卢氏那几个:“汪爱卿所言极是,朕费经周折从梁王手中夺回皇位,焉能再让大权旁落。” 众人仍觉有诈,但不敢明着质疑皇帝,悄以眼色商量过,又推房游生出去,气得房游生甚想拿口痰啐死这些不义气的狗官,又见被君王眼锋利睨着,只能梗脖子道:“皇上既有定夺,就请早下旨意,以绝生不可测之事。” 君王却说不急。 “兹事体大,不可草草。”言要斟酌诏中措辞,无视大臣请求分忧,撵一众人回去,却看尽都跪着不动,先故意问胥春时辰,听到午时,遂令奴才传膳,而后顺嘴问这些人:“都不走,是想留在朕这蹭饭?” 瞧有不死心的追问圣旨,应付“等明早”,说罢还不见人走,装得不虞拍上龙椅,问跪着的是腿麻了还是信不过他这皇帝,慑使众臣只能先告退。 褚君陵亦没顾得上用午膳。 等这些人走完,旋即又宣宰相和太尉等来见,会商至入夜,翌日圣旨如所说是下了,却不是罪周氏。 诏己以往薄幸忠良,亏待功臣,欺虐功臣之子。 再有周祁被传以男色媚主之事,澄是自个相中对方美貌,挟其族氏逼人入宫,周祁性傲,不肯为男幸,他为驯其顺从,是以待人极尽折辱。 为不伤到周祁自尊,只言其身体亏损严重,但不具述,另将所做错事认尽,自省今岁认清真心,痛悔前非,以善待得周祁原谅。 昨日谈及这,宰相等人觉得有害君王名声,都不太赞同,遂委婉道此举欠妥,劝君王三思。 褚君陵三思过:“确实不妥。” 此意仅证明周祁侍君是被迫,不足以辟谣他与情夫私奔,撇得不干净。 遂改动笔墨:周卿恶分桃,念朕悔改勉为受纳,料是守得云开时,为贼匪所执,朕心切之,恐其差池,遂令禁城以救矣。 写罢过问宰相等人:“朕写得粗略,外人可看得懂?” 于是又改得详细些。 编说周祁不好男风,接纳他已难得,断不会与外男相好,再提到周祁身子差,断不得药,急找人回来既是怕贼人伤他性命,也是怕他加重病情,并非谣传的周祁狐媚惑主,又是他恼羞于对方跟老情人跑了。 宰相等人不知说甚.. 被问是否有漏,知反对没用,无奈侧重于封城之事:“久禁京门有误通商,不利经邦济民,皇上现已知贵君无恙,还须尽早解除封令。” 这褚君陵倒没意见,就有个问题:当初封城是为找人,如今人没找回,即便解封,总要自圆其说。 “便说绑匪已持人质逃出京,下悬赏令,让天下人留心。” 劫匪君王未曾眼见,无从画像,周祁此去奉郡,难免遇路人,遭认出既误事,也难防不轨者动歪念,更不能透露。 经几人商议,遂以绑匪或有易容之术为由,不附画像,只模棱道些周祁身有的特征,及周府下人所“目击”的绑匪人数与身形,事就算编周全。 等下诏书,褚君陵又命人买通京城至各省的说书先生,大宣周氏护国爱民、赤胆忠心,使得在百姓心中本就有好名声的周未名声越好,在家急等周氏获罪的大臣见等来这,气得又结队找上皇帝。 褚君陵心情肉眼见的好,瞥这些人吹胡子瞪眼,于是更好了点:“不是你们让朕下诏?” 忙有人表示不是这个诏。 “此诏有害君威,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褚君陵佯怒收住笑:“一个个倒是命令起朕来了?” 听众臣道不敢:“还有你们不敢的?昨日催朕下旨,下了又喊收,拿朕之令当是儿戏?” “臣等即是知君令非儿戏,更该劝皇上收回成命。” 却看君王一副不关己的态度,还说诏已下发,收得回旨意也关不住人传人的嘴,又说下诏是为破谣言,如今谣言确实是破了,也算殊途同归。 ‘去他娘的殊途同归!’一个大臣气得跪直身:“谣言是除了,天下尽知您强占男、”那大臣都没脸说:“尽知您是断袖!” 褚君陵环顾众人反应,从书案上抽出那大臣写的奏折,没所谓道:“总比笑朕是绿王八强。” 那大臣竟无言以对。 “政事不务,参害同僚倒有恒心。”看过折子扔还回去,就以此事倒怪一通:“生事之人查不到,使朕不得已出此下策遮丑,还有脸是问朕!尽找死?” 紧趁众臣脑转过弯前撵人离去,顺带罚俸半年。 使一干人临近宫门才想过头来,气不住跺脚:“周未果真是好手段,生养个带根的狐媚子,就勾得皇上皇权君威全不顾,净为想他一家!” 第439章 “可不是好手段。”遭君王拿奏折砸脑袋的那个大臣紧接话:“那武夫不费一兵一卒,就使你我失了半年俸禄。” “房大人才冤枉。” 房游生今日犯头风没来,本来没他的事,架不住众人齐心,每提到周未就要带他一嘴,皇帝又记仇他昨日带头的事,经这一提醒,于是将房游生也一并罚了,还是罚的一年。 那大臣想是房游生比自己更惨点,心里好受多了。 紧又想到对方被罚有自己一份力,颇心虚道:“都是周未害的!” “都怪周未!”今日提房游生最多、也最心虚的廖广均闻言,当即将锅也甩给周未:“周未就该死!” “周氏都该死。”又一个大臣会过意,表现得颇愤忿:“那周未就是害群之马,上次当众说房大人儿子睡他小妾的事,闹得房大人没脸,这次又害得房大人与我等被罚俸,简直可恶!” “可不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骂过瘾又统一口径:“可说好了,罚俸这事是周未搞的鬼,他让皇上罚咱们的,别让房大人怪错人。” “本来就是。” 这才各自离开。 汪仁学与众人告过别,却不回府,乘车驾去了卢景华府上。 “皇上宁肯罪己,对周氏绝不是不容的态度,再是周未之子……大人可要另作打算?” 卢景华早设想过君王从承诺给卢氏后位起就是计,亦知其如今偏心周氏,就不预料九五之尊,竟不惜为周家那个做到如此地步。 帝王心难测,打算他却是做的有:“皇上有意撇清周氏,也要看周未撇不撇得干净。” 君王自损清誉证周氏忠心,他则要以君主之证,证周氏有不臣,叫周家的越是洗,越洗不清。 与汪仁学道过计划,双方商榷无误,遂分头去着手。 —- 周祁人在深山,并不知京中所发生的一切。 只醒来脑混沌,记忆退回到被人从府上劫走那日,眼见身处陌生环境,登时心生警惕。 坐起身就听帐篷外有响动,随即看门帘被掀开,见得来人一惊:“雷恒?” 雷恒愣了愣:“怎么了?” 见他诧异望着自己,边将煎好的药端过去,边下意识往脸上摸摸:“我脸上有东西?” 却看周祁防备地往后退:“绑走我的是你?你怎会在京中?” 雷恒:“??” 第306章 周未今日敢斩朝臣,明日就敢弑君 不过几日,风向又调转。 传周祁受尽皇帝虐待,又委身于皇帝胯下,恨都恨死了,哪会真的原谅,与皇帝示好就是为待时机逃脱,先获取皇帝信任,再借口思家骗求出宫,以此逃出生天。 这不一回府人就遭“劫”了。 因褚君陵在悬赏令上将周祁容貌夸得只因天上有,使不少人认为绑走他的是采花贼,为这又有人传:即便周祁貌赛天仙,那贼也巧得是好男色,谁大胆到敢进武将府邸抢劫? 只能是演给皇帝看的。 绑走周祁的不是情夫也和周氏脱不了关系,周祁又恨皇帝,势必会报仇,父子俩指不定怎么合计。 臆测最多的:周祁逃去京外养病,蛰伏起来养精蓄锐,周未则哄着皇帝握稳军权,等时机成熟,父子俩再里应外合,起兵篡位,周氏这是要反了! 再有‘知情者’帮证周祁不好男风,爆其确实是喜欢女子,是以私会后宫嫔妃,引得那妃子听传周祁被劫遇害,竟想为他殉情,又让皇帝得知此事,为儆效尤赐那妃子自尽,暗指向吴家那个。 诏澄周氏几件冤,就谤有周氏几宗罪。 褚君陵被气乐,晓得是卢氏干的好事,到如今也不惯着,将其麾下有造谣之嫌的大臣先捉来砍了,看不顺眼的也砍,作暗对的抄家带口一起砍,人死得多,谣言自不然就少了。 眼看一队的大臣不剩几个,卢景华这下也坐不住,欲朝上探探君王态度,候驾时见周未人到,贯地瞪他两眼,紧就见怪:向来对这些敌意持不理的周未察觉到他视线,竟过来打招呼! “卢大人早。” 卢景华直觉有阴谋,但想周未豌豆大点儿脑仁,就不拿他放在眼里:“周将军近日可风光。” 周未一脸和悦色:“托大人的福。” 说罢往他身遭瞧瞧:“大人之友没几个了?” 卢景华气梗! 又被周未拍肩膀让自己节哀,怎不知这匹夫在阴阳他,打开周未的手怼回去:“将军有空关心本官,儿子是找着了?” 本不善嘴仗的周未一时接不住话。 但想到皇帝昨日交代…… “卢景华手下有用些的武还剩耿于,文有钟缜赫,你明日朝前将他二人挑一个杀了。” 周未震惊望向皇帝。 “朝间再杀一个。”褚君陵喊杀如吃饭,又让将两人头割下来,叉给朝上大臣看:“你为朕攻得天下,立有汗马功劳,克忠臣之礼,当显功将之威,可晓朕意?” 周未惶惶然。 皇帝要他斩钟耿立威势,以震朝野,可想是为谁,更自知居功自傲者,历来不得几时好,帝王长情也最无情,今待周祁珍之重之,他日心移,前路就难测。 只恐周氏落得与卢氏同等下场:“末将愚钝!” 褚君陵只让他照办。 “你只要让满朝惧你。” 周未装蠢不成,只能领命告退。 第440章 前路无从选,皇帝交代的事还得办:“我儿尚在人世,终有救回之日,就不烦大人费心,倒是大人..”话是对卢景华,眼故意瞟向他身旁那几个:“友人已逝,大人可要保重身体。” “你!”耿于脾气暴,被周未一激撸袖子就要干他,被卢景华出手拦下:“金銮殿前,不可放肆。” 实则心头也气炸了,只看周未反常态来挑事,准是憋有阴招,既不觉得这莽子有多深的心计,又怕真中套,再惮于卢氏处境可危,殿前斗殴更是重罪,还不一定干的过周未…… 种种受制,只能将满口骂人话咽回去,却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为泄愤往周未脚下啐口唾沫:“君子不与莽夫之争。” 讽过便打算离这莽子远些,结果周未又跟上来,还以君王当说头,要卢景华再哀恸于友人离世,也别扯相关去触君主霉头,免得等朝后又少了哪个。 摆明要与这行人过不去。 其余不关事的大臣眼瞅着周未斗鸡似的追着人怼,边看热闹边吃惊:“周未今天吃错药了?” “是吧?他平时都不这样。” “我看是。” 几人正议论,见有刚到的大臣不明就里往前凑,还好心的拉人过来:“你离远点儿,小心周未连你一起怼。” 那大臣赶紧道个谢:“到底怎么回事?” 拉他那大臣耸耸肩:“谁知道呢。” “我知道。”受皇帝安排潜伏于朝臣中引导舆论的陈亦适时出场,与那些人‘窃窃私语’:“你们没听卢大人刚才提那位?亲儿失踪,周将军心焦着呢,听那话能不气?” “那确实是。”家中同是根独苗的大臣点点头,颇能体会周未心情:“要是我儿遭绑架,本官定是比周未更急,卢景华提这就不厚道。” 陈亦又说句公道话:“也怪周将军口夯,好心说了错话。” “那也不能殃人子嗣。”那大臣已然代入自身,很是感同身受:“卢景华也是有儿女的,就听得外人说自己骨肉?” “板子不落到他身上,他哪知道疼。”周未一派的大臣受陈亦暗示也插进嘴:“将军好心宽慰,那几个不领情就罢,还说风凉话,换做是我非得跟那些脏嘴的拼命。” 有大臣听到这,顺想到周未夫妇宫宴上为周祁“大战群臣”的事,乐得提了一嘴:“周未那儿子不就是他的命?宴上那事..你们不记得了?” “何事?” “就是房、”说着就对上房游生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先一激灵,紧露个心虚又不失尴尬的笑:“房大人也在?” 遭房游生一声气极了的冷哼。 房游生病刚好,到就听有人谈他丑事,头风差点又犯。 又看是周未间接惹的,连算上被罚俸的仇,心想找人算账,却刚过去就听得破空一声刃响,紧有东西滚到脚下,房游生低头看:是颗人脑袋。 因悼念亡臣,被周未借“重情义”影射是对君王有异心的耿于听到这些,得知其发疯是为他那在龙床上卖沟子的儿子,当即戳周未心窝子:“本将有无异心自有皇上定夺,岂容得你诬蔑!再是本将既重情义,友臣逝世自当送行,倒是你周未,儿子丢了不着急找,是天生的薄情寡义,还是此子非亲生,是你那泼夫人与府上家奴苟且来的野、” “种”未过口,遭周未拔过一旁侍卫的刀削掉了脑袋。 头落地滚到房游生脚下,将要找周未算账的房游生吓僵在原地,霎时什么气势都没了。 周未紧跟着走过来,看魂出窍的房游生一眼,随即将耿于头颅叉起,问在场大臣:“还有谁觉得周祁并非本将亲生?” 朝上一时死寂。 周未身为武将,又常战沙场,沾得满身杀伐气,以往朝中人敢与之做对,是知君王仇恨周氏,假君主之威。 哪怕是周氏一朝翻身,周未也不曾忘形,朝中大臣更吃定他循忠蹈纪,干不出出格事,依然有恃无恐。 但现在周未他疯了! 不仅一刀斩了耿于,还叉着人头挨个给人看,众臣瑟瑟发抖,生怕惹到周未将自己也砍了,既不敢吭声,也不敢出气,眨个眼都怕快了或慢了使周未不满意。 “皇上驾到—” 众臣如见救星,文左武右迅速跪倒,有个被吓昏头的文臣跪错到武将行列,让周未眼看来,忙抖着腿蹿回位,心差点儿蹦出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褚君陵看一眼周未刀叉着的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将军这是做甚?” 不等周未应,卢氏的大臣先跳出来,仗有君王在场,笃定周未不敢再动刀,又因方才事惊魂未定,话不住打哆嗦:“周未你好大的胆子!当众行凶,还敢持刀于御前,你你……你要造反不成!” “耿于辱我妻儿,该杀。” “你放屁!”那大臣被周未不要脸的态度气得要起身,听君王轻嗯赶紧又跪好,连怕带怒地愤视周未:“分明是你挑衅在先,又借口角之争残杀同僚,更以逝者首级胁重,竟有脸怪他人!” 骂过周未无耻又转头向君王:“启禀皇上,周未今日敢斩朝臣,明日岂不敢弑君,还请皇上照我大褚律法赐周未死罪!” 褚君陵当即臣下脸看周未:“你要弑君?” “末将不敢!”周未跪行至中庭,以右膝著地,左手手持叉有耿于头颅的刀,刀将其首级杵于地,为左掌做支撑:“末将对皇上忠心耿耿,断无不臣之心,井大人既说到大褚律法,该知言辱功臣与其家眷者,当以斩首示众,或视事之轻重,由立功者先斩后奏,携以其首示众,末将谨遵律令行事,有何之罪?” 第441章 姓井的大臣竟无法反驳。 “确是耿于之过。”褚君陵颔颔首做定夺:“周将军为大褚夺定天下,有不世之功,是为功臣,耿于詈辱功臣家眷,斩之无错,周氏世代忠骨,朕亦信得过,将军已说不会弑君,此事就当揭过,无须再议。” 胥春紧喊上朝。 卢景华这也知周未打的哪把算盘。 合上君王此刻态度,慌往殿上一眼,正见龙椅上那位似笑非笑瞧着自己,心沉到底。 “大人?”钟镇赫跪在卢景华斜后方的位置,瞧他身形微震,喊亦未有反应,当是被周未气狠了,一番筹算,随即也出列:“禀皇上,微臣有奏。” 褚君陵笑更甚。 第307章 周祁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周未斩耿于无错,持械面圣确是事实。” “正是!”憋够窝囊气的井申听及此,登时又来劲儿:“禀皇上,持械觐见罪同谋反,照褚律,当处谋逆者凌迟,其亲眷以绞刑,并诛九族!” 褚君陵问众臣意见。 周未都疯了,众臣哪敢有意见。 即便是有看不惯周未嚣张做派的要附议,也被身旁人偷拉住:“周未都疯了,你还惹他干嘛!” 以致朝上鸦雀无声。 井申难得有能弹劾周未之事,自不轻易放过,且看这些人贪生怕死,以鼻嗤之,更笃定有君王在场,周未敢放肆也不敢行凶,惧意渐下,又拿朝前之事说道:“正如耿将军所言,周祁下落不明,你这做爹的却不着急,摆明是有鬼!” “大人非本将,怎知本将不急?” 井申又无法反驳。 好在钟缜赫善辩,利言击周未:“本官瞧将军精神抖擞,今早招呼我等时更挂着笑,可不似愁色?” 周未遂道自己是以强笑盖焦愁。 “去你娘的!”鲜辱斯文的井申没忍住又爆粗,唾骂周未不要脸皮:“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怕耿于说中你那些不敢为圣上知的罪事,才心急着灭口!”紧道传言非空穴来风:“周祁遭绑架,不定就是你父子俩贼喊捉贼!” 又求君王还耿于公道。 褚君陵更有意耿于说的些什么。 “耿将军、”井申刚想复述,瞬即又噤声,乍想到周祁不仅是周未的命,连君王也重视……一觑圣颜,果然见君王面色如常,眼却是沉了。 “耿于说的什么?”褚君陵又问,望井申不敢言,则瞧向周未,周未也坦诚,除却耿于那句“野种”,将其所言尽如实说了,就听君王声冷着道:“耿于谤辱君妻,斩不抵罪,另赐私产充公,父母妻儿流放荒地,永世不得入京。” “皇上!”钟缜赫不意君王偏袒周氏至此,愤而稽首:“周祁岂配为君妻!皇帝执意包庇周氏,是爱重能将,还是受胯下娈幸所惑,昏亲小人!” 几句话将皇帝与周氏都骂了进去。 眼看君王也不高兴,众臣头埋了又埋,恨不能打洞。 卢景华即知钟缜赫意图,急欲保全,却看其借叩拜之姿暗示他莫动作,已然做好舍己打算,继不等卢景华阻止,侧首向周未,以此避开君臣眼目,拿唇语道周祁不过玩意儿,更辱其开魄门承箫,何如是娼贱。 言尽即是人头落地。 刀尖叉有耿于首级,斩钟缜赫时受力脱出,正好就砸进卢景华衣兜,卢景华垂见耿于不瞑目,颤手为之合上,再望钟缜赫身首异处,更难当心痛,不忍见闭起眼。 血洒到就近的大臣身上,吓使几人当场失态,手脚并爬地跪远些,周未则见君令成毕,一刀刺穿钟缜赫颅骨,扦于刃上,再走向卢景华,望他护着耿于人头,又一刀刺下,趁其反射性松手叉过,高举两首警众:“再有辱我妻儿者,如此二人!” “周未!” 卢景华折损左膀右臂,又遭周未刺破官服,憎想与其拼命,却顾着钟缜赫死前用心:君王目的卢景华已彻知,钟缜赫本身善计,也猜到周未之举是得君主授意,为除去他与耿于,更知今日逃不过一死,与其无谓牺牲,何不如拉周未垫背。 关周祁那几句君主与朝臣尽听不见,不算辱功臣,前话有道帝王昏聩,却未明言娈幸为谁,饶是死罪也该先由君主发落。 君主没表态,倒是周未急下杀手,越俎代庖,大有可疑。 朝上巴不得周未垮台的不只卢氏,只要借钟缜赫之死引众怒,使周未得群攻,事成君王再想袒护,罪不责众,总不能为周未一人将与之不和的朝臣杀尽,反之为平众怒,周未不死也要脱层皮。 亦能暂防止君主对卢氏下手。 卢景华想罢,迅速起个主意:“周将军御前行凶,可是该给皇上与众同僚一个解释?” “哪还用解释。”井申会过意,且看钟缜赫也没命,唯恐下个轮到自己,眼下怕不怕都只能咬死周未,防让他再脱罪:“周未屡杀朝臣,可想是为铲除异己,心可诛之!” 卢氏其余不得不掺合且跪得离周未远的大臣胆战站出:“钟大人未直言娈幸是谁,何算辱你儿子,言便有失也该任由皇上处置,你周未凭什么道理杀人!” “周未居心叵测,放任其为之,明日朝上死的就难知是哪个。” “何须等明日,此贼不除,你我性命这就难保。” 等话引出,紧就动问朝上大臣:“诸位就看着周未残杀同僚,不怕有日祸临己身?” 第442章 众臣可不是怕。 但如今周未不仅是疯了,他还杀疯了,有日祸临是有日,总比现下就临的好,于是都没反应。 难下之际,还是君王斥了声“放肆”。 周未是何反应未知,倒吓得众臣浑身一震,闻其动怒,尽当是周未藐视君威惹的,卢氏一行也以为君王要息众怒,各自等着周未遭殃。 却听君王起而怒道:“再敢胡为,朕将你手中刀没收了!” 众大臣:“…………” 外臣不得持械入宫,莫说这刀就不是周未的,罚这不如不罚,此话更是赤裸裸的包庇。 事如卢氏愿惹众怒,众怒之下听君王让有不服的去拿周未定罪,登时又不敢怒:周未这会跟个疯屠子似的,一言不合就砍人,看架势连圣上过去都得挨两刀,这谁拿得下? 尽都恨不得躲远些。 卢景华更心慌。 君主或许无道,断不会真昏聩,此举看似偏颇周未,手头定握有能服众的实证,故不揭发,怕是为引他蠢自入彀。 悟通蹊跷,虽不甘钟缜赫白白丧命,但知碰硬损伤更重,遂想留得青山在,总能让周未命偿命,欲忍恨等来日再报,难防有猪队友。 “耿于有错,钟大人无错,皇上亲见周未屠戮忠臣,斥不责其罪,可是默许奸臣当道,为虐朝堂。” 井申深知得罪透周未,迟早被捅刀,急想要先除掉对方,又因过于焦虑,没注意到挤眼色就差把眼珠子挤出来的卢景华:“忠臣蒙冤等如使君主蒙羞,皇上便只为天子体面,也该杀周未!” 周未吓完朝臣看还有人惹他,都怕自己真杀红眼了:“本将所斩皆是奸佞,何来忠臣。” 就见井申呸他一声,顺着套就进了:“你说奸便是奸?有什么证据!” 周未还真有。 着人传进跪呈给皇帝,褚君陵瞧过,给令胥春宣读:钟缜赫、耿于结党营私,招权纳赂,井申贪蒙国银用设赌坊,情理切害及对捍制使,桩桩件件尽是远重于杀头的死罪。 卢景华料果然是,沉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几人所犯是实,亦有更甚于此的罪行,君王却仅示这.. 更怪是他也有犯其中,君王既不趁机发作,更不谈揪出,是念与卢蕴贞情分,仅拿钟耿做警告饶过,还是有更深的谋算? 再试探望君王,遇其视线豁然身颓,再无丝毫侥幸。 褚君陵回过眼,等胥春读完将那两死一活又重新罚过,井申如愿没遭周未刀砍,让午门外的刽子手给斩了。 事罢让退朝,不欲刘鞅又找上事:“罪臣罚过,周未持械见圣还未发落,还请皇上秉公道以服众。” 褚君陵看他是屁 股 肉又紧了:“爱卿之意,朕不罚周未,满朝文武就不认朕这个皇帝?” 文武赶紧撇清关系。 亦有骨气硬的,让褚君陵早算到,用这几人所犯错事恫吓住,再瞧向未落有把柄的刘鞅:“令慈刚逝,爱卿怕是心痛?” 刘鞅以为皇帝是要送他去陪老母亲,贯是不怕死,却不料皇帝是要挖老母亲出来陪他! “老夫人定也不舍得走,不如抬回棺材,以藉阴阳两隔之痛,也免得爱卿伤思成疾,再跟朕道混言。” 明晃晃的威胁。 刘鞅不怕死,却怕扰亲母死后安生,更知皇帝真做得出掘人坟的事,孝道所束,只能噤谏言。 众口堵住,老丈人也不能真不做处置。 褚君陵也烦有人再拿这说事,做样子罚周未:“周未殿前犯上,理应斩首,谅其除奸有功,可销死罪,另惩禁足五日,罪书万字,待解禁后呈来。” 罚过问众臣可有异议。 ‘禁足五日’等同这几日不必早起赶朝会,‘万字罪书’ 又是呈给皇帝,周未写不写谁晓得,明知君王是走过场,恐自家的坟也被挖,只得昧良心道君主圣明。 也是怕周未不高兴又砍人。 “既无异议,”褚君陵瞧一眼被周未刀叉着的两颗人头:“朕晕血,有事明日再奏,无事退朝。” “…………” 众臣无语恭送走皇帝,见周未要起身,顾不得脚麻拔腿就跑。 —— 周祁下山后才知褚君陵干的昏事。 远见着山脚有家客栈,尽先做好伪装,由雷恒去探风,确认无疑再才住店,又因山中不便,近半月未洗澡,周祁本身有些洁癖,入住先沐浴过,照镜束发时瞧到唇周长的倒长不短的髭须,考虑片刻,嫌扎眼尽刮了。 近到饭时,见人多不便在房中吃喝,遂改去客堂,又是刚入坐,就听邻桌的商旅谈到京中近来之事,恰是有关君王和周氏。 闻知昏君下罪己诏暗自一惊,惊不过又听人谈到自己.. “那周祁也是可怜,就因长了张好脸,就被皇、”姓贾的商人意识到这话不兴说,赶紧就带过:“这年头,男人都得遭有姿色的罪。” 说罢轻啧声,吃一筷子下酒菜,又喝口小酒,顺谈起悬赏令上有关周祁容貌的事。 京中与周祁有交际者虽少,见过他的就难统计,挨个封口不现实,朝中大臣又多是人与周未不对付,旦有一个察出疑漏,诏书就算白下,是以令上对周祁样貌的描述既不能是真,又不能不是‘真’,当时为此事很难住褚君陵几个心腹,就没难得住他。 笔锋几走,先将周祁身形与高一笔带过,到容貌处大书特书,光赞词就占去半道圣旨,再经人口舌,传着传着就成是周祁貌若天仙,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第443章 也有人不尽信:“那周祁是男人,说他长得好我还信,哪至于是天仙。” 刘姓商人只觉得是皇帝被周祁迷昏头了,才得如此夸张。 老贾倒是信皇帝的眼光:“都能将那位迷昏头了,还不是天仙?” “我左右是不信。” 坐他俩对面的商友听二人为此争论起来,于是将京中友人与己道过的事说出:“我一个好友的好友中秋去将军府送货时见过周祁真容,说是比琼芳院和云萃阁的花魁娘子都有过之。” 那两家的花魁确实极美,有做对比,这刘姓商人就有点信了。 老贾又道:“要不是天仙,那群采花儿的能冒死到将军府绑人?” “也是。”刘姓商人想是这个理,也不过多纠结:“听闻那些贼逃出京了,要是能在路上碰面,我们也能瞧瞧天下第一的美人是什么样。” 在隔壁桌尴尬到脸没地方放的周祁:“…………” 第308章 看谁都像周祁&贵妃有喜(二合一) 许是受山中瘴气所致,周祁总发噩梦,惊醒就不知梦的什么,迩来更常失忆,时而现忘掉当下事,时而不认得身边人,更严重些,是梦是醒也分不清。 原还担心脑智伤损致日常不自理,此刻听这些羞耻言论,只想当场痴了傻了,将自己也忘个干净,好过是昏君干出的昏事,丢脸的却是他。 “阿祁?” 雷恒看他一脸难尽色,意让邻桌的停谈这,被周祁低声制止:“莫多事。” 等那几人结账离开,周祁才稍自在,过会又发现雷恒手下的人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尴尬劲儿又上来,掩饰性找话道:“菜上齐了?” “来了来了!”打酒来的跑堂听问这,以为是客人等急,忙将酒壶和赠送的小菜端上桌:“酒和菜都齐了,各位请慢用。” 正要走,被周祁喊住:“客官还有吩咐?” 周祁既囧迫,又想知昏君在罪己诏和悬赏令上还乱写有什么,几般纠结,从衣囊中取一锭银子给跑堂的:“我方才听有人谈道京中事,惹得好奇,店家可知道?” 跑堂的难得遇一回大方客,心极高兴,但不慌着接:“您客气,我就一打杂的,您不介意叫我罗五就成。” 等看这阵店里不忙,这才伸双手接过打赏,咧着牙花子跟周祁道谢:“客官想打听哪回事?” “京中近来之事,小哥所知的都与我说说。” “行!” 罗五只当他好听八卦,拉根凳子坐下,绘声绘色说起京里的几样大事:先是镇国将军之子遭劫,至今下落不明,再是今上为辟对周祁不利的谣言下罪己诏,以及传得离谱的那些。 妄议君主要被斩满门,罗五怕遭多事的告发,于是凑到周祁耳边:“据说今上不仅好男色,还为了得到周祁的心,将自己的嫔妃送去给他侍寝。” 且看周祁瞳孔剧震,啧道这还不算完:“京里边儿还传今上是周祁后宫里养的,不但给周祁送妃子,自己还当了周祁的妃子,私下还被封得有位分。” 周祁:“…………” 鉴于此事太过于荒谬,罗五也觉得不可信,就不过多说。 转见周祁木着脸将头往另一边偏,觉出他不喜人接近,自觉坐开点,改谈起悬赏令的事:“今上下旨,凡能救回周祁的,按身份行赏:商贾农户赐黄金万两、良田百亩,当官儿的升官或添爵位,因故入贱籍、或因祖上戴罪入奴籍的可转良籍,另赏银千两,后代可考功名,便是光提供得有线索的,经查实也有整百两银子。” 周祁倒不料他有如此值价。 “我若能救到人,不仅得这辈子富贵,后代人也享福,即便只得那百两银子,于我也是翻了身了。”罗五话感慨,想是自己遇不到这好事又有点怅然:“就为这些赏赐,眼馋得我现在看谁都像周祁。” 喝得半醉的王虎听到这话,脑昏着问他:“那你瞅瞅咱这些人里头可有像的?” 雷恒心一紧,怕王虎说漏嘴,又捂不赢他的嘴,只能向挨着他坐的人打暗示,让将王虎管住,自己则暗盯着罗五,以备被认出时封口。 罗五没认出人,但觉得这问题难为人。 “客官说笑了。” 他是眼馋不是眼瞎,瞅这几脸络腮胡子,先不说和悬赏令那些词儿沾不沾边儿,光这一身膀大腰圆,一拳下去怕能给今上抡升天喽,至于受辱多年? ‘这不扯犊子嚒。’ 但想自己收了赏钱,话得捡财神爷爱听的:“您几位高大威猛,看就不是侍奉人的。” 实在要挑.. 那也挑不出来。 能嫁进宫的哪个不是万万里挑一的美人,周祁能胜过后宫一众女色,即便不如传的夸张,必然也是清俊出尘那挂,这几个糙得跟炮炸过似的,甭说今上,他都看不上。 也就给赏钱的这位稍好点。 既没满脸胡子,人也算白净,身量与悬赏令上的也相符,就是长相过俗了些,掉人堆里要么找不出来,要么十个里能找出九个,眼倒是极好看,可惜配上这么张脸,糟蹋了。 罗五正打量,突然想到令上说绑匪会易容术,脑一开窍,偷将人观察得更仔细,更觉他脸与一双眼违和,与周身气质更是不相称,再联系上王虎问的……暗道声‘不得了’。 一想到周祁可能是‘周祁’,既心怕又兴奋,又想这些人真要是绑匪,势必杀人如麻,自己要想在活命的前提下确认‘周祁’身份并救人出来,只能靠智取。 第444章 于是又凑到周祁耳边:“你是周祁吗?” 周祁:“…………” “不是。” 罗五颇失望。 转念又想有命比有钱更重要,以是想开,将没说完的事与周祁说完:“我知道的就是这些,悬赏令在距小店十里外的官道上就贴得有,客官感兴趣可以去瞧瞧。” 周祁去一瞧:“…………” — “罪臣参见皇上。” 褚君陵贯地装糊涂:“爱卿这是何意?” “皇上已查出耿于等人,不会查不到臣。”君王这半月将与他同党的朝臣各种清算,合上今日朝堂之事,卢景华知到末路,主动认了罪:“臣欺君瞒上,纵下犯科,万死难脱其罪,但求皇上念在蕴贞侍奉皇上多年,饶小女一命。” “朕该夸你死前聪明了一回?”褚君陵言出自威,掌压着御案上一摞的罪状,饬令奴才研墨:“结党谋逆之时,就不想你有个女儿。” “罪臣结势是真,万不曾有谋逆之心。”万般罪责,唯这项卢景华口不认:“罪臣做这一切,尽是因为皇上许诺。” 君王许给卢蕴贞后位,他在朝中权势越重,卢蕴贞在后宫底气就越足,越得以服众。 “照你之意,你与贵妃机关算尽,就为争个后位?” “罪臣该死!” 褚君陵只看他嘴硬:“朕能查到你,会不知贵妃做的蠢事?” 继而将从卢贵妃那儿调包来的药扔给他:“朕夸你聪明,你真敢拿朕当傻子。” 卢蕴贞周多前求见,不知是寡久思淫欲,还是受这老东西撺掇来的,欲用这秽药得临幸,又看卢景华咬死不认得此物,既说不知这药来处,更不知君王从何来的,摆明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褚君陵也不与他废话:“这不知那不知,知不知桃扇是朕的人?” 卢景华果然反驳:“不可能!” 话出紧意识到失言,心惊将头又叩回地,决计不相信:桃扇是他暗养的线人,又受巫蛊控制,绝不敢叛主! 桃扇确实没叛主。 褚君陵意对卢氏下手,对卢贵妃监视得就更紧,这就查到她宫里人与内务府管采买的奴才往来频繁,暗中存有买卖,又于某日交易时被暗卫抓现行,被打晕带到君王跟前,这药就到了褚君陵手上。 再传太医一查,查出是催情的淫药。 宫中买卖禁药是为重罪,罪罚尤极,嫔妃用以魅惑君主,责处幽闭,若非后宫通奸,并施梳洗之刑,贩、捎药者剐为人豕,连坐亲氏。 带药奴才听要被挖眼割鼻斩断四肢,径直吓晕,晕就被君王用以吓桃扇就地处极刑,但不意这奴婢忠主,三魂吓没了七魄,硬是没出卖卢贵妃任何。 褚君陵更是不信邪的,吓不出供便用严刑逼供,见其难受折磨意自尽,先点了穴,即命暗卫将能控人心智的驭魂引喂给桃扇,欲套供,不虞供没套得,遭驭魂引引得桃扇体内的蛊毒发作,直接死无对证。 “…………” 暂因不知贵妃目的,褚君陵防其警觉,从暗卫中挑个身态如似的女子扮作桃扇,将那淫药也还回去,此后双方都没动静。 直至周多前‘桃扇’来报,道那药是为下给他。 彼时卢氏遭大肆清算,褚君陵既知贵妃目的,则让‘桃扇’将药调换成驭魂引,隔日贵妃携药求见,进殿‘巧遇’君主令奴才添茶,赶将活抢下,趁殿中人‘尽不备’时下进茶水,又知君主多疑,自己先喝下,而后等蒙君王入喉,故求亲近贴身过去,与其身后的胥春递眼色。 胥春是德观一手带出,又得过他提拔,对这个师傅很为敬重,卢贵妃为拉拢其行事,亲去找德观,到时看他佝着背扫行道落叶,说不出的凄凉,使得本是装轸恤的卢贵妃真有点可怜他:“德公公。” 德观望见来人先惊讶,紧接是难堪,难堪中面露适当的萧索:“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请贵妃娘娘安。” “公公不必多礼。”肩负重担且急于救卢氏于危难的卢贵妃扶起落魄的老太监,直截了当:“公公可想回御前伺候?” 德观手中扫帚应声落地。 “本宫来是为与公公谈个交易。”道能助德观重获君主信任,但要德观先帮过她,又为添把火,亲捡起地上的扫帚给他:“公公风光过,甘心只做个扫洒奴才?” 德观紧沉默。 “……娘娘真有办法?” “千真万确。” 德观又沉默,心挣扎又挣扎,眼珠子从右转到左,又从左转到右,最后将扫帚一扔:“您吩咐!” 就吩咐到胥春这儿。 胥春接到贵妃指示,应德观之托,领殿中奴才退到殿外,从外头落了锁。 假装抿两口实则一滴没进嘴的褚君陵见药效发作,遂与贵妃耳语几句,操纵人进内室,随后就找个位置坐下,静看贵妃受控于幻象自觉爬上床,幻觉是在颠鸾倒凤,实则在帐中东倒西撞,好几回滚下床。 等贵妃清醒就见自己横躺在龙塌上,仅有被褥遮身,身上痕迹青青紫紫,身体稍一动就酸痛,正以为事成,穿戴时却觉何寓清爽,压根儿不似行过房事,紧又生疑,差胥春进来问。 “皇上不在?” “方才宰相来见,皇上恐扰娘娘歇息,改驾去了御书房。” “本宫..” 卢蕴贞不好意思问。 胥春会意,见其真如君王所料起疑,亦拿君王交代好的说辞:“皇上给娘娘留了话,今日政务繁重,皇上要夜深才能回殿,不必娘娘在此等着,事后也嘱宫人服侍娘娘濯洗过,娘娘歇够便可离去,不必再净身。” 第445章 ‘原是这般。’卢蕴贞这才注意上身的衣物不是原来那身,床被也一应换过,瞧是君王待她有如此周到,心虚又心感动,使得脸发热:“劳公公替本宫带句谢给皇上。” 胥春应下,见卢贵妃站起身虚扶住:“娘娘若是歇好,奴才这就传人进来伺候?” 又看贵妃衣穿戴好还未梳头,故意道她宫里的人也在外候着,问卢贵妃是传养心殿的人来为她梳妆,还是她更习惯自己宫里的伺候? 卢贵妃才想起来时还带了渠苏。 于是让胥春传人进来,悄将所疑问过,听是渠苏所言与胥春相说的吻合,彻底打消疑虑,又恐君王反察到今日之事有异,为销剩药匆匆赶回宫,再就未外出过,宅养至今。 “近两周时候,够怀上朕的种了。” 若卢景华今遭发落,贵妃‘腹中之子’便是这父女俩的活路,反之若脱身,卢氏即可借此子架请封后,事后伪装成被误诊,再从太医中挑个人顶罪,届时贵妃为受害方,纵有欺君之过,中宫轻易不可废,后位就算让卢氏拿稳。 等日后肚皮真有动静,中宫所出即是储君,将来太子登基,卢氏既是太后母族,又为新帝亲戚,何愁权威不通天下:“朕猜的可对?” 卢景华还想狡辩,即听殿外奴才禀告:“启禀皇上,咸熙宫来报。”受传进殿的奴才看了看卢景华,躬腰跪下:“禀皇上,贵妃娘娘有喜,遣奴才来请皇上过去。” 褚君陵露个不似欢喜的笑:“何时的事。” “就在上次侍寝之后,太医诊过,说是有近两周大了。” 卢景华脸煞白。 褚君陵挥挥手,让那奴才先退下,后命人去将给贵妃看诊的庸医押去刑牢,等招供后传令满门抄斩,发落好再瞧向卢景华:“朕还在位,你父女二人就谋起储位之事,不是为谋逆?” 再有这父女俩不知的。 褚君陵遭行刺身体未尽好,房事是大忌,若真中药落个终身不能人道,绝嗣都是小,怕真要应传闻地轮到他给周祁侍寝。 想及这脸一沉,闻是奴才磨好墨,令胥春取来两道空旨,边提笔拟诏,边问卢景华所争后位是争的皇后还是太后:“而今敢下淫药,来日真从你卢氏肚子里掉出个皇储来,等朕的岂不是穿肠毒药?” “臣有罪!”卢景华再无心计可耍,更知物证人证确凿,说“不敢”太苍白,眼见己命彻底不保,遂以最初做的打算,重重拜下身,求一句一叩首:“臣权欲熏心,图谋叛逆,在此认罪!此事尽是罪臣做主谋,贵妃被迫牵涉,求皇上酌情赦贵妃死罪!” 认过罪紧要以死谢罪,被殿中奴才奉命制止。 褚君陵听他这会开口闭口叫的是“贵妃”,笔顿了顿,却也懒得抬眼去瞧人:“知罪有悔,改则善焉,何至于让爱卿断绝父女关系。” 卢景华被按在地上没法寻死,亦难揣君王这话真意,只敢用头哐哐着地,为贵妃求活命。 褚君陵怪也好说话得很:“爱卿昔时佐朕登基,乃肱骨之臣,死罪并非不可恕,朕与贵妃多年夫妾情分,亦不应事做绝。” 语罢恰将两道圣旨拟好,查无误后停笔,命奴才取来玉玺和私印:“情分须顾,公法重于情分之重,饶人便要有饶人的理由。” 卢景华刚道自身愚钝,就见君王盖下章印,道以情分换他将功减罪的机会:“爱卿供出应供之人,朕便免你与贵妃死罪。” 让卢景华自个衡量。 “罪臣、”君王若仅道他,卢景华断不会为苟活叛卖同党,可有卢蕴贞在其中,卢蕴贞活着,卢氏才不算灭族,弃亲与弃义,两难之久,终选择心有愧:“罪臣..领旨。” 紧落道圣旨到身前。 - “皇上..”胥春接过另外道旨意,见君王放卢景华离开,不甚解其意:“卢景华工于心计,且有等夷之志,皇上真要留他?” “朕放过他,便是有的人不放过。” 卢氏损伤惨重,同党大臣被斩被黜,宗亲族氏尽无能幸免,卢景华这头子却有活路,这路还是靠卖同党换的,活路也成了死路。 “皇上是想借卢氏残党之手,引这些人自相残杀?” 褚君陵只道是为了挽名声,懒管得胥春悟不悟,问想起某个戴罪立功的老奴才。 胥春忙躬身道:“师傅自被罚便时时悔恨,又知自己年事已高,不敢求器重,只求走前能再为皇上尽忠,哪怕是回御前跑跑腿,做些杂事,或皇上有怒时拿来出出气儿,能对皇上有用都是好的。” “你师傅教的?” “师傅肺腑之言、” “行了。”褚君陵不吃煽情这套,倒有其他考虑,遂让整理御案的奴才退下:“在外做这些日苦役,脑子和手脚总该有样长进。” 便是应了让德观回来伺候。 胥春紧谢圣恩,闻君王要德观亲身来谢,当即会其意,喜得又连连行几个礼:“嗻!奴才先去咸熙宫传旨,等后就告知师傅来请皇上圣安。” 褚君陵只让老奴才回来后先把案台收拾了。 第309章 朕想死你了 当日,卢景华所供朝臣悉数受捕,押由刑部和大理寺审办,再是所下的两道圣旨。 中书令卢景华交通宫掖,市毒为凶,阴谋储位为乱朝纲,当诛九族,谅挟无将之心,亦有佐命之功,另陈己罪寤供孽臣,赦为庶人,诛三族,家产宅地充公。 第446章 贵妃卢氏,朋扇朝党,殃毒后宫,造起狱讼,诈妊娠以诳上,代掌六宫之事,然无中宫之德,褫夺贵妃封号,着终身为尼,以赎愆尤。 晡时奴才来报,贵妃不肯入庵,以死相胁要见圣。 卢氏三族问斩,君王明知贵妃罪孽深重却肯饶其性命,难说不是念旧情,奴才为此也不敢动硬,只能先来禀过。 褚君陵心想打发,但防那父女俩还犯有如给周祁下毒之事为己所不知,持谨慎去一趟,到就见卢蕴贞手持发簪抵在喉间,尖头处已入肉。 卢蕴贞则见君王到场,丢下手中簪子,无视周遭奴才及流血的伤口走上前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找朕何事?” “皇上可曾心喜过臣妾?”问过似觉讽刺,自嘲一笑:“皇上怎会喜欢臣妾,君主无情,皇上又真心为过谁呢?” 褚君陵只冷漠看她。 卢蕴贞被这般眼神刺痛,跪将那道圣旨取来,道不认这些罪:“后位是皇上亲许给臣妾,臣妾争自己的东西,有什么罪?” 褚君陵就她前头的位置坐下:“你意思是朕冤枉了你。” “皇上冤不冤臣妾,臣妾不知,臣妾朋扇朝党、殃害后宫,不尽是受皇上默许?您明知臣妾与父亲有谋,却不禁焉,罪过不是更重?” “大胆!”刚得回御前伺候的德观见势,忙出言警示:“皇上乃天子,奉天命承事,岂会有过!” “是啊。”卢蕴贞拭一把泪,戚戚然笑:“天子怎会有过。”紧却定定望着君王:“皇上说臣妾害人,您害的人可比臣妾少嚒?” “你见朕就是为说这些。” “徐氏,卢氏,哪怕是正得意的周氏,就因您是天子,是帝王,您握着天下生杀大权,容谁、不容谁,谁清白,谁有罪,都凭皇上一颗心、一张嘴,谁敢论您的不对。” 德观还想提醒贵妃直视君王是大逆不道,被褚君陵抬手阻止:“朕不容卢氏,是你父亲谋权僭越,朕不容你,是你为害后宫、” “皇上是不容臣妾害后宫,还是不容臣妾害周祁?”卢蕴贞抢过话,先恨诓耍她信任的德观一眼,随即跪得离君王更近:“害周祁的何曾是臣妾,不尽是您?” “是皇上欺凌惩虐周祁在先,又默许他遭人轻贱,也是您骗臣妾,说周祁是您报仇的棋子与臣妾保身的箭靶子,却对他动了情,是因为您,臣妾才要除他。” 见座上之人蹙起眉头,卢蕴贞自以为高兴,话里怨却更深:“如此看来,您对周祁也不见得真心,又即便有,皇上对他狠事做绝,就自信能要得原谅?或如传闻般的,周祁受够皇上亏待,真是跟旧情人跑了。” 这话褚君陵就不爱听:“说够了?” 即令奴才替废贵妃削发,好趁夜前出家,却看卢蕴贞又取根发簪抵到喉间:“都别过来!” 吼过又冷静向君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臣妾罪孽深重,也是皇上亲纵地,臣妾有罪,皇上罪更重于臣妾,又该受什么罚?” 褚君陵看她是失心疯了。 “臣妾差点儿忘了,皇上是天子,该由天道降罚。”以此咒君王作践她真心,自身真心也会遭辜负,这既是她二人的报应,亦是君王应受的惩罚:“皇上最不容人僭权,又最在意周祁,臣妾在此祝皇上永得皇权,永失所爱,做真正的孤家寡人。” 卢蕴贞纯属口舌之快,褚君陵却多心,有周祁中毒一事在前,加之卢氏的案子未彻底了结,此时放人出宫,既难防卢蕴贞另做有暗害周祁之事,又难防卢景华没这层顾虑狗急跳墙,多经考量,令奴才将卢蕴贞手中的圣旨收回:“不肯入尼庵,朕成全你。” 随即叫过德观:“传令下去,改将卢氏冷宫安置,非死不得出。”一应不准宫人照应,又警告卢蕴贞若敢自戕,便要她那活着的爹比死还难看:“管不住嘴,朕着人替你管着。” 卢蕴贞亦知君王留她父女二人性命是为相互掣肘,约莫是心死,闻其令奴才日日来掌嘴,情绪亦镇静,更甚是无所谓的笑:“臣妾还等着看您和周祁不得善终,自然要好好活着。” 后见君王冷漠离开,不落规矩又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再晚些时候,宫外来报,卢景华在宗祠前自裁,被找到时已经断气,褚君陵准过安葬,又让宫里宫外封锁住消息,不准让卢蕴贞知情。 又过有小半月,卢氏一案收尾,褚君陵临行前叫来一众心腹和周未,文指宰相代管朝政,武命周未坐镇朝廷,其余人等从二人之令。 “奉郡离京甚远,皇上此去少须两月,朝中恐瞒不住。” “那便等瞒不住再说。”褚君陵安排好,叫退众人独留下周未:“朕不管你使哪般手段,等接周祁回京,朕要京中无一人敢论他是非,更要朝中无一臣敢与你周未作对。” “末将惶恐!” 褚君陵管他恐不恐。 ‘罪己为周氏揽民心,买通说书添周氏威望,让周未斩钟耿慑众臣,他能帮的帮了,只等周未彻持住朝堂,等接周祁回来,就该考虑封后的事。’ 想是忽悠周未:“你手中之权来于朕,周祁亦在朕的手上,你不敢不忠,既是择忠,这权在你与在朕手上,则是没差别。” 周未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左右折不了你周氏的忠骨,将军重权在握,于周祁不是更有倚仗?” 第447章 周未想想也对。 于是被皇帝忽悠着出了宫。 朝堂事妥,就轮到后宫。 胥春年轻,处事欠周到,不如德观镇压得住,再则刚处置掉卢氏,褚君陵也不想宫里再出个‘卢贵妃’,就否去让嫔妃管事,权不下放,事却得着人管,几经筛选,这才松口准德观回来。 且看老奴才这回真学规矩,褚君陵尚满意,做样子说几句器重话,又不吝啬给些甜头,将吃这套的德观感动得老泪纵横,得知君王要离京,既不多嘴劝,更自觉地收拾好包袱,对着君王连连保证:“老奴定当替皇上料理好宫事,绝不辜负皇上圣托!” 被褚君陵敷衍的打发退。 前朝后宫之事到位,皇帝还得有人扮。 褚君陵多思量,先下口谕被卢氏之事气病,要不限期静养,又做长远打算召来沈寰,让其配合宰相与周未行事,并作势许好处:“朕知你看上那青楼奴才,此事办妥,朕便破例将那奴才赐给你。” 沈寰一脸茫然。 先不说暗卫能不能动情,沈寰更未曾往那方面想过,这会听主子将景南许给他作伴,试想了想,竟荒唐地有些意动:“属下..” 褚君陵没空等他认清感情,只让沈寰遵命,而后看其心乱认下,有深意瞧着有深意道:“朕向不亏待听话的奴才。” 沈寰惶恐告退。 褚君陵随后也启程,等口谕传到众臣耳中,君王早已策马出京,飞驰向奉郡。 — 昏君备的宅邸宽敞,景致也极好,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尽不比京中差。 管事亦是从周府拨来的,说是‘周将军’有令,不准偷他的儿子的贼和自家小儿住的太近,遂请周祁先挑好院落,再将雷恒一行安排到离周祁住处最远的位置。 因这管事是周府的老人,雷恒打小就认得,听这话真以为是周未的意思,也就没违背。 周祁动辄忘事,又被褚君陵昏作地,进府后就不愿出门,使得雷恒从手下那儿学来的追人技巧没机会施展。 起初用膳时还能见,经雷恒投其好做有几回周祁喜好的菜品,又回回做失败,还借口周祁手不便要喂他,被对方觉出用意,为避嫌连三餐都改在房中用,平日别说见面,要人出趟院子都难得。 雷恒去找,要么是旧疾发作不想见人,要不就是装失忆不认识人,拒得雷恒几经灰心,一灰心手下又鼓舞他:“追人如打仗,胜败是常有,哪能为一时战败就投降?” 雷恒叹口气:“此事却比打仗难得多。” “难些才好。”王虎拍拍他的肩,继续怂恿:“周公子要有这么好追,还轮得到您?” 雷恒一握拳,又往周祁院子里去。 “阿祁。” 周祁这回旧疾没发作,但‘失忆’。 “你真不认得我了?”雷恒边问,想到王虎出的主意,似焦急赶上前:“我是你夫、”想说是周祁‘夫君’,碍于脸皮子不够厚,臊改个稍委婉的说词:“我是你的家室。” “…………”周祁目瞪口呆:“……我凭什么信你?” 就看雷恒要上手牵自己的手,幸好管事及时出现,道周未请的神医到了,现下正在客堂等候。 周祁借机抽身。 来的有三人,周暀,李老,还有个白发白眉白胡子的老头。 周暀是周祁的堂亲弟弟,雷恒认得,从他能证实李老身份,倒是满头白的这个,具周暀介绍是李老结交的医友,因拿手续筋脉被李老请来打下手,更巧是此人也姓周,叫周福。 话没破绽,雷恒却直觉此人可疑。 又看周福来就要为周祁诊脉,更确信有古怪,尤其此人眼目清明,极不合年岁,当其是贴有人皮面具,遂趁拦人向周祁时一把锁周福脖颈,将他脸皮一撕.. 皮没撕下,扯掉了周福大把胡子。 周祁口中“住手”没喊得及,就见周福胡须被拔掉的地方开始冒血珠,周福眼满杀意脸黑透,大有将雷恒现场剥皮拆骨的势头,心下一惊,快步插到两人中间:“友人唐突,还望..老先生勿怪。” 继而厉色叫向雷恒:“还不向老先生赔罪!” 雷恒也不料会失算,眼见周祁动怒,只能先压下疑心,抱拳与周福赔个礼:“公子安危事大,不得不防范,还请老先生见谅。” 周福不见谅,并暗算起治好周祁后要这些个逆贼怎么死。 管事和王虎几个受周祁暗示也出声打圆场,各拦住一方,等平息后过问李老打算,闻是要先施针几日,为方便治疗,遂将几人安置到周祁隔壁的住处。 正要领几人去,就听周福冷哼一声,道不想再见到雷恒。 “师傅..”周暀收到暗号,偷扯了扯看好戏的李老头的衣袖:“您该饿了。” 李老头随即也冷哼声。 雷恒手下等人见两位神医都不高兴,只当是自家领头的惹的,以免将两人得罪透不给周祁医治,也为领头的早日得老丈人承认,尽拉住雷恒不让他跟去。 王虎更心细些,将雷恒还捏着的胡须拿过,一根根对齐整了还给周福,颇怀歉意的笑:“您拿好。” “…………。”周福现在就想让这些人死。 “老先生放心,在下、” “雷恒!”雷恒对周福仍存疑,不放心他接近周祁,正想说自己可以藏身暗处不扰到周福的眼,就被周祁眼瞥过来:“你先回去。” 第448章 “阿祁、” 周祁愠色更浓些。 正好李老头喊饿,雷恒一行尽被安排去做招待,想偷溜到周祁那儿都不能,逼得雷恒无他法,既怕惹周祁烦,又怕周福有歹心,见好在有周暀跟着,只能托他将周祁照看仔细,又沉目看那可疑的一眼,这才请李老去膳厅。 等这头到住处,周祁刚进屋,紧就听门被从内锁住,又是刚回头,紧被某个满脸褶子的老头抱住,顶着满嘴刺人胡子亲他一个响口:“祁儿,朕想死你了!” 周祁:“…………” 拎着行囊被锁在门外的周暀和过来帮忙收拾屋子的下人:“…………” 第310章 你可有想朕? “皇上怎么来了?” 周祁稍将人推开,看了看昏君松皱皱的脸,说不上是嫌弃挪开眼,又挪挪身,被沉浸在重逢喜事中的褚君陵紧抱回:“朕相思病重,再不见你真是要死了。” 声色苍老配上这不吉利的话,真像随时要没命似的,周祁清楚这人德性,无视这茬,光问他怎么这副打扮。 “还不是为防那逆贼!” 褚君陵与李老同日抵达奉郡,又巧在入城时遇见,于是计从心来,向李老头自曝过身份,并以君主私印为证,要李老头将他也变成‘老头’。 “朕原是想扮成你爹派去接那老头的部下。”但考虑有雷恒一行,现下既不是拿人的时候,又要防被这行人认出,最重要是周祁治身时,他得有得当身份进房中陪护:“那逆贼倒是机敏,这就心疑上朕了。” 褚君陵眼中冷意稍纵即逝,随即笑看着怀中人:“你第一眼就认出朕了?”得肯定回复又往周祁唇上亲亲,握起他的手到心口:“朕日夜兼程,就为早早赶到此处,这会心还快着呢。” 追问周祁可有想他。 周祁脑尽是褚君陵做的那些昏事,不想都不成,郁闷地不应这:“皇上长日不在京中,朝堂之事、” 被昏君颇不满堵了嘴。 亲够又问他:“可有想朕?” 周祁被扎得脸疼。 再看昏君不依不饶,又有动口的架势,含混回句“想”,末了昏君口是没动,却凑过张厚脸皮来:“尽是朕主动,你也亲亲朕。” 周祁头不自觉往后仰,有些下不去嘴…… “皇上这副模样,臣瞧着别扭。” “……那便算了。”褚君陵虽失落,但意识到让周祁跟个老头子亲热是难为他,表歉意又亲他一口:“忍这几日,等你治好身朕就变回来。” 为防再碍自家贵君观瞻,将脸埋入周祁颈窝,被周祁以胡子扎人为由无情推开。 褚君陵只委屈:“朕时刻忙着赶路,哪得空顾仪容。” 幽诉早知有碍亲昵,进府前就该将胡子剃了,也不必遭那姓雷的打生扯:“这也好,那逆贼扯坏朕的胡子,朕便以这由头剃了,省的影响到你我亲近。” 随即要找剃具。 “皇上。”周祁叫住人,正有事问,听房门敲响又咽回去,改说成客房没备这些,邀褚君陵去他房中:“李老舟车劳顿,饭后总要有地方歇。” 褚君陵没意见,开门让周暀和下人进屋收拾,再为防雷恒饭后来搅事,边着人在院外盯梢,边跟周暀吩咐:“若来人问,便说我在为公子诊治,受不得打扰。” 等到周祁房中,锁好门即抱人上床,变戏法般拿出个药囊:“祁儿,吃药。” “…………”周祁不料他来真的:“什么药?” 褚君陵端来水,从囊中取出药丸,剥开付子喂进周祁口中:“卢景华差使芙萍对你用毒,这药能治部分症状。” 药是进府前管李老头要的,也确实如芙萍所说,此毒无解,这药最多是治梦魇,搭和针灸可缓失忆,却没办法根治。 瞧周祁似惊讶,喂过水将杯盏放回,心疼揽人入怀中:“怪朕疏忽,没防住那老东西暗算。”又看人只愣着:“吓着了?” “..没。”周祁摇摇头,从昏君怀抱里坐起身:“芙萍……皇上处置过了?” “朕倒是想。”得周祁注眸,下巴轻枕到他肩上,哼说那贱婢害周祁如此,合该由周祁亲手处置:“你可别心软。” 周祁轻叹口气:“臣到底欠着她阿姐的命。” “关你何事。”褚君陵不乐意,又听周祁道与芙萍恩怨两销,既不打算追究那贱婢,还帮着芙家跟他求情,气得不答应:“杀芙玉的是朕,那贱婢毒害的却是你,从何勾销?” “皇上杀了她臣的毒就能解?” “至少能解气。” 周祁心装着他事,没心思多争论:“皇上只当是为臣积福,用芙家人性命换臣多一分福泽,皇上可情愿?” 一句问将褚君陵拿捏住。 “你便是知朕最重视你!” 周祁眼泛起笑:“那皇上可情愿?” 褚君陵没法不情愿。 瞪人一眼,继想起卢蕴贞那些诅咒,后怕将周祁又抱紧些:“幸好是没忘记朕,不若让姓雷的钻了空子,朕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周祁身形一顿:“皇上、” “怎么?”褚君陵抢过话,道想起件要紧事,又赶在周祁再开口前脱下他的靴袜,卷起两边袴腿查看:“近来多阴雨,你腿疾可发作得厉害?” ‘府上尽是昏君的人,他一举一动都躲不过这人眼睛,若真发作得厉害,褚君陵就不会有心情跟他叙这阵旧。’ 第449章 周祁当不知他是故意,只怪是自己没胃口惹的,再想提心中事,却看昏君手卡在自己腰上,语气也含怒:“那逆贼就是这般照看你的?!” 本是想打断周祁要说之事,哪知往双腿上一看,腿肚上少了肉,手量量腰,腰也是瘦了,不知跟那姓雷的吃了多少苦:“朕方才净顾着高兴,竟是没发现。” 将周祁又往怀中带点:“瘦了大半儿,朕该将那逆贼生割活煮以藉你跟他受这些苦。” “雷恒、” “朕知道。”褚君陵又打断:“朕应过你,要留雷恒全尸。” 怕人着凉,将周祁袴腿放下,握过他腿脚缓缓按扤:“你让朕等卢氏事后放静妃自由,朕已准她假死出宫,亦下旨还了吴氏清白;你不愿追究下毒之事,朕便饶过芙家四口,答应你的,朕不会食言。” 看怀中人话到口中,亲昵唤声,往他唇畔轻吻了吻:“朕听你的。” 周祁再无言。 — 翌日李老过来施针,周祁支开褚君陵,趁房中无他人朝李老作个揖:“晚辈有一事求老先生。” 李老头不待见皇帝,对周暀这个堂兄倒是没看法,且看周祁处处有礼,印象就更好些,这会闻人有求,捋捋胡须,态度好的让周祁先说来听听。 “请老先生转告皇上,周祁郁结于心,不解有害性命之危。” 李老头捋胡须的手顿了顿,即知周祁用意:“皇帝权诈,你笃定他会信?” “便请老先生续脉之日,治晚辈于不治。” 求过不见李老头答复,屈膝要跪,被李老头提拦住,边催周祁趴上床去,莫耽误他进针。 “老先生、” “老夫可不想掉脑袋。”明说自个没胆量欺君,又看周祁站着不动,威胁要将这事说给皇帝,半逼得人配合,扎完针见他还不死心,臭板下脸,烦讲些看似随口的话:“医者治人不治心,老夫手头可没得治心病的药。” 被拒正心沉的周祁一愣。 ‘心病还须心药医,李老之意,是肯帮这个忙?’ 惊喜得要道谢,身刚撑起被李老头一手按回:“趴好!” 周祁背有针药不便动,遂与李老头赔句“失礼”,语真诚道声谢,承诺不会将他株连进此事,又言会铭记李老头恩情:“来日若有用到晚辈之处,晚辈定当报答。” 李老头鼻哼气儿应下谢,而后扯着嘴刀子道:“瞧着像是个聪明的,为已定之事犯欺君之罪,值当?” 周祁轻笑笑。 — 奉郡戏曲名闻天下。 褚君陵从李老头那得知周祁心病严重,不解有害医治,等问本人没问出所以,便当是周祁受自己虐待时落得心结未尽好,愧疚盖过心头怀疑,这日听在当地戏院中占鳌头的隆回楼出新戏,趁带周祁散心顺路去瞧瞧。 自周福遭雷恒得罪,便与府上提了要求,有他的地方不能有雷恒,有雷恒就不给周祁治病,周祁又被诊有心结,遭‘善解心事’的周福日日陪同,导致雷恒连周祁也未能见。 这下知周祁在外听戏,心想是府上不能见,出府那周福总管不着,何况戏楼也不是周福开的,没权利不让他去。 想着便要去,被王虎一把拉住:“您不想周公子病好了?” 雷恒捏响拳头,即刻又放松:“我就在暗处。” 褚君陵到奉郡就封了内力,又有李老头打掩护,雷恒试探几回没探出什么,也信‘周福’不会武功,是以去悄看看周祁,也不怕遭发现。 周福‘没发现’,现场却有会武功的人在,又巧是褚君陵嫌厢房看位不好,在雷恒到前带着周祁另换了间,这间紧又让镖局的定下,致使雷恒进错房,被几个镖师误当成是对家派来搞暗杀的人手,拔刀就砍。 后看雷恒翻窗要逃,一路追至街市,打斗中毁坏掉几个摊位的货物,遭商贩报官,镖局的与官府熟识,见衙役来赔钱了事,雷恒身上既没带银子,又有刺杀之疑,差点被关大狱。 周祁不知雷恒遭遇,只方才听外堂骚动,寻声见得几个似江湖打扮的人从昏君原定的那间房飞身出去,像是在追杀哪个,很快就不见踪影。 再回过眼,就看昏君笑得诡怪。 “皇上?” 褚君陵笑越甚,拿块糕点尝了尝,觉能入口再喂块给周祁,语气颇得趣:“戏开场了。” 第311章 能使男子受孕之物 周祁放眼望去,真见有几个优伶上台,就将注意落于戏上,未深想褚君陵这句话。 戏如多数世情故事,戏中男子因家仇旧恨伤害所心爱的女子,后时悔悟认清真心,对那女子极尽弥补。 周祁瞧着没什么新意,兴致缺缺,转头望昏君,昏君还怪笑着…… “皇上在笑什么?” 褚君陵只道是高兴:“这戏有意思。” 周祁没觉出‘有意思’在哪,但看这戏合昏君意,就没败他的兴,无聊又观赏会儿,戏过中场迟觉得不对劲。 戏中男女刚和好,紧来个单恋那女子的恶棍,那恶棍求爱不成,作梗掳走女子,害致男女被迫分离,再是男子破重重难关,救回所爱,有情人成眷属。 这般情节…… 重想到褚君陵那句“戏开场”的话,倏然望他,就看昏君站起身,从对面坐到自己身侧,笑揽住他的腰:“戏不看,怎么总望着朕?” 第450章 问周祁是不是他比台上的戏更好看些。 周祁敛眸,又听昏君在耳边道:“这剧情多像是你与朕。” ‘何止是像。’周祁身微僵,目光落回近结尾的戏上:戏中男子下重金寻人,对应是昏君所下的悬赏令;从与那女子被拆散到将人救回,所耗是两月,恰是他与昏君自分别到重逢的时日;昏君应他饶雷恒死后完身,而那恶棍被打碎全身骨头而亡,巧是留有全尸…… “看入神了?”褚君陵往发愣的某个腰上轻拍拍,瞧周祁拿着茶点忘吃,就他的手尝下,笑言周祁若是喜欢,便将这些戏子带回京去,以备需时传唤:“或是单看中哪一个,买给你做奴才,当身旁多个解闷玩意儿?” 周祁无敢消受:“这场戏是专演给臣看的。”话持肯定意,又见昏君并不否认,不细问其具体作为,只无表情看他:“这即是皇上带臣来的目的?” 却听昏君避重就轻:“彼时才辟谣,朕怕所指明显再生出先前的麻烦事来,有碍着你声誉,戏不得已要隐晦些,非有意将你改作女子。” 手被周祁从腰间拿开。 “生气了?” “皇上真怕麻烦,就不会有今日这出戏。” 褚君陵无辜道是为哄他高兴:“李老头说你心病重,凭药石不可医,不开解又危险,朕总不能眼看着你被损伤性命。” 不满伸回手,察人不知身冷还是心冷打个寒噤,装糊涂地搂更紧些:“可知朕为何取名叫周福?” 周祁侧首向窗外。 “祁祈韵同,禳福祈禬,盼朕之卿疾瘳永遂,不复受病苦。”亲昵哄唤,却看周祁转头不理,语气更软下:“名有来处,姓便不必朕解释了?” 台上唱到男婚女嫁,正要拜高堂,鼓乐齐鸣掺和满座客语欢声,吵得周祁竟眼热:“皇上何时也迷信这些。” “宁可信其有。”褚君陵也瞧向戏:“这出戏罢,该是够解你的心结?” 周祁身更僵。 过半晌:“皇上知道了。” “朕可知,亦可不知。”有所指道凭周祁的意思,听其话有湿意,轻扳过脸瞧看,真见他双眸有泪打转:“吓哭的还是感动哭了?” 又见人要认罪,按住双腿不让他跪:“此处无君臣,我与祁儿是寻常夫妻。” 周祁泪即将落,又觉得不男儿,硬含在眶转过脸去。 褚君陵再心疼,但想他为保雷恒一行拿自身命与安危做算计,心疼燃作满腔怒火,怒得将周祁脸扳回来:“后日治身,朕见不得有任何闪失。” 一脸凶色对上某个两眼汪汪,霎时又心软,心软怕防不住这混账耍心眼,恐周祁乱聪明,硬是又心狠下:“你无碍,相关人才无事。” “这回治好、”周祁话刻意止,使褚君陵误以为他是怕自己为此事怪罪或如头一世那般待他,将周祁头按到心膛处,极郑重的保证:“这回治好,朕再不叫你受丝毫伤害。” 适逢台上戏事结尾,戏中男女偕迟暮,有得一世圆满,褚君陵瞧过,复捧起周祁脸,抚去他眼角淌的泪波,往眉间落个吻:“冀朕与卿如戏中人,惺惺相知之,长命无绝衰。” 周祁泪簌簌。 — 治身当日不见雷恒,连其手下人尽不在。 周祁慌怕是自己那回事害地,趁昏君去冷药偷问备药具的周暀,看周暀摇头不死心问李老,李老也是叹息:“世间生死各有命,你安心治身,切莫再多事。” “我只怕、” “怕什么?”治骨须刳肉,褚君陵进内室就听得这半句,当周祁是怕这,哄着将捣温的药喂给他:“这药能痹知觉,你服下睡一觉,醒来身体便是好了。” 且看周祁不肯喝,更耐心安抚他:“不济还有朕在,定将你平平安安带回家去。” “雷恒在皇上手上?” 褚君陵稍一顿,拉过床前的凳子坐下,舀勺药到周祁唇畔:“先喝药。” “雷恒在皇上手上。”周祁背靠着床,腿施着针没法躲动,张口即被昏君灌进去一勺,又看他不正面答复,越是心慌,赶在褚君陵再喂前抓住他的臂腕:“我得以安稳到奉郡,全靠雷恒一行,雷恒该死,对我更有恩,臣只求皇上,至少准臣与雷恒告别。” 迟迟不得昏君同意…… “褚君陵..” 褚君陵深吸口气:“朕答应你。” 床上的不听话,李老头和周暀又在耳边聒聒周祁受不得刺激,褚君陵既来气,更怕治身时出意外,是蒙是骗口头先应下:“你好好的,万事尽好说。” 周祁却恐惧昏君已将人杀了,要先见过雷恒一行,让褚君陵看穿心思,更气这混账为些逆贼屡屡惹他动怒,彻底没商量:“朕只命官府将人收监,你再求朕,朕现在就杀了他。” 这才见人松手。 唬过还得哄这气人的喝药,周祁约莫是怕昏君动真,这会倒配合,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也不靠哪个喂,颇自觉的模样瞧得褚君陵不知该气还是笑,最终往他唇上吻吻:“睡吧,朕看着呢。” 周祁乖顺闭眼。 过会见药效上来,让出位置给李老头,等他取完腿上的针,抱周祁平躺下,坐在床头将人守着。 饶是内服外用过麻药,周祁还是痛得发抖,无意识地呻吟。 “不是用了麻药?怎么还如此痛?” 褚君陵话着急,但看李老头和周暀都没空理他,这又住口,眼看周祁越抖越厉害,塞口的软布也掉出,恐他咬伤自己,小心掰开周祁的嘴,刚将软布塞回,不注意李老头这时候动刀子,痛得周祁一咬牙,差点将褚君陵手指头咬断。 第451章 又因周祁咬的太紧,一时拔不出来…… “没事吧?”周暀接过下人打来的热水,转头见皇帝脸扭曲,好心要帮他,哪知皇帝不领情就罢,竟还冷眼吓他,害得没防备的周暀一激灵,下意识退了退:“我是想帮你把堂兄的嘴扳开。” “不必。”褚君陵不知是痛的还是心疼周祁所受,竟也红了眼,又想到是自己害对方遭这些罪,恨不能替他受,便任由周祁将他手死咬着:“朕陪他痛。” 周暀看他有病,也就不管他。 — 结束已是近夜。 房中散不开的血腥味儿,周祁脸白如纸,浑身被汗水打湿,因人醒前不可抱动,换不到衣物,只能将他衣襟剪开,暂拿薄被将身体盖住。 好是一切顺利,李老头喝口水,手探周祁鼻息微弱,从药袋中拿个瓷瓶出来,将里头粉末倒入碗中,掺热水拌开,给皇帝喂周祁服用。 “这是何物?” “吊他命的。” 李老头不待见皇帝,态度也就勉强,褚君陵虽不虞,念这老东西两世救过周祁,不计较他失尊卑的事,只趁药还烫着,问他周祁康复期间有哪些须注意。 “醒前莫喂食,这旬内莫走动,足日可做适当锻炼,手这两月不可碰重物,身体不可受凉,食不可过补,先时用药尽可断了,我另开方子,按每日早晚服用至月底。” 褚君陵一一记下,顺问到周祁练武之事,闻要等至明年今日,且会比常人受更多辛苦,当即就心疼:“非得从头练?就没得能恢复他武功的药?” 这种药李老头是没有,但有治妄想的。 “你不是神医?” “老夫是神医,不是神仙!” 就看皇帝眼瞥过来,失望中有一丝轻觑。 被质疑医术的李老头气得吹胡子,心骂几遍狗皇帝,垮下脸就要走,被褚君陵以周祁不醒不算治好为由,要他跟周暀留下来守夜:“朕不通医术,以防夜里突生事故,还得辛苦二位。” 又看李老头不停脚:“你应和周祁诓朕之事,朕好似没问罪?”威胁李老头要以欺君之罪杀他,看他还是不怕死的离开,眼扫向一旁想溜又不敢的周暀:“包括你这宝贝徒弟。” 周暀:“…………” 望李老头跨出门的脚收回来,颇满意笑笑,许诺只等周祁身醒,荣华富贵或这天下可寻到的奇珍异宝,尽由这二人挑。 李老头不稀罕:“荣华富贵轻易有,老夫为救人忙个整日,饭却没得吃。” 褚君陵即刻着人备膳。 应付过李老头又试试药温,尝过不烫,拿只手将周祁唇齿撑开,舀入药匙一勺勺喂,喂完听其肚腹饿响,心疼地轻揉揉,揉着揉着想起样事,转头问李老头:“朕听闻你手中有能使男子受孕之物?” 第312章 你何曾在意过朕 “谁说的?!” 水刚进嘴的李老头差点呛到,觑见皇帝似笑非笑,怕说漏嘴急忙打住,掩饰性地又喝口水:“老夫岂会有此等邪物。” 又扭头向惊呆了的周暀:“你别信他胡说!” 周暀讷讷点头:他师傅竟有这等本事…… 这旬内周祁脚不能走,归京少要等半月后,褚君陵瞧李老头不承认,不急这一时,暂当没此事转回头去。 周祁翌日未时才醒,褚君陵不放心,让李老头反复诊过才准他师徒二人走,人走后见周祁撑着身要起来,恐他身上刀口裂开,忙把人扶住:“没听这几日不能下地?何事要急这会?” 从昨起被喂水喂药、到现在还没解决过的周祁这会真要急:“臣想小恭..” 褚君陵速将恭壶取来。 晓得周祁脸皮薄,自觉到外间,让门口下人打来热水,等屋内喊好再才端水进去。 再等周祁净完手,小心帮他穿好衣物,传人将盆壶尽收拾走,转身瞧其不似自在,轻笑着开解:“你这几日行动不便,恭事就由朕负责,你我又是切实夫妻,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不必不好意思。” “这等污事、” “任谁照顾都不免窘迫,你宁肯叫外人瞧见?” 周祁果然迟疑。 “就这么说定,实在尴尬,你便想着是朕害你有今日,再如何服侍你都应该。” 昏君事上向来专横,周祁既已习惯,又因心有忧虑,只脸热着颔颔首,须臾望昏君眉开眼笑,应是极高兴,趁这时试探道:“雷恒等人现在何处?” 褚君陵脸上笑意即逝。 “皇上事前答应过臣、” “朕守着你整夜未合眼,你醒就先关心他?”褚君陵多愤懑,日前为使人安心治身火气尽压着,今见治好本来怡悦,却听周祁头一事就问这,好心情荡然无存:“大好的日子,不谈这个。” “皇上、” “你两日未进食,肚子可难受?” 周祁静望他片刻:“皇上答应过臣。” “李老头说你所食不可过补,朕让厨房煮些掺肉蔬的稠粥?“听对方又重复,借口去传膳要走,走时被周祁虚虚牵住手:“皇上昨日所言是骗臣?” 却受昏君沉默:“皇上是君,君无戏言。” 褚君陵只让先用膳。 “臣不饿。” 褚君陵又说褥单未换,要着下人去拿新的,就听周祁道这张床是他个人在睡,脏不脏不讲究。 “你威胁朕?” “君无戏言。” 第452章 就此僵峙有阵,褚君陵见走不脱,干脆又坐回去:“你如今身子弱,朕不跟你争执,省得某些人又发什么郁症心结,弄得朕输赢都不痛快。” 语罢瞧周祁泪又在眶,这回不心疼他:“以往多傲气,现有个姓雷的做软肋,傲骨也是能轻易折了?” 褚君陵最知这混账刚烈,又是极其倔的性子,往日莫提哭,要人服个软都难得,那日楼中听戏,台上唱圆满,房中这人同时刻落泪,好衬景的伤感样,美人垂泪,任谁瞧不怜爱:“真当朕不知你那日是故意哭给朕看?” 也难为这混账,为救那逆贼连美人计都用上了:“你只要朕留他全尸,却为其活命来欺算朕?” “皇上不也在欺算臣?” 周祁收回手,漠声道自己的猜测。 李老守信,断不会与昏君告密,昏君却知他二人谋算,那日房中无外人,他亦是亲眼见褚君陵走后才开口,有能耐探听此事地,九成是这昏君手下的暗卫。 暗卫擅隐匿,雷恒这段时日鲜与他接近,故不察他受人监视,或这些暗卫开始并未潜入府,是昏君遭他支开时起疑心,离开后紧派人来监视:“再有后来种种,皇上知臣欺君,以楼中戏儆臣之戏,诫臣勿妄做无谓事。” 雷恒一行被收监,官府昨日应有来人,府中既未闻打斗痕迹,他方才悄问过周暀,一行人又是早膳后消失,饭菜定被人下了药:“府上尽是皇上的人,唯独管事来自周氏,便是为等昨日。” 管事自周未封将就入府伺候,周未初带雷恒回府更交他照看有段时日,昏君便看中这,利用雷恒对其信任,不远千里调人到奉郡。 “皇上利用臣患胃疾,令管事以家父名义操手臣的三餐用食,管事忠心父亲,势必不会害臣,就此可消除雷恒戒心。” 雷恒又多将就,旦信是他父亲之意,为不麻烦尽会配合他的饮食,如此至日长,雷恒等人久经无事,自主就不防范,也为此管事给饭菜下 药,昨日却无一人察觉:“臣猜的可对?” 再看昏君不否认:“皇上携私印来此,即是为调动官府拿人。” 褚君陵听完这些,不明喜怒生个笑脸:“怎么这么聪明。” 想抬手抱人,却看周祁闹性子要躲,怕他挣扎间崩开手脚上的刀口,于是作罢,折手从衣中取出个眼熟物:“调动官府是依托你父亲的令牌,朕携私印另有他用,这处猜错了。” 亦是早在周祁到前,奉郡郡守及其下属几个要员,尽换做周未所用之人:“朕非有意利用周氏,怪那逆贼多疑,总往不该打听处打听。” 官府调动大,几十万百姓几十万张嘴,消息迟早进雷恒耳朵,只有挑周未手下亲信,且要是雷恒所识,才够人不怀疑:“就不知那逆贼被捕之时,可会想成是你父亲要抓他?” “臣刚失踪,父亲便在外兴变动,何能瞒过皇上,皇上知而不发,雷恒不是傻子,皇上更不是。”昏君心思缜密,却故意算漏这,也是为何刚到此处,雷恒无故要警惕他:“皇上既防雷恒起疑,却又要他生疑,明是耍弄,亦暗给有潜逃机会。” 得褚君陵又夸声聪明:“他蠢得没救,既浪费你再三求情,更败坏你与朕的感情,最是该死。” 周祁脑一团乱。 昏君睚眦必报,况是雷恒行刺那回险害昏君丧命,更弑使他阳事痿厥,这人肯给逃命机会,好心是假,实则是为堵他的口:“皇上仁至义尽,臣便再没得说情的颜由。” 心累懒算计,只问褚君陵要如何处置。 “你想朕如何处置。” “雷恒生死既定,臣谋算欺君,皇上意欲如何。” 被褚君陵塞过令牌:“你欺君有过,你爹缉贼有功,功过相抵,此事就当过去。”顺让周祁代还给周未。 “若臣仍为雷恒求情。”周祁仰头望着床顶,回想这人在戏楼中说的,无声嗟一口气:“心心相知之?堪笑多算计,若何两不疑。” 称困要歇,闻之昏君那日所言皆肺腑:“人情旦暮有翻覆,况乎寡幸贯天子。” 褚君陵瞧人不拐弯地骂他,不由得气笑:“好才情尽用来埋汰朕了?” 周祁敛眸不应。 眼瞧氛围越僵,褚君陵气更气,取出私印扔进他怀中:“朕会传旨回京:境军抚史雷恒密谋造反,挟将子以弑君,重伤越狱,赏令天下通缉。” 后看人肯抬眼:“废他武功下诛杀令,与你终身不复见,或依朕承诺留其全尸,容你见他最后一面,你自行抉择。” 周祁无从选。 后者是死路,前路未必就有生机。 昏君奖斩雷恒首级献上者,封侯将相,辖城池,重赏之下多勇夫,圣旨旦下,势必引得天下有志入仕或贪权图贵者往,雷恒武功被废,再遭时人追杀,逃得过逃不过尽在天命,天命最难料.. “雷恒负罪潜逃、”字字难脱口,却知是昏君最大让步,咬沉牙关道:“臣请旨……缉拿案犯,以慰民心惶惶。” 紧看昏君拿出早拟好的诏令,让周祁亲手覆上章印,即刻着送回京,等后又回床前,道是周祁自主做的取舍,既不由他后悔,更不准从这后再提及此事。 “皇上早知答案。” 得褚君陵一声冷笑:“朕不知答案,还不知道你?” 几世同床共枕,褚君陵哪能摸不透他心思:“你执意见雷恒最后一面,朕不应是背信,落得你怨恨朕,应则是将你给做人质,由着你救那一伙反贼,朕猜的又可对?” 第453章 与其让人帮着雷恒来要挟他,倒不如如这混账的意:他只答应留姓雷的全尸,可没说留完人,况那案犯终日在逃,又是个‘活功劳’,馋者何其多,哪日没藏好死了伤了,或是身上少去点什么,多正常。 又看周祁无言辩,气不过他为雷恒惹自己没好气,心一琢磨,意该让这人也讨好讨好他:“你只顾要雷恒活着,怎不想是他先刺杀朕?” 再含愤喊声周祁名字:“你说朕薄情寡义,又何尝在意过朕?朕又何尝不知,你与朕和好是为求全,实则从未原谅过朕,更从来不信朕!” 随即背过身,哑着嗓音诉说起自周祁失踪没安稳合过眼,整日怕这怕那,怕雷恒照顾不好他,怕他路上腿疾发作没人能帮到,更怕周祁毒发伤脑将他彻忘掉,以及为赶到奉郡昼夜兼程跑死两皮马的事。 说罢轻抬首,学周祁在戏楼那日装不让泪落:“你巴不得忘了朕,是朕自作多情,妄想你对朕仍有情意,亦是朕一厢情愿,将你强困于宫闱,卢蕴贞说的不错,朕从来是孤家寡人。” 边说着到门口,情绪递进回望周祁一眼:“或是朕死在遇刺当夜,你才会满意。” 继而不等周祁反应,装得伤心离去。 第313章 皇上才最重要 一去有近半个时辰。 等褚君陵再回房,就看周祁半边身子悬在床外,要摔不摔,吓得赶紧喊他:“别动!” 惊赶着搀人坐好,没待出声训斥,先对上双红彤彤的眼:“看朕做什么?心上人心上有了外人,朕还没叫屈,你倒是先哭上了?” 紧问周祁是不是又故意哭给他看。 “不是..”方才急于恭事和救雷恒没顾到身上,这会难事化解,所敷食的麻药渐渐又失效,四肢如遭凌迟似的,钻心地痛,周祁硬忍忍不过,生生被逼出泪:“臣痛得厉害,躺着坐着都太折磨,辗转间稍稍要好受些。” 不料险些翻下床,还被昏君碰个正着:“幸好皇上来得及时,没叫臣添新伤。” 紧觉体内涌入股温和气。 “皇上?” 被褚君陵冷一瞥。 麻痹知觉的药伤身,李老头尽定有用量,外用的不利刀口愈合,人醒后就禁用,内服的每日至多两副,且要隔足六个时辰,一副已于辰时喂过,再要服用就得等晚上。 却看周祁痛苦难耐,药不能靠,只能渡些内力缓解:“宁肯痛得满床滚也不差人来找朕,门外有下人不使唤?还是那些个奴才耳聋,听不到主子在房中受折磨。” 意欲迁怒,被周祁轻攥攥襟袖:“臣嫌丢脸才不让他们进来。” 揽过错边观察昏君神色,望他不仅变回真容,连周身衣物也尽换过,猜褚君陵既有心情捣拾形象,气应是消了,阴沉着脸或是为等自己示好,遂艰难挪挪身,头轻靠到他身上:“皇上还在生臣的气?” 问罢见昏君仍冷着脸,转看向桌上的粥:“厨房送来有一会了,再放着要凉透,劳烦皇上帮臣端来?” 褚君陵冷脸端来。 “臣手不便、” “张嘴。” 周祁乖乖张嘴,咽一口昏君又一勺喂来,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投去的视线也被无视,暂时无法,当下也确实是饿了,便打算饭后再与人谈。 等收回目光,却瞧到昏君手指上的牙印…… 褚君陵察觉到,也不藏着,口称袖宽不便喂食挽起袖子,露出被咬得血糊拉碴的小臂:“亏朕怕指骨硬磕到某些人的牙,拿手臂给他咬,结果是好心没好报,皮肉被咬烂没得句谢,还得背个薄幸善变的名头。” 瞧其内疚更嘴酸道:“到底比不过那姓雷的,叫某些人心放不下,醒来就惦记着。” “臣知错。”周祁明知他是刻意,亦知是自己先要他难做,心中自责,手将褚君陵虚环住:“臣救雷恒是为还恩,皇上才最重要。” 决心整日晾着人的褚君陵心动摇有大半儿:“就有句错?” 周祁又道谢。 “就口头谢?”问罢瞧人唇往小臂伤处上贴,忙将手拿开:“伤涂过药,也不怕被毒到?”随即凑过头,拿被咬伤的手指往嘴上点点:“往这儿。” 被周祁搂上脖子吻住,就算是被哄好。 等这旬后总算能下地,周祁久卧在床,又是刚康复,一时竟忘却如何走动,任褚君陵牵着缓行几步,找回知觉遂松开手,独自到院中,再折回房,走几个来回确认不跛脚,这才信双腿是治好。 “褚君陵。”周祁嗓发紧:“我好了..” 褚君陵颇心疼。 猜人这会要泄情绪,轻揽过周祁,打算拍拍他的背做安慰,却被一把推开:“祁儿?” 紧接着被掐住手臂:“怎么了?” “我能使力了。”试过手上经脉也续好,周祁心中激动,面上却平常,手将昏君掐得更紧:“我尽好了。” 顺问褚君陵被掐得痛不痛。 褚君陵:“…………” 难得见人有如此高兴,褚君陵痛不痛都只露笑脸,又想回京后有得忙,趁如今在外,周祁也身好,想到去处邀他出游:“奉河两岸红枫蓊郁,这两日天好,朕陪你去瞧瞧?” 奉河红枫名胜天下,为奉郡一绝,周祁本身好览风光,而今腿疾治愈,更不必受异样眼光,对此邀约欣然应下:“听闻中流建有高阁,可赏漫山绝景,眼下时节暗香正浓,不输丹欇,泛舟不为远近,皇上与臣也去一游?” 第454章 褚君陵自听从。 翌日从早出发,乘舟过千山,岚雾丹枫映绿水,云隐白鹭江鱼肥,好如是仙境。 周祁坐于床头,和风拂过,吹得轻舟随波荡漾,褚君陵瞧他身跟着晃,恐人坐不稳掉河里,手快将他肩膀扶住,边叮嘱船夫桨划慢些。 舟过引得鱼群翻跃,溅起好些水花,其中有条跃过头的,坠时落到周祁腿上,周祁欲放生,被褚君陵勾住腮盖拎过,骂声笨鱼,还说等靠岸后要烤来吃了。 船夫闻言瞧去,见是条金鲤鱼,忙道金鲤投身是吉兆,关系到抱运者来生福报,千万吃不得。 周祁虽不信奉,但知船夫是好意,也为入乡随俗,劝着褚君陵将鱼放了,又听他要捉条能吃的上来,晓得是玩笑,接这话道:“奉河水深,皇、你捉得到便罢,捕时若出意外,我既不善水性,亦没傍身功夫,只怕难搭救。” “那我可不去了。”褚君陵顺杆就下,有船夫在不便明着与人亲热,便将周祁肩揽近些,偏头到他耳边轻声道:“以免得朕殡身于此,害贵君成寡夫。” 被周祁往大腿上一拧。 晌午至楼阁,登顶望远,疏影暗香繁茂,幽幽沁人心脾。 近处无食肆,褚君陵看到饭时,先取绨布铺上石桌,拿出府上带的茶点,摆盛好后叫人过来:“将就吃点,市街新开有家酒楼,等返程去尝尝?” 周祁颔颔首,接过昏君递的携壶,拔塞要喝,却闻到股熟悉药味,无声问他。 “李老头说的药不能断,这可不怪朕。” ‘敢情这些糕点是给他解苦的。’见是出来赏个景也躲不过,周祁颇郁闷,但想这药只喝到月底,苦就苦这几日,皱着眉头一口气喝干净,喝完就被昏君塞块酸糕进嘴:“这也是药做的。” 周祁口顿住。 “你近来倦食,朕着李老头开了几味能制点心的药。”谈这酸糕是由朹果和桂花制成,另掺有些许护脾胃的药末,看他嘴含着不嚼,甚至想往外吐,似笑非笑道:“仅是开胃的,不苦。” 周祁试尝尝,尝过味道确实不错,又吃几块,咽下见昏君又递过个携壶,登时心生警惕:“总不会又是药?” 听是清茶先打开闻闻,这才放心饮用。 食过犯困,与昏君知会声,倚着桌椅小憩,迷迷糊糊察觉头上有动静,无意伸手摸,不防手腕被人扣住:“这花一碰就落,娇气得很,不甚就剩根光杈子。” 周祁睁眼瞧他。 “奉郡男女尽有簪花之好,朕入乡随俗,可不是羞辱你。”褚君陵可没忘头两世的事,被周祁不明意的盯着,生怕他多想,边解释边递一枝给他:“朕看你喜欢才折回来。” 又俯颈过去:“不信你给朕也插上。” 周祁倒不是不信:“臣戴着不习惯。” 褚君陵只催他。 — 两人近天黑才回府。 进门即听下人禀报,郡守来访,已等有近两个时辰。 褚君陵心想下逐客令,不防嘴慢一步,被周祁先声问那下人:“可说是为何事?” 那下人小心瞄褚君陵一眼,瑟瑟不敢言。 周祁见势猜到,要动身去客堂,被褚君陵拦腰搂住,推他回房歇息:“逛了整日,你不累朕也累了,有事明日再说。” 暗示那下人去撵人走,却算漏府上有不长眼的,听闻二人回来,蠢实告知那郡守不算,还找死的引人过来。 “奉郡郡守商应为,参见贵君。”赶到先朝周祁一拜,得让免礼恭敬起身砚删停,见褚君陵也在,正想打招呼,却看他手搂在周祁腰上,笑容一僵,差点没绷住表情。 商应为虽受擢于周未,却未见过皇帝。 褚君陵调动官府拿人是借周未的名义,更是以周福的身份,便是前几日去传周祁之令也只是变个样,并未表露真实身份。 府上下人未得授意亦不敢道实情,导致郡守错当君主是周未手下人,这阵看他不避讳与周祁亲近,深觉脖颈凉飕。 “此事、” 周祁还真不好解释。 昏君身份不能暴露,他又与其有不白举动,怎么看都是他背着君主有不忠,又看褚君陵还不撒手,一把拽开,试图挽回自身名声:“此事并非如你所见,我与、” “微臣明白!”商应为唯恐项上人头不稳,忙垂首道:“夜色漆黑,微臣什么都没看见!” 周祁:“…………” 许久不闻主子后话,只怕周祁有灭口打算,紧赶着表忠心:“周将军对臣有提携之恩,微臣没齿难忘,断不敢开有害贵君与将军声誉之危口,今日微臣不曾来过,贵君若有顾虑、” 商应为一咬牙,赌上命道:“微臣自当尽忠。” 本就是不实事,周祁不至于起杀心,只问郡守前来的目的。 “反贼人等已照您吩咐斩断筋脉,处黥刑,后续之事……”周祁只说“放人”,这两个字意义就深,商应为拿不准是真饶过,还是假放人走再暗中处置,持谨重来请示:“还请贵君示下。” 周祁赫然看向褚君陵。 第314章 朕认床 褚君陵甚冤枉。 慌看周祁神色惊疑,更好似有怒,遽即问商应为:“何人说是贵君之意!” 被商应为隐晦瞟一眼。 “…………” 褚君陵越解释不清,生怕周祁真信这莫须有,心想将这狗官舌根子拔了,嘴还得先辩白:“我再卑鄙也不屑用这等伎俩!” 第455章 何况雷恒已是个毁容的废物,他犯不上再惹身臊,更不必要多此一举闹得与这人嫌隙:“便是我要你二人反目,远有更稳妥的法子,断不会让你背恶名。” 倒是这商应为:“奉郡大小官吏尽出自你爹麾下,与雷恒不熟也算认得,难说有哪个被策反,坏意来挑拨你我关系。” “微臣不敢!”商应为听被诬陷与反贼为伍,当‘周福’是因被撞破私情要除自己,忙不迭澄清:“微臣只一心效忠皇上和将军,绝无勾结贼子之举,还求贵君明察!” 周祁倒不疑这。 一面见郡守砸膝盖讨清白,一面听昏君诉有莫大冤屈,心累懒分辨,只让商应为将褚君陵去传令之事无巨细说来。 商应为忙讲述:“那日周福来见微臣,说您有事吩咐。” 再就是如前言所道,‘周福’来传周祁之令:将雷恒一行废武功,处黥刑,然后就放人。 还因着‘周福’变换了容貌,商应为肉眼没认出来,险当成反贼同伙的抓了,得靠有周未的令牌为证,这才没误伤。 “微臣怕有误,再三问过周福..” 说罢眼瞅向褚君陵,正好与他视线对上,吓得直打怵,又听周祁问‘周福’找上他是哪日,边照实回复,心头边叫怪:分明周祁才是主子,他怎么对周福更怕些,一对眼就头皮发麻.. “周福便说是您的意思,反问微臣是否是质疑您的决定。” 商应为哪里敢,于是受命将雷恒等筋脉毁断,又以朱墨黥面,到“放人”处酌有歧义,等隔日来请示,却听管事告知周祁将养间不见客,直拖至今日。 言讫犹觉自身无过,跪挺起腰板:“微臣奉命行事,固有谬误,惟于信伪谕,矫举令者罪又甚焉!” 找出问题出在哪并被诬愬传假谕的褚君陵怒得想劈人,被周祁以眼色镇压,问郡守‘周福’当时原话。 “原话是..” 不知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商应为复述过,隐隐想过头。 ‘周福’先是说将反贼处刑,再才传周祁令,让放人走以销与雷恒旧日交情,他心听要刑后才放人,误认为用刑也是周祁的意思…… 急急伏腰请罪:“微臣妄揣贵君心意,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褚君陵再发作,再被周祁眼神压住,无视他委屈让商应为起身:“此事的确是我之意。” “那雷恒等?” “放人。” 恐商应为又乱揣测:“莫做多余事。” “微臣明白。” 商应为恭应下,又见周祁没怪罪,小心谈到下属官吏这些日未来谒见之事,言因周祁前阵静养,不敢来惊扰,今日尽打算来,旦怕人多烦他清净,遂由自己先来请示:“贵君可要传见?” “不必。”人再是他父亲麾下,他却是后宫人,昏君爱时姑息,爱弛无罪胜有罪,周祁无勇赌,再则心中有所忧,怕惹急昏君横生枝节,亦不可见雷恒,心念几转,试将褚君陵手握住,朝商应为吩咐:“差人将王虎带来,我有事要见、” “要见也是明日,何故急今晚。”褚君陵顺过话,瞧周祁想反对,存意往他掌心捏捏:“人好好在狱中关着,总不会半夜里死了。” 暗示过转言向商应为:“明早将人带到,等贵君审后一并赦放。” 商应为望周祁。 周祁望昏君。 褚君陵轻笑笑,拿唇语无声道:“怕你耍心眼。” 知在放人当口,周祁不想事更糟,眼看着昏君与前者道:“明日带人过来。” 商应为领命退下。 等人一走,褚君陵即刻贴上来:“让用刑的是朕,你认下做甚?” “皇上借家父的名义下令,父亲之意何不算臣之意。”周祁抽回手,见是昏君还往上凑,错开身径自往住处走:“况是臣为何要认,皇上不最清楚?” 关门时慢一步,被褚君陵挤进房中:“出游时好好的,回府就看朕不顺眼,你我到底是谁善变?”又看周祁背过身不搭理,笑绕到他前头打趣:“快活完就不认账,贵君好没个良心。” “皇上有心,明将父亲令牌给臣,却瞒着臣暗里利用。” 得昏君极好气的认错:“下回经你同意再拿。” 周祁没兴头扯这些没用。 “为何要用黥刑?” “那些逆贼害朕险些丧命,朕总要报复。”死罪可免,个人恩怨还须清算,饶命和上刑不矛盾:“此刑不致死,算不得朕食言,也绝那姓雷的再对你生邪念。” “皇上就这般不自信。” 褚君陵笑滞住。 “还是皇上素好以严刑辱人,以往对臣是,今对外人亦是。” “比起羞辱,朕现在更想杀了他。”褚君陵话恼怒,实则就听进声“外人”,心头颇欢喜,又看周祁借困赶自个走,掐他腰往床上一掼:“这次不求情了?” 遭周祁个冷眼。 “不就是刺个字,雷恒一伙行刺朕,可是奔朕的命,你要是心公道,就该想想朕为君主,没叫那些反贼断子绝孙已是开了天大个恩。” 瞧某个仍赶他,抱人翻个身,使得周祁重心不稳差点撞床头上:“朕认床,只睡得惯贵君的。” 惹得周祁想打他。 又听昏君扯什么梦游,当他是想被赶后溜回来,边说夜里会锁紧门窗,边使力将昏君推开,起身去将窗牖关上,倚着门催人走。 第456章 “是得锁好。”褚君陵憋着笑:“朕梦游时有砍人的习惯,若无意到哪处误杀掉哪个,也不知算不算食言。” 看周祁想撇下他去别处:“贵君不挨朕睡,朕也是要梦游的。” 周祁深吸口气:“臣只走走也不行?” “找李老头不行。”褚君陵看破就说破,直言墨是特制成的,皮扒完也祛不掉,好心劝人莫白费心思,又看外头夜深风重,恐周祁染风寒,取来大氅给他披上:“朕着人去备热水洗漱,你看着时候回房,莫在外待久了。” 周祁最终没出去。 昏君硬赖着不走,又拿软态度磨他,弄得周祁有气却无力发,只能闷在心头,还是褚君陵瞧不过眼,等沐浴过拉人坐下,趁帮他擦头发往耳尖轻捏捏:“还在生闷气?” 周祁任揉任搓,就是不回应。 “知你不高兴什么。”褚君陵看他这模样就来趣,故意将周祁头发搓得乱糟糟地,被他仰头瞪来,顺势往额头上亲亲:“往后事事尽不瞒你。” 就看对方眸光流转,似在考虑这话的可信度。 “不欺瞒,不算计。” 得许久沉默。 褚君陵也不急,将他满头乱发捋顺,打算等睡时再哄哄。 摸摸发梢还有些润,换块干布又擦上阵,期间防周祁等得无聊,拿本游记给他打发,又嫌灯暗太伤眼睛,多点上几盏,等后怕人渴着冷着,添好热汤欲去取薄毯,被周祁无可忍的喊住:“皇上只好使这些手段哄臣?” 打算睡时再哄人的褚君陵一脸莫名:“朕还没开始使呢。” 边取来薄毯盖到周祁身上。 周祁:“…………” 过半个时辰总算歇下,褚君陵刚进被窝,就听枕边人瓮声喊他。 “怎么了?” 又是片刻沉默:“只有黥刑?” 正准备开哄的褚君陵稍迟疑。 “直至今时,雷恒等人除被废武功外,只有黥刑?” 褚君陵不悦地“嗯”声。 “事事不瞒臣,不欺骗,不算计。”周祁侧过身,借着透窗的月色看他:“君无戏言。” 被褚君陵按进怀中:“不信朕便等明日去问那逆贼手下。”并不准他再提雷恒,否则就要周祁使手段来哄他,哄不好便“梦游”去将那些个贼砍了:“朕可不好哄。” 被周祁反抱住。 — 翌日早膳过,褚君陵闻人带到,颇自觉回避。 走时主动与周祁交代去处:“过两日回京,朕去清点行李,有差的好趁早备上,管事朕顺带也捎上,待会上街肆买些能存放的土产,路上吃些,也给你爹娘带些回去,既是宽慰他二人为你担心这几月,也算替你尽几分孝心。” 闻人道谢,凑身过去讨个亲近,随即当周祁面将暗卫和下人尽遣走,只传周暀来守着他喝药:“想问地尽管问,朕不偷听。” 遭周祁意外瞧了两眼。 “怎的这副眼神?” “臣是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凡有关雷恒之事,昏君向来是警惕他,此番不仅不监视,连暗卫也撤了,委实可疑:“皇上今日倒不怕臣耍心眼?” “朕倒是想时刻盯着,就怕某些人置疑朕是要威胁哪个,问得实话也成假话。”褚君陵故作气哼,装得满脸好心惹猜忌的冤枉:“朕在场也不对,不在又是有阴谋,就没个不错的。” 假怨周祁难迁就,待他将信将疑赔个不是,又讨个便宜。 “…………”周祁揩揩嘴:“皇上原是在这等臣?” 褚君陵乐不语的离开。 …… “阿暀。”周祁喝过药,趁王虎从前院过来这阵叫住打算端碗走的周暀:“你帮我个事。” 周暀眼皮子一跳。 第315章 朕不是要你怀 褚君陵就近从侧门离府,未与王虎遇到。 周祁嘱托过周暀,即见官差带人进来,按规矩先行礼,随后押王虎下跪,立于其侧等候发令。 被令卸去王虎四肢镣铐,恭释以防贼子伤人,得放后才能解,惮于周祁强硬要求,不敢违其命,解除枷锁又照吩咐退到外头,彻底不知屋内动静。 “你..” 周祁含愧看向王虎,见其脸上“刑犯”二字,竟不知要如何开口,只能先扶他起来,添好热茶请人入座,却迟迟无话。 还是王虎先招呼他:“公子身体大好了?” 周祁心酸颔颔首:“都好了。” 却无颜面对他,一直垂着眸:“是我害你们。” “哪怪得您!”王虎喝口茶,愤愤然捶桌道:“往饭菜里下 药的是管事,您当日忙于治身,固然不知情,官府说是奉周将军之令,我等却知将军磊落,不屑用那等龌龊手段,此事定是狗皇帝所为!” 又看周祁负疚,手拍上他肩膀,拿玩笑话开解他:“公子总低着头,莫非是嫌我面相丑陋,没得眼见?”紧怪官府的人粗心,来时光顾着绑他手脚,脸竟是忘遮:“不看着也好,省得将您害出心悸,我心头既愧疚,那些狗官怕担责再拿我顶罪,我还没法儿走。” 周祁总算抬眸,喉发苦问王虎等人被抓之后可常常受刑责。 “刑倒是少受,就是如今失了武功,更难是皇帝对手。”顺想到武功被废那日从郡守口中套听到的:“领头的早说周福可疑,赖我蠢得没信,动刑那日郡守来过,说是奉您之令。” 第457章 雷恒等人自然不信。 “秦烨趁此提要见您,套知是周福代传,昨夜又来官差通知您要见我,今日更要将我等释放。” 让抓捕的既是皇帝,断不会轻饶过他几人,如此做法,要么是皇帝有更阴狠方式,要么就是周祁求情:“京城遥远,皇帝却能实时洞控此地之事,公子只告诉我,那周福可就是狗皇帝?” 观周祁缄默于是确信,想到前些日被对方耍得团团转,破口就骂:“*他娘的,早知一剑攮死那狗皇帝!” 再想到来时雷恒交代,气惴惴转告:“领头让我带话给您,帝王情意最不当真,您既做有选择,不论为情还是为周氏,都不该为我等求情。” “我明白。”却叫周祁更不好受:“我愿想着..损失武功至少换有一线生机,只没想、”话到失声,旋即侧过身去,手往脸上不知做什么,须臾眼酸涩转回来,愧极将君王放人真相及擅自替几人做主之事道过,再不敢看王虎:“好不好心,我都是做错了。” 王虎只认定是皇帝的错:“要不是您,我等早是不得好死,现仅是失身武功毁张脸,命好歹暂保住,况我这些人本就是不拘边幅的糙汉,丑不丑不妨碍。” 周祁却知不是美丑的事。 更没脸叫受害者反过来安慰自己,强稳住情绪,取出早备好的银票和细软,正逢见周暀拿药过来,一并装好给王虎,悄声与他说个去处:“此药可暂时保丹田,后路艰险,只望诸位多加保重。” 又知雷恒心气高,恐他不肯受昏君伪恩,或是受此打击厌生,另让王虎带话:“便说我要他好生活着,来日皇帝负心,我只等他来接我。” 两人尽心知是空愿,各自不点破。 君王之令将传回京,圣旨一宣,紧是天下通缉,周祁恐误逃生,该叮嘱的叮嘱过,紧令官差放人。 等看王虎走远,再与周暀对过供,后觉与王虎交代有漏,托他来日转告:“若有意外,雷恒实在..” 仰望向天外有片刻,终究难开口:“罢了。” 此事就算了结。 — 回京前日,褚君陵又找上李老头,为生子药的事。 被李老头骂不是东西:“他身外治好,内里旧疾早就难根治,你强行喂他吃那东西,就是要他的命!” 褚君陵抓住重点:“便是你有?” “…………”李老头一哽,看皇帝尤不在乎周祁死活,拂然提及周未:“周未为你争夺天下九死一生,积年未能归京,你为国君不多关照忠将家眷,反在家欺虐忠将之子,与禽兽何异!” 顾骂人顾不上脑袋,还是周暀瞅皇帝脸黑,赶紧暗示自家师傅住嘴,被李老头赶去收行李。 李老头也想走,被皇帝堵住去路:“药。” “老夫没有!” 褚君陵不废话:“自觉给朕,或是朕找你那徒弟要。” 屡屡被拿徒弟威胁的李老头气得想药死他,实在躲不过,遂说吃那害命药的是哪个,便让哪个来管他要。 “什么药?”周暀去说君王与李老头起争执,却不提缘故,只催周祁过来劝劝,周祁来就听到这句,狐疑向昏君,就看褚君陵颇心虚:“皇上要害谁?” “不是要午睡嚒,怎么过来了?”褚君陵讪笑,随即猜到是周暀报信,扪算等待会收拾人,手揽着周祁肩往外推,试图哄人回去:“不关你的事,朕稍后再跟你解释。” 周祁不动身:“皇上欲向李老要什么药?” 却看昏君不告诉,转头问李老头:“皇上欲向老先生讨什么药?” 褚君陵赶紧给李老头甩眼色。 “没什么。”李老头先否认,等见皇帝松口气,误当他刻意隐瞒周祁,恐为此沾人命,皇权与道义相争议,又记仇他总拿周暀威胁,索性心一横:“皇上想与贵君有后,特来管老夫要生子药。” 随之秉医德嘱周祁:“男子受妊悖乎天序,危殆难测,你昔罹重创体亏难复,承孕定有丧身之虞。” 周祁正惊愕,紧被昏君捂住耳朵,边捂边急道:“朕不是要你怀,此事、”此事不能当外人说。 褚君陵怒得想缝这老东西乱说的嘴,更怕周祁置疑自己变心,只能令暗卫将李老头看住,先拉着人回房解释:“此事不是你想的那般,朕断不会害你。” 周祁更惊奇世上真有这等药。 “皇上前时说皇室血脉不会断,便是早知李老有此药?” 可这也不对:昏君承诺过他不会有旁人,子嗣势必要从他出,但方才又说不是要他怀.. 褚君陵这时问:“可还记得沈寰?” 瞧人不解如是坦白:“当年宫变,皇室中得救生还的不止朕,还有冷宫晞嫔所出的九皇子,沈寰便是老九,亦是朕的血亲弟弟。” 周祁不知更震惊哪个。 后听昏君将沈寰与景南之事道过,好一阵才消化,也算捋清昏君要那生子药是为甚:“皇上要景南替臣生育?” “这是什么话!”褚君陵赶紧矫正自家贵君乱/伦常的说辞:“他是替沈寰生,真要沾关系,多就是他生给你养育,用得上你卖力?” 再捧住周祁脸轻揉揉:“午睡睡迷糊了?” 周祁蹙眉躲开:“臣体亏不宜、”实在没法将自己与怀胎相联系,赧然略过这词,心想昏君若不另找,便只能报希望于沈寰,沈寰所悦亦是男儿,一旦生孕,即是走鬼门关:“此药本该臣食,景南何不是替臣赌命?” 第458章 何况沈寰身世特殊,来日旦有反心,终会是麻烦:“此举多后患,皇上还须三思。” “总不能叫朕违背与贵君的誓约。” “若臣服用、” 紧被昏君捂嘴:“不准!那药岂是能轻易吃的?”又按住周祁头轻晃晃,意图将他脑中念头?走:“何况此事多凶险,你要朕亲身害得你没命?” “臣的命是命,旁人更何辜。” “旁人是旁人,沈寰和那倌奴命是你救的,还回来也应该。”褚君陵就是不答应,手被从周祁头上扯下,紧抱上他的身:“你若非是男子,朕会留个威胁在世上?” 前世他便是打算等赤子降生就将人除了,即是这人不让:“便只论前世的恩情,他两个也各欠着你一条命,莫说那倌奴前世生子后仍活得好好的,今生怎就会死?” 周祁不多信前世,但看昏君实在坚持,话不再劝,心头只慢慢做打算:“终究是伤身物,皇上就笃定李老会给?” “不给也无妨。”褚君陵也不意全靠那东西:“药仅是做备用,实在不成,男人生不了还有女人。”谈到这眼微沉,有下没下抚摸周祁身后的墨发:“沈寰身份只能是秘密,朕始终是他主子,再不济……总要为那倌奴做打算。” 倒是那李老头:“胆敢倚老拨弄是非,合是欠教训。” 欲找人算秋后帐,被周祁好说歹劝住:“李老不知其中真相,难免生误解,况其所言是为想臣,皇上为此罚人,岂非是要臣恩将仇报?” “再为想你,言行无状也是事实,不给些颜色瞧瞧,那老东西总不拿朕放在眼里。” “言行无状是实,李老对臣亦有洪恩,皇上只看在臣的份上,莫计较了?”瞧昏君仍不休,知他最吃哪套,放软语气喊道:“阿陵,莫计较了?” 才使昏君不情愿作罢。 - 最后不知褚君陵想什么方儿,总算将药骗到,只翌日临别时李老头臭着脸,与周祁相辞才稍好些,又受皇帝邀请去宫里当太医,吹胡子瞪眼冷哼声,喊上周暀就走,登上车轿又催那马夫驶快些,怨嫌与皇帝多待。 “皇上何处又惹到李老?” 褚君陵无辜挑挑眉:“许是那老头舍不得朕?” 周祁多余问他。 等李老头走后,两人随即也启程,马车出城行上官道,雾霭袅袅,隐匿渐远处几道人影。 “领头的?” “..走吧。” 雷恒回过神,压下帷帽,转身行往与马车相反方向,路上几缕风拂过,吹起右臂空垮垮的衣袖。 第316章 哄没哄住 岁末降场大雪。 积雪阻道致车舆难行,伴之寒风凛冽,只能寻客栈先落脚。 周祁掀开幔子,从皑皑雪色中眺到块眼熟的布告牌,认出这地方:“最近的客栈距此有近十里,眼下行道壅塞,御与徒步都不好走。” “这多简单。”褚君陵听风啸啸,恐他受寒紧将幔子关上:“朕背你走,或是先将辔靷解了,你我只驾马去,舆与行李让暗卫等风雪后带来。” “不妥。”倘若这雪连日不停,东西怕是要被埋干净,或则受潮朽烂,白忙活不算,最要紧这昏君来时就没带几个暗卫,常人再不识他身份,总也要防范:“拢共没得贵重物,只将必需用的拿上,剩余该弃则弃,好过虚耗人力看管,真冻死哪个倒不划算。” “那怎么行!”褚君陵当即反对,想说暗卫本就是养来卖命的工具,死就死了,舆内物什尽是他亲挑细选来给周祁敬家长的心意,一件杀人武器,怎比得他对周祁的重视:“怕受潮令人时刻维护着就是,朕悉心挑的,翻了天也得运回京去。” 犹看周祁不赞同,退半步打商量:“弃是不可能弃,你不忍费暗卫看守,便让这些人去将路清出来,铲铲雪总不至冻死人?” 得人勉强答应。 “原只要两刻钟的路程,偏你心善,非得陪奴才受这阵冷。”褚君陵没好气,瞧周祁装聋想捏他耳朵,又怕害人生冻疮,只能冷冷脸:“手炉给朕。” 看炉中炭将尽,放两块进去,烧热和再给他:“好生暖着,生病朕可不管你。” 周祁静看他口是心非。 移时闻风弱,卷帘望望外头,即觉昏君时不时偷瞧他,回头一看,竟还不是错觉…… 又看昏君神色有怪:“怎么?” “无事。”周祁腿是在雪地里瘸的,今虽痊愈,褚君陵怕他触景伤心,心底总忐忑,这会见他神色如常,并未往旧处想,也不蠢得提这:“你看你的,不管朕。” “无事要窥看臣?” “贵君今日着如似仙君,仙者不可渎,还不准朕干打量?” 周祁觑一眼腰间作怪的手。 “距京还有近两千里,紧赶也要十余日,眼下雪虐风饕,更难行路,怕是赶不上回京过年。” 话使周祁忆起往时。 每逢迎岁,满宫火树银花,云汉烟竹声琅琅,叫他也偷得几分热闹,也是除夕至小年朝,昏君恐沾晦气既不侮他,更难得有好饭菜招待,算赏给他几日喘息。 忆是少有的轻松日子,此刻听褚君陵提及,不多抵牾,却也觉着心中压抑,不意多思这:“赶不上便不赶,溥天皆王土,将毋囿于京城。” 年何处不能过,倒是朝中:“皇上累月未归,朝廷许是乱成锅粥了。” 第459章 褚君陵但道有准备:“那便在外过除夕,离此最近是涿安县,上元当地送邪神,顺去观观热闹?” “皇上做主就是。” 周祁更好奇昏君做的是哪手准备。 问看对方不告诉,要不就吊着他要好处,懒得操心这,坐久难受挪挪臀,还觉不舒服,起身想去外头站会,被褚君陵一手带回:“身体各处刚治好,又想得病了?” “臣只待一会。” “一会也不准。”褚君陵不商量,瞧他身疼屁股疼,拉周祁趴到腿上,往腰背间轻轻按跻:“可有好些?” 得声带着谢的轻嗯。 昏君手法好,使得周祁昏昏欲睡,再睁眼已然到客栈外。 “什么时辰了?” “未时刚过。” 周祁有些没精神:“臣再睡会。” 翻身想继续睡,被褚君陵强扶起身,将他睡时滚落的手炉拾起,又往里头添块香炭,给周祁拿好:“进店用些晌食再睡。” 边替他将狐裘裹更紧些,装束完先下舆,再伸手扶周祁下来:“慢点。” 话音刚落,即有店小二迎出来:“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周祁听着耳熟,等站稳一见,果不其是罗五。 罗五也见着他,眼生抹惊艳,紧遭道砭骨的视线打断:“看什么?” 吓罗五一寒颤。 瞅周祁身边那个不好惹,忙挪开眼,赔笑着将人往里面请:“几位来得巧,今日小店上新食谱,有醍醐和羊汤锅子,另酿得有马奶酒,正好去寒气。” “这些不是辽金特色?” “正是。”罗五点点头,趁机又偷瞄周祁一眼:“店里招有辽人厨子,掌柜的看穷阴天寒,让更新些暖脾胃的菜式,几位可要试试?” 周祁问褚君陵。 褚君陵大手一挥,直接点了两桌。 冬阴天气极寒,是人都难受冻,褚君陵不在乎暗卫死活,却拗不过周祁仁善,只得令几人易了容作家丁打扮。 这时听罗五道“菜有多”,点一桌就够,既不虞叫个跑堂的左右,更心想没得主子跟奴才同桌而食的理,有意要发作,被周祁一声轻咳打住。 “怎么了?”褚君陵当即只紧张他:“可是路上染风寒了?” 周祁暂没管他:“就要两桌,劳烦小哥再帮我开几间上房。” 察觉气氛有诡的罗五忙逃去准备。 等人走见昏君还在关心他‘咳嗽’的事,周祁稍语塞,不知该郁闷还是该欣慰:“..我没事。” “可要找大夫来瞧瞧?” “…………”顾及堂屋还有账房和客人,拉住欲去几里外抓大夫来看诊的昏君,压低声道:“此地非京城,皇上若不想泄漏身份,尊卑规矩宜应暂置之。” 褚君陵挑挑眉,也压低声:“贵君若不想朕身份泄露,也不该在外叫朕‘皇上’。”遭人横目笑意更深,更凑近身道:“况乎适才是谁说的……溥天皆王土。” 周祁没趣跟他扯嘴皮子。 以防被昏君不避人的亲昵闹得没脸,趁早退开身,问过小二厢房无剩,挑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如此耳朵还是不清静。 “不称呼‘皇上’,你我又是事实夫妻。”褚君陵边挨着坐下,眼瞧周祁面无表情,越抑不住嘴角上扬:“照此关系,祁儿和该唤我声‘夫君’。” 惹得周祁想打他两下又怕他得爽快。 实在受不了,托故想吃客栈后头种的红柿,支昏君亲去摘些回来,褚君陵只看他以手扶额,当周祁真头疼,跟着摸摸他额上温度:“真不必找大夫?” 遭周祁眼赶走。 褚君陵走不到一会,菜和汤锅子就端来,罗五对好帐,见周祁身边那煞神不在,抓紧又看他两眼,越看越心熟.. 连盯着有几息,直到周祁无视不下去:“看我做什么?” “没没……没什么。” 罗五摆摆手,拿火摺子将锅炉底下的炭点上,询问周祁不急着下菜,扭头往四处望望,鬼祟行径引起邻桌暗卫警觉,当其欲对周祁不利,起意掩杀,被周祁暗中打手势制止。 再看罗五欲言又止,当是为讨赏,从昏君留于桌上的荷囊里取两锭银锞,一锭赏予罗五,一锭让他转交给方才同来上菜的伙计:“有劳二位。” “应该的应该的。”罗五捧手接过,与周祁道个谢,心中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强些:“您..” “怎么?” “小的可是见过公子?” 紧自己又否定:眼前之人生得俊美,他如若见过势必不会忘,可又没印象…… 脑中能翻的记忆翻遍,生些不凑整的头绪,退时将人再暗端详,灵光乍现,兴奋凑到周祁耳边:“您是周祁嚒?” 周祁:“。” “不是。” 罗五再失望。 — 褚君陵摘柿子回来,锅里正好烧开。 红柿遭连日霜雪冻过,即食易浸牙,也怕周祁啖冷饮热事后闹肚子,令暗卫先拿回房放着,坐下见他去盛热汤,急忙手接过:“当心烫着。” “又不是雪做的,还能烫化了?” 褚君陵不赞成:“烫不化还烫不伤?” 盛好羊汤拿羹杓拌拌,等冷热适中再端给他,见周祁往锅中下菜,又代劳过,说什么也不让他自己动手:“你只顾吃,其余的我来。” 周祁也不拦他。 “味道如何?” 第460章 “的确是辽菜的味道。”少时随他父亲行军,途经辽金驻扎过几日,这桌菜尽尝过,周祁忆起当时自由,不由心怀念,念过旧回神,就看碗中菜堆得冒尖:“…………” 尝觉厨子做的正宗,将菜给褚君陵分些:“我哪吃得下这么多。” 褚君陵只让他每样浅尝尝。 又看羊汤喝完,想再添碗,被周祁伸手将碗挡住:“我自己来。” 转道这家厨子的手艺比京中着名的食肆更好些,意劝昏君专注进食,被褚君陵当成他看中这家厨子,又想将人领回宫去,遭到周祁再三谢绝。 — 逾五日雪停,从客栈出发,除夕前日抵达涿安。 舟车委顿,使得周祁头重身沉,到后先就睡了半日,到晚膳后恢复些精神,与褚君陵到外遛食,正赶上满街灯火点明。 许是逢年间,大街小巷尽都热闹,市井叫卖穿插行道客攘攘,丝毫不输京城繁华。 “祁儿?”褚君陵看他兴致不高,心有所感,拉周祁到巷阴处:“想家了?” 看周祁没否认,从袖中变出串糖葫芦给他。 “皇上何时买的?”周祁讶然接过,又看昏君装得一脸高深莫测,像早知他会惆怅似的,不禁失笑:“臣又不是小孩子,哪需得用糖哄。” 被昏君趁无人时抱过,将他空着的那只手牵住:“哄没哄住?” 周祁蜷蜷手指。 ‘倒也..’ 是哄住了。 第317章 报官?报哪个官? 褚君陵稍抱会就放开:“酸开胃甜开心,尝尝。” 周祁吃下一颗,口中酸酸甜甜,真化去心头几分怅惘。 集上路过处投壶摊子,彩头独一样,是头一尺半高的红熊,周祁驻足望去,瞧那小兽抖着身子蜷在笼中,心起怜悯,正听昏君在身旁问:“喜欢?” “珍奇鸷兽,不应困于樊笼。” 大褚有明文律令,未报官府知许,私猎奇禽异兽藏而食者,穿针纫口,系狱五载,背法鬻贩及强以暴戾使兽呈艺者,籍赃拶指,决三十,循罪轻重量刑狱期。 这摊贩敢堂而皇之售于市,要么不识法,要么是知法不畏法,更甚于当地有背景。 周祁收回目光,考虑着将此事报官,忌贸贸然坏事欲与昏君商榷,却看身旁早没个人影。 再放眼找,褚君陵已然行到对街,管那摊贩买了筒箭矢:“…………” 昏君知法犯法,官彻底不便报,又看他朝自己招手,蹙眉过去,意劝先听对方笑道:“赢给你做新年礼物。” 旋即指指笼中兽,问那摊贩怎么个玩法。 贩夫听褚君陵不是本地口音,先卖他筒重价箭,而后看他招手喊人,还当是有本地朋友,都打算退钱了,结果听来人也非本土,当即将银子揣进兜里,殷笑着上前道:“一筒十箭,十支全中,彩头您拿走。” 似瞧出褚君陵有真功夫,眼珠子转转,设辞道具没摆对位置,将自来距玩家一丈远的铜壶拿放到两丈外:“您请。” 周祁心算此刻去报官,既难挡这摊贩暗藏有同伙通风报信,亦难猜官府有无此人靠山,告得了是好,就怕弄巧成拙,倒不如让昏君先赢下这小兽。 再看摊贩赖改规则:“活物抱着应是比手炉更暖和?” 褚君陵收到暗示,“咻咻”几下,十支箭稳稳落入壶中,投完后不着急要彩头,先侧首向周祁。 周祁勾勾唇:“好厉害。” 哄得昏君颇得意,这才催摊贩将笼子拎来。 “这..” 贩夫猜到褚君陵有点技巧,但没想他真能全中,尤其那壶口极其窄,他还将距离翻了个倍,妥妥是高难度,何况这外地来的手法忒随意,就没见他刻意瞄过准,这都能进,可别太神乎! 只当褚君陵是走运,震惊归震惊,熊一点儿不能给。 于是照对策提个空笼子给他:“您拿好。” 看两人都不接,继续装糊涂:“二位这是?” 紧又恍然拍拍额头:“瞧我!公子方才指的是关熊的笼子,小人这就去给您换。” 褚君陵看他是活腻歪了。 见摊贩真充愣去换笼子,揪住后脖领子拖回,问他给熊还是给命。 “阿陵。”周祁不想多生事,以免起是非分开两人,算好态度与那摊贩交涉:“彩头是红熊,摊主却给我个空笼,可是存心欺客?” “您这可冤枉人!”贩夫拾掇好被拽皱的衣领,畏葸瞟了瞟褚君陵,将自己表现得弱势:“这位公子问规则时手指的就是笼子,投中后也是让小人提笼子过来,他自身理解错,怎怪得到小人?再说这红熊琭琭金贵,万两金也难求,岂是一筒箭价能换得?” 说罢隐晦端量起二人:“看您二位衣着华贵,不该是那不讲理的,要觉这银子花得不值,我退半就是,犯不着起手头争执。” 周围摊贩听这话来帮腔。 “谢幺说的是,大过年的,别为点小事伤了和气。” “我俩常年在这块儿营生,一筒箭就是笼子的价,是这位公子没问清楚。” “玩也玩了,就让谢幺退您些钱财,您也不吃亏。”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连从此路过的行人也插嘴,听似句句公道,实则一致对外,周祁虽骇疑民众曲袒奸贾,更知当地人越同心,越不宜结怨,昏君与暗卫再武技精湛,既不可伤平常百姓,二来对方人多势众,争输闹赢都不光彩。 第461章 遂拉住想靠暴力的昏君:“钱不必退,我是诚意要那小兽,摊主只开个价。” 谢老幺看坑完冤货又来个蠢蛋,不赚白不赚,心眼子转转 ,用官话夹带着方言与周祁道:“奇珍异兽有市无价,有价就不值价,小人也不是贪财的,公子既想得这小兽,仍以投壶的方式,一两银一支箭,三丈三筒三十支,若全中,不仅彩头,小摊上有的一并归您。” 惟有个要求:“您要这小兽,箭只许您投。” 周祁只让昏君给银子。 “不行。”褚君陵不答应:“手上冻瘃才治好多久,复发又有得受。” “哪有如此娇弱。” 周祁箭术曾列京中一流,实力再减退,这点准头还是有,况是如今双手恢复,离功力在时不差多什么,就这昏君怕有闪失,好后比他病时还管的仔细,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就三筒箭,冻只冻片刻时候。” 看昏君还反对:“赢给你做新年礼物。” “少拿这话堵我。” 周祁可不管,忍笑将手炉塞给他,用只有褚君陵能听清的声音:“臣难得松快,皇上却不准嚒?” 褚君陵只好准。 求住难求的拿银票给摊贩,防他事后又不认账:“三丈三十支箭,尽中红熊便是我的,这回可有错?” “没错没错。”谢老幺呵呵点头,一手拿钱,一手交出箭筒:“童叟无欺,全中这摊子尽是您的。” 周祁对摆摊卖笼子没兴趣,远看那投壶不像能装进三筒箭矢,让谢老幺换个,谢老幺看他事多,错觉是周祁没活硬整,大方给换了,片刻钟后…… “拿来。” 谢老幺不信邪擦擦眼,脸上笑挂不住。 被周祁眼眈口催着,输不起又狡赖:“小人官语不熟练,许是方才那几句土话叫公子会岔了意。” 周祁接过手炉,神色转冷,隐隐没好脾气。 “小人意思是十支一投,三筒箭分三回投中,才算得您赢。”又以打发褚君陵的伎俩假慷慨:“此番是小人没讲述清楚,就算小人的,公子只消重投过,中了这彩头仍是您的。” 被周祁用土话回句他听得懂土话:“算谁都是小事,摊主背法鬻贩珍兽,就不怕我报官?” “报官?您想报哪个官?”谢老幺听这话反而不怕:“实话告诉您,县令是我表姨夫,别说您告不告得了我,光是买卖同罪,二位就跑得了?” 涿安县令陈怀民,是谢老幺二外婆家大女儿的丈夫,县里最大官,与谢老幺不仅是表戚,更有利害往来。 谢老幺所赚黑银有三层是孝敬给陈怀民,陈怀民贪赃,却也干实事,自其就任,涿安县内沿革日好,穰穰满家,街衢冇有贫乞与夫凶豪,百姓承其惠,是以明知陈怀民是贪官,对他仍多崇敬。 再者陈怀民有明令,县内人不得自相鱼肉,违者轻则受重责,重则削户,长日默化,致使百姓盲从团结,遂有纵谢老幺为奸之事,谢老幺又因此只坑骗外来人,本县人利益不受损,更不必要多惹闲事。 层层利害参杂,即便周祁告上公堂,也拿谢老幺没办法:“我听二位口音是京里人?涿安这地方,您二位说了可不算。” “若我上告回京。” 谢老幺嗤笑:“您尽快告去。” 他摆这摊子半年,来客何止京城这两个,事至今没闹大,便是提早与县令谈好,受坑的不告官则不管,告则由县衙出面调解,再‘强制’他退半数钱,双方就算事了。 再有如这两人一般难对付的,他便自曝是县令亲戚,外来人听他有县太爷撑腰,大多自认倒霉,即使有不认栽地真往上告,上边儿还有县令打点,或是真来查,有满县人给他作伪证,有理的还是他谢有理。 “小人再不学无术,法还是识得,我早在县衙备过案,有这小兽养权,关着它不犯法,带着上街是怕有窃贼趁无人在进家里偷盗,至于彩头……可是实物也可是吉兆,小人一没构成事实交易,二没强使此兽献技,连高价也是您自愿给的,您能告我什么?” 说罢拿出二十两银退还给周祁:“二位共花销三十五两,大过年的,您别为难我,我也不多要您,还金您收好,就当是给二位的拜年钱,还请二位快些离开,莫耽误小人做后头生意。” 紧被箭矢戳脖颈子。 “做、做什么!”谢有理没料到两人明知他有后台还敢动手,登时有点慌:“大过年的,有事好商量,我再给你们多退五两,你们别、”想叫别冲动,又紧觉示弱是助长他人气焰,死攥住衣袴抖着声充硬气:“别给自己找麻烦!” 脖颈间猛吃痛。 箭矢刺破皮肉,真见了血,谢有理看两人真要他命,即刻就认怂:“贵客息怒!”边嘴喊人手下留情,边怕得摸出周祁给的银票,连带那二十两一并给他:“我全退、不不,我再倒贴一半给您,您二位别冲动!” 又是没哪个接。 — 周祁贯来讲究先礼后兵。 看谢有理要赖到底,讲不了理就不讲理,给褚君陵去个眼色,让将人控制住,又看周遭百姓想帮架,由着昏君稍刺伤‘人质’,颈血外流,镇使周围人或惜命或顾忌谢有理安危不敢再上前,免去一场冲突。 后看他将银钱奉还:“退就不必,倒是我还剩次机会?” 谢有理只敢点头。 第318章 得委屈皇上陪臣过个不太平年 第462章 周祁找细绳将箭绑作三捆,三投三中,赢后将关红熊的笼子提过,与褚君陵道:“回去了。” 路上回想当时事:谢有礼被扔趴到地上也不起来,就张着眼睛瞪他两个,又不知被吓地还是摔疼,一个大男人,眼通红地竟是要哭了:“臣总觉遗漏了什么。” 褚君陵想想:“摊子忘打包了?” 周祁:“…………” 实在没思路,压下心中怪感,看向笼中翻着肚皮打呼噜的红熊,问昏君要怎么处置。 “你喜欢就养着,养不熟再炖汤吃了,皮毛给你做围脖。”被周祁轻一瞥,立刻不逗他:“你不是喜欢才非要来?” 喜欢是喜欢,野兽难驯服,总不是好养的:“明日寻个兽医来诊,有疾则治,无恙再寻山林放生?” 褚君陵尽依他。 “当场定有人去报官,今夜想必睡不安稳。” 但也不打紧。 真有个什么,昏君身份不能暴露,他还有块令牌:“就得委屈皇上陪臣过个不太平年。” “又说生分话!”褚君陵不满,看此处鲜有人过,将周祁身一捞:“有贵君作伴,莫说是“年”,刀山火海朕也情愿得过。” 被周祁手推开。 回住处将熊给暗卫照看,另差两人潜去官府查事。 近来除却铲雪开路,主子就没过别的吩咐,平素闲逛也不让跟从,使这些暗卫得闲一日复一日,手头没事心更没底,此时得令,外出那两人倒熟练,留下的几个各个犯难,生怕将这野物养死了。 — 官府夜里竟没来人。 周祁失眠,想起身到外头走走,又怕闹醒在外侧的昏君,作罢翻个身,遭对方拦腰搂进怀里:“睡不着?” “扰到皇上了?” 褚君陵往他颈窝蹭蹭:“在担心今日事?” “倒不是担心。”周祁微叹,翻回身与他正对着,正想说什么,突听房外一阵响动,瞬间坐起身:“谁在外头!” 听暗卫道抓到个贼,凝色望昏君,褚君陵旋即也起来,帮周祁将衣襟穿上,下床掌灯,打开门一瞧:好嚒,谢有理半夜三更偷熊来了。 “小瞧你了。” 谢有理也不料这两人还有护卫…… 颈间多把武器架着,再对上褚君陵阴恻恻的目光阴恻恻的话,身发抖心发毛,说话都结巴:“我..我的熊在..在哪。” 被暗卫单手丢进房中。 “哎哟!”谢有理屁股和背先后着地,痛得直咧嘴,爬起来时又挨一脚,额头撞到桌角上,登时起个包:“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是来做贼的!” 连忙从兜里掏银子:“我..我蕴蓄都在这儿,全给你们,你们把熊还给我。” 周祁只问他如何找到这来的。 “我问路的..” 两人从摊上回客栈,尽有路人盯梢,谢有理沿街巷打听,一路寻到这,再从掌柜那问到两人歇处,回家取积蓄来赎熊,等到后又肉疼钱财,于是起歪念。 涿安有宵夜的风习,谢有理猜两人即便是外来,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入乡随俗,遂往药铺买包迷药,买通客栈伙计,欲等两人喊餐时下到所点的酒菜里,结果这两人不夜食,药就没用得上。 一计不成,谢有理便想趁人睡后去偷。 在客栈外的老槐树上守到半夜,见房中熄灯又等上阵,而后顺树爬进二楼,摸黑到房前,将门轻轻推开条缝…… 谢有理问只问两人住哪间房,没探具体情况,掌柜的那会忙着对账,亦没得空细说,导致其误判对方人数,这会见门内没动静,又推开点,凑眼往里边看,差点被暗剑戳瞎眼睛。 熊没偷到人还被捉,谢有理又一计失策,该舍财只得舍:“我总共就这些,你先把熊还我,不够我再去凑。” 又看这些人个个没表情,更颤巍巍道:“我就想把熊要回来,没想害人。”仍不见暗卫收回武器:“杀人偿命,我叫人去县衙报了案的,你们灭我口也没用。” 褚君陵懒得废话,听客栈也有份,眼使唤暗卫将掌柜抓来,被周祁以夜深为由阻止:“明日再说。” 再瞧向谢有理,人都抖成筛子了,还不忘要那熊。 让暗卫将人绑去隔壁关一夜,等官府来再处置,不妨他突然抓自己腿,又被昏君一脚踹开,脑后再起个包。 谢有理抱头痛哭:“那是我的熊,你们这是犯法的,再不还我我告你们去!”如数罗列两人罪状,强买强卖,非法抢占私人财物、殴打并囚禁无辜百姓:“你们现在把熊还我,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周祁只疑他非要回那小兽做甚。 “我的熊我自然得要回。” “要回做假买卖?” “我是为了养家糊口。”谢有理想就心酸,糊口糊的还不是别个,正是那只熊:“我养它半年了,你们不能说抢走就抢走。” 谢有理自幼丧父,家里就剩生母和祖父,祖父年事高,生母又病弱,没人管得住他,使他自小与地痞流氓厮混,养成些烂德行,后来亲长相继离世,就更不顾忌,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直至陈怀民上任。 陈家早年贫苦,多靠同村和亲友帮济,陈怀民求学与科考的盘缠尽由各家众筹,谢家也在其中。 谢母看谢有理不学好,更不是读书的料,便将给谢有理入塾的学费与所存积蓄借与陈家,一来防谢有理嗜赌成性,败光家底,再也是为他留后路,盼陈怀民来日成器能照拂他一二。 第463章 奈何谢有理烂泥扶不上墙。 陈怀民瞧不起这混子,因受谢母恩惠,又与谢家沾亲带故,对谢有理也算关照,后头从他那得到切实好处,平日包庇不提,只要求谢有理不为害当地百姓,也好是谢有理没烂透根,混日子归混日子,倒不曾与县里人交恶。 坑自己人昧良心,骗外来的又得碰运气,谢有理手头穷,被迫戒了赌,又看家中揭不开锅,只得暂且找个散活。 这日发工钱,买了酒和半斤熟肉,意想打牙祭,哪知撒泡尿的功夫,竟有熊溜进屋霍霍他桌上的肉,谢有理脑一转,权当是添个下酒菜,朝那野熊提刀砍去,末了桌被砍坏,熊也跑了,还折了半斤肉。 气得谢有理直骂脏。 次日下工,又买回半斤,设好陷阱等熊再来,事因昨夜气得没睡好,今个又干了整日苦力,眼皮子实在困,靠墙藏住想稍眯会,却倒头就睡死,等醒天色已是大早。 赶去看陷阱,陷阱毁了,再看桌上,不仅肉被叼走,那熊还在他桌上拉了! 谢有理杀心更重。 后头又试过几次,仍旧没捉到,乃甚那熊日日都来,有时还给谢有理叼两个野果,使得谢有理抓出感情,有次见它连两日没来过,不放心进山找,果然在处深坑找到摔折腿的红熊。 那熊跟他熟,被救也不反抗,任着谢有理抱回家。 谢有理买肉买药请兽医,花掉整月工钱,又瞧这小兽被养懒,伤好仍不肯回野外,索性带去官府备案,取了名叫招财。 招财胃口大,家养后还挑食,常使谢有理入不敷出。 眼看做散工难养活,只得另寻出路,又知自个身无长处,思来想去,还是坑蒙拐骗容易,这才有的投壶摊子。 来客无非是那几类,要么是瞧中红熊皮毛,要么纯粹感兴趣玩玩,再有心软想救生的,这熊通人性,只消谢有理打个手势,立刻缩成团,爪抱着尾巴瑟瑟地抖。 一人一熊相配合,日入够抵做两月工,再有官府为倚杖,谢有理半年没吃过亏,怎知今日碰到俩硬茬子:“不信去官府问,这熊就是我养的,你们这是抢劫!” 周祁总算想明白哪奇怪。 这熊圆滚滚地,皮毛更是油光水滑,毫不像遭过虐待,再是在摊上抖得厉害,理应极怕人,却敢在昏君手头鼾睡,到客栈都没醒,一点不符合野兽习性。 等交与暗卫尤没动静,他当是被吓晕,敢情听谢有理这话,这小兽是被养熟了.. 但也不全信他。 着人去将红熊带来,任谢有理唤声“招财”,果然见那小兽欢快甩尾巴,这才起意还他,被昏君先将笼子拿过:“怎么?” “不是赢给我做礼物?”之前肯放生,是周祁说野兽难驯,怕这东西伤着他,这会知是家养,周祁之前也说过喜欢,甭管有理没理,这熊只能是周祁的:“新年伊始,给我也招招财。” 瞥谢有理来抢,一手拎笼子一手拎他,打算丢出窗,突瞧笼中鸷兽发狂,头撞击笼子,竖尾举爪朝他哈气。 褚君陵顿了顿,打算两个都丢。 被周祁将窗牖锁住。 此处是二楼,窗外又是山石景观,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谢有理可恶,却没到穷凶极恶的地步,此举难免过于。 于是手将笼子接过,边让褚君陵放人:“照方才打算先关一夜,剩余等官府来再处置。” 但看昏君不为所动:“我实在困,头也昏沉得很。” 谢有理又被往地上一扔。 — 翌日官府来人,周祁以为对方会仗势,结果态度好得很。 又是县令亲临:“本官已知此事,得罪之处,还请二位海涵。” 紧道必定秉公执纪,笑要两人放心:“谢有理虽是本官表侄,错即是错,本官定当严惩不贷!”即令衙役先将人关押,等年后上公堂惩办,又不见谢有理:“这……不知小侄现在何处?” 谢有理等片刻被带到,见着县令立刻告状:“表姨夫,他们抢我的熊!” “…………”陈怀民想给他嘴缝了:“住口!” 将怒不怒呵斥句,转与两人商量:“我代有理给二位赔个错,那小兽他稀罕得紧,还请二位归还。” 瞧猜两人身世不俗,恐强要惹麻烦,试先搬出当朝法令:“珍奇异兽不可买卖,本官为一方县令,更不可知法犯法,不如这样,小侄收有二位多少银两,本官即刻返还,另请二位这几日食宿,二位意下如何?” 周祁算晓得县令打哪拨算盘。 “钱财就罢,当我请那小兽的伙食,大人若是问意见..”周祁假意想想:“谢有理所骗财银与大人所受贿赂,有报官者依卷宗退还,未记案则充公,再是大人徇情纵恶,违拗官纪,当自革向朝廷请罪。” 陈怀民脸色稍异:“你从何证实本官违纪?” “就是!”谢有理趁有靠山在,鼓着劲儿的怂火:“胆敢诬陷朝廷命官,你们不要命了!” 就看周祁拿出个账本。 此事合该褚君陵做主,奈何这昏君懒得动口舌,非要撂给他:“陈大人可认得此物?” 陈怀民惊见这,彻底变了脸色:“你们是什么人?” 周祁接着亮出令牌。 第319章 朕有皇后要养 君主默许周未把持朝政,加之周祁得宠,前朝后宫今等如受周氏掌控,陈怀民先知京城变天,现时又见周未令牌,惊得魂涣散。 第464章 暗自揩揩手心汗,再杵眼目瞧那令牌,假镇定问:“本官怎知此物真假?” “大人不认得,有人认得。” 涿安隶属沂歙郡,府城都尉靳临渊曾在京师任下,年前因功升迁,调为沂歙都尉,此人往受周未管辖,应须辨得此物,周祁不多话,径直将令牌借与县令,让其自去找都尉查证。 陈怀民汗手接过,这下是瞧也不敢瞧,臲卼猜起周祁身份。 ‘此乃将领符信,非亲近者不可得,眼前之人年纪轻轻,却得攀周未,莫不是?!’ 紧以为不可能。 今上月前才下通缉令,境军抚使雷恒造反,劫宠君以挟天子,捕时伤重而逃,宠君则获救,于同日被护送回宫。 既不是宫里那位…… 陈怀民再试探:“你与周将军是何关系?” 果然听是周未亲信,因有人受骗状告进京,奉命来此查案。 “昨日事?” 得周祁默认是为取证。 谢有理被抓现行,账目也落到对方手上,人证物证俱在,陈怀民身知要完犊子,本就心焦,复看谢有理不怕死地去抢账本,差点吐口老血。 末了账本没抢回,谢有理被踢出房外,陈怀民因涉毁赃仗罪加一等。 陈怀民:“…………” — 天大亮没用膳。 褚君陵操心周祁身体,令官府人拘谢有理回衙,按律先关押,陈怀民停职,上书府城查办,诸事了毕再滚来复命。 陈怀民亦知当前不是告饶的时机,恭将令牌还与周祁,实相先告退,等回府边向上级投首,边暗中搜罗百姓求情,意图谋个轻判。 饭间周祁斟及此事:“陈怀民受贿纵恶是实,有功绩也是真,此案倒难判。” “论功行赏,论罪殛罚,有何难。”褚君陵只让他专心进食:“县令褫革,先要报刑部和御史台侦办,合大理寺审过上奏,再才是定罪,现下才到哪?” “总归是要紧事。” “啖食更要紧。”看周祁搛箸菜不入口,索性将他碗筷取过,就着饭喂他:“后续事宜后续再酌量,张嘴。” “定罪是早,县令一职总要补缺。” 言谈间被昏君将饭菜掼进嘴。 “暂由郡府差人替任,案结后再择合意人选。”趁其开口又喂勺蛋羹,听周祁喊饱往肚皮上一瞟,紧知他是扯谎:“当朕不知你多少食量?” 遂硬要人再喝碗汤:“朝廷有司议谳,不济还有朕,须得要你劳神?” 皇帝都发话了,周祁也不讨这没趣。 将汤饮下,看昏君还想盛,端盖碗匙坐离他远些。 — 陈怀民傍晚又来。 禀完事也不走,寻机与周祁套近乎:“今早匆促,还未请教大人尊讳?” 周祁略一思索,借昏君先前的假身份:“周福。” “您和周氏..” “怎么?” 陈怀民忙道是随便问问。 后想‘周福’也姓周,气度更不俗,脑筋几转,话里有话打探:“说来惭愧,下官敬仰周将军已久,奈何位卑权轻,无能与将军结识,大人既为将军心腹,下官见您今如是见将军,可谓天与之幸。” 周祁静看他给自己戴高帽。 “恕下官冒昧,我看大人气宇非凡,可是将军亲故?”奉询关键,犹看‘周福’不透露:“下官明白,今上宠信周氏,大人总是要低调些。” “陈大人很关心本官身份?” 陈怀民当这问是默认,措辞更殷切:“今上纵令将军执政,又专情于贵君,天下暗已是周氏的天下,大人出身周氏,更得将军器重,下官既有罪矣,惟恐再冲犯到大人,不敢不小心。” 周祁紧意识看昏君。 得褚君陵眨眨眼,心神稍定,严色斥陈怀民:“休得胡言!” “下官尽是实话。”陈怀民光顾着巴结,没注意两人眼神交涉,闻遭‘周福’斥责,权当他假谦虚,告完错嘴上又没个避忌:“在京,将军意即圣上意,出京城大人就是将军,您持韬晦,下官万不能真失敬。” “你来光是为耍嘴皮?” 陈怀民还有别手准备。 旋即拍拍手,令官差将东西抬来。 周祁瞥这几大箱子:“又是何意?” “公事归公事,下官给将军和大人略备有薄礼,还请大人笑纳。”陈怀民接过钥匙,解下铜锁,当周祁面悉数打开,又恳道是诚心孝敬他和周未,不悭将家当全搬来:“下官这事,大人看?” 数箧金宝,远不是介县令能攒,周祁瞧是陈怀民主动将罪证往他这送,丝毫不拿他当外人,不竟好笑:“行贿臬司,判同谋反,大人是要花钱买死罪?” 吓使陈怀民当即要叫人抬回去,被周祁以充公为由没收:“送都送来了,总不好辜负大人美意。” “正是,正是。” 本就是拿赃物做人情,‘周福’收即是肯帮他脱罪,不收案后也要被缴,总归留不住,再是前程比身外物重要,陈怀民对此倒不心疼。 只听‘周福’这话,当他是想端着清廉把赃贪,心嗤都是官场泥鳅,谁不比谁滑溜:“赃款交齐,下官便回去等大人消息?” 等出客栈抻抻腰,取出身上仅剩的银子给那几名官差:“以后还要在本官手下做事,拿去,买两壶好酒,打荷桌菜,回衙门里庆祝庆祝。” 第465章 官差头子连忙接过:“多谢大人!” 继而瞧向二楼窗户,几见没人在才敢问县令:“大人怎知对方会收?” “世上就没得不贪的官儿。”陈怀民哼笑,颇得意的捋捋胡子:“假正直,真虚伪,天下乌鸦一般黑。” 周祁不知被诋毁,打发走陈怀民惙惙对昏君:“皇上、” “朕知道。”褚君陵当先表态:“朕没多疑,你也别多想。” 周祁不尽敢当真。 京中时势他不知,一路却听得些,好话不谈,更多是诼他父亲吞持国柄,希图篡皇权,他则以色蒙君恩,妄有东宫命,百姓信口尚能罔闻,连官宦皆如是,清者自清,却怕听者有心:“臣以命盟,周氏绝无僭位之心、” “有无有都无妨。”褚君陵听要发毒誓,上手先捂嘴:“你我谁做皇帝都一样,周未持政是得朕授意,作为尽在朕,周氏若真有心,朕当初提要给你父亲封王,怎不见他答应?” 仍看周祁魂不守舍:“几句讨好话,竟将某些人吓傻了?”得人眼睇来,松手往他唇畔亲亲,逗孩童般皱起眉头:“敢叫朕的贵君不痛快,等朕回京便下旨将这些造谣地舌头割了,陈怀民诛九族!” 总算见个笑。 “皇上还嫌臣名声不够臭?” “哪臭?”褚君陵假意闻闻,听外头热闹牵人到窗前:“朕全心待你,会这点信任都小气给?”又看漫天烟火灿烂,装得起兴致:“今日除夕,我们去包汤圆,等天黑透再外出放烟花?” 周祁知他是为哄自己高兴,真看昏君不介怀,没扫兴再忧这。 下楼与掌柜的谈好价,匀到间小厨房,再因两人都没经验,支账租个伙计,周祁观昏君真屈尊来做管灶厨子,想他为自己费这些心思,刚心起感动,紧被揉面团子的褚君陵涂手面粉到脸上:“…………” 吃过汤圆放烟花。 褚君陵拉人将年间风俗尽体验过,回时见城濠有人祈福,凑热闹也买盏河灯,周祁望他吹着火折子跟风较劲,忆起在宫里被橘皮灯点燃衣摆、又遭昏君扔下水那回,无意勾了勾唇。 被总算点好灯并放入河的昏君瞧见:“笑什么!” 周祁只说高兴。 — 守岁到凌晨,烟火未绝,万家又起爆竹声。 周祁五更睡,卯时陈怀民又过来,问仪式的事。 初一驱邪神,历年是由县令主持,陈怀民革职,新任官吏还待选,以免误民俗,考虑此案未公告,陈怀民既受百姓敬服,仪式仍交由他。 “下官遵命!” 陈怀民大喜,偷瞟瞟昨日送的贿赂,当‘周福’被成功收买,便想提提复职的事,被周祁称困打发走,周祁明知他误会,因种种缘故也不解释,醒后难再睡,见昏君也起身,商道对赃物的处置:“捎带着麻烦,就交与府城济民生?” “今日不行。” 周祁不解,听讲又是当地民俗,传初一散财招穷鬼,钱不可往外送。 “皇上还信这些?” “宁可信其有。”褚君陵正容亢色:“朕有皇后要养,囊空如洗可不行。” “清早皇上就不着调?” ‘皇帝都穷,天下怕是没富的人了。’ 周祁不忌讳,但看昏君坚持,也就入乡随俗。 巳时庆典始,只见得满街人头攒动,多得挤不进身,百姓自发跟在扮邪神的队伍后头,口吟送神曲,手拿酒侵过的柳枝鞭地,祈以扫灾祛邪祟。 一路爆竹一路歌,从县祠游行到斋醮,午时整送邪神,将柳枝扔进焚炉烧烬,击鼓诵咒,伴以傩舞,再请官公撞清钟,三声不误,邪神就算送走。 现场仪式浩大,饶是周祁早耳闻过,亲眼见得仍不乏惊叹。 返时须避来时路,防邪祟认路再跟回去,褚君陵全程没松过手,既怕人多走散,再是周祁病时畏众,褚君陵难赌痊愈与否,须得时刻守着。 这阵瞧人情绪如常,乃甚有欢喜色,暗暗放下心,手却不自觉牵得更紧些。 — 官府年假,上元后才开堂。 受陈怀民求情,周祁念谢有理非罪大恶极,又看是年间,等与褚君陵商榷过,酌情准人取保候审,不料谢有理出狱头一事就是来管他要熊。 红熊认主,周祁本也无心抢占,因谢有理前日被捕才忘归还,这会见他找上门来,遂让暗卫带来给他。 谢有理已知周祁身份,又看他未仗势据有,真诚回个谢,又为先前的不厚道心愧疚,闻知周祁今日回京,走前将熊抱给他摸摸。 使得本没多大感触的周祁突生出些不舍。 又被昏君眼瞧见,悄令暗卫进山捕猎,是以周祁刚上车轿,就见厢中捆着只灰不溜秋的活兽,尖脸尖爪,像红熊又不像,合着双黑眼圈,瞧着贼兮兮的。 “这是何物?” 同样刚见着的褚君陵也不认识:“许是串种?” 瞧着和红熊大差不差,将将就也能养。 褚君陵先动手碰碰,确认这东西没野性再解开绳子,拎拎不算重,这才放到周祁怀里:“先养着暖暖手,喜欢就留下,不喜回京后再给你换红熊。” 周祁怀抱着“新物种”缄望他。 被褚君陵求夸吻吻:“新年礼物。” 又看他蹙眉头:“朕令暗卫给这东西洗过,不脏。” “臣是在意这?” 第466章 明知鸷兽禁猎,堂堂天子立法犯法,也不怕遭史官戳脊梁。 “此兽朕未见过,不在珍奇之列。” 周祁懒得与他狡辩。 昏君不怕笔杆子刺,他可怕成狐媚,况他对这些动物喜是喜欢,却没喂养经验,怀里这个又在他见识外,兽谱都不定有记载,养得活倒好,养不好这小兽没命,他还得造杀孽。 于是抱下车舆放生。 又不想遭这小兽赖上,刚被放紧钻回厢中,赶也赶不走,周祁尝试几次无果,反被占据怀抱,只能将这膏皮子留下。 褚君陵看他跟那东西大眼对小眼就好笑:“这可不怪朕。” 将灰兽从周祁怀中拎出,扔出窗给暗卫看管,再把人捞进自己怀抱:“没兴养便丢给奴才,再不然给你娘亲送去,平日还能解解闷,朕看那东西皮肉厚实得很,哪是容易死的。” 周祁只觉累。 第320章 皇上最为臣好 十子日到京。 朝政积压大有得忙, 褚君陵看近周府,将人送到便打算离开:“朕先回宫料理冗务,上元再来接你。” 周祁略惊讶。 “这是什么反应?” “没..” 褚君陵稔知他所想,把人往怀中稍带带:“朕倒想将你时刻带着,过年已然在外,你不想家,朕还怕你爹娘怪朕这个儿婿当得不像样。” “爹娘可不敢怪皇上。”周祁淡淡应句折煞,闻车夫喊“到”,抱起灰兽欲下车轿,被褚君陵顺手捞回:“还未披斗袯,急什么。” 穿好搀人下舆,见周未夫妇迎上前跪安,省却施礼,又亲手扶周夫人起来:“自家人不必外气。” 转而睨向同起身的周未:“祁儿完好回府,将军这次可得护好了。” 周未惶恐谢恩。 紧继恭请天子进府,却听皇帝这就要走:“朕有陈务在身,祁儿这几日就在府陪二位。” 敕令下人将捎回的土产搬进府,道是周祁精心拣择,以赎年间未孝之愆,再和几句祯祥话,吉言言讫,走前再次警告周未:“再遭贼,你这将军也不必当了。” 吓过老丈人又温声对周祁:“朕先走了。” “臣送皇上。” 褚君陵不让:“外头冷,你快些进去。” 瞧人应好却不动作,眉轻挑挑:“要朕抱?” 周祁恐现眼事先走,到门口回头望,确见车舆就道才入府,等进门再遭周夫人拉过,极心疼问:“腿脚当真是治好了?” “好了。” “药也能尽断了?” “已经断了。” 周夫人点点头,让周祁再走几步瞧瞧:“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亲睹他步履稳健,与常人无异,不禁喜极而泣:“我儿后福齐天,这便是应验了。” 周祁心酸不是滋味。 取过周夫人手中罗帕,轻轻抆她眼角的泪:“我尽康复,娘亲和该高兴。” “正是高兴的。”周夫人忙笑笑,既想是年间,哭啼啼不吉利,更念周祁才到家,不愿引得他也难受,赑屃眨眨眼,等泪逼回眶又看他,又泛起泪,忙垂首举衣袖擦擦,怕再失情绪转注意谈皇帝:“皇帝说将你平安带回,总算作回数。” 顺连想到另外回事:“雷恒之事,皇帝可有迁怒你?” “并未。” 周夫人生怕他报喜不报忧。 拉周祁回房,挓襟挽袂一顿查,不见带伤心将将落,又后怕是肉眼难见,立地提心在口:“当真没有?” “当真。”周祁失笑,仍看自家娘亲不信,将怀中灰兽放到一旁,轻拥住她抚慰:“皇上如若怪罪,孩儿岂能安然回府?” “这倒是..” “我好好在娘亲面前,还不够证实嚒?” 周夫人才放心:“还算狗皇帝有良心。” “娘、” “娘知道。”周夫人退开身,没得嗔他一眼:“青口白舌易招祸,听过多少回了。”依周祁会慎言,这会忧思得解,得空瞥向爬上桌偷柰果那个:“什么怪东西?” 周祁笑道是给她的“活特产”。 又说是君王专让带的,给周夫人养着解闷,使得才当皇帝长良心的周夫人顿觉得他没安好意:“他真有这心,年后就别逼着你进宫!” 拿个不知是熊是狗的野物跟她换儿子,忒好的算计。 气瞧这灰毛怪吃着果子眼贼溜溜转,揪着后颈拎过,没料还挺重:“我可养不起这东西。”单手拎不稳,抑或是怕灰兽被揪紧肉难受,改双手抱住:“叫皇帝自己带回宫去。” 遭灰兽伸舌头舔舔:“讨嫌玩意,瞎着嘴舔什么!” 嫌脏擦擦脸,又看这东西抔着被啃稀烂的柰果往她嘴跟前凑,烦得撇开头:“抱走抱走,省的给我添堵。” 话里嫌弃,却没真松手。 周祁知她嘴硬心软:“野物护食,这小兽肯与娘亲分享,可见是喜欢您。” “有多喜欢?” 紧被双尖爪搂住脖子。 周夫人不意这野东西如此通人性,面色稍霁,又看周祁给台阶下,知皇帝赏赐不能拒,牢骚发过,该养还得养:“我是念在你的份上。” “是。”周祁笑挽上她胳膊:“娘亲最是疼我。” 周夫人颇受用:“也不知个品种。” 手不由摸摸灰兽脑袋:“既要居家养,总要有个名字。”便听周祁让她取,几乎不思量:“庆贺我儿平安归来,就叫平安。” 第467章 周祁又泛心绪。 只不等感动催泪眼,先被周夫人将平安塞入怀,道心疼周祁年夜在外、为赶路吃不好,看近晚时,偏要亲自下厨,拦都拦不住,周夫人刚走,点收好岁赐的周未又过来,也拉过周祁细查看:“身体尽好了?” “都好了。” “好了就好。”周未声感慨,随即眼落向周祁腿:“走几步爹瞧瞧。” 周祁:“…………” 等也亲眼见,兴欲抱抱自家儿子,却看有下人在,恐坏自身猛将形象,改拍拍周祁肩,得他轻轻唤声“父亲”,险崩不住,借去给周夫人打下手匆匆离开。 正当日,有下人见须髯如戟的镇国将军偷着在墙角抹眼泪。 — 宽慰过二老,周一和小顺子又黏上来。 周祁瞧他两个哭得冒鼻涕泡,既感动又好笑:“我这不是好好的。” “您不能再丢下奴才。” 打算将两人长留在府上的周祁心虚没接这话。 只看被周一紧攥住衣袂,有意往他手上瞧瞧,心疼又多些:“冻疮可好些了?” “都好了。”周一哽咽着揩揩泪,埋头扎进周祁怀里:“将军和夫人都给奴才拿了药,天极寒时还有些痒,一点也不疼了。” 周祁将从李老那求来的药给他,叮嘱好用量,再拿出怀带的小礼物,挨个哄过,被两人抱着眼泪鼻涕往身上蹭,心疼之余又不免头疼:“眼睛都哭肿了。” 就袖口各帮着擦擦:“我去稍歇会,你们抱平安在府上认认路,饭时再来叫我。” 膳后钟诚又来府上,既为前事失职请罪,再则褚君陵信不过周未,调有禁军令他带到,加之周府自添的人手及增近两倍的暗卫,守卫比前次更森严。 知情者不敢传,不知情的,望这架势以为是周未这几月作派触到天子逆鳞,即将被清算,周祁无暇忧外人口舌,被昏君令人处处跟守,恼觉不自由:“非得如此?” 钟诚惶道不敢抗命。 恰逢彭齐舟来访,到观周祁神色怏然,手搭上他肩:“大过年的给谁摆脸色,见到我不高兴?” “没有。”面上他是主子,实则这侍卫只听从昏君,周祁见没商量,往好想严只严在家这几日,无奈暂忍下:“这般晚来做什么?” “哪的话!”彭齐舟学他冷起脸:“我闻你回府专程来看望,还是第一时间过来,你竟如此冷漠!” “空手来看?” “不是带着心意?”边说边推周祁往外走:“你我自幼交情,还在乎这点虚礼?” “去哪?” “你不是想收礼?”取出钱袋子抛掷两下,大方尽给他:“有相中的尽管买,我请客。”看身后跟着俩奴才和个木头侍卫,起先没在意,将出府才发现问题:“什么情况?” 彭齐舟愣看着多出的一溜人:“外头有人买你的命?” 周祁累说是昏君的意思。 “……皇上还挺重视你。”忽想起上次进宫挨皇帝那一脚,沉默片刻,默默收回在周祁肩上的手:“这些人……是因你遭绑架的事?” 听“是”想到雷恒,彭齐舟与他虽不熟络,彼此也算认识,再看周祁此番回京,身体长好了,腿也不瘸了,颇好奇他被绑走后经历了些什么,心痒得正要问,先见从门外窜进来个人。 那人也见着他和周祁,赶紧行了礼:“奴才见过贵君,见过公子。” 彭齐舟看这小奴进门时笑得欢,这会见他俩跟见鬼似的,手拿的零嘴都差点掉地上:“脸都吓白了,我可怕还是他可怕?” 手指指周祁,心想周府厚遇下人,周父面硬心善,周母性情虽然强势,却是个讲理的,他打小来府上做客,从未见夫妻俩无端打罚过哪个,他这好友更不必说。 周府下人对主家多是敬大于畏,如此胆小的倒少见,不成是怕他? 想是来趣,故意面露凶光:“叫什么名字?” 真吓得人惊恐下跪:“景..景南。” 周祁瞬看向他。 “怎么了?” “无事。”觉景南更害怕,敛眸叫人起来,放他走后转瞧彭齐舟一脸探究,自若扮糊涂:“怎么?” “我看你将人打量又打量..”彭齐舟诙笑,怕皇帝的人听见惹不必要麻烦,凑近周祁耳语:“看上了?” 遭周祁个冷眼。 — 上元节大早褚君陵就登门。 周祁这几日被如当犯人看守,诸事不恣意,见昏君第一事便为这:“今日要回宫,明处只留钟诚就够,将多余人撤走。” 没得褚君陵答应。 “臣畏人众、” “初一那日人挤人,怎不见你怕?”看周祁吃瘪更耐心哄他:“朕是为你安危着想,不若再出此类意外,朕千百颗心也不够吓。” 周祁整日不打算理他。 恝然无视昏君示好,真使褚君陵受不住被冷落,被动撤去大半人手:“满意了?” “皇上最待臣好。” 勾得昏君嘴角抑制不住笑。 晚膳后回宫,褚君陵看周祁心不舍,便打算将夫妇俩接进宫陪他,等遭周祁当场反对,又提议留宿在周府,周祁白日陪周夫人,自己则回宫上早朝,朝后再携政务返回家陪他,遭周祁又拒绝。 防昏君再谋馊主意,辞过双亲催他动身,上车舆见其还在合计:“皇上意在施恩泽,还是要臣承骂名?” 第468章 褚君陵才放弃。 第321章 昏君怕不是听岔了 年后早朝,褚君陵进殿就见底下大臣颓丧着脸:“年间没歇够?还是许久不见朕,生分了?” 众人急请罪。 君王连月不问政,纵由周未操擅朝堂,迫使群臣苦不堪言,期间知其离京者,敢晓不敢传,不知者久不瞻龙颜,起疑觐见,遭周未恃戎柄邀沮,不准进宫门,否则就要砍违者脑袋。 再有忖天子受幽禁者,揣众硬闯,遇以武力镇压,周未前于朝堂斩戮臣僚,今更动辄施暴,朝中大臣被打的打,杀的杀,大多怕极了他。 等闻周祁获救,众臣怿当君王要临朝,亟待参周未,直至大年仍没消息,天子心腹亲周未者任虎作伥不禁遏,仇其者斗不过,招致朝中人人自危,骂周未俱只敢在被窝骂,甭提多憋屈。 今日总算得见君王,又听这“亲切话”,个个辛酸欲告状,却恐将周未惹急眼,一时尽憷头。 “皇上!”实看余人闭口藏舌,任监察史,且昔时在宫门口被周未砸上墙、撞掉颗门牙的柴鸿志挺身跪出:“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为防廷诤遭砍杀,备有密奏交奴才呈上,孰料君王竟当众宣读…… “奸佞周未,矫擅权宠,削异己以专朝,挟诡谋而罔上,为臣不臣,作乱纲纪,有涎国业之举,谓之国贼..”褚君陵阅是没新鲜话,索然将奏折扔给受参劾的周未:“你来念。” 周未恭拾起:“国用篡臣者危而态臣者亡,然周未冯恃权柄以恶政,巧佞谄主以为害首,误吾国之兴衰,臣携赤心奏上,忧乞圣上斩奸除害,还以社稷清明。” “可有话说?” “夫宵行者能无为奸,而不能令狗无吠己。” 柴鸿志大怒:“你骂谁是狗!” 周未没拿个眼神给他:“末将尽忠效国,何得认这无稽之谈。”坦将奏折捻为齑粉,跪请君王莫信谗言:“倒许是柴大人齿缺门户,嘴舌没遮拦。” “你不要脸!”缺门牙的柴鸿志口不清骂他:“你殴打僚臣,害本官失齿,竟还好意思提?” 受到周未不诚恳道歉。 又因说话漏风,辩不过周未,反遭对方无情嘲笑。 “如今是谈你不臣之事,休要转移话题!” 周未则让他拿证据。 “本官虽无物证,却有若干人证!”柴鸿志挺直腰板,当堂一挥袖:“这满朝文武,尽为本官证人!”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 “看来无人为大人作证?” 柴鸿志骑虎难下。 “柴大人,诬告功将,可是要杀头的。” 唬使柴鸿志摸摸脖子,再看周未冷目带煞,急地错开眼:“是不是诬告你心头清楚,便是本官获罪,自该听从皇上发落,轮不到你着急。” 更慌这事没法收场,咬扳周未自证:“你又从何证实奏疏所书是假!” 周未瞰一眼地上的齑粉:“何来奏疏?” “你、”柴鸿志看他耍无赖,气得脸发抖:“无耻之尤!” 骂不过便求君王做主。 褚君陵见周未得朝中人人怕,虽有个把作对,却没人再敢拿周祁说事,对此成果还算满意。 “误国不至于。”眼慑住想帮腔的刘鞅等人,老丈人要向着,白脸也得唱:“孤掌难鸣,柴卿所虑不无道理。” 作势敲打周未几句,收半载兵权,再慰赏过柴鸿志,另令周未分俸给其牙做赔偿,罚赏行过,后问起涿安县令一案。 — 周祁醒顾内室无人,知昏君没下朝,欲先起身洗漱,下榻时传动静到殿外,紧看奴才鱼贯而入,最前头是德观。 周祁稍意外:“德公公?” “奴才请贵君安。”德观恭恭行礼,勤勤取过衣襟上前:“奴才侍候贵君更衣?” “不必。”周祁自换上,对他这态度不甚习惯:“公公不随皇上早朝?” “皇上体贴贵君,知您身旁没衬手随从,特留奴才以备使唤。” 周祁岂敢使唤他。 周一与小顺子被和昏君一哄一吓留在府上,他亦不惯外人近身,少不得靠自力,况乎病时尚能自理,如今手足康健,更不须得要人伺候。 复看德观递净帕来,应谢接过,顺瞧过侍奴托举的一应用物:“戋戋琐事也好劳驾公公。” “此言可抬举!”德观颖悟意中意,笑容更喜气:“您是主子,奴才瞻奉您是应该,老奴往日糊涂,对贵君多不敬,得罪处还请您莫计前嫌。” 说又将齿刷和牙粉呈上。 “昨夜未见公公?” “昨个老奴身子骨难受,偷了日懒,没赶上迎皇上和贵君回宫。” 周祁观他有瞬细微表情,猜是昏君事先对其说过或做过什么才有的这出,配合不戳穿,洗漱完即听奴才传膳,闻知昏君朝前用过,也就不等他。 褚君陵近午才回殿。 见周祁卧在暖椅上看书,过去将书扔开:“起来。” “怎么?”周祁狐疑起身,就看昏君自个躺了上去:“…………” “皇上就为占臣椅子?”不知他哪根筋又搭错,识趣没招惹,打算捡书去别处看,被褚君陵张臂一揽,坐到他双腿上:“做什么。” “让朕抱会。”瞧人恼羞,挥退殿中奴才,身缠住周祁身体喊累:“上朝问政,下朝还得管臣子纠纷,耳根就没得刻清净。” 第469章 又看周祁不心疼:“朕可是为你!” 有大臣看柴鸿志得甜头,当着周未不敢言,朝后结队去御书房跟他诉委屈:“尽是参你父亲弄权,还道是朕再不临朝,你爹便要披挂蟒袍,自封一字并肩王。” 烦使褚君陵不胜烦,得舍些赏赐做慰问。 “皇上是如何处置父亲?” “收半年兵权,朝堂上吵得凶,朕不好不表态。” 实则褚君陵早有此意。 朝中大臣当周未“跋扈”是仗权,若其失势仍恣肆,这些人既打不过,更无以治周未死罪,只能更畏却。 谋算届期封后,怕反惹怀里这个多心,话仅道个模糊:“即便是朕别有用心,也是为你我将来做计议,绝非要害周氏。” 周祁信他这时:“谢皇上。” “这倒是有好话了?” 褚君陵轻掐掐周祁腰,听这姿势难受暂松会手,改躺为坐,趁人溜前再一把捉过:“往哪走?朕劳财伤力又费精神,只抱会都不行?” “臣不自在。” 褚君陵不逼他:“那你抱朕。” “…………”周祁没这嗜好,但看昏君起身将他往椅中放,似乎想来真的:“臣腿疾刚好,皇上又想毁嚒?” 趁昏君淡念头,抓紧谈正事。 芙萍关押着待处置,回京日周祁提要见人,褚君陵恐没自己陪同再被那婢子藏毒害他,忙于冗务未准,昨日上元心嫌晦气,仍就没同意。 这会听周祁再问起:“传话奴才发落了就是,非得要亲自见?” “皇上昨日说等朝后,却又不作数?” “朕是怕你遭暗害。”又看人想离他八丈远:“安生坐着,不闹你。”继而拉把座椅到跟前,与周祁并排:“挨着坐总行?” 被周祁持沉默以对。 “又使这招?”褚君陵却没辙,心知这犟种真能跟他耗上整日,妥协应允,传令侍卫将人捆紧了押来,并先说好条件:“人归你处置,朕得在场。” 这才听声“行”。 “在场‘行’还是挨着坐‘行’?” 周祁眼带笑意:“都行。” “做亲热事也行?” 又得阵沉默…… 褚君陵不着恼,反被勾得意动,忆之宿世巫山事,越心燥燥,却怕周祁还怀芥蒂,不敢欺上榻,仅隐晦牵牵他:“有你主动的时候。” 一语揭过,掩谈回对芙萍的发落:“审人时离远些,谨防她使阴计,再则是那句话,朕知你心软,那婢子险害你成疯痴,即便不按宫规处死,亦须从重罚。” 周祁应只应后几句,装不知昏君藏那方面试探,等芙萍被带到,见她虚瘦难跪稳,于心不忍,令侍卫先松绑,再劝住意言阻的昏君,转叫人起身。 芙萍叩谢,却跪着没举动。 “身有不便?” “奴婢、”芙萍抬首望他,回想周祁往日关照,再到自己怀恨害他,百般心情千般杂,自觉无颜面对,紧垂下头去:“奴婢害主,请受贵君处置。” 却听周祁着人扶她,又是赐坐。 “你阿姐因我丧命,是我之过。”周祁不多言,看芙萍不愿坐,将其身契和自添的百两银给她,再逐出宫,则算是对她的处置:“于今放你走,我所亏欠便是还了。” 后道芙母携子归家,芙父勾结卢氏,得判终生监禁,再无能耐打骂妻儿:“皇上已令官府,家眷逢节可探视,见不见只在你。” 言罢即放人。 “奴婢毒害贵君,贵君却要帮我?”芙萍难置信,不意周祁既不杀她,竟还为她家人打算,得宥终溃泪:“贵君宽仁大量,叫奴婢何愧。” 恩谢却嫌言语轻,稽首再拜,辞愿周祁福泽绵长,却对皇帝仍有恨,未奉祝词,只照宫规行完礼,得周祁应准起身离去。 芙萍刚走,褚君陵紧不满开口:“说好不轻饶。” “冤冤相报几时了。” “诛九族能了的事,要得几时,倒是你!”瞧周祁又拿书看上,丝毫不听教,气得过去提他耳朵:“心软的毛病几时能改改?” 被周祁手拍开。 “改不改?” “皇上放是不放?”被昏君提了耳朵又捏脸,又想打他,抬手先被握住手腕:“改不改!” “臣若不心软,皇上何能得臣原谅。” “朕岂如同外人。”褚君陵赖皮赖脸:“朕是你夫君,夫妻哪有隔夜仇。”顺势要周祁叫来听听,怕他不好意思,帖耳说这句,复要他帖耳唤自己:“往时净被你糊弄过去,这次朕偏得听个实。” 周祁嘴唇嚅动:“昏君。” 紧受昏君直勾盯着.. 观其神晦呼吸沉,误当犯君威,心紧不紧欲请罪,不竟然话没开口,侧颈先挨褚君陵一口:“再叫声。” 周祁:“…………” 昏君怕不是听岔了。 第322章 再疼也比被皇上挑断经脉时好受 陈怀民如愿得从轻发落。 朝廷据其在任实绩和涿安百姓请 愿,酌量其间无命案,奏与君主照准,黜陈怀民县令之职,谪迁县丞,存案察看,另籍赃宣众,看察期内俸禄罚半。 谢有理狱两载,红熊珍稀,暂交官府照管,于获释日归还,县令由朝廷依涿安现况,甄派省内武举人接任,此案本该到此告落,岂料陈怀民闻轻判,尽当是向周福行贿之故,心思又活泛。 去信与礼做答谢,未晓京城没这号人物,信差无处送,后想县丞提过此人是镇国将军麾下,退而送至周府,以劳阍侍转交,更不料被转至周未手中,周未亦不认得周福,留心禀于君王,临了周祁礼是收到,陈怀民俸禄再得减半,三年看察期增至五载。 第470章 — 回京日所穿是周夫人亲缝制的衣衫,周夫人见之欢喜,趁周祁留家又赶做有两身,顺带着他去寺还愿,供过香火,请托主僧将刻有周祁名姓的平安锁和镌有他四柱八字的珊瑚念珠开示,并要周祁时时戴着。 这小锁周祁幼时也有对儿,同是一金一银。 等大随父行军打仗,戴着既不便,那时年少气盛,正正是好面子的时候,嫌丢男儿气概就落在家,至入宫时,周夫人图心安稳,将那双锁与求回的平安符再给他,嘱他带在身,只入宫后…… 周祁不愿做回想。 亦不惯往颈上挂东西,便将双锁串入手钏,一并戴手上,这日昏君讨嫌,讨亲近时被周祁扯椅袱砸到脸,佯怒要收拾他,抓逃间两人脚踩到脚,险些摔地上。 奴才早被遣到外头,赶不及来扶,褚君陵情急下只搂住他身,漏使周祁手撞到桌角,腕部被珊瑚钏硌得生疼,不由轻嘶声。 褚君陵瞬紧张:“如何了?可有碍?朕传太医来看!” “不必。”周祁揉揉腕,掀起衣袂一看,硌着的地方果真起印:“皇上满意了?” “朕的错。”褚君陵心虚又心疼,怕他再伤筋骨,取下手钏顺手要扔,后觉是周夫人给的,改戴到周祁另一只手,等看没大碍,低头往手腕发红处吹吹:“还疼嚒?” 周祁不想理他:“再疼也比皇上挑断臣经脉时好受。” “…………” 褚君陵自知理亏,为表歉意,除恭事外尽没准周祁自己动过手,吃食饮水送进嘴,看书帮翻页,走棋帮落子,午睡再帮着宽衣掖被,勤使周祁大半日不清净。 好在下午要务政,周祁望人总算离开,既怕昏君搬着奏章再回殿惹他,又看开春,正值景园草木复苏,午后阳光也暖和,索性待去外头。 走时见胥春领人扈从:“去处不算远,择一两人随侍足够,不必成群跟着。” 德观为御前总领太监,周祁自觉无能差使,游说君王将人要回,改换成胥春跟随侍候,再比之德观事事先从昏君,胥春通窍得多。 让减随从则减,宫婢奴才各挑有个,只和上必须带的武侍,最少也有五人,既与周祁吩咐有差,又因君王下有死令,护卫不可省,一时陷入两难:“贵君..” “罢了。”周祁心叹气:“跟着吧。” 胥春紧携人跟上。 “景园植类繁多,东西南北各不同,春日属南苑景致最好,正逢百花竞开,奴才带您去赏赏?”得周祁应允,再提议将折椅捎上:“园内座处硬,不及自带的舒适,再则今日春光盛,也能坐躺着晒晒太阳?” 周祁不多心颔颔首。 直至真躺上,过阵来人送茶点,过阵又来人按腿脚,便知是昏君的功劳,再举目一瞧,来时随行不过五人,这阵竟翻倍。 “…………” 稍将人遣开点,难得得消停,春阳照着浅睡过去,不多时又转醒,醒觉头晕坐起身,不知因觉久或是晒地,没精神喊胥春,语罢再懒懒躺回去,合眸子养神。 而后觉上方投阴影,当是来人撑伞,假寐着没睁眼。 “周祁。”来人声恚恚:“你竟没有死在外头。” 周祁诧看是她。 “卢贵妃。” 卢蕴贞得宠时虽骄横,对下却不吝赏赐,故其失势唏嘘居多,倒少有人落井下石。 今日轮值到冷宫送饭的宫婢曾受贵妃惠利,感戴其恩德,到见贵妃病难起身,不设防去搀扶,被卢蕴贞拿藏于枕下的钝物击晕,剥走周身服饰,卢蕴贞穿换上,揽镜梳作宫婢发髻,再将面容做修饰,等后瞥那婢女一眼,提过食盒离开。 垂首避开看守奴才,逃出欲往养心殿,路遇几名宫婢往南苑送茶点,又巧关乎周祁,听而无意恨有意,顿生恶气,趁擦肩时装崴到脚,食盒掉落,里头汤水正溅到其中个婢女身上。 “哎呀!”那宫婢又急又气:“你没长眼么!” 这下脏了衣物,换也来不及,不换便是于主子面前失仪,都得受惩罚,又看同去的催得紧,慌神要哭,紧听这害人精愿代她去:“茶点可是贵君要的,你懂规矩嚒?别去后犯主子忌讳。” 却知现下没更快的法子,只得托于她。 又恐出岔子,许在场人好处让莫告状,然后狠狠瞪卢蕴贞:“到后让她们前去伺候,你别去显眼。”再防主子亲点到:“便是真触了贵君霉头,那也是你自行要去,可别牵连我!” 说见卢蕴贞头低着没抬过,当她胆小既没多想,也怕误正事,责怪两句便放她走,卢蕴贞便随队列到此,候得眼下机会:“你此时倒惬意。” 望周祁如今境遇尊贵,目光更怨怼:“本宫殚精竭思,竟是为你做了嫁衣。” 周祁不动声色坐起身:“娘娘来此做甚?” “自是来看你。”虽有伞做遮挡,胥春时刻关注着这头,这阵看周祁与那女婢谈话,虽听不清,却看伞被压得越低,难见后头情况,敏觉到异常,欲领侍卫潜近,不测被卢蕴贞先料到,干脆不伪装:“来看你争得几时好。” 退离周祁两步,只撑伞给自己遮光,不让他乘一点凉,又看那几名执刀侍卫:“周祁,你这么怕本宫?” 周祁不受激将法:“娘娘说笑了。” 亦未准胥春等人靠近:“我从未想与娘娘争抢什么。” 顺与暗卫及明处人递眼色,意是莫妄动,孰知胥春会错意,意当周祁让去请君王,亦使眼色暗派人去,周祁头晕着没注意,抬手往额间穴位揉揉,等好些站起身,听贵妃讽日后有他的“好日子”过,当成好话也回问声好。 第471章 “本宫当然好。”与卢蕴贞亲近者遭杖杀,她更日日受掌掴,当然好不了,乃甚双颊近破相,全靠拿厚脂粉涂盖,就不肯在仇人前失尊严:“本宫再落魄,也比你往日为奴为畜来的体面。” 周祁稍瞧过她脸上遮不严的伤,到底没计较:“娘娘找臣若为泄恨,臣自担待,若为君恩授受,愚为臣隶赏罚不由,娘娘应去问皇上。” 为避争执辞礼走,顺言贵妃尚在禁足,被查到难开脱,善意劝其回宫,受到卢蕴贞冷嘲讽:“你已派人去告皇上,何必惺惺作态。” “臣再多嘴,倒不至为这等小事告状。” 卢蕴贞嗤笑声望胥春。 周祁随之看去。 胥春后知办坏事,忐忑点点头。 周祁:“…………” “没话说了?”卢蕴贞本就为见君王,有此风波,倒省得她多忙活,是以瞧周祁差人去追报信地回来,拒他的假好心:“本宫只败在轻瞧了你。” 听周祁无意与她斗:“你是无意..” 想及前日误听到看门奴才偷谈,才知她父早已自裁,却受敕令隐瞒,卢蕴贞不傻,怎猜不到君王此举为想有周祁:“万事有人替你做,你自然能独善其身。” 既以泪眼瞪他,似憎恚又不只:“本宫恨你,岂不知你无辜,又岂不知应恨是谁。” 欲将走的周祁脚下一顿。 “后宫谁命不同样,昨日君恩明日消,本宫昔时得意,今却落得家破人亡,你如今风光,便逃得过步本宫后尘?” “娘娘何故与我说这些。” 卢蕴贞扔落手中伞,日头晒暖脸上伤,晒不融心伤半点寒:“本宫只是觉得,你比本宫更可怜些。” 如愿见周祁蹙眉头:“明是有志男儿,当娶妻生子奔似锦前程,却作皇权掌中物,束规宫墙与嫔妇争恩宠。”再将君王往日道假善待周祁以待诛心之事告知:“本宫这枚棋子已毁,帝王情谊,你当真敢信?” 褚君陵到就听到这。 “放肆!” 批奏折时眼皮跳得厉害,不放心找来,半路恰逢去禀事的奴才道冷宫卢氏逃到南苑,更与周祁近身接触,恐她伤人紧赶到,到看卢蕴贞人是未伤,只将他前时为坑卢氏而作贱周祁的佯言尽抖了出来…… 也庆幸是早与人坦白过此事,否若又有得费口舌,且窥周祁面无表情,试探牵他,没见其躲拒心松口气,转而斥卢蕴贞:“你岂配与他相并论,日日掌责管不住嘴,不妨尽缝上!” 卢蕴贞早没得求活念头,不带怕行个礼,再是应君王那声话:“臣妾不配,皇上便没拿周祁当过棋子?” “有且如何?”褚君陵冷说离间无用,看她还想打这方面主意,自信发挥几句,言罢饬责在场奴才:“一群废物,连个疯妇也擒不住?” “臣妾不是您逼疯的?”卢蕴贞哭笑着:“皇上薄幸臣妾,罚殛卢氏,逼死臣妾父亲,害得臣妾家毁人亡,却怪臣妾疯?”怨极不顾护驾奴才,竭力扑向君王,被御前侍卫缉跪在地:“您亲口应允饶臣妾父亲,却残忍敕瞒吾父死讯,便是所谓君无戏言?” 褚君陵只让将人押走。 “早知君恩似危栏,不可倚,何如多奢求。”卢蕴贞挣不脱,亦不肯就擒,肩与双臂被扣押着,拽行颇吃痛,脚踩不稳几番趔趄,再望君王身将远,为想此行目的:“皇上!” 稽首自认方才错,脊梁却不屈地挺着:“求皇上开恩,准臣妾出宫祭吊父母兄弟。” 罪臣家氏不可祭,只她这般模样与头世里为求安葬周未夫妇倔跪于殿外的周祁相似,叫褚君陵破天荒答应,另防人潜逃,派有几个侍卫监视。 回殿路上。 “祁儿..” 周祁情绪不明:“便是皇上拿臣当棋子,臣亦甘愿受利用,即便落得与卢氏一般田地?” “朕是为绝卢氏挑拨。”褚君陵颇自觉:“是朕甘心受贵君利用,朕才是棋子。” 周祁可不认这莫须有的罪。 又听昏君腻极了唤他:“……回去再说。” 本是瞧褚君陵拿他在人前自恋,不甚看得,倒没真介意,这会看他话没避忌,念有龙颜要顾全,也就点到为止,再被昏君手揽在肩,垂眸瞥瞥,倒是没挥开。 后看他要罚随行奴才:“是臣不准人插手,不怪他们。” “那也是这些狗奴才抗令,朕让护好你,便是如此护的?” “那也是臣抗令在前,以示公道,皇上不妨连臣也罚了。” 褚君陵怎舍得。 “那便罚冷宫看守不利的几个。”看周祁又张口:“怎么?这也是得了你的令?”堵得人没话说,敕令杖杀,传旨时意料内遭反对:“皇上偏要打杀个才痛快?” “怎么叫痛快?”褚君陵不爱听:“也就是卢氏没下手伤你,她若加害你自信能躲过?再则奴才失责不罚,以后个个疏忽值守,岂不是要乱套!” 周祁倒不是说不罚:“也不必杀了,只按宫规打罚后逐出宫去,犹可儆效尤。” 谏使昏君不自愿答应。 到殿不久奴才来报,今日于冷宫当值的阍从尽已罚逐出宫,去送饭的宫婢颅后重伤,被发现时已然身亡,再迟些宫外也来消息,废贵妃卢氏万念俱灰,恨尽宫笼与君王,祭过父母亲族便如其父于宗祠前自戕。 第323章 死在龙床上 钟诚有段时日不在,不知被昏君调去做什么,周祁也没问,只看身边又来个侍卫,几番推不脱,便说常日都在殿中,养心殿更有层层防守,不须得另添人。 第472章 “是朕疏忽。”褚君陵抓歪重点:“你整日在殿中,朕亦不能时刻陪着,是该寻事打发。”于是拉周祁到御前:“这是今日呈的折子,你替朕批了。” 周祁:“…………” “别愣着。”瞧人没反应,从后揽住,边取笔塞入周祁手中,手把手教他仿自己字迹:“也不必太尽心,凡事凭你心意处置,拿不定主意的再问朕。” “国政岂可儿戏、” “怎是儿戏?”褚君陵不以为然:“如此你能驱闲,朕也能捡捡懒,年前事既没完,春来又得忙东耕祭祀,这些日脚就没沾过地。” 又看周祁字练的不仔细,不满往他腰上拍拍:“专心点!” “皇上原是嫌臣太闲了。”伪造君主字迹干预朝政,当诛九族,处极刑,周祁实实担不起这罪过,想抽身离开,奈何手被昏君握紧,铆劲儿也挣不开:“后宫不得干政,皇上为片刻舒坦违悖皇宗祖训,不是明君之为。” “如今朕才是国君,做甚要遵死人的规矩。”看周祁还要劝,径直将他嘴捂住:“别扯远了,朕知你心想的什么,干政是罪,抗旨便不是?” 周祁被他的不要脸整笑了。 扯下褚君陵的手,没好声气道:“臣今日逃不过要背一桩灭满门的罪?” “哪是这个意思。”褚君陵抱紧人,看周祁将笔杵断也不肯学,只怕他扎伤手,紧张凑过眼去查看:“不愿便不愿,何至于动气,也不是让你拿着奏折去人前下批注,左右是关着门,谁知道?” 周祁扫一眼殿内的宫女太监。 褚君陵也眼扫去,登生一计。 “贵君怕这些奴才多嘴?” 殿中奴才惊慌下跪,齐齐求周祁饶命。 “你、” “在呢。” 周祁后知中套,看褚君陵边拿灭口做要挟,边又另取笔墨递来,轻叹气接下:“臣坐实罪行,皇上来日以此问罪,不求赦周氏,但求罚臣个痛快死法。” 就看昏君笑不似笑,不知想歪到哪。 片刻后仍不得对方回复…… “皇上?” 褚君陵回过神:“朕准了。” 又瞧周祁侧首看来,顺势亲一口:“罚你死在龙床上。” 周祁又一根笔杆子杵断。。 贾钦应了“周祁好便是贾府上命好”的验,得升太医院院使,这时正风光,突闻养心殿来人道周祁受伤,还见了血,刚坐热的位置登时凉半截。 火急火燎赶到,只见周祁指节处划破道不起眼的口子,这会都结痂了,再瞄圣上面慌心急,生怕周祁手断了似的,心既无语,更庆幸是官职保住,给周祁上好药,做个多余包扎,拎着药箱麻木退下。 — 自周祁得救回宫,君王越不藏着恩宠,好坏尽摆到明面上,朝臣观其昏聩,上一回朝则弹劾一回,挨了打便消停段时日,伤好后再弹劾。 今日喜赶上周未告假,众臣嘴上得自由,纷纷畅所欲言。 有拿周祁长住养心殿说事:“周祁既已受封,礼应择宫安置,岂可久居君王寝殿。” 褚君陵抬抬眼皮:“有位分也是实打实的男人,后宫多嫔妃,男女之防总要顾忌。” 再有说周祁独占圣宠,不利子嗣延续,被褚君陵拿卢氏做敲打:“莫说朕离退位还早得很,不着急子嗣,诸位尽怕周氏篡位,周祁在朕眼底下待着,既能防其起事,亦可以此牵制周未,不是更妥帖?” 说罢有意瞥向刘鞅,为他昨日列那几千字关周祁的罪状。 刘鞅也不怯:“皇上肯为社稷割爱,便是最妥帖。” 褚君陵割不了一点。 让德观将罪状念完,拿朝臣的话堵朝臣的口,将周祁一桩桩摘干净,众人见此,尽当是君王色令智昏,又知死谏无用,改以迂回之术:“天下大统足有年余,逢下月采选,不妨将国庆与选秀事宜一并操办,既省花销,也奔个双喜的好彩头。” 一来后宫添新面貌,有望分君宠,再则圣上虽然年轻,命数之事却难说,离退位是早,万一中途有个万一…… 还得早早留个后。 “还请皇上早下旨意。” 褚君陵差点忘了这事。 由着众臣几番游说,国庆事宜定下,选秀之事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要再计议,朝后留宰相和太尉几人,不兜圈子道:“朕对周祁的心思你们都知道,年前才将人哄好,若再为此嫌隙,朕不高兴,喜事便成不了喜事。” 宰相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会透意:“这倒不难,眼下后位空缺,皇上可借此暂缓选秀之事,等劝过贵君再做打算。” “是得打算。”褚君陵冷哼:“周未帮朕夺得天下,只封个将军太委屈他,朕打算废除后宫,迎周祁为后,几位意下如何?” “皇上三思!”宰相大惊:“周未统握兵权,皇上专宠其子无妨,若再放权……周氏真就不受控了。” 其余几人也是骇然,劝又劝不住,听君王有分寸,将信不信,实在想不通周祁给这位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还叫天子守上节了。 纪太尉缓缓神,眼看没转圜的余地,在不关己和被皇帝骂之间选择了被骂:“朝上所言不无道理,皇上至今无后,若立中宫,男子无能生育,遣散后宫绝非善计。” “你怎知朕无后。” 在场几人:“?” “真当朕离宫这几月仅是为去接人?” 第473章 “?!” 褚君陵不多说,只让几人照令行事,末了见陈亦欲言又止,眼神还偷摸,点名他留下:“何事?” 陈亦不敢言。 “有话就说。” “此事……贵君可知晓?” 褚君陵不耐心瞧他。 直觉要挨板子的陈亦脑筋急转,刚说是怕周祁听着,就看周祁推门进来,与他点点头做招呼,随即望向君王:“怕臣听着什么?” 陈亦屁。股一紧。 — 靠周祁求情,板子是没挨,被皇帝罚俸加一顿训,这月算白干。 “陈左督怕是误会了。”昏君没明说子嗣来处,话又含歧义,算上陈亦那副表情,该是当这人在外头留了风月债,昏君竟也不在乎:“皇上‘清白’也不要了?” 褚君陵就着案台坐下,看周祁笑打趣他,反倒放下心来:“外人误会是小,你若信朕存心隐瞒,朕才有的急。”再看他主动坐到身旁:“真没多心?” 周祁摇摇头:“臣该等通报再进来。” 也是今日差了规矩,损了昏君名声:“过几日是娘亲生辰,臣想回府一趟。” “今日就走?” “嗯。”早想提此事,哪知昏君忙得打转,每每睡前不见人回殿,睡醒对方又早走了,实在难见面,不若他也不会找来:“外祖父和外祖母明早到京城,臣去接人,顺带二老在京中逛逛。” 褚君陵看他两手空空:“朕让人去备礼。” 再因没空去,贺礼尽照双份准备,和着给周祁外祖父一家的见面礼,满当当一车。 “府上厨子可够?从御膳房调两个去?”看周祁想掺言阻止,神情颇气概:“朕贵为天子,让自家皇后空着手回娘家可像话?” 周祁多余理他。 谢恩将走,又看昏君招来两个侍卫:“朕准你出宫,你也得听话些,多添些随从,要再出年前那档子事,朕将你爹活剥了。” 周祁近来帮着批奏折,倒知朝中多有人不容他,他虽不怕,外祖父和外祖母岁数大了,受不得惊吓,是该小心着。 也为他父亲不被昏君活剥…… “谢皇上。” “光是谢?” 褚君陵越贴近,不日前传太医来诊,他肾伤已愈,全然不误房事,周祁身体也养好,如今心意相通,只等他这阵子忙完…… 褚君陵想到此,抬手轻捧住周祁脸,有些心猿意马:“没别的话?” 周祁想了想:“皇上下月要采选?” “…………” 褚君陵就后悔多这句嘴。 连声保证不会往后宫添人,送走周祁,回殿路上仅顾谋此事,险遭人撞上。 “大胆!”德观及时挡在前,瞧是个眼生的小丫头,止了侍卫上前,只冲她训道:“不长眼的东西,皇上也敢冲撞。” 那少女像是被吓傻了,愣着没个反应,还是被同行的宫婢提醒,这才惊得下跪,嘴却迟迟吐不出声来:“我..” “皇上恕罪!”那宫婢怕她再说错话,急得叩首道:“表小姐头一遭入宫,还不熟悉宫中规矩,求皇上看在荣嫔娘娘的份上,饶表小姐这回。” 褚君陵恍惚记起这事:前阵荣嫔带病求见,道是思家害的,求让家眷进宫探视,他那时正忙着,又听不是要紧事,念及荣嫔平日里算老实,也就准了。 瞧跪着是个丫头片子,倒没闲得问罪,只叫那奴婢将人领回荣嫔宫中,走时饶人起身,不料那少女怯生生望向他,受身旁奴婢提示让谢恩,竟当众道:“谢表姨夫开恩。” 褚君陵眼色一沉。 第324章 朕是图你这个人 “放肆!”德观也被她这称呼惊着:“真是没规矩的,皇上是何身份,容得你攀亲戚。” 紧看那少女被吓哭,许是真不懂宫中礼数,这会错是认了,却忘要跪:“言殊知错,求皇上宽恕。” “表小姐。”那宫婢脸都白了,唯恐遭牵连,赶紧拉拉言殊衣袖:“您该跪下向皇上请罪。”却听她自以为小声的嘟囔:“训我的是那太监,又不是皇上。” 倒也老实跪了。 褚君陵厌蠢,拿眼色叫住气得瞪眼的老太监,略过言殊吩咐那奴婢:“带回荣贵人宫中,让你主子好生教教她这侄女规矩。” 便是降了荣嫔位分。 “皇上、” “奴婢遵命!” 那奴婢看她还嫌害自家娘娘不够,连忙抢过话,赶再按住言殊肩膀,硬教着她磕头谢恩,等君王走后偷瞪她一眼,实在想不通在荣贵人跟前聪明伶俐的表小姐,怎见到圣上却成个净找死的蠢货。 晚些时候,荣贵人带言殊来请罪,没得君王准见。 以礼求德观,德观轻瞥瞥那金镯子,哂笑着没接:“咋家就是个奴才,哪能左右皇上心意。” 继而瞟向她那侄女:“圣旨已下,便是君无戏言,贵人与其来求皇上收回成命,不如管教好家中小辈,皇室威严,不比寻常人家,这亲岂是能随意认的?” 荣贵人只得悻悻离开。 回房后气不过,想打言殊又难下手,便拿重话斥她:“你今日是失心疯了,这等错也犯?!” 圣上降位,定以为那称呼是她教的,本是深宫寂寞,她又无宠,便想多留这与她岁数相近的侄女几日,陪她说说话,早知有这大祸,就该让这麻烦精当日随她娘出宫去,也不至犯君威。 第474章 “若非皇上仁慈,何止你我性命难保,只怕家都被抄了,你怎的如此蠢,本宫都不敢称他是夫,那称谓也是你能叫的?” 这下也不敢再留她,只让言殊回去收拾,等明早便送她出宫。 “我不走。”言殊装可怜跪下身,倒不是白日不谙事的模样:“姨母放心,祸是我闯的,侄女定让皇上恢复您的位分。” 却得荣贵人深深看住:“我娘带你进宫,真只是为陪我说话的?” “自然是。”言殊神色如常,只有几分连累人的愧疚:“姨母如此问,竟是疑心我嚒?” “罢了。” 荣贵人当没见她神伤,想是有宫规明律操持,家中女眷进宫探视病中妃嫔,应按位分留置,嫔位往上得近半月,贵人及下十日,她如今被降位,便是以十日算。 这蠢侄女是前早进宫,离被遣就剩六七日,今日又得了亲身教训,应是不敢再捅篓子,但为明哲保身,该警醒的却得警醒:“明日有嬷子来教规矩,再起祸事,你便自己担着。” “言殊明白。” 得荣贵人让退下,回到房中,亦有些后悔今日冲动。 是她心急了…… — 褚君陵忙完政,掐算周夫人生辰已过,仍不见周祁回宫,趁夜找去,潜入房时赶上周祁刚沐浴完,登时有些口干。 “祁儿..” 将穿衣的周祁吓一激灵。 “先别穿!”褚君陵沉着嗓,上前夺过他手中衣物,扔挂到屏风上,随即将人打横抱起,轻放去床上,覆身要吻他,不意嘴唇刚贴,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少爷,您洗好、” 周一提着桶要进门,竟瞧见穿着整齐的皇帝将仅剩条亵裤的他家少爷压在床上,惊得桶掉在地,沿着门前石阶滚到院中,引来守夜的护院和褚君陵遣来护周祁安危的几名侍卫,见周一傻眼僵在门口,当是周祁出事,急要闯进,突听房中传出声带着暴怒的“滚”。 门紧接被人运功关上,周一鼻子被撞,手捂着在门口打着转的喊痛…… 褚君陵房事被打断,气得想宰人:“那狗奴才!” 有这岔子,周府上下定瞒不住,心知周未不久阵要过来,黑着脸往周祁唇上一口,取来衣襟帮他换上:“朕不在时,这些奴才便是如此规矩?” 看周祁忍着笑又瞪他:“回宫再收拾你!” “??” 怎还怪上他了。 周祁看他一脸山雨欲来,想及方才,既庆幸又好笑:“又不是臣坏皇上好事。”倒是这昏君,大半夜来不算,竟还偷看他:“皇上怎么来了?” “还敢问!”褚君陵气归气,更衣时能占的好处一点没少占:“某些人连日不回宫,朕再不找来,怕是要被忘干净了。” “外祖父他们后日回湘南,此去不知何时再见,臣想去送送别。”看昏君臭着脸,手上也不规矩,觉痒想躲,又怕他待会拿家中人出气,只好先哄他:“臣在家也念着皇上,丝毫也没忘。” 哄得褚君陵登时转好脸色。 “皇上政务都忙完了?” “皇后都不着家了,还管什么政务。”瞧他头发有些湿润,找了圈没找着帕子,干脆使内力催干:“莫当说几句好话就完了,朕还没那么好糊弄。” 周祁轻轻仰头:“皇上预备如何。” “回宫、”褚君陵话一顿,本要说回宫后将房事补上,但想周祁今世遭过他虐待,对此大概率有阴影,方才被奴才打断,没来得及觉人反应,加之前几次试探无果,心有琢磨,及时改了口:“回宫将你衣衫褪了,叫朕瞧个够!” 瞧人似惊愕:“怎么?你撇下朕去陪别个,朕要些补偿都不能?” 周祁默有半晌:“……再等等。” “好。”褚君陵意会,摸看头发干透,蹲下身来仰视着他,与他掌指相扣:“你我来日方长,不在这一时。” “若是、” “有不有都无妨,朕是图你这个人,不关乎风月。” 周祁垂眸,与褚君陵四目相对,终竟是点头。 — 不多时周未携一家子赶来。 周夫人本家姓祁,恰是周祁名姓出处,祁老爷子和老夫人早知周家与皇室恩怨,亦知周祁与皇帝有段孽缘,至今非是没扯清,似还成正果了,对这不知算孙婿还是孙媳的天子既好奇又敬畏。 等到周祁房中,见了真人,遭皇帝满身威势震慑,越是畏惧,忙随着周未磕头问安。 “免礼。”褚君陵没为难,查觉祁家二老偷瞄他,主动打个招呼:“这便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紧便是二老兢兢应“是”,周未与周夫人遑遑告罪,眼瞧周祁也心紧张,伸手牵过人,算作安抚这一家子:“既是祁儿的长辈,朕同该敬重。” 使一家子越发惶恐。 褚君陵:“…………” 委屈看周祁,却看他只顾祁家二老,如此端量阵,瞧这老两口怕是怕他,言行举止尽倒温善,就不知怎生出个夜叉似的女儿。 逢翌日休朝,褚君陵夜宿周府,次日晚才回宫,又知周祁隔天回来,算好时间去接,难料朝后叫大臣为些鸡毛蒜皮的事缠上。 工部员外郎屠炳铖因区区周氏拒不道歉,被周未当街动武,导致颜面扫地,得空便要偷参周未一本:“周未动辄拿武力压人,跋扈至极,如今更是目无王法,微臣不过是碰面时呛他两句,他竟将臣掀进牛棚,还、” 第475章 还害他沾了满身屎! 此事过于丢脸,屠炳铖选择性略过:“皇上就看着周未发疯?!” “明知他疯,你还惹他做甚。”褚君陵懒得管:“你挑起的事端,打得过周未便打回去,打不过就憋着,再不济报官府查办,少来扰朕。” “周未在京城只手遮天,除您谁还敢查他。”屠炳铖不服气,看褚君陵不管朝堂的事,便状告周未贪受民脂民膏,买货时不付钱:“那商户不收,甭管是自愿还是受胁,他倒真不给了,臣之事可作罢,鱼肉百姓皇上也任之?” “可有实证?” “自是有、” 话遭殿外奴才打断:“禀皇上,贵君到了。” 屠炳铖紧噤声。 “不是近午时才回来?” “外祖母犯头疾,须在京中将养半月。”周祁进殿见有人在,也是一愣,与这眼生且不知官居何职的大臣道个礼,以为两人在商朝事,意欲回避,退时被褚君陵喊去:“事关你父亲。” 而后指指身旁位置:“你也听听。” 周祁坐望向屠炳铖。 屠炳铖如鲠在喉。 参周未是背地参地,要让周祁晓得说给他那疯爹,只怕又得沾牛柴,再听君王催要证据,进退两难,慌说是当日眼花看错,得个污蔑同僚的处分。 好歹不必进粪坑,屠炳铖认下罚,借口送家中妾室出嫁趁快溜了,步履颇匆遽。 周祁:“??” — 庆典将近,各处得靠天子掌眼。 褚君陵午膳后便离开,事关国政,周祁为避嫌没随同,只到附近消消食,其后欲午休,回殿却闻有人求见,称是荣贵人的侄女。 “荣贵人?”周祁狐疑,他与那贵人既无交情,更不曾碰过面,对方的侄女见他做什么:“确定是见我?” “是。”胥春简将周祁不在宫中这几日事道过,以此猜测:“许是为给荣贵人复位之事,因着皇上不愿见,这才求到您这。” 周祁哪敢做皇帝的主。 亦知那女子打什么算盘,以免惹祸上身,遂让胥春寻个借口打发人回去。 第325章 想挨亲了 时值梅子黄熟,御膳房做了些闲食送来。 胥春验看后接下,见周祁正好醒,紧赶进屋侍候:“贵君起得正巧。” “怎么?” “御膳房做有应时的紫苏梅诸和青梅酒,眼下刚送到,正能醒醒精神。”襄其穿戴好,招过服侍盥漱的宫婢,备好绸帕待周祁净手后给他:“奴才呈给您尝尝?” “皇上那处可送的有?” 得知正是昏君吩咐,颔首应允,尝过是不错,再食两块,见剩有多分赏给殿中奴才。 随后取过青梅酒,几杯下肚,品觉甘洌便想贪杯,遭胥春谏阻:“皇上有令,贵君不胜酒力,这酒只给您尝个鲜,不可纵饮。” “……”周祁怀疑褚君陵在影射他上回醉酒之事,脸色几换,倒是没贪嘴:“撤下吧。” “嗻。” 胥春小心接过酒具,观他神似不愉,催底下人快些收拾,突闻外头几声闷雷,方才晴朗的天气瞬间阴沉,瞧是大雨将至,后想起个事来:“贵君..” 荣贵人那侄女始终没走。 那女子这几日学了规矩,晓得无召不得近君王寝宫,养心殿待不得,便守在殿外的行道上,又闻周祁拒见她,为此在外长跪不起。 “奴才去劝过,又差人去知会了荣贵人,都没用。”荣贵人称在病中不能受风,只叫身边的奴婢来带人回去,也是无果:“那言小姐只跪着未生事,既不触犯宫规律令,又是妃嫔亲眷,不便使硬手段,奴才见您已经歇下,怕扰贵君清净,是以没禀告。” “可去禀过皇上?” “未曾..”胥春如实道,又看周祁遣人去报:“皇上事先交代过,凡后宫之事,关乎贵君安危速即告之,无关贵君便尽凭贵君处置,不必另行请示。” 周祁却有考量。 行道多人往,那女子偏要跪去此处,以人传人,总会传进昏君耳朵,若褚君陵为此现身,对方便能如愿见圣,反之,满宫皆知荣贵人那侄女是为见他,他亦不能叫人真跪死在外头。 只是昏君招的蜂蝶,做什么缠上他:“我睡了多久?” “快一个时辰。” “一直跪着?” 听胥春应“是”,心想那女子倒有恒心,又看外头下起雨,让奴才去传人进殿。 “臣女言殊拜见贵君,请贵君安。” “不必多礼。”眼瞧她腿脚不便,先嘱宫婢搀人起身,赐了座,即见她身上也打湿些,为想女子名节,令人去取干净衣衫,再欲传太医,却看言殊慌言回绝,心下起疑:“言小姐忌医?” “不、不是..”言殊颇心虚,再被周祁审视着,越觉坐不住:“臣女并无大碍,不敢劳烦贵君、” “小姐这客气。”胥春也瞧出端倪,阻了她的话,再借给言殊倒热茶,笑语相挟她:“贵君午间歇得早,不知小姐在外跪着,本就心愧疚,小姐再推辞,既是拂了贵君好意,您自个也受罪,不讨好不是?” 继而递过茶,望言殊手不稳:“或是小姐有难言之隐?” 言殊只能硬着头皮谢恩。 见奴才出发去请太医,头脑急急转,等有对策正好听周祁问来意,顺势跪下身:“臣女言行无状冲犯圣驾,害姨母受牵连,还求贵君向皇上说情,让皇上恢复姨母位分,臣女一人做事一人当,甘愿受罚!” 第476章 周祁只叫她去换衣物。 等太医来看,言殊既未因雨受寒,腿脚更未受丁点损伤,只稍红了膝盖,远不像跪有个多时辰。 “启禀贵君,奴婢有事要报。”受周祁吩咐领言殊去偏殿更衣的宫婢适时站出,拿出她藏于旧衣中的腿护:“言小姐所换衣衫本该由奴婢送还荣贵人宫中,小姐既不愿,更不准奴婢碰,只说要先寄放在偏殿,等见过贵君自行带回,奴婢心觉不对劲儿,便趁其后带着芳意返回察看,从小姐衣中搜得此物。” “贵君恕罪!”言殊装得惊恐下跪:“臣女自知难见到贵君,心狠想跪个十日八日,总能凭诚心得您传见,奈何姨母尚在病中,臣女跪坏腿脚不怕,只怕叫姨母更操心,这才一时糊涂!” 紧继捡过那有如冬衣厚的腿护,几下撕毁,朝着周祁重重一磕:“臣女蠢得与贵君卖弄聪明,罪该万死,还请贵君谅臣女孝心,只施重罚,留臣女薄命照料姨母。” 周祁早料是这说辞,即未责罪,也没应其求,只道差了人去请君王回殿,让她留着话等后说。 言殊听能见圣,当果然是计成,先是一喜,紧又压下心中喜悦,跪得身恭正,再闻周祁饶她起身,再次谢过恩,规矩站在旁候君王。 等褚君陵进殿,径自无视掉无关人等,只看周祁拿本国策在读,不时提笔做标注,像是不晓得他回来。 “祁儿?” “臣女参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 轻唤掺着请安声,这才得人抬眼。 昏君回殿向不令通报,周祁看书看的认真,倒是真没发现他进来,又看殿中有外人在,遂先向昏君行礼问安,再为有失迎驾请罪,得褚君陵个不满眼神。 “宫规不可违。”眼示意向言殊:“言小姐有事求见皇上。” 又看昏君衣襟打湿:“雨骤风疾,皇上也不等转晴再回来。” “不碍事。”褚君陵只瞧人肯理他,不理跪着那个请安,欲伸手揽周祁,却怕将身上寒气过给他,这又止步:“怎么瞧着不高兴?” 即冷眼瞰言殊:“有不长眼的惹了你?” “并未。”免得昏君乱罚人,照实情解释,待德观取衣物过来,欲随其进内室更换,被褚君陵拒绝:“有奴才伺候,别累着你。” 出来才准言殊起身:“何事?” “臣女是为姨母降位之事。”先将求过周祁之事复述,且看君王不耐烦,紧就改口:“臣女深知君无戏言,不敢求皇上收回旨意,但求..但求皇上开恩,准臣女在宫中照顾至姨母病愈,以偿罪疚。” 褚君陵问周祁意见。 周祁才懒得掺和:“臣为男子既应避嫌,更无掌宫之权,何能理后宫事。” 不意被昏君会错意:“是朕疏忽。” 更当即要拟旨:“朕原想着你与朕同吃住,不往后宫去,省得拿宫闺琐事烦你,忘想你今时副位中宫,无权确是问题,朕即刻下旨将册宝给你,定不叫你委屈。” 周祁:“…………” — 言殊最终得留于宫中。 回去后被荣贵人叫去:“见着皇上了?” “嗯。”言殊笑着上前,看荣贵人咳嗽倒杯温水给她:“皇上虽没答应复姨母位分,但准我留下照顾姨母,您只料理好身子,等侄女多去求上几回,迟早得皇上开恩。” “言殊。”荣贵人接过茶,看她一脸得了愿的忘我,念是自家晚辈好心劝她:“不管家中存的什么目的带你进宫,君心难测,你别跟着糊涂。” “姨母说什么呢?” “我入宫数载,岂猜不透你的心思,你若认我这个姨母,惜你这条命,便趁今日回府上去。”仍看言殊装的无辜:“你生长在塞外,才回京几年,家宅里的争斗尚没摸透,进宫却有得活?” “姨母竟是多虑了,侄女只想多陪陪您,关什么宅争宫斗的事。”言殊眨眨眼,看荣贵人皱着眉将茶水重放回桌上,先似受惊,随后拉住荣贵人手,言辞尽委屈:“姨母息怒,您如今还病着,哪能多动气。” 被荣贵人失望甩开:“皇上留你在宫中,你真当是好事!” “好事坏事将来才知,侄女今日去见皇上,已叫皇上晓得我在塞外长大,直率惯了,不通这些迂礼缛节,皇上既未与我计较,更夸我性情有似贵君,免了跪安的礼。” 便不等荣贵人再说什么,行个礼回房。 关门回顾今日事,养心殿所见,和着早时有的传闻:周祁驯从只换得君主厌恶,后头多不敬,反倒得了无尽恩宠…… 便是她没算错:君王见惯恭顺性子,突有个敢忤逆的入眼,心里头新鲜,这才得趣宠上周祁,周祁便拿捏君主喜好,以此稳固圣宠,取得今日地位。 而她自幼长在塞外,正好有这份“叛逆”…… — “表小姐并未将贵人的话听进心去。”荣贵人身边的采香面露担忧,瞧自家主子犯起头疼,帮着轻轻按摩:“您只怕有得劝。” “她赶着去送死,还拦个什么。”荣贵人言尽于此,看言殊非要做那春秋大梦,只嗤她不知天高地厚:“她自以为揣得圣心将上枝头变凤凰,怎不料是杀鸡儆猴,折做泥泞骨。” “贵人之意?” “她成事也好,死亦无妨,别叫本宫也惹身臊。” 紧让采香带话去养心殿,道她头疾加重,常日难有清醒时候。 第477章 — “吃醋了?” 周祁倒不是吃醋:“臣知皇上用意。” 世道本对女子严苛,若非是为父兄亲族,有几人愿冒性命谋宠,何况此事亦有关他:“君臣斗法,不应殃及幼弱。” “那便是看她。”褚君陵是想杀了了事,但晓得周祁不喜他暴虐,也不定要见血:“既要废除采选,总该让那些老顽固知道往朕宫里伸手是什么下场。” 那丫头片子不触他霉头,他自能饶过,要再不知死活犯到他跟前,他也只认死活:“不严惩便是教后头人效仿,你情愿后宫住满人,还是想与众争丈夫?” 看周祁装聋不满晃他:“甭与朕论世道强弱,自古弱肉强食,倒是你,不着急朕遭人惦记,反操心起外人,怎么着?遭那女人可怜求的,生了怜香惜玉的心思,还是识过女子娇娆,悔与朕步歪道?” 周祁就看他找不着话说。 “怎么不说话?”褚君陵眯起眼,瞧周祁又想去捯笔墨,一拂袖扫开,顺势将人堵在案前,抬手捏他不肯张的嘴:“想挨亲了?” 随之凑近身,嗅到股淡淡的梅子酒味:“不成是喝醉了?” 周祁怕他没完,顺势“嗯”声,仍是没逃过。 “真醉还是假醉?朕得验验。”作势要解周祁腰绦,被抓住手顺力将人扛到肩头,稳步往内殿去:“贵君最不诚信,昨日才答应给朕瞧身子,过夜便翻悔了。” 紧听君王道句“该罚”,殿中奴才自觉退下,轻手锁了门。 第326章 圣上养的男狐狸精 褚君陵登基为稳局势,放权于要臣,今借周未之手收回,为加犒赏,朝后留周未用顿早食。 膳后犹不准人走,道有要事相商,先将周祁哄出殿去,关门与周未道:“朕预备庆日下诏封后,待祁儿生辰再行大典,你莫说漏嘴。” “这..”周未乍然听这通知,不知持哪般心情:“是不是太快了些?” “快?”褚君陵哼笑:“若非怕委屈他,年间回京就该大婚,还须等到跟你商量?”如今万事俱备,也不怕那些老臣要死要活来威胁他:“早日封后早谋子嗣,省的朝中那些操心皇室无储,变着法往朕后宫塞人。” 道理周未都懂,可周祁封后跟谋子嗣哪来的联系? 总不是要他儿子生?! 再听皇帝娶周祁不够,还要挑秀女做陪嫁,一时间想岔:“皇上意是想选人做皇子生母?” 被骂成是猪脑子:“早膳消化到你脑髓里了?”乱想他负心周祁就罢,竟还敢摆脸色,褚君陵操起茶具要砸,最终只砸向周未脚下:“你若不是周祁生父,朕先放你的血添喜庆。” 选秀难能一举废除,倒不如借势册封中宫。 先落实了周祁名分,留朝臣做几月心理准备,再是婚事不能马虎,这世的周祁遭尽屈辱,更得风光些,选在生辰时日充裕,也当举国为他庆生。 挑人入宫又是防在场大臣跳脚,先糊弄住,犹有诤者即借子嗣规避,待皇储降生再将后宫遣了,省得眼底多姝娥,他能不变心,就怕周祁遭哪个骗去。 周未仍没听明白子嗣打哪来…… “你蠢无妨,敢教周祁也曲解朕,朕只当他没你这父亲。” “末将明白。”周未忙不迭点头:“皇上选秀是为分散祁儿受封的注意,少叫他受非议,只这皇储来处?” 褚君陵仍道没到他打听的时候,冷漠撵了人走。 — 周祁被支开,无处去的闲逛,过景园时路遇风骤,几度睁不开眼,驻足等得风缓些,眼是睁了,险遭只风筝吹砸到脸上。 又看远处跑来个宫婢:“实在抱歉,我家娘娘的风筝坏了、”等看清是周祁,戛然话止,再瞟向被侍卫劈成两半的纸鹞,被吓白了脸:“贵君饶命!” “无碍。”周祁有错在先,倒无颜责怪她,只温声的喊人起来:“侍卫刀快难收住,无意损坏此物,你家娘娘是哪宫主子?等后我赔个一样的给她送去。” 似看她不敢说:“或是你道个去处给我。” “奴婢..”这奴婢正纠结,就听她家娘娘喊着她名字气势汹汹赶来:“青萝,找到本宫的纸鹞了嚒?” 紧看青萝朝她挤眼色。 “怎么回事?” 童昭仪趁天晴来放风筝,结果中途刮起妖风,害风筝线遭假山割断,追时沙子又进眼,一时难行,只好叫青萝先找找,等自己再赶来,就看纸鹞断成两截,一截落在花丛旁,一截被吹到树顶上…… 再望向青萝跟前那几人,童昭仪进宫晚不认得周祁,却认得他身后的胥春:“胥春公公。” 胥春紧也打个眼色:“昭仪该先见过贵君。” 童昭仪恍恍惚惚行礼。 即听周祁谈到赔偿,觑望他一眼,未想出来放回纸鹞,竟将圣上养的男狐狸精给碰着了,还被对方弄坏了风筝。 “昭仪?” “嗯?”童昭仪回过神:“不、不用赔了,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说着摆摆手,表现得颇大度:“没伤到贵君就好。” 又见周祁坚持:“真不必,嫔妾宫里的玩意儿多的是,贵君要是喜欢,嫔妾还能送给您些。” 受到周祁婉言谢绝。 末了风筝没赔,童昭仪看周祁诚心,跟他讨了几样中意的首饰。 “娘娘?”青萝见她抿着嘴笑:“恭喜娘娘,单凭只纸鹞换得内务府新制的首饰,娘娘可是赚了。”紧瞧童昭仪红了脸颊,这又着急:“您别是受寒了。” 第478章 “应该是..”童昭仪装得两声咳,遮掩性骂周祁:“还算那男狐狸精识相,知道给本宫赔礼。” 因周祁得独宠,童昭仪不识人时便常关着门偷骂他,青萝日常见惯,这会也当是自家主子对周祁厌恶至极,既未心疑,更没看出童昭仪反常,信她受寒赶着去请太医。 假病好得快,童昭仪隔日便康复,康复再往景园去,有个半日,近午失望而归,青萝望她不时自语,不时又撑着下巴叹气,不知为哪般:“娘娘可是有烦心事?” 没得童昭仪理睬。 亦是这日起,童昭仪生了游园的兴致,天晴便要外出赏景,不想该遇的没遇着,遇着了荣贵人那侄女。 又看言殊见了她不行礼:“本宫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原是荣贵人的侄女,言小姐今儿又是来遇‘姨夫’的?” 打听君王要从此过却扑空的言殊也不让嘴:“这又是哪宫的娘娘?既也来此,想必与臣女是同种目的。” “你也配?” “臣女配不配,娘娘说了可不算。”言殊没空与她耽搁,又免落其口舌,敷衍告个失礼的罪,随即起身要走,遭童昭仪那贴身侍婢压住肩头:“你要做什么?” “自是替皇上教教你这没规矩的‘野侄女’。”童昭仪扬起下巴,轻抚抚发髻上新得的珠簪:“青萝,掌嘴。” “你敢!” “打!” 眼看巴掌要落,言殊也不是吃素的,几下撂倒青萝,凶狠走向童昭仪和另外个护着她的奴才:“臣女既不是后宫人,即便罚也轮不到您,再者,臣女如何称呼皇上是臣女与皇上间的事,皇上都未怪罪,娘娘却敢多管闲事?” 吓得童昭仪后退半步:“你想做什么?” “娘娘觉得我想做什么。” “你胆敢对本宫动手?!” 眼看言殊越逼近,更一拳打倒护她的奴才,越是憷头,又不想失气势,闭眼便要与她拼了,抬手却打个空。 “臣女怎敢动娘娘。”言殊适时站远,轻蔑望着举着手乱挥舞的童昭仪和她身旁那俩刚爬起的走狗:“娘娘贵为昭仪,臣女自当恭敬。” 她是想在君王心中立个率真恣意的形象,倒不是真疯了,童氏好歹是后宫嫔妃,位分且不低,凭圣上对她那几分纵容,只生口角还好辩驳,若真动了手,既是触犯龙颜,更送着机会给童氏害她。 光吓吓还是能:“可若娘娘太过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臣女在关外长大,规矩没有,身上只有些拳脚功夫。” 童昭仪誓要撕烂她的嘴! 被脑筋快的青萝拦下:“你便是在天外长大,进了宫也得守宫里的规矩,或是言小姐觉得……皇上会将对贵君的宠爱分给您这么个目无尊卑礼数的东西。” 话直戳言殊心窝子。 “皇上自是看不上。”童昭仪读懂暗示,又看青萝和奴才护回身前,瞬间恢复底气:“就不知让贵君晓得,某人可有得活?” “臣女倒以为贵君心善,若知臣女仰慕皇上,侍寝之时能准臣女在床前伺候。”言殊眼看四下无人,便不藏着野心,再瞧童昭仪几个惊到失语,笑着走近,轻飘飘吐狂言:“再说了,皇上龙根上也没刻周祁名字,怎就认了主呢?” 继而挑衅行个礼,绕过几人离去。 …… “青萝。”童昭仪除却入宫时习过侍寝规矩,平日连禁书都没读过,莫谈是开荤口,乍听言殊癔语不够,竟将那器物挂到嘴边,还当是自己听错了:“她方才说什么?” 便听青萝没得脸说。 “她是变态嚒!” “可不是。”青萝也不料她如此不知羞耻,拍拍被言殊摔在地时沾上身的灰尘,恍然觉手痛,摊开一看,掌心被石子儿扎破个小口子,好在不打紧:“还是个女儿家,竟说得出如此污言秽语,她不要脸也罢,竟敢脏了娘娘视听。” 又看童昭仪脸涨红,愤然瞪向言殊背影:“她不过是仗着有个姨母在宫中,娘娘位分远在荣贵人之上,不怕教训不了个野丫头。” 童昭仪只怕那变态再恶心上她。 “算了。”嫌晦气也掸掸衣裳,紧赶着回去:“只当本宫今日倒霉,碰上这么个疯子。” 青萝随之跟上:“娘娘离远些也好,奴婢看她精神不正常,别真是有疯病。”接着轻呸声:“就这也想得皇上宠爱,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 “何况是、”童昭仪紧住口,脑中浮现周祁面容,想夸人又别扭:“况是她连那男狐狸精一根毛也比不上,竟敢痴人说梦。” 依旧没发觉自家主子反常的青萝迈着步子无脑附和:“周贵君温和识礼,又有顶好容貌,莫说皇上,便是奴婢也喜、”话说顺嘴,险忘记童昭仪对周祁也仇视,悔得自掌嘴:“奴婢一时失言,请娘娘责罚。” “你说的是实话,本宫罚你做什么?” 童昭仪语气不似好,吓使青萝以为是反话,慌要跪,被正好回头的童昭仪没好气拽起:“你也疯了?” 青萝仍惴惴:“娘娘不是厌恶周祁..?” “本宫、”童昭仪脑海又现人影:“本宫是厌恶他,也不想那变态与他争宠。”何况周祁确实好看:“依那日所见,他也没那么讨人厌..” 被青萝发现她嘴角没压住的笑:“奴婢明白。” 青萝不自主想到静妃,紧垂首望路,沉着心没说穿:“娘娘厌恶周祁,更厌恶言殊,是两码事。” 第479章 第327章 再有气也不能打您脸 庆日将近,户部呈来秀女名册,言殊也在其中。 君王已令宫事由周祁做主,加之两人同处,户部来人见君主不在,遂将名册直接交与周祁遴择,以至褚君陵回殿就见御案上铺着各色女子画像,周祁则持名册比对得认真。 “在看什么!”褚君陵急地上前,一手夺册,一手将周祁眼捂住:“不准看了!”厉斥奴才将画像撤走,却听某个阻拦,更急了眼:“瞧是画中女子美艳,迷着你了?!” 被周祁扯开手:“户部送来的采选名册,皇上也掌掌眼。”无视昏君倒打一耙,瞥过被他捏得近报废的册子,不咸不淡道:“光迷着臣不起用,皇上枕边人,得要皇上满意。” 褚君陵百忙中忘记这茬…… 那日与周未商榷过,是觉不妥,采选之事怕事先不告诉周祁叫他误会,便打算先通个气,只瞒着封后,哪想后头不仅忘了,还被户部告到周祁面前:“祁儿..” 难测身旁人此刻心情,心虚将那册子丢远,再试探牵他:“你听朕解释?”好在没被甩开:“朕有更周到的谋划,暂需纳人入宫,此计当下不便说,但朕保证,绝不会行负心之事。” 扯口要发毒誓,得周祁句“不信”:“朕发朕的,万一灵验、”话不完再遭个冷眼,紧就避谶,又心疼他久站着累,拉人并坐到软椅上:“不行仍照原计划实施,你说如何便如何,朕听你的。” 周祁只怕朝中大臣不放过他。 “凡事有朕在,畏忌那些顽固做甚,再不济昭朕不能人道,纳再多妃嫔也白搭。” “皇上又是没话说?”周祁瞪瞪他,屏退急得恨不得过来堵昏君嘴的德观和埋头装耳聋的一干奴才,心累得道:“此举只会叫朝臣日日催着皇上调治,或无起色,皇室在世的不只皇上,还有位九皇子。” “他没那胆子。”褚君陵声轻蔑,随即压过身,拿下巴枕在周祁肩上:“皇位也好颜面也罢,贵君才有本事叫朕失去。”又嫌枕着不够,手将他整个人圈住:“你于朕最重要。” 周祁失笑:“皇上不便说的计划,便是那日与父亲所商?”得昏君承认遂不多心,只稍偏偏头,以防被他头发刮得颈痒痒:“那便照之后的打算,臣信得过皇上。” 倒是那言姑娘:“皇上仍要纳其入宫?” “采选与否,都要拿人儆效尤。”褚君陵道将人尽其用,觉周祁偏躲当他肩难受,自觉坐起身,后望他脖颈白皙光洁,心念微动,蒙住周祁双眸偷舔咬口:“沈寰那头该计划着了。” 周祁浑身起个颤栗:“痒..” 又闻昏君提及生子,心绪芜杂,夷犹间腿畔觉到热意,垂眸子一看:“褚君陵。” “朕不做什么。”褚君陵难自控,将人紧紧往怀中裹,却记着周祁心有阴影,只做表面亲热:“朕只抱会。” “皇上想做便做吧。” 只打算抱着人亲亲脖子蹭蹭脸的昏君一愣:“祁儿?” 被周祁再吻住:“!” 心爱之人投怀送抱,褚君陵好险些失控,却看怀中身僵硬,分明没做好准备,再大欲念也作心疼:“不着急,朕不是为逼你。” 即撑着理智松开他:“现今不是好时候,我们再等等。” 周祁动手去解腰绦。 “今时日后总是要来。”这段时间他也想好,既难斩断与昏君的孽缘,注定生死纠缠,亦不能叫昏君真寡到死,况他身后还有周氏,帝王真心终惘惘,焉能挥霍尽:“臣难得才下定的决心,就趁此吧。” 仍看昏君磨蹭:“臣这身病费去皇上多少财银?” 问得褚君陵先发懵,旋即会过意来:“朕与你又不是买卖。”不满将他衣襟系好,忽地遭紧抱,忍燥摸摸周祁脑袋:“不许勾引朕了。” “皇上挥金掷玉为臣治身,却不讨取回报,臣都替皇上不值当。” “周祁!” 周祁也拿名字喊他:“褚君陵,你要我难堪嚒?” …… “后悔便推开朕。”褚君陵妥协,抱起人往内殿去,等进榻犹看他紧绷着,心疼不过,这又下不去手:“真决定了?” 周祁赧然背过身去:“幔帐关了。” 床幔应着话音落下,不多时又掀起:“朕去传太医!” 周祁耻得不准:“我没事。” “这叫没事?!”褚君陵心拔凉:重生至今虽没与周祁行过房,却肯定他没这隐疾,贾钦诊治期间没有,奉郡时李老头日日把脉,犹未查有不举,是他的问题?? 紧将床幔又关上:“再试!” 复欢侍箫仍无果,赶着起身穿好衣物,又看周祁还僵卧着,也当他遭痿事吓着,轻拥入怀安慰:“莫怕,先传贾钦来看,便真是有这方面隐疾,该如何治就如何治,朕尽陪着你。” 仍旧不得周祁情愿:“不可讳疾忌医。” 笑哄他李老头都能叫男人生子,治个隐疾定也容易,紧要遣暗卫去,被周祁手拉住不让他传令:“臣知要如何治。” 周祁声微弱:“只要皇上如以往时待臣。” 褚君陵不可置信:“什么?” “皇上教过,痛和羞辱才属于臣。”似说不下去,色苍白的蜷起身子,手无力遮住脸,后从指缝溢出几滴泪来:“温柔不是。” “亦是皇上说,臣最不配得您善待。” 第480章 褚君陵登时湿了眼。 “是我该死。”殿内起道巴掌声,褚君陵回忆起,只敢轻轻揽住周祁:“祁儿,我不得好死。” 周祁只哽咽。 过片刻:“皇上容臣留些脸罢。” …… 褚君陵未想自己有哭肿眼的一日。 哄周祁睡下,就坐在床前静静看他,看着看着眼又模糊:他当周祁恐惧情事是因他彼时行房暴戾,却不料是几句床笫间的话…… “朕说错了。”褚君陵眨眨眼,手不稳抚上周祁脸颊,轻轻摩挲会,拂开他眉眼间的碎发:“周祁应得世间最好,是朕最不配得你原谅。” 悔恨难消解,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久久坐阵,待得眼干不落泪,缓至消肿欲往外走走,出门就见德观瞪着双招子将他骇望着:“朕脸上有花?” “没有没有。”德观慌摆头:“是奴才老眼昏花,直视犯上,请皇上饶恕。” 真看君王不怪罪,又觑向那高肿起的半张脸和清晰的指印,联想到方才殿里头起的动静,只疑心是自家圣上求欢不成让周祁打的:“您和贵君……” 果然见君王面色更沉,越肯定心中猜测,又看这巴掌打得实:“您说这..” “嗐呀”一声,不敢直议周祁不是,更心懑他骑到君主头上,忧来怕去,仍禁不住叨咕:“皇上既是天子,又得日日见外臣,贵君再有气也不能打您脸啊。” 褚君陵才想起脸疼。 “朕自己打的。” ‘什么!’德观更不忿:“他竟还令皇上自己打自己!” 气得褚君陵想扇飞这蠢奴才。 罚德观掌十下嘴,另环伺过在场奴才,叫个个管好舌根子,随后也觉没脸出去,回殿关了门。 事后两人都未提此事。 只周祁觉得过于丢脸,心想暂时搬去偏殿,遭到昏君强烈反对:“要搬朕也搬,不若你今日住去偏殿,来日又想回府,再往后还不得跟朕断了!” “臣实在尴尬。” “朕前阵肾、咳咳。”褚君陵打住嘴:“朕不也没尴尬。”继瞧周祁似笑非笑:“你只顾不尴尬,就不管朕为此愧疚。” “皇上不该愧疚?” 褚君陵吃瘪:“反正朕不准。” 更紧紧的将人守着,去哪都不落,周祁拗不过他,只得打消与昏君分居的念头,如此别扭有几日,直至沈寰执完外务回宫。 “皇上这便要谋子嗣?” “是时候了。”褚君陵算好时日,听周祁说早:“早什么?还不知那奴才几时能怀上,从怀至生又有近十月,最快也要到来年秋。” 周祁想看那被昏君紧藏着不让他看的生子药是什么样。 “药有什么好看。”褚君陵口述过,仍看周祁要亲眼见,紧怀疑瞧他:“你想做什么?” “臣能做什么?” 周祁声色如常,使褚君陵信是自己多心,又瞧他实在好奇,想是缓和关系的好机会,将药瓶子取来,但不打算直接给他。 只倒到手上叫他瞧,看周祁想伸手拿,手快装回瓶中:“这药可危险。” “又不是毒药,有何危险?” “对你是。”观人疑惑轻碰碰他嘴唇:“怕你误食。” 周祁装作没听懂。 恰闻沈寰前来复命,想细观察这位不露山水的九皇子,哪知眼刚落到对方身上,紧遭昏君脸挡在前:“再看朕把他脸皮削了!” 沈寰:“…………” 周祁看他拈酸吃醋,免得殃及无辜,道声“头闷”自觉去外头,褚君陵则巴不得,等人走即刻审向沈寰:“朕宛然讲过你貌似朕?” 前来复命且无意引周祁关注的沈寰心惊肉跳:“属下不敢!” 遭褚君陵阴鸷反问:“你不敢什么?” “属下、”沈寰背瀑冷汗,被君王眼刀子刺来,稽首示忠道:“属下不敢肖想贵君。” 得个扎实脚踹。 “属下该死!” 褚君陵还用得上他,暂不打算赐死,蔑看沈寰跪回身前,轻踢踢他脑袋:“朕离京前应过你什么,可还记得?” 这次沈寰留了神,慎之又慎道:“主子说……若属下办事妥当,便将景南赐予属下?” 紧被问作何想。 第328章 天下尽要以为皇上有怪癖 那日受君王点醒,沈寰事后也认清心意,和着时不时去看望,久往之下,亦探出景南对他有意,成事自然好,只不料主子会真兑现:“属下但凭主子吩咐。” 却得句“只是”:“你这身份特殊,哪日因令死在外头,那奴才便是孤苦的命。”褚君陵先似为他考虑,旋即话锋一转:“再有件事,办妥朕还你自由身,许你与那奴才厮守,若有误,朕先将那奴才赏你,再赏你与他做对死鸳鸯。” 沈寰心骇未敢表露:“请主子示下。” 听君王语罢更是骇然:“属下与景南同是男人,怎能生育、”紧被扔瓶药到眼前,道是能使男子受孕,叫沈寰自主选是他吃还是那奴才吃:“或是朕给你找个女人,省得服这药。” “这药..”沈寰只怀疑是他耳岔:“主子从何得的?” “朕须跟你交代?”褚君陵叫进德观去周府传令,随即令沈寰跪直身,扯下他证身份的腰牌损毁:“暗卫堂不必回了,由此时起,你便尽心守着那奴才,直至皇子出世。” “主子、” 第481章 叫君王个眼色慑住:“此药不伤性命,待事成,家宅田地或是金银财物,朕尽不吝啬。” 沈寰却心沉。 凭主子对周祁用心,此药若真无害,何不就让周祁服用,亲生骨肉总比他这暗卫的血脉来得正统,况主子选中他…… “属下只愿追随主子,不敢求自由。” “朕不差奴才。”褚君陵岂不知他试探什么:“更不是在跟你商量。”后从食案上取块早备好的月团,拿在手瞧了瞧,赏予沈寰品尝:“再过几月便是中秋,夜里有个暖床的陪着,不比在宫里睡房梁快活?” 沈寰蓦地抬头,对上君主没温度的笑。 “你先像朕,才有朕赏你的自由。” ‘果然是..’ 沈寰身形稍跄,而后俯首起个苦笑。 不过是眉眼都随有几分先帝,一个是中宫所出的皇长子,名正言顺的大褚国君,一个是冷宫弃妃所生,能多像呢?便是周祁不能生,主子重他比重社稷,大可寻周氏直系的孩子教养,不过是皇室血脉掺不得假,不过是、、 主子不说破,他若聪明亦该装傻。 “属下明白。” 身边暴露他便该死,况将要做储君生父,主子既不杀,又许诺他后生安稳,沈寰想:他这位皇兄,到底是念旧情的。 “生子之事,求主子容属下考虑两日。” 褚君陵大方应允,放他去与景南讨论。 这头接到皇帝旨意,让认景南做外甥女并于庆日带人去采选的周未:“???” - 两日后得所预料的答案,褚君陵以保万全暗传过相关人等,等尽妥帖又派有教习嬷子去周府教礼仪规矩,景南容色清秀,又是懦生生的性子,梳妆后真就雌雄难辨,叫周未夫妇瞧过都愣了愣。 褚君陵却不满意,瞧人模样是过关了,体肤却糙得很,压根儿不像养在深闺的小姐,于是一挥手,慨将宫中膏脂玉粉往将军府送,令要景南在最短时日内养个好肤色。 此间也没叫沈寰闲着,让其习着扮假太监,以作“陪嫁”进宫。 周祁则看昏君忙着给自己戴绿帽:“此事外传出,天下尽要以为皇上有怪癖。” 被褚君陵掐一把脸:“朕是为谁!” “皇上未将药孕之事告诉臣爹娘?”那日德观前脚去周府传完旨,周夫人后就递信入宫,问他昏君是不是上几回去府上看上了景南,急得纳人入宫,害他好一番周旋:“也不事先知会臣,此事光伤脑筋就罢,也不怕臣说漏嘴坏皇上计划?” “朕怕他俩当朕是脑子坏了。”毕竟这事难解释,要不是前世亲身瞧过,换他也不信,何况他家贵君嘴严着呢,信得过:“等生下再说吧。” 不由想到前世,都是泪。 前世他后宫没人,为这事被周夫人误会他背着周祁在外风流,明里暗里挨尽了讽,还被朝臣拿作是变心的证据,诤谏他复后宫,理由是他不忠的名头已经背了,不如背到底,还是靠周祁出主意,让往喊得凶的朝臣府上塞侍妾,照每月发俸日送些去,挑得各大臣后院起火才消停。 还得是他家皇后。 褚君陵想罢自豪,又算着离封后不剩几日,乐呵将人往怀抱按:“祁儿,朕高兴!” 周祁敷衍附和,看昏君近来动辄自顾自的发笑,只当他是想当爹了。 随后算想家中人不知生子药的事:“也好。” “嗯?”褚君陵稍将松开些:“什么好?” 周祁笑笑不告诉他。 — 仲夏月九,举国大庆,贺社稷之大统。 君主大赦天下,蠲缓赋税以纾民力,减租庸兴商农,以彰皇恩浩荡,宫廷设筵宴,珍馐美馔不尽其类,丝竹悠扬不绝歌舞,觥筹交错,自朝至暮未尝稍歇。 宴间降国敬臣礼,以示归附,轮至原北沧国进献,国亡时为求苟活被褚君陵去了根的几个王室怀恨在心,先是献礼认新主,等后再道备有傩戏,以祈国运昌盛。 褚君陵饮杯酒:“准。” 转看周祁也举杯欲饮,顺手拿走,换将沏好的热茶给他:“菰市新献的紫笋,尝尝。” 周祁眼落到酒盅上。 褚君陵紧放远。 “…………” “饮酒伤身。”瞧人蹙眉低声哄住,心想今个是封后的大好日子,皇后喝趴了还得了:“你酒量差,喝醉是小事,当众失态可怎么办?”哄他忍忍等回殿喝,听周祁只尝个味,装作顺着他:“朕倒不嫌弃,就怕你酒醒后后悔,真想喝也无妨,丢了脸有朕替你兜着,在场那些个定不敢嚼舌。” “算了。” 褚君陵忍着笑,看他闷闷端起茶尝,夹著小食递去:“就茶吃。”被周祁瞥来就叫他看台上:“戏开场了。” 周祁只后悔没坚守着规矩去坐臣子位。 戏开场,身着绿红的舞伎脸戴各式柳木面具,所饰各方镇地鬼神,而后作舞祛灾祸、纳祥泰,紧有片刻浓烟过,天降台上又一神,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着有红袍天师剑,正是判官红钟馗。 ‘钟馗’持剑走位,以北沧语诵驱邪经,等后起舞作法,随鼓乐重舞势越疾,忽一声喝,见那‘钟馗’腾空跃起,拔剑破风,直使轻功袭向天子,场上乐声骤停,饰‘钟馗’的舞伎站定,剑离君王只半臂距离。 宴上一瞬死寂。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舞伎弃剑跪拜,照大褚规矩行三跪九叩,一跪一祝词:“一愿吾皇龙体康健,享万寿无疆,二愿大褚国运昌隆,承千秋万代,三愿、”那舞伎斗胆仰头视君王,又似受到君威震慑,慌得低头,叩首时没落的面具这时松落,露出昳丽面容:“三愿此舞取悦圣心,恩赉草民入宫欢侍。” 第482章 随君王让抬头,殿上各式反应都有。 有喊护驾没护上的奴才,进场护驾见是虚惊又暂退的侍禁暗卫,受吓险失态的妃嫔女眷,举止心思尽各异的众朝臣,再有些是听那舞伎自荐枕席,幸灾乐祸望向周祁。 周祁静看着昏君夸那舞伎狰狞面具下有副姣好容貌。 再是准那舞伎近身。 再支走他。 “去你爹娘那处坐坐。”褚君陵眨眨眼,示意待会再与他解释:“你娘亲怕是吓着了。” 周祁顺从起身,走时瞧昏君令那舞伎斟酒,佯装吃醋轻抢过,一饮而尽:比上回那青梅酒淳烈,是好酒。 便想去周未夫妇桌上贪几杯。 不意刚下御阶,紧听得有刺客,回头果然见是那舞伎。 眼见此人身手不俗,应是专业杀手,怕成昏君累赘自觉躲远,又随着那舞伎暴露,其余同伙即刻也现身,与御林军杀做一团。 “祁儿!”周夫人只怕周祁傻的去救皇帝,急拉他到身前,又看在场多双眼睛看着,其余武将护驾的护驾,杀刺客的杀刺客,就周未只顾着自家,怕事后受污蔑紧催促他:“祁儿有我护着,你快去救驾!” 遭到皇帝拒绝。 褚君陵打折那舞伎四肢,扔给身旁侍卫,看周未前来紧让他回去护好周祁,否则拿他是问,话落殿中骤起浓烟,隐去周夫人和周祁身影,烟雾散淡周夫人还在,周祁没了?! 褚君陵要疯。 怒急间紧听道熟悉声音,眼速找去,好嚒,周祁持刀挟了北沧王室的主事人。 “周未!”褚君陵心提到嗓子眼,边饬周未将周祁换下,自己边急赶到殿下,拉过人失慌瞧:“可有伤着?” “臣没事。” 遭褚君陵几个怒瞪。 “喝杯酒给你壮上胆了?”褚君陵没好气,再三检查过才放心,放心下来紧想训他,忍了忍,转头将夫妇俩斥了顿,尤其是周未:“朕专将人喊来你这,是叫你看丢的?!” “是臣大意,不关父亲和母亲的事。” “你也想找骂?”等看周祁神情乖巧,不知委屈还是装地,怒火消下,紧是一阵后怕:“朕看你才是刺客。”天晓得他见人丢了,险些当场驾崩,褚君陵如是失而复得,将周祁久抱住:“想吓死朕嚒。” 周祁也冤枉。 他真是老老实实在他娘亲身旁,谁知北沧王室有人趁烟浓来劫他,还举着刀,周祁虽没拾回武功,曾也是练家子,技巧算没忘,今时身手对付刺客不够,对付常人倒轻松,况这些王室人常年养尊处优,刀也举不稳:“臣怕那人挟持臣不成转而去害娘亲,只能将其反捉了。” 倒顾不上昏君会担心。 环伺宴上人多,昏君也似真吓狠了抱着他极用力,遂轻往他背上拍拍,自觉认个错:“臣知错了,下次定当心些。” 仍看昏君迟迟不松手:“捉审刺客要紧,皇上先放开臣?” 褚君陵紧要劈了那阉人。 刚从侍卫手中接过刀,却见那欲挟周祁者先撞在周未刀上,自主抹了脖子。 第329章 没有男人封后的先例 褚国昔取天下,褚君陵为斩草除根屠尽败国君臣,主动降的或戮皇室,或皇室男子想活命者,不计老幼一律去势,多数人宁死不受辱,却除玄盛及百年前从玄盛分裂出的北沧之流。 玄盛皇室先遭阉,再因煽惑旱事丧命,褚君陵当剩的能老实了,今又来个北沧步老祖宗后尘。 自刎那个因受割势损失康健,落些不欲生的病根儿,是以对皇帝怀恨在心,闻风褚国庆大统,预谋弑君,又探到皇帝好耍男人,迎其嗜好训养个,借以鬼戏献之,如愿近其身。 后闻皇帝让斟酒,欲加毒害,不意酒先遭周祁夺去,致使此计失利,再欲以男色蛊惑住皇帝,趁其不备杀之,孰料皇帝武功高深,那舞伎行刺未遂反暴露身份,使他也受控制。 这人又是奔鱼死网破来的,看周祁到周未席间,既知他受皇帝珍视,当年皇帝敕令宫刑,他欲买通周未留住完身,却遭其亲斩去命根子,国仇私恨一并报,便想挟周祁以令天子,先叫皇帝当他这男妃的面亲手杀周未,再等事罢擒住皇帝,去其势,削其首,最后再送周祁上路。 于是放个烟雾弹,趁乱捡把刀持周祁,不料被反擒住,已见复仇无望,更闻皇帝心狠手辣,怕受酷刑折磨择自行了断。 剩余刺客很快被拿下。 褚君陵瞧这些人含毒自尽,既不拦着,转令禁卫将北沧王室剩余人等与台上舞伎一并处死,被周祁规劝下:“庆日不宜大兴屠戮,况且余人未审问,皇上即便错杀,明面上的刺客除了,怎知暗处不剩?” “那便查。”剩不剩于褚君陵不足惧,但想周祁安危与后头事,也就依他:“贵君仁慈,不愿枉杀无辜,朕倒以为越是庆日,见见红才喜气。”遂令刑部和御史台现场查办,不必等宴后,随后牵过周祁回座,冷睨向那刺杀与自尽都未成的舞伎:“好一出‘钟馗斩鬼邪’,原是要斩朕这个‘鬼’。” 那舞伎被卸了下颌,只能拿眼恨他。 褚君陵更蔑视,令查案的不必审他:“直送他去地府瞧瞧,是朕如恶鬼,还是恶鬼似朕。”继瞥到那舞伎落的面具,使唤奴才戴回到他脸上,又望其挣扎:“戴不住则缝上,以这张脸见阎王,好问他钟馗那天师剑斩不斩得了朕。” 第483章 却看那奴才倒地抽搐,口中吐起白沫。 再是下一个。 “烟雾有毒。”那舞伎咬字艰难,狞笑着望四周:“狗皇帝!你害我北沧国破家亡,我入地狱,也要拉着你与这些狗官垫背!” 不想话刚落,紧有太医带解药到。 那舞伎先惊愕,紧疑是有内鬼出卖他一行,却想此毒是他所制,解药更在入宫前分食尽了,便不作慌:“你便知计划又如何,解药短时内难制成,你既无能救任何人,更得与我同日见阎王。” 良久未见皇帝毒发…… 过半晌毒发者也救回,上至妃臣下到奴才,竟没一个损失。 “..这不可能!” 周祁也疑惑:“皇上早知道?” “不算早。”褚君陵事发前真不知,若非那舞伎窥觑他时眼泄露了恨意,他真以为对方要勾搭他,至于两次投毒:“烟毒是他自主招认,若问欲下往朕酒中这回,你一贯守礼,哪是会当众使性子的。” 继瞧方才拿远的酒盅不知何时回到周祁桌前,又拿远:“之后有你的要紧事,不准喝了。” 已经偷得三五杯的周祁自觉换回茶:“救人是用的李老的药?”奉郡分别时,昏君怕他回京后再遭毒害,问李老要了颇多解百毒的药,未想会真用上:“皇上与臣并未服解药,为何却无事、” 随即瞧向桌上饮食,又转头望昏君。 得褚君陵夸句“聪明”:“今日人多手杂,有备无患。”而后贴近周祁耳语:“朕的贵君和璧隋珠,得防招贼惦记。” 周祁遭酒烧地些许心热。 行刺之事很快查明。 舞伎中除行刺这个,剩余人不知情,王室几个知情瞒报,罪同同谋,褚君陵瞰着跪在殿下颤颤巍巍的一群人,故意沉默阵:“不知情者释放,北沧王室……”话顿了顿,听谢恩与求饶声并起,烦得拿酒杯敲敲桌,瞬时又安静:“押赴刑场,剁碎了喂狗。” 求饶声再起,遭侍卫封口堵了凄厉。 等轮到那舞伎,褚君陵瞧是面具缝好,对这新脸皮颇满意,却不悦被血脏了地面,朝奴才轻挥手,殿内须臾间起道带惨叫的咒骂:“舌头割了。” “皇上。”周祁再见识到昏君残暴,不禁心悸:“宴事要紧,只将这些人按罪问斩、” 被褚君陵握手打断:“刚喝过酒,别吵得你头疼。” 后观剩余败、降国者乌口白脸,见是起够震慑作用,才令将那舞伎拖下,赐了虿盆之刑。 有这插曲,倒是没人再敢给皇帝献美人了。 “都静着做甚?”褚君陵扫视远近:“不高兴?” 等见场面被迫热闹,转头望周祁,却看他视线有意回避:“怎么了?”再觉其手冰凉,登时担心:“身体不适还是被朕吓着了,可用传太医?” 周祁仅道是有些乏了。 “稍等会。”褚君陵坐近些,好让他枕着自己:“给你备了惊喜。”紧接着喊过德观:“宣旨。” 旨意先是将前就犒赏过的有功将士再犒赏遍,周未为主帅,既定天下,有不世之功,俗物难堪赏赐,赉封王侯周未不受,论及将相上无可封,君主感其忠厚,不欲令功臣勋劳湮没,择授其子周祁。 周祁既为宫妃,不可入朝职,遂封中宫,赐宝册,择吉日行大典。 圣旨念过,宴事又复沉寂。 “褚、”周祁怀疑他是醉了,又或是昏君醉了:“这即是皇上先前不便与臣谈道之事?”紧被塞圣旨到手中:“名分先给了,册封大典等你生辰时补上。” 周祁哪顾得:“皇上真是..”竟在这等要日行昏事,倒不怕遭朝臣口诛笔伐和世人诟病:“臣此时应抗旨还是谢恩?” 紧有大臣替君王回复:“贵君应为我大褚社稷着想,跪请皇上收回成命!” 周祁真要跪。 “胡话也听得?”褚君陵捞起人,也不跟这些大臣废话:“嫌舌头长了尽管来惹朕,皇后耳根子软,谁叫他为恶言坏了寝食,朕是要诛九族的。” “自我褚国开朝以来就没得男人封后的先例!周祁占后位既损国威,更是害皇室无嫡出,皇上能不顾祖宗基业和后世社稷,臣只问他周氏谁敢背这个罪,谁背得起此罪!” 劝过皇帝即指向周未,因怀惶怒手口颤抖:“周氏父子豺狐之心,焉甘为外戚?臣等尽瘁事君,安乎畏葸生死,今日诤言如能换皇上弃撇昏聩,做一世明君,灭十族又何惧?” 伴同此人谏忠言的其余大臣紧噤口望他:“???” 褚君陵鼓鼓掌,面露不知意的笑:“诸位尽有如此想法?” 场上登时安静有大半。 “燕大人有如许胸襟,朕岂好、”遭周祁插“困”拦下话。“朕知道。”褚君陵意会,怕给周祁添孽,亦未打算拿此事开杀戒,又瞧他脸上确有倦意:“惊喜也给了,你先回去歇着?” 周祁怕他真被惹得诛人十族:“臣等宴后与皇上一起。”后瞥过手握着的圣旨,朝昏君轻笑道:“臣还未向皇上谢恩,不算得受册封。” 连话带笑勾得褚君陵五迷三道,哪还得空怒,又听燕复以此拿周祁诋毁,随手操个器物摔去,倒也没砸到人:“爱卿怄朕便怄朕,何为中伤皇后?” 燕复重重一拜:“臣以十族命乞皇上,撤封中宫,收回周祁皇后册宝!” “燕卿怎说得朕跟不辨忠奸的昏君似的,你为朕肝脑涂地,为社稷披肝沥胆,朕岂好专戮?”褚君陵真似惜贤臣,既未问罪燕复冲撞中宫,更提拔他官升一品:“还有谁不满周祁受册封的,站出来朕一并擢升,免得厚此薄彼!” 第484章 “臣等岂是为自身仕途!” 褚君陵不关心:“朕直说了,娶得成皇后朕即谋子嗣,中宫搁置后宫亦搁置,朕也瞧瞧,诸位背不背得起害皇室绝后之罪。” 叫众臣自个选。 众臣看皇帝不要脸,知他真能干这损事,偏先皇骨肉就剩这一个,易主没处易,这个又昏聩,骑虎难下之时,不意周未肯站出来:“启禀皇上,末将以为燕大人所言在理,周祁既为男儿,无能生育,难堪中宫之任。” 气到头晕目眩的燕复听周未这话,对他稍有改观:“周将军亦是顾全大局之人,就请皇上、” “请皇上准臣赎过,将家中小妹献上,以为皇室延绵子嗣。”周祁先续过燕复的话,后想己父既为忠将,更代表的周氏,实不便行这损傲骨、污清白之事,他既……既‘嫁’与昏君,冠从夫家,亦不算是丢周氏的颜面,遂快于周未跪下身,忍窘朝昏君道:“小妹此刻正候在殿外,请皇上传见。” 顺势全了受封的礼。 “跪什么。”褚君陵蹙眉拉人起来:“传。” 景南随引路奴才行到御前,娇跪身姿盈盈参拜,实则满手心汗:“民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褚君陵先牵周祁坐好,后将景南从头到尾审视,装得像那么回事:“叫什么名字?” “民女..周景岚。”景南紧张得差点说错,幸亏是面圣时不能视上,规避掉被君威吓露馅儿的风险:“请皇上万福金安。” “平身。”褚君陵睨向此前信誓旦旦将景南身份措置妥善、却连名都不改改的周大将军:“好名字。” 周未心虚避开眼。 第330章 这些人净没你好看,抢不走朕 “下官与周将军同朝为官十余载,怎不闻镇国府还有位千金?”恍悟过来并觉被周氏父子俩耍的燕复收回一个改观:“难为周将军为固政柄,女儿也是能随意认。” 遭周未驳是亲外甥女。 “末将与舍妹一母同胞,景岚奚不为末将骨肉?” 接道景南刚及笄,尚且待字闺中,此番进京既为走亲,亦是奉父母之命,托他这舅舅帮择良配。 周未难推却,敦嘱周夫人德选京中适龄男儿,料匹俦未得,前阵君王微服到访,叫景南悄望到,心许而情倾:“小女探知皇上身份,即闻采选,央末将向皇上举荐。” 景南紧跟着诉倾慕。 “周将军倒会唱双簧。”有大臣撇这舅甥俩一唱一和,眼见不惯,更量周未不敢于要日放肆,遂帮燕复怼他:“让外甥女与亲儿子共事一夫,你倒是要脸!” 岂料周未还有更要脸的,扯什子周祁为男后,不便与妃嫔多交涉,他那妹妹进宫既有照应,再是血表兄妹,若周景岚有幸诞得龙嗣,亦可过继给周祁,为算中宫嫡出。 再又是番唇枪舌战。 褚君陵暂没管,只看周祁又想抢周未的话说,低声劝止:“你凑什么热闹。”知其操心什么,借有桌案遮挡手按在他腿上,以防他起身:“你当朕往周府送脂粉何要使得人尽皆知?” 即瞧周祁愕然:“污名有朕担着,损不了你周氏。” 周祁顿了顿:“谢皇上。” 便听昏君嫌嘴上的谢意敷衍,要等回殿后亲自讨,不由想到上回,做打算间,却听殿下争执越激烈。 “行了。”褚君陵作个声,见是火要往周祁身上引,烦得斥众臣:“诸位尽是朝中重臣,舞手跳脚地,不怕惹人笑话?” 语罢瞥向景南,先道他模样出落得不错,有几分周祁的影子,再念在周祁亲口举荐,破例封了贵嫔,又将人安置在距养心殿最近的长楽宫。 景南赶紧谢恩。 受斥的大臣没察出两人有哪处像,倒望着皇帝跟眼长在那周家女身上似的,这也觉到猫腻:难怪君王常往周府赏胭脂水粉,众臣起初还当是给周夫人的,还纳闷那母老虎哪用得下这多好物,打今儿一瞧,怕是君王早与这周景岚看对眼了,拿父子俩当说头呢…… 那也赖周未! “周将军好算计!”仇周氏的大臣找本就参:“晓得儿子不能生,占不稳后位,紧就寻个外甥女来固宠,这是唯恐百年后江山不改姓周?” 周未报声冤,暗以手势拦下欲争论的己方大臣,叩请君王明鉴。 “朕自是信得过国丈。”褚君陵莫测道这称谓,先准周未起身,后尝席间食馔?冷下,恐周祁吃了伤胃着御膳房新做来,落筷之际谈到徐氏谋权篡位和卢氏设计立储之事,蒙说封周祁不仅因私心:“不能生才好,禁绝外戚把持国柄,更防仗恃元储篡逆,正是要男人坐后位最合适。” 众臣看着就差把皇帝从龙椅上踹下来的周家父子:“…………” 再观向羞藏于周夫人身后的周景岚:“此女亦是周家人,若真如愿诞下皇嗣,何不算为周氏血脉?” “无出即绝周氏争储,有便是解了中宫无嫡出的疑难,总能占着样。”褚君陵睁眼说瞎,拉过周祁的手把玩:“后宫不只有皇后和景嫔,储嗣之事更取决朕,诸位与其提防周氏,不如盼着此回秀女中能再有个和朕心的。” 旋即不管众臣想法,直接入采选。 大褚选秀三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其间未得召幸者,依入宫年份逐一降位,直至最末等,若过花信仍未得侍君,再贬做宫娥,劬劳至艾年解役离宫。 第485章 按理这次小选应在后年,一因国庆为贺大喜,二来败、降国进献有美人,本该去年宫宴时奉上,时遇天灾不宜淫逸,君主未受纳,今朝泾川水利完竣,各地工程亦将投用,逢社稷安宁,眼见异邦又送人来,防其惑乱皇室正统与侵朝纲,再和钦天监算过,褚君陵更有封后打算,多缘由使然,则将采选提早至今。 小选仅限京臣亲族,先呈画像由君主过目,中选者先由宫嬷子到府验身、考察德行,及格入殿选,待太后与君主考过才学规矩,定最终去留。 太后既逝事则皇后,褚君陵无视满殿人看周祁:“你挑?” 周祁望一众恨不得拿眼刀子将他剁成肉泥的大臣:“不了。”即觉这话失礼:“皇上喜欢就好,臣尽无异议。” 褚君陵只当他是醋了,随手指几名秀女上前,边着人示才艺,边小声向周祁:“朕一个没细看,别吃味了。” “没有。” “撒谎。”头都快埋到桌案了,分明是为藏脸上情绪,褚君陵看他口不应心,怕人闷着难受,握过周祁手温哄他:“这些人净没你好看,抢不走朕。” 遭周祁往手背上掐一把。 朝臣瞅这苗头,便知是和去年封贵君一个套路,劝不住,又想周氏已有个妖后,若再如周未愿叫他那外甥女揣上龙种,这江山社稷真得姓周,那哪行! 为不让周未奸计得逞,家中有女入选的遂寄望于自家,无则与周未眼瞪眼,却净想着君王能纳后宫,便不会真专情,皇储从哪家肚皮里出来还不一定。 一时各怀心思,倒真忽略掉反周祁封后的事。。 宴后回殿。 褚君陵欲将“谢礼”讨了,却看周祁态度冷淡:“还醋着?” “……”周祁不知他哪只眼看出的:“没有。” “还撒谎!”瞧他死不承认,屏退侍候盥洗的奴才,按住周祁嘴角往上抬:“没吃酸却要冷落朕?笑着多好看。”即被打开手,更当对方是醋极了,轻抱住人连连抚慰:“朕全程只顾着你,便是做样子瞧过几眼,尽也没上心,连这会再见着都不定能认识,别生气了?” 再坦荡荡与之对视:“或觉着朕相中哪个,朕即刻将人逐出宫去。” “臣没生气。” “杀了也行。” 周祁稍无语:“真没有。” 惹褚君陵将信将疑,更觉他情绪确实有异,恍想到宴上另外件事:“是为朕罚杀刺客之事?”真见其迟疑:“真是为此?你心觉朕手段残忍,亦或是怕朕?” 周祁尽未否认。 “不凶狠些不足慑众,朕更打算移北沧出大赦之列,累重赋税徭役,叫那些想报复的或怀憺畏,或知惹朕是哪般下场,为同根生的着着想。”瞧周祁颦眉更委屈道:“你不想朕殃及无辜,朕才将旨意撤消。” 周祁轻叹:“皇上何故与臣解释。” “怕你疏远朕。”褚君陵愁着脸,望他衣襟被自己抱乱,又拾掇规整:“朕在改了,更不会如此对你和周氏,别怕朕?” “臣哪是怕这。”虽然也有,再多是怕这人暴虐成性,做个彻头彻脑的昏君:“僭虐太甚反致威损,皇上既承国祚,更应循法治世、以厚德载物,而况生杀自有法度,行刺当诛,胡必要绝人道?” “皇后训诫的是。”褚君陵连颔首带应承:“朕听教了。” 周祁就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 “她凭什么!”言殊气极,偏忍到回房才敢表现:“贱人!” 今日入选拢共六人,言殊在其列,却仅得个小小才人,光如此也罢,周家那个举止怯懦,最该是圣上厌恶的类型,偏靠周祁的关系封了贵嫔,独享一宫主位,不似她屈从隅室,仰人鼻息不算,主宫妃嫔更是与她有过节的童氏。 “她若没得周祁做兄长,连皇上的眼也入不了!” 周祁也不是好的:“不过是如今受宠些,神气什么!” “才人宽心、”被分做言殊管事宫女的含霜欲开解她,余光睃见童昭仪来,紧止住口,转言知会言殊问安:“奴婢见过昭仪,昭仪吉祥。” 言殊虽不服气,却知人在屋檐下,撑起假笑行礼,又料到童昭仪不待见,忍耐脾气为前事告罪,遭其捅破表面和气:“给本宫收起你这副虚伪样,本宫瞧着作呕。” 复说言殊落到她手上,日后有得过好日子:“本宫的账不着急算,倒是你敢谤言皇后,若叫皇上晓得,怕要如那刺客一般被拔去舌头。” “你、” “才人!”言殊恨欲反击,被含霜及时拦住:“宫中犯上是大过,昭仪位分远在您之上,才人应谢教诲。” 紧劝言殊赔罪。 “有罪就该罚,本宫可不受嘴皮子糊弄。”童昭仪有仇报仇,先甩手掌了上回没掌到的嘴:“敢在本宫宫里坏本宫的规矩,宽饶莫非教人效仿?” 掴完解气叫过青萝:“接着打,给言才人好生立立规矩,免得她拎不清身份。”烦看含霜跪挡在前:“再敢拦着,本宫连你一起打。” “奴婢甘愿替才人受罚,但求娘娘恩准!” 含霜辛苦打点才分到此处,做得掌事宫女,更知是目前最好去处,言殊位分虽低,却屡受君王特殊对待,且够进取,远比另几个好出头。 再则她既认主,主仆荣辱贵贱相依,明日再是要紧日子,挨打是轻,断不能叫主子面圣前遭破相:“娘娘贵为一宫之主,如何教导都是应该,只明日将向皇上与新后请安,才人受罚是小,若因脸上伤势犯上,宫中人失仪,何不有碍娘娘声誉?” 第486章 童昭仪想想是:“青萝,住手。” “娘娘?!”青萝不欣然收回手:“言才人窃议皇后在先,又待您无礼,便是告到皇上面前,皇上亦只会罚得更重,岂会认娘娘的不是!” 瞩状含霜狡筭诓主,想顺手将她一块儿扇了。 “罢了。”童昭仪知这个理,但不清楚是何心态,不想在周祁心中落个欺凌者的形象,只能暂放弃将人打烂嘴的念头:“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紧又欲盖弥彰:“免得她明日殿前失仪,丢本宫宫里的脸。” 后问言殊知错与否,言殊不惧其身世位分,却知此刻不是抗争的时候,忍辱识时务:“嫔妾知错,谢娘娘教诲。” 童昭仪扬扬下巴:“大声点。” 言殊指甲掐进肉,偏得砸下膝盖示弱:“嫔妾知错,谢娘娘教诲!” 被童昭仪另做惩戒裁走‘多余’奴才,只留下含霜和个外房太监。 第331章 臣真要成妖后了 翌日早,各宫来向新后请安。 褚君陵由侍人服侍着穿戴好,听周祁喊,赶去搀他起来:“怎么不多睡会?”又看他手按着后颈揉摩,想到昨夜亲热时将人误掼下床、并害周祁头着地扭到脖颈的事,笑得颇心虚:“还很疼嚒?” 周祁不想理他。 “传贾钦来瞧瞧?” “不必。”夜里才有太医来过,也用了药,扭伤更不是个把日能好,躲不过要挨痛:“贾钦来也是干看着,皇上实在歉疚便再帮臣搽些药,许能好快些。” 褚君陵忙取药来:“忍一忍。” 搽时闻人轻哼,不知是应他话还是吃痛,心越自责:“都是朕的错。” “皇上昨晚说过了。” 又听褚君陵保证没下次:“这话皇上也说过了。” 回回认错认得快,改是真不改,周祁半个字也不信,等上好药过问时辰,听将将过卯时,脖颈因伤难转动,只能整个身体侧过去对昏君:“今日各宫定省,皇上也不早叫醒臣。” 褚君陵淡然道不是要紧事:“你歇好更重要。” 周祁竟无话可说。 复想起终宴送别双亲时听朝臣悄骂他的:“皇上再钟溺臣,臣真要成妖后了。” 问知妃嫔等候多时,嘱胥春先请人去侧殿,再考虑众人来得早,应是未用膳,另让备些吃食送去:“便说皇上临时有事须耽搁阵,特命膳房备有朝食果腹,让众人不必多拘束。” 自己紧也打算收拾,但遭昏君拦阻:“怎么?” “急什么。”褚君陵推人坐到桌前:“操心外人饱饿,自己倒不顾?” 周祁刚想说费时候,便看饭菜上桌:“皇上早吩咐好了?” “只有你的份儿。”其余人褚君陵可没管顾:“倒是你赏下的恩惠,做甚说成是朕?” “答案不是在桌上了?” 褚君陵不在乎名声:“那些个岂能与你相比。” 但看周祁处处为他考虑,亦不舍得拂人好意:“皇后如此为朕着想,朕得领情。” “总不能叫前朝后宫尽觉得皇上厚此薄彼,以此寒了心。”周祁端坐着,撇看昏君又凑脸过来,下意识偏头,结果扯到扭伤处,猛然遭阵痛,彻消去晨起带的余困:“臣任中宫更应明事理,此举同是为自身考虑。” 遭选择性耳聋的昏君借关心伤势讨去几回便宜:“褚君陵。” …… 总算得清净。 饭间因颈伤垂不了头,使得周祁进食颇不便,褚君陵瞧他梗着脖子模样颇好笑,怕再被点名,强压着嘴角接过碗筷,搛小菜拌着荤粥喂他。 再到膳后,褚君陵心想将人往最漂亮打扮,梳洗穿戴尽不假人手。 “皇上。”周祁嫌他慢吞吞,抬手想拿梳篦:“臣自己来吧。” 褚君陵手躲开:“你伤着不方便。” “那让奴才来。” “朕在,用什么奴才。” 周祁心觉让人久等着不妥。 “该她们等。”褚君陵仍不着急,势要将人捯饬得如谪仙儿,叫满宫人晓得凭何这后位只周祁能坐:“平日素简就罢,今日六宫行拜见礼,再不高调些,外人还以为朕养不起个皇后。” 周祁失笑望着镜中:“皇上遂将臣打扮成绣花枕头?” 被褚君陵轻拍拍头:“乱说。”边端量他所着锦服和发上冠饰,越看越满意:“金尊玉贵的,多好看。” 尊贵有了,也得防招人觑觎:“只此一回,往后不准那些人来了。” 这周祁倒赞同。 一来男女有防,他跟昏君的妃嫔共处既别扭,再日日见更是尴尬,再则他住在养心殿,没独自的寝宫,晨昏定省引得各宫来来往往,别使昏君不耐烦,或疑忌他与哪个好上。 “便照皇上旨意。” 褚君陵挑串禁步给他系上:“这次怎不说不合规矩?” “皇上几次合过规矩?” “这倒是。” 褚君陵好意思承认,顺手又拿过样配饰,只不等戴就遭周祁拿过,放回承盘让奴才撤走,并不准褚君陵再往他身上添东西:“够了。” “这才几样。” 周祁遂说再多一样便要将已戴的尽取下,才使昏君作罢,收拾好又遇奴才来报,道太傅有要事禀告,急须求见君王,褚君陵一去,就得周祁独身见众妃嫔。 “朝政要紧。”周祁瞧他拧眉,懂事劝道:“皇上先去忙,臣自己能应付。” 第487章 褚君陵哪是担心这个。 “何事非要此时来见。”不悦令德观去领人到御书房等,随之瞧向被自个亲手打扮好的周祁,竟有点后悔:“朕原是为拿你炫耀,这下倒好,别有哪个趁朕不在闷着打你主意。” 周祁倒没这般自恋。 又看昏君弄巧成拙,忍笑催他快些去务政:“各宫平日难能见圣,今日更难得有机会,定是满心满眼都惦记着皇上,哪会奔着臣。” 褚君陵照样不放心,太傅那头又不能不理,无法,只能令胥春和钟诚将在场人盯紧些:“旦有反常即刻来禀朕。” 再叫周祁也自觉点,走时仍是想不过,刚出门又调头回来:“还是换身简单些的装扮?” 周祁:“…………”。 装扮最终没换。 褚君陵嘴上说,亦知周祁脸摆在那,打扮成叫花子也好看,又不忍将其脸遮上,还是周祁受不了他,装得不高兴催人离开,昏君走后也嫌这身太过招摇,将多余配饰尽摘去,等见各宫真如所料。 妃嫔各个精心打扮,却看君王不在,脸上纷纷难藏失望。 到行礼时,周祁是男子称不得娘娘,只唤皇后又差规矩,为难之际,方听胥春奉圣上口谕,让各宫往后尊周祁为君后。 “臣(嫔)妾拜见君后,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今日只当是走个过场,诸位不必拘谨。”赐座令奴才看了茶,又照流程训话,勤谨奉上与延后嗣做样子讲过,教导完再施各宫赏赐:“不知大家喜好,本、”周祁实在说不出那自称,语稍卡顿,决计学昏君失回体统:“我令人各式挑了些,望合诸位心意。” 等众人谢过恩,紧就各自沉默。 妃嫔既未如预期见得君王,更不敢打探君王下落,这会心失落着,远无意聊其他。 有意的或顾男女之防,或摸不清周祁性情,再是望其端挺首颈坐在上位,脸色不带笑,错觉他难相处,遂怕惹及周祁遭殃,尽不敢开话茬。 周祁则是处在女人堆里尴尬,加之颈伤断续作痛,既不敢有大动作,久挺着更酸软,为此同样是没心情。 再静坐会欲让解散,言殊这时候站出来,撩裙摆一拜:“嫔妾有事请君后做主!” 童昭仪瞬紧张。 幸而言殊没蠢的告状,只说想迁至荣贵人宫中,好与她有照应。 周祁遂问荣贵人意见。 荣贵人为明哲保身,婉言谢绝。 “姨母?!”言殊难以置信:“您尚在病中,侄女岂可不孝敬?” 遭荣贵人当众训诲:“你我同为皇上妃嫔,何能再以姨甥论关系!往时任性就罢,既入后宫,便该遵承君后教导,事事以皇上为重,早为皇室开枝散叶!” 再向周祁道身体无大碍,无须专人陪侍。 “也罢。”周祁无意多掺合,且看荣贵人确实不愿,便让言殊仍留在童昭仪宫中,或是去请君王意见:“我与童昭仪先时见过,她性情温善,必不会亏待你。” 童昭仪忙应和。 忍喜回过周祁,本打算往后对言殊稍客气,却看她仍旧求去别处,丝毫不给面子,心怕影响到周祁对自己的印象,当众更难下台,冷凝向言殊假笑道:“怎的?来本宫宫中委屈言才人了?” 言殊听她话藏威胁,直接瞪视回去。 ‘荣氏嫉恨她入宫争宠,竟不顾惜亲情,周祁更知她难见到圣上,偏以此做推脱,还有童氏!’认定几人是看君王对她有过特殊,心存威胁,联起手要整她:‘更说不准,将她分去童氏宫中便是周祁的意思。’ 想罢自觉真相,心将几人都记怪上。 又看君王不在,不再藏着脾气,先将童昭仪怼回去,紧再将其昨夜欲对她用私刑之事抖出,想问周祁管是不管,却先见奴才帮他按肩,还问他酸痛有没有好些,当即想偏。 误当其是侍寝遭的,更算着周祁既不容她,退让只会有受不完的欺负,倒不如赌一赌,干脆闹大到君王那儿,博个绝境逢生…… 是以不顾忌:“嫔妾心头藏不住话,须与君后说说,不敬之处还望君后见谅。” 周祁不意会牵扯到他。 “君后侍候皇上辛苦,又得忍耐身上难受来受各宫拜见,嫔妾敬佩却有疑问。”仗周祁不好于今日施惩戒,即便罚也不会太重,出言不逊:“嫔妾想问,您没日没夜地占着皇上,是怕嫔妾们难消君恩,好心担此辛劳,还是私心作祟,不愿嫔妾们与您分宠?” 童昭仪先听不得:“言才人之意,是说君后自利善妒,故意阻拦皇上与后宫往来?” “嫔妾正是此意!” 众妃嫔见她有此等硬气,暗中认同的有,更多是觉她疯了,又看言殊放肆不算,还话将整个后宫带上,怕得罪周祁连忙撇清。 “看来言才人的个人想法代表不了后宫众姐妹。” 言殊没空理童昭仪冷嘲热讽,且望周祁慰众却不敢做答复,再秉规矩行个礼,以直视逼问他:“便请君后给众人交代!” 周祁避不了被找麻烦,遂问她要什么交代。 “皇室专有侍寝规定,中宫逢每月初与十五侍奉皇上,剩余时日则以皇上意愿为先,其次以尚寝局名册为准,照轨制分与各宫姐妹,您为皇后,更该以身作则,谏劝皇上雨露均沾,独占圣宠岂非不妥?” “是不妥。” 此话一出,想拱火与想在周祁跟前混好感的妃嫔登时噤声,尽难揣他此刻喜怒,弄得心忐忑。 第488章 周祁倒淡然,觉颈酸缓解叫退身后按摩的奴才,拿昏君事先教的说辞:“名册尽由尚寝局在打理,我未曾插手过,诸位不信可去查证,我为男子不便居身后宫,皇上因此未赐室第,日日同住既免不得夜夜共宿,再是圣宠,皇上踏不踏足后宫、御幸诸位与否,尽凭皇上主见,我未阻拦,事后亦会作则劝谏,如此可算给才人交代?” “君后哪是给她交代,分明是给她脸了!”童昭仪刚饮口清火茶,即看周祁都被骑到头上了,还能宽容跟人解释,怒一砸茶碗:“这才是封后第一日,此人就敢犯大不敬,君后若不罚到她晓得厉害,怕是她日后更不拿您放在眼里。” 紧有妃嫔帮腔:“如此出言无忌,再不管着她这张嘴,还不知要惹多少麻烦,污嫔妾们耳朵也罢,就怕冲犯到皇上。” 紧提议周祁下令掌掴。 周祁不喜刑责,亦知言殊故意挑衅,谅她是头回暂未罚人,只做口头警告,再问她无别的疑议,众人亦无他事,将君王令免去晨昏定省之事转达,紧让各自去忙。 第332章 不必如此试探朕 “景贵嫔!”言殊未能使周祁上套,出养心殿见周景岚乘仪舆离开,转脑筋盯上她:“娘娘且慢。” 快步上前行个礼,被问有何事,言笑故作率真:“嫔妾与娘娘同为新人,回去亦顺路,不知可否邀娘娘同行?” 景南看向沈寰。 沈寰躬身与言殊说个歉:“我家娘娘懹畏交际,才人见谅。” 随之要走,言殊不甘被拒,四顾无人径直闯到景南身侧,伸手抓住仪舆:“嫔妾有话相告,只消耽误娘娘片刻。” “你说吧。”景南被拦着走不了,只能等听完,却见言殊要他去隐蔽处,心知有诈,又怕总靠沈寰出面惹外人怀疑,忍怯仗假身份道:“就在此,你说便说,不说便放本宫回宫。” 言殊看这周家人一个两个尽警惕得很,心骂脸笑:“嫔妾只为娘娘抱屈。” “什么意思?” “同是周氏嫡出,一个荒悖体统以男人身占位中宫,一个却要避忌姓氏,得施舍个区区嫔位,岂乎公平?” 大典日才定皇后封号,君王则看周祁未定,免僭中宫,亦未赐号新进宫的妃嫔,景南既无封号,再防犯周祁名讳,自得略去本家姓氏,从名谓景。 语出真见景南皱眉:“娘娘可甘心嚒?” “我本就是依附兄长进宫,有何不甘。”景南再迟钝也知她在挑拨,便让沈寰将人请开,又唤抬舆的奴才动身:“兄长恩重本宫,叫我为奴为婢都使得,才人话是要本宫忘本?” 言殊不信她真知足,追上前再煽动:“娘娘重情,可若哪日诞下龙子,真要如那周将军所言过继于中宫,送做旁人亲生?!” 被沈寰强行拦下:“才人慎言。” 迫使其停住脚,且看言殊还不死心,恐引来人观望或讹传进君主耳朵,冷言告诫道:“娘娘与君后是至亲,本为一脉,若承吉言为皇上与君后添得龙嗣,娘娘只会欣幸,倒是才人受考过宫规,该知中宫不容妄议。” 紧后起行回宫,留言殊不忿站在原地。 “狗奴才!”言殊低声咒骂,腹谤周家果真没好东西,主子‘上进’的不要脸,要脸的不上进,连奴才也狗仗人势:“周祁能将她扶上嫔位,她便以为能坐得稳?” 被奴才说教得没脸,又望景南仪舆未行远,自觉难堪改走另外条路,路上却碰着别宫的几位妃嫔:“言才人今日真是勇敢,新后都敢得罪。” “本宫看她是没脑子。”童昭仪也现身,见言殊再想换路,赶从后头堵住:“蠢就罢了,脸皮还厚,求过君后这事求那事,求不过竟犯上,恍似这后宫净以她为主。” “让开。” “好大的脾气。”几个妃嫔被童昭仪搜罗来看笑话,本想嘲讽两句就走,却看言殊位分最低,口气倒最强势,当即不满受顶撞:“早闻她没规矩,哪知被纳进宫还不安分,也不、” ‘也不知圣上看中这贱人什么。’那妃嫔心想着,但不敢对君主质疑,紧改换对象往好话道:“也亏得是君后仁慈,竟没打烂再缝上她的嘴。” 言殊紧攥拳头,心知今日不会善了,卷袖子就要干,童昭仪看她又要发疯,有上回经验没硬来,顺拉住其余欲对其施教训的妃嫔:“此处近养心殿,不宜生事。” 有妃嫔不乐意:“便要饶过这个没教养的?” “她是没教养,我们得有。”童昭仪自被周祁夸过尤其注重形象,免得与这疯子动起手不体面,招过两个会身手的奴才:“言氏恶言犯上,罚跪一个时辰,你们俩在这盯着她。” 令差半分都不准放人起来,看含霜又护主:“你也跪。” 言殊不服,被俩奴才强按下去。 “给本宫看紧了,再不服教便绑住她手脚扔到人多的地方去,看她要脸还是要反抗。” 言罢携人施施然离开,另为报复她向周祁告状,走时故意踩了脚言殊衣裙,言殊则见寡不敌众,先假意屈服,再等几人走远奋然起身,拿身上首饰收买住看守奴才,脱身欲躲远,却看含霜还蠢跪着:“你真想跪满一个时辰?” 烦瞧着她畏畏缩缩,强硬拽起来:“怕什么,中宫才有权惩戒嫔妃,童氏要想明着罚我,她还不够格。” “才人今日冲动了。”含霜站稳身,只看言殊不当回事,阵阵心神不安:“后宫贯来捧高踩低,您那些话远不该当君后说。” 第489章 况是当众下新后面子。 周祁彼时若要计较,掴嘴拔舌都是轻的,又即便是他真心饶过,如今帝后同寝,那些妃嫔为见君王定会设法与周祁交善:“你在此当头开罪中宫,少不了有人拿您去巴结新后。” “那又如何。”言殊敢做便不后悔:“开弓没有回头箭,忍就有个头嚒?” “可、” “后宫是皇后做主,谁主后宫却要皇上才做得了主。” 即让含霜去打探君王去向:“童氏僭用私刑打压嫔妃,周祁不管,我便捅到皇上那去,正好也得个见圣机会。” 含霜更怕她自寻死路:“皇后未处置童昭仪,亦未发落您犯上,若贸然将此事状告给皇上,您也难免受罚。” 言殊只让她去。 打探君王行踪是重罪,含霜还没活够。 遂假装听从,寻个落脚地消磨阵,趁此设想未来:言殊行事吥癫,第一日就得罪了皇后,更与众多妃嫔交恶,即便圣上待其稍有特殊,远没法比周祁,别作得才受封又被废,做主子的梦碎,连累她这些奴才也断送前程。 ‘是要另择明路。’心打算好,算着时间回去复命。 被问便说是今日当值的奴才嘴严,不肯受买通,免言殊再追问或者起疑,另拿事道:“您今日和景贵嫔讲那些话,怎防她不告状?” 言殊自信道不必防:“你当周氏有今时成就,真是知足得的?” 周景岚定不会满足于现状,不过是藏得深,自不会蠢得拿话去惹周祁猜忌。 便是真告诉,周祁疑心他那好妹妹则应谢她,信之亦无事,自己道这些时无外人在,仅凭周景岚与其身边奴才的一面之辞不足以定真伪,周祁拿不到证据罚她,至于君王那儿…… “周祁是聪明人,疑忌与否都不会告诉皇上,更不会准周景岚多嘴,周景岚更是靠周祁才得皇上抬举,她若不靠周祁引荐,私下见不见得到皇上都难谈,还能吹枕边风嚒?” 不意君王当夜就召了其侍寝。 景南更将白日事当帝后二人说了…… 周祁未疑忌他这‘妹妹’有争宠心,倒想起劝昏君雨露均沾的事。 “真沾了怕朕连养心殿的门都进不了。”褚君陵边帮周祁上晚间的药,边示意这头没景南的事了,支其滚去外殿,气氛本好呢,突听面前这个怂他去后宫风流,不满拽进怀,不轻不重往周祁臀上一拍:“朕自觉着呢,君后不必如此试探朕。” 至于言殊:“且容她放肆,留待你我得子嗣再处置。” 周祁赧僵着身子,睫羽微颤,盖住眸底起的心思。 — 景南被召进御,周祁又宿在养心殿,待此事遍后宫,隔日便有“君王夜御姣娥郎”的艳闻暗传。 谤议皇室罪连亲族,宫人尽惜命,谰言原是休沐日的几个奴才酒过散伙时从路上听地,因醉昏头接了几句嘴瘾,哪防被来见圣的谏官又听去,怒朝君王弹劾。 末了奴才遭满门抄斩,褚君陵因杀罚过于果决被当成是欲盖弥彰,侧面坐实谣言。 褚君陵:“…………” “怪朕那晚没考虑周全。” 周祁听着怪怪的…… 看昏君自责极了又想砍人,无语但宽慰道:“此事臣同样有疏忽,不只赖皇上。” 那夜他和昏君紧合中衣睡在内室,沈寰照宫规只能在门前守夜,景南性怯,又独身在外殿,怕是缩在躺椅上整夜未敢合眼,哪来与他共侍的荒唐事。 周祁听有人被昏君问斩才知晓这,细问之下更觉离谱:“谣言止于智者,兴于愚者,起于谋者,智者止息,愚传者论斩,皇上以为此事是否有预谋?” 褚君陵懒得用脑:“你有人选?” “臣只是奇怪,为何传谣者查无遗漏,造谣者却无所踪。”要人选也有,但他没得切实证据,一切还只是猜测:“人可等后再查,当务之急是禁谣喙,以保皇上和周氏声誉。” 好在事未传出宫,谏臣那儿也做过提醒,周祁稍放心。 再被昏君问是否有好主意,拿个眼神瞥他:“臣患暗疾,太医说年内不可侍君。” 褚君陵顿悟,缄住周祁嘴不答应:“丢你的脸面来顾全朕,这算是好主意?”遂自个动脑想:“朕想到了。” 周祁:“?” 当日又出新传言,君主“暗中”下令将景贵嫔从侍寝簿里除名,据闻是景贵嫔前日侍寝前来月信,癸水染到龙床上,惹了君主晦气,本是要赐自尽,因有皇后求情才赦免死罪,只将人从养心殿侧门偷偷扔回到长楽宫去。 又为顾全皇后与周氏颜面,当夜里未声张,这才引发艳闻,再待景贵嫔月事尽去请罪,不知使什么迷魂术,勾得君王将名字添回簿子不算,当夜更去了长楽宫就寝,连在此歇好几日。 此闻传出虽还是碍周氏名声,远好过伤伦理,事后查清造谣者,为想远计暂未揪人出来惩治,只暗派人时刻监视。 这事罢周祁当能得安宁…… “禀君后,付婕妤与吕婉仪因新赏首饰起了争执,来请您做主。” “言才人无故打了曲美人的贴身婢女,曲美人气不过,来请您做主。” “康嫔今日穿您赏的衣裙外出,遭惠贵仪嘲丑,来请您做主。” 周祁:“…………” 连日有人来告,这好不容易送走几个,刚喝口水胥春又进来:“禀君后,景贵嫔求见。” 第490章 周祁扶额:“他也是来请我做主?” “这倒不是。”胥春笑笑,望见周祁杯中空了,躬身上前给他添上:“贵嫔娘娘是来给您请安,顺请示当月侍寝之事。” 周祁心累传人进来。 …… 因与昏君同住,各宫嫔妃为借机近天子常拿闲杂琐事求见,使得周祁不胜叨扰,偏又没法,只能同褚君陵商榷过,仍以男女之防为由,将宫事下由内宫各司局协理,逢紧要再禀报。 又靠昏君令下,这才见消停。 第333章 臣去殿外跪到皇上消火再进来 褚君陵迩来困扰。 自上回房事夭折,褚君陵恐再惹周祁难受,周祁更觉难堪,此后亲近因存顾虑,尽都浅尝辄止,直至劝沾雨露那夜随手打了下周祁屁 股,见他前地儿竟闹动静,褚君陵紧当是那病好了,欢喜不过,眨眼的功夫势峰又蔫下。 之后拿同种方法试亦没用,倒是周祁似受刺激,那日后总主动,又每每折在行房当头,此次亦如旧。 “慢慢来。”褚君陵心疼又心酸,观周祁脸青白,帮他穿回衣衫,揽进怀抱摸着他的头轻抚慰:“心疾不比身体上的毛病,越逼急越适得其反。” 周祁紧紧攥着被褥,无助敛眸:“臣分明看开了……” 突又睁眼凝盼昏君:“难道原谅你还不够,要我将心也刨出来嚒?” 吓得褚君陵赶紧上手去蒙他嘴。 顺往床间几顿翻找,见没藏利器才稍放心,再看周祁脑不清的开始扯胡话,连连开口哄他:“哪用如此极端,实在不行便照先前所说将李老头捉来,总会有得治。” 周祁等不了:“就如此,不必治了。” 然后推开褚君陵,将才穿好的衣襟再脱下:“臣举与否都不碍皇上使用,若嫌败兴臣只趴着,或拿裯衽将耻处遮住。” 再被褚君陵穿回去:“使用什么使用?越说越没谱!” 周祁偏执看他。 “今晚真不行。”褚君陵强稳着呼吸,颇违心地扯谎:“白日被那些大臣惹得动多了肝火,这会还气虚着,真没力做。” 后许诺个具体时日,这才哄人作罢。 眼看是周祁执着于此,实则褚君陵也着急,心结不消误房事倒无妨,主要是周祁那般招他,他不忍只顾自己快活,硬忍着也难受,一两回还好,久不治既伤周祁自尊,怕他也要憋出问题,总不是办法。 于是私下传来贾钦。 贾钦也棘手:“这……心病还需心药医。” 褚君陵只管他要方子,看贾钦开不出,当场叫来两名侍卫,道不知心药该如何制,让将贾钦的心挖出来研究研究。 “皇上!”贾钦瞬冒冷汗,眼见刀锋要插进肉,忙改口能医治:“用药须据医籍现制,肯请皇上宽限臣两日。” 褚君陵摆手让侍卫下去:“什么药?” 贾钦话有大半是为保命,经不起细问,亦知欺君更为罪重,思绪快转,竟真想到个歪法子:“此药未记名,是……用于床笫间的辅药。” “敢拿淫药糊弄朕,朕看你一家是活腻了。” “臣不敢!”即见君王动怒,贾钦脖子一紧,慌伏首解释:“此药虽为房中药,却较禁药温和,不损害身体。” 复说药效得靠情动引发,难被周祁察觉,周祁既不知是药物导致,却起身体反应,或误当是心结化解,真以此解心结。 逻辑是如此,但想周祁实在聪明,褚君陵对此偏计存疑:“若不成?” “臣凭皇上发落。” “好。”褚君陵听他信誓旦旦,姑且相信:“此计无用或君后有丝毫闪失,朕将你全族人的心挖出来做药引子。” 再三问定对身体无害,准人回去制药,心头没底全靠赌的贾钦脚虚浮地离开,难得撑到太医院,没等进门胥春又赶来:“贾太医,君后有请。” 贾钦顿觉人头不保。 去知周祁同样为此,脚更发软,恐遭问罪既不敢漏口风,更怕他也拿挖心砍头之事威胁,仍道心病没药治,只提议周祁喝些事前酒做缓解。 两日后药送到,褚君陵防万一拿贾钦和奴才先试过,等见无事再亲口服用,确认也没问题,到约定日混入饮食,蒙着周祁吃下。 周祁又喝有半壶酒,行事时真有效,真当是酒帮地,随醉意涌上头,心头恐惧亦渐消散。 渐渐入佳境,却闻殿内起声哽咽。 “怎么了?”褚君陵登时不敢动:“弄疼你了?” 周祁偏开头,任由乱发盖住眼眸:“没有..” “那是又想起难过事了?” 也没有。 周祁这阵脑放空着,也不疼,也不难过,就是泪没停地落,看得褚君陵心揪揪,知他是无意识起了委屈,拿吻将泪遍遍抆去:“已知靠酒能缓心结,暂时先到此,等明日有心情再继续?” 说着要抽身,被周祁极轻声的喊住:“褚君陵。” “鱼水之欢,原该是如此嚒?” …… 褚君陵自作的孽。 花半夜哄得人泪止住,拗不过周祁又想饮酒,少准他再沾些,哪想这酒后劲足,事前那半壶还没醒透,刚喝的又作用,醉得周祁晕晃晃地,偏要行未完的房事。 “不准闹了。” 周祁眨眨已干涩的眼,醉将昏君坐倒在床:“不等明日。”紧再催他动作:“继续。” 第491章 褚君陵怕动身摔着他,手轻扶住周祁腰,心下却起疑:这人对情事颇抵触,先前主动可说是为男儿自尊,方才既证实能人道,还坚持要行房,比他都心急…… ‘是怕他久禁欲生厌倦,还是这醉鬼有别事瞒着?’心想套话,却遭周祁事先吻来,再是无章法的撩拨,引得褚君陵理智尽昏,抱人整夜放纵。 后果是周祁次日高热,烧两日病五日,休养有小半月。 褚君陵:“…………” 更不巧周未挑这期间来禀军务,逢有太医从养心殿出来,顺嘴一问,听是周祁从昨至今高烧不退,霎时间担心:“怎引起的?!” 详询病情却瞧那太医隐约其辞,即有猜测,着急闯进殿去,果然见周祁怏卧在床,整个人都虚弱,又像是被烧糊涂了,眼怔望着床幔失神。 只当是皇帝背信欺他:“祁儿!” 周祁在转注意缓身体上的难受,突遭周未喊回神,迟钝望去,真见自家父亲怒冲冲过来:“爹、”紧意识扯被子遮颈间的痕迹:“您怎么来了?” 仍被周未眼尖瞧到:“他对你竟是如此好法!” 周未积得满肚子火,心想立刻接人回府,却看有侍卫在门外堵着,越气不过,只哄周祁先安心歇着,等向皇帝讨过说法便带他走:“为父绝不能让你白受这些罪!” 紧就点了周祁睡穴。 周祁解释不及,君王早先又下令周未觐见不必在宫门前等传唤,可直接候到养心殿外,以至进宫时无人敢拦,进殿时奴才更拦不住,只能去报君王。 先去禀事的奴才只见周未硬闯进殿,并不知后头事,光说周未怒要面圣,但不知怒哪样,导致褚君陵没早提防,刚回殿就险些挨一拳头。 “放肆!” 即被周未骂不守信。 眼看要闹到不可收拾,胥春心着急,赶让钟诚趁乱去解周祁穴道,再靠周祁两头劝和,才使得周氏没被安造反的罪名。 又趁昏君反悔前送周未离开。 周未一走,褚君陵紧一掌拍上桌,慑使里外宫人心惊胆战跪了满地,后逢各司来禀后宫事宜,刚通报过就听殿里头叫声“滚”。 刚回来的周祁也听着,脚进门看殿中阵势,欲跟着一块儿滚,被昏君气喊住:“你不用,你给朕回来!” 周祁自觉请罪。 “有你什么事。”褚君陵趁他弯膝盖横抱回床上:“不好好养身子,又想受朕虐待?” 周祁听他拿周未方才的话说道,心知此事确是自家父亲犯上,识趣没吭声。 过阵看昏君犹没消气,浑身又酸痛得厉害,坐过去将头靠在他肩上:“臣头疼得很,难想到办法让皇上高兴。” 褚君陵立即摸摸他额头:“太医不是说退烧了,怎么还烫着?” 紧要传令斩庸医,被周祁抬手虚捂住口:“总是比昨日要好得多,况臣身体本就差些,那地方、”羞于谈私 处含混带过,只将罪记到自己头上:“臣与皇上间的私事,错不能在皇上,亦不可赖外人,归根究底该问罚臣。” 见遭昏君两眼瞪来:“臣缠皇上纵欲,违犯中宫本分,认罚。” “你爹拳头近快砸到朕脸上了,朕哪敢罚你。”褚君陵嘴上不饶人,却看周祁撑着烧要下榻,拦腰搂回来:“又去哪?病头上也不消停?” “皇上眼下不高兴臣,臣去殿外跪到皇上消火再进来。” 惹褚君陵想收拾人偏不是下手时候,气笑着帮他做头上按摩:“就会拿这要挟朕?” 周祁也笑着看他:“皇上气可消了?” 有这天大威胁,褚君陵岂敢说不。 昏君手法好,和上高热头犯晕乎,周祁昏昏沉沉睡去,傍晚起来吃些淡食,用过药又歇下,过这夜后高烧消退,人也恢复些精神。 病关在殿觉着闷,少带人往御花园走走,无意遇人提周未名字,恐是袭君之事传出,驻足听阵,才知是芸才人生父遭周未拿了贪扣军饷的证据,又被君王下旨抄家,因此对周未心生怨恨。 此事周祁听昏君提过:芸父贪污军饷,克扣将士奖赏,按律当诛六族,谅其有征社稷之功,且逢天下大赦,只问斩芸父,芸氏六亲抄家流放,芸嫔受其父军功所保,着降为才人。 “君后?” “无妨。”骂几句不掉肉,周祁谅其家中刚遭变故,又失了亲父,不欲做计较,转身要走,却听那芸才人嘴上越没分寸。 “不就是仗着他手握兵权,儿子又做了皇后,各路事都要摆身份管管。”芸才人越说越愤恨,丝毫未觉周祁在不远处,另几个妃嫔倒有人发现,心存算计故意没提醒:“我父亲扣的也不是他军中的给养,显着他管闲事!” 惠贵仪阴阳怪气道:“他可不止管你爹闲事,他儿子如今还管着你呢。” 引得阵呛笑。 闹使芸才人挂不住脸,失智之下将周祁到周未,再到揭发芸父贪污的底下将士咒骂了个遍。 先辱周祁男狐媚子惑主,空比旁人多受宠,肚子里撑死掉不出东西来,再咒周未害得芸氏家破人亡,来日定遭报应不爽,最后又骂芸父手下将士不识相,不知孝敬他父亲便罢,竟敢合伙举报,当年就该让这些蝼蚁输下战事惨死在外头。 使得将走的周祁脚下一顿:“胥春。” “奴才明白。” 芸氏诋毁有功将士,被罚禁足半年,掴二十,剩余人等有失言者同罪,无则仅做口头警示,周祁体谅女子爱美,令奴才不必掌嘴,改打二十板手心。 第492章 回殿路上。 “君后倒是头一回罚人。”胥春恭敬笑笑,罕见周祁动怒,恐他气极了再染病气,尽责宽解道:“宫人不敬重重罚着则是,不值当您气坏身子。” 得周祁侧眸紧躬下腰:“奴才多嘴。” 周祁倒不是要怪罪:“我罚重了?” “奴才不敢!”揣看主子确实没发落的打算,胥春心落下,便不藏着实话:“奴才倒觉着君后罚轻了。” 道那芸才人是个蠢的,其父贪污证据确凿,君王没杀绝已是开恩,竟敢当众怨言,况那些话轻是叫底下将士寒心,重即是质疑君主决判,诅咒大褚国败,凭哪句都是死罪,还没算上她侮辱中宫之事。 “君后仁慈肯放她活路,此事换作皇上晓得,芸氏焉有命受流放。” 周祁不觉这事能瞒过昏君。 果然当夜传芸氏痛悔白日失言,哭哑了嗓子,更知残疾不配侍君,自请废为庶人,随家眷一并发配去荒地,剩余几人德行过失,同废位分逐出宫,另行连坐降其家中父兄官职。 “皇上、” “别问!”褚君陵赶在前不准周祁开口:“也是你今日惩戒过,朕才饶这些人性命,不若何止是逐出宫。”恰逢奴才将药煎来,尝过冷热喂他:“别当朕不知你罚人有这层原因。” 周祁苦住口没应答。 第334章 这是我们的天下 陆陆续续养好身子,转眼又到册封日。 今世周祁事先封后,不从周府嫁娶,亦逢令诞,册封仪式多得调整。 褚君陵更不是个守祖制的,只令太史监提前祭祀过天地太庙,告以册立之事。 册封当日本应设册宝案于奉天殿,交君主阅毕,再由春官择好吉时,令内监将册宝送入中宫,待皇后领旨后请至天子殿行大典,因帝后同寝,周祁未置宫殿,褚君陵更嫌仪式繁琐,不想其劳累,省去中间多余流程。 天不亮起身,防吵醒枕边人未传奴才服侍,只披件外袍离开,去奉天殿将册宝案阅过,亲带回养心殿,就看周祁已经起身,正由着宫人梳洗打扮。 “怎么起这般早?”褚君陵将册宝放到一旁,回想走时周祁还睡着,不是被他吵醒,冷睨向某个心虚的老太监:“有不长眼的扰着你了?” “臣自己醒的。”周祁掩口轻轻打个呵欠,看昏君朝德观下脸色,沉着眼皮唤他:“今日既是册封大典,更逢臣生辰,皇上与臣都得高兴些。” “高兴着呢。”褚君陵紧顾起要紧事,弯腰吻吻周祁唇瓣,匆匆又要走:“等朕会。” 身快得周祁只牵住衣袖:“去哪?”大典在即,周祁就看他不忙正事:“皇上打算穿这身去行册封仪式?” “回来再换。” “所以皇上去哪?” 褚君陵只道保密。 周祁望他神秘兮兮,心猜有大概,过阵果不其见昏君端碗面回来:“又是皇上亲自下厨?” “先吃面。”褚君陵挥退忙活着的奴才,观周祁装束未毕用食颇不便,拉把椅子坐到他身侧,搛起面条喂他:“寓进康寿,这次不准咬断。” 周祁恍惚忆起去年。 “愣什么神?” “没、” 才张开口吃食就进嘴,周祁听话含住,如今心境不同,不似当时食不遑味,倒是昏君厨艺又精进,这面比去年更长些,撑得周祁腮鼓鼓,好阵才嚼转。 再听昏君“长命千千万万岁”的在耳边念叨,嘴被占着说不了话,只能递眼神给他。 被褚君陵热着鼻息往脸上亲一口:“不许招朕!” “。。”周祁懒得诉冤,吃下寿面就着褚君陵喂的汤喝两口,瞥到桌上放的册宝,想是这昏君一人走完了大典前的整个流程,既无奈又好笑:“皇上大早起来抢礼部和内监的活干,也不怕众人没事做闹意见。” “朕是为给哪个偷闲?”褚君陵听他没良心调侃自己,捏捏周祁脸,而后取缨带将他眼蒙住:“时间有剩,先把生辰过了。” 周祁只警惕昏君遮他眼做什么。 想解活结将缨带取下,先被拉开手,即觉到昏君将他头戴的簪冕摘下,随后又要脱他外衣:“做什么?” “莫怕。”褚君陵传方才伺候的宫人进殿,瞧其紧张笑贴到他耳边:“给你试试衮服合不合身,不是要白日宣淫。” 遭周祁摸瞎往手臂上掐一把:“前日不是试穿过?” 褚君陵遂说那件针脚有错,前晚间令尚衣局拿回去改了,今早又遭送衣奴才在路上摔破,没法子穿,给他另换了身。 周祁不信有这般巧:“皇上料事如神,宁肯预知奴才过失,缝制备用衮衣,却不提早规避?” “偏要赶这趟聪明?”见是诓不住,褚君陵便坦白是为送他礼物,且不准周祁在穿戴好前偷看:“缨巾只能等朕解开,再说好,不准拒绝朕。” “皇上欲送衮冕给臣做生辰礼?” 这有何不能看?莫不又是什么惊大于喜的惊喜? 周祁隐隐感到不妙:“你莫乱来。” 得昏君一句嘴上保证。 前世封后,褚君陵就想给周祁穿这身,周祁恪遵尊卑非是不肯,使褚君陵颇遗憾,今生周祁性子被磨得乖巧,不损害周氏事尽尽让,褚君陵看是换自己来拿捏他,既为偿亏欠,几世未给到的趁这回全补上。 紧令奴才细心穿戴,顺瞧自身还未收拾,挑两个手脚快的服侍,等着装好再去观周祁,这就移不开眼。 第493章 这一世周祁未挞伐乌蛮,不久驻在沙场,肤色比前世更白些,长身鹤立和着此身威贵衮冕,犹若穆穆无瑕玉,惊艳得褚君陵暂时忘举动。 “皇上。”德观看近册封大典,适时出言提醒:“吉时将到,该起驾去天子殿了。”话过半晌不闻回应,斗胆瞄去,就见君王直勾勾盯着周祁不回魂…… 没眼看再喊声:“皇上、” “叫唤什么!朕又没聋。”褚君陵不耐烦训斥,紧听周祁也催促,紧又换回好态度:“就来。”实在难按耐住心动,趁解缨带捧住周祁脸再吻吻:“祝朕的皇后生辰喜乐。” 总算见光亮,周祁轻眨眨眼,好奇瞧向自身衣着,双眸倏地瞪圆:料到褚君陵会在衮服上做工夫,更连是对方亲手缝制这种可能都猜想过,就没算到这昏君会谬妄到给他穿龙袍。 “臣惶恐!” 见果然是惊吓,即要脱衣,被昏君禁锢住双手不让:“说了不准拒绝。”褚君陵为确保惊喜事先丁点没透露,再为防周祁试穿时发现,令尚衣局另外制有身做掩护:“针线上虽没朕手艺,不看衣冠看心意,君后可喜欢?” 周祁喜在没吓发心悸猝死在当场。 已预见到待会会如何受群臣诟谇,心累叹口气:“皇上想取臣性命就直接拿去,偏要臣遭唾沫淹死?” “大喜日子,也不知避谶。”褚君陵轻打下他嘴:“不就是绣有几道龙纹,朕与你天下都共享得,一件衣服却有必要吝啬?” “臣何是此意、” “朕知道。”赶言防人拒绝,观周祁皱眉抬手轻轻抚平,笑说万事尽打点好了:“朕既能让你穿这身去,现场便不会有一句反对。” 周祁跪身道不敢受。 被褚君陵手快捞住,揽着他径直往外走:“要跪等回来跪、”话觉私密,恐惹人恼羞侧首到他耳边:“洞房时让你跪个够。” 遭周祁红着耳朵剜一眼。 等上舆驾,周祁当能得会安生,即听昏君大典时还有册封礼要送他,心瞬时又提起,低头望向现穿着的绣有五爪金龙的衮服,连想到昏君所做疯事,暗暗吸口气:“皇上敢是要禅位于臣?” “你想要?” 周祁听这意思不是,紧忙否认。 早知内情的德观一脸麻木跟在龙辇后,又看自家圣上不值钱似的追着要将皇位当不值钱玩意儿送与周祁,忒糟心。 行到天子殿,百官早早在场等候。 众臣见周祁身着龙衮,凿牙瞋目,气不打一处,但遭君王明里威胁,暗地又受周未恐吓,大都敢怒不敢言。 便有不惧威吓敢謇谏的,政绩乏善者遭贬谪,堪大用但对皇帝失望想解官者,遭皇帝拿先帝做道德绑架,为报恩义不得不在朝,再有审时度势者,已知没得回旋余地,为自身的日子好过只任凭着皇帝高兴。 或如刘鞅,事先自我开解过,亲眼目睹又难违心,欲跪去尽忠言,被四周大臣心惊拦住,争相劝他冷静:“皇上可说了,谁搅事便要连坐左右,你别害我们。” 刘鞅越气不过:“诸位便要眼看着周氏狐媚、” 被跪在左侧那大臣趁君王发现前捂住嘴:“小声些!你即便不怕连累我们,也想想你刘家的子孙。” 劝得刘鞅有一时犹豫。 前后左右的大臣瞧他似被说动,更极力劝解:“皇上正是昏头的时候,你我多嘴也无用,为此刻冲动做无谓牺牲,何不是帮周氏诛锄异己?” “张大人说的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皇上娶得周祁才肯谋子嗣,当务之急是使我大褚社稷有后,不可逼紧了。” 再叫刘鞅退万步想想:周祁想当皇后总比他想当皇帝好,莫说周末手握兵权,惹急了这父子俩狗急跳墙,胜负既难算,避不过闹得两败俱伤。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且容那父子俩得意几日。”紧觉前方投来道视线,悄抬首望去,见是周未打一激灵,赶紧让另几人住嘴:“不好!周未看过来了!” 另几个大臣慌促跪好。 又听那张大人惴惴问:“我们如此小声,那疯贼总不会真听着了?” 吓得这会儿没人敢回他。 刘鞅闻言抬头,正好对上周未目光,误以为是挑衅,再斟酌几个大臣所言,更当周未是为故意引他冲动好借此除他,反而打消规谏的心思,又实在看不得这父子俩如意,头叩回地眼不见为净。 褚君陵也觉到动静,但不欲在吉日发作,暂当不知事,亦早料到各种状况,借此将朝中好事且无作为的大臣预先除去,剩余人则各个敲打,再防有如刘鞅之类临场时唱反调,往其身遭插些惜性命的朝臣,以从坐做牵制。 现观此计见效,暗朝周未递个眼色,而后牵周祁下舆驾:“紧张?” 周祁摇摇头又点头,觉掌心起汗意欲抽出,不奈被昏君握得更紧:“臣自己走吧。” 褚君陵不准。 “臣手脏、” “吉时到了。” 钟鼓即鸣。 仪式起,褚君陵搀周祁踏上青玉石阶,如前世牵到他至高处,宣召册封,赐宝案,受百官与后宫朝贺。 周祁随众跪恩,被褚君陵托腰站稳:“本是朕欠你的,不准跪。”紧命德观宣另外道御旨:“许你的册封礼物。” 前道诏书赐有他寝宫,周祁当这即是礼物,不意又猜错,愣听德观念完旨,才知昏君疯到给他披龙袍不够,竟将国号也冠成他姓氏,一时难言状。 第494章 “皇上真是..” “喜欢嚒?”褚君陵笑意温柔,牵周祁到天子殿最顶层楼阁,引他瞰向整个京城:“国号周褚,祁儿,这是我们的天下。” 第335章 卷二正文结局 周祁只惶然。 “皇上倒不怕臣不经吓。”想着昏君此举比禅位也不差什么,忐忑环顾四周,却见这都没人反对,不禁好奇褚君陵怎么做的思想工作,竟说服众臣任由他妄为:“此事唯有臣不知情?” “知情便不是惊喜了。” ‘不知亦不见得是。’周祁心下道,闻德观提醒还剩项仪式,随昏君坐回位,再受前朝后宫拜过,总算结束,久端着颇肩酸,悄稍动动,不意被昏君眼尖瞧见:“朕帮你按按?” “不用。”周祁岂敢当众拿皇帝当按摩奴才,于是谎言谢绝:“臣有些饿了。” 大典后,天子正殿设宴。 周夫人远不料皇帝会做到如此地步,难分清他这些作为是对周祁愧怀真心,还是欲对周氏捧杀,只看周祁受尽磨难得所愿,席间不住热泪盈眶。 众臣则看皇帝搛菜盛汤向周祁献殷勤,大典上更生怕周氏造反时不名正言顺,赶着给周祁腾位置,满腹憋屈,只能化悲愤为食欲。 实在没胃口的,有皇帝在不敢犯周祁,怒饮几盏烈酒下肚,等壮足胆拿眼刀刺周未。 周未察觉到,荣宠过甚恐遭反噬,趁此交了兵权,只留周氏本家的一脉做自保,算给皇帝和朝臣吃一记定心丸。 褚君陵顺手收下,该走的过场走过,等周祁吃好仍将宴事扔给德观,先带人回了殿,后屏退殿内一众奴才,令关好门,帮周祁脱取下繁重服饰:“坐好,朕给你按按。” 周祁这回没拒绝。 只看昏君仍留他在此:“皇上不是赐了臣寝殿?” “朕是觉该有的不能少你,你还真想去?”褚君陵手上动作没停:“朕为君后虚设后宫,君后得日日与朕共寝才公平。” 更知其重规矩,以防周祁守劳什子宫规真搬去那,事先说好:“那处只能作个摆设,与朕闹别扭时去住住可以,若敢久日不回来,朕便、” “皇上便如何?” 褚君陵暂时没想好:“朕便也搬过去。” 周祁看他只这点出息。 累有大半日,再被昏君按跷得适,不多会就犯困,熟睡之际遭褚君陵扶着肩摇晃醒,困倦睁眼,就看对方将他父亲上交的虎符给他:“又做什么?” “你拿着傍身用。” 看周祁不肯接:“听话收着,若朕哪日如以往时负你,你便除掉朕自己做皇帝。” 周祁听出话中隐喻,沉默些会儿,眼复杂地望他:“皇上再负臣,臣真要狠心的。” “再狠都该。”褚君陵不知从哪变出根贯绳,拿过周祁手中虎符绑好,再系回他手腕上:“只当戴个手串,实在负担便想这是你父亲的东西,算他送你作生辰礼物。” 周祁又心想阵什么,竟真收下。 事后睡了阵,入夜才醒,醒即见奴才传膳进殿,昏君却没在。 狐疑招胥春来问,听是褚君陵去了长楽宫陪景南用膳,又叫自己不必等他,思绪几转,草草吃几口饭菜,紧着奴才备热水来。 沐浴过忘备酒,正欲唤人去取,恰看褚君陵拿壶酒回殿,误以为他也是为那事,经上回房事阴影虽少些,紧张但难免,不由欲盖弥彰:“皇上拿的什么?” 褚君陵坦道是合卺酒:“洞房花烛夜,总要喝交杯酒。”即看周祁头发湿着,挥退帮他擦拭的奴才,使内力烘干,后看眼下才近戌时:“怎么这时候沐浴?” 周祁就看他明知顾问。 “晚膳可用了?”褚君陵莫名得个冷眼,还当对方是醋他去找景南,于是抱人哄道:“朕的错,往后只陪你。” 又遭次瞪。 褚君陵:“??” 看周祁坐去床上,当他气得这就要歇息,遣退在场奴才,又以为他醋得不轻,跟坐到床头,等见着枕下虚藏着的那事用的膏脂,这才恍过神来,先是心喜,但想到他上回事后病有近半旬,遂有些犹豫:“再将养些时日?” 周祁仍坚持。 褚君陵听他是想尽快消除心结,就不多疑,为防房事不顺利,趁背对周祁倒酒时将贾钦开那药再掺些到酒中,用量稍少于上回,待其饮下欲入正题,却看他又感伤。 “怎么了?” 周祁也不知怎么了,明是自己主动提的,每每亲热却又委屈,只当自己矫情:“没事。” “眼眶都红了。”褚君陵看不得他难受,故不正经逗他:“还没开始呢,怎像遭朕欺负狠了似的?” 遭周祁眼红通通瞪来。 事到中场.. “褚君陵。”周祁环住他脖颈:“今日是我生辰。” 褚君陵不明所以。 “我想讨个愿望。” “什么?” 周祁手收紧,头埋在褚君陵肩头不看他:“你说有前世,我虽不信,可若..若我在你这唯有死局,你杀我无妨,莫再拿我受外人作践。” “好。”褚君陵抱他翻个身,瞧虎符已被周祁取下,没问放在哪,只让周祁记着他白日里说的:“朕不会让朕再有欺辱你的机会。” 周祁得承诺,手撑在褚君陵胸膛,借力抬起腰,而后主动坐下身去。 握云携雨几番缠绵,直至玄月当空,褚君陵近尾时欲抽身,不意被周祁抱挟住:“就在里面。” 第495章 褚君陵:“???” — 言殊自从向新后请安回去,日日设法面圣,皆被奴才以君王忙于册封大典请回。 大典之后总算见着,泣将童昭仪待她针对、伙同后宫妃嫔欺凌之事告之,暗指周祁掌宫不力,更甚容下作恶,事过童昭仪遭禁足,同伙人或遭废黜出宫,或受宫规训诫,唯周祁无损失。 宫中人见势,尽当言殊得获圣宠,对她颇忌惮,更连以往与之不和的嫔妃态度也多客气,渐渐常往来。 便有人质疑,得于君主默认与有暗手推波助澜,传是君王为免言殊恩宠过甚,遭后宫人妒忌,方才不急着升其位分。 言殊亦当如此:“皇上哪是怕后宫人妒忌,分明是怕周祁。”心知前朝无倚仗,成周祁眼中钉绝非好事,倒不执着晋升之事:“位分高低又如何,得宠才堪尊贵,只要皇上心中有我,周祁便挡不住我的路。” “才人说的是,欲速则不达,圣宠与权位尽须细细谋划。”含霜看君王对她确实上心,想是言殊还有救,暂也放弃觅新主的打算:“这回之事,皇上为您考量得周全,想来不输于对皇后用心。” “差得远呢。”言殊冷哼声,这点自知还是有:“皇上严惩童氏等人,却丝毫不问责周祁,更连国号都为他改了,我这点恩宠还比不得他一根头发丝重。” 而今实力悬殊,周祁更得君主偏私,不必早对上,倒是他那妹妹:圣上仅庇护她不受欺辱,却至今未召幸,周景岚就不同,甭管是靠周祁提点还是床上功夫了得,后宫妃嫔何其多,圣上就只传过她侍寝。 “含霜。”言殊手抚上腹部,想既是周祁不能生,君王又只对她和周景岚特别些,得要抓紧机会:“去御膳房拿些应时的糕点,送去长楽宫,便说是我为前时妄言向景贵嫔赔罪。” “才人?” “周景岚若诞子,谁最受利?” 含霜愣了愣:“是..皇后!” 紧想到周未曾言将周景岚所出过继中宫之事,和着近来起的周景岚若有后、君王便要为这兄妹俩遣散后宫的风声,登时会过意:“才人是想..” 言殊手轻拍拍肚皮,与其相视一笑:“有备无患。” 含霜紧道明白。 次年春,才人言氏欲害景贵嫔断绪之事暴露,被贬奴籍发配边荒,言家抄家,处以同罪流放,手下奴才亲近者杖杀,其余发卖出京。 同年底,帝王得子,于满月立储。 有言氏为鉴,为防嫔妃谋权争宠残荼害皇嗣,君主下令废除后宫,恩准妃嫔另行嫁娶,只留中宫在侧。 言殊不知今后结局,差含霜逐日往长楽宫送心意,一连有个多月,才勉强得景贵嫔原谅,待到双方冰释前嫌,设计与之要好,再趁景贵嫔疏于防范,从吃穿做手脚,以伤血气致其终身不孕。 — 周褚元年冬,皇帝诞辰,携中宫往岱宗封禅。 出宫即见人山人海,周祁原怕封后之事会使民众有不好呼声,却得一路拥戴,再望昏君老神在在,似乎早有数,便知又是他的功劳。 “皇上用的什么法子?” 办法也简单:百姓只重衣饱饭足,压根不在乎皇帝娶谁,褚君陵为政暴虐,却也重民生,而今天下太平,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对皇帝本身没意见。 加之前时大赦天下,褚君陵早派人往民间传是周祁之意,再和周氏种种功绩,天下皆知周褚出有位心系苍生的好皇后,对周祁尽尊崇。 更逢今日是万寿节,皇帝满大街的撒钱,引得百姓争谢隆恩,另是因去年悬赏令的事,满京人慕名来凑热闹,尽想瞧瞧传闻里天下第一的美人皇后长什么样。 使周祁颇羞耻。 等出京门热着脸耳刚松口气,不防昏君凑过头来:“君后好生受欢迎。” “还不是你!” “怪朕。”褚君陵往他耳尖上亲亲:“早知有人垂涎君后美色,朕该将君后遮严实再出门。”便瞧周祁面色更绯,怕他将自己闷熟了,贴心转开话题:“今日朕生辰,君后欲给朕什么惊喜?” 周祁疑似脸更烫些,伴着心虚垂眸。 “这是什么反应?”褚君陵眯了眯眼:“莫不是忘准备?” 备是备了…… 周祁言辞闪烁:“臣怕皇上不喜欢。” “你送的朕都喜欢。” 褚君陵有点等不及。 去年生辰在赶去奉郡的途中,没得工夫过,如今万事落定,得与周祁圆满,更是对方今生陪他的头个生日,意义非凡,让褚君陵实在期待,回宫首件事便是管周祁要礼物。 竟不料这人真给他备有份天大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