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以后还想装》 第1章 《掉马以后还想装》作者:一维马赛克【cp完结+番外】 简介:白切黑戏精受x有大病恶劣攻 杨一心爹不疼娘不爱,家里一穷二白,好在亲妈死后受人资助,人生大反转,住进别墅读上私立高中,为了讨人喜欢,装出一副白莲花的样子,没想到有一天被撞破了黑心莲真面目。 掉马以后还装不装呢?这是个问题 he 狗血预警三连 # 掉马以后还想装 tag列表:he、斗智斗勇、救赎、破镜重圆 第1章 搬家 七月的最后一天,这天下午四点钟左右,万里无云、艳阳当空,蝉鸣声阵阵不止。灼人的高温炙烤着地面,楼下的车辆疾驰而过,驶过长年不曾修缮的路面裂痕时,车头跳起来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扬起的漫天灰尘一直飞上四楼,尽管如此,路边大遮阳伞下卖煎包的小贩只是用扇子扇了两下,这才不紧不慢地盖上锅盖。 在高楼大厦包围下的老城区,破旧、迟缓,有着与市区格格不入的慢节奏。 旧楼房里闷热得厉害,杨一心用力拖出自己的大行李箱,转身锁上铁锈斑驳的门,然后打了个哈欠。 他穿着白色t恤,看着干干净净的,阳光从楼道窗子透进来,在他的侧脸投下一层暖光。见过他的人都说他长得好看,尤其是侧脸,完美继承了母亲挺拔的鼻子和看起来就薄情的嘴唇。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张嘴能说出多刻薄的话。 老房子隔音差,隔壁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听得格外明显,杨一心漆黑的眸子扫过隔壁的铁门,表情有点不耐烦。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每天都跑上来偷情的?让他没有一天能安静休息。 他叹了口气,搬着箱子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往下挪,走到三楼时停下来喘了口气,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纸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602偷情。 他把纸条从三楼一户的铁门下塞进去,扬长而去。 按理说杨一心最懒得管人家闲事,但这家的男人是个惯偷,有一次偷进杨一心家里被他抓个正着,可他家一穷二白,没什么可偷的,楼里没监控,最后报案也不了了之。 为这事,双方算是结下了梁子。 正想着这烦心事,杨一心走到了楼下,迎面走来一个穿着汗衫的男人,男人一双三角眼恶狠狠地瞪过来,杨一心与他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这就巧了,临走还碰上了这小偷,晦气。 走到门口树下,杨一心坏心眼地停了几分钟,没一会儿楼上就传来男人的怒骂和女人的尖叫声。 他听见许多窗户打开,看热闹的人探出脖子议论纷纷,嬉笑怒骂声点燃了这条街道。他满意地笑了一下,拖着箱子继续向外走。 与很多人不同的是,杨一心清楚地知道自己坏,知道自己好看的外表下藏了一颗黑心,他能冷静地居高临下地审视自己,并且对于做个好人这件事不抱什么希望。 但问他怎么做个好人,他倒还颇有研究。比如此时此刻,在烈日当空的街道旁,高温快把他烤化了,耐心值蹭蹭直掉,但是当黑色轿车从街角出现时,他脸上一切的不耐烦都瞬间消失。 黑色奔驰在他面前稳稳停下,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男人举止得体,眼角和额头虽然都有了岁月的痕迹,却明显有所保养,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与这脏乱的街道格格不入。 杨一心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拘谨,乖巧地喊道:“杨伯伯。” 杨鸿温和地笑了一下,关切地说:“让你在家里等,怎么还是下来了。热不热,快上车吧。就一个箱子?” “就一个箱子,没事您别管,我自己搬。”杨一心低着头率先把箱子搬进后备箱,没给杨鸿搭手的机会。 他放了箱子,又坚持让杨鸿先上车自己才上,车里冷气开得很足,他松了一口气,在角落里正襟危坐着,不自在地动了动。 见状杨鸿安抚道:“不用紧张,商先生是很好的人,以后我也会照应你。转学手续都办好了,新学校的环境会好一些,所以最后一年你好好读书就行了,千万不要辜负你妈妈。” “嗯,谢谢您。”杨一心点头并回以一丝腼腆的微笑。他微笑时眼睛很容易变成半月状,格外可爱,但笑容又没有完全释放,总夹着一点点难以摆脱的难过。 看着这个乖巧的孩子,杨鸿心里直叹可惜。两周前他忽然接到消息,自己一个远房表妹因车祸去世,在葬礼上他第一次见到杨一心,这个孩子在灵堂里默默地哭了很久,完全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谁哄都没用。 在聊天中他才知道,这个表妹年轻时为了爱情与家里决裂,离后一个人带着杨一心生活,也与家里没有联系,所以那天到场的所有人,杨一心一个也不认识。也许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母亲才能相依为命。 那天杨一心的外公外婆也在,两位老人悲痛欲绝,外婆竟指着杨一心骂:“要不是你那个爹,我女儿不至于变成这样,你这个孽种!” 面对老人的指责,杨一心低着头不发一言,仿佛默认了一切都是他的错。 杨一心上学晚,尽管才读完高二,却刚刚好18岁了,所以两位老人都不愿意管他。众多亲戚七嘴八舌地说了许多闲言碎语,不乏同情的,却没人想接管一个烫手山芋。 杨鸿实在看不下去,一个还有一年就要高考的孩子要经历这些事情,于是主动提出把他接去自己那里。 第2章 杨鸿在商家做了多年管家,吃饭时他无意中提了一嘴,而商先生颇有同情心,表示愿意资助他上学,还可以接过去跟商少爷做个伴。这事就算成了。 在所有事情中,杨一心不否认、不拒绝,听了所有人的议论,也听了所有人的安排,乖得让人心疼。 直到过了两个星期,在去商家的路上,坐在车里他才流露出隐隐的不安,杨鸿对这个孩子充满同情。 车驶出拥堵的老城区,汇入新区干道,在傍晚时到达锦园半岛,锦园半岛沿河而建,是温阳最贵的住宅区,每个路口都立着保安亭,粗壮的梧桐树沿路而建,花草修剪得很具艺术感。 最重要的是,这里离温阳排行前三的高中——崇理中学很近。可以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顶级学区房。 在温阳住了十八年,杨一心第一次进到这里,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杨鸿领着他上楼,商家在沿江风景最好的地段,有个整整两平层打通的复式公寓。开门的瞬间,晚霞的余晖与广阔的天空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入眼帘。 杨鸿打开灯,屋子里是冷色的装修风格,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杨鸿说:“商先生一般不在这边住,只有少爷在。” 正说着,一楼的房间门打开,一个男生穿着拖鞋拿着水杯走出来。男生长得很高,穿着一身灰色的居家服,头发有些乱糟糟的。他面部棱角分明,显得很硬朗,但是眼睛半睁着,神情中透露着不耐烦,脸上仿佛写着三个大字——别惹我。 杨一心在看见他的瞬间就明白这个人不好惹,以后最好绕着他走,井水不犯河水才是自己跟他最好的相处生态。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 “正好介绍一下,这是商远,商先生的儿子。”杨鸿说:“这是杨一心。之后一年你们要住在一起,相互多照应。” “你好。”杨一心与商远对视了一眼,紧接着避开他审视的目光,略显紧张地看向旁边。 “嗯,你好。”商远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声。 杨一心想,从商远的反应看来,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要来,并且并不排斥,这很好。 杨鸿说:“你的房间在二楼,跟我上来吧,箱子搬得动吗?” “哎,没事,我能行。”杨一心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楼梯口,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这巨大的箱子下楼容易上楼难,只能费大力气一级一级往上搬。 搬了几级楼梯,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轻而易举地提起箱子,商远在他身侧冷酷地吐出一个字:“让。” 杨一心条件反射地松开手,侧身让出位置,便看着商远提着箱子三两步走上二楼,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杨一心愣了一下,被杨鸿招呼着上楼去自己房间。 给他准备的房间宽敞整洁,东西都准备齐全。杨鸿出去后他便倒在床上,长出了一口气。 被子很软,还散发着一股清香,灯光明亮,不会经常晚上停电,洁白的屋顶没有蛛网和脱落的墙皮,窗户不会在雨天吱呀乱响,不用想着怎么与小偷周旋,隔壁也不会传来男女纠缠的声音。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上磕碰的旧伤疤,最重要的是在这关键的一年,不用再为学费和生活费而发愁,终于获得了一个静心学习的环境。 杨申女士,活着的时候没尽过一点母亲的责任,没想到死了倒福泽后人。 葬礼那天大概是杨一心这辈子哭得最难过的一次,虽然他一点也不伤心。也许铁石心肠的女人生出的孩子天生就铁石心肠。演技么,天赋罢了。 实际上初中后杨申女士就再也没给过他一分钱,以至于上学的每一分钱,甚至生活费都是他自己在想办法。女人不知道每天在哪里喝得烂醉如泥,又睡到了哪个男人的床上,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的人生已经烂进泥里,还会管杨一心有没有钱吃饭读书? 杨一心知道,这个女人恨自己,因为恨那个负心汉而恨自己,就像外婆骂的那样,在他们心里,自己是个孽种,不配被爱。 杨申自甘堕落地发烂发臭,还想把他也拉到泥潭里,可他偏不,他不仅要读高中,还要考大学,让她在九泉之下看看这个孽种过得有多好。 -------------------- 喜欢的宝宝动动小手,点个收藏关注啦(□)* 会日更给大家带来快乐滴 第2章 出师不利 第一天睡得不太安稳,杨一心六点准时自然醒,翻出单词本开始背,单词本被翻得很旧了,密密麻麻记录了一些高频单词、例句和注解。背了二十分钟又拿出一套练习册做完形填空,结果正确率不高。 没办法,理化可一蹴而就,英语却非一日之功。没错,杨一心极度偏科,英语对他来说简直是顽疾一样的存在。 很快就到了七点半,杨一心看着红彤彤一片的习题,转了两下笔扔在桌面上,伸了个懒腰。 听见楼下的声音,他推开门,听见杨鸿在跟保姆说话:“那孩子叫杨一心,是我侄子,你做饭的时候问问他平时不吃什么,打扫房间也多注意,这孩子母亲刚去世,尽量不要提相关的话题。” 保姆说:“嗯,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杨一心在楼梯边听了一会儿,用力揉了揉脸,调整好心情往楼下走。 第3章 “杨伯伯早,阿姨早。”杨一心露出乖巧腼腆的笑容。 “哎,早,早饭已经好了,来吃吧。”保姆招呼他到桌边,给他盛了一碗粥。 “谢谢。”杨一心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去接碗。 “别动,很烫的。”保姆避开他的手,给他放到桌子上。 杨一心愣了一下,忙说:“啊,那您拿个毛巾隔一下比较好吧?” “没关系,我拿就不烫。”保姆笑得慈眉善目,被杨一心的关心取悦到,连连说:“真懂事,多吃点,还有鸡蛋。” 杨一心“嗯”了一声低头吃饭。如他所料,只要表达简单的关心,就能轻易建立一个人人都喜欢的好形象。 杨鸿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没有人会不喜欢乖巧懂事的后辈。 没一会儿商远也下来了,虽然还是穿着睡衣,却不再是头发乱糟糟不修边幅的样子,精神好表情也没那么凶。杨一心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还挺帅的。 “早。”商远到杨一心对面坐下,拿起一个鸡蛋在桌上一磕,蛋壳从中间裂开,被他平平整整地取下半个壳。 这剥蛋技术看得杨一心傻眼,他也拿起一个鸡蛋,跃跃欲试,磕了一下,“咔”一声裂出一个蛛网。 商远地短促地笑了一声,抬起眼皮看向杨一心发红的耳朵,大概觉得这小子还挺有意思。 杨一心也笑,却是腹诽道:吃个鸡蛋还搞得这么有技术含量,同时颇为做作地看向商远,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边上磕,用巧劲。”末了,商远又加一句:“靠运气。”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杨一心不信邪,又拿个鸡蛋在桌边一磕,“咔”一声从中间裂开一条缝。 商远挑眉,“运气不错。” 杨一心:“我运气一向很好。” 早饭的气氛还算不错,杨鸿便趁着商远心情好,问:“宿醉头还疼吗?” “前天醉的,疼不到今天。”商远回答。 杨鸿又说:“你跟商先生置气,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商先生也很担心你……” “别说了。”商远垮了脸色,起身就走,“我吃饱了。” “少爷……”杨鸿叹了口气。 杨一心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地吃自己的饭,对于商远和他爸的矛盾,他不想听,也不想掺和。 吃完饭他就想走,谁料杨鸿突然叫住了他,“一心啊,有件事我要请你帮忙。” 杨一心脚步一顿,心道不好,直觉找自己帮忙绝不是什么好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道:“您说。” 杨鸿便拍拍椅子示意他坐回来,这才接着说:“商远和商先生有一些矛盾,具体的我也不好说,但是商先生还是很关心他的。” 又不好说原因,又为商先生说好话,看来多半是商先生有错在先。杨一心看破不说破,只顺着他的话说:“嗯,我知道商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杨鸿满意地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我看你跟商远很合得来,我想请你多跟他接触,帮我多关照他。我不常在这边,商先生也很难了解他的生活,所以你最好能多跟我说说他的情况,也能让商先生高兴一些。” 这下杨一心明白了,虽然说的这么委婉,但是显然杨鸿想让自己监视商远。而且以他的社会经验来讲,一般这种情况,不是打商量,而是自己收受对方恩惠后需要付出的回报。 商远表面看起来不好惹,其实还算好相处,转达一些他的日常内容也不算什么,敷衍敷衍倒也轻而易举。 于是他没有犹豫地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杨鸿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有你在我也放心。” 杨鸿很快就走了,杨一心上楼去,刚走到二楼,忽然看见走廊阴影处靠了一个人——商远。 商远不知道听了多久,一双漆黑的眸子冷冷瞥过来,语气不善:“他资助你,就是要你来监视我的?” 杨一心心里一“咯噔”,摇摇头,贴心地为商先生开脱:“不是这样的,商先生只是关心你。” 商远短促地冷笑了一声,嘴角只上扬一点就迅速放下,留下冰冷而嘲讽的表情。这一刻,他突然变成了与在楼下时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所有的和气友善消失殆尽,身上长出锐利的刺,直指向杨一心,并且毫不留情地说:“想做走狗你随意,但是离我远点。” 说完他不给杨一心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嘭”地关上了门。 好大的怨气。 杨一心看着禁闭的房门,心沉了下去,深感出师不利。恐怕刚答应杨鸿的任务,没有那么容易完成了。 不过他实在不能理解,有这么好的家庭条件,还有一个这么包容关心他的父亲,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吵架还波及其他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问:被卷进别人家的父子矛盾中,弄得里外不是人,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开学,杨一心现在寄人篱下,处境尴尬,必须得想一个摆脱困境的办法。 入住第一天,杨一心成功得罪了商远,并且在午饭晚饭时候都没有得到好脸色,搞得人食不下咽。 当杨一心坐到商远对面时,商远总是马上端着碗挪到旁边;当杨一心想跟他说话时,他置若罔闻地抬脚就走。根本不给杨一心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第4章 看着他那表情,满脸就一个字——滚。 杨一心差点就绷不住了,保姆在旁边低声劝解:“唉,少爷是这种脾气,你这段时间别在他面前晃,让他冷静冷静,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忍住脾气,脸上只是略显失落,很是绿茶地叹了口气:“没事,他心情不好,我能理解。” 杨一心不会坐以待毙,既然已经和商远结下梁子了,他忽然心生一计。 两人就这样互不干扰地生活了几天,确实如保姆所说,商远不再那么炸地逮着杨一心就刺,气也明显消了一些。 于是在这天下午,杨一心抱着一本书敲开商远的门。 “干什么?”商远拉开房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杨一心摊开书,脸上挤出一个紧张而讨好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我有一道题不会,想请教一下。” 商远看也没看,“我不会。” “可是你还没看呢。”杨一心伸脚抵住门缝,把书往他眼前放。 “出去。”商远按着书把他往外一推,“砰”一声关上了门。 杨一心一个趔趄,看着面前合上的门,竖了一个中指。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敲门,对方不开,他就不罢手。“叩叩叩”“叩叩叩”的烦也烦死了。 商远果然不胜其烦,猛地打开门拽住他衣领往里一拉,把人按到墙上,居高临下地瞪着,“你到底想干嘛,离我远点懂不懂?!” 杨一心缩在阴影里,毫无还手之力,看着无辜极了,他再次摊开书:“我真的不会做,求求你了。” 商远差点被气笑了,“你脑子有病?没有参考答案?” “有,可是看不懂。” “你是猪吗?”商远一把夺过书,考虑到这个人很可能要没完没了地烦人,他把人往书桌面前一拎,把笔塞进他手里,“从受力分析开始。” “这样吗?” “速度,方向。” “这样?” “算加速度。” “emmmm” “你是猪?公式不会套?这题但凡有一点技术含量我就原谅你了。” 杨一心被骂了无数次“猪”。要不是怕拿过来商远不会做,他才不会选一道这么简单的题,还要一直装笨,一直挨骂。 杨一心只能告诉自己人贵在能忍,艰难度过了痛苦的十分钟。 做完这道题,杨一心被无情地扫地出门。但是没过多久,商远的门又被敲响了。 商远非常不高兴,看表情是想在门口画一条三八线,禁止杨一心跨越的那种。他说:“哥们,我也在做题,你能别来烦我吗?” 杨一心自动过滤他的不耐烦,眼神亮晶晶的,“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吗?一个人学习总是很难集中。” 商远扶额,他头一次发现有人能这么烦,骂都骂不走,一直缠着自己。关键这人怎么骂都不还嘴,搞得他一拳打在棉花上,都不知道怎么发力。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房间,权衡许久,最后选择侧身让他进去,“安静写自己的,别烦我。” “要是有不会的呢?” “你考试的时候能问?” “不能。” “闭嘴。” 两个人一人占了房间一角,背对着对方谁也不干扰谁,商远付出一点点空间,总算换来了两个小时的清净。 做完题,杨一心正要请教,正好到饭点了,只得作罢。 晚上,当商远听见房门被敲响,他崩溃地拉开门,看着面前格外好看而无辜的脸,终究没忍心下手,恶狠狠道:“你想怎样,不然我走?” -------------------- 五一快乐(●''●) 第3章 任务 “啊,你生气了吗?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做题。”杨一心一脸茫然。 商远盯着他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破绽,但是单纯干净的双眼再一次让他无法重拳出击,他说:“第一,我不想再重复,请你离我远点;第二,我要睡觉了,再敲门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愤怒关上的房门差点撞上杨一心的鼻子,他摸了摸鼻子,贴着门说:“这么早就睡觉啊,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商远彻底无语了,根本不再理他。 第二天一早,杨一心如约而至,令他意外的是,商远很快就打开门,对着屋里侧了下头,客客气气道:“请进。” 商远脖子上搭着毛巾,头发还在滴水,看起来刚洗完澡,身上冒着热气和沐浴露的味道,靠在门边泰然自若地看着杨一心,眼神却像猎食者盯住了猎物。 这种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杨一心有点迟疑,但他只犹豫了一秒,就扬起笑脸走进房间。 杨一心刚进房间,房门就在背后“哐”地关上,他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商远。 “怕什么?”商远捞起毛巾擦了擦头发的水珠。 “没,没呀,你今天做什么题?”杨一心表情有点僵硬,强装镇定。他不确定商远是不是要实施暴力,脑子里思考着,如果真动起手来,自己要反抗到什么程度最好。 商远说:“我昨天想了想,算是想明白了。杨一心,商吟啸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贴身监视我?” 杨一心愣了一下,“商先生没有给我钱。” “那我换个问法,他是资助你,还是包养你?” 杨一心的脸瞬间就红了,他把本子扔向商远,怒道:“你胡说什么?!根本不是这样,你混蛋!” 第5章 商远一把接住本子,往桌上一扔,冷笑道:“要么就是对我有意思?嫌老子年纪大了,主意打到儿子身上了?” “你、你……”杨一心臊得耳朵都红了,浑身发抖,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眶瞬间就红了,猛地上前扬起巴掌。 “啪!”一声脆响,杨一心没想到自己这故意放慢的一巴掌竟还能打个正着,也不敢多停留,猛地推开商远遁逃而去。 商远挨了一嘴巴,眼看着杨一心旋风一样跑开,也不恼火,拿起他落在这边的本子扔到房间外,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的杨一心抵着门,耳朵贴着门等了半分钟,确定商远没有追过来,长出了一口气。 商远这张嘴真够毒,要不是临时演技飙上来了,还真不一定接得住他的话。 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恼羞成怒,完美诠释了一个性格单纯的孩子的情绪递进。 只有这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是乖巧的杨一心角色想打的,而且真正的杨一心想打的。他没忍住打了,但是故意留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却没想到商远根本不躲,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 为什么不躲呢?明明可以躲开的。 杨一心看着掌心,半天也没想明白。 这件事后,两个人各自冷静了几天,杨鸿抽了个时间过来看望杨一心。 起初无非是说一些关心的话,见杨一心情绪不高,便问:“怎么了,是住得不习惯吗?” 杨一心摇了摇头,“没有,生活挺好的,住得也习惯。” 接下来等杨鸿进一步发问:“心情不好,是跟商远有什么矛盾吗?” 杨一心赶紧摆手:“没有没有,这几天跟他没怎么说话,就是……” “没事,你说吧,至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杨一心犹豫许久,这才慢慢说:“商远他……他好像误会了。因为商先生资助我的事情,他好像以为……以为商先生别有用心。” 杨鸿反应了两秒,突然明白了他隐晦表达的含义,瞪大眼睛说:“他怎么会这么想?这太……太……这孩子太不知轻重了!” 杨一心忙说:“您别生气,我跟他解释过了。” 杨鸿气得不轻,在屋里踱了一圈,杨一心贴心地给倒了一杯凉水,调转话题道:“我还给商先生准备了一些东西,他也许会喜欢。”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本子,杨鸿翻开本子,里面记录了商远每天做的事情,内容不多,简单明了。 杨鸿翻了几页,表情有些微妙,“你记在本子上了?” 杨一心观察着他的表情:“您觉得这种形式不好吗?还是需要再详细些?” 杨鸿看着本子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说:“不,这样很好,这个本子我带给商先生。” “那我每周都写给您吧。” “每周倒……”杨鸿略微犹豫,最后叹了口气:“也行,商先生应该很需要。一心,你做的不错,有心了。” 杨一心了然,微笑地目送着杨鸿出门。他很明白自己的任务,也能完成好。 回去的路上,杨鸿把小本子又翻了一遍,心里的异样感觉始终不散。他看见本子的一瞬间,就觉得杨一心把看着商远太当任务了,自己确实让他多接触商远,却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当自己拿到本子看了一遍,又觉得商先生确实需要一个渠道了解商远,父子之间如果永远形同陌路,就太可惜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杨一心歪打正着满足了他的需要。 想着这些事情,加上杨一心主动这样做了,杨鸿就没有阻止他,甚至隐晦地鼓励了他的行为。 另一边杨一心交完任务一身轻,对着商远的房间吐了个舌头。被他骂了那么多次,合该说两句坏话以作感谢,况且也不是编造的谎言,每一句都实事求是。 下午老同学跟杨一心打了电话,说要出远门,杨一心赶紧收拾东西去送人。 范卓是杨一心在十七中读书时候的朋友,十七中是个鱼龙混杂的鬼地方,以学生打架斗殴而闻名,他们两个算不打不相识,后来也互相关照了很多。 杨一心赶到的时候范卓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进站,两个人对了下拳头,范卓扔给他一瓶冰水,一起在树下的花坛边上坐下。 杨一心喝了口水,问:“还是决定不读了?去哪工作啊。” 范卓说:“害,我的成绩你不是不知道,大学都考不上,还读个屁。准备去投奔我爸的朋友,说是在开网店,我去学点本事也好。”末了他又拍了拍杨一心的肩膀:“学霸,听说有人资助你啊,现在不用半工半读了,你可得加油啊。” “还行吧,也有一些麻烦事儿,解决了就行。” “什么麻烦?需要打架的尽管……”范卓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忍不住说:“妈的,我忘了。一心儿子,爹不在你可要自己保护好自己。” “滚一边去,我是你爹。”杨一心冷冷道,“法治社会,不打架,只打110。” “行行行,你小子退隐江湖了是吧。”范卓笑了半天,电话突然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低骂了一声才接起来问:“找我干嘛?” 范卓的手机声音大,杨一心坐在旁边也能听见他那个暴躁爹的声音:“什么态度,找你还不是关心你,几点发车?” 范卓抠了抠耳朵:“还有半小时,没事挂了。” “走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6章 “告诉你干嘛,你又不会送我。” “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跟老子顶嘴……” 范卓对其嗤之以鼻,挂掉了电话。 杨一心问:“还跟你爸生气呢?” 范卓有一瞬间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说:“老东西就这臭脾气,我知道,他骂我是激将法,谁不想有点出息呢,他以为我就想天天打架吗?妈的!我不混出点名堂,绝不回家。” 杨一心道:“行啊,有志青年,苟富贵,勿相忘。” “害,什么有志青年……”范卓自己忍不住笑了,笑完又问他:“你呢,你妈这样了,你想没想过去找你爸。” 杨一心挑了下眉,“他不要我,我干嘛找他。而且我也不需要家人。” 杨一心神态轻松,看起来并不像逞强。范卓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通无良父母。他就算跟亲爹吵得天翻地覆,也从没觉得自己不需要一个爹。可是杨一心从来都说不需要亲人,他对亲情有多失望呢?范卓想象不到。 他记得高一的时候杨申喝多了到校门口闹,女人靠在校门边喊:“你上学怎么不告诉我?谁给你的钱?!你是不是找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要钱了?你这个白眼狼!” 杨一心站在远处看,看戏一样冷冷说了一句:“看见了吗?那是我妈。” 很长一段时间里,杨申不给他一分钱,又咬定他跟她前夫要了钱,纠缠不休地闹了很久。杨一心没法让她相信是他自己赚的钱,于是趁杨申闹大的一次,报警把她抓了,后面才消停下来。 范卓第一次听说这事都惊呆了,他从没想过一个家庭关系能扭曲成这样,母子也能反目成仇。 但是他也佩服杨一心,当别人把他往泥潭里拽的时候,他还能奋力向上爬。 范卓准备走了,他拍了拍杨一心的肩膀:“兄弟,加油考个好大学。有志青年,苟富贵,勿相忘。” “废话,一路顺风。” 杨一心目送范卓走远,想起他跟他爸的互动,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喃喃道:“他骂我是激将法?” 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这只结结实实给了商远一巴掌的手,瞬间明白了商远口出恶言的用意。 第4章 死磕到底 杨一心可以断定,商远是为了摆脱自己的纠缠才出口伤人,否则也不会因为愧疚心而挨打不躲。商远还是挺聪明的,就是太善良。 晚上回去刚回家就看见商远坐在一楼沙发上打电话。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跟我谈人品?你自己是什么人,我不要脸,你就要脸?” 杨一心不想触他霉头,轻手轻脚地从沙发后面绕上楼。 走到楼梯口又听见他说:“我就这臭脾气,商吟啸你他妈少教训我,你配做父亲吗?” 杨一心猜测,很可能是自己告的状点燃了父子矛盾。他没见过商吟啸,但是任谁被商远这态度呛两句,估计都能立刻爆发一场大战。 父子吵完一场,商远又要低气压好几天。这正中杨一心下怀,他偏要迎难而上,趁热打铁,再去摸两下炸药桶。 一大早的,杨一心摸到商远的门口,一边在心中想着:商远你配合我,咱俩都早点解脱。一边调整表情,开始敲门。 商远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是我小看你了。” “啊?”杨一心被他一句话说懵了。 商远却敞开门:“进来吧,我看你今天想做什么题。” “今天是数学。”杨一心走进去又转头问:“你和商先生吵架了吗?” “你不是听见了?”商远没有不耐烦,只是语气稀松平常地反问了一句。 这倒是把杨一心整不会了,他打量商远一眼,抱着东西去之前的角落里开始学习。 看着卷子上的不规则图形,杨一心的笔在卷面上点了几下,没有心情看题。事情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商远吵了一架,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变得宽容了。 他之所以这样纠缠商远,就是为了让他觉得烦。商远越烦越可能会向商先生抱怨,长此以往,父子必然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频繁争吵,商先生也必然会意识到自己不适合替他监视商远。这样他就能摆脱夹在这对父子中间,要两面讨好的困境。 可是看商远似乎越来越适应自己的存在,杨一心不得不考虑,是否自己这个计划绕了太大一圈,过于隐晦,最后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笔尖在卷子上点了好几个墨点,突然一只手撑到他桌子上,杨一心吓了一跳,发现商远搬着凳子坐到了自己旁边。 “这题也不会做吗?看来立体几何学得不好。”商远大喇喇地坐在他边上说。 杨一心说:“我在想怎么做辅助线。” “选择题也要想这么久,你这张卷子做不完。”商远说:“连接ae,ae与ef垂直。” 杨一心按着他说的做辅助线,答案一眼可知。 接着他又做了后面两题,发现商远还没走,一回头发现商远拿着手机在下五子棋,忍不住问:“你不做题吗?” 商远一边将黑子下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一边说:“我数学考150。你写吧,不会的我现教。” 杨一心笔尖顿了一下,低着头继续写。其实杨一心的数学成绩不差,在十七中那个鬼地方数学成绩能上120的都屈指可数,杨一心就是其中一个。 但是他在数学里也有偏门,比如函数学得好而立体几何差。学立体几何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漏了很多课,导致后来怎么找补都效果不好。 第7章 商远果然很负责,虽然坐在旁边玩五子棋就没停过,但是只要杨一心某题思考超过五分钟他就直接上手教。 等做完最后一题,已经十一点半了,商远收起手机说:“走吧,出门。” “去哪?”杨一心问。 “出去玩啊,你不是要贴身监视我吗?” “我不是……” “就说走不走吧,我今天晚上不一定回来。” 杨一心瞬间感觉被拿捏住,戏演到这份上,急流勇退显然不合适。他应了一声回去换衣服。 结果两人午饭也没吃就出门了,商远叫了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一下车,“星云网咖”的大牌子让杨一心呆在原地。 小区门口就有网咖,甚至有一家电竞酒店,商远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就是为了到这个偏僻的郊区上网?!是不是脑子有病?! “进啊,愣着干嘛。”商远抬了下下巴,示意他进去。 杨一心说:“我没带身份证。” 商远露出苦恼的神色,“不会吧,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而且这里也很难打到车。你怎么出门连身份证都不带?” 听着商远抱怨的语气,杨一心的表情微微裂开。 又听商远继续说:“唉,你就当陪我吧。我要是在里面跟人打起来,一不小心受了重伤,你也得知道是为什么,才好打小报告,是吧。” “你这个假设也太……” 不等杨一心说完,商远揽着他的脖子就往里走,大声说:“开一台机子,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 杨一心完全被商远裹挟着进了网咖,被按在商远隔壁的座位坐下,感到一百分的无语。 可以,就算这种情况,杨一心也可以忍。商远打游戏,他就拿出手机,窝在椅子里逛论坛。 谁料网页刚点开,手机就被抽走了。 商远问:“你平时打游戏吗?” 杨一心答:“偶尔。” 商远:“那就好,ob我。” 杨一心:“为什么?” “看看我有什么问题。” “可是我玩的少。” “没事,旁观者清。” 杨一心裂了,阴阳怪气的话脱口而出:“您是要进军职业吗?” 商远奇怪地看向他:“你在讽刺我?” 杨一心无辜摇头:“我是真心这样问的。” 没错,真心讽刺你。 商远很满意:“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阴阳人。我不进军职业,就是爱打游戏。我一上午都陪着你做题,你下午陪我打一会儿游戏,不会不愿意吧?” 杨一心悟了,这厮是故意的!就是在整自己! “没有,你打吧,我ob你。”杨一心保持微笑。 很少打游戏这话不是撒谎,杨一心只简单会玩两个中路英雄,反观商远一手打野秀得飞起,先是抓上拿了一血,七分钟就拿了三个头,十分钟上演一打二丝血反杀,节奏带的飞起。好不容易十五分钟被对面四个人抓死,杨一心在心里默默鼓掌。 第二局玩上单,也是秀,直接线上单杀,手速快到让杨一心根本看不清他的连招。 几局下来商远每个位置都玩到了,而且只玩秀的,杨一心这个入门级玩家看得一知半解,ob了个寂寞,连打好几个哈欠。 好好的一个下午竟然坐在网吧里看别人打游戏,杨一心像在经历某种魔幻现实。 看着看着杨一心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腰酸背痛地醒了,一睁开眼睛,旁边哪里还有人! 他跑去吧台问:“老板,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他走了啊,多给了两个小时的钱,让我别叫醒你呢。” 杨一心脸色一变,上下衣兜摸了一圈,发现商远根本没把手机还给自己! 他低骂了一声,这年头谁身上还带现金?没手机就等于身无分文! 网管是个年轻女孩,见他脸色不好,便问:“怎么了,丢东西了吗?” 杨一心看了她一眼,女孩脸上的关切不假,他略一思索,露出难过的神情,说:“我跟我朋友吵架,他把我手机拿走了,我家好远,我现在没法回家。” 杨一心很知道自己的优点,只要利用这张好看的脸,再表现出一点难过和脆弱,轻易就能博取异性的好感和同情。 他说:“小姐姐,能借我三块钱吗?我去附近找个地铁站。” 可怜,太可怜了。女网管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通无良朋友,然后说:“地铁站离这里好远,我帮你打个车吧,你到哪?” “谢谢你,到锦园半岛。钱我怎么给你?” “不用啦!什么时候再来,再说吧。” “好,谢谢你,真的谢谢。”杨一心无比真诚。 女网管用怜爱的眼神目送杨一心离开。 老实说,杨一心从没有被人坑成这样过,还是人设不利。这个乖巧懂事的人设太不利于自己打击报复了。 但是他可以写进小本本里:八月八日,下午,商远在网咖打了五个小时游戏,彻夜未归。 八月九日,商远还没回家。 杨一心想,自己挑拨父子矛盾还是有一手的。 商远把他手机拿走了,这就挺烦的。好在第三天商远就回来了,把手机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 杨一心问:“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那?” 商远“哦”了一声,仿佛现在才记起这件事,于是解释:“哦,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忘了把手机还给你了。不好意思。” 第8章 杨一心简直想为他鼓掌,段位高,实在是高。 紧接着商远又说:“今天我有时间,准备做什么题?全程在线,一对一辅导。” 杨一心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知道他不是想故技重施,只是想看自己吃瘪退却的样子。说这话,就是胜者向败者的挑衅。 杨一心仰起头,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天真神情,“真的吗?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勉强原谅你吧,今天做数学。” 商远眯起眼睛,很好,还敢做数学,有本事就死磕到底。 -------------------- ob:observer旁观者,文中指观战的意思 第5章 共同战线 杨一心做题,商远又坐着一边下五子棋一边监督他,这次还不停地说话进行骚扰。 “杨一心,咱们俩每天待在一起,以后就是命运共同体了吧?” 杨一心停下笔,很警醒地说:“仅仅是这样,应该算不上。” 商远说:“行,但是也应该算亲密无间的朋友,除非你讨厌我,不想跟我做朋友。” “我没有讨厌你呀。” “那是朋友吗?” “你很纠结这个关系吗?” “我的世界里没有灰色地带,除了朋友就是陌生人,你想做哪种?” 杨一心看向他,可以肯定他绝对没安好心,抱着看他想干嘛的心态,以不变应万变道:“那还是朋友吧。” “那就好。”商远放下手机,郑重地说:“我邀请你加入我的战线。我要开始绝食。” 杨一心不解:“为什么?” “用这种方式反抗我爸的控制。”商远说:“你不用劝我,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杨一心并不想对他幼稚的行为发表看法,而商远又说:“既然我们统一战线,你应该陪着我一起反抗。” 杨一心很想啐他一口,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上来就搞道德绑架,太恶心了。 但是秉持着好好孩子的人设,杨一心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但是我还是要劝你和商先生好好聊聊,也许比你绝食有用多了。” “大可不必,记住你答应我的就行。接着做题吧。”商远最听不得杨一心讲“商先生”三个字,好像这个“商先生”变成了多了不起的好人,令人反胃。 杨一心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情绪,顿时报复心就上来了。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商远,我觉得商先生真的是个大好人,又善良又有同情心。不管发生的什么,你也应该多想想商先生的难处,可能他比你难受多了。” 商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他看着杨一心,质问:“你了解他什么,就知道他是大好人,就知道他有难处?你又见过他几次?” “我没见过他,可是他对我有恩情,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傻b,你别被他卖了还给他数钱,用你智商不高的脑袋想想清楚,这世界上有个锤子的大好人。”说完商远按了下他的头顶,心情不好地走到阳台去吹风了。 杨一心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丝恶劣的笑容。 商远说绝食就真的一整天都没吃饭,杨一心陪饿了一整天,心里把这煞笔骂了一百遍,然后凌晨一点准备偷偷去翻冰箱。 他一开门,商远的门也打开了。 “这么晚了,你干嘛去?”商远问。 杨一心脚步一顿,没想到商远这狗东西半夜不睡,还盯着自己。他表情自然地关上房门,回答:“下去上个厕所。” 商远也走出房间:“正好,我想起来一件事没做,跟你一起下去吧。” 杨一心和他一起下楼,一边去卫生间方向,一边观察着商远动向,发现商远打开冰箱,将里面所有食物都清出来塞进塑料袋里。 “你要扔吗?浪费粮食可不好。”杨一心说。 商远说:“不扔,我捐给救助站。” 杨一心:“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两个人一个要出门,一个要跟着,对方是什么心思都门清,却也不点破,非常和谐地一起出门了。 商远把食物捐给救助站后,正准备回家,正好来了一个电话。 “喂,大半夜的找我干嘛……行吧,我过来找你。”商远挂了电话,回头对杨一心说:“你回吧,我要去见一朋友。” 这回杨一心就算要跟,商远也能轻易将他打发。不过杨一心并不想接着跟,他知道这也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两个人分开了,谁去吃饭又有谁知道呢? 于是他乖巧地应了一声,很干脆地转身往家走。 商远也没管他,自己转了一条街,很快就到了一家烧烤店。 孙显笙是商远的同校同学,两人虽然高中才认识,却关系非常好。 商远属于脾气差的那一类,而孙显笙恰恰相反,此人凭着自己的高情商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遍地朋友,也就他这种性格才能跟商远合得来。 孙显笙一桌子菜都叫好了,看见他过来,招手道:“这儿呢!终于把小尾巴给摆脱了?” 商远拉开塑料凳子坐下,“别阴阳怪气的。” 孙显笙直乐,他这几天听了太多关于杨一心的事情,听说是个傻白甜,但又不完全是傻白甜,所以还挺感兴趣的,可惜也见不到。于是问:“你们俩这绝食战线能坚持多久,你说他会不会趁你不在去吃东西?” 商远夹了个烤馒头,说:“能背地里告我的状,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绝不可能坚持什么狗屁的绝食。” 第9章 孙显笙不解:“那你还搞这一出,还放他一个人?” “我故意的。”商远说:“我就想借这个机会看看杨一心到底是不是在装。还有就是整整他,免得他整天缠着我。” 孙显笙对其表示同情,两人又有的没的扯了半天,孙显笙突然说:“对了,有一件重要的事差点忘了。你记得郑家俞吗?” 商远眼里只有吃的,冷淡地问:“谁?” “你把他打成那样,可不兴忘了。”孙显笙哭笑不得:“就是隔壁中职的,上次你撞上他勒索你班里同学,就给他收拾了。” 商远依旧很冷淡:“哦,他啊,他怎么了?” “听说他找了一帮人在狙你,你最近出门小心点,尽量躲着点吧。” “你觉得我躲得掉吗?” 孙显笙想了想,他消息很灵通,也跟很多人打听过郑家俞,说:“好像也躲不掉,姓郑的是个疯狗,咬上人就没完没了。” “那我还躲个锤子。” “我是认真的,万一他带着一群人把你堵了,一打三、一打四你很吃亏啊。我又没什么战斗力,想帮你也有心无力。” 商远瞥他那瘦胳膊一眼,还真心没把他当成过战斗力,“他狙我,我也可以反向狙他。” 孙显笙秒懂,“可以啊,那我观察手就位了,挑个好日子吧。” “有他消息了就通知我,另行安排。” 商远吃了个宵夜回家,家里灯都熄了,杨一心也睡了。 第二天两人都起得比较晚,杨一心九点半照常去找商远请教题目。商远打开门,发现杨一心脸色不太好,挑眉问:“昨晚没睡好?” “还好吧。”杨一心中气不足地叹了口气,“就是有点饿。今天教我英语行吗?我英语太差了。” 商远看着他的脸,想从中找出些端倪,可惜对方装得天衣无缝,并没有露出破绽。 杨一心专心地低头做题,没过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商远坐在靠里面的位置,杨一心就起身去开门。 猛地一起身,杨一心眼前就一花,然后视野里黑了好几秒,扶住桌子才站稳。 见杨一心站着不动,商远抬头看去,见他脸色发白,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商远一愣,目光一直追在他背影上,看着他脚步虚浮地走去开门。 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女人。 “你好,你是杨一心吧,我是商先生的助理。”女人说:“听说商远最近带着你在搞绝食,商先生让我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杨一心刚要说话,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撑住门,商远语气不善:“没搞绝食,别管闲事,你回去吧。” 女人扶了下眼镜:“那你们今天会吃饭的吧?家政阿姨就在楼下做饭,我要看你们吃饭了才会走。” “可是……”杨一心迟疑地转头看商远。 商远从后面把他推了一下,脸色微沉,“下去吃饭。” 杨一心回头看他,发现他不是开玩校,于是高高兴兴地下楼去。 商远盯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丝思考的神情,并且意识到一个问题: 杨一心确实是低血糖导致了晕眩,昨天晚上那么好的机会,他竟然真的没去吃东西。 这让他对杨一心的判断有了一点不确定。 在杨一心坐到饭桌前的瞬间,持续了仅仅一天的绝食者联盟宣布解散。 女助理果然坚持看着他们吃完饭才走,走前她特别打量着商远,说:“商远,你变了。” “哪变了?”商远盯着她。 女助理深知商远脾气,对于商先生身边的人,多说几句就会被呛,于是笑而不语地耸耸肩,又看了眼杨一心后,转身离开。 原本她以为今天过来会是一场硬仗,再不济也是持久战,因为商远本身最讨厌被商先生告诫和管束。却没想到他会轻易妥协,真的乖乖配合了。 但是当她看见杨一心明显苍白的脸色,就明白了商远妥协的原因。 某种意义上来说,商远变了又没有变,他内心的善良永远存在。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情,他不会变得这么浑身是刺。想到这里,女助理不免腹诽老板一通。 女助理走后,杨一心吃饱喝足,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商远:“明天还继续绝食吗?” 收拾碗筷的保姆听着这话一个激灵,警觉地在两人间来回扫视,今天看见杨一心惨白的小脸,她都心疼死了。少爷顶撞先生,却带着无辜的杨一心遭罪,她心里也很难受。 商远面无表情,扫兴地喝了口水,才说:“反抗活动结束了,你该干嘛干嘛吧。” 商远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疑虑,生理上低血糖的反应骗不了人,也就是说杨一心乖乖遵守了一起绝食的承诺。 商远不得不重新审视,是否因为杨一心是商吟啸安插的眼,所以自己对他的偏见太深,误以为他的单纯是故作姿态。 等商远上楼了,保姆才小声跟杨一心说:“一心啊,你以后别跟着少爷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绝食呢?一定要多吃饭,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您关心。”杨一心望着二楼露出胜利的微笑。 他完全可以昨天晚上去吃个饭,可是他没有,他已经摸清了商远的愧疚心和善良面,卖个惨还不是轻而易举。 道德绑架谁还不会呢? 第6章 计划通 第10章 也许是商远觉得无趣,又或者厌倦了耍心机的游戏,总之他恢复了一开始的冷漠态度,不想和杨一心多说一句话。 杨一心也消停了,他发现自己激怒商远的计划根本不奏效,反而会遭到商远的报复。这样他也暂时没有什么好点子,于是不再没完没了地纠缠,反正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杨鸿那边也就敷衍了事。 双方在同居的这段时间里,第一次达成了和谐共处的气氛,基本情况表现为不与对方说一句话,不与对方在一个空间同处超过两分钟,吃饭除外。 不过商远要出门,杨一心还是要问问的。 “你要出门吗?”他扒着门向外望。 “打架。”商远冷冷抛出两个字。 杨一心眉头一跳,思考着自己要不要跟上去。跟吧,他实在不想掺和进这种麻烦事里;不跟吧,商远出了什么事,不好向商先生交代。 他曾经在各种地方打工兼职,最讨厌的就是无故背锅,被毫无理由地责备,被追究责任。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一条极不讲道理的规则,那就是不管事情与你有没有关系,你在这里,你就有错。任何解释和据理力争都是苍白的。 以前的杨一心只会委屈,现在的他已经学会未雨绸缪,聪明应对。所以商远要出去打架,他必须得跟过去,这样才能了解情况,把握情况。 “我一起去!”想着杨一心就做好了决定。 商远转头看他:“你会打架?” 杨一心摇头,“可是我能帮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商远“啧”了一声,他知道杨一心有多固执,还死脑筋,索性也不管他,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出门,大不了找机会把他支走就行。 他们与孙显笙汇合,孙显笙先跟杨一心打了招呼,又问商远道:“就我们几个?郑家俞可是带了一群人在这边扫荡。我不会打架,杨一心行吗?” “我也不会,可是我能帮忙。”杨一心举手。 孙显笙“噗嗤”一声笑出来,把杨一心举起来的手按下去:“你怎么这么可爱,对面可是一群疯狗,小心误伤你。” “我可以的,总不能让商远一个人去吧?”杨一心不服。 商远看了眼表:“我还叫了俩人,快到了。” 他们等着,日头越来越辣,站在树荫底下吹过来的都是热风。商远就对杨一心说:“你去买几瓶冰水来吧。” 杨一心应了一声,快步跑向街角的便利店。他一走,这边两个人就往相反的方向悄悄离开了。 等杨一心返回,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知道自己被甩了,他暗骂一声,赶紧给杨鸿打电话:“伯伯,商远跟人约架了,就在和平路这边,他把我甩开了,您看怎么办?”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杨一心靠在树边,悠悠然拧开一瓶冰水。该做的都做了,商远跑去哪他也懒得管了。毁灭吧,累了。 他靠在树边玩了十分钟贪吃蛇,没等来杨鸿,倒是有一群头发花哨的男生从面前经过。 最前面的人说:“你确定看见商远了?” 旁边的人说:“百分百确定,就他一个人。” “妈的,总算让我逮着了,等会都藏好了,我引他上钩,给我弄死他。” 杨一心盯着这群人走远,手机上超长的贪吃蛇一头撞在别蛇身上,无了。他盯着他们看了半天,直到他们要拐进某个巷子里,他才退出游戏,把手机调成静音跟了上去。 打架可以,弄死他,那还真不行。 杨一心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走的尽是些小路,他们似乎对商远的位置很有把握,很坚决地向着一个方向行进,最后在一个巷子里停下,偷偷商量着,领头的老大就出去了。 杨一心跟得近了点,想听他们说话,没注意脚下,一脚踢上一个易拉罐,顿时所有人都回过头来。 杨一心只慌了一秒,随即低着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假装只是路过此地,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 就在此时,有人说:“哎,这不是跟着商远那小子吗?” 杨一心心里骂了一声,自己就跟商远一起出了两次门,偏偏就让这里的人看见了,也太背了。 一个黄毛按住了他的肩膀,逼他抬起头。 “你、你们干什么?”杨一心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是他吗?”黄毛问。 “就是他。” 黄毛狞笑,抬起拳头就朝杨一心脸上招呼! 二话不说就打人,真是一群疯狗! 杨一心猛地偏过头躲开拳头,又一拳捅在黄毛腹部!他位置和角度找的很巧妙,在肋骨下两寸,从下往上四十五度发力! 黄毛顿时惨叫一声,弓成了虾米。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怂包,却没想到出手又狠又准,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杨一心不恋战,趁着他们愣住的半秒,转头就没命地往外跑。开玩笑,他可是看见有一人书包里藏着棒球棍呢! “草!抓住他!” 杨一心三两步就冲出巷子,眼看着前面商远跟着红毛往这头走,忽然福至心灵,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当即来了个左脚绊右脚,猛地向前摔去! 尽管如此,还不忘了大喊:“商远!快跑!” 只来得及喊出一句话,身后的棒球棍就“嘭”地砸在后背,剧痛瞬间席卷大脑! 第11章 杨一心痛得头皮发麻,蜷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眼角余光看见商远飞扑过来,一脚就把拿球棒的人踹飞了。 正在担心商远会不会被围殴,后面突然又冲出来好几个人,似乎是商远的人,推推搡搡的把战局又转移进巷子里。 孙显笙跑过来扶杨一心,“你怎么从那里面跑出来?打中哪了?!” “嘶——后背。”杨一心不敢动弹,又急着问:“商远呢?” “没事,我们雇的保镖,他吃不了亏。”孙显笙拿出手机:“别动,我叫车送你去医院。” 巷子里打斗的声音很快就弱下去,没一会儿,商远完好无损地从巷子里走出来,沉着脸走到杨一心面前,“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听见他们说你的名字,就跟过来了,怕你中他们埋伏。”杨一心弱弱地说。 “逃跑都能平地摔,你逞什么能?!”商远的语气很差,扒拉了一下杨一心,“转过去我看看。” 杨一心乖乖转过去,商远撩起他衣摆,右肩下面已经透出一片紫红,在白净的皮肤上显得可怖,可想而知有多疼。 商远没说话,车到了,扶着杨一心上了车。 孙显笙没去,他得留下来处理打架现场。 杨一心坐在车上也是如坐针毡,不敢靠着,只能扶着前面座椅靠背,挺直个腰板,身体僵硬得像个木乃伊。司机每一脚油门和刹车都是对他的折磨。 在过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司机起步又是一脚油门,杨一心正戴上痛苦面具,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撑住了他的后腰。 杨一心很意外,低声道:“谢谢。” 商远没理他。 商远这么撑着确实帮他缓解了痛苦,可是时间一长,那只手的存在感就越来越强。杨一心甚至感觉到他手心很高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透进来。 后面十分钟的路程,车厢里安静得可怕,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一直撑着吗?为什么不收回去,司机很稳啊,又没有加速。杨一心的身体更加僵硬了。 “还很疼吗,你放松点。”商远似乎并没有察觉他的尴尬。 “嗯。”为了缓解尴尬,杨一心从兜里掏出手机,果然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对了,因为我找不到你,所以把你的事告诉杨伯伯了。” “我知道,他给我打电话了。”商远没有生气的迹象。 “哦。” 杨一心做了检查,拍了片子,没有骨折,问题不大。就在他拍片子的时候杨鸿赶过来了,意外的是商吟啸也来了。 这是杨一心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资助人,中年人气宇轩昂,穿着笔挺的西装,眉心有很深的沟壑,看起来气势凌人。 杨一心出来的时候三个人都在,只不过商远看起来和商吟啸吵过了,父子俩都没有好脸色。不得不说,他们生起气来还真像。 “商先生。”杨一心叫道。 商吟啸对着他缓下脸色,“叫我叔叔就行,伤得重不重?” “医生说问题不大。” 商吟啸点点头,又说:“好孩子,商远胡闹你跟着他干嘛呢?” 商远在一旁也火了:“你让他跟着我的,还好意思问。你把他当成什么了?受你资助就要给你打工,被你控制?你是做慈善还是养间谍?!”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商吟啸瞪着他。 “两位别吵了,商先生,都怪我。”听见父子又要吵架,杨鸿赶紧站出来调停,叹了口气,“唉,是我自作主张,让一心和少爷多接触的,最近给您的这些消息也是通过一心才获得的,我看您很高兴,就没有说。对不起,我也应该向一心道歉。” “杨鸿,你怎么这么糊涂!”商吟啸皱着眉头斥责,“以后不要想当然地做这些事情了。” 杨鸿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妥,在旁边听训,“您说的是。” 杨鸿也自知糊涂,一开始是看杨一心与商远合得来,就想让他多接触,也好有机会帮忙调解父子关系。那天杨一心拿笔记本给他的时候,他真应该把话讲清楚,而不是利用这孩子对人情世故的把控,加深他的误解。也是自己贪心了。 商远冷眼旁观这场戏,他根本就不相信商吟啸完全不知情。 商吟啸对杨一心说:“一心,你什么都不用管,商远要胡闹就任他去,你好好读书就行。” 杨一心的目光在商远与商吟啸之间逡巡,商远冷笑一声,撇开头,杨一心就小心而乖巧点了点头。 计划通。 第7章 触动 杨一心后背的伤虽然说不重,却也是一碰就疼,杨鸿每天下午都接他去医院,由专业的医护人员上药护理,这样来回跑了几天,杨一心嫌麻烦,就以背伤不怎么疼为由不再去医院了。 他以前还打过更狠的架,受过更重的伤,只要不是伤筋动骨,基本上不会去医院。 加上监视商远的任务结束了,杨一心获得了空前的自由,别说跟商远讲话了,看见他躲都来不及。自由的味道真是心旷神怡。 只是自由了不到一天,晚上刚洗完澡商远就过来串门了。 这就怪了,以前杨一心每天去敲商远的门,竟然有一天会被商远敲门。开门的瞬间,杨一心就深感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顿时警戒心嗡嗡作响。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杨一心把门开了一半,按住门把手,用身体把商远堵在门外。 第12章 “杨伯让我提醒你擦药。”商远说。 “我已经擦过药了。” “揉了吗?” “揉了。” “怎么揉的?” “用手啊。” “你揉一个给我看看。”商远盯着他。 杨一心没动,反手揉后背——他不想当场表演这个杂技项目。商远这狗东西咄咄逼人的到底想干嘛?! “杨伯让我监督你,不擦药不准睡。”说着商远把他掉了个面往里一推,跟着走进房间里,“药呢?” “我自己能擦药,你回去睡吧。”杨一心再不乐意跟他共处一室,也只能好言相劝,尝试劝其自觉离开。 可惜商远毫无自觉,一眼看见了桌上的药瓶,抛给杨一心,并说:“那你自己擦,弄完了我就走。” 杨一心拿着药瓶没动,商远顺势上前,拿过药瓶打开,说:“衣服脱了,转过去。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一心咬咬牙,转身脱了衣服。他算是发现了,商远不是自己的克星,杨鸿才是,谁也不能逃脱他的魔爪。 杨一心后背的伤有所好转,但是淤青还很严重,商远看了一眼,比第一次看吓人多了。 他不禁想起那天杨一心从巷子里飞奔出来,满脸慌乱害怕,却大喊:商远快跑! 在那一瞬间他被触动了,尽管他不能理解杨一心这样做的理由,可还是深受触动。那一棍子砸下去的时候,他突然怒火中烧,一脚就踹了过去。 药膏在背上化开,商远的手掌轻轻在上面揉,他手法温和,揉得杨一心都快睡着了。商远看他脑袋都快点掉了,就示意他趴下。这一趴,不到十分钟就真的睡着了。 擦完药,商远也没把他叫醒,给他把被子盖上,悄悄地关灯出去。 不得不说,睡着的杨一心比醒着的顺眼多了,平常看着杨一心那无辜的眼睛和单纯的笑容,总有种违和感。 商远上门服务了几天,两人也算彻底和解了,杨一心不再特别关注商远的动向,却没想到商远出门的时候商吟啸会来。 “商先生,今天商远出去了。”杨一心给他倒了茶。 “不管,我不找他。”商吟啸挥挥手,拿出一套校服递给杨一心:“快开学了,给你把校服带过来。怎么样,还住的习惯吗?” 杨一心受宠若惊,上次受了伤,商吟啸虽然过去看了一眼,但是因为事务繁忙很快就走了,没想到今天会专门过来看自己,说:“嗯,挺好的。” 商吟啸点点头又说:“商远这小子容易犯浑,你是好孩子,不用迁就他,受了欺负直接跟我说。” “嗯,他对我也挺好的。” 商吟啸又点点头,沉吟片刻,说:“其实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杨鸿联系过你爸,他说愿意让你过去他那,你怎么想?” 杨一心瞳孔轻微收缩,一瞬间表情难以控制,低下了头。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有那个男人的消息,从此形同陌路,就算是血缘也不能让自己和他有一丁点联系。 很小的时候,杨申和那个男人刚离婚不久,杨申那段时间像个疯子,杨一心被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打骂了很多次,他被逼得离家出走,走投无路的时候鼓起勇气去找了那个男人。 杨一心已经忘了是在小学几年级的时候,身无分文的自己走了两天,竟然真的走到了男人的家门口,他充满希望地跑向男人的家,男人一打开门,脸色就变了。 “你妈呢?”男人绷着脸四处张望,妄图找到那个对他纠缠不休的女人。 杨一心想,自己当时多单纯啊,那么高兴地抱住了男人的腿,妄想着男人能像以前一样把自己抱起来架在脖子上,玩骑马游戏。他高兴地说:“妈妈没来,我自己来的!” 男人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盯着他,突然伸腿往外一踹,把他踹倒在地上,冷冰冰道:“谁让你来的,滚回去!” 杨一心跌倒在地上,面前的门轰然紧闭,他懵了一瞬,紧接着哭喊着去拍门,嘴里喊着:爸爸,爸爸。甚至跪在门前,哭喊:求求你了,别不要我。 以前男人总喜欢在他耳边念两句话,一句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一句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说,如果不是为了最重要的人,就不能下跪。 那天杨一心在他门口跪了一下午,最后男人报了警,杨申把他接了回去。 现在他竟然说愿意让自己过去。杨一心感觉一壶沸水突然浇在心上,久远的陈年旧事竟然清晰得如同昨日刚刚发生,痛得猝不及防。 如果商吟啸后悔资助他,他可以直接离开,但绝不会投奔那个人。 “一心。”商吟啸突然说:“有句话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也许你现在很犹豫,但是出于成年人的角度,我必须告诉你一件残酷的事。杨鸿跟我说过你的家庭情况,从小父母离异,父亲几乎没有对你负过责。你现在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我不想以最坏的角度揣度任何人,但是如果你父亲要求你履行赡养他的义务……我不是要打击你,但你必须考虑到这是否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杨一心慢慢抬起头,他脑子一团乱,半天才捋清商吟啸的意思,“您是说……” “我的意思是,高中毕业以前留在我这里,也许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杨一心愣住了,他没想到商吟啸为自己考虑得这么深,当即说:“我不想见他,我想留在这儿。” 第13章 商吟啸说:“不后悔就行,自己的事要自己考虑清楚。” 商吟啸走了,杨一心还坐在沙发上盯着桌上的校服发呆。他以前总羡慕别人有父母可以依靠,而自己无依无靠,好像一颗浮萍。可是一路走来,每当自己走投无路、陷入黑暗迷茫时,总有人伸出援手。 从小到大,他靠着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的关怀和爱活着,有的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有的是陪伴过他而后离开的邻居,现在又有商吟啸和杨鸿。 他清楚自己是怎样自私的人,有怎样充满心机的肮脏内心。在这些给予他温暖的人面前,他想做他们心中的正面形象——一个乖巧的、善良的形象。如果可能,永远不要撕破假面。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崇理高中是温阳顶尖的私立高中,一流的校园环境和一流的教师使很多学生心生向往,可一年二十几万的学费劝退了很多普通家庭,杨一心就是其中之一。 十七中一年不到一万的学费,他都要想尽办法才凑得出来。他也曾后悔,如果初中再努力一点,考到更好的成绩,获得崇理高中学杂费全免的名额就好了。没想到兜兜转转,会以另一种方式进入这所学校。 开学第一天下午三点到校,只有小半天课。杨鸿带着杨一心去办各种手续,商远则一个人回班里。 商远常年一个人霸占最后一排靠窗的两个座位,主要是睡午觉喜欢伸展着,睡着睡着,胳膊从左边桌子的最左边能伸到右边桌子的最右边,谁动他一下,就当场被死亡凝视,导致没人敢坐他旁边。 班里吵吵嚷嚷的,各个角落里聚集着抄作业的人。商远刚坐下,前桌的男生就转身笑嘻嘻道:“远哥,数学卷子借我抄抄呗。” “你不是在抄吗?”商远看着他桌面上铺的一堆卷子。 陈未把卷子举起来给他看:“你看看这字,狗扒的一样,5和8我都认不出来,给我一双钛合金眼睛都看能瞎。” 教室另一个角落里的男生闻讯大喊:“陈未你个狼心狗肺的骂谁呢?不抄还我啊!” “没有没有,数学课代表的字最好看了!简直硬笔书法!”陈未竖个大拇指给他,又转头凑到商远面前,低声道:“远哥,就这张,就这一道题,写不出来地中海非要弄死我不可,救命救命!” 商远从书包里扒拉出一堆卷子一股脑塞给他,“自己找。” “啊~救世主!”陈未抱过卷子开始翻找,手速堪比点钞机。 “预告一下,晚自习之前收英语作业,你们要抄的快点啊!”一个女生站起来大声说。 “语文一样!”语文课代表庄雨歇从后门冲进来,喊完又兴冲冲地跑去女生堆里,掩饰不住兴奋地说:“咱们班好像要来一个转学生,特别帅!” 她的大嗓门引起了众多男同学的注意,立刻有男生边抄作业边抬起头,抱怨道:“真的假的,有多帅啊,我班草的地位该不会不保吧?” 他立刻遭到嘲讽:“你要不要脸,商远都没说话呢,你有事吗?” “高三了怎么才转进来,不怕影响学习状态吗?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庄雨歇说:“没错,他在办公室和敬老师说话呢,我都听见了。”她兴奋得直跺脚,“真的帅,是我喜欢的类型!” 旁边女生拉住她,“得了吧你,你妈不打断你的腿。” 庄雨歇忙捂住她的嘴,“嘘嘘嘘,别扫兴,我害怕。” 第8章 笑脸 “你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有什么哪门课程跟不上的多请教同学和老师,大家都还是很热情的。班里暂时只有一个位置,在最后一排商远的旁边,你们是朋友,可以让他带你熟悉熟悉环境。以后还有机会调换位置。”说话的是班主任敬欣然,不到四十岁,看起来很和善。 杨一心听见自己还要和商远做同桌,眼角狂跳了两下,脸上表情强行绷住,说:“好的,谢谢您。” “好,那你先去吧。” 杨一心拎着书包往一班走,中途路过好几个教室,看见很多人打打闹闹,一些人在补作业,二班靠窗的两个学生拿着一张生物卷子争辩一道题。 教室窗明几净,教室里充满欢声笑语,这样健康、正常的环境是他向往已久的。走到一班后门时,他突然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踏进教室的那一刻,班里突然安静了许多,尽管他是从后门进的,却至少同时有七八个人回头看着他。他一声不吭地走到商远旁边,把书包放到桌上准备坐下。 众人瞳孔地震。 “我靠,他要坐商远旁边。” “那他惨了,那是远哥睡觉的位置。” “谁去提醒他一下?” 杨一心正要坐下,商远突然伸手拦住他,“等一下。”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从各个角度观察着这个角落,前桌的陈未不敢回头,一边抄题一边也竖着耳朵听。所有人都觉得一场大戏即将上演,刺激呀!谁不爱看热闹呢? 就在大家都认为商远会把人赶走的时候,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一包纸巾,甚至抽出一张纸递给了杨一心,并说:“凳子我没擦,全是灰。” “啊,真的,谢谢。” 凳子我没擦,全是灰?? 这是商远?? 连陈未也没忍住,硬是停了笔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商远一瞬不瞬地盯着新生擦凳子,还叮嘱:“还有边上也擦擦。” 第14章 陈未的笔掉了,“骨碌碌”滚到地上也没捡,“远哥,你被夺舍了?” 商远抬起眼皮扫他一眼,陈未自觉点头:“懂,少说屁话,我这就滚。” 转过去没一秒,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转回来,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你们认识?” 商远说:“认识。” 杨一心抬头看向陈未,笑着说:“你好,我叫杨一心。” 陈未看着他的笑脸愣了足足两秒,直到后面商远一脚踹在椅子腿上,给他踹了个踉跄,才回过神来,顿时从脖子红到了耳朵,赶紧说:“你、你、你好,我叫陈未,未来的未。” “你脸红什么?”商远盯着他,心里微妙的不爽。 “抄作业抄得太热了,我,我接着抄了。”陈未赶紧转过去。被新生笑看了一眼就臊得慌,都是男的,这也太离谱了! 杨一心坐下还感觉到四面八方隐蔽探究的目光,他抬起头对着目光最强烈的方向坦荡望去,正对上一个女孩的目光。 庄雨歇慌张地转过头,对旁边的朋友说:“完了完了,我被他发现了。” 同桌叹了口气,“别花痴了,班主任来了。” 下午一节班会一节自习,自习课敬欣然不在,但是班里依然很安静,开学第一天所有人就迅速进入状态,看书的看书,做题的做题。 一下课几个课代表就到处催作业,一暑假的作业垒在桌子上,分门别类的清点,然后往办公室搬。 庄雨歇一手夹着卷子一手抱着练习册匆匆从后门出去,刚走到后门,突然迎面一阵风把怀里的卷子吹飞起,慌乱中她顾着卷子,手一晃,一摞练习册“噼里啪啦”的滑落了一大半! “啊!小雪帮我……”庄雨歇正喊朋友帮自己捡,却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杨一心蹲下一本一本捡起来。 杨一心把练习册托在手上,抬头对她说:“都给我吧,我帮你搬过去。” “谢谢。”庄雨歇看着他,脸微微泛红,但没有扭捏,把本子摞上去带着他往外走。 趁着这个机会,她找杨一心聊上了。“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怎么高三突然转学呀,不怕耽误高考吗?” “之前在十七中,转学是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杨一心回答。 庄雨歇并没有听说过十七中,但仍然点了点头,直觉家里发生的事大概不是什么好事,问到这里不免有些尴尬,但硬着头皮也想尬聊下去,便脱口而出道:“你一开始就该来我们这里的,这边老师可负责了。” 杨一心抿了下嘴,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这话充满“何不食肉糜”的天真,但他明白这个女孩为了跟自己聊天而强行拉话题的苦心,刚进班的时候她也一直在看自己。杨一心知道,这女孩对自己感兴趣。 一切喜欢自己的人都是可利用的资源,没必要让她尴尬。 于是他说:“嗯,感觉敬老师也很亲切,我挺偏科的,希望最后一年还有机会提升一下。” 庄雨歇眼睛亮了,“你哪几门偏科?” “英语,语文都挺偏的。” “语文成绩怎么样?” “一百分左右吧。” “左右?!不能上一百那你问题可太大了,考语文是有诀窍的呀!我可以教你!我英语也还可以,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来问我。” 庄雨歇非常热情,而杨一心照单全收。对口专业在线辅导,又有何不可? 走读生上完两节晚自习就放学,车上两个人一人坐一边,谁也不说话。甚至于做了一晚同桌也没说上两句话,一下课杨一心就和别人聊天去了,几个课间的时间好像就变成了交际花。 不得不说,杨一心的人际交往能力是真的强,尤其容易吸引女孩子。 “你不累吗?”商远问。 杨一心笑得脸都要僵了,他没想到这些学生这么天真,自己只要笑一笑就能获得好感,结果笑着笑着周围的人就洪水猛兽一样涌到身边了,搞得有点应付不过来。 如果要他说句实话,那一定是:真够烦的,离我远点。 但是他仍说:“大家都很热情很友好啊,怎么会累呢。” 尽管如此,杨一心晚上还是做噩梦了,梦里自己在湖里游泳,上游大坝突然放水,他猝不及防被大水淹没,怎么游都逃不了。 这导致他半夜惊醒,第二天眼底乌青、目光呆滞,反应都慢了半拍。 学校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消息瞬间就满天飞,于是一个笑起来眉眼弯弯很可爱的男孩子转学过来的消息,一夜就爬上了学校贴吧头条。 〈谁看见一班的转校生了吗?好帅啊啊啊啊啊!我的马鸭!!今天从我班窗户边上路过,简直惊为天人!有人有图吗?!〉 〈哈哈我有!他笑起来真的很可爱,我偷拍的,上图!〉 〈靠!看起来很好欺负的亚子,渴望的泪水从嘴角流出了。〉 〈拜托楼上的把裤子穿上再说话,我要报警了!〉 〈可靠消息,是商远亲戚,晚上和商远一起坐车走的。〉 〈不是吧,大魔王的亲戚啊,肯定总被蹂躏,好惨。〉 〈开玩笑,大魔王还帮他擦凳子灰呢,怎么舍得欺负?〉 〈帮他擦凳子??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还特别擦了凳子侧边,超级贴心。〉 〈帮他擦?可是我记得……〉 第15章 〈不,你记错了,shut up。〉 〈这也太宠了,肯定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弟弟,家中团宠,爱了爱了。〉 〈爱了爱了+1〉 〈爱了爱了+10086〉 〈磕了磕了。〉 〈楼上不对劲……〉 杨一心并不知道谣言传成了什么样,他只想与世无争,做一个醉心学习的三好学生。 只是被围观和窥视的感觉越来越重,不管去干什么,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搞得杨一心很奇怪,才入学第二天,应该不至于得罪什么人才对。 中午班里男同学招呼杨一心一起去吃饭,男同学叫王骏扬,性格豁达,很自来熟,下课走到后门见杨一心还不紧不慢地坐着,于是说:“一起去吃饭不?” “好啊。”杨一心合上本子,介于自己与商远的朋友关系,顺口道:“商远一起吗?” 他知道商远不可能一起,这人就是这么不合群,谁料商远站起来,言简意赅:“走。” 杨一心奇怪地看了商远一眼,心道这人转性了不成,不然是自己判断有误,他其实非常合群,对交际充满兴趣?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王骏扬也悄悄蹭到他耳边说:“你们关系真的很好啊,他竟然这么给面子。” 给面子?给谁面子? 杨一心莫名其妙,这人以前明明把自己当眼中钉肉中刺的,怎么可能关系好,给面子。 学校有三个食堂,每个年级都有专属食堂,可是王骏扬眼珠子一转,忽然说:“对了!今天高二食堂有隐藏菜单,不吃你会后悔的,走走走,迟了就没了!” “啊?这你都知道。”杨一心被拽着跑,不忘回头对闲庭信步的商远说:“你快点啊!” 商远象征性地跑了两步,实际上对隐藏菜单根本不感兴趣,给这小傻子一个面子罢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迁就,也许是杨一心为了自己挨的一棍子太重,所以愧疚心作祟吧。 第9章 笑 杨一心被王骏扬拽着飞奔进高二食堂里排队,身后商远被甩开得不知所踪。 也不知道是什么神秘菜谱,竟然有这么多人排队,两人跑的气喘吁吁,不小心撞到一个女孩的肩膀。 “不好意思。” “没事。”女孩一回头,突然大声道:“啊!是你!” 女孩的声音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纷纷望向这头。杨一心指着自己,“我?你认识我?” “你是杨一心啊!”女孩很兴奋。 “我是,但是你怎么知道……”杨一心还是有点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吗?”王骏扬拍拍他肩膀,“兄弟,你一夜爆红了。” 说着他偷偷拿出手机,打开校园贴吧给他看。 “什么……商家远亲,受宠爱的表弟……什么意思。”杨一心指着上面,“谁说我是商远表弟?” “你不是吗?”王骏扬很不可思议。 “我不是啊。”杨一心莫名其妙。 此时前面的女生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杨一心,说:“你可以笑一下吗?” “?” “听说你笑起来很可爱哎。”说着女生竟拿出手机想拍照。 “对呀对呀,小学弟笑一个嘛!”女生身边也有一群女孩子,纷纷起哄。 王骏扬感觉有些不合适,觉得女孩子们话语中都是调戏意味,于是制止道:“我们俩是高三来的,你们才是小学妹吧,别瞎起哄啊!” “有什么关系嘛,学长也行呀,合个影好不好?”女孩子眨巴着眼睛。 面对这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孩,杨一心风度极好,他让王骏扬去排队,自己则弯下腰露出好看的笑容,把头靠在女孩头侧,和她一起入镜。 “啊啊啊!”旁边起哄的女孩像一群吵闹的鸭子,聚在一起兴奋个不停。 随着女孩按下拍照键,杨一心面带微笑的脸被拍进镜头中,他保持微笑地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满意了吗?拍完了就滚远点,吵死了。” 女孩的脸唰的就白了,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杨一心,却见他笑容帅气真挚,一点也没有发脾气的样子,顿时一阵凉意从心底冒出。 “还拍吗?”杨一心站直身体问。 “不,不用了。”女孩收起手机,拉着旁边的小姐妹头也不回地跑走。 结果最后王骏扬一个人拿了三人份午饭,杨一心上去接手,商远也才姗姗来迟。 好好的一顿饭吃的王骏扬胃口都没了,忍不住对杨一心说:“你怎么脾气这么好啊,她们让你笑你就笑,也太配合了。” 闻言商远也抬头:“怎么了?” 王骏扬戳了戳盘子里的菜,心里不是滋味,“被高二的学妹给调戏了,她们非堵着杨一心要拍照,他还不反抗。” 杨一心比他们俩都有胃口,一边吃饭一边无辜道:“没什么啊,不就是拍照吗?” “你傻吗。”商远说话很不客气,“卖笑有什么意义,你会说不吗?拒绝别人很难吗?” 可以,杨一心瞬间就没有胃口了,商远真够可以的,不会说人话可以不说。 “我没有卖笑。”杨一心放下筷子,不服气地与他对视。 “哦,你的笑是长在脸上的,对着什么人都能给。”商远又说。 “我愿意对谁笑就对谁笑,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杨一心寸步不让。 第16章 “哎哎哎,两位别吵了,也不是谁的错,要怪也怪那群女生,算了算了。”王骏扬怕他们吵起来,赶紧调停。 两人都不说话了,埋头吃饭。 杨一心说的对,他管不着。但商远非常不爽,又因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有了微妙的后悔。他知道杨一心心思单纯,总是委屈自己迁就别人,这坏毛病很难改过来,所以决定以后对他态度好点,在学校也稍微关照点,免得这傻子白受委屈。 但是一句“你管得着吗”显得他才是那个傻子一样,人家乐意,根本不需要他多余的关心。 杨一心虽然也窝火,但是他一向是个很理智的人,发完脾气就冷静下来,心里明白商远虽然不会说人话,却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不禁腹诽这人性格到底是有多别扭,社交水平简直为负。 自习课上杨一心考虑着,看在商吟啸的面子上,自己先向这大少爷搭个话好了,也算给他个台阶下。 “商远。” “杨一心。” 两人同时开口。 “你说。” “你说。” 本来自习课就安静,一个人压低声音还算小,两个人声音叠起来就足够方圆半径一米五以内听到了。 好巧不巧,教导主任有雷达一样出现在后门门口,把两个才说了几个字的人逮个正着。 “你们俩出来。”教导主任严厉道。 全班同学回头行注目礼,人人都知道教导主任最爱小题大做,商远是天不怕地不怕,要正面硬刚的,于是纷纷予以杨一心同情目光。 “自习课说什么呢?”教导主任绷着脸问。 “还没来得及说。”商远说。 教导主任瞪了他一眼,商远家有钱有势,他又成绩拔尖,他也不好得罪,于是装模作样地瞪向杨一心:“你说,你们刚说什么了。” “老师,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您就来了。”杨一心选择跟商远统一口径。 教导主任苦口婆心:“行吧,看在你第一次犯,我就不深究了,在学校就专注学习,不要跟人学坏了。他天天上课睡觉都能考985,你呢?我知道你是从十七……” 商远不咸不淡地打断他:“谢谢夸奖,我升学宴一定请您来。” 教导主任血压瞬间飙升,大声道:“你得意什么?!商远,校有校规,班有班规,你别仗着成绩好就为所欲为!” 商远抠耳朵以示耳旁风。 杨一心往旁边挪了半步,以免被口水误伤。 教导主任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商远道:“你还有没有学生样子?懂不懂尊重老师?要不是因为你爸,我就让你去跑十圈操场!” 杨一心心里一咯噔,果然听见商远说:“没必要,十圈是吧,我跑。” 怄气怄到这份上,杨一心真是活久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跑下去了。 “你呢。”教导主任瞪着他。 杨一心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整层楼的耳朵都竖起来在听,顶着商远亲戚朋友的身份行临阵脱逃的不义之举,显然是不明智的,当即表示:“老师,我,我共犯,我错了,这就去跑!” “什么?哎!我没让你跑啊!”教导主任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杨一心呲溜一下消失了,喃喃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 看见杨一心追上去,商远放慢脚步,奇怪道:“你下来干嘛?” “陪你跑啊。”杨一心说:“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 “故意不让他说我说十七中来的。谢谢你。”杨一心虽然跟他合不来,却也不是白眼狼,从结果上来说,商远是打断教导主任的话,才被轰下来跑圈的。 商远也确实是故意的,他知道十七中是温阳最差的高中,因为学生的犯罪还曾经上过新闻。教导主任吼那么大声,搞得人尽皆知的,难免会有些人产生不好的想法。 “对了,你上课的时候想跟我说什么来着?”杨一心问。 “我向你道歉。”商远说:“我中午说的太过了,向你道歉。” 杨一心愣了一下,“我没生气了。” “那你呢,你想找我说什么?”商远又问。 “我也想跟你道歉的,中午态度不好。”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噗嗤”地笑出声来。 “就因为这个事,搞到要一起跑十圈?哈哈哈我服了。” “哈哈哈哈确实离谱。” “你别笑了,容易岔气。” “哈哈哈那你先别笑了行不行?” “你停了我就停了,你先别笑了。” “我忍不住!” 很奇怪,两个人越笑越大声,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甚至笑着笑着就停下来走。杨一心觉得自己笑得像个傻逼,可是他很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地想笑,笑了好一会突然启动往前跑去。 “商远,比比吧,看谁先跑完十圈!” “你他妈的抢跑了!” 跑前放狠话,笑都把力气笑没了,从一节自习跑到第二节 课。跑完杨一心脚软得要瘫在地上,被商远一把捞起来。 “跑完步不能停,走一圈。”商远架着他往前走。 “不行了。”杨一心喘着气,看怪物一样看着商远:“你……你不累吗?” “累。”商远看起来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甚至架着杨一心还稳如泰山。 走完一圈商远架着他去买水,两个人瘫在超市门口的座椅上休息。 第17章 也许真是有革命友谊一说,从前跟范卓一起打完架才成为朋友,今天和商远一起跑完十圈,杨一心也把和他的种种不愉快抛到脑后,觉得这人也不算太讨厌。 放松警惕的后果就是,他差点把“你和商先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出来了,还好最后一刻按捺住了。 他其实很好奇,商远有那样一个可靠的父亲可以依靠,却每次听人提到商吟啸都黑脸。到底是什么原因搞得父子关系这么僵? 但是他忍住了没问,他的原则是可以好奇,但是没必要卷进麻烦里。 第10章 互助小组 “嘿!两位十圈跑完了?”隔着老远,孙显笙人未到声先到。 商远说:“现在不是上课时间?” “我们班数学小考,我写完了就出来买瓶水。”孙显笙到杨一心旁边坐下,胳膊搭在他肩上,很是自来熟地说:“你们也太嚣张了吧,跑圈还笑那么大声。” “这你也能听见?”杨一心说,“操场离教学楼还挺远的吧。” “听不见啊,但是我就是知道。”孙显笙凑过去坏笑,“我还知道你们班主任家里的狗上个月生了四只小狗;高一入学的学妹里有两个蕾丝但是她们不是情侣关系;高二四班的男生昨天晚自习翻墙出去上网没带身份证又翻墙回来被抓了;还有前天晚上在操场东边约会的情侣被抓了,但是因为女生是晴岚航空老总的女儿所以没有追究。” “你怎么……” “这学校里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孙显笙神秘兮兮地贴近杨一心,眼睛盯着他压低声音:“包括你,你在学校里做过的事。” 杨一心咽了口唾沫,听他说得这么玄,难道说自己就中午在食堂里悄悄放了句狠话,这也能被他知道? “你……” “贴那么近,都要亲上了。”商远实在看不下他故弄玄虚地吓唬杨一心,毫不客气地拎着他胳膊甩开。 “痛痛痛!真小气!”孙显笙这战五渣揉了揉手腕,说:“真无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说个锤子,回去上课了。”商远将空水瓶精准投进垃圾桶,揽着杨一心脖子往教学楼方向走。 杨一心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孙显笙盯着自己笑。 “孙显笙,你又在干嘛呢!一脸坏笑,一看就没干好事。”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突然大叫着从远处跑过来。 “呦,尊敬的班长大人,您也出来买水?”孙显笙歪着头看女孩。 “老师让我来抓你回去,少贫,说,又干什么坏事了?”女孩用力打了下他胳膊。 “啥也没干,看戏罢了。”孙显笙也揽住女孩脖子,亲昵地夹着她往前走,“麻烦我们亲爱的班长出来找我,我十分感动。” “你你你放开,说人话!”女孩脸颊通红,在他臂弯里象征性挣扎了两下,脸更红了。 “害,好哥们还害羞什么……呃啊……” 女孩一肘怼在他腹部,怒目而视:“谁跟你好哥们,不要脸!” “好……好狠的女人。” 开学半个月后各科老师终于纷纷开始各自的第一次小测验,学习气氛就像渐入高潮的战鼓,越来越快地擂响。 杨一心全情投入这种学习氛围中,因为老师都格外负责有耐心,所以他每次课间总会拿着卷子找老师问题,或是在讲台上,或是在办公室里。 他知道自己基础不够牢固,只能用勤能补拙的方式努力追赶。 “这孩子悟性很高啊,而且又谦虚又努力,他这最后一题虽然没做完,但是拿到的步骤分很规范。”办公室里数学老师对他赞不绝口。 “是嘛,我也觉得。”敬欣然看着手上的卷子抹了一把辛酸泪:“可是为什么语文成绩会这么差呢?” “哎呦,他偏科啊,语文考了多少啊?”数学李老师扶着眼镜探过去看。 敬欣然泪目,“九十五,作文只能拿到三十七分,这孩子是讨厌语文吗,55555。” 李老师唏嘘不已,突然灵光一闪,“你可以给他搞一个互助小组啊,庄雨歇的数学成绩还可以更进一步,让他和庄雨歇互助不是很好吗?” 敬欣然以前也搞过这种形式,让偏科学生互助提高成绩,当即觉得现在也可以试一试。 “……所以现在我宣布互助小组成员名单,陈未、黄博文一组,邓雪颜、周英姿一组……杨一心、庄雨歇一组。想要调整的,或者其他没有叫到的人如果想组成互助小组,可以课后向我申请。” 杨一心闻言抬头望向前面,正好庄雨歇也回头,很高兴地朝他挥了下手。 这可麻烦了,互助小组倒没什么,为什么偏偏和这个对自己有好感的女生分在一组?杨一心预料到事情可能会变得比较麻烦。也许应该找个借口,向敬欣然申请换一组。 问题是找谁呢? 他看着夹在书本中仍然露出来半边的鲜红数字,又扭过头看向商远,正巧商远在翻东西,语文卷子上146三个数字在杨一心面前一晃而过。 他语文也能考这么高?这有点出乎杨一心的预料。不然申请和商远一组得了。 “商远,你语文成绩很好啊。”杨一心试探地说。 “语文不是有脑子就行?”商远头也没抬地回道。 杨一心顿时卡住,扭过头悄悄把语文卷子往书里塞了一下,没再说话了。他是真想把这人脑袋拧下来,研究一下他到底有没有情商这个东西,少损人一句是能要他的命吗? 第18章 要不是以前太轻视语文,总是逃语文课去兼职,也不至于现在被内涵到。杨一心现在就是悔恨! “怎么了?”商远见他没有下文,便追问道。 “没什么,问问而已。”杨一心不着痕迹地搪塞过去。 下课后庄雨歇跑过来找杨一心,她早就想找他说话了,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和机会,所以这次被分到一组非常高兴,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说:“杨一心,以后我们就是一组啦,我数学和化学成绩不太好,以后要向你学习。” 杨一心说:“好啊,随时来问我,一起进步嘛。” 庄雨歇抬起手跟他要了个击掌,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从这一刻开始,庄雨歇开始频繁地往后排跑,她给杨一心把要记要背的内容整理出来,在早自习督促他记和背,还送来一本作文书,把自己认为比较万能的素材分享给他。 “你知道吗,关注一些有社会影响力的热点事件有助你写作文,说不定还能押上题呢。” “比如呢?” “比如……比如你看这本杂志上的例子。”庄雨歇自然地靠到杨一心身边,翻开他桌上的书,洁白的手指一页页翻动,少女头发上青柠香味轻轻拂过。 杨一心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眼角的余光也发觉了她耳尖的微红,她是故意靠近的。躲开会让她感到尴尬吧,装作不知道好了。 此时孙显笙正和商远一起上厕所回来,一直跟到了他们班后门处,两人一眼就看见了杨一心和庄雨歇。 “啧啧啧。”孙显笙压低声音,在商远边上说:“热知识,庄雨歇喜欢这种类型。” “你又知道了?”商远看着两个人几乎挨在一起,而杨一心还浑然不觉。 孙显笙说:“那当然,附赠一个热知识,十一班的胡默喜欢庄雨歇。” “胡默是谁?” “一个体育生,庄雨歇不喜欢那种类型,放心吧,他对杨一心没什么威胁,作为竞争对手一开始就输了。” “什么意思,你觉得杨一心也喜欢庄雨歇?” 孙显笙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摇摇头:“这我说不定,但是你看他,他不是没拒绝庄雨歇的亲近吗?哎,还靠过去了,正中下怀啊。” “滚回去上课吧,还在这儿八卦,打铃了。”商远把这个八卦之王给赶走了,进去敲了敲桌子,示意两个人给他让位置进去。 “那你有时间就看看这本书,多记几个案例,肯定有用的。” 等庄雨歇走了,杨一心又把杂志翻开看。刚才她讲了一些事例的活用,给了他一些写作文的思路,再回想自己那篇37分的作文,确实道理讲得太单薄,用一些实际的东西支撑会更好。 杨一心支着脑袋陷入沉思,重新构思那篇作文,竟然又有了新思路。 “想什么呢,上物理课。”商远唤回他的意识。 “啊,老师还没来,我都忘了。”杨一心将杂志小心地收好,抹平书角的压痕。 空气中还飘动着若有若无的青柠味,物理老师进门就布置题目,商远看了一眼投屏上题,在草稿纸上简单写了解题流程和答案就趴着睡了。 可是他睡不着,这青柠香也留太久了,久到让他讨厌。 “杨一心,你知道这题怎么做吗?” “先做受力分析……” 笔尖发出“铎铎铎”的响声,尽管杨一心压低了声音,商远还是被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睡眼迷蒙地靠在墙边,庄雨歇低头的样子映入眼帘。 “我说,”商远打断了他们,“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讲题?” “吵到你了吗,不好意思。”庄雨歇又靠到杨一心旁边说:“那去我那讲吧。” 杨一心从善如流地拿着本子跟她走了,商远眯了下眼睛,困意全无。下节课还是物理,物理老师做一节题,讲一节题,没必要再听了。商远从后门直接离开。 “商远,你们班不是体育课吧?”篮球场上一个晒得黝黑的男孩向商远打招呼。 “旷了。”商远说。 “潇洒啊,学霸。” “老周不找你麻烦?” “让他找,商远啥时候怕过哈哈哈哈。” 球场上几个人在打球,都是体育生,有几个跟商远认识的对他的旷课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都停下来招呼他一起去打球。商远也爽快,外套一脱直接进场。 体育生打球的身体对抗比较强,对面几个原本还想随便玩玩,没想到被硬碰硬地被拦截了几回,一个寸头男生和商远对位时被假动作晃了个趔趄。 只见商远右手运球向右侧突前一步,寸头男生拦上前截球,商远却突然向左边急转,篮球从寸头男生裆下穿过,商远像一阵风晃过他,左手运球向前疾跑,速度一点也不比右手运球差,最后稳稳地三步上篮,轻描淡写地用左手将球投进篮筐。 “牛啊兄弟,你左手运球练过的啊。”寸头男生说。 “右手受过伤,学过左手。”商远说:“再来!你们不至于这么菜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商远的话顿时激发了这群体育生的胜负欲,“行啊,我们要动真格了,谁也别放水,看谁先对面的干趴下!” 第11章 也许他在同情我 打到中场休息时商远问旁边的人道:“认识胡默吗?” 寸头哥听见了走过来说:“胡默我们班的,在足球队,你找他有事?” 第19章 “没什么,问问。” 听见胡默这个名字,周围几个认识他的人就忍不住吐槽起来:“他上星期在厕所打人,好像被休学一周,今天才回来。” “这人有病,净喜欢玩阴的。迟早被逮着教训一回。” “他在厕所打人?因为什么啊。”商远问。 寸头哥说:“一哥们把他新鞋踩了一脚,人家道歉也不行,非要人给他擦,俩人就打起来了呗,一人吃个处分。结果没过两天胡默在厕所把这哥们给偷袭了,门牙打掉一颗,好像鼻梁也给打断了。” 有人补充道:“下手狠呐,拿着拖把棍子打人脸,真他妈的狠。” “是啊,学过一点武术也不知道在装什么,球队训练也不参加,只能做替补。” 商远喝了口水,拧紧眉头。 此时高三一班的门口,一个男生在后门口往里探,他先是有目的地往前看,正好看到了庄雨歇的背影,脸上一喜,紧接着又看见一个男生搬个凳子坐在她旁边的过道里,两个人挨着在讨论题目,顿时脸色又沉下去。 “你们俩挨这么近干嘛呢?”胡默走到两人身后突然出声。 庄雨歇被吓了一跳,“哎呀!怎么又是你呀,我们讲题呢。” 胡默长得不高,但是身体很壮实,插进中间把杨一心和庄雨歇隔开,不满道:“讲题有必要挨这么近吗?” 庄雨歇皱眉,“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让开。” 胡默不为所动,转身看着杨一心,手指在他肩膀上轻浮地弹了一下,“哪来的小白脸啊,离她远点,听见没?” 杨一心看向自己被弹的一侧肩膀,漆黑的瞳孔映出衣服上的印子,沉默一秒后抬起头露出无辜的神情,示弱道:“是班主任把我们分成一个互助小组的,我只是在给她讲题。” “讲题要挨这么近吗?”胡默不依不饶。 庄雨歇气恼极了,“你到底要干嘛啊,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走开?!” 胡默一把抓住杨一心的领子,“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他动作一大,班里好几个男生都站起来,王骏扬和陈未都走上前来,一人一边隔开了杨一心和胡默。 “兄弟,在我们班可不兴打人。”王骏扬护着杨一心。 陈未是个脾气好的,只是劝:“确实是互助小组,我们都是两人一组讲题的,大家都是纯洁的同学关系,理解理解哈。” 见杨一心有这么多人护着,胡默冷笑一声,“行啊小子,有点意思,你给我小心点。” 说完他转身离开,庄雨歇眼眶都红了,在后面喊:“你少管闲事!”又转头对杨一心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病,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杨一心笑了一下,“题还没讲完,继续吗?” 王骏扬扶额,“服了,你这是什么好脾气啊。” 杨一心什么也没说,班里的尴尬气氛很快就过去了,他没事人一样继续给庄雨歇把题解完才回自己座位。 晚上回家路上,商远提醒杨一心道:“有个练体的男生喜欢庄雨歇,你小心点。” “是叫胡默吗?”杨一心问。 “你怎么知道?” “他今天下午来找过庄雨歇,看见我好像很生气。” 商远眉头一皱,“他找你麻烦了?” 杨一心摇摇头,“倒也没有,不过他也让我小心点。” “不行就跟敬老师申请换一组吧。” “为什么?” “我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护住你。” 杨一心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我小心就好了,我能保护好自己。” 商远侧头看他,路灯的光透过车窗在杨一心脸上闪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从杨一心的语气和笑脸中察觉到了疏远。 一开始从杨一心身上感觉到的违和感又来了。只是他这次不敢百分百确认杨一心是否在装。 晚上杨一心脱了衣服没有扔进换衣的篮子,而是自己手洗了。搓着衣服肩膀的位置,他的思绪飞到了两年前。 那时候他在酒吧打工赚学费,因为年纪小又很会讨人喜欢,所以酒吧里很多姐姐都很照顾自己。 那天有一个男人喝得酩酊大醉,把一个酒保姐姐拉到自己腿上摸,他当即要去阻止,可是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钱塞进姐姐的衣领中,又摸出一沓甩在他脸上,大喊:“老子有钱!滚远点!” 酒保姐姐脸色都青了,一边轻轻推着男人一边说:“一心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你得罪不起的。” “对!有眼力见啊美女,知道我是谁吧,这一带的保护费都是老子在收,臭小子还不滚!老子有的是钱!”男人大吼大叫着,把手伸向酒保姐姐的胸前,却没有人敢管。 回忆戛然而止,杨一心也把衣服拧干晒起来。夏天的高温已如强弩之末,不时有清凉的风吹进来,他靠在阳台边望着灯火辉煌的城市街道。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公平,这座城市也是一样。总有一些人用财富、权利或是绝对的力量压迫、强迫他人,拒绝和反抗不总是有用。 像那个酒保姐姐,她微弱的反抗无果后选择顺从,或是庄雨歇,她声色俱厉地拒绝却还是被纠缠。 那天面对被纠缠的酒保姐姐,他义愤填膺地打了那个男人,却波及了自己最珍惜的人,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 第20章 杨一心捂住自己的脸,靠着阳台的玻璃坐在地上。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抹了把脸,将不好的回忆埋藏起来,一抬头竟看见商远靠在阳台门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端着一杯牛奶。 他来多久了,为什么不叫我? 杨一心愣了半天,商远忽然回头,见他发愣,弯下腰把牛奶递到他手里,又蹲下问:“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杨一心摇摇头,他又问:“那是心情不好,我不在的时候被欺负了。” “没人欺负我。”杨一心坐在没有灯光的阳台上,望着背光的商远,背光下他的脸的轮廓显得不是很清晰,眼中的关心让他心里一动。 “那你坐在这儿是为什么?” “在想……想,想我妈妈。”杨一心一时紧张,扯了个谎。 商远也是一愣,忽然神情变得非常复杂,他目光微敛,伸手在杨一心头顶揉了下,“喝了牛奶去睡觉吧,会梦见她的。” 此刻的商远变得很不一样,杨一心感觉到他的锋芒不见了,满身的刺都收起来了,变得很温和。 也许他在同情我。 杨一心端着牛奶回了房间,想着刚才商远的神情,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犹豫许久,他深吸一口气,喝药一样一口闷掉了整杯牛奶,眯着眼睛露出痛苦的神情,吐了吐舌头道:“我永远讨厌纯牛奶。” 夜深了,校园贴吧里一片热闹情景,上到秋季运动会高三不能参加的哀嚎,下到哪班谁谁谁又谈恋爱的八卦,盖楼盖得飞起。 一个校园三角恋的帖子平地起高楼,当众修罗场的情节引起了广大八卦群众的兴趣。 〈wc!两男争一女,追到班里威胁人去了,不知道有多霸道,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啊!awsl〉 〈什么啊,楼上的有没有搞清楚情况,根本不是偶像剧好吗,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据说主角之一是今年转学来的那个小帅哥哦。〉 〈杨一心吗?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另一个主角呢?〉 〈另一个是前不久打架休学的体育生胡默,据说俩人争执的时候还上手了。〉 〈我靠,真的刺激,杨一心打赢了吗?不可能打的赢吧?〉 〈没打起来,打起来早通报了。〉 〈马鸭,保护好一心呀,他那么可爱一看就不会打架的。〉 〈他被扯领子了,也没还手,好像真的不会打架,还是别人上手救的。〉 〈不是吧,也太可怜了。放一张小哥哥帅照镇楼。〉 〈我也有,偷拍的哈哈哈哈!〉 下面就开始歪楼,不断有三角恋八卦和杨一心照片交错盖楼,不知不觉盖了百层之高。 此时忽然一个不和谐音出现:〈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女生审美真低级。〉 马上有人反击:〈你不低级,你有本事把照片放出来啊。〉 〈就是,专门过来找骂的吧?〉 〈懂不懂什么叫圈地自萌?看不惯就别点进来啊!〉 〈大家别理他,肯定是钓鱼的,小心把马给钓没了。〉 这人不服,继续说:〈他把你们给睡了?人气这么高,是哪家的头牌?〉 〈????人身攻击??〉 〈有病吧,嫉妒人家人缘好,嘴脸真丑恶!〉 〈骂人之前先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吧!〉 〈不服来干,小哥哥照片我就发,我狂发,气死你!〉 胡默捏着手机,看着铺天盖地的嘲讽和谩骂,又看见刷满屏的杨一心的照片,气得脸色发青。 一卖笑的小白脸,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这么多人喜欢? 还有庄雨歇,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却和这个小白脸亲亲蜜蜜的挨在一起,还讲题,讲个屁的题! 他越看杨一心的照片,越觉得他的笑脸是对自己的挑衅,恨恨道:“妈的,别让我抓到你一个人。” 第12章 狐假虎威 早自习上英语老师让大家做了半小时题后,剩下十五分钟留给互助小组进行交流,大家的自觉性很好,背单词的背单词,刷题的刷题,讨论题目的也很小声,几乎不需要老师维持秩序。 杨一心猛背高频单词,完形填空原文上红彤彤的全是注释,尽管如此,实际上题目的正确率还挺高的,细看就会发现只错了两题,对比之前进步速度简直可怕。 对于他来说,只要努力就可以达成的目标都没什么难的。 没两分钟,庄雨歇悄悄跑到杨一心身边问:“英语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谢谢,看参考答案都懂了,在背单词。”杨一心很礼貌,也很客气。 庄雨歇心思细腻,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疏远,脸上表情凝滞了瞬间,强忍着失落说:“那就好,你背吧,有问题可以来问我。” 看着庄雨歇离开,商远看向杨一心说:“你其实没必要疏远她,她教人还是有一手。” 杨一心眨眨眼道:“可是你昨天说让我申请换一组,我觉得也有道理,我怕被打。” 商远咋舌,为自己昨天晚上说过的话感到不是很满意,怂还真不是他的风格,于是找补道:“我罩着你,放心吧。” 杨一心:“万一你不在的时候我被盯上了呢?” 商远:“那你不会一直跟着我?” 杨一心:“不要,这样好像是你的跟班。” 第21章 商远:“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赶都赶不走。” “那不是商……”杨一心及时把这个炸弹开关一样的名字刹住了,改口道:“是杨伯伯让我多看着你嘛,那我也没办法。” “我发现你……”商远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舌头在犬齿上转了一圈,想欺负人的心思一闪而逝,最后气笑了,只道:“真有你的。” 杨一心故意使坏,看他吃瘪的样子也乐了。 因为是周一,英语早自习提前五分钟下课,集合去升旗。 到操场的时候很多班都到齐了,几个班队伍末尾都在聊天,体育特长生班里,几个人聚在一起聊天就算了,声音还非常大。 “靠,你知道有个小白脸吗,听说长得帅,被一群女的吹上天了。”一个瘦高个大声说。 “知道啊,不是在贴吧火了嘛,娘们唧唧挺恶心的。”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露出嫌恶的表情附和。 前排的男生闻言回过头,正是胡默,他说:“你们也看见他的照片了?” 瘦高个说:“看见了,没看出来哪帅,就硬吹。” 胡默在贴吧里吵架吃了亏,此时听见这种言论,顿时觉得遇到知音一样,要把心里的不爽通通发泄出来:“帅个屁啊,你们知道吗,我扯他领子他都不敢还手,还对着我笑呢,怂包一个!” 戴眼镜的男生哈哈大笑:“真的假的,也太怂了,这也算是个男的?” 笑着笑着瘦高个突然把两个人都推了下,朝后面扬了扬下巴。伴随着三个人看向同一个方向,周围的所有学生也都望过去。 杨一心竟然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距离不超过五米,绝对一字不漏的全听见了。 场面突然变得尴尬,周围传来很多窃窃私语,嘀嘀咕咕的听不清说了什么,但也知道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等着看戏。 胡默自然是不怂,马上瞪回去,一眼却对上了跟在杨一心后面的商远。商远直直地盯着他,恹恹的,目光绝算不上友好。 胡默额头渗出丝丝冷汗,商远打架斗殴的事迹可谓传遍了学校每个角落,偏偏还不是跟校内的人打,而是跟隔壁中专的打。要知道那中专的校霸打人可是往死里打的,疯狗一条,就这样商远也敢硬碰硬。 在他看来,只有疯狗才打得了疯狗,在学校里,就算体育生也不大想招惹商远这疯子。 妈的,狐假虎威。 胡默在心中暗啐了杨一心一口。难怪不怕挨打,原来是傍了个靠山。这样一想,又更瞧不起这个弱鸡了。 这头胡默脑子里百转千回,那头杨一心望着他忽然笑了一下,而后仿佛毫不在意地走向一班的队伍。 胡默一瞬间就要炸,还笑,不是挑衅是什么?! 此时隔壁班却有人的窃窃私语传来,这一次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哇,他就是杨一心啊,脾气真好。” “真大肚,这都不生气,一看就是三好学生类型。” “他这样不是吃闷亏吗?背后说人坏话的真恶心。” 胡默听得血压都高了,一群傻逼袒护一个小白脸,气得他转头就要过去骂人,话还没骂出口,突然被人从身后叫住。 “胡默。”庄雨歇在他身后,等他转过身才言辞义正地说:“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还有,别纠缠我了,我不喜欢你!” “你说谁小肚鸡肠,庄雨歇,你给我站住!”胡默气得要命,这一刻周围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都要替杨一心出头,仿佛他是个大反派、大恶人,被所有人唾弃。 当然,升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胡默的行动被体育老师喝止,最后只能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硬挺过了整个升旗仪式。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升旗仪式结束后,解散时周围异样的目光聚集过来,几乎把他扎成了刺猬,气得他早饭都没吃。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在杨一心来以前,胡默在学校里能横着走,见谁不爽就揪着打一顿,追求庄雨歇也不过是抱着游戏的心态,看她欲迎还拒的样子贼有意思。 自从杨一心出现,庄雨歇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了,说话越来越狠,现在他还成了众矢之的,这些大文大理的弱鸡竟然当着面议论他。这梁子是结大了,胡默已经计划着准备打掉杨一心的门牙还是揍肿他的眼睛。 另一头杨一心对他阴暗的想法并无察觉,他笑只是为了维持无害人设罢了,并且也没准备在升旗台前因为起冲突而吃处分,更不想因为忍不住打人而在众目睽睽下念检讨。 在十七中写了太多检讨,积累这些无用的写检讨小技巧让杨一心感到厌倦,他早就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晚饭时候杨一心照样叫了商远和王骏扬一起去吃饭,这次陈未也加入他们的食堂饭局,为干饭队伍添砖加瓦。 也许是对上次去高二食堂吃饭,导致杨一心被学妹骚扰的事情耿耿于怀,王骏扬再也没拉着他去过低年级食堂。面对杨一心这种弱势性格,周围人很容易形成保护的心态。 陈未吃饭磨磨唧唧,王骏扬则风卷残云,吃完还有时间拿手机出来扒拉两下。 “我靠,杨一心你今天一天就这么升了这么多票。”王骏扬刷着手机突然大声说。 陈未被吓得一个激灵,呛到咳了半天。杨一心则好奇道:“什么票?” “校草评选啊,昨天晚上你才一千多票的,现在竟然上两千了,直接飙升到第二名。”王骏扬把手机亮给他看。 第22章 手机界面上杨一心的名字后面跟了2114票,而第一名一骑绝尘——竟然是商远。 陈未止住了咳嗽,探头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说:“害,正常啊,主要是早上升旗仪式的时候,那一波修罗场上靠着人品吸粉了,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滴!” “可是我没参加评选。”杨一心转头看商远,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需要参加,自发投票。”商远说。 “自发……你比我多五百票?”杨一心这可恶的胜负心跳起来给了他一重锤,他点开页面上商远的照片看了足足五秒,又转头看他本人。 最后震惊地发现,好像还真挺帅! 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商远穿着睡衣、头发糟乱,一幅没睡醒的样子,这第一印象几乎一直印在杨一心脑海里,加上后来跟他明争暗斗,对他产生偏见,哪里会留意一张让自己恨得牙痒痒的脸。 “好看吗?”商远突然逼近。 杨一心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进饭碗里,吓得心跳加速,眼神瞬间移开,说:“男女审美不同,我看不出来。” “那你还一直盯着我。”商远眯着眼盯他一眼,伸手拿过手机。他点开杨一心的照片,观察两秒后把手机屏幕亮到陈未面前,语气不善道:“你知道这照片是谁拍的吗?” 陈未咽了口唾沫,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角度我有点眼熟。”商远皮笑肉不笑地说。 “真的。”王骏扬好死不死还一唱一和上了,“贴吧里好像挺多这角度的杨一心照片的,不过,哎?这角度不是从前一排拍的吗?” 前一排,很巧,前一排恰好坐了个陈未。 王骏扬又补一刀:“啊,陈未你偷拍的!原来这些照片都出自你手啊!” 也许你这个多嘴多舌的直男想让我血溅当场。陈未这样想。 “好几张?”商远拿着手机就开始翻贴吧,果然轻而易举地翻到杨一心各种角度的照片。 “远哥,一心,心哥,我错了。”陈未放下碗做哭泣状,“要不是那些女生非要求我,我也不会做出这种出卖你的行径,是我太心软……” “说人话!” “她们说拍杨一心的照片给她们,就给我介绍女朋友。” 杨一心好笑地看他一眼,靠到商远旁边也跟着看照片,说:“拍的挺好看,所以女朋友找到没。” “没,我被嫖了。”陈未可怜巴巴。 “我就知道。”商远翻着翻着,看到一张杨一心刚午觉睡醒时候的照片——眯着一只眼睛,眼中的迷茫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阳光洒在脸上,睫毛投下扇形的影子。绝美抓拍。 商远手忽然一顿,杨一心靠在身边的存在感忽然变得很强烈,他垂眸看去,睫毛果然很长,比照片要好看。 第13章 掉马 晚上十一点,商远房间的灯还亮着。桌上摊开的一套习题册已经做了一半,好成绩不是白来的,他虽然是天赋型选手,也对于冲击年级第一没什么兴趣,却不想把一手好牌打烂,所以不断巩固是非常必要的。 不过这个时间他明显心不在焉,五分钟过去了也没有下笔,中性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笔帽终于支持不住飞了出去,“哒”一声掉在桌面上。 商远放下笔又点开手机,晚上的贴吧总有热闹可凑,不过他对这些热闹也都不感兴趣,往下划了两下,轻而易举找到了那个帖子。 看起来这个号就是陈未的,断断续续更新了不少杨一心的照片,所以帖子的热度很高。 陈未的拍照技术确实可以,商远慢慢往下划,看见杨一心低头做题的照片,喝水的照片,还有午觉醒后晒太阳的照片,当然最绝的还是那张刚睡醒的——这种毫无防备、人畜无害的感觉让商远觉得很真实,比其他任何时候都真实。 商远手指长按,将照片保存下来。又不受控制地不断向下翻,看到了自己不曾仔细关注过的各种样子的杨一心,做到难题时候冒出各种小表情的杨一心竟然还有点可爱。 所以庄雨歇喜欢他这种类型?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商远的手顿了顿,翻到底了又往上翻回去,来来回回翻着翻着,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评论区有很多吹捧的话,仿佛各种样子的杨一心都是她们的理想型。不过有一种样子可遇而不可求——商远忍不住抬头看向墙壁,也就是如果他现在过去敲门必然能看见的一种的——睡衣形态。 杨一心穿睡衣的样子也不是没看过……也就那样吧。商远把手机一扔,停止了想象,把脑海中纷杂的想法清空,题也不做完,转头去睡觉了。 隔壁房间的杨一心也没睡,他十二点上床,在被子里辗转了十分钟,最后也摸出了手机。 一直对八卦不感兴趣的他此时终于下载了一个贴吧,关注了学校贴吧,找到了发自己照片的帖子。拍的还行,没想到评论一片形势向好。 还有讨论升旗仪式时候的帖子,也大多数夸赞自己的气量。一个微笑被这样解读挺出乎他的意料的,不过也正说明自己的正面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最后他又搜索了商远,首先出来的是校草投票帖,他的票数又涨了一百多,但商远仍遥遥领先。 他点开商远的照片,又跟着索引点开了后面更多张,这群人竟然把商远小学的照片都翻出来了,商远似乎一直比同龄人要高,小时候也没有那么绷着脸,笑起来特别阳光。 第23章 杨一心原本已经划过了这张照片,没两秒又划回来,盯着照片里的小商远看了半天,总觉得有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初中的商远长开了一些,有了帅的气质,高中更帅,也更垮个批脸,帅是帅,也是真的装。 杨一心对这种装帅的行为不屑一顾,退出贴吧果断睡觉。 第二天一早,杨一心推开房门,此时隔壁的门也开了,他转头去看,正看见商远一头鸡窝,打着哈欠出来,形象跟第一次见面一模一样。 商远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一脸没睡够的烦躁,颓废感十足,形象莫名有些搞笑。杨一心带着招惹的坏心眼,关切地问候道:“你没睡好吗,黑眼圈好重。” 商远瞥过来,目光在他身上定格了足足五秒,才说:“你睡衣呢?” “什么睡衣?”杨一心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他从来都是换好了衣服才出来,听他这么问还以为自己穿错了衣服。 商远用力揉了揉糟乱的头发,烦躁道:“算了,没什么,你去吧,早自习我旷了。” 说完他转身回房,关房门的声音也充斥着烦躁。 杨一心挑眉,不知道这人又在犯什么病。 早自习时候庄雨歇又来找杨一心,她抱着本子有些局促,上次杨一心的态度已经很明了,她也明白自己再接近他只会给他带来更多麻烦,所以既有些委屈又感到愧疚。 她把本子递给他,“这是我整理的笔记,里面还夹了以前的试卷,我借给你,你进步挺大的,应该也用不着我教了,我等会去申请解除我们的互助小组。” 杨一心看着厚厚的笔记和一沓卷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确实因为胡默的原因决定远离庄雨歇,他不想自找麻烦,却没想到庄雨歇先自己一步主动远离。 庄雨歇又说:“对不起,我没想到胡默会那么过分,我会跟他讲清楚的,你放心吧。” “嗯。没关系,也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杨一心轻声安慰她,脸上挂着虚伪的遗憾和关心。 知道她喜欢自己,就利用她的真心,使自己受益。到头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全身而退,还反过来让对方不必愧疚。 他知道,自己就是这种人,本性卑劣,只有伪装起来才能混进这些单纯的人中间;只有摒弃愧疚心才能活得如鱼得水。 所以他接受自己的卑劣,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只要将外表装饰得光鲜亮丽,就没有人能窥探到里面的肮脏。 早上两节物理课小考,杨一心很快写完卷子去上厕所,因为没有下课,厕所里就他一个人。推门出来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看见侧面有个细长影子,他没有多想,条件反射地一抬胳膊,一根棍子“啪”一声打在他小臂上! 杨一心疼得眉头一皱,转头就看见胡默举着拖把杆,刚才那一下分明是冲着头,胡默见没打中又举起来要再打! 杨一心顿时火了,猛地抬手竟然一把抓住了挥舞的拖把杆。 胡默愣了一下,就在他愣住的瞬间,杨一心突起一脚用力踹在他小腿上! “啊!”这一脚可比那一棍的力道不遑多让,而且是正面踹在腿骨上!胡默顿时疼得大叫。他以为自己偷袭杨一心绝对是单方面的压制,没想到他这么敏捷,下脚还又狠又重,顿时脸都绿了。 就在他踉跄两步的间隙,杨一心抓住他的破绽,突然出手扯住他胳膊,又一个擒拿把人压在洗手台上,动作行云流水。 “我操你妈,杨一心你给我放手!”胡默的脸被压到洗手台上,恼羞成怒地用力挣扎,却不知道他按住了哪个位置,整条手臂都是麻的,根本挣脱不了,只能破口大骂,“操你妈的,杨一心,你妈死了!” “我妈确实死了。”杨一心对他的辱骂无动于衷,甚至还说:“你要想干点什么,可以自己下去找她。” 胡默气得要吐血。 “你赶紧给老子放开,信不信我弄死你?!”胡默双眼猩红,吃了瘪反而嘴硬。 杨一心用膝盖压住他大腿,免得他挣扎动作太大,然后空出一只手从后面揪住他的头发,逼迫他仰头看向镜子,说:“弄死我?你看看就这个情况,谁弄死谁?” 胡默的脸一会红一会绿,像在脸上打翻了调色盘,脸色精彩得很。此时明确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了,气焰上消了半截。 杨一心看着他,目光极其专注,而语气平静地问:“我现在拧开水龙头,洗手池半分钟就能灌满,你知道人溺水最多需要几分钟吗?” 胡默脸上的肌肉肉眼可见的抽搐了一下,“你、你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问你知不知道。”杨一心俯身到他耳边沉声说:“你要是不知道,实践也能出真知。” 威胁的话一出,胡默的额头就冒出冷汗。 杨一心甚至感觉到他的腿在抖,顿时笑出声,“逗你的,杀人犯法。” “杨一心,你真够能装的。”胡默咽了口口水,从镜子里瞪着他,“真该让庄雨歇好好看看你这张脸,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真面目。” “那你去跟她讲啊,你觉得有人会信吗?”杨一心说。 “你!”胡默忿忿道:“你是不是喜欢庄雨歇,是我先来的!” 他这话给杨一心听笑了,“这种东西还分先来后到,你几岁了?怎么不到妈妈怀里撒娇去呢?” 第24章 “你……”胡默青筋暴起。 杨一心继续说:“而且我也不喜欢庄雨歇。” “什么?!”胡默瞪大眼睛,明显的不相信,“你不喜欢她,你还跟她贴那么近!” “是她要这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人渣吗?” “你不也是个人渣吗?我们两个半斤八两,少五十步笑百步。”杨一心说:“我可以放开你,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我也和庄雨歇撇清关系了,以后你想干嘛就干嘛,只要别来烦我,听见没?!” 说完杨一心放开手,只见胡默突然转身一拳砸来!杨一心早有预料,抬起左手格挡,右手也是一拳猛砸在他脸上,将他打倒! 胡默“嘭”地撞在墙上,坐倒在墙根,抬头望向杨一心,像看着一个怪物。 “今天的事……”杨一心顿了下,“算了,就算你说了也没人会信。我再说一遍,以后别再来找我。对了,你大概不知道我是从十七中转学来的,叫几个兄弟还挺容易的。” 胡默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心里也有些退缩,扶着墙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杨一心只是唬他,知道这小子的胆子也没多大,估计不会再来找麻烦,于是不紧不慢地打开水龙头洗手,撩开袖子查看自己的手臂,感觉没多痛,长舒了一口气,又对着镜子把表情调整好,这才慢悠悠地往外走。 走到厕所门口的瞬间,杨一心突然停住脚步。他看见一个在此时此刻不想看见的人,就靠在门口墙边,不知道站了多久。 商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杨一心眼皮狂跳两下,问:“你怎么在这儿?” 商远语气平淡:“上厕所。” “你听见了。” “听见了。” 杨一心垂下目光,将被抓包的慌乱情绪隐藏起来,双手插进兜里,不发一言地转身就走。 商远却又在他身后说:“你会打架啊。” 杨一心脚步一顿,心道看来今天非跟他讲清楚才行,于是转身破罐子破摔道:“会啊。” “所以那天,暑假那次,你为什么挨打不还手?” 杨一心沉默半晌,最后选择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呢?” 商远回想自己听到的戏剧性的一切,忍不住感叹:“你挺能装的,有两副面孔。” 商远的出现太突然,令杨一心措手不及,他一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硬着头皮说:“那又怎样?” 商远心情复杂,又感叹道:“真让我刮目相看。”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讽刺,杨一心很烦,被商远发现就很烦,无缘无故地心烦意乱,便问:“你想怎样?想说出去就说出去吧,我也不在乎。” 说完他扭头就走,脚步极其坚决。但在商远眼里,这动作跟逃跑也差不多。 第14章 做私教的乐趣 杨一心刚从厕所逃出来,转个弯,好巧不巧在楼梯口又撞上了上楼的敬欣然,敬欣然叫住他:“杨一心,你怎么没在上课?” 杨一心瞬间隐去脸上的烦躁,客气地解释道:“在小考,我写完卷子了出来上个厕所。” “这样啊,对了,庄雨歇跟我说要解除跟你的互助关系,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吗?”敬欣然又问。 “没有,老师,只是一起学习了几天感觉效果不太好。”杨一心回答。 敬欣然却有点奇怪:“可是你的语文英语成绩确实有提升。跟老师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了?同学之间应该互相理解,有矛盾可以解决的嘛。” 杨一心留了个心眼,觉得敬欣然话里有话,就不答反问道:“确实没有矛盾,庄雨歇怎么跟您说的?” 敬欣然叹了口气,“她性格比较内向,不愿意跟我说,所以我才来问你,你是男生,平时也该让着点她,不过老师也相信你不会欺负女孩子。” “敬老师,他这么单纯,不可能欺负女孩子的。”商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走到杨一心身后,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竟然一伸胳膊亲昵地搭住了他的肩膀,语气里藏着只有两人听得懂的不怀好意。 杨一心瞬间全身都紧绷起来,对他的靠近充满戒备,强忍着紧张,微笑对敬欣然说:“您别误会,只是我给她的帮助不大,所以共同商量了之后才决定解除互助的,中间没有任何矛盾发生。” “对啊,他这么乖,又很会替人着想,怎么会和别人发生矛盾呢。”商远在旁边替杨一心说好话,听在杨一心耳中字字尖锐。 只有敬欣然没觉得任何不对劲,杨一心的听话已经是所有老师公认的,便说:“也对,是我多想了,那我后面再给你安排一个互助的同学吧。” “哎,谢谢老师。”杨一心说。 “老师,我可以啊。”商远突然说。 “你?”敬欣然有些意外。杨一心也猛地转头瞪过去,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坏心眼。 “我有哪科偏科吗?” “没有。”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可是你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敬欣然依然记得,从高一开始商远就没参加过学校里的任何活动,自己以前搞互助小组的时候,他也明确表示不会参加,他的特立独行和我行我素让她头疼了好一段时间。 “谁让我跟他好兄弟呢。”商远说。 “老师,我觉得我跟他不太合适!”杨一心赶紧表态。 第25章 “哪里不合适?我们关系不好吗?”商远转头看他。 杨一心恨他这副知道真相后得意的样子,却不得不在敬欣然面前忍住不爽,解释道:“互助就是要互相帮助,可是我帮不了他什么,所以也不该拖累他,要是因为帮助我而让他成绩下降,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不介意,反正没事时候我也是睡觉。” 商远一句话就戳中了敬欣然的痛点,他自习课睡觉被通报批评是让她最头疼的点之一,于是当即说:“我觉得商远说得很对,你们两个太合适了,性格上互补,关系还这么好,相信你们一定能共同进步的。就这样决定了!” 敬欣然看着两个人,越看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也不让杨一心再推辞,就这样做了决定。 等敬欣然一走,杨一心就扯着商远往楼梯拐角一推,沉着脸问:“你想干嘛?” “帮助你提升成绩,偏科王。”商远戏谑道。 “不需要,我们保持距离比较好。”杨一心瞪他一眼,转头要走。 “杨一心,”商远忽然叫住他,说:“别人对你好的时候,你不心虚吗?你是不是在想:这些傻逼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很得意啊?” “什么?”杨一心停下来。 “我说,”商远走到他面前,也沉着脸,“你在商吟啸面前装那么乖,背后捅了我不少刀吧?” 杨一心看着他的表情,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所以呢?不是你先犯病惹我的?” 商远舌尖过了下犬齿,忍住自己想动手的冲动,把他放走了。这小子装起来是真乖,翻脸也是真快。 回去之后两个人一直没说话,陈未刚想找杨一心问问试卷里的题,一回头就发现后排两个人脸色都不好,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见两个人都不说话,陈未接着说:“不是说胡默找你麻烦了吗?没受伤吧?” “你怎么知道?”杨一心问。 陈未:“体育生跑来给远哥报信的……你不知道?” “体育生给你报信,为什么?”杨一心看向商远。 “你说呢?”商远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把桌上东西一推,趴着开始睡觉。 陈未凑过去在杨一心耳边小声说:“以为胡默要埋伏你,给远哥急坏了,卷子都没交就跑出去了。你没事吧?” 杨一心愣了一下,看着商远留给自己的后脑勺,摇了摇头,“我没事。” 原来是这种原因,他说保护自己是认真的。杨一心忽然有些感到可惜,如果没有发生今天的事情,他们应该会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 但转念一想,也就和他相处一年,萍水相逢的人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杨一心给自己做了充足的心里建设,无论以后是形同陌路还是被商远拆穿真面目都无所谓,安然接受现状就好。结果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却什么也没发生,甚至向奇怪的方向开始发展。 “你这结尾能换个句式吗?”商远抖了下卷子,用笔圈出一个单词,“三篇作文全是finally,我不想再看见这个单词。” 杨一心没想到商远竟然真的一本正经地开始单方面“互助”,一个早自习就审阅了三张卷子。 “那用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杨一心问。 商远提笔在卷子空白处写下“i will conclude by saying……”,并不客气地说:“如果你只有散装英语水平,就多背点固定句式,而不是用可怜的词汇量生搬硬凑。” 杨一心默不作声地把句式记起来,默默告诫自己,忍住,就算被阴阳怪气也要忍,现在人在屋檐下,况且还被抓住了把柄,忍一时风平浪静。 第二天。 “出师表、赤壁赋、蜀道难,挨个背吧。” 杨一心挠了下头。 商远挑眉:“怎么?” 杨一心:“从出师表开始背?” “可以,背啊。” “……第一句我忘了。” 商远无语片刻,提醒道:“先帝创业未半。” “哦哦,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将军向宠,性行……性行……” “性行淑均。” “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 早自习光出师表就背了七八遍,直到吃饭时间,杨一心还在脑内循环“先帝创业未半……先帝创业未半……” 直到晚上回家,听见一个“先”字脑袋里就响起“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睡觉之前下楼喝水,正巧商远在楼下,对着他忽然问:“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背会了吗?” 杨一心瞥他一眼不想理会,结果刚上楼躺在床上,商远的“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忍不住一直想着后面是什么内容,结果辗转反侧许久,忍不住又坐起来翻书。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靠,后面是什么……” 杨一心一直背了三遍,到第四遍才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不光先帝崩殂,杨一心感觉自己都快崩殂了! 这绝对是商远的报复! “怎么回事,最近没看见你和杨一心一起吃饭啊。”孙显笙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闲,不好好学习还天天观察别人,并且在下课时候逮住上厕所的商远,好奇地八卦起来。 第26章 商远说:“他干坏事被我抓包,恼羞成怒了。” 孙显笙意有所指道:“说起来胡默最近到处在说杨一心装可怜,装白莲花,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有人信他吗?”商远反问。 “没人信,你信不信?”孙显笙又问。 商远不说话,孙显笙忍不住了,“商远,我的远哥,你该不会还没发现吧?你之前的直觉是对的,杨一心根本不单纯。” 商远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学校里没我不知道……算了算了,之前一个学妹在食堂找他合影被他骂了,我认识那个女生。”孙显笙说:“听你这语气,你也知道了。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抓住他翻脸的时候了!” “是。”商远眉头一皱,抓住重点,“你之前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这不是想看看有什么戏么,哎!公共场合可不兴打人,手放下手放下,开个玩笑。”孙显笙安抚住他,调转话题:“我还听说你现在给他当私教,帮助他提升学习成绩,你怎么了?以德报怨?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狗屁以德报怨。”商远停顿一下,“这小子炸毛的样子挺顺眼的,比他装三好学生顺眼。而且,做私教也挺有意思的。” 正说着,游离状态的杨一心脚步虚浮地飘过来,孙显笙打招呼道:“杨一心你怎么了?没睡好?” “是的,有点没睡好。”杨一心无视商远,客气地跟孙显笙讲话。 “你做题到几点啊,这黑眼圈也太离谱了。”孙显笙说。 “大概在背书吧。”商远接茬道,“不知道是不是半夜在背……” “啊!我急着上厕所!先走了,回见哈!”杨一心听见背书就脑仁疼,生怕他说出那句话,赶紧打断他,头也不回地往厕所方向跑。 “他怎么了,尿急?”孙显笙问。 商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都说了,做私教也挺有意思的。” 第15章 足球小子 商远除了会折磨人,讲题时候也很耐心,而且他很明白怎么讲最容易懂,往往点拨一二,杨一心就茅塞顿开。 “物体受哪些力?”商远问。 “向下的洛伦兹力、重力,向右的电场力。”杨一心一边说一边将受力分析画在卷子上。 “两球相撞呢?” “动量守恒。”杨一心把数据代入公式,一步一步地将各个受力都计算出来,然后算加速度。他的计算又快又准,不知不觉就无视了商远,埋头开始做题。 “哎,你也在做这题,压轴题你全做啊,好厉害,能不能教教我?”一个女生刚好从旁边过,停下来问。 杨一心正在想第三题,好不容易有点思路就被打断了,一下有点恼火,笔尖点了一下纸面,忍了忍抬头遗憾道:“不好意思,我还没做完,等我想清楚再教你行吗?” “好呀,那我等会儿来找你。”女生高兴地走了。 敷衍完女生,杨一心一转头就看见商远一脸看戏的表情,不爽道:“你看什么?” “看你啊。”商远说,“演员不需要观众吗?” “大可不必!”杨一心没有好脸色,有个看戏的真是拱火。 自从那天在厕所把杨一心抓个正着,商远就开始观察他。他发现杨一心不耐烦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小动作,比如眉毛轻轻挑一下,或者用笔尖点一下纸面,然后瞬间切换上温和亲近的假面。 但不可否认,通过这种方式他将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好。 商远难得产生了兴趣,并且真实的杨一心有趣得多。 “杨一心,96,这一次考试杨一心同学有很大进步。” 杨一心走过去拿了卷子,最后一题拿了满分,可惜前面有一题出了小错。 “这个题型你给我讲过。”杨一心忍不住把卷子给商远看,眼睛里有光,“我一分没掉!” 这是真的高兴,没有假装。商远看出他的高兴,也没泼冷水,只说:“恭喜。前面错了哪题?” “这一题,这怎么会扣分?” “我看看。”商远拿过卷子,没两眼就看出问题,拿起笔给他圈出来,“你这里……”一抬头,杨一心凑得太近,睫毛都让他看得根根分明。商远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我知道了!”杨一心仅仅看他圈出的内容就顿悟了,头也不抬地拿过卷子,在商远面前抽身而去。 商远又看了他一眼,陈未偷拍的那些照片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闪过。妈的,商远默默地骂了一句,都是男的,到底有什么可想的?! 商远心浮气躁,一脚踹在陈未的凳子腿上。 “远哥怎么了?”陈未回头。 “把你手机摄像头给我抠了。”商远面无表情。 “啊?”陈未惊慌失措,“真,真的抠吗?” 开学近一个月,大家终于重获一节体育课,班里一半人听见体育课就精神恍惚,怨声载道;另一半人则像脱缰的野马,狂奔向操场。 体育老师是个面善的年轻男老师,热身跑步之后就放他们打球去了。 这头商远和几个男生正分队打篮球,还准备叫上杨一心一起,那头杨一心已经和王骏扬拉了几个人踢起了五人制足球。 杨一心以前没上过几节正经体育课,小时候倒是经常在巷子里踢足球,个人技术和身体对抗都不差。 第27章 他踢的锋线位置,开局没多久,回头稍微接应了下前腰位置带球来的王骏扬,背身拿球后顶着后卫的贴身防守突然一挑,足球从后卫头顶飞过,趁着后卫的注意力被球吸引,杨一心灵巧一个转身晃开后卫,轻松卸球到脚下,往前一带一射,直接破门! “哇!玩的花啊!”王骏扬跑过来跟他击掌。 “小意思!”杨一心神采飞扬。 踢了有十来分钟,大家配合的不好,都各踢各的,没什么战术,这时候杨一心忽然跟王骏扬说:“找机会从左侧下底传中,我从中路插进去。” “ok!”王骏扬正好往回跑,己方队友接触的时候都互相传了话,确定了战术。 这边后卫一断下对面的球,直接就往左边路送,中卫接应和王骏扬倒球配合过了对面中卫,王骏扬突然加速逼近左边底线,在对面没有完全防守住时猛起一脚送进中路! 此时杨一心突然提速插进后对方卫身后,猛地跃起甩头将球顶进球门! “nice!” “好球!” 大家击掌庆祝。 此时球场边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因为隔壁体育生正好训练结束了在休息,所以连带体育老师一起,都在跑道上看热闹。 商远那边打完一小节就没打了,主要是杨一心会踢足球让他很意外,也很好奇,所以也过来凑这个热闹,没想到刚过来就看见他一个干净利落的头球破门,力量感十足! 杨一心跑得满头大汗,撩起衣摆擦额头上的汗,旁边围观的女生突然控制不住地起了一波哄。 商远离得近,听见一个女生激动地说:“哇,这腰!这腰!我惊呆了!” 另一个女生疯狂点头:“马鸭!一心小可爱竟然有这么狂野的一面,我晕倒了!” 这腰?商远的目光忍不住跟着杨一心走,正好捕捉到他第二次撩衣摆擦汗,劲瘦的腰身一览无余,常年藏在衣服下的皮肤白得晃眼,商远仅看了一眼就有点移不开目光。 直到旁边传来体育老师的声音才打破了商远的晃神:“那一方右后卫防不住人,所以他们频繁从这一侧突破,下底传中,这是战术。有点意思啊,那个前锋是谁?” 讲话的是足球队的教练老师,旁边的学生回答:“他叫杨一心。” “几年级的?”教练老师又问。 “高三的,今年才转学过来。”学生回答。 教练老师惋惜道:“可惜了,哪怕高二的我都招他进队里,这小孩有点意思。” 球场上的杨一心自信得耀眼,能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商远。 踢完球,隔壁两个足球队的就跑来邀请杨一心一起踢球,“兄弟,你球踢得好啊,我们足球队的,晚上要不要一起踢球?” 杨一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晚上得做题呢,不了。” “害,那放月假的时候呗?”对方依然热情。 “你就答应吧,还能带我一个不?一起一起!”王骏扬说。 “行啊!”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杨一心也有些心动,平时少有机会踢球,加上王骏扬这个自来熟在旁边怂恿,于是答应下来。 他和王骏扬勾肩搭背地走到商远面前,扬起下巴道:“厉不厉害?” 鲜少见到杨一心得意的样子,商远附和:“厉害,贼帅。” 杨一心心满意足,平时被商远阴阳怪气,精神折磨,今天在他嘴里听见“贼帅”两个字,整个人神清气爽,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 碍于旁边人太多,他凑到商远旁边小声道:“知道爹多帅了吧?” 爹? 商远一把勾住他脖子,没给他装了就跑的机会,低声质问:“谁是谁爹?” “你说呢?”杨一心表情控制得很好,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叫爸爸。” “乖儿子!” “你小命不保!” “指不定谁暗鲨谁呢!” 两个人面带微笑、勾肩搭背、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互相逼逼,后面被遗忘的王骏扬感叹:“这哥俩关系是真好啊。” 陈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发到某个神秘群里。 王骏扬瞅了一眼,说:“这什么群啊,你还敢拍,又有谁给你介绍女朋友?” 陈未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故作高深道:“我怎么可能再上当,我要靠自己找女朋友。”说着他把聊天界面打开,“看,大家多热情。” 王骏扬看了一眼。 [哇!这勾肩搭背的动作,这偷偷说话的表情!”] [要说这俩人没什么,我是不信的,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磕死我了!] [小姐姐拍照技术绝了。] [小姐姐发个原图,球球了!] 王骏扬欲言又止许久,拍了拍陈未的肩膀,“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为什么?我都打入女生内部了!”陈未瞪大眼睛:“你看,我们聊得多好,先混好关系,再……” “兄弟,再这样下去你就变成姐妹了!”王骏扬无语至极。 临近月底,马上就要开始第一次月考,商远一如既往地该睡觉就睡觉,然后在自习课上被教导主任抓住骂上一顿,左耳进右耳出的不当回事。 杨一心就认真多了,还是照常刷题,但是在商远挨批的时候仍然能空出时间做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第28章 两天的月考很快结束,热衷于对答案的学霸已经迫不及待地给自己估分,杨一心在听了各方讨论之后,给自己大致算了算,放学时候前脚和同学开心地“拜拜”,后脚一上车就垮个批脸,变脸速度令人惊叹。 “你吃坏肚子了?”商远故意说。 “我英语没了。”杨一心从书包里扯出一张草稿纸,上面记了他的答案。 商远拿过草稿纸一看就笑了,“确实没了。” 杨一心没理他,把纸夺过来塞回包里,看着窗外不说话。他只是感到挫败,从小到大他认真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除了英语,认真了,还是没成。 没过两秒,忽然一只手按在他头顶揉了一下,他正要发作,却听见商远说:“英语又不能速成,这次比以前有进步就行,下次还能更好。” 商远只揉了一下就松手了,杨一心毛还没炸起来,就被他突然的安慰搞得手足无措。 商远转性了?学会说人话了? 杨一心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反正不是讨厌。哪怕讲题时候被他阴阳怪气,也只是恼火而不是讨厌。在厕所打人被他抓个正着,也只有慌张没有讨厌。 也许不知不觉中他没再把商远放在对立面。可是商远为什么对他这么好?杨一心很疑惑。 “商远……” “当然,就你这个英语成绩,拍马也追不上我。”商远毫无知觉地安慰完又补一刀,说完见杨一心有话要讲的样子,又问:“你说什么?” 杨一心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没什么,我祝你幸福。” 杨一心想,是自己错了,低估了商远的畜生程度。 第16章 多余的同情心 这次月假刚好放国庆假,十月份天气转凉,杨鸿很关心杨一心的情况,专门打了电话问候,让他注意不要着凉,多买几件秋冬的衣服。不过杨一心自觉衣服够穿就行,也不喜欢逛街,所以嘴上答应得很好,实际上只是敷衍一下,并不会真的执行。 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第二天杨鸿亲自上门,一边逮住杨一心,一边逮住商远,把两个人往车里塞。 “杨伯伯,今天就算了吧,国庆节外面肯定很多人,我衣服够穿。”杨一心还想垂死挣扎,一边说他一边给商远使了个眼色。 商远一脸兴致缺缺,明显也不想出去逛街,但是收到杨一心的眼色后,他却说:“哪儿够啊?你来的时候就一个箱子。” 闻言杨鸿也说:“就是,买衣服不麻烦,就是要你去试试合不合身,一去一回很快,不耽误你学习。” 没办法,杨一心只能就范。三人刚上车杨鸿就接到电话,急匆匆又走了,走前还特别叮嘱商远带好杨一心。 “叔叔,掉头回去吧。”等杨鸿一走,杨一心就对司机说。 “别掉头,去商场。”商远则说。 杨一心看他:“你要买衣服吗?” 商远:“杨伯说了,让我带好你,当然是给你买。” 杨一心奇怪:“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杨伯话了?” 商远:“我看起来很叛逆吗?” 不然呢? 杨一心突然凑到商远面前。商远瞳孔微缩,明明注意到面前这双漂亮眼睛里的不怀好意,太近的距离却让他突然间心情躁动,失去先发制人的时机。 “你脸上写着两个字,”杨一心戏谑道:“叛、逆。” 商远眯了下眼睛,没有与他计较。 最后两人还是去了商场,买衣服的时候杨一心随口又问起自己之前想问的问题:“商远,你为什么要申请跟我做互助小组,你之前不是很生气吗?” 商远从衣架上翻翻找找,也随口答道:“也没有很生气。” 杨一心回头看他:“为什么?” 商远从衣架上拿出一件白色卫衣在他身上比了一下,头也不抬道:“什么为什么?” “我骗了你,我骗了所有人。”杨一心问:“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这样做对我又没有好处。” 杨一心没接着问,他搞不懂商远的想法,也许真的就是心胸宽广吧。 两人效率很高,买完要买的就直接走。商场门口有个广场,车就停在广场对面,他们刚出来就看见广场上聚了一群人,还以为是傍晚的小活动,于是没有在意。 走到人群附近时候杨一心忽然看到人群中熟悉的一个面孔——庄雨歇,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目光往里探了探,紧接着就发现了胡默。 又是这两个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不惹麻烦,麻烦也随时随地出现在周围,也是够点背的。 在人群包围中,胡默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庄雨歇面前,周围许多人起哄道:“答应他!答应他!” 庄雨歇脸色苍白,在人群的裹挟中没有退路,面前的胡默见她没有反应,突然单膝跪下,引得周围一片呼声。 杨一心从人群中路过,面无表情看着胡默逼迫她答应的行为,看着庄雨歇手足无措地站着进退两难。就在此时,庄雨歇福至心灵一般忽然抬起头,竟与杨一心短暂地对上了目光。 这一瞬间,她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神都亮了,杨一心却漠然地扭过头,毫无反应地从人群中穿过越走越远。 杨一心没有理由蹚这趟浑水,他承诺过,只要胡默远离自己,自己就不会插手他和庄雨歇的事情,况且这事情本来就跟自己无关。 第29章 麻烦只会带来更多麻烦,杨一心讨厌多管闲事。更何况庄雨歇只不过是个普通同学,自己有什么理由帮她? “你怎么了?”商远突然问他。 “什么?” “突然不高兴啊。” 杨一心一愣。 商远直觉刚才发生了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事情,于是回头去看,可惜已经走远了,只能看到一大群人,却看不到里面。 “没不高兴,回家了。”杨一心打开车门,把大包小包塞进后座,然后自己也坐进去。 他不会出手,就像以前看见低年级的同学被高年级勒索,他每次都选择无视一样;就像撞上小偷犯案,只要不威胁到自己就懒得理会一样。 许多肮脏的事发生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他不是警察,不是侠客,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行侠仗义。 管好自己,杨一心,管好自己!他在心中默念。 然而忽然间,庄雨歇给他讲题时的样子、向他道歉时的语气、笔记本上娟秀的字体一一在脑海中浮现,还有那个眼神——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求助的眼神。 “草!”杨一心暗骂了一声,抬头道:“叔叔,你等我一会!”他猛地推开车门跳下去,这一瞬间他心脏狂跳,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杨一心快步穿过人行横道,觉得自己也许疯了,竟然要因为一个普通同学而打破原则。 广场上人很多,都举着手机驻足看热闹,杨一心挤开人群,冲进中间一把拉住了庄雨歇的胳膊。 “走!”杨一心拉着她就走。 胡默一看就傻眼了,不是说了不管自己的事,怎么又出来搅局?让她就这么走了自己也太丢脸了!胡默连花都顾不上了,赶紧站起来拦住他们。 “杨一心,你干什么?!”胡默怒道。 “你没看见她不愿意吗?”杨一心把庄雨歇挡在身后,面色不善。 “那有你什么事?你给我放开她!”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胡默骑虎难下,哪怕为了面子也得硬气起来。 此时旁边传来一些不和谐音:“怎么告白还有人搅局啊?” “两男抢一女,我靠,刺激死了。” “磨磨唧唧那么久,这女的该不会特别享受这种感觉吧?” “答应就得了呗,搞什么,拍电视剧一样。” 杨一心敏锐捕捉到说话的人,当即指着其中一人说:“你这么喜欢起哄,你来答应他!” 那人顿时非常尴尬,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跟你没关系,那你起什么哄?”杨一心目光锐利,步步紧逼。 他太了解这种人了,只会混在人群里起哄而不想负责任,一旦被揪出来变成单独的个体,在目光聚焦之处就会惊慌失措,快速摆脱干系龟缩起来。 杨一心又挨个看过周围每个人,起哄者各个目光游移不敢对视,表情讪讪,最后作鸟兽散。 只有一些早就觉得不妥的人,此时才敢站出来说两句:“公共场合告白,这不是逼迫人家女生吗?” “就是,人家都快哭了。” “现在的小年轻真幼稚。” 胡默的脸像猪肝一样涨红,扑上来想动手,杨一心推开庄雨歇,一拳砸在他脸上。 此时保安闻风而至,上前制止两人。而商远也匆匆赶到,将杨一心护在身后,没给胡默再摸到他一根汗毛的机会。 这架当然没打起来,念及双方都是学生,最后只是批评教育就放过了。只有胡默挨了一拳头,忿忿离去。 庄雨歇慌得不行,在旁边手足无措的,对杨一心说:“谢谢你,你没受伤吧?” “没有。”杨一心态度很冷淡。 “你……”庄雨歇欲言又止。 杨一心知道她想问什么,干脆替她说出来:“这就是我,打架斗殴样样都会,不是什么三好学生。” 说完他就要走,庄雨歇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脱口而出道:“我喜欢你!” “我知道。”杨一心依旧很冷淡,扒开她的手:“我不喜欢你。” 庄雨歇愣在原地,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态度这么冷淡,问:“那你为什么帮我?” “你借我笔记,我还你人情。” “就因为笔记?” “对。”杨一心说:“没什么事我走了。” 他只希望自己的态度能更明显一些,不要让她产生被英雄救美的错觉,以后还要纠缠不休。 庄雨歇站在原地,所有累积的委屈和难过一下爆发出来,刚才被堵在人群中告白都忍住没哭的她,此时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断落下来。 “她哭了。”商远提醒道。 杨一心拢了拢衣服,头也不回地逃离现场,并且事不关己道:“又不是我惹哭的。” 回家路上商远问他:“你当时都走了,怎么又转回去帮她?” “我不是说了,还她一个人情。” “要是她没借你笔记呢?” “那她就要自求多福了。”杨一心毫不掩饰地说:“我一般不会同情心泛滥。” 商远“啧”了一声,他直觉杨一心所说的都是实话,这个人的冷酷程度非同一般,和善的假面下筑着铜墙铁壁,对人几乎从不交心,就连一个字的心里话都不会说出来。 可是这样一个内心极端冷酷的人,竟然为了一个笔记本的人情,冲进广场的人群包围圈中拯救庄雨歇。这样看来,他铜墙铁壁之内,倒也不是一颗铁水浇筑的心。 第30章 这样的发现对于商远而言,就像面前一张纯黑的纸上出现了其他颜色,是非常稀奇的现象。 杨一心看着窗外,不动声色地按住自己微微发抖的手。他默默安慰自己,不要紧,现在自己孑然一身,惹了麻烦一人背,再也不会有人因为自己惹的麻烦而受伤。 “停车。”商远突然说。 五分钟后一瓶热牛奶塞进杨一心手里,冰凉的手指汲取着热度,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商远,“你怎么……” “不是冷吗?”商远捏了一下他的指尖,“我还以为你紧张得发抖,原来真是冷。” 商远的手好像比热牛奶还暖,杨一心缩了下手指,插上吸管,低声说:“谢谢。” 牛奶难喝,好像也没那么难喝。 第17章 受伤 因为白天发生的事,害得杨一心一晚上心神不宁,他不后悔出这个头,就是觉得有点倒霉。 他第一天见胡默就知道这是个什么货色,小肚鸡肠、爱使阴招、比自己还睚眦必报,只要招上了,这人就会像一条毒蛇,随时随地暗戳戳地想咬你一口。所以杨一心才尽量不掺和他和庄雨歇的事情。 根据以往的经验可得,强出头就没有什么好结果。杨一心觉得自己得反思一下,清醒点,少做点蠢事。 因为和体育生约了放假踢球,杨一心心情很好,王骏扬住得不远,两个人汇合之后一起去公园球场,彼时其他人也都到场正在热身。 刚进球场王骏扬就眼尖地看见一个不和谐的人,“我靠,怎么胡默也在。” 杨一心望过去,穿着橙色球衣的胡默正好也抬头,一下就跟他对视上,顿时双方脸色都不是很好。 那群体育生不知道杨一心和胡默的龃龉,胡默又是校足球队的,叫他也在情理之中。 “没事,我不理他就成。”来都来了,其他人都挺高兴的,杨一心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看。 出人意料的是胡默也没找麻烦,跟杨一心短暂地对视后就转过头和别人说话去了,俩人谁也没理谁。 “呦!你们来的时间正好,跟我一队吧!”那个邀请杨一心踢球的体育生招呼道。 “这么多人,踢大场啊?”王骏扬问。 “踢十一人的,球队的就七个人,其他都是凑来的。我这儿还差边锋和中卫,加上你们整好够人。”那个男生说。 杨一心笑道:“该不会专门把位置留给我们的吧?” 男生也笑,“那可不,今儿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随便踢踢别受伤就行。” 一场球90分钟,分上下半场,职业球员一场踢下来能跑上十公里,业余的能保持状态踢满90分钟就算不错,所以原计划是准备踢个60分钟的,分上下半场。 但是在热身的时候,突然有几个人又发生了争议,以胡默为头的几个人都表示踢60分钟的没意思,要求还是要踢90分钟的,言语中很是傲慢:“规则就是90分钟,凭什么因为他们跑不动就改规则?这么业余,那干脆别踢了呗?” 杨一心这边体育生则劝说:“又不是踢比赛,就是一起玩玩,别这么较真。” 胡默不肯让步:“就踢90分钟的,能踢就踢,业余也不至于那么弱吧?” 这话说的别的体育生都听不下去了,有几个非专业的被激将到,就说:“行了行了,踢90就踢90,磨磨唧唧的,谁说跑不了!” 最后大家或是因为面子,或是不想吵架以及各种原因,还是决定踢90分钟。 上半场还算顺利,双方各有专业和非专业的混在一起,难分高下。杨一心这边一个体育生后腰塞球塞得很准,有一个直接送到杨一心面前的球,帮助他进了个单刀。王骏扬的几次防守也可圈可点,铲断对方一个关键的进攻球。上半场踢成了2:2平。 上半场踢完,除了体育生以外其他人都感到了疲惫,杨一心也是衣服都湿透了,中场休息时失去争抢球权的刺激感,大脑一镇定,身体就变得沉重。 但是酣畅淋漓的球赛还是让大家兴致盎然,期待下半场的比拼。 杨一心在蓝方,他跟红方的胡默不在一队,又因为都是踢锋线,所以在场上几乎没有对位的身体碰撞。等到下半场开始后,他忽然发现胡默换到了红方的后卫位置。 他原本也没有在意,因为上半场胡默踢得并不好,红方两个进球都与他无关,换去防守位也许是战术调整。 但是球员踢不同的位置往往跟他们的风格和惯用脚有关,尤其是专业学习足球的,踢习惯了一个位置,要换位置就需要大量的练习改变习惯。杨一心没有往深了想,自然也没想到这一点。 下半场踢了二十分钟的时候,非专业的同学都有些体力不足,中后场球员跑动最多,有人已经开始散步式带球,对位防守球员也就象征性逼抢一下,本来也是踢个友谊第一,所以双方不约而同地放慢节奏。 蓝方控着球从后半场不知不觉运营到前场,后腰位置球员眼看抓住了漏洞,出其不意地突然直塞进去一球。这球塞得很贼,一下就塞到杨一心所在的锋线位置去了。 杨一心侧身用胸口停球,转身刚要启动速度,突然身后有人高速逼近,一脚蹬在他支撑腿上! “啊!”大脑空白后的瞬间,剧痛席卷而来,杨一心向前扑倒在地,抱着腿在草坪上滚了一圈,霎时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第31章 …… 商远在流萤酒家吃饭,对面坐着的孙显笙支着菜单挑来挑去,迟迟不点。 商远玩手机都快玩得不耐烦了,说:“你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找你女朋友的?” 孙显笙竖起食指放在嘴前,“嘘,陈轻罗脸皮薄,脾气又炸,打人还疼,被她听见了非给我赶出去不可。” “那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商远问。 “暂时还不是。”孙显笙示意他别再说这个敏感话题,抬手道:“服务员点菜!” 等了一分钟没等来服务员,反而陈轻罗拿着记菜板过来了,“两位吃什么?” “怎么是你啊?”孙显笙故意问。 陈轻罗斜睨他一眼,“你说呢?你们在这儿可坐了十分钟了。” 孙显笙把菜单一放,说:“明天有詹姆斯·卡梅隆的新电影,去不去?” “你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不能发微信?”陈轻罗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确保自己亲爹没在背后监视,压低声音说。 “可是你把我拉黑了。”孙显笙甚至把手机翻出来展示证据。 陈轻罗脸微微一红,“哼”了一声,“谁让你总是影响我学习的。” “那你去不去吗?”孙显笙追问。 陈轻罗看向旁边,“商远也去吗?” 商远头也不抬地“哒哒哒”按手机,“不去,不打扰你们约会。” “谁、谁、谁跟他约会啊!”陈轻罗脸更红了,抱着记菜板头也不回地跑了。 “哎!”孙显笙伸手也没来得及拉住她。 商远啧啧称奇,“原来她真的会炸啊。” 孙显笙欲哭无泪,“大哥,我是请你送助攻的,不是让你点炸药桶的。完了,我滑铁卢。” “她这不是喜欢你吗?”商远奇怪地看他,“你滑什么铁卢。” “你怎么看出来的?”孙显笙坐直身体,“我暗示喜欢她,她骂我,我跟她称兄道弟,她还是骂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女人的心思有这么复杂吗?” 商远耸肩,表示不是很懂。 此时突然一通陌生电话打进来,商远秒挂,过了两分钟杨一心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才秒接。 “喂,是商远吗?我王骏扬。”电话那头的声音气喘吁吁的。 “是我,怎么了?”商远问。 “杨一心受伤了,现在在光复医院。” 商远脸色微变,站起来把椅子都碰动了,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声,他对孙显笙说:“杨一心受伤了,我要去一趟医院。”然后匆匆往外赶,边走边问具体情况。 孙显笙目送他走远,而后目光转向商远在凳子上落下的外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等商远赶到医院的时候,杨一心已经处理完腿伤了,王骏扬陪在旁边,还有两个体育生也在。 杨一心挨的那一脚虽然疼,但是没有伤筋动骨就问题不大,此时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休息,四个人还在就刚才的事故聊天。 杨一心太投入比赛中,加上体力消耗太大,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当他接球的时候胡默从身后快速靠近,等挨了那一脚的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阴了。原来胡默转到后卫就是为了防守自己,然后伺机报复。 一个专门练足球的人,能利用足球实施肮脏的报复,杨一心还是低估了此人的底线。 事后胡默咬定自己是为了防守才出脚的,球场上身体对抗本来就强,有小磕小碰实属正常,大家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于是在杨一心去医院的时候,他反而大摇大摆地走了。 不仅王骏扬,两个体育生也都义愤填膺,连骂了胡默好几轮,别人不好说,但是专业的一眼就看出来是故意犯规。 一个体育生说:“他也就仗着我们不是正规比赛,没有正规裁判,犯规不能给他掏个红牌,真够无耻的。” 王骏扬也憋屈得不行,问:“就没什么办法治治他,让他这么跑了?” 另一个体育生叹气摇头,“确实也没什么办法,刚才应该堵住他,让他来付个医药费的,大意了。” 商远从电梯里跑出来,看见杨一心完好无损地坐在那聊天,心就放下了一半,走过去整好听见他们说话,问:“胡默跑了?” “远哥。”一个体育生跟商远一起打过篮球,认出他来,说:“胡默走了。” 杨一心抬头,“你怎么来了?” 王骏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打的电话,你手机里又没有存父母电话,我一慌就打给商远了。” 商远走到他面前蹲下,看他的伤势,小腿处有擦伤和淤青,上了药之后看着五彩斑斓的,很惨,还肿了一块。 “伤的重不重,能不能走动?”商远问。 “不重,医生说没多大问题。”杨一心用另一条腿支着站起来,商远伸手过来,他就顺便借了个力站稳。 商远看着他倒吸一口凉气的样子,表情简直冻成一块冰。 既然商远来接人,王骏扬和两个体育生把他们送上车就都走了。 在出租车上杨一心明显感觉商远气压奇低,原本还想问问他怎么了,但考虑到自己是个伤员,暂时惹不起他,于是选择保持沉默。在双方的沉默中,低气压一直保持到下车。 杨一心绷着一条腿下车,伤腿的脚一碰地面就疼得不行,强忍着往前走。一步都还没迈出去呢,商远突然蹲在他面前,说:“上来。” 第32章 “我能走。”杨一心还逞强。 “快点。”商远无视他的逞强。 杨一心的情况,一个人走也确实费劲,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爬到商远的背上,低声道:“谢谢。” 第18章 懦弱与自卑 “你不是挺能的吗?怎么被那种人给阴了。”商远背着杨一心,手支着他的的腿弯,感觉到他的小腿还紧绷着,于是放慢脚步减少颠簸。 杨一心说:“我哪知道他这么阴险。我就应该再坚持十分钟,也铲他一脚。” 商远骂道:“腿都这样了,你还坚持个锤子。” 杨一心不服,“等下次我跟这孙子单挑,让他知道什么叫来自社会的毒打。” 商远:“行,伤养好了再报仇。” 杨一心暗戳戳地想着坏点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等商远把他放下来开门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被背上了楼。 他在沙发上坐下,把药扔在茶几上,给王骏扬回了个安全到家的消息。商远坐到他旁边,示意他把伤腿抬起来再给他看一眼。 杨一心慢吞吞地抬腿,抬到一半商远却忽然伸手扶着他脚踝蹲下去。 刚才在医院里商远也是这样第一时间蹲在他面前,查看他的伤势。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商远,竟然主动蹲在地上,单腿的膝盖支住地面,低头弯腰地看他的腿伤。 杨一心低头看着商远,夕阳从大落地窗照进来,给他身上铺上一层暖金色。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呼吸声,但杨一心还听见自己强烈的心跳,越来越快,在几乎要到达某个临界点时,他不受控地猛地收回腿。 “啊!”这一用力给他疼得一个激灵,然后直吸凉气。 商远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没,我腿抽筋。”杨一心掐了自己一下,用疼痛转移法使自己冷静下来,“没多大事,别看了,三天就能好。我一身汗味,先上楼洗澡了。” 说着他就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楼上跳。商远看着他艰难的样子叹了口气,上前把他一架,扶着腰把人连拖带提地拎了上去。 杨一心全程几乎没有脚落地的机会,一点力都没用就上了二楼,他不可置信商远竟然比自己高那么多,莫名想到了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商远帮自己拎上去的那个大箱子,手法好像也相差不大? 一进房间,杨一心就转身把商远堵在门外,说了一句“谢谢”后迅速地关上门。听见门外商远回自己房间的声音,杨一心靠在门内长舒一口气。 看着商远这么体贴的样子真是太不习惯了,邪门,心跳这么快也邪门。 他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扶着墙淋浴,单腿在地上挪来挪去的很费劲。好不容易洗完澡换干净衣服,脚下突然一个打滑,情急之下用伤腿支了一下,也没支住,“咚”的一声摔在地上,疼得抱着腿缩成一团。 “你没事吧?”门外传来商远的声音。 “没事。”杨一心咬着牙说。 门口的商远犹豫了一下,听他语气就知道不可能没事,在门口等了几秒后没听到里面的动静,终于是忍不住把门推开,看见杨一心坐在地上,不由得脸色一变。 “摔哪了,腿?还有哪?”浴室里水雾弥漫,商远看不清他的样子,索性托着他的后背和大腿直接把人抱起来往外走。 “哎!我没事!”杨一心措手不及,第一时间就低头看自己裤子穿了没,确定穿了裤子后,又突然发现自己条件反射地揽着他的脖子,猛地松了手。 “别乱动。”商远把他抱进自己房间里,放在床上,查看他的腿伤。 “我就是摔了一跤,嘶——”杨一心疼得一缩腿,但是被商远把着脚踝没有缩动。 “还有哪疼?”商远问。 杨一心摔得屁股疼,但是他不想说这么尴尬的话题,只说:“就腿,腿撑了一下地,倒也没有特别疼。” “坐着,我去拿药。”商远沉着脸出去,回来的时候拿了干毛巾和药膏。 “我自己来吧。”杨一心伸手去接,但是被商远躲开了。 商远一言不发地用毛巾把他腿上的水擦干,把药膏在手心揉化了给他抹。他动作很轻柔,杨一心却莫名觉得他情绪很差。 药膏融在腿上,被慢慢揉进皮肤里,商远说:“你不是不爱惹麻烦吗,胡默那孙子我收拾了,没意见吧。” 用陈述句的语气提问,根本不是征求意见。杨一心说:“我也不爱欠人情。” 商远说:“不算你欠我人情。” “为什么,他又没惹你。” “惹了。”商远冷冷丢出两个字。 行吧,你说惹了就惹了,反正我这会儿惹不起你。杨一心识时务地不跟他抬杠。 商远给他擦完药,把药装好塞进他手里说:“你自己注意点,浴室地滑就搬个凳子进去,我看你这腿再摔就废了。” 杨一心“哦”了一声,抱着药盒默默站起来往外走,这次商远又扶住他,耐心地慢慢走着送他回房间。 “商远。” “嗯?” “……算了。”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算了,一些废话,不想说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别把自己搞成残废就是对我最好的谢谢。” “……” 晚上杨一心坐在窗边背书,夜风吹进来,他把书放在窗台上望向窗外景色。刚才他其实想问商远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这不像商远的行事风格。 第33章 如果放在以前,他会认为商远对自己好是有所图谋或者别有目的,就会直接问出来,可是现在他不那么确定了。 怎么讲呢,大概是现在的自己不太敢问吧。 杨一心靠在窗户上,和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对视,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一个懦弱的自己。 万一问了这个尴尬的问题,商远再嘲讽一句:“哈,对你好?你别自作多情。”这样显得杨一心自己很蠢。况且,要是再激发了商远的逆反心,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刻意疏远。难得关系缓和,杨一心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 算了,就当成是商远对于伤残人士的同情心泛滥吧。杨一心看着自己的腿想着,还是珍惜现下这么体贴的服务吧。 第二天早上洗漱的时候,杨一心刚进浴室就看见里面摆着一张凳子,他愣了一下,脑子里自然浮现商远的语气:知道你懒得搬,感恩戴德吧。 杨一心被自己的幻想逗笑了,确实是商远可能说的话。他坐在凳子上刷牙,翘着一条腿想着,这待遇真是千年难得一遇。 知道杨一心腿受伤,保姆阿姨心疼得不得了,连着几天炖汤给他补,本来秋天就干燥,天天喝汤喝得商远都要上火了,于是早上看着杨一心喝汤,自己则敲开一个鸡蛋在旁边幸灾乐祸。 “阿姨,我的腿伤已经好了,您就别煲汤了,也费时费力。”杨一心说。 “好孩子不用心疼我,你养好伤我就很高兴了。”保姆也是个固执的,对自己的养生汤很有自信,没听出杨一心的弦外之音。 商远看着他各种迂回暗示,演得也是够费劲的,索性替他说:“阿姨,你这汤上火,别煲了。他腿不好,便秘不好蹲坑。” “吃饭呢。”杨一心低声说。 商远把鸡蛋放进他汤碗里,不为所动道:“那多吃点。” 保姆阿姨明白了,火眼金睛往杨一心脸上一看,立马自责道:“是啊,下巴都长了一个痘痘,真是上火,不煲汤了不煲汤了,下午炒苦瓜行不行?清热降火。” “苦瓜?苦瓜其实……”杨一心听见苦瓜脸都绿了。 商远说:“我不吃苦瓜。” “那丝瓜呢?”阿姨接着问。 商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先是看了一眼杨一心的脸色,见他的表情又是一言难尽,于是说:“也不爱吃丝瓜。” 保姆阿姨奇了怪了,以前做丝瓜,商远都是吃的,怎么口味变了吗? 吃完饭杨一心拿着镜子在自己下巴上找那个上火的痘,找了半天才看见芝麻大小的一个小痘痘,也亏了阿姨一眼就能发现。他边照镜子边跟旁边的商远说:“你也讨厌丝瓜苦瓜啊,所有带瓜字的菜我都讨厌,怪味。” “那你怎么不直接告诉阿姨?”商远问。 杨一心:“又不是我家的阿姨,轮不到我使唤。而且她也是好意,没必要扫兴。” 商远:“你又不是寄人篱下,可以拒绝她的好意。” 杨一心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我确定我家没有这么豪华的顶灯。”又对商远说:“放心吧,我没有对寄人篱下的身份敏感。商先生这份人情我迟早会还。” 商远看着他:“别人对你的好,你都会当成欠下的人情吗?” 杨一心:“人情债最难还,而且世界上没有不求回报的施舍,如果可以,我不希望欠人情。” “那人情债你要怎么还?” “一般是能用钱衡量的当然是给钱,不能用钱衡量的,就只有帮对方做事了。”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也算得太清楚了。” 杨一心挑眉,“你不觉得这样比较简单吗?人和人无非金钱来往、人情来往,算明白点对大家都好。” “你没有朋友吗?跟朋友怎么算?” “朋友多数是人情来往,当然偶尔也有金钱来往。” 商远支着脑袋,对他这套非黑即白的理论很感兴趣,又问:“那我呢?你跟我算是什么来往?” 杨一心看向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19章 无端的喜欢 “你?” “嗯。”商远看着他。 杨一心想了半天,最终的敷衍道:“那我得想想。”说完他一瘸一拐地跑上楼去了。 杨一心真的在想这个问题,但是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非黑即白的原则中好像突然出现一块灰色。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衡量自己和商远之间的关系,也突然很反感自己那一套量化标准。 不过剩下几天商远都不着家,两人也见不了几面,让杨一心不至于太尴尬。 开学那天杨一心瘸个腿进班,马上受到各方的问候和关怀,陈未格外大惊小怪:“我靠,远哥你家暴了?” 商远给他一个“滚远点”的眼神。 杨一心摆摆手:“就是踢球的时候受伤了。” “胡默踹的!”闻言王骏扬隔着好几排座位回头扬声道。 胡默这名字也算在一班有名了,大家都议论纷纷,庄雨歇惴惴不安地回头看了杨一心一眼。 “怎么又是胡默啊,他肯定故意的。”一个女生说,她跟庄雨歇关系好,回头问她:“你说是不是?” “可能吧。”庄雨歇显得不太感兴趣,低着头闷闷不乐地翻书。 那天被杨一心拒绝后她冷静了许多,虽然被他的冷漠态度吓了一跳,但是也有点庆幸。万一他答应了她倒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被妈妈知道自己谈恋爱还不被骂死。 第34章 “胡默?胡默好像被开除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杨一心一愣,寻声望过去,希望再听点具体内容。 “怎么回事?”有人问。 “说是违反校规,不知道具体情况。” “打架斗殴被通报过好几次了,可能学分扣完了吧。” 大家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胡默被开除”这件事上,各种小道消息都拿出来八卦。 杨一心则瞬间想到了商远,条件反射地看向他。一个眼神给过去,商远就从善如流地说了实话:“怪就怪他自己干过太多坏事,没人举报学校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只是检举揭发。” “你前几天不在家,就是在想办法搜集证据举报他?”杨一心刚问完,自己都觉得离谱。 商远:“简简单单。” 杨一心愣住,要说把胡默打一顿还算简单,专门搜集证据可要废很多精力和时间,商远干嘛要干这么费劲的事? 现在的杨一心在商远面前暴露了,也不遮遮掩掩地装那一套白莲花,直接就问:“胡默跟你多大仇,该不会积怨已久吧?” 商远瞥了一眼他的腿,说:“差不多。” 杨一心半信半疑,但是很快就打铃上课,他也没多问。 敬欣然进来先发成绩单,如杨一心所料,英语成绩全白给,只考了个88,语文也好不到哪去,才102,总分599,差这一分上六百,让他十分郁闷。 商远总分705位列年级第三,把成绩单往书页一夹就开始睡觉,气焰嚣张。敬欣然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没有管。管是管不住的,哪怕他再努力一点点,用上课睡觉的时间再多刷两道压轴题就能考上全校第一,他自己不乐意那么拼,敬欣然管也没有用。 倒是杨一心,这次语文考上三位数让敬欣然很高兴。她了解过他以前的成绩,基本上在550左右徘徊,这次差一点上600,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看来商远的帮助是有效的,帮助别人的同时巩固了自己的知识,敬欣然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正确。 下课的时候孙显笙跑来找商远一起上厕所,说:“远哥牛啊,又是年级第三,怎么做到万年老三的,控分?” “没那兴趣。”商远说:“你怎么样,约到陈轻罗没?” 孙显笙难掩笑意,他跑来就是要说这事:“电影看了,你说的对,她果然口是心非。还答应毕业的时候要还喜欢我,就和我谈恋爱。” “恭喜。” “话说。”周围人变少,孙显笙压低声音说:“你真让学校把胡默开除了?别否认,我知道肯定是你。” “是我。”商远没否认。 “为什么下这么狠的手?” “你不是号称无所不知吗,还问我?”商远反问。 孙显笙只是知道所有客观存在的事实,又不是商远肚子里的蛔虫,他想了想,立刻根据自己已知的信息做出了推测:“是不是因为杨一心?” 商远没说话,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以他对商远的了解,这人一沉默,准是不想再回答后面的问题,于是自己在心里进行了一系列的推理,选出一条最可信的说:“为了一个认识俩月的人出头,还是个性格恶劣踩过你底线的人,难道……你有受虐倾向?” 商远扬了下拳头,孙显笙笑着把他拳头按回去,“对对对,只有你虐人,哪有人虐你?我知道,你对那小子有意思吧?” 商远又是沉默,显然是默认了。 孙显笙惊讶,“你真的……” “这样正常吗?”商远问。 孙显笙果断回答:“正常啊!你觉得正常就正常。” “那他呢?” “他,杨一心虽然腹黑,但是也……”孙显笙突然顿住,他这才明白商远的意思是“杨一心会怎么想”。他还真不知道。 孙显笙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啊?他骗了你那么久,性格还那么差,我记得你以前喜欢温柔的。” “那你为什么喜欢陈轻罗?”商远反问,“她的心思捉摸不透,脾气又反复无常。” “她……她也没有那么反复吧。”孙显笙摸摸下巴,“我也不知道喜欢她哪儿,反正哪儿哪儿都喜欢。” “那不就得了。” 商远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杨一心,好像从某个瞬间开始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目光总是会追在他身上,对他的每一面都感兴趣,想看看他到底还有多少面,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起初是好奇,直到庄雨歇向他告白,直到胡默把他踢伤,商远感觉到自己也许不仅仅好奇。还有一种靠近的冲动,保护的冲动,以及把他留在目光所及之处的冲动。 孙显笙叹了口气,他总听女生磕cp,磕商远和杨一心的也有,贴吧上也磕疯了。可是不代表杨一心就能接受同性,万一杨一心本人很反感,这不是很难受? 孙显笙突然很同情商远。男生追女生,追不成还能好聚好散,男生追男生,被反过来骂变态的也不少。万一杨一心真的很反感,那商远的结局真是让人不敢想。 “商远,我觉得你还是要谨慎……”他还想劝劝,却见商远却默不作声地走了。 孙显笙叹了口气,谨慎个屁,商远就不是知难而退的性格。同时他也隐隐期待,性格恶劣的商远遇上性格恶劣的杨一心,不知道两个人未来会怎么样。大概会很有趣吧,至少对旁观的自己来讲。 第35章 杨一心最近开始拼命学习,语文没考好有运气成分,背的都没考,考的都没背,所以除了背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英语没考好就完全是实力问题,只有88分的实力也就只考得了88。 旁边坐着个家教,两人几乎每天形影不离。商远随时随地都会抽查,答不上来的杨一心自觉抄十遍。晚上放学了杨一心还会拿着卷子去敲门。 有一天晚上他去敲门,过了一分钟商远才开门。商远一脸困意,低着头看他手里的卷子问:“你知道几点了吗?” 杨一心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注意时间,看样子商远已经睡了又被自己吵醒。这几天商远一直对自己倾囊相授,杨一心拿人手软不敢嚣张,懂得该怂还得怂的道理,唯唯诺诺道:“对不起,你继续睡吧。” 杨一心回了自己房间,这才发现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可是他清醒得离谱,根本没有一点睡意。于是又摸出一张卷子接着写。 没过几分钟,杨一心的门却被敲响了。门一打开,商远站在门口问:“你知道几点了吗?” 杨一心抬头看钟:“一点五十。你不睡了吗?那教我做题?” “卷子拿来。”商远伸手。 “稍等。”杨一心转头进去,问:“你不进来吗?” 商远不说话,仍然伸着手。等杨一心把卷子送到他手里,他淡定从容地把卷子卷起来,面无表情地扔出四个字:“赶紧睡觉。” 杨一心一下没反应过来。 商远趁机把他往里一推,“啪”地关上灯,在黑暗中说:“让我发现你灯亮着,以后都别找我问题。” “我……”杨一心莫名其妙,还想找他理论,门却“嘭”一声被带上了。他在黑暗里第一反应就是开灯,但是手指摸到开关的瞬间就迟疑了,三秒后选择妥协,边念叨着:“不开就不开,起床气真大。”边爬上床。 第二天早自习,商远把那张被没收的卷子拿出来,从头到尾批改批注,杨一心从没见过他这么用心地在卷面上工整地码考点,卷子交回他手里的时候整张卷子都红彤彤的,每一条知识点都井然有序地排列在空白处。 “你怎么了?”商远从来没有这么耐心过,就连他自己的卷子上也难见到几个标记,杨一心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昨天把你灯关了,补偿给你的。”商远转了下笔扔到桌上。 “你没生气?”杨一心问。 “没。”商远看着他:“今天晚上早点睡,有黑眼圈。” 杨一心揉了下眼睛,早上刷牙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底有没有黑眼圈。 他低头看卷子,商远的字总是龙飞凤舞,很少会这么工整,他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字体也有些怪,有向右边倾斜的角度。他脑中突然回想起刚才商远写字的样子,似乎是用的左手。 “你是左撇子?”杨一心问。 商远:“不是,练过左手字,左手写的比较工整。” 他不是左撇子,左手写的那么工整正是因为左手写字不够灵活,没办法龙飞凤舞起来。杨一心好奇:“你练左手字干嘛?” 商远摊开右手,手掌根处有一道疤,看样子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伤,但是疤痕还留着。他说:“右手受过重伤,不得不练左手写字。” 第20章 发烧 杨一心还想问问他伤是怎么来的,但是余光看见教导主任踱步过来,想到上次被罚跑十圈,他可不想旧事重演,于是闭上嘴乖乖抄知识点。 对于杨一心来说,时间的宝贵程度超越一切,除了刷题以外,每天都让商远抽查必背考点。用陈未的话来说,他现在身上充满了学霸的气息,以至于吃饭的时候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默什么考点,搞得连王骏扬都不敢说话打扰他。 此时杨一心正在脑子里背书,背的正是月考考了而他没有写出来的一篇古文,因为一心二用,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碗里到底是什么菜,从而把一片苦瓜塞进了嘴里。 杨一心咬了两下,脸都绿了,转头吐进垃圾桶里。 商远看着没有说话,把自己没喝的西红柿鸡蛋汤推到他面前。 “谢谢。”杨一心苦着脸把汤喝了,酸甜的味道洗刷掉嘴里的怪味。 晚上回家的车上,杨一心提议道:“你考考我吧,短语或者单词,一切你能想到的考点。” 以往商远会用漫不经心的态度考一些极难极偏的知识点,以达到折磨他精神的目的,但是今天他拒绝了:“我不想考。” 杨一心噎了一下,想了想自己今天有没有招惹到这尊大佛,得出并没有惹怒他的结论。车里太黑了,他没办法看见商远的表情,听语气又不像生气,就试探道:“明天早自习是什么来着?” “英语。” 回答了,那就是心情还不错。 杨一心继续说:“你给我作文里加了个长句,是什么结构,我一下记……” “杨一心。”商远打断他,“你能别背了,歇会儿吗?” 这会儿语气又像生气又像没生气,变得摸不透了。杨一心摸了摸下巴,还得靠着商远这个家教提分呢,于是顺着他说:“也行,我不吵了。” 路灯光照进来,杨一心发现商远还盯着自己,逆光看不清表情和神色,这让杨一心慌了一下,也说不清为什么慌,就逃避地扭过头看向另一边。 跟他对视了吗?大概没有。那为什么会慌?被他威慑到了吗?也应该没有吧。杨一心摸了下自己的脉搏,跳得好快。 第36章 晚上难得接到了范卓的电话,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范卓问:“你还没睡吧?” 杨一心:“没,还早。工作怎么样,辛苦吗?” “还行,比坐在教室里听天书好多了。最近在学电商运营。你呢,月考怎么样?” “不好。” “考砸了?多少分啊?” “599。” “噗……”范卓被自己呛了两下,骂道:“就这还不好啊……我记得你以前也差不多这么高分啊。” “所以我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行啦,这才几天啊,别太逼着自己了。对了,你寄宿的那家怎么样,没被欺负吧?” “没,不过……” “不过?” 杨一心斟酌半晌,“我跟你说过这边住了个男生吧?我最近搞不太懂他的想法。” “你在意他的想法?” “他对我挺好的,人不坏。” “啧啧啧,可以啊,看来你交到新朋友了,稀奇事。” “朋友……今天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心慌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被瞪了一眼。” 范卓笑了:“你可是杨一心,你会怂?” “得了吧,现在是认怂保平安,商远可不是一般人,我直觉惹不起他。” “可你说他对你挺好的。” 杨一心眯着眼睛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啧,所以我说搞不懂他的想法啊。算了算了,不想这些东西了,你呢?工作一帆风顺?” “我喜欢上一个女孩。” “这样啊。”杨一心对八卦不感兴趣。 “喂喂喂,你这语气也太扫兴了。”范卓抗议。 杨一心勉为其难地接着问:“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根本没兴趣,她是那种特别强势的女生,最开始几天天天怼我,我都烦死了。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我就心脏狂跳。前几天我卸货把手弄伤了,她陪我去的医院,还每天都提醒我吃药,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 杨一心挑眉,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也可能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 “不可能,你见过这么无微不至的朋友吗?” “我……” “你个感情白纸,不可能懂的,跟你说也是白说。同事喊我吃宵夜,走了,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杨一心盘腿坐在床上作思考状,他虽然没谈过恋爱,可是他对感情很敏感,比如庄雨歇喜欢他,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人在喜欢别人的时候很容易表露一些迹象,比如想办法接近对方,和对方搭话,目光会闪躲,语气会不自然。 不能仅凭关心来笃定喜欢,因为家人也会表达关心,朋友也会表达关心。 杨一心不服,他当然见过那么无微不至的朋友,而且就住在隔壁。照他的说法,那商远也应该喜欢自己。 离谱。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三回,杨一心才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整个人头昏脑涨,睁不开眼。 刚好今天又下雨,秋天的雨被风一吹就斜飘进伞底,杨一心冷得一哆嗦,把手揣进兜里,一只手撑着伞跑进教学楼。 早自习背书的背书,写题的写题。 杨一心自觉可能有点感冒了,没有心情背书,于是埋头刷题。 早上好些人昏昏欲睡,英语老师喊了几次都没什么作用,于是跑去“唰”地拉开窗户。冷风从窗外刮进来,刮得全班都清醒了。 杨一心冷得一哆嗦,反而更困了。心想昨天晚上睡的太晚,于是撑着脑袋半昏半醒地趴着写。 “老妖婆太狠了,冻死我了。”一下课陈未就蹿出去把窗户给关了。 “大家都去吃饭了,窗户开着给班里通通风呗!”班长喊道。 陈未揣着手说:“亲爱的班长,通了一早自习了,就算是病毒都能给冻死了。” “去吃饭。”商远对杨一心说。 “没有胃口,你去吃吧,困死了。”杨一心把校服领子立起来,脸压在桌子上准备补觉。 “早饭不能不吃,你……”商远拎着他衣领子,手背蹭到他后颈,突然一顿,紧接着手掌贴上他额头,“你发烧了。” 杨一心自己摸了一下,半眯着眼说:“没有啊。” “你自己摸不出来,起得来吗?去医务室。”商远拉了他一下竟没有拉动,脸色瞬间变了,轻声问:“起得来吗?” 杨一心坐姿不好,腿麻了,说:“起得来,但是得等一会儿。不然算了,我身体好,天气这么冷,热气发散出来,烧不就退了?” 商远眼皮直跳,这是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开始说胡话了。 “远哥,怎么了?”陈未还没走,见状问道。 “帮我一把,他发烧了。”商远拉着杨一心的胳膊,陈未赶紧从后面一托把他托上商远后背。 “没事吧?我的妈,好烫!我就说这风能吹死人……呸呸呸,我什么也没说!”陈未摸了下杨一心额头,陪着一起往医务室跑。 杨一心在他背上颠得头疼,半天才问:“我们去哪?” 商远:“医务室。” 杨一心:“哦,对,我发烧了。” 过了几秒,他又说:“商远,你怎么又背我?” 商远没理他,他接着自言自语:“难道你喜欢我。”刚说完他自己笑起来,似乎觉得很好笑,又说:“范卓错了,他错了,我才是对的。” 第37章 陈未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之间转,偷看商远的表情。心想,商远肯定要让他闭嘴了。 可是等了半天,商远只问:“范卓是谁?” 杨一心没有回答,他靠在商远背上晕过去了。 …… “发烧,还有点低血糖。”医生问:“他最近是不是经常熬夜?” “有时候熬到两点,精神上也比较紧绷和焦虑。”商远说。 “学习压力太大?” “是的。” 医生:“那可不太行,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再开点助眠的药给他吧。” “谢谢。” 杨一心睡了一上午,他太累了,睡着的时候只要翻身就感觉有人按住了自己的胳膊,半昏半醒间较上劲了,挣扎着就听见一个声音说:“打针呢,别乱动。” 很奇怪,听见这个声音他心中突然安定下来,真的不乱动了。 杨一心睡醒的时候头脑清醒多了,睁开眼睛就看见床边坐着的商远,说:“你还在。”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商远倒了一杯热水喂到他嘴边,“还难受吗?” “好多了,谢谢。”杨一心靠在枕头上,大脑反应了一会儿,问:“陈未是不是来了?” “我让他回去上课了。” “哦,不是做梦……”杨一心的记忆慢慢回笼,他记起来陈未扶着自己上到商远背上,然后跑出去的路上说了些什么,说了什么呢…… “商远,你怎么又背我?” “难道你喜欢我。” “咳咳咳……”杨一心猛地一口水呛到,咳得脖子都红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问出来了! 透!都怪范卓说那些话!简直社会性死亡! 杨一心从没干过这么尴尬的事,就算烧到精神失常也不可能问这种话!还是问一个男的! 商远靠近拍拍他后背,帮他顺气,等他咳完了,问:“范卓是谁?” 杨一心差点又呛进去一口水。 第21章 嘴硬 都怪那该死的胜负欲作祟,没来得及跟范卓好好争辩一下就被挂了电话,导致他耿耿于怀,让情况变得这么尴尬。 杨一心敷衍道:“我朋友,以前的同学。” “你跟他吵架了吗?”商远又问。 杨一心说:“嗯,正常吵架,关系好就是会吵架。” “我背你来的时候,你问我……”商远故意停顿一下,看着杨一心的表情明显变得紧张起来,并且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水,于是接着说:“你问我为什么总是背你。” 杨一心松了口气,“问这种问题是我烧傻了,我当时走不动,你背我是正常的,谢谢。” 商远靠在椅子上,意味深长道:“你最近说谢谢的次数变多了。” “所以?” “你不怀疑我别有用心吗?或者想对你使坏。” “我又没有被害妄想症。” 商远突然笑了,他摇摇头,“说明我在你心里的印象变好了,对吧?” 杨一心也笑了,也许是生病让他思维更发散,他斟酌半晌说:“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你很心软,虽然说话很毒也经常戳人软肋,但是人还是挺好的,善良,我不是讽刺,是说真的。” “听起来像发好人卡。” “我?给你发?”杨一心自嘲地笑了,哪有坏人给好人发好人卡的。 商远问:“你笑什么?” “不不不,我不配。” “你给我那么多评价,你想不想听我……” 杨一心赶紧说:“别,你还是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你说。” 杨一心握紧杯子,耸耸肩:“我就是两面三刀、睚眦必报的性格。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 “生存?”商远注意到他的用词,“你有危机感。” 杨一心不说话了,他不想聊自己过去的事情。 商远说:“你猜错了,我想说的是:善良,我不是讽刺,是说真的。” 他把杨一心的评价原封不动地还回来,杨一心疑惑地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眼神很诚恳,真的不是讽刺。 “别自我否定。”商远站起来看了一眼挂钟,“饭点了,我去打饭过来。” “我快打完了,一起走吧。” “你别动。”商远说:“医生说你今天需要休息,就在这儿躺着,还有,今天别再背你那些短语和古文了,大脑需要休息,除非你想把脑袋烧到短路。” “yes, sir.” 杨一心靠回枕头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商远说他善良,人生中第一次听见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他有些恍惚。 下午陈未和王骏扬来看杨一心,恰好商远不在,陈未胆子大起来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坐在他边上鬼鬼祟祟地问他:“杨一心,你和远哥……你为什么要问远哥那个问题?” 得,忘了还有一个陈未。 杨一心在心里想了十种将其灭口的方法,但碍于王骏扬也在,并且明显也竖起耳朵准备听八卦了,他只能装糊涂地说:“什么,我问他什么了?” “你问他是不是喜欢你!”陈未的眼力见在八卦魂面前荡然无存,一脸期待地等他回答。 “真的假的?”王骏扬一脸不可思议。 “真的假的?”杨一心也瞪大眼睛。 “你问我?你自己说的!”陈未急死了,一个问题绕一圈竟问回来了。 第38章 “可是我忘了。”杨一心一脸无辜,“你要不要去问商远?” 陈未一哆嗦,他要敢问商远还会憋到现在跑来问杨一心吗?他眼珠子一转,锲而不舍道:“那你是不是喜欢远哥?” “都是男的,我怎么会喜欢他?”杨一心急于否认,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不能?你不知道吧,你们俩有好多cp粉。”陈未丝毫不知自己说的话多危险,还接着说:“大家还有个群呢,嘿嘿,我近日荣升管理员。” 对于磕cp这种事,杨一心在贴吧中略有耳闻,但是他不怎么逛贴吧,所以也不是很了解。 “我靠,那你女朋友找到没?”王骏扬被他的行动力折服了,假扮姐妹混群竟然还升职了。 “有戏。”陈未的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了,“跟一个女孩聊了一周了,你们猜是谁?” “谁?” “四班的班花,袁江雪!” “真的假的,她知道你是谁吗?” “她知道,她还夸我可爱。” 两个人的话题转得飞快,马上就忘了逼问杨一心的事情,杨一心松了一口气,也凑过去看聊天记录,默默记下了群名字——“崇理第一仙女群”。 “你还在偷拍我?”杨一心微笑质问。 陈未一愣,“远哥默许的,他没告诉你?我以为你知道。” “他没告诉我。” “你生气了吗?”陈未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你看,我都是拍你们俩一起的,没有丑照,都贼好看。” “那我原谅你了。”杨一心也就吓唬吓唬他。 等陈未和王骏扬一走,杨一心就蠢蠢欲动地搜索“崇理第一仙女群”,犹豫半晌,换了头像名字,改掉性别,偷偷潜伏进群里。 这群有一百多人,杨一心一进群就受到热烈的欢迎,群公告写着:欢迎各路仙女!本群磕一切能磕的cp,聊一切能聊的八卦。注意别去真人面前舞哦。 [号外号外,看看这是什么!] [.jpg] 杨一心点开图片,是早上商远背着自己去医务室的照片,照片是从很远处拍的,拍的很模糊。 [姐妹村里才通网?我这儿还有角度更好更高清的照片。] [.jpg] 杨一心再点开,这次是近距离的,也清晰得多。照片的角度正好拍到商远正脸,可以看见他的表情很严肃,眉毛紧紧皱着,是一种非常担心的神情。 没想到商远这么担心自己。杨一心默默地想。 [哇,一心宝贝没事吧?] [可靠消息,学习太累导致发烧了,今天一整天都没上课。] [55555一心宝贝太可怜了,身体这么弱。] [唉,希望大魔王照顾好他。] [上次见就觉得他太瘦了,身体这么弱不会被欺负的嘛。] [大魔王会保护他的吧,听说胡默就是欺负他,被大魔王搞到退学了。] [好狠。] [磕死我了,这是什么霸道攻啊,我死了!] 一心宝贝?身体太弱? 杨一心撩起衣摆看了一眼,勉强还是有腹肌的,自己真的看起来那么弱鸡?还有,大魔王,说的是商远吗? [霸道攻和病弱受,我爱了!] [一心宝贝在床上会被折腾得嘤嘤嘤吗?不要不要但被强行翻来覆去这样那样,啊啊啊啊太赤鸡!] [姐妹笔给你,别逼我跪下来求你写一万字!] 杨一心瞬间懂了她们在聊些什么,这些女人到底在臆想些什么?!就算在床上也不可能是自己嘤嘤嘤……呸,被带进去了。 杨一心沉着冷静,开始在群里泼冷水:他们俩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 [那可说不定。] 杨一心:你们有什么证据? [你要说证据,我可就不困了啊!] [等等,让我先细数一百条。] [我补充一百条!] [我再加一百条!] 杨一心眼皮一跳,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群女人撸起袖子准备吵架的样子。 [众所周知,大魔王睡午觉要占两张桌子,打横,如图.jpg] 图片是商远睡午觉时有人从窗外偷拍的,侧脸非常好看,可惜睡姿极差,很难想象一个人能睡得那么扭曲,胳膊一直伸到另一张桌子的尽头。 [杨一心来之后,如图.jpg睡姿规规整整,毫不越线,显然他在迁就一心宝贝。] 杨一心:这只能说明他睡觉习惯变了。 [不仅仅是这个习惯。大魔王高一到高二都是独来独往,今年杨一心来之后,他明显合群多了。看,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jpg] 杨一心:这就是正常吃饭。难道他以前是神仙,饭都不用吃? [不不不,你不懂那种独来独往的高冷,就他那个样子,好多女生连搭讪都不敢。] [那种离经叛道的气质,简直是性格不良的校霸,害怕。] 杨一心回想了一下,最开始相处确实不愉快,但是商远还是挺通人情的。这群女生到底把他妖魔化成什么了? [还有上个月一心宝贝上体育课踢足球,大魔王明明对足球不感兴趣,却站在操场边看了半节课。到底是看球还是看人,懂的都懂。] [这个我有图!.jpg] 杨一心看着图片回想那天的情况,自己玩得太投入了,根本没注意商远在旁边。 [有一次放学的时候,我看见杨一心被班主任叫走了,商远背着两个人的包在楼下等了他二十分钟,没有一丝不耐烦。] 第39章 [有一次下课有人打闹,要撞到杨一心的时候被商远挡住了,动作堪称无微不至。] [大魔王偷看小可爱做题。] [大魔王帮小可爱打饭。] [大魔王背小可爱去医务室。] 杨一心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这些女生从哪里搞到的消息,但是一细想,好像她们说的全都发生过。 杨一心:这就是朋友间的感情。 [朋友,你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自己看吧.jpg] 这张照片里是那天踢完球的杨一心,和商远勾肩搭背地在操场上走。照片是从两人的后面拍的,正好拍到商远的侧脸——他那么近看着杨一心,眼神非常专注,脸上带着笑意,好像再近一点就能亲到了。 杨一心顿时像是血压拉高,一直从耳朵红到了脖子,脸热得像高烧复发。 第22章 父与子 [妹妹怎么不说话了,再死鸭子嘴硬呀。] 杨一心默默关掉手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他可不能轻易被这群女生带进去了,女人的想象力太可怕。 可是他又忍不住一再想到那些照片。他见过那种眼神,他打工的时候见过一个男人每天晚上去酒吧,都是用这种眼神追着一个服务员姐姐看,后来他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杨一心心乱如麻,他不确定商远是否有这个意思,万一是真的,他要怎么办,像拒绝庄雨歇那样拒绝他吗? 他拒绝庄雨歇,因为他不喜欢她,更因为她有难缠追求者,这会带来很多麻烦,他讨厌惹麻烦。 那商远呢? “想什么呢?” 杨一心被突然出现的商远吓了一跳,“你,你怎么来了。” “下课了,你怎么回事,烧还没退?”商远看他一脸心不在焉,伸手去摸他额头。 杨一心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看见他靠近,应激反应一般往后一躲,又欲盖弥彰地自己摸了摸额头,“烧退了,头也不疼了。” 商远眯着眼看他神色,又靠近过去拉开他的手,强行把手掌贴上他的额头,“你自己可摸不出来。” 杨一心退无可退,僵硬地坐着,梗着脖子低着头,耳朵又红了。 “烧确实退了。”商远收了手,目光却落在他耳朵上,一时间意味深长。 “都说退了,还不信。”杨一心掀开被子俯身穿鞋,始终没有敢与商远对视,低着头说:“回去上晚自习吧。” 商远坐在旁边看着他的反应,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说:“我有话想对你说。” 杨一心一愣,心道大事不好,事情的发展可能要脱离控制,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 “我……” 就在这紧急关头,商远手机突然震动了,他啧了一声,转头去外面接电话。杨一心松了一大口气,趁商远转身的功夫偷偷从门口溜走了。 回班里商远总不能再问了,他也有一个晚自习的时间想好自己要怎么应对这种情况。逃避可耻但有用。 然而一整个晚自习商远都没有回班里,杨一心兀自烦恼了一节课,不玩手机的三好学生终于在课间忍不住把手机拿出来,看到了商远发的短信。 “家里有事,我先走了。” 家里有事,那应该是去商吟啸那里了,不知道父子俩又要怎么吵,大概率商远近几天都没有心情聊那种事情。杨一心产生了侥幸心理。 杨鸿打电话给班主任请了假,接上商远就往商家别墅去。商远一上车就问:“我姥爷在哪?” 杨鸿说:“在商先生家,商先生把晚上的工作推了一直在陪着他。” 商远冷笑:“他还有脸见我姥爷。” “少爷,商先生也是有心弥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很愧疚,你应该理解他的心情。” “他配吗?要不是姥爷记性差,他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在讽刺商吟啸这件事上,商远绝对用得上毕生所学练就的刻薄。 他姥姥死的早,姥爷又得了阿尔兹海默症。除了商远自己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记住商吟啸的所作所为,没人恨他谴责他,让他这么心安理得地生活。凭什么? “杨伯,你说姥爷要知道自己女儿被这个男人害死了,会是什么反应?” 杨鸿脸色一变,赵夫人死的时候,赵老就用拐杖把商先生打断一根肋骨,赵老有老年痴呆,不记事,后来每次提起这件事,他都像是第一次知道,悲愤欲绝地打商先生,而商先生从来不躲,受了好几次伤。 他说商先生心怀愧疚,这绝非虚言。 杨鸿恳切道:“少爷,求你不要这样做。” 商远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商家别墅灯火通明,商远已经很多年没回来过了,进门时既感到熟悉又觉得陌生。 母亲去世那天商远和他大打出手,用花瓶砸破的楼梯扶手已经修好了,踹坏的家具也换了一批新的。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与商吟啸面对坐着,坐在沙发上看向进门的商远,眼中流露出迷茫,“你是哪位?” “姥爷,我是商远。”商远走到他身边蹲下。 这个角度俯视下去,赵老有些记起来了,还很疑惑道:“商远不是上幼儿园吗?” “我长大了,现在读高三。”商远耐心解释。 赵老还不可置信,身后的赵家管家就说:“您看,他长得像不像明镜小姐。” “哦……”闻言赵老把他拉起来,从上到下地打量,表情逐渐激动:“像啊,像明镜,也像小商。” 第40章 商远笑而不语,安抚他坐下之后回头看向商吟啸。 “回来就一起吃个饭。”商吟啸说。 商远不想跟他吃饭,但是看姥爷精神不错,也不想坏了姥爷的心情,于是坐下来和姥爷说话。 “小远,你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啊?”赵岷向门口张望,“天都黑了,她一个女孩在外面多危险啊。” 商远舌根发苦,心里的难受无以言表,他再看商吟啸,商吟啸别过头没说话,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商远说出真相后,迎接赵岷的愤怒。 商远冷笑了一下,却说:“我妈晚上有事回不来。” 他可以说出来让今天晚上闹个天翻地覆,但是他不想让姥爷再得知一次噩耗,再承受一次悲痛。赵明镜是赵岷老来得女,视若珍宝。要他一次次得知女儿死讯,一次次忘记又被提起,对老人来说太残忍。 该得到惩罚的是商吟啸,仅一人而已。 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一桌人只有赵岷还算高兴,一直问商远近况,知道他成绩好,高兴得不得了。 吃饭到中途,老人突然筷子一放,站起来就往外走,商远问:“您这是干嘛?” 赵岷急匆匆地找鞋换,口中念念有词:“晚了晚了,明镜要放学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接我女儿放学!” 商远愣愣地看着他。赵家管家及时拦住他,熟练地解释道:“您忘了?她今天去同学家睡,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哪个同学啊?男同学女同学啊?”赵岷问。 “女同学,她最好的朋友,您知道的。” “哦,是不是那个姓胡的同学?” “对,就是她。” 管家三言两语就把他哄回来了,显然很会应对老人突发的记忆错乱。看着赵岷这样,商远心里不是滋味,也吃不下去了,对商吟啸说:“你们吃吧,我在你书房等你。” 商吟啸看着他上楼,无声地叹了口气。 进到商吟啸的书房,无疑是从一个压抑的环境换到另一个压抑的环境。书架上摆放着一张照片,商远拿下来看着里面的女人。 年轻的赵明镜明眸皓齿,穿着碎花的裙子站在草坪上,背靠着栏杆冲着镜头微笑。微风吹动她的裙摆,她用手扶着帽檐,动作优雅。 在商远的记忆中,赵明镜总是年轻的,爱旅游爱玩,每年都有一段时间不着家出去旅游,回来的时候总带一些奇奇怪怪的礼物,还会逼着商远穿她买的粉色t恤。 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搞砸什么事情就会撒娇,哪怕对着商远也会撒娇耍赖。可是商远在学校打架受伤了,第一个冲去学校理论的也是她。她总是说:“我儿子不会无缘无故打架,我相信他。” 以前有人议论她慈母多败儿,但她毫不在乎,于是商远努力变得更好,决心不让她失望。可惜他再努力,她也看不到了。商远有很长一段时间很迷茫,找不到自己努力变好的意义。 而商吟啸几乎没有参与过他的童年,他永远在忙,永远不着家,没有尽过多少父亲和丈夫的责任。尽管如此,赵明镜还是爱他,商远不明白她那种经久不息的爱和依赖到底从何而来。 他从小就和商吟啸陌生,以前关系好的时候也难多说几句话,等赵明镜死了,他反而记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家,有一个儿子,想要行使父亲的权利了。多可笑,明明是他先背叛这个家的。 商吟啸推门而入,坐到沙发上问:“你想说什么?” 商远摸着照片说:“你以后别见我姥爷了。” “今天是他要来的。而且他是我爸,我有权利见他。” “你不心虚吗?”商远拿着照片亮给他看:“害死我妈,你还敢叫我姥爷一声爸,你不心虚吗?” 商吟啸脸色一变,“照片放回去!” “你明知道她不愿意留在这儿。”商远捏着相框的手微微颤抖,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商吟啸紧紧盯着照片上的赵明镜,脑海中响起那天她的话:“我接受不了,也不想听你解释!商吟啸,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你滚!” 对,她不愿意留在这儿,这是她亲口说的,她恨他,直到死都恨。 “照片放下。”商吟啸站起身。 商远没给他,“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出轨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呢?” “你知道什么?!照片放下!”商吟啸怒喝。 “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你和别的女人睡了,我知道那个女人找上门跟我妈炫耀,我还知道我妈因为和你吵架才情绪崩溃出了车祸!你还想听更多细节吗?!我都能说给你听!” 商吟啸上手去抢,商远突然怒从心起,一头撞在他鼻子上!商吟啸一个踉跄,捂着鼻子摸到一手血。他也不惯着,对着商远抡起一拳头砸过去! 父子冲突的这两下,商远撞到书桌,桌面上的东西散了一地,手腕撞在桌角上,相框脱手飞出去落在地上,玻璃面“咔嚓”一声碎了。 这一下让两人瞬间冷静,都转头看向地面的相框,破碎的玻璃压着照片,照片中的赵明镜好像也破碎了,狰狞的裂痕压在她脸上,扭曲了她明媚的笑容。 商吟啸喘着气,白色衣领上是斑驳的血迹,他说:“你要我怎么做,我该怎么做?!自杀给她偿命吗?我不是没想过。” 商远摸了下破了的嘴角,“期待你付诸行动。” 第41章 说完他踩着满地狼藉往外走,走到沙发边时突然看到一个落在地上摊开的本子。 本子上熟悉的字迹写着:周一,上午商远做了两套卷子,一套数学,一套物理,全满分。下午写了物理竞赛题。今天一切正常,没有跑去上网。 第23章 两面三刀 杨一心洗完澡上床的时候还有些四肢酸痛,放学的时候吹了夜风,头虽然不疼却还有些晕,医生让他明天再去打一针。 晚上的仙女群极为活跃,他窝在被子里窥屏,一眼就认出了陈未,聊天的语气简直和平时一模一样,欠儿登的,爱皮爱找骂。头像是个橘色卡通狗,点进去性别也是个女。 橘色卡通狗显然是群里的气氛组,前一个姐姐后一个妹妹地叫着,装成姐妹花的样子在群里卖萌,可爱表情包发个没完,杨一心看了半天就没看见他的表情包有重复的。 最离谱的是,这狗还跟着大家一起叫“一心宝贝”,一起磕cp聊八卦,杨一心翻了个白眼,不敢确定陈未当着面这样叫自己,自己会不会一拳把他撂倒。 他私聊:陈未。 橘色卡通狗:你怎么知道的,你哪位? 还是那么傻,稍微一试探就自己明牌了。想到这个狗靠出卖自己的照片去泡妞,杨一心就来气,于是故意吊着他又不理了。 陈未又说:你是哪位美女,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陈未:美女说句话。 陈未:我承认我慌了,求求了,说句话吧。 杨一心使坏:我要把你的真实性别抖到群里。 陈未:美女,不,姑奶奶,您哪位?我哪里得罪您了吗? 杨一心:你完了,我是杨一心。 陈未:…… 杨一心:开个玩笑。 陈未:吓死我了,就知道你这么善良,不会这样对我的。 杨一心:谁是袁江雪,粉狗头像? 陈未发了个害羞的表情:你又知道了。 看群聊都看得出来,陈未总是先回答粉狗头像的问题,然后才应和别人。他不是橘狗,是舔狗。 陈未:你看见她们磕你和远哥cp了,你不会生气吧? 这问题问的,不生气难道要说自己很高兴吗? 杨一心不说话,陈未就心虚,又说:那些图都是美术生瞎画的,你别当真奥。 杨一心:什么图? 这回轮到陈未不说话了。杨一心眼睛一眯,点开了群相册。第一张,首当其冲的一张图就让他大开眼界。看着图片上的两个人物,看着两个人不堪入目的姿势和旁边标注,杨一心头皮发麻、掀被而起,一句“我靠!”脱口而出。 黄图不是没看过,看自己的还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杨一心的脸在发烧,如果在寒冷的室外,他的脑袋上大概会冒烟。 后面的图每一张都尺度非凡,画的全是他和商远这样那样,不同角度、不同姿势、不同道具。离谱的是,这些图的唯一共同点竟然是他都是被干的一个! 杨一心突然有点不服,凭什么?转而又觉得自己杠这个太荒唐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尴尬还是不服,又或者有什么摸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杂其中。 联想到商远的态度,他陡然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究极纠结。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砰砰砰”敲响,杨一心犹如惊弓之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要是假装睡着了,能不能把商远应付过去。 紧接着房门又被敲响,这一次杨一心理智回笼,从敲门的力度中听出了门口的人不耐烦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长出一口气,决定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无数的碎纸片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杨一心都被砸懵了,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廊的灯没开,商远穿着出门时候的厚外套,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外的黑暗中,头发上还沾着夜晚下的细雨,冷冷地盯着杨一心。 “杨一心,你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咬着牙说。 “什么意思?”杨一心脸色白了,大脑还在懵。他现在就像走在街上被人无故敲了一锤子,第一下不觉得疼,只觉得莫名其妙。 商远突然揪着他的睡衣衣领,用力把他按在门边,眼神冷得像能结出冰碴子,紧紧盯着杨一心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商吟啸能给你的我也能,我也有钱,你为什么非要这样,要做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杨一心后背硌在墙上,被敲的一锤突然有了后劲,开始让他感觉到疼。除此之外,他的大脑突然反应过来,商远根本不是来告白的,也根本对自己没那个意思。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涌上心头,瞬间从脸红到了脖子。 尽管如此,顶着羞耻感他反而更加用力抓住商远的手,回骂道:“你有病吧?!” 商远冷笑着讽刺道:“商吟啸除了给钱,还给你什么了?说来听听。” 放在以前,杨一心多少还有点理智,知道这是父子吵架自己受了牵连,别跟他计较就完事了。可是这次,商远前一个“白眼狼”后一个“两面三刀”,除了让他更羞耻,也让他更愤怒。 他用力扯开商远的手:“商先生是很好,也对我很好!” “供你上学就是对你好,怎么的,以前没人供你上学是吧?从小缺爱是吧?” 杨一心一下被踩中痛脚,脑中理智的弦瞬间崩断,口不择言地反击道:“少他妈没事找事,别以为全世界都该哄着你大少爷,让你永远活在叛逆期!你以为你是谁啊?有这么好的亲爹你就该感恩戴德!” 第42章 “对他感恩戴德?商吟啸就他妈就是个畜生!” “你更是个畜生!” 商远瞪着他:“你再说一遍。” 杨一心梗着脖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后退半步,大声道:“你才是畜生!” “好,我是畜生,我叛逆期,我他妈的什么都不是,只有商吟啸对你好,只有商吟啸是个大好人。杨一心,你行!可真有你的。”商远突然笑了一下,笑意有些众叛亲离似的悲凉。 他后退到门外的走廊中,与杨一心隔着一条明暗线,杨一心在明,他则隐在黑暗中,最后深深看了杨一心一眼,这一眼夹着各种复杂情绪,复杂得让杨一心读不懂哪怕一丁点。 商远转头离开,外面传来下楼的声音,然后是大门被“嘭”地关上。 杨一心在原地站了好久脑袋里还嗡嗡作响,他喘着气靠在墙上,手脚发麻发凉。直到吵架的热血平复下来,他才发现自己被推到墙上的时候拖鞋都蹭掉了,赤脚踩在地板上,脚底还踩着一张纸屑。 看着满地的碎纸屑,杨一心慢慢蹲下来,随手抓了几张往垃圾桶里塞,刚捡起两张纸,忽然看见其中一张纸上有字迹。他把纸片翻过来起来看,看到了自己的字迹。 他愣了一下,把周围的纸片都拢过来,一张张地翻看,看了七八张才想起来,原来这是自己写给商吟啸的监视笔记。 商远发脾气是因为这本笔记。 杨一心一把将碎纸捏成坨,用力扔进垃圾桶里发出“啪”的一声响,然后气恼地关了灯翻上床睡觉。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日记是两个月前的,现在根本就没继续写了,商远一句解释都不听就出口伤人,不能怪他用同样的方式反击。 躺到床上一点都睡不着,结果第二天起来晕头转向的,只能一起床就去打针。出门的时候才知道商远一夜都没回家。 仙女群里很冷清,只有几个人在报早安。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晚上,商远背着他去医务室的照片让这群仙女无比兴奋,以至于人人都觉得自己磕到真的了。 杨一心把手机扔到一旁,心里涌起难言的羞耻感。也许是她们的氛围影响到了自己,让自己也信以为真,还以为商远要告白。 结果被甩了一脸的碎纸片,并且一夜之间就从本性善良变成两面三刀的小人。 差一点就自作多情,想也知道,商远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午休的时候敬欣然到医务室看杨一心,问他商远的事,因为商远旷课一早上了。敬欣然知道自己给商吟啸打电话也没用,又知道杨一心跟他关系好,所以来问杨一心。 杨一心只得客气地说:“对不起,老师,我也不清楚。” 等下午回去上课的时候,座位旁边果然还是空的,陈未又回头问:“远哥干嘛去了?” 杨一心便再次回答:“我也不知道。” 陈未又问:“你们不是住一起吗?现在远哥去干嘛都不告诉你了?” 杨一心反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你们俩关系最好啊。” 杨一心深吸一口气,“关系一般,不怎么好,别问了。” 杨一心平时都是笑脸对人,任何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头一次语气这么冲。陈未就识时务地闭了嘴转回去。 下午上数学课,数学老师见后排空着座位,就习惯性地问杨一心:“杨一心,商远去哪了?” “老师,我不知道。” 数学老师半开玩笑道:“你都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要给他打掩护呢。” 班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杨一心也笑,但是眼里没有一点儿笑意。 到晚上放学的时候,孙显笙背着包跑过来拍了下他,“杨一心,你知道……” 杨一心脚步一顿,忍了一天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知道商远去哪了,也跟他关系没那么好,要找他就给他打电话,别问我!”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往校门口走去,把孙显笙甩在身后。 孙显笙愣了一下,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我不是要问这个啊。” 杨一心坐进车后座,一脸厌倦和疲惫难以掩饰。商远旷课,全世界都来问他。人不在这里,却依然能影响到他的生活。 这天晚上商远依旧没回家,到晚上十二点,连杨一心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失联二十四小时,从而开始担心起来。 十二点零一分的时候隔壁传来开关门的声音,商远回来了。听见外面的动静,杨一心产生了要冲出去跟他把他讲清楚的冲动。 他冲到商远门口,用力拍他的门,“商远!开门!” 拍了好几下也没动静,门缝下透着光,杨一心肯定他是回来了,锲而不舍地继续拍,大声道:“我知道你在!是男人就别躲着!” 门“咔”一声开了,一个纸团被甩出来,杨一心条件反射地接到手里。再抬头的时候门又被关上了,他连商远脸都没看见。 摊开纸团,是他写完给商远批改的一张英语卷子,卷子顶部用红笔写着潦草的三个大字——滚远点。 三个字顿时让他的火又起来了,就好像你要跟人理论,人家捂着耳朵不听,要跟人吵架又没吵赢,十分憋屈。 第24章 道歉 要问杨一心是不是真的要跟商远讲道理,其实不然。虽然他是抱着跟他说清楚的想法去敲门的,但是就如同昨天商远拍门的力度一样,他也是那么拍门的,带着怒气。 第43章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来吵架的。这世界上几乎没有比吵架吃闭门羹更憋屈的事了,尤其是怒上心头的时候。 “滚是吧,行,我这就滚,再找你我他妈就是条狗!”杨一心骂完转头就走。 第二天早上杨一心起得很早,下楼时候司机已经等着了,他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叔叔,我今天自己去上学。” 司机从车里探出头,好奇道:“你跟少爷约好的吗?他刚刚才走。” 杨一心想想就知道,商远肯定也不想跟自己一起坐车,所以就先走了。两个人在这种事上倒是有不必要的共识。 既然商远走了,杨一心就改口道:“那我还是坐您的车吧。” 也许是商远在路上打车耽误了时间,杨一心比他更早到班里。虽然还没上早自习,班里的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 杨一心把书包放在桌上,把卷子本子一一清出来。昨天那张写着“滚远点”的英语卷子他本来扔在桌子上,早上起来顺手又收进包里,现在正好被他翻出来。 他看着这个皱巴巴的纸团,抬手一抛,对着垃圾桶来了个三分投篮。然后把桌上东西整理好,搬起桌子挪到教室的另一角。 挪桌子的时候声音略大,全班都回头好奇地看着他。陈未本来睡眼朦胧,一看他搬桌子,回头问:“你干嘛去?” “换位置。”杨一心搬起板凳就走。 陈未拉住他袖子不让他走,又问:“为什么,怎么了?” 杨一心一抖袖子,把陈未抖开说:“那边风景好。” 过了几分钟,商远也进来了,陈未偷偷看他的神情,却见他面色如常,对旁边突然空了一块并不惊讶。陈未忍不住提醒道:“远哥,杨一心搬去那边了。” 商远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连看都没看向杨一心的方向一眼。 出大问题,这俩人百分百是吵架了。 陈未忐忑不安了一上午,一下课就跑去找杨一心,偷偷地问:“一心,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杨一心说:“绝交了。” 陈未大惊失色,“不是吧,你们,你们不会是因为那个cp群吵的吧,大家都是开玩笑的,不是真的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情况。”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没做错什么,放心吧。”杨一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你不要替我着想,我不是怕这个。”陈未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你跟远哥为啥吵架,发生什么了?” 杨一心倒也不是为他着想,就是想把他给打发走,没想到他反而来劲了,坐在旁边盯着自己,一副今天不说清楚就纠缠不休的架势。 这人真的这么想知道八卦吗?还是想多找点八卦作为谈资,好去那仙女群里泡妞。杨一心盯着陈未,对他这种操作已然见怪不怪。 杨一心披着一张好人皮,很懂得如何不动声色地让人难堪,就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就这么好奇吗?” “这还用问,因为我们是朋友啊。”陈未天生心大,让他难堪比登天还难,他又说:“你放心,你们吵架的原因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杨一心愣了一下,欺负单细胞生物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他摇摇头,“谢谢,不过我现在真不想说。” 陈未倒也不磨叽了,说:“行,等你想说了随时找我倾诉。” “随时?要是你正在跟女孩接吻呢?”杨一心逗他。 陈未的脸一红,拍着胸脯道:“那也没你重要,兄弟最重要!” 杨一心被他逗乐了。 从这天开始,杨一心和商远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事实证明,没了商远,社交天才杨一心总能交到更多朋友。哪怕在学习上寻求帮助,也不是非商远不可。 反观商远——好吧,尽管杨一心不想承认,但是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商远独来独往,总是垮张批脸,一副谁靠近谁死的样子,搞得陈未都不敢在他面前抖机灵了。 陈未说,商远高一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合群,表情又很凶,所以大家都不敢靠近他,过了整整一年,到高二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他其实没那么可怕,慢慢地也有了一些交流。这段时间的商远简直又像回到高一,看着怪可怕的。 这天数学课代表拉肚子,急着去上厕所,特别委托杨一心一定要帮他把作业收齐。 杨一心清点了各个小组的作业,正好就第一组差一本,他去问组长:“你们组少一本,谁没交?” 一组组长往后一指,“商远不在,我堵了他两个课间了,次次都不在。” 杨一心转头看,最后一排的座位果然空着。商远虽然旷课打架顶撞老师,可是他从不会不交作业。就说:“他应该是写了,然后夹在哪里了。” “那太好了,你比较了解他,帮我去找一下吧,拜托了,我物理还没写完呢,下节课要交。”组长双手合十。 杨一心叹了口气,心想着反正商远不在,自己就去看一眼,写了就拿走,没写就不拿,也不算自己故意找他麻烦。 商远桌上的书堆得不多,就是为了方便他随时睡觉,杨一心一本本地往下翻,最后找到了夹在数学书中间的作业本,果然都写了。 他正准备拿了走,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 “干嘛呢?”商远表情不善地盯住他,眉心皱成个“川”,显然对于他翻自己的东西感到十分厌恶。 第44章 杨一心把本子举起来,“收作业。” “一组的作业轮得到你四组的人收?”商远反问。 “课代表让我收的,你有意见吗?有意见去找他。”杨一心用力把胳膊抽出来,拿着作业本转身离开,抱着一摞作业从前门出去,不想再看他一眼。 杨一心反复想到那个厌恶的表情,好像自己站在他桌边都玷污了他的桌子。有必要吗?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杨一心心里堵得慌。 放学的时候两人照例是各走各的,而且都是宁愿刷个单车骑回去都不愿意跟对方坐一辆车的主,有时候谁也不坐车,搞得司机经常白来一趟。 杨一心刚走出教学楼,老熟人孙显笙又来找他了,“杨一心,我有话想跟你说。” 杨一心停下来,“你说吧。” 孙显笙揽住他脖子,“你总算消气了,我还以为又要吃闭门羹呢,走走走,边走边说。” “我们又不顺路。” “害,顺路,有话说怎么都顺路。”等到出了校门走到一条林荫小道,周围安静下来了了孙显笙才切入正题:“我知道你们俩吵架了,也知道你们为什么吵。” 杨一心双手插进卫衣的兜里,看着路边的霓虹灯,静候他的下文。 “这事和商远的妈妈赵阿姨有关,赵阿姨前几年去世了,商远跟你吵完架旷课的那天,其实是去墓园看赵阿姨去了。” 杨一心的脚步微顿,孙显笙突然说起商远去世的母亲,他意识到事情可能要变得复杂了。 孙显笙接着说:“本来这件事不太光彩,我也考虑了很久要不要跟你说,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赵阿姨的死,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商叔叔造成的。” 杨一心停下脚步,“怎么说?”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知道商叔叔出轨了,小三找上赵阿姨耀武扬威,赵阿姨跟商叔叔吵了一架,跑出去出了车祸。”孙显笙压低声音说:“商远从小就跟赵阿姨亲近,商叔叔几乎没管过他,两个人关系比较疏远。这件事以后商远就跟他彻底决裂了。” 杨一心有些发愣,商先生出轨害死原配妻子让他大感意外,在他印象中,商先生不可能做这种事,意外之余,他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孙显笙叹了口气,他也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不确定自己把事情告诉杨一心是否正确,但是作为商远的兄弟,他不想看见两个人因为信息差而产生误会。更何况,商远还喜欢杨一心。 斟酌了一下言语,孙显笙才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商远的心情,但是我站在商远的角度,其实希望你能和他同一阵营。我知道商叔叔资助你上学,对你有恩,所以也不是让你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只是商远也是真心对你好的,你替商叔叔监视他,让他很难接受。” 杨一心没有说话。他还在消化商先生出轨的事情,想着商远和商先生的矛盾点,他心中五味杂陈。 晚上回家,走到楼梯口时,转头看向另一边商远的房间门,杨一心突然想过去说点什么,但是他最终没有去,因为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确实无法对商远的经历感同身受,但是他体会过失去所爱之人的感受,那绝对是很痛苦的。更遑论父亲害死母亲这种荒诞的剧情。 回想起自己那天说的话,让他对商先生感恩戴德,还骂他畜生。杨一心开始感到一点后悔。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和镜子外的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 镜子里的说:戳人家心窝子,真够狠的。 镜子外的说:明明是商远不听解释上来就一通讽刺,我才会反击骂他。 镜子里的又说:死鸭子嘴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道歉呗,还能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为防止商远走得早,杨一心五点半就起床在楼下等着商远。他不停地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吵架。 等商远下楼来,杨一心说:“商远,我想跟你谈谈。” 商远没理他,到玄关弯腰换鞋, 杨一心又走到他面前说:“我向你道歉。” 商远换好鞋,面无表情道:“让开。” 杨一心挡在门口说:“那个笔记是我暑假写的,现在没写了。” 商远的动作顿了一下,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眼神探究而怀疑。 杨一心还以为他愿意听自己讲话了,正要继续把事情进一步解释,商远却把他往旁边一推,又对他视若无睹地去开门。 杨一心赶紧一把按住门把手,“你听懂没?从开学到现在我都没替他监视过你,也没给他传过任何一点你的消息。” “所以呢?”商远反问。 杨一心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明明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商远再次把他推到一边,冷冷道:“离我远点。” 第25章 决裂 [姐妹们,出大事了,大魔王和一心宝贝好像决裂了。] [杨一心把桌子搬开都好久了,你才发现?] [为什么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母鸡啊母鸡,我早就想问出什么事了。] [都怪那谁起的“商心”cp,看看,真的sad了。] [想也知道是商远欺负人了呗,杨一心那种性格都生气了,也不知道到底干了些什么。] [商远是那样的啦,不会真的有人以为他喜欢杨一心吧。] 第45章 [听说他们住在一起,杨一心可能被欺负了。] 陈未刚回家就看见仙女群里的消息爆炸,从杨一心搬桌子那天开始,这群里每天都消息爆炸。群里有些不喜欢商远的人趁机冒头出来带节奏,诋毁商远,陈未已经踢了好几个人了。 而且这股妖风在贴吧里吹得最厉害,就差把商远生平打的架列出来,作为他欺负杨一心的佐证了。 其实陈未明白,杨一心的性格大家看在眼里,平时谦让礼貌,之前被胡默揪着衣领子也不还手,一看就很好欺负。商远又是跟他完全相反的性格,自然会让人联想到一些黑暗的画面。 他在群里说:大家别瞎猜,根本没有欺负人,朋友之间闹矛盾很正常。 [朋友?仅仅是朋友?] 陈未:对,所以别再打扰人家啦。 发完这句话,陈未也有些失落,陪着磕了这么久的cp,他都磕出感情来了,竟然真的就这么be了。 手机突然“叮咚”一声,设置的特别关注弹出来,是袁江雪。 陈未一扫阴霾,高兴地点开她的消息。 袁江雪:他们俩真的只是朋友吗,真的没有别的感情? 陈未:对啊,磕cp不能太当真,这俩有没有情况我还不知道嘛,根本不可能的。 袁江雪:那现在是彻底闹掰了? 陈未:小矛盾,倒也不至于彻底掰。 袁江雪:你真好啊,在群里替商远说话。有你这种朋友真值。 陈未被夸得飘飘然,对她越发有好感,回道:那是当然。 袁江雪又说:那我们应该也算朋友吧? 陈未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百转千回,不知道演了多少场爱情大戏,最后干巴巴回了一句:当然算。 袁江雪:哈哈哈开心。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唉,我平时在线下比较内向,上次在路上见你都没打招呼就走了,你不会怪我吧? 陈未想了想,大概是前天去食堂的时候,他遇见了袁江雪,刚要打招呼她就扭头走掉了。当时他挺沮丧的,不过过了一天就忘了。 于是回复:没关系,我还以为你没看见我呢,根本没当一回事。 袁江雪:那就好,我改天请你喝奶茶赔罪吧。 陈未又吸一口凉气,脑海中仿佛出现一条落雪的林荫小道,少女捧着一杯热奶茶跑过来,羞涩地递到他手中然后转头就跑。他的目光追着少女的背影,目光所至是她飘动的长发和回眸一笑的脸庞。 回过神来,袁江雪又发:晚安啦,早点睡哦。 陈未:晚安。然后发了一个可爱的睡觉表情。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陈未飘飘然到灵魂出窍,抱着手机在床上狂滚,最后被老妈一句:“要死了陈未,你疯了吗?!”吼停。 杨一心搬桌子的事让广大八卦姐妹们伤心了几天,最后也慢慢消停了。她们又开始磕别的cp,比如杨一心和王骏扬,因为两个人总是一起去吃饭。这导致王骏扬背后发凉了好几天,总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知道详情的陈未,把他的这种感觉称为野生动物的本能。 无所不知的孙显笙终于遇到了一件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那就是杨一心和商远竟然没和好! 他都说了那么多,竟然一点成效都没有,俩人还是形同陌路,和他的预期完全不符。 他忍不住问杨一心:“你去找他了吗?” 杨一心说:“我解释了,道歉了,可是他不听,可能就是单纯的讨厌我吧。” “不可能!”孙显笙脱口而出,引得杨一心侧目看他。他接着说:“他怎么说的?不接受道歉?” 杨一心摊手,“什么也没说,就让我离他远点。” 孙显笙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 杨一心站定了看着他,说:“能做的我都做了,也没有对不起他,是他让我离远点的,我不会上赶着找没趣。就这样吧,绝交就绝交。” 说完杨一心把他甩在身后走掉了。孙显笙琢磨着他的语气,听着平平淡淡的,但是让人心里不是滋味。他琢磨了半天,发觉杨一心可能被商远的冷漠伤到了。 是他先说喜欢杨一心,自己才帮忙调解的,怎么还兴翻脸呢?一想到杨一心那淡淡的语气和游移的目光,孙显笙就忍不住感叹:商远可真畜生啊。 看着杨一心的背影,孙显笙直接拿出手机飞速按出商远的电话:“喂,商远,干嘛呢?” “刷题,有事?” “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为什么要杨一心离你远点?人家都道歉了。” 商远转了下笔,靠在墙边说:“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 “害,我就是帮你们解除误会,你不是对他那个么,难道我多此一举了?” “确实。” “别呀,说说为什么。” 商远望着天花板,手中的中性笔绕拇指一圈“哒”地落回指间,“是我搞错了,从商吟啸第一天资助他的时候,我就不该靠近他,也不该喜欢他。笔记本的事情只是让我意识到,他们这种联系让我多么反感。” “所以你现在不喜欢了?”孙显笙直切入重点地问。 商远沉默半晌,“喜欢一个人的同时反感他,这合理吗?” 孙显笙也给不了回答。这是无解的,商远有赵明镜留下的遗产,可以不接受商吟啸的一切,但是杨一心已经接受资助了,他受到了商吟啸的恩惠,没有理由跟商远统一战线。 第46章 看来在这场父子之争里,商吟啸赢了一筹。 杨一心不可避免地消沉了两天,他反复回忆那天自己是否道歉了,以及自己是不是又提到了商先生,或者没有解释清楚笔记的事情。结论是自己没说错话,就是商远在犯病。 按理说,那天吵架是互相伤害,他低声下气地道歉实在是仁至义尽,毕竟他从没这么诚恳地道歉过。这就显得商远格外不知好歹,也让杨一心的愧疚消退时,和商远的隔阂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商家的司机彻底失去作用,因为这两个人谁都不坐车了。司机经常跟着先走的一个在后面慢悠悠地开,等目送人到家了,再等后面的一个回来,确定两个人都到家了才走。 十月底已经非常冷,司机坐在车里开着暖气,看着两个人每天骑单车上下学,几次忍不住想把人叫进来,都被拒绝了。 有一次商远先走,他一只手揣在兜里,一只手握着龙头,慢悠悠地往回骑,后面杨一心双手把着车把手风风火火地往前冲。 司机的车挡在两人中间,杨一心一个弯道超车,从司机的车旁边超过去,又急转靠边,这一转正好看见商远,赶紧拨了两下车铃,大喊:“让让让!” 可是他骑的太快,左边刹车有点失灵,一时没刹住,商远也没能及时让开。杨一心就这么直冲过去,一下撞在商远的中间车梁上! 两个人撞在一起,瞬间纠缠着倒在侧边的人行道上。杨一心在上面,摔倒的时候用手撑了下避免扑在商远身上,疼得龇牙咧嘴,商远在下面垫着更惨,被一头撞在下巴上,差点没咬了舌头。 “你他妈的要杀了我吗?!”商远用力把腿抽出来,要不是他收腿快,说不定腿都要被撞折了。 “靠,我哪知道你那么慢,要散步你用脚走,还骑什么车啊!”杨一心用另一只手撑着起来,一边把自行车也扶起来一边反击道。 商远问:“骑那么快,赶着投胎?” 杨一心说:“我投胎怎么了,你这速度投胎都赶不上热乎的!” “想撞我你就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呸!你看我稀罕撞你吗?伤敌一千我还自损八百!” “别吵了,两位别吵了!”司机跑过来拉架,看一个在揉手一个在揉腿,就说:“赶紧去医院吧。” 商远说:“没必要,没那么弱不禁风。” 杨一心也说:“就扭了下,不用去。” 商远上下看了他一圈,冷笑道:“就你这身板,确定是扭了不是骨折?” 杨一心回以冷笑,“还是你去吧,你看起来比较虚。” 商远眯着眼看他,突然闪电般出手在他手腕上戳了一下,杨一心顿时脸色一变,硬是忍着疼没喊出来。 看着商远得意的神色,杨一心也憋着坏突起一脚踹在他小腿,踹得商远瞬间额头冒冷汗。 看这俩人要动手,司机赶紧把他们分开,“都去医院,不然我打120了!” 这回两人都不说话了,却不约而同地往司机后面一指。司机看两人神色出奇的一致,就奇怪地回头,看到交警已经把罚单夹在他挡风玻璃上。 交警走过来说:“你违停了。这什么情况,出车祸了?” 司机解释:“就是俩孩子骑自行车撞了。” 交警:“你认识他们?” 司机:“我是他们的专职司机。” 交警狐疑地扫视三人,“有车不坐,骑自行车?” 司机苦笑:“就是在锻炼身体。” 交警看了看两个狼狈的学生,说:“该不会在路上打架吧?” 二人均是心虚地移开目光。 交警了然于心,“这样多危险啊,不光对你们危险,对来往的车辆行人也危险……” 于是交警对二人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口头教育。 第26章 较劲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杨鸿就来了,想必是司机偷偷告状,引来了这个唠叨的老管家。在杨鸿的监督下,两个伤员被迫坐上同一辆车。 昨天晚上一个扭了手,一个刮伤了腿,这都不明显,明显的是杨一心撞在商远下巴上的那一下,导致一个下巴淤青,一个额头淤青。 当他们一前一后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许多人都偷偷观察着他们。敬欣然刚好从办公室出来,于是叫住他们。 “你们两个怎么了,是不是打架了?”敬欣然忧心忡忡,他们已经闹矛盾很久了,她不希望演变成肢体冲突。 杨一心摸了下额头,低头小声说:“没有打架。就是不小心撞的。” 敬欣然看着他额头的淤青,又听他声音小到嗫嚅一样,委委屈屈的,顿时有了保护欲,问商远道:“你打人了?” 商远指着自己下巴,说道:“对,是我故意用下巴戳他脑袋的。” 敬欣然有些尴尬,“行了,你们都小心点,走路看点路,别又撞了。” “好的,谢谢老师。”杨一心乖巧道。 商远撞了下他道肩膀,低声道:“真能装。” 杨一心跟在他后面回班,也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又没撒谎,怪就怪你看着不像好人。” 最近陈未有桃花了,捧着奶茶进班的时候,脸上的花痴表情简直掩饰不住。数学课代表故意大声问:“陈未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陈未脸上的表情顿时收住,说:“可别瞎说,我目前为止还是一条黄金单身汉。” 第47章 班里一片笑声,王俊扬起哄道:“那你奶茶哪来的?” 陈未把奶茶一藏,“哪来的奶茶,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奶茶?” “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 “一边去,别碰我奶茶,走开走开!”陈未拍开两边虎视眈眈的手,抱着奶茶跑回自己位置上。 吃饭的时候王俊扬又八卦道:“陈未,你那奶茶是不是袁江雪送的?” 杨一心问:“那个班花?” 陈未挺不好意思的,“是她,我上次打招呼她不是没看见嘛,就请我喝奶茶赔罪。” 杨一心说:“那这次她总该是亲自来给你赔罪的吧?” 陈未挠了挠头,“她不好意思,就让同学给我送的。” 杨一心和王俊杨对视一眼,一个挑眉一个耸肩,都是一脸一言难尽。还是杨一心先说:“你不觉得她这样不合适吗?赔罪哪有别人代赔的。” “可是她性格比较内向,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她不好意思。”陈未说。 听他这么维护袁江雪,王俊扬用胳膊肘撞他一下,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陈未瞅了一眼路过巡视的主任,说:“你小声点。我是喜欢她,长得好看又温柔的是我的理想型。” “呦,人正脸都没看见呢,就成你的理想型了。”王俊扬说。 杨一心则说:“希望你能追到她。” “嘿嘿,你看看一心多会说话。一心宝贝,么。” 杨一心被一句“宝贝”恶心坏了,赶紧端着吃完饭的盘子就走。谁料刚转身就撞上一个人,餐盘一下扣在这人后背,然后“哐”一声掉在地上,引得半个食堂的人看过来。 “对不起!”杨一心赶紧道歉。 被撞的人一回头,竟是商远。两人一对视,脸都绿了。 “又是你。”商远看了一眼外套上明晃晃的油渍,气笑了。 天知道这回真不是故意的,当然上回也不是故意的,杨一心觉得自己点背到家了,次次都撞上商远,显得他好像故意找茬一样。 食堂里人多眼杂,杨一心撞人在先,硬着头皮说:“我道歉了,不是故意的。” “你觉得我信吗?”商远凑近了低声道:“别装无辜,你演技还差了点。” 真是狼来了。杨一心知道,就算自己说破了天,商远都不会信自己。他又理亏,只好说:“那你想怎么样?” 商远把外套一脱,扔过来,“洗了,洗干净点。” 杨一心抱着衣服,看着白色花纹上黄色的油点,心里糟乱。 这油点放到晚上拿回去就很难洗的干净,杨一心只能去找住校同学帮忙,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到宿舍里去扔进洗衣机洗。结果第二天再去看,还是有淡淡的黄色痕迹顽固地留在上面。 杨一心不得不找保姆阿姨要了强效去渍的洗衣液,把衣服泡在里面手搓,一边搓一边骂:“商远,你妈的,你是人吗,翻脸比翻书还快!靠!你就是个狗!狗都比你强!” 骂着骂着,他忽然心生委屈,手上越用力地搓着衣服,心里隐忍了很久的委屈就越涌现出来。对他好的也是商远,放过头来甩冷脸的还是商远,什么都让商远占了。 他就像一只野猫,商远接近他,又不断给他投喂、顺毛,就在他卸下防备准备亲近时,忽然又一脚把他踹开了。 他蹲在地上蹲得腰疼,甩了甩手上的水,抬起胳膊用撸起来的袖子擦了擦眼睛。 马上又要月考,这次考完杨一心神清气爽,对于上六百分信心十足。上午考完最后一科就要放月假,王骏扬约杨一心一起去上网,杨一心欣然应允。反正回家总会遇上商远,还不如出去散散心。 杨一心打游戏很菜,以他的操作水平顶多就玩玩森林冰火人。不过他以前跟一个网管姐姐一起把所有版本的森林冰火人都打通了,智商全程carry,最后获得了网管姐姐赠送的一整年上网卡,他又转卖出去,赚了好几个月的生活费。 此时坐在电脑面前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他在网页上刷着,忽然看见一条网课广告,可以马上试听,于是就顺手点开,想听听是什么水平。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这个老师讲得还挺好的,又从包里把笔记本翻出来开始记。从旁边经过的人无不侧目而视,震惊于真的会有奇葩在网吧搞学习。 崇理高中的学生有认识杨一心的,偷偷拍下来上传学校贴吧。他越认真,反而显得画面格外有槽点。 等王骏扬打完游戏一回头,杨一心都快记满两页纸了,顿时对他的学习精神感到拜服。 “哥们儿,咱们出来是散心的,你这样跟在学校有什么区别?你别是学得走火入魔了。”王骏扬说。 正好试听课结束了,杨一心把本子一合,网页一关,“我看完了,饿了,走不走?” “走走走,我也饿了,我知道一地儿,那儿烧烤一绝,今天带你去吃。”王骏扬把包一拎,往背后一甩,好不潇洒。 外面已经天黑了,下过一场雨,地面潮湿,王骏扬说的烧烤店位置很偏,一般来说这种街头巷尾的小店都藏龙卧虎,是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老字号。这地方杨一心倒也来过,好的是老板手艺确实不错,不好的是来这儿吃饭的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 杨一心就来过一次,正好遇上有人打架,老板收桌子的手法轻车熟路,硬没让人撞坏一张桌子。这让杨一心很佩服。 第48章 王骏扬跟老板很熟,打了招呼就带着杨一心找位置坐下,说:“这边有时候有些不良少年和社会人来吃饭,不招惹就行,也不用怕。” “要是他们打起来怎么办?”杨一心问。 王骏扬笑道:“跟你说,要是有人打起来,我们端着盘子找个角落蹲着看戏就行。” 这一番话让杨一心对他大为改观,原以为陈未才是吃瓜第一人,没想到王骏扬看戏的路子这么野。 两人点了一些烤串还有炒粉,要了两瓶汽水。 晚上天气好,外面不远处响起音乐,一听就是大妈出来跳广场舞了。伴随着很嗨的bgm,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走进烧烤店,坐在了杨一心后面一桌。 这群人吵闹声音极大,言语中不停地辱骂别人,一上桌先是要了两箱啤酒,然后才点菜。 坐在杨一心后面的大哥身材肥胖,一挪动就撞到他,杨一心只能往旁边挪了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回头,看见后面桌上竟有一个熟面孔,他只瞥了一眼就转过头来,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跟王俊扬东侃西侃,又聊了半天才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忽然记起,那个人是几个月前跟商远打架的郑家俞!他当时挨的那一棍子疼了一个月呢!这伙人这么嚣张,竟然还在外面过得好好的。 想起看见的那张脸,杨一心就背疼。看吃的差不多了就招呼王俊扬准备走。他让王俊扬先走,自己则要去上个厕所。 当然,一是要上厕所,二是要找个后门开溜。万一郑家俞认出他,那今天恐怕很难顺利离开。 他在后面找了半天,围墙拦得死死的,别说门了,连个狗洞都没有,想了想也只能迎面过去了。 他当时只和郑家俞只对了一面,也许郑家俞已经把他给忘了。杨一心存着一点侥幸,把卫衣帽子戴上,低着头快速往外走。 经过那一桌人的时候,杨一心一眼都没往那边看,侧着脑袋快步走到门口,踏出烧烤店大门的瞬间,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松完,背后突然穿来一个声音:“你小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杨一心眼皮猛地一跳,他把王俊扬往前一推,扯着他袖子拔腿就跑! 第27章 勒索 “站住!”郑家俞大喊一声,抬脚就追。 王骏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脚步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杨一心拉着他,他就跟着跑了。但就犹豫了一秒钟,就被后面的郑家俞一把抓住了书包带子! “呃……”王骏扬一下被勒住胳膊,没跑了。 “我记起来了,你是商远那个小跟班是吧?”郑家俞放声问。烧烤店里几个兄弟听见声音都冲出来,把两个人围住。 “你说谁?我不认识什么商远啊。”杨一心看着他们有的人手里攒了酒瓶子,不禁手心汗,仍强装出一脸茫然神色。 “那你跑什么?!” “网吧今天晚上八点有活动,我们得去赶场。就要开始了。”杨一心说。 王骏扬这会儿也明白是摊上事了,赶紧接上他话茬,跟着编道:“对对对,就是那鲨鱼网吧,八点的网吧赛,一千块奖金呢!” 王骏扬是有设计的。鲨鱼网吧隔这儿两天街,都是很繁华的街道,甚至途经街道派出所,要是这群人非要求证,那他们很方便趁机逃跑。 这两人一唱一和,给郑家俞都说得半信半疑的,又打量了杨一心半天,这才挥挥手说:“让路吧,让他们走。” 两人对视一眼,王骏扬拎上书包,杨一心让王骏扬先走,然后自己再从包围圈中间侧身过去,低着头受这群不良少年的目光洗礼。 走出去没几米,后面突然一股大力将杨一心贯到墙上,紧接着一个啤酒瓶“咚!”一声砸在他脑袋边的墙壁上,瓶子竟然没破。 这“咚”的一声在耳边响声很大,杨一心的脸瞬间就白了。 “哈哈哈哈哈,老大,这小子吓得腿软了!”推杨一心的黄毛哈哈大笑。 王骏扬赶紧把黄毛推开,挡在杨一心面前。他也紧张害怕,可是人是他带来吃饭的,也不能干看着杨一心被欺负。顿时血性起来了,大声道:“让开!” 郑家俞也拿着个空酒瓶在手里甩,戏谑地盯着缩在墙角脸色煞白的杨一心,“我再问你一次,认识商远吗?” 这么问显然就是认出来了,王骏扬就回答:“认识,同班同学。” “闭嘴!没问你,问他呢!”郑家俞说。 王骏扬回头看杨一心,见他满额头冷汗,双眼都不太聚焦了,胸膛起伏着喘气,看起来非常紧张,甚至像受到刺激,陷入极度焦虑的情绪里。 “别害怕,你就回答他。”王骏扬低声安慰,他知道以杨一心的性格,肯定从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会害怕很正常。 杨一心失神半晌,手指扣在墙壁上,强迫自己恢复镇定,声音虽然不稳,却能回答:“是……同学。” 郑家俞咧嘴一笑,抬手挥一下,旁边两个人就一人一边把王骏扬架起来。 “放手!”王骏扬双拳难敌四手,被两个人强行架到了一边。 “商远的同学是吧?你们崇理高中的是不是都特有钱?”郑家俞靠近杨一心,手里的啤酒瓶在手心打了两下。 杨一心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兜里的东西全抖出来,低着头说:“全在这儿。” 第49章 郑家俞按着他的头一推,骂道:“打发要饭的呢,钱,还有值钱的全给我拿出来,双手奉上,懂不懂?” 杨一心被推得一晃,还没回神似的在原地站了两秒,慢慢蹲下去从书包里翻钱包。他的手在书包里翻着,忽然一个硬物顶在他头顶上,触感坚硬冰凉。 在意识到这是一个啤酒瓶的瞬间,杨一心全身紧绷,手指克制不住地发抖。 郑家俞拿着啤酒瓶在他头顶顶了半天,又戏弄似的抬起来,往他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看着蹲在面前的这小子简直要吓得灵魂出窍了,他就兴奋得不行。 “你够了!我有钱,我给你,都给你!你别动他!”王骏扬大吼。 郑家俞无动于衷,他看着杨一心就想起自己挨打的屈辱,现在简直把杨一心当成商远的替身,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侮辱他。 突然,一只手按住郑家俞的肩膀,他回头骂道:“哪个不长眼的……” 后面那人突然一拳砸在他脸上,这一瞬间他的脸几乎都被砸变了形,嘴里有一颗牙甩飞出去!他踉跄两步倒在地上,满嘴的血腥味! “商远!”有人大喊。 郑家俞被打蒙了,上次挨打的阴影笼罩在心头,还以为他又是在用杨一心钓鱼,第一时间往他身后看去,却没看见上次那一群保镖。 商远一步跨到杨一心身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说:“别装了,能不能打?” 杨一心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这会儿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郑家俞捂着脸大吼:“给我弄死他!” 所有人一拥而上,商远把杨一心往旁边一推,一脚踹开一个黄毛,闪身躲开旁边人的偷袭,又一拳砸在一人的脸上。 混战中王骏扬也挣脱了压制,冲进来帮忙,而毫无战斗力的杨一心靠在墙边,反而没有人注意到他。 一个长得壮实的红外套埋头冲上来,一把卡住商远的腰,把他顶在墙上,商远抬起胳膊肘猛击在他后背上,两下就给红外套锤得痛苦不堪地松了手。 王骏扬打架经验不足,没有章法,被两个人围着挨了好几下打,商远一个背摔把身边的人塞进垃圾桶,又冲过去给王骏扬解围。 杨一心看着面前一团混乱的局面,喘不上气的感觉愈发明显,在朦胧中他好像听见商远的名字,看见了商远。 他定睛一看,哪里是好像,分明就是商远!此时商远把一个人压在地上,郑家俞竟在他身后举起了酒瓶子! 咚! 啤酒瓶打在墙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知道,酒瓶打在墙上的声音跟打在头上的声音是不一样的,打在头上更低沉一些,如果用了十足的力,就可以杀人。 这一刻时间好像放慢了,一些画面在杨一心的脑海中闪回,但是瞬间被眼前的画面取代! 商远! 杨一心突然疯了一样猛扑过去,一把抓住郑家俞的胳膊,将他扑倒在地面的一个水洼里! “警察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红蓝色的光在街道边闪烁,两辆警察里下来四五个警察,冲进巷子。 商远把杨一心拉起来不让他接着打人,低声说:“注意点,警察来了。” “都不许动!干什么呢!”警察抽出警棍冲进来。 一群人都挂了彩,被堵在巷子里不敢再打,后面又来了几辆车,把人全部带去派出所了。 “说说吧,都是哪个学校的?” 一群人鼻青脸肿在派出所里排排坐,好几个男警察围在周围盯着他们。 “我们是崇理高中的。”王骏扬从书包里翻出一枚校徽。 一个黄毛不情不愿道:“三阳路技校。” “为什么打架?” “他们要我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他们,不然就打我。”一来二去的折腾中,杨一心已经从灵魂出窍的状态里恢复了,正襟危坐地,一脸惊恐地抬头,表情很是无辜。 他只字不提商远的事,张口就是钱,一下把事情定性为勒索。 警察的脸色瞬间严肃了,郑家俞一伙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满脸写着“是又怎样”。 “那你给他了吗?”见他这么害怕,警察放缓了语气问道。 这就是杨一心最遗憾的一点,钱没给出去,勒索的罪名可能无法钉死郑家俞。他摇摇头,“我正要给他呢,我朋友就来了,然后就打起来了。” “你们呢,有什么要说的没?”警察又问郑家俞一伙。这群人没一个说话的,看着也是老油条了,能不说就不说。 有一个老警察认出了郑家俞,对旁边的民警说:“那小子是惯犯,算上今天是第三次打架斗殴被送进来,你们去把巷子周围的监控调出来。他很可能真的实施了勒索。” 一群人被关到晚上,因为都是学生,所以都被要求给家里人打了电话。商远没办法,只能让杨一心打电话给杨鸿。 没过多久,几个家长陆陆续续赶过来,尤其是郑家俞那边的几个小弟,父母冲进来先对着儿子一通骂,有脾气暴躁的还要上手打,被民警拦下来。 王骏扬的妈妈穿着围裙就来了,先用手狠狠指了他两下,然后向警察询问情况,最后又很担心地远远看着他,怕他哪里受了伤。 没过一会儿杨鸿也来了,一进来就张望着找商远和杨一心,见他们脸上没伤,心里也放心多了。转头和警察进行交涉。 第50章 这样一群家长在大厅里你一言我一语地提问,调监控的警察也很快回来了。 几个警察在会议室里讨论了半天,老警察出来对那几个不良少年的家长说:“你们家的几个孩子涉嫌勒索,我们还需要了解具体情况。” 几个懂得利害的家长当场就吓坏了,连连说:“勒索?警察同志,我儿子确实是不学无术,可是他不会敲诈勒索啊,是不是搞错了?” “我儿子可不敢,他一定是受人指使的,肯定是他们领头的那个!他是主谋!” 老警察抬起手,“各位家长,我们手里有监控视频作为证据,但是请大家稍安勿躁,具体情况我们还需要了解。” 杨鸿心中明白了许多,联系刚才问到的情况,他大体明白那群混小子欺负杨一心的时候一定要了钱。他冷冷地扫视里面翘着二郎腿的那些混混,拿着手机出去拨通了商家私人律师的电话。 这事儿绝无和解的可能,不管领头的是谁,都要让他们吃上几年牢饭。 第28章 重获信任难于登天 老警察把杨一心叫走谈了十分钟,出来就让他和商远、王俊扬先走。郑家俞还阴阳怪气地说:“我也受伤了,凭什么他们就走了?” 老警察严厉地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告诉你,你们涉嫌勒索未遂,很可能面临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郑家俞一下就慌了,从椅子上“蹭”地站起来,说:“我没有啊,是他先招惹我的……” 其他几个不良少年也都站起来争辩,被几个警察怒斥着按住。 后面说了什么杨一心都没听清,他们已经走出了派出所。 王俊扬问杨一心:“刚才叫你进去说什么了?” 杨一心说:“他们问我的态度,我说不和解。还有,是烧烤店老板报的警。” “可以啊,老板果然仗义!” “还高兴呢,你看你身上脏的!”王俊扬妈妈从后面出来揪住他耳朵,王俊扬“哎哎”地痛叫了几声,回头道:“我先走了。”他妈妈放了手,跟杨鸿打了个招呼,回头一边问着王俊扬哪里受伤了一边带他走了。 杨鸿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没有说他们什么,看两个人都受了轻伤,直接给他们叫了家庭医生。 送他们回去的路上叮嘱道:“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们不用管了。” 又对商远说:“商先生出国了,所以今天来不了,他其实……” “不用说。”商远打断他的话。 杨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下去。最后送他们到楼下就走了。 在上楼的电梯里,商远难得主动跟杨一心说:“今天的事赖我,郑家俞是冲着我来的。” 杨一心不冷不热道:“当然赖你,不然你也不会救我。” 今天受这无妄之灾他无话可说,对于商远为什么恰好出现,他不感兴趣,商远出手救他是理所应当,他也不会道谢。反正在商远身边就没碰上过什么好事。 对于他说的话商远不置可否,但不可否认的是,看见杨一心被人拿酒瓶子顶着头的时候,商远心里极度窝火。于是他又问:“刚才在巷子里,你是不是怂了,别告诉我你不会打架。” “谁不会打架?有本事单挑。”杨一心说。 “那你装什么?喊你也不应。” “你管我,我就爱演。”恰好电梯到了,杨一心率先出去,不想再跟他聊。 家庭医生很快就到了,是个中年女医生。杨一心几乎没受伤,只有商远右手手背刮伤了,蹭掉一层皮。 女医生一边给商远上药一边感叹道:“又是右手,你可别再把右手弄伤了。” 商远说:“不至于,现在我打架都很注意。” 女医生无奈道:“我更希望你不要再打架。” 杨一心坐在旁边,女医生见他们住一起,就觉得他们关系一定很好,忍不住对杨一心吐槽道:“你都不知道,商远他小时候差点把右手都弄废了,你看他手掌还有个疤痕呢。自己都是一小孩,还非要救人家孩子,以为是见义勇为,结果那孩子是个小偷,唉。” 商远说:“您别说了,这事儿过去多少年了。” 杨一心却一愣,凑过去看了一眼,他手掌果然留有一道细细的疤,商远也给他看过。杨一心看着这疤痕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商远看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没事就上去睡。” 杨一心一动不动,坚持追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女医生想了想,“很久了,五年级还是四年级,我记不清。因为这件事他还休学了一年。” 杨一心怔怔地看向商远的脸,过去那一闪而逝的熟悉感突然有了答案,他直盯着这张脸,越看越像,越看越与记忆中的面孔重叠起来。 真的是他吗?杨一心仍不敢相信。 “看什么呢?脑子摔坏了?”商远被盯得不自在。 “我……” 商远看他“我”了半天也没后文,很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又在演哪出。正好医生给他处理完了,他站起来把医生送出门去,回来杨一心还坐在沙发上发呆,也没管他,径自上楼。 杨一心看着窗外发愣,脑袋有点发懵,外面除了河岸零星的灯光以外什么都没有,玻璃上反射出他的脸,表情好像蒙了雾,看不清晰。 他早就发现商远左右手都能写字,左手写字也更工整,他甚至看见过商远右手的伤,却一直没往深了想。直到医生说出来,他才突然记起来,也许自己早就见过商远。 第51章 他们同岁,如果商远休学了一年,那见义勇为那一年肯定是小学四年级。如果没猜错的话,杨一心可以肯定,自己就是那个被商远救下的小孩。 玻璃上自己的脸渐渐模糊,而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逐渐清晰。 那时候杨一心十岁,父母在他七岁时离婚,从此他就跟着杨申生活。那时候杨申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加上前夫每个月支付的生活费,家里状况还不算差。 杨申给杨一心报了个午间托管,他每天中午就到小学附近的“小饭桌”吃饭睡午觉,下午放学后回家,如果杨申加班他往往就没饭吃。 冰箱里经常是空的,于是年幼的杨一心有一次跟杨申提议,想要一点晚饭钱。 谁知道杨申瞬间就崩溃了,大吼大叫着:“你知道我有多难吗?我要供你的学费,我还要供你吃供你穿,哪一样不要钱?我哪有钱给你?!你是不是生来就是要折磨我的?” 她抓得杨一心的胳膊疼,小杨一心挣脱不开,只能哭道:“妈妈我手疼!” 可杨申哪还有理智,杨一心只能一口咬在她手腕上,然后夺门而逃。 他无处可去,又产生一种无家可归的恐惧感,偷偷翻进附近已经关门的公园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公园里来了很多晨跑的人,杨一心踢踢踏踏地往大门口走,心想一夜过去了,杨申应该不生气了,不回家他还能去哪呢?反正他已经习惯了杨申歇斯底里的样子。 走着走着,旁边一个晨跑的男人路过,突然几张折在一起的钱从男人兜里掉出来,一下掉在杨一心面前。 杨一心惊呆了,这几张红的蓝的加起来少说有两百,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第一时间抬头去看男人离开的方向,发现男人没注意自己掉了钱。紧接着一堆各种各样的想法涌入他的脑海。 有了这两百,他就不需要再向杨申要钱了,甚至……他甚至想到,是不是可以就此离开杨申的家。 天知道他多么想离开那个家,哪怕仅仅两百元也能成为他离开的动力。 他不敢多想,弯腰迅速把钱捡起来。谁知道刚要揣进兜里,那个男人却折返回来。 “小孩,钱是我的!”男人喊道。 杨一心犹豫了一秒,紧接着揣进兜里转身就跑。 可是他没跑两步男人就抓住了他,揪着他衣领子提起来。男人原本只是想把钱抢回来,但杨一心用力挣扎,又死死捂住衣兜,惹怒了男人,恶狠狠地骂了几句“小狗日的”“臭要饭的”之类的话。 就是这个时候,同样在公园晨跑的一个男孩目睹了这一切,他跑过去说:“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你放开他!” 男人骂道:“滚一边去,别管闲事!” 见杨一心脸都憋红了,男孩情急之下去掰男人的胳膊。齐两人之力才终于把杨一心救下来。 也就是这过程中,男孩的手抓在男人手链的十字架上,被割破了手心,血汩汩地流出来。 杨一心摔在地上,看着面前有血滴落在地上,简直吓傻了。 男人也吓了一跳。 只有男孩忍着痛,还回头问杨一心:“你没事吧?” 杨一心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要救自己,还为自己受了伤。 周围慢慢有人聚集,杨一心回过神来,把兜里的钱扔下,没命地逃走了。 杨一心永远不会忘记这心惊胆颤的一天,也一直没忘记那个为救自己而受伤的男孩。后来的每一天里,哪怕生活过得再艰难,他都没有去偷去抢。他告诫自己,不能对不起那天滴在地上的鲜血。 没想到八年后的今天,那个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男孩,现在和自己住在一起。 记忆清晰得恍如昨日,震惊过后,他心中陡然涌起一丝惶恐。 他无法告诉商远,自己就是那个小偷。这么多年了,他也从来不敢想象,当那天救自己的男孩得知自己是个小偷,会有多么失望。他会不会为自己流的血、受的伤感到不值得? 而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在许多年都念念不忘的人面前,他露出了自己两面三刀的样子。而且一次次挑衅商远,中伤他、激怒他,毫不掩饰地把最丑恶的一面表现出来。 多离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发现这种事?杨一心嘴里发苦。 他在楼下心情复杂地想了一整晚,第二天商远下楼的时候,杨一心“蹭”地站起来看向他,动作显得局促不安,眼神既追着商远,又有些躲闪。 这动作让商远下楼的脚步都迟疑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楼梯上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暗器,确定安全才慢悠悠地踱步下来。 “你到底要说什么?”商远被他的目光盯得受不了,回头问道。 “我……” “‘我’什么?磨磨唧唧的。” “我想谢谢你。” 商远盯着他,发现他的表情很怪。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商远的了解,当杨一心表现得越真诚,就说明他越是在演戏。 杨一心又问:“你手伤好点没?今天是不是还要上药?” “你……”商远的警觉心已经拉满,此时认定他不怀好意,话到一半又想看看他到底要干嘛,于是改口道:“对,要上药,怎么,你要给我上药?” “可以,那我得去洗个手,你等一下。”杨一心说完竟然真的去洗手,他把水开到最大,洗净每一根手指。 第52章 关水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默念道:别再做蠢事了,杨一心,能挽回点形象就挽回一点吧。 可是等他洗完手再出来的时候商远已经不在了,他看着玄关的拖鞋,心里其实很明白,商远那个表情明显就是不信。 有道是,摧毁信任轻而易举,获取信任难如登天。 何况他在商远那的可信度为零,善良值为负,反而恶人值拉满。现在想跟商远和好,不只是难如登天,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想到自己在商远面前的所作所为,杨一心简直要窒息了。 第29章 京剧变脸 下午杨一心出门买东西,一出小区,忽然有一个中年女人隔着马路冲过来,大喊道:“杨一心!” 杨一心看着她,半天也没认出来是谁。 女人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却挤出一个笑容说:“你好,你是杨一心吧。” “您是……” “我是郑家俞的妈妈。” 听见这个名字,杨一心扭头就走,女人赶忙追上,拦着他的去路说:“阿姨给你赔礼道歉,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打人。” 杨一心说:“是他的错,您干嘛要赔礼道歉呢?” 女人说:“等他出来了,我一定让他给你道歉。只要你愿意和解,你想要什么赔偿,阿姨能拿出来的都可以给你。” 杨一心:“您死心吧,我不会和解的。” 女人见他非常坚决,突然在他面前跪下! 街上人来人往,都被这一幕吸引了注意力,不少人驻足围观,甚至拿出手机拍摄。 杨一心看着女人坚决的表情感到非常厌恶。当街下跪,明摆着就是逼迫他和解。 杨一心看看她,又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人,想了想之后客气地蹲下来扶女人,女人反手拉住他的胳膊,半哀求半胁迫道:“阿姨今天给你跪下了,求求你,就原谅他吧。” 杨一心叹了口气,无奈道:“好,阿姨,我可以和解。”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 “那您说的赔偿,我觉得是不是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 “可以,当然可以。” 女人这才肯站起来,杨一心弯腰细心地帮她把膝盖上地灰拍掉,笑着说:“那我找个地方,咱们一起坐坐,好好聊一聊。” 杨一心带女人到附近的一家餐厅,因为是下午时间,店里几乎没人,他找了个角落坐下,先点了几道菜,又要了一壶红茶,然后把菜单递给女人:“阿姨,您看您想吃点什么?” 女人心里焦急,摆摆手道:“你点就行,我无所谓。” 在他点菜时女人偷偷拿出手机,点开了录音机。 她就等着杨一心狮子大开口,面前这个孩子她已经有了八分把握能拿捏住,就算他不敢一口气要太多,她只需要稍加引导,让他多要点,再让他说出一些不合适的话,事后把钱打给他,就能反扣他一个敲诈勒索。 到时候再找个律师把前面发生的事情稍加颠倒,就能给把锅全扣在杨一心的头上,最好的情况是给郑家俞争取无罪释放。 女人说:“孩子,你想要多少赔偿,你尽管说,阿姨尽量满足你。” 她摆出予取予求的姿态,向杨一心释放尽管要钱的信号。 杨一心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不紧不慢地说:“您别急,我中午没吃饭,现在太饿了。您尝尝这红茶。” 女人只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说:“阿姨没什么能拿出来的,哪怕三五万都没问题。只是不知道你……” “阿姨您怎么称呼?” “姓兼。” “哦,兼阿姨。”杨一心点点头,“您等等,我去上个厕所。” 等了半天杨一心也没回来,女人还以为他跑了,等最后一道菜上桌的时候,杨一心终于回来了。 “您久等了。” “不久不久,菜都上了,那我们边吃边聊?你到底想要多少赔偿?” 杨一心夹了一筷子千叶豆腐,突然说:“我不想和解。” 女人脸色一变,“什么?你刚才说愿意和解的!” 杨一心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放下筷子,说:“我刚才想了想,还是不想和解。刚才主要是您给我跪下,您是长辈,这样搞得我心理压力太大。” 听他这么说,女人一咬牙,突然又在桌边跪下! 她哀怨地说:“阿姨真的求求你了!你是好孩子,可不能出尔反尔啊!多少钱阿姨都给你!五万不够,五十万行不行?我就是借也给你凑齐!” 她看准杨一心性格软弱,甚至放出五十万的天价诱惑他。 然而杨一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京剧变脸般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他往椅子上一靠,甚至翘起一条腿,自顾自地准备吃饭。 “现在是三点,再过三个小时人就多起来了,您跪吧,我陪您等。” “你、你、你说什么?”女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一心不理她,她就是跪再久,甚至跪着哭跪着骂,他也吃得下去。当然,如果她要站起来掀了吃饭的桌子,那可不行。 “杨一心,我可是长辈,你也不怕折寿?”女人瞪大眼睛。 “就是我妈给我跪,也、一、样。”杨一心一不吃青椒,二不会白白吃亏,尤其对付自以为是的中年人很有经验。 从女人在大街上三句话没说就下跪的时候,他就想好要怎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53章 女人也没想到,他长得这么秀气,眼神干净、言行客气,看起来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学生,现在竟突然露出两副面孔,震惊之余气得要站起来骂他。 杨一心满不在乎,她敢动手,他就立刻报警,让母子在派出所相聚。 然而抬头间,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见商远和孙显笙一起说着话走进来。 杨一心一愣,没想到在这儿能遇上商远,心道不好。要是当着商远的面跟她闹起来,场面会非常难看。 他只慌了一瞬,脑子一转就反应过来,扔了筷子站起来扶她,受惊似的连忙说:“阿姨,您不要这样!我真的受不起!” 女人都懵了,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刚进门的两个人注意到这边,孙显笙说:“你看那个,那不是杨一心吗?” 杨一心扶着女人起来,又是给她拍净裤子上的灰尘,劝说:“阿姨您为什么要为难我?我真的没办法跟郑家俞和解。您再逼我也没用。”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年纪轻轻的可不能出尔反尔!”女人急得满头大汗,不管能不能倒打一耙,最起码得把亲儿子救出来,人救不出来,设计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您都跪下了,我还能怎么办?”杨一心既装作没看见商远,心里又忐忑不安地想着,刚才自己使坏的样子没被他看见吧?可不想在商远心中的印象变得更坏了。 听见郑家俞的名字,商远走过来问:“怎么了?” 杨一心故作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商远看着他扶女人的手:“你别管。就说什么情况。” “这是兼阿姨,郑家俞的妈妈。”杨一心为难地说:“她希望我能和解。” “你们是?”女人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表情变得微妙。一对一她还算强势,三对一,底气顿时显得不足。 “我是商远。”商远略往前一步,把杨一心的手拉开推到旁边,这样就变成了他与女人面对面,接着说:“昨天我也在场,杨一心不会跟郑家俞和解,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请你出去。” 商远比女人高出一大截,低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像极了在恃强凌弱。 杨一心在旁边偷偷的看他,以前只会觉得他装逼犯病,现在忽然觉得他这样还挺帅的。而且是给自己出头。 他心中感叹,这样看,商远还挺像小时候救他的那个样子的,这么有正义感爱管闲事的人,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变,自己竟然没认出来。 女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一下撞到了椅子,椅子上搁着她的包,包一歪,里面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露出了录音界面。 “兼阿姨,你录音了?”杨一心震惊,他真没想到她藏了这一手,看见录音一下就反应过来,原来她给自己下了这么大一个套。顿时对她的阴险感到满身恶寒。 “没有,不是不是。”女人匆忙捡起手机塞回包里,“我今天是诚心求和解的,阿姨给你们赔礼道歉行不行?让郑家俞也给你们道歉,我现在手里就十几万,可以都给你们。阿姨求求你们了。” 女人已经走投无路,邪念都烟消云散,只想让杨一心答应和解,双手合十焦急地祈求他们。 而商远不为所动地拿出手机,语气冷淡:“我不跟女人动手,五秒之内不走,我就报警。” “你、你……杨一心,你听我说……”女人急得满头大汗,还准备拿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杨一心做突破口,赶忙去拉他的手。 然而商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轻不重地甩开,问:“阿姨,还不走吗?”说着就按出了报警电话。 女人见他是来真的,要是报了警,自己也要自身难保,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抱着包不甘心地往外走去。 杨一心看着女人离开,说:“你真厉害啊,这就把她打发走了,她给我下跪,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你不是挺能的吗?这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商远收起手机看向他。 杨一心心虚道:“第一次有长辈给我下跪,我还真吓了一跳。兼阿姨也是为了儿子,啧,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心里还是有点感动。” 话音刚落,商远的手掌就“啪”一声贴在他额头上,说:“没发烧你说什么胡话,杨一心,你什么时候转性了。” 杨一心被贴得缩了下脖子,没躲。等商远一触即离,他自己也伸手摸了下额头。 商远接着说:“我跟这女人打过交道,这一家人没一个好人,你以为她录音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杨一心明知故问。 商远眉头紧蹙,“别装傻,离她远点。” -------------------- 520小剧场 某天夜里,杨一心坐在地毯上修东西,头也不抬地喊:“商远,520!” 商远玩手机的手顿了一下,回:“我也是。” 杨一心:“?” 商远:“怎么?” 杨一心:“我说,520。” 商远:“我说,我也是。” 杨一心:“……我是说,胶水。” 商远:“……傻子,那是502。” 杨一心:“……” 第30章 吃一堑长一智 话虽如此,看着杨一心茫然的小表情,商远心里也没底,怕他这次是真的犯蠢,还是多解释了一句:“她给你钱,然后就会用录音来诬陷你。放机灵点,傻子。” 第54章 被骂“傻子”的杨一心没有炸毛,反而显得很高兴,甚至“嗯”了一声。 商远没说什么,招呼了孙显笙一起往里面走去,上楼的时候孙显笙忍不住问:“你们俩和好了?怎么杨一心一副予取予求的小媳妇样?” 商远一脸的一言难尽,“什么叫予取予求的小媳妇样?” “乖啊。” “他以前乖吗?” “最开始?最开始的时候也乖。” “跟现在比呢?” “一模一样。”孙显笙挑眉,“你是说他又开始装乖了?可你们俩都撕破脸绝交了,他现在又想干嘛?” “不知道,静观其变。” 杨一心目送他们上楼,等人从视线中消失,他才坐回椅子上长舒一口气。看着桌面上两副碗筷,他心情复杂。 其实商远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刚才就算商远在这里,他也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对那个黑心女人实施打击报复,激怒女人,然后报警抓她。 可是看见商远的瞬间,他突然怂了。这个救过他、为他受过伤流过血的人,也曾经是照亮他生命的一道光。 他仍然记得,当年幼的自己因为拿了别人的钱而被拎着衣领提起来的时候,恐慌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那时候狼狈得简直像一只被捕鼠夹抓住的老鼠,一边拼命地想逃,一边无助地想着自己完蛋了。 是商远突然出现,阴差阳错地帮他掰开了捕鼠夹,将他放生了。就是商远伸出的一次援手将他从艰难无助的生活中拉了一把。 所以看见商远进来的时候,杨一心怂了也慌了。就像他曾无数次设想过的自己和救自己的人的重逢场景一样,自己应该是彬彬有礼的形象,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体贴。于是他条件反射地伪装成了一个好孩子,按照想象中那样去扶兼阿姨起来。 这一刻他控制不住自己,想在商远面前做一个好人。 十一月初,温阳开始下雪,商远晚上回家的时候,路上已经下白了一层,呼出的白气被冬夜的冷风吹散,他裹紧大衣往回走。打开门的瞬间,屋里的暖气迎面吹来,快冻僵的手指重获新生。 他换了鞋往里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伸出手感受中央空调的暖风。 杨一心坐在他对面,默默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商远看了水杯一眼,没动。 杨一心又说:“你头发湿了,要吹风机吗?我去拿。” 说着他就站起来准备去拿,刚走到对面,商远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商远回头盯着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商远的目光绝算不上友善,杨一心被他看得心突突的,小声说:“就是给你拿吹风机,没别的意思。” 商远松开手,“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别招惹我。” “我们不是和好了吗?”杨一心小声问。 “什么时候?”商远反问。 这倒把杨一心问住了,他试探地说:“昨天晚上,今天下午?你都替我解围两次了,算和好了吧?” 商远眉头一皱,“你自己也说了,郑家俞找你麻烦这事儿赖我,所以我才帮你。把他送进去我们就两清。” 杨一心蒙混过关失败,慢吞吞地向后退了一步,退回到商远旁边,又抿了抿嘴,说:“那我向你道歉行吗?” 他穿着宽松的灰色毛衣,闻起来像刚洗完澡,沐浴露的海盐香味近在咫尺,头发吹得很蓬松,有一撮在边缘翘起来,像个长毛的栗子。 他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商远,动作语气都充满小心翼翼的试探。对于这样长相乖巧,语气可怜,动作小心的小动物,任何欺负他的人都会心生罪恶。 然而商远太了解他了,简直了若指掌。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见过杨一心真实态度后还认为他乖巧的人才是真的傻。 当然,这不妨碍商远在这一瞬间觉得杨一心可爱,看起来好欺负,并且很想欺负。 要是把他就地办了会怎么样? 商远紧盯着他白净的脸,脑海中浮现恶念:要是把他办了,他就会自觉离我远点了吧? 面对这个自己又爱又厌的人,商远突然很想做个畜生,不顾场合不顾后果,也不顾杨一心的意愿,在客厅里、沙发上,开着灯,面对面地把他干哭。 那大概比他装可怜要顺眼多了。 与商远对视的几秒,杨一心突然感到背脊发凉,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感觉将他笼罩。他的右脚后跟不自觉地后挪了两厘米,小腿肌肉紧缩,产生了一丝逃跑本能。 就在这时,商远突然站起来,因为两人距离不远,所以一站起来就离杨一心非常近,在几拳距离中面对面地俯视他。 杨一心几乎屏住了呼吸,对于商远的态度,他实在心里没底。 “杨一心。” “嗯?” 商远抬手手按在他肩上,明显感到他身体的僵硬,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细碎的头发搭在耳后,若隐若现地露出后颈白皙的皮肤。商远的眼神暗下来,那些冒头的恶念开始沸腾。 “商、商远?”杨一心微微仰头看他。也许是真也许有假,总之他的眼神中露出了隐隐的不安。 又是这种眼神,他一贯会利用这种眼神让人产生罪恶感。商远深吸一口气,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俯身到他耳边说:“我再说一遍,想好好的,就离我远点。” 第55章 商远身上带着雪的凉气,呼出的气息却是灼热的。杨一心忍不住向另一侧微微偏开头,耳朵痒得很。 说完商远收手走了,杨一心却在原地站了半天,回不过劲来。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反正哪里都不对劲。 商远上楼后反锁好房门,脱掉被融化的雪水沾湿的厚重外衣,自身的反应一览无余。他刚才其实很想做点违法犯罪的事,但是秉持着作为人的基本良知,他放过了杨一心。 他现在格外讨厌杨一心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明明是食人花却装成小白花,追着在他面前舞。 可是他偏偏容易吃这一套。想着杨一心穿着柔软灰色毛衣,皮肤在灯光下白得发光,露怯似的站在自己面前,嘴唇轻轻开合小声喊“商远”。商远简直受不了。 引人犯罪。 杨一心有点被吓到了,至少有一瞬间被吓到了。他不知道当时商远想干嘛,但敏锐察觉到了危险,所以乖乖地消停了几天。 开学那天下了大雪,杨一心穿了很厚的浅灰色棉衣,围了一条灰色围巾。半张脸藏在围巾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商远换鞋的时候,他站在门口递上一条围巾,“昨天你不在,杨伯让我带给你的,他说天气冷了,注意保暖。” 这是和杨一心同色同款的围巾,商远“嗯”了一声,把围巾搭在手臂上并不戴。 商远往外走,杨一心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心里想着,这可不算故意套近乎,毕竟上学的路线是一致的,只能跟他一起走。 而且自从上次撞车被交警抓住教育了一顿之后,只要那个交警执勤就会有意盯他们一眼,导致两个人不得不重新一起坐车上下学。 只不过在这种密闭的小空间里,两人座位之间仿佛隔着天堑,又或者是雷池,杨一心暂时还不敢越这个雷池。 他们一前一后进班,一进门又听见陈未在借作业抄,每次都是抄数学,数学成绩已经成为了地中海的眼中钉。 商远放下书包就出去了,杨一心跑到后门盯着他,直到他走远了杨一心才匆匆跑回自己桌边,把杂物通通收进抽屉,前桌的同学回头问:“你要搬了?要不要帮忙?” 杨一心双手卡着桌子两端,稳稳地端着桌上小山一样的书和教辅资料,甚至还有一把倒扣在上面的凳子,他从凳子侧面露出头来说:“谢谢,不用,我赶时间。” 准备帮忙的男同学都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搬着一座山,螃蟹一样横着从教室的一角挪到另一角,“哐”一声把桌子放在商远的桌子旁边。整个过程动作迅速敏捷,而且一本书都没掉,突出一个稳! “喔!吓我一跳!”陈未被后排的动静吓到,一回头就看见快比人高的凳子腿朝天竖着,然后看见了凳子后面的杨一心,说:“这是弱不禁风杨一心?” “谁弱不禁风?”杨一心把凳子放下来,大气都没喘一个,踢足球都能踢满九十分钟的人可不是盖的。 “牛。”陈未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紧接着又问:“你跟远哥和好啦?” “还没有。” “那你这是主动求和?” 杨一心把他招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等会儿商远赶我走,不管我说什么,你都给我打个掩护。以后的数学作业我都给你抄,我还可以给你讲。” “大可不必,借我抄就行了。”陈未嘿嘿一笑,“保证掩护你上垒。” “?”杨一心眉头一跳,心思顿时跑偏了,还以为陈未这厮在暗示自己,说:“你说什么,什么上垒?我可没这个意思。” “就是一个比喻啊,你知道棒球吗?上垒就是进攻,还有本垒打、全垒打。”说着陈未还做了个挥舞球棒的姿势,以为杨一心不知道棒球,一本正经地解释,“我现在就是你的队友,掩护你进攻,跟你说,击球手一定要有本垒打的梦想,这就是完美!” 杨一心大无语,无端被惊出一身冷汗,听到最后才发现陈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根本不懂这些专业术语暗示了什么。于是说:“我不懂棒球,掩护我上垒就不必了,我谢谢你。” “那有机会一起看棒球啊。” “你快抄吧,要上课了。” -------------------- 520快乐 二更 第31章 竞赛 正说着商远就回来了,看见旁边多了一张桌子和一个人,他还没说话,杨一心率先说:“那边窗户透风,我申请调换回来了。” “上垒”小助手陈未颇为自觉地附和:“是真的冷,那窗户缝缝漏风确实冷,我坐这儿都感觉到冷了。” 杨一心对这个二货拜服,说这么浮夸跟拆台有什么区别?他错了,前两天被郑家俞堵着的时候,跟王骏扬打配合扯谎过于默契,导致他对陈未有了过高的期待。 商远瞥了一眼陈未座位旁的暖气片,面无表情地质问陈未:“真冷假冷?” “真……真冷。”陈未偷偷看了杨一心一眼。 杨一心转开头,不愿跟他对视。 不过班里偶尔要开窗通通风,那个位置确实不太好,商远也就没说什么。 坐下的时候位置变小了,以前能随便伸腿的地方又多了一个人,杨一心缩在座位上,心虚而又颇不自在地四处张望,希望找个人说说话缓解自己的尴尬。 然而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女孩子兴奋的窥视。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被自己屏蔽了的“崇理第一仙女群”,女生总是随时随地磕各种奇怪的cp。如果不是看了她们那一通分析,也许他在商远面前也不会这么尴尬,结果分析的还没一句准的。 第56章 正好王骏扬回头看见他,就走过来问:“那天回去之后怎么样了,你们还好吧?” 他过来正好给杨一心解围,杨一心说:“没多大事儿,你呢,伤怎么样,没被阿姨骂吧?” “害,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破点皮她就心疼死了,而且就胳膊青了点,啥事没有。”说着王骏扬又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地接着说:“对不起啊,那天是不是吓着你了,我不该带你去那家店的,总有不三不四的人去。” 王骏扬早在电话里就跟杨一心道过歉,想起那天晚上杨一心被啤酒瓶子顶着头动也不敢动的样子,王骏扬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带他出去就应该保护他,但是什么也没做到。 “没事,我其实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回过神来警察就来了。”杨一心笑着说。 看他的表情很轻松,王骏扬才敢肯定他从那天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又问商远道:“远哥,我妈说那一伙人最重的可能要坐牢,真的假的?” 他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始终觉得郑家俞要坐牢可能是商远家做了点什么,那天他就看见商远家的管家一直在打电话,而且神情很严肃。 商远也在关注这件事,对事情的后续发展基本了解,肯定地说:“郑家俞坐牢板上钉钉,而且合理合法。” 王骏扬咋舌,对于郑家俞一伙人来说,不过是围堵欺负一个看不惯的人,他们不以为意的举动却把自己送进了监狱,一生都留下了案底。 上课铃声很快打响,敬欣然拿着一摞成绩单走进班里分发,又拿出一张年级排名让班长贴到墙上。 她的目光一扫就看见了最后一排的商远和杨一心,见他们又坐回一起,心里很高兴。杨一心换位置的时候跟她讲过,她问他们发生了什么矛盾,他却不肯说。 两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商远自习课不睡觉了,和教导主任的矛盾也变少了,这个性格尖锐的问题少年好像有了些许改变。敬欣然觉得这是杨一心带给他的改变。 她始终有种信念感,就是不仅要教书还要育人,她喜欢杨一心这种乖学生,也不会放弃商远这种怪学生,所以看见这两个人和好,她真心高兴。 敬欣然说:“这次月考大家的成绩都不错,没有特别拖后腿的同学,但是仍然有严重偏科的同学,拉低了单科的平均分,我这里就不一一指出了,你们心里都是有数的。” 数学成绩拉胯的陈未偷偷用成绩单遮住了自己的脸,杨一心同样心虚地摸了摸耳朵。 敬欣然接着说:“虽然年级第一不在我们班,但是年级前十里有四个都是我们班的,你们看看班级排名的前四名,要多向他们学习。当然这次还有一些同学的进步非常大,比如杨一心同学,英语和语文成绩都过百了,相比上次月考进步了三十多分,所有偏科的同学也应该向他学习。” “我靠,三十分?”陈未不可置信地偷偷回头,做了一个夸张的口型。 杨一心挑眉,有志者事竟成,况且他化学还考了满分,都过去一个月了,总分提升个三十有什么奇怪的,准确来说是三十六分,总分635。 下课后敬欣然把杨一心叫出去,说:“年底市里有个化学学科竞赛,你想不想去试一试?” “我?”这个消息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杨一心是这次考试唯二的化学满分之一,但他还是问:“为什么不是商远?他也是化学满分,他成绩比我稳定,上次也是满分。” 敬欣然叹了口气,“他高一的时候我就推荐过他,但是他态度很消极,不愿意参加这些活动。”紧接着又说:“我觉得你的化学成绩也一直很不错。这次市里的竞赛规模不小,奖金非常高,如果代表学校参加竞赛能获奖,对你未来的发展有好很大处。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敬欣然听杨鸿说过杨一心家庭状况,母亲去世、父亲不管,好好的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落得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所以她全力给他争取来了这个机会,至少这笔奖金对他来说很有意义。 杨一心听出了敬欣然的苦心,他也确实需要钱为未来生活做准备。这种竞赛名额不是他考个月考学科满分就能轻易获得的,敬欣然一定也做了很多努力为他争取。杨一心看着她期盼的表情,心里很受触动,说:“好的老师,我一定努力。” “嗯,老师相信你有这个实力,加油。”敬欣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办公室的时候,敬欣然把抽屉里的一叠材料翻出来,这些材料都是杨一心过往的成绩单,甚至包括他在十七中的成绩单。她没有告诉杨一心,竞赛名额有太多人想要,一些家长哪怕捐钱也要把自己的孩子顶上去,所以学校家长也在博弈。 她顶住压力才拿到了一个名额,她愿意为自己的学生做点什么,她也始终觉得做再多都值得。 市里这一次的竞赛不组织集训,但是学校要组织集体学习,所以搞了个竞赛小班,每天早晚自习把参赛的同学聚集起来做竞赛题,早上上课更早,晚上放学也更晚。 杨一心基本上下学都不能跟商远同时间,他晚上下课迟十五分钟,每次想让商远等自己一会儿,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他也知道,就算自己说了,也会被拒绝。 竞赛班里虽然都是些埋头苦学的,但一来二去也认识了一些新同学。这天晚上放学,一个叫刘子怡的搞数学竞赛的女生跑到杨一心旁边说:“我今天过生日,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第57章 晚上放学时间已经很晚了,杨一心跟这个女生关系一般,正要拒绝,刘子怡又说:“我还请了你们班的陈未,一起去呗,你要是不去,他肯定也不好意思去了。” 说着她指了指窗外。杨一心望过去,看见陈未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跟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在外面说话。 “那个女生是袁江雪?”杨一心问。 刘子怡说:“你认识啊,她是我朋友。一起呗。我说我叫上你,陈未才愿意来的。”她顿了顿,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吗?他们俩有点那个意思,所以我想撮合撮合。” 看着陈未那忸忸怩怩的样子,在喜欢的女生面前手足无措地一直摸后脑勺,杨一心叹了口气,只能去给他撑撑腰了。 杨一心给司机发了个消息,让司机不用等自己,又犹豫半晌,给商远也发了条消息:我出去吃饭了,晚点回家。 陈未一见到杨一心出来,就拉着他给袁江雪介绍:“这是我朋友杨一心,你应该认识的哈。” 袁江雪远看就漂亮,近看更好看,好像还是混血,五官非常精致,说话温温柔柔的,“认识,学校里有名的帅哥,我还在贴吧上给你投过票。” “谢谢。”杨一心嘴上说着,眼睛又看向手机,两分钟了,商远还没回自己。 袁江雪见他心不在焉,也就不主动找话,而是和陈未聊天。陈未偶尔聊的尬住了就拉杨一心出来说话,杨一心也非常配合,利用优秀的社交天赋帮他把话题续上,然后抽身而出继续盯手机。 其实杨一心很清楚,就算把手机盯出个窟窿,商远也不会回自己的消息。可是他心里还是存着一丁点侥幸,如果太晚不回,商远说不定会担心。 吃饭的时候桌上除了陈未,杨一心几乎不认识几个人,有几个很豪放的男生一直在活跃气氛,聊嗨了甚至有人要了两箱啤酒,放话不醉不归。 刘子怡也是很放的开,表示酒全包了,但是见一些女生面露难色,她说:“女生就算了,我请大家喝奶茶好吧?” “那我去买吧。”袁江雪主动站起来。 刘子怡见此机会,赶紧对陈未说:“陈未你没喝酒,陪她去一趟呗,大晚上的女生去太危险了。” 陈未没有领会她的意思,那群男生如狼似虎地盯着杨一心想劝酒,他在中间霍霍了几次,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这会儿自己有机会抽身又怎能弃兄弟于不顾!陈未满脸义薄云天地准备叫上杨一心一起,杨一心却在桌子底下给了他一脚。 “去啊,袁江雪都出去了。”杨一心说。 “那你……” “快去,别让人家等你。”杨一心冲他眨了下眼睛。 陈未愣了一下,有点明白了。 刘子怡也催促道:“你一个男生还磨磨唧唧的,怕被吃啦?” 一桌子人都哈哈大笑,杨一心拍拍他的肩膀,亲自起身把他推出去。 出门的时候陈未还一直说:“你可少喝点,不想喝就别喝,别中了他们的激将法。” 杨一心比了个“ok”,把这个罗里吧嗦的二傻子推向他幸福的彼岸。 -------------------- 520快乐 三更 第32章 吻 送陈未出去后,杨一心一转头就被两个男生堵在门口。他们是喝的最嗨的,一人拿着个酒瓶子,另一人就递上起子和杯子,一人一边夹着杨一心说:“兄弟,大家都喝了,你给个面子,就喝一杯行不行?” 后面一群人起哄:“一杯怎么能行?今天高兴,起码得一瓶吧?!” 刘子怡象征性地制止道:“你们差不多就行了!” “哎哎哎!你们俩可是我们这一桌唯二的学霸,你都喝了,今天杨一心不喝一杯可说不过去。” “他喝一杯,我再干一瓶,就算给你们参加竞赛加油打气!” 话说到这份上了,杨一心也不推辞,拿过酒瓶和起子,动作娴熟地“嘭”一声把瓶盖起了,举起来说:“既然大家高兴,那就喝。”说着就对瓶一气吹了,屋里一片叫好声。 一瓶灌完,杨一心把酒瓶扔在桌脚,面不改色地坐回座位,又开了一瓶。 他本身不容易喝醉,除非啤的白的混着喝,此时拿着新开的啤酒就找上了那几个拱火劝酒的。这几个人好逞强好面子,喝多了就开始吹牛,照他们这么吹下去,今天十二点都吹不完。 于是杨一心挨个找上他们,一瓶接一瓶的,堵住他们吹个没完的嘴,全灌倒了。喝到最后两个人睡了,三个人吐了,全都神志不清,只有杨一心还能走个直线去洗脸。 刘子怡早有准备,喝大了的,就通知他们家里来接人,还清醒的就叫个车把人送回去。 等一个个的都送走了,只剩下刘子怡和杨一心还在,刘子怡问:“你还好吧?” 杨一心洗完脸,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面无表情地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看不出喝没喝多。 “我没事,忘了说,生日快乐。”杨一心停顿了一下,又问:“陈未和袁江雪呢?” 热闹散去,刘子怡突然觉得杨一心的态度变得很冷淡,连说“生日快乐”的语气都冷冰冰的。她说:“他们俩不知道什么情况,说是先走了。” “行,那我也走了。”杨一心支着膝盖站起来。 “你真没事吧?”刘子怡觉得他状态不对劲,说:“我家司机来了,要不要送你回去?” 第58章 杨一心想了想,突然把手机拿出来看,十一点半了,商远还是没回消息。 他真的不在乎吗?感情真的会因为一本过期笔记就彻底破裂吗?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的缘故,迎着风杨一心都感觉胸闷气短。 “你是不是想吐?”刘子怡在旁边说:“垃圾桶在那边。” 杨一心看了她一眼,突然计上心来。 “我没醉,不想吐,自己走。”杨一心推开她,往前下了台阶突然一个趔趄,侧身摔进花坛里。 “哎!叔过来搭把手!”刘子怡吓了一跳,拉了一把没拉动,差点自己也栽进去,只能叫司机也来帮忙。 司机把杨一心拉出来架着,刘子怡说:“弄到车上去送他回家吧。” “好的。”司机走了没两步,杨一心忽然伸手抓住了花坛的边缘,不肯走了。 司机也不敢用蛮力拉拽,刘子怡低头去看他,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东西落下了?” 杨一心目光涣散,好像清醒又好像喝多了,反正手紧紧地扒着花坛。刘子怡用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嘿,我送你回家,听见没?” 杨一心还是不松手,刘子怡上手去扒他手指,谁知道这手像长在花坛上一样,根本扒不动。 刘子怡累得满头大汗,说:“算了叔,你把他放下吧,我还不知道他住哪,看他这样也问不出来。” 司机把他放在花坛边上,刘子怡摸出他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锁,翻开他的通讯录,一边翻一边问:“给谁打?商远?你听不见我可就打给商远了。” 她往后翻了翻,又翻到了杨鸿的电话,觉得姓杨的可能是亲戚,但自己又不确定,于是还是翻上去按了商远的电话。 电话一拨就秒通了,刘子怡说:“喂,商远吗?你知道杨一心住哪吗?” “你谁?怎么拿着他的手机?”商远语气不善。 刘子怡说:“我是刘子怡,我今天过生日请客吃饭,杨一心喝多了,我不知道怎么送他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问:“你们在哪?” 刘子怡报了个地址,挂了电话后坐到杨一心旁边,一看发现他连眼睛都闭上了,凑过去问:“商远过来接你,听见没?商远过来接你。你不是真睡着了吧?” 她低头去看他,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确定他真的没有意识了,累得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他的脸说:“不愧是全校前二的帅哥,睫毛真长,你一男的长这么长睫毛干嘛?对了,听说爱哭的睫毛都长,你肯定以前总哭。” “我还以为你酒量多好呢,对瓶吹,还不是出来就睡了,哼,帅哥都是花架子。” 聒噪了两句,觉得没人搭腔接茬,刘子怡就不再说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对着这个“失去意识”的普通同学,她忽然又表示了倾诉欲望,反正说了也不会被听见。 她想了想,最终忍不住说道:“其实我根本不想撮合那俩,就想给他们搅黄。你不知道吧,陈未是个备胎,袁江雪备胎多着呢。因为她漂亮,有玩弄感情的资本,挺恶心的。杨一心,你长这么好看,不会也是个渣男吧?” 杨一心自然不会回答她,她又扯了些自己的烦心事一股脑地倾诉出来。后面的杨一心都没听,只记住了前面的话。 他知道陈未是真的喜欢袁江雪,而且是很纯粹的喜欢。他想帮那个二傻子一把,没想到送到了白骨精的嘴边,不禁感到有些恼火,此时忍住了没有说。 过了十几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商远下车走过来,目光瞬间就锁定了靠在花坛边不省人事的杨一心。 见他来,刘子怡打招呼道:“你来了,他喝多了。” “嗯。”商远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刘子怡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他盯着杨一心的眼神,顿时噤声。她觉得这个眼神很怪,说不上来哪怪,而且氛围也怪,显得自己很多余。 商远把杨一心架起来往出租车里塞,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熏得他直皱眉。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问:“要开窗吗?” 商远说:“不开。” 喝多了吹风会头疼。 车一启动,杨一心靠着窗户的脑袋就跟着车窗震动,尤其遇到大的颠簸,额头磕得“噔噔”直响。就在他快震出脑震荡时,一只手按住他的肩将他拨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杨一心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商远的体温顺着紧挨着的半边身体传过来,还有商远身上的味道,商远呼吸的频率。 杨一心的手心出了汗,他把商远骗过来,就是想证明自己在商远的心里还有位置,商远还在乎自己。 虽然他没想过自己这样做的意义,但是商远能来,他心里很高兴。 他靠在商远的身上,用极小的声音喃喃道:“对……不起,商远。” 商远低头看他,意外于他喝醉了还会叫他的名字。 “杨一心。”商远喊了他一声,没有得到回应。车里非常暗,除了打表的声音和窗外冬风的呼啸声几乎什么都听不见,商远看着杨一心朦胧的脸部轮廓,一些压抑已久的情绪因为这一声“商远”而被唤醒。 终于,他低下头,克制地吻在杨一心嘴唇上。 当柔软的触感碰到嘴唇,杨一心感觉到商远的呼吸近在咫尺,薄荷牙膏的清香顷刻间覆盖唇齿。他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第59章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吻。 商远一触即离,要不是萦绕在鼻息的淡淡薄荷味,杨一心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一动也不敢动,眼睫毛微微颤抖。 商远为什么要亲我? 他想不明白,脑子好像被堵住了一样转不动。但只有一点很奇怪——这种感觉并不讨厌,被一个男人亲了,竟然并不反感。杨一心甚至感到心跳剧烈加速,他不敢深呼吸,害怕被发现自己没喝醉。 商远垂眸盯着他,目光定在他略微干燥的嘴唇上,嘴唇是凉的但呼吸温热,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白牙。 他想要的远不是浅尝辄止,蜻蜓点水的一吻后食髓知味,让他想要更多。 司机把车停在楼下,商远把杨一心打横抱出来进了电梯。杨一心靠在他身前,轻浅的呼吸扫过颈侧,顺着领口钻进去,变成一种无意的撩拨。 商远的手臂紧紧抱着他,等电梯到了楼层,他一抬手将杨一心扛到肩上,另一只手摸钥匙开门。他扛着杨一心穿过大厅,一直稳步走上二楼,将他扔到房间的床上。 房间没开灯,只有走廊的灯亮着,从门口投射进一条窄窄的白光,光的一部分正打在杨一心的身上,他无知无觉地仰躺在在洁白的被褥上,仿佛放在托盘上的一块甜点。商远只要解开包装,就能随意享用。 商远站在床边凝视着他,就像凝视着自己欲望的深渊。 恶魔在他耳边私语:想做什么就做吧,反正他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这机会绝无仅有。 商远扯了扯衣领子,向前一步伸腿半跪到床上,靠近杨一心。修长的手指解开他外套上的牛角扣,手掌从衣侧伸进去支起他的后背,另一只手轻松脱掉了他的外套扔到一旁。 杨一心身体悬空,脑袋向后垂下,咽喉露出脆弱的弧度。商远忍不住舌尖过了下犬齿。 当猎物露出要害时,猛兽总会燃起狩猎本能。 商远看了许久,心中天人交战,后猛地闭上眼睛,让头脑稍微清醒一些,将杨一心放回床上,抬手拉开被子将他严丝合缝地盖住。 思想在违法犯罪的边缘游走了一圈,商远最终控制住了自己。他有欲望,但不想做个禽兽。 当商远退出房间带上门的瞬间,床上的杨一心睁开了眼睛。 第33章 失落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杨一心从床上坐起来,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商远喜欢我。 但是他马上就将这个念头甩开。上次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商远用行动打了他的脸,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这一次他怎么也不敢妄下定论。 可是这个吻要怎么解释?商远是这么随便的人吗?他会随便亲别人吗? 杨一心疑虑重重,突然发现自己对商远也没那么了解。万一商远恋爱经验丰富,这样做只是为了试试自己对男人有没有感觉;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个gay,对长得好看的来者不拒。这都是有可能的。 杨一心心乱如麻,结合商远这段时间的态度来看,喜欢自己这绝无可能,那从其他任何角度去解释,他都是被白白占了便宜。 他心情极度复杂,倒在床上缩成一团,暗戳戳地想:如果不是喜欢,那商远就是个渣男。 喝太多酒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头痛欲裂。杨一心照旧要起早去上课,起床的时候天都没亮,整个人是半虚脱状态。 早上刘子怡跟他打招呼,还开玩笑道:“你酒量可以啊,昨天喝挺多呢。” 杨一心给了这个不怀好意的女人一个假笑,想起她说的那些话,故意问道:“陈未和袁江雪怎么样了?我可是舍身成仁,努力不会付诸东流吧?” 刘子怡耸耸肩,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说:“不知道哎,可能成了吧,昨天他们先走的,我也没问。” 杨一心笑而不语,将这个女人列入绝对不能交往的黑名单。 回班的时候,他从后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商远,拿着一本彩色的刊物随手翻阅。 杨一心在后面停住脚步,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想着昨天晚上偷亲了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会态度亲近一点的。于是大踏步走到商远旁边,低头去看他手上的杂志封面,说:“设计师周刊,你还对这个感兴趣?” 以商远的兴趣爱好作切入点,没有比这更好的话题了。然而商远抬眼瞥他一瞬,一言不发地翻了一页继续看,根本不理会他。 这反应倒把杨一心弄懵了,他情急之下一把按住了商远的书,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商远面无表情:“你有事?” “我……”杨一心卡住了。他原本条件反射地想问他昨天晚上的事,问他那个吻是什么意思,但是在一瞬间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要是商远矢口否认,岂不是又变成了自己的胡搅蛮缠?而且还很丢脸。 杨一心不会做有社死风险的事情。 于是他嘴里的话一拐弯,变成了:“我有一道题不会,想请教你。” “我也不会。”商远想也不想就说。 “你肯定会,数学题,你数学从来都是满分。”杨一心说着就拿书出来。 商远对着教室里大声道:“许茂!” “哎!怎么了?”一个男生转过头。 “有人找你问题!”商远指了下旁边。 许茂是数学课代表,杨一心帮他收过作业,他很乐于助人,当即过来说:“什么题?尽管问,我保证讲的比参考答案还详细。” 第60章 杨一心拿书的手一顿,不情不愿地把书摊开,随手指了一题。 确实讲的详细,就是字丑,5和8都写得分不清,杨一心看得眼睛要瞎了。 不多会儿陈未进来了,杨一心看见他落座,就对徐茂说:“后面的我都懂了,不用讲了,谢谢。” 然后拍了拍陈未的肩膀,问:“你还好吗?” 陈未转过头来,神色自如,并没有杨一心想象的哭丧脸。 他说:“我很好啊,怎么了吗?” 杨一心说:“昨天你和袁江雪说了什么?” 陈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悄悄对他说:“我告白了,不过她暂时还没答应。说想跟我先做朋友,” 杨一心眉峰一挑,“没答应也没拒绝?” “嗯。” “那你的意思呢?” 陈未:“挺好的,现在做朋友也挺好的。” “你可真是……”杨一心欲言又止。 陈未笑着摸了摸头顶,眼底难以掩饰一丝落寞。杨一心没再说什么。 喜欢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这种感情也不会一夜之间就消失。但是杨一心不会制止他,不会空口无凭地说袁江雪拿他当备胎,就算自己说了,他也不一定会信。况且喜欢本来就是一厢情愿。 不过这件事变成了杨一心心里的小疙瘩,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在乎陈未这个傻子的感受,尤其是当陈未没过两天就多云转晴,嘴里又频频出现袁江雪的名字,看起来是被那个女人哄住了,杨一心就很想让他清醒一点。 直到这天晚上,竞赛班放学的时候袁江雪等刘子怡一起走。杨一心没想到刘子怡那么嫉妒她,两个人还能维持姐妹情深的假象,甚至维系得很好。 袁江雪也看见了杨一心,她转过头来打了个招呼。 杨一心一下愣住了,他看见袁江雪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跟自己戴的一模一样。 刘子怡在男女事情上更加敏感,一眼就发现了,说道:“哎,你们怎么是同款围巾?” 袁江雪捏着围巾的一部分,把脸往下遮了遮,露出秀丽的半张脸,混血儿深邃的眼睛笑成半弯,“好巧,这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刘子怡又问:“男朋友啊?” “普通朋友啦。”袁江雪扭捏着拍了她一下,笑容很甜。 两个女生打打闹闹地往前走,杨一心站在原地看着袁江雪的背影,许久以后解下了自己的围巾,塞进书包里。 一模一样的灰色围巾,是杨鸿给他和商远买的同款,他亲手送到商远的手上,但是商远从来没戴过。 杨一心穿着低领的外套,寒风从他的衣领往里灌,四肢百骸都在发寒,衣服里好像连一丝热气都留不住。 他感觉自己像在数九寒天灌下一瓶冰水,身体上难受,心里更难受。 袁江雪有本事钓一堆备胎,自然也有本事获得商远的关心。他和商远除了上课在一起,没有任何时候在一起,他甚至不知道商远是什么时候和袁江雪接触的。就好像商远完全脱离了他的认知,跳脱去别的朋友圈子,而他一无所知。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商远。 恐惧陡然间攫取了他的心神,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害怕这件事。 商远是有可能和袁江雪在一起的。 杨一心在小区楼下坐着,失神地望着面前空旷的道路,保安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他摇了摇头。 天空中又飘起小雪,温阳的冬天总是下雪,下雪不冷化雪才冷,就好像一些事发生时让人并无感觉,等事后回想,感情就会变得清晰而剧烈。 那天商远偷亲他的感觉还刻在脑海里,他想,自己不是不排斥,也许是很喜欢。因为喜欢,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痛苦。 他从书包里翻出围巾,默默地拿在手里,雪花落在围巾上面没有立刻融化,变成了一个晶莹的白点。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围巾里,一动不动地缩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上一家的阳台亮起了灯,一个人打开窗向下张望,看到了微弱路灯旁坐着的身影。商远看了眼表,十二点了,他还不回家。 雪越下越大,几乎飘成了鹅毛大雪,杨一心肩膀落了一层白,而他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一座毫无知觉的雕塑。 商远眉头紧蹙,正欲下楼,却见杨一心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因为身体太冷而动作僵硬缓慢,他怀里抱着一团灰色的东西,走到垃圾桶旁边定了半分钟,将这团灰色扔了进去。 过了五分钟,门口响起开门的声音,商远回过头,看见杨一心从玄关进来,脸冻得发红,眼睛也红红的。 “你还没睡啊?”杨一心看见他,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商远看着他的表情,指尖忍不住颤动了一下,慢慢把手指缩进掌心握成拳,他必须和杨一心保持距离,但是此时此刻看见这样的杨一心,他还是忍不住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去吃宵夜了。”杨一心把书包取下来抱进怀里,低头道:“那我先上去了。”说着就上了楼。 商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露在外面的脖子冻红了,围巾呢? 他又看向窗外楼下,刚才杨一心坐的地方。扔的那团东西是围巾? 商远对此耿耿于怀,一直辗转到半夜三点多,小区的环卫车凌晨四点收垃圾,他忍不住裹了个外套,穿着拖鞋就匆忙下楼去,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中,积雪渗进拖鞋里,很冷,但他无动于衷,直找到杨一心扔东西的垃圾桶,伸手进去把那团东西捡了出来。 第61章 果然是围巾。 商远哈出一口白气,把围巾抖了抖,拎着往回走。 第二天杨一心感冒了,鼻塞得严重,弄了点感冒药缓解症状,手里抱着个杯子,只要有人从他旁边过,总会帮他去倒一杯开水,所以他杯子里的开水就没断过。这些好心人中包括几大交好的课代表,还有各位同情心泛滥的中国好同学。处了几个月,他简直变成班宠了。 在所有同学眼里,他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体弱多病还容易被欺负的乖宝宝。 长得好看、笑着可爱,还很有礼貌、乐于助人,这种乖宝宝又有谁不喜欢?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杨一心变得非常安静,平时热衷社交的他突然缩回了自己的小位置,每天除了埋头刷题就是埋头背书。 商远敏锐地察觉到,杨一心在逼着自己拼命学习,他这种状态和上上次月考没过六百后的状态很像。上次是焦虑,这次却不只是焦虑,而是更深的情绪将他封闭起来了。 第34章 商远吃哪一套 “你知道最近谁招惹杨一心了吗?”商远问孙显笙道。 孙显笙奇道:“你不是不管他闲事了吗?” 商远不说话,孙显笙的玩笑话就点到为止,正经道:“除了去刘子怡的饭局把所有人都喝倒了,最近江湖上可没有流传杨一心别的故事。” 商远拿出一条围巾,“跟这围巾有关的呢?” 孙显笙接过来一看,说:“这是你的围巾啊,你怎么还有一条?” “我的?” “你忘了,那天我出去骑车,怕吹伤脸就管你要的。你平时又不戴围巾,就给我了。”孙显笙拿着围巾翻来覆去地看,发现花纹和logo都一模一样,说道:“还真是一模一样,这也是你的?” 商远蹙眉,“这是杨一心的,我给你那条呢?” “我给我表妹了,袁江雪。”孙显笙眉毛一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袁江雪去惹杨一心了?用情侣围巾造他的谣?我靠,说句不中听的,我这个表妹还真做得出碰瓷帅哥的事。” 商远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他把围巾收起来,说:“把我那条要回来。” 孙显笙秒懂,也知道自己这是惹了祸了,这个阎王自己不愿意招惹杨一心,但是也不愿意别人去招惹他。当即说:“可以可以,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去要。” 尽管如此,商远也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跟袁江雪有关,如果只是用情侣围巾碰瓷杨一心,他绝对不可能被这种程度八卦影响心情。 一定还有更深的原因。但商远求问无门。 出乎意料的是袁江雪并没有让孙显笙转交围巾,而是自己找了过来。她过来的时候商远并不在,陈未看见她在窗口张望,非常高兴地跑出去问:“你怎么来了?” 袁江雪抱着围巾将头发撩到耳后,小小的动作就让陈未红了脸,班里很多男生被她吸引,窃窃私语地往外看。 她说:“我找商远有点事,他好像不在。” 陈未说:“有什么事,我帮你带话吧。” “谢谢,不过事情比较重要,我还是等会儿再来找他吧。”袁江雪婉拒了他的好意,又说:“对了,你送我的手链很好看,我今天戴着呢。” 说着她摇了摇左手,亮出一条银色的穿星星的手链。这是她说她喜欢看星星,所以陈未专门送给她的。 陈未非常高兴,脸上笑容根本藏不住,摸着后脑勺说:“你喜欢就好。” 袁江雪抱着围巾走了,她对自己的魅力很满意,礼物是她的战利品,并且收受礼物总能让追求者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每当那些女生酸巴巴地说:“又有人给你送东西啦?”她就更加高兴,反正她们嫉妒也嫉妒不来。 她正要回班,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袁江雪。” 她回头,看见杨一心一脸友善地笑着走过来。杨一心长得好看,总是人畜无害的样子,让人没有戒心。 “怎么了?”袁江雪停下脚步。 杨一心问:“你找商远有事吗?” 袁江雪在女生堆里勾心斗角惯了,尽管他表情很平和,她却一下听出他语气里的一丝不寻常,想了想说:“上次借了围巾,我洗好了还回来。” 她说的很巧妙,没说是向谁借的,留下空间任凭想象。 杨一心眸色一沉,仍旧笑道:“我帮你还吧。” “不,还是我自己……” 袁江雪的话还没说完,杨一心忽然上前两步,到她身前很近的地方,低声说:“我不在乎你玩弄多少人的感情,但如果不是认真的,就离商远远点。” 袁江雪后退半步,被他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再看他表情,浑然不变,是一贯的友善亲切,嘴里却说出极狠毒的话:“还有陈未,再吊着他不放,我有的是办法弄你。” “你说什……”袁江雪脸色一变,往后又退了一步。 杨一心却跟着她向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么喜欢钓男人,你睡过吗?就那么想被睡吗?” “你、你……”袁江雪的脸都白了,往周围一看,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散了,在很远处偷偷地往这边看,笑得一脸八卦。 她用力抽了下手,杨一心竟顺势放开,关切地说:“你父母长年出差,你好像总是一个人在家吧?女孩子一个人生活,可随时随地都要保护好自己呀。” 第62章 说完他从袁江雪手里拿过围巾,动作轻快地转身走了。除了袁江雪,没有人知道他刚才用轻松的表情说了多可怕的话。 此时刘子怡从班里跑出来,到袁江雪身边开玩笑:“怎么回事,送围巾?可以呀你。” 袁江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说:“他威胁我!” “噗!”刘子怡笑出声来,“霸道总裁剧本啊,这可不符合杨一心性格。” “不是,他威胁我的生命安全!” “他为什么威胁你?”刘子怡满脸的不相信。 袁江雪愣住了,连关系最好的刘子怡都不信。 刘子怡拍拍她的肩膀,“算啦,他是公认的好学生,看起来就不是谈恋爱脑。拒绝你也不用太生气,还有更好的等着呀。” 袁江雪漂亮的面孔微微扭曲,“难道我是恋爱脑?” “不是这个意思,哎,你可别生气。” 袁江雪咬着下唇,委委屈屈地跑回教室。 杨一心拿着围巾往回走的时候心里已经有点后悔。说话的时候硬气,万一商远也是自愿的,他这么做显然会让商远更生气。 可是他看见袁江雪抱着商远的围巾,他就心里难受,忍不住想要回来。 他拿着围巾进退两难,在走廊里站了好一会儿,突然看见商远走过来,条件反射地将围巾藏到背后。 “你干什么?”商远发现他在盯着自己,就停下来问。 “呃……”杨一心犹豫了一下,在欺骗和坦诚中间折中,把围巾拿出来,说:“刚才袁江雪来还围巾。” 商远接过围巾,转身进班,杨一心的心慢慢沉下去,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进班。 商远进班没有落座,而是直接走到角落,将围巾塞进了垃圾桶。 杨一心双眼一亮,失落的心情慢慢焕发生机,他追问:“为什么扔了?” 商远擦了下手,坐下又拿出那本设计师杂志,头也不抬地说:“别人用过的我不会再用。” 别人,他把袁江雪当别人,并不喜欢她。杨一心内心雀跃。 就这样,杨一心从自闭中恢复开朗,而商远还是没有搞明白他自闭的原因。 第二天陈未肿着两个核桃眼睛来上课,杨一心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挨打了?” 陈未一听又泪水涟涟,“袁江雪拒绝我了,她说我们不合适。” 杨一心甚为欣慰,摸了下陈未傻子的头,说:“多喝热水。” 陈未抱住他的手,“还是你对我好,一心宝贝。” 商远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感冒一般来讲一周能好,感冒药只能缓解症状,无法治愈感冒。所以杨一心每天说话都瓮声瓮气的,而且慢吞吞的,听起来像撒娇。 “商远,这题我不会昂,教教我。”他拿着本子往商远身边靠。 尽管商远总是把他打发给课代表,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地往他边上靠。这是他感冒以来的首战,已经准备好了被打发走。 谁料商远手一伸,把笔给接过来了。杨一心马上聚精会神地开始听讲。 还是熟悉的配方,简单切中要点的步骤,一针见血地挑出难点。杨一心听完就吹捧地说:“你好适合做家教,三千一小时那种。” 闻言商远把笔一扔,顷刻间翻脸,“你找个新家教吧。” 杨一心懵了,怎么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吗? 为此他问了陈未和王骏扬,可惜两个人都没给出建设性意见,仅仅表示吹捧的很到位,也许是价位吹低了,应该一万一小时。 杨一心摸不清商远的心情,但是慢慢摸清了自己用什么语气、什么态度找他,他才愿意搭理自己。也就是弄懂了他吃哪一套。 比如感冒的这两天,他放低身段用可怜点的语气说话,博同情的手段往往屡试不爽。借着这阵东风,他先是“摔坏”了好几只中性笔,又“弄丢”了套尺和两块橡皮,最后可怜巴巴地全部从商远那里借来了。 而后明知道有雨夹雪天气的情况下,出门故意不带伞,掐着商远起床的时间给他打电话,求他帮自己带一把伞。 竞赛班在独栋的实验楼里,和教学楼隔了三百多米,下早自习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夹雪,杨一心正想着要不要蹭谁的伞走,实在不行就快点跑回去。 没想到一到楼下,竟看到商远撑着一把黑伞走过来,他走到杨一心面前把另一把伞扔给他,转头就走。 杨一心也不打开自己的伞,而是一下挤到商远的大伞底下,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说:“谢谢你给我送伞。” “出去,撑你自己的。”商远面无表情地说。 “我的,我的伞坏了。”说着杨一心就撑开伞,手指偷偷在一根伞骨上用力一掰,掰折了。 商远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坏了?” 杨一心怕他多想一秒自己就要露馅,赶紧抱住他的胳膊,一边推着他往前走催促道:“这个风吹的好冷,我们快走吧,吹得我头晕了。” 他感冒还没好全,卖惨绝对奏效。 商远垂眸看着他,整个人贴在自己手边,紧紧缩着抱着自己的手臂,好像变成一个人形挂件。不禁嘴角微微上扬,没有把他给拎开。 第35章 虚伪的杨一心 “叮咚”“叮咚” 商远一下飞机就收到好几条信息,其中包括杨一心的消息:你今天请假了吗?怎么了? 第63章 他在飞机上没看到消息,杨一心收不到回复,又问:你在哪? 商远简单回复:办事。 然后点开孙显笙发的消息:我表妹被杨一心威胁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商远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字:为什么? 孙显笙:杨一心以为围巾是你送给她的,吃醋了。 商远的脚步一顿:? 孙显笙:哈哈哈开玩笑的。我表妹那个人喜欢和男生玩,她不是招了你们班的陈未吗,又想招你,被杨一心警告了。看来你还不知道。她不敢再找你,所以托我道歉。我也教育过她了。 商远:知道了。 此时杨一心的消息也发过来:注意安全。 商远看着他发的消息若有所思。专门跑去警告袁江雪,到底是为了谁?他真的会吃醋吗? 商远叫了辆车,在车上从书包里翻出一本设计师杂志,这本与他之前看的期数不同,他翻到一页,简介上介绍了一位女性设计师——阿蓝。 车走了两个小时,他就在这两个小时里把关于“阿蓝”的这几页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 车外渐渐可以看到山丘起伏,路也越走越窄,等到实在不好走了,商远就下车步行,沿着简陋的路标在林间小路中穿行。 这边山上都是常青树,冬天也很少下雪,阳光从林荫落下,如果不是呼吸时吹出的白气,会叫人以为到了夏季,景色仿若世外桃源。 有过一片竹林,林间立着一栋别墅,与树林小溪相辅相成,依傍岩石而建,建筑结构似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商远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按响门铃,不多会儿一个短发女人开了门,正是阿蓝。 “请进,家里有些冷,上二楼吧。”阿蓝说。 商远跟在她后面,说:“流水别墅也就有这点缺陷,傍水寒气重一些。” 闻言阿蓝意外地回头:“你还知道流水别墅?” 商远笑了笑,“您的房子是模仿了弗兰克·劳埃德·赖特的设计对吗?有机建筑的特点很明显。” 商远来前做足了功课,他知道阿蓝崇尚自然和谐一体,自己虽然对设计一窍不通,却根据她的喜好自学了一些理论。 阿蓝原本是看在他母亲高价购买过自己的设计作品,才愿意见他一面,现在听他谈吐间对建筑设计还有些了解,不禁有了改观。加上他举止自若,神情不卑不亢,她身为长辈的傲慢也稍微放下,对他的态度更亲近了一些。 两人在二楼落座,玻璃窗外竹林掩映,阳光正好落在窗边,温暖两人所坐的位置。 商远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盒,说:“这是给您带的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礼物就不必了。”阿蓝知道他家有钱,但她最讨厌有钱人送的贵重物品,礼重而情义轻,多是求她的设计。 商远却坚持道:“不是贵重礼物,您可以打开看看,再决定要不要收。” 阿蓝犹豫了一下,将信将疑地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放着轻飘飘一个花卉标本。 “缘毛紫苑。”阿蓝将标本拿出来,在阳光下紫色的花瓣非常漂亮,她不禁流露出一丝怀念和神往。 “紫苑被认为是格桑花的一种。”商远说:“从去年开始,您设计的服装里频繁出现缘毛紫苑的元素,我想您应该会喜欢。” 阿蓝露出一丝微笑,将花卉标本轻轻放回盒子里,说:“看来你对我的设计很有研究,那你知道我今年做的系列设计‘藏玛’有什么含义吗?” 商远作为全能型人才,猜考点也是必备技能,早知道她可能会问这个,因此对答如流:“‘藏玛’在藏语中是‘纯净’的意思,我想您的设计是以贴近自然,与自然达成和谐统一为理念,以体现纯净的感觉。至于灵感来源,是您在西藏旅居的经历吧。” 阿蓝点点头,对他所说的不置可否,手指摩挲着盒子边缘说:“说说吧,你今天找我是想让我帮什么忙?” 商远说:“从‘藏玛’系列拿了多个国际大奖后,近段时间有很多品牌在向您寻求合作吧?” “对。”阿蓝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来的,那你算是白来一趟。因为我已经决定要与明肃集团旗下的服装品牌合作,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个品牌正是令尊创立的。” “我知道,但您还没签约。” 阿蓝挑眉,“你的意思是?” “在您双方谈妥后,明肃集团会与您敲定签约日,但我希望您能拖延十天的时间。” “为什么?” 商远从包里拿出第二件东西——一张银行卡,“卡里有一百万,作为您推迟签约的补偿。我保证不会影响您最后的签约。” 阿蓝看着银行卡并不接,反而往后一靠,翘起一条腿,饶有兴趣地看着商远,坚持问:“为什么?” 她其实很清楚,明肃旗下的银镜品牌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商吟啸想救活这个子品牌,就必须签下她做品牌转型升级。所以别说拖十天,就是拖一个月,只要她吊着胃口,银镜也只能等。但对于银镜来说每等一秒都是煎熬。她不明白商远为什么要给自家找麻烦。 “为了一个人,”商远凝视着她,“我喜欢的人。” 阿蓝看着他坚定的目光,许久后将这张银行卡推回去,说:“好,我帮你。” [朋友们,一心宝贝好像和商远和好了哎!] 第64章 [真的假的?来点图啊!] [.jpg] [这是下早自习的时候,大魔王亲自去接的,好贴心啊!] [哇!挨得这么近,我死了呀!] [仔细看,一心宝贝抱着大魔王的胳膊!好可爱!] [哈哈哈哈哈像大魔王身上的挂件。] [撒娇宝贝最好命。] [宝贝不会在勾引大魔王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刺激!] [诱受剧情是吧?笔给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书无店砸,懂?] [姐妹们,我有一个坏消息,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塌房了。] [?] [???] [别吓我呀。] [怎么了?] [你们自己看吧。] 群里放出一段视频,在线的所有人都争相下载。 点开视频,先是一片嘈杂的声音,镜头晃动了几秒,最后定格在人群中的几位主角身上。 “杨一心,你干什么?!”一个人大声问。 这是胡默。 “你没看见……吗?”环境很嘈杂,杨一心说话声音不大,没有被录清楚。 镜头角度不好,只拍到杨一心拉着一个女孩,却没有拍到女孩清晰的正脸。 后面又是各种嘈杂和窃窃私语的声音,期间杨一心还与围观者发生了口角,而后是胡默冲上来,却被杨一心一拳砸在脸上。 场面变得极度混乱,画面也到此为止。 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话。 [这是一心……宝贝?] [我记得胡默是体育生吧?杨一心连体育生都打得过?] [你们不觉得杨一心的表情很恐怖吗?] [……别说了,我现在心情很复杂。] [所以他去横刀夺爱,两男争一女。] [那女生是谁?] [看不清,不知道。] [他不是很弱很乖吗?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魔幻现实?] [难道是杨一心的同胞兄弟。] [……] 群里又是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人退群了。 陈未很晚才看到的视频,瞬间就惊呆了,他不敢相信,画面里那个表情冷酷、语言犀利的人是杨一心,简直和自己印象中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毕竟和杨一心有交情,觉得其中应该有隐情,赶紧第一时间就把视频转发给杨一心,问:一心宝贝,这是你吗? 杨一心晚上手机都开着静音,等学习完了才看到消息,点开视频一看就皱起眉头。 他问陈未:视频是哪来的? 陈未秒回:仙女群里有人转发的,现在贴吧里也被传了视频了。 杨一心点开贴吧,果然到处都是转发的视频,而且热度很高,很多人在底下评论:原来乖学生也会打人啊? 这不是单纯可爱杨一心吗?人前好学生人后这么暴力。 我早就知道,这人就是两面三刀,笑面虎罢了,我就说怎么会有人心胸宽广到挨骂都无动于衷的,虚伪。 我吐了,赞同楼上,虚伪。 谁还敢说他可爱的,赶紧出来看看他的真面目! 话说这女的是谁,有谁知道吗? 我怀疑是庄雨歇,唯一和这两个人都有纠葛的就她了。 这么一说也有可能。 对啊,所以杨一心喜欢庄雨歇咯? 这个杨一心明明打人还早恋,却装得跟个白莲花似的,专讨老师的喜欢,真令人反胃。 他的竞赛资格估计也不干净吧? 杨一心紧紧皱起眉头,陈未又问:一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密一疏,知道当时广场上人多眼杂,有不少拍视频的人,却没想到视频能流传到学校这边。 事到如今,他再装下去也是欲盖弥彰,谣言一起就难平。但是也并非不能挽救一下形象。视频拍的太嘈杂,一些关键的话没有录进去,实际上他当时做了平时少有的善举,这一点庄雨歇可以作证。 他正要向陈未解释,手机上突然来了一通陌生电话。 他本能觉得卡着这个时间点来的电话不简单,于是接通,马上就听到一个很小声的女声:“是杨一心吗?” “是我,你是?” “我是庄雨歇。”她顿了一下,“你看见视频了吗?” “看见了。” “我……”她又停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哽咽,“我想拜托你,不要说那个女孩是我。” 第36章 取消竞赛资格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杨一心,我求求你,要是我妈妈知道那个人是我,她会打死我的。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好,但是我真的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庄雨歇压抑着声音哭起来。 杨一心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为什么要替你隐瞒?你觉得我会在乎你的感受吗?” “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都可以给你。你不要这样做好不好?我……我……”庄雨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后文,只不断哽咽。 杨一心叹了口气。他听着哭声心中压抑,说:“我考虑考虑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理解庄雨歇的心情,对于这种乖乖女来说,父母就是天。他小时候也把杨申当成天,天晴空万里他就高兴,天电闪雷鸣他就害怕。乖乖女是不会轻易忤逆父母的,仅仅是感觉雷雨将至,她就会胆战心惊。 第65章 杨一心之所以这么迅速地挂了电话,就是不想再与她共情。如果被她的哭声打动,感念于她曾经传递的善意,他很可能动摇。他擅长和心思复杂、爱勾心斗角的人交往,最讨厌性格单纯的人。 欺负性格单纯的人会让他产生微妙的负罪感。 过了三分钟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条好友验证,验证消息:杨一心绿茶男。消息来自陌生好友,对方通过账号搜索添加。 想也不用想,通讯账号肯定被泄露了。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叮叮咚咚来了好几条好友申请—— 你真恶心,去死吧。 男婊快滚! 暴力男去死! 杨一心只看了两条就知道后面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他也不看了,把手机关机扔到一旁。 苦心经营的好学生人设就这么轻易地毁于一旦,毁于一条连音频都听不清的视频。 他窝在椅子上想:我为什么要装?装给谁看?是给这些口出恶言的人看的吗? 他突然有些迷茫,明明这些人对自己来说根本不重要,被这些人喜欢又有那么重要吗? 第二天早上出奇的平静,竞赛班的早上总是只有“沙沙沙”的写字声,学霸大多没有兴趣逛贴吧,也不了解最新的八卦。 杨一心逼自己静下心来,把恶言恶语抛诸脑后,眼里只有题册,很快融入了学习的氛围。 下了早自习又在学校里,一些风言风语才慢慢出现,各色目光追着他的身影,他隐约听见那些声音: “……就是他。” “视频里的……” “绿茶男孩……哈哈哈……” “别……小心挨打……” 他面无表情地穿过走廊,对这些窃窃私语置若罔闻。直到离自己班越来越近,他的脚步才有了略微的迟疑。 一进班就见陈未和王骏扬挨在一起说什么,两个人看见他进来,纷纷转到他座位边。 陈未先说:“昨天晚上怎么聊着聊着你人没了?视频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骏扬则说:“你是不是有同胞兄弟?视频里肯定是你的双胞胎兄弟。” 王骏扬看见这视频,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他也是跟杨一心一起打过架的,当时郑家俞用一个酒瓶就把杨一心吓到不敢动,这种性格的人不可能主动打人,出拳还那么迅捷凶狠。 为此他坚称视频里是另一个人,还跟陈未争了半天。 在两个人期冀的目光中,杨一心坦诚道:“视频里的就是我,我没有同胞兄弟,人是我打的。” 两个人都愣住了,王骏扬紧接着问:“为什么?” 杨一心说:“那女孩不愿意接受告白,我去救她。” 面前这两人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陈未甚至夸张地竖了个大拇指,惊叹道:“那也太帅了,英雄救美哎!杨一心你也太帅了吧!” 王骏扬也将他脖子一揽,说:“你藏的够深的啊,这不是挺会打架的吗?怎么还能被郑家俞欺负,当时就应该还手。” 这回轮到杨一心一愣,“你们……信我?” “当然了,我们关系这么好。而且我早就觉得你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王骏扬说。 陈未也说:“我也是我也是。你知道吗,你特别像那种大隐隐于市的侠客,平时不声不响的,实际上武功高强,路见不平,就能拔刀相助。” “你……”杨一心被他丰富的想象力震惊,一时间心情极度复杂。 王骏扬搬了旁边的凳子坐下,说:“你千万别看贴吧里的诋毁,那些人就是爱挑事,还有一些早就不喜欢你的人带节奏。还是有人为你辩护的。” “对对对,说的很对。”陈未也附和,“我昨天晚上去跟他们对线了,你不知道我多厉害,一个人骂十个,没人骂得过我。那些为了骂你而骂你的人,根本没必要搭理。” 杨一心怔愣许久,他没想到这两个人会无条件地相信自己,也没想到陈未还上网和那些人对骂,就是为了维护自己。 他们真的把我当成朋友。 好像突然吹来一阵春风,融化了凛冬的冰河。 他突然感觉自己像在打一场群架,有两个并肩作战的人,自己可以将后背交付给他们。这就是信任。 “对了,那个女孩,”陈未突然压低声音说:“是不是庄雨歇?” 杨一心瞥了一眼庄雨歇座位的方向,见她忐忑不安地回头偷偷看向这边,咬着下嘴唇神色紧张,她昨天晚上一定哭了很久,眼睛都哭肿了。 杨一心没有义务替她隐瞒,但陈未问起来,他鬼使神差地说:“不是她。” “那是谁?” “以前的同学。” 自认为得知了真相的陈未又去和喷子对线,可是没人相信“英雄救美”的剧情,给陈未气个半死。 杨一心也看见了陈未为自己辩护的帖子,他一己之力舌战群雄,手机屏幕估计都要按碎了,后来又有一个账号站出来帮他,显然是王骏扬。这帖子刷了一百多层楼,最后被人举报删除了。 杨一心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其实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毕竟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被骂几句算不上冤枉。况且这些人只敢在网上骂,这种怂包他也看不上眼。因此也劝陈未和王骏扬不必跟他们吵。 这些人叫嚣着要证据,证据就是庄雨歇,可如果她不愿意作证,杨一心空口白牙再解释也没用。 第66章 原以为这件事随它过去就好,事态却突然变得严重。 敬欣然很晚才看到那个视频,而且是在教师会议上看到的,投屏播放在白板上,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打人的人是杨一心。 散会后她马上找到杨一心,问:“你知道最近有一个关于你打人的视频流传得到处都是吗?” 杨一心坦言:“知道。” 敬欣然神情严肃:“告诉老师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打人?你还早恋吗?” “不是的,那个女生只是我的朋友,她被逼着告白,我为了帮她才跟胡默起了冲突。”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 “好,那就还有挽救的余地。你让那个女生来学校一趟。”敬欣然松了口气说。 “她……可能来不了。”杨一心迟疑了一下,在想该怎么敷衍过去。 “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不在温阳。” “她在哪呢?” “不知道,也许回老家了。” 敬欣然的眉头紧紧蹙着,许久后叹了口气,说:“一心,老师相信你不会无故打人,你是个好孩子。可是只有我信你还远远不够,你一定要想办法联系那个女孩,让她来学校一趟,好吗?” “为什么?”杨一心不解,敬欣然为何如此坚持。 敬欣然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本来不想说出来,怕影响杨一心的情绪,等那个女孩来了,事情顺利解决,一切都回归正轨。 但是那个女孩不知道能不能来,她心里也没底,只能对杨一心和盘托出:“因为你打架的视频影响比较恶劣,学校以育人为本,教导组认为你去参加竞赛会影响学校的声誉,所以想取消你的竞赛资格。” 杨一心没想到事情影响这么大,他每天比别人早起,晚上睡得更晚,三天就刷完一本题册,都是为了参加竞赛。更重要的是,这个竞赛资格是敬欣然为自己争取的,他此行目标只有第一名。 而这个横空出世的视频,会让他所做的努力付诸东流,将他踢出竞争的跑道。 杨一心看向敬欣然,见她脸上难掩失望神色,一种难言的愧疚由心而生。他看见了她寄予的厚望,也很想回馈一个让她满意的答卷,可是…… 杨一心的心中天人交战,此刻的他多希望那个自私自利的自己站出来主导思想,让他可以对一切都毫不在意,轻而易举地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 然而那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杨一心此刻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个矛盾而纠结的杨一心,变得软弱不堪。 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半晌后说:“好的老师,我试着联系她吧。” 跟敬欣然说完话,进班时大家都在写作业,只有庄雨歇忐忑地抬头看向他。 杨一心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就是那种无助的祈求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久久盘旋,让他无法对敬欣然说实话。 他感到荒唐,甚至觉得自己疯了:我可怜她,谁来可怜我? 第37章 检讨 在找到“那个女孩”之前,杨一心都不能再去竞赛班上课,所以他被取消竞赛资格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跳梁小丑又可以接着阴阳怪气。 班里的气氛好一些,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各位课代表几乎都让杨一心帮忙收过作业,许多同学也抄过他的作业,抄作业简直是救命的交情。 所以班里绝大多数人都相信“英雄救美”的说法,当然,这也得益于八卦之王陈未的洗脑:“只见那女孩脸色苍白,几度想要拒绝胡默,但是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啊,她骑虎难下,进退不得!就在此时,杨一心冲进人群中,一把拉住了女孩的手,将女孩挡在身后,他单薄的身材里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这力量是什么?” “是满腔的正义和路见不平的豪气干云!”王骏扬适时一捧。 “对!说的好!”陈未竖了个大拇指。 周围一群同学里有一个女孩激动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胡默气的面红耳赤,想要把女孩拉回来。女孩吓得瑟瑟发抖,杨一心攥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她:‘别怕,我保护你。’” “哇!”女同学都捂住脸,“这也太帅了吧!” “别急!然而周围有许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他们还以为杨一心横刀夺爱,议论纷纷,也不肯让开。于是杨一心指着其中一个吃瓜群众说:‘那你来答应他啊!’这个人只想吃瓜,不想变成瓜,马上就怂了。其他人也怂了,于是纷纷散去,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陈未又卖关子。 王骏扬靠在墙边听他说得天花乱坠的,陈未说得入迷了,见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又忍不住想卖个关子,这在语文里就是“吸引读者注意力,引起读者兴趣”的手法,可是陈未关子卖出去了还没想好怎么收,赶紧给王骏扬打眼色,示意他速速相救。 王骏扬想了想,颇有默契地接他话道:“这叫……釜底抽薪。” “为什么?”周围的同学异口同声地问。 “为什么?”陈未这个傻子也在问。 王骏扬解释道:“因为胡默有群众基础啊,他人多势众,有底气使坏,杨一心破坏他的群众基础就是抽走他的底气,这就是釜底抽薪!” “哦——”同学们恍然大悟。 “哦——”陈未也恍然大悟,被王骏扬轻踹了一脚。 第67章 班里聚众听书,只有庄雨歇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多亏了说书二人组,杨一心在班里的人气不减反增,他最近特别容易感性,尤其是面对这群帮助他信任他的朋友、同学还有老师,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什么叫做“集体”,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晚上放学回家,杨一心刚准备开门,门就自己开了,里面商远正往外走,两个人差点就撞了个满怀。 商远神情严肃,一看见杨一心就问:“你去哪了?” “我刚放学啊,还……还能去哪?”杨一心听他语气不善,一时紧张打了个磕巴。 “手机呢?”商远继续问。 “关机了。”杨一心从视频传到学校的那天就关了手机,免得收到太多骚扰信息,而且再也没开机过。 听见商远问这个,杨一心没两秒就迅速反应过来:难道他担心我给我打过电话? 想着他就赶紧往包里翻手机,一开机就“叮叮咚咚”收到一堆消息,他都没看,只打开通讯记录,果然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商远打的。 杨一心忍不住高兴起来,嘴角刚扬起来,手机就被商远夺去。 商远点开他的通讯软件,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全翻看了一遍,脸色越来越黑。 杨一心基本知道都是些什么信息,无非是些难听的骂人的话,他看了也不会放在眼里。但是此时在商远面前,机会难得,他眼珠子一转,立刻用略带难过的平淡语气说:“你别看了,反正他们都不了解情况。” “那你为什么不说?” “说了他们也不信。”杨一心无辜地双手一摊,“说了也是狡辩。” “你竞赛资格被取消了?”商远问。 “啊?哦,对。”杨一心的眼神快速飘开,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他还没决定好要不要供出庄雨歇,所以并不想谈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我们就站在门口说话吗?” 商远让开一个位置,让他进去,又把手机塞给他,说:“早点睡。”然后上楼去了。 “啊?”杨一心看着他无情的背影,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可怜,竟然只配拥有三分钟的关心。 商远是接到孙显笙的消息才知道杨一心的境况,看见校园论坛里都骂翻天了,马上又听说杨一心被取消了竞赛资格,他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打不通。 恰好暴风雪天气飞机停飞,他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赶回来。看见杨一心的瞬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人没事就好。 但是他也知道,人不可能没事。装可怜和真委屈,他细看就能分辨得出来。 第二天一见到商远,陈未就像见到亲人一样,两眼泪汪汪地向他哭诉:“远哥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们一心受了多大的委屈。” 商远说:“看起来你受的委屈比较大。” “5555你知道网上怎么骂一心宝贝的吗?我是替他委屈!”陈未哭唧唧,“我一个骂十个,对线到天明!” “好,你护主有功,数学作业给你抄。”商远摸了下他狗头。 杨一心羡慕地看了陈未一眼,要是没掉马,他也能委委屈屈地装哭,商远就吃这套。 敬欣然记挂着杨一心的事情,又找他问,有没有联系到那个女孩。 杨一心已经做好了决定,实际上在他第一次没有说出庄雨歇的时候,潜意识中就做了决定,他要替她隐瞒。 为此敬欣然感到很沮丧,并且告知了第二个坏消息:“教导组希望你能写一封检讨书,在周五下午通过校广播进行自我检讨。”她叹了口气,“视频的影响太恶劣,学校必须有一些反应,我也没有办法帮你。” “谢谢您,敬老师,对不起。”杨一心弯下腰向她鞠躬,此举没有半点虚假和做作,对于敬欣然,他发自内心地尊敬。 敬欣然说:“好了,好好上课吧,别被影响了,老师始终是相信你的。” 杨一心鼻子一酸,像往常那样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嗯!” 说起写检讨,杨一心还真挺有经验,并且对于如何声情并茂地念检讨也很有研究,保准能表达出一百二十分的后悔和惭愧,令听者无不动容。 等到周五下午,杨一心已经把检讨顺完一遍,确保语句通顺,承认错误却不完全承认,篇幅中大量顾左右而言他,夸赞了学校的育人之心、老师的谆谆教诲,最后落点在自己不该使用暴力,应该在言语上多沟通,令学校和老师失望,自己感到很后悔。 商远看见了他的检讨书,问:“写的什么?” “检讨书,等会儿要念,要帮我润色吗?我感觉写的还行,比作文写的好。”杨一心摸着下巴,对自己的文笔很满意。 商远挑眉,拿过他的纸,“检讨书?为什么要写检讨?” “我不是打人嘛,影响比较恶劣。” 看商远看完了,他伸手去拿,商远却没给,“去跟敬老师说,你打人是有原因的。” “我说了。” “她不信?” “不是……”杨一心看了下周围,到商远耳边小声说:“我不能说跟庄雨歇有关,她害怕被她妈打。” 商远看着他,过了几秒把检讨书还给他,起身走了。 杨一心要念检讨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人都等着看笑话,三好学生做检讨还真是闻所未闻,平时看不惯杨一心的人简直比过年还高兴。 第68章 “我就说他不是好人,你看看!” “还有人替他狡辩呢,笑死人了。” “不是小可怜小可爱吗?再狗叫啊,小可怜还会打人呢。” “看看,那不是杨一心吗?他是不是要去念检讨了?” “真的!那还不坐等他吃个处分。” 杨一心下午去广播室,路上各种声音都大起来,树大招风,人气高了也招人嫉妒。他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是听得多了,原本平静的心情起了一丝波澜。 播音员播完音,关掉话筒开始放音乐,等时间到了就把话筒交给他。 杨一心坐到话筒前,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做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把自己搞到这种境地。他想,自己大概是个纯傻逼。 拿起稿子,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他正准备朗读这篇堪称完美的检讨,播音间外突然跑来一个人,急匆匆地敲了敲隔音玻璃,杨一心定睛一看,竟然是高三的教导主任。 主任敲了敲玻璃窗又挥了挥手示意开门,播音员把门一打开,他就进来说:“杨一心你不用念检讨了,走吧。” 杨一心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庄雨歇帮你作证了。” 杨一心不理解。庄雨歇那么哭着求我别说,到头来竟然自己说了? 主任皱着眉头问:“那个女孩是庄雨歇,你为什么不说?” “我……”杨一心捏着稿纸,一脸空白。 他从广播台出去,庄雨歇等在门口,看见他出来,迎上去神情愧疚地说:“对不起。” “?” “我想清楚了,商远说得对,就算是女生也应该有担当,不能做懦夫。我虽然害怕,但是我不能害你。”她眼中的忐忑不安消失了,甚至久违地露出一丝笑容,“说出来真的轻松多了,这几天谢谢你。” “不客气。”杨一心手里捏着检讨,手心发汗,追问:“是商远找过你?” “对。” 半小时前。 空荡荡的音乐教室里,庄雨歇坐在钢琴凳上,低着头,手指攥着衣角。 商远靠在窗边看着她,语气有些冷淡地说:“来的路上你都听到了吧,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杨一心的笑话。” 庄雨歇咬着下唇,小声道:“班里的同学都很支持他的。” “那你呢?你真的心安理得吗?”商远看着她的侧脸,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强烈的不安,又问:“你是怎么求他的?” 这句话一下戳中了她的痛点,她偏过头,试图逃避商远的视线。这一刻,被质问的瞬间,她竟感到无地自容。 “我……我真的害怕。”她想到自己严厉的母亲,一时间很多可怕的后果在脑海中闪现,语气有些哽咽,“我妈真的会打死我的。” 我妈真的会打死我的。 听着她的语气,商远明白了杨一心替她隐瞒的理由。她不仅仅是害怕,而且是在求救。 杨一心听懂了她的求救,于是选择救她。 商远心情复杂。两面三刀的杨一心、背刺自己的杨一心,这样一个人,会在庄雨歇受困时给她解围,又会在她求救时牺牲自我替她隐瞒情况。 这样一个人,总是真真假假,明明戴着一张友善的假面,却又像是他真实的样子。 “可是你要明白,庄雨歇,如果今天杨一心念了检讨,背了黑锅,你一辈子都欠他这个人情。因为你的懦弱,让一个勇敢救你的人失去竞赛资格,让他因为打架斗殴被骂,而你一个人干干净净地躲起来,事不关己地作壁上观。你的内心真的能坦然接受这一切吗?”商远走到她面前,看见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接连不断地落在衣袖上。 商远接着说:“女生也应该有担当有责任,而不是做一个懦夫。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把整件事情跟你妈说清楚,去据理力争,站着面对她,而不是跪着逃避现实,让无辜的人为自己的恐惧付出代价,而你自己,只会永远愧疚。” 庄雨歇哭了很久,这些天来愧疚心一直缠着她,让她寝食难安,她只想逃避。 直到现在,商远撕开她的遮羞布,让她无所遁形,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自私。 女生也应该有担当,不做懦夫。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将她敲醒。 第38章 解题思路 视频闹剧终于落下帷幕,校方和庄雨歇确认了多次,最后认定杨一心打人情有可原,检讨上交,恢复竞赛资格。 自此还有一些阴谋论者说杨一心有关系、走后门,逃脱处罚。 这天晚上,商远又去了那个商场,找到物业,说明来意后调出了广场的监控。 果然如他所想,那天在商场上看热闹的人群中不乏附近门店的工作人员,其中也有人拍了视频。 他通过这些人穿的工作服找到这几家店,挨家询问过去,终于在一家火锅店找到一个正在上班的服务员,高价买下了他拍的视频。 这段更加高清、音频也更清晰的视频被投放到贴吧和论坛上,谣言终于慢慢停歇。 杨一心看到视频的时候,立刻就猜到视频是商远找来的。他心里五味杂陈,一边感动到无以复加,一边又搞不懂商远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另一边,得知那个神秘女孩是庄雨歇,班里同学都惊呆了。庄雨歇原本很害怕自己被妈妈责骂,没想到把事情说出来后,妈妈不但没有骂她还夸她有勇气,这让她更加自信。 第69章 在敬欣然的主导下,她在全班同学面前讲了自己犯的错误和心路历程,与大家共勉,收获了全班的掌声。 不过杨一心一边给她鼓掌一边频频偷看商远。 他为什么去找庄雨歇?为什么帮我? “看什么?”商远早就发现他在偷看,问道。 “想谢谢你。” “不客气。” 杨一心心里痒痒得很,他很想问商远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可是不知道如何启齿。大家都是男的,问这种问题也太奇怪了。 竞赛的日子马上就到了,杨一心不得不将商远这个攻不下的难关放一放。 竞赛前夜,竞赛班的大家坐着大巴走了。 杨一心在酒店里刚放下书包,手机忽然收到一条信息。 商远:别紧张,加油。 杨一心眼睛一亮,手指在键盘上按:你终于理我了。 末了犹豫了一下,觉得不好,全部删掉又重新输入:你怎么知道我紧张? 看着又觉得不合适,又全部删掉,又输入:你…… “你”什么呢?难得收到商远的消息,他现在回一条消息比考试还紧张,又怕自己回复的太轻佻商远不喜欢,又怕回复得太简单显得冷漠。 商远看着对话框上反复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耐心等了几分钟,最后蹦出来简简单单两个字——谢谢。 输入了好几分钟,就这?怕不是两个字用代码输的。 但紧接着又蹦出来一个表情包——一个黑色的小猫咪跳起来,抬起一只爪子,头上顶着个“fight!” 商远笑起来。 表情还挺可爱。 杨一心比赛的时候商远也请了假。 他背着个黑色书包在市中心一栋大楼门口下车,走到前台说:“你好,我要见商吟啸。” 前台小姐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背着个书包一看就是学生,怎么一张嘴就是要见商总,还很没礼貌地直呼其名。因此也有些不满,问:“你是哪位?有预约吗?” 商远从没来过商吟啸的公司,前台不认识也正常,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请帮我转交一下,给杨鸿或者孙秀都行,看见里面的东西他就会见我。” 前台小姐有些吃惊,杨鸿是商总管家,孙秀是商总助理,而面前这个学生竟然会认识他们,顿时不敢怠慢,请商远到休息室坐了,又找人把盒子送上楼去。 过了两分钟,孙秀亲自下楼来,见是商远还吃了一惊,把他带上楼走了。 孙秀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直接让人带你上来,何必在楼下等。” 商远说:“办正事还是走流程的好。” 走流程,说得这么生疏。孙秀也知道,他就是不想跟他爸扯上关系。想到盒子里的东西,她隐约觉得商远今天是有备而来,事情不简单。 孙秀把他带上楼,却发现商吟啸并没有在办公室,而是在会客厅等着——只有接待生意上的客人,商吟啸才会在会客厅。 会客厅有一张大茶几,商吟啸坐在茶几边,桌上放着打开的盒子,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了,是一块小木牌,木牌上刻着“藏玛”,如果翻到另一面就能看到另一面刻着“阿蓝”。 这是阿蓝为“藏玛”系列作品手雕的木牌,也曾赠送给商吟啸一块,正是这份赠礼奠定了商吟啸与阿蓝的合作。 商远到他对面坐下,孙秀则到一旁低着头煮茶。 “说说吧,今天找我有什么目的。”商吟啸靠在椅子上,神情难辨喜怒。当他以父亲身份面对商远时,总是含着愧疚和愤怒种种情感,会轻易被情绪左右从而吵得不可开交。 但是此刻他非常平静,很多情绪都隐藏起来,只有身为商人的深沉,叫人摸不清看不透。 孙秀听着商吟啸的语气,察觉到今天恐怕不是一场父子局。商远此行给商吟啸带来了危机。 “听说阿蓝准备和银镜签约。”商远也靠在椅子上。 “对。” 商远看着他,“但也有可能不会签。” 孙秀洗茶的手一顿,商吟啸不动声色道:“跟她签约的事板上钉钉,是已经谈好了的。” “那为什么还不签?是没想好签约仪式在哪开吗?”商远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 “你想说什么?” “银镜等不起但必须等。因为银镜需要的是阿蓝带来的流量,只有明星设计师才能帮你的品牌起死回生。品牌预热已经做起来了,到处都是阿蓝将和银镜合作的消息和新闻,如果阿蓝反悔,银镜面临的损失不可估量。”商远拿起桌上的木牌,手指摩挲着上面的雕刻,“你想过她为什么一直推脱不肯签约吗?” 商吟啸眯起眼睛,“你知道原因。” “也许她有了其他选择也说不定呢?比如阿诗拉,比如天海际缘,比如……和我。” 孙秀眼皮一跳,和商远?商远有什么? “和你。”商吟啸也觉得好笑,“难道她要给崇理高中设计校服?商远,你真的觉得,仅凭你,能买断一个设计师?” “我也许不能,但我能说服她,我知道阿蓝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商远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复印件,“您好像忘了,我舅舅有天海际缘的百分之五的股份,这样说起来,我和天海际缘也算有亲缘关系。” 商吟啸的神情微变,看向桌上那份股权证明书。赵明镜死后,他和赵家的几个兄弟都断了来往。况且天海际缘的掌权人只有那一个出来说话的,他没想到赵明镜的弟弟赵书想也有股份,想来多半是个不管事的。 第70章 “你竟然能说服阿蓝与天海际缘合作?” “也许吧。”商远双手一摊,“至少我已经说服她先不要跟你们合作。” 孙秀额头冒汗,将泡好的茶倒了两杯放下,偷看了商远一眼。阿蓝一直推迟签约的事让商总百思不得其解,没想到症结在这里,商远竟然真的有本事搅黄这次合作?! 天海际缘是银镜的一大竞争对手,前段时间双方一直在为争夺阿蓝而博弈,如果商远能说服阿蓝不要和银镜签约,那天海际缘必定是她的下家。 商吟啸看着他:“你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让我不痛快吗?” 铺垫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商远忽然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说:“这是杨一心这学期的学费。” 商吟啸挑眉,对他突然转变话题不甚理解。 商远接着说:“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杨一心欠你的我还了,后半年由我来资助,从此以后,他跟你断绝一切关系,不再受你恩惠。” “为什么?”商吟啸更加疑惑,“我资助他与你有什么关系?” 商远直言道:“因为我喜欢他。” 孙秀的手一抖碰倒了一个杯子,发出“乓”一声响,茶水泼出来,她赶紧拿抹布擦,全程不敢抬头看商吟啸表情。 商吟啸脸上空白了一瞬,似乎大脑还在分析自己听到了一句什么话。 喜欢谁?他?商远喜欢杨一心?! 商远接着说:“很简单,你和杨一心断绝来往,我把阿蓝还给银镜。” 商吟啸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极其精彩。但凡他们是正常的父子关系,他都不会心情如此复杂。商远早就不受他管了,现在他说自己喜欢一个男的,商吟啸又该怎么管? 况且商远还拿着筹码要和他做交易,不,这不是交易,是要挟。商远在要挟他。 憋了半天,商吟啸忍不住问:“杨一心呢?他是什么态度?” “这你不用管,以后也管不着。” 商吟啸长出了一口气,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只是望向窗外久久沉思。 用阿蓝换杨一心,对商吟啸来说选择阿蓝肯定稳赚不赔,这也是商远早就算好了的。他就是想要杨一心,一个脱离商吟啸的杨一心。如果对一个人又爱又恨,他就想办法把恨的那部分剥离掉,剥得干干净净,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这就是他的解题思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孙秀都坐立不安的时候,商吟啸终于说:“好,我承认你的勇气和手段,但是……”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说实话,银镜这个子品牌,我不要也罢,亏损我完全可以承受。” 商远抿紧嘴唇,这是一场博弈,不到末路他不会自乱阵脚。 果然,商吟啸停顿片刻,接着说:“如果杨一心能主动表态,表示完全站在你那边并且全力支持你,让我看到他和你有同样的决心,我就如你所愿。” 第39章 满分卷 商吟啸掐中了商远的命门,那就是杨一心到底有没有和他同样的决心,甚至于杨一心是否喜欢他。在这两点上商远都没有绝对的自信。 他的手轻轻握成拳又松开,用这个动作缓解自己的紧张。他心里很明白,如果杨一心不喜欢自己,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但是走到这一步他就没准备回头,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百分之九十,还有百分之十只能留给命运。于是说:“好,一言为定。” 商吟啸:“一言为定。” 商远站起来,把桌上股权证书的复印件收起来,又把阿蓝送给自己的木牌拿上就走。等他走到门口了,商吟啸忽然又问:“你是怎么说服阿蓝的?” 商远停下脚步,回头轻轻扬起嘴角,“我没有说服她,只是请她拖延几天签约的时间罢了。” 商吟啸愣了一下,看着商远走出去,他歪了下头,轻轻吐出一个“wu”的气音,突然笑起来。 “商总,这……”孙秀都惊呆了。 “有点意思,跟我玩信息差。”商吟啸靠在椅子上,脸上没有被欺骗的恼怒,反而露出一丝欣赏。 孙秀苦笑了一下,也说:“不愧是您儿子,他太聪明了。” “对啊,不愧是我儿子……”商吟啸的笑里多了点苦涩。 如果当初没有犯错,赵明镜没有死,商远也不会站到自己的对立面。 ……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沙沙沙”的写字声,杨一心落下最后一笔,抬头看墙上挂着的钟,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大家都还在奋笔疾书。 他举手示意自己写完了。等监考老师检查完他的个人信息,确认填写完整,就让他从前门离开。 考试结束后教师团现场阅卷,很快就能出成绩,因此做完卷子的学生都需要去小礼堂等结果以及颁奖仪式,各个学校的带队教师也都在礼堂等候。 理化生同一时间考试,杨一心进礼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全三科第一个写完的,因此受到了各个学校所有老师的注目。 “考试时间都没到就交卷了?怎么这么快,哪个学校的?” “看校服应该是崇理的。” “哦,崇理啊,难怪呢,年年都有这种,混名额的吧?” “有钱就是好啊,什么都能买。这么珍贵的竞赛名额真是浪费了。” 带队老师招了招手,等他过来了,赶紧问:“怎么样?” 第71章 杨一心说:“满分预定。” 他刚说完,附近几个外校的老师转过头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他,凑到一起嘲笑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学生。 温阳市的学科竞赛奖金特别高,就是因为题目特别难,甚至比省级竞赛都难,近几届的最高分是数学的82,理化生几乎没有人能过80,而且满分是120。 过了半个小时,小礼堂里的人差不多齐了,众人聚在一起讨论题目。不多时物理和生物学科成绩先后出了,由一位大学校长一一颁奖,崇理高中拿下了物理的第四名和生物第六名。 然而化学成绩迟迟不出,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 阅卷室里一群老师聚在一起,最中间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教授,摘了眼镜伏在桌面上看一张卷子,周围的老师没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站起身,表情严肃道:“满分卷。” 周围传来三两倒吸凉气的声音,所有老师面面相觑,连老教授都不能从步骤中找到漏洞,竞赛满分卷简直是不可能的。 “会不会……”有老师欲言又止,他想到一种可能但是不敢说。 有人接上了他的话说:“难道泄题了?” 老教授不置可否,半晌后说:“要检验是否泄题,只能重考。” “所有人吗?” “不,这个学生。”教授揭开个人信息,看着上面的名字:“杨一心一个人重考。” 这天没有出化学成绩令大家都很惊讶,要知道阅卷老师有很多大学教授,庞大的教师团改卷子速度很快,不可能一下午出不了成绩。 直到一名老师进来找杨一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们出去,议论纷纷。 等杨一心进来了,坦然告诉带队老师:“他们让我明天上午来重考。”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周围竖起耳朵的人都听到,带队老师拉住他:“小点声,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重考?” 杨一心摊手,“不知道哎,可能是我太优秀了吧。” 带队老师服了,这人心态有点太好了吧。 虽然没有告知原因,但是杨一心多少能猜到,一定是自己的分数太高被怀疑作弊了。他不在意重考一次还是一百次,因为无论多少次,他都有信心拿到高分。 晚上还是给商远发了个信息:我今天不回去。 意外的是商远秒回:怎么了? 杨一心:怀疑我作弊,要我重考。 消息刚发过去,商远突然打了电话来。 杨一心紧张地坐直身体,按下接听键:“喂?” “你没事吧?” 商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一点白噪音,听起来很有磁性。这声音在耳边这么近的地方响起,让杨一心忍不住蜷缩起脚趾。 他太多次用小手段获得商远的关注和关心,对如何让自己显得很可怜已经得心应手,马上就哼哼唧唧地说:“我……我没有作弊,但是他们不信。” 对面沉默了两秒,商远说:“别人信不信不重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杨一心咬了咬下嘴唇,问:“那你相信我吗?” 这话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他骗过商远不止一次,闹到撕破脸皮,他在商远那已经不可信了。说完他就想赶紧找个话题岔开,给自己找补找补。 然而还没等他多说一句,商远突然说:“我信你。” 杨一心微微睁大眼睛,“什……什么?” “我说我信你。”商远说:“听见了吗?小骗子。” 小骗子? 杨一心莫名觉得这个词很亲昵,好像“小傻瓜”、“小笨蛋”,所有骂人的话加个“小”字都要变味。 没等杨一心脸红,商远又说:“用重考证明自己的实力,考砸了别说你认识我。” 杨一心:“那不行,我的化学可是你教的。” “别碰瓷,没教过,不了解。” “考砸了我就到处说。” “那你最好考个高分回来。” “要是不能呢?” “你小命不保。” 杨一心忍不住笑起来,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跟商远这么正常地斗嘴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商远已经不生气,可以重归于好了? “那我好好考,拿个满分。” “嗯。今天早点睡。” “那……晚安?” “晚安。” 商远挂了电话,手指捏着手机在空中转了一圈,扔到桌子上。 他知道以杨一心的韧性和心态不会轻易被质疑声影响,可怜兮兮的就是要求安慰、搏关注。那些小心思和小动作早就被商远看穿了。 商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性,但是知道他一定想要和好。 杨一心……也对我有好感吗? 商远默默地想着:这好感到底有多少?与商吟啸的博弈,我到底能不能赢? 他心里没底。 第二天杨一心精神焕发,整个人充满了快乐而友善的气息,甚至向同车去考试的同学一一说了早安。 说是重考,实际上一晚上根本来不及出一整张卷子,所以只出了十道题给他,题型跟昨天的卷子很类似。 他在三个监考老师的注目下,独自一人在空旷的教室里写完了这十道题。结束后阅卷老师现场批改,他就坐在最后一排等着。 老教授一题一题看过去,眯着眼睛看他的解题步骤,当他看完最后一题,戴上眼镜双眼放光地看向杨一心。 第72章 “教授,怎么样?”一旁的老师问。 “完美的解题,满分卷。”教授说着走到杨一心面前,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参加明年宁科大的自主招生考试?” 宁科大——宁东省科技大学简称,一所国内排名前五十的985大学,位于温阳市内。 老教授就是宁科大的教授,他主动找杨一心,绝对是对杨一心的认可。 杨一心却说:“谢谢您,但我对科研没有兴趣。” 老教授也不强求,点点头又说:“好,没有兴趣就算了,但是如果明年又感兴趣了,还是可以去参加一下的。” “好。”杨一心只是礼貌笑。 老教授越看越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依依不舍地拿着他的卷子走了,走到门口还回头说:“宁科大很不错的,就算不搞科研,也可以考虑。” 杨一心礼貌道:“谢谢您,我一定考虑。” 颁奖典礼还是在那个礼堂举行,当老教授把一等奖的证书颁发给杨一心,并且宣布他的满分成绩后,台下一片哗然。 重考一次仍然满分,他的成绩货真价实,没人能质疑。 带队老师尤为惊喜,马上就在教师群里通报了好消息。杨一心想给商远报个信,奈何一直被老师拉着去社交,腾不出手来。 带队老师喜上眉梢,带着杨一心跟周围好几个学校的老师寒暄。 去年实验高中拿了好几个单科第一,在崇理跟前一顿炫耀,气得崇理的老师直犯高血压。今年出了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满分,这还不是扬眉吐气? 况且杨一心长得好看,又很会说话,在老师们面前不卑不亢地笑着,讲话也得体,比那些书呆子不知道强多少倍。带队老师就差把他当成一块宝,好挂在身上走。 杨一心也极度配合,他就顶着礼貌的笑脸,看着那些质疑他的其他学校老师露出尴尬的神情。他越礼貌,那些人就越尴尬。 温阳一中的老师僵着笑脸说:“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你的指导老师是哪位?” 杨一心微笑着说:“我的化学老师姓刘,叫刘焱斌,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哦!他呀,他还行吧,不过还得是学生底子好。”这位老师明显认识杨一心的化学老师刘焱斌,不过对他的教学实力并不服气,又问:“平时有没有请家教?” “没有呢,不过,”杨一心话锋一转,“我还有另一个老师,是我的同桌,他不仅化学能考满分,数学和物理也能考满分,没有偏科,长得还帅。” “那……那他怎么不来竞赛?”这老师有点被唬住了。 “因为他要把机会留给需要的人,竞赛对他来说太简单了,没有竞争力。”杨一心眼睛亮晶晶。 这老师连连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崇理竟还有学生恐怖如斯,他看着杨一心崇拜的神情,悄悄扯走了崇理的带队老师,小声问:“你们那个杨一心,是不是脑子学坏掉了?” 第40章 你知道商远喜欢你吗 回去的车上,杨一心跟商远通报了好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上课,没有立刻回复。 一回学校,还没回班就敬欣然拦截住,带着他往学校行政楼走。 “敬老师,怎么了?”杨一心问。 “校长要见你。”敬欣然笑着说:“别担心,是好事。” 杨一心跟着她进了校长办公室,校长是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带着眼镜看起来很和善,见他们进来就盯住杨一心问:“你就是杨一心?” “嗯,校长好。”杨一心说。 校长笑眯眯地走上前来,颇有领导风范地握住他的手说:“好好好,听说你拿了单科竞赛满分,很不错呀!” 杨一心忙客气道:“谢谢您,都是学校对我的栽培。” “嗯,不错不错,不过我最近看到一个视频。”校长推了下眼镜,把手机拿出来翻找,“你看看是不是你。” 校长翻了半天都没翻出来,杨一心从旁边够着偷偷看,发现他竟然在翻贴吧。校长还逛贴吧?? 杨一心又看了敬欣然一眼,心里有些忐忑。贴吧里可有他不少黑料,该不会全被校长看在眼里吧? 敬欣然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此时校长终于找到了视频,说:“找到了找到了,来,你来看,是不是你?” 杨一心一看,心里就倒吸一口凉气,这视频竟然是偷拍他在网吧上网。他囫囵看了一眼,赶紧说:“校长,我去网吧是……” “不用说了,我知道!”校长打断他的话。杨一心心里一咯噔,校长却拍着他肩膀接着说:“在网吧还在学习,真是精神可嘉!” “啊?”杨一心懵了一瞬,凑近再看视频,原来是前段时间放月假,自己和王骏扬一起去上网的视频。当时看到一条网课广告,就试听了几节,还记了些笔记。 “你这种学习精神很不错,我觉得大家都应该向你学习,我本来一直在考虑这件事,这次你竞赛第一名,我觉得是个很好的契机。”校长说:“经过讨论,决定免除你的学费!” 杨一心睁大眼睛,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校长又接着说:“鉴于你这学期的学费已经缴纳,这些钱以校长奖金的形式颁发给你,以资鼓励!” 说着校长秘书拿着一块半米长的奖金牌走进来,校长亲手将奖金牌交到杨一心的手上,一名校报记着拿着相机在他们面前蹲下,说:“笑一笑,高兴一点,杨一心离校长近一点,哎,好!” 第73章 杨一心还懵着,听话地露出一个万能笑脸,往校长旁边靠了靠。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杨一心就可以拿着奖金牌离开了。 直到离开校长办公室,杨一心才恍惚地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获得了一笔巨款。他站在行政楼大厅里,把手里的牌子翻过来,数了数上面的数字,竟然有二十多万,合上了学费。 “高兴吗?这是你应得的,努力就会有回报。”敬欣然在旁边说。 杨一心点点头,脸上漾起真心的笑容:“高兴,努力真的会有回报。” 这些钱对他来说是一笔巨款,这意味着以后读大学的学费有了,甚至未来几年的生活也有了保障。这笔钱能给他很大的安全感。 奖金牌暂存在敬欣然的办公室里,奖金过不了两天就会打到杨一心的银行卡上。 杨一心刚到班门口就被团团围住,陈未首当其冲把他拍了踉跄,说:“牛哇一心宝……学霸,你也太厉害了吧?” 自从看过杨一心英雄救美的视频,想到他一拳可以打翻胡默,陈未叫“一心宝贝”的时候总会心里发虚,此时激动之下差点又脱口而出,急急控制住。 杨一心还没说话,化学课代表又两眼放光地凑过来,好像盯住羊的饿狼,追问:“杨一心,你真的考了满分?” “是啊,题目不难,真的。”杨一心谦虚道。 “我讨厌你的谦虚,不,这是凡尔赛,555我课代表不当了,我要跳楼!”化学课代表装模作样地要去拉窗户。 杨一心颇为配合地抱住他的胳膊,说:“别呀,我考这么好可是多亏了你的帮助,你跳楼我难过!” “你真的难过?” “是不是要我哭?我马上就哭。”说着杨一心揉了下眼睛开始飙戏。 突然旁边伸出来一胳膊,从人群里抓住杨一心的领子把他拎了出去。杨一心被迫松开化学课代表的胳膊,一回头看见了商远。 “别在班门口挡路。”商远不冷不热地瞥了化学课代表一眼,松开手进班去了。 杨一心顾不上别人,赶紧追过去说:“商远,我满分,厉不厉害?” 他一脸的求表扬,商远看着他期待的小表情,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杨一心笑逐颜开。 商远也忍不住扬起唇角。 见他心情不错,趁此机会杨一心问:“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谁说的?”商远挑眉。 “你都笑了,你一个月没对我笑过了,总是让我滚远点。”杨一心眨巴眼睛,理直气壮地控诉。 “那我该向你道歉?”商远问。 杨一心当然不敢,说:“道歉不必了,我们和好吧。” “我考虑考虑。”说完商远拿出一张卷子,意思是我要学习了,话题到此为止。 杨一心不甘心地瞅了眼卷子,一张全国卷真题,商远看一眼选择题选项就填出来了,不知道有什么好写的,就是不想轻易和好罢了。于是在心里给他吐了吐舌头。 下午杨一心被叫过去拍照,说是竞赛取得成绩的学生都要贴照片在优秀学生栏上进行公示,作为大家学习的榜样。 杨一心很上镜,摄影师连拍了好几张都爱不释手,不知道挑哪张好。 正拍着照片,突然有人敲门进来,杨一心一抬头,看见商吟啸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校长也在旁边。 商吟啸的目光中仿佛另有深意,杨一心心里一紧,赶紧说:“校长好,商叔叔好。” “拍照呢?”校长慈眉善目地看着他。 “嗯。” “拍了几张,我觉得都不错,挑不出来,您看哪张合适?”摄影师刚好把相机拿过去。 校长看了说:“都不错啊。”又对商吟啸说:“你看看哪个好,这个正面的是不是还行。” 商吟啸摸了摸下巴,看着照片上带着微笑的杨一心,又往后看了两张有一点角度的,无论哪个角度都很好看。不得不说,这个孩子确实是长得好,他以前并没有注意,难怪商远会喜欢。 杨一心在旁边安静站着,忽然见商吟啸抬头看过来,又是那种莫测的眼神。杨一心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眼神里到底藏着什么意味。 最后还是选定了那张正面照,毕竟校长说好,其他意见都不重要了。 拍完照杨一心就陪着校长和商吟啸一起说话,他是商吟啸资助的学生,这次又得了竞赛奖,双方都高兴,免不了问问学业上的事情。 校长对他给学校长脸这事赞不绝口,当然也是说给商吟啸听,商吟啸给学校捐钱又捐楼,也算是交情匪浅。 聊着商吟啸就问杨一心:“成绩这么好,有目标的大学吗?” 杨一心说:“还在考虑呢。” 校长说:“成绩好选择就多,一些顶尖的985都很不错,名牌学校的名牌专业也很重要。” 商吟啸便又问:“那你有想读的专业吗?” 杨一心想了想,他其实并没有切实地考虑过这个问题,长久以来他的目标都是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摆脱过去在泥泞中挣扎的生活,仅此而已。 于是他摇了摇头。校长说:“以你的成绩,确实该考虑下以后的人生目标,目标和理想可不是高考完了就自己蹿出来的。” 杨一心点头称是,“嗯,我会好好想想的。” 第74章 聊了一会儿商吟啸就要走,但是他走前把杨一心也要走了,还给请了几节课假。 孙秀开车带着他们往市区走,目光从后视镜看了杨一心几眼。她见过杨一心一次,那时候商远闹个什么鬼的绝食,她不得已去看看情况。 当时她第一眼看见杨一心,就见这个男孩脸色苍白,一副低血糖的样子,看起来是和商远一起在闹绝食。 她想了很多劝说的话,准备面对商远的拒不合作,没想到话还没说两句,商远就顺从地配合了。她当时就知道,商远是不忍心看这个男孩低血糖。 然而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商远会喜欢上这个孩子。 后座的商吟啸拿着文件在翻阅,他不说话,杨一心也不敢打扰。 这种狭小空间里的安静给了杨一心一些压力,他一般极少露怯,但商吟啸气质中透露出的压迫感让他紧张。他只能望着窗外,想着商吟啸带自己出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车最后停在一家餐厅前,商吟啸总算放下了文件下车,他带着杨一心往里走。餐厅环境优雅清净,服务员领他们进了一间包厢,从包厢的落地窗看出去有后院的小桥流水。 “你想吃什么,自己看看,不用客气。”商吟啸把菜单推到他面前。 杨一心点了几道菜,商吟啸才示意服务员别的按老样子上,看起来是常客。 点完菜,商吟啸不紧不慢地说:“杨一心。” 杨一心应了一声,心道总该切入正题了。 接着就听商吟啸继续说:“你知道商远喜欢你吗?” 第41章 喜欢是藏不住的 杨一心顿时如坐针毡,他没想到商吟啸会突然说这话,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他的态度。商吟啸似乎很平和地就说出了“商远喜欢你”这件事,尽管这意味着他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的。 杨一心很快就冷静下来,他一贯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现在也是一样,只是很意外地说:“您说什么?” 商吟啸笑了一下,“商远跑到我办公室整了那么一通,你竟然对他的感情毫不知情?” 杨一心桌子底下的手立刻紧紧攥起来,追问:“他做了什么?” “他向我要你。” 简单六个字让杨一心的心跳骤然加速,然而商吟啸接着说:“我没有答应。” 杨一心的手指尖陷进掌心的肉里,轻微的痛感帮他冷静。这是正常的,商吟啸不同意才正常。 他问:“所以您今天找我是为了这件事吗?” 此时菜陆续上桌,服务员在桌上布菜,商吟啸没有说话,包间里只有瓷盘子落桌的声响。 此时杨一心的大脑飞速运转,想了好几种可能性,多半都是商吟啸要自己拒绝商远,或利诱或威胁。而自己是个无权无势的穷学生,又有什么话语权? 他心念电转,想着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 商吟啸一边品茶一边等服务员离开,这才慢慢问:“你想出国留学吗?” 利诱! 杨一心摇摇头,“叔叔,我英语不好,不想留学。” 商吟啸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接着说:“你今天说你没想过读什么大学,也没想好学什么专业,现在又说不想留学,你难道对未来没有一丁点规划吗?” “您说的对,也许我还没有想到那么远。”杨一心说:“但是我有很多选择,只是需要时间思考。” 商吟啸说:“但你想过没有,有时候喜欢的选择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您指什么?” “这是一个利益社会、一个关系社会,很多人的梦想都因为没有后台而破碎,很多优秀的人最后被有背景的人夺走机会,就算是钻石也会蒙尘。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而是酒香也需要卖酒人推出去卖。这才是现实。”商吟啸说。 杨一心多少明白这个道理,有真才实学有时候也不够出人头地,有关系走后门的人却能一举成名。而且千里马也需要伯乐。 商吟啸接着说:“而我可以成为你的后台。无论你以后想做什么,有我在,你都可以事半功倍。” 杨一心看向他。毫无疑问,商吟啸给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对于杨一心这种家徒四壁、无依无靠的学生来说,没什么比一个有钱有势的后台更重要,一个光明的未来就摆在他面前,只要他点头,后半生都能无忧无虑。 但是…… “您是有条件的吧?”杨一心问。 商吟啸说:“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拒绝商远。” 果然。 杨一心说:“您何必这么费心,也许商远根本没那么喜欢我,过段时间他就自己想开了呢。” 商吟啸:“那我就管不着了,我只在乎你的态度,以及你现在的决定。” 这话又叫杨一心摸不着头脑了,他没有说话,商吟啸见他如此,便说:“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希望你想清楚自己的人生和商远的喜欢,哪个更重要。” 这顿饭吃得食不下咽,杨一心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商远到底是怎么跟商吟啸说的,又做了些什么,是什么态度。 吃完饭商吟啸送他到学校门口,杨一心下车前说:“您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着他就往学校里跑去,孙秀问道:“商总,等吗?” “等。” 商吟啸开始对他感兴趣了,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看得出来他其实很聪明,商吟啸相信,这样一个聪明的孩子,不可能搞不清楚什么东西对他更有利。 第75章 过了十几分钟,杨一心搬着和巨大的东西急匆匆地跑回来,等他近前来才看出是一个牌子。 商吟啸下车,杨一心正好跑到车边,气喘吁吁地把牌子翻过来,上面写着一串数字——280000.00。 “商叔叔。”杨一心喘着气,“我欠您的还给您。” “什么?”商吟啸不理解。 杨一心接着说:“您资助我的我都还给您,你让我选,我决定了,我要选择商远。” 他看着商吟啸,喘气时候呼出的白气在面前一晃而过,路灯照射下双眼像黑曜石一样晶亮。 商吟啸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间晃了神。 在许多年前的一个傍晚,好像也是深冬时节,天空飘着小雪,年轻的赵明镜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抬头望着他的时候眼睛亮得像夏夜的星辰。 他已经忘了她当时说了些什么,却记得她眼睛里的爱意。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杨一心喜欢商远。 “杨一心。”商吟啸说:“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给你的东西更有保障,而喜欢是会变的,如果有一天商远不喜欢你了,你会后悔的。” “我做的决定,我自己承担一切后果。叔叔,我选择商远。”杨一心目光坚定,将奖金牌靠到车边放好,然后后退一步对商吟啸做了一个深鞠躬,说:“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和关心,以后商远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对不起,商先生,等奖金到账了,我再让杨伯伯转交给您。” 说完他直起腰,转身向学校里走去。 好一个“商先生”,这么快就表明立场了。商吟啸转头看那块奖金牌,表情莫测。 孙秀从车里下来,她刚才听了全程,听见杨一心的话,对他的果断感到非常惊讶,却不知道商吟啸会不会生气,于是问:“商总,这牌子怎么处理?” “带回去。” “好的。” “裱起来。” “?” 孙秀怀疑自己听错了,犹疑两秒后小心翼翼地问:“那……要挂吗?” “嗯。” “挂在哪呢?” 商吟啸想了半分钟,“挂我办公室吧。” 孙秀感觉自己裂开了,“这……这是不是不太合适?”他办公室里挂的可都是国家级荣誉奖项。 “怎么不合适?”商吟啸眉头一皱,“化学竞赛满分的含金量不够吗?” “……够,当然够。”孙秀已经在考虑去哪里装裱的事了。 “而且宁科大的教授邀请他参加自主招生考试。” “……” “不过他拒绝了,挺好的,有眼光,宁科大都是一群书呆子。” 好好好,您说的都对,他最优秀。孙秀笑得脸僵,默默去把奖金牌放到车上。 *** 杨一心往教学楼走,他抬头看向自己班窗户透出的光,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连夜风都不能让身体降温。 商吟啸给出了极为诱人的条件,对于一个穷学生而言,钱与势可以改变他的人生。可是杨一心不想要这些。 杨一心确实缺钱,他什么也没有,可是他是一路摸爬滚打,什么都见过。他见过有的人挥金如土在酒吧买醉,也见过成功人士西装革履彻夜不归。 酒吧里几乎能见到人间百态,他打工的那段时间看到各种各样的人,好多人好像什么也不缺,却也不快乐。 杨一心很长时间都搞不明白,这些人拥有自己所没有的一切,明明在经历着醉生梦死的狂欢,为什么脸上却常常是茫然的。 当今天商吟啸说:商远喜欢你。杨一心突然就明白了,原来钱也没有那么诱人,那些人脸上的空虚是因为他们只有钱。在诱人条件与商远之间,他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商远。 他既能独自从人生的低谷奋力向上游,也就能继续坚持游上去,钱也好,势也好,他要用自己的双手争取想要的一切。只有这一份喜欢,错过了也许再也无法得到,所以此时此刻,他必须紧紧抓到手里。 少年人的喜欢莽撞而纯粹,有了这份喜欢,他就不再一无所有。 回班里的时候晚自习都快上完了,杨一心从后门悄悄进班,看见商远的瞬间心跳奇快,他摸了下发烫的脸,用手背给自己降温。 刚一坐下,旁边一个本子推到面前,上面黑色中性笔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干嘛去了? 教室里很安静,杨一心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仿佛在耳边擂鼓,他转过头,看见商远也在看着自己。 你知道商远喜欢你吗? 你竟然对他的感情毫不知情? 他向我要你。 想起商吟啸说的话,杨一心脸红得简直要炸了,心里好像有一座火山,岩浆咕噜噜地往外冒,心情滚烫。 哪怕刚才对商吟啸说那么硬气的一通话,都没有现在被商远盯着这么紧张! 杨一心捏着笔,手指抠了抠笔盖,垂眸在纸上写:商先生来找我了。 他写完把本子推回去,哪怕不抬头也知道商远的目光快把自己盯出一个洞来了。 杨一心抬头扫视一圈,自己坐在最后一排,班里所有人都在埋头刷题,老师也不在,窗户外面没有偷看的教导主任,天时地利人和。 他舔了下下唇,又在纸上写: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吗?耳朵凑过来。 商远眯了下眼睛,见杨一心一副我没有坏心眼的表情,犹疑了一下还是凑过去。 第76章 杨一心凑到他耳边,突然角度一转,嘴唇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商远一愣,瞳孔瞬间缩紧。杨一心却扬长而去,脸红红的,却靠在桌子边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仿佛一只撩了老虎胡须的狐狸。 这老虎猛地盯住他,明明没有太多表情,眼神却像要吃人。 就在此时,下课铃声响起,班里传来稀稀拉拉的推椅子声,陈未伸了个懒腰转过来看见了杨一心,问:“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下午物理课布置作业了吗?前两天那个卷子讲了没?晚上借我看一眼。”杨一心也站起来,他不敢再看商远表情,跑到陈未旁边说话。 他如芒在背,感觉到商远的视线时刻跟着自己,等借来了陈未的卷子,班里人都走光了,商远却还坐在位置上。 此刻班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杨一心没有地方躲,他怀疑自己做的太过把商远惹毛了。 “商……” 话还没说出口,商远突然拉住他,一下按到墙上,把人压在双臂的控制范围内,紧接着抬手关掉了班里的灯。 教室瞬间陷入黑暗,杨一心缩在墙边无路可退,商远的呼吸很近,他隐约可以看见商远面部的轮廓。但紧接着商远低下头,凑得更近,在几乎亲吻到他的时候,忽然微微侧头到他耳边。 “你跟他说什么了?”商远一说话,灼热的气息就扫在他耳边,他的声音压抑而沙哑,克制着某种亟待爆发的情绪。 “他说你喜欢我,给了好多诱人的条件,让我拒绝你。”杨一心一顿。 “你呢?你怎么说的?”商远问。 杨一心抬手放在他肩上,低声说:“我说,我要跟你站在一边。”他感到商远的呼吸变得很沉,黑暗帮人壮胆,他的手试探地往后一点点抱住商远的脖子,商远没有退,他一字一顿道:“商远,我也喜欢你。” 话音刚落,一个灼热的吻落下来,商远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渡来,杨一心仰起头迎合,腰身被搂住,紧紧与他贴在一起,对方的体温透过衣服过渡来,很烫。 这一刻,压抑在心中的情感喷涌而出,两个都不怎么懂得喜欢的人,在感情上磕磕绊绊,也曾互相伤害,互相疏远。此时按开云雾才发现,原来他也喜欢我。 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是我喜欢你,而你刚好也喜欢我。 杨一心是第一次接吻,当然,如果不算上一次被商远偷亲,这次就是第一次,可惜上次他假装睡着了,蜻蜓点水的初吻他是不会承认的。显得他很没有吸引力。 在他这里,初吻就该是法式深吻。辗转进退间,好像唇齿相撞,商远的吻太猛烈而深入,在生涩的吻技中,杨一心恍惚着甚至产生一种被猎食者吞食的错觉,让他腿软。 但想要更亲近的渴望使他不断贴近,不断回应,商远越激烈地亲吻,他的回应越热烈,简直像在柴火堆里煽风点火,一旦烧起来就要烧尽一切,包括理智、包括身体。 杨一心几乎在短短几分钟内掌握了接吻的关窍,明明已经腿软到靠着商远的支撑才能站稳,却更加放肆地用舌头撩拨。说不清是在被侵犯,还是求被侵犯。 火已经烧得太旺了,他的举动毫无疑问在挑战商远的理智。商远猛地按住他的腰,手掌贴在他的腰窝处轻轻地捏了一下。 “唔……别……”杨一心瞬间腰软下去,喘息着吐露出破碎的一个字,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全无刚才放肆撩拨的嚣张气焰。 “怎么?”商远抱着他,支撑着他软下去的身体,一条腿岔在他双腿间,动作充满侵略感又使两个人更亲密无间。 商远的手掌贴在他后腰敏感处不轻不重地揉着,他顿时不敢轻举妄动,整个人恨不得像鹌鹑一样缩起来。 再那么来一下,今天就别出这教室了,直接原地睡了得了。 此时门外忽然有脚步声靠近,商远这才稍稍退开。杨一心抓着商远的衣服,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 脚步声到后门处忽然停下来,进了隔壁班。 杨一心松了口气,想到自己刚被欺负,他又欠欠地想找回点场子,就笑道:“要是他进来就好了。” “嗯?”商远看着他,喉咙里发出上扬的音调,杨一心听着格外性感。 他凑到商远耳边,故意说:“这样,明天大家就都知道商远和杨一心在一起啦。” 第42章 喜欢哪种姿势 杨一心这张嘴,含毒药的时候能杀人诛心,说起情话来也不遑多让。商远的舌尖舔了一下上颚,今天也算知道物理意义上的嘴甜是什么意思了,确实甜。 再任他这么作天作地,商远可能真会忍不住就地把他给办了。 在巨大的惊喜冲击下,商远找回了一点理智。出于安全考虑,他捏了下杨一心后脖子,把人按着从后门出去。被钳制住的杨一心还不老实,红着脸伸出一只手抱住了商远的腰,腻腻歪歪地贴在他边上走,活像个人形挂件。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杨一心也不想藏,他喜欢商远,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只有一种情绪,主导了他所有的思维,那就是对商远的喜欢。 我喜欢的人喜欢我。杨一心每每想及此,高兴就隐藏不住地显露在脸上。 他们刚走到外面,敬欣然和教导主任忽然从办公室走出来,杨一心在敬欣然面前装乖惯了,一时条件反射地心虚,赶紧把手收回来想往旁边稍稍。然而商远勾着他脖子根本不放,还把他拉得更近。 第77章 “老师好。”杨一心硬着头皮打招呼。 教导主任看见商远就头疼,看他们勾肩搭背的样子,顿时一脸不堪入目的表情,说:“好好一个孩子,迟早被带坏。” 敬欣然在旁边打圆场:“商远还是帮助杨一心进步了的,您看,这不是还拿了个奖嘛。” 教导主任瞪了他们一眼,转头对敬欣然说:“没事就回去吧,我去操场抓早恋了,现在的小孩,小小年纪就亲亲我我的,没个正行。” 说罢他又扫了商远和杨一心一眼,常年抓早恋的经历让他对任何恋爱的味道都极度敏锐,因此隐约察觉这哥俩好有点不太对劲,但被两人的性别蒙蔽,也没有多想,匆匆下楼去了。 敬欣然则说:“你们也快点回家吧,路上小心。” “嗯,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走到外面杨一心才松了口气,商远问:“你怂什么?” “我没怂。”杨一心矢口否认。 “没怂你还躲?” “就没怂。”杨一心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咬死不认。 商远失笑,决定先放过他,又问了一个自己更想知道的问题:“下午商吟啸带你出去了?” 杨一心说:“他带我去吃饭了。” 商远微微皱眉,胳膊从他脖子滑下来,变成一个搂肩的姿势,这是一个不经意的保护和占有姿态。听见商吟啸带着杨一心出去吃饭,他理所当然地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说什么了?”商远问。 “让我拒绝你,但我拒绝他了。”杨一心看着他,满眼期待地问:“他还说你喜欢我,真的吗?” 商远拉开车门,示意他先上车。杨一心矮身钻进车里,还没往里挪动,商远已经弯腰下来,用后背挡住车外的人来人往,抬起他下巴亲了一下,黑色眸子里涌动着热烈的情绪,说:“当然,杨一心,我喜欢你。” 尽管杨一心没有详细说明,商远也能猜得到,商吟啸必然给出了诱人的条件让杨一心选择,商人就是这样精于算计,但他还是选择了自己。 巨大的惊喜兜头砸下,冬天的风再凛冽,商远也只觉得源源不断的暖意涌向四肢百骸。杨一心不怂,怂的是他自己,是自己面对感情的患得患失。 他一度认为自己只要把这份感情埋葬起来,与杨一心断干净,以后就再不会被求而不得的感觉束缚;他一度以为杨一心必然会站在商吟啸的一边,与自己为敌,哪怕做朋友最后也会闹到两败俱伤。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面对选择时,杨一心坚定不移地站到了自己身边,甚至率先说出喜欢。 他就这么一头撞过来,扎进他心里最柔软处,撞开了一扇封闭已久的心门。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变回了那个鲜活的自己,而不是一个成天被怨愤笼罩的丧气鬼。 他突然重新理解了爱的感受——就是在杨一心说出喜欢的时候,他不可遏制地想要吻他。 晚上杨一心纠缠着要商远讲讲他在商吟啸那里做了什么,商远把阿蓝的小木牌拿出来,说:“记得我常看的杂志吗?” “记得啊,哎?阿蓝,你总在看的那个人不就是阿蓝吗?”杨一心之前总是偷偷观察商远,他看杂志的时候只翻那几页,杨一心也就偷看那几页,所以马上认出了阿蓝的名字。 商远说:“是,商吟啸要签下阿蓝,我给他截胡了,让他拿你换。” 杨一心睁大眼睛,“他换了吗?” “要是换了,他今天还会找你谈话?”商远说:“我跟他约定让你自己来选,要是你选择我,他以后再也不能再干预你的任何事情。” 杨一心捏着木牌子,小心翼翼道:“万一我今天不坚定……” 商远一把捂住他的嘴,眼神十分危险,“没有万一,我不想听。” 杨一心忍不住扬起嘴角,在灯光明亮的家里,他和商远挨得这么近,失去黑暗buff的加持,他不免有些紧张。 “先去洗澡吧。”商远收回手。 “嗯……好。”杨一心站起身,匆匆上楼去。 杨一心泡在浴缸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吐泡泡,想到商远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就难掩兴奋。 所以我和商远在一起了,我们在谈恋爱。 杨一心的脸被水蒸气蒸得很红,他恍惚地怀疑自己在做梦。 洗完澡是不是得干点什么? 杨一心想着:不然商远干嘛催我洗澡? 想及此处,杨一心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他知道男生之间大概要怎么做,但也就知道一个大概,稍微详细点的细节都无从得知,毕竟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以前在酒吧,他也遇到过两个男客人是情侣的,不经意间听到他们中一个向另一个抱怨:第一次你都不轻点,疼死了。 杨一心心里打鼓,第一次会很疼吗? 左思右想觉得不能打无准备之仗,赶紧从浴缸里爬出来,擦干净换了睡衣,从浴室里探头出去,见商远不在,蹑手蹑脚地跑回房间里。 他连头发也没吹,头上披一条毛巾吸水,拿出手机给范卓发信息:哥们儿,在吗? 范卓:好哥们儿在加班摸鱼呢,有事? 杨一心:给个网址。 范卓秒懂,回了一个奸笑的表情,又说:网址你打不开,要什么类型的,哥们儿发给你。 第78章 杨一心:g。 范卓:?你干什么?? 杨一心:学习。 范卓:妈的你上学学疯了?! 杨一心:就说有没有吧。 范卓:……你变了,你不是那个无欲无求的杀神了。告诉我,是不是盯上哪个小学弟了?谁在上? 他这一问,杨一心才反应过来还有个上下的问题。谁在上?“难道我有机会在上吗?”的邪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范卓见他半天也不会,便说:行了,不用说,兄弟懂了,等着。 杨一心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了些什么,没几分钟,视频资源发到了他的手机上,封面平平无奇,完全看不出是什么。 他一点开,只听几声激烈喘息声从手机扩音外放出来,他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关了静音。画面里两个纠缠的人影映入眼帘,动作大开大合,开幕就是最刺激的。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叩叩叩”地敲响,杨一心手一抖,把手机倒扣着塞进被子底下,紧接着商远就把门推开了。 “怎么了?”杨一心故作镇定地问。 商远狐疑地看着他,“你屋里什么声音?” 杨一心眨眨眼,“什么声音,有声音吗?我没听见啊。” 他头上盖着毛巾,湿漉漉的发尾滴下水珠,把睡衣衣领滴湿了一片还浑然不觉。商远拿着个吹风筒进来,说:“你又不吹头发。” 杨一心心领神会,转身坐到床边,商远走到他身后,修长的手指捋了捋他后脑的湿发,打开吹风筒给他吹头发。 热风在头顶吹着,商远的指尖轻轻刮过头皮,让杨一心有些敏感。 水分被蒸发,头发慢慢蓬松柔软,商远调小了风力,似乎特别喜欢这种手感,一直摸他的发顶。 杨一心忽然抬头,头顶迎上去蹭了蹭他的手心,商远的手一顿,他又后仰过去看着商远,表情似乎在说:怎么不摸了? 商远凝视着他,忽然把人转过来按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吻下去。然而等杨一心都做好准备迎接这个亲吻了,商远却在最后关头停下来。 “怎么了?”杨一心小声问。 商远的手按在床上,在床上摸了摸,突然伸手摸进他被子底下。杨一心顿觉不妙,一个翻身压住了他的手! “起来。”商远要把摸到的手机拿出来,杨一心却死命按着。 “我的床,应该是你起来。”杨一心跟他较劲,就是不放。他刚才塞手机的时候没有关,百分百还在播放那个视频。 商远皮笑肉不笑地问出致命问题:“你刚在屋里看什么?” 靠,果然听见了!还以为糊弄过去了,原来在这儿等着! 杨一心清了下嗓子,决定启用耍赖手段蒙混过关,“没看什么。” “你确定?” 看着商远眯起眼睛,笑意加深,杨一心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觉被子底下商远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在摸某个按键。紧接着一声喘息透过被子传入耳朵里。商远竟然把声音打开了! 杨一心的脸瞬间爆红,还没开口解释,被子底下又穿出一声:“嗯~啊……再快点!” 靠! 杨一心赶紧掀开被子去夺手机,然而商远的速度更快,一把将手机抽走,又腾出一只手把杨一心按到床上,不给他争抢的机会。 商远举起手机,看到了极其劲爆的视频。看着视频啧啧称奇,意味深长地说:“原来你喜欢这种姿势。” 神特么喜欢这种姿势,杨一心甚至都看不见是什么姿势。 视频就这么大音量外放着,商远丝毫没有暂停的意思。杨一心羞耻心都快爆炸了,他哪里是乖乖受欺负的主,就算被商远按住了,也还要嘴硬道:“我在学技术,万一弄疼你了多不好啊。” 话音一落,商远漆黑的瞳孔就定格到他脸上,似笑非笑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哦?” 第43章 背单词 早上杨一心被闹钟吵醒,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在被子里动了动,一头钻进旁边人的怀里。 商远把被子撑开一条缝,说:“别闷死了。” 杨一心哼唧了一声,“闷不死……再睡五分钟。” 昨天倒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是也折腾得够呛。商远原本也没想这么快做这些,可是杨一心都自己送上门了,没有不做的道理。 只能说,这波啊,这波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知道商远想法的杨一心悔不当初,看视频,看个屁! 杨一心算是明白了乱说话的后果,开始还挺爽的,后面被翻来覆去的实在坚持不住了,求饶也没用,差点就绷不住哭给他看,想了想大概只会起反效果,为了保命,还是忍住了。 这一睡再醒的时候天光大亮,杨一心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旁边空空如也,再看闹钟,已经七点半了,早自习都上完了! 他赶紧爬起来找衣服,这时听见门口声响,一回头,看见商远靠在门边盯着自己。他一件衣服也没穿,商远的视线就明晃晃地扫过劲窄的腰身,又流氓地往下看去。 杨一心被看得背脊发凉,默默打开大衣柜的门,走进去,然后反手关上,反正这衣柜巨大,他索性当成换衣间,把自己关在里面换衣服。 外面传来商远的嗤笑。 杨一心穿了一件衣服,把衣柜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双眼睛幽怨地看向他,质问道:“为什么不叫我起床?” 第79章 商远说:“你眼睛都睁不开,我帮你请假了。” “哦。”杨一心幽幽地再把衣柜关上,继续穿衣服。 外面下了一夜的雪,白天的时候一出太阳就开始化雪,恨不得把一切温度都吸走,杨一心下车的时候冷得一个哆嗦。 第一节 课已经开始上课,学校里一个人影都没有,杨一心挨到商远旁边,偷偷把手塞进商远的衣兜里,商远顺势握住他的手,把他冰凉的手指裹在掌心里。不多会儿,两个人的手都微微发汗,驱散了寒意。 刚走到教学楼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俩干嘛呢?” 杨一心条件反射地抽手,但是被商远握住不放。两人一齐回头,看见教导主任表情严肃地瞪着他们,眼睛像能洞穿人心思的大灯泡。 “老师好。” 教导主任问:“你们怎么现在才来?知不知道都几点了?!” “请假了。”商远说。 “什么原因请假啊?” “他身体不舒服。”商远冲杨一心侧了下头。 主任看了杨一心一眼,满面红光不见有什么病态,正要质问,杨一心突然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主任还是挺喜欢杨一心的,平时乖巧很少惹事,就姑且相信了身体不适的说辞。 转而又怒视商远:“那你呢,你怎么也现在才来?别跟我说你也病了啊!” “我照顾他。”商远说。 “他不能去看医生?用得着你照顾?”主任突然注意到杨一心的手在商远兜里,瞬间刺激到那根抓早恋的神经,指着他们道:“手干嘛呢?!手拿出来!” 商远握着杨一心的手一起拿出来,无奈道:“他手凉得要生冻疮了,我兜里暖和。我们都是男生,您不会连这个也要管吧?” “男生怎么了?我告诉你,就算是男生……”正要教训人,突然一阵狂风吹来,主任只觉得头皮一凉,有什么东西从头上滑下半截。 杨一心瞪大眼睛,看着主任滑落半截的假发片,以及头顶正中光秃秃到反光的头皮。他从没见过这么圆润的地中海,简直像一个……河童。 “主任,您假发掉了。”商远笑着贴心提醒。 主任抬手一摸,顿时脸色铁青,慌乱地把假发片按住,看着商远毫不掩饰的笑意,勃然大怒,指着的脸怒道:“用不着你提醒!你、你、你们爱握手是吧?好,给我握着,今天谁也不准松!” 商远为难道:“这不太好吧?” 见他如此,主任还以为抓住了他的命脉,冷笑几声,“不仅要握着,还要手指头扣在一起,快点,别磨蹭!” 商远只好“勉强”答应,手指绕到杨一心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 这样主任才算满意,调整着头上的假发片走掉了。他相信经过这一天的折磨,既能磨砺商远的臭脾气,又能让杨一心了解到跟商远走的太近的坏处,一举两得。 等主任走了杨一心才松一口气,正要把手抽出来,商远却把他往旁边一拽,抬起相握的手说:“没听见主任说的吗,今天谁也不准松,你想被处罚吗?” “那你怎么写字?”杨一心问,他握的是左手,但商远握的是右手。 商远又抬手左手,杨一心马上想起来,他的左手也能用。 班里正在上语文课,两个人走到前门一起喊:“报告。” 敬欣然正在板书,随口道:“请进。”她侧头看了一眼,突然反应过来,“等会儿!” 两个人停在讲台边,班里前前后后都伸着脖子看,好几个女生捂着嘴激动地偷笑。 敬欣然捏着粉笔,睁大眼睛问:“你们俩牵着手干什么?” “报告老师,是主任让牵的。”商远朗声道。 班里传来细碎的笑声。敬欣然不能理解,“主任?” 商远接着说:“主任还说了,必须十指相扣,今天松开就处罚我们。” 班里瞬间爆笑。敬欣然也觉得这场面滑稽,碍于身份不能笑出来,就用力拍了拍桌子,说:“都安静,你们两个回自己座位去。” 于是两人又牵着手从前排往最后一排走,陈未看见这种场面,实在是忍不住,偷偷把手机拿出来拍照。才刚掏出手机,就听见讲台上惊雷般的一声:“陈未,手机交上来!” *** 商远左手不常用,但是用起来也不生疏,甚至写字更加工整,右手写草书,左手就能写行楷。 鲜少看见他上课一分钟都不开小差,字还工工整整,杨一心觉得格外新奇,一边写自己听课一边偷瞄他。 瞄着瞄着就从纸上看到脸上,高挺的鼻梁和锐利的眉骨,显得侧脸格外立体线条锋利,简言之就是帅。 两个人的手紧紧贴着,杨一心的手心感觉到他掌心的一出凸起,这是商远手上的旧伤。杨一心第一次这么紧密地感受这道旧伤,好像这伤也生在自己的手心里似的。 他有些感慨,这是怎样的缘分,让他们能再次相遇,甚至成为最亲密的关系。但他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永远也不会。曾经那个落魄的小偷已经成为过去式,还有乖张的、自私的、两面三刀的杨一心,都会成为过去式。 他想变成更好的人,才配得上商远。 察觉到杨一心在偷看自己,商远在本子上写:好看吗? 杨一心眼睛一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手指在他手背上有规律地点了几下。商远没有觉察到规律,杨一心就又重复了一次。 第80章 这次商远有所察觉。 –·–– · ··· y e s 竟然是摩斯密码。商远忍不住扬起嘴角。哪个男孩还没有个中二时期呢,杨一心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懂了。 有了加密通信手段,不用总感到可惜。杨一心眼睛一转,手上又开始捣乱。 – ––– ··– –·–· ···· –– · touch me –·– ·· ··· ··· –– · kiss me 商远的手陡然收紧,杨一心转头冲他无辜一笑,手上慢条斯理地点出下个单词——get into me。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商远手背,又轻又痒,与讲台上粉笔在黑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趁着老师转过去,他甚至隔空给了商远一个飞吻。 仗着班里有人,杨一心把熊心豹子胆发挥到极致。 一下课他就被商远堵在厕所隔间内深吻,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这极大影响了杨一心的发挥,只能单手抱商远脖子。而商远的手撩开他的衣摆探进去,单刀直入地往下走。 杨一心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抓住他手腕,低声道:“别。” “上课说的话再说来听听。”商远在他耳边说。 “这可是公共场合……唔……”杨一心不肯说,商远就继续动作。听着外面有人进来,杨一心咬着下唇不敢出声也不敢动,把脸埋在商远胸前,手紧紧抓住他后背的衣服,整个人都在发抖。 进来的同学很快就洗手出去,商远这才又问:“说不说?” “我说我说,你先别动。”杨一心溃败了,只得到他耳边小声说:“touch me,kiss me。” 到最后一句,他憋了半天也难以启齿,直到商远又要使坏,他才嗫嚅道:“get into me。” 谁料商远听见最后一句并没有停下来,到底变本加厉。 “你……”杨一心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信自己被彻底地欺骗了,眼前好像在放烟花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开,掠过五光十色的光影。 他这次算是把自己给彻底作进去了,最后才发现自己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咬的不是自己的胳膊,而是商远的胳膊,留了一圈牙印。 商远拿卫生纸给他清理干净,问:“下次还背单词吗?” 杨一心哪里还敢惹他,上课铃都响了,再过会儿肯定有人要找过来,于是亮出三指发誓:“再也不敢了。” 商远把卫生纸扔进垃圾桶,慈爱地笑着把杨一心的手指捏回去,说:“不,我爱听,下次接着背。” 杨一心顿时双腿发软,一时间似乎魂飞天外,已经没得救了。 第44章 回怼记者 杨一心老老实实地上课,暂时不敢作天作地。这也不能怪他,有时候作弄人的念头会突然出现,尤其面对商远这个厌世脸,就是忍不住想招惹一下,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崇理第一仙女群里简直炸锅了,牵手照传得满天飞。也就教导主任不看贴吧,不知道真实情况,还以为能让这俩人被众嘲一整天,结果现在被冠了个外号叫“月老”。 仙女群里首先开始广泛使用这个外号,每天都有人说:夭寿啦!月老又去剪红线啦! 导致教导主任的威慑力极大下降。 过了几天,教育报的记者来校采访,特别采访了化学竞赛满分的杨一心,杨一心也很懂套路,说的都是些客套话。 女记者其实想写一篇关于他的特别报道,所以对他的过于官方感到很头疼,小小年纪就这么圆滑,尽说些万能的废话,缺少个人特色。 感觉到他的警惕后,女记者决定迂回一下,就开玩笑地问:“有同学说过你长得帅吗?” 这个问题很容易拉进他们的距离,加上记者利用自己的女性优势,也很容易让他产生亲切感。 杨一心也开玩笑地回答:“有,背地里夸我的比较多吧。” “那有女生向你表白吗?” “有。”杨一心就回她一个字,倒要看看她好不好意思再八卦下去。 听见他这一个字,女记者就感觉这个学生不好聊,于是自己圆回来:“所以你还是觉得学习为重?” “是的,学生当然以学习为重。” 女记者接着问:“我了解到你是今年才转学到崇理来的,为什么会高三转学呢?不怕影响高考吗?” 杨一心回答:“崇理的学习氛围更好,我觉得即使有影响也是好的影响。” “那你会对新学校有不适应吗?” “没有,老师和同学都很热情地帮助我。” “你以前在十七中上学,但是十七中一直以来升学率都很差,而且经常有学生打架的情况发生。你以前在十七中的时候有受到一些校园环境的影响吗?你是怎么在那种环境下保持成绩的?” 杨一心抿了下嘴唇,他不太想聊十七中,于是回答:“受环境影响不大,不用管别人,自己好好学习就行了,除了努力之外没有别的方法。” “那你就没有卷入一些自己不想掺和的事情吗?”女记者似乎意有所指。 杨一心摇摇头,“我尽量避免。” “我昨天去了十七中,打听了关于你的一些事。”女记者停顿了一下,“听那里同学说,你好像打架很厉害,老师也说你是个管不住的学生。” 第81章 杨一心隐隐感到不安,“您到底想问什么?” 她接着说:“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崇理的师生和十七中的师生对你的评价截然相反,仿佛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想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你。” 杨一心说:“也许是您打听错人了吧,就算在十七中,我的成绩也名列前茅。” 记者听出来他是在偷换概念,于是说:“与成绩无关,是你这个人,包括德智体美的各方面。我想知道一个坏学生——当然,我说的这个‘坏学生’是打了引号的,也就是你为什么会变得像现在这么优秀?” “坏学生。”杨一心笑了一下,“您又没跟过去的我接触过,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新闻记者不该相信道听途说的吧。” 记者也笑了,竟然教训起自己来了,不过这也正说明自己说对了。她放出杀手锏,“我看了你的处分记录,高一就因为打架差点被退学,旷课和早退的次数也不少。说实话,我很少见到一个学校的学生违规记录能有那么多,让我大开眼界。” 杨一心脸上所有表情都消失了,他站起来,“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还有课要上。” 记者也站起来,在他走出去之前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其实很佩服你,每一个人过去都会犯错,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改变自己。” “也许您搞错了,我现在根本没有改变。”杨一心说。 “不可能,你看你现在,多优秀啊,怎么会没有改变呢?” “那是你只能看到表面。” “我觉得不是。”记者走到他面前,知道今天他不会轻易松口,于是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竞赛满分的学霸,给个面子吧,要是考虑好了随时打给我。” 杨一心看着名片,半晌后接过来,忽然露出一丝讥笑,“您这么坚持采访我,甚至挖掘我的过去,不就是为了写出博眼球的报道吗?说到底,您的目的就是利用我的故事赚流量。怎么,连教育报也要向流量媒体靠拢吗?” “你……”记者脸色微变。 杨一心把名片塞回她手里,“您放弃吧,我不会再接受采访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女记者一人在原地蒙圈。 杨一心走到楼梯转角,立刻懊恼地踹了一脚墙根。他一时没忍住又把人给怼了,还是个记者。 “我去!”他额头抵在墙上自闭。 明明决定了要改变自己,结果才被激了两句就本性复发,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好好拒绝不就完了吗?干嘛讽刺人家呢? 杨一心叹了口气,倚着窗台看向远方。在十七中的经历确实不光彩,打架、旷课、早退都是家常便饭,这学校烂得像一摊臭泥,老师不在乎升学率,学生也不在乎能不能毕业。 既然离开了十七中,他就不想再回忆那一段过去。他厌恶这所学校,也厌恶那个堕落的自己。所以那记者非要追问,也别怪被怼。 今天就这样吧,就当做犯了一个小错误,下次不再犯就行了。 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他正准备回去上课,敬欣然忽然找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采访完了吗?”敬欣然拿着手机,神色有些严肃。 杨一心说:“嗯,我正准备回班呢。” “你等一下,”敬欣然走下来说:“我刚接到你伯伯的电话,他说撞死你母亲的凶手抓到了。” 杨一心愣了一下,她又说:“你要是想去看看,我可以给你批假。” 撞死杨申的凶手抓住了。杨一心想:那又怎么样? 他的内心毫无波澜,但看着敬欣然关切的神色,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冷漠,至少应该愤怒,应该悲痛,应该泪流满面。 可是在这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装不出来,只能木然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头,说:“老师,我不去。” 敬欣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好。” 说完她也没催促他回去上课,转身自己走了,把楼梯转角的一片安静留给他。 杨一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回班去了。 他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是记者说: 你看你现在,多优秀啊。 是什么改变了你? 一会儿是敬欣然说: 撞死你母亲的凶手抓住了。 两种声音在脑海里响个不停,让他静不下心来,他很想把这些话从脑海中抹除,却越想忘越忘不掉。 “杨一心,你来回答,这一题该怎么解?”数学老师突然叫道。 “呃……”杨一心站起来,从题册上扫了一圈,不知道在讲第几题。 此时旁边商远伸过来一只手,手指点在一道题上。杨一心迅速过了一遍,开始作答。 下课后商远支着脑袋奇道:“想不到有一天轮到我给你打掩护。三好学生,你怎么了?” “困,晚上没睡好。”杨一心笑着凑过去说:“还不是怪你。” “如果没记错,昨天十二点就放你睡了。”商远戏谑道:“难道你做梦梦见什么了?” 杨一心说:“梦见你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该怪你吗?” 要是颁发个甜言蜜语奖,杨一心拿第二都没人敢拿第一。 商远被他取悦,先是主动投降,“可以,怪我。”然后突然话锋一转,“少转移话题,上课到底在想什么?” 第82章 “想你也不行?” “行啊,但是想别人不行。” “我没想别人。” “想女记者呢吧,长得漂亮吗?”商远语气凉嗖嗖的。 这也能猜到。 杨一心咽了口口水,一般商远这个表情加这种语气,自己就完了。赶紧解释:“没想她,就是……就是一些,啧,放学再说行不行?太复杂了,我一下说不清。” 很少见他这么纠结,商远看着他确实苦恼,于是安抚地捏了捏他后颈。 结果到了放学,一回家杨一心就扔了书包,在客厅里猝不及防地去吻商远。 商远自然是照单全收,在沙发上拥吻在一起,干柴烈火一触即燃,杨一心脱掉外套又准备脱里面的t恤,被商远按住了,“干什么?” 他仰着头说:“我们做吧。” 商远眸色暗了暗,仍按着他的手,“什么都没准备,你会受伤的。” “没关系。”杨一心亲了下他下巴,另一只手摸下去,将投怀送抱进行到底,“我不在乎。你都有反应了。” “我在乎。”商远把他另一只手也抓住,送到嘴边亲昵地吻了一下,“第一次会疼,明天还要上课,再等等。” 杨一心手指尖抖了一下,被亲吻的手背像被羽毛扫了一下,痒痒的,触感又是温软的。 他感觉到自己被商远珍惜,他都做到这份上了,但是商远第一反应还是为他考虑。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在他心里咕噜噜地冒泡泡。他喜欢这种感觉,一种被爱的感觉。 “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商远冷静地问,他明显感觉到杨一心的反常。 杨一心窝进沙发里,神情有些犹豫。 商远坐到他旁边说:“就像你选择跟我站在同一立场一样,无论发生什么,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他捏着杨一心的下巴转过来,与他四目相对,“杨一心,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在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完全信任,这个人就是我,也必须是我。” 信任——杨一心都快忘了这个词怎么写。他有一种错乱感,不知道过去和现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就像伪装得久了,面具会长在脸上,再也摘不下来。 当他全部了解对过去的我,还会这么喜欢我吗? “给我点时间,我想好好捋一下,等过两天月考完了我再告诉你,行不行?”杨一心说。 “行,我随时洗耳恭听。” “商远。” “嗯?” “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想要你的回答,想听真话。” “我,商远,永远喜欢杨一心,时间会证明一切。” 时间会证明一切。 就像爱过他的父母,时间证明了他们的爱会改变,连血缘亲情也能形同陌路,仇恨加身。他喜欢听商远的告白,却对爱没有足够的信心。 第45章 真实的杨一心 月考如期而至,杨一心还是没加入对答案小分队,以前他是不敢对,现在是没必要对,他有感觉,这次会考得很不错,就连弱项英语也有一定的把握。 背单词是需要技巧的,包括但不限于商远的亲身教学,折磨并且快乐。当然,这种家教最好不要常用,副作用一般体现为使用后双目无神,双腿发软,神志不清,症状严重的会不自觉地念念有词,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念的是:“c.o.n.t.i.n.e——contine,继续。” “错了。”魔鬼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仿佛要把他的灵魂拖进地狱。 “错、错、哪错了?”杨一心被吓得一抖。 “自己想。” “……等一下,再给我一次机会!”杨一心惊慌失措,抱住自己缩成一个球,“c.o.n.t.i.n.u.e!继续!” 然后商远就继续了。 有道是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经过如此这般刻苦的学习,此次英语不上一百一都对不起自己精神和身体的双重付出。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杨一心考虑了好几天。他一直都很犹豫,考完试后,他问商远:“你想去我家看看吗?” 商远没有拒绝。 车从市区穿过,拐进一道岔路后道路渐窄,路面也变得有些颠簸。司机没走过这条路,车速稍微快了点,过一个坑的时候车身巨震,发出“哐”的一声响。 “师傅你就到这儿停吧,我快颠吐了。”杨一心赶紧把他叫停。 车停在一家五金店门口,商远下车后往前望去,一整条路全是卖五金的,还有家具零配件、定制门窗。一家小卖部夹在一个小位置,门店很窄,只有柜台的烟摆在最显眼处。 杨一心沉默地带路,商远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天气严寒,好多店都冷冷清清的,从门口望进去连个人影也不见。 一个卖包子的小摊突兀地立在路边,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靠在椅子里休息,看见来了两个人,口音很重地喊了一句:“刚煮的煮包子,热乎的!” 杨一心没理他,他就又靠回椅子里,双手插在袖子里,双目无神地继续发呆。 等走过了小摊,杨一心拐进一条巷子,原本就是阴天,一进巷子更显得昏暗。商远抬起头,发现巷子里连一盏路灯都没有,白天走就很阴森了,不敢想象晚上会多黑。 这就是杨一心常走的路,过去那些年,他每天晚上都要一个人穿过阴森黑暗的巷子回家。商远心里忽然很难受。 第83章 走着走着杨一心突然停下脚步,商远看向前面,发现一个横倒在路中间的垃圾桶,各种餐盒果皮酒瓶散落在地上,令人作呕的饭菜异味在巷子里漂浮着。 “真服了。”杨一心暗骂了一声。 商远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并不是真的很生气,而是有些无可奈何,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又忍不住恼怒。 杨一心转头换了一条路,说:“里面住了个男的,喝多了总出来发酒疯,次次都踢垃圾桶。” “没人管?”商远问。 “有啊。”杨一心说:“跟他理论的勇气被打骨折了,他也就被拘留了几天,出来还变本加厉,后来……”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怒骂:“***臭**迟早喝酒喝死,怎么还不死啊!*****!死全家的臭**玩意儿!” 杨一心摊手,“后来就这样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喝酒喝死。” 商远又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他们绕了个弯路,最后进了一个单元,筒子楼昏暗的入口亮着一盏白炽灯,灰色的墙壁有水泥脱落,潮湿的墙根、窗台底都爬上青苔。 杨一心抬头看着上面,商远问:“不上去吗?” 他摇摇头,“房子一直都是租的,现在已经交还给房东了。” 商远突然记起,杨一心第一天去他家的时候只拎了一个箱子和一个包,不可能是这么多年的全副身家,于是问:“你家里东西搬完了吗?” “不想要了,反正是我妈的,不是我的。”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冷酷至极。商远想从中找到点别的情绪,却丝毫没有。如果非要说,大概唯一有的是怨恨。 还记得有一次杨一心情绪低落,商远问他怎么了,他说:想我妈了。 与现在的语气截然不同。 商远感觉到一个全新的视角打开,一个更加真实的杨一心对自己敞开心扉,而他仅仅窥见一角,就觉不同寻常。 这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顶着油头从里面走出来,他穿着红色破旧的棉衣,衣服上油星点点,边走边冲着路边“嗬——呸”吐了一口唾沫。 一抬头看见外面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十分眼熟,男人定睛一看,还真是熟人,顿时目露凶光,三两步冲上去要扯杨一心的衣领子! 不等杨一心反应,旁边的商远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把他掀开,皱眉道:“干什么?! 男人踉跄了几步,指着杨一心道:“小兔崽子,带帮手来了是吧,你给我等着,我弄死你!” “他惹你了吗?”商远问。 “他把我老婆弄没了。”男人凶恶地瞪着杨一心。 这下商远也感到奇怪了,回头用探究的眼神看向杨一心。 杨一心赶紧解释:“我没弄他老婆,我什么也没干!” “纸是不是你塞的?!”男人在身上各个兜里掏掏掏,最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质问。 这下他就记起来了,临走前,他确实往这人家里塞了一张纸条,提醒他老婆在楼上出轨,没想到他竟然把这纸条留了这么久。杨一心笑起来,“你凭什么说是我塞的?你有什么证据?” 男人把纸条摊开,骂道:“还他妈的说不是你的字?我干你娘!”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字?”杨一心并不生气,又问。 “我就知道!你妈的,老子弄死你!” 这男人一口一个要弄死杨一心,商远在旁边听得眉头直皱,“弄死谁?嘴巴放干净点!” 杨一心拦了一下商远,对男人说:“你认识我的字,因为你去我家偷东西的时候,看见我的作业了吧?” “谁他妈偷你东西?!”男人矢口否认。 “谁他妈给你写纸条!”杨一心原样还击。 “你!”男人想打他,但是见商远也在,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不愿意吃这个亏,于是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指着杨一心道:“别给老子逮住你,老子老婆没了,睡你一样是睡!” 话音刚落,旁边商远突然转身,一拳砸在他脸上!男人惨叫一声,跌进旁边的雪堆里,怒从心头起,想爬起来还击。商远一脚踩在他胸口! “你……嗬……嗬……”男人被踩得喘不上气,用手去扒他的脚,却根本扒不动。 “睡谁?”商远俯视着他,语气冰冷。 男人还想骂,奈何胸口的力道简直像要把他骨头都踩断,没胆子再骂,只能痛不欲生地说:“不,没有!” “道歉。”商远说。 “对……对不起。” 杨一心走到商远旁边,一脚虚踩在他裆上,笑眯眯道:“下次被我逮住,我就弄死你。” “对、对、对不起……”关键部位被踩着,男人脸色青白,吓得发抖。 两人放开脚,男人便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杨一心说:“看,这栋楼里住的就是这种人,有小偷,有醉汉,楼上有家暴老婆孩子的,楼下有站街出去卖的。多神奇呀,大家竟然都住在这里,好像同类相吸似的。在这里住久了,就会变得跟他们一样,我……” “你不一样。”商远抓住他的手。 杨一心沉默了几秒,慢慢将手抽出来,“要去我以前的学校看看吗?” 说着他就转身往外走,商远看着他,背影莫名孤寂,有一瞬间好像他身边又筑起堡垒,悄无声息地与外界的一切拉开距离。 第84章 从单元出去,穿过那条阴森的小巷,走过荒凉的街道,再穿过一条马路,走了十几分钟,马路对面就可以看到十七中的大门。 十七中放假了,大门紧闭着,但是旁边的小门开着,门卫室空空如也,两人畅通无阻地直接往里走。 进门的路直通教学楼,教学楼的门锁起来了,上不去。 杨一心在教学楼前的广场上站了一会儿,带着他边走边说:“这是教学楼,左边那个看见了吗?女生宿舍。右边是实验楼,实验楼新一点。” 他们走到实验楼楼下,杨一心两步跳到台阶上,把铁门上锁着的铁锁抬起来,回头说:“我高一在这里跟人打过架,一挑三,就是用这把铁锁把人鼻梁打骨折了,就这破锁,到现在还没换呢。后来又是在这儿,我又把英语老师给打了。” “为什么?”商远问。 “这英语老师爱骂人,好几个学生想弄他,我就加入了。他们用麻袋蒙起来一人踹了一脚,我踹了两脚,因为他挣扎的时候踹了我一下,我得踹回来。”杨一心指了指头顶,“后来就安监控了。” 他们接着往后走,杨一心接着介绍:“这楼是男生宿舍,我也在里面打过架,不过没打赢。他们太卑鄙了,三个人打不赢,就找个女生把我引进去,六个人一起上。” 商远的心一下揪起来,站在男生宿舍楼下,他仿佛看见那个时候的杨一心被人哄骗着走进这栋宿舍,毫无防备地被六个男生围住。 六个打一个,他就简单一句“没打赢”。商远不敢想这三个字背后是多惨烈的一架,那六个人又下了多重的手。 “不过他们也没好受,有一个直接被退学了。”杨一心又说。 商远问:“难道没人管吗?” “没人管,老师不敢管,校长贪污被抓了,烂摊子也没人想接,你看见那扩音器没?”杨一心指着楼顶上的一个扩音器,“坏的,从我入学就没响过,知道钱去哪了吗?都被校长贪了。” 这简直让商远感到匪夷所思,一个扩音器才多少钱?连这点钱都贪,这是个什么学校,是个什么校长? 杨一心说:“这学校里,老师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学生不过是为了混个高中文凭。温阳最烂的学校可不是开玩笑的。要说有什么可取之处,那就是学费是温阳最低。” “你为什么在这儿待了两年?”商远问:“任何一所学校都比这更好。” 杨一心苦涩地笑了一下,“任何一所其他学校我也读不起了。” 第46章 我们回家 两人并肩走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跑道很破旧,弯道处还缺了一块,也没修补,不知道修跑道的钱是不是也被校长贪了。 杨一心双手揣在兜里,脚下踢着一块小石头往前走,说:“初中以后我就自力更生了,学费都是自己赚的,除了十七中,别的学校我都读不起。” 小石头踢歪了点,商远伸脚给救回来,踢回杨一心脚边,问:“你妈呢?她不管你?” “初中以后她就没管过我,她为了我爸和家里决裂,生下我之后,我爸却要跟她离婚,从那以后她就特别恨我,觉得是我毁了她的人生。”杨一心云淡风轻地说:“其实我也恨她,这样我们也算扯平了吧。可怜杨申女士,明明是自己毁了自己的人生,非要赖在我头上。” 商远多少能理解他的感受,因为他也恨商吟啸,但这种感受又是不同的,因为商吟啸再怎么混蛋,也对这个家感到愧疚,妄图补偿。而杨申不同,他们的恨是双向的,是母子反目成仇。 “她是我亲妈,再怎么不对,也生了我养了我,可是她死的时候,我一点也不难过。”杨一心停下脚步,把小石头踩在脚底,低着头看着脚尖说:“商远,我是不是一个怪物啊?” 商远看着他,心里像灌了铅,沉重得喘不上气。而杨一心不等他回答,忽然又抬头看着他问:“要是有一天商先生去世了,你会难过吗?” 商远哑然,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难过,但是:“身死债消,如果真有那一天,也许我不会再恨他。” 杨一心说:“真好啊,看来你对他还是有一点点感情的。你能说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商远摇摇头,他也说不清。 杨一心长出了一口气,又把脚底小石头往前踢着走,商远却拉住他的胳膊,将他转过来说:“那种感觉我说不清,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怪物。你只是和别人不同。而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你说的对,可是,”杨一心指向教学楼,“你知道吗?以前我在这里的时候,很讨厌这里的人,我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可是等我遇到你,见到陈未、王骏扬还有我们班里那些同学,我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竟然用真心和别人交往,竟然真心把我当成朋友。我突然发现,原来我跟这里,跟十七中我讨厌的那些人才是一样的,才是同一种人,甚至还不如他们。” “前两天撞死我妈的凶手抓住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竟然觉得撞都撞了,抓住凶手又不能怎样。”杨一心看着他说:“我妈到死都希望我爸能回心转意,可是直到她死了,我爸也没来看一眼。商远,冷血是不是会遗传啊,可能我天生就是个冷血的人,根本没办法改变。” 这些话他不说,永远也没人知道,可是和商远在一起后,他有好多话想说给他听,一些秘密根本藏不住。就好像人一旦有了依靠,就变得软弱,变得感性,变得想要倾诉。 第85章 商远思考片刻后说:“你等着,我打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拉住杨一心的手往学校外走。 “去哪?”杨一心问。 “跟我走就行了。”商远拉着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说:“师傅,去滨新区公安局。” “公安局?”杨一心一下明白了他要干什么,无奈道:“商远,没必要。” 商远说:“肇事司机想取得你的谅解,给个机会吧。” “你疯了?”杨一心不能理解他说的话。 商远不置可否,只拉着他的手,一直到公安局门口下车往里走的时候,杨一心才意识到他是来真的。 进去报了名字,警察带着他们往里走,说:“他是肇事逃逸致人死亡,现在在走司法程序,过不了多久就能转移到监狱了。你也别太难过,他一定会受到应有的处罚。” “嗯。”杨一心草草应了一声。 警察打开一扇铁门,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坐在桌边,被拷住双手。见进来两个年轻男孩,男人想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警察按住肩膀呵止。 “警察同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男人看着他们,紧张又小心地问:“你们是杨女士的儿子吗?” “我是。”杨一心走到他对面坐下。 “对不起,孩子,我那天真是喝多了,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个混蛋,我混蛋,我要是下去看一眼就好了。对不起,对不起。”男人十分悔恨,一边道歉一边抹了把眼泪。 “别惺惺作态的,你当时为什么逃逸?”杨一心面无表情地问。 “害怕呀,是真的害怕。我后来一直在关注这个新闻,就在心里祈祷,希望人没事儿,谁能想到……我也想过马上自首,可是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一个人支撑着,我女儿才三岁,我不敢哪!”男人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哭道:“孩子,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我后悔呀,我后悔呀!” 杨一心冷冷地看着他,“你不后悔,你只是想通过我的谅解减刑!” 说完他霍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房间里穿出中年男人悔恨的哭声。 杨一心穿过走廊,又走过办事大厅,三两步跳下大门口的楼梯,脚步越走越快,在门口撞到人也没停。 外面已经天黑了,走出公安局的瞬间他一下迷失了方向,忘了自己从哪个方向来,又该往哪里回家。只是埋头往前走,眼前只有明暗交错的道路,耳边只有呼啸的冬风。 商远追在后面,终于在一棵树下拉住他。他猛地回头,怒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我凭什么谅解他?!” “杨一心……” “撞死人了就应该接受制裁!他女儿三岁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后悔就应该自首,现在在我面前下跪,哭给我看,早干什么去了?”杨一心胸口起伏着,吸入的冷气无法平息内心的恼怒,还有一种古怪的情绪慢慢发酵,却无处发泄,让他很难受。 “杨一心!”商远上前抱住他,他用力挣扎,商远却死死地把他按在怀里,问:“你不是没有感觉吗?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我……”杨一心喘着气,手指紧紧抓住他后背的衣服。 对啊,为什么生气? 撞就撞了,死就死了,有什么可生气的? 杨一心看着远处公安局的大门,某种前所未有的悲痛感破土而出,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流过心脏时,好痛。心里好像突然裂开一个缺口,被掏空了一块。 “我不会为她难过的。”杨一心说:“她恨我,我就恨她。他们说我是个孽种,生下我就毁了她,好啊,我就是孽种,就是我毁了她,她死了我不仅不难过,我还高兴呢。我凭什么要难过啊?商远,你说说,我凭什么为她难过?凭什么?” “不怪你,你没错。不需要为她难过。”商远抱着他,手掌轻轻抚摸他的后脑的头发,听着他哽咽的声音,突然很后悔带他过来。 他想帮他解开心结,却没想过解开的一瞬间,所有积压的难过和痛苦喷薄而出。他没想过杨一心遭受过那么多不公平,连自身的存在都认为是个错误。 被人这样议论和否认的时候,该有多痛苦?他不是冷血,他是用冷血的方式保护自己,撬开这层壳,商远才看见,里面是血肉模糊、千疮百孔。 他看见那把长久以来插在杨一心心里的刀,锐利的、泛着冰冷的血光,这刀仿佛也插进他的心里,搅动着他的心脏,痛得窒息。 “她为什么要生下我,我又做错了什么?”不知不觉间,杨一心泪流满面。 “不要听那些不好的话,你没错,不爱你的人你不必在乎。我爱你,杨一心,我在呢。”商远擦掉他的眼泪,抵住额头,轻轻吻他。 是啊,商远还在呢。他们不爱我,可是商远爱我。 商远看了他以前的家,看了以前的学校。他把自己最坏的样子讲给他听,告诉他,自己是从垃圾堆里长大的,配不上他。 他也曾害怕,知道这一切后商远会抽身而去,可是商远没有。哪怕知道了这些,商远还是站在这里,诉说爱意。 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你在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完全信任,那就是我。 “明天没课。”杨一心眼眶泛红,吸了吸鼻子看着他说:“我不用起床。” 第86章 商远摸着他的脸低声说:“我们回家。” 杨一心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家门,从进电梯的一刻起就拥吻在一起,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谁也没开灯。 视觉被剥夺了,其他感官都变得异常灵敏,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接吻,杨一心躺在沙发上,双手抱住商远的脖子,双腿勾住他的腿磨蹭,空气中浮动着醉人的情愫。 只有靠近商远,他才感觉到安全,和商远接吻的时候,心里空的那一块才慢慢被填满。他突然变得很贪婪,像个幼稚的孩子,想索取更多,把商远的爱全部独占,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而无论他要什么,商远有求必应。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情到深处,商远伏在他耳边低语。 杨一心抱着他的脖子,压抑着喘息说:“你已经给我了。” 第47章 和解 清晨,家政阿姨买了菜开门进屋。冬天的早上天亮得晚,屋里还很暗,阿姨一进门就看见客厅里有个人蹲着,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谁!”赶紧摸到墙边开灯。 灯一亮,就见商远弯腰捡起一件衣服搭在臂弯,回头道:“是我。” “吓我一跳。不是放假吗,怎么起这么早?”阿姨走进去,看见他手里搭着好几件衣服,说:“衣服要洗吗?给我吧。” “不用,我扔洗衣机就行。”商远不动声色地把一条内裤藏到外套底下,上楼时说:“您煮点粥,做了放冰箱就行,我等会下来热。” “啊?不吃早饭吗?一心呢?” “别去叫他,睡着呢。” 杨一心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漂在一条河里,汹涌的河水卷着他往深处去,他拼命挣扎,仰着头到水面上汲取空气。可是他越挣扎,自己却被卷到越深处。 他低下头,看见水里有好多双手拉着他的脚踝,许多狰狞而模糊的面孔挤在脚下,大张着嘴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是个孽种!” “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都是你拖累她!” “滚远点,别再来找我!” “谁让你去找他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毁了我的人生,还想我供你读书?滚!” “你跟你爸一样,让我恶心!” “是你害死她!” “为什么不听话?我都让你别去了!” 那些鬼怪扒着他的腿,想溺死他。 他拼命地向上游,不敢回头,也不肯放弃,可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谁来救救我? 忽然,一双手从头顶伸下来,猛地抓住他的手! 他抬头望去,看见了商远的脸。 商远说:“别回头。” 他紧紧握着这双手,用力踹掉脚下的鬼怪,这些鬼怪撕扯掉他的皮肤,很痛,但是有什么东西随着疼痛一起被剥落、被摆脱。 杨一心睡得天昏地暗,扭曲的梦境纠缠着他,睡的并不安稳。 醒来的时候屋里黑漆漆的,他还以为自己醒早了,天还没亮,直到从被子里伸出手拿起床头柜的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下午四点了。厚重的窗帘遮挡着,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他不知道昨天折腾到几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失控得离谱。 房门被打开,商远见他醒了,去拉开窗帘,屋里才变得亮堂。 “商远……”杨一心趴在枕头上看着他,一张嘴嗓子沙哑得吓人,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腰酸痛的厉害,好像下半身都不属于自己了。 “我在呢?”商远坐到床边,把手里拿的两个盒子放在桌上,用手背贴他的额头试体温,说:“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杨一心闭了下眼睛,梦境太真实,让他有点恍惚。 商远蹭了下他的脸,神色中带着歉疚。 他有些后悔把他带去见那个凶手,用一剂猛药冲刷他心底的沉珂,也许有效,却让也他痛苦。 商远醒得早,他看着杨一心在睡梦中紧皱着眉头,嘴里挣扎地吐出三个字:“我没错。” 他什么也做不了,既不能帮他承受痛苦,又不能帮他驱散梦魇,只能握住他的手,祈望给他一些力量。 “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想了。”商远说:“别让它们缠着你。” 杨一心睁开眼睛,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商远的手,“我没做错什么。” “你当然没错,只是自私的人想把自己的不幸强加到你身上。”商远反握住他的手,“是他们不配做你的父母亲人。” 杨一心眨眨眼睛,把眼中的酸涩隐去,微微扬起嘴角。 商远的手好温暖,真想永远也不放开。 “饿不饿?”商远问。 “不饿。”杨一心看着桌上的盒子问:“这是什么?” 商远:“家庭医生开的药,你有点发烧。” “家……家庭医生?”杨一心愣了一下,突然清醒,一动弹就疼得头晕眼花。 “趴着别动。”商远按住他的腰,手伸进被子里轻轻给他揉。 杨一心的脸色变了,自己这样子被家庭医生看见……他选择把脸埋进枕头里。 “别害羞了,她不知道。”商远看出他的心思,把他的脸解救出来,“别闷死了。” “真不知道?”杨一心狐疑道。 “真不知道。”商远好声好气地哄着:“吃点东西了吃药,行不行?” 第87章 杨一心应了一声,商远就把他抱着翻了个身,在他腰后面垫了两个枕头,让他靠着。杨一心全程任由摆布,感觉自己像个半身不遂的瘫子,说:“要是我半身不遂了,你可得照顾我后半生。” 商远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好笑地说:“照顾。乌鸦嘴少说话。” 杨一心心里暖洋洋的,昨天爆发的难过和委屈如过眼云烟,只留下了浅薄的痕迹。在心中积压的情绪倾泻而出,整个人都变得轻松多了。 他对感情的犹豫和迟疑慢慢消散,他从不轻信任何人,但是这一次他想要相信商远。把整颗心交付给他,并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对自己的感情。 商远把温着的粥拿上来,一口一口喂给他,又倒了杯温水喂药。 吃完药,商远单膝跪在床上,又去抱杨一心,撤走他靠着的枕头,让他趴回床上。 “我想坐会儿。”杨一心说着,突然感觉被子被掀开一半,裤子被扒下来。他头皮发麻,还以为商远又要来,反手扯住被子,虚弱地说:“真……真不行了。” 商远的手一顿,知道他是想歪了,却并不急于解释,反而故意说:“昨天是谁非要的,这就不行了?” 杨一心是典型的说话不考虑后果,要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引火烧身了才知道哭哭啼啼,到最后喊得嗓子都哑了,哭得眼皮都肿了,到现在眼睛都睁不开。 “你……”杨一心还想说两句硬气话反驳一下,奈何真的没有力气了,最后憋出一句轻飘飘的:“算你狠,有本事就来,不带怕的。” 商远哭笑不得,不知道他是真嘴硬,还是发烧烧傻了。 “那你做好准备吧,放松。”商远一说完就感觉他浑身僵硬,无声笑了一下,从床头柜上拿下一盒膏药。 杨一心还以为他来真的,做好了没法活着走出这间房的觉悟,结果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反而清清凉凉的,很舒服。他一回头,看见商远在给自己擦药。 他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还没松完,他猛然反应过来,回头道:“哪来的药?!” 商远头也不抬道:“医生开的。” “你不是说家庭医生不知道吗?”杨一心的脸都绿了。 商远手上动作顿了一下,面不改色道:“她不知道啊。” “不知道怎么开的药?!” “可能是猜的吧。” “!!!” 杨一心很想踹他一脚,奈何实在没有力气,只能任由他去了。过了半晌又回过头说:“涂药就涂药,你能不能别往里面?” 商远抬眼看他,见他面色潮红,眼眶红红的,咬着下唇神色隐忍。商远的呼吸变得有些重,迅速移开目光垂眸说:“内外都要涂,别动,很快就好。” 涂完药商远又出去了,杨一心竖起耳朵听着他下楼的声音,支起上半身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他想上厕所憋了半天了,又不好意思让商远帮忙,只能趁着他不在赶紧往卫生间挪。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沿着墙边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走出去一米就满头大汗。 难怪前段时间商远跟个柳下惠似的,不管他怎么诱惑都不做到底,真照今天这样,他起码得请两天假躺尸。 他每走一步都艰难得很,眼看要摸到卫生间门,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他一咬牙,忍着痛往前一大步去摸门把手。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扶住他的腰,一下把他抱住。 “怎么了?”商远问。 “我……我上个厕所。”杨一心勉强笑了一下,“不用管我。” “那怎么能行,你都站不住了,我扶着你吧。”商远也笑,笑着打开卫生间的门,把他拦腰抱起来往里走。 “不不不,不用了,我站得住,真的……”杨一心无力的拒绝被无情关上的门所隔绝。 门内传来声响:“我手又没残,你别……我自己扶……” “别动,听话,快尿。” “尿不出来……等等,你干什么……我错了,我尿,你放我下来!” …… 两分钟后商远又原样抱着他出来,他脸红到滴血,生无可恋地躺在商远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简直想死。 杨一心一直躺到假期最后一天,商远“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导致他已经不懂什么叫羞耻了,脸皮被训练到比墙还厚。 到最后一天恢复得不错,也躺到不想再躺了,杨一心总算能自由走动,天气还不错,他看着外面的阳光,对商远说:“咱们出去吧。” “想去哪?”商远问。 杨一心犹豫了一下,“去看看我妈。” …… 公墓里有一位老人在扫雪,露出路面的青砖,杨一心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拿着一株白菊,商远跟在他旁边也拿着一株白菊,一起沿着楼梯往上走。 走到中间很快就看到杨申的墓碑,杨一心走到她的墓前,看着女人的黑白照片,心中五味杂陈。 葬礼是杨申那边的亲戚来办的,照片也是杨申的父母选的,所以照片上的杨申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岁。她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看起来单纯而充满活力。 杨一心只草草看过一眼,一直不愿再看,直到现在他才真的看清年轻的杨申长什么样子,很出乎他意料的,与他记忆中的母亲几乎是两个人。 他见过最多的就是歇斯底里的、充满怨恨的杨申,尤其到近几年变本加厉,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找男人睡觉,有时候还带回家里。 第88章 她以为这样就算报复那个负心汉,殊不知只是在作践自己,不管她怎么做,负心汉都不会再回头看她一眼,更不会在乎她的死活。 “我以前只是恨她,现在才觉得,她也挺可怜的。”杨一心将白菊放到墓碑前,有些感慨。 商远也将白菊放下,抬手擦落墓碑上的雪。 看着这照片,倒唤起杨一心的一些回忆,这些回忆已经很模糊了,要很努力才能从记忆中提取出来,而后突然意识到,原来还发生过这些事。 他仔细想了想,说:“我很小的时候,她其实还是跟这照片挺像的,我爸跟她没离婚,他们都对我很好。有一次逛夜市的时候我骑在我爸脖子上,我们跟我妈走散了,我就在乌泱泱的人群里找她。人太多了,我就给我爸做导航,我说往左他就往左,我说往右他就往右,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才终于跟我妈汇合。我记得那天汇合之后我妈抱着我直哭,我跟我爸轮流哄,哄了半天才止住。然后我爸还偷偷跟我说,千万别学我妈,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妈那时候特别容易哭,受一点委屈就哭,天天哭哭啼啼的,但是我被幼儿园的同学欺负了,她竟然跑去跟人家家长骂了好久,边哭边骂,我都被吓着了。” 他陷入回忆,露出一点怀念的神情,转而又变得苦涩,“那时候我爸很爱讲大道理,天天给我灌输男子汉该怎样怎样,他说什么我妈都附和,好像这个男人是她的天。她太依赖我爸了,直到被这个男人背叛还不敢相信,离婚那段时间天天吵架天天哭,可能对她来说,是天塌了一样的感觉吧。” 杨一心叹了口气,“天塌了她的世界就毁了,她有多恨那个男人就有多恨我,如果我那时候年纪再大点,有能力支起她另一片天,可能她不会有今天。” “世界上没有如果,也不该由你承担一切。别难过。”商远握住他的手。 “今天过后,我不会再为她难过,也不会原谅她……可能她也不需要我的原谅。”杨一心看着杨申遗照,说:“母子一场,我不再恨你了,下辈子找个好男人吧。” 自此,杨申成为过去式,杨一心将这块伤疤留在这墓园,然后转身离去,将这段互相仇恨的回忆抛下,脚下走的路只通往未来。 第48章 改变 杨一心晚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但是记不起来,于是没来由地焦虑。 在他转身第四次的时候,商远伸手把他的腰抱住,掖了掖被子说:“被子里热气都被你动没了。” 杨一心后背贴着商远的前胸,又翻了个身,面向他的瞬间嘴唇蹭到他下巴,于是顺势抬头亲吻了他一下,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做?” “你的身体状况做不了。”商远半睁开眼睛打量他,判断他说此话的意图。 “不是!”杨一心大无语,“我是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非做不可的事情,我忘了做。” 说着杨一心起身按开床头灯,一脸严肃。商远也支着胳膊半坐起来,被子滑下去,露出精壮的上身,锁骨上有一道咬痕,腰腹侧面还有三条抓痕,都过了好几天了竟然还看得见。 杨一心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前几天他精神不好,等商远上床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早上商远又起得更早,所以他几乎没看见商远身上被自己挠成什么样了,没想到还自己咬了一口,连是什么时候咬的都忘了。 没想到自己下手这么重,杨一心有点心虚,却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锁骨上的咬痕性感迷人,就像在他身上打下自己的烙印,告诉别人这是我的人,谁也别打主意。 “好看吗?”商远察觉到他鬼祟的目光,问道。 杨一心清了下嗓子,“……好看,等等,你转过去。”说着他按着商远背过身去,看到他的后背——简直惨烈,还有一处被抓破结痂了。 “你不疼吗?怎么都不说?!”杨一心惊呆了,“你都快变成猫抓板了!” “不疼,而且医生给上过药。”商远似乎觉得“猫抓板”这个形容很有意思,脑海中浮现杨一心变成一只野猫,竖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张牙舞爪挠自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笑。医生就来过一次,后面几天你都没管是不是?”杨一心有点恼怒,很后悔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的。 “真没事,还没打篮球磕一下撞一下疼呢,你不说我都要忘了。”商远安慰他,又说:“要不然你亲我一下作为补偿。” 说着他准备转身,却忽然感觉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自己的肩胛骨。 杨一心的吻轻轻落在他后背的伤痕上,舌尖在他结痂的伤疤上打转,抬眼看向商远,鸦羽般的睫毛下,一双剔透的眸子里映出商远的侧脸。 商远回头正与他对视上,顿时喉间一紧,肩背不可抑制地紧绷起来。 他想,自己搞错了,杨一心不是野猫,而是一只狐狸,狡黠而勾人心魄的狐狸,连帮人舔舐伤口都显得情.色。 “杨一心。”商远抬起他的下巴。 杨一心舔了一下嘴唇,毫不在意他眼中因为自己这个动作而泛滥的情欲,狡猾地说:“亲你一下作为补偿。” “不是这样亲。”说着商远低下头攫取他的呼吸,唇齿相碰,节奏是柔和的,缱绻旖旎。 不同于上一次的被动承受,这次杨一心伸出舌头,探入商远口腔,舌尖跃动寻求共舞。明明用的是同种味道的薄荷牙膏,杨一心却觉得很不一样,那是一种商远独有的味道。 第89章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雪夜清新的味道,树叶遮住路灯的迷蒙昏暗,以及在凛冽的寒风中被人裹进衣服里的温暖。仿佛他们只有依偎在一起,靠体温温暖对方才能度过这个严酷的寒冬。 商远口腔里的热度让他欲罢不能,连身体里也燃起一簇火,任外面再怎么寒冷也无法将其熄灭。 他的手抚摸过商远的锁骨的咬痕,心中涌起难言的满足,“商远。” “嗯?” “咬得疼吗?” “疼,怎么办?”商远戏谑道。 “那你咬回来。”杨一心扬起脖子,露出脆弱致命的咽喉。 商远一愣,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低头靠近他的脖子,鼻尖从他侧颈动脉若即若离,鼻息如同搔动人心的羽毛,一点点顺着修长的脖颈向下移,最后在他颈窝轻嗅沐浴露的清香,半晌后才张嘴在他肩膀处咬下。 起初是轻轻地咬,牙齿挨着皮肤,舌头掠过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濡湿一片。就在杨一心被舒服的感觉麻痹时,他忽然加大力度,尖锐的犬齿下压,皮肉凹陷紧绷。 “啊……”杨一心吃痛,却抬手抱住商远的头,留下这个深深的印记。 “疼吗?”商远抚摸着一圈深红色的牙印问。 “吃人也差不多是这个力道了。”杨一心脸上并无痛色,故意打趣。 商远不置可否,要是真吃人,恐怕连杨一心的一根骨头都出不去这屋。 折腾了半天,杨一心还是没记起自己到底忘了做什么,但是心神不安的感受被冲淡了,索性抛之脑后,放肆闹了一会儿重新洗澡睡觉。 等第二天早上,杨一心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从床上翻身而起,赤着脚跑去翻书包。 翻出来一看,一沓卷子全是白的,原来是作业忘写了! 现在是早上九点,下午两点返校,还有五个小时,怎么赶也不可能来得及! “怎么了?”商远被他的动静吵醒,睡眼朦胧地看过来。 “你作业写了吗?”杨一心问。 商远反应了两秒,无情地吐出两个字:“没写。” 杨一心叹一口气,掏出笔,“算了,能写多少是多少吧。” 商远自是毫不在意,平时在学校就是个刺头,只不过从不漏交作业,今天开个先河也未尝不可。但是杨一心不一样,他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单科竞赛一等奖得主,荣获校长奖金,名字还登在优秀学生公告栏上。他辛苦维护的人设不允许他不交作业。 商远打了个哈欠,支着脑袋说:“我帮你写几张,给你抄吧。” 杨一心却说:“算了,我不抄。” “嗯?”商远有些意外。 杨一心在桌边坐定,打开中性笔笔帽,在姓名栏填上“杨一心”三个字,说:“忘了就是忘了,老师批评我也认了。害,说不定我运气好,上午就写完了呢。” 商远愣了一下,他感到杨一心变了,变得更加坦率,少了许多顾虑。也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别人的看法和自己虚假的人设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商远翻身坐起,搬个凳子坐到他旁边,看他在做哪张卷子,也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说:“来竞速吧。” 杨一心转了下笔,今时不同往日,经过几个月的磨炼,他已经不是那个短板明显的杨一心了,即使是面对商远,也有一定的信心能赢,便跃跃欲试道:“来!” 一直到下午返校,作业还是没补完,等陈未转过来想借数学作业抄,发现后桌两大学霸竟然也在赶作业,发觉陈未期盼的目光,杨一心二话不说,把写完的数学卷子递给他。 陈未好奇道:“你怎么也赶作业啊?” 杨一心头也不抬地说:“忘写了。” “你和远哥都忘了?”陈未狐疑地看着他们,突然灵光一现,兴奋地追问:“你们是不是出去玩了,去哪了去哪了,好玩吗?” 陈未像个聒噪的鸭子,叫个没完,以往杨一心都是敷衍着让他一边玩去,这次却抬头用笔敲了下他脑袋,说:“没看见我补作业呢,赶紧抄你的,不抄还我。” “你、你、你怎么这么凶!”陈未捂着并不痛的头,惊呆了,这不是他认识的杨一心,一心宝贝不会凶人的,“你肯定被夺舍了!” 杨一心无语,继摄影爱好和棒球爱好之后,陈未貌似又开始看玄幻小说了,他真怀疑这个人脑袋里装了多少杂七杂八的东西,也许这才是他变傻的原因! “好好好,我被夺舍了,夺舍了也要补作业,友情提示,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杨一心指指数学卷子,“抄是不抄?” 陈未大惊,“我靠!抄抄抄!” 说着他就乖乖转过去抄作业。 卡着最后十分钟,杨一心总算赶完了手上这张卷子,一转头,商远也写完了,把笔往桌上一放,说:“四胜两负,我赢了。” “最后这张明明是我先写完的,三胜三负平局!”杨一心不服。 “你忘了这个。”商远伸出手,在杨一心卷子的最后一题前面,写了一个“解”字。 杨一心语塞,他为了赶时间,确实忘了写“解”,他气闷了一会儿,说道:“算我输了。” 商远却说:“怪了,我也没写。” 杨一心眼睛一亮,按住商远的手凑过去一看,他最后一题果然也没写“解”。杨一心忍不住笑了,说:“你故意的。” 第90章 “故意的,对你好不好?”商远说。 “你最好。”说着杨一心就习惯性地在他嘴边亲了一口。 他跟商远斗得不亦乐乎,全然忘了这是在班里,没上课,到处都有人在走动。亲完了才发觉大事不妙。 站在前两排收作业的庄雨歇震惊地张大嘴巴,无声地盯着他们。 如果她发能出声音,杨一心觉得一定是“啊啊啊啊啊——” 庄雨歇也确实在心里“啊啊啊啊啊——”,她要疯了,杨一心亲了商远,这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 她的大脑兴奋到宕机,直到小组长说了第二遍:“商远和杨一心没交。”她才反应过来。 商远和杨一心没交?他们明显在交往啊!怎么会没交?啊!我在收语文作业,原来是没交语文作业啊! “你、你们的语、语文作业怎么没交?”庄雨歇低着头,脸红得滴血,说话直结巴。 “忘记写了。”杨一心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当初庄雨歇就对他说过,商远好像喜欢他,所以她对此应该也不是一无所知。 “怎、怎么会两个人都忘记呢?”庄雨歇又问。 杨一心笑着说:“因为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啊。” 一直在一起……在一起…… 庄雨歇一不小心看到杨一心脖子上红红的一块,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羞得大脑都冒烟了,赶紧抱着作业逃离现场。 当天崇理第一仙女群里迎来一个萌新,萌新一夜翻遍群相册里的所有画,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然后颤颤巍巍地在群里说:他们俩在一起了。 自从上次杨一心的视频事件之后,群里有一些人表示了反感,后来另一个完整的视频放出来后,大家又松了一口气。但都知道自己被带节奏了,没有见到真实情况就跟风黑,所以现在也逐渐佛系起来,对一些消息持观望态度。 庄雨歇发了这个消息之后,大家还都不太信,你一句我一句地扯,其中也包括陈未。 不过陈未加过庄雨歇的好友,一下就认出了她的头像,赶紧去私信她:“什么情况?你怎么说他们在一起了?” 庄雨歇:……是不是不该说的。 陈未:我靠!你等等! 过了没两分钟,一个群聊拔地而起。 庄雨歇:? 王骏扬:? 杨一心:? 商远:干嘛。 陈未:语文课代表说你们俩在一起了。 庄雨歇:别出卖我!!! 王骏扬:什么?谁和谁?? 杨一心:陈未你要不要用学校扩音器来讲? 第49章 坦率 陈未:是不是真的! 杨一心:别叫了,是真的。 王骏扬:是我错过了什么剧情吗?这个发展是不是有点快? 庄雨歇:直男是不会察觉的。 王骏扬:? 陈未:发红包!发红包! 王骏扬:发红包!发红包! 庄雨歇:…… 商远:[红包] 陈未:我去!五百的红包我才抢了52!我不能接受! 王骏扬:呜呼,199,谢谢老板。 杨一心:……4.2。 陈未:哈哈哈哈你是什么手气啊,我平衡了。 杨一心郁卒,幽怨地看向旁边的商远。商远余光一瞥,心领神会。三秒之后,一个5200的红包发送到杨一心私人聊天框里。 “……这也太多了。”杨一心点开就倒吸一口凉气。 “?”商远对他的金钱观不了解,先是疑惑了一下,紧接着想起他自费读高中的事,除了最便宜的十七中,他再也读不起别的高中。 商远心里不是滋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让他吃那么多苦。商远捏着他后脖子,把人揽到面前亲了一口,说:“以后我养你。” 谁料杨一心回亲了一下,说:“我有手有脚,不要你养。” “我不想看你受委屈。”商远说。 “我这么聪明,谁能让我受委屈啊。”杨一心看着他,知道他心里担心的都与自己有关,于是半开玩笑地补充道:“要是有一天混不下去了,老板就来包.养我,好不好?” “好。”商远认真地回答。 杨一心在心里哀叹,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再被他这样宠下去,自己可能会永远都离不开他。 群里陈未又在嚷嚷着@庄雨歇让她快领,最后一个红包是最大的,可以说是人在家中坐,好运天上来。 庄雨歇没想到自己也有,于是领了红包,乖乖地“谢谢老板”。 陈未:两位老板,今天晚上被班主任留下,是不是一起挨批了? 杨一心:洗洗睡吧,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何止挨批,杨一心不禁回想起生气的敬欣然,语气平静得宛如暴风雨来临前夕,越平静就越让人心惊胆战。 “你们俩是什么情况,忘了写?两个人都忘了?”说完这句话她就长久地停顿,用犀利的目光久久凝视两人。 直到空气安静得要窒息了,她才接着说:“还有写了的,字迹也都那么潦草,龙飞凤舞的给谁看呀?杨一心你是觉得竞赛拿了成绩,就可以不认真了吗?你数理化成绩确实好,但是其他科目呢?而且学习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希望你不要骄傲自满。” “还有商远,我不知道你要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应该为自己负责,哪怕你不想进步,也起码要维持住现在这个成绩,不应该退步!” 第91章 “你们两个自己想清楚,学习永远是为了自己而学。听见了吗?” “听见了。”两个人都不敢有怨言,异口同声地回答。 “听见了就走吧,回去好好反省。”说完敬欣然挥了挥手,等他们转身要走,她又想起来什么,说:“对了,杨一心,上次采访你的记者,她还想再采访你一次,你愿不愿意?” “好,我没问题。”杨一心说。 上一次的采访并不愉快,杨一心还以为这个记者一定很生气,没想到第二天两个人就又见面了。 还是在那间空旷的会议室,还是面对面的两人,记者脸上也一如既往地挂着亲切的微笑,看起来并不介意上一次被言语冒犯。 这次杨一心一坐下就先开口:“我先向您道个歉,上次是我说话太过了,对不起。” 记者有些意外,“没关系,我问的问题也不太恰当,我也应该道歉。” 杨一心摇摇头,“您不用道歉,上次问的问题,我都愿意回答。” 女记者眼前一亮,察觉到他心态的变化,问道:“你之前一直逃避我的提问,现在为什么又愿意回答呢?” 杨一心嘴角微微扬起,“因为有人帮助我走出第一步,我不想再逃避了。” “我能问问这个人是谁吗?” “他啊,他是我的同桌,叫商远。” 这次采访进行得还算顺利,杨一心并没有对她有问必答,但说了很多自己的经历,记者听他讲述在十七中经历的种种,感到一切都非常荒谬,继而又冒出一个想法,也许还可以对十七中进行调查,写一篇关于十七中的深入报道。 她在今天所产生的一个想法,未来会成为一篇受到广泛关注的新闻报道,甚至引起教育部门的重视,从而改变十七中这所学校,改变一些孩子的未来。不过这都是后话。 三天后,教育报刊登了一篇文章——《即使深陷泥沼,仍然仰望星空——从校霸到学霸的逆袭之路》。 杨一心在一天晚上收到了女记者寄来的报纸,那天采访的所有内容她都写进去了,杨一心又有点担心,“你说陈未他们看见了会怎么想?” 商远坐在沙发上拿着报纸看,正对女记者的文笔吹毛求疵,闻言说:“不如问问他们。” “这么直接问,多奇怪啊。”杨一心抱着腿缩在他身边,摇摇头。 “怎么奇怪?”商远放下报纸,“你把我当成陈未,你问。” 杨一心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说:“咳,陈未,问你一件……” “等等。”商远坐直身体,看向他踩在沙发上的脚,没穿袜子,光秃秃的脚指头缩起来很可爱,膝盖还抱在怀里,穿着毛衣整个人缩着像一个毛球,虽然很可爱,但是……“你会这样跟陈未讲话吗?” “这么认真啊。”话虽如此,杨一心还是把脚放下去,整个人端坐好,这才说:“陈未,问你一件事啊。” 商远:“怎么了?” 杨一心:“你看那篇报道了吗?就是关于我的那一篇。” 商远:“看了。” 杨一心:“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商远:“你太差劲了吧,竟然打架翘课顶撞老师,家里还那么穷,我要跟你绝交!” 杨一心:“???” 人言否? 杨一心瞪着他,商远挑眉,“瞪着我干什么?” “你模仿陈未模仿得一点也不像。”杨一心控诉道。 商远说:“怎么不像?” 杨一心:“陈未才不会这么说呢!” “那他会怎么说?” 杨一心跨坐到他大腿上,愤怒地揪住他的衣领子,“他不会这么刻薄,也不会像你这样嫌弃我!” 商远大腿上两团柔软的触感,不由得心猿意马,搂住他的腰,“你看,你自己都知道。” 杨一心一愣。 商远接着说:“你在乎他们的想法,说明你把他们当成朋友,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你的家世、你过去犯的错就离开你,如果他们远离你,说明这种朋友不值得在乎。” “也对。”杨一心想了想,是这个道理,“那你刚才故意那么说,是戏弄我?” “什么叫戏弄?我只是演技不好。” “你……”杨一心被气笑了,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谢谢你!我要洗澡了。” 说着想站起来,结果站不起来,低头盯着商远:“干什么?还不放手。” “不想放。”商远搂着他的腰,又瘦又窄,柔韧性极强,“在我怀里就是我的。” “流.氓逻辑。”杨一心说。 商远伸手在他腰侧一捏,杨一心立刻敏感地弓着腰躲,“你别耍流.氓,十一点了,我要去洗澡了……哎!干什么!别,哈哈哈哈,痒,别挠啊!哈哈哈商……商远……” 杨一心被捏到咯吱窝下的痒痒肉,扭着腰躲,止不住地笑,他扭来扭去,不经意间总是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商远捣乱的手逐渐停下来,神色慢慢变了。 趁他停手,杨一心挣扎着侧身扑到沙发上,“哧溜”一翻身,用脚蹬住商远小腹,又用双手交握住商远的双手,不让他再靠近,喘着气说:“你别再挠我了,我要生气了!” 痒痒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上,杨一心脸颊通红,笑出的眼泪还挂在眼角,说出的话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商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客气地说:“不挠了,放手吧。” 第92章 “真的?”杨一心狐疑地问。 “真的。” 杨一心慢慢松开手,忽然感觉自己脚下地方变硬,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蹬在哪里,条件反射地要缩脚,却被商远一把抓住脚踝。 “对……对不起。”杨一心咽了口口水,脚踝处商远的手像烙住的铁环,掌心热得发烫,而且纹丝不动。 杨一心很慌,自己的脚被抬起来,中门大开,这姿势极其危险。 “怂什么?”商远眯着眼问。 要是放在以前,杨一心第一个不认怂,就是硬着头皮也要正面硬刚,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有点慌。上一次爽是真的爽,疼也是真的疼,给他疼怕了,这几天都安静如鸡,不敢嚣张放肆。 前两天他的伤还没好,也知道商远心软,肯定会顾着他不会做到底,所以还敢撩一撩。但是现在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全身上下就写着一个字——怂! “没有呀。”杨一心心念电转,“我突然记起来,我好像有一篇英语作文没写!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千万不要骄傲自满,我们一起去学习吧!” 杨一心的英语作文都是商远手把手教出来的,商远对他的水平了如指掌,说:“没事,写英语作文也就二十分钟,我帮你检查。不过用我的句式,你得先付费。” “我……我先欠着。” “概不赊账。” “等一下,我……轻……轻点……” 第50章 冉飞星 当然这次商远也还是手下留情,放了杨一心一条生路,当杨一心的怂都写在脸上的时候,他又心软了。 第二天一进班,陈未和王骏扬又凑在一起说话,这次还多了个庄雨歇,更离谱的是,大清早的孙显笙竟然也在他们班里稳稳坐着。 自从陈未建了那个群之后,每天就在小群里散播各种八卦,后来孙显笙不知道通过谁也加进来了,两个八卦之王很快就聊到一起,王骏扬也就算了,他们竟然把庄雨歇也带跑偏了。 杨一心的新闻一出,这群人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等他进班的时候,四双眼睛就从前面直勾勾地盯着他。 “盯着他看什么?还不走。”商远把书包往杨一心桌上一放,把人挡住不给他们看。 “真小气,看一眼都不给。”孙显笙戏谑地抱怨道。 “就不给,赶紧回你自己班里去。”商远说。 庄雨歇在旁边脸红。啊啊啊啊啊,真霸道呀,甜死了甜死了! 陈未第一个从书包后探头,盯着杨一心问:“你好像上新闻了,你看了吗?” “看了。”杨一心被四个人翘首以盼,开始有一丝紧张,他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你以前那么厉害啊?”王骏扬第二个从书包后面探头:“在十七中当混世魔王,我靠,你也太牛了。” 厉害,太牛了——竟然是这种评价,杨一心被夸得有些恍惚。 这书包被视若无物,商远索性也拿开。这一刻杨一心失去了一道保护墙,直面他们的目光——没有一个人目光中有厌恶和鄙夷。 连庄雨歇都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浪……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真的厉害。” “我……”杨一心犹豫了一下,“你们不讨厌那样的我吗?” “怎么会啊!你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你现在很好啊,校霸变学霸,我靠,牛比爆了好吗?!”陈未说。 “不讨厌,很喜欢。”孙显笙故意说:“一心宝贝。” “滚一边去。”商远骂道,“上课了还不走。” 孙显笙见商远要打人,嘻嘻哈哈地从后门溜走了,正碰上敬欣然过来,还打招呼道:“敬老师好!” 他故意叫的很大声,给班里人提醒,王骏扬和庄雨歇听到声音就都回自己座位去了。 杨一心脸上慢慢浮现出轻松的笑意,转头看向商远,商远摸了下他的头,低声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他交到了一群很好的朋友,一群值得交的朋友。杨一心忽然感觉自己非常幸运,身边竟然不知不觉间聚集了这些真心朋友,人生的境遇在改变,每一天都比过去过得更好。 …… 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某座城市的街头酒吧里,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挤在一起摇晃着身体,炫目的灯光不断闪烁,台上dj敲出的鼓点一下一下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而在角落的卡座里,一群人在摇骰子喝酒。一个男生靠在沙发上,眼底有一颗性感的泪痣,而断眉显得人潇洒不羁。他衬衫的衣领开了三颗扣子,脖子上还印了一个红色唇印,不知道在舞池里被谁亲的。 他没有加入喝酒的行列,而是拿着手机滑动,手机的光照在脸上,显得神色阴晴难辨。 一个穿着性感红裙的女孩从沙发另一侧绕过来,坐到旁边搂住他脖子索吻,他却没给回应。女孩抱怨道:“冉少看什么呢?新闻有什么可看的?” 其他人一听都乐了,其中一个男生跟他关系比较好,大声说:“冉少,在酒吧里看新闻啊!我看看是什么好看的新闻,别是切屏偷偷看妹子吧?!”说着他就往他那边靠。 众人哈哈大笑:“还用切屏?这不放出来给大家分享一下?” 那个男生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手机大声念道:“即使深陷泥沼,仍然仰望星空——从校霸到学霸的逆袭之路。我靠,你看的什么鸡毛玩意??无不无聊??” 第93章 “你看他长得好看吗?”冉飞星也不生气,指着新闻里的附图问。 “这谁啊。”那男生瞅了一眼,啧啧称奇,“好看啊,没见过学霸长得好看的。我说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谁呀,长得也就这样,一看就是个穷酸的书呆子!穷酸!”靠在他旁边的女孩有些嫉妒,嘟着嘴气恼地说。 女孩的话音一落,气氛忽然变得怪异,各异眼光望向女孩,还有的偷偷扫向冉飞星。 好一个“穷酸”。女孩不了解情况,但是他们这一圈人都知道冉飞星是私生子,是冉家实在生不出儿子,才不得已把他接回冉家,在此之前他跟着他那个小三母亲,过的日子可不就是穷酸么。 这群人里不乏幸灾乐祸的,等着看他尴尬,冉飞星早就知道这群面和心不和的虚伪朋友在想什么,越是被人等着看戏,他越淡定。 反倒还搂住女孩的肩,把手机上的照片放大给她看,轻声说:“记住这个人,别在我面前说他坏话,听见了吗?” “为什么呀!”女孩感觉肩膀上的手越收越紧,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你弄疼我了!” 冉飞星松开手,笑了笑,“因为他长得比你好看多了丑女,滚吧,滚远点,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女孩怒瞪了他一眼,碍于他家里有钱有势,也是敢怒不敢言,踩着高跟鞋跑了。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发展。 而冉飞星把手机一收,忽然起身冲上台,在嗨到极致的氛围里拿起话筒喊:“今天全场的酒我包了!” 台下一片尖叫声,他的朋友也冲上台,拿着话筒大喊:“冉少大气!冉少!冉少!冉少!” 台下所有人都收到鼓动,一齐大喊:“冉少!冉少!冉少!冉少……” 冉飞星摇开一瓶酒,也不看价位,直对着人群喷涌而出,把气氛拉到了最高潮! 所有人都在喊他的名字,而他心中却有一个名字越来越响:杨一心……只有你不准变。 …… 还有不到一个月上半学期就要结束了,期末考试是八校联考,班里的气氛非常紧迫,每天除了刷题就是刷题。杨一心这个偏科王的弱项在稳步提升,基本上都能稳定过百,他每天沉迷学习不可自拔,到晚上总是累到困了,给商远一个晚安吻就睡了。 看着他总是困到眼皮子都睁不开,商远也就舍不得干坏事,而且商远知道他想冲刺高分,心疼他这种拼命的状态,也就更加照顾他的意愿。更多时候商远都是陪着他学习,到很晚了就督促他睡觉。 禁欲得像个家教。 这一个月很快过去,终于到了联考的那天,考试开始,卷子从前往后传,杨一心拿到卷子,浏览了一遍题目心里就有底了。联考比高考的难度稍微高一点,整体并不是很难。 数理化是他的强项,自然手到擒来,语文英语让他有一丝紧张,但是当他拿到卷子,心就安定下来。 他看见那些题,他以前会空的、会盲猜的、还有乱写的那些题型,在眼前变得非常清晰。看着那些单词,耳边就响起商远的声音,商远教他背过这些单词,它们都是有特征的、有规律的,知其一而知所有。 英语听力题也变得很亲切,在无数个夜晚,商远用无机质的声音为他读听力题,语速与此刻一模一样。他能听到每一个重点词,知道自己最需要听什么,这也是商远教的。 语文的每一道背诵题,背后都有商远不厌其烦地逼着他背书的地狱磨炼,有时候他背到自己都烦了,商远却没有听烦。看着这几道题,他现在可以轻松地默写出来,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作文题是议论文,商远说过,议论文其实最容易拿分,按照结构输出观点,引用案例论证观点。他回想自己和商远一起看的社会新闻和名人传记,商远给了讲他很多万能例子,这样即使遇到不熟悉的题材,也有东西可以写。 当落下最后一个句号,考试也要结束了。 “考试结束,都停笔,最后一名同学往前收卷。” 交完卷走出去,杨一心隔着一条走廊看见商远在另一头,他从人群中穿过去,小跑着到商远身边。 “怎么样?”商远问。 “完美!”杨一心看着他,信心有些膨胀。有商远在,没什么能难倒他。 此时王骏扬也走过来,他堪称心态王者,对于考试结果毫不在意,上来就说:“杨一心,一起去上网啊!” “上网?我也要去!”陈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 “你刚才还哭哭啼啼说没考好呢,不怕挨打呀,还去上网呢。”庄雨歇路过此地,看了陈未一眼。 “你懂什么,这叫及时行乐。”陈未说,“你要不要一起?” “你真牛。”庄雨歇对他此话十分服气,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我不去网吧,你们自己去吧。”说着她就走了。 “哎!商远!”此时孙显笙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问:“你们看见陈轻罗没?” “往那边去了。”商远指向左边。 “谢谢谢谢。”孙显笙也不避讳这里的人,直说道:“兄弟我去约会了,拜拜!” “?约会?他和陈轻罗?”陈未不可思议,这个八卦自己竟然不知道,不禁酸酸地说:“约会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去上网呢,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说着他看向杨一心和商远,却见杨一心一笑,“我也不去上网了。” 第94章 “你们也不去啊?那你们干嘛去……” “约会啊。”杨一心的笑容闪亮亮,光芒刺痛了陈未的狗眼。 “害,那就我们俩去呗,一样的。”王骏扬勾住陈未的脖子,大大咧咧的,心态好得很。 “狗夫夫,见色忘友。”看着杨一心和商远的背影,陈未酸得像吃了块柠檬,转头问王骏扬:“谈恋爱有什么好的?你说是吧?” 王骏扬被他逗得直笑,“是是是,我们单身贵族世界第一好,别酸了,带你吃点甜的去。” “什么甜的?” “新开的甜品店,我请你。” 第51章 假期 愉快的假期要开始了,虽然只有短短二十天,但是放假第一天永远是最快乐的,尤其是不用早起,快乐翻倍。 考完试当天晚上,杨一心就拉着商远去看了午夜场的电影,还是午夜场的恐怖片《咒灵》,一个泰国片。 泰国恐怖片是真的恐怖,搭载鬼神的内核,开头就是一段跳大神,没有鬼都诡异到极点。杨一心全程抓着商远的手,屏住呼吸精神紧绷,在中途被一个突然出来的鬼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商远倒是无动于衷,眉头都没跳一下。 “不然就别看了。”商远见他被吓成这样,小声说道。 “不行,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杨一心挺着不愿意走,心虚地瞥了商远一眼。 失算了,早知道看个别的好了,但是看别的,就没有非看午夜场不可的理由。 杨一心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并不是真的想追求午夜场鬼片的刺激感,而是不想这么早回家。 他有点怕。 放假了,明天不用上课,而且真的禁欲太久了。这些buff加在一起,不就是一个“三天不能下床”套餐吗?! 想到上次做了三天废人,他就生无可恋。商远基本上一天给擦三次药,每次擦药都无比细致全面,好几次上药给他上出反应了,前面一有反应后面就缩得痛。而且商远一感觉到他有反应,就会笑,态度极其猖狂。 杨一心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搓圆捏扁,感到非常耻辱。 最主要的是,真的会痛好几天!! 逃避可耻但有用,看完电影都快凌晨两点了,今夜算是混过去了,杨一心虽然被一惊一乍的鬼吓得不轻,但是他心情很轻松。 看完电影,商远带着他进了一家便利店,店里的关东煮咕噜噜冒着热气,商远问:“饿不饿?” 杨一心摇摇头,商远就拿起柜台边的一盒安全.套放到收银台。 见他此举,杨一心脸色大变,急忙改口:“我不想吃关东煮,咱们去吃火锅吧!” “凌晨两点吃火锅?”商远挑眉。 “有一家火锅店专营夜场,特别好吃,我真的饿了,走吧走吧。”杨一心拉着他往外走,企图把他拉离这个邪恶的便利店。 “等一下,你饿死鬼投胎?”商远拎着他衣领子,慢悠悠地把安全.套的钱给付了,这才跟他出去。 杨一心的企图没有得逞,眼巴巴地看了一眼他的口袋,只能拉着人往火锅店走。 也许是全市的学校都放假了,夜场的火锅店依旧人满为患,商远拿到号的时候眉头都快皱出一个“川”字,此时听到门口的服务员叫号:“请a314号用餐。” 商远看了一眼自己的号,“a345”,很好,要等三十桌。 “都两点了,不然今天……”商远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杨一心极其渴望的眼神,眼巴巴的,活像个出来要饭的小狐狸。 商远被罪恶感吞噬,连饭都不给吃,简直禽兽行为。 于是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把桌上的干果推到杨一心面前,示意他垫垫肚子。 杨一心捏了个话梅放到嘴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计划通。 他们等到了三点,在此过程中杨一心差点就睡着了,还是商远一句:“不然今天回去,明天再来吃吧。”唤醒了他,他立刻坐直,表示:“都等了这么久了,我不想半途而废。” 他的反应过于迅速,商远盯着他,眼中露出一丝怀疑。 晚上吃完火锅快四点,回家的时候已经五点了,杨一心一洗完澡就倒在床上,困得一秒入睡。 等商远进房间,杨一心已经睡着了,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像个蛋饺。商远从外套兜里一摸,安全.套不翼而飞,他的手一顿,眼睛“唰”地盯住床上的人,对其反常举动的怀疑达到顶峰。 杨一心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只觉得肚子痛得厉害,闭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往卫生间跑。 刚坐到马桶上,就觉得小腹绞痛,觉一下就醒了,出了一额头冷汗。 上完厕所整个人都虚脱了,慢悠悠地飘到床边,躺回被子里。 “怎么了?”商远也醒了,看他脸色不好,问道。 “拉肚子。”杨一心一脸愁云惨淡,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商远担心地擦下他额头的冷汗,杨一心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想也知道是半夜吃火锅,还点的中辣,把肚子吃坏了。 商远也顾不得追究安全.套不翼而飞的问题,起床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 女医生拎着医药箱过来,见杨一心脸色不好,还以为又是跟上次一样,在卧室床边忍不住责备商远:“我上次怎么说的?一定要注意安全。你怎么又把人伤成这样了?就算不是第一次,也应该多顾着他呀。” 第95章 杨一心竖着耳朵听,脸都要红爆了,没等商远解释就赶紧说:“您别误会,我就是吃坏肚子了!” 闻言女医生也是脸一红,“你醒着啊。” “嗯。”杨一心幽怨地看了商远一眼。 商远摊手表示无辜,“您给开点药吧。” 女医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给杨一心看完病又开了药,临走前嘱咐,“最近少吃生冷辛辣的,多喝热水。还有,近两天不要进行剧烈运动,懂了吗?” “剧烈运动”懂的都懂,杨一心在心里高兴,脸上依然是尴尬而遗憾的神情,他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连商远也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就这样消停了两天,医生给的药效果奇好,吃了两次肚子就一点都不疼了,杨一心又开始担心起来,时时刻刻地关注着商远。 一天傍晚一个快递送上来,杨一心顺手给他签收了,说:“商远,你的快递,买的啥呀!” 商远在看电视,头也不回地说:“你拆开看看呗。” 杨一心拿一把刀拆开盒子,里面是几盒日文的东西,根本看不懂,他又把包装盒也拆开,脸顿时绿了。 好大一盒套套和润滑! “商远,你怎么买这么多这种东西啊。”杨一心眼皮直跳。 商远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用啊。” “用……用得完嘛?” “用得完。”商远的语气很笃定。 杨一心更慌了。他看看外面,天色还早,忽然心生一计,拿出手机给好兄弟王骏杨发消息:快,打电话给我,找我出去上网! 王骏扬:要我打电话给你? 杨一心:对,救命! 王骏扬果然是可靠的好兄弟,不多会儿就打来了电话:“杨一心,一起去上网啊!” 杨一心坐到商远旁边,问:“在哪上网啊?” 商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鲨鱼网咖,老位置,等你来啊!” “好。”杨一心挂了电话,问商远道:“我出去上网,你去不去?” 此时电视里正在放一个谍战片,剧情正演到男二质问男主:“你为什么要联合好兄弟骗我?为什么?!” 男主神情忧郁,“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对不起。” 商远饶有兴趣地看着电视,手里捏着遥控器把玩,说:“我不去了,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杨一心如蒙大赦,“那我出去啦!”说着他套一件羽绒服就往外跑。 大门关上,电视剧里男二扯着男主的衣领,说:“告诉你,一切的欺骗都要付出代价,你给我等好了!” 商远走到落地窗旁,看着楼下杨一心迈着小碎步快乐地往外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商远转头看向快递盒,神情逐渐明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商远看看时间,已经十点了,杨一心还没回来。他的耐心随着秒针的转动一点点流失。看时间差不多了,他穿上外套往外走。 此时在鲨鱼网咖里,杨一心正和王骏扬凑在一起玩森林冰火人2,杨一心控制着火人从平台跳下来推箱子,王骏扬控制冰人去推反光镜。 “哎哎哎,你角度偏过了,回去点。”杨一心说。 王骏扬本来在打刀塔,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小游戏吸引了,转而跟他玩了一晚上的森林冰火人,听着他的指令转动反光镜,“这样好像可以了,是不是还差个镜子啊?” “你别动,我去推……可以可以。”火人在平台上跳来跳去,转动另一个反光镜。 “那你怎么上来?” “你把那个箱子推下来给我垫脚。” “哦哦哦,走你!” 又通一关,杨一心说:“续作也不怎么难嘛,还是1比较有意思。” “你是不是把1打通关了?”王骏扬问。 “当然了。” 两人正说这话,忽然一只手拍了拍杨一心的肩膀,他头也没抬地说:“不需要饮料,也不加好友。” 过了几秒,一个二维码伸到杨一心面前,他眉头一皱,打游戏被中断最恼火了,便抬头怒道:“干什么,说了不加好友……” “帅哥真不加个好友?”商远拿着手机看着他。 “你……你怎么来了?”杨一心秒怂。 “十一点了,你说我为什么来。”商远说。 “十一点了啊,我都没注意。”杨一心咽了口口水,“网吧里灯火通明的,根本不知道几点了。” “走不走?”商远不跟他废话。 “走,走。”杨一心跟王骏扬道别,跟在商远后面走了。 他看不懂商远脸色,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怎么样,只能一路上插科打诨,“你知道吗,我以前带网管姐姐玩森林冰火人,通关之后她还送过我一张上网卡呢。” “然后呢?”商远问。 “然后我就拿去卖了,厉不厉害。”杨一心说:“后来我同学以为我有便宜办卡的渠道,好多人找我办卡,给我烦死了。太逗了。” “所以呢?”商远又问。 “所……所以我再也不去上网了,怕有人找我办卡。”杨一心看着他脸色,小心地问:“你生气了吗?” “没生气啊,我为什么生气?”商远笑了。 阎王一笑,杨一心的心颤了三颤。 第52章 裙子?? “说吧,为什么躲着我?”一回家,商远就单刀直入地问。 第96章 “没有啊,你想多了,我今天就是搞忘了时间。”杨一心矢口否认,心虚地提议道:“太晚了,洗洗睡吧。” “确实,那去洗吧。”出人意料的是,商远并没有追究,和颜悦色地让他上楼去了。 杨一心几度偷看他的表情,发现他确实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安心上楼洗澡。其实他并不是躲着商远,而是需要时间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他很清楚,第一次那么惨烈地躺了三天,自己也有一半的责任,自己的失控拉脱了双方的理智。本来商远都要停了,自己不知道怎么的脑子抽了,还要惹他,结果后半段再想抽身根本就逃脱不了。 这两天他想了想那天的情形,自己真的太爱招惹商远了,尤其在床上根本忍不住,必须得想办法改改这臭毛病,所以在此之前,只能用逃避的方法暂时保命。 洗完澡他还有点忐忑,没想到商远进屋就关灯上床,说了句“晚安”后就抱着他睡了。 杨一心先是放下心来,又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一箱子快递呢?没准备用? 安心睡了一夜,第二天下午商远说要带他出去玩,上车的时候杨一心问:“咱们去哪?” 商远等他坐进去,自己才上车关门,说:“记得阿蓝吗?” “那个设计师?”杨一心没见过她,但是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 商远说:“她在这边有一个工作室,最近在准备明年春天的一个服装展,让我带你过去玩。” 杨一心有点意外:“她认识我吗?” 商远:“她知道我喜欢你。” 车开进明肃产业园,杨一心看着周围林立的楼栋和花园别墅,问:“这都是商先生的?” “对,他很有钱。”商远说:“后悔没答应他的条件吗?” 杨一心嗤笑一声,回头看商远:“这园区太大了,我心太小,装不下,只装得下你一个人。” 商远堵住他的花言巧语,下车时擦掉他嘴角的水渍,牵着他的手往楼里走。 负责接待的前台送他们上楼到设计部。一出电梯杨一心就差点被门口一团布给绊倒,商远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抬腿把地上的杂物给扫开。 此时两人才看清这层楼的乱象,到处都是杂物,各个角落摆放着人体模特还有超长的衣料架,人倒是不多,有几个人直接窝在一堆布料里讨论东西,乱的很。 阿蓝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也被绊了一下,皱着眉说:“我说让你们收拾收拾,今天有客人要过来,怎么地上还堆着这些乱七八糟的?” “哎,马上就收。”有人答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收拾,反而拿着纸找到阿蓝讨论:“总监,你看这个元素怎么样?我们讨论了一天,觉得这个元素的大面积铺陈会很契合我们的主题。” “是吗,我看看。”阿蓝转眼就忘了自己让他们收拾屋子的事,站在杂物中间就开始看他的提议。 “搞设计的就是这样,你们稍等一下。”接待的人不好意思地对商远和杨一心笑了一下,走过去跟阿蓝打招呼。 阿蓝抬头看过来,立刻向他们挥手,“你们过来了,来,这边太乱了,跟我进去吧。” “蓝阿姨。”商远走过去。 杨一心乖巧地跟在旁边,也打招呼道:“蓝阿姨您好。” 阿蓝看向杨一心,笑道:“我知道你,杨一心,小朋友长得真帅气啊。” “谢谢,您本人看起来比杂志上更有气质。”杨一心自然是夸回去,一张嘴哄得阿蓝高兴。 阿蓝带着他们过了一个走廊,进到对面的屋子,这个屋子干净多了,边上还有一个摄影棚,正在进行拍摄。 阿蓝说:“这边是我准备出的冬季新品,这个月底银镜就会发布,随便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可以直接拿。” 杨一心看着陈列柜里白蓝灰三色系的羽绒服套装和单品,阿蓝把商远拉到一边说:“我帮了你的忙,你欠我一个人情,应该还记得吧?” 当初商远登门拜访,请阿蓝拖延和银镜的签约时间,阿蓝一分钱都没收,是他欠下的人情,于是说:“当然,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提醒一下,我对设计可是没什么研究。” “我早就知道了,你的心机呀……”阿蓝无奈地笑了笑,戳了下他的肩膀。那时候商远上门来,就是用一些设计上的理解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后来她才知道商远根本没学过设计,那天所说的一切都是临时抱佛脚,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我是不指望你能给点什么建议啦,只是希望你今天能做我的模特。”阿蓝看着他的脸,脸上笑意不减。 “我?我没做过。”商远指了下自己,摇摇头。 阿蓝看着他这张脸,十八岁的少年脸上还有一丝青涩,但他面部线条硬朗,眉眼中更不经意地透露出少年人的轻狂,冲淡了青涩的味道,阿蓝甚至看到了一丝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慢。 第一次见他时,阿蓝就觉得他很有意思,尤其喜欢他那种有备而来的自信,等他再长大一些,经历得越多,魅力就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他还会成长,阿蓝已经有所预见。 “没关系,我看中的是你的脸,还有,”阿蓝拍拍他的肩膀,“你的身材。” 等杨一心看完陈列柜里的东西,一回头商远就不见了,只有阿蓝一脸慈祥地盯着他笑,他问:“商远呢?” “商远去换衣服了,坐会儿吧,要喝牛奶吗?有热的。”阿蓝带他到旁边坐下。 第97章 杨一心挑眉,以前商远就爱投喂牛奶,怎么阿蓝也要投喂牛奶,自己看起来难道未成年吗?于是婉拒,“不用麻烦,喝水就行了。” 阿蓝又说:“小朋友,有人夸过你长得漂亮吗?” 杨一心:“有倒是有,不过漂亮是形容女生的,我不爱听。” 阿蓝笑意更甚,商远的长相比较有攻击性,而杨一心截然相反,秀气得多,她还以为这孩子是个乖的,没想到也带刺。 阿蓝看着他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商远从更衣室出来,从暗处走到摄影棚中间,直面摄影灯和镜头。 “好看,是这个感觉。”阿蓝眼前一亮,快步走过去。 杨一心也看得愣住了,远远看过去,商远穿着一身黑色拼接外套,里面是设计感绸面黑衬衣,临时抹了个背头,显得很霸道。 阿蓝说:“眼神凶一点,对对对,太对了!” “我的天,帅晕我了。”旁边的女员工眼睛里冒星星,小声跟旁人说:“野兽派啊,像不像都市里藏着的野兽,衣冠楚楚却随时准备露出真面目去狩猎的狼人。” “真的真的,眼神真的好凶。”旁人忍不住附和,“哇,这种天然凶,比模特硬装的传神多了!” 说着都忍不住拿出手机偷拍。摄影师更是全方位无死角地抓拍他的神态变化,阿蓝在旁边指导他侧身或回头。尽管商远不愿意,但只能乖乖听她摆布,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配合。 杨一心看得愣了半天,这才摸出手机也开始偷拍。 帅啊,是真的帅,太帅了。 杨一心舔舔嘴唇,把画面放大,光明正大地走到近一些的地方偷拍。 忽然镜头里商远看向这个方向,杨一心被他的眼神看得一瞬间心悸,被狩猎者盯住的感觉袭上心头。 衣冠楚楚准备狩猎的狼人,不就是衣冠禽兽? 杨一心鬼迷心窍地转头去陈列柜里拿出一副金丝框的眼镜,走到阿蓝旁边说:“这个眼镜给商远试试?” “他这个风格的话……”阿蓝犹豫半晌,还是接过眼镜走上去给商远戴上。 眼镜一戴,整个风格发生了巨大转变,突然就从野兽派变得人模人样的了。 “潜伏在人类中的野兽,也是需要伪装的。”杨一心自言自语着,心满意足地举起手机一顿连拍。 商远简直要被气笑了,自己在这儿受折磨,杨一心竟然还来劲了。 连换了八九套衣服,摄影师非常满意,杨一心也非常满意,手机里存了五六十张照片,最后还凑在摄影师旁边交流拍摄心得,并且加了个好友,希望得到摄影师拍的几张照片,以用作手机壁纸。 交流了半天也不见商远出来,杨一心忍不住去后面找人,刚走到转角,就听见一些嘈杂的声音。 “你能跟我合照一张吗?” “我也想要,拜托了帅哥。” “真的可以吗?那我也要。” “哎哎哎,一个个来,别挤呀。” 杨一心看过去,看见是商远被一群女人围在中间拍合照。他没有拒绝,而是一个个地和她们拍了照片。 有一个女设计师穿得很性感,紧挨在商远旁边他也没有躲,只是客气地拉开了一点点距离,这距离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杨一心有点不高兴,正要出去拉人,后面突然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蓝阿姨,您找我有事吗?”杨一心回头,语气不觉有点差。 “你想看看我春季展的设计吗?我带你去吧。”阿蓝拉着他走,“来来来,别客气。” 杨一心不好甩开她,只能回头看了商远一眼,跟着她进了一间设计室。 做品牌大秀的服装和日常售卖的服装很不同,充满了设计师的灵感理念和个性特色。 杨一心一进去就看花了眼,都是银色的衣服,银得五彩斑斓,穿在假模特上,每件都有大量流苏飘带设计。 “看看,这是蜀绣,一针一线都是人工绣上去的,你可以摸摸。”阿蓝指着一件衣服说。 杨一心不自觉地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这才上手触摸精细的银色绣纹。 “都是裙子,女装展吗?”杨一心问。 阿蓝回头看他,“谁说男性不能穿裙子?这里的衣服是不分男装女装的,只代表本身的意象。” 杨一心不理解,在他的理解中,裙子就是女性穿的,反正他自己不会穿裙子,绝无可能。 阿蓝拿着一件衣服说:“我也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杨一心问:“帮什么忙?” 阿蓝抖开手里的那条银白色裙子,笑着说:“穿它。” -------------------- 六一快乐,我的宝 第53章 艺术 杨一心盯着面前这条裙子,露单肩的设计,中间也这缺一块那空一块,而且,是个短裙!! 杨一心脸都绿了,“您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我最近一直在完善这件设计,但是一直都觉得差了点什么,我觉得你能给我带来一些灵感。”阿蓝两眼放光地盯着杨一心。 “为什么是我?”杨一心问。 “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瞬间你给我带来了灵感。” 杨一心想到她问自己的那句话——有没有人说过自己长得漂亮。再看面前这裙子,顿时一言难尽。 这什么意思,暗示我像个女的? 第98章 杨一心退了半步,“我接受不了,您还是找别人吧。” 阿蓝遗憾地叹了口气,“商远欠我好大一个人情,那他只能慢慢还了。” 靠,这是威胁!绝对是威胁! 外面还隐约能听到嘈杂声,一想就是那群女人还在追着商远。光今天穿的这几件就够帅的了,想到商远以后还得来当模特,被那群饿狼一样的女人围着偷拍偷看,杨一心就如鲠在喉。 “不行!”杨一心一咬牙,“是不是我穿了,商远欠你的人情就两清?” “当然。” “好,我穿。” 杨一心抱着衣服进了更衣室,把衣服一抖开,脸色变得更差。 刚才没看清,原来不止露半边肩膀,还露背,衣服前面也剪出许多叶片形状的缺口,遮了但也没遮,就离谱!! 不是说男女都能穿?露成这样,女的怎么穿? 杨一心正吐槽,衣服里突然滑落一件白色内衬,他手指拎着内衬的一角,发觉是一件白色丝绸吊带,宽松但是很短,估计长度只能到肋骨下一点。 原来有遮的,不过这遮的还不如不遮呢!草! 此时门口传来叩门声,吓了他一个激灵。门外的阿蓝说:“穿全套,一定要是全套!” “……知道了。”杨一心无语半晌,开始换衣服。 商远,你以后最好对我好点,不然我做鬼也要缠着你。 他一边想着一边换好了这条逆天的裙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默念:这是艺术,这是艺术…… 过了几分钟杨一心推门而出,阿蓝站在门口,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怎么样,有灵感了没?”杨一心站在门口绷着脸。穿裙子的感觉很怪,下面凉嗖嗖的,有种没穿的羞耻感。 阿蓝迟迟没有说话,退后两步盯了足有半分钟后才说:“我设计这套裙子的初衷是一片落叶,源于我曾见过的落在早冬雪上的一片银杏叶,很奇特,它竟然坚持到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它是残破的、萧瑟的,孤零零地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很美。” 杨一心不懂她的艺术,一片毫无生机的落叶有什么美的?只希望她的灵感赶紧迸发,好放自己回去换衣服。 “你跟我来。”阿蓝说。 “去哪?”杨一心不太想跟她走,更不想出去被别人看见。 “放心,不出去。”阿蓝走到设计室里面,拉开一个隔断的帘子,露出里面搭建的室内景观。 里面有几棵假树,几块石头,地面铺着雪白的地毯。阿蓝打开一台机器,屋顶立刻飘出白色的沫,看起来是人造雪。 “坐到那棵树下的石头上。”阿蓝指了指中间的树。 杨一心只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挪到石头上端端正正地坐上。 阿蓝眉头一皱,“不要这么端正,侧一点身,靠下去,倚到石头上。” 要求真多! 杨一心腹诽着,还是侧身半靠到石头的坡度上。 就这样靠了好一会儿,洁白的人造雪落了杨一心满身,好些飘到眼睫毛上,很痒,他想擦掉,却被阿蓝制止,只好把眼睛闭上。 阿蓝看着面前的绝美景色,少年身材纤细却并不柔弱,倚靠在假石上,明明是女态姿势却并不显得非常女性化,黑发上落了斑驳的白雪,睫毛也落了些白。在这场景里似乎失去了性别维度,这是她一直以来追求的美,无关性别的美。 画面里的少年人等了太久,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一双明亮的眸子就盯住了画面外的阿蓝。 阿蓝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就抓住了灵感——不是残破和萧瑟,是顽强的生命力!她明白了,那一片落叶不仅代表着死亡,而且象征着落叶归根的反哺,为来年新生命的焕发埋下伏笔。 这样,这套设计就完整了! …… 商远好不容易摆脱了热情的众人,客气地拒绝了所有要电话的姐姐,回去摄影棚却发现杨一心和阿蓝都不在。 他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们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正巧化妆师看见过阿蓝往后面走,就指着后面的设计室说:“总监可能去那边了。” “谢谢。” 商远走到设计室门口,轻轻叩门见没人应答,就往里一推,没想到还推开了。 设计室里支着许多衣服,里面有强光亮着,比摄影棚不遑多让,他穿过假人模特向后走,里面的景象一下撞进他眼里。 里面在下雪,雪中有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衣裙,与雪景融为一体,景色绝伦。 商远屏住了呼吸,目光从他脸上流连,而后扫向白裙下一双修长的腿。 杨一心原本看着阿蓝,忽然见阿蓝身后走出来一个人,这身高,这脸,不是商远是谁?! 杨一心几乎是慌张地从石头上弹起来,想起自己穿的衣服,先是抱住前胸,企图挡住白色丝绸内衬,又觉得下面好像更重要,复捂住裙摆,突出一个手不够用。 “商……商远。”杨一心穿着这鬼裙子,羞耻而拘谨地原地罚站。 “你来啦,我让他帮我找找灵感呢,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他?”阿蓝倒不觉得有什么,非常高兴地说:“太棒了,我有想法了,我得马上画下来!” 说着她就把杨一心扔在这儿,转身就跑了。 “哎!你别走啊!”杨一心服了,这女人真不靠谱! 他往外追了两步,因为穿着裙子极其别扭,光着脚在地毯上突然就来了个左脚绊右脚,整个人向前一扑! 第99章 这一扑,就扑进一个滚烫的怀抱。商远眼疾手快地把人抱住,他身上的人造雪被扑得飞起来,眼前一阵迷蒙。 商远喉咙发紧。 “商……商远,你听我解释。”杨一心扑在他怀里,羞耻得脖子都红了,“都是蓝阿姨说你欠了她人情,我为了帮你还人情,才穿这个鬼裙子的,放在平时我绝对不会穿!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这种癖好……” “好看。”商远低头看着他,少年的面容映在他眸子里,蛊惑了他的内心。 紧接着商远就低下头,将内心所想付诸行动。 杨一心很快就陷入这个吻,这个吻湿润绵长,情意之外的欲望更强烈些。 也许商远很喜欢我这个样子。杨一心不由得想。 “裙子……”一吻过后,商远低头盯着他的裙子和露出来的腿,眯着眼问:“底下穿了没?” “当然穿了,非礼勿视。”杨一心见他表情就觉得不妙,捂紧自己的裙子,不给他掀起来的机会。 “给看一眼。”商远抓着他的手腕蠢蠢欲动。 杨一心宁死不从,与他较劲,“又不是没看过。” “都看过了你还捂这么紧?”商远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现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是裙子!” “裙子又怎么了?” “裙子不合适!” “底下又不是没穿,难道你骗我,底下其实……”商远面露怀疑。 “我穿了!你可别污蔑我!”杨一心怒道。 “穿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给看一眼,就看一眼。” 在商远一再坚持下,杨一心有所动摇。看看倒也没什么,要是穿的是裤子,他分分钟就脱了,主要是掀裙子这个动作太邪恶了,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之后,杨一心终于顶着羞耻心,把裙摆掀起来。 商远低头一览裙下风景。 突然,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群人轰轰烈烈地闯进来找东西,与里面的两个人对上视线。 一个帅哥穿着他们总监设计的裙子,掀起裙摆,另一个帅哥低头往裙里看。 因为角度原因,没人看见裙底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但是所有人都张大嘴巴,连同杨一心本人,原地石化了。 商远倒是镇定,果断迅速地把杨一心的裙摆放下,又脱了自己的外套把他罩住。 “打、打、打、打扰了!走走走,快走!”这群人领头的猛地回过神来,大喊一声推着身后人往外撤,声音中透出一分尴尬和九分兴奋。 就在众人逃离现场的时候,还都狗狗搜搜地回头偷看,那些个绕着商远要合照要电话的女人,此刻都化身八卦痴女,还没走远就兴奋地直笑。 “哈哈哈,在玩限制级啊。” “那孩子真漂亮,男孩女孩?” “男孩吧,刚才见过他,和商远一起过来的。” “我靠,现在年轻人都玩这么野的?” “啧啧啧,真刺激!” 笑声穿过那扇阿蓝永远不记得反锁的门,落进杨一心的耳朵里。 他社死了。 这一刻,杨一心感觉自己好像灵魂出窍,整个人轻飘飘的,低头就能看见自己僵直在原地的身体。 为什么要做人呢?做人有什么好的? “还换衣服吗?”商远问。 杨一心没有反应,他还飘着,意识没有回笼。 商远叹了口气,把他打横抱起,抱进更衣室,手把手地帮他换了衣服。 “商远。”出去的时候,杨一心面如死灰地说:“我想给你一拳。” 商远凑过去给他打,他反倒舍不得了,一拳揣到他怀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再穿裙子,我就是傻……唔……” 商远迅速捂住他的嘴,免得他把话说得太满,断绝了往后的机会。 “没事,就说是我逼你的,他们不会乱讲。”商远安慰道。 杨一心信他个鬼,还不如把衣领子竖起来遮住脸,赶紧逃跑呢。 第54章 心理建设 杨一心竖着衣领子,躲在商远后面慢吞吞地走,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周围探究的目光朝自己直射过来,刚才闯进门的大概有五六个人,此时不知道把八卦传了多广。 阿蓝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她是个艺术家,一有灵感就忘了别的,她的女助手替她来送人。 “不好意思,总监去画图了,我送你们出去吧。”女助手说。 “麻烦了。”走到楼下,商远又说:“对了,今天的事情,希望大家适度八卦,别再传出去。” 女助手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调笑地看了杨一心一眼,他的脸藏在衣领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自在地看着别处。 光是这一双眼睛也足够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怪总监用这孩子寻找灵感。 “知道了,我去跟他们说,你们路上小心。” 送他们上车后,女助手一回头,看见楼上站了好些人隔着落地窗往下看,脖子都快抻断了,就为了看一眼女装帅哥长什么样。 女助手叹了口气,八卦哪里藏得住,就算哪天传到商总耳朵里也不足为奇。 “你说要替我还人情,是怎么回事?”商远问杨一心道。 逃离了社死楼,杨一心这才把拉链拉下来,说:“你不是让蓝阿姨帮过忙,欠了她人情吗?我替你还了呗。” 第100章 “我给她拍两张照片,做两回模特就行,犯不上让你去穿她的裙子。”商远说,“看你受多大委屈。” “还不是你非要看裙底!”杨一心做了个掀裙子的动作,“你告诉我,有什么好看的?” 他本来是生气,要问责,谁知道这一问,商远突然露出回味的神情,杨一心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迅速捂住他的嘴,“行了,我不想听。” 商远举双手投降,等杨一心收手,他才问:“真生气了?” 杨一心半晌不说话,等车到了家门口,他才问:“你加了多少美女?” “?”商远把手机拿出来,“一个都没加,不信你自己看。” 杨一心接过来看,果然没有,商远的通讯录里只有寥寥数人,一看就是不爱社交的。他差点忘了,商远一直是同学口中的大魔王,不敢接近也不敢惹的校霸。 商远之所以身边朋友少,是因为他性格恶劣,没人敢靠近。一旦他做出改变,变得平易近人,身边就会蜂拥而来各种人,比如今天那群疯狂的女人。以后他身边还会涌来更多人,或图财或图色,对他虎视眈眈。 杨一心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他把手机还回去,说:“我不想你再去给她做模特了。” “怎么?”商远问。 “那群女的围着你看,我吃醋。”杨一心坦言。 “你不是还给我搭眼镜?” 杨一心语塞,毕竟自己也想看帅哥,还拍了一堆照片呢,失算了。 听他承认吃醋,商远心情愉悦,放过他看热闹的拱火行径,“行了,下次不去做模特了,人情你都替我还了,我还要谢谢你。” “那倒不必,反正你也是为了我才找她帮忙的。” 两人一回家,保姆已经做好了饭,等他们回来吃。 两人正吃饭,手机一齐响了,是班群发的消息。 敬欣然:这是期末成绩,大家自行查看。 杨一心点开图片,第一张是班级排名,他排在第五,商远在第一,再点开第二张年级排名图片,第一排第一个赫然是商远的名字! 他一下都忘了找自己在哪,惊喜地抬头看向商远,“你是年级第一!” 这是第一次,商远考了年级第一! 商远并没有意外的表情,这段时间给杨一心补课,自己也在复习。看着杨一心一步一步地追上来,他已经做不到再像以前那么佛系,不由自主地也想争次第一。 与努力上进的人为伍,自然会被那股拼劲感染,想知道如果自己也拼尽全力,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看着杨一心高兴的样子,商远也深受感染。原来争个第一名来当也挺好的。 晚上杨一心洗完澡又不吹头发,他就想留给商远帮自己吹,享受商远的手指在自己头发间穿过的感觉。 “大家都在讨论,你好像可以冲进多校联考大排名前三。”杨一心盘腿坐在床上刷手机,傍晚出成绩,到晚上讨论度就已经很高了。 商远不置可否,注意力只在杨一心的头发上,抬头看了眼他的手机,发现班群里很热闹,敬欣然发了小作文总结这半年的学习,又展望了下后半年,是她一贯的风格。 他们的小群聊也信息不断,都是在恭喜商远拿了第一。 孙显笙问:聊了半天了,商远在哪?出来冒个泡啊。 杨一心:他在给我吹头发,没手发消息。 孙显笙:别秀啊,可别秀了,我已经受不了了。 陈未:酸死我了,好狠的一心宝贝。 王骏扬:[恰柠檬.jpg] 庄雨歇:[脸红.jpg] 杨一心:[双手叉腰牛b坏了.jpg] 群里酸味冲天,杨一心撒完狗粮,又去逛贴吧和校园论坛,果然也有许多人讨论商远的成绩。有颜有钱又是学霸,简直是偶像剧男主配置,给许多不了解商远的小学妹提供了幻想素材。 一个古早的校草评选的帖子被顶起来,有人在底下盖楼。 [求问,商远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他好像一直单身。] [真的假的?这种条件还单身?] [是真的,有想法的姐妹可以行动了。] [妹妹们看看自己的条件吧,觉得自己配得上商远吗?] [家里有矿,配得上吗?] [我家搞房地产的。] [我妈是影后。] [我爸还是大导演呢。] 底下莫名其妙开始攀比起家世,仿佛谁家里有钱谁就能竞争商远的女朋友似的。 杨一心抬头问:“商远,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不知道。”商远倒也回答得直接,“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为什么。” 喜欢是一种奇特的感情,难以追根溯源,仿佛一颗埋在心里的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下的,只有某一刻萌芽破土而出,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喜欢他。 如果非问为什么,商远说不出个究竟。 杨一心对这个商远式的答案并不满意,他定定地看着商远:“好多人想追你,我又吃醋了,怎么办?” 商远垂眸看他。狐狸又在诱惑人。 “你想怎么办?”商远问。 杨一心转过去亲他,手指解他睡衣的扣子。 商远按住他的手,哑声问:“躲了我这么多天,怎么今天这么主动?” “我在做心理建设。”杨一心说。 “心理建设?”商远挑眉,难道自己技术很差,睡个觉还要让他做这么久的心里建设? 第101章 “别误会,你技术太好,我是怕自己控制不了。”杨一心说,“上次要得太过了,痛。” 商远仍抓着他的手不放,问:“现在做好心理建设了吗?” 杨一心眯眼笑,眼睛笑得像月牙,“没做好,不想做了,只想跟你做。” 话说到这份上,是个人都要沦陷了,可是商远还是抓着他的手,没有继续下去的动作,表情也变得有些怪。 “怎么了?”杨一心眨眨眼不笑了。什么意思?生气了,不想做了? “今天没有准备。”商远顿了一下,说:“我下去买吧。” “等会儿!”杨一心反手抓住他,情绪都酝酿起来了,突然说要存档等会儿继续,他接受不了。追问道:“你那一箱快递呢?” “扔了。”商远干巴巴地甩出两个字。 “扔了?为什么?”杨一心不解。 “那天晚上把你从网吧逮回来,我就扔了。”商远说。 那就懂了,是生气了才扔的。 杨一心也生气,生自己的气,一通作,结果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都到这会儿了,商远要出去买就要出小区,外面飘着雪,那么冷,一去一回要二十分钟。 杨一心十分后悔,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把睡衣给脱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商远说:“没有就不用了。” 商远仰头看着他,第一次以这种角度看他,仿佛自己才是在他脚下,被他征服的那一个。而他赤身裸体,像是毫不掩饰地说:我才是主导者,你不过是我裙下之臣。 商远想起那条白色的裙子,裙下一双修长洁白的腿又在眼前晃荡,底下的风景真是难以言说。 “现在不怕痛了?”商远看着他。 “那你温柔一点。”杨一心俯身下来,话音未落就吻上去,与他一起吞掉最后一个字的靡靡尾音。 …… 第二天中午,杨一心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皮有点水肿,身上没有很痛,但是后面很痛。不做必要的措施,是真的会痛!可是进都进去了,他不愿意临阵退缩,硬是咬着牙过了前期的疼痛,后面就不用说了,越爽越放纵。 现在的痛就是放纵的报应! “你醒了,疼吗?要不要喝水?”商远就坐在床边,见他有动静,就问道。 实际上商远还是控制住了,真要失控,比起上次只会有之过而无不及。 杨一心点点头,过了半晌,弱弱地开口:“商远,我觉得我还是得做一下心理建设。” 商远倒水的手一顿,然后慢条斯理地把这杯水倒完,端到床边喂给他,体贴地喂完水,才低声说:“好,我帮你,我会好好地教你,什么叫克制,尤其是在床上。” 杨一心背脊发麻,头皮都炸了,变成一只受惊的炸毛狐狸,拉住商远的手马上改口:“不不不,我心态特别好,不需要再做建设了。” “没关系,好好休息,先养好身体,来日方长。”商远神色平静,把手搭在杨一心颤抖的手背上。 杨一心感觉自己,危矣。 第55章 尽早备孕尽早生 孙显笙正在流萤酒家蹭饭,临近年关,酒店的生意特别好,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的,他想偷偷见陈轻罗一眼都难。 陈轻罗的爹疼她如同掌上明珠,据她所说,她家里不允许她早恋,孙显笙没有办法,只能天天来吃饭,寄望于在老丈人那混个眼熟,当然,要能跟陈轻罗说两句话,那就更完美。 正没滋没味地喝着杯里的茶,手机就响了,低头一看,是商远的消息。 商远:你能不能把贴吧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删了。 孙显笙一看就乐了,他是学生会的,也是学校贴吧的管理员。贴吧里从高一开始传了不少商远的谣言,他从来都不理会,看来今天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孙显笙:乱七八糟的太多了,是什么牛鬼蛇神入了您的眼了? 商远扔过来一条链接,孙显笙点进去一看,竟然是一个古早的校草评选链接,他记得商远被投了个第一,并没有什么太离谱的内容。 他又往底下翻了翻,看见盖起来的一栋离谱的楼——竟然是互相攀比,看谁更配得上商远的。 孙显笙越翻越觉得离谱,甚至能从一些言论中猜出这个人的身份。 孙显笙:以前没发现啊,原来有这么多人暗恋您老,这还不高兴? 商远:别拱火,赶紧删了。 孙显笙马上就懂,笑嘻嘻地发了条语音:“是不是老婆吃醋了?” 商远:[滚.jpg] 孙显笙笑够了,登上管理员账号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删的干干净净。 孙显笙:对了,你今年过年还是回你姥爷家吗?杨一心怎么办? 那边商远坐在床边给杨一心按腰,狐狸舒服得哼哼,指挥他上一点或者下一点,重一点或者轻一点。 他一只手给他按腰,一只手给孙显笙回消息:带他一起。 回完消息他对床上的人说:“我去我姥爷那过年,你跟我回去吧。” 杨一心回头:“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 “谁过年不是在自己家呀,你姥爷又不认识我,这么过去太唐突了。” 大家过年都是在自己家,家人一起其乐融融,可是杨一心早就没有家人,商远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儿,说:“没事儿,我姥爷有阿尔兹海默症,经常连我都不认识,你过去不唐突。”末了又加了一句,“带你回去见家长。” 第102章 杨一心忍不住嘴角上扬,对见家长这个说法很喜欢。 临近年关,两个人坐飞机南下,其实也不算很南方,中部偏南的地带,多平原,气候温和,少下雪。 下飞机后又坐了几个小时车,窗外大城市的痕迹慢慢消退,逐渐变成了大片农田,杨一心从小在城市里长大,没见过这么广袤的田野,打开车窗,大自然清新的味道被风送进车里。 他深呼吸着感受这种味道,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一种脱离束缚的自由感油然而生。 “看,我们快到了。”商远指着远处田间的一片中式建筑群说。 想到那是商远的姥爷家,杨一心忽然紧张起来。 车从平整宽敞的公路转了个弯,过一座小桥驶入田间的水泥路,道路一侧种着一排水杉,另一侧是一条水沟,他们经过一个村庄,里面传来鸡鸣狗吠声。 小路很窄,车放慢了车速,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大叔却熟稔快速地从轿车旁穿过,发动机发出噪音很快就远去,消失在田间。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车停到了一个宽敞地,杨一心下车来,看见面前一栋白墙青瓦的建筑和两扇红色大门,门口有两座石狮子,右边放着一块石牌,上刻“荷园度假村”五个大字。 度假村门口有一个广场,可惜荒凉得很,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停在门口。 大门打开,里面有一个老管家带着两个人出来迎接:“小远!” “宁叔!”商远喊道。 “东西给他们就行,没别的东西了吧?”宁叔让旁边的人把他们的行李拿进去,笑着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你是杨一心吧?” “宁叔好,是我。”杨一心说。 “哎,你好。”宁叔早听商远说过这个孩子,没有亲人在身边,所以想带回来过年。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他当然欢迎。 宁叔带他们去房间,又叫他们休整一下过去吃饭。 度假村很大,有两个很大的荷花池,到处都种了梨树桃树,可惜正值冬天,没有荷花,树叶也都凋谢了。 杨一心和商远住在一栋楼里,房间就在对门,屋子早就收拾出来,两个护工把行李搬进去就走了,等人一走,商远又去把杨一心连行李带人搬进自己房间。 “风景真好。”杨一心趴在商远房间的窗台上,越过围墙,目光所至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一块块农田切割得平平整整,即使是冬天,大片枯黄中也有几块绿色镶嵌其中。 大好的冬日暖阳从窗口投进屋里,杨一心浑身都暖洋洋的,眯着眼睛问:“你姥爷的度假村不营业的吗?” “以前是准备营业的,等度假村建起来,市长突然换届,政策一变又不准营业了。我姥爷觉得这儿清净,所以也没拆,就在这儿住下了。”商远说。 气候好,环境好,又清净,简直养老圣地。吹着风晒着太阳,杨一心都有点想养老了。 宁叔准备了一桌子菜给他们接风,商远问起姥爷的情况,宁叔说:“最近精神挺不错的,昨天还说要去接你,今天又忘了,刚刚才出去散步,估计过会儿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声音,赵岷拄着拐杖就进来了,说:“是谁来了?” “姥爷,是我,我是商远。”商远放下筷子站起来,脸上露出笑容。杨一心也跟着站起来。 “商远……”赵岷盯着他想了半天,露出“我记起来了”的表情,眉头一皱说:“是商远啊!还叫什么老爷,老爷是你叫的吗?” 商远一愣,“我不能叫您姥爷?” 赵岷举起拐杖作势要打,“臭小子,跟你亲爹这么生分!” “老爷,您搞错了!”宁叔在边上赶紧说,“他是您孙子,商远啊!” “什么孙子?”赵岷一脸茫然,对着商远道:“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孙子了?” 商远哭笑不得,自己甚至姓“商”不姓“赵”,这都能搞错,姥爷糊涂得不轻,于是抬手示意宁叔不必再解释,干脆借了舅舅的身份来用,说:“还没生孙子呢,您来坐吧,饿了没?来吃饭吧。” “不饿,刚吃完。”赵岷摆摆手,一扭头盯住了杨一心。 杨一心穿着白色毛衣,乖乖巧巧地站着,看起来秀气得很。见老人看过来,露出一个笑脸,说:“您好,我是杨一心。” 赵岷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转头问商远道:“你什么时候娶了媳妇,我怎么不知道?” 此话一出,杨一心一下被口水呛到,捂着嘴咳嗽,商远轻轻拍他的后背,一时也被姥爷唬住了。 宁叔怕冒犯了商远的朋友,赶紧解释:“您搞错了!这是商远的朋友!” “少来这套,我清楚着呢,也老大不小的了,谈个恋爱还藏着掖着,小家子气!”赵岷冷哼一声。 “这……”宁叔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杨一心小声道:“你别介意,老爷他经常认错人。” “没……没事。”杨一心咳得脸都红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赵岷在桌边坐下了,大家也都坐回去,说是不饿,宁叔还是给他添了一副碗筷,倒了一杯热茶,说:“接着吃饭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话虽如此,杨一心却如坐针毡,他旁边是商远,对面就坐着赵岷。赵岷也不吃饭,就端一杯茶,一边喝一边盯着他,目光如炬,想忽视都不行。 偏偏商远还不觉得有什么,一直给他夹菜,一举一动都落进赵岷的眼里。 第103章 正吃着饭,赵岷说话了,问杨一心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 杨一心回:“现在还在读书。” “还在读书啊。”赵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那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孩……咳咳咳……”杨一心又被呛到了,捂着嘴侧身咳嗽,弯着腰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商远给他倒了杯水,低声道:“有点出息行不行,看你吓的。” 杨一心喝了口水,瞪他一眼,也低声回道:“你有出息,你生!” “说什么悄悄话呢,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赵岷坚持追问。 宁叔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再解释,无奈地看着赵岷犯糊涂。这俩孩子都挺机灵的,希望能绷住心态,糊弄过去。 商远说:“他不是还在上学呢吗,暂时没有准备要,过两年再生。” 赵岷点点头,接着说:“年轻人确实要多读书,但是备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现在就要养好身体。自己的媳妇要自己照顾好,商远,听见没有?” “听见了,姥……爸。”商远笑着说:“我一定好好照顾他,好好备孕,过两年就给您生个孙子。” 杨一心笑得很僵硬,脚在桌子底下踩商远脚背。 赵岷哈哈一笑,“好!不过孙女也不错,我心里一直想着一个名字,要是生了女孩,就叫明镜吧。” 商远一愣,看着赵岷高兴的脸,心中泛起苦涩,应道:“好,就叫明镜。” 杨一心看着他,伸手覆在他手上,手指摩挲他的手背安慰。 赵岷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见杨一心的小动作,觉得自己忽视了儿媳妇的感受,于是问:“一心啊,你呢,一直不说话,你是想要男孩还是想要女孩?” 杨一心一愣,又见商远情绪低落,淡淡的目光望过来,顿时不忍心扫兴,于是说:“男孩女孩都一样,我都喜欢。” “哈哈哈哈哈那就好,男孩女孩都一样,好!看来在我老爷子入土之前是有盼头了!”老爷子高兴。 商远反手握住杨一心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面带微笑道:“那我们就尽早备孕尽早生。” 杨一心眼皮一跳,回了一个“你是人吗”的眼神。 -------------------- 端午节安康 第56章 约定 第二天早上,商远很早就出去跑步了,杨一心稍微起晚了一会儿,也准备出去跑步。他洗漱完一出门,看见客厅里坐着一个男孩低着头玩手机。 男孩听见声音也抬起头,两人对上视线,男孩顿时睁大眼睛,又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最后结结巴巴地说:“哥……你、你变化好大。” 杨一心猜想他大概是商远的表弟,说:“你认错了,我是商远朋友。” 男孩猛松了一口气,嬉笑着说:“不好意思啊,那我哥呢?” “他出去跑步了,我正要去找他,一起吗?”杨一心说。 “一起!”男孩跟着杨一心出去,边走边说:“我叫赵锦竹,哥你叫什么?” “杨一心。” “一心哥,你肯定跟我哥关系特别好吧?” “还行吧。” “那我哥最近心情怎么样?” “还行,怎么了?” 赵锦竹嘿嘿一笑,“我寒假作业可靠他了,他要心情不好,我就完蛋了。” 杨一心满脸不信,“他还会帮你做寒假作业?” 赵锦竹说:“我可以软磨硬泡啊,有的题我是真不会,我哥那么善良,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他倒是掐中了要点,杨一心十分赞同。 赵锦竹又喋喋不休地讲了一些商远的事,可以听出来他很崇拜商远,把商远视为偶像。 等杨一心跑起来,赵锦竹就显露出体力不好的弱点,跟着跑了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见杨一心脚步平稳面不改色的,他问:“哥……你……体力真好。” 杨一心从小踢野球,体力当然好,为了等赵锦竹他还刻意放慢脚步,速度已经很慢了,不禁看了商远这弱不禁风的表弟一眼,“跑不动就先回去吧。” 赵锦竹不肯走,拧着一股劲跟着,没多会儿就看见岔路田埂边站了个人,手里捏着一根野草,冲这边大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等杨一心走近了,商远已经把野草搓成了一枚戒指,说:“身体不舒服就睡着呗,腰不疼了?” 杨一心的心里建设早就做好了,今时不同往日,是腰也不疼腿也不酸,早起跑步也轻轻松松了,现在是杨一心2.0版本。 他不想跟商远讨论这问题,任他把野草戒指戴在自己手上,侧身让出了后面慢吞吞还没跟上来的身影,“你表弟跟过来了,你可别乱说话。” 商远这才注意到远处那个蔫了的小孩,眯着眼看他走近了才看清,顿时笑了,“呦,珠宝怎么来了?” 赵锦竹一口气没喘过来,憋得脸通红,大喊道:“哥!别叫我小名!!” 商远的重音放在“珠”上,显得很怪,他还向杨一心解释道:“因为他小时候长得珠圆玉润的,所以小名叫珠宝。” “别再叫了!”赵锦竹脸更红了,他不喜欢这个小名,听起来好像“猪宝”,“哥你再叫我小名,我……” “怎么?” “我要哭了!” 杨一心忍不住笑了一声,顾忌着赵锦竹的面子,别开头去。 第104章 赵锦竹最终还是没跟他们跑下去,也不肯回去,在原地眼巴巴地等他们回来。 杨一心边跑边说:“你这表弟真是活宝,他把你当成偶像,你怎么这么欺负他?” “长得好欺负。”商远无赖地说,“当然,没你好欺负。” 杨一心一拳锤在他后背,让他闭嘴。 天气很好,清晨的风吹动树叶,太阳在天际缓缓攀升,驱散了田间的薄雾,投下白金色斜影。 一辆电瓶车从旁边驶过,逛早市回来的人车上载满年货,在路上留下一丝芝麻香,很快就消散了。 跑着跑着商远就放缓脚步,变成散步,杨一心在他旁边跟着走,望着远处的一道长长的围墙问:“那是什么?” “一条铁轨。”商远说:“我小时候还能上去玩,可惜现在通车就封起来了,不能带你上去,在上面看日落。” 杨一心能想象那场景,应该是很美的。 商远又说:“我小时候总回来过暑假,夏天有萤火虫和低飞的蜻蜓,路边到处是野生金银花,还有一些很香的野花。我以前爱在水稻田里抓青蛙,踩塌了一片水稻,被我妈揪着耳朵去道歉,有一次挖了邻居的花生,没等我妈来揪我耳朵我就自己去道歉了,结果人家第二天给我送了一把水煮花生,后来我每次从那儿过,那家的奶奶都给我送吃的。” 杨一心眼睛发亮,跟着他的诉说想象那些场景。仿佛在某个夏天的傍晚,蜻蜓在眼前低飞,少年人蹲在水稻田里侧耳寻找青蛙的声音,拨开一把水稻,黑暗处出现一只萤火虫。萤火虫飞走了,少年人捕到一只青蛙,用瓶子装着往回走,路过一户人家时,坐在门口的奶奶从兜里拿出零食,招呼他过去吃。 杨一心很羡慕,他从没活得这么自由惬意过。 商远问:“怎么样,羡慕吗?” 杨一心扁扁嘴,“明知故问。” 商远握住了他的手,“以后到了夏天,我带你回来捉萤火虫、捉蜻蜓。” “你说的!我可记住了!”杨一心反手也握住他的手,眼睛很亮,高兴地说:“我还想摘金银花!” “沿路到处都是,随你摘。” “为什么不抓青蛙?” “早都没有青蛙了。” “为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被抓光了吧。” “……可惜。” “蛤蟆应该有。” “那大可不必。” 两个人聊着往回走,这才发现赵锦竹还在等,三个人往家走。 一路上赵锦竹都看着商远,欲言又止的,快到家的时候商远终于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一直盯着我难受。” 赵锦竹这才喜笑颜开地绕到他旁边,说:“哥,你不生我气了?” “我生你什么气?”商远没理解。 “就是有一年过年姑姑给你买了特别贵的外套,然后我偷穿给你弄坏了,你不会不记得了吧……”赵锦竹小心翼翼地说:“后来你每年回来都没给我好脸色过,我还以为你一直记着生气呢。” 商远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件事,当时确实很生气,但是没两天就忘了,所谓的没给他好脸色,大概是那一年赵明镜去世,他几乎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 “我没生气,别瞎想。”商远说。 赵锦竹眼泪汪汪的,似乎是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扑上来要抱商远,被商远按住脑袋不让靠近,“你都多大了珠宝,还要抱呢,恶不恶心。” “呜呜呜别叫我小名……”赵锦竹调转方向,抱哪个哥哥不是抱,当即要去抱杨一心。 杨一心对待商远的家人都有一百分的宽容,也张开双手给他抱。然而商远有揪住赵锦竹衣领子,把人给拽回来,没好气道:“别瞎抱。” 把赵锦竹扯到一边去,商远又揽住杨一心脖子,保护着他进了家门。 早上吃早饭开始写作业,赵锦竹也抱着他的初中寒假作业过来一起写,咬着笔头看两位大佬飞速下笔,经常连草稿都不用打就写完了。再看看自己的作业,歪七扭八的字,乱猜的选择题,还有空了一堆的填空题,不禁很羡慕这些学霸。 等两位大佬写完两张卷子中场休息的时候,赵锦竹也拿出手机玩,不想商远隔空抽走了他的手机,说:“你写了几个字就玩手机?” “我不会写嘛,就玩一会儿。”赵锦竹跟他打商量。 商远不给面子,把手机扔到远处沙发上,“不会写就想办法,不然你就去别处玩,别碍眼。” 赵锦竹委屈了没两秒就扬起笑脸,“那你教教我。” “一加一等于二的东西有什么可教的,你连公式都不会套?”商远挑眉,仿佛不敢相信真的有这种品级的学渣。 “真的很难啊,哥,你教教我吧……哥~”赵锦竹发动撒娇技能。 此时宁叔突然进来,“小远,你姥爷找你说话,快来!” “姥爷记起来了?”商远忙起身跟着出去。 宁叔说:“记起来你要回来,问你回来没有呢。” 商远跟着宁叔走了,赵锦竹又变成泄了气的皮球,倒在桌子上。 杨一心好笑地看着他,大发慈悲地说:“哪题不会,我教你吧。” 赵锦竹抬头看他,像看到了救星。 等过了一个小时,商远回来就看见杨一心黑着脸站在桌边,俯身指着赵锦竹面前的作业,问:“这是什么公式?” 第105章 “实验室制氧气的公式。”赵锦竹回答。 “反应条件?” “加……加热吧。” “二氧化锰是什么?” “二氧化锰……是什么……不是二氧化锰吗?” “上一题才写过,你再想。” 杨一心气得手抖,他人生第一次给学渣讲题,终于明白了学渣的真正含义。他真的想把赵锦竹的脑袋敲开,看看他里面是不是装了一台记忆删除机,不然怎么能把知识点忘得这么快?! 商远走过去,抬手搭在赵锦竹肩上,低头微笑道:“你可要好好想。” 被两位大佬包围着,赵锦竹冷汗涔涔,眼看着商远搭在他肩上的手越收越紧,千钧一发之际,他潜能爆发,猛地大喊:“是催化剂!二氧化锰是催化剂!” 商远满意地拍了拍他后脑勺,说:“看看,你这不是记得吗,支支吾吾的干什么,别给你一心哥气坏了。” “对不起,一心哥。”赵锦竹说。 “没事儿,我来教吧。”商远坐到他旁边,“不是想让我教吗?来,告诉我,你哪道题不会。” 赵锦竹抖了一抖,对偶像既崇拜又恐惧,最后觉得偶像和粉丝应该保持距离,于是说:“我……我还是想让一心哥教。” 杨一心倒了一杯凉水消气,说:“我也是你哥教出来的,你哥教学水平比较高,我爱莫能助。” “听见了吗?”商远对杨一心的吹捧很受用,又对可怜的猪宝说:“再让你一心哥生气,我要你小命。” 猪宝瑟瑟发抖。 第57章 家人 大年三十的那天来了两家人,一是商远的小姨赵明媚,二是商远的舅舅赵书想——也就是赵锦竹亲爹。 赵舅舅早早把儿子扔过来,其实也是想着让商远能教育教育他,果不其然,等三十那天上午回来,赵锦竹的寒假作业都快做完了,就是儿子显得更呆了。 赵小姨和赵舅舅前后脚到,商远过去接人,小姨一直夸商远又高了又帅了,小姨一家是丁克,没有孩子,所以一直很喜欢商远。 “是啊,听说期末联考第一呢,要是珠宝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舅妈也很喜欢商远,加上知道他父母的情况,更加心疼,对他也是一直夸奖。 赵锦竹在旁边偷偷拉自己妈的衣袖,让她千万别揭自己老底。 小姨咯咯直笑,从箱子里拿出自己给两个孩子带的礼物。 商远被两个女人围着说话,舅舅和姨夫就在旁边聊天,偶尔也扯到商远身上,问他几句生活学习上的事。 一派和乐融融。 杨一心站在一旁宁叔旁边,看着这一大家子感到很羡慕。他没有体会过这种大家庭的温暖,既羡慕又为商远感到高兴。他虽然失去了母亲,可是有很多人代替母亲爱他。 “你也过去吧,别拘谨。”宁叔说。 杨一心摇摇头,“还是算了。” 他喜欢这种氛围,可是他没体会过大家庭的感觉,也不习惯被长辈围着嘘寒问暖。他更习惯面对刻薄的人,跟他们斗心斗嘴,对他来说反而轻松。许多年来都是这样,比坏可太简单了。 他正想着找个时机溜掉,商远突然回头招手,把他给招呼过去,介绍道:“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杨一心。” 杨一心一过去就被众多家长用视线包围,顿时挺直了后背,非常紧张地说:“叔叔阿姨好。” 小姨露出意外的神情,顿时觉得两个孩子在胡闹,有点责备地对商远说:“你怎么过年还把人家带回来了,人家里人要怎么想?” “我家里已经没人了。”杨一心替商远开脱:“我妈妈出车祸去世了,我没地方能去,所以商远才带我过来的。” 几位长辈都是一愣,小姨一下就红了眼眶,她想起了赵明镜去世那一年的商远,又看这孩子长得乖巧,顿时心疼不已,突然上前来拉住杨一心的手,“没事,以后这儿就是你家,再往后过年都来这儿过。” “对的对的,你多大年纪了,跟商远同班吗?学文学理啊?看你穿的这两件,冬天多穿点啊,着凉可不好。”舅妈也拉住杨一心另一只手,她看他第一眼就觉得很喜欢。 杨一心被她们的热情左右包夹,顿时有些无措,向商远投去求救的目光。 商远说:“他是我同桌,成绩特别好,今年的高中化学竞赛考了满分第一。” “竞赛第一?” “满分?!” “啊!我化学老师天天说高中化学有个竞赛满分天才,原来是一心哥!哇你太厉害了!”赵锦竹星星眼。 赵舅舅也很吃惊,盯着杨一心的目光忽然变得微妙,认真地打量了他一遍。 “只是运气比较好。”杨一心谦虚道,又偷看商远一眼。 我让你帮我,你怎么搞得叔叔阿姨更热情了? 商远笑了一下又说:“要不是他进步得太快,逼着我也进步,我也不会拼第一,唉,搞得我压力很大。” “有这种优秀的朋友才好呢!就是要共同进步!”小姨越看越喜欢,拉着他问:“在学校没被人欺负吧?” “没……没有。”杨一心脸都红了。 “那有没有谈女朋友啊?”舅妈揶揄道:“长这么帅,很多人追吧?” “没女朋友。”男朋友倒有,就在旁边。 “要我说,你就是太瘦了,看下巴瘦得多尖,形象得要,身体也得要,平时多吃点!” 第106章 “天生就瘦,平时还吃得挺多的。” “准备考哪个大学啊?成绩这么好,去首都上985应该不成问题。”赵书想也加入聊天。 “还是先等高考,成绩出来再说。” “等成绩出来了我可以给你参考参考,有的学校名牌专业还是很不错的。” “真的吗?谢谢您!” 杨一心被围着聊了半天,商远反而去旁边喝茶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过去救人,“要不然你们先去看看姥爷吧,他穿的衣服薄,我带他去换一件。” 等出了包围圈,杨一心才松了口气,脚步也变得有点飘飘然,说:“叔叔阿姨好像很喜欢我。” “什么好像,就是很喜欢你。”商远看着他说。 杨一心的手心很热,舅妈和小姨抓他手的感觉很怪,他好多年没让长辈拉手了,她们的手心很柔软,一下让他想到幼年时还对他很好的妈妈。 商远握住他的手,“杨一心,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有的你都有。” 胸口源源不断地涌入暖流,杨一心握紧他的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收不住,他感觉自己应该笑得很傻,可是根本止不住。 除夕夜一大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赵岷精神很不错,竟然认清了所有人,吃完饭赵岷就去内间看春晚了,大人们要在一起打麻将,舅妈不想打,就让商远上桌,自己进去陪着老爷子看电视。 杨一心也不会打麻将,本来站在旁边观战,不一会儿赵锦竹突然神秘兮兮地把他叫出去。 “一心哥,你看我弄了什么来。”说着赵锦竹拿出一个大箱子,一翻开里面全是鞭炮和各种焰火,“看,摔炮、冲天炮,旋转烟花,这个叫火山喷发,小的是仙女棒。” “这边让放?”杨一心拿起一个没见过的种类,感觉很新奇,温阳市区里禁放烟花爆竹,上次玩这些东西还是好多年前,也没有这么花哨的类型。 “这边没禁,我早上跟车去早市买的,小卖部里什么都有!”说着赵锦竹就点了一个旋转烟花。 引线烧到尽头,焰火在地上猛地旋转起来,红黄两色的火星“刺啦啦”地向两侧炸开,转成一个双色的圆盘,仿佛一个被红黄星云包裹的星系。 “还有这个,这个比较好玩,冲天炮!”赵锦竹又翻出一打红色杆子。 “这边玩冲天炮不好吧?”杨一心看着不远处的电线,提出疑虑。 “没事!我每年都放,从没出过事。”赵锦竹很肯定。 此时屋里还在打牌,商远又胡牌了,赵明媚委屈道:“你怎么运气这么好,倒是让我点啊,我一直输。” “好,下次让给你。”商远说。 “你还说出来,真是的,搞得我多没面子。”赵明媚笑着打了他一下。 赵书想把牌推进麻将机里,突然问:“小远,你之前跟我借天海际缘的股份认证书,说是为了一个喜欢的人,现在总该告诉我是谁了吧?” “还有这种事?”赵明媚也感兴趣地看着他,“是哪里的小姑娘,让你动这么大干戈?” “不是小姑娘。”商远抬眸看了一眼门外。 “是你那个同学杨一心?”赵书想突然说。 商远很意外被舅舅这么快猜到,赵明媚则吃了一惊,说:“你喜欢杨一心?” 牌被麻将机推上来了,桌上却没人动,商远叹了口气,“我是喜欢杨一心。” “那他喜欢你吗?”赵明媚追问。 “他也喜欢我,我们现在在一起。”商远摊牌,他一直没说就是不知道长辈们的态度,怕他们为难杨一心。现在突然态度一变,语气淡淡地说:“我以后会跟他结婚,不管舅舅小姨怎么想,我都不会放弃的,你们说什么都没用。要是你们看不惯,我明天就带他回温阳。” 他的态度摆在这儿,把话说得很死,语气非常强硬。 桌上三位家长都被他的态度弄得一愣,过了一会儿,小姨才突然大笑出声,“你干什么这么凶啊!小白眼狼,有老婆就忘了小姨!” 小姨夫也笑起来,“我们家是丁克,跟大家长抗争了好多年,可没那么死板。有喜欢的人很好啊,管他是男是女呢。” 闻言商远也就顺势一笑,化解了刚才的严肃气氛,却不忘看舅舅,等他的态度。 赵书想笑着无奈地摇摇头,“我也就是问问,可没说要阻挠你们。” 一屋人都笑了,赵明媚忍不住一直追问商远的感情,比如谁追的谁,这算不算早恋,不会被教导主任抓吗? “我先喜欢的他,都过十八了,不算早恋,没那么容易被教导主任抓住。”商远一一回答。 正说这话,突然,屋里的灯“啪”的熄了,麻将机也熄了,一瞬间到处一片黑。 “停电了?”赵明媚问。 屋外杨一心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赵锦竹用冲天炮把电线给喷了,紧接着到处都黑下来。 赵锦竹也吓了一跳,手上的冲天炮还在喷,他呆呆地拿在手上,等最后一炮在半空炸裂,他拿着还在冒烟的空杆子小声说:“一心哥,我好像闯祸了。” 话音未落,他妈就冲出来,怒吼道:“猪宝!金猪!你又在玩这个!看看你闯的祸!” “妈!我错了!爸,救命啊!”赵锦竹被撵得往杨一心身后躲。 “阿姨,阿姨,算了,是我没及时阻止他。”杨一心被这对母子夹在中间,不得不开口劝架。 第107章 “不怪你,你是好孩子。赵锦竹你别躲着,还不出来!”舅妈绕着杨一心抓人,赵锦竹抓着他后面衣服绕着躲。 场景好像荆轲刺秦,秦王绕柱。 杨一心是这个柱,他很无奈。 后面商远出来,一把抓住了赵锦竹递到舅妈的魔爪里,提议道:“他闯的祸,罚让他跟宁叔去弄发电机呗。” 舅妈觉得很有道理,揪着他耳朵去找宁叔了。 舅舅小姨小姨夫都进去安抚老爷子了,门口就剩下商远和杨一心,两人一起站在黑暗中,忽然发觉四周也没有那么黑,月亮还很亮。 “你没事吧?”商远问。 “没事,你姥爷没吓一跳吧?”杨一心问。 商远摇摇头,“没有,小姨他们去找蜡烛了,都陪着姥爷呢。” 说着他打着手电筒在赵锦竹的宝箱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圆锥形的焰火点燃,圆锥顶端冒出金色火花,噼里啪啦地照亮了周围一片。 他又翻出相对安全的仙女棒点燃了递给杨一心。 杨一心看着商远在烟火中忽明忽暗的侧脸,伸出手中的仙女棒,头对头地点燃了商远手里另一根。 仙女棒在空中快速划过,划出短暂的形状,杨一心说:“好像魔法棒。” “就是魔法棒。”商远一脸正经地说着幼稚言论。 “那魔法棒能实现我的愿望吗?”杨一心问。 商远看着他说:“你先说说是什么愿望,我可以让它帮你实现。” 杨一心笑了,“它听你的话啊?” 商远说:“偶尔会听吧,根据你的愿望来定。” 闻言,杨一心闭上眼睛,真的拿着“魔法棒”说:“我的愿望是以后每一年都跟商远一起过年,魔仙啊,能帮我实现吗?” “商魔仙”在旁边接茬:“好,本魔仙替你实现愿望,但是想实现愿望都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代价是一生只能喜欢商远一个人,你能办到吗?” 杨一心睁开眼睛,看向商远,他看见商远眼底的霸道和温柔,比焰火还要明亮热烈。 “好,那我一生只喜欢商远一个人。” 第58章 过年 焰火慢慢熄灭,抬头望去,只见夜空澄明,一轮残月高悬天际,正慢慢被黑暗吞噬,大地也逐渐沉入黑暗。 杨一心说:“新闻说今天有月食。” 商远握着他的手,一起仰望天空等待黑暗的降临。 当月亮的最后一丝光芒被吞噬,预料中的黑暗没有自头顶笼罩下来,天空中忽然有繁星闪烁,越来越多的星星变得明晰,在天空中形成一条银河! 杨一心睁大眼睛,仿佛看到星河流动蜿蜒。月亮暗去了,星星就会明亮,总有什么会在黑暗中放光。 身后屋子忽然亮起灯,是宁叔他们启动了发电机。 赵锦竹一边大喊着:“搞定啦!”一边蹦蹦跳跳地跑回来,他妈和宁叔跟在后面慢慢走过来。 屋子里赵书想等人推着赵岷出来,老爷子心情很不错,不知道是不是赵明媚说了笑话逗他,他脸上始终挂着笑。 大家在门口汇合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啾——砰!”的一声响,红色的烟花在天空炸开,紧接着黄黄紫紫各色烟花纷纷在天空盛开,与银河交相辉映。 赵锦竹紧盯着手表,在时针跳到十二的瞬间,他高呼道:“新年啦!” “爸,新年好啊!”赵家子女低头对赵岷说。 “姥爷,新年好!”商远带着杨一心在轮椅前蹲下。 “新年好,哎,新一年啦!大家都好!”赵岷笑着拍过几个孩子的手背,又拍了拍蹲在面前的几个孙辈的头。 也许老人还糊涂着,他像抚摸商远头顶一样摸了摸杨一心的头,杨一心怔怔地抬头看他,却见赵岷眼里只有慈爱。 “爷爷……”杨一心忍不住轻声道。 “哎。”赵岷眯着眼睛笑。 杨一心鼻子一酸,顷刻间眼眶泛红,竟然因为赵岷一句简单应和差点哭出来。 “傻孩子,你应该跟着商远叫姥爷呀。”赵明媚在旁边揶揄打趣。 “啊?”杨一心没反应过来。 “行了行了,过了十二点,大家该回去睡觉了。”赵书想打断了赵明媚的调侃,没让杨一心太无措,又对赵岷说:“爸,咱们回去睡觉吧!” 说着就把赵岷推走了,其余大家也都各自散了,回去睡觉。 只有杨一心和商远还没回去,杨一心想着赵明媚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逮着商远问:“你小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跟着你叫姥爷?” “我舅舅发现我们两个在一起了,我就坦白了。”商远说。 杨一心愣住了,“你坦白了,那他们没骂你?” “没有。” “不反对?” “不反对。” 杨一心反应了半天,突然就臊得慌。商远心有所感一般伸手摸他的脸,他躲闪不及,被商远捧住了脸。 “你脸好烫。”商远用掌心蹭他的脸。 杨一心也抬手捏的他的脸,没好气道:“你要坦白应该先跟我商量!” “事情败露得太快了,我来不及。”商远也改蹭为捏,越捏越觉得手感好,忍不住到他耳边说:“你的脸真软,手感仅次于……” 后面两个字隐秘地落进杨一心耳朵里,杨一心脸一红,幸好周围没别的人在,于是反唇相讥道:“那可不嘛,你也就脸的手感比较好,身上到处都硬邦邦的,没一处好摸!” 第108章 “那哪里最硬?”商远低声问。 杨一心也低声在他耳边扔出两个字,话音刚落,商远一把将他扛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进楼里。 第二天一早手机就反反复复亮了好多次,幸好前一晚把手机静音,免得被叮叮咚咚地吵醒。 商远起床的时候杨一心也醒了,迷迷糊糊地感觉被亲了一口,拿起手机一看,才七点,收到了好多条信息。 杨一心拿起手机翻看,先回了陈未和王骏扬的拜年信息,又看见孙显笙也给自己发了信息,不过是八卦信息,遂不回。庄雨歇也发了新年好,甚至发了一个红包,杨一心愉快收下。 一边和现同学快乐社交,他一边也没忘了老同学范卓,给范卓发了个消息:新年好。 范卓先秒回了一个红包,然后才说:我今年没回,你和谁过年呢? 杨一心:跟商远回他姥爷家了。你又跟你爸吵架了? 范卓:没吵架,今年在g市过年,我爸妈都在。 杨一心有点清醒了:我也在g市。 范卓:我靠,有缘!乖儿子过两天出来玩! 此时商远凑过来问:“和谁聊天呢?” 杨一心脸上难掩高兴,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一个朋友叫范卓,他现在也在g市。” 商远低头看他的聊天记录,发现他们聊天的语气非常亲近。他当然记得范卓,有一次杨一心烧糊涂了,还叫过这个人的名字。 “什么时候出去,我跟你一起去。”他说。 杨一心并未察觉商远的心思,仍高兴于商远愿意主动认识自己的朋友。 大年初一就需要有人过来修电线,赵锦竹委委屈屈地蹲在旁边监工,又困又冷,看见两个大哥过来,顿时来了精神,屁颠颠地追过去说:“一起去吃饭吧!” “不监工了?”商远问。 “快结束了。”赵锦竹顾左右而言他,盯上杨一心道:“一心哥你房里有蚊子吗?好像被咬了。” 他盯着杨一心下巴到脖子那里一个红斑,很是担心:“不会是有虫子吧?要不要找宁叔帮你杀杀虫?” 杨一心摸了下脖子,毛衣已经遮了很多了,总是遮不全的,被赵锦竹天真的大眼盯着,他感到很罪恶。商远在旁边伸出手,按着赵锦竹的头,把他的目光强行移开,说:“少管闲事,吃饭去。” 赵锦竹一直对杀虫的事念念不忘,到吃饭的时候,他抓到机会又跟宁叔说:“宁叔,一心哥的房间里有虫子,你看给他咬的。” 被他一说,满桌的长辈都看向杨一心,顺着赵锦竹的动作,看到杨一心脖子上的一块红痕。 “这个季节有什么虫子啊?该不会我的房间里也有吧?”赵锦竹对桌上的气氛浑然不觉,只顾着担心。 杨一心的脸极速升温,条件反射地要去捂自己的脖子,手刚要伸就控制住了,避免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尽管此时此刻已经足够尴尬了。 “你房里干净得很,吃饭,少操心些有的没的。”他妈瞪他一眼,往他碗里扔了一块煎蛋。 桌上的大人倒没让杨一心尴尬,很快就聊东聊西的,把话题扯开了,杨一心松了口气。 吃完饭大家还在聊天,杨一心准备和商远出去散散步,刚站起来一个没注意,脚踝“咚”地撞了下桌腿的棱角,声音不大,却撞得很疼,疼得表情有些扭曲。 本来他想装作无事发生,谁知道全桌人瞬间都看过来,旁边的赵明媚更是迅速站起来扶他,动作比商远还要迅速。 “没事,我就是……”杨一心摆摆手表示没事。 “不舒服你该就早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赵明媚打断他的话,又对宁叔挥手道:“宁叔拿个坐垫过来!” “啊?”这倒给杨一心整不会了。 “好好坐着吧,千万别委屈自己。”赵明媚把坐垫放到他凳子上,又强行地按着他坐下,关切地问:“垫子舒服吗?要不要厚点的垫子?” “……不,不用。” 赵书想也皱着眉头看向商远,神情颇为不赞同,说:“小远,你应该多照顾……照顾朋友的感受。” “舅舅说的对,是我的错。”商远没有反驳,甚至非常顺从地认错,然后拉着凳子到杨一心旁边,凑到他耳边问:“没撞疼吧?” 他声音很小,杨一心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问。他撞的那一下很疼,但是现在已经不疼了,于是摇摇头说:“没事,不是很疼。” 赵明媚眼里的怜爱几乎要溢出来了,感叹道:“多好的孩子啊。” 杨一心:???不就是撞了下脚?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他奇怪地看向商远,却见商远表情有些古怪。 “现在的年轻人呀……”舅妈在旁边捂着嘴笑。 杨一心猛地反应过来,整个人瞬间就炸毛了,别说是脸,连耳朵脖子都红成一片。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大得把椅子都撞动了。 赵明媚用惊呆的表情抬头看他,其他人也都被他的动作震惊了。 “商远,天气这么好,我们去跑步吧!”他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商远,脸上明晃晃写着一句话:敢拒绝你就死定了! “跑步??”赵明媚瞪大眼睛,“你你你……” “谢谢小姨关心,我们每天早上都要跑步的,强身健体!跑三五公里不是问题!”杨一心说完就拉上商远,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第109章 剩下一屋人面面相觑,沉默半晌,赵明媚干巴巴地说:“现在年轻人身体素质真好啊。” 紧接着又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舅妈才慢慢说道:“是啊,可能那孩子只是看着瘦,身体还是不错的。” 赵锦竹歪着脑袋,说:“一心哥就是天天跟远哥晨跑,不过都是吃饭之前跑,我还以为他们今天不跑了呢。他们可厉害了,一直跑,我都追不上!” 这下长辈们彻底没话说了,但是心里都对这个侄媳妇感到很佩服。 外面杨一心追着商远跑了半个度假村,怒道:“你知道了还不提醒我!商远!你给我站住!” 商远躲过他一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把人堵进墙角,说:“我提醒你了啊!” “你什么时候提醒过我?”杨一心瞪着他。 “我是不是问你撞没撞疼?”商远问。 “你不是问我的脚?”杨一心反问。 “谁说我是问你的脚?”商远笑了一下,“问你的脚,我有必要小声问?” 杨一心一下哑口无言,商远乘胜追击:“你看,我是不是提醒你了?” “……” “说啊,我提醒你没?” “……你少得寸进尺。” “可是你不能冤枉我。我明明提醒你了,你还要打我。”商远倒打一耙。 杨一心被逼在角落里,一时间也有点心虚,梗着脖子说:“那,那对不起。” “就一句对不起?” “?” 没完了? 杨一心眯起眼睛,忽然一笑:“对不起嘛,那我亲你一口吧。” 商远十分满意,却见杨一心忽然变脸,趁他松懈之际猛一矮身,一头撞在他胸口! “!”商远被撞得一个踉跄,捂着胸口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杨一心你属牛的吧!” “我属牛你就属狗!”杨一心扬长而去,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吐吐舌头:“今天晚上不跟你睡!” “为什么?” “不跟狗睡!” “?”商远匆忙追上去。 第59章 表弟的脑回路 杨一心说到做到,晚上抱着被子就去对面房间,等商远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床上空了一半。 杨一心刚铺好床,门就被敲响了,他没开门,走到门边隔着门板问:“干什么?” “我错了。”外面商远单刀直入道。 “?” 这么轻易道歉? 杨一心差点就忍不住开门,想看看商远说这话的表情,但是隐约觉得有诈,手放到门把手上犹豫了两秒,拒绝道:“道歉也没用,说了今天自己睡。” “我一个人睡不着。”外面又说。 “又不是没一个人睡过,少装委屈。”杨一心抠了抠耳朵,面无表情地说。 外面沉默了许久,杨一心还等着他的下文,打定主意无论他说什么都绝不开门,没想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话。 这就走了? 杨一心把耳朵贴到门上也没听到有动静。想到刚才商远那个语气,他忽然有点于心不忍,确实他们在一起之后每天都是一起睡的,也许自己态度真的太冷淡,让商远难过了。 想到这里,杨一心忍不住按着门把手,把门拉开一条缝往外偷看。 只见门刚开了一点缝,一只手猛地卡进门缝里! 上当了! 杨一心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按住了门,但是又怕夹伤商远的手,一下不敢太用力。 就在这一两秒的顾虑中,商远用力把门推开大半,抓住了杨一心的手腕。 “这是我的房间!”杨一心还在负隅顽抗,用肩膀顶着门板,咬牙切齿地说。 “你房间在那边。”商远说。 “那是你的房间!” “我的就是你的。” “不要突然说土味情话!” “我真心实意!” 杨一心还想反驳,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甚至忍不住笑了。他一笑就失了力,被商远占据上风,一下就推开了门。 “你笑什么?”商远眯着眼把他圈在门边,恶狠狠地问。 “我没笑啊。”小狐狸耍赖。 商远咧着嘴也笑了一下,舌尖过了下犬齿,捏着杨一心的下巴亲了一下,弯腰把人扛起来就往房间走。 “我没说要跟你走。”杨一心拍了拍他的后背,不满道。 他拍的这一下不轻不重的,好像隔靴搔痒。商远动了动后背,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一秒后又突然转身,扛着杨一心回去,把人放回到他房间门口。 杨一心懵了,不知道他反反复复的是要干嘛。 商远把人放下,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去自己房间。杨一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点不知所措。 我没用力啊,真生气了? 杨一心抬起手看看自己的手掌心,一丝委屈油然而生。 “商远。”他忍了忍心里的情绪,准备过去道歉。 刚走过去,商远又出来了,还抱了一床被子。 “你干嘛?”杨一心愣住。 “你不跟我走,我跟你走。”商远盯着他,扬了下下巴说:“给个床位?” 杨一心立刻多云转晴,“那来吧。” 第二天一早,杨一心睁开眼睛,恍惚地打了个哈欠,看着面前的墙壁和衣柜出神。 他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一个怪物裹住掳走了,这梦过于真实,让他有点恍惚。 第110章 他坐起来找衣服换,突然反应过来,这桌子摆设、这衣柜……好像不是在自己房间,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眼花,于是把旁边的商远一推,问:“怎么在你房间啊?” 商远一脸困倦,伸出胳膊把杨一心的腰圈住,不让他起床,说:“你那床我睡不习惯。” “所以你晚上把我卷过来了,不是我在做梦。”杨一心服了,想拉开他胳膊又拉不动,问:“你晚上几点睡的?” “两点。”商远眼睛都不睁,用蛮力把人给拽下来,抱熊一样抱在怀里,说:“别动,困死了。” 杨一心看了下时间,还早,于是转了个舒服的姿势,也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砰砰砰”地拍响,门口传来聒噪的叫声:“哥!起床吃午饭啦!” “嗯?几点了?”杨一心猛地惊醒,拿起床头柜的手机一看,竟然十一点半了。 门口还在叫唤,商远上衣都没穿,压着起床气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沉着脸,漆黑的眸子盯着门口的金猪小朋友,“别拍了,吃你自己的饭去!” “可是你们早饭也没吃,我妈还不让我来叫。对了对了,一心哥房间没人,床上都是空的,他走了吗?去哪了?他怎么走了都不告诉我呀!”赵锦竹边怂边连珠炮弹似的说。 商远按着太阳穴,长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说:“知道你妈为什么不让你来叫我吗?” 说着他让开身位,让金猪小朋友看到屋里床上坐着的人。 杨一心刚换了一件卫衣,又从旁边抓起一件毛衣扔向商远的方向,说:“衣服穿上。” 商远接住毛衣,也不急着穿,接着对赵锦竹说:“懂了吗?你一心哥没走,在我这儿。” “你们睡在一起啊。”赵锦竹的声音弱下去,眼珠子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男生一起睡没什么奇怪的,可是他就觉得他们这样有点奇怪,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不是睡在一起,是每天都在一起,用你聪明的小脑瓜好好想,不该敲的门以后别再敲。”商远伸手在他额头点了两下,反手把门给关上。 赵锦竹在门口想了半天,终于想通了关窍,嘴巴慢慢张成一个巨大的“o”。 在短短几分钟内,他的智商极速拉到近年来的峰值,做出以下推理判断:远哥和一心哥在一起了;远哥说:“知道你妈为什么不让你来叫我吗?”;由此可得我妈知道这件事;由此又可以推断家里所有长辈都知道了。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见家长! 一般来讲只有结婚才要见家长,所以他们要结婚了! 赵锦竹惊呆了,他转身就跑,跑进餐厅大喊:“远哥要结婚了?!” 他妈一个趔趄,回头震惊道:“商远要结婚了?” 几分钟以内,几位长辈迅速齐聚一堂,甚至连赵岷也过来了。聚在一起商量商远的人生大事。 赵锦竹很紧张地站在旁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家长们好像并不知道远哥要结婚的消息。自己竟成最先知道的一个?见家长就要结婚不是常识吗?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赵锦竹不理解。 “商远都成年了,结婚又有什么奇怪的。”赵岷说:“那孩子我看过了,还不错。” “爸,你又忘了,他们是成年了,但是还没高中毕业呢,今年就要高考了,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哪有这么急匆匆要结婚的?”赵舅舅靠在桌子边,皱着眉说:“我觉得还是要等毕业再说。” “是呀,更何况他们结婚就得出国,还要办一堆手续。”赵小姨附和道:“就算我帮忙找关系,该走的程序也慢不了。” 赵岷眉头直皱,“现在有这么复杂?我当年跟你妈结婚,一去就办了,那可是很快的。” “爸,这根本不一样。”赵舅舅知道老爷子糊涂,解释道:“咱们这边同性恋婚姻不合法,他们只能去国外结婚。” “那就去国外嘛!”赵岷说。 其余几人都沉默了,过了半晌,舅妈说:“咱们说这些也没用,商远那孩子脾气倔,他认定的事儿是改不了的。就算咱们不同意,他也会自己想办法。” 小姨夫也说:“那倒不如我们想想法子,各找关系,帮他把这事儿尽快办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赵舅舅叹了口气,对他们所说的也比较认同,有点动摇:“你们说的也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短时间内比较难实现,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学了,肯定耽误上学。” 赵小姨也想了半天,突然把大腿一拍,有了主意:“领证要花时间,但是在国内办婚礼简单呀!咱们帮着办个婚礼,这不一样是结婚吗?” 赵岷立刻赞成:“说的对!就办婚礼,马上就办起来!” 赵舅舅无奈地笑了一下,心中也觉得这个办法还算不错,说:“那这样,你们把该准备的都先准备着,我找个机会去探探俩孩子的口风。” 除去赵岷,剩下四人各自迅速忙起来,有的打电话给婚庆公司,有的打电话定场地,有的打电话找大师算合适的结婚日期,宁叔则去写请柬以保证随时可以发给各位亲戚。 另一边杨一心和商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享受悠闲的日常。 杨一心在跟范卓打电话约着出去玩,商远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他索性把免提打开。 “你是在市区对吧?明天我要带个朋友一起去。”杨一心说。 第111章 “对,你带呗,我反正一个人在这边儿,也没别的朋友在。”范卓说,“话说你那个朋友是不是那个商远?” “对,我在他家过年。” “可以啊,他现在没欺负你了吧?” 范卓一问,杨一心就觉得这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他以前跟商远不熟的时候,偶尔也会跟范卓吐槽商远的臭脾气。他怕范卓说什么不该说的,赶紧说:“他对我特别好,我们现在关系特别好。” 意思就是暗示他别说商远坏话! 商远支着脑袋看着他,做了个“欺负你?”的口型。 杨一心双手一摊,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谁知道范卓一听杨一心说“关系特别好”,就酸溜溜地开玩笑:“才认识多久啊就关系特别好了,你倒是说说,你是跟你爹我关系好,还是跟他关系更好?” 商远也盯着他。 杨一心深吸一口气,在生死悬崖边徘徊了两圈,灵机一动道:“我是你爹,跟你是父子亲情,感情不同不做对比啊。” “神他妈跟你是父子亲情,服了!”范卓直笑,“行了,那明天见吧。” “拜拜!” 杨一心挂了电话,一秒变脸,对商远说:“跟你关系更好。” “不是父子情更深?”商远问。 “以我的经验来讲,父子情不值一提。”杨一心嬉皮笑脸。 商远弹了下他的额头,又问:“你说说,我是怎么欺负你的?” 杨一心摸着额头,眼睛心虚地转向一旁,“有吗?好像没有吧……这个英语作文我还没写完呢,完了完了,我忘了后面要写什么了……” “是吗?我看看。”商远站到他身后,双手撑住桌子,把人围在怀里,低头问:“要是让我看见语法错误,你觉得要怎么办?” 杨一心背脊发凉,飞快扫过自己写完的那几行作文,突然在某一行看到一处疑似错误,他飞快地拿笔,“等一下,我觉得我还能抢救!” 商远一把按住他的手,恶魔低语:“来不及了。” “……!” 第60章 乌龙 第二天早上司机送他们去了市区,过了大年初一,到处都慢慢热闹起来,花市更是热闹非凡,沿路不断有婚车的车队经过,车上绑着飘带和鲜花,引得很多人侧目。 他们约在一处花市见面,范卓来得早,好几个卖花的孩子围着他玩,又娇声娇气地说:“哥哥,买花吗?买一支吧。” 范卓看着他们手里抱的桃花,又想起自己还没追到的漂亮妹妹,于是花钱买了一支,细长的枝干上缀着几个花骨朵,含苞待放,非常好看。 “一定要给我带来桃花运。”他捏着枝干自言自语:“不然我就撅了你。” 正说着杨一心就来了,范卓看见自己不打不相识的好友咧嘴冲自己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顿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满面春风的“阳光小子”是杨一心? 再往旁边看,他身后跟了一个男生,长得很高,双手插在兜里,警惕地看过来。想必就是商远。 “范卓!”杨一心隔着好几米远就大喊着打招呼。 商远打量着面前的人,长得一般,也不是很高,很好。就是拿着一支梅花,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我靠!真是你啊杨一心,好久没见,你变化好大!”范卓很激动,说着就锤了下他肩膀。 “你才变化大呢,这发型成熟好多。”杨一心又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问:“话说你拿个花干嘛?” “桃花啊,你要不要?能带来桃花运的。”范卓拿着枝干挥舞了一下,一朵半开的花苞受不了他的摧残,从枝上掉下来。 杨一心伸手一接,花苞落在他的掌心,“还挺好看的,不过……” “不过这是梅花,兄弟,桃花还没开。”商远插了一嘴,把杨一心手里的花苞捏出来,递还给范卓,“梅花不能带来桃花运。” “你是商远吧?你好。”范卓看着面前递过来的花苞,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杨一心伸手接的,为什么是他递回来?关系有这么好? 这样想着,他一边伸手接了,一边抬头看向商远。这一抬头就对上商远的目光,他想打量商远,却发现对方已经在打量自己,目光里藏着审视和探究。 商远倒忽然把眼里的审视收起来,友好地说:“你好,我是商远,你应该就是范卓吧,杨一心跟我提起过你几次。” “是嘛,毕竟我跟他两年的朋友,关系还是好。”范卓说。 商远一笑:“两年朋友?还真没看出来。不过来日方长嘛。” 三言两语中两人已经暗暗较劲。 杨一心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好笑地说:“你今天就全程拿着这个?” “害,刚一小孩缠着我买的,不是桃花我还拿个锤子,找个地方插了得了。”话题调转开,范卓也被拉开了注意力,就近找了个花坛,去插花了。 他们计划先去看电影然后吃个饭,看的是春节档的喜剧片,电影院人很多,路过楼下的奶茶店的时候,范卓提议道:“买杯喝的吧。” 没人有异议。他点了一杯奶茶,又问杨一心:“你喝冰橙汁吗?” 杨一心就爱喝冰橙汁,一年四季都喝冰的,因为他觉得冰的比较甜。每到数九寒天,范卓就很佩服他这点。 “别喝冰的。”没等杨一心说话,商远先说了,语气很直。 第112章 又替杨一心做决定?范卓心里的奇怪感觉又出现了。 他以为杨一心一定不会听,谁知道杨一心竟然很听话地说:“常温的吧。” 范卓愣了一下。商远以为他在等自己,就说:“谢谢,我不要。” “……” 电影院里人满为患,杨一心坐在中间,左手边是范卓,右手边是商远,他拿着一杯橙汁慢悠悠地喝着。 电影是近几年出的系列喜剧,整个系列都评分很高。电影一开始就频频抛出笑点,影院里阵阵欢声笑语。 杨一心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知不觉就靠向商远的方向,抱住他的胳膊贴在他边上笑。他自己都没有注意自己的动作,挨在商远身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他也没有发现,旁边的范卓盯着他看了半天,甚至都忘了看电影。 范卓悟了。他记起来杨一心跟自己要过片的网址,自己给他了,还问他是哪个学弟。 妈的,原来不是学弟。 范卓震惊,自己的好朋友、杀遍十七中每一个角落的杀神,被一个男的睡了。 除了在心中说一句“靠!”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默默地观察着商远,感觉这个人除了霸道,暂时没暴露别的缺点。长得倒是挺帅的,配得上杨一心。至少睡了没亏。 看完电影就准备去吃饭,位置是商远定的,从电影院过去要横穿一条街。因为不是很远,所以决定走过去。 途中要经过一个酒店,酒店门口停着婚车,里面大概在办婚宴。 酒店门口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看起来是大堂经理,他抻着脖子不停张望。 杨一心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忽然见他目不转睛地盯住了自己。紧接着这个大堂经理摸出手机,不断低头抬头,目光在手机屏幕、杨一心和商远身上逡巡。 “我怎么感觉他在看你们?”范卓也察觉到了,问道。 话音刚落,大堂经理突然快步走过来,脸上扬起热情洋溢的笑容,挡在几人面前说:“没想到是本人来了,幸好我看过你们的照片,长得这么帅气,我一下就认出来了!来吧,快进来!” 杨一心与商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茫然。 “还在等谁?没关系,我等会儿让别人出来接,你们先进来啊!”大堂经理亲切地上来邀请。 “等等,找我们干什么?”商远隔开他的手。 “看场地啊,不是约好了今天看场地的嘛。”大堂经理看他们的表情,还以为自己找错人了,赶紧又把手机拿出来,将照片亮给他们看,说:“您两位应该是杨一心先生和商远先生吧?” “是我们。”杨一心点点头,依旧一脸空白。 “那就行了,快进来吧,来来来,今天花园草坪场地都清出来了,就等你们来看。”大堂经理再三邀请,总算将他们请动了,往酒店里走去。 他们穿过酒店大堂,又穿过一条长廊,从一扇门走到了酒店后面的花园草坪。 “什么情况啊?你们谁过生日要包场请客?”范卓说:“不对啊,杨一心不是这几天生日。商远,哥们儿,你过生日这么大手笔?” “我也不是这几天生日。”商远说。 这下三个人都彻底迷糊了。 大堂经理风风火火的,也没给他们发问的机会,带着人到草坪上,先踩了踩脚底的草,介绍道:“你们看这个草皮,就算在冬天也是绿意盎然,我们可以保证每一根草都是真草,用的是进口草籽,你们一路踩过来都不会塌。” “你们看中间这块空地,后面远处呢,是个湖,远远看过去风景很好。到时候我们就在这个地方铺红毯,然后在这个地方搭拱门,面向这个方向的都是宾客坐席。对了,关于这个现场布置的色系,我们是推荐白色,代表着纯洁的爱情。当然你们如果有要求的,我们绝对会满足。” 一个服务员拿着个画册过来,大堂经理打开画册递到杨一心面前,“这是我们现场布置的一些图片,你们可以作为参考。你们看看具体想要什么风格,什么色系的?北欧风的,中欧复古的,或者比较中式甚至日式风格的,我们都可以做。” 杨一心盯着画册翻了一页,表情微微裂开,“这该不会是婚礼场地吧?” 大堂经理眨眨眼:“对呀,您两位不是准备在我们这里预定一场婚礼吗?” …… 范卓喷了,“你……杨一心,你这就要跟他结婚了?!” “我……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结婚了?”杨一心震惊地转头看向商远。 商远是真的什么也没干,马上反应过来,问经理:“场地是谁定的?叫什么名字?” 经理说:“跟我联系的是一位赵明媚女士,她说自己是两位的小姨。” 他刚说完这句话,恰好赵明媚就姗姗来迟,匆匆走过来。 “哎,商远,杨一心,你们怎么在这儿,谁告诉你们要来看场地?”看见两个孩子都在,赵明媚也很意外。 “姨,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结婚?”商远问。 “你还瞒着我。”赵明媚揶揄地笑着说:“我们又不会拦着你,想结婚就结呗。不过现在出国太仓促了,我跟你舅舅都觉得现在就出国不合适,所以先把婚礼办了,其他的等你们毕业了再说。你也看见场地了,觉得怎么样?这里规格还不错的。” 第113章 商远神色复杂,捋清她话里的信息,然后问:“我什么时候说过现在要结婚?” “你不是跟珠宝说了吗?”赵明媚反问。 “我跟他说什么了?” “说你现在要结婚啊。” “……我没说。” 赵明媚愣住了。 一时间几个人都面面相觑。赵明媚的脸色几度变换,将商远叫到一旁的空地去说话。 范卓在旁边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看不懂这剧情,但是大受震撼。 “杨一心,你这个男朋友家是干嘛的?是做正经生意的吧?”范卓担心地问道。 “不然呢,难道是贩卖人口的?”杨一心哭笑不得。 “等会儿,你跟他在一起应该没受强迫吧?你是自愿的吗?”范卓非常严肃地问:“真的没被欺负?” “真没有,我是自愿的。” “你要说实话啊。结婚都能给你安排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非常小心。不然你就赶紧分手,你一个人在这边无亲无故的,我不放心。” “他真的是个好人,你放心吧。” “你看你,才认识他多久就这么信任他,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你该不会被pua了吧?跟你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多防着点他。不行就跟我走,至少安全。” 杨一心实在无力解释,抬手示意他打住,“今天的事情……等我搞清楚了再跟你说吧。” 没一会儿商远跟赵明媚聊完了,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商远刚走过来,范卓就不动声色地把杨一心往后隔了一下,警惕地说:“强制结婚犯法。” “等等,我来解释!”赵明媚站出来。 两位“家属”面对面地对峙,赵明媚三寸不烂之舌解释了半天,终于把事情给解释清楚。最后说:“该订的都订了,请柬都写好了,不然……结了得了?” 第61章 恐惧之物 商远当然不可能这么仓促地结婚,回家先把赵锦竹给揪出来八方庭审,猪宝被几个大家长围着,瑟瑟发抖地认下谎报军情的罪,然后被罚去面壁了。 还好场地没定,请柬没发,婚庆公司也还没请,事态及时得到控制。但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还是让家长们尴尬不已。 晚上杨一心一边给范卓报平安,一边说:“现在范卓觉得你们家不是做正经生意的,一直叫我去投奔他。” “不准去。”商远说:“他觉得我家是干嘛的?” “他已经在怀疑是不是黑社会了,g市的地头蛇。”杨一心趴在床上直乐,回头看商远:“你是地头蛇吗?” “我是,所以在我的地盘上你哪也别想跑。”商远也有些郁闷,在杨一心的朋友面前闹了这种乌龙,又是杨一心有两年交情的唯一好友,再让范卓一直说坏话,他真怕他跑去找范卓。 “怕我跑啊。”杨一心侧着脑袋看他,难得发现他有了危机感,故意问:“这么在乎我?” “在乎。”商远坦率道。 杨一心扬起嘴角,赵家预备给他们订婚宴的事儿确实吓了他一跳,但是后面一想,又觉得很高兴。这正说明了商远这些家人接受了他们的感情,甚至非常支持。 大概是事情搞得太尴尬了,后面几天家长们都跑出去走亲戚,没在商远跟杨一心面前出现过。 只有赵锦竹还跟着他们,对自己被罚面壁不是很服气,说:“不是迟早要结婚的嘛,我也没说错呀。” “作业写了没?”商远灵魂拷问。 赵锦竹立刻蔫了,不敢再吱声。 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学,他们要提前回家,那天闹了那一出,最后跟范卓没吃成饭,临走前范卓又把他们约出来吃了个饭。 这次杨一心面对面地给范卓又解释了一次,总算把他的怀疑彻底打消了。 中途杨一心去上厕所,等他一走,范卓忽然问商远道:“杨一心在你们学校打过架吗?” 商远摇摇头,范卓笑道:“那他确实是变了。” 他停顿了一下,笑意从脸上消失,正色道:“我跟他是打架认识的,如果他真的变了就挺好的,但是我了解他,不找麻烦也容易被麻烦找上门,就是这么个倒霉体质。” “以后我会帮他解决一切麻烦。”商远说。 “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他,所以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范卓认真地说:“你可能不信,但是杨一心有一个弱点,就是他特别害怕……也许是挺扯淡的——但是我说真的,他怕酒瓶子。” 他一说完,商远就皱起眉头,他接着说:“你先听我说完!我记得以前有一次打架的时候,对面的抄了一个啤酒瓶子出来,往他脸上砸,他竟然一动不动,幸好我动作快把他给拉开了。然后我才发现,他竟然被他妈一个酒瓶子吓傻了。” 说完范卓自己都觉得荒谬,顿了一下,仔细回想那天的事,想让自己说的话显得更可信一些:“那天我一打二,明明是我受伤了,但是他脸比我还白,叫他,他也不应,吓得瞳孔都不聚焦了,我差点给他打个120。我知道,我说这些你肯定不信,但我真的是亲眼所见。” 商远皱着眉头,沉默半晌,说:“其实我也见过他那个样子。” “等会儿,你不是说他没打架吗?”范卓质问。 商远抬眼看他:“在校外打过一次,我当时还以为他在装。” “装?酒瓶子都要砸头上了,还装什么,不要命了?”范卓说。 第114章 今天说起这件事,商远再想那天晚上的事情,此时也觉得有点奇怪。如果说是装,当时杨一心脸上并没有非常可怜的表情,也没有十分做作的害怕神色,只是呼吸急促,表情茫然,一言不发而已。 “但是平时喝酒,也没见他不敢拿酒瓶。”商远说。 “对,我也奇怪,但是问他也不说,再问就不高兴,我也不敢再问了。”范卓往椅子里一靠,看见杨一心往这边走,赶紧说:“我觉得他心里藏着事儿呢,反正我问不出来,就提醒你一声。” 等杨一心回来,两个人已经结束了话题。 饭吃得差不多了,天色已晚,就准备走。 往外走时经过别桌,范卓看见人家桌脚边放着个空酒瓶,心思一转,故意一脚踢过去。 只听酒瓶“叮咣”一响,范卓马上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杨一心回过头说:“你小心点。” 脸上并无异色。 范卓与商远对视一眼,耸耸肩。 临走前范卓感叹:“一心儿子,下次再见估计就是明年的这个时候,以后也不需要我帮你打架了,我好伤心。” “你才是儿子,明明都是我帮你打架,要不要脸。”杨一心不轻不重地怼回去,末了上前给他一个拥抱,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好好上班,加油把那女孩追到手里,我能不能当上干爹就靠你了。” “八字没一撇呢你就想着要当干爹了,你……我是指望不上你了,还是我自己加油吧。”说完他又小声道:“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就投奔我,我那边一堆漂亮姐姐。” 这话正好飘进商业耳朵里,商远把杨一心拉开,淡淡撇了范卓一眼。抱了半天也差不多够了。 告别范卓,两人回家开始收拾行李。 商远一边把一件外套塞进箱子里,一边状似无意地问:“你记不记得郑家俞?” “记得啊,怎么了,他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没这么快出来吧。”杨一心停下手上的动作,警惕地说。 “没。就算出来了也不敢找你麻烦,再进去一次他这辈子就毁了。”商远说。 杨一心松了口气,表情有些扫兴:“那就好,所以他怎么了?” 商远问:“我突然想起打架的事,那天晚上你是知道我会去吗?” 杨一心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想到你在附近。怎么想起问这件事?” “范卓跟我说你以前打架很猛,我就想起这件事了。” “我也跟你说过我打架很猛,一打三,不是跟你讲过吗?”杨一心笑了一下,接着收拾东西。 没想到商远并不结束这个话题,又追问:“那天晚上,如果我当时不在附近,你该不会真的为了好学生人设就挨打不还手吧?” 一边说着,商远一边紧盯着他的脸。果然,杨一心一瞬间露出了逃避的神色,甚至像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试图掩盖自己的慌张。 “怎么会啊,你要是没去,我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撂倒了。”他说。 商远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句谎言。“郑家俞威胁你的时候,你害怕吗?” 害怕吗? 商远看见杨一心转开头,到柜子里翻东西。这是一种拒绝的姿态,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嘴上却说:“你明知道我是装的还问,我怎么可能怕他。” 商远抓住他的手,这手冷得像冰,让商远心里一惊。“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还手?跟我说实话。” 这种程度几乎算逼问,然而杨一心一回头却露出了笑容,他把手抽出来,说:“我正准备还手你就来了呀。行了,别问了,我还好多东西没收呢。” 说完他就站起来,去更远处的抽屉里翻翻找找,仍旧是背对着商远。 商远愣了一下,手心冰凉的触感还残留着,刚才杨一心的表情让他有了另类的熟悉感,那笑容里有一丝防备和疏远,是一张假笑的面具。 商远没再追问,但眸色渐沉。那张他亲手扒下来的面具,绝不允许杨一心再重新戴上,哪怕只一瞬间。 晚上杨一心一直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尽量放空自己,尽管如此,纷杂的思绪还是不断挤进大脑,让他失眠。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睁开眼睛,屋里一片漆黑,闹钟显示凌晨两点。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穿上厚羽绒服下楼去。外面很冷,好在不刮风,天空无云,只有月亮冷白的光铺在大地上,所有的影子都是淡薄的,光影交界处模糊不清。 杨一心走到荷塘边坐下,默默看着干涸的荷塘。 他没有想到商远会问起郑家俞的事,这么久了,他还以为事情过去了,自己还可以隐瞒得久一点。要是商远坚持追问,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又能不能说得出口。 他从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犯过多大的错,结局有多么惨烈,甚至一度变成纠缠不休的梦魇,让他夜不能寐。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勇气面对这个错误,如果有机会,哪怕豁出命他也想要弥补。 可惜永远都不会有机会。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逝去的人也已逝去,永远回不来。 在月色下坐了一会儿,等头脑渐渐冷静了,他才起身回去。 商远还熟睡着,杨一心小心翼翼地脱了衣服搭在衣架上,钻进被子里。 被子里非常暖和,杨一心身上带着凉气,不敢立刻靠近商远。谁知道旁边忽然伸出一条手臂,揽着他的腰将他抱进了怀里。 第115章 杨一心身体一僵,听到商远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松一口气,埋头到商远温暖的怀抱中,贪婪地汲取热量。 慢慢地,这温暖麻痹了他的心神,一种安心感驱散了他内心杂乱的思绪。在商远的怀抱中,他不由得放下了所有防备,困意便悄悄来袭。 他不知道,在他陷入睡梦中时,商远睁开了眼睛,眼中一丝睡意也没有。 商远抚摸他的脸颊,亲吻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你为什么不安? 商远心中泛起细密的心疼。如果早点遇到你,也许就能为你遮风挡雨,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第62章 创伤后应激障碍 过了那天晚上,杨一心还是照常嬉笑打闹,那天晚上的话题好像就此结束,他也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对于商远来说,既然发现端倪,就不可能任由事情一笔带过。他又找机会试探了几次,未果。 商远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是揭人伤疤的事,不敢轻易逼问。那天他拉着杨一心去警察局见撞死他母亲的凶手,那是一剂猛药,敲碎了他的心结,但是也让他受伤。商远后悔自己用太强硬的手段逼迫他面对内心,更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事。 他不想再看见杨一心的眼泪,所以对待这件事上,他想循序渐进地解决,尽量不让杨一心受伤。 回家后商远找了个时间跟家庭医生说起这件事,医生问:“你还记得打架那天,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商远说:“那天晚上太黑了,我也没有特别注意他,但是我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应,好像……在走神,又好像惊吓过度的样子,而且反应特别迟缓。” “你再问他这件事,他就会回避,并且向你撒谎,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是吗?” “是的。” 医生沉吟片刻,说:“我觉得可能不仅仅是啤酒瓶的问题,而是某个与酒瓶有关的特定的场景,让他感到害怕。” 商远也思考着说:“会不会跟酒瓶打人的场景有关,因为他以前也有一次出现这种状态,也是在打架的时候。” “嗯,有可能。”医生忽然眉头一皱,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说起来,我倒感觉这种症状像是触景生情的创伤性再体验症状。” “什么意思?” “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临床表现,简称ptsd。” 商远一愣,瞳孔微微收缩,“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也只是猜测,我认识一位心理医生,如果能让杨一心跟他聊一聊,也许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医生安抚道:“别担心,既然他平时表现得很正常,就说明他自身调节得很好,对生活影响不大,只要别让他再经历同样的场景就好。如果真的有ptsd,一定不能着急,这不是一天两天能治好的,来日方长。” 医生的话压在商远的心里,很沉重,他不敢想像杨一心到底经历过什么,在一个韧性这么强的人身上留下无法自愈的创伤,时至今日还困扰着他。 他很想问清楚,但是一旦杨一心表现出回避的态度,他又心生不忍,不由得谨小慎微起来。 然而杨一心何其聪明,对商远的试探心知肚明,反倒先将事情挑明:“商远,每个人都犯过难以启齿的错误,别再好奇了,我没办法满足你的好奇心。” “你觉得我只是在好奇吗?”商远按着他肩膀,把他转向自己。 “可是你一直在试探,不是吗?都好几天了,你还揪着这事不放,有必要吗?!”杨一心不由得恼火。 商远沉默了一下,放开手,“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对不起。” 杨一心一愣,难得轮到商远示弱,他一下有些不习惯,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也放缓语气道:“没事,不用道歉,是我乱发脾气。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商远没有多说什么,不想让他更加反感。 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没过一会儿杨一心就感到有些后悔,发脾气的是自己,后悔的也是自己。 他蹭到商远身边坐下,把自己的作业盖到商远的卷子上,说:“教教我。” 商远看着他本子上大片的空白,挑眉道:“哪题?” “全部。”杨一心把笔放到他面前,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支着脑袋,狡黠地一字一顿道:“我、付、费、的。” 商远转了下笔,目光掠过他一张一合的嘴巴,忍不住捏住他下巴,伸出拇指蹭他柔软的下唇,低声问:“怎么付?” 杨一心张开嘴,不回答他的问题,却咬住他的拇指,舌尖悄悄卷上来,用行动表明真实意图。 …… 开学在即,临到最后一天,陈未开始在群里哭求数学作业的答案,刷了一屏的“跪地哭泣”表情,终于求来了两位大佬的作业答案,连夜开抄,第二天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去上学了。 “不会真的有人到最后一天才补作业吧?”杨一心看着陈未问:“你昨天补了多少作业?” 陈未伸出自己的右手,中指和食指全肿了,灵魂出窍似的说:“补了全科,我就是补作业的神。” 杨一心被他逗乐了:“你早几天要我不就早几天给你抄了嘛。” 恰好王骏扬从后面进来,看见陈未一脸丧气样,幸灾乐祸道:“呦!作业赶完了?” 陈未白了他一眼,“用命赶的,能赶不完吗?” 第116章 “我早就提醒你要写,你每次都是不急不急,怪谁?”王骏扬把手里拎着的咖啡放到他桌上,“等会数学课当心别睡了,地中海能要你的命。” “好兄弟,谢了。”陈未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苦到表情扭曲。 庄雨歇在黑板上写课表,写完回头喊道:“组长收语文作业!” 她一喊完,几科的课代表也都开始陆续收作业。陈未把各科作业一一码到桌上,把狗爬字的数学藏在下面,继续回头说:“听说国际班要回来了。” “国际班?”杨一心问。 “对啊,准备出国留学的。”一说起八卦,陈未满血复活:“他们之前一直在国外的分校上课,听说因为那边管的松,有人带头旷课惹了挺大的麻烦,所以被家长给送回来改造。” 杨一心对八卦没多大兴趣,对国际班有什么怪人也不感兴趣,陈未就跑去跟别人八卦,倒又让他听了一耳朵。什么家里有钱为所欲为的,天天旷课的,脚踏两条船的,私生活混乱的,跟老师打架的,什么人都有。 杨一心抠了抠耳朵,这些话忽然让他觉得很耳熟——去掉家里有钱这一点,其他不都是十七中标配吗? 班会课上敬欣然满面春风,上次期末联考,商远不仅是全校第一,也是联考大排名第一,所以这一次市里的教师座谈大会,学校准备派她去参加。 她看见各个学校的老师在讨论这个横空出世的商远是谁,以前联考都没注意过这个学生,怎么这一次冲到第一来了。她心里暗暗得意,因为她知道商远有这个实力,只是以前不愿意努力罢了。 按这个势头下去,今年的高考状元说不定商远也能一争。作为一个老师,没什么比自己的学生努力上进更让她高兴,如果有,那就是自己的学生考第一。 敬欣然讲完话就把商远叫出去,说:“过几天就是高考百日誓师大会,校长想让你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敬老师,我不合适。”商远说。 敬欣然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她已经习惯了,年年有比赛有活动,找商远参加总都是被拒绝。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敬欣然问。 此时教导主任正好在隔壁班巡视工作,瞪了商远一眼。商远笑了一下,敬欣然回头,也看到了主任,不禁头疼。 商远说:“我上课睡觉,顶撞主任,还打架斗殴,所以我做学生代表不合适,就算您让我上去讲话,我也讲不出什么好话。” 敬欣然叹了口气,“但是校长让你上台讲话,你拒绝我也没有用。” “敬老师,这样跟您说吧,校长让我讲话,实际上是想给我家面子。学校计划扩建图书馆,新建体育馆,都需要钱。”商远压低声音:“但是您也知道我跟家里的关系不好,这个面子我不想给。” 敬欣然一愣,她没想到商远会想到这么多。其实她也觉得找商远上台太唯成绩论了,不是特别合适。现在仔细一想,校长的做法确实多半因为商远的父亲,商远说的话句句在理。 商远的语气非常坚决,敬欣然只好说:“好吧,我去跟校长说,你进去吧。” “谢谢您。” 商远本以为自己拒绝了就算完,没想到过了两天校长亲自过来,却不是叫他,而是把杨一心给叫了出去。 “杨一心,过几天百日誓师,你上台发言吧,稿子好好写,写了拿来我来给你看。”校长笑眯眯地说。 校长这样说,换谁都得受宠若惊,但是杨一心笑得很勉强。 他知道商远拒绝发言的事,也听商远说了拒绝的原因,总之就是跟商吟啸划清界限,他当然要跟商远统一战线,于是委婉地说:“谢谢您,但是我没有在全校面前发言的经历,我……我紧张,而且我去年才转学过来,大家也可能会不服气。” 这当然是假话,杨一心经常在主席台念检讨,最会当众讲话了。 校长依旧是笑着说:“哈哈哈,紧张你就多练习嘛!转校生又有什么影响,你能得校长奖金,就能上台发言,而且我看你在学校人气很高嘛,不要担心那些虚无缥缈的。” 一句“校长奖金”让杨一心眼皮一跳,仍旧跟他打太极:“您说得对,但是我还是没自信,我觉得隔壁班的学委更合适,他以前总拿年级第一,还当过播音员,品学兼优,我一直都是向他看齐努力学习的,我愿意把机会让给他!” “你们一个个让来让去的。”校长叹了口气,脸上笑意淡了,“商远拒绝,你也拒绝,这是一个好机会,又不是烫手山芋!行了,不要再说了,就定你,好好写发言稿,回去吧!” 杨一心无奈,自己又不能像商远那么不给面子,校长都找到跟前来了,话说到这份上,由不得他拒绝,只好答应。 第63章 旧友重逢 “你猜对了,校长找我真是要让我在百日誓师大会上发言。”杨一心生无可恋地趴到桌子上,“我拒绝了,可是校长非要我去,对不起。” “没事,你现在跟商吟啸没有关系,再说了你也有资格上台发言,好好写发言稿吧。”商远说。 “可是……发言稿怎么写?”杨一心说:“我只会写检讨,不会写这种东西。” 商远看了他一眼,从他脸上看出“求救”两字,冷酷无情道:“看我也没用,我也没写过,不会写。” 第117章 “不可能!” “什么?” “你是万能的,不可能不会。”杨一心一脸笃定。 “……少恭维我。” 杨一心星星眼,“没有恭维,真心的。帮帮我吧。” 看着他忽闪的大眼,商远抬起他的下巴,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他的脸,低声道:“不装可怜,改撒娇了?跟谁学的?” 杨一心被他捏成金鱼嘴,反倒看着更可爱了,甚至嘟起嘴巴给了个飞吻。 商远盯着他看了几秒,面无表情道:“拿纸来。” 杨一心兴高采烈地把纸笔双手奉上。 商远给他写了个草稿,他又拿去给校长看了,就开始顺稿子。 百日誓师大会当天,早上课间杨一心正在顺稿子,准备下午的发言,外面突然热闹起来。 他忍不住从后门往外看,商远问:“看见什么了?” “啥也看不见,全是人。”外面走廊里站着很多人,杨一心踮着脚尖也没看见,只好放弃。 过了一会儿陈未带回来前线消息:“我去!国际班回来上课了!” 班里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真的假的?那群人还要上课呀?” “都快高考了,还回来干嘛?” “话说是不是有一个特别帅的?” “得了吧,听说刚进校门就因为仪容仪表不合格,被主任给拦住批评了一顿。” “看着挺不良的,尽量还是别遇到比较好。” 杨一心见过各种不良少年,对国际班也不感兴趣,于是又回去继续顺稿子。 下午在大礼堂进行百日誓师,礼堂里黑压压的全是人。等到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环节,杨一心拿着稿子走上台,一眼望去,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盯着他。 他走到话筒前站定,有些紧张,但一抬头,正看见自己班的队伍,队伍后方商远与他远远对视。 商远凝视着他,目光很沉静,带着无声的鼓励。杨一心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调整话筒开始发言。 他没有注意到,在礼堂边缘的国际班里,一个人也紧盯着他的脸,看着他沐浴着台上的灯光,仿佛变成他自身的光芒。 “冉少,这就是你喜欢的那小子?”有人问。 冉飞星眼底闪过一丝狂热,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杨一心清亮的声音在大礼堂回响,伴随着结尾语:“我谨代表高三全体学生在此宣誓:我们将全力以赴、勇攀高峰,以昂扬的斗志、坚韧的毅力奋斗到底,用决心化作力量,不退缩、不逃避,拼搏百天,逐鹿考场!” 礼堂响起热烈的掌声。 杨一心鞠躬下台,此刻他切实地意识到自己将决战高考,有了“以笔作剑,十年磨锋,只看今朝”的热血。 下台后他穿过人群往班里队列里走,他知道很多人在看自己,但经过商远身边时,还是用手指极快地蹭了下商远的手背,两人无声地对视,杨一心捏住稿子的手心微微发汗。 为了不打乱班级队形,杨一心发言完就去最后面站着了,等散会了他在人群里找商远,正准备去外面等,忽然有一个人从背后靠过来,一把搭住他的肩。 他还以为是王骏扬或者陈未,一回头却愣住了。 “好久不见啊,杨一心。”冉飞星笑着说。 杨一心盯着他的脸看了三秒,慢慢反应过来,惊讶道:“叶飞星!” 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冉飞星猛地抱住了他,高兴道:“靠!你还记得我!” “怎么可能不记得!”杨一心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然而这惊喜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脸上的笑容迅速消散,脸色变得复杂。 一种惊喜与苦涩交织的心情萦绕在心间,紧接着沉重的愧疚涌上心头。 “你这几年去哪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杨一心退开半步看着他,发觉自己这位昔日玩伴变化很大,不仅仅是身形拉长,整个人的气质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不是他主动来打招呼,杨一心甚至不一定认得出他。 “我爸把我接走了,之前一直在国外。”冉飞星也看着他,不自觉地靠近他,问:“你呢?你怎么会在崇理高中?” 正说着,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将杨一心拉开。 商远握着他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边,面色不善地看着冉飞星,问:“这是你朋友?” 冉飞星一愣,看着面前横插一脚的人,余光里是商远握住杨一心的手腕。商远动作的亲昵与散发的敌意,让冉飞星瞬间意识到他与杨一心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他是叶飞星,是以前住在我家隔壁的邻居,也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杨一心介绍道。 “你是谁?”冉飞星盯着商远。这一刻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敌意。 礼堂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商远说:“我是杨一心的——男朋友。” 冉飞星眉头一跳,变了脸色,他向杨一心求证道:“男朋友?” “对。”杨一心看着冉飞星的脸色,还以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性取向。但杨一心不是遮遮掩掩的性格,承认得很直接。 冉飞星脸色变得更差。 商远很满意,说:“马上就要上课了,叙旧还是等下次吧。”说着他就拉上杨一心往外走,杨一心只能匆忙道别。 冉飞星看着他们携手离开的背影,目光阴翳。 “呦,冉少搭讪失败了?”朋友远远走过来打趣道。 第118章 冉飞星冷笑了一下,双手插进口袋里慢悠悠地往外走,“开玩笑,你以为我是谁。我跟他的感情可早就缠在一起,不是随便什么猫猫狗狗能插足的。” “怎么缠的,嗯?睡过了?” 冉飞星笑了,“睡过又算得了什么。” 离开大礼堂后,商远问:“他是国际班的,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邻居?” 杨一心有些神游天外,反应慢了半拍,说:“啊,他以前是住在我隔壁的,我们从小学就在一起玩,可惜后来搬走了,这几年都没有音讯。我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见到他。” 商远皱眉,看杨一心的态度显然很高兴。他直觉那个叶飞星不是什么好人,但一是没有证据,二是不想扫兴,只握紧杨一心的手,神色晦暗道:“既然是老朋友,那下次见面也让我认识一下吧。” 杨一心回握住他的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并未察觉他的情绪有异。 话虽如此,趁着课间休息,杨一心还是偷偷去找了冉飞星。他刚走到国际班的门口,门外的一个男生就吹了声口哨,凑上来说:“学生代表来了!” 男生举止轻浮,杨一心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男生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气恼,正要找找麻烦,冉飞星从班里走出来制止:“周昂!” 周昂只好尴尬地笑了一下,一边叫了声“冉少”一边进班去了。 “你别理他,他就爱惹事。”冉飞星高兴地拉着杨一心到旁边,问:“找我干嘛?” 杨一心看了眼周围,人多耳杂,于是带着冉飞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怎么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要跟我讲?”冉飞星戏谑道。 杨一心脸上却并没有笑意,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你知不知道叶阿姨……叶阿姨去世了。” “去世了”三个字说得很轻,杨一心没敢看他的表情,缩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手指蜷缩在掌心中,指甲陷在肉里。 冉飞星靠在墙边,平淡道:“知道啊,怎么了呢?” 杨一心猛地抬起头,他不明白冉飞星怎么能用这么轻浮的语气说自己知道这件事,好像全然不在意一样。 “你……” “我都知道,她出事的那天晚上,我爸把我给接走了,她的死讯也是我爸告诉我的。”冉飞星脸上露出一丝扫兴。 杨一心忍不住向前逼近一步,追问:“那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冉飞星歪着脑袋问,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回答。 杨一心张了张嘴,一些零星的片段在脑海中快速闪过,酒吧里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有一瞬间他好像回到那个夜晚。他想说话,却根本发不出声音,仿佛有一双手扼住他的喉咙,甚至让他难以呼吸。 这种感觉让他恐惧。 “算啦,我不想谈那天的事。”冉飞星搭住他的肩,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就这样吧。” “可是……” 冉飞星捂住他的嘴,“我不想听,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没有我妈在,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所以那天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 杨一心睁大眼睛,他又说:“而且我现在姓冉,不姓叶,以后可别叫错了。” 说完冉飞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杨一心呆站在原地。 现在姓冉不姓叶。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什么重要的? “怎么会不重要?”杨一心脱力地靠在墙上,像在问冉飞星,又像在问自己。 第64章 犯过的错 这天晚上杨一心做了个梦,梦里到处是光怪陆离的色彩,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着,而自己被困在阴暗角落里动弹不得,他看见一个人拿着酒瓶砸向自己,但自己没躲,只是满腔愤怒地瞪着那人。 就在酒瓶将要砸在头上的时刻,忽然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扑上前来抱住自己,紧接着是“嘭!”一声巨响! 杨一心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满身冷汗。 商远也醒过来,看见他坐着,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杨一心没有应。 “杨一心?”商远也坐起来,按开台灯,看见他苍白的脸色、空洞的双眼还有不正常的呼吸声,顿时就清醒了。 商远记得他这种表情,那天晚上跟郑家俞打架就是这样。 创伤性应激障碍。 “杨一心!”商远翻身而起,到他面前捧住他的脸,“杨一心,醒醒,我是商远。” 杨一心听见商远的声音,但忽远忽近,听不真切。梦里的场景太真实,他仿佛一会儿陷入梦境,一会儿又被拉出现实。忽然,他感觉自己被抱住了,熟悉的味道和温度包围住他,那个渺远的声音也变得很近,很清晰。 有人在抚摸他的后颈,抵着他的额头,那声音说:“别怕,我在呢。” 杨一心愣愣地看着商远,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商远的气息近在咫尺,一种安定的感觉从周围环绕过来,将他拉回现实。 “商远。”杨一心哑声喊道。 “做噩梦了吗?”商远问。 他扑进商远的怀里,紧紧抓住他后背的衣服,“嗯,让我抱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等杨一心慢慢平静下来,商远才问:“做了什么噩梦?” 杨一心抱住他,身体一用力,把他给扑倒在床上,靠进他怀里,又拉上被子盖好,半张脸藏在被子底下瓮声瓮气地说:“一个很恐怖的梦,说出来就睡不着了。” 第119章 “杨一心……” “能关灯吗?好亮。” 商远只好伸手关掉台灯。 黑暗中商远抱住他,一边手掌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一边问:“梦见什么了?” “很恐怖的东西。”杨一心闭上眼睛,“睡吧,我困了。” 商远皱起眉头,他越是探究,杨一心就把自己缩得越深,让他无从下手。 而杨一心虽然闭上眼,却一整夜都没睡着。身体已经很疲惫了,精神却异常焦虑,就这样躺在床上默默等到天亮。 早上强行打起精神去上课,看着书本上的密密麻麻的字,他总是容易走神。 一下早自习冉飞星就来串班了,他从后门进来,一把搭住杨一心的肩膀,弯下腰看着他的卷子说:“全对,不愧是你啊学霸,一点没变。” 他的动作很亲密,将杨一心罩在手臂间,还没等杨一心有所反应,商远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掀开。 “干什么?”冉飞星看他。 商远站起来与他对视,两人身高相差无几,这样互不相让地对峙着,说不上谁气势更占优,空气中已弥漫着火药味。 “你想干什么?”商远反问。 杨一心回头,眨眨眼,赶紧站起来插到他们中间,先问冉飞星道:“找我有事吗?” 冉飞星双手一摊,无奈道:“没事就不能找你玩啊?一天到晚坐在教室里会变傻的,一起出去玩啊!” 杨一心叹了口气,“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我现在没有时间,下次吧。” “那一起去上厕所?” “……现在不想去。” 冉飞星挑眉,遗憾道:“好吧,那你好好学习,学霸。”他一顿,又说:“那你中午总有时间吧?晚上放学之后呢?” “叶……冉飞星,你不需要预约。”杨一心哭笑不得,“有时间我去找你。” “那可说定了,我等你来!一定要来啊!”冉飞星着重强调了几遍才离开,走时目光扫过商远,露出一丝冷笑。 把冉飞星给哄走,杨一心一回头,商远已经坐回座位,表情有些不爽。 杨一心坐到他旁边,说:“你别误会,他从小就这样。我下次让他注意一点。” 商远转过头问:“从小就这样?他知道我们的关系还对你这样,你傻还是我傻?” “男生之间就是容易没分寸,我要是个女的他就能知道避嫌,关键我是男生,男生勾肩搭背的不是很正常嘛。”杨一心说。 “正常?”商远语气有些冷,“行,那你下次跟他讲清楚。” 说完商远起身就走,杨一心愣了一下,问:“要上课了,你去哪?” 商远没理他,径直走了。 陈未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说:“一心宝贝,你是不是修罗场了?” “别瞎说,我跟冉飞星只是朋友。”杨一心瞪了他一眼。 陈未用本子挡住自己半张脸,以抵御杨一心的瞪视,说:“可是远哥还是吃醋了。” 杨一心一夜没睡,脑袋嗡嗡作响,脾气也有点冲,“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少八卦,写你自己的作业去。” 等商远回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沉默地刷题,这种窒息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晚上,洗完澡上床睡觉,仍旧背对着背。 关灯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杨一心睁开眼睛,悄悄转过身蹭到商远身边,从背后抱住了他。 尽管冷战,杨一心还是想待在他身边,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变成了近乎病态的依赖。 他以为商远睡了,谁知道才刚靠过去,商远就翻了个身,将他抱进怀里。 “你没睡啊。”杨一心小声说。 “嗯。”商远应了声。 “别生气了。”杨一心讨好地亲过去,“我跟他保持距离。” 商远睁开眼,“没事,我没生气。” 杨一心脸上漾起笑容,抱紧了他。 尽管如此,晚上杨一心依旧失眠,到凌晨三四点,身体熬不住了才短暂地陷入睡眠。当闹钟响起,他几乎瞬间就醒了。 他爬起来去洗漱,精神在疲惫与清醒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忍不住指着“他”说:“冷静一点,别再想了,都过去了。” 可是越想冷静,脑海中越有一个声音逼迫着他:“你心里过得去吗?真的能当成什么也没发生吗?冉飞星不想追究,你就能逃避得了吗?”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杨一心抱住头,手握成拳,用力在额头锤了两下,妄图清空这些声音。 门外商远敲了敲玻璃,“还没洗完脸吗?你要迟到了。” 杨一心应了一声,用冷水又洗了把脸,调整好表情才拉开门说:“我要是迟到了,你也得迟到。” 商远看着他,忽然伸手用大拇指擦了下他眼底,问:“晚上又没睡好?有黑眼圈了。” 杨一心抓住他的手,巧妙地将话题转回他身上道:“你也有黑眼圈。” “是吗?” “不信去照镜子啊,你这也就五十步笑百步。”杨一心笑了一下,说着让他去照镜子,却把人往外推,“赶紧走吧,我是三好学生,不能迟到的!” 杨一心再怎么想掩饰,还是克制不了生理上的疲倦。英语课上,他支着脑袋昏昏欲睡,连英语老师走到边上都没有察觉。 班里静悄悄的,都在做题,英语老师拿着书看着杨一心,先是给他留着面子没有声张,见他没有发现自己,终于忍不住敲了敲他的桌子。 第120章 杨一心猛地惊醒,神情还有些茫然。 “困就站起来。”英语老师说。 杨一心一言不发地站起来。 好巧不巧教导主任正巡视过来,难得抓到好学生犯错,他走进来,痛心疾首道:“杨一心,你是学生代表,你怎么也上课睡觉?” “他晚上做题到很晚。”商远说。 “问你了吗?写你自己的!”教导主任依旧是对商远没个好脸色,自从上次在商远面前假发被吹掉,他现在看见商远就要心肌梗塞。 杨一心按了下商远的肩膀,不让他跟教导主任起冲突,态度诚恳道:“对不起老师,我不该上课睡觉。” 教导主任对商远冷哼了一声,转头对杨一心稍微态度好了些,却指桑骂槐道:“人都会犯错,但要勇于承认错误,知错能改。一味逃避和否认错误是不行的,现在犯小错,以后就犯大错。杨一心,你说,你做错了吗?” 一味逃避和否认错误…… 现在犯小错,以后就犯大错…… 杨一心,你做错了吗? 对啊,你做了为什么不敢说? 看看你犯了多大的错…… 你就只会逃避。 真以为不说就没人知道吗? 他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虚伪!虚伪!自私!懦弱! 是你害死她!她对你那么好! 杨一心突然感到胃在翻腾,他猛地撞开教导主任,冲到垃圾桶边呕吐,早上吃的东西全从胃里翻涌上来,一股脑地呕进垃圾桶里。 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 他吐掉胃里所有东西,但还是止不住地干呕,到最后只能吐出胃里的酸水。 “杨一心!”商远脸色剧变,冲过来扶住他。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英语老师和教导主任也急匆匆地过来。 “水来了!”陈未开了一瓶水跑过去递给商远。 无数双眼睛担忧地往后看。杨一心感受到这些关切的目光,却转过头躲避。这些目光让他如芒在背,仿佛自己是在舞台中间聚光灯下的小丑,一切丑陋的都无所遁形。 他推开喂到嘴边的水,低声对商远说:“去医务室。” 商远把他背起来,径直往外走。 教导主任擦了擦脸上的汗,嘱咐英语老师管好班里,又追上商远一起去医务室。 杨一心靠在商远肩头,闭着眼睛虚弱地喃喃道:“我错了。” 教导主任听他还在纠结错不错的问题,急着说:“身体不舒服情有可原,别想这些,你现在就好好休息!” 杨一心却睁开眼睛,眼神有些坚定地重复道:“我错了。您说得对,犯错了就应该承认。” 第65章 噩梦的源头 杨一心躺在床上挂针,教导主任走了,商远在外面跟医生说话。 “症状不严重,先挂针看看吧。”医生说。 商远问:“医生,心理问题可能导致他这种情况吗?” “压力过大,或者过度紧张、焦虑都有可能导致呕吐。尤其是高考冲刺阶段,每年都有学生发生各种情况,也比较正常。”医生问:“他需要心理辅导吗?” “让我先跟他聊聊吧。” 进入病房,商远坐到床边问:“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杨一心摇摇头。 商远把手伸进被子里,在他胃部轻轻揉了下,问:“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不等杨一心回答,他又问:“前天也没睡好是不是?” “我做噩梦了……” “所以你睡不着,却什么也不说。”商远打断他,又放缓了语气:“你到底在想什么?告诉我。” 杨一心闭上眼睛,“别问了。” “我不问,我看着你每天睡不着,看着你变成这样,我什么也做不了!” “每个人都有隐私,你能不能别再问了?!” 商远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说:“你得去看医生。” “什么?”杨一心看了眼药瓶,还以为自己不在医务室,而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不是这个医生。”商远说:“杨一心,你有创伤性应激障碍。” 杨一心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创伤性……应、应激障碍?” 商远看着他的眼睛:“意思就是,某件事给你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直到现在还在困扰你。告诉我,杨一心,告诉我发生过什么。” “你……” “你以为我什么也察觉不到吗?睡在我身边的人夜不能寐,我却能安稳地睡到天亮吗?”商远问:“杨一心,你把我当成什么?” 靠得近了,杨一心才看见商远眼里的红血丝。他觉得商远在逼他,而他又何尝不是在逼商远。 说不清谁才被逼到了绝境。 杨一心闭上眼睛,声音沙哑道:“你让我想一下。” 商远难掩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帮他掖了下被子,靠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他。 课间来了好多人看望杨一心,但杨一心闭着眼睛,他们以为他睡了,又无声无息地走了。 午休时候孙显笙也过来,不过是找商远的。 他拉着商远到医务室外面说:“有个消息,你爸要给学校图书馆扩建一栋楼。” 商远说:“我知道。” 孙显笙犹豫了一下,又说:“那你知道这栋楼叫什么吗?” “什么?” 第121章 “远心楼。” 商远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听说捐的钱里面有两笔是你跟杨一心的,好像加起来还不少。”孙显笙问:“你真的跟你爸一起捐楼?” “怎么可能?!我没给过他……”商远一顿。他猛然记起,自己当初为了把杨一心摘出来,给了商吟啸一张卡。 “不过说句实话,我感觉你爸……”不等孙显笙说完,商远就转身进了医务室,留下孙显笙孤零零没人听的一句:“在向你示好。” 商远走到病床边问:“你当时的校长奖金呢?” 杨一心靠在床头喝粥,脸色好多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想了想说:“商先生不是资助我了吗?我就把钱还给他了。” 商远变了脸色,暗骂了一句奸商,而后转身就走,留下杨一心一脸懵。 商远向敬欣然请了假,一刻不停地往商氏集团的大楼去,这次他没理前台,直接走进去按电梯。 前台见过商远一次,见他行事匆忙,赶紧追上来说:“商总不在,你有急事吗?” “有事,你别管。”商远沉着脸进电梯。 商吟啸捐一栋楼还是两栋楼无所谓,但是商远不能接受他绑定自己,更不能接受他还要绑定杨一心。 这么多年来,商远竭尽全力与他保持距离,如果能断绝父子关系,他早就会付诸行动。从赵明镜死的那天,他就与商吟啸势不两立。 此时此刻,更绝不可能让他玷污自己和杨一心的感情。 楼上有很多人在办公,商远进去,不少人都看向他。他顶着这些探究的视线,面无表情地走向办公室。 “商远!”离办公室最近工位的副秘书认出他,站起来说:“商总出去了。” “打电话给他,我就在这儿等着。”商远与副秘书擦肩而过,推开办公室的门。 一推开门,商远看着那一面摆满奖项的墙,猛地睁大眼睛。在那些大奖的边上挂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牌子——杨一心的奖金牌。 外面办公室里窃窃私语着:“那是商总儿子吧?” “还跟商总长得挺像的。” “不过听说他跟商总关系不太好啊。” “嘘,别瞎说。” “没和好吗?去年也来过一次,也没吵架啊。” 突然,商吟啸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副秘书赶紧再次迎上去,“怎么了?需要什么吗?” “有工具吗?”商远问。 “具体是什么工具?”副秘书扶了下眼镜,准备去给他拿桌上的办公用品。 商远说:“钳子、扳手、撬棍、锤子,无所谓什么,趁手就行。” 他每说一个词,副秘书的嘴就张大一分,磕磕巴巴地问:“你要、要这些干什么?” “有没有?!”商远弯下腰,盯住副秘书的眼睛。 副秘书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撞到桌子,虽然很害怕,还是说:“有、有的。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商远得到答案,没再理她,开始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 所有人都看着他,谁也不敢说话。 他在工具箱找到一把锤子,拿着就往办公室里走。副秘书觉得大事不妙,还徒劳地拦他,直接被掀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办公室的门在眼前“嘭”地关上。 “商远,你可别乱来!里面的东西都很重要!”副秘书急得用力拍门。 突然,里面传来“嘭!”一声巨响。副秘书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去找备用钥匙开门,谁知道插了钥匙也打不开,门被从里面抵住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震得在场每个人都心一颤。 “商远!你别砸了!”副秘书快急哭了,颤抖着双手给孙秀打电话,“秀姐,出事了,商远在商总办公室不知道在砸什么,门关着我进不去!” 电话那头孙秀一愣,看了一眼在和客户说话的商吟啸,压低声音道:“实在不行就叫保安把门撞开,但是别伤了他,想办法稳住他,等商总谈完了再说。” 挂了电话,副秘书马上就去找保安。 办公室里的巨响还断断续续地,外面所有职工都面面相觑。 直到副秘书叫来两个保安,就在保安准备撞门的瞬间,门竟然打开了! 商远那些锤子站在门口,表情阴沉,让两个保安都头皮发麻。 “商远,你冷静一点,先把锤子放下,有什么话都好说。”副秘书躲在保安后面,颤颤巍巍地说。 她以为商远要打人,谁知道他把锤子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说:“打电话给商吟啸,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走。” 副秘书往办公室里看,只见满地的碎墙皮木屑,那块嵌在墙上的奖金牌被生生撬下来,此刻靠在办公桌边,镶的框被砸得破破烂烂的。 好在就取了这块牌子,没砸别的。副秘书稍微松了一口气,要是全被砸了,她明天就可以卷铺盖走人。 稳住商远,副秘书又给孙秀打电话汇报情况。孙秀听她说商远干的那些事,忍了半天,硬是没忍住骂了一句:“混账!” 她立刻就明白了商远为什么发疯,杨一心的奖金牌是她去镶的,捐楼的事儿也是她着手办的。她知道商总这样做是想缓和父子关系,她甚至觉得这算得上一种讨好。 但也许在商远看来,商总的一切行为都是挑衅,令他厌恶,令他反感。 第122章 可事情过去多少年了,人死不能复生,他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在商吟啸谈事情的间隙,孙秀找了个机会跟他讲公司的情况。商吟啸的脸色瞬间就沉下来,说:“不知轻重的东西,就让他等着!” “好的。”孙秀已经预料到今天晚上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杨一心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他想,自己也许真的有所谓的创伤性应激障碍,所以才会控制不了自己,变得易怒、焦虑、失眠。他也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疯掉。 自从叶飞星出现,他就像按下某个闸门的开关,曾经用无数个失眠的日夜去一点点埋葬的记忆,又像洪流一样翻滚而来,将他卷进深水。 他感觉自己回到了叶阿姨刚去世的那几个月,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不停地做噩梦,无法集中注意力。每天都和杨申吵架,又在学校里打架,打得遍体鳞伤却觉得很爽。那时候的他几乎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以为时间会掩埋一切,甚至做好了再不旧事重提的准备,却没想到叶飞星出现了。他才发现自己忘不了,欠叶飞星的也永远还不完。 他静坐了很久,想清楚了一件事,就是商远说得对,不管有什么事情发生,说出来才能解决。 逃避是没用的,该说的迟早要说。 他打通了叶飞星的电话:“喂,你在哪?我有话想跟你说。” 电话那头很吵,过了一会儿冉飞星像找了个稍微安静的地方,才说:“我还以为你有了男朋友就忘了我这个朋友了呢。我在街角26号酒吧,你知道在哪。” 杨一心猛地握紧手机,本就苍白的脸上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街角26号酒吧——所有噩梦的源头。 那边冉飞星挂了电话,回到卡座说:“兄弟们换阵地!” “冉少,下半场去哪啊?” “街角26号酒吧。” “不也是酒吧嘛,有什么特别的?” “挺特别的。”冉飞星笑了一下,将桌上的一杯红色鸡尾酒仰头灌下,仿佛饮下的是一杯鲜血。 第66章 回不去的友情 熟悉的街景从车窗掠过,夕阳的余晖将道路染成血色,就像那天晚上他沾的满手的鲜血。 当杨一心重新站在街角26号酒吧的门口,这一刻仿佛时间倒流,过往点滴历历在目。而他看着这扇门,却害怕推开。 忽然有人从酒吧推门出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杨一心便低着头走进去。 酒吧里热闹非凡,彩色的灯光晃得人眼花缭乱,舞台上有乐队驻唱,鼓点和电音让台下的人疯狂。 一切都无比熟悉,不敢置信,这里的设施和装潢、音响、舞台竟然什么都没变。只有人变了,服务员换了一批又一批,他认识的那些人都不在了。 杨一心站在墙边,心跳逐渐加速,眼前仿佛出现了幻像,一些争吵的声音灌进耳朵里。 “你小子少管闲事,滚一边去!” “你放开她!” “一心,你走吧,你别管我了。” 幻像里服务员姐姐眼里有泪,脸上被扇红了,钞票飞得满地都是。 杨一心听见自己说:“我不走。别以为你能随便欺负人!” “老子花了钱的,臭婊.子出来不就是来卖的吗?”男人转头扯住女服务员的头发,“装什么。哭?谁让你哭的?” “对不起,对不起!”女服务员被扯得很痛,拼命擦掉脸上的眼泪。 “你放手!”杨一心扑过去,一拳砸在男人脸上。 周围瞬间聚集了好几个人,将杨一心围住,两个人扯着他的胳膊,猛地把他按倒在桌子上。 杨一心闭了闭眼睛,脸贴在玻璃上的感觉很冰,他记得自己在用力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胳膊像要被拧断了,痛得满头是汗。 可更多的感觉是愤怒,是无力挣扎的满腔怒火和不甘心。 为什么没人帮忙? 因为他们都在围观啊。 帮帮我! 没人会帮你的。 干嘛要多管闲事啊,你真傻。 人都是自私的,你还不懂吗? 别说了! 杨一心用力甩头,想打碎面前的幻像,将这讨厌的声音给甩脱。 “杨一心,你站这儿干嘛呢?”身后有人一把搭住他的肩。 杨一心转过头,看见叶飞星的脸,“叶飞星。” “说过啦,是冉,冉飞星,你又叫错了。”冉飞星搭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你还记得这里吧。我打听过,老板换了,可惜,不能去叙旧了。” “老板换了……” “对呀,那个老板对你很好的吧,知道你需要钱,就让你放假来帮忙。我记得他总是坐在那个地方撩妹。”冉飞星指向一个方向。 杨一心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一处相对安静的吧台。他当然记得那个老板,爱喝酒爱撩妹,看起来是个不靠谱的人。 杨一心第一次谎报年龄面试服务员的时候,老板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撒谎,但得知他的家庭情况,老板最终以帮忙的名义把他留下来,让他放假来打工,工资总是会多给一些。 “哈哈,我那时候总来找你玩,蹭了老板好多瓶可乐。”冉飞星带着他往里面安静一点的地方走,怀念地说:“当时咱们关系多好啊,简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总抄你作业,我妈买的卷子也总让你帮我写。” 第123章 杨一心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有一次我给你写了卷子,叶阿姨发现字迹不对,把你臭骂了一顿。后来都是我写到草稿纸上,你再抄。” “对对对,我还不敢全抄,你总是全对!”冉飞星侧头看着他,眼里映出他的侧脸,“杨一心,我总感觉你变了,我还以为过去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呢。” “怎么可能不记得。”杨一心失笑,“每天一起闯的祸就够难忘的。” “那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吧?”冉飞星目光灼灼,按着他的肩膀说:“咱们还能回到像以前那样吗?每天都在一起,有好玩的事情一起分享,闯祸了也一起扛!” 最好的朋友…… 杨一心一愣,突然记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他沉默了几秒,将冉飞星的手从肩膀上拿开,目光游移着看向地面,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其实叶阿姨出事的那天……” “杨一心!”冉飞星打断他,“我说了那件事不要再提!” 杨一心抬起头,“为什么?叶阿姨出事你不难过吗?” “我难过,可是我不想听见别人一直强调:你妈妈死了,她死了,但是你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不想再那么痛苦,我已经走出来了,你为什么总要让我想起这件事?!”冉飞星猛地把他按到墙上,吼完喘息不止。 杨一心睁大眼睛,肩膀被捏得生疼,他却没有挣扎,只看着冉飞星微微扭曲的面孔发愣。 冉飞星喘着气,看着杨一心呆滞的表情,半晌后低下头埋在他的颈窝,嗅他身的上味道,神色看似冷静又似隐藏着疯狂,“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变回最好的朋友,不分彼此。” 杨一心退无可退,眼中露出挣扎和愧疚,将他推开一点,“如果你愿意,我们永远都是朋友。但是,但是我身边有商远,我们之间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在一起。” 冉飞星的脸色瞬间沉下去,“又是商远,听说你受他家资助?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无论是钱还是别的什么。杨一心,你可以到我身边来,不用再看商远的脸色。” “你误会了,商远对我很好。”杨一心说:“我跟他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他,不是其他任何原因。” “你真的喜欢他。”冉飞星后退两步,慌张和愤怒交杂,“在你心里,我没有他重要吗?我们是多少年的朋友,他才认识你多久?” 杨一心沉默不语,他不想拿任何人做比较,而且他今天并不是来说这个的。 震天响的音乐隔着一堵墙仍听得清晰,主唱扯着嗓子嘶吼,不知道唱了些什么,只听见极致的疯狂,仿佛在倾泻内心的愤怒。 不知道过了多久,冉飞星忽然动了,他走到杨一心身边,伸手搭在他肩上,刚才的慌乱和愤怒不见踪影,他只是叹了口气,说:“算了,我都明白。既然今天过来一趟,就给个面子,陪我喝几杯吧。” “我……今天还有事,下次吧。”杨一心说。 “不要下次。”冉飞星祈求道:“小时候不能喝酒,长大了我就想跟你一起喝一次酒,就这一次,行不行?” 杨一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无法拒绝。 他跟着冉飞星去卡座,这才发现已经坐了好些人,都是国际班的。 这群人见他们过来,连吹了好几声口哨,有人喊道:“冉少,还以为你一去不复返了呢,怎么才回来啊!” “怎么还带了个乖宝宝回来,学生代表也逛酒吧?” 卡座里一阵哄笑。 杨一心脚步一顿,他以为就是和冉飞星喝两杯,没准备和这群人混到一起。 冉飞星揽着他的肩膀,手上一用力,把人强行带过去,“别瞎开玩笑,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杨一心,从小玩到大的。” 有人嬉笑道:“懂懂懂,穿一条裤子睡一张床长大的是吧?” 又是一阵哄笑。 杨一心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在角落坐下。 “玩你自己的。”冉飞星拿了两个杯子满上酒,对杨一心说:“别理他们,尝尝这个,我最喜欢的。” 杨一心接过酒杯,在他期待的眼神里一饮而尽。 这酒出乎意料的烈,但杨一心酒量很好,面不改色地放下酒杯,只感觉胃在发烧。 “我靠!好酒量!”有人大声道:“冉少你这朋友可以啊!” 这一杯酒点燃了许多人的热情,立刻有人拿着酒杯走到他身边坐下,说:“既然是冉少的朋友,那我必须来喝一杯!” 杨一心抬头看他。这卡座里的所有人没一个是好角色,杨一心一眼就看出他们脸上的轻浮和不以为意,这些富二代们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惜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应付起来轻车熟路,丝毫不给面子地说:“我没准备跟你喝。” 这人脸色有些难看,大概从没敬酒被人给过冷脸,碍于冉飞星在旁边,不好发作,但也不准备轻易离开。两人一时间僵持住。 “都是朋友,就给个面子吧。”冉飞星给杨一心倒了一杯酒,转头盯着他。 杨一心抿了抿嘴唇,犹豫片刻,端起酒杯一言不发地喝了。 冉飞星再看那人,对方也只好干了手上的酒,起身离开时给了旁边几人一个眼色。 不多时这些人三三两两地围上来,个个都要讨个朋友面子,跟杨一心认识认识。 杨一心面前的酒杯就没空过,他欠冉飞星的,所以给他朋友面子,一杯接着一杯喝的很果断,哪怕胃隐隐作痛。 第124章 这种痛让他清醒,也让他痛快。他觉得自己该受到惩罚,越痛越好。喝得越多,脑袋就越空,那些扰乱他精神的声音就慢慢消失了。 冉飞星靠在沙发里,对那群人灌酒的行径并未制止,只是凝视着杨一心泛红的侧脸,流连在那漂亮的侧脸轮廓。 当杨一心仰头喝酒时,总会露出脖子修长的线条,喉结上下耸动的样子让冉飞星迷醉。 他很久以前就喜欢杨一心,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他,有惊人的吸引力。 不知道喝了多少,跟在座的每个人都喝过了,杨一心站起来说:“我今天先回去了。” “喝了这么多,我送你吧。”冉飞星也站起来。 “没喝多。”杨一心转头看他,眼神很平静,“我酒量很好,可以自己回去。” “那就只送你一段路,外面都天黑了,我不放心。”冉飞星说。 杨一心便没再拒绝。 出了酒吧总算清净了,被风一吹,杨一心忽然觉得有点晕起来。冉飞星扶了他一把,说:“这酒后劲大,没事吧?” “没事。”杨一心摇摇头。 “你现在住在哪?我回去找你,发现你没住以前的地方了。”冉飞星问。 杨一心正要回答,电话突然响了。 是商远。 “喂,商远。”他给冉飞星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到旁边去打电话。 “你在哪呢?”商远问。 “在外面呢,马上就回去。” “跟谁在一起?” 杨一心犹豫了一下,如实道:“冉飞星。” “定位发过来。”说完他就挂了。 杨一心默默把定位发过去,一回头发现冉飞星就站在身后,神色晦暗地问他:“商远电话啊?” “嗯,他过来接我。” “你们住在一起吗?”冉飞星追问。 “嗯,我住在他那。” 杨一心说完这句话,冉飞星瞬间握紧了拳头,扭曲的表情几乎藏不住。 第67章 逐渐脱轨 也许是那酒的后劲真的很大,杨一心吹着风不一会儿就脑袋发晕,胃难受得很,酒精的味道和胃酸不断向上反。他在路边找了个长椅坐下,捂着胃部靠在椅背上。 “难受吗?”冉飞星坐到他旁边问。 杨一心闭着眼睛摇摇头,“没事,你回去吧,商远过来接我。” 冉飞星没再说话,路边也很安静。杨一心闭着眼,慢慢地昏昏欲睡,酒精麻痹了他的意识,外界的一切都慢慢远去,最终消失。 “杨一心。”冉飞星压低声音唤了一声,见他没有反应,便慢慢靠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脸,近得几乎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闻到他呼出的湿润的酒气。 渴求的东西近在咫尺,冉飞星不禁想道:如果把他藏起来,是不是就永远属于我一个人? 他魔怔了一般伸出手,就在触摸到他脸颊的瞬间,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捏住他的手!力量大得简直要将他的手折断! 冉飞星猛地抬头,看见商远站在后面,赤红着眼,表情阴沉,像一头将要发怒的猛兽。 他大概真的在考虑是否要捏断这只手。 冉飞星忍着剧痛抬头与他对视,神色阴沉不遑多让。他并不惧怕商远,就像眼镜王蛇亦有绞死猛虎的绝命一搏之力。 在这令人心惊的对峙中,谁都分毫不退。 直到杨一心身形摇晃了一下,忽然向侧面倒下。这个瞬间商远迅速松开手,将杨一心接在怀里。 “他怎么了?”商远沉声问。 冉飞星站起身,捏了捏剧痛的手骨,发出“咔”一声脆响,大约是正了位,而他只是眼角微跳。如果不是额头的冷汗,没人能看出这动作有多痛。 “陪我喝了两杯。”冉飞星说。 喝了两杯,能喝成这样? 商远将他抱起来,冷冷地看着冉飞星说:“他今天胃不舒服,在医务室躺了一整天。” 冉飞星瞳孔紧缩,看向杨一心褪去红晕,此时已变得有些苍白的脸。 商远抱着杨一心走了,冉飞星在原地站了很久,突然暴起一脚踹在椅子上!像斗败的公兽一样不甘。 这可是你逼我的,杨一心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杨一心睡得并不好,既噩梦缠身,又被胃部隐隐的疼痛折磨着。不知道睡了多久,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家了,睡在商远的床上,但身边空空如也。 他转头想找闹钟看看时间,突然发现床边无声无息地坐了个人,被吓了一跳,而后才发现竟然是商远。 “你怎么坐着?”杨一心坐起来,打开台灯一看时间,竟然早上九点了,又被吓了一跳,“怎么不叫我?要迟到一上午了!” “给你请假了。”商远说。 杨一心一看他,忽然发现他嘴角有伤,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捧住他的脸,担心地问:“跟谁打架了,冉飞星?” 商远握住他的手腕,抬眼问:“担心我打伤他?” 杨一心一愣,发觉他语气有些冷,反问道:“在我关心你的时候,你要这样质问我吗?” 商远松开手,摇摇头,“不是,跟商吟啸打的。” “为什么?” 商远指了指墙边,杨一心顺着看过去,发现墙边放了一块眼熟的牌子,竟然是当初给商吟啸的奖金牌,而商吟啸竟然没扔掉。 第125章 商远讲了事情的始末,以及昨天商吟啸姗姗来迟,两人在办公室吵架,最终演变成肢体冲突。 “要不是有保安,我不会受伤。”商远说。 “你应该带我一起去。”杨一心说。 商远又看向他:“你呢,为什么去找冉飞星喝酒都不告诉我?要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准备怎么办?” “我本来不是去喝酒的,只是有话想跟他讲清楚。” “什么话?” 杨一心沉默一瞬,在他身边坐下,“是我跟他之间必须解决的事,等我解决完了……一定告诉你。” “你跟他的事情?”商远抬起他的下巴,眉宇间有怒火隐忍着,“你还要去找他!” “朋友之间……” “你觉得他只把你当成朋友?!杨一心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自欺欺人,冉飞星根本不是把你当成朋友!” “商远你冷静一点!” “你不准去找他!”商远猛地把他按倒在床上,嘴角的伤裂开,渗出血来。 杨一心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发现有什么悄然失控,也许从自己精神出现问题的时候开始,一切就都脱离正常轨道,走向极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和商远开始不断有摩擦、有争执。直到现在,看着这样愤怒的商远,眉头紧锁、双眼赤红、神情挣扎仿佛做困兽之斗,他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很想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用巧舌如簧去讨好商远,将争执和不快化解于无形。 可是真的好累。 “冉飞星的母亲……是被我害死的。”杨一心垂眸轻轻说道。 既然下定决心不再逃避,那就逼自己说出来,将伤口的缝线彻底撕开,倒也痛快。 回忆缓缓铺陈,恍如昨日。 “小朋友,你怎么蹲在这儿写作业?” 那是第一次见面,杨一心弄丢了家门钥匙,他不知道杨申什么时候回家,于是蹲在家门口写作业,作业本摊在地上,衣袖口蹭得全是灰,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 当女人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他抬头看了眼叶静文,还以为自己挡了她的路,于是挪了挪身体,一言不发地接着写。 叶静文开门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打开门,靠在门边说:“来我家写吧,别趴在地上。” 杨一心依旧不理她,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小朋友,你难道在怕我吗?” “我没怕你。”杨一心抬起头,不服气地说:“我不怕任何人!” 叶文静蹲下来平视他,嘴里叼着一根烟,但没有点,似笑非笑地伸出手说:“长得还挺可爱的,认识一下,我是上个月搬过来的,姓叶,叫叶文静。你呢?” “我叫杨一心。”看着女人伸出来的手,杨一心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和她握住。他第一次这样与人握手,感觉被平等相待,于是对她有了一丝好感。 “杨一心,我作为新邻居邀请你来我家里做客,来吗?”叶文静问。 “那……好吧。”杨一心收拾了东西,走进她家里。 女人关了门,把烟盒扔在一边,一边开冰箱一边说:“你随便坐哪吧,我饿死了,得先做个饭。” 杨一心找了个光线好的地方坐了,发现桌上也放了个书包,还有一个作业本,姓名的地方写着狗爬的三个字:叶飞星。 他把叶飞星的东西挪到一边,自己拿出作业来写。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飘出炒饭的香味,叶文静端着两个碗出来,一个小点的碗放在杨一心面前,又拧开一瓶腌菜,说:“看你应该也饿了,可惜剩饭不多,今天我儿子不在,我也没买菜,凑合一顿吧。” 面前的蛋炒饭裹着金黄的光泽,里面还混着不少火腿和葱花,杨一心咽了咽口水,见她自顾自地吃饭,于是也忍不住放下笔,拿起筷子。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啊?等会儿见你不在该担心了。”叶文静说。 “她不会担心的。”杨一心说。 叶文静抬眼看他,从他脸上看出一些难过,于是叹了口气,“世界上什么样的父母都有,这就是狗屎一样的世界。” “那你呢?你是个好妈妈吗?”杨一心猜到叶飞星大概是她的儿子,听她这样讲,就问道。 叶文静“噗嗤”地笑出声,“你还真敢问。说实话,我也是个狗屎一样的妈妈,不过我稍微好一点,不至于让我儿子蹲在门口写作业。” 杨一心也笑起来,觉得她很有意思。 后来他认识了叶飞星,两个人很快就玩在一起,往后经常去叶文静那里蹭饭。 他总是看见叶文静扔在桌上的烟盒在变,烟灰缸也时常有烟头,但从没见她在他们面前抽烟。这个大大咧咧的女人仍有细腻之处。 她文化水平不高,但总会抽查他们的作业,一旦发现叶飞星抄了作业,或者杨一心替他写,就会把两个人都揪出来一起骂。 一次期末考试,杨一心考了全班第一,拿到成绩单第一时间他想到的不是杨申,而是叶文静,他兴高采烈地跑过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或许不合适。 当他冲到叶文静面前,看见她拿着叶飞星的成绩单直叹气的时候,才猛然发觉自己不该这样炫耀。 叶飞星站在旁边低着头,冲着杨一心挤眉弄眼,大概意思是:我考砸了,我妈要是要打我,你赶紧拦住! 杨一心偷偷做了个“ok”的手势。 第126章 “你们两个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叶文静放下成绩单,挑眉扫向两人。 叶飞星不敢说话,杨一心就说:“没什么,我找他出去玩。” “考成这样还出去玩呢?”叶文静捏着成绩单的一个角,在空中甩了两下,突然看向杨一心背在后面的手,“你藏的什么东西?拿出来。” “没什么,我自己的东西。”杨一心往后退了一步。 叶文静突然出手偷袭,狞笑着抢过杨一心手里的纸,“拿过来就是给我看的,还藏什么……哎呦!”她摊开一看,瞪大眼睛,“考了班级第一啊!” 杨一心忐忑地看着她,不料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竟然非常高兴,“可以啊杨一心,有点本事!我决定了,今天晚上带你们出去吃顿好的!” “好耶!”叶飞星跳起来。 “叫叫叫,还不去换鞋!”叶文静按着他脑袋拍了两下,把人赶去换鞋,又用力揉了揉杨一心的脑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烧烤还是火锅?” “妈!我想吃烧烤!”叶飞星从房间里探出头。 “知道啦!”叶文静又问杨一心:“你呢?也是烧烤啊?” 杨一心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用力点点头。 杨一心始终是个心细的人,他既从叶文静这里获得了认同感,又担心自己过于炫耀,伤害了叶飞星的感情。 而叶飞星却说:“我妈说了,要是我读不好书,说明我以后有别的本事比读书厉害,你就等着有一天被我超过吧!” 杨一心听着他自豪的话语,前所未有地羡慕他有一个这样的妈妈。 叶文静并不是她自己所说的狗屎一样的妈妈,她是杨一心向往的人。杨申不肯给的母爱,他凿壁借光一般从叶文静那里偷偷借来。 他知道她永远不会变成自己的母亲,但是他依恋她流露的每一丝关怀。 第68章 叶阿姨 就这样过了几年,杨一心与叶家母子几乎有了家人一样的感情,有时候杨申带着男人回家,他就会去叶文静家,晚上和叶飞星睡在一起。 两个男孩在一起打闹到半夜,总是被叶文静拎着衣领子一人一巴掌,然后塞回被窝里。他们睡不着,她就搬个凳子坐在床边盯着,谁敢睁眼弹谁额头。一直守到他们睡着才走。 有一次叶飞星睡了,但杨一心睡不着,他偷偷睁开眼看见叶文静窝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玩手机。他静静地看着她,祈祷这样的日子能永远过下去。 然而平静的生活终起波澜,当得知杨一心在酒吧里打工,叶文静第一次在他面前大发雷霆。 “你才多大,根本不知道酒吧是个什么地方?不准再去!”叶文静难得严厉。 “可是就这个老板愿意留我,别的地方根本不要我!”杨一心长高了些,仍旧比她矮半个头,仰着头辩驳道:“那边的哥哥姐姐都对我很好,老板也很好,不会有事的!” “那其他人呢,那些客人呢?也都对你很好吗?”叶文静看着面前的杨一心,他慢慢长大,五官也慢慢长开,长得越来越好看,她内心有所担忧,“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而且等你真的遇上麻烦,没有人会豁出一切帮你!你要钱,我可以给你,要多少?” 杨一心挺直了背,难堪地咬住口腔里的软肉。他需要钱,但不是一块两块,而是学费。 杨申已经很久不回来了,就算她回来也不一定愿意给钱,他每次要钱都要被她骂很久。他早就想出去自谋生路,不再受杨申侮辱。 所以他需要赚钱养自己,只靠叶文静一两次的接济根本无济于事。就算她愿意负担他初中的学费,那高中呢?高中的学费可远远不止于此。他迫切地需要攒钱。 “我不要你给,我自己可以赚钱。”杨一心扭开头,固执地说,“而且我已经做了好几个月了,从来没出过事。” “好几个月?!”叶文静睁大眼睛,似乎对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懊恼,她在屋里踱步,“不行,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你都不许再去!那就不是你一个学生该去的地方!” 杨一心不解地看着她,他以为最能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就是叶文静,没想到她这么生气。 “听见没有?”见他不作声,叶文静走到他面前来,按着他的肩膀怒问,“连我的话你也不听?!” “你又不是我妈!”杨一心脱口而出。 他看见叶文静的表情呆滞了一瞬,紧接着变成不可置信。他脑袋里乱糟糟的,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立刻拍开她的手,夺门而出地跑掉了。 那天晚上下着倾盆大雨,雷声“轰隆隆”从天际砸下,震得人心都发颤。 杨一心终究没有听她的话,还是去了街角26号酒吧。他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但也对她的话感到不服气。 凭什么学生就不该来?别人都在伸手要钱的时候,他已经学会自力更生,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收起雨伞,在更衣室换上衣服,开始晚上的工作。 他端着盘子,在卡座间穿过,给客人们送上酒水。舞池里的热闹与他无关,舞台上的豪掷千金也与他无关。 可是当他把酒水送到桌上,抬头间看见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服务员姐姐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而服务员姐姐满脸为难地推拒时,他感到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服务员姐姐一边陪笑一边推拒,却摆脱不了男人伸向隐秘位置的手,她隐忍着难堪和尴尬,几乎要哭了。 第127章 “放开她!” 当这三个字说出口,一切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杨一心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这一带的地头蛇,不知道他一挥手,周围就能立刻聚集一群小弟。 当杨一心被压在桌子上动弹不得,男人把女服务员甩开,一只脚踩在桌子上,手揪住杨一心的头发,看着他的脸。 “啧,小白脸啊,几岁了?成年了吗?”男人粗糙的手指捏着杨一心的脸,“心疼姐姐,那你来陪我吧。” 杨一心赤红着眼睛,忽然发力,几乎把身后的两个人给甩开了,一头撞在男人下巴上! 男人怒骂一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杨一心当即眼前一黑,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一股铁锈味。 身后两个混混更加用力地把他压在桌子上,男人揪住他的头发又要打。 突然,一个身影杀出来,一脚把男人踹了个人仰马翻!又是一拳砸倒了按住杨一心的混混! 场面混乱无比,男人撞翻了满桌的酒杯酒瓶,酒液混杂横流,他怒吼道:“给我弄死他们!” 杨一心甩开另一个混混,抬头看到了叶文静。 “你怎么……”杨一心话还没说完,叶文静忽然变了脸色,飞身扑向他,将他护在身下! 杨一心只听见“咚”的一声响,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啤酒瓶从高处砸下,猛地砸在叶文静的后脑! 嘭! 啤酒瓶的玻璃碎开,在杨一心的眼中,这一瞬间一切都放慢了,碎裂的玻璃在灯光下反射出凌厉的血光,在空中翻转坠落;叶文静因剧痛而无法控制的表情,仿佛变成一张罗生假面,刻进他的脑海。 他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只有刺耳的嗡鸣,还有自己沉重的呼吸。血腥味和各种酒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叶……叶阿姨……”杨一心抱住她倒下的身体,颤声喊道。 叶文静没有给他回应。 “她不会死了吧?” “快走!快走!” 那群混混飞快地逃离现场。杨一心没有管他们,只是抬起头对周围的人求救:“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啊!” 他抱着叶文静,手一摸她后脑,只觉得满手温热湿润,抬手一看竟全是血。 “叶阿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杨一心跪在地上,恐惧令他颤抖不止,泪流满面。 对不起,你千万不要出事。 我不该跟你顶嘴,不该跟你吵架。 我应该听你的话。 不要死,求求你…… 醒醒,不要抛下我…… 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救护车飞驰而过,碾碎了泥泞的水洼。杨一心紧紧握着叶文静的手,直到这手慢慢变凉。 好像一场美梦骤然破碎,一切都化为泡影。 “我为什么要跟她吵架?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为什么不听她的……我……该死的是我啊……”杨一心声音沙哑,颤抖着蜷缩成一团,把脸埋进被子里,手指用力地抓住被角,指节都泛白。 “杨一心。”商远心中压抑得难以呼吸,便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手指冰凉,竟抖得厉害,神色顿时变了,厉声喊道:“杨一心!” 见他仍埋在被子里,几乎要闷死自己,商远用力地掰开他的手指,用几近残暴的力量才扯开被子,看见他泪流满面的脸,张着嘴喘息却好像无法呼吸一样憋得脸通红。 “杨一心,醒醒!醒醒!” 叶阿姨,醒醒!不可能的,她一定能醒过来!求你们救救她!我求求你们,救救她吧! 而医生只是沉痛地摇头。 杨一心仿佛灵魂出窍,站在一张病床边,他掀开白布,看见一张了无生机的脸。 这张脸时而笑意盈盈,时而装作恼怒,时而戏谑挑眉,时而潇洒不羁。而数种变换最终变成那张被酒瓶打中时剧痛的表情。她的灵魂仿佛被困在那一刻,杨一心也被困在那一瞬间,无法逃脱。 他伏在床边,心中想着:要是死掉的是我就好了。 商远简直要疯了,他抱着杨一心冲进医院,焦急地大喊:“医生!医生!” 几个医生护士跑出来让他把人放在床上,医生被他叫得心惊胆战,还以为是什么突发急性重症,急忙推进急诊室检查,过了一会儿出来安抚道:“只是晕过去了,别担心。” 商远靠在墙边,仍是惊魂未定。 他还在回想掀开被子的瞬间,杨一心绝望的表情。他怎么也叫不醒他,只能握着他的手,直到那不断颤抖的手忽然失去力量。 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平静几乎把商远吓疯了。 等到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他才脱力地跌坐到椅子上,满身冷汗。 “病人晕倒前发生什么事了?”医生问。 “情绪失控,好像没办法呼吸。”商远说。 医生点点头,“情绪过于激动,大脑缺氧确实会导致昏迷,现在给他打一针,过一会儿就能醒。对了,还有啊,他最近是不是总熬夜?” “对,严重失眠。” 医生叹了口气,“那我再开点安眠的药。失眠应该尽早就医,长时间不睡觉严重影响身体健康,甚至会导致猝死!” 商远听见这话就头皮发麻,忙站起来跟着医生去开单子拿药。 拿完药回到病房,杨一心静静地躺着,胸膛平缓地起伏,看起来睡着了。 商远坐到床边,伸手抚摸他的脸,一口郁气堵在胸口,许久才慢慢呼出,变成一声轻叹。 第128章 “对不起。”商远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又道一声:“对不起。” 他无比后悔,嫉妒和愤怒让他失去理智,才会逼迫杨一心揭伤疤。中途他就想让他别说了,可是就像大坝泄洪一样,炸开一个口子就停不下来。 可是逼他说出这些又能怎样?只是知道了他对冉飞星愧疚的原因,剩下的就只有无法排解的嫉妒。他和冉飞星自小认识,与冉飞星的母亲亲如母子,他们像家人一样亲。而那是商远永远无法插足的过往。 叶文静死了,那么杨一心就永远无法和冉飞星彻底划清界限。 商远长呼了一口气,逼自己忍住,不要再想。 第69章 逼入绝境 杨一心很快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眼前是白色的墙,消毒水的味道很重。他还陷在叶文静去世的回忆里,发现自己身处医院,猛地坐起身,惊慌道:“叶阿姨!” “没有叶阿姨,只有我!”商远连忙按住他,以防他把针给碰漏。 杨一心看着商远,记忆慢慢复位,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他揉了下眼睛,问:“我怎么了?” “晕过去了。”商远说。 杨一心靠在床头沉默下来,沉默许久,他才开口道:“我去看心理医生吧。” “你去找冉飞星吧。”商远几乎同时开口。 “什么?”杨一心诧异地看向他,“你让我去找他?” 在他昏迷的这两个小时,商远就做了这个决定。 他嫉妒他们断不开的感情,但也无可奈何,一再阻止他们见面除了逼疯杨一心以外没有任何意义,因此他看着杨一心正色道:“你去找冉飞星把话说开,然后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杨一心大受触动,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商远……” 商远最受不了他这样,走到床边抱住他,无奈道:“越来越会撒娇了。” 杨一心抱着他的腰,感觉自己像从空中落了地,内心分外安稳。 “就撒娇。”他说。 商远挑眉,说话这么硬气,看来精神好多了,于是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吻去。这个各怀心事的吻甜中带涩,但他们都尽力配合对方,唇舌间轻柔旖旎。 他们知道,尽管现在遇到坎坷,但是今天过后一切都能变好。他们还要一起奋战高考倒数百天,一起去上大学,一起做人生规划。 跨过这道坎,生活才算步入正轨,未来还长,一切也才刚刚开始。 对于杨一心来说,每一次找冉飞星都要做充足的心理准备。 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冉飞星正在家里打游戏,拿着手柄操控着屏幕上的战士打出炫酷的连招,将对手ko。 “我在家呢,你过来吧。”冉飞星报了个地址,挂了电话后把手柄一扔,去卫生间洗了个脸。 然后走到客厅插起盒子里一块炸鸡咬了一口,发觉凉了,仍塞进嘴里。反正食不下咽,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他知道杨一心要说什么,早就知道。 那个下雨的夜晚,冉箴找上门来将他带走,过了几天就传来噩耗,说他妈死了。 这个所谓的亲爹连他妈最后一面也没让他见,直接处理了叶文静的后事,等他再去看就剩下一块墓碑,墓碑上甚至没有叶文静的照片。 再后来他缠着冉箴,让他调查叶文静的死因。这个男人本来不想管叶文静的事,耐不住冉飞星用绝食相逼,只能让人查。 于是他知道了叶文静是为了保护杨一心才被人打死的。 他又悲又恨,逼着冉箴把那群混混搞进监狱,但还是不解恨。他夜不能寐,恨不得手刃了那群人。 他也怨过杨一心,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杨一心,叶文静不会死。这种怨恨一度压过了少年时期懵懂的好感,令他倍感折磨。他也怨叶文静,怨她明明是自己的母亲,却为了别人抛下自己。 然而在冉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冉箴的老婆生了三个女儿,如果不是生不出儿子,也不会把冉飞星接回去。 对于这个回来分家产的私生子,冉太太自然不会给好脸色,三个姐姐也都排挤他。冉箴给他钱,无论要多少都给,但是对他的不学无术很不满,总是严厉批评。 冉飞星在这个家里过得很憋屈,他有了很多零花钱,但是心里是空的。 他交了很多朋友,各种狐朋狗友在身边络绎不绝,走到哪都有人叫一声冉少。然而他知道自己是个屁的冉少,这些人都在背后议论他的私生子身份,要不是冉箴有钱有势,没一个人会真的要跟他交朋友。 他花天酒地地混了一段时间,直到那天在报纸上看见杨一心。他突然记起来,自己竟还有唯一一个真心朋友。 很快,曾经懵懂的好感就从心里重新冒头,压制住对杨一心害死叶文静的怨。他迫不及待地想回来见杨一心——这个世界上他剩下的唯一的朋友。 他绝不会让杨一心离开自己,无论用什么手段。 杨一心很快就到了,站在门口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正准备敲门,门就开了。 “到了怎么不敲门?”冉飞星拉开门,让开一个身位说:“快进来吧。”关了门又关切地问:“听说你吐了,上次还喝那么多酒,现在还难受吗?” “好多了。”杨一心走进客厅,冉飞星立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那就好,都怪我让你陪着喝酒。”冉飞星又热络地招呼他坐下:“坐吧,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第129章 杨一心握紧拳,并不坐,憋着一口气说:“我要跟你说叶阿姨的事,你别打断我!不管你想不想听,你都有必要知道,叶阿姨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什么?”冉飞星愣住,“什么意思?” 杨一心看他表情,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酒吧里和人起了冲突,叶阿姨为了保护我,被人……用酒瓶打中脑袋……才,才会……”杨一心不敢抬头,声音弱下去。 “为了保护你?!”冉飞星跨步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肩膀,震惊道:“那天晚上她抛下我,原来是去救你了?!” “对不起……” 冉飞星猛地推开他,被震惊得喘不过气,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一脚踹倒了桌子!发出“咚”一声巨响! “保护你!保护你!她到底是谁的亲妈!原来是这样……”他怒吼着,忽然跌坐在沙发上,悲怒交加,哽咽道:“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我恨了她这么多年,原来她去保护你了……那我呢?杨一心,谁来保护我?” 冉飞星红着眼睛看向杨一心,突然暴起揪住杨一心的衣领子,逼他看着自己,怆然道:“你知道那天晚上我遭遇了什么吗?我需要她保护的时候,她竟然在你身边!” 杨一心没有挣扎,隐约觉得会是一件更加残忍的事,而自己一直不曾知晓,一种恐惧由心而生,他无措地问:“你……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你记得住在楼下的那个男的吗?那个有前科的强奸犯,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我妈回来了,想也没想就把门打开,然后那个男人闯进来。”冉飞星盯住杨一心的眼睛,像从地狱出来索命的恶鬼,咬牙切齿道:“他是去找你的,他以为你住在我家,但是你不在,所以他抓住了我。” 杨一心震惊地睁大眼睛,听着他每说一句,身体里就被抽走一丝力气,最后双腿竟颤抖发软,站都站不稳。 然而冉飞星还不肯轻易放过,将他往上一提,继续说:“我是替你受罪,我一直在求救,可是没有人救我。原来唯一能救我的人正在保护你!都是因为你!你毁了一切,毁了我的人生!” 说完他一松手,杨一心就脱力跪倒在地上,膝盖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但他没有觉得痛,只有脑袋嗡嗡作响。 “你被他……” “对,我被他……”冉飞星痛苦道:“强暴了。都是因为你……杨一心,都是因为你!” 杨一心的眼泪瞬间就汹涌而出,他崩溃地抬头看向冉飞星,哭得声音断断续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 冉飞星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依旧说:“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是最好的杨一心,什么都比我好,比我更像叶文静的儿子,更讨叶文静的欢心。我又算得了什么,亏了这么多年我还一直记着你,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你对得起我吗?!” “对不起……”杨一心用力摇头,哭着重复:“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冉飞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跪在地上,揪着胸口弯下腰,用额头抵住地面,姿势像痛苦至极的谢罪。 被逼到绝地了。 冉飞星站起来用力喘了口气,入戏太深差点把自己也彻底带进去。看着杨一心崩溃的样子,他同样难受。 这都是被商远逼的,原谅我,我没办法把你拱手相让。 过了半晌,他又蹲下去,伸手抬起杨一心的头,手心沾上他脸上的眼泪,轻轻擦掉,残忍道:“欠我的你要怎么还?” 杨一心哭得直发抖,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冉飞星捏着他的下巴,“我替你承受的,要你原封不动地补偿给我。” 杨一心睁大眼睛,瞳孔缩紧,“什么意思?” “你懂的。”冉飞星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滑到脖子上,贴住剧烈跳动的动脉。 杨一心懵了。他没想到冉飞星这么恨自己,竟然要通过这种方式报复。 他的外套被脱掉,一只手从衣摆伸进去,那冰凉的触感一下让他惊醒,猛地推开冉飞星,“不行!” 然而冉飞星顺着他的力道反推一把,将他推到沙发上按住,“那我会永远恨你,我妈也会恨你!” 听见叶文静,杨一心呆滞了一瞬,这一瞬间他几乎放弃挣扎,想着那就这样吧,无所谓了,本来就欠他的。 但紧接着他就想到了商远。 不能这样! 杨一心猛地推开冉飞星,这次用了十成的决心和力道,彻底将他推开。 冉飞星不设防,被他推倒在地上。杨一心缩到沙发角,把衣服裹紧,“不行,我不能跟你睡。用其他任何方式……” “其他的我都不要。”冉飞星坐在地上,抬眼看他,语气不容置喙。 杨一心咬住下唇,几乎把嘴巴咬出血,半天才嗫嚅道:“让我……考虑一下。” 第70章 不辜负 杨一心没有回家,就在街边游荡,有意识地离开热闹的市区,想找些清净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冉飞星的遭遇让他难以接受,他想去墓园看看叶阿姨,问问她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可是他不敢去,也没有脸去。他更不敢回家见商远。 好像谁也不见就能逃避一切,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用被逼迫着做选择。 第130章 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看着一家三口从面前经过,孩子手里拿着玩具飞机在前面跑,爸爸追在后面追着他玩闹,妈妈则在最后面跟着,让他们慢点跑。 一家人其乐融融。 曾几何时,他也拥有过这样的家,后来一切都毁了。 他忽然感到怀疑,是否自己真的像杨家人所说,是个孽种,是个害人精,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先害父母离异,害母亲变疯,又害死叶文静,毁了冉飞星。 他欠叶家母子的一辈子都还不完。他不禁感到恐惧,要是叶阿姨知道了冉飞星的遭遇,会不会后悔舍身救他?又会不会后悔那天傍晚邀请趴在地上写作业的他进去吃饭? 他无从得知。哪怕被打骂一顿都好,可是叶阿姨不在了。 是你害死她! 是我害死她。 该死的是你! 该死的是我。 杨一心闭上眼睛用力锤了下脑袋,把这个声音赶出去。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眼前忽然一片灯红酒绿,自己好像站在酒吧里,穿着侍应生的衣服。 桌子后面的男人搂着一个女服务员,对他骂道:“赶紧滚!” “放开她!”他听见自己说。 紧接着许多人一拥而上,将他压在桌子上,男人揪住了他的头发。 他看见男人被闪烁的灯光照得无比狰狞的脸,还有那无法躲开的一巴掌,带着风声扇在自己脸上。 很痛。 就在又一巴掌将要抽下来的时候,叶文静突然杀出来,一脚踹翻了男人。 一片混乱。 味道令人作呕。 声音嘈杂。 酒瓶炸裂成无数碎片。 还有血,叶文静的血。 她为什么不动了? 对了,她已经死了。 不!不!不!救救她! “喂!小伙子!别睡了!”一道力量将他从记忆里推出来,一个大爷摇晃着他的肩膀,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喊:“我们要闭园了!别睡了!” 杨一心猛地吸了口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一站起来就头晕目眩,急忙扶住座椅靠背。 “小伙子,你没事吧?”大爷见他摇摇欲坠,便问道。 杨一心摇摇头,这才发现天都黑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最近总是频繁地闪回一些记忆片段,陷入回忆而不自知,而且根本控制不住。 天空中响起雷声,闷响在云层里回荡。今年的第一场春雨转眼落下,淅淅沥沥,湿了杨一心的头发。 他闷头往前走,忽然听见一道锐利的女声:“我恨你!去死吧!” 他身体一震,转头看去,原来是一对情侣在吵架,女生把伞扔在地上,边哭边跑掉了。 男生没有追,气恼地把伞踹了一脚,瞪向他:“看什么看!” 杨一心低下头匆匆离开。他饥肠辘辘,被关东煮的味道吸引,走进一家便利店。 女店员正在整理货架,他喊道:“你好!” 女店员一转身,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杨一心竟恍惚觉得看到了叶文静,吓得脸色发白。 “需要什么吗?”女店员走过来。 “不,不用。”杨一心不敢看她,仓皇而逃。 他戴上帽子从黑暗的巷子里走,远离人群,远离明亮之处,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叶文静的身影无处不在。 他几乎被这种幻觉折磨到疯。 “叶阿姨,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靠着墙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喃喃自语。 有一个办法可以解救你。 杨一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既然冉飞星要报复,也许如他所愿,将亏欠的偿还给他,自己就可以解脱。 这念头一出现就阴魂不散地入侵他的脑海。他竟觉得似乎可行。 这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绳子,无论绳子从生路来还是从死路来,都会死死抓住,当成自己最后的希望。 这念头不知是对是错,但就像扔进水里的绳子,递到他面前,他很难忍住不抓。 他孤魂野鬼一般在黑夜里游荡,不知不觉竟走到冉飞星家楼下。 然后木然地走进去,没有坐电梯,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走廊里留下湿漉漉的水渍,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 每上一级台阶,他都想到商远。 上去了,和商远就彻底完了。 可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上走,如同溺水的人往上游,寻求氧气。 当他站在冉飞星家门口,手指悬在门铃上,仿佛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 而这把剑最终斩下。 “你怎么……”冉飞星打开门,被眼前这个落汤鸡似的人惊到,赶紧把他拉进室内,“怎么淋成这样?” 杨一心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木然地吐出两个字:“睡吧。” 冉飞星神色略有诧异,紧接着就露出一丝喜悦,手指擦了擦他黏在额头的湿发,发觉他身上冷得像冰。 “先去洗澡,别感冒了。”冉飞星把他带进浴室,帮他往浴缸里放热水,心疼地拧了下他衣角的水,“我去帮你拿换的衣服。” 等他出去了,杨一心关上浴室的门,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扔到一旁,忽然听见“啪嗒”一声响,一低头发现手机掉在地上。 屏幕亮起,显示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十几条通讯消息——都来自商远。 第131章 杨一心看着手机上商远的名字,僵立在原地。就在此时,又打进来一个电话,依旧是商远。 杨一心颤抖着,不敢接也不敢挂。 走进这扇门,就是背叛。 他和商远没有未来了。 一切都结束了。 电话没有打通,没一会儿就自动挂断,杨一心捡起手机,半晌后点开商远的通讯消息。 聊得怎么样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 等会儿要下雨,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 聊这么久,我要吃醋了。 …… 为什么不接电话? 都三个小时了,你确定还不回来吗? …… 别难过,我在呢。 …… 天都黑了,你在哪?电话也打不通。 我承认我急了,给我回个电话吧。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 是不是那小子为难你,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再不回消息我可要报警了。 …… 接个电话行不行?我不过去,确认你安全就行了。 …… 杨一心翻看着这些消息,嘴里发苦。不知不觉又泪如泉涌。 商远怎么能这么好,这样的自己又凭什么配得上他?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丑罢了。 此时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杨一心心虚地想挂,却一时手滑,不小心点了接听。 商远的声音立刻传出来,透着焦急:“终于接电话了,你怎么样,还好吗?” 杨一心捂着嘴,把哽咽声吞进肚子,连着又苦又咸的眼泪一并吞下。 “杨一心,说话啊!是不是你?!”商远追问。 见没有回应,商远自知急不来,难得打通电话,放缓语气道:“是不是聊得不好,ptsd又犯了?你吱个声,让我知道你还好好的就行。” 杨一心颤声“嗯”了一声。 那头商远明显松了一口气,但也没完全松掉,接着说:“不管发生什么,有任何让你不舒服的,你都可以跟我讲。要是你想一个人静一静也行,但是不要不接我的电话,我真的很担心。哪怕回个消息,就回个句号也行,让我知道你没事,可以吗?” 杨一心用力捂住嘴,咬住嘴唇,他几乎要忍不住发出声音。 商远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行吧,知道你没出事就行了。今天晚上……不回来也行,但是明天一定要回来,不准再搞失踪,听见了吗?” 杨一心蹲在地上,终于忍不住道:“对不起……商远,对不起。” 然后猛地挂掉电话。 有什么顷刻间碎了,轰然倒塌,毁灭成废墟。 大概是他的一部分自我,或整个世界。 他记起除夕夜晚对着仙女棒许下的愿望,是永远在一起。还有璀璨的银河、绚丽的烟火作为见证。 他们约定今年夏天要去麦田里抓萤火虫、抓蜻蜓,在路边摘金银花。 他在百日誓师大会上发言,奋战百天,逐鹿考场。心里想的是要与商远一起奋战才有独特的意义。 然后努努力,考上跟商远一样的学校,追着他的步伐与他并肩前行。 难道真是一场美梦,难道真甘心把这些当成一场梦吗? 为了逃避自己的心魔,就要狠心辜负商远吗? 对得起谁? 一直在说对不起,到头来谁都对不起。 杨一心抓起外套和手机,推门而出。 冉飞星闻声而来,见他怎么进去的又怎么出来了,便问:“你还没洗澡吗?” 杨一心咬牙道:“我不能跟你睡。” “什么?” “我不能对不起商远。”说完杨一心扭头就走,他还是没有坐电梯,而是顺着楼梯往下跑,越跑越快。 好像跑得越快,那些纠缠他的心魔就越追不上,于是他迈开步子往前跑,迎着大雨往前跑,越跑越快,鞋底溅起水花也不觉,只有风声雨声在耳边穿过。 他仍感到恐惧,不敢回头,仍心乱如麻,不敢细想。 可是他想见商远,迫切地想见商远。 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冲上马路,直到一声刺耳的鸣笛在耳边响起,白色的车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一切在瞬间发生,不给他一丝反应的机会。一时间天旋地转,直到身体撞在地面上爆发出难以承受的剧痛,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痛!好痛! 他想爬起来,却动弹不得,只咳出一口鲜血。 同样的雨夜,雷声不止,血腥味令人作呕,仿佛回到叶文静去世的那天晚上,一切悲剧由此而起,又似乎要至此而终。 可是他不想就此结束。 雨水落在脸上,与泪水混杂,意识逐渐模糊,他从未这样恐惧死亡。 想见商远。 商远,我在这儿啊…… 带我回家吧……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而意识终究陷入黑暗。 第71章 碎 杨一心失踪了,准确来说不是失踪,因为警察说他坐飞机出国了,走的是正常流程,但更多的细节无可奉告。 商远从没有这样无助过,他找不到杨一心,而且与杨一心非亲非故,无论怎么祈求,警察都三缄其口,不愿意告诉他更多消息。 他不相信杨一心会出国,不信他会跟着冉飞星走,可是电话打不通,消息再也没回过一条,商远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132章 那天晚上唯一的一通电话,杨一心的沉默和最后道歉让他心急如焚。那一整夜他都守着打不通的电话,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放他一个人去找冉飞星。 他精神状态那么差,随时都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谁知道冉飞星会说些什么,是否会激发他的病症,让他再次陷入幻觉。 他什么也不知道,更痛恨这个对一切一无所知的自己。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现有的一切换杨一心回来。 他走投无路,忽然想到了杨鸿,可是杨鸿竟然也联系不上了。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去求商吟啸,放下尊严,求这个自己恨了多年的男人,求他帮自己找人。 他走进集团大楼的时候,所有员工都如临大敌,上次他与商吟啸大打出手,回想起来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撞坏的办公室大门才刚换了一扇新的。 副秘书战战兢兢地拦住他,说:“商总在开会呢,你不能进去。” 她以为商远会硬闯,放在以前任何时候商远都会闯进去,可是今天不能。他有求于人,只能收起自己所有的脾气,在办公室门口等着。 副秘书见他脸色很差,于是倒了一杯热水,商远摇摇头。 他连着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也难以入睡,早就疲惫不堪。找不到杨一心,又让他怎么吃得下睡得着? 过了一个多小时,商吟啸出来了,看见等在外面的商远,并无意外之色,开门让他跟自己进去。 “你是要问我杨一心的事对吗?”商吟啸开门见山道。 “你知道他在哪?”商远有些急切地问。 商吟啸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从赵明镜去世后就鲜少这么慌张。他叹了口气,说:“他跟着冉家那小子走了。” “不可能!”商远赤红着眼,逼上前一步,“他不会跟冉飞星走!” “你觉得我骗你。”商吟啸反问:“那警察又是怎么说的?” 商远哽住,商吟啸便接着说:“到底是他不可能跟别人走,还是你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别再自欺欺人了,他已经离开你了。” 商远几乎咬碎后槽牙,只重复道:“告诉我他在哪。” 商吟啸叹息着摇了摇头,只说:“你回去吧,忘了他,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人。所谓爱情终究不会长久,你现在觉得忘不了,但迟早有一天会忘记。” 说完商吟啸也不愿意看他失魂落魄的表情,转身就要走,谁料商远竟拦住他的去路,死盯住他,眼神如同走入绝境的困兽。 商吟啸被他这种眼神震住,一时间竟觉与当初濒临崩溃的赵明镜有七分相似——那是绝望中带着祈求的眼神。 “你何必……”商吟啸不敢直视,又急又气,忽然被他的举动惊得瞪大了眼睛——商远竟屈膝而下,咬着牙关跪在他面前。 “求你,告诉我他在哪。”商远的脊背紧绷着,低下头一字一顿道。 低头即是认输,那条宁折不屈的傲骨因这一跪而猝然粉碎。 商吟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感到无比荒诞。商远给他下跪?就……为了一个杨一心?! 他竟然愿意为杨一心做到这种程度?! 商吟啸神色愈发沉下来,心中的担忧果然要成现实。 这还是他不知道杨一心的情况,要是他知道杨一心出了车祸,现在还处于重症中,生死未卜,甚至也许永远不会醒过来,到那时候他又会怎样? 陪着他一起去死吗?! 商吟啸驰骋商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却从没像今天这样感到忧心。商人做生意总要承担风险,然而这次的风险他恐怕自己无法承受。 他喜欢杨一心这个孩子,也一度认为他很优秀,心志坚定,配得上商远。但事到如今,他必须做出这个艰难的抉择,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我没有骗你,杨一心真的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那孩子很聪明,如果他真的想躲,怎么可能被你找到?”商吟啸说:“忘了他吧。” 说完商吟啸不忍看他,转身离去。他不知自己今天所做的是对是错,但是他知道人如果想变得强大,就不能有致命弱点。 而商远愣愣地跪在原地,忘了起来,他努力绷直的腰背不堪重负似的弯曲。 他不信,不信杨一心会跟着冉飞星走,不信商吟啸说的每一句话,可是……杨一心,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那两句对不起,究竟是为什么? -------------------- 上卷完啦,宝贝们,下一章开启下卷 # 演技 第72章 九年后(下卷开) 九年后,上宣市。 五重山剧院主厅座无虚席,台上正上演一出好戏。 男演员身穿黑色立领校服,看起来正饰演一名民国的学生,他头发揉得糟乱,却遮不住线条秀气的侧脸,以及一双含着热泪的明眸。 “母亲,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他颤抖着质问,眼泪便流下来。表情中夹杂着震惊、痛苦和悲怵,让观众无不为其揪心。 女演员穿着旗袍,妆发有些散乱,一脸颓败,看样子也刚与人歇斯底里地吵过架,瘫坐在椅子上,一边流泪一边缓缓说:“我十八岁的时候生下她,怎么敢叫人知道?我告诫过你万万要远离她,你又为何不听?现在你父亲也知道了,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我爱她,我爱她!”他怒吼两声,声音同样悲愤交加,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似的走到母亲身边,情绪自然地转换,改为低声说:“母亲,我真的爱她。” 第133章 “你不能和她在一起!”母亲猛地站起身,大声叱责:“她是你的亲姐姐!你永远不准再去找她!” “不,别说了!”他捂住耳朵,痛苦地摇头后退。 “你与她在一起是要遭天谴的!”她又气又急,哭喊:“为什么执迷不悟,你是不是要让我死?!” “不!我要去找她!”他后退两步,倏然转身向门外奔去。 母亲却道:“好!你们父子都如此对我,我便死了一了百了!” 他脚步一顿,回头就见母亲一头撞在柱子上,顿时肝胆俱裂,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母亲!”一边冲到母亲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此刻,观众席已有啜泣声传来。 他哭着哽咽道:“母亲,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非要这样逼我?!” 她握住他的手,气若游丝道:“不许再见她,这是我的遗愿,你若不听,我死不瞑目。” 他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母亲,求你不要如此,求你不要……” 舞台灯光一黑,一道追光打在女演员身上,男演员静止了,只有女演员回光返照一般诉说自己悲剧的人生,走完这回马灯,她的悲剧将就此结局。 随后灯光全熄,一道旁白缓缓念出其他人后续的种种经历。 全剧终。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灯光大亮,演员一齐上台致谢。 观众开始陆续退场。 剧场最后一排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肩背挺拔有力,面部轮廓深邃,尤其一双眼睛如鹰隼般凌厉,不知在寻找何处的猎物。 观众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还坐着一动不动。工作人员正要提醒他退场,他倒自己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目光扫过剧场的舞台,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后台。 杨一心换回自己的衣服,正找化妆师卸妆。九年过去,那个青涩的少年已不再,他变得更加成熟,面容也脱去稚气,变得越发迷人,一双漂亮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过,显得很迷蒙,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大家都热热闹闹地聊着天,饰演母亲的女演员走到他身边说:“演技不错嘛,这次哭得比上次还自然。” “是母亲教得好,听母亲的话还是有用的。”杨一心笑着说。 女演员笑起来,打了下他的胳膊,“你还来劲了,赶紧卸妆吧!” 此时有人推门而入,大家纷纷亲切地喊:“顾哥!” 杨一心也喊了一声:“顾哥。” 顾有光是三影剧团的老板,也是曾经的影帝,息影后专心做话剧,平时待人和善,大家都愿意叫一声哥,包括杨一心也是叫得心甘情愿。 顾有光走到杨一心身边,对大家说:“今天不错啊,晚上出去吃饭,我请客!” 众人有一阵欢呼,开始叫嚷着要吃什么,顾有光有求必应,又问杨一心道:“杨一心,你呢?” “我随便。”杨一心对着顾有光,态度明显亲近一些,说话也比较随意。 “你每次都随便。”顾有光笑着吐槽了一句,也不为难他,又对大家说:“收拾仔细点,别落下东西。” 一行人收拾齐整去了火锅店,饭桌上聊着娱乐圈的各种八卦话题。 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年轻男孩说:“你们知道今年成立的那个登峰影业吗?听说背后是个大老板,财大气粗,今年花重金挖了好多新演员,就我之前那个公司,王牌经纪人都被挖走了。” “是嘛,这公司背后指定是个大财主,你前老板不是气坏了?” “哈哈哈,给他气死了,活该,黑心老板遭报应。” 刚才饰演母亲的女演员叫于敏之,她除了在剧团演话剧,还时常接一些电视剧女三女四的活,所以消息很广,更是爆了个猛料:“登峰影业最开始只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大老板力捧他,据说是情人关系,还要专门给他量身定做一部电影。” “喔——是男是女?”一桌人睁大眼睛。 于敏之捂嘴一笑,“是男的,据说长得还挺好看,可惜我也无缘得见。” “长得好看,能有顾哥帅吗?”年轻男孩叫何思洲,属于气氛组,嬉皮笑脸地又问:“能有一心哥好看吗?” “那必须没有!”站起来大声附和的叫欧阳幸,他大嗓门一喊,大家都哄笑起来,追问:“难道你也见过?” “见没见过不重要,在我心里,那就是没有!”欧阳幸说。 大家又是一顿笑。 杨一心也笑,无奈地扶额遮住眼睛。 欧阳幸比他进剧团的时间短,第一次见面时,杨一心正在一个喜剧里反串女性,欧阳幸真以为他是个女的。结果在更衣间换衣服的时候两人撞个正着,给他惊掉了下巴。自此欧阳幸就开始了持之以恒的吹捧。 那次反串,也是因为于敏之开玩笑,说让他去演女角色,顾有光竟然真的付诸行动,让他去演了。不过自那次以后,杨一心说什么都不肯再反串。 说着有人就问:“顾哥呢?怎么去上个厕所人没了?” “我去找他吧。”杨一心得了机会,赶紧逃脱。 他去厕所没找到人,一问服务员才知道顾有光出去了,于是出去找,在门口台阶上找到人。 顾有光坐在台阶上抽烟,杨一心看着他的背影,走过去坐到他旁边,问:“顾老板怎么一个人在门口抽烟?” 第134章 顾有光见他找出来,就要熄掉烟,杨一心制止了,又伸手向他要。 “你不是戒了吗?”顾有光一边拿出烟盒打开递给他一边问。 杨一心说:“戒了,就喜欢闻这个味。” 顾有光见他把烟叼在嘴里,还穿着个粉色运动外套,活像个混社会的不良学生,笑着摇摇头。 他记得杨一心最开始来剧团的时候腿脚不是很方便,一问才知道是出车祸留下的旧伤。他是看这个孩子长得好看,又有灵气,觉得是个可塑之才,才留下他打杂。 后来他才发觉自己收的是个定时炸弹,因为杨一心精神状态很奇怪,活干完了就发呆,直到有一次他在卫生间撞见杨一心用手锤碎了镜子,他才感到事情不简单。可是杨一心什么也不肯说。 就在那段时间,顾有光开始闻到他身上有烟味。杨一心说抽烟能让他冷静,这个习惯就一直伴随了他好多年。后来各方面都稳定下来,他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就慢慢地开始戒烟,到今年算是彻底戒掉了。 “顾哥,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杨一心问。他能明显感觉到顾有光情绪低落,近段时间一直在担忧什么。 顾有光不说话,杨一心转头看着他,又说:“哥,这几年你特别照顾我,有什么事你就说,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顾有光犹豫半晌,叹了口气,“今天一算,我才发现成立三影剧团已经七年了。前几年冲着我的名字,各大剧院都抢着请我去演,也免了演出费,当时多风光,门票总是一抢而空。可惜我息影以后,这几年算是过气了吧,知道我的也少了。做话剧要烧钱,我当年一腔孤勇脱离娱乐圈,全凭热爱搞话剧,现在才发现要坚持有多难。杨一心,我不知道剧团还能坚持多久。” 生活往往就是如此,梦想与热爱的东西总是被现实阻拦。杨一心咬着烟屁股,往后一倒,胳膊支着台阶,仰望天空,月亮仿佛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很多人追求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顾哥,三影剧团对我来说像一个家。”杨一心做了一个决定:“我来做你的合伙人吧。” “你?”顾有光挑眉,“你小子的工资还是我发的。” 杨一心一笑,“怎么说我现在也算闯出一点名堂了,之前不是还有制作人邀请我去演电影吗?” “你不是不想演电影?” “谁说我不想,我明天就去演,然后给你投资,到时候我也是杨老板。” 顾有光看着他,发觉他竟然是认真的,“你……” “不开玩笑,哥,剧团不能散,你投入了这么多心血,不能就这样放弃。”杨一心正色道:“我也喜欢剧团,这里就是我家,我想留下来。以后我们一起努力,所以你不许私自解散。” 顾有光瞪大眼睛,心中涌上感动,半晌后笑骂,“不许我私自解散,好小子,对你哥这么霸道!”末了又拍拍他的肩膀,感动道:“好,我不解散,不到绝境我就能坚持。唉,看来影帝也要重出江湖咯!” 杨一心脸上浮现笑意。想来他一生都在与逆境做斗争,小时候坚持从底层往上爬,车祸后坚持活下去的信念,最会的就是坚持。 “哥,你信我,世界上没有绝境,只有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73章 相似 两人在门口坐着吹了会儿风,顾有光突然问:“话说上次敏之要给你介绍女朋友,情况怎么样了?” “她妹妹,我拒绝了。”杨一心说。 “为什么,长得不好看?” “没见。” “聊天聊不来?” “没加好友。” 顾有光奇了,“你都二十八了,没想谈个恋爱?我像你这么大都跟你嫂子结婚了。” 杨一心说:“你跟嫂子从大学就在一起,这么深厚的感情我可比不来。” “哎,那你谈过恋爱吗?” 杨一心抿了下嘴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顾哥,你怎么跟敏之姐一样爱八卦了,我还不想结婚,你千万别催我。” 说完他把烟扔进垃圾桶,转身进去。 晚上回家已经很晚了,杨一心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疲惫地用手背遮住眼睛。灯光从指缝漏下来,在侧脸留下光影。 因为顾有光的追问,让他又想到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十八岁那场车祸后的几天就是他的十九岁生日,在生死线上徘徊许久,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后面昏迷、苏醒、复健,花了将近三年,这三年里一切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错过了太多东西,也失去了商远。 连ptsd都能随着时间好转,那些青春的遗憾也慢慢淡去。从最初的不甘心到现在,杨一心已经接受一切,他只想好好活着,别的不想要也不敢要。 第二天顾有光给他转发了两份试镜邀请和剧本,都是电影。 一部电影是飞星娱乐投资的,杨一心想也没想就删除了。 飞星娱乐是冉飞星的公司,这几年两人关系依然很好,不过从冉飞星向他真情告白后,他就开始有意保持距离。飞星娱乐想签他,他拒绝了,后来冉飞星想捧他拍影视剧,他也拒绝了。 杨一心只想跟他做朋友,不想让他在自己身上投资太多,以免牵扯不清。 但总归是对冉飞星有亏欠,杨一心很难真的给他冷脸,这似乎让冉飞星觉得还有机会,锲而不舍地追着他。让杨一心很无奈。 第135章 删除一份剧本,再看另一份,上面写着登峰影业投资,请的导演小有名气。杨一心看了下剧情梗概和剧本片段,发现是一个奇幻悬疑片,叫《梦》,看起来很有意思。剧方邀请他试镜男二——需要有舞台剧功底,专业对口。 于是杨一心迅速决定,打电话过去联系试镜的事。 等到了约定的日期,他准备妥当,又找顾有光偷师,做好与专业影视剧演员同台竞技的准备。谁知道一去,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试镜,而且只演了两段就轻松通过。 “请问,只有我试镜这个角色吗?”杨一心忍不住问。 “就是冲着你来的,别人都不合适。”导演说,“今天主要是看看你的演技怎么样,要不要先培训几天。但是我觉得你还不错,回去好好看剧本吧,期待你的表现。” 这让杨一心更加疑惑,但导演刚好接电话,就让他先回去。 等杨一心走了,导演对着电话说:“他还不错……嗯,通过了……放心吧,没告诉他。” 直到电影开机那天,杨一心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自己而别人都不行。 因为是独自一人来的,杨一心到片场后谁都不认识,因为男主角迟迟没到,大家都在一边等一边聊天。 杨一心一向善于社交,尤其面对陌生人,很会与人拉近距离。不多会儿,就用自己的招牌笑容和高情商融入了演员圈子。 听说他是男二,大家都来了兴趣,有一个女演员看着他的脸,忽然说:“你跟徐缓长得挺像呢。” “徐缓是谁?”杨一心问。 女演员一愣,“你连男主角是谁都不知道吗?” 杨一心还真不知道,因为他需要钱,所以男主是谁他都无所谓,只要给够片酬就行。 有人在旁边小声搭茬:“还能是谁,是第一天就耍大牌迟到的那个人呗。” 又有人说:“害,人家是登峰影业大老板的情人,谁敢催他啊。张导这种脾气的人,还不是一句话也不说。” 大家颇有怨言,只小声说了几句,也不敢再说了。 过了一会儿这位男主姗姗来迟,他戴着墨镜,一名助理给他撑着伞,另一名助理抱着他的东西跟着。 他走到张导面前,挥退了两名助理,挥手时露出手腕上一块精致的金表,奢华到足以彰显身份。而后摘下墨镜跟导演说话。 他摘下墨镜的瞬间,杨一心愣住了。 这张脸确实跟自己有五分相似,但更令他意外的是,这个人他见过。 六年前。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在车站外,杨一心因为舟车劳顿而脸色疲惫。他要去找商远,所以不想让冉飞星再送。 冉飞星拖着他的行李不松手,看着他苍白的脸说:“你前几天才刚刚摆脱拐杖,现在走路还费劲呢,我不放心。” 杨一心:“没事的,这边我熟悉。” “不是熟不熟悉,是你现在腿脚不利索,就需要有人照顾!”冉飞星看他表情很坚持,于是换了个说法:“这样吧,我先陪你找个地方住,等你安顿下来我再走。别再拒绝我了,我又不是要吃了你!” 冉飞星也很无奈,自从他告白后,杨一心就总躲着他。对一个身心受创的病人他也不敢来硬的,这一年哄人把自己的臭脾气都治好了。 杨一心只好答应他。然而第二天他们就看到赵岷去世的新闻,杨一心顾不得许多,马不停蹄地往赵家赶。 他知道商远对赵岷有多深的感情,赵岷去世一定会给商远造成极大的打击。在这种时候,他必须陪在商远身边。 等他到了那个熟悉的度假村,门口挂着白幡,大门紧闭着,一个人也没有。 他又赶去市里的墓园,几经周折奔波,伤腿不堪重负,隐隐作痛。等他过去,赵岷已经下葬,葬礼也结束了。而散场时商远仍站在墓前,身边站着一个少年。 杨一心正要上前找他,见商远忽然抱住那个少年,失声痛哭。 他的脚步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茫然。因为他看见商远一个极为亲昵的动作——捏住少年的后颈,这是只对杨一心做过的动作,表示绝对的占有。 他早该知道,三年过去,物是人非。是他先对商远说对不起,商远没有理由再等他。 看着少年温柔抚摸商远的后背,杨一心胆怯了。 他在暗处站了很久,那些幻想中重逢的场景变成一场笑话,他却笑不出来。 他想,也许自己与商远注定如此。在分开前两人就发生过许多次争吵,都已身心俱疲。也许他们不适合在一起,他总是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现在商远身边有了新人,他又何必再打扰商远的生活? 结束了,纵使很痛,也终会被时间治愈。 回想最初的几年,他简直像个间歇型狂躁症患者,每天都失眠,有时发个呆就过了一整天,有时忍不住自言自语,和脑海里的声音吵架。最失控的一次,因为对镜子里的自己感到不满,他一拳砸过去,把镜子砸得粉碎。 现在变回正常人的样子,属实不易。他的心理素质也早就不可同日而语,这次再见徐缓,他先是感到惊讶,随即把任何多余的表情都隐藏起来,十分自然地上前去打招呼。 “你好,我叫杨一心。”杨一心笑着伸出手。 徐缓看着眼前出现的这张脸,与他握手道:“我听说过你。” 第136章 杨一心心里一咯噔。 就听他又说:“导演讲过,说找了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今天一看,果然长得很像我。” 这话说得不中听,徐缓本身也是个新人,在影视圈没有什么名气,说起话来却像个明星演员在与替身讲话。 不过杨一心并不放在心上,只要他别提商远,其他一切都好说。 今天的戏在剧院里拍,正是杨一心和徐缓的戏份,只不过两人没有面对面的对手戏。 杨一心通读过剧本,对自己的部分已有把握。只是对徐缓而言恐怕是个挑战。其实杨一心很佩服他,敢挑战这种角色。 徐缓饰演男主迟波,迟波是一个可怜的社畜,在公司被前辈当狗使唤,又被女朋友戴了绿帽子,还被父母没完没了地吸血,住的是城中村的破房,生活拮据,连吃饭都要精打细算。 就是这样一个可怜人,有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看一场话剧,话剧的男主演化着可怜小丑的妆,演的却是一出生活片段,他细看之下,竟觉得这男主演得像自己。 更诡异的是,话剧中表演的事情随后几天就应验了。 紧接着他又做了一个梦,又梦见自己看话剧,剧情同样在他的生活中应验。于是他利用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先是阻止了公司前辈的一个重大错误,挽救了公司的一个大生意,被老板看中升职加薪。 随即踩着点租下一间在市中心低价急租的大房子,买了一辆低价急卖的二手车,占尽便宜。 在前女朋友跟她的现男友吵架时及时出现,按照梦里的指示学会了浪漫的套路,成功挽回女友的心。 到这里故事都像可怜虫翻身的爽文,然而迟波没有意识到,他每一次做梦,自己在剧院观众席的位置都往前移动了一排,直到这天晚上,他已经坐到了最前面一排,面前就是近在咫尺的大舞台。 这次的剧情很短,象征着迟波的男主演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上,然后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冲过去一刀捅进他的身体,将他杀死。 迟波醒后吓得满身冷汗,自此他开始草木皆兵,看谁都像要杀自己。结果有一天因为太害怕,他误杀了公司的前辈,被做清洁的阿姨看见,他又将阿姨也杀了。 他想办法处理这两人的尸体,竟意外地很有做这种事的天赋。开了第一刀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活着,他杀了很多人。被发现端倪后他开始逃亡,一边躲躲藏藏一边又不停地杀人。 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直到最后那天晚上,他又做了那个梦,梦见自己站在舞台上,面前的男主演卸掉可怜小丑的妆容,变得和自己一模一样。他疯了一样冲上去,用刀捅在他身上。 此时大梦初醒,迟波低下头,这刀竟扎在自己身上,是他自己杀了自己。 电影结尾,迟波到死依然一无所有,咸鱼翻身的情节也不过是他的幻想,他只是因为受尽压迫和白眼,变成了一个变态杀人狂。 迟波想变成舞台上受人瞩目的主角,最终却沦为死在阴沟里的小丑。 而杨一心饰演的,就是迟波的幻想和难以破除的心魔。 第74章 出戏 徐缓很欣赏这部电影的一点就是有关心魔的部分。迟波被自己的幻想纠缠到发疯,而徐缓的心魔就是面前这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人——杨一心。 准确来说,是他像杨一心。 而他极度讨厌这一点。他想破除这个心魔。 因为剧院的场地不是时时能租到,所以今天先拍有关迟波梦境的部分,这部分今天也拍不完,总之能拍几场就拍几场。 杨一心化了很浓的妆,脸上涂满白色,眉毛画成可怜兮兮的八字,嘴巴涂得乱糟糟的,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具象地表现出社畜的可怜处境。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搞笑,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几场几乎是杨一心的独角戏,他演了这些年话剧,在行业内也算小有名气,因此演起来毫无挑战。 他只要站在台上,自然就变成了主角,即便画着夸张的鬼脸,他用夸张的表情与肢体动作,也足以诠释人物的喜怒哀乐。 他既要演迟波,又不能演真正的迟波,所以他卑躬屈膝地模仿迟波的处境,佝偻着背,缩着双肩,双脚微微内八字,像一个可怜小丑。 同时他又面带极度夸张的讨好笑容,眼里却闪烁着明晃晃的嘲讽。他在嘲笑迟波的可怜,在舞台上做这杀人诛心的恶作剧。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这第一场戏就这么猛,导演看着摄像机里的片段,发出一声惊叹:“这演技!” 反让舞台上的其他配角有些接不住戏,一瞬间就压力拉满,所有人都被逼着快速进入状态,但也被杨一心带着走。 导演不得不叫停了一下,上前指导其他人,第一条总算过了。 紧接着压力来到了徐缓身上。徐缓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别人的丰富经验,他看着前一场戏,不知不觉竟出了一身汗。他想,自己也许小看了杨一心,这个对手很强劲。 好在他只需要坐在台下观看,表情自然即可。 唯一的问题是,因为几段梦境在电影中是有跨度的,徐缓每次在梦里都要有不同的态度和情绪,对他来讲是个挑战。 第一场还好,到了第二场梦境戏,导演就开始喊“咔”,然后给徐缓一些提示,让他变换情绪。 第137章 同时杨一心在台上也要与他有一些无声的互动,只是两人始终不在同一频道上,徐缓也总是接不到台上的信息,给不出反馈,默契零分。 到后面ng的次数又更多,杨一心耐心地配合等待。只是一直在舞台上站着,没有休息的机会,过了两个小时膝盖就隐隐作痛。 这是车祸的旧伤,痛倒也习惯了,不时弯腰揉一下膝盖。 到了饭点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杨一心也不好卸妆,就顶着个花脸去吃饭,与场务们混在一起很热闹。他说话好听,脾气又好,把化妆师小姐姐逗得直笑。 “小哥哥,你好厉害啊!”有个年轻女孩捧着盒饭星星眼看着他,“你还演过别的戏吗?” 杨一心笑着说:“没有,我是演话剧的,在三影剧团。” 年轻女孩连连点头,“好,下次我一定去看你演的话剧!” “谢谢捧场。”杨一心温声道。 他温柔的语气让女孩脸一红。 “要不是你脸上这个妆,我都要心动了。”给他化妆的化妆师调笑道。 “是吗,我还以为这样挺帅呢。”杨一心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哈哈,帅帅帅。”化妆师给他竖大拇指。 此时突然传来骚乱声,杨一心抬头望去,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穿着黑色风衣,身材高大,剑眉星目,气势凌人。 杨一心望着他,瞳孔微微缩紧。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那就是登峰影业的老板吧。” “哇,真的假的,长这么帅啊?” “听说是搞海运发家的,贼有钱。” “钻石王老五。” “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别看了,人家有主,肯定是来探班徐缓的。” 徐缓正好迎上去,不避讳地挽住男人的手臂,笑嘻嘻地与他说话。 杨一心捏紧筷子,见男人的目光扫过来,逃也似的背过去,不敢与他对视。 原来商远就是登峰影业的老板。都见到徐缓了,他本该猜到这点才对。 杨一心一时间心乱如麻。 老朋友相见倒也没什么可逃的,但杨一心不想跟他叙旧,更不想看着他带着徐缓走到自己面前来,恩恩爱爱、甜甜蜜蜜。 这奇怪的感觉,说是修罗场也不为过吧。 但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画着很重的妆,商远不可能认出自己。这让他稍稍安心。 要是知道登峰影业是商远的公司,他不会接这个戏。真是大意了。 几年不见,商远好像变化很大,但匆匆一瞥,他也看不出有哪些变化。 本以为商远探完班就走,没想到他不仅没走,还坐下来等着看拍摄。杨一心只好硬着头皮上台,上台前还让化妆师又补了妆,确保这张面具足够安全。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道目光锁在自己身上,让他浑身难受。在做转身动作的时候他扫过目光来源,正与台下的商远对视个正着。他一愣,立刻就出戏了。 “不对啊,情绪断了,调整一下再来一次。”导演喊道。 杨一心点点头,转过身默台词以及自己的动作设计。 可是他的心静不下来,一直忍不住想:商远在看我吗?他认出来了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结果再来一次又ng,他没有入戏。 导演说:“不对不对,你要非常夸张,还要有疯癫的感觉在里面,情绪没给够,看起来太像个正常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让我调整一下。”杨一心鞠躬道歉。 再来一次,还是不能让导演满意,并且又ng的好几次。 “早上状态很好啊,现在是怎么了……算了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原计划要拍的几场也都拍了,收工!”导演说。 杨一心如释重负,下台后绕开商远的方向,去卫生间卸妆洗脸。 他不确定商远是否认出自己,一边洗脸一边思考着,要是认出来了,等会儿自己要怎么跟他打招呼,用怎样的语气跟他寒暄才不显得尴尬。 洗完脸他闭着眼睛拿毛巾,在洗手台上摸了几下都没摸到,此时有人将毛巾递到他手里,他说:“谢谢。”然后抬起头,在镜子里看见了商远。 商远也从镜子里看着他,慢条斯理道:“不客气。” 杨一心愣了一下,刚才在心里盘算的那些应对方法变成一片空白,他看着面前的商远,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站得近了,他才感觉商远变化之大,他曾经能和他并肩而立,现在却要微微仰视。商远变得更加成熟,不见一丁点少年气质,曾经锋利眉眼下藏着的一丝温和消失不见,整个人变得更加深沉,让杨一心看不透。 “怎么,不认识我了?”见他发呆似的,商远便问。 低沉的声音让杨一心如梦初醒,他尴尬地用毛巾擦了擦手,扬起一个招牌客套笑容,说:“怎么会,商远,好久不见。” 商远凝视着他的笑脸,半晌后也微微勾起嘴角,发出一声情绪莫名的轻笑,“确实好久不见,要是你把我忘了……”至此他语气略做停顿,后槽牙磨过,把自己原本要说的话止住,又道:“那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一心不觉有异,又说:“当年在崇理高中的老同学,我都还记得呢,也都很久不见了。” “只是老同学?”商远问。 杨一心的笑容微微凝固。 第138章 什么意思,都有新欢了还要旧事重提? “只是老同学。”杨一心堪堪维持住脸上的笑容,着重“只是”二字。 商远眸中闪过一丝晦暗,倒不纠结于此,又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还行。” “不问我吗?” “商总春风得意,应该不会差。”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听大家八卦的。”说完杨一心已经受不了这越来越诡异的气氛,说:“我今天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叫上大家一起聚一聚吧。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他想,自己的举动有逃跑之嫌,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杨一心埋头往前走,这才发觉自己心跳得有些快。商远身边已经有人了,再为他心动那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他走到某个转角深呼吸几次才冷静下来。 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杨一心!” 杨一心一回头,见一个穿着西装,化了精致妆容的女人站在后面,乍一看觉得眼熟,再一看,他便有些惊讶,“你是……庄雨歇?” “对呀。”庄雨歇也变化颇大,不像以前那个胆小又爱哭鼻子的语文课代表。 “你怎么在这儿?”杨一心问。 “我跟着商远来的,现在是他的秘书。”庄雨歇说着就拿出一张名片递上。 这让杨一心很意外。 庄雨歇看着他,欲言又止片刻,最后说:“上面有我的电话,要是需要帮忙的话,你可以打给我。” 什么事会需要她帮忙呢?杨一心没有细想这个问题,跟她聊了几句就走了。 庄雨歇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担忧。 “跟他聊什么了?”商远走过来问。 “只是叙旧。”庄雨歇说。 “叙旧,老同学是该叙叙旧。” 庄雨歇听他语气似有些咬牙切齿,转头看他,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却阴沉得可怕。庄雨歇多少有点怕他,心里默默给杨一心点蜡。 回去的路上,庄雨歇坐在副驾,商远在第二排看文件,徐缓就在最后面玩游戏。车里很安静,只有徐缓不时抱怨两句队友好菜,商远也纵容他在后面吵。 庄雨歇从镜子里看着后面的人,看了很多次,越看她越觉得徐缓跟杨一心长得像。也是因为他这张脸,商远才会把他带在身边。 庄雨歇并不是一开始就跟着商远,而是前几年商远成立航空公司,人手不够才把她挖过来的。她来的时候,徐缓已经在了,她还一度把徐缓错认成杨一心,搞得很尴尬。 她后来才慢慢搞清楚一些事,比如商远大一就辍学,不愿意在象牙塔里浪费时间,而是成立海运公司,在这个极度弱肉强食的行业里杀出一条血路。 而徐缓,就是商远在一次跟船出海时,在外海遭遇海盗,顺手救回来的。 庄雨歇一辈子连个小偷都几乎没见过,更遑论海盗,她听人聊起过程的惊险,几乎九死一生。而经历过海上大风大浪的商远,身上藏着一股匪气,与学生时期早不可同日而语。 她见过他发狠的样子,那可真是一辈子再也不想见第二次。 商远最纵容的,大概只有徐缓一个。当然这纵容也有底线,商远最厌恶有人背着他搞小动作,就算是徐缓也不例外。他有强烈的控制欲,几乎不允许任何事情超出他的掌控范围。 庄雨歇有时会想,徐缓跟了商远这么多年,比商远和杨一心在一起的时间多得多。到现在,他到底仍旧是一个替身,还是已经取代了杨一心在商远心里的地位。 如果是后者,她真希望商远不要去伤害杨一心。 第75章 不敢动弹 “远哥,你今天不住这儿吗?”车到一栋别墅门口停下,徐缓见商远不下车,就扒着车窗弯腰笑眯眯地向里看。 商远头也没抬道:“不住,你好好休息吧。” 徐缓只好目送车离开,不甘心地撇撇嘴。今天算见到传闻中的杨一心了,他不由得心生嫉妒:说是探班我,明明就是冲着他去的。 以前没见过杨一心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人与商远分开这么多年,商远也极少提及,大约感情也不过如此。今天他坐在观众席上,眼睁睁看着商远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杨一心,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便油然而生。 后面几天杨一心没再见过商远,他想,大概商远也没有特别在意,反倒是自己太敏感。 剧组在剧院的戏拍了三天,只剩下最后一场没拍,因为剧院后续有演出,所以最后场剧院戏只能先搁置。 这就意味着后面好几场都没有杨一心的戏份,他也乐得清闲,去三影剧团看看大家。 排练室里正在排练一出喜剧,杨一心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发现是个新剧目,有何思洲这个搞怪的在,新剧目尤其是喜剧,排练之初总是嘻嘻哈哈,进度很慢。 而今天顾有光又不在,没有人能治得了这小子。 于是杨一心推门而入,模仿顾有光的声线道:“何思洲,又是你,嘻嘻哈哈的。” “对不起,顾哥!”何思洲头都没抬就先道歉,等发现是杨一心,又嬉笑起来,“一心哥你太坏了,又吓唬我。” “大明星来啦!”于敏之问:“戏拍得怎么样了?” “还是老本行,电影里演话剧。”杨一心说。 “害,那多无聊呀!”于敏之把剧本递过去,“还不如来看看我们的新剧本,大发慈悲地给你一个客串机会。” 第139章 “我这个角色适合你,帅哥角色,你看看?”欧阳幸乐呵呵地指给他看,“嘴里叼一支玫瑰花的那种。” 杨一心一看就笑了,“你比我帅,玫瑰花我可叼不来。” “是呀欧阳,这种风骚的,还得是你。”何思洲说,“一心哥得是闷骚。”他说着就做作地扭了下腰和屁股,然后挑眉送了个秋波。给大家恶心坏了,追着给了他几脚。 “你们这剧本还排不排?”杨一心问。 于敏之说:“排啥呀,我看这剧本还得改,都等顾哥呢,但是他这两天有事没来,排练进度为零。” “那你们给我参考参考吧。”说着杨一心就拿了几张纸出来,“这是我后面要拍的一场戏,不是舞台剧模式,给我提点意见。” 大家围住他先看剧本,又配合着他演了几遍,帮他调整,于敏之拍影视剧的经验比较丰富,从走位、找镜头各方面给了他很多有用的建议。 剧团的大家都诚心诚意地陪他排练,十分投入也都提出各自的看法。这就是杨一心来找他们的原因,一群家人一样的朋友,总会无条件地帮助他。 杨一心说这个剧团是他的家,并不是骗顾有光的假话,这群人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他的家人朋友。 又过了两天,大家的排练进度还是为零,因为顾有光还在忙。 杨一心忍不住给他打电话去,说:“顾老板最近忙什么呢,比剧团的事业还重要?” “杨……一心。”顾有光的声音拉得很长,像喝多了。 “你喝酒了?”杨一心问:“怎么了?因为喜事喝酒还是借酒消愁。” “没有,忙、忙剧团的事儿呢,你不用管,交给我就行。” “我现在是你的合伙人,剧团的事儿我有资格管。说说吧,剧团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我能……能解决。” 杨一心皱起眉头,手指敲了敲桌子,“你能解决就不会喝那么多酒,不要把所有问题都一个人扛,哪怕跟我说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顾有光不说话了,杨一心就问:“你现在在哪儿呢,喝多了嫂子该担心了。” 听见他说嫂子,顾有光就乖乖报上地址。 等杨一心赶到,就见地上扔了五六个酒瓶,顾有光手里还拿着一瓶酒,桌上的烤串动都没动。杨一心怕他一头扎进盘子里,于是把盘子挪到自己手边,又把他手里捏着的酒瓶拿出来。 “就这点酒量啊顾老板。”杨一心嘟囔着给自己倒了一杯。 顾有光猛地抬起头,醉眼迷蒙地盯着他,“说什么呢,我……可听见了,臭、臭小子。” “看样子还没彻底醉,说说吧,出什么事了。”杨一心说。 “剧团……有钱了。” “有钱不是好事吗?” “没……没我了。” 杨一心挑眉,“什么意思?你不是好好在这儿吗,你要去哪?” “等……等会儿,慢点问。”顾有光伸出手摇了两下,“回答不过来。” 杨一心叹了口气,“我问,剧团没你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被收购了,老板……换人!” 杨一心一愣,“收购?!这可是你一手养起来的剧团,你要卖掉吗?钱的事儿我也有在想办法,顾哥你别放弃啊!” 听他这样讲,顾有光眼里泛起泪光,抹了把脸道:“不想卖!” “那就不卖!” “不行!” “为什么?!” 顾有光捋了半天,快把杨一心急死了才说:“不卖,没有剧院会……再给我们演出。” 杨一心很惊讶,他脑子转得很快,立刻摸清了其中关窍,一时间有点恼怒地追问:“是不是收购方在要挟你!哪家公司有这么大的背景?” “登峰……影业。” 杨一心又愣住了,登峰影业,这不是商远的公司吗? 顾有光摇摇头,“算了,流年不利,我认了。”说着他就又去拿酒瓶。 杨一心一把按住瓶子,不让他再喝,说:“我认识登峰影业的老板,也许能想想办法。” “你认识?” “算吧。”杨一心也有些犹豫,他不确定商远会不会卖自己这个面子。但是前几天见面说了几句话,气氛比较平和,看商远的样子该是认自己这个老同学的,也许有这点交情在,能说动他不要收购剧团。 把顾有光送回家,杨一心拿出庄雨歇的名片打电话过去。 “你好,哪位?” “我是杨一心。” “没想到这么快就联系我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我想找商远,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吗?” “他今天晚上就有时间,你有急事吗?” “急,他住哪?” 庄雨歇给他一个地址。 杨一心按照地址过去,一路上都在想自己的措辞。他没想过自己还有一天会主动找商远帮忙。 等到了商远家门口,还没按门铃,铁门就自动打开,院子里的灯亮起来,紧接着别墅大门也为他敞开。一路畅通无阻,他忽然觉得自己像赴鸿门宴似的。 杨一心走进去,门应声而关,商远坐在桌前等候多时,桌上放着文件夹,看样子还在工作。 “坐,这么晚找我有什么急事?”商远站起来,友好地为他倒了一杯水。 杨一心接过水杯,手指碰到商远的手背,迅速移开。他坐下,商远却不坐,站着倚在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第140章 “想请你帮个忙。”杨一心说。 “什么忙?” “登峰影业要收购三影剧团,这个剧团是我一个朋友创立的,对他来说像命一样重要。你能不能不要收购这个剧团?”杨一心问。 商远似乎早知道他要说什么,平静面色下隐隐露出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让杨一心感到危险的东西。 “我为什么要帮你?”商远俯下身,漆黑的瞳孔凝视着杨一心的眼睛,“就因为我们是老同学?” 杨一心克制住后退的冲动,他既然来这里,就有预料到商远旧事重提的可能。 哪怕为了顾有光,这样做也值得。 “看在,我们曾经的感情的份上。”杨一心说:“三影剧团对我真的很重要。” “曾经的感情。”商远忽然冷笑了一声,“什么感情,睡过的感情?” 杨一心脸色微变。 商远接着说:“虽然睡了你,但我也算付过费吧。” 杨一心猛地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商远,“你什么意思?” “这就生气了,不是事实吗?”商远反问。 这真的是商远?商远会说这种话? 杨一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那段封存起来不敢轻易触碰的感情,在商远嘴里变成了睡过的感情。付费?他在侮辱谁? “商远,你是认真的吗?”他问。 “认真的。”商远坐下,漫不经心道:“不高兴随时可以走。” 杨一心看着他,竟发觉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十八岁商远的影子。他不敢相信九年能将一个人改变成这样,变成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 高中时期的商远心里总有善念和对弱者的同情,所以他总用装可怜的方法博取商远的关注,屡试不爽。 现在的商远让他感觉很陌生。他的口出恶言不再是激将法,而是真的想要伤人。 但他不能走。 杨一心攥紧拳,“三影剧团究竟有什么吸引你的,你要怎么样才能放弃收购?” “和多少人睡过?”商远不答反问。 “你在侮辱我吗?”杨一心咬牙切齿。 商远笑了一下,不理会他的恼怒,接着说:“应该多我一个不多吧?” 杨一心被彻底激怒了,他大跨步过去,一把揪住商远的衣领,但与他对视的瞬间,一阵凉意猛然从脊背蹿起。 就像被某种野生猛兽盯上,利齿已悬在他颈间,透着森寒,随时可以将他生吞活剥。 明明自己处于控制位,却仿佛顷刻间被反制住一样,杨一心不敢动弹。 第76章 陌生 商远捏住他的手腕,力量大得像要捏断他的腕骨。杨一心吃痛松手,却无法动弹。 商远一拉,他就被迫向前倾倒,形成一个极危险的姿势。如果不是脚掌用力支撑住地面,膝盖抵住椅子,他已经扑进商远的怀里。 “放开我。” 离得太近了,杨一心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极不自在地偏开头。 “你不是要我念及旧情吗?现在倒不情愿了。”商远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 杨一心一时间无言以对,确实是他先提及所谓的旧情,想利用这点交情换取想要的结果。被商远一问,他立刻就感到可耻,更心乱如麻,没有平时的伶牙俐齿。 见他沉默,商远接着说:“既然要我帮忙,总要拿什么来交换吧?” 杨一心:“你想要什么?” 商远单手一颗颗解开衬衣扣子。杨一心看着他裸露的坚实胸膛,顿时瞪大眼睛,心里有了不详的猜测。 “不愿意随时可以走。”商远忽然放开他。 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冷言冷语刺激,杨一心也不由得窝火。 不就是睡吗?都是成年人了,也不是睡不起。 杨一心绷着脸,一咬牙,脱掉了外套,紧接着把t恤也脱下来扔到桌上,上前一步把商远按在椅子里,咬牙切齿道:“我当然愿意,你高兴就好。” 说完他闭着眼用力吻下去,一瞬间唇齿相撞,只觉得痛,嘴里也弥漫上淡淡的铁锈味。 杨一心从没接过这么糟糕的吻,没有任何情意,既不柔情也不热烈,好像在亲吻一块冰,得不到任何回应。虽然他也并没有准备与商远调情。 一吻结束,杨一心喘着气退开。商远却猛地站起来,一把箍住他的腰将他推到桌子上,圈禁在双臂间,神色冷厉,漆黑的瞳孔像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他搅进去撕碎,沉声道:“这么不情愿,何必勉强?” “谁说我不情愿!”杨一心梗着脖子瞪着他。 商远捏住他的下巴,讽刺道:“为了那个剧团你竟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自私自利的杨一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情有义了?” 杨一心眼睛倏地红了。 自私自利的杨一心、两面三刀的杨一心——他依旧用这种话来伤他,而这么多年过去,他竟还能被这些话伤到。 可他从没有对不起商远。哪怕出车祸的那个雨夜,他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一刻最大的愿望就是再见商远一面;哪怕昏迷一年半之久,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商远;哪怕复健的过程痛不欲生,他还是一日不落地咬牙坚持着,就是为了能早一天回去见商远,哪怕急功近利留下的腿伤至今仍困扰他,他也没有后悔过。 第141章 可他竟然说他自私,多么伤人。 “你凭什么说我自私自利?”杨一心难以克制自己的委屈,红着眼质问。 商远看着他委屈的表情,心中涌起难言的复杂情绪。但他不会再上当,他已经见识过这个人的演技,吃过被背叛的教训,绝不会再被他虚假的表象欺骗。 忽然,楼梯口传来一个声音:“远哥,你帮我看看……” 声音戛然而止,杨一心猛地看过去,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徐缓。徐缓也看见了他。 杨一心的脸瞬间就白了。 我在干什么? 他猛地推开商远,迅速套上t恤,拿起外套转身就走。徐缓的目光扎在他身上,扎得他脸发烫。 他差点忘了商远现在身边有人,自己竟然就这么脱了衣服迎上去,跟插足别人的第三者有什么区别? 疯了,简直是疯了! 商远沉着脸看着杨一心落荒而逃,大门“哐!”一声关上,他才转头看向徐缓,沉声道:“谁让你出来的?” 徐缓脸上闪过一丝嫉妒,迅速隐藏起来,说:“我还以为你们聊完了,对不起。” 他走过去一边低声问:“聊得不顺利吗?”一边眼睛扫过桌椅的位置。没看见有什么痕迹,应该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 商远坐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继续责怪他,只说:“想让我帮你看什么?”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徐缓笑了一下,他就知道商远不会对自己发脾气,即使生气也会很快收敛。这是他拥有的独一无二的纵容。 “我想买一件设计师款,好难挑,远哥你不是懂设计吗?帮我看看吧。”徐缓把手里的杂志摊开放到桌子上。 商远翻了两页,杂志被挪动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夹也被碰歪了,露出下面压着的照片。 徐缓眼尖地发现了照片,立刻认出照片上的两个人——杨一心和冉飞星。 这张照片勾起了他的回忆。 很多年前,徐缓刚跟在商远身边不久,那时候商远去哪都带着他,两人关系很好,而他也还不知道杨一心这号人。 直到有一天商远收到一张照片——也就是现在桌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在树荫下散步,有说有笑,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好不融洽。 那天商远第一次失控发怒,踹翻目光所及的所有东西,仍不足以发泄怒火,喘着粗气,双眼赤红。徐缓见他当时的表情,还以为他会哭,但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是像一个撞南墙撞到头破血流的人,终于感觉到痛,除了痛苦、愤怒,还有不甘心。 徐缓自认为在海上混过两年,也算是从海盗枪口下死里逃生过,胆量非凡。但是那天商远盯着他的眼神让他胆寒。 商远没有动他,只说:“滚出去。” 他是从那间屋子里逃走的。也是从那天开始,商远不再把他带在身边,甚至几个月都不见一面。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张照片就让商远的态度发生巨大的转变。 后来庄雨歇来了,她说起徐缓所不知道的往事:原来照片上的人叫杨一心,他和商远曾经是高中同学,也是关系亲密的情侣。然而高考将至前,杨一心忽然不告而别,所有迹象都表明杨一心背叛了他,他却一直不肯相信。直到那张照片送到他面前,打破了他自欺欺人的幻想。所以他才会那么愤怒、那么痛苦。 徐缓一度又嫉妒又害怕,嫉妒商远喜欢过杨一心,而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也害怕有一天商远会抛弃自己这个替代品。但是他更了解一点,就是商远最讨厌被人背叛,所以他们绝没有回到从前的可能。 从别墅出来,杨一心越走越快,到最后变成大步奔跑,跑得气喘吁吁,跑到膝盖都痛了才停下来,在路灯下的花坛边坐下。 医生说车祸伤到了膝关节,腿虽然保住了,但是不能长时间做剧烈运动。 他习惯性揉着膝盖,越揉越难受,最后烦闷地锤了一下,倒也痛得痛快。 他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种情形,没想到商远身边都有人了,还会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更没想到徐缓就在楼上,还被撞个正着。 也许他并不是真想要睡我,只是借机羞辱。 为什么? 杨一心不明白。 他只觉得这个商远让他感到陌生,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曾经那个让他想要全心全意依赖的人,在黑暗与逆境中拉着他前行的人,在冬夜的寒风中紧紧拥抱他的人……那个温暖的商远已经变了。 商远问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情有义。但这情和义都是在他身边学会的,是商远引导他以真心待人,帮他解开心结、摘下戒备的假面,于是他交到很多可以真心相待的朋友。 直到现在,他用真心换来了家一样的剧团,这都得益于在崇理高中的短暂时光。 他想,自己生命中一定有商远一席之地。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杨一心。即使结局并不完美,但一直以来他都感激商远,感激这段感情。 可是商远竟然说这种话,将发生过的一切全盘否认。 杨一心胸闷得很。否认他的过去,和否认他这个人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不去崇理,不与商远相遇,他做回最开始的自己,现在也不会被感情束缚,不会被商远的恶意中伤。无情无义比有情有义轻松得多! 第142章 杨一心生了半天闷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打消了那些冷酷的假设。 就算被别人否定,他自己也不会轻易否定自己。 只是今天搞砸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顾有光交代才好。 他深吸一口气,挫败地拍掉停在衣袖上的飞虫,又站起来往回走。 一夜无眠,第二天他去找顾有光,一进门就看见顾有光神色萎靡,捧着一杯茶在喝,嫂子给杨一心倒了一杯水,说:“幸好你昨天把他送回来了,他晚上吐得要晕掉了,早上还在头疼呢。” “顾哥就那点酒量,也是我昨天没拉住他,大家都喝得太嗨了。”杨一心说着,给顾有光递了个眼神邀功,顾有光挑挑眉,表扬他客套话说的不错。 顾嫂不知道剧团出事,杨一心也打了掩护,她还以为昨天晚上聚餐才会喝醉,也没多说什么,送孩子出门上学去了。 “还是你机灵。”等顾嫂出门了,顾有光给杨一心竖了个拇指。 这会儿杨一心也没心情贫嘴,犹豫了一下说:“顾哥,昨天我说有办法帮你……对不起,还是没帮上忙。” 顾有光笑了一下,安慰道:“多大点事啊,别哭丧个脸,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不去剧院演,地方多的是呢,演出机会不怕没有。” 杨一心说:“明明昨天都愁得买醉了,今天还能笑得出来啊。” 顾有光喝了口茶,老神在在道:“人到中年总会有危机的,昨天喝也喝了,吐也吐了,我反而想通了。办法总比困难多,愁也愁不来,还是身体重要。” 杨一心哭笑不得,这人的自我排解能力到底有多强啊。 第77章 对手戏 “话说,你说有办法,我都没来得及问你是什么办法,你昨天想什么办法去了?”顾有光又问。 杨一心尴尬地移开目光,顾有光支着下巴死盯着他,眯着眼说:“别撒谎啊,你小子不会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吧?” “我没有。”杨一心只好坦白:“我跟登峰影业的老板商远是高中同学。” “你去找他了?” 杨一心点头。 “受委屈了?” 杨一心不自然地挠头,他的演技都是跟顾有光学的,所以在顾有光面前什么也藏不住。 顾有光很意外,他印象中杨一心身边除了唯一的朋友冉飞星,好像并没有其他熟人,也没有父母,连过年都一个人过。 现在忽然出现一个高中同学,交情好到让杨一心觉得自己可以求个人情,甚至左右人家几百万的生意。但他去了,却受了委屈空手而归。 顾有光把杨一心当成亲弟弟,立刻就像鸡妈妈要护住小鸡似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说:“他是不是说了不好听的话?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我的剧团还就不卖给他!” 见顾有光站起来,杨一心赶紧拉住他,“顾哥,算了,没必要。” “你告诉哥,他说什么了!” 杨一心没办法,只好捂住脸狠下心说:“他是我前男友。” 顾有光吃了一惊,慢慢坐回桌边,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心情复杂。杨一心为了他这个剧团,竟然去求前男友。 “你怎么这么傻。”顾有光有点生气,又舍不得骂他,说:“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让你去找他。” 杨一心更没脸了,依旧是捂着脸,闷声说:“他以前人很好的,我没想到他变的这么冷酷。” “人都会变。” “他不一样。”杨一心脱口而出。 顾有光皱起眉头,“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没有。” “撒谎。” “……” “杨一心,你自己算算,从高中到现在都多少年了?这么多年足够改变一个人。”顾有光说:“而且我打听过,这个商远可不是好惹的,为人非常冷酷,整死了不少竞争对手,而且睚眦必报。听说以前有一个助理泄露了公司的商业机密,被他全行业封杀,最后走投无路只能跳海自杀。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你一定要离他远点!” 杨一心没想到商远竟是这种风评。其实昨天见面,商远露出的獠牙已经让他感到危险,而且有徐缓在,他不可能再自讨无趣,于是说:“你放心吧,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招惹他。” 话虽如此,但过了没多久,杨一心又在片场见到了商远。 他的戏份在电影后半段有较多次穿插出现,也全都是跟徐缓的对手戏。自从上次在商远家见到徐缓,杨一心就一直觉得非常尴尬。 徐缓是跟商远一起来的,准确来说是商远送他过来,顺势又在片场坐下了。 杨一心今天要拍的戏不多,一直在旁边侯着,找了个隐秘的角落背台词,抬眼望去顶多能看见商远的背影,避免了可能与他对视的尴尬。 一直看着这背影,杨一心不由得看愣了神,放下剧本靠在墙边,默默凝视。 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腰背,好像仍旧是那个商远。可一旦他回头,那种神态和表情就会显示出他已不再是曾经的他。 忽然,商远回过头来,鹰隼一般的目光瞬间捕捉到杨一心的视线。杨一心心里咯噔一声,慌忙低下头,假装在看剧本。 “好,这条过!”导演抬手,示意化妆师上前补妆,然后去查看拍下来的镜头。 徐缓擦了擦汗,抬头寻找商远,却见商远回头在看谁,说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他看见了藏在角落里看剧本的杨一心。 第143章 一瞬间嫉妒又密密麻麻地爬进他心里。他刚演了一场很有挑战性的情节,这个情节是电影的转折点,迟波知道自己会被杀,所以坐立不安、草木皆兵,也恐惧不已。 为拍这场戏,他请教老师练了很久,一直在磨炼寻找恐惧的感觉,还为演出角色失眠的痛苦而熬了一整夜没睡。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商远说今天要来片场看看,所以他想让商远看见自己的优秀之处。 可是杨一心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角落里就轻松吸引了商远的注意。凭什么? 下一场就是徐缓和杨一心的戏,也是迟波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梦中的幻影。迟波在办公室里坐着,忽然看见梦中幻影出现在面前,一时间惊慌失措,等回过神来幻影已经消失。 中午办公室里没有几个人,徐缓饰演的迟波在工位上坐着,支着额头沉思,杨一心依旧化着夸张的妆容,等导演抬手示意,他便悄悄靠近,准备吓人。 此时徐缓抬起头,竟真的被他吓了一跳,惊恐不已地站起身一挥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竟一巴掌打在杨一心脸上! “啊!对不起!”徐缓赶紧道歉。 商远的目光扫过徐缓,神色有些冷。 杨一心被打得懵了一瞬,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耳鸣,嘴角很痛,舌尖舔过有一丝血腥味。 他抬眸盯住徐缓,心里已经百分百确定他是故意的,用了十足的力气打这一巴掌,道歉也演得不怎么样,根本隐藏不住得意之色。 “没事吧?”导演问。 “没事。”杨一心没有追究。 他亲商远在先,这一巴掌就当赔给徐缓做精神补偿。 化妆师上来给他补妆,忍着化妆品抹过伤口的痛,没发出一点声音。 等化妆师补完妆,徐缓捂着身上的收声器,勾起嘴角低声对杨一心说:“我还会打。” 他眼神极度嚣张,藏着阴毒。 杨一心不由得想,能跟着商远混的果然都不是凡人,像是兽王身边的一头鬣狗,凶狠起来也有兽王同款獠牙呢。 但杨一心只是笑了一下,不在意地回道:“那你试试。” 仍旧是这场戏,徐缓坐回工位,开始表现出吃波的紧张恐惧、坐立不安。 在某个瞬间,他一抬头,忽然看见面前近处出现一张脸,大惊失色,抬手就打! 这一次下手比上次更狠! 然而杨一心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这动作原不在设计中,但导演没有叫停。 杨一心没有出戏,他嘲讽地咧着嘴无声发笑,露出一口森寒的白牙,手上用力十足,猛地将徐缓拉得靠近自己,近到鼻尖相抵,双眼直抵对方目光深处。 这动作是他跟商远学的,眼神也是跟商远学的。他虽然不爱咄咄逼人,却很快就学会如何使用侵略性的神态动作,在表演中加以利用。 徐缓有一刹那汗毛倒竖,甚至觉得自己面前的就是商远。他条件反射地躲开,用力甩开杨一心的手,站起身来。几秒内心跳加速,他害怕了。 商远紧盯着疯子一样咧嘴发笑的杨一心,胸腔涌入狂热的激流。杨一心依旧会散发出耀眼锋芒,也依旧能让他心潮澎湃,对他有致命吸引力。 片场安静了几秒,导演才说:“好!很好!太好了!” 好?徐缓咬牙,他完全被杨一心带着走,被压制着。哪里好? 导演说:“杨一心可以撤了,很不错啊!下面拍这个幻影消失后的部分,徐缓也很不错,保持这种恐惧惊慌的状态,准备!” 徐缓顾不上喘一口气,继续演自己的部分。 杨一心则悄悄离开,去卸妆。 卸掉厚重的妆容,才露出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嘴角果然受伤了。为了展现角色形象,杨一心一直咧着嘴,撕裂了伤口,此刻痛得话都不敢大声说,用水清洗了好几遍。心里暗骂徐缓是商远圈养的小畜生,专门放出来咬人。 脸也火辣辣得痛,估计两三天都不会消肿。 他洗完脸出去,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又是商远。 杨一心没理他,侧身从旁边过,手却忽然被拉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挣扎,手里就被放了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袋冰。 他不解地抬头,见商远看着自己被打红的半边脸,神色莫测。 “冰敷一下。”商远说。 原来是要替徐缓道歉。 杨一心更不高兴了,也不想理他,却又因为力量悬殊无法挣脱,只好冷冷道:“谢谢,放手吧。” 商远放开手,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手指摩挲着掌心的余温。 九年前他放手让杨一心去找冉飞星,这是他犯的最大的错误。而现在他放开手,是为了打造一条更坚固的锁链,把失去的全部夺回来。 商远准备走的时候,徐缓正好看见,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追过来问:“远哥你这就走了吗?” “有事。”商远说。 徐缓咬咬下唇,杨一心走了他就走,这不是摆明了是来看杨一心的吗?见商远表情不悦,就拉住了他的衣角,问:“你是生气了吗?” 商远扯开他的手,警告道:“别做多余的事,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理。” 说完也没有看他,就径直离开。 徐缓心里涌起危机感。不过是打了一巴掌,他没想到商远竟然这么在意。 第144章 商远一上车,庄雨歇就拿出一份文件,翻开递给他,说:“这是飞星娱乐的金牌经纪人,已经跟他敲定了初步的合同,快的话一周内就能把人挖过来。” “没问题,去办吧。”商远又往后翻,每一页都是一名经纪人或者演员歌手的简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全部是飞星娱乐的人。 庄雨歇见他翻到其中一页,接着说:“这个人私生活很乱,还有成瘾性不良嗜好,登峰团队评估认为不值得签,已经把照片和视频曝光给媒体。等新闻一出就报警,证据也准备好了。” “做得不错。”商远说。 文件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一个熟人的照片。商远看着照片上的男人,眼底划过一丝冷光。 庄雨歇也看见了照片,一言难尽道:“最近几次拍到他不是在夜店就是在酒吧,还有一次是泳池派对。” 商远冷声问:“杨一心呢?” “杨一心没去。” 商远脸色稍霁,“看好他。” 看好哪个?庄雨歇没问,不然显得很蠢。反正两边都有人盯着,全都看住就好。 第78章 留宿 杨一心拿着冰袋本想扔进垃圾桶,鬼使神差地没扔,一直拿回了家,敷在脸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冰慢慢地化了,他还是没扔,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舍得扔,为此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反正冰袋以后说不定用得上,于是塞进了冰箱里。 当年实在是没有留下什么纪念品,连回忆都没有一个寄托,这一直是他的遗憾。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竟然卑微到连商远给的一袋冰都要收藏起来,而且还是商远为了给他的现任道歉才会给。 这样一想,杨一心又把冰袋拿出来扔进垃圾桶里。 这种东西就只配待在垃圾桶里。 他很郁闷,看见徐缓就很郁闷了,偏偏商远总是去片场,让他郁闷加倍。 他想,等这部戏拍完了,以后一定要离登峰影业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 晚上正准备点个饭,门铃突然响了,他从猫眼看出去,只见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绸面衬衣,风流地大敞着领口,大晚上还戴个墨镜,耳朵上的黑钻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遗憾的是杨一心认识这位风流浪子。 “你怎么……”杨一心打开门,面前突然迎上来一大束玫瑰,香味扑鼻。 他把玫瑰花往旁边推了下,看着后面的人说:“冉飞星,你是不是疯了,说了别给我送花。” “那我扔了。”冉飞星已经习以为常,他每次来都会带花,然后被杨一心拦在门外,把花扔了才让进门,因此扔花的动作轻车熟路,闭着眼睛也能投进垃圾桶。 扔完花,冉飞星把墨镜一摘,脸上笑容顿时凝固,抬起杨一心的下巴问:“你脸怎么了?谁打的?!” “拍戏误伤的,进来关门。”杨一心拍开他的手,转身进屋。 “误伤能打成这样?!”冉飞星皱着眉头,进门追了两步忽然记起来没关门,又转回去关门,然后追着杨一心进客厅,说:“告诉你,一些演员特别会使阴招,你以为是不小心,其实都是故意的。告诉我谁打的,我去封杀他。” “没事儿,你别管。”杨一心倒了一杯水塞给他,“我会自己找回场子。” 冉飞星看着他的脸,心里很不舒服。从杨一心车祸后一直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敢动他,更不敢用手段逼迫他就范。那场车祸真是把他给整怕了,要是那几天杨一心没有救回来,他会恨自己一辈子。 从那以后他就想清楚了,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自己连碰都不敢碰的人,现在被不知道哪来的玩意打成这样,他恨得牙痒痒。 他正想着要怎么报复,杨一心就问:“找我有什么事?” 他想起自己的正事:“听说你那个剧团最近资金困难,需要我帮忙吗?” 杨一心说:“是缺钱,也不完全是钱的问题。据我所知,你的公司最近也遇上麻烦了吧?你还是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吧。” 冉飞星倒进沙发里,说起来他就来气,飞星娱乐接连被人挖墙角就算了,旗下艺人也被曝光丑闻,八卦满天飞,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事情。他说:“问题不大,你就说你需要多少钱,我给你。” “我有钱。”杨一心坚持拒绝他:“不需要你给。” “你看看你,以前从来不去演影视剧的。”冉飞星坐直身体,“现在为了这个剧团受多大委屈。你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帮帮你怎么了。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给你的一切?我不联系你,你永远也不会找我,更不会找我帮忙。杨一心,你真的把我当成朋友吗?” 杨一心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心虚地喝了一口。 “我就知道!杨一心,你铁石心肠!”冉飞星仰天长叹,再次瘫倒进沙发里,这次横着躺下去,把鞋踹了说:“我今天要在这儿睡,给我一床被子。” “我家里不留人睡。”杨一心把铁石心肠贯彻到底。 “又不是要睡你,而且你也不给我睡。”冉飞星说着闭上了眼睛,看样子也是铁了心要睡在这儿,语气很疲惫。 杨一心叹了口气,在对面坐下,问:“怎么了,真的因为公司的事在烦?”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杨一心都以为他睡着了,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这世界可真是狗屎一样的世界。” 第145章 杨一心:“语气跟你妈挺像的。” 冉飞星笑了一下,“你还记得她的语气,我都要忘了。” 杨一心:“我忘不了。” “是,你这个人看着无情,其实最长情。杨一心,你怎么这么好,好到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别夸了,听着挺恶心的。” “妈的,我难得真心夸人,你能不能给点面子?” “真的恶心。” “……你赢了。” 过了一会儿,冉飞星又说:“你猜对了,我最近遇上麻烦了,我爸把我的信托停了。他让我回去,否则一分钱都不会再给我。” “为什么?” “他让我回去结婚,商业联姻。”冉飞星扭头看着他,“我不想结婚。” 杨一心说:“可是你迟早要结婚,你是冉家唯一的儿子。” 冉飞星说:“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结婚。” “那你别想了。” “你能别给我泼冷水吗?我在抒情呢。” “你继续。” “……我不愿意回去结婚还有一个原因,冉家是混黑的,你知道吗?我爸他一脚踩在黑道,一脚踩在我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所以他才一直在国外。我不能回去,也不想掺和他的生意,踩一脚进去我就出不来了。” 杨一心沉默,他不知道冉家是干嘛的,只知道他家移民国外很多年,问:“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谁都没有办法。”冉飞星说。 确实是狗屎一样的世界。现在杨一心也赞同他这句话。 过了一会儿杨一心站起来,冉飞星睁眼看他,“你不会还要把我赶出去吧?” “你真的要睡这儿?”杨一心问。 “真的。” “那你只能睡沙发。” “不是吧?这沙发还没我腿长。” “我家没有客卧,没有备用床。” “我可以睡主卧。” “你只能睡沙发。” “我……” “不然就自己回去睡。” 冉飞星闭嘴了。 杨一心从卧室里翻了一床被子出来扔给他,然后去厨房看冰箱里还有什么吃的,翻了一袋面和两个鸡蛋出来,给自己做晚饭。 冉飞星扭头看着他在厨房里忙活,心生一种安稳的感觉。他想,这里才算是一个家,冉家算什么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又死气沉沉的,人待在里面迟早得疯。 当然,要是杨一心愿意跟他回去,那个家倒也可以待一待。 当年的车祸虽然差点吓走他半条命,但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自己还是会欺骗杨一心。只要能把杨一心留在自己身边,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值得。 “面你吃不吃?”杨一心问。 “你下面,我吃。”冉飞星回答。 “滚。” 杨一心真服了他的黄段子,问他都多余。于是自己吃完饭,把他晾在外面自己进去睡觉了。 半夜冉飞星睡不着,悄悄爬起来进了杨一心的卧室。屋里黑漆漆的,只听得见杨一心平稳的呼吸。冉飞星走到床边,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低头看着他。 睡着的杨一心收敛锋芒,陷在柔软的被子,不舍防备的样子看着乖极了。 这样的杨一心为什么不能属于我? 冉飞星想,自己可以把他给绑走,有一百种方法逼他就范。 可是他现在被冉家逼着结婚,并不自由,去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离冉家,把杨一心绑走了又能去哪呢?而且一旦结婚了,杨一心更不可能跟他有牵扯。 他不甘心,想要的东西近在眼前,却永远无法得到。 冉飞星看着面前姣好的睡颜,慢慢低下头,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 然而就在此时,杨一心忽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挡住了他的脸。 “干什么?”杨一心的声音还有些暗哑,眼中睡意快速褪去。 “你怎么每次都能醒?”冉飞星问。 “因为你每次都搞这些小动作。”杨一心说。 冉飞星暗骂一声,又说:“我真的喜欢你,要怎么样你才能给我一点回应?” 杨一心的回答很冷酷:“我不喜欢你,给不了回应。” 冉飞星气恼地追问:“难道你还忘不了商远?” 听见他说商远的名字,杨一心用力把他掀开,坐起来打开床头灯,说:“你别没完没了的,我不喜欢你,跟商远有什么关系?” “那你到底还喜不喜欢他?” “跟你没关系!” 见杨一心发火,冉飞星的语气放缓,说:“当年你亲眼看见他抱住别人,是他先背叛了你。我问你,你当时为什么不过去质问他,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杨一心撇开头,“懒得问。” 冉飞星又问:“那你这些年又为什么一直一个人?” “一个人挺好的。” “我不知道你在逃避什么。”冉飞星说:“但是我觉得你一定在逃避。” 话到这里,杨一心索性跟他说了:“不是逃避。我身体有问题,精神也有问题,没必要给别人添麻烦。” 冉飞星瞪着他,“你ptsd还没好?我都说了给你请个心理医生,你非不要!” 杨一心捂额,“好了,早就好了!别提这个病,我有心理阴影。” 第146章 “那你还有什么精神问题?身体上也没多大问题啊,你别妄自菲薄。”冉飞星说。 “真不错,会用这么高端的成语呢。所以你能不能出去?我要睡了。”杨一心敷衍了一下,开始赶人。 冉飞星还不肯走,凑上前真情告白:“说真的,我不想回去结婚,我只想要你。” 杨一心也凑过去,忽然靠近的动作让冉飞星不由得心猿意马。然而杨一心嗅了嗅,马上就退开,说:“知道你闻起来像什么吗?像一个行走的女士香水店。” 冉飞星条件反射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并没有感觉到很香,不过他确实在派对上跟好几个女人跳过舞,解释道:“我是在麻痹我后妈和那群姐姐,她们以为我要回去结婚争家产,一个个都防贼似的防着我!” “好的好的,那你继续麻痹她们吧,我真的要睡了。” “喂!你也太无情了!” 杨一心捂住耳朵,钻进被子里罩住脑袋。 第79章 波折 在澜起市中心某栋大楼里,会议室内人人西装革履,主持人在会议桌边调整了一下话筒,宣布道:“经过三轮磋商,最终由攀云航空获得本次五条航线的四年使用权。” 随着话音落下,商远在合同上签下名字,他对面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但坐姿挺拔,颇有风姿。两人交换合同签字,而后站起来握手致意。 “英雄出少年啊,能从你父亲手里抢下这笔生意,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你很不错。”老人说。 “您开玩笑了,公平竞争,又谈什么抢?更何况我无需向谁证明我的实力。”商远不卑不亢道。 他知道这老狐狸要倚老卖老,便客气地堵住了他的后话。这老头的女儿是他名下游艇俱乐部的会员,前段时间当上了俱乐部经理。所谓买卖,互利互惠罢了。 会议室外,庄雨歇看着手机里传来的照片,额头直冒冷汗。 她没想到会拍到冉飞星去杨一心家里的照片,只是去了倒也没什么,问题就在于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一起出来,所以冉飞星在杨一心家里过夜了。 庄雨歇真的不知道杨一心到底看上冉飞星哪里。当年在崇理高中,商远是学霸,有颜有钱,一天二十四小时给他当家教,把他捧在手心里一样好。可是杨一心还是跟着冉飞星跑了,连高考都没考。 到现在,他竟然还跟冉飞星在一起。庄雨歇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禁为商远鸣不平。 但是她更担心,以商远的脾气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这两个人一个是她以前喜欢过的人,一个是她现在的老大,谁受伤都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她非常犹豫要不要把照片给商远看。 正在纠结着,一个熟人走过来,她迅速收敛心情,笑着打招呼:“陈秘书。” 陈秘书笑着说:“庄秘书好久不见,商总过来怎么不通知一声啊,崔部长说商总欠他一顿饭呢,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啊?” “他在开会呢,我等会儿问问他,要是晚上没有别的安排,我就给你发消息。” 跟陈秘书道别后,庄雨歇松了口气。商远晚上没有安排,正好去吃饭,照片的事也能瞒一天是一天。 晚上商远果然去兑现自己欠的一顿饭,难得组局,又叫了好几位老板和体制内的大人物。这群人聊嗨了,个个都要绘制澜起市未来的发展蓝图。借此机会能凑成几桩生意也未可知,但在座的都能互相混个脸熟。 商远看着他们谈天说地,心知自己这桥算是搭起来了,人情也卖出去了,目的达成可以功成身退,就找借口先一步退场。 他把西装扔到一旁,打开车窗吹风。庄雨歇怕他喝完酒吹得头疼,示意司机慢点开。 商远不爱应酬,他一向是随心所欲并且极度自我。但是他的生意从海上转移到内陆后,为了一步步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他已学会虚与委蛇。 在学生时代,他也曾妄想过像赵明镜一样,过自由的生活,只要有人陪在身边就很满足。 直到杨一心走了,他要跪在商吟啸面前求他帮自己找人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他太弱小,哪怕卑微地祈求也留不住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考上国内顶级的大学后一年不到就辍学,因为象牙塔里也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九年了,现在的商远已经不需要跪着求谁,但他远远不满足于此。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得到再多,心里都是空的。胸膛里最滚烫的东西被偷走了,他要夺回来,又或者,把自己承受的痛苦加倍奉还。 “杨一心今天在干嘛?”商远闭着眼睛问。 “他今天正常拍戏。”庄雨歇说。 “脸怎么样?” “看起来好一点了。” “让徐缓安分一点。” “嗯,跟他说过了。” 过了一会儿,庄雨歇犹豫着要不要把照片给他看。想到商远最讨厌手下人的欺瞒,她心里也犯怵,最终还是选择告诉他:“呃,杨一心跟冉飞星见面了。” 商远倏地睁开眼睛,“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 “晚上……” “在……杨一心家里。”庄雨歇低着头把照片递过去,小心翼翼道:“过夜。” 一时间仿佛风雨欲来,商远没说话,静静地翻看手里的照片。车内越安静越令人窒息,庄雨歇根本不敢看他,心想自己等会儿在哪跳车比较安全。 第147章 然而商远也没有发脾气,漆黑的瞳孔映着照片里的人。他们并肩从公寓里走出来,跟当年他第一次看到这两人的合照,竟十分相似。 “很好。”他如是说。 …… 杨一心最近没在片场遇见商远,因此神清气爽,戏也拍得很顺,偶尔跟导演交流一下,慢慢地熟络起来。 杨一心看出导演很欣赏自己,因此找了个机会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反正我闲人一个,您看以后有什么戏缺人的,可以让我去跑跑龙套。” 导演听出他言外之意,认真想了想说:“以你的才华跑龙套可惜了,等这边拍完了,我介绍你去另一部戏吧,我朋友吴导最近在筹备一部悬疑片,里面有个角色我觉得很适合你。” “真的吗?谢谢您!今天晚上您有时间没?我请您吃个饭。”杨一心说。 “吃饭就不用了,好好演,年轻人,你前途不可限量。”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一心跟导演客气了两句,心里很高兴。主要是接到活了,又能给剧团凑一笔钱。 顾有光四处奔走,以前交好的剧院还是不愿意给他演出。他已经开始考虑放弃现有的剧团,成立一个新剧团从头开始。 杨一心举双手支持他,但成立新剧团还是需要资金,杨一心打定主意做二老板,所以他现在得想办法揽活赚钱。以前那种得过且过的闲散日子恐怕一去不复返了。 除了接戏之外,杨一心也考虑着签一家经纪公司,总之未来的规划都提上日程。 通过顾有光的介绍,他约上了两家经纪公司的面试,前期沟通了几次都很顺利,然而就在面试前一天,两家公司纷纷爽约,通知他不用再去。 他问:“我能问问原因吗?” 对方回答:“不好意思,看了你的简历觉得你不是很合适。” “可是你之前说我条件不错,很合适的。” “额……之前是之前,想法总是会变的嘛。真的不好意思,你可以再问问别的公司。” “那能不能先让我……喂?喂?!”杨一心不可思议地看着手机,对面不仅当他鸽子,还挂他电话,挂得这么迅速! 杨一心再联系另一家公司,结果对方连电话都不接。 要不是这两家公司注册备案了,他甚至怀疑自己遇上了骗子。这么大的经纪公司竟然一点诚信都没有。 他以为被两家公司同时放鸽子大概是自己最近最倒霉的事,没想到还有更倒霉的事等着他。 一天晚上结束拍摄后,导演把他叫到一边说:“杨一心啊,我之前说给你介绍一个角色,我也推荐你了,可是吴导说他已经有人选了,比较可惜。” 杨一心现在没有签到经纪公司,正需要这个角色,于是说:“您能帮我跟吴导约见一次吗?我还是想争取一下。” 导演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欲言又止:“……好角色以后还会有,你还是放弃吧。” “实话跟您说,其实我现在需要用钱,所以任何机会我都要争取。只要我见到吴导,就有信心让他改选我。您帮我这个忙,我以后一定会回报您的好意。”杨一心坚持道。 “唉——”导演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我帮你牵线,但是我不确定到底会面试哪个角色,你一定要随机应变,如果……”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拍了拍杨一心的肩膀,摇了摇头,“自己放机灵点吧。” 导演的态度有点奇怪,他没有多说,杨一心没有多问,但隐隐察觉这次见面没有那么容易谈妥。 吴导全名吴天阳,是个拍商业片的,拍的电影常常是一大票帅哥美女齐聚一堂,最喜欢拍刺激眼球的镜头。 杨一心到网上搜索这个导演的资料,发现这个人除了爱拍帅哥美女,也爱睡帅哥美女。他本人也比较年轻,拍电影经常随心所欲。 对于这种追求颜值超过演技的人,杨一心还挺有把握说服他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人貌似人品不怎么样。 万一提出要潜规则,杨一心想,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睡,都是成年人,也不是玩不起。 如他所料,吴天阳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一家夜总会。杨一心也不怵,果断赴约。 到了地方,他按照吴天阳给的房间号过去,一开门就见里面坐了八九个人,都是男的,有好几个还是小有名气的新人演员。从姿势就看得出谁是来玩的,谁是来陪的。 “你就是杨一心吧!来来来!”卡座中众星捧月般坐着一个男人,是吴天阳。他拿着话筒,招招手道:“给大家介绍一下新朋友啊,这位是杨一心,话剧演员!” “演话剧的啊,难怪看着文绉绉的。”一个年轻男孩说。 各色目光聚集过来,不加掩饰地打量着他,其中几人恨不得用眼神扒了他的衣服。 这些目光让杨一心很不舒服,但他没理其他人,径直朝着吴天阳走过去。他一过去,吴天阳也很给面子地推开了身边坐着的人,给他腾了个地儿。 “坐,我的规矩,不管说什么都先喝一杯。”吴天阳拿起一杯酒递给他。 杨一心坐下,从善如流地接过酒喝下,酒的度数很高,然而他面不改色地把杯子一倒,示意自己喝完了。 “好!爽快!”吴天阳笑起来。 杨一心也笑,明知故问道:“吴导,我以为今天能谈正事呢,没想到您约在这个地方。” 第148章 “这个地方怎么不能谈正事了?”吴天阳挑眉,“在座的有制片人,有演员,这可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场合。” “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不,你不会受宠若惊,你比谁都傲慢,你清高、你独树一帜。”吴天阳揽住杨一心的肩膀,把他拉近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着:“看看,你现在甚至都不记得我了。” 第80章 危机 “我邀请过你来演我的电影,记得吗?”吴天阳盯着他问:“你不是对无聊的商业片不感兴趣吗?” 杨一心眼皮一跳。以前邀请他去演电影的人不少,他从来都是拒绝,然后转头就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拒绝过吴天阳,糟,根本就没有印象! “竟然有这种事吗?”杨一心开始装傻,“我还挺喜欢看您的电影的,您拍的那部‘东京十四天光’我看了好几遍,有好几个镜头我都特别喜欢。” 他这么一夸,吴天阳就放开了他,胳膊依旧搭在他身后的沙发上,说:“是嘛,哪几个镜头啊?” 杨一心稍稍松一口气,接着说:“比如光影交错的一段长镜头,就以富士山为背景,拍的特别美,还有后面的转场,运用得太巧妙了。” “很有眼光啊,这段我也喜欢。”吴天阳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看起来已经完全忘记了要刁难他。 杨一心见有戏,就接着跟他聊电影。吴天阳虽然爱拍无聊的商业片,但好在略有才华,杨一心看完了他的全套电影,硬是找了些优点来夸,夸得吴天阳飘飘然。 吴天阳好奇地看着他:“我突然就搞不懂你了。我看你处事也挺圆滑的,怎么到处得罪人呢?” 杨一心从被两家经纪公司放鸽子开始,到这一段时间的水逆,他也隐约觉得有人在背后搞他,听吴天阳这么一说,便问:“我也搞不懂最近是得罪谁了,难道吴导知道?” 吴天阳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他会封杀你;第二,你这张脸跟他的小情人很像。” 杨一心反应了三秒,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 跟他的小情人很像。 “商远?”他脱口而出。 “bingo!”吴天阳充满恶意地大声笑道:“恭喜你猜、对、了!” 杨一心脑袋“嗡”的一声,“他……他为什么要封杀我?” “谁知道呢?可能你也拒绝过他?无聊的商人?”吴天阳双手一摊。 杨一心看向他,心里逐渐明白自己被耍了。吴天阳故意吊着他,享受他的吹捧,然后再恶意羞辱。 吴天阳成功了,杨一心听到商远名字的一刻,他脸上再也难以维持轻松的表情。 商远要封杀我。 杨一心忽而感受到了汹涌的难过,一瞬间将他淹没。他的困境竟然都是商远一手造成。 收购三影剧团是不是也是在针对我?为什么? “也就我还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吴天阳见他脸色变了,说:“听说你缺钱啊,这样吧,你今天要是把我们弄舒服了,我让你来跑龙套,但是给你男三的片酬。怎么样,是不是对你很好?” “你们?”杨一心冷着脸。 “嗯哼。”吴天阳张开双臂,统揽整个包厢。 杨一心扫视一圈,看见众人目光紧盯着自己,已是跃跃欲试。 杨一心冷笑了一声,“我见过不少人渣,像你这样纯的人渣还真挺少见的。”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吴天阳,接着说:“说真的,你那些商业片真够无聊的,但凡长脑子的人都能拍的比你好。我看的时候简直要睡着了,无聊的剧情,无聊的镜头,千篇一律的审美。可能垃圾导演只能拍出垃圾电影吧。啊,对了,这些电影最大的记忆点,大概就是都没有超过5分?这倒是挺有特点的。祝你这次的电影能得个5.1分,我就不参与了,谢谢邀请。” 吴天阳也站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 “谁?一个无聊的导演?”杨一心反问。 他很狂,因为他不把这屋里的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他十六岁就一打六,打的都是年轻力壮的不良青年,现在这屋里一半的年轻男孩弱不禁风,他一只手就能掰断他们纤细的胳膊。剩下的无非两败俱伤,谁也别想站着从这里走出去。 周围所有人都站起来,呈包围之势,挡住了杨一心的去路。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跪下道歉。”吴天阳说。 杨一心对其熟视无睹,转身就走,在一人上前拦住他的瞬间,他突然猛起一脚,将拦路的人踹翻在地!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尖叫,旁边的人便一拥而上!杨一心猛地肘击左侧人的鼻梁,那人瞬间鼻血喷涌而出,惨叫一声倒在桌上。他又右手单手接住了直来的一拳,转身便原样还回一记直拳!照样对准鼻子,下手又快又狠! 好几个年轻男孩见状都捂住脸后退,怕被他打毁容,断送了演艺生涯。 “靠!一群废物,上啊!”吴天阳怒吼道。 就这几秒里,杨一心又放倒了一个。他打架有章法又有经验,打这群人便绰绰有余,个个都直击要害。 忽然,他眼前一花,不知道为什么双腿发软,险些没有躲过面前的拳头。他用力摇摇头,又觉得好像喝多了一样,天旋地转,胃里直犯恶心。 此刻周围好几双手压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按住他的肩膀。他用力挣脱,忽然发现双手也没了力气,甩开一双手又有另一双手抓住他,简直没完没了。 第149章 杨一心用尽全身的力气也躲不开这些烦人的手,简直像陷进沼泽一样,要将他吞噬。 直到消磨掉他最后的一丝力气,药效也彻底发挥作用,这群人终于合力将他按倒在桌子上! “我靠!”吴天阳看着被四个人一起才控制住的人,由心发出一声感叹,心中的愤怒转变成惊喜,“原来你这么猛啊!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真让我意外!杨一心,你才是宝藏男孩啊!”他蹲到杨一心面前:“征服你的感觉肯定很好!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床上。” “你在酒里下药……”杨一心死死盯着他。 “对。啧啧啧,你这个眼神。”吴天阳捏住他的脸,“我一定要在电影里拍一个你这种眼神的镜头,简直要把我看硬了。要不是商远封杀你,这个镜头都应该由你来演!” 杨一心咬着牙暗暗用力,然而身体就像一块海绵,别说使上一丁点力气,根本就是任人拿捏。意识也越来越沉,仿佛被拉扯着沉向深海。 吴天阳说:“可惜这么好看的脸没机会上镜,今天就让大家都爽一下吧。” 说完他坐回沙发上,旁边一个男孩上前脱掉杨一心的外套,又撕开他的t恤,一件件扒下来。 周围贪婪的、仇视的目光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流连,像要分食他的血肉,啃食他的骨头。 杨一心闭上了眼睛,用最后的毅力抵抗着源源不断的睡意。他想,自己今天栽了,但只要能活着出去,他一定会杀了吴天阳。 反正他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从没有留住什么美好的东西,也没有可追的梦想。最后就做个亡命徒,拉着这群人一起死! 紧接着意识沉入黑暗,他紧按着桌角的手蓦地松开。身后的人已对这残忍的狂欢迫不及待。 “砰!” 一声巨响在包间里炸开,大门不知道被谁一脚踹开,竟生生踹倒一扇,倒在地面碎了满地的玻璃。 紧接着一群人冲进室内,不等里面的人有所反应,便拿着棍棒招呼上来! 一时间惨叫声接连不断,几乎无人幸免。 领头的男人大步上前,穿过混乱的人群,脱掉西装外套盖在杨一心身上,而后抬眼锁住惊慌失措的吴天阳。 “商……商远?你干什么?”吴天阳被两个人架起来,听见旁边男孩挨打发出的凄厉惨叫,每叫一声他就腿软一分,最后几乎发抖得站不住。 他的目光在商远与昏迷的杨一心之间变换,颤声问:“你不是要封杀他吗?这又是什么意思?” 商远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衣袖子,神色看似平静无波,而后毫无征兆地突然一拳砸在吴天阳的脸上! 吴天阳眼前一黑,瞬间身体软下去,要不是被架着,已经瘫倒在地。他满嘴血腥味,嘴里掉了个硬硬的东西,他一张嘴就掉出来,竟然是一颗牙。 “我封杀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商远一边问,一边又是一记重拳砸在他另半边脸! 吴天阳的惨叫声还没叫出来,就被鲜血糊了满嘴。这两拳能要他半条命,他哪里还不明白商远和杨一心的关系,张着嘴一边哭一边含糊地道歉:“对不起,商总,我不知道是你的人……” 商远抬手示意架着他的人让开,那两人一松手,吴天阳就跌坐到沙发上。 “商总,商总,我真的不知道……”吴天阳扶着沙发想站起来。 商远抬脚踩住他的肚子,将人压回沙发上,锃亮的皮鞋往下挪了挪,踩住危险的地方,俯身问:“动他了吗?” 吴天阳感受着他脚下的力量,拼命地摇头,“没有,我发誓,还没开始你就来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商远沉默地凝视着他。吴天阳一动也不敢动,他的下半生会怎么过,全在商远一念之间。 许久后商远松开脚,吴天阳松了一口气,然而马上又提起来。商远看样子是放过了他,但那眼神绝不是要放过他的样子。 “商……商总,你放我一马,我以后唯你马首是瞻,你要捧谁我就捧谁,我让杨一心演主角,我专给他拍一部电影。只要你要求的,我都能办到。”吴天阳说。 “不必,用不上。”商远冷冷丢下五个字。 吴天阳慌不择路地站起来,但被人给按回去。他大喊:“商总!我保准对你有用!商总,求求你!” 商远充耳不闻,抽了一张纸巾擦掉自己拳头上的血,然后抱起杨一心,踩着满地的碎玻璃离开。 第81章 疯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意识慢慢复苏,头痛欲裂。杨一心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记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昏迷,然后谨慎地动了动身体,还以为自己会被搞到高位截瘫,没想到不仅能动,而且不疼。 可以,那就不跟吴天阳那个崽种同归于尽了,但还是得报复,在场的人渣谁也别想跑。 他一边想着一边从床上爬起来,观察着房间里的摆设,尝试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他打开房门,看见外面窗边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在打电话。他看着这个背影,一时间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又是商远救了我。 他不知不觉用了“又”这个字,年少时的记忆从未模糊,因为商远总是会帮他,在某些关键时刻总是陪在他身边,然后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他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九年过去了,时至今日,只需要一点契机,竟然又就轻而易举地唤醒他对商远的感情。可是他宁愿不要回忆起这些,因为商远已经不属于自己。 第150章 天知道他用多大的毅力逼迫自己不再想商远的好。就像吃糖的人戒糖,抽烟的人戒烟,戒的过程总是很难熬,破戒却只在一瞬间。 可是他知道,这块送到嘴边的糖,绝不会是甜的。 “醒了。”商远听见声响,转过身来挂掉电话,眼神冷漠,语气并不似要关心。 “嗯,谢谢。”杨一心深吸一口气,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封杀我?” 商远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杨一心说:“我去找吴天阳争取一个角色。” “为了一个角色,你可以跟所有人睡,是吗?”商远又问。 杨一心瞪大眼睛,被他的话激起火来,说:“他在酒里下药我才晕过去的。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我得罪你了吗,你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 “怎么,把事实说出来就是侮辱你?”商远走到他面前,眼神阴沉得可怕,“那些年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才是对我的侮辱。杨一心,我倒想问问,你到底有几颗心?” 杨一心握紧拳,鼻子一酸,“在我身上浪费的时间?好,我告诉你,我只有一颗心,也只给过你。但不是拿出来给你践踏的!”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跟冉飞星走了?”商远又靠近一步,沉声逼问。 杨一心一愣,“我没有跟冉飞星走,是他把我带走的。” “你不愿意,他怎么带走你?你不愿意,又为什么不找我?!那天晚上为什么向我道歉?”商远把他堵在墙边,一句接一句地质问:“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消息为什么不回?撒谎!” “我出车祸了!”杨一心被逼在角落,大声解释道:“我本来要回去找你的!” “还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 “不错啊,演技越来越好。”商远捏住他的下巴,凌厉的目光刺进他双眸深处,释放出冰冷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火,“但是我不会再被你欺骗。你是个天生的演员,天生的骗子!嘴里从没有一句真话!” “放开我!商远你疯了!”杨一心用力推开他,“我跟冉飞星之间什么都没有!” 商远冷笑起来,“别装了。大方点承认我还当你有点骨气,现在真像个小丑,演技着实蹩脚。” 杨一心感觉自己仿佛被他迎面扇了一巴掌,心脏有一瞬间的抽痛,手抖得厉害,不知道是气得,还是难过得。 “我发誓,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真心对待,我……” 何必向他解释?九年了啊,整整九年,早就物是人非。他身边都有别人了,杨一心想,自己对他的感情还重要吗? 非要告诉他,我还记得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天,还想念跟你经历的快乐、一起度过的寒冬,还遗憾没有实现那天晚上的诺言。我做梦都想回到高三那年,变得更坚强一些,克服所有困难回到你身边。 若要告诉他,直到今天,我竟然还忘不了你,甚至还爱你。然后呢?说了又能怎样?向一个有现任男朋友的人倾诉衷肠,不更是个跳梁小丑?把心剖出来,让他再否定这一切吗? 杨一心咬咬牙,把千言万语连着难过和委屈一起吞回肚子里,最后只道:“你……爱信不信。” “我不会再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商远冷酷道。 杨一心转头要走,脚步忽然一顿,他反应过来,猛地回头问:“难道……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封杀我,你要报复我?” 商远不置可否。 杨一心逐渐想清楚更多被忽视的事,“你强行收购三影剧团,也是为了报复我,对不对?” 商远看着他分析,神情已回答一切。 杨一心摇摇头,走回商远面前说:“商远,你不能这样做。”他眼眶泛红,“你不能这样对我……就因为一个荒唐的误会。” 商远看着他的脸,就是这样一张脸,这样一种可怜的神情,一次又一次地逼自己心软妥协,然后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竟还以为这种手段会有用! “好,我可以不要剧团,但是你要用自己来交换。” “什么意思?” “签约登峰影业——二十年。” 走到这一步,杨一心才猛然发觉自己已踩在商远铺设的陷阱中。二十年,跟卖身有什么区别?商远竟要他后半生都困在这里给他卖命。 现在必须解释清楚,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不,商远,你真的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我和冉飞星一直都只是朋友,哪怕现在也是一样。那天晚上我确实因为一些原因差点就做了错事,但是我没有做。你给我打完电话之后,我马上就从冉飞星家里走了,我想去找你,可是我脑子里很乱,真的很乱,路上又下着很大的雨,然后我就出车祸了。”杨一心努力回想那天发生的一切,恨不得把每个细节都扒出来放到商远的面前,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然后我昏迷了很久,醒过来我才知道是冉飞星把我带走了,之后我一直努力做复健,就想尽快回去找你,不信的话你可以看我的腿。”杨一心急于解释,撩起裤脚露出膝盖,然而外伤已经完全痊愈,只有很浅的痕迹还留在腿上。 他看向商远,只见他也低头看着他的腿,露出似笑非笑的嘲讽神情。 第151章 他还是不信。 杨一心紧紧捏着裤脚,心中生出无力感,好像无论他说什么,无论他多努力地解释都是做无用功。因为商远根本不会相信。 也许是因为商远不再喜欢他了,所以不会信任他,更不在乎他说的任何话。 杨一心怔怔地放下裤脚,“你不信,好,你一个字也不信。难道我以前那么喜欢你,你也觉得都是假的吗?” “有多喜欢我?”商远反问:“你也配说这句话?” “为什么不配。难道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让你数一下,到底是一颗还是两颗?”杨一心上前一步,曾经那种失控的感觉又冒出头来,心里燃起一簇疯狂的火。他想证明自己没有撒谎,这种冲动几乎超过一切理智。 商远无动于衷地轻笑,“那你挖出来给我看看,到底是一颗还是两颗。” 他话音刚落,杨一心脑袋里像有一根弦瞬间绷断。他想也没想地冲过去,像一阵风从商远身侧掠过,猛地伸手抓起一把水果刀! 挥刀的瞬间,他想斩断的或许是自己的感情,或许是被商远三言两语就牵动的情绪,又或许是难以抑制的汹涌的难过和愤怒。否则,这些负面的东西要把他逼疯。 又或者他真的疯了,身体好像脱离了控制,拿着尖刀刺向胸口! 不是想看吗?那就剖给你看! 商远眼角的余光看见他抄起水果刀,脸色骤变,森寒的刀光几乎没有犹豫地刺下去!商远瞳孔骤缩,猛地冲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最后一刻那刀尖只离胸口几厘米! 商远吓出了满身冷汗,竟还吓得双手发抖,他夺过水果刀就甩远,而后把杨一心拉到自己身前,怒道:“你他妈的想死吗?!” 杨一心也懵了,直到商远的怒吼在耳边响起,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色倏然变白。 疯了,真的疯了。 “你要看,我就给你看!”杨一心吼回去。 死里逃生的后怕让他心脏狂跳,可是发泄愤怒的感觉又很爽。他痛恨那种无力感,至少现在商远不再无动于衷,他所说所做的也不再是做无用功。 他想,自己身体里一定有疯子的基因,所以看着商远受到惊吓的样子,才会感觉这么痛快。 虽然被捏着手腕,但他毫不退让地回瞪商远,像受伤濒死的兽类面临威胁时也要露出利爪,不愿意被狩猎者轻易吞噬。 商远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又惊又怒,恨不得把面前的人剥皮拆骨,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敢想,要是自己刚才慢了一秒,那把刀就已经刺进杨一心的胸膛。他只在面对海盗时有过这种恐惧,他也知道,若被刺穿心脏,死亡最多只需要十四秒。 越清楚生命的脆弱,他越感到心惊胆战。 商远喘着气,过了许久将杨一心也甩开,跌坐到椅子上,沉声怒吼:“滚!” 第82章 顾老板的脾气 杨一心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商远家离开的,回过神来已经回到自己家,倒在床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他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胸口插了一把刀,醒来时满身冷汗,摸着胸口完好无损的皮肤,许久才长舒了一口气。 被商远误解的愤怒让他变得冲动,现在回想起那个场景,他才真正感到恐惧。 他可以接受自己出车祸被误解为不辞而别,但是无法接受自己曾经拥有过最美好的感情被彻彻底底地否认。 明明那把刀没有刺进胸膛,他却觉得很痛,好像胸膛里最柔软最滚烫的地方被剜掉了,鲜血在身体里逆流,让他手脚发麻、浑身发冷。 他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惨白的脸,颓废得失魂落魄。 为什么生活这么难?为什么每次得到些珍贵的东西,就转眼破碎?为什么那么努力地追逐光明,却感觉自己越陷越深? 他已经放弃了很多东西,错过的高考没再参加,没去读梦寐以求的大学,没有像小时候幻想地那样追名逐利。他就想好好活着,安稳平静地过未来的每一天,为什么这么难? 杨一心突然感觉自己对一切都失去干劲,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他开始陷入迷茫。 被商远这样针对,杨一心恐怕自己没办法再给顾有光做二老板了,更因为自己害剧团濒临解散而愧疚。 他正忐忑着要怎么跟顾有光讲这件事,顾有光正好也登门造访。 一打开门,顾有光身后传来一个夸张的女声:“怎么回事啊,乖宝宝,脸色这么差,不是在剧组被虐待了吧?!” 杨一心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敏之姐怎么也来了?” “母亲来看望儿子不是天经地义?不欢迎啊?”于敏之取下墨镜,露出美艳的脸庞。 她总是演杨一心的母亲,杨一心也习惯了戏里戏外跟她开母子情的玩笑,让了个身位给他们进来,说:“当然欢迎。” “我说要来找你,敏之就一起跟过来了。”顾有光进门后又回头看他,手背往他额头一贴,说道:“是不是生病了?” “没生病,就是睡得不好。”杨一心把两人推进客厅,“坐吧,家里没什么东西招待,只有热水,不介意吧?” “不介意,我看你热水也要现烧呢。”于敏之玩笑道:“一杯热水胜过千言万语。” 第152章 顾有光也说:“你家里冷冷清清的,都没有人气,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 于敏之接着他的话说:“是呀,我表妹她温柔贤惠,长得小巧可爱,绝对是你们男人的梦中情人类型,你见她一面就知道了。” 杨一心无奈:“顾哥,敏之姐,我现在真的没有这个想法,别给我介绍了。” 顾有光和于敏之对视一眼,遗憾地耸耸肩,说:“不烦你了。说正事,听说你们那个剧组最近可能换导演,什么情况?” “换导演?我不知道。”杨一心有些意外:“这两天只通知我停拍,没说换导演的事儿。” “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于敏之说:“知道换导演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新导演有可能换新演员!傻宝宝,你可上点心吧,别到时候被顶替了还不知情。” 杨一心端起水杯掩饰自己的苦笑,反正电影是登峰影业投资的,导演撤换演员还不是要看商远的想法,要是真的换了他,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已经求了商远两次,两次都被羞辱得很惨。 “我看没有必要担心,一心是受投资人邀请去演的,导演不会轻易换他。”顾有光说,“你这几天刚好休息休息,也挺好的。剧团的事儿也别操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杨一心看看他,又看看于敏之,“剧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吗?” “知道啦!”于敏之说:“剧团的大家都是一心同体的,早就感觉不对劲了。” 杨一心沉默了一下,说:“是我的错,商远要收购剧团其实是因为我。” 顾有光意外道:“为什么?” “对不起。因为我跟他之间有一些误会,所以他想要报复我。要不是我,剧团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杨一心很愧疚,他倏地站起来,说:“我一定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实在不行,我就退出剧团,然后去登峰。” “等等,你先坐下。”顾有光皱眉,“什么叫‘去登峰?’你要去登峰影业?” “等等。”于敏之也举手示意,“信息量太大了,我听不懂。不过杨一心你要退剧团,那我要投反对票。” 事情过于复杂,杨一心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思索半晌,最后说:“登峰影业想签我,只要我过去了,剧团就还能像以前那样演出,一切都能变回原样。” “你都走了,剧团怎么能叫变回原样?”于敏之顿了一下,想了想,话锋一转,又说:“虽然舍不得,但是登峰影业确实是个很有前景的公司,你签约过去说不定发展得更好。” 于敏之说得些道理,但是顾有光知道一些内情,比如杨一心跟商远有过一段感情,比如杨一心上次去求商远帮忙最后无功而返。因此他想得更深一些,追问道:“就只是签你?没有别的条件?” 杨一心犹豫了一下,含糊地说:“签二十年。” “二十年?!”于敏之瞪大眼睛,“等一下,是我听错了吗?二十年,没见过这样签人的!” 顾有光也冷笑一声:“这些人在开玩笑吗?简直做梦!” 杨一心喝了口水,犹豫地盯着水杯,说:“其实也没什么,混混日子,还有人给我发工资……” “他对你好吗?”顾有光打断他。 杨一心不说话了。 顾有光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道:“羊入虎口都没有你这么自觉的羊!去混日子?天真!” “就是!到时候苦活累活都给你干,你就知道自己今天有多傻!”于敏之附和。 “顾哥!敏之姐!你们是最开始陪着剧团走到今天的人,三影的口碑和名气都是你们打出来的。现在因为我,这一切都毁了……” “你说什么呢!”顾有光站起来,面带怒意,“我今天就是在这儿原地把剧团给解散了,也不需要牺牲你的将来换剧团的将来!” “顾哥……” “我再说一遍,剧团不需要任何人做牺牲!谁想通过剧团来要挟你,那绝不可能!我现在就宣布,三影剧团就此解散!”顾有光怒道:“杨一心你听着,你要是去吃那个亏,以后就别说认识我!” 顾有光一向脾气和善,鲜少动怒,此时大发雷霆的样子,别说杨一心,就连于敏之也被吓了一跳。她站起来劝道:“顾哥别气了,一心年纪小,不懂得利害。” 她又对杨一心说:“顾哥说得对,大家就算不吃这一口饭,也不会出卖朋友。既然登峰影业对你不好,我们不会看着你往火坑里跳的。” 杨一心鼻子一酸,不知不觉间有热泪滚落下来,他慌忙扭开头擦掉眼泪。 顾有光可以跑遍各个剧院求一个演出机会,也可以为了他当场解散剧团。这样深厚的感情,让他拿什么回报? “杨一心,我不是说气话。”顾有光看着他说:“你不是给三影投资了吗?二老板,这个剧团也属于是你的,你要是去什么登峰影业,咱俩散伙等于剧团散伙,谁他妈的都别演了,我也省的去看剧院里那些趾高气昂的臭脸!” 他喘了下气,怒声追问:“听懂了吗?!” 杨一心被他吼得一颤,红着眼睛怂地点点头。 “别点头,说话!”顾有光还不肯放过,看样子气坏了,又吼了一声。 “听……听懂了。”杨一心低着头说。 这样顾有光才稍微消气。于敏之难得看见杨一心被骂成这样,捂着嘴笑起来,给顾有光递上热水缓解气氛,“顾哥别气了,多喝热水。” 第153章 她又说:“管他什么影业,竟敢把黑手伸到这里来,也不在行业里打听打听顾哥的脾气。当年潜规则塞进顾哥剧组的小鲜肉,一个个的可都是被顾哥亲手丢出去的。一心,听姐的,以后再也别说这种话了。” 杨一心点点头,三人总算又能坐回沙发上好好说话。 此时门铃又响,杨一心过去一看,只见庄雨歇站在门口,顿时不是很想开门。所有跟商远沾边的人,他现在都不想见。 庄雨歇站在门口,心情忐忑。她知道吴宇阳干的禽兽事,也知道杨一心和商远大吵了一架。这几天商远一直阴着脸,周围人都不敢大喘气。 直到盯梢的人说杨一心几天都没有出门,商远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天以来的第二种表情——想要掩饰却根本掩饰不住的慌张。于是他让她立刻来杨一心家里,确认杨一心的状况。 在她按了第三次门铃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了,从打开的速度判断,开门的人显然不情不愿。 庄雨歇也顾不得自己被嫌弃,上下打量着杨一心,确定他没有缺胳膊少腿,然后关心地问:“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有事吗?”杨一心挡在门口,没有让她进门的准备。 “没事,就是上次见面也没好好说几句话,今天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额……” “商远让你来的。” 庄雨歇被三言两语套出了话,也不隐瞒了,干脆说:“对,是商远让我来看看你,他挺关心你的。” 听见商远的名字,屋子里于敏之给顾有光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快步走到门口,看着门外的女人,冷嘲热讽道:“这是谁呀,登峰影业的走狗?” 庄雨歇没想到他家里有别人,而且一上来就喷人,她愣了一下,认出了这个女人。商远调查过杨一心身边每一个人,资料都经过她的手,所以她很快认出了于敏之。 “我是商总的秘书,请你放尊重一点。”庄雨歇面对商远和杨一心以外的人自有气场。 于敏之不动声色地把杨一心推离女人的战场,站到她面前说:“是嘛,一身黑西装,我还以为是推销保险的呢。话说你男朋友给你买保险了吗?那你可要小心了。” 庄雨歇怼回去:“这是正装,至少衣领没有开到肚子上,随时随地勾引人。就算我卖保险也不会卖给你,一看就是赔本买卖,你还是自己当心吧。” 于敏之笑了,她难得遇见一个阴阳怪气程度跟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而且这个对手还一副从小就当学生代表的样子。 她故意扯了扯衣领,饶有兴趣地问:“勾引谁?小妹妹,你眼睛都要长进来了,有这么好看吗?” 庄雨歇的脸“轰”地红了,后退半步面红耳赤道:“谁看你了?都是女的……我可有你的黑料,当心我找媒体曝光你!” 于敏之双手一摊,“去呀,姐姐我十八线小演员,黑红也是红。” “你!”庄雨歇气急,“不要脸!” 于敏之咯咯直笑,一般这种情况,谁急谁就输,她吵架还真没输过。 庄雨歇瞪着她,眼睛又不经意扫到她胸口,赶紧移开目光,脸上又是一阵发烫,对门内喊:“杨一心,我今天先走了,下次再联系!” 杨一心没有回她,倒是于敏之朝她挥挥手,甚至故意挺了挺胸,硬是把她给臊走了。 第83章 妒火中烧 顾有光说到做到,回去就宣布解散剧团,叫上所有人出来吃散伙饭。 地方还是常去的火锅店,上次来这里有说有笑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这次都有些伤感,连何思洲都没有闹腾。 人在一起待久了总是有感情的,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好好吃着饭突然开始互诉衷肠。前几天还在一起排新剧本的一群人,明天就要各奔东西,谁能不感叹世事无常。 大家喝得东倒西歪,还有两个年轻女孩哭作一团,杨一心受不了这种气氛,悄悄溜出去吹风。 他从顾有光身上偷摸走一包烟,站在门前台阶上叼了一支,过了半晌,终究拿打火机点燃。 离开剧团,又被封杀,拍完手上这部戏,他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 也许该离开上宣市,找个四五线的小城市或者偏远的小县城过清净日子,以他手里的积蓄,在小地方买个房应该不成问题。再往后也就过一天是一天。 小时候他总幻想未来自己考上名校,毕业后在大城市生活,有一份体面的高薪工作,在自己的领域闯出名气,好让那些冷眼对他的人刮目相看。 当时憋着一股劲,或许是想证明给杨申看自己能过得比她好,又或许是想证明给抛妻弃子的亲爹看,他失去的是一个多优秀的儿子。 那时候的冲劲和功利心让他收获了很多东西,几乎离成功只一步之遥。就是这一步之遥,失之毫厘则差之千里,现在竟不觉混成这个鬼样子。 杨一心觉得自己大概在小时候就把一辈子的上进心都用完了,如果生活是一场战斗,他肯定因为冲锋在前而吃了太多苦头,所以现在只想做一个逃兵。 他抬头望着天空,夜空澄明,没见月亮所在,只有点点繁星闪烁,似一条浅色的银河。而他见过更美的银河,几乎点亮整片天空,然而从此以后再也无缘得见。 他想,自己是时候割舍那些记忆了,可是那么美好的景色,他又舍不得。 第154章 缥缈的烟雾飞升而上,转眼就被风给吹散,不留一丝痕迹。杨一心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也随着烟雾被吹散,随着风无所谓飘去哪里,反正无处生根,去哪都是漂泊。 此时在街角树荫下,一辆黑色轿车里也坐着一个男人,他没有开车灯,坐在黑暗中静静看着远处茕茕孑立的人。 他也点了一支烟,看着杨一心怅然若失的样子,心里微微抽痛。但他不会让自己心软,不会再让任何人左右他的思想,让自己变得优柔寡断。 当年他就是输在一步步的退让和迁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还爱他、信他,像个可笑的傻子。同样的错他不会一犯再犯。 宁愿看着剧团解散也不来登峰?很好。只有会反抗的猎物才有狩猎价值,他迟早会把锁链拴在他的脖子上,碾碎他的反骨,让他再不敢有逃跑的念头。 剧团解散后杨一心没处可去,剧组又迟迟没有开工,索性每天待在家里研究剧本。 这期间倒有一件好事发生,也就是吴宇阳入狱的消息,他因为吸毒被抓,闹得沸沸扬扬的,一天能挂四五个热搜。杨一心只可惜不是自己亲手送他上路。 又过了几天,新导演确定下来,是业内有名的脾气暴躁的大导演,他一到岗,立刻推翻了之前的许多镜头,要求重拍。大家也迅速忙碌起来。 新导演姓郑,大家叫他郑导,每天拿着大喇叭骂人,就连杨一心也没逃过他的轰炸,更不用说徐缓这个演戏的小白。 “你的表情呢?你是个面瘫啊?” “挤两滴鳄鱼的眼泪就叫哭?谁准你用眼药水的,今天不哭出来谁也别走,都等着你,看你要不要脸!” “干什么,什么意思,装的假肢吗?这么僵硬!” “不对!你干嘛呢,跳广播体操啊?!” “不会打人是吧,来,我给你一巴掌让你学习一下!” “换道具的赶紧换,磨磨唧唧的,天都要黑了!” 剧组的气氛变得很紧张,从主演到场务人人自危。 杨一心倒不怎么害怕,平时就坐在边上,看看徐缓被骂得狗血淋头,当做乐趣。 徐缓是整个剧组里最惨的,他饰演迟波的挑战性极强,情绪转换起伏又极大,他根本把控不住。郑导又眼里揉不得沙子,每天把他骂的一无是处。 “你懂什么叫草木皆兵吗?好,就当你是个文盲,你不懂,好吧,听着我给你解释。”郑导走过去,抓住好几个群演推到徐缓面前,把道具刀塞到群演们手里,让他们围住徐缓,“他现在要杀你,看见了吗?这是刀。他也要杀你,他也有刀,他们都要杀你,看见这个刀了吗?捅下去能给你捅个对穿!” 徐缓被一群人持刀围住,尽管知道是道具刀,还是不由得紧张。他后退了一步,郑导突然也摸出来一把刀,毫无预兆地冲过来捅向他腹部! “啊!”徐缓被吓得惊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推开郑导,却没注意身后群演的刀已经抵在他腰间,又被吓了一跳,飞快地转身戒备,心脏狂跳不止。 “懂了吗?怕就对了!”郑导用道具刀比划了两下,“你看着这里所有人,就想象刚才我捅你那个场景,他们虽然没拿刀,但是都可能突然捅你一刀。你慌!你害怕!这就对了!别他妈跟个木头似的!” 其他人都静默地看着郑导斯巴达式的教育,没一个人敢说话。 受了指导后,徐缓果然自然了很多,旁人一个小动作都能引起他的应激反应,连手发抖的频率都更加自然。 这一条拍了二十多次,拍完以后徐缓全身的衣服都湿了,不得不去换衣服,大家也能休息十分钟。 换完衣服以后,徐缓在休息区喝水,对坐着乘凉的杨一心说:“你倒是悠闲。” 杨一心坐在太阳伞下面,翘个二郎腿,不置可否。 徐缓冷眼看着他,“下一场到你了,你最好能一直这么悠闲。” 杨一心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回以一个冷笑,“我悠不悠闲你管不着,但是你最好能接住我的戏,小白。哦,不,木头是吧,毕竟郑导说你是个木头。” 徐缓瞪着他,以往杨一心都对他能避则避,不敢正面起冲突。倒是头一次这样出口讽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硬气! 杨一心是故意的,之前他对徐缓的挑衅熟视无睹,是因为不想惹麻烦。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不怕惹麻烦。加上他这几天心情不好,凡是商远的人,他都照怼不误。 这一条接上一条徐缓的戏,迟波草木皆兵之时,梦中幻觉突然又出现在现实中,将他吓得半死。 导演一喊“开始”,迟波靠在巷子墙边气喘吁吁,外面艳阳高照,他却颤巍巍地躲进阴暗的小角落,打开手机,第一条就是他杀的同事和保洁员的失踪新闻。 他心虚地滑动新闻,怕得手都打颤,生怕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新闻里。 滑到最后都没有出现他的名字,他才算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可不能怪我,我是不小心的,我太害怕了,都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吓我?他吓唬我,我才会不小心杀了他的。” “是吗?” 突然,一道极其微弱的气声贴着迟波的耳朵响起,他顿时浑身僵硬,呼吸都要停止,只见余光处有一张脸紧紧贴在自己耳边。 他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然后到某个无法忍受的临界点,他迈开步子往巷子里狂奔! 第155章 “好!下一条!”这一段郑导给徐缓指导过很多次,顺利通过。 下一条切换镜头,迟波在巷子里狂奔,只见转过一个的拐角,眼前突然有出现了那个幻影。 只不过这次幻影躺在地上,身上插着一把刀。 迟波定在原地,看着眼前景象惊疑不定。 就在此时,幻影猛地睁开眼睛,突然极为惨烈地痛叫了一声:“啊——!”然后猛地拔出了鲜血淋漓的刀。 “啊!”迟波脚后跟磕在地砖上,吓得跌倒在地。 杨一心在地上抽动着身体,仿佛人痛到极致的抽搐,他拿着刀在地面翻滚了两圈,嘴里哭喊:“痛!痛!痛!” 他在地面翻滚了几秒,突然停下来,此时侧躺的方向正好面对着迟波,他满脸的眼泪把夸张的妆容糊成极为恐怖的样子,但每个人都能从妆容里找到那双极具特点的眼睛。 他泪眼朦胧,眉毛皱成“八”字,嘴里涌出鲜血,看起来又可怜又恐怖。 然而就在与迟波对视了几秒后,他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很难有人能在这样一张花脸里演绎表情,然而郑导看着镜头,发现杨一心不仅清晰地表达出表情的变换,还表现得非常自然。 杨一心笑了,从哭到笑,从可怜到疯狂,只在几秒的变换之中!令人惊叹! 而这笑不是悲极生乐,这疯狂也不是全然疯狂,甚至让人感觉有理智在支撑着。 他就这样侧躺着,把手里带血的刀放在地上,手指按着刀身缓缓推到迟波的面前,笑着问:“谁杀了你?你杀了谁?” 徐缓看着面前这个疯子,离自己这么近,疯笑的样子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梦魇到现实中来向他索命! 除了郑导骂人以外,现场鲜少会这么安静,安静得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在看杨一心,这种极具张力的表演令人生畏。 就连徐缓也呆住了,这一段在剧本中杨一心只有两句台词,动作设计也相对简单,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杨一心会呈现这样的效果。 徐缓的脑袋一片空白,他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动作,说什么台词,全程被杨一心的眼神压制着。 直到导演喊“咔!”,然后大为不满地质问徐缓:“你台词呢?!表情呢?!动作呢?!” 徐缓猛然反应过来,看着杨一心戏里戏外融为一体的嘲讽眼神,顿感恼怒。 无法,这一条得重拍。 不过郑导看着刚才的录像,破天荒地夸道:“不错啊,确实不错。” 夸的是谁,大家都懂。 杨一心从地上爬起来补妆,冲着徐缓笑了一下,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接得住吗? 徐缓攥紧拳头,妒火中烧。 第84章 徐缓的回忆 徐缓最近压力很大,郑导极为严厉,每天都对他用斯巴达式的教育,逼着他入戏,还总是骂得他狗血淋头。演一天的戏,流的汗比他跑十公里还多。 还有杨一心,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开始变得满身刺。徐缓明显感觉到杨一心演戏的时候气势变得更加锐利。 以前他们演对手戏的时候,杨一心总会递给他一些眼神,或者用一些动作和情绪,有意引导他共同演好一场戏。但是现在杨一心似乎只想针对他,在演技上碾压他,给他造成了极大影响。 关键是郑导非常喜欢杨一心,每天休息的时候两个人总是在一起聊戏,散场了杨一心还要找过去请教。徐缓觉得他做作得很,并且非常令人讨厌。 就像班里总有一个学霸,每天炫耀自己的聪明,还总是老师请教题目,讨老师的欢心。其做作程度让学渣们深恶痛绝。 徐缓不知道杨一心为什么突然变化这么大,而且变得底气十足。他对杨一心的讨厌日益加深,但是有商远在,他不敢找人把杨一心套头绑了扔进江里,毕竟商远最讨厌有人搞小动作。 直到这天晚上散场,徐缓看着杨一心和郑导有说有笑,正腹诽着杨一心的心机,他的经纪人突然过来找他。 “徐缓,你知道杨一心是谁吗?”经纪人一上来就问。 徐缓指了下不远处的两个人,说:“喏,就那个。” 经纪人眉头深锁,一脸凝重,“我当然认识他,我是说,你知不知道他跟商总的关系。” 徐缓见他这么问,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问:“怎么了,远哥说什么了吗?” 经纪人看了看周围环境,见人多眼杂的,就把徐缓拉到一旁的角落里,低声说:“听说商总要签他二十年,而且还准备签到自己手里。” “二十年?!”徐缓差点控制不住音量,被经纪人做了个小点声的手势,又把声音压低了,追问:“还有,什么叫签到自己手里?” “就是亲自给他做经纪人!”经纪人说。 徐缓瞪大眼睛,一把抓住经纪人的胳膊,不可思议道:“哪来的消息?!不可能!远哥怎么可能给他做经纪人?!他背叛过远哥,是个叛徒!” “我自然有消息渠道,千真万确!”经纪人说:“我就怕商总对那个杨一心动心思了,威胁到你的资源和地位。” 徐缓心如擂鼓,一下就慌了。他以为商远永远不会原谅杨一心,以商远的脾气,他们永远不会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可是他为什么要签杨一心二十年,还给杨一心做经纪人?难道真的旧情未了? 第156章 他猛地转头看向远处的杨一心,妒火中烧。难怪杨一心最近这么嚣张,原来是找到靠山了。到底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勾引商远的? 徐缓一直觉得商远绝不会对背叛者心慈手软,所以并不把杨一心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他真的慌了。 他一出去就给商远打电话,心中酝酿了半天,电话打通的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试探,于是问:“远哥在忙吗?我结束了,要不要出来吃个饭?” 商远说:“在忙,等下次吧。” 徐缓接着说:“下次是什么时候啊,你总是说下次,别骗我呀。给个具体时间。” 对面沉默了两秒,似乎在确认自己的日程,然后说:“星期六晚上我去接你,想吃什么?” 徐缓心下微定,“随便,你安排就好。” 挂了电话,徐缓拿着手机在手心里转。商远对他的纵容是在的,这很好。只是未来有越来越多不确定性。 他也不确定自己对于商远来说,到底是什么角色。毕竟他曾经脱光了爬到商远床上,还是被商远无情地扔出去了。 他想了很多办法,无一奏效,商远既不心动也不生气,常常是无动于衷,轻飘飘地就把事情揭过了。 徐缓不甘心。想一想,如果有一个男人对所有人都严厉冰冷,唯独对一个人温和纵容,怎么能让人不动心? 更重要的是,商远还救过他的命,从那一刻起他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商远。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一座岛上。徐缓坐的船被海盗劫持了,他已经在岛上待了三天,第三天又有一艘船被劫,人质被带上岛。 徐缓被绑着双手,满身狼狈地坐在人群里,听见外面有喧闹声,他抬起头看向窗口,第一眼就看见了外面的商远。 巧的是此时商远也看向屋里,与他正好对视。 这一瞬间徐缓看见屋外这个陌生人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甚至夹杂着喜悦和担忧。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当然,现在知道了,商远当时把他错认成了杨一心。 两艘船的人被关在不同的地方,他一直没再见到商远,直到又过了三天,岛上突然枪声不断。海警来了。 大家都很恐惧,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起,很快就有特种兵破窗而入解救他们。徐缓被慌张往外跑的人群挤挤撞撞,几度差点摔倒,不知不觉落在人群最后面。 就在此刻后方突然传来枪声,子弹打在墙上,墙灰和水泥块迸裂,撒了他满头灰尘!他吓得双腿发软,一回头就看见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吓得大脑空白,无法动弹。 就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从侧面扑来,一把抱住他的腰,把他严丝合缝地护在怀里,两个人一起摔进安全的转角处! 徐缓完全是懵的。男人的臂膀十分有力,明明摔在地上的时候冲击力那么强,他却用自己的肩膀垫在地上,没让他受一点伤,还关切地问:“没事吧?” “我、我、我没事。”徐缓抬头看着男人,面容坚毅,棱角分明,漆黑的瞳孔深邃却温柔。 然而男人近距离看着他,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微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缓感觉他在期待些什么,却不知道他期待的是什么,回答道:“我叫徐缓。” 听见他的回答,男人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眼睛里的光也熄灭了。 后来徐缓才知道,原来他当时把自己当成了杨一心。 不过他当时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死里逃生后,过了不久商远又来找他,邀请他上船。徐缓还以为商远对自己一见钟情,直到试探了几次未果,才隐隐觉得事情与自己想象的不同。 可是他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商远。试问,如果有人愿意豁出性命救你,怎能不让人动心? 后来海运公司越做越大,商远不再跟航船,徐缓也就下船了。 他不需要工作,反正商远也会养着他,要什么给什么。但是他也不想当一个废物,所以商远成立登峰影业的时候,他成为了登峰影业的第一个艺人,商远还为他打造了一部电影。 在这部属于他的电影里,他不想输给杨一心。在电影之外,他也不想把商远轻易拱手相让。 可是似乎两样东西都正在被动摇。徐缓不甘心。 徐缓想干点什么,但是他干什么都喜欢直给,目前为止能想到的就是把杨一心绑起来,脚上系一块石头沉进海里。 如果商远不生气的话,他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可是商远明确说过不让他动杨一心,所以他现在很烦,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郑导骂他不会演迟波,他并不这么认为,等演到迟波变成杀人狂的部分,他一定让所有人惊艳。 他知道该怎么演。 第二天再见杨一心,徐缓不由得对其另眼相看。也是第一次把他当成有威胁的对手。 不过杨一心并不知道自己在徐缓心中变成了心机婊,也懒得了解他的想法。反正两人相看两相厌,尤其对着一张跟自己那么像的脸,反感程度更上一层。 话术如此,戏还是得演。 徐缓也还是在挨骂。 杨一心有时候看着他被骂的惨样,都有点同情他了。 郑导是真正的魔鬼,他很擅长把演员逼到极限。 徐缓又是演得满头大汗,休息的时候走到杨一心身边找不痛快:“天才演员,看我被骂是不是很爽?” 第157章 杨一心挺佩服这个人的,天天挨骂也没崩溃,还有心情找自己斗嘴。于是给他递了一瓶水,客气地说:“你挺牛的。” 徐缓接过水,没说话也没打开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走了。 晚上又有杨一心的戏份。 这次的剧情中,迟波已经习惯了偶尔出现在眼前的幻觉,他不再被吓得魂飞魄散,而是能平静地面对恐怖的梦中幻影。 随着导演的指示,徐缓饰演的迟波戴着卫衣帽子,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进地铁站,他过了安检后,看见靠在入站口的梦中幻影——他把这幻影称之为梦魔,也就是杨一心饰演的角色。 迟波看了一眼梦魔,面无表情地刷卡进站,低着头往里走。 梦魔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一会儿正着走,一会儿又倒着走,在他耳边说:“找到了吗?那个杀人凶手?” “奥!你也是杀人凶手。真可惜。” 迟波与一个女人擦肩而过,梦魔就指着女人说:“她好像在看你呢。” 迟波猛地回头,正好与女人对视上,女人匆忙移开目光,他停下脚步,目光阴鸷地盯了女人许久,直到女人离开视线范围为止。 “嗯哼?难道不是她?”梦魔又笑眯眯地问:“那到底是谁要杀我们?” “滚开!”迟波低吼了一声,拉低兜帽匆匆往楼梯走。 梦魔不依不饶地跟着他,他下楼梯,梦魔就倒着走,跟着他下楼梯。 杨一心倒退下楼的动作本来是比较危险,但和郑导商量过后,一致认为这种行为模式比较有视觉冲击力,于是选择用倒退的方式,在徐缓侧面跟着下楼,并伴随着惹人厌烦的喋喋不休。 “你不害怕吗?” “那个女人为什么要看你?” “她可能包里藏着刀。” “去杀了她吧。” “杀了她,一切都能变好。” “杀了她,杀了她。” 徐缓一步步下楼,余光扫过杨一心凑过来的脸,忽然心中一动。 按照剧本,他要停下来,然后转上楼去追那个女人,悄悄地杀了那个女人。 于是他猛地停下脚步,又猛地转身,“不经意”间猛地撞到杨一心身上。 他转身的动作非常突然,比对戏时候要快一些,撞了杨一心一个措手不及。 杨一心被撞得一个踉跄,当即觉得脚下踩了一个空,整个人向阶梯下倒去! 第85章 跟你有什么关系 脚下悬空的那一刻,杨一心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求生的本能让他手忙脚乱地拉住楼梯扶手,却仍不可避免地向下栽倒。 然而后背一紧,威亚将他的身体腾空拉住,没让他倒栽下十几层高的阶梯。 “卡卡卡!”郑导大喊。 徐缓脸色微变,伸手拉住杨一心。他知道杨一心做了保护措施,撞一下根本不会怎么样,但还是冲动地撞了上去。既然没有得手,赶快做出关心的样子说:“对不起!你没事吧?!” 杨一心拉着楼梯扶手站定,抽出被徐缓拉住的胳膊,谨慎地拉开距离。 脚踝很痛,刚才慌乱中踩到了楼梯边缘,崴了一下。 “不要站楼梯上了,徐缓你先上来!”郑导一边喊着话一边跑下来问杨一心:“怎么样,没受伤吧?” 杨一心轻轻动了动脚,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摇摇头:“只是脚崴了。” 郑导把他裤脚一撩,看见脚踝处已经肿起来了,便喊道:“急救组的过来!” 急救医生给他做了简单的处理,郑导又问:“还能坚持吗?” 干冰喷雾让脚踝好受很多,感觉不到太疼,杨一心便点点头,“好多了,先拍完吧。” 杨一心站起来走到徐缓身边,两人一齐走回楼梯处,徐缓看着他欲言又止。杨一心冷冷看着他问:“怎么,你还想撞一次?” 徐缓露出一丝隐秘的笑容,看着他背后的钢丝绳说:“不会撞了,毕竟你吊着根绳子呢,我没有这么蠢。”他顿了一下,得意的神色有些藏不住,接着问:“你刚才是不是吓死了?” 杨一心看着长长的阶梯,真摔下去不死也残,确实是吓人。他却忽然说:“难怪商远喜欢你。” “什么?” “你跟我小时候一样坏,他可能就是喜欢坏的吧。”杨一心回以一个杀人诛心的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点破徐缓是个替代品的事实,他以前不想跟徐缓聊商远,但徐缓非要找不痛快,他也有一万种方法膈应他。 徐缓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难看,甚至有一丝难以隐藏的狰狞。 杨一心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保护装置,没再理他。 这场戏又重拍了好几遍,徐缓似乎一出戏就再难以入戏,尤其是下楼梯的地方,一到他停下脚步的节点就出问题,脚步一停就出戏。 于是下楼的部分拍了又拍,杨一心咬着牙关,把这一段楼梯走了一遍又一遍,忍着脚踝的刺痛,额头出的汗都弄花了妆。 “徐缓,你怎么回事?怎么一到这儿就出戏?”郑导已十分不满。 徐缓看了眼杨一心,无辜道:“导演,我也是害怕又撞到他啊,又让他受伤了可怎么办?” 杨一心冷冷看着他,知道他是故意的。 郑导看着他和杨一心,见多了演员间的尔虞我诈,似乎也察觉其中关窍。平时再怎么骂徐缓,他终究是投资人力捧的主角,此时也不好挑明了骂。于是说:“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杨一心,我送你去医院。” 第158章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个人闯进来扬声道:“怎么了,为什么要去医院?” 杨一心一抬头就看见冉飞星大步流星地走来,依旧是那个风流样子,引得旁边的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冉飞星边走边摘了墨镜,走到杨一心跟前说:“怎么我一探班就听见你受伤,伤哪了?” “脚崴了……你别……”杨一心正要站起来,又被按回椅子上,眼看着冉飞星竟蹲到自己脚边,用手托起伤脚放到膝盖上查看。 脏兮兮的鞋底就搭在冉飞星昂贵的裤子上,踩得全是灰。 动作有点太亲昵了。 杨一心不习惯地收脚,冉飞星既小心顾忌着他的伤,又捏着他小腿不放,心疼道:“靠!怎么肿成这样了?” “下楼的时候崴的,别看了,去医院。”杨一心不想被围观,催促道。 “对对对,去医院。”冉飞星站起来作势要抱他。 杨一心推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说:“扶一把就行。”又转头对郑导说:“郑导,他送我去医院,不麻烦您了。” 郑导自然同意,然而没人看见徐缓悄悄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商远。 照片上正是刚才冉飞星蹲着,托着杨一心的脚查看伤处。 杨一心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虽然做了冷处理,但后续又走上走下来来回回,加重了伤势。 等干冰喷雾的效果过去了,医院的医生往上一捏,痛得差点把他送去往生。 冉飞星在旁边铁青着脸,对医生说:“他这是脚崴了,你能不能轻点?” 医生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该捏还是捏,要不是杨一心拦着,冉飞星几乎要跳起来跟医生动手。 最后拍了个片确认骨头没事,又是这医生给杨一心擦药。冉飞星死活不让医生动手,挑了个温柔点的护士来擦。 护士的手法温柔很多,一边擦药一边说:“刚才那个可是主任医师呢。” 冉飞星冷哼了一下,“我知道,主任医师又怎么样,捏得不是他老婆的脚就不知道心疼。” 护士抬眼在两人身上看了一圈,脸有点红了,“你们两个是……” “普通朋友。”杨一心抢答。 冉飞星不置可否。 上完药之后,杨一心坐在病床边休息,冉飞星就挨着他坐着,问:“上次见你脸是肿的,这次见你脚是肿的,你们这剧组也太不靠谱了。” “拍戏本来就有风险。”杨一心习惯性地揉了揉膝盖。 冉飞星看见他这个动作,以为他车祸留下的腿伤又犯了,眉毛一皱,态度强硬地掀他裤脚,边动手边说:“是不是膝盖还疼?早跟你说养伤需要时间,你非那么着急,看吧,多少年了还在疼。” “别叨叨了,跟老妈子似的。不疼,我就是习惯性地想揉一下。”杨一心虽然吐槽他,这一次却没有躲开他的手。 那次的车祸对杨一心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对冉飞星来说也一样。不同的是,杨一心已经不在意了,冉飞星却还耿耿于怀,不仅如此,他对杨一心没做好复健导致腿伤迟迟不能痊愈这件事也心存愧疚。 杨一心知道他心里过意不去,两个人这么多年朋友,一直对对方存着愧疚心,说起来也令人唏嘘。 杨一心任他掀开自己的裤脚,帮自己揉膝盖,就像很多年前他坐在轮椅上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站起来,又漂泊在外孤立无援的时候,冉飞星总是蹲在轮椅前帮他揉膝盖,有一个朋友在身边,总能给他一些温暖和坚持下去的力量。 此时医院门口停下一辆黑色轿车,商远穿着黑色西装从车里下来,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扯了扯领带,眉眼中敛着戾气。 庄雨歇传来消息,说杨一心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时候,他惊得碰倒了一杯咖啡,咖啡全洒在电脑和文件上,但他什么都没顾得上,只不受控制地站起来往外走,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立刻去片场,亲眼确认他的安危。 自从上次杨一心差点用刀捅了自己,一直到现在商远都没去见他。商远怕自己控制不住地要出口伤人,怕逼得太紧了,杨一心又要自残。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多久不见,杨一心总能牵动他的心,让他既痛恨又无可奈何。 然而徐缓发来的照片如同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浇得他浑身冰冷,从内到外都冒着寒意。 他神色阴沉地上楼,一直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窗户看向屋里的两个人。 杨一心坐在床上,冉飞星倾身靠近他,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只手按在他的腿上,动作真似亲密无间。 这场景刺痛了商远的眼。 杨一心选择了冉飞星,事实都已摆在眼前,他却一再撒谎,一再欺骗。 商远想,自己曾经爱过的果然是一只狐狸,无比狡猾。无论他付出多少,无论他怎样包容迁就,杨一心都不会放在心上,甚至可以立刻投入别人的怀抱。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自己上心,不值得包容和迁就。 商远面无表情地看着杨一心,冷漠地发出一条信息:支开冉飞星。 病房里,杨一心并不知道外面有人注视着自己。等冉飞星帮他揉了一会儿膝盖,他说:“真的不疼了。” 冉飞星低着头不说话。杨一心叹了口气,“我求你别再问我那个问题。” 冉飞星抬头,他不让问,他偏要问:“车祸的事,你真的不怪我?” 第159章 “这起码是你第十次问我,需要把前几次的回答整合一下,写一篇小作文表示我真的不怪你吗?”杨一心说。 “也不是不行。”冉飞星说,“什么时候写?我现在就想要——你的情书。” 杨一心无语,“我刚才说的有哪怕一个字跟情书有关吗?你别加戏啊。不写,什么都不写。” 冉飞星还想掰扯掰扯,手机突然来了电话,只好到旁边接电话。接完电话回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公司出事了,草!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搞我!”冉飞星气得几乎要把手机摔出去,焦头烂额的样子,一脸疲惫。 “你赶紧去处理吧。”杨一心说:“我等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冉飞星犹豫再三,还是不得不走,只好说:“你先休息着,我等会儿让人来接你。”说完就匆匆离开。 杨一心必然不会一直待着,等冉飞星一走,他也站起来,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准备出去。 刚走到病房门口,门突然被打开,门外西装革履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神情莫测。 “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商远一扫往日的冷酷,关切地问。 杨一心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戒备心瞬间拉满,心中泛起微妙的委屈,忍不住后退半步,脱口而出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 不好意思家人们,我来晚辣(﹏) 第86章 去死吧商远 “在我的片场受伤就跟我有关系。”商远垂眸看向他的脚踝,又问:“伤得重吗?” 杨一心被他突然的关心弄懵了,上次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他不想跟商远周旋,态度颇为冷硬地说:“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就别问,什么都别问。让开,我要回家。” 商远挡在门口,纹丝不动。杨一心恼火地与他对视,重复道:“让开。” “我送你回去吧。”商远并不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地说。 “为什么?”杨一心不解。 “因为我是专门来看你的,你受伤了,我很担心。”商远说。 杨一心一愣,他还以为商远很讨厌自己,没想到他会说出“担心”这种话。 商远又退了半步,给他让出离开的通道,又说:“上一次在吴天阳那就是我救了你,你难道还怕我会做什么?”他顿了一下,又说:“我送你回家吧。” 他这么一说,杨一心的态度就有点松动。他记得商远曾经对他的好,现在又在商远身上看到了曾经的影子,令人怀念。 伸手都不打笑脸人,面对商远表达的关心,他无论如何都没法臭着脸轰人。犹豫片刻才说:“那走吧。” 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商远从旁边把他架起来扶住。忽然的靠近让杨一心紧张,他感觉得到商远手掌的温度,还有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这似乎是重逢以来,第一次没有剑拔弩张地靠近对方。这种平和让杨一心想到了少年时的勾肩搭背,那一段单纯而快乐的生活。 杨一心闭了闭眼,压抑住逐渐泛滥的思绪,将注意力从商远身上移开。 杨一心上了商远的车,两人并排坐在后座,一路都没有说话。等车停到公寓楼下,杨一心才说:“谢谢。”然后下车。 商远也下了车,走到他身边说:“不请我上楼喝杯茶?” 杨一心客气而冰冷地拒绝道:“我家里不方便,下次吧。” 话音刚落,只见商远松了松领带,突然贴近杨一心身前,一拳猛砸在他肋下! 杨一心没有防备,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痛得眼前一黑,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痛得缩起身体,向前倾倒,投怀送抱一般倒进商远伸开的双臂之间。 商远轻易将他扛起来,走进公寓楼内,轻车熟路地找到杨一心的家,摸出他兜里的钥匙开门。 不知道商远找的何种角度,又用了怎样的巧劲,杨一心竟感觉手脚都跟着发麻,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拉扯商远的衣服,半天才缓过神来,虚弱地骂道:“商……远,你……混蛋!” 而后天旋地转,他被扔在自己的床上,一沾床就痛得捂着腹部缩成一团,额头冒出冷汗。然而商远一把扯掉领带,粗暴地把人压在床上,拉住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杨一心侧过头,用力挣扎着骂道:“我草你妈的商远!你他妈放开我!” 商远跪在床上,捏着他的后脖子按在床上,俯身咬牙切齿地问:“你在这张床上跟冉飞星睡过吗?” “商远你他妈的混蛋!”杨一心的眼眶倏地红了。他真以为商远要示好,原来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太天真,太轻易对商远放下防备,又踏进了他的陷阱! “你跟冉飞星在这里睡过吗?嗯?”商远赤红着眼一再逼问。 杨一心对他怒目而视,口不择言道:“睡过!除了你,我跟谁都睡过!满意了吗?滚!” “好,很好!”商远猛地扯下他的裤子,愤怒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不顾一切地想占有面前的人。既然如此,只得到身体也无所谓! 杨一心痛得闷哼出声,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埋头咬住枕头,硬是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好像被碾碎一样痛。杨一心费劲地睁开眼睛,嘴里残留着淡淡的铁锈味,连什么时候咬伤了自己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很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去了意识。 第160章 商远这混蛋! 杨一心支了下身体,痛得脸一白,又老老实实地趴回床上。 混蛋!畜生! 他在心里把商远狠骂了一通,休息了一会儿又尝试起来,忍着痛慢吞吞地下床。好在商远实施畜生行径后还记得给他清理干净,帮他换了睡衣。 卧室里也收拾过了,他看着床头柜上叠得整整齐齐的牛仔裤陷入沉思:商远不可能给我叠裤子。草!肯定是别人叠的!商远这混蛋还叫了别人过来! 杨一心满心怒火,扶着墙慢慢走过去拉开卧室的门——只见客厅里果然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办公。 “喂!你谁啊!”杨一心靠在门边语气不善道。 沙发上的人转过来,竟然是庄雨歇。 庄雨歇见他醒了,立刻站起来,局促地说:“你醒了……你没事吧?” 杨一心眯着眼看她,见她脸越来越红,显然是都知道了,卧室多半也是她收拾的,冷冷问道:“商远呢?操完就走,嫖也不是这么嫖吧?” 庄雨歇的脸更红了,红里还透出窘迫的青白色,小声道:“对不起。” “不该你道歉,你走吧。”杨一心说。 “我留下来照顾你吧,你这样……”庄雨歇顿了一下,把原本的话吞回去,转而说:“你脚伤了,干什么都挺不方便的。” “不需要。”杨一心冷声拒绝,慢吞吞地往卫生间移动。他以为折腾得那么狠,崴伤的脚肯定废了,出乎意料地还能走动,也没有最开始那么痛了。 庄雨歇没有退却,跟在他旁边说:“我能做饭打扫卫生,你想做的所有事情都能代劳,还能帮你敷药,一天两次呢,一个人多不方便。” “敷哪的药?下面?后面?”杨一心面无表情地问。 庄雨歇的脸又红了,这次是爆红,头顶都快冒烟。 而杨一心把她问住后,扭头进了厕所,把厕所门“哐!”地关上,怒气冲冲。 等他出来,庄雨歇还没走,看样子赖定他了,甚至鼓起勇气回答了刚才的问题:“我只有你擦脚踝的药,你……你要是想让我帮你擦……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我没有帮人……” 杨一心抬手示意她打住,“行了,你爱待在这儿就待着吧,帮我给商远传一句话。” “什么?” “去死吧商远!” 说完他又慢慢移回卧室里,把卧室门“哐!”地重重关上。 庄雨歇的心提起来又放下去,松了口气,给商远发消息:商总,他醒了。 商远很快回复:说什么了? 这也能猜到。 庄雨歇犹豫着要不要原话传达,纠结了好一会儿,商远又说:直说。 庄雨歇只好颤颤巍巍地打了几个字:去死吧商远——他的原话。 那头商远看着庄雨歇发的几个字,并没有大发雷霆。他知道杨一心会这么说,有力气骂人说明心态没崩,就不会自残,很好。 尽管如此,他还是说:看好他。 发完消息他抬起头,神色冰冷地看向办公室沙发里窝着的徐缓。 徐缓脱了鞋窝在沙发里,缩成一团,游戏也没打了,偷偷瞄着商远的脸色,像个犯错的小孩,老老实实不敢出声。 “说吧,为什么那样做?”商远紧盯着他,目光锐利。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入戏了,郑导每天变着法地折磨我,搞得我精神恍惚。”徐缓低着头说:“而且他还吊着威亚呢,大家都知道不会出事。” 说完他一抬头,被商远的目光刺得心中一紧。 他跟在商远身边这么多年,很明白商远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生气。比如现在,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就是在生气。 徐缓马上就明白,商远很在乎杨一心。 “远哥,我跟着你都五六年了,你这么不信我吗?”徐缓红了眼眶,神情委屈。 这委屈的神情一下让商远花了眼,昨天杨一心似乎就是这样委屈地盯着他,又委屈又倔强。 商远对这样的表情终究缺少抵抗力,更何况是这样一张脸,只好扶额叹了口气,说:“行了,你回去吧。” 商远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徐缓,不再深究,然而徐缓不肯就这么走了。 他总是见不到商远,约商远吃饭也很难约到,经常不是在忙就是在外地。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还是为了追究他撞到杨一心的责任。他好不甘心。 这样下去,永远也不能离商远更近一步,甚至会越走越远。 他光着脚走到商远桌前,问:“远哥,你还会抱我吗?” 商远抬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徐缓接着说:“你抱过我两次,一次在海盗的岛上,你把我扑倒,救了我一命。第二次在你姥爷的墓前,你抱着我哭。在那以后,直到现在你都没抱过我。你对我的感情难道已经消失了吗?” 徐缓想打感情牌,唤起商远的回忆,毕竟陪伴了他这么多年,他不信商远真的对自己没有感情。 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要一搏。 商远真的如他所想,回忆起了那两次拥抱,然而年代久远,他想了很久才想起一些细节。 那次在岛上,他以为徐缓是杨一心,于是拼了命地去救他,靠近了他才察觉并不是杨一心,最终以失望收场。他太想见杨一心,每日每夜都在想,所以忍不住向徐缓抛去橄榄枝,把这个和杨一心很像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第161章 第二次是姥爷去世的时候。他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两个人,一个是杨一心,一个是姥爷。他那时候已经失去了杨一心,姥爷的去世给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最爱的人接连离开自己,他在姥爷的墓前克制不住地痛哭,直到看见徐缓的脸,他多希望那就是杨一心,于是他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就是杨一心,最后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他。 后来想想,自己的举动其实不妥,让徐缓产生了误会,这对他不公平。 商远说:“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 徐缓跨到他面前说:“我不信!”说着就低头吻他。 商远没有躲开,这个吻就落在他唇上,辗转舔舐,得不到回应。徐缓不甘心地跨坐到他腿上,伸手解他的衬衣扣子。 这次商远按住了他的手,把他推开。 “为什么?难道你还喜欢杨一心?!”徐缓瞪着他。 “跟这个没关系,只是我没有感觉。”商远说。 “那你要怎样才有感觉?!” 商远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对徐缓没有感觉,无论怎样都没有感觉。不说出来只是为了给他留面子。 徐缓瞪了他半天,心里越发难受,最终后退了两步,受伤地转身就走。 他很受伤,也很难过,但更多的嫉妒密密麻麻地爬进他心里,让他妒火中烧。 看来当世界上存在两张相似的脸时,商远只会喜欢其中之一。他只有毁掉另一张脸,毁掉另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使自己变成这世界上的唯一,商远才会重新正视自己。 第87章 不择手段 杨一心倒回床上很快又昏昏欲睡,身体难受得很,刚在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发现后腰和大腿上都是大片青紫,后背更是一片斑驳。 看着自己身上这些痕迹,他才记起来自己嘴里的铁锈味不仅仅是因为忍痛时咬伤了自己,更是咬商远咬的,他自己有多痛就用多大的力道咬了商远,再被商远更粗暴地回应。 真是惨烈至极。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感觉有人坐到床边,一个冰凉的手掌贴在自己额头上。 商远摸着他发烫的额头,见他并未清醒,却仍往后瑟缩了一下,似是要躲。于是冷着脸收回手,站起来要走。 然而在床边站了半天,他最终还是没走,冷冷盯着床上的人半晌,忽然又掀开被子一角,把人翻过去趴到床上,扒了裤子给他擦药,末了,又给脚踝也擦了药。他脸色不怎么好看,手上动作却很和缓。 上完药出去,关门的动作也放得很轻,对庄雨歇说:“他有点发烧了,我叫医生等会儿过来。” 庄雨歇应了一声,眼睛扫过他的手腕,衬衣下隐隐露出一截绷带。她刚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商远的手腕鲜血淋漓,吓坏了,一问才知道是杨一心咬的。 “你的伤怎么样了?”庄雨歇问。 商远面不改色地扯了下袖子,穿上西装,遮住手腕的伤,说:“没事。” 等商远走了,医生很快就过来给杨一心打退烧针。庄雨歇不放心地守在床边,心里不由得琢磨着这两个人的事情。 杨一心睡到晚上才醒,睁眼时感觉身体没那么沉重了,刚想找杯水喝,就有一杯温水送到了手边。 他盯着庄雨歇,没接她手里的水,沙哑着声音不客气道:“你怎么还在?” “你不是说我能留下来吗?”庄雨歇说,“话我也给你传了,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先喝口水吧。” 杨一心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又问:“商远是不是来了?” 庄雨歇:“嗯,来看看你。” 杨一心:“你给他开的门?” “……嗯。” “不准再给他开门。” “可是……” “不然你就出去。” 庄雨歇欲哭无泪,她怎么敢不给老板开门啊。可是杨一心好凶,这就是恨屋及乌吧。她瑟瑟发抖。 “你肯定饿了吧,我煮了粥,还有汤,我去给你热。”庄雨歇赶紧调转话题,迅速逃跑。 杨一心看着她跑开,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晃进客厅。庄雨歇已经把粥热好,见他坐到沙发上,就捧着碗送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你又不是保姆,没必要这样照顾我。”杨一心说。 “可是我现在的工作就是照顾你呀。”庄雨歇说,“照顾你可比在公司轻松多了。” 她希冀地把碗往前推了推,皮蛋瘦肉和碎葱的香味弥漫着,终于让饿了一整天的杨一心动了勺子。 杨一心愿意吃饭,她就偷偷给商远发信息汇报,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偷偷告密的心虚感觉。 消息发出去一会儿,没收到商远的回复,反倒收到财务的信息:恭喜呀庄秘书,你又涨工资了。 庄雨歇忍不住嘴角上扬。 想了想,她又觉得奇怪。自己给杨一心做饭就能涨工资,商远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记恨杨一心吗? 她想了半天,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杨一心,当年……高考前,你为什么突然走了?” 杨一心的手一顿,把勺子放回碗里,“我出车祸了。” 庄雨歇很惊讶,“可是没有任何关于你出车祸的消息啊。” “我不知道,冉飞星把我带去国外了。我昏迷了一年多,又复健了一年多才回来。” 第162章 “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手机丢了,我不记得任何人的联系方式。” 庄雨歇沉默了一会儿,“这些话,你跟商远说了吗?” “说了,他不信。” 庄雨歇看向他,见他神色淡漠地看向窗外,尽力掩饰着眼中的情绪。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杨一心说的是真的,但她跟在商远身边这些年,也多少理解商远的心情,忍不住想为商远说两句话:“他还是很在乎你的。” 谁料杨一心轻笑了一下,问:“徐缓怎么样了?” “啊?”庄雨歇没反应过来。 “我脚伤就是拜他所赐,商远有说什么吗?”杨一心问。 庄雨歇哑然。 杨一心接着说:“你看,现在商远最在乎的人不是我,他已经有徐缓了。对我大概只想报复吧。” “可是他还来看你,给你擦药。” “在对我用强之后?” 庄雨歇又哑然。 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反驳。徐缓在演戏的时候故意撞了杨一心,消息还是她转达给商远的,到现在商远也没追究徐缓责任,这是事实。商远为了逼杨一心签霸王合同,逼得三影剧团解散,这也是事实。 她甚至感觉徐缓在商远心中的地位高于杨一心。这样一想,杨一心说的话竟句句属实。 她不由得有些心酸。当年那么亲密的两个人,仿佛天注定就该一起携手并进,现在却反目成仇一样,与初心背道而驰。她不明白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那次车祸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医生又来了一趟,杨一心打了两针退烧针就好多了,每天早晚都有精神诅咒商远。 剧组要休整两周,杨一心也就放了两周的假,在家好好养伤。这期间他也习惯了庄雨歇住在家里,并且时不时地偷偷打小报告。 听说杨一心受伤,剧团的人组团过来看他,拎了一堆食材不说,顾有光还带了一口锅来打火锅。 大家过来的时候,是庄雨歇过去开的门。一开门,只见一个狸猫公仔挡着脸,后面传出憨态可掬的声音:“一心宝贝,身体怎么样啦!狸猫妈妈来看你啦!” 庄雨歇愣在原地,紧接着对方把狸猫一放,露出一张妖媚艳丽的脸,明明美艳不可方物,却故意挤眉弄眼想逗人发笑。 于敏之本想搞怪逗逗杨一心,没想到一看,竟然是一个女人,当即也是一愣。 “哇,一心哥家里藏了女人!”何思洲在后面探出头来,好奇地盯着庄雨歇。 “不要失礼。”顾有光说。 何思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 于敏之盯着庄雨歇,越看越眼熟,忽然记起来,这不是上次跟自己斗嘴完败的商远的下属吗? 她当即冷下脸来,“你怎么在这儿?杨一心呢?” “里面呢!”杨一心腿脚不方便,在客厅里喊道。 庄雨歇让开道,大家鱼贯而入,而于敏之仍站在门边,追问:“你怎么在这儿?” “商总让我来照顾他几天。”庄雨歇说。 于敏之抿着殷红的嘴唇,眯着眼盯着庄雨歇。她像一朵有毒的刺花,虽然不大动弹,却让人感到危险。她也确实在想着怎么刁难一下面前的妹妹。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谁知就在此时,庄雨歇竟然道歉了。 于敏之挑眉,又见她不自在地别开头,又说:“虽然是你先语言攻击我的,你也有错,不能全怪我,但是我还是向你道歉。杨一心说你一直很照顾他,是个很好的姐姐……当然,这个也不是我道歉的主要原因……我虽然是商总的秘书,但也是杨一心的朋友,你能不能以后别那么敌对我?” 于敏之看着她,突然笑了,“搞什么啊小朋友,小孩子过家家吗?” “你!”庄雨歇瞪她。 于敏之话锋一转,“我也向你道歉,对不起,不该欺负你,行了没?真可爱。”说着她把狸猫公仔塞到庄雨歇怀里,走进屋去。 庄雨歇抱着狸猫公仔,手捏着狸猫毛茸茸的大尾巴,脸颊发烫。 屋里大家已经把水烧上,顾有光熟稔地到厨房切食材,一个女孩给他下手,何思洲满屋找开瓶器,欧阳幸则嚷嚷着忘了买葱,非要下楼去买。热热闹闹的给家里添了人气。 庄雨歇看着大家忙碌,心中略有感慨。她在这里住了这么几天,越住越觉得冷清。她以前经常觉得商远过得辛苦,身边冷冷清清的,好像没有一天开心过。 但这几天下来,她发现杨一心也是一样,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自由自在。要不是有这些人过来,她住着都觉得孤单。 她开始有些明白三影剧团对杨一心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渐渐感觉到杨一心跟他们的感情。 锅里的水烧开了,番茄汤底飘出浓浓的香味,大家围坐在一起,顾有光往里下菜,于敏之说:“对了,我买的猪脚呢?拿出来给一心补补。” 顾有光把一袋火腿下进锅里,说:“我放厨房了,思洲你去拿一下。” 何思洲跑进去端出来一盘猪脚,特意放到杨一心面前。 杨一心哭笑不得,“敏之姐,我只是脚踝扭伤了。” 于敏之朝他眨眨眼,戏谑道:“有什么关系,吃脚补脚。你这么瘦,哪哪都该补。” 说着她夹了一块肥瘦均匀的放到杨一心碗里,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非目视他吃掉才罢休。 第163章 庄雨歇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于敏之忽然也夹了一筷子放进她碗里,低声道:“给你赔罪了。” “倒也不用赔罪。”庄雨歇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吃了碗里的肉。 大家吃着就聊起来,剧团解散后,顾有光闲下来,过着每天带孩子的养老生活。其他人大多是一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在话剧圈里还没混出头,带着梦想四处求职。 何思洲说:“难啊,我到现在还是个无业游民呢。” 欧阳幸附和道:“谁不是呢,先混着呗,车到山前必有路。” 顾有光看着他们,怪道:“我不是给你们写推荐信了吗?没谈得来?” 欧阳幸说:“刚开始聊得都挺好的,看在顾哥你的面子上,他们都准备要我了,不知道怎么的,没过两天又把我给拒了。” 一个女孩说:“我也是,唉,可能是我演技不行吧,第一次面试就把我拒了。” 于敏之也半开玩笑地说:“看来最近大家都不太顺啊,我是没演话剧啦,但也没约到剧组的面试。面试的机会都不给,这圈子可真难混啊,看来姐姐我要转行咯。” 大家笑起来,半是苦笑半是自我调侃。 只有杨一心的表情渐渐沉下来,他捏着筷子,心中出现一个不好的猜测。他们现在的境遇,不就和他之前的遭遇一模一样? 商远竟然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 第88章 两败俱伤 “商远在哪?”杨一心沉声问。 剧团的人刚走,屋里一下冷清下来,杨一心的语气让室内温度一降再降,庄雨歇说:“你先别生气,我是商远的秘书,关于你的事情都是我对接的。这件事大概不是他做的……” “商远在哪?!”杨一心打断她的话,语气已是不容置喙的冰冷。 庄雨歇仍犹豫着,杨一心便不再看她,拿着车钥匙夺门而出。庄雨歇急忙追上去,见解释不通,只好给商远发了个消息。 商远:我在登峰,带他过来。 庄雨歇无法,只好把地址告诉杨一心。 到了登峰影业园里,杨一心一路无阻地开车进去,冲进大楼,又怒气冲冲地冲进商远的办公室。 而商远等候已久,指尖转着一只笔,好整以暇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人。 “合同呢?”杨一心走到他桌前,双手猛地拍在他桌上,俯身狠狠瞪着他说:“不就是要我签合同吗?好,我签!不要再用你卑鄙的手段伤害我身边的人!商远,你知道吗?你这种人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你不就是有钱有势?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没有想过,你身边所有人都只看中你的钱和势,没有人和你有真感情!因为你不配!” “我不配?”商远指尖的笔静止住,漆黑的瞳孔凝视着面前的人,像风暴前的宁静。 杨一心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只想要平静的生活,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而已,商远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踩破他的底线。 他突然冷笑了一下,亮出淬了毒的尖牙利齿,“你知道我高中时候为什么跟着你吗?突然无缘无故对你言听计从,应该感到很奇怪吧?告诉你,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你救过我一次。我只是认出了你,看你那么可怜,想报答你的恩情才哄着你、顺着你,像个癞皮狗一样扒着你不放。你以为我突然爱上你了?” 杨一心一顿,他的大脑无比清醒,那天没有插进胸膛的尖刀仿佛又握在手中,只不过他要用这把刀刺向商远。他说:“从没有,我从没有爱过你!” 话出口的瞬间,杨一心竟感觉自己也在痛,仿佛是被逼到悬崖后自暴自弃的纵身一跳,后果无非是死,而他不怕。 商远猛地站起来揪住他的衣领,眼中风暴涌起,像能摧毁一切的飓风,要将面前的人绞碎! “你再说一遍!”商远咬牙切齿道。 杨一心毫不畏惧地说:“我爱的不过是你家里的钱,你又不想继承你爸爸的财产,那我只好跟冉飞星走,你知道他家多有钱吗?他……” “闭嘴!”商远赤红着眼,怒道。 “怎么了,为什么生气?不是想报复我吗?来啊,我不在乎!因为我没爱过你!”杨一心顶着他的怒气而上,他偏要点这炸药桶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过! 商远恨不得生吃了他,猛地把人扯过来按倒在桌上,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一个字。 杨一心抬脚就踹,商远就抬腿用膝盖压住他的腿,他要薅商远的头发,又被商远捏住手腕摁在头顶! 桌上的纸笔文件,还有杯子书架通通在扭打中被扫落在地上!“哐当!”直响,一片狼藉! “唔……”杨一心发了狠,像个野狼崽子似的,一张嘴用力咬住商远手心的软肉,尖牙刺破皮肤,嘴里顿时一阵血腥味。 商远忍着痛,俯身与他鼻尖相贴,盯住他的眼睛,沉声怒道:“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杨一心就是想说话也说不出,不肯认输地更加用力咬他,以表示自己绝不退缩。 “好,我看你是不长记性!”说着商远就解下领带。 杨一心得了片刻喘息,张嘴就骂道:“你除了会绑我还会什么?你有本事就弄死我!畜生!” 然而商远松下的领带并没绑他,而是捏成一团塞进他的嘴里,堵住他更歇斯底里的咒骂。紧接着把人翻过去按在桌子上,扒掉裤子,在他耳边说:“除了绑你,还会操你。弄死你?我舍不得。” 第164章 说罢一个用力的挺进,杨一心痛得想躲,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虽然不像上次那么痛,却也让他眼角泛起泪花,嘴里“呜呜咽咽”地,不像在哭,倒像在骂人。 也许是时间地点不合适,商远并没有把人折腾得太久,但也足够狠,让他没有力气大放厥词。 末了商远穿戴整齐,把合同扔在桌子上,冷声道:“不是要签吗?签。” 杨一心扯掉嘴里的领带,颤颤巍巍地提起裤子,喘息了半晌才说:“签,等着被我搞到破产吧,畜生。” 他费劲地捡起地上的笔,在合同上签下名字,然后给商远竖了一根中指。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他脚步虚浮,强忍着不适感,谁知刚出门就遇到一个晦气的人——徐缓。 “你怎么在这儿?”徐缓摘下墨镜瞪着他,见他是从商远办公室出来的,嘴角带着血,眼角浮红,霎时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杨一心不理他,他不依不饶地纠缠上来,抓住杨一心的胳膊,黑着脸逼问:“你为什么在这儿?是不是找远哥,谁让你来的?!” 杨一心脸上没什么血色,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露出一丝冷笑,“你去问他呗,问问他干了些什么。我劝你尽早离开渣男。” “你!”徐缓嫉妒得眼红,简直想捏断他的胳膊。 “徐缓!”此时庄雨歇追出来,把两人隔开,瘦弱的身板夹在两人之间,面对着徐缓说:“手放开。商总在里面!” “他为什么在这儿?!”徐缓问。 庄雨歇也是一言难尽,只好说:“你自己去问商总,别在这儿动手!” 说完她扶住杨一心,不顾杨一心的反对,坚持抱着他的胳膊,带着人往电梯走,说:“你脚伤都还没好全呢,求你别折腾了,我送你回家。” “你别跟着我。”杨一心冷声说。 “不行,你伤好了我才能走。”庄雨歇很坚持。 徐缓看着庄雨歇的背影,心里很是不可思议。商远竟然让庄秘书去照顾杨一心?!他以前可是去哪都带着庄秘书的! 他捏着墨镜,不觉一用力,竟然“咔”一下捏断了墨镜腿。 他转身快步走进商远的办公室,一开门就看见满地的狼藉,商远最常用的那只钢笔滚落在门边,竟然也没捡。他抬头望去,商远坐在椅子里,西装和领带扔在地上,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都没系,露出锁骨,头发凌乱着,说不清的性感。线条锐利的脸上一双眼睛无比凌厉,杀意涌动,竟是锁定在徐缓脸上。 在杨一心过来的路上,他就已经让人查清楚了,确实有人封锁三影剧团团员的戏路,但不是他,而是借着他名义的徐缓。 “远哥……”徐缓原本很生气,但被他这样的目光盯住,身体里的血液都要冷下来,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背着我干了什么?”商远问。 徐缓手心里捏着断了的墨镜腿,微有些刺痛,手心沁出汗来。他很明白,商远问他就是在给他机会,聪明的就该老实回答,于是说:“远哥,我没有针对杨一心,只是为难一下别人,我听你的话的。” 商远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似在考虑要怎么处理。徐缓有些心慌,商远最讨厌有人背着他做小动作,他之所以敢这样做,就是因为上一次他撞了杨一心后涉险过关,他这次也想试探下商远对他的纵容有多深。 他余光瞥见商远手上的一抹血色,迅速转移话题,走过去关切地说:“远哥,你的手受伤了。” 他凑过去碰商远的手,不想商远竟躲开了。他一愣,见商远神色依旧冷峻,说:“徐缓,别试探。” 徐缓脸色剧变,他以为自己藏在嫉妒下的试探非常隐秘,却没想到直接被商远看穿。 “远哥,我错了,我……”他不敢再使小聪明,急急道歉。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但是别在我面前耍小手段。出去。”商远说。 “远哥……” “出去!” 徐缓不敢再说什么,见商远真的生气了,只好低下头乖乖出去。说到底他还是怕商远,怕商远对他失去耐心,把他雪藏,断送前途,也怕商远不再纵容他,以后更难见上面。 商远捏了捏手掌,全是黏腻的鲜血,翻起的皮肉痛得厉害。 几天不见,牙更尖嘴更毒。从没爱过?爱的是钱?真敢说啊。好,好的很! 商远猛地站起来,突然一脚踹在办公桌上!桌腿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桌上的合同滑落在地上。 商远看着那份合同,第一时间想捡起来撕碎,但他立刻冷静下来。也罢,已经把他抓在手里了,不管怎么说,目的也算达到,没道理再把人放了。 只要把人抓住,往后有的是时间,把锁链一圈一圈绕在他脖子上,死死锁住。哪怕是互相折磨,哪怕都不得安宁,他也要攥紧这根锁链,拴住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 至于冉飞星,不过一条败犬。原本只想搞垮飞星娱乐,现在看来该再给他送一份大礼才好。 -------------------- 宝宝们原谅我(╥﹏╥)千万别骂我滴俩鹅子,球球了。 第一次写虐文,手法还不够熟练。 而且我是he哒! 第89章 摆烂 杨一心没回家,他在酒吧里喝了个天昏地暗,驻场的歌手唱的是舒缓的情歌,背景音乐放的是忧郁的蓝调。 第165章 他问酒保:“能不能换个嗨点的?” 酒保说:“我们有点歌服务,需要吗?” 他支着脑袋,眼神迷蒙没有焦点,说:“要,给我换最嗨的。” 舞台上很快响起带劲的舞曲和摇滚乐。杨一心脑袋嗡嗡的,听得不真切。内场的气氛很快就嗨起来,他却呆呆地望着人群,仿佛精神游离开来。 “喝够了吗?回家吧。”庄雨歇始终陪在他身边,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没拦着他。但是已经喝了一个多小时了,她害怕杨一心把自己喝进医院。 杨一心斜睨着她,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卖身给他,还送上门给他操。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像我这样的傻逼了吧?” 庄雨歇按住他的杯子,“别这么说,你跟商总之间只是有误会。” “我不在乎了。”杨一心说:“我又不爱他。” “那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庄雨歇问。 杨一心伏在桌面上,听见她的问题,茫然地思考了许久,忽然微微皱眉,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我喜欢高中的商远,他对我好,我喜欢他……登峰影业的商远……是个畜生,我讨厌。” “可是他们是一个人啊。” “不是!”杨一心忽然坐直身体,瞪着庄雨歇,小孩子一样固执地说:“不是一个人!商远是商远,他是他!不是一个人!” “你喝多了。”庄雨歇不与他争执,说:“回家行不行?” 杨一心抢回杯子一饮而尽,忽然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冲进舞池。庄雨歇赶紧追过去,但人实在太多了,喧闹声淹没了她的喊叫,她被人群挤着动弹不得。不知道谁的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下,她恼怒地回头,也没找出罪魁祸首。 忽然一只手拉住她,她正要发怒,转头却见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近在咫尺,不由得一晃神。 于敏之拉着她从舞池离开,到稍微安静点的地方,看着她的白色衬衣和牛仔裤,挑眉问:“小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庄雨歇反应过来,说:“杨一心喝多了,我要找他!” 于敏之笑了一下,“你怎么跟他的保姆似的,他一个成年男人,不会怎么样的。反倒是你被别人偷摸了好几下,还是赶紧回家吧。” 庄雨歇说:“不行,我得看着杨一心,这是我的工作!” 于敏之无奈地耸耸肩,“好吧,我去帮你找他,你就别进去了。” 说完她要往舞池里走,此时庄雨歇才注意到她穿着低胸的吊带裙,下摆也极短。庄雨歇条件反射地拉住她。 于敏之意外回头:“又怎么了?” 庄雨歇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你也注意安全。” 于敏之看着面前的外套,愣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末了撩了下长发,动作风情万种。 “笑什么?”庄雨歇脸红了,羞恼地问。她几乎从不来酒吧,不知道自己让她注意安全有什么好笑的。 于敏之在她收回手前及时拿过外套穿上,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好可爱。” 说完,她像一尾鱼,游进舞池中消失踪影,留下庄雨歇在岸上发愣。 没几分钟,于敏之就架着杨一心挤出来,庄雨歇急忙上去接,两人一起把他扶到卡座里坐下。 杨一心醉得不轻,盯着于敏之半晌,突然入戏道:“母亲。” 于敏之接道:“乖儿子,怎么了?” 庄雨歇心里一咯噔。母亲?儿子?不会吧?! 杨一心的台词张嘴就来,悲怵的情绪不知是演的还是真实的:“母亲,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我爱她,我真的爱她!” 于敏之看出他情绪不对劲,不继续接台词了,反而套话道:“爱谁?你爱谁?” “商远……不是他……不是商远。”杨一心歪倒在沙发上,喃喃自语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像睡着了。 于敏之问庄雨歇道:“他怎么了?” 庄雨歇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杨一心和登峰签合同的事。她有一点私心,于敏之和杨一心的关系这么好,又这么讨厌商远,要是说了这事,免不了又被她恨屋及乌。于是她没有说。 想了想才说:“杨一心……他说他喜欢商远,又说喜欢的是高中时候的商远而不是现在的,我不懂,难道过去的和现在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于敏之沉吟片刻,说:“小妹妹,一看你就没谈过多少恋爱。人都是会变的,如果一个人的言行举止、脾气性格、阅历见识与过去截然不同,那他当然和过去的他不同。他们既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了。” 庄雨歇隐隐懂了,忍不住问:“你……感情比较丰富吗?” 于敏之大方道:“当然啦,我离过婚。经验之谈,狗男人翻脸的速度有时候比女人都快。小妹妹,你以后找男人可要擦亮眼睛。” “我不是小妹妹,我快二十八了。”庄雨歇说。 于敏之半是意外半是调侃道:“你不是十八?” “……不是,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像个学生吧?”庄雨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专业的商务人士。 于敏之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她见杨一心真的睡了,说:“回家吧,你开车了吗?” 庄雨歇点点头,出去开车。于敏之叫了个服务员,帮忙把杨一心送到车里。 等到了小区,两人正考虑怎么把人弄上楼,忽然看见楼下停着一辆车,车边站着一个人正在抽烟。 第166章 “商总!”庄雨歇喊道。 商远看见她,熄了烟走过来,把熟睡中的杨一心从车里抱出来,皱眉道:“喝了多少?” “喝了多少还不是因为你。”于敏之语气不善道。 商远看向她,她毫不畏惧地迎着商远凌厉的目光,又说:“杨一心喜欢你,可惜真心喂了狗,还要出来借酒浇愁。你要是对他还有一丝感情,以后就离他远点。” “你是谁?”商远问。 “于敏之,一个十八线小演员,杨一心的朋友。”于敏之说。 “少管闲事。” “要是我非要管呢?大老板想封杀我?” 庄雨歇见两人针尖对麦芒,赶紧介入中间,调转话题道:“商总先送他上楼吧,外面有点冷了。” 商远扫了于敏之一眼,抱着杨一心进楼里去。于敏之也紧随其后,目光盯着商远,不让他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然而杨一心睡得太熟了,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还扭头在商远胸口蹭了蹭,让于敏之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把人抢回来,不给商远再抱。 她一直跟着商远,看着商远把人放到床上,又盯着商远离开,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庄雨歇说:“商总其实很念旧情,只是口是心非。” “男人真麻烦。”于敏之嗤之以鼻,又道:“那我也走了,杨一心不发酒疯的,你放心去休息吧。” 庄雨歇目送她离开,又到阳台上往下望,直到女人婀娜的背影消失在树影下,才忽然记起,自己的衣服被她穿走了。 杨一心一觉睡到第二天,把昨天在酒吧里发的疯忘得一干二净,更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被两个女人搀回来,又被商远抱上了楼。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放空。 庄雨歇最近工作比较少,就准备出去买菜回来做饭,临走前提醒杨一心道:“你今天要去一趟公司,报道。” “什么公司?”杨一心问。 “登峰啊,你不会忘了吧,昨天才签了合同。”庄雨歇说。 杨一心这才想起来,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于是恹恹地应了一声,依旧瘫着不动。 庄雨歇叹了口气,出去买菜回来,一开门就闻到一阵浓重的酒味杨一心闭眼倒在沙发里,定睛一看,桌子上开了两瓶白酒,一动不动。 她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喊道:“杨一心,你没事吧?” 跑到沙发前蹲下,她才发现他胸膛依旧起伏着,没死,只不过身上的酒味重得能把她熏倒。 庄雨歇捂着鼻子,把酒瓶拿起来一看,竟然有六十度!他早上起来什么都没吃,就在这儿喝这么高度的酒,真不要命了! “杨一心,你醒醒,你忘了今天要去公司吗?”庄雨歇大声喊道。 “……不去。”杨一心迷糊着翻了个身,把脸对着沙发里面。 “为什么?” “不想。” “可是你这样要负违约责任的!” 杨一心忽然轻笑了一下,把沙发靠背上的毯子拉下来盖住头,闷声道:“别吵。”然后捂着耳朵睡了。 庄雨歇瞪着他的后背,不敢相信他竟然耍无赖。可是又拿他没办法,只好帮他请假。心道,等他酒醒了,无论如何也要劝他明天去公司报道。 杨一心傍晚时才酒醒,又或者是饿醒的,一起床就看见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庄雨歇叉着腰站在桌边,一脸“我要跟你谈谈”的样子。 “你明天必须得去公司报道。”她说。 杨一心探究地看向她:“你到底是给商远打工,还是给他卖命?都这样了还要缠着我。” 庄雨歇说:“我现在的工作就是监督你。我已经把你家的酒全扔了,明天别喝了,去报道吧。” 杨一心道:“不去。” 庄雨歇:“那你今天别想吃饭。” “……”杨一心确实饿了,饿得胃疼,思考一秒,说:“去,去行了吧?” 庄雨歇这才让开路。 谁知道第二天她一起床,怎么叫杨一心都不见他开门,忍不住推卧室门而入,屋里空空如也,杨一心竟然跑了! 庄雨歇险些心肌梗塞,在门口站了半天,给商远发消息道:商总,杨一心跑了,他不想去公司。 -------------------- 555我来二更辣(●''●) 第90章 摆烂失败 杨一心跑了,但是也没跑太远,就是到附近一家安静的清吧,求个清净。 他确实签了合同,但谁说签了就要履约?他偏不。违约就违约,反正违约金也付不起,破罐子破摔罢了。 他想,除非商远把他逮回去威胁断手断脚,或者把他封到水泥罐子里沉河,否则他绝不向这个畜生妥协。 清吧里安静多了,灯光也柔和,更没有庄雨歇那个眼线在旁边盯着。 杨一心要了一杯调酒,喝了两口就觉得没劲。不知道是不是前两天喝得太多,他竟然有点喜欢那种喝到断片的感觉。闭上眼什么都能忘掉,尤其是忘掉商远,等睁开眼,又虚度了一天。 要是未来每一天都能这么过,说不定能醉到死。倒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杨一心把自暴自弃发挥到极致,喝了两杯又忍不住要了瓶烈酒,他好像开始对烈酒上瘾,也逐渐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酗酒,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他不知不觉又喝多了,闭上眼的瞬间意识陷入黑暗,对外界的感知归零,对时间的流逝也一无所知。 第167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逐渐回笼,他被明亮的光刺得睁不开眼,捂着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 等等,床? 杨一心猛然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被面前整整齐齐站着的一群人惊呆了。 这些人个个西装革履,在他面前站成一排,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什么情况?? 杨一心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原来是在沙发上睡着。再环视四周,发现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商远。 艹,怎么在商远办公室里?! “酒醒了?”商远拿着钢笔好像正在批改文件,听见动静抬头看他。 “我怎么在这儿?”杨一心质问。 “你自己来报道的。”商远面不改色地说。 杨一心眼皮一跳,“少放屁。” 商远放下钢笔,“登峰的艺人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杨一心置若罔闻,转开头,给他一个后脑勺。 商远又说:“也不允许酗酒。” 杨一心站起来要走。面前一排西装革履的人忽然前进一步,一齐挡住他的去路。 “这是什么意思?”杨一心问。 商远说:“在里面挑一个助理。” 杨一心额头青筋直跳:“不需要!” 说完他推开挡路的人往外走,意外的是商远并没有出声阻拦,他走到办公室门口还迟疑了一下,随即推门而出。 出了办公室他才知道为什么商远不拦,因为那群西装助理竟然都他妈的跟过来了! 杨一心黑着脸看着这群人,感觉自己活像个黑帮老大。 “你们能不能滚远点?”杨一心问。 回答他的是大片的面无表情和集体沉默。 “庄雨歇呢?”杨一心又问。 依旧没有人回应。 杨一心感觉自己会被气到短寿。 周围的人都望过来,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有人拿起手机想拍照。 此时西装助理中有一人闻风而动,快步走过去用手挡住了手机镜头。 杨一心看着那个助理,随手一指,说:“就他了,他做我的助理。” 其他人这才老实散开,留下杨一心挑中的助理一人。 杨一心问他:“庄雨歇呢?”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庄秘书管不了你,商总让她回去了。” “所以你觉得你能管住我?”杨一心看着他。 他还是那张扑克脸,让人看不出任何心理活动,却狂妄道:“我能。” 听见他说这话,杨一心就知道这兄弟跟商远是一路人,忍不住给他竖了个中指。 纵然不爽,事已至此杨一心只能接受他的存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明。”他说。 “你跟商远很久了吧?”杨一心又问,见他表情略有意外,杨一心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但故意不说自己怎么猜到的,吊着这冰山脸,看他是真冰山还是装冰山。 逼得许明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杨一心挑眉,原来是装的。 “因为你这个装b的样子跟商远简直一模一样。”他说。 许明吃了亏,闭上嘴不说话了。 杨一心痛快了,又问一次那个问题:“你觉得你能管住我?” 这次许明没有毫不犹豫地回答,表情活像被冰块冻住。他已经充分了解到面前这个人的性格,也明白跟他斗嘴是不明智的,最佳选择是不要跟他说话。 杨一心觉得索然无味。他不喜欢刻薄人,也早改掉了骂人的恶习,但是从商远出现后,这些坏脾气全都回来了。他会刁难商远的人,却一不想刁难女人,二不想刁难木头。许明就是这个木头。 许明开车送他回家,杨一心把他堵在门口不让进。他会对庄雨歇心软,但不会对这个人心软。 然而许明也没有坚持,他掏出一串钥匙,转身打开了对面的门。 杨一心:“……” 第二天早上,杨一心正要出门,一开门就见对门也开了。许明还是一身黑西装,一张扑克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早。”许明说:“你去哪?” “喝酒。”杨一心说。 “登峰艺人不能酗酒。” “不酗酒,就是喝。” 杨一心往外走,许明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他到楼下清吧喝酒,喝到第二杯就被许明按住了杯子。 许明说:“不能酗酒。” 杨一心:“这才第二杯,第二杯就算酗酒?” 许明说:“晚上第二杯不算,早上第二杯算。” 杨一心无语,给他竖了个“算你牛”的大拇指,转头去借了根烟,还没叼到嘴里就被夺走了。 许明把烟扔进垃圾桶里,依然是面无表情,机器人一样冷酷道:“也不能抽烟。” “怎么,你们公司的人都是天上的神仙是吧?”杨一心气得想笑,他心烦的时候就爱叼一根,连这点习惯也要被剥夺。 许明不回答,杨一心半恼怒半无奈道:“真想给你一拳。” 过了半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自顾自地说:“这话我也跟商远说过。” 此话一出,许明又忍不住好奇。杨一心看他表情,心里好笑,说:“你的好奇心真的会出卖你的冷酷人设,装就装得严谨一点行不行?” 许明把手底下按住的一杯酒推过去,作为交换的筹码。 第168章 这下杨一心是真的笑了,摇晃着杯子里的酒,冰块“叮叮当当”撞得响,他喝了一口,说:“我高中时候跟商远关系很好,我是寄宿在他家的孤儿,后来成了情侣。” 仅此一句,他就停下来,看着许明说:“轮到你了。” 许明问:“什么?” 杨一心说:“一杯酒还不够收买我的,跟我讲讲吧,既然你跟了商远很久,我也想听听关于商远的故事。互换故事,也算公平吧?” 许明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是在商总做海运生意的时候跟着他的,但是我不是他的心腹,了解的不多。” “庄雨歇了解得更多吗?” “她是晚些时候来的,最开始做海运的时候她不在。” “那你就说说你知道的有限的故事吧。” 许明组织了一下语言,“商总在澜起市做海运生意,开始的时候很困难,有一次被人扣了艘船,连船带货扣了一个多月,听说是被人算计了,公司差点都保不住。” “什么时候的事?”杨一心忍不住问。 “生意起步的时候。” 杨一心沉默了一下,心里难以避免地刺痛。原来商远生意起步就受到这么大的打击。 “轮到你了。”许明说。 杨一心想了想,说:“起初他父亲资助我读书,我跟他在一起上学,同班同桌。但是他跟他父亲关系并不好,所以连带着讨厌我,当然,我也讨厌他。但是慢慢相处下来,我觉得他算个不错的人。直到有一次……” “什么?” “到你了。”杨一心贯会吊人胃口。 许明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也想了想,他对商远所知不多,只知道一些大事件,便说:“还有一次,货船遇到海上风暴,船沉了,死了很多人,我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事情闹得很大,好像赔了很多钱,但还是很多家属到公司楼下围堵。他们说应该是被对家公司落井下石了。” 杨一心追问:“怎么解决的?” 许明摇头,“我不知道,商总那么厉害的人,应该自有办法吧。” 杨一心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许明说:“很早以前,大概也是生意起步的时候。” 杨一心不由得握紧杯子,沉默地看向杯子里的冰块。冰块化了很多,只有小块在面上浮着,像一艘艘漂泊不定的小船。 许明看着他,提醒道:“到你了,还讲吗?” 杨一心说:“直到我发现商远小时候救过我,我开始崇拜他,想要亲近他,发现他身上许多闪光点。后来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他,幸运的是,他也喜欢我。他总是会帮我解决各种难题,学业上有,生活里也有。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那为什么会分开?”许明问。 杨一心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轮到你了。” 许明看着他,忽然问:“你现在还喜欢商总?” 杨一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喝了一口酒。 许明见他一直不答,只好说:“还有一个故事,这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个故事,不过也是别人告诉我的——商总出海的时候遇到了海盗,差点就死在海上。” 杨一心倏然抬头,“海盗……” 他接着说:“做国际海运的,多少都有遇到海盗的风险。那一次据说非常凶险,在海盗岛上的枪战里死了一些人。” 杨一心的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捏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问:“商远受伤了吗?” 许明言简意赅:“受伤了,死里逃生。” 杨一心不敢想,这简单七个字背后藏着怎样的凶险。仅仅是听着这句话,他都觉得心惊胆战。 许明又说:“到你了。” 杨一心有许多故事可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乱如麻。 许久过后他才说:“那时候我以为我会和商远永远在一起,直到我的一位老朋友回来,我欠他太多,还不清,所以我想弥补、想赎罪……我犯了大错,要是那天我没有去找他,要是我再坚定一点……” 许明看着他,发觉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杨一心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许明皱起眉。杨一心的故事还是没讲完,反倒更让人好奇了。 第91章 上网课? 杨一心有点后悔跟许明交换故事,可是他又忍不住想探听商远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商远这畜生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倒让他心里难受了。 他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动摇,就不会遇到车祸,就能一直陪在商远身边,就能分担商远遇到的所有困难。 可是没有如果,这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就是一切错误都无法重来。他没有陪在商远身边,商远也一个人扛过来了,身边还有了新人。 而杨一心甚至没有资格心疼他。 自从许明过来以后,杨一心短暂的酗酒时光就结束了,他很少这么迅速地戒掉什么,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上瘾。 剧组还没有开工的消息,他的脚好全了,闲在家里也无聊。 然而还没闲上两天,这天早上他从睡梦中醒来,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发愣,一转头被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吓得一哆嗦,飞速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不在卧室,而是在一个类似舞蹈房的地方。 第169章 “你醒了。”面前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什么情况,你是谁?”杨一心抱着被子,隐隐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是你的舞蹈老师。”身后传来许明的声音。 杨一心猛地回头看向他,懵着问:“舞蹈老师?等会儿,我怎么过来的?” 许明毫不心虚,“商总给你安排了一部古装新剧,需要你练习体态。考虑到你不会乖乖配合,商总让我直接把你带过来。” 杨一心差点就站起来给他一脚,沉默三秒忍住了打人的冲动,反问:“你就知道我不会配合?” “前车之鉴。”许明说:“我得管住你。” “你妈……”杨一心忍不住爆粗口。 许明盯着他:“门已经被我反锁了,劝你好好上课,不要让商总用更强硬的手段。” 天地良心,杨一心从听了商远的悲惨遭遇后,就几乎没心情再跟商远作对,就算许明不这么干,他也会来上课。 “我没洗脸。”杨一心说。 许明往里面一指,“洗漱用品都给你准备了。” “我穿着睡衣。”杨一心又说 许明往角落里的箱子一指,“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 杨一心给他的万事俱备竖了个大拇指,黑着脸去洗漱。 舞蹈老师是一个男人,身段优美,脸上笑眯眯的,即使杨一心摆一张臭脸,他也毫不介意。 “来,往下压,稍微用点力,酸痛是正常的,拉伸开就好了。”老师说道。 杨一心没学过舞蹈,身体虽然不僵硬,却也不很柔软,腿搭在横木上,腰往下压出一个敷衍的弧度。 老师站在他身后,忽然靠近过来,手掌贴住他的后腰,往下稍稍用力按。 练舞服很薄,杨一心腰上很敏感,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老师仍按着他不放,站在他身后,忽然又伸手按他的膝盖,这动作几乎把他环住,说:“膝盖不要弯曲。” 杨一心转过头看他,说:“老师。” “怎么了?”老师笑眯眯。 杨一心:“虽然你是个男的,我也是个男的,但是我是个gay。” 老师:“没关系,我也是。” 杨一心:“??” 老师依旧笑眯眯,“不要介意,这是我上课的风格,要让我的学员感到亲切并且如沐春风。” 杨一心:“什么意思?” 老师:“办卡吗?” “……” 杨一心随他去了,反正是公司的老师,又都是男的,倒也无所谓。 商远难得这么早到公司来,他的事业重心不在登峰,所以非必要他并不常来公司。 他今天过来是有目的的,庄雨歇知道,他肯定要看看杨一心有没有折腾人。这人就这么奇怪,干着欺负人的事儿,却总想看人家。 果不其然,商远甚至没去办公大楼,而是七拐八弯地进到影业园里的训练大楼。 他走到那间舞蹈室外,透着玻璃门往里看,只见杨一心在练下腰。他当然不会下腰,只下得到一半,老师抱着他的腰,令他向后绷到极限,形成一个极诱人的弧度。 穿着舞蹈服显得他的腰很细,舞蹈老师几乎一臂就揽得住。两人紧贴在一起,老师在笑眯眯地说着什么。 商远的脸瞬间就黑了,想起杨一心说过的一些话,不由得磨了磨后槽牙。 果然是个男的就行,一点都没看错他。 商远黑着脸走了,只是他没有听见老师笑眯眯地在杨一心耳边说的是:“我这么温柔,还不办卡吗?” 杨一心冷酷道:“不办,没钱。” 两人在舞蹈室拉扯了一上午,杨一心腰酸背痛地回家,第二天过来却发现换了一个女老师。 女老师绷着脸,一看就不好惹。杨一心问:“昨天的老师呢?” 她说:“他去带别的课了,从今天开始由我上课。请开始做拉伸吧。”说着,她抽出一根木尺:“我上课很严格,不允许任何偷懒的行为,请你认真练习。” 杨一心眼皮跳了跳,刚压了下腰,木尺就打在后背。第一下倒不疼,过了两秒才感觉细密的麻和痛从被打的地方泛起。说不清是痛还是痒。 女人说:“再说一遍,认真一点。” 杨一心回头看她,考虑该怎么反抗。然而一起身就看见许明身边多出来的两个西装男,这俩长得比许明高得多,一看就战斗力很强。 靠!还有帮凶! 杨一心忍一时风平浪静,咬着牙弯腰压腿。 女老师的优点是没有追着让人办卡,但缺点是不够让人如沐春风,还天天拿个尺子,好像电影里孤儿院常见的刻薄修女,专会打人。 她来之前就听说上课的是个硬茬,所以上课格外严厉。 杨一心寻思自己体态也不算差,还天天被她挑刺,被她嫌弃,心里也多少有点不服,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上课。 几天下来已经把基础的东西练得很不错了,女老师也逐渐改观,不再经常拿个尺子吓唬人,教他一些舞蹈动作,杨一心也学得很快。 师生两人的关系逐渐变好,杨一心也很会搞人际关系,没两天就把女老师哄得没了脾气,吃饭也经常约在一起吃。 这天女老师到商远办公室汇报工作,对杨一心赞不绝口:“他悟性很高,学什么都快,身材样貌底子又好,您可能不知道,他太会哄人了,嘴巴甜的呦!”说着,她脸一红,不知道想到什么,捂着嘴笑了。 第170章 商远越听脸色越差。 我可能不知道,他会哄人,他嘴巴甜? 他最知道杨一心哄起人来嘴有多甜,撒起娇来有多可爱。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竟然有一天被别人炫耀到脸上来。 等女老师走了,商远看向门口的许明,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严厉冷酷的老师?” 许明挠了下头,“她在外面的风评确实是冷酷严厉,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这样了。” 商远头疼,挥了挥手把他赶走了。 第二天早上,杨一心精神奕奕地去上课,舞蹈室里空无一人,他问:“老师呢?今天不上课?” 许明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拿出一台平板电脑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杨一心:“?” 许明:“老师没有时间,从今天开始,你要……上网课。” 杨一心的表情空白了足足十秒,缓过来才说:“商远把我当他妈的猴耍?” 这人就是这么畜生,在杨一心准备洗心革面好好打工的时候,偏不做人地从中作梗。 他是大老板,登峰影业的独裁者,杨一心又不能把他怎样,只有暗戳戳骂上两句,开始上网课。 舞蹈室本来就只有他一个人上课,现在老师也不来了,杨一心一个人无聊得很,中午吃饭的时候摸去员工食堂,见里面热热闹闹的,端着碗就自然地加入聊天大军。 大明星少不了勾心斗角,但他们这些小演员很好相处,杨一心很快就融入他们,时不时还换一桌凑热闹。 他很会察言观色,看见女孩们气色不好的,常常嘘寒问暖,男生遇上麻烦的,也宽慰几句聊表关心。加上长得好看,性格亲切,没几天他就成了员工食堂里的人气王,连打饭的阿姨都被他给混熟了。 然而这样的热闹也很快就迎来终结。 当商远坐到他对面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盯着看了三秒才发觉真的是商远,不是自己因为想他而臆想出的幻像,更不是商远某个流落在外的弟弟。 “盯着我干什么?”商远问。 “长得帅。”杨一心没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 商远冷笑了一下,“难怪都说你嘴甜。” 杨一心放下筷子,说:“商总怎么纡尊降贵到员工食堂来了?” “我不能来?”商远反问。 “没这意思。”杨一心在他面前没有吃饭的胃口,擦了擦嘴,走了。 第二天杨一心再去吃饭,大家都瞅着他说悄悄话。他走过去问:“说我坏话呢?” 有人说:“昨天你一走,商总就走了。” 杨一心挑眉,“他不是过来吃饭的?” “没见他吃饭啊。” 杨一心:“那他干嘛来?” “为了找你吧。” “为了找不痛快还差不多。”杨一心想结束这个话题,然而一抬头,商远竟然又过来了。 其余人噤声的噤声,走的走,杨一心周围两米范围内瞬间变空。 商远一身西装,一看就贵得离谱,不知道从哪个宴会回来,胸口别着金色的胸针,上面一颗红色宝石简直能闪瞎人眼。 总之就是和员工食堂格格不入。 鬼都不信他是来吃饭的。 “你找我有事吗?”杨一心问。 “我是来吃饭的。”商远仍旧这样说。 杨一心怀疑他有病,迅速起身离开。 第三天他再去食堂,食堂里空空如也,除了打饭的阿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商远竟然又他妈的来了! “您还想干嘛?大家现在看见我都要绕着走,还不能让您满意?”杨一心问。 第92章 危险感应 杨一心刚说完,就见几个黑西装助理端着盘子过来,在桌子上布菜。 “不是说了,我是来吃饭的。”商远说。 杨一心一噎,又看见自己手边端过来一个碗,低头一看,碗里是清亮的汤水,泡着绿油油的几块苦瓜。 “这是商总专门让厨房给你准备的,补充营养。”庄雨歇说。 杨一心盯着汤碗里的苦瓜,看见这个色他就没有食欲,说:“难为商总还记得我讨厌苦瓜。” 说完他恨恨地瞪了商远一眼,把勺子扔开,端着汤碗一饮而尽。苦瓜的苦与清香在嘴里蔓延,他用力嚼着苦瓜片,好像咬的是商远。 商远忽然问:“为什么这么听话?” 杨一心把苦瓜吞了,用卫生纸擦了擦嘴,说:“我不喝,你不会让人按着我灌?为什么听话,你也好意思问。” 商远不说话了,只是探究地看着他。 “对了,你能不能把尺子姐调回来,我不想上网课了。”杨一心又说。 “尺子姐?”商远问。 “就是那个女老师,天天拿个尺子盯着我,要不是我跟她把关系混好了,天天都得被抽。”杨一心说:“或者办卡哥回来也行,总比上网课好。” 商远:“……办卡哥?” 杨一心:“对啊,每天在我耳朵边上说,让我办卡。烦人是烦人了点,业务能力还挺好。” 商远双手抱胸,表情是一言难尽。 原来男老师跟他说悄悄话,是在让他办卡,原来他讨好女老师是为了少挨点打。 他沉默良久,惜字如金地说:“可以。” 末了,桌上的菜动都没动就准备走。 第171章 杨一心见他要走,也站起来说:“等一下,商……商总。” 商远脚步一顿。听着杨一心一口一个商总,他轻轻蹙眉,嘴巴抿成一个不悦的弧度。 然而这次杨一心并没有阴阳怪气,反而非常正经地说:“我现在是登峰的艺人,以后也不想跟你吵架了。我会做好本职工作,所以……” “所以?”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不想再解释什么。你也已经达成你的目的,要是能不再找我麻烦,我会听公司安排,好好工作的。所以……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这些话听起来是请求和好的意思,再一细品,又好像想把自己和商远的关系撇干净,把过往的感情抹除掉,从此你是我老板,我是打工人,双方互不干涉,各自安好。 商远没有回应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抬脚离开。 杨一心看着他的背影,摸不准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不过既然没有说话,大约是默认了吧。 他摇摇头,不再揣测商远的想法,忽然一杯加冰的橙汁放到他面前,庄雨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来的,说:“知道你讨厌苦瓜,喝点甜的。” “谢谢。”杨一心喝了一口,清甜的橙汁瞬间让味蕾复苏,让他从苦瓜的怪味里复活过来。 庄雨歇笑着说:“不客气,是商总让我送来的。” 杨一心一愣。 他喜欢喝橙汁,一年四季都爱加冰,但是冬天里商远总不让他喝冰的,他就不喝。 原来这个习惯,商远也还记得。 杨一心看着窗外的暖阳,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橙汁越冰越甜,他却觉得有一点酸。 “对了,那个……”庄雨歇犹豫了一下,问:“最近敏之姐怎么样?” 杨一心摇摇头,“太久没联系了,我有她的电话,你要吗?” 庄雨歇急忙点头,记了电话后,她又说:“还有一件事,三影剧团的团员被封杀的事情,确实不是商总做的。” “不是……商远?” “嗯,是徐缓借着商总的名义干的,他已经受到教训,事情也解决了。”庄雨歇说:“你可以问问大家,顺利的话,应该有不少人进剧组开始拍戏了。” 等庄雨歇走后,杨一心给剧团里的朋友发消息,果然都找到了新工作。 他呆坐许久,连许明都等不住了,问:“你还要坐多久?” 杨一心这才站起来往外走,走到半道上突然停下,露出懊恼的神情。 “怎么了?”许明又问。 “有商远电话吗?”杨一心说:“算了……你手机借我一下。” 拿过许明的手机,他翻到商远的电话,开始编辑短信: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编辑到一半又删掉,又重新输入:商总,我是杨一心,对不起…… 他手指一顿,又全部删掉。 杨一心一个头两个大,当初跑到办公室骂人有多狠,现在就有多懊悔。他想道歉,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好先把商远的电话存过来,再慢慢思考措辞。 杨一心思考了很久,又觉得懊悔又觉得生气。 要不是徐缓搞小动作,他也不会误会商远,不会把商远一通骂,更不会一时冲动把自己卖身进登峰。 想到徐缓这个名字,他就气得牙痒痒。可这人偏偏是商远的人。这两天剧组复工,虽然还没有杨一心的事,但是徐缓已经顺利回到剧组开始拍戏,所以说是教训过,大概也就是小惩大诫,商远总归是舍不得的。 杨一心的心里也冒着酸气,可他又能拿徐缓怎么样呢?许明讲述过的,商远惊心动魄的许多年,大约都是徐缓陪着过来的。他在商远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就算杨一心再怎么羡慕,也羡慕不来。 杨一心想了大半天,最终发了一条中规中矩的短信:商总,我是杨一心。那天不应该去你办公室骂你,误会你了,对不起。 发完后过了一会儿,又加了一条:不过你都操回来了,四舍五入也算两清了吧。 商远始终没回他的消息。杨一心守着手机盯了两天,最后删掉了那两条信息记录。 那天后,杨一心被那扯淡的网课折磨了几天,终于来了一个正常老师。他依旧是每天去上课,但再也没见过商远。 他一边上课,一边回到剧组开始拍戏。 再见徐缓,与上次有了很大改变,演技有了质的提升,戏里戏外竟然都能保持状态。 杨一心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表情就觉得很不舒服。徐缓似乎有些太带入角色的情绪了,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迟波可是个变态杀人狂。 休息时杨一心正在看剧本,背后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他全然没有察觉。直到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那透过衣料的冰凉触感吓了他一跳。他猛地回头,看见徐缓靠在自己旁边,那眼神让他一瞬心惊。 “干什么?”杨一心本能地感到危险,站起来和他拉开距离,手指捏紧了剧本。 徐缓脸上的妆还没卸,眼底涂得乌青,更显得眼神不善,他说:“听说你在登峰过得很好,远哥还陪你吃饭?” 杨一心皱眉,不知道他是不是入戏太深,还没有拎清情绪,依然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回答道:“都是谣言,我跟他很久没联系了。” 徐缓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谣言,希望如此。” 第172章 杨一心也有话要说:“徐缓,我知道你讨厌我,想针对我你就冲着我来,别再动我的剧团。” “剧团?哪来的剧团?你的剧团不是解散了吗?”徐缓摊手,恶劣地笑。 杨一心看着他的笑容,忽然感到反胃不已。太像了,这种恶劣的样子太像他以前的样子了。 徐缓又说:“别说我动了你的剧团,哪怕是动了你,远哥也会帮我兜底,你什么也不是。不想死就老实一点,别总在我面前晃。” 他目光阴冷,像吐着信子的毒舌,进入攻击状态。 放在以前,杨一心并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但面对现在的徐缓,他不得不正视他说的话。 回去后他向许明打听徐缓的背景,许明说:“他跟商总之前就在跟跑海运,后来跟着商总又跑了几年。” 杨一心又问:“他惹过事吗?那种杀人放火级别的。” 许明说:“没听说过,但是你最好别招惹他。” “怎么说?” “听说捅刀子连眼都不会眨,当然,只是听说。” “明着捅还是暗着捅?” 许明:“怎么的?” 杨一心:“明着捅我就捅明着回去,暗着捅,我就先下手为强。” “……”许明完全相信他会说到做到,就劝道:“商总管着他,他不会捅你刀子的。” “你确定?” “我确定。” 话虽如此,杨一心还是多长了个心眼,防范徐缓的明枪暗箭。 徐缓也没有辜负他的严防死守,当杨一心第一次从盒饭里吃到一块碎玻璃,他就知道徐缓要开始作了。 他夹起这块透明色的碎玻璃,找到场务反应问题,场务当即找订饭的商家,退了款。解决问题的程序非常合理,商家背全锅。 然后第二天,菜里的玻璃碴子变成了棕色。 这次杨一心没有再找场务,他把盒饭扔了,出去自费吃饭。 有一次他喝过的水再准备打开,一瞬间看见瓶盖盖歪了,沉默了一下,问许明:“助理先生,你看见有人动我的水了吗?” 许明摇头:“没有。” 杨一心把水瓶扔进垃圾桶,说:“希望你下次能看见。” 自这次之后,他开一瓶水绝不喝第二次。 他没有证据证明这些是徐缓干的,于是让许明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并且随时随地拿着他的随身物品,不给别人搞小动作的机会。 玻璃虽小,也能要命。杨一心跟许明提起这些事,讲了自己的怀疑。然而许明似乎对商远的威信很有把握,坚信徐缓不敢背着商远做小动作。 杨一心称他为木头脑袋。 第93章 难以冷静 这些小动作虽然被杨一心一一防住,但也让他觉得很烦。他找了个机会跟徐缓开诚布公地说:“我早八百年就跟商远分了,你能不能别找事?” 而徐缓摊开双手,恶劣地笑着说:“找什么事?我什么也没干。” 徐缓自然不会承认这些事是他干的,杨一心也不白费口舌,准备直接找商远。他手底下的艺人,他总该负责。 然而发出的信息次次都石沉大海,找庄雨歇,她也总是为难地说:“商总最近很忙,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杨一心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庄雨歇说:“这我也不确定,但他的日程每天都是满的。” 杨一心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那你帮我带个话吧,让他管好徐缓,别让徐缓再针对我做那些小动作。” “嗯,好,我找个机会跟他说。”庄雨歇挂完电话,看向餐厅隔间里的两个人。 巧的是徐缓正好就在这里,在陪商远吃饭。严谨地说,是徐缓自己找过来的。 一套雅致的白鹤屏风隔断内外,透过玻璃墙足以俯瞰半个澜起市,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屋子角落里的茶台上。 商远背对着光线而坐,面前的方桌上菜色丰富,却一筷子都没动。 徐缓坐在他旁边,有些讨好地说:“远哥,我已经反省过了,也知道错了。你别晾着我行不行?” 商远说:“你知道我最讨厌哪种人。” 徐缓说:“远哥,我发誓我不会再犯。” 商远却并不给面子,饭都不吃了,站起来就准备离开。 徐缓急急抓住他的袖子,脱口而出道:“商远!” 商远脚步一顿,回头见他脸上的讨好中露出一丝狡黠,接着说:“我错了,原谅我,行吗?” 阳光在他脸上落下暖色,而他眨眨眼,眼中好像盛着坏主意,像一个随时准备作乱的小狐狸。 商远看着他有些发愣,这一瞬间他甚至错以为面前的是杨一心——曾经的杨一心,他爱过的那个小狐狸。 原本徐缓只是长得跟杨一心有几分相似,自从第一次认错后,商远再也没有弄混过他们。可是现在,他恍惚间几乎认不出面前到底是谁。 “远哥……商远?”徐缓见他这种反应,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原谅我,好吗?” 商远看了他很久,忽然俯身下去,把他笼罩在自己与椅子之间,深深凝视着他的双眼,问:“你真的不会再犯吗?” “绝对不会。”徐缓心跳不止,甚至竖起三根手指来,“我发誓。” 商远慢慢地笑了,笑容虽转瞬即逝,却一刹那洗去满身阴霾,好像穿透阴云的一束阳光,让徐缓看呆了。 第173章 “记住你说的话,别再犯同样的错误。”商远重新坐下,这次拿起了筷子。 徐缓看着他,发现他虽然恢复冰冷的样子,却与之前的阴沉截然不同。于是靠过去低声问:“商远,我以后这样叫你,可以吗?” 商远道:“随意。” 徐缓笑起来,亲昵地又叫了一声:“商远。” “嗯。” “商远。” “吃饭。” 对于徐缓来说,这种相处模式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突破。他醍醐灌顶,搞懂了商远喜欢的样子。 吃完饭,商远让人送徐缓回去,临走时徐缓问:“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你总是敷衍我。” 这次商远没有敷衍他,说:“这周五我回上宣,到时候去看你。在剧组好好演戏,别再跑这么远来找我。” “你不想让我找你吗?”徐缓慌忙问。 “不是。”商远安抚道:“最近公司里有人不安分,就怕会对你动手。” “你担心我。” 商远叹了口气,“别给我惹麻烦。” 那就是担心的意思。徐缓笑意难掩。 等送走了徐缓,庄雨歇才过来说:“商总,杨一心那边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 没等庄雨歇说具体,商远就说:“我知道。” 她接着问:“那怎么处理?” 商远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觉得徐缓像不像那个时候的杨一心?” 庄雨歇刚才没有特别注意徐缓,因此摇摇头,“他们两个终究是不同的人,除了脸,我看不出还有哪里像。” 商远陷入沉思,像是认同她的说法,但并不完全认同。 见他一直沉默,庄雨歇又试探道:“那杨一心那边……” 他冷淡道:“让许明多留意吧。” 庄雨歇见他态度这么冷淡,过了一会儿忍不住追问道:“商总……商远,你现在更喜欢徐缓吗?” “何以见得?”商远反问。 “我有这种感觉,感觉你更喜欢徐缓一些。” 商远不置可否,庄雨歇也没好再追。但她感觉商远的沉默就是默认,他大概在徐缓身上找到了他爱过的影子。徐缓既像18岁的杨一心,又听话,眼里心里全是商远。 而相比之下,28岁的杨一心尖锐得像一把刀,身上充满欺骗和背叛,又早已褪去18岁的青涩,变成了商远不认识的样子。 商远会选择徐缓,倒也不令人意外。 杨一心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商远,只有许明干巴巴的一句:“商总让我保护好你。”证明商远没有忘记自己手底下还有一个艺人。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联系。 杨一心被徐缓的明枪暗箭搞得身心俱疲。过了一段时间徐缓忽然就消停下来,在片场不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见了杨一心甚至还主动打招呼。 “昨天跟商远出去吃饭了,他送给我的礼物,好看吗?”徐缓找上门来,亮出手表给杨一心看,刻意地炫耀。 “哦。”杨一心面不改色道:“知道你们感情好,不必炫耀,别找我麻烦就行。” 徐缓见他不为所动,又说:“今年拍完这部戏,等到夏末秋初的时候,他说要带我回g市。他家有一个度假园呢,你去过吗?” 杨一心转身要走,徐缓竟跟在后面,接着说:“我去过那里,乡下风景真好看啊,有油菜花田,路边的金银花好香,好多蜻蜓就在眼前飞来飞去,田野里还有青蛙叫唤个不停。日落的时候景色特别美,连云都是橘黄色的,我真想一直住在那里。” 随着徐缓的喋喋不休,杨一心的脸色渐渐冰冷,他也无意维持表面客气,停下来说:“你要是想住,建议你马上归隐田园,住一辈子也跟我没关系。我还是喜欢都市生活,住不惯那种小地方。” 说完,他反手关上更衣室的门,把徐缓关在外面。 徐缓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恶劣地敲了敲门,吹了个口哨,扬长而去。 杨一心沉默地站在屋里,拳头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握紧,最后深吸一口气,在屋里翻翻找找,摸了不知道谁的烟出来,叼在嘴里点燃,倚在墙角缓缓蹲下。 只有失败者才会蹲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抽烟。杨一心想,自己确实是个失败者。面对徐缓的炫耀,自己竟然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有自欺欺人的一句“住不惯那种小地方”,一看就是逞强。 看吧,连徐缓都不信,还在门外嘲笑他。 他一贯爱叼根烟,使自己冷静,而这次却不怎么管用。 原来商远带着别人去完成了他们年少时候的诺言。想到这一点,杨一心就莫名难过。 商远既然有了喜欢的人,足以替代他的人,为什么现在还要过来招惹?为什么还要把他绑在登峰?如果这是一场持之以恒的报复,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烟灰落在手背上,烫得杨一心瑟缩了一下。他不觉得很痛,好像有什么比这一小块烫伤更痛,仿佛挨了钝刀子一样倍感折磨。 他被徐缓取代,他与商远的感情会被取代,那些令他心驰神往的回忆最终也将被取代。 他什么都没有了。 杨一心在角落里蹲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抽完了一整盒烟,最后往烟盒里塞了两百块钱放回去。 他想,如果遗忘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自己就需要时间学会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对别人的美好视而不见。这样,哪怕生活在黑暗里也过得下去。得过且过罢了。 第174章 在与商远失去联络后,杨一心很快又要失去另一个朋友。说“失去”也许并不恰当,但与“失去”也差不了多少。 冉飞星找上门的时候,喝的醉醺醺的。杨一心下班才发现门口倒了一个醉汉。 许明正想把他拖开,扔到别的地方,杨一心及时阻止,并且跟许明一起把他拖进屋里。 许明颇有不满,说:“登峰的艺人不允许自己搞绯闻。” 杨一心把冉飞星放到沙发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我们把一个酒鬼拖进家里,一般来说,会被认为要杀人灭口或者进行强哔——,而不是我把他拖进来谈恋爱。” 许明问:“你认识他?” 杨一心说:“他叫冉飞星。” 许明立刻站起来,准备把沙发上的人再扔出去,被杨一心再次拦住。 “你干什么?”杨一心问。 “他不能进你家。”许明说。 “为什么?” “因为他是冉飞星。” “冉飞星又怎么了?” “商总不让他进。” “但这是我家。” “你是登峰的艺人。” 杨一心冷哼一声,“我是登峰的艺人,又不是商远的所有物,凭什么不让我的朋友进我家?我倒是有权利让你现在就出去,或者我报警请你出去。” 许明看了看冉飞星,又看了看杨一心,“你们只是朋友?” 杨一心气得想笑,“你管我。我单身,谈恋爱又怎么了?哪怕我跟他睡一觉,你也管不着吧?” 话音刚落,沙发上伸起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一个沙哑的声音道:“真的吗?你愿意吗?” 杨一心:“……” -------------------- 刮台风了,二更吧 第94章 有没有心 冉飞星睡眼迷蒙,眼中布满红血丝,眼底乌青深重,看起来像几天没睡,声音也沙哑得厉害。 他紧紧拉着杨一心,追问:“真的吗?我们出国好不好?我带你走。” “我只是开玩笑。”杨一心扯了他两下,没有扯开。许明见状想上前拉人,杨一心怕他伤人,便挡了他一下,低头又对冉飞星道:“你松开,我给你倒杯水吧。” 冉飞星迟疑许久才慢慢松手。等杨一心去倒水时,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头痛欲裂地揉着太阳穴,已然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找过来的,大概是喝断片了,给司机报了杨一心家的地址。 喝完水,他嗓子舒服多了,有了力气质问旁边的许明:“你谁?什么场合,还穿一身乌漆嘛黑的。” 许明道:“我是杨一心的助理。” 话音刚落,冉飞星凝神看着他,突然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一把揪住许明的衣领,沉着脸说:“你是商远的人是吧?!给我滚出去!” 许明也不怵,昂着头道:“要出去的人是你,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你算个什么东西,商远的狗!”冉飞星抬起拳头想打人。 杨一心迅速扯开两人,插在中间不让他们再接触,说:“要打架就出去打,两个人都滚出去!” 冉飞星咬牙道:“我要问问你,杨一心,你为什么跟商远签约?还是二十年?!当初我给你最好的待遇、最好的资源,你都不愿意来我这里,为什么?商远到底有什么好的?!” “跟待遇没有关系。”杨一心把许明推远,转头稳住冉飞星,“我去登峰跟商远好不好没有关系。” “那是为什么?你还喜欢商远?”冉飞星逼近他。 许明见他们离得太近,不满地说:“冉先生,请你离他远点,不要一直有肢体接触,他是登峰的艺人,可不是飞星娱乐的。” 冉飞星瞪过去,满眼戾气,活像要杀人。 “你闭嘴!”杨一心低声呵斥一声,指着阳台对许明说:“那边去,我跟冉飞星有话说。” 许明很是不满,犹豫片刻还是去了阳台,透着玻璃门紧盯着屋里的人,生怕冉飞星又动手动脚。 屋里清净了,冉飞星又追问道:“你什么时候签到登峰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多少年了,你难道还喜欢他?!” “你冷静一点,坐下。”杨一心说:“我只是觉得登峰合适,并没有其他原因。” 杨一心没有说实话,以冉飞星这个状态,如果他说自己是被商远逼迫,恐怕他马上就会跟商远打上一架,然后第二天就会上各种新闻。 冉飞星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颓败地笑了一下,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哑声道:“杨一心,这么多年了,我难道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商远?你到底有没有心?” 杨一心觉得荒唐,心中也升起一股无名火。冉飞星和商远,一个问他有没有心,一个问他有几颗心。可他扪心自问,从没对不起他们任何人。 两人沉默良久,冉飞星又说:“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去哪?”杨一心问。 “飞星娱乐破产清算,我被逼着回家结婚。”冉飞星看着他,眼里还燃着一星微渺的希望,说:“我还有一笔钱,够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遥远的小国家生活。你不是想过清净的生活吗?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走吧,去过你想要的生活。荷兰、挪威、芬兰,哪里都行!” 他希冀地望着杨一心,越说越激动,最后抓住了他的手。 冉飞星的手很热,也可能是杨一心的手太凉了,就如同他现在冷淡的态度,瞬间就浇熄了冉飞星的热情。 第175章 “我不想跟你走,更不会过躲躲藏藏的生活。”杨一心抽回手,“你要是非要逃婚,我只能作为朋友给你提供帮助。” 冉飞星无比失望,手中空落落的,唯一让他感到踏实的存在,最终也没有抓住。 他想,也许自己用尽心思也永远无法打动他,更永远无法得到他。如果杨一心最终会属于别人,那自己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回冉家,做一个傀儡继承人。 “我要是回去了……”冉飞星话音微顿,接着说:“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 杨一心看着他,张了张嘴,最后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冉飞星是他最好的朋友,也许没有之一。不是每个朋友都能长久,他从年少时认识冉飞星,至今有十多年了。 在他车祸后,人生的至暗时光里,是冉飞星陪着他度过许多个日月。当他为了回国见商远,超负荷复健,痛得手脚发抖的时候,是冉飞星从后面支撑住他。当他吃那些药,苦得想吐的时候,是冉飞星一手拿着水一手拿着糖,蹲在轮椅前哄他。 他回国时,冉飞星寸步不离地陪着回来,他找工作时,飞星娱乐拔地而起,冉飞星送来了签约合同。 他甚至搞不懂,为什么冉飞星这么执着于自己。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冉飞星一次又一次地追过来。 可是他明明害死了叶阿姨,害惨了冉飞星。凭什么被冉飞星这样喜欢?又怎么配得上这种执着? 冉飞星走了,这一走也许真的永远不能再见。杨一心没有追出去,只是坐在屋里抽烟,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想,以后永远也不会有人喝醉了倒在自己的门口,也不会有人赖在沙发上借宿。邮箱里不会再出现飞星娱乐的邀请函,冉飞星不会再去片场探班。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当那些无处不在的东西——哪怕是骚扰,突然从生活中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忽然感到非常孤独。 他甚至会想,要是自己喜欢冉飞星,是不是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他抽到第二包烟的时候,许明终于忍不住破门而入,被烟味呛了一个踉跄,捏着鼻子说:“登峰的艺人禁止吸烟。” 杨一心当即点燃一支,挑衅地把烟雾吹上天花板。 许明冲进房间,抢走他的烟按熄,又搜刮走剩下的。他把窗户打开通风,等味道散了一些,忍不住问:“你喜欢冉飞星吗?” “何以见得?”杨一心靠在床边问。 “那你抽这么多烟干什么?”许明问。 杨一心看着他,勾了下嘴角,说:“你没有故事跟我换了,我不告诉你。” “你……” “我什么?” 许明一噎,气哽半晌,问:“你不想知道商总最近的动向吗?” 杨一心眯起眼睛,“你该不会想当双面间谍吧?” “无伤大雅的一些日程罢了,想听吗?”许明也把握了一次主动权,放出鱼饵。 杨一心耸耸肩,“那我也只能回答你一些无伤大雅的答案。” 许明说:“没有关系,这样的交换也相对平等。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冉飞星了吗?” 杨一心说:“不喜欢,只是朋友。现在到你了。” 许明说:“商总前段时间回上宣市一趟,专门来陪徐缓吃饭。” “……”杨一心突然就不是很想听了。 “怎么了?” “没什么,我饿了,出去吃饭吧。” 那天冉飞星走后,杨一心就跟他失去了联系。飞星娱乐在被爆出各种艺人的丑闻后,终于坚持不住,一夜倒台,这个在娱乐圈里名声显赫的品牌就这样彻底消失。冉飞星也跟着彻底消失。 随之取代的,是登峰影业旗下的子公司——登峰娱乐,如果有人仔细对比,就会发现登峰娱乐几乎就是飞星娱乐的翻版,艺人和经纪人几乎都是从飞星娱乐挖来的。 然而杨一心很少关注八卦,一心只想好好上班。有戏就去拍戏,没有戏就去上课。他一刻都闲不下来,一旦闲下来,他就会想到许多不该想的事情,回忆许多痛苦的回忆。 他尝试着去打探冉飞星的现状,却没有门路。冉家在国外落地生根,做的都是些不干不净的生意,很少会上新闻,更不会透露出家族内部的消息。因此冉飞星要结婚的消息并不会见报。 杨一心多少有点担心冉飞星,他知道他在冉家过得不如意,冉家多有明争暗斗,冉飞星要想坐稳继承人的位置,恐怕要付出很多代价。 更何况冉飞星也提过,冉家混黑,做的许多事情令人心惊胆战。他这一回去,也许真的会面临一些生命危险。 杨一心偶尔想到最后见面的那次,自己态度过于冷漠,也有一丝后悔。但他相信,只要冉飞星活着,总有再见面的机会。 好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冉飞星终于有了消息,他将要订婚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杨一心正在《梦》的片场,正好收工时看见这条消息,他心中五味杂陈。高兴的是冉飞星还好好活着,感叹的是冉飞星终究没能摆脱家族的控制。 “冉飞星要结婚了,难过吗?”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 杨一心就算不回头,也能听得出是商远。他关上手机,回头看向商远,客客气气地说:“不难过。商总放心,我不会把自己卷进绯闻里,给公司制造麻烦。” 第176章 商远目光深沉,似在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又来接徐缓了?他在更衣室呢,你应该知道在哪。”说完,杨一心转头就走。 反正商远不是第一天来接徐缓,杨一心早就习惯了看他们并肩而行。他做不到心里不在意,但他可以选择不看他们。 谁知商远突然拉住他的胳膊,问了一句让杨一心极其意外的话:“你真的出车祸了吗?” 杨一心抿了抿嘴唇,微微皱起眉头,说:“你又不信我,何必再问。” 商远始终凝视着他,许久后才慢慢放开手,将他放走了。 庄雨歇从旁边走过来,低声道:“许明试探了两次,你看……可信吗?” 商远没有回答,只问道:“车祸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还没有查到。”庄雨歇摇摇头。 第95章 模仿 剧组停了几天,原因是徐缓要跟着商远去法国看一场秀。男主角跟着投资人走了,大家也无话可说。租用的场地要还,安装的临时设施全部拆除,很费了一番功夫,大家免不得抱怨几句。 然而商远考虑得很周到,给了大家一大笔辛苦费,替徐缓把人际关系稳住了。 刚开始杨一心并不知道这些,只知道剧组又要放假,后来卡上突然到账一笔钱,问了才知道是商远给的——替徐缓给的。 他看着转账记录,心里泛着酸,嘴里泛着苦,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最后在网上找了个希望工程,把钱给捐了。反正只要不在自己卡里,在哪都行。 商远和徐缓在秀场的照片也上了娱乐新闻,徐缓是新秀演员,自然不会被特别关注,大家关注的是商远这个登峰影业的幕后老板——年轻、帅气、多金、气度不凡,又半只脚踏进娱乐圈里,不知是多少小演员梦寐以求的对象。 于是很多人开始调查商远身边的徐缓,不查不知,一查竟发现他跟了商远很多年,甚至传言登峰影业都是为他成立的,商远更为他量身打造了一部电影。这样的专宠,令多少人艳羡不已。 在那场大秀以后,商远更是高调地带着徐缓参加一场拍卖会,为他拍下一幅名画。其后还一同出席奢侈品发布会晚宴,豪掷千金。 看见新闻的时候,杨一心正在路边跟顾有光吃烤串,手机一下没拿住,摔出去到马路上被疾驰而过的车给碾了,拿回来的时候碎得不成样子。 “最近真够水逆的。”杨一心感叹了一句,把手机扔在桌上。 “活该。”顾有光喝了一口啤酒,没好气道。 杨一心苦笑,“顾哥,你别再生气了。敏之姐都不想见我了,我怎么办?” 顾有光说:“还好意思问,我有没有说过,就算剧团没了也不要你牺牲,你怎么敢一声不吭地去跟登峰签约的?别说于敏之,我都不想见你!” 杨一心老实道:“顾哥……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话说起来也是巧,杨一心本来一直瞒着的,谁知道庄雨歇最近跟于敏之走得近,一来二去,被于敏之把话套出来了。 于敏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打电话来把杨一心骂了一顿,连带着把庄雨歇也拉黑了,说他们是一伙的,眼不见为净。 顾有光也气得不轻,但终究更稳重,发完脾气,叹了口气道:“既然已经签了,也没什么办法了。你在登峰过得怎么样?最近商远可是风头正盛,身边带了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孩子。你跟他,现在到底……” 顾有光探究地看着他的神色。 “你别担心,日子照常过呢。”杨一心转移话题道,“酒我就不喝了,后面那个跟屁虫是个人形监控,不让我喝酒。” 顾有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许明,“那是你的助理?” “对,助理跟个嬷嬷似的,管得极其宽。” “他监视你?” “嗯。” 顾有光的神色渐沉,“商远想控制你,是吗?一心,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想过出路?二十年的合同,有没有想过该怎么摆脱?” 杨一心不甚在意地说:“反正我孑然一身,等我不想干了就逃跑,违约金我是还不上了,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保准天涯海角,让商远永远都找不到我。” “你呀……”顾有光失笑。 话虽如此,杨一心却并不准备逃跑。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孑然一身,他还有顾有光这些朋友,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他也不想做一个懦夫。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即便离得远,许明也能监听到他们的谈话,并且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传递给了远在外国的商远。 商远挂了电话,目光深沉地望着远处的地标性铁塔。天空中阴云密布,天光昏暗。宴会厅里觥筹交错,人们言笑晏晏,而商远站在窗边,与这种和乐的景象格格不入。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徐缓在与一位法国画家聊天,他并不会法语,所以庄雨歇陪在旁边翻译,也算聊得愉快。 正如之前商远把庄雨歇安插在杨一心身边那样,这一次,他也将自己最得力的女秘书放在徐缓身边,只要他不在,永远是庄雨歇陪着徐缓。可见他对于徐缓的重视。 等徐缓聊完了,商远这才缓步走来,他已经收拾好心情,穿着铅灰色的西装,领带上是早晨徐缓给他戴的领带夹,看起来风度翩翩。 他走到徐缓身边,低声道:“走吗?想玩就再玩会儿。” 第177章 徐缓抬眸,双眸清亮,贴近商远身侧问:“去哪?” 不等商远回答,徐缓又说:“不玩了,跟你走,去哪我都跟着你。” 商远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徐缓连说话都越来越像杨一心,这么乖巧又撩人。 “商远?”见他发愣,徐缓挽住他的手臂又喊了一声。 “走吧,带你换个地方吃饭。”商远露出一丝笑意,任由他挽着自己,两人并肩往外走。 晚上回到酒店,徐缓洗完澡,穿着浴袍敲开了商远的房门。 “怎么了?”商远问。 “我想和你一起睡。”徐缓脸上带着一点谨慎和讨好,小声说道。 他仰着头,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水滴从发尖滑落,顺着脖子隐没进浴衣的领口。商远眸色渐暗,错开一个身位让他进屋。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商远说着就拿出吹风机。 徐缓坐到桌前,见商远的电脑开着,屏幕上打开了一份合同,看样子正在工作。商远没有避讳他,他看了两眼合同,说:“这个能关吗?我想玩游戏。” “关吧。”商远说着,站到他身后,插上吹风机开始给他吹头发。 手指插进发尖,暖风吹过,发丝上的水分逐渐蒸发,指尖的触感也慢慢变得蓬松柔软。商远莫名想到,这样柔软蓬松的头发,要是不好好打理,吹完大概会毛毛躁躁的。 徐缓并未察觉商远怀念的神色,他打开网页,翻了翻,最终选择了一款经典网页游戏——森林冰火人。 “商远,陪我玩吧?”他仰起头,用脑袋蹭商远的手心。 商远看了他一眼,坐到他的旁边,盯着电脑上复古的经典界面,手放上了键盘。 “我可厉害了,我来控制火哥哥,你是冰妹妹。”徐缓控制着火人上蹿下跳,围着冰人转来转去,像在示好。 商远手指微动,冰人也动起来。 “等一下,让我先过去,我去推那个开关……哎?怎么打开的,你这样也可以?”徐缓慢慢靠近商远,手肘相碰,他转头问:“你好厉害,以前玩过?” “看别人玩的。”商远控制着小冰人跳过水洼,进到下一关的门里。 “看谁?”徐缓又问。 商远没有回答,徐缓更靠近一点,不依不饶地追问:“谁嘛?” 他靠得极近,近到商远一扭头就能亲到他。而商远也确实这样做了。 他低下头吻住他,手指离开键盘,捏住了他的后脖子,以绝对的控制不允许他后退。 徐缓顺势攀上他的脖子,爬上他的腿。接吻的间隙,动情地小声喊道:“商远。” 商远托着他站起来,转身压进柔软的床铺内…… 后半夜,徐缓悄悄从商远房间离开,回到自己房间里。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不多时就打通了。 徐缓调侃道:“这么快就接了,该不会专门在等我电话吧?” 对面的男人并不搭茬,只问:“怎么样了?” 徐缓说:“商远现在很喜欢我,一切顺利。” 男人又问:“答应我的东西呢?什么时候能弄到?” 徐缓站在镜子前,手指擦过脖子上的吻痕,让那一块红色变得更加艳丽,说:“我反悔了。既然商远喜欢我,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跟你合作?他的所有东西迟早都会和我共享。” “你要过河拆桥?”男人问。 “那又怎样?”徐缓反问。 过了几秒,男人又说:“别忘了是谁帮你调查杨一心的过去,学得再像,你也是个冒牌货!” “闭嘴!”徐缓也有些恼怒。 男人冷笑一声,“据我所知,商远这个人睚眦必报,对叛徒一向是雷霆手段,不留活路。你说,要是他知道你背叛他,还会继续留着你吗?” 徐缓冷声道:“我跟商远的感情,不是你能想象的,更别想挑拨。” “要不是模仿杨一心,商远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况且真正的杨一心还在他身边,我劝你有自知之明。”男人说:“好好跟我合作,我拿到想要的就会放你一马,否则就等着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吧。别忘了,在当初的协议里,你受益可不少。” 说完,男人就挂了电话。 徐缓暗骂了一声,把手机扔在梳妆台上。 当初杨一心签进登峰,他眼看着商远越来越关注杨一心,不加制止,必然有旧情复燃的可能。他感到非常恐惧,心中时常计划着要怎么对付杨一心,却始终不敢做太大的动作。 直到这个男人找上门来,徐缓不知道他的名字,男人自称是被商远整垮的一家海运公司的老板,现在想要东山再起,抢商远一桩生意。 徐缓起初不以为意,直到这个男人调查到商远和杨一心的旧情,为他带来了有关杨一心的信息,他才开始正视此人。 按照他们的合作,男人继续帮他调查杨一心,他利用这些信息模仿杨一心,让商远爱上自己。同时他也要为男人拿到商远公司的机密,帮助他抢走商远正经手的一笔大生意,所获利益,徐缓还能得三成。那可是一笔巨款。 现在徐缓想过河拆桥,恐怕也难以摆脱男人的要挟。 他靠在桌边,神色焦虑地啃着手指甲。当初答应这个合作,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现在竟骑虎难下。要说也是因为心里不安,想着万一被商远抛弃,拿着那三成的钱,也够玩一辈子的了。诱惑实在很大。 第178章 但现在再一想,要是把商远的生意搅黄,以商远的头脑,必然猜到有内鬼,万一查到自己头上来,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可是不把机密信息透露给男人,男人就会揭发他,到时候也全都完了。 这样算来,似乎怎么走都是险路。 徐缓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为自己愚蠢的决定后悔不已。 抛弃了他,商远还有杨一心,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徐缓思来想去,觉得破局的方法,还是得杨一心去死。等他成了唯一的存在,商远再怎么生气,都绝对舍不得抛弃他。 可是,现在身边都是商远的人,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到底该怎么下手? -------------------- 宝贝们别急啊,be是不可能be的 让子弹飞一会儿嗷 (╥﹏╥)55555 第96章 错过的时间 挂断和徐缓的电话,冉飞星转身看向书桌后的人,说:“爸,这件事我可以自己处理,商远吞走的东西,我一定让他吐出来,还要付出更多代价。” 冉箴靠在椅子里,手中的雪茄燃着,缥缈的烟雾半遮住他的容貌,等烟雾飘散了,就看见他深邃的面部轮廓,还有眼角细细的皱纹。头顶虽然冒出丝丝白发,却不显得苍老。 眉间因常年皱眉而留下斧凿刀刻般的褶皱,看起来不怒自威,斜飞入鬓的灰白色眉毛下,一双眼睛深深凹陷,即便看着房间空处,也让冉飞星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就凭你这些小伎俩?”冉箴声音沙哑,是常年抽烟而导致的,使他说话更添一分威严,“公司都被搞垮了才反应过来,愚不可及。” 冉飞星不敢说话,低头站在一旁攥紧拳头。 确实是愚不可及。从飞星娱乐的艺人被频频爆出丑闻时他就应该发觉是商远在搞鬼,可是直到登峰影业大张旗鼓地签走他的艺人,他才有所察觉。此时一切都晚了。 他想报复商远,于是联系上徐缓,设下圈套。徐缓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轻易就落入圈套中。 冉飞星与杨一心从小就是朋友,对他了如指掌,当然可以教徐缓怎么扮演他。冉飞星不仅要让徐缓为自己窃取商业机密,更要让徐缓和商远在一起。 在生意上给出致命一击,感情上又让他和冒牌货过一辈子,永远不能和杨一心和好。这是冉飞星的报复。 或者说,他既要报复商远,又对杨一心的无情存着微妙的怨意,这也许也是对杨一心的报复。他自己也说不准是种怎样的复杂心情。 冉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说:“你快要结婚了,小孩子把戏玩一玩就收了吧,你那小公司本来也不值一提。重要的是准备结婚,这次联姻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懂了吗?” 冉飞星的手指陷进掌心,犬齿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几乎要咬出血,强忍住被冉箴蔑视的耻辱,半晌后点点头,说:“知道,结婚最重要。” 想来在冉箴的眼里,他冉飞星不过一颗棋子,比不上冉家的生意,要不是冉箴只有一个儿子,他恐怕永远入不了他的眼。 从书房出来,冉飞星穿过走廊,看向一楼大厅里的人。那其中穿着花哨裙子的就是他的未婚妻,他自嘲一笑,自己私生活混乱,这个未婚妻却更有甚之。 看着这个女人,他忽然又有点明白杨一心为什么不让自己靠近,原来靠近一个私生活混乱的人是这么讨厌的感觉。 可是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戴上得体的绅士假面,仍旧走下楼去,与这位未婚妻交换了一个贴面吻。 做傀儡,就要有做傀儡的觉悟。 —— 《梦》剧组的拍摄搁置了许多天,对于杨一心来说,新剧也将要开拍了,定下时间去拍定妆照。 新剧是个古装剧,叫《浮雪记》,杨一心饰演叛出浮云峰门派的大弟子,也是本剧的男三,亦正亦邪的青衣侠客。 到了拍定妆照这天,杨一心早早到了摄影棚,没想到遇见一位熟人。 彼时他正在化妆,一个女人拎着衣服走过来,到他身后站定,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总监,你要的配饰是这个吗?”服装组的一个小姑娘拿着一根红色穗子过来问。 女人接过穗子,说:“是这个,谢谢。” 杨一心从镜子中看着女人,半晌后忽然反应过来,惊讶地回头道:“您是……蓝阿姨吗?” “不错呀,我的完美模特,还记得我呢。”阿蓝笑眯眯地把衣服放到桌上,说:“商远请我做《浮雪记》的服装总监。” 听她提起商远,杨一心有些尴尬,阿蓝也看出他的尴尬,便岔开话题道:“好多年不见,你真是越长越妖,什么时候再来给我试穿下新款?” 杨一心苦笑着连连摆手:“您别再戏弄我了,我可不想穿裙子了。” “我没有戏弄你,我是认真的。”阿蓝说:“看来没有商远做要挟,我是很难请动你咯。” 杨一心笑而不语。 阿蓝自知又提了商远,于是叹了口气,干脆摊开来说:“看见你,我就想到商远,总是免不了说到他。我知道你们分手了,你们当初那么好,真可惜。” 杨一心说:“没什么可惜的,蓝阿姨,商远身边有了别人,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们过去的那点感情早就无足轻重了。” 阿蓝一愣,“怎么会?商远找了你很多年。这几年身边虽然来来往往换过几个人,却没有和谁长久的。” 第179章 杨一心摇摇头,“可能您不知道吧,他身边确实有一个人,叫徐缓,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阿蓝说:“你是说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孩子吧?我认识,那可不是商远的小男朋友,你不要误会了。只是因为长得像你,商远才留在身边的,又怎么会动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呀。” “不是?”杨一心也是一愣,“可是他们……” “他们什么?” 杨一心的心中浮现出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对啊,谁也没说过商远和徐缓在恋爱中,商远从没亲口承认过。 他认定商远和徐缓在一起,是九年前看见他们的拥抱。他精神状态很差,身体也不好,看见商远紧紧地抱着一个男孩,心理防线瞬间就崩塌了。 那时候,难过、恐惧、自卑,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他不敢出去质问商远,于是默默伫立在远处,最终狼狈而逃。 如果说那个拥抱仅仅是个拥抱呢?如果说是自己被一叶障目而自生误会呢? 杨一心几乎立刻就止住了念头,他不敢想,不敢做那许多假设。若“如果”都成真,他这些年的自困和逃避又算什么?他混沌的青春又被谁人践踏? “不,他们在一起。”杨一心喃喃着,忽然抬起头,目光坚定而笃定地对阿蓝说:“他们确实在一起。我要化妆了,您不要说话,不要再打扰我。” “你……”阿蓝脸色微变,惊觉他忽然变成一根绷紧的弦,泛着冰冷的敌意。 阿蓝只好离开。她看见杨一心化完妆,立刻就站起来和剧组的各个演员寒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却一刻不停地在热闹之处穿行,几乎没有停歇。 阿蓝有种错觉,仿佛他不是喜欢热闹,而是要将自己藏进热闹里,在此处避难。 拍完定妆照,大家纷纷散去,而杨一心直到最后才走。他客气而疏离地与阿蓝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中。 “你还要去哪?”许明见他不准备回家,便追在后面问。 秋天悄悄来临,夜风微凉,杨一心拢了拢单薄的衣服,沿着河岸往前走,没有理会许明。 许明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只好跟在后面,一直跟了有两个多小时,杨一心还是脚步不停,许明终于忍不住拦住他,问道:“你到底要去哪?” 杨一心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他,眼中没有神采,淡淡说:“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许明追问:“你就这样没有目的地走,难道要一直走到天亮?” 杨一心没有说话,河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河岸的灯光从头顶洒下,睫毛的阴影就遮住他的双眼。 “许明。”他顿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商远和徐缓在一起很久了,对吧?” “怎么叫在一起?要是说谈恋爱,据我所知应该并没有,徐缓更不可能是商总的情人。”许明回答。 “你又没在商远身边,你不知道。”得到了回答,杨一心却自顾自地摇摇头,后退两步,拿出手机找一个号码,“庄雨歇知道,她知道得多,我问她。” 电话打通,他便单刀直入地问:“庄雨歇,商远和徐缓在一起很久了,是不是?六年前就在一起,他们是恋爱关系,是不是?” 那头的庄雨歇说:“怎么问起这个?六年前,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啊,商总一直都是单身呢。不过现在……”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庄雨歇有些发愣,不知道杨一心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挂了电话,杨一心惶惶然地站在原地,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不知所措地微微发抖。 他们没在一起。那天所见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拥抱,而他竟因自己内心的恐惧转身逃跑。一错过,就又是六年多的时光。 从车祸那天算起,若满打满算,也有近十年了。掰着指头数一数,人生有几个十年? 如果那天他从暗处走出去,走到商远的面前,告诉他:我回来了…… 商远会抱一抱我吗?我们会和好吗?是否不会有这么多误会?会不会到现在我们仍然在一起? 杨一心竟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原来是我亲手葬送了这份感情,我为什么这么懦弱?为什么不敢走出去? 悔恨像针,戳心的疼。 他好像将要崩溃,却不足以使他彻底崩溃。 时间就像流水,将感情冲刷得平缓,却无法将感情消磨殆尽。换成五年前的杨一心,也许会立刻崩溃、跳河自尽,然而这些年身心的磨炼,支撑着他仍站在这里。 他捂住胸口,发胀发疼的,是因为悔恨,因为遗憾,因为青春逝去、岁月蹉跎。 那个张扬放肆、百折不挠的杨一心失去了踪迹。他本可以去参加高考,可是没有;他本可以在同龄人中崭露头角,可是没有;他本可以追求自己的事业,可是没有;他本可以和爱的人并肩前行,可是也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因为他放弃了所有,仿佛在失去商远的那一刻开始,他忘记了该怎样仰望星空。 因为那场车祸、那个误会,他与商远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而这样自甘堕落、一无所有的杨一心,慢慢地追不上商远的步伐。 杨一心靠在栏杆边,捂着眼睛缓缓蹲下,泪水汹涌不止,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被风吹得破碎,消散在这个寂静的夜晚。 第180章 -------------------- 晚上好 第97章 相思病 杨一心彻夜难眠,睁开眼是那天目光所及处商远与徐缓的拥抱,闭上眼是自己这些年迷茫蹉跎的时光。 不知道是不是走了太久的路,腿伤竟然痛得厉害,他缩在被子里辗转许久,终于是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来,没去医院,反倒给自己点了支烟。 “叶阿姨,我这是不是报应?”杨一心盯着打火机,喃喃道:“我害死你,害了冉飞星,是不是活该失去一切?叶阿姨,你也恨我吗?” 外面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像在回答他的话。叶阿姨死的那天下着雨,自己出车祸那天也下着雨,这雨好像在说:这是你的命。 杨一心开始有点信命了,要不是命运被人操控,他的人生怎么会这么失败? 也许我的命运就是这样。他默默地想。 大概是看杨一心哭得太惨,许明不敢留他一个人,于是在他家客厅里守着,尽忠职守地向商总汇报:他今天哭了。 出乎意料,商远回得很快:为什么? 许明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只好如实回答:不知道。他打听您和徐缓的关系,我只是如实回答说您和徐缓不是爱人关系,他突然就哭了。 商远看着屏幕上许明的消息,微微皱起眉头。这有什么可哭的?到底是为什么? 商远有些烦躁起来,思考了一会儿,打通了一个电话。 “喂?我亲爱的商总,有何贵干?”电话里的男人声音慵懒。 “孙显笙,托你查的事,到现在还没有线索?”商远问。 “我只是人脉宽、消息广,又不是fbi,再给我点时间,一定给你一个答复。”孙显笙说着就笑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也就他敢八卦商远,说道:“听说你有小男朋友了,怎么突然又开始调查杨一心?这个小白眼狼又招惹你了?” “确实是白眼狼,调查清楚了,也好让我狠下心拔了他的尖爪子,打断他的腿。”商远语气凉凉,带着一丝狠戾。 孙显笙“啧啧”两声,近年来商远变化颇大,说要打断杨一心的腿,说不定就会付诸行动,忍不住劝道:“你既然看上徐缓,不如就放过杨一心吧。谁年少时候没干过蠢事?就当真心喂了狗,吃一堑长一智。” 商远却说:“要是真心喂了狗,我就要剖开狗肚子,把心拿回来。” 话语间的戾气之重,让孙显笙也不敢多劝,便问:“你真的这么恨杨一心?” 商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你应该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我这辈子都恨商吟啸,因为背叛者最可恨。” 孙显笙沉默几秒,说:“那你先恨着,不过……缓着点。其实调查杨一心的事不太顺利,有人在阻挠,也许有些隐情。” 商远眉头深锁,“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一定。” 孙显笙的话里信息不多,却让商远心中泛起波澜。有人在阻挠他调查杨一心,隐情,会是怎样的隐情? 他忽然想起杨一心曾撩起裤子,给自己看腿伤。他当时没有细看,也没有看出什么狰狞的痕迹,但应该真的有很浅的伤痕。 如果杨一心真的有腿伤,这伤又从何而来?难道真是出了车祸? “商远!” 身后传来徐缓的声音,商远一回头,看见徐缓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像个年轻的高中生,青春风暴一样奔袭而来。 他忍不住张开手,让学生气的徐缓撞进自己怀里。 “我今天好不好看?”徐缓向后退了一点,露出卫衣上的图案,向他展示这是自己新买的限量款。 商远很上道地回答:“好看。”末了又俯身到他耳边,低语道:“不穿更好看。” 徐缓瞬间红了脸,正害羞得难掩笑容,忽然想到,换成杨一心的话一定不会白白被调戏,他牙尖嘴利,最会反击。 得说点什么。 他思考着,也转头对商远低声道:“晚上脱给你看。” 话音一落,商远果然变了神色,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这就对了,只要说对了话,商远就会高兴。现在还是模仿阶段,徐缓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彻底取代杨一心,到时候不必模仿,一样会被商远喜欢。 徐缓回国后,《梦》剧组也重新开工。 后面几场戏非常关键,《梦》的拍摄也进入尾声。同样的,夏天也进入尾声,秋天悄无声息地来了。 一回来就要拍夜场戏,夜深露重,杨一心裹紧外套,从暗处走来,脸色是不健康的苍白。 刚走到门口,迎面走来两个人,定睛一看,是商远和徐缓。 杨一心定住脚步,看向商远,心中的情绪翻滚着,一时间忘了要打招呼。他看着商远,又像透过商远看到别的什么,是那些无法言表的东西。 他的眼神太复杂,瞬间让徐缓有了危机感。徐缓拉住商远的手,又把手指交缠,这才对杨一心说:“你也刚到吗?我还以为会迟到呢,看来今天挺准时的。” 杨一心的目光扫过他们十指相扣的手,这样亲昵的动作,商远却没有抽离。 难道说这次是真的…… 他猛然记起自己犯过的错,因为一个拥抱就误会他们的关系,这次不能这么独断。也许牵手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我有话想问商总。”杨一心说:“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第181章 “一起呗,我又不是外人。”徐缓没有退让,又对商远说:“行吗?你一个人去,我会吃醋的。” 不是外人……吃醋…… 杨一心听着他的语气,看着他的表情,还有那张脸,突然感到非常反胃。 这是谁?这不是徐缓,这是我……不,也不是我,是以前的我,他在模仿以前的我。 杨一心忍住那种反胃的感觉,咬牙问:“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徐缓笑了一下,转头在商远嘴角亲了一口,说:“当然是这种关系啦。” 他转头时露出脖子上的吻痕,杨一心再也忍不住反胃感,捂着胃部,白着脸匆匆说了一句:“抱歉。”就快步进门去。 商远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默许了徐缓的行为,默认了徐缓说的话,但他看着杨一心仓促离开的样子,深深蹙起眉头。 杨一心冲进卫生间,趴在洗漱台上干呕起来,反胃感来得突然,一阵一阵的,最终也没有吐出来。但很难受。 徐缓和商远现在在一起,是在他预料中的事。误会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要是真的没什么,那才真令人意外。 他想吐是因为看到徐缓的言行举止。第一次因为有人太像自己而感到极度反感,甚至生理上都在排斥。 到底是徐缓刻意模仿,还是商远教他这样的? 想到后一种可能,杨一心又觉得胃在翻滚。把徐缓教成18岁的他,商远到底变得多扭曲?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一件一件接踵而至,杨一心靠在墙边,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为哪一件事伤心,又或者值不值得伤心。 许明追在后面进来,担心地说:“你很难受吗?突然怎么了?” 杨一心用清水洗了洗脸,抹了下湿发,摇头道:“没什么,商远走了吗?” “在外面坐着呢。”许明说。 好死不死,偏挑今天来秀。杨一心想着,这对狗夫夫大概是想合起伙来整死他。 没有办法,他顶着压力出去,一出去就看见商远在拧一个保温杯盖子,然后把水杯递给徐缓。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好甜啊。” “瓶盖还要帮着拧啊,好宠。” “徐缓还长得挺好看的,这样一看跟商总很配呢。” “哇哇哇,牵手了,好甜,我死了!” 杨一心从人群后悄无声息地走过,强迫自己不要听这些声音,更不要看不想看的。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无力更改结局。 一开机,郑导又开始训人,几天听不见他骂人,竟让杨一心有些怀念,如果骂的不是他就更好了。 “杨一心,你动作怎么这么僵硬啊?眼神呢?给到镜头啊!镜头给我怼上去,怼着拍,就拍这一条……不对不对不对!演的太烂了!眼神根本不对!” 郑导颇为不满地把杨一心拉过来,拉到摄像机后面看回放,“你自己看,为什么变成面瘫?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杨一心只好连连道歉,他确实不在状态,演得很烂,认了这顿骂。 杨一心单独的这个镜头拍了很多条,勉强过了,还是让郑导很不满。 休息时,他拿着剧本反复研读,反复分析,却始终不能静下心来。 工作人员太爱八卦,一直在他附近窸窸窣窣地讲徐缓和商远的互动,简直是现场转播。 一转头,商远在给徐缓擦汗,再转头,商远又在跟徐缓耳语,逗得徐缓直笑。 杨一心捏扁了一个塑料瓶,扔进垃圾桶里。 他受不了无处不在的恩爱气氛,拿着剧本走出去。外面空荡荡的,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他找了个路灯,站在路灯下练习表演。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而后扯起嘴角,做出角色标志性的疯笑,“他还有一口气,杀了他。” “不对。”他摇摇头,对自己的台词表达不很满意。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会儿,才又重复那句台词,这次带了一丝凶狠:“他还有一口气,杀了他!” 末了又摇摇头,还是不满意。 “他还有一口气,杀了他!” 不对,还是不对。 “他还有一口气,杀了他!” “他还有一口气……”他转向一个方向,忽然见到一个人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而后半句带着杀气的台词已经脱口而出:“杀了他!” 商远站在阴影处,手插在兜里,看着杨一心盯住自己的眼神,露出饶有兴趣的冷笑,“杀了谁?” 杨一心并未收回眼神,这样狠戾疯狂地盯了商远许久,才慢慢出戏,卷起剧本说:“台词而已,杀人犯法。商总有事吗?” 商远走到他面前,突然伸出手。 杨一心条件反射地将手拍开,用了十足的力气,发出一声脆响,并后退两步,戒备地说:“商总这是干什么?” “怎么,我碰不得你?”商远逼近一步。 “你的小男朋友还在里面。”杨一心再退一步,“我劝你别做个人渣。” 商远眯起眼睛,品味了一下“人渣”这个称呼,却并没有发脾气。冷静了几秒,他摊开手掌,掌心有一个方形小药盒。 “我常用的胃药,看你不舒服,特意来拿给你。”商远勾起嘴角,“这也算人渣行为?” 杨一心脸色一变,表情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抱歉……胃药就不用了。” 第182章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商远不依不饶地追问。 杨一心更加尴尬,脸色变换得精彩,最后选择逃避这个问题,“没什么,我先进去了。” 说着就低头往屋里走。就在经过商远身边时,变故突生! 他完全没有防备,突然被商远扯住衣领,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扯进路灯照不到的黑暗处! “你……!” 商远反扭住他的双手,捂住他的嘴,猛地将他面朝下按在树上,贴在他身后,沉声道:“冉飞星走了,你就这么难过?是不是吃不下睡不着,每天都在想他?我看你没有胃病,是得了相思病!” -------------------- 大家的评论我都看啦 最近有点忙没有回复 谢谢支持我的宝宝,么么哒 (^▽^) 第98章 我不知道 杨一心的手腕被反拧着,腕骨像要被捏碎一样,痛呼声还没出口就被捂住了嘴,变成一声闷哼。 “唔……”他用力挣扎,商远却纹丝不动,像一块磐石抵在他身后,掌心的厚茧磨红了他的皮肤,灼热的体温更是从衣料透过来,引人颤栗。 杨一心自知不是商远的对手,停下来喘息片刻,突然张嘴用力咬住商远的手!血腥味瞬间溢满口腔。 商远额头青筋直跳,却任由他咬着,咬得血肉模糊也没有放手,反倒更加用力地将人死抵在树干上。 在这片阴暗的树影下,两人像发了疯的野兽一样,互相撕咬、互相制挟,无声地进行一场生死较量。 痛感几乎让他们麻痹,鲜血在商远的手掌中流下,染红了他的衣袖,也染红了杨一心的前襟。 商远手上没了轻重,在这种较量发达顶峰时,突然传来一声脆响,杨一心瞬间脸色惨白,张开嘴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软下去。 商远脸色一变,立刻将人拦腰捞起来,这才发觉自己将他手腕拧脱臼了。 “放……放开……”杨一心痛得眼前直发黑,用另一只手推拒商远,这力量太微不足道,甚至不足以让商远退让一丝一毫。 “别动。”商远脸色有些难看,把人抱到路灯下查看他的手。 手腕上的红痕触目惊心,手掌不自然地垂着,微微发抖。 商远暗骂一声,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下,按着他的头到自己肩膀上,沉声道:“咬住。” “什么?”杨一心抬起头,两人靠得这么近,一抬头就看见商远锐利的下颌线,再往上,只见那双深邃冷酷的双眼中沉淀着一丝懊恼。 “不是爱咬人吗?再咬一口试试。”商远发觉他的目光,又将他按下去,冷言挑衅。 杨一心痛得很,又火冒三丈,恨恨地咬在他肩上。然而还没来得及用力,就感觉手腕被“咔”地接上去! 这一瞬间他几乎要从商远怀里挣脱,但商远死死按住他,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过了好几秒才缓过来,这才发觉自己用力咬着商远的肩膀,血腥味不知是刚才的还是现在的。 几番动作下来,杨一心几近脱力,后背都汗湿了,张开嘴放过商远的肩膀,喘了好几口气才骂道:“商远,你他妈的……真不是人。” 商远用血肉模糊的手接上了杨一心的手,两人衣服上都染上斑斑血迹,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面无表情道:“不想断手断脚,就闭上你的嘴。” 杨一心没再骂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实在没力气了。休息了半分钟才从商远怀里挣脱,这回商远没有拦他,由着他轻松离开。 杨一心退开了才看到商远衣服上的血迹,袖口几乎全染红了,肩膀出也洇红了一片。咬的时候发了狠,现在再看,他心里不由得一紧。 “你……”杨一心咽下担心,绷着脸说:“我叫庄雨歇出来弄你的伤。” “这种伤,她不会弄。”商远靠在椅子上,面无痛色,甚至还将胳膊搭在椅背上,扯了扯被杨一心挣扎时弄乱的衣领,松开让他不自在的那颗扣子。 “那就让她送你去医院。”说着,杨一心就要走。 “你就这样进去?”商远高声提醒。 杨一心脚步一顿,低头看自己衣服上,果然也蹭了不少血迹。这样进去,必然引起大家的误会。 要不是商远突然犯病,他也不会咬他,更不会搞得这样满身狼狈。这样一说,全都得怪商远! 杨一心心中冒火,转身说:“商远你是不是有病?你都跟徐缓在一起了,干嘛还要来招惹我?你想做个渣男,我可不想!” 商远没有被他激怒,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刚才进去的时候,你想跟我说什么?” “什么?” “你说要跟我借一步说话。”商远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说吧。” 杨一心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当时想跟商远讲自己对他的误解,想亲口问问他和徐缓的关系。但徐缓既已亲了商远,他们的关系一目了然,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于是他说:“没什么,只是有一些问题想问,我现在已经有答案了。” “什么问题?”商远追问。 “就……关于拍戏的事情。”杨一心态度敷衍。 “还有呢?”商远继续追问, “没了。” 商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乎并不相信他的敷衍,但没有咄咄逼人地问下去,转而问道:“今天为什么状态这么差,演戏不是你的强项?” 第183章 杨一心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丝讽刺,忽然想起,刚才商远发疯的时候问他是不是想冉飞星想出了相思病,顿感荒谬。 且不说他根本不喜欢冉飞星,再说了,就算他喜欢冉飞星,又跟商远有什么关系?商远现在不是喜欢徐缓吗? 杨一心思来想去,给出了一个冷硬的回答:“我状态差跟冉飞星没有关系,演技不在线也跟冉飞星没有关系。身为贵公司的艺人,我遵守贵公司的规则,绝不会因为绯闻给贵公司抹黑。” 他顿了一下,认真地对商远说:“您看,这样还满意吗?商总。” 他这样挑衅式的回答,商远当然不可能满意。商远说:“冉飞星要结婚了。” “我知道。” “我记得你说,你跟他走是为了钱。他不要你了,你不后悔、不难过?” 杨一心语塞,当时急火攻心的气话,原来商远还记在心里。所以今天来这一出,是因为他心里还记恨着这些话吗? 过往的感情虽成旧情,两个人还是付出过真心的。不论谁得知自己被玩弄了感情,都一定会耿耿于怀。不如趁机解释清楚,也好解开心结,往后各自安好。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但是我还是要说。”杨一心说:“我并不喜欢冉飞星,也不喜欢他的钱。那天我说我从没爱过你,还有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 “你说我救过你。”商远打断他。 “……对,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你应该不记得了。”杨一心也不愿意再提这件事,说:“反正我因为这个无脑崇拜过你一阵,后来就开始喜欢你了。我没耍你,你放心吧,这段感情算不上你的黑点。你不想提,我以后不会说一个字。” 商远听着他的解释,心中郁结的一股气慢慢散了。其实他知道杨一心那天所说的多是口不择言,要是杨一心真的只爱钱,早就可以接受商吟啸的资助,享受商家的教育和社会资源。然而他在那样巨大的诱惑下,依旧拒绝了商吟啸。他没有那么爱钱和势。 只是商远仍旧需要他亲口说出的解释,才能对那些口不择言彻底释怀。 “现在满意了吗?”杨一心问。 “勉强吧。”商远说着就站起来,却没有站稳,眼花了一瞬,扶住椅背。 杨一心立刻扶住他,看着他脸色,说:“你失血过多了,坐下。” 商远抬起手,“还不是你咬的,尖牙利嘴。” 他手上血肉模糊,十分骇人,杨一心近看才发觉自己咬得有多重,再看血色掩盖下,还有之前咬他留下的疤痕,与这次的伤口有所重叠。 想来,杨一心咬了他不少次,次次见血,只是这次咬得格外狠。 他把那一丝心疼和后悔咽回去,嘴硬道:“还不是你先动的手。坐着,我去叫庄雨歇出来。” 不等他去找庄雨歇,许明倒先从暗处出来了,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不知道刚才藏在哪,虽然装得面无表情,但藏不住“看了一场好戏,太精彩了”的激动。这可是个隐藏的八卦人才。 杨一心脸色黑了黑,“许助理,你一直都在?” 许明沉默两秒,移开目光道:“我去开车,送商总去医院。” 杨一心:“……” 然而商远却说:“叫庄雨歇出来,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做好自己的事”自然是指跟着杨一心。徐缓应了一声,进去叫庄雨歇出来。 庄雨歇一出来就看见这两个人身上的血迹斑斑,顿时瞪大眼睛,“商……商总,你没事吧?” 杨一心心虚地别开头,“庄秘书,你送他去医院吧,我回去了。” 庄雨歇赶紧开车,送商远去医院。商远按着手腕处,很懂得按哪里才最好止血,然后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庄雨歇,你觉得他喜欢过我吗?” 这个问题杨一心已经回答过,他却不知道有几分可信。 “当然喜欢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喜欢是做不了假的。”庄雨歇说。 商远又问:“到底是喜欢还是盲目崇拜?” 庄雨歇沉吟良久,说:“我记得没错的话,我好像也追过杨一心。不瞒你说,我一度以为那是喜欢。后来我才发现我喜欢的是他的笑脸迎人,也向往他在学校里的高人气。所以当他凶我的时候,我就没那么喜欢了。” 她顿了下接着说:“以我的经验来说,要问是喜欢还是崇拜,我觉得他更多的是喜欢。崇拜的眼神可不会带那么多爱意。” 庄雨歇是个女人,心思细腻,对当年磕的cp仍念念不忘,想起当时的一些细节,不由得露出笑容。 但她很快就收敛了笑容,因为商远来了一通电话,来电显示是徐缓。 “商远,你怎么突然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徐缓说。 商远说:“公司有急事,抱歉。” “那你明天还来吗?” 按理来说,商远一向是先推拒,再敷衍,一套流程轻车熟路。但这次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明天还是夜场的戏?” “是的,连着好几天都是夜场。” 商远又问庄雨歇:“明天晚上有安排吗?” 庄雨歇:“没有。” 商远又对电话那头的徐缓说道:“想我去吗?” 徐缓:“想啊!” 商远道:“那我就去。” 第184章 挂了电话,商远把手机扔到一旁,又问庄雨歇道:“你说喜欢是做不了假的。徐缓如何?” 庄雨歇想了想,说:“我想,他应该喜欢你。” “应该?” 庄雨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违和感。 商远便接着问:“那我呢?” 庄雨歇犹豫良久,小声道:“我不知道。” 第99章 豪赌 第二天商远果然如约而至,甚至还带了一束鲜花,让徐缓喜不自胜。 昨天晚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要不是杨一心手腕上的淤青和商远手掌上的纱布过于刺眼,一切都会被商远的款款深情所掩盖。 徐缓也看见了商远手上的纱布,担心地追问是怎么回事,商远面不改色地撒谎道:“不小心割伤了,没多大事。” 杨一心非常佩服他哄骗人的技术,三言两语就将手伤的事揭过,没让徐缓产生一丁点怀疑。商远总说他谎话连篇,可今天一看,他倒觉得商远才是最会说谎的。 商远陪了徐缓一整夜,目光紧锁在徐缓的身上,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两天杨一心不在状态,演戏总是被咔,这样磕磕绊绊的,搞得欣赏他的郑导也很生气,骂人骂得更凶了。 杨一心前脚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徐缓后脚又被连带骂了一顿。 休息时徐缓向商远抱怨道:“杨一心是不是故意的?搞得我也被骂了,我又没做错什么。” 闻言,商远直接找到郑导,毫不避讳地表明自己对徐缓的包庇态度:“郑导,我尊重你的工作,但徐缓是我的人。我是投资人,你是导演,我们既然是合作共赢的关系,我的人也麻烦你多照顾。” 郑导听出他言外之意是要自己别再骂徐缓,在投资人面前骂他的情人也确实不妥,虽然不爽工作被干涉,但是他还是应了商远的要求,对徐缓的态度好了很多。 周围听见他们对话的工作人员不少都捂着嘴偷笑,一是笑郑导终于被治住了,二是笑商总宠老婆太甜了。 反观杨一心就没这么好运,不能骂徐缓,郑导就只能骂杨一心。正所谓期望越大就骂得越狠,郑导不仅骂他,还逼着他找状态。 其中一场戏是迟波在埋尸,而纠缠着他的“梦魇”在旁边哼歌,哼着哼着还跳起舞来。 杨一心饰演“梦魇”,这段戏需要很强的表演张力,然而一遍又一遍地演,郑导始终不能满意。 埋尸的土坑挖了又让人填起来,徐缓再一遍遍地挖。 到后面,郑导甚至都不再做任何指导,只说两句话,一句“咔”,一句“再来”。 这一场戏足足拍了五十多条,徐缓挖坑挖得手都麻了,杨一心也哼得嗓子哑了,两人都是疲惫不堪。 现场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只有杨一心沙哑的声音在回荡。所有人都在等他,等他什么时候能演过这一条,好继续后面的拍摄。他演不好就一直演,拖进度,拖时间,拖到后半夜,让众人都心生埋怨。 在这样的重压下,杨一心一人硬抗住了压力,他甚至都恍惚得不知道自己哼的是什么歌,仿佛灵魂出窍,不疯魔不成活。 终于在拍完一条后,郑导喊道:“咔!过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杨一心腿软得坐到土坑边上,一回头,看见挖坑的徐缓也坐在地上,看那表情,应该是想把杨一心埋进坑里,直接填了。 一个唱戏一个挖坑,唱戏的精神上透支,挖坑的体力上透支。然而挖坑的有人疼,商远直接上前来,昂贵的皮鞋一脚土一脚灰地踩着,却如抱珍宝一般抱起徐缓,从杨一心面前目不斜视地走过。 抱着的是宝贝,地上的自然是石头。 杨一心看着徐缓靠在商远肩头,抱着商远的脖子,满脸委屈地撒娇,商远不知道说什么在哄他,竟然把他哄得笑起来。 杨一心看得入了神,许明连叫了两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许明伸出手。 杨一心借着他的力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垂眸说:“没事,就是太累了。” 许明又给他开了一瓶水,不忘说道:“新开的一瓶。” 当初杨一心说徐缓要对自己不利,许明不以为然,没想到现在倒记得要开一瓶新水。可惜徐缓得到了想要的,也没心思再对付杨一心,许明的谨慎来得太晚了一些。 杨一心接过水瓶,许明站在他身边看向远处的徐缓和商远,突然说:“你以前也会这样撒娇吗?” 杨一心险些一口水喷出来,但也被呛到,咳得整张脸都红了。也许是他咳嗽得太厉害,竟引起了商远注意。他赶紧转过身捂住嘴。 咳完了,他瞪向许明说:“别瞎说,我可不会那么恶心。” 许明一脸并不相信的样子。 被许明这样一提,杨一心又忍不住回想自己以前是否这样撒娇过,回想起一些画面,不由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沉声道:“以后不许拿我和徐缓做对比。” “可你们有点像。”许明说。 “哪里像?”杨一心瞪着他,隐有发怒的趋势。 许明没敢再说。 杨一心不喜欢许明这样对比,因为他知道,要是两个人从内到外都太像了,就必然有一真一假,假可以乱真,也可以取代真,更能夺走真的一切。 要是世界上没有徐缓这个人…… 第185章 杨一心慌忙止住了自己的念头。当他差点一脚踩进深渊,这才发现自己离恶念只一线之隔。 他嫉妒徐缓拥有的一切,看着商远对他的亲昵和宠爱也会感到难过。这种难过从内心发酵着,竟让他产生了这种念头。他自己都感到心惊,害怕心事被人看穿,忙用喝水掩饰。 拍摄结束后,商远带着徐缓走了,他一眼也没看杨一心,没有任何一句关心和问候。或者对他来说,徐缓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杨一心”,而真正的杨一心是谁已无关紧要。 他喜欢上徐缓这个完美替代品,就会给徐缓自己全部的爱意,眼里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容身处。正如高三那年他喜欢杨一心,其他人就再也入不了眼。 只不过现在杨一心也成了这个“其他人”,而他自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只是心里酸酸涩涩的,看着商远的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时,无声地叹了口气。 商远带着徐缓回到家时,天际已经泛白,他白天忙碌了一天,晚上竟然也真的陪了徐缓一整夜,回到家时已经疲惫不堪。 徐缓抱着枕头跑到商远卧室门口敲门,商远打开门,好笑地问:“干什么?” 徐缓说:“想和你一起睡。” 商远说:“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恐怕没有时间……” “那我陪着你!”徐缓靠近一步,期待地说:“保证不打扰你工作。” 商远略一思忖,就放他进了门。 屋子里很空也很干净,商远很少过来住,因此房间简直空得像个酒店房间。桌上开着一部电脑,上面打开了几份文件,足以证明商远确实在忙。 “困了就上床睡吧,我还有事要处理。”商远冲着床榻抬了抬下巴,然后拿出手机走向阳台,甚至帮徐缓拉上了窗帘,关好阳台的门后才开始打电话。 阳台门的隔音效果不错,徐缓坐在床上,几乎听不到商远讲话的声音。贴心至此,让他心动不已。 徐缓百无聊赖地在床上翻滚了两圈,见电脑亮着,忍不住看了一眼,一看就发现打开的几份文件很不寻常,再仔细看几眼,发现这竟然是那个“合伙人”绞尽脑汁想拿到的文件! 徐缓忍不住心跳加速,几个亿的项目,这么机密的文件就明晃晃地摆在面前,三成是多少?徐缓一时间脑子短路一般,算不出到底是怎样大的一笔钱。 他虽然跟在商远身边,却没有接触到商远的生意,这么多的钱,他一辈子也没见过。 他脑海中有两个念头不停拉扯。一个念头是:我和商远在一起,商远的就是我的,这些钱又算得了什么? 另一个念头却说:万一有一天商远厌倦了呢?那不是到头一场空?我和商远又没有结婚,只有自己拥有的才是实在的。 再说了,商远这么有钱,也许这个项目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那几年那么困难的时候商远都化解了一切危机,现在一个小小的项目,一定不算威胁。 可是商远最讨厌背叛者,冒这样的风险真的值得吗? 徐缓内心天人交战,钱已经摆在面前了,拿还是不拿?这是一场豪赌。 商远只与他一门之隔,随时都会进来,徐缓没有太多时间犹豫,咬咬牙决定先用手机拍下几份文件,后续发或不发再慢慢考虑。 拍完照后,他手抖得厉害,赶紧爬上床,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佯装睡觉。 过了一会儿商远也进来了,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然后把电脑合上,疲惫地靠在床头,闭眼揉着眉心。 “商远……”徐缓半睁开眼,假装被吵醒的样子,说:“还不睡吗?” 商远说:“你先睡吧。” 徐缓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说:“怎么了?遇到麻烦了?我不睡,不困。” 商远看着他,揉了揉他睡乱的头发,说:“别担心,我可以解决。” 徐缓靠到他身边,“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又说:“我有一个小问题想问你。” “嗯?” “关于杨一心的。”徐缓说着,偷偷看商远的表情,见他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这才接着说:“你为什么要把他签进登峰?你还喜欢他吗?” 面对这样单刀直入的问题,商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徐缓的心也渐渐沉下去。过了一会儿,商远才说:“不,我不喜欢他,签他只是为了报复。” “真的?”徐缓拉住他的手,“不喜欢,你犹豫什么?” 他已明白了商远在撒谎,商远反握住他的手,叹了口气。 尽管一再否认,但商远明白自己对杨一心并非毫无感情,签他进登峰也并非只是为了报复。人生中第一个倾尽所有去喜欢的人,怎么能说忘就忘? 但现在和徐缓在一起,他不想隐瞒,说:“给我一点时间。如果你不喜欢,我就……解除和他的合同。” 他想告诉他,那一段折磨他许多年的感情,他正慢慢放下。 当然,最主要的是要让徐缓安心。 “谢谢你,商远。”徐缓抱住他。 商远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不用说谢谢,我和你在一起,也要对得起你的感情。” -------------------- 加更 看了宝宝们的评论了 无奖竞猜,下卷叫什么呀_ 第100章 自从拍下那些文件,徐缓就每日心神不宁,手机里的那些照片既是巨量财富,又是威力巨大的炸弹,稍有不慎就让他人财两空。 第186章 同时“合伙人”的催促也越来越紧,逼着他搞到文件,让他压力大得几乎夜夜失眠。 商远掏出真心来对他好,他看在眼里深受触动,可是有谁会和钱过不去? 终于在一天晚上,他纠结许久后下定决心,给“合伙人”发去一条信息:文件我弄到了,但你要先付定金,打到指定账户。 “合伙人”:发一部分给我作为证据。 徐缓咬咬牙,发了几张图片给他。过了几分钟“合伙人”回复:很好。定金多少?账户信息发来。 徐缓:其他图片过几天再发给你。 等“合伙人”的钱打过来,他必然还要进行转移,一切完成了才能安心走下一步。“合伙人”知道他的想法,就没有再步步紧逼。 仅仅发完这几条信息,徐缓就紧张得直冒汗。背叛并非他想象中那么容易,但是看着账户上陆续有几笔钱以不同渠道到账,一种满足感涌上心头。 他确实喜欢商远,但也喜欢钱。 没钱的日子有多苦,他再懂不过。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童年。他生在大山里,他妈生他的时候走了十几里山路,结果到镇上卫生院里,没多久就难产死了。 家里一年只有几百块收入,爸爸每个月把家里种的红薯和玉米背几十里山路到城里去卖,才勉强卖得了这点钱。他很小就跟着爸走山路,走得满脚的水泡,但也舍不得买药。 他到八岁也没有上学,早上起来割猪草,然后喂猪喂鸡,再跟着爸去耕地、收作物。听说隔壁的小孩去上学了,他也想去,但是奶奶不让,一是没钱,二是家里需要他干活,学校太远了,早出晚归的浪费时间。 等他十岁了,有一天有警察找到家里来,说他妈是他爸买来的,说是犯罪,就把爸带走了,这一走就没有回来。 后来他才知道爸也死了,被打死的。奶奶哭着要去讨个公道,说爸是冤枉的,结果被打断了一条胳膊。 他记得那天中午,烈阳如火,在头顶炙烤着他,奶奶哭天抢地地嚎叫着:“你们有钱有势,联合起来冤枉我的儿!” 他被吓得哭起来,透过朦胧的泪眼,他看见那些人穿着干净的衣服,皮鞋漆黑光亮,有一个人带着一块金表,那块金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知为什么,后来这金表在他的梦里常常出现。 那时他才明白,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有钱人。这群人为了侮辱他们,甚至把一大把百元钞票扔在他们头顶,红色的钱像雨一样落在他的头顶,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但是奶奶没要钱,她一头撞在石头上,也死了。 领头的那个人见他奶奶死了,于是抓了一把钱塞进他的衣兜里,赶牲畜一样把他赶走。 家里人全死了,他没有回山里,他带着那些钱往大山外走,他一直走,钱花完了就去打工,一路走一路看,见到了更大的世界,还见到了大海。 最后,他遇到了商远。 那时候常常梦到的金表也成了现实,他也拥有了一块金表,商远送的,不废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他拿到金表的时候,整个人飘忽忽的,想着,原来有钱是这种感觉。 但这都是商远的钱,是商远施舍的。既然是施舍就有可能收回,让他不安。他很明白,只有自己搞来的钱才是实在的,谁也夺不走。 就算是背叛吧。自己为了讨他喜欢做了这么多牺牲,要这点钱又算什么? 徐缓的心渐渐安定,哪怕被商远发现,他也还有后手准备,只不过是富贵险中求,一定要拼一把。 另一边,冉飞星将徐缓发来的照片转给了另一个人,然后打电话过去,说:“你会参加下一次的磋商大会吧?核对一下照片上的东西是真是假。”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个谨慎的“嗯”字音节,马上就挂断了电话。 只有足够谨慎的人才值得拉拢合作,在经历了飞星娱乐破产变故后,冉飞星成长了许多,也学会了把控人心。 他不得不学习,避免自己被冉家这个黑洞吞噬、被继母和旁支的兄弟姐妹撕碎。而商远正是他对自己能力的试金石,他急需证明自己不是个纨绔草包,以获得冉箴更多的支持。 “又在忙你的复仇计划?”冉箴走到他身边,父子二人并肩站在二楼的露台,俯视楼下草坪上举行的一场宴会。 “爸。”冉飞星喊了他一声,知道他对自己的复仇并不看在眼里,因为也没有自讨没趣地详说。 但没想到冉箴继续问道:“计划如何了?” 冉飞星有些意外,紧接着就感到惊喜,冉箴竟然也关注他的计划!没有轻蔑,而是真的想听! “非常顺利。”冉飞星说:“我买通了商远身边最信任的人,商远已经被他蛊惑,爱上了他。如果接下来的磋商大会上核实了目前掌握的部分文件,后续就可以利用这些机密文件给他致命一击。” “有多大把握?”冉箴又问。 冉飞星回答:“十成。” 冉箴终于正眼看向他,“好,有自信,那就自己好好把握。要能做成这件事,我把西边的几座酒庄都交给你打理。” 冉飞星眼前一亮,“谢谢爸!” 父子间的气氛难得和缓,冉飞星终于获得了冉箴的一部分认可,机会是他自己挣来的。 当然,这次的复仇只是一个开端。等到重创商远,他借此机会掌握冉家更多资源,到时候就到明面上跟商远好好较量,一定让商远伤筋动骨、付出更多代价!也让杨一心看看清楚,选择商远是多愚蠢的决定! 第187章 如他所料,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文件被证实为真,徐缓很快又发来了剩下的文件照片,将商远此次的商业计划全盘送到了冉飞星的手上。而商远对此毫无察觉。 自从把照片发送出去,徐缓就提心吊胆了许久,好在拍戏时被郑导磨炼心态和演技,让他此时不至于露馅。 只有一次让他差点慌乱。这天他在车上坐着打游戏,商远在旁边工作,庄雨歇忽然神情严肃地说:“商总,那个蓝洋七号的项目,突然又多了一家公司要参与竞争。” 蓝洋七号——徐缓马上就想到自己拍摄的文件中有这样的字眼。他一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游戏角色被击飞死亡。不敢看商远,但耳朵竖起来听他们讲话。 商远抬起头,眉头微蹙,“什么公司?” “一家小公司,已经调查过了,好像没什么问题,你看看。”庄雨歇把文件传送给商远,说:“但是这种节骨眼上冒出一家公司,是不是有点蹊跷?” 商远细看这家公司的信息,半晌后说:“原来是这家公司。” “你认识?” “触过我霉头,我记得已经倒闭了,没想到还能东山再起。” 庄雨歇最初几年没有跟着商远,不知道一些事情也很正常。但徐缓跟他时间久,就忍不住看过来,心存试探地问:“哪家公司啊?威胁到你的生意了吗?” “威胁不大,不值一提。”商远说。 看商远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徐缓就放下心来。 今天商远照例去片场坐镇,他最近去的次数频繁,对徐缓十分上心,许多工作也在片场休息室里完成,其余时间就看徐缓演戏,看得十分认真。 徐缓的演技越来越好,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当然,特指对少年杨一心的模仿。甚至很多次他没有刻意模仿,商远都从他身上看到了杨一心的影子。 放着真正的杨一心不看,却沉迷于一个替代品,任谁看了都觉得商远疯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疯了。 难道他真看不出徐缓在模仿吗?只是舍不得拆穿罢了。他喜欢那张脸,更喜欢那张脸做那些表情,说那些话。时隔多年仍旧让他醉心。 他知道自己喜欢少年的杨一心,却不知道自己的心被困在了过去的时光里。 当他看着徐缓时,杨一心也在偷偷看着他,将他流露出的爱意尽收眼底。 杨一心捏扁了塑料水瓶,借着扔垃圾的机会,跑到外面去透气。 他摸遍全身上下的衣兜都没有摸到一包烟,一回头,看见许明拿着他的烟盒,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 “什么时候偷走的?”杨一心伸出手,语气冰冷道:“还给我。” 许明说:“登峰的艺人不能因为抽烟破坏自己的形象,何况现在在户外,你随时会被拍到。” “十八线艺人,谁会拍我?”杨一心靠近几步,说:“你还我,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去。” 许明跟着后退几步,“抽烟对健康不好,你戒了得了。” 杨一心:“你别没事找事。” 许明忽然说:“你是不难过了?” 杨一心顿住脚步,“少放屁。” “我发现了,一难过你就抽烟。就跟借酒浇愁是一样的。”许明一语中的。 杨一心被他戳中心情,瞪了他几秒后转身就走。 “你难过是因为你喜欢商总,但是商总不喜欢你了,对不对?”许明惹怒了人还不自知,跟在他后面继续拱火。 “难为你长了一张嘴,专门用来八卦,没别的用途。”杨一心讽刺道。 “我说对了,所以你才生气。”许明又说。 杨一心停下脚步,对许明的八卦感到很厌烦。破罐子破摔一般说道:“我是喜欢他,你猜对了,所以你想怎么样?” 这样突如其来的坦诚,让许明猝不及防,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杨一心盯着他不放,“你说啊,逼我承认喜欢他,然后呢?满足你的八卦心了吗?还想听什么?听我跟商远的爱情故事?听我跟他睡过几次,用什么姿势吗?!” 杨一心发了怒,气得红了眼睛。许明被他震住了,沉默片刻,将手里的烟盒递给他。 然而杨一心狠狠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走。烟盒掉在地上,香烟滚落出来,洁白的纸筒上沾上了污泥。 -------------------- 真的不喜欢可以不看 想看又生气的可以攒起来下周再来看 接下来五章以内反转 真的不想解释的,也许是我表现太隐晦了,导致评论区炸锅 所以也没办法,就酱 第101章 生气就不像了 情绪崩溃如火山喷发,然而杨一心是个有经验的演员,他不会让自己在别人面前轻易崩溃。 在外面跟许明吵过架后,他洗了把脸就冷静下来,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对商远的感情就像热水浇在心上,不够将他烫伤,却够让他煎熬。他不想看见商远,不想看见徐缓,不想再继续演这场戏。是《梦》这场戏,更是假装不在意商远的这场戏。 他在意,在意得要死。 可是他们偏偏就在他面前晃,每天都在他面前表演情深义重。他明白了,这才是商远的报复,最终极的报复! 杨一心宁愿不要得知真相,既然已经因为自己的误会而错过了这些年,还不如就一辈子蒙在鼓里。 第188章 偏偏在商远与徐缓的关系成真的时候,真相才姗姗来迟,让他更加痛苦。 世界上为什么没有“如果”?时间为什么不能扭转?错过的为什么再难挽回?杨一心每每有这些幻想,都痛彻心扉。 事到如今,他再也不能靠近商远。哪怕追着商远的脚步走也永远不可能追得上,只因为当初分道扬镳时,两人走得太远了,远到回望时连背影都看不到。 可是他永远也不会爱另一个人,像当初爱商远那样深刻。 杨一心开始刻意远离商远,无论休息还是背台词都会独自去一个隐秘安静的地方,既看不见商远,也听不见流言蜚语。 但他没想到自己改变的习惯竟然能带来意外收获。 当徐缓走到房子背阴处打电话的时候,以为这个地方足够隐蔽,也没想到有一个人就站在不远处,正巧能听得见他说话。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 徐缓压低声音说:“文件都发给你了,还想要什么……商远的消息?你觉得我还会替你监视他吗?!” 杨一心本来在树后面休息,听到徐缓的声音后正准备走,忽然听到商远的名字,不由得迟疑,然后小心地靠回树后。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徐缓顿时火冒三丈,怒道:“我们当初的合作只有那一项,而且我已经把文件弄到给你了,你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风险吗……商远要是知道了,就算弄死我,也会追到天涯海角去报复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完蛋!别再他妈的威胁我了!” 杨一心慢慢皱起眉头,从只言片语中,他可以推断出徐缓弄到一份文件给对方,而且跟商远有关,但商远不知情,并且这份文件是商远非常重视的。 这就有意思了,难道徐缓背着商远和别人合作? “我可以替你监视商远,但是话说在前头,传不传消息全看我方不方便,哪怕有一丝风险我也不会跟你联系!”说完徐缓就挂了电话,还对着空气恶狠狠地骂了几句。 骂完了他才转身往回走。 杨一心思考着事情,没有注意脚下,突然踩断一根树枝,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徐缓顿时定住脚步,猛地回头,喊道:“谁在哪?!出来!” 杨一心只好从树后走出来。 “怎么是你?!”徐缓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问:“听见什么了?” “全听见了。”杨一心没有遮掩。 徐缓心脏狂跳,不可抑制地慌张。但凡是其他人,他都可以用钱堵嘴,可偏偏是杨一心。为什么偏偏是杨一心?!他心中涌起恨意。 他全听见了,绝不能放过他! 杨一心看着他脸色逐渐扭曲,瞬间就明白他想做什么,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想对我动手?来试试。” 除了干掉杨一心,徐缓想不出第二条生路。 他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蓄势待发。 “干什么呢?”背后突然传来惊雷般的声音,打断了徐缓的行动。 徐缓瞬间僵住,表情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慌张,与扭曲混合在一起,整张脸变得像调色盘一样精彩。 “商远!你怎么过来了?”徐缓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回头问道。 “你一直不回来,我还以为出事了呢。”商远有意无意地扫了杨一心一眼,又点了点手表表盘,“导演都在找你。所以,你跟杨一心在这儿聊什么?” “一些不重要的话,咱们回去吧。”徐缓抱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走。 但杨一心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向徐缓,眼神就像看一只过街老鼠,“说了些什么,我想商远会感兴趣。” 商远没有走,他果然感兴趣。 徐缓仿佛浑身的血都要凉透,手脚冰凉,脸上血色尽褪,脑袋里还在想着该怎么蒙混过关,却一片乱糟糟的。 “嗯?说什么了?”商远问徐缓。 “就是……一些不愉快的话,我不想跟他吵,商远,我好累,走吧。”徐缓咬着下唇,装作难过的样子。 商远听他这样讲,就准备不再追问。 杨一心眸色晦暗。按理说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不该掺和。但是商远现在这么在乎徐缓,他实在是忍不住地担心。 这些年商远一步步走过来,有诸多不易,杨一心甚至想象不到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况且他母亲和外公都去世了,又和父亲势同水火,现在最亲近的人就是徐缓。 他不想让商远被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而毫无察觉,最后栽一个跟头,摔的头破血流,痛不欲生。 所以他要管这个闲事。 “商远,他在监视你!”杨一心大声说。 商远倏地停下,回头看他。 他接着说:“徐缓跟一个人在联系,还把你的文件泄露出去。如果不信,他手机上应该还有通话记录。” 徐缓恶狠狠地瞪着杨一心,攥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他很慌,也很害怕。但只是一个通话记录,说明不了什么,只要咬死不认就行。只是,最重要的是商远的态度…… “你撒谎!”徐缓指着杨一心,心思转的飞快,“我知道你跟商远有过一段,但是你先背叛了他,你才是个叛徒!你这个满嘴谎话的人,还想污蔑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永远也不可能背叛商远!” 他故意提杨一心的“背叛”,提醒商远面前这是个怎样的人。 第189章 他的愤懑演得太拙劣,任谁都能揭穿,然而杨一心看着商远投向自己的怀疑目光,心沉到了谷底。 商远相信徐缓。这么蹩脚的演技,竟然能蒙蔽住商远的慧眼?还是爱情使人盲目,他无条件地相信徐缓? 杨一心与他对视,目光中的审视和怀疑像利箭一样洞穿了他的心,锥心一样痛得厉害。他几乎无法继续承受这样的目光,却倔强地,毫不退步地与他对视。 他抿紧嘴唇,张嘴时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有说谎,至少这一次,请你相信我。徐缓对你来说绝对是个隐患。” “你不要……” 商远抬手打断了徐缓的话,他似乎终于想到了足够残忍冷酷的话语,舍得纡尊降贵地跟杨一心说话,“你前科太多,不值得信任。” “一次。”杨一心盯着他,“哪怕只有这一次,你也不愿意信我?” 商远神色晦暗,沉声道:“不要多管闲事。” 杨一心咬咬牙,忍了忍接着说:“好。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商总对于自己身边的人总该调查清楚,免得不明不白被人暗伤。” “多谢提醒,不过我的事不需要你管。”说完,他揽着徐缓转身离去。 杨一心站在原地,心底密密麻麻地泛疼,他转过身去,这才红了眼眶。 是了,这就是商远,他爱谁就会全心全意去爱,无条件的信任也是徐缓一人的特权。 杨一心又不由得难过中生出一丝恼火。商远这混蛋,白长了一双眼睛!活该被坑。 可是,他怎么忍心看着商远被徐缓那种人再伤一次? 商远的信任让徐缓非常惊喜,他没想到在眼看要功亏一篑的关头,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死里逃生。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第一时间想要删掉聊天记录,不过转念一想,又没有删。 果不其然,回家时商远又提起这件事,随口问道:“通话记录,嗯?” 徐缓直接拿出手机给他,“有记录,但是是和一个朋友打的,你还是怀疑我是吧?” 说着,他把手机塞进商远的手机,脸色不虞地看向窗外,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车窗上映出他有些委屈的脸。 他要装作委屈,但不能一味示弱,因为杨一心不会轻易示弱,太弱势就不像他了。 按理说确实是这样,然而他没有想过一点,那就是杨一心面对商远时,其实会常常示弱,也会主动求和。 商远手指捏着手机转了一圈,放回徐缓的手里,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信你,别生气。生气就不像了。” 徐缓心里咯噔一下,回头道:“商远,我……” 商远却用手指按住他的嘴,摇摇头,“没事,是我说错了,你做的很好。” 这让徐缓一头雾水,他搞不懂商远的态度,自己到底该不该生气? 商远抬起他下巴,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说:“这些都不重要,但是我要你发誓,永远不会背叛我。” 这个吻让徐缓脑中的迷雾都散了,眼里只剩下商远。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和盘托出,但紧接着悬崖勒马,回以深情:“我发誓,永远不会背叛你。” 商远满意地露出一抹笑容,揉了揉他的头发。 第102章 别多管闲事 早上,太阳刚从东方冒出头,清晨的风带着潮湿的雾气迎面拂来,杨一心走进登峰影业的大楼,脸上是刚拍了一整夜戏的疲惫。 庄雨歇在大门处迎接他,与他会面时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劝过商总了,没用的。他现在很喜欢徐缓,你还是别找他了。” “你相信我吗?”杨一心问她。 “我当然信你,可是商远不信。”她说。 杨一心没有说话,越过她往里走,态度坚决地上楼找商远。 商远已经知道他要过来,因此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书,说了一声“进”,而后并不抬头看他,只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关于徐缓。”杨一心走到他面前,见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忍不住按下他的书,又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徐缓,可是他真的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商远顺势把书放下,挑眉看他。 杨一心说:“他真的在替别人监视你!” 商远问:“证据呢?” “……没有。” “那你可以走了。”商远又把书拿起来,头也不抬道:“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杨一心固执地站了很久,他也是有备而来,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商远,爱情和信任真的能完全绑定吗?你这样信任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值不值得信任?难道爱情里就不存在背叛?你又真的确定,他足够爱你吗?” 这话让商远重新抬起头看他,眼神中多了凌厉和审视,“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相爱的时候,你那么信任我……”杨一心停顿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有多残忍——于他自己而言,因此需要一个空隙来使自己镇定,才接着说:“你的信任,换来的还不是我的背叛?爱情的虚假脆弱,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太阳的光芒从落地窗斜照进来,商远的脸上却像瞬间结了一层冰霜,他重复道:“爱情的虚假脆弱?” 杨一心咬咬牙,他这一刀已往心里捅进去,那干脆什么清白、真相全都不要了。从今天起,他就做那个背叛者,背上这个污点。反正误会永远解释不清,他只想商远快点醒悟过来,“有我的前车之鉴,你不应该再犯傻,再被徐缓欺骗、背叛一次!” 第190章 “闭嘴!”商远突然发怒。 “太信任他,你迟早会后悔!”杨一心并不怕,甚至吼回去。 “滚出去!”商远猛地站起来。 “不要被爱情蒙蔽,世界上没有人值得你这么信任!” 商远不再废话,绕过桌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几乎是半拎半扯着他往外走。 杨一心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力量上落于下风,完全被带着走,但仍大声喊道:“商远,你他妈的脑子被狗吃了!你就是个恋爱脑!” 商远拉着他往外一推,二话不说就“嘭”地甩上门。要不是杨一心躲得快,门板几乎砸到他脸上。 “哎!小心点!”庄雨歇把他往后拉。 杨一心怒气未消,问道:“他有那么喜欢徐缓?商业宏图在爱情面前就不值一提吗?!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庄雨歇拉着他到外面沙发坐下,劝道:“你别生气,越跟商远吵架,他就越听不进去你说的话,算了算了,这事儿交给我吧,我再找机会劝劝他。” 杨一心没有走,他就固执地坐在外面,等着商远出来。他从不屑于死缠烂打,可是今天他也要做这种人。 外面每每有人经过,大家都会打量他,或夹杂一些窃窃私语,或露出一点嘲笑的神色。杨一心听见他们的话,说他不自量力,因为一张很像徐缓的脸,就想攀上商远这棵大树。又或者偷偷骂他撬墙角,想当小三,不要脸云云。 他因为演技不好被骂过,因为做错事被骂过,却从没有被人骂小三。 有多少导演曾邀请他演戏,他都拒绝了,有多少人爱慕他、追求他,他也都拒绝了。连吴天阳这样的人渣也说他傲慢、清高、独树一帜。 今天他赖在商远办公室的门口,就变成了他们口中最庸俗、最不自量力的第三者。 换成任何人都要被各色的目光看得面红耳赤,杨一心却沉静如水,一双眼睛紧盯着商远办公室的门,仿佛透过这扇门要看透里面那个人。 他不在乎这些诋毁和嘲笑,甚至懒得反驳,他只在乎商远,他不要商远被徐缓那种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过了两个小时,商远终于出来了,见他还没走,不由得露出厌烦的神情,对庄雨歇说:“赶走他。” 杨一心走上前去,神色坚定。 庄雨歇夹在两人中间,十分为难。 “庄秘书,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商远继续施压。 庄雨歇只好拦住杨一心,说:“你还是走吧,别让我为难。” 眼看着商远走远了,杨一心低声对她说:“你能不能查徐缓的底细?” “商远最讨厌别人背着他做事,我倒是想查,但是有心无力。”庄雨歇摇摇头,又说:“他决定的事情,谁都没办法改变,你就算缠着他一整天也没用,还是回去吧。” 杨一心思来想去,忽然问:“你不觉得商远这样信任徐缓,很蠢吗?” “嘘!”庄雨歇让他小点声,拉着他到角落里说话:“你别忘了你二十年合同还在他手里呢,别这么大声骂老板。” 杨一心不置可否,突然一个侧身晃过庄雨歇,又追向商远。 “哎!”庄雨歇赶紧也追过去。 杨一心眼看着商远进了会议室,也跟在后面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大门一开,会议室里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他面不改色地走进去,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商远的身边。 商远目光凛冽地盯着他,似要发怒。 庄雨歇姗姗来迟,进门时也接受了目光洗礼,强把喘息压住,装作平静地走到商远身边另一侧,在他耳边低声道:“对不起商总,需要我叫保安吗?” 商远没有说话,抬起手示意她到此为止,不必再管。于是庄雨歇松了口气,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会议室有多少人开会就有多少座位,庄雨歇坐下后就只有杨一心还站着,看起来格格不入。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等着他自己尴尬。 然而杨一心泰然自若地站在商远身边,任由他们打量,大有赖在此地的架势。 商远冷笑一声,说:“开始吧。” 会议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大家开始按照流程汇报工作,各个部门有条不紊。 会刚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宣传部正在汇报,商远突然把文件摔在桌上,把大家吓了一跳。 “……商总?” “写的什么东西,狗屁不通,回去重写。搞清楚你要讲什么!”商远说:“下一个!” 气氛坠入冰点,人人自危,下一个汇报的人战战兢兢,打开了汇报文件。 大家都感觉得到,商总心情奇差,没人敢触霉头。 这一场会,商远极度不满意,几乎没有一个部门能完整地做完汇报,甚至有一个年轻人被骂到哭出声。 四个小时的会,两个小时就开完了。 众人仓促离开,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商远才站起来,看向一步都没有挪开过的杨一心,脸上怒色消了,刮目相看道:“你倒是站得住。” 杨一心一动不动,不是他真能站两个小时而不动如山,而是膝盖僵了,动弹不得。 但是他是个嘴硬派,说:“你有本事就把会开到晚上,我奉陪到底。” 商远没有理他的挑衅,问:“为什么这么坚持?就算徐缓骗我、监视我、偷拿文件,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破产,你不就自由了?” 第191章 “登峰给我的资源挺好的,你破产,我还怎么在演艺圈混出头?”杨一心反问。 商远轻轻挑眉,站起来说:“你在撒谎。” 杨一心确实心口不一,但“撒谎”两字直戳他心窝,激起他的火来。 他强忍住这股怒火,反讽道:“商总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穿我在撒谎,却仅仅能看穿我,对自己的枕边人一点都看不穿。也不知道是眼神好还是双目失明。” 商远不怒反笑,“好,要想说动我,你最好每日每夜都跟在我身边,等我和徐缓上床的时候,好站在床边上看看我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杨一心瞪着他,祭出杀招:“商远,你还喜欢我,是不是?” “呵,何以见得?” “因为你把徐缓训练得像十八岁的我,你不爱他,你只是从他身上找我的影子!你对他的盲目信任全都是因为爱我!” 商远目光如冰如刀,被杨一心这样直白地揭穿心事,无异于迎面给他一巴掌,他几乎要用目光将他凌迟。 这次轮到杨一心笑了,他知道自己猜测的准确无误,继续添油加醋道:“原来你这么爱我,爱到对一个替身都能给予全盘信任。看来你早就忘了当初吃过的亏。商远,你好蠢。” 话音未落,商远猛地揪住他衣领,一把将他贯在会议桌上! 他反手抓住商远手腕,怒瞪着他重复骂道:“蠢!” 商远额头青筋暴起,举起拳头却迟迟砸不下去,双眼赤红,不是是气得还是忍得。 过了半晌,商远硬是忍住了怒火,没有对他出手,最终一拳锤在桌上,又是一声巨响! 那一拳就挨在杨一心的头旁边,砸下来时他都闭上了眼,最后贴着他耳边的一声巨响让他一瞬心惊。 “闭嘴!”商远的声音嘶哑,“我不爱你,也不爱十八岁的你,更没有找你的影子。杨一心,你休想再玩弄人心。你的心计,在我这里不管用。” 杨一心睁开眼,心沉进谷底。他有片刻恍惚。难道商远真的已经爱上了真正的徐缓? “杨一心。”商远深深呼出一口气,调整语气,冷冷道:“最后提醒你一次,别多管闲事。” 第103章 难堪 商远放开他,整了整衣服,不过一分钟时间,他已经整理好情绪,仿佛刚才的发怒只是一种错觉。 杨一心坐起来,神色已不如之前那么坚定,裂开的缝隙中流露出一丝迟疑。 其实他从不认为商远蠢,也不信商远会因为一个徐缓被一叶障目,坚信只要稍加提醒一定能让他醒悟过来。 但他现在忽然有了另一种猜测:会不会商远已经查过徐缓,确定徐缓没有问题了?又或者徐缓所作所为都在他的控制中,他默认了徐缓的行为,并且坚决维护。 如果他爱徐缓,那这也说得通。 杨一心脑海中浮现许多种可能,现实的、荒诞的,层出不穷。他发觉自己看不懂商远,猜不到商远的心思。 因此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纠缠是否值得。 他正思考着许多事情,商远忽然说:“明天,冉飞星要结婚了。” “什么?”杨一心很意外。 “他没有告诉你?”商远问。 杨一心摇摇头,拿出手机,确认冉飞星没有给自己发过消息。 商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看来你在他心里也没多重要。你不去参加,那真是可惜了。” “他联姻是迫不得已,不邀请我也是情理之中。”杨一心说。 商远不置可否,向门外走去。 杨一心没有立刻跟过去——主要是腿真的很酸,膝盖很痛,脚很麻,走路不利索。 过了半分钟,庄雨歇推门而入,关切地说:“商总让我给你叫个担架,你不是被他打残废了吧?” 杨一心扶着椅子站起来,对于商远明晃晃的嘲讽,他只冷冷回三个字:“没必要。” 他没再跟着商远,最主要的原因是下午要去拍戏,《梦》中他的戏份接近尾声,这几天就要杀青了,郑导对于最后的高潮剧情要求很高,所以临近尾声大家越发忙碌起来。 杨一心今天纠缠商远这么久,已经搭上了自己所有的休息时间,只能马上又赶回片场去。 他抽出时间给冉飞星发了条消息问他何时结婚,但直到第二天才收到回复,是一张婚礼现场的照片。 此时冉飞星正在宴会厅里,发完照片后,看着与杨一心聊天的界面发了会儿呆。 他一直没舍得删掉聊天记录,往上翻去,发现两人的交流往往只言片语。过去他常常向杨一心表白,从暗示到明示,从文字到图片,从正经到不正经,只要抓住机会就发。 因此这些聊天也往往止于他的表白,杨一心起初还一本正经地拒绝,后来就劝他赶紧闭嘴,他偏不闭嘴。于是一来二去,斗嘴往往乐此不疲。 翻看着这些聊天内容,越往上翻,时间越久远,他意外发现原来杨一心也关心过自己,文字中偶有“少喝点酒”、“多穿两件衣服”、“少鬼混”之类的话,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杨一心不再这样关心他了。大概是说得再多,他都不会听、不会改,于是就不说了吧。 冉飞星也很清楚自己的本性,一边借口不愿受冉家继母姐姐忌惮而沉迷酒色,一边又被这样堕落的生活吸引,不自觉地越陷越深。 第192章 他想,自己这么堕落,大概是配不上杨一心了。但尽管如此,他也不愿意把杨一心拱手相让。就像得不到的宝物,他宁愿看其束之高阁,也不愿意让别人夺走。 更不能是被商远夺走。 “冉少,宾客快要到场了。”有侍者前来提醒。 冉飞星点点头,忽见回廊下有一人望着他,他看了眼时间,然后走过去。 来者汇报道:“还有十五分钟就开始第三次磋商,目前还算顺利,只是不知道商远那边……” “放心,他非常信任徐缓,爱得不可自拔了。”冉飞星冷笑一声,又问:“那个姓刘的呢?” “与我们合作的刘经理也参与这次磋商,商远并没察觉他是内奸,按计划可里应外合。” “好。你去吧,等婚礼结束了再来向我汇报。”冉飞星拿着手机在空中抛了两下,脸上终于露出期待的神情,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商远确实深情,竟然爱上一个赝品,而将真正的宝物弃在尘土中。当他爱上徐缓的时候他就输了。 相信磋商大会很快就会结束,到时候真想看看商远是何种表情。 宾客陆续到场,冉飞星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上面的暗纹绣线在灯光下如远星般若隐若现,胸口露水玫瑰的胸针绽放着妖冶的红。 他走过去与贵宾握手寒暄,脸上的笑意有七分真,因为他高兴——为自己计划已成而高兴。只是再高兴也总含着三分假,这三分假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冉家势大,政商两界都有贵客赴宴,这是冉箴的面子。 冉飞星的几个姐姐也悉数到场,风格高调,入场时众星捧月,虚伪地祝福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放在以前她们都不会正眼看他,但现在不同了,冉箴对他的重视令她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他。 新娘方也来了诸多贵客,这些贵客都是冉箴想要拉拢的势力,也是联姻的目的。 婚礼大厅中金碧辉煌,早上空运来的玫瑰散发出馥郁芬芳。宾客纷纷落座,冉飞星站在稍高处望着他们,竟觉千人一面,所有人都变成了金钱符号或官位名称。 他好像看到一个更深邃的世界等待着他踏入其中,今日重创商远,就是打开世界大门的钥匙,而这把钥匙已经握在他手中。 交响乐队奏响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舒缓的音乐如同小溪流水,每个音符都经过精心调试,只为奏出最完美的曲目,配得上这场最盛大的婚礼。 在音乐声中,新娘从洁白的花门后出现,穿着天鹅羽毛一样洁白的婚纱,裙摆的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她恣意地走出来,扭动着腰肢,大步走向冉飞星,步伐很是轻浮。 冉飞星笑着看她走来,眼底却是冰冷的。他知道她还有一个男朋友没有分手,甚至前天还在私下见面,放浪形骸。但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形式婚姻就是如此,只要不被别人知道,随她怎么浪去。 她走到冉飞星面前,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这一刻场内传来热烈的掌声,于是他们在万众瞩目下并肩走向前方。 神父静静地看着两人,目光慈祥而温和,胸前的十字架雕刻得十分神圣。 冉飞星一步步走过去,不知不觉心跳加速,恍惚中好像身边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穿着白色的西装,陪在他身边经历人生的重要时刻。 他没有看身边的女人,这样,他就能将她想象成另一个人,另一个他真正想要在一起的人。他希望与他风雨同舟、相互扶持,一起在冉家争出一席之地,然后共同打造属于他们的商业帝国。 冉飞星情不自禁地渴望着,渴望有他在身边,给冷冰冰的世界点一星火、一盏灯,自己就不再孤独。 他大概是想他想疯了,想得出现了幻觉,否则他怎么会在神圣的婚礼上听到污秽的喘息和叫声? 当那奇怪的声音从音质奇好的扩音器里发出,主舞台的背景屏幕上陡然出现不堪入目的画面! 冉飞星猛地转过头,瞳孔瞬间紧缩! 大屏幕上竟然播放起新娘与两个男人做爱的视频!画面清晰得连凌乱的头发丝都根根分明,镜头不知道被谁掌控,拍摄角度非常专业,因此几人的脸也都十分清晰。 宾客席传来酒杯落地的脆响,桌椅相撞,处处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以及震惊的呼声。 新娘呆在原地,一把掀开头纱,震惊地看向屏幕。 冉飞星脸色铁青,贴身挡住她,飞快地将她的头纱又盖下来,怒吼道:“谁放的?!关了!” 底下人一片手忙脚乱,关了几次都没有关掉,只好拔了电脑线,这才关掉视频,然而为时已晚。 “马上控制住所有门,不要放任何可疑人员出去。”冉箴反应很迅速,立刻让身边的助理带着保镖去堵门。 在一片骚乱中,暗处有一个男人用塑料纸包住一枚储存卡,塞进嘴里,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众多服务员中。 发生这样的丑闻,婚礼自然无法进行下去。就算冉飞星遮了新娘的脸,也不过是自欺欺人,所有人都知道视频的女主角是谁。 冉飞星在化妆间拉住女人的手腕,怒而质问:“你为什么会拍这种视频?!你要不要脸?!” 他怒不可遏,他既然要和这个女人结婚,这个女人的脸面就是他的脸面,当众放出这种视频就是扇他的脸! 女人脸色煞白,不过须臾又破罐破摔一样冷笑,“看来冉少不知道我以前是做女优的。” 第193章 “做什么?”冉飞星简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你一个名门富豪的女儿,做、做什么?” 女人把头纱一扯,用力扔到地上,愤愤道:“我是我爹收养的干女儿,明白了吗?!他认我做女儿之前,我就是个拍片的,懂了吗?这婚你爱结不结,不结就滚!” 说完,女人提着裙摆就往外走,将门摔得“嘭”一声响。 冉飞星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女人竟然是个假贵族,还是个拍片的?冉箴知不知道?还有谁知道?还是说谁都知道,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一种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冉飞星险些站不稳,正要冲出去质问,门又被打开了。冉箴面沉如水,缓步走进屋里。 “爸,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冉箴毫不犹豫地回答。 冉飞星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再问,冉箴又说:“但你必须跟她结婚。” “为什么?!事已至此,难道我还要腆着脸去娶她?”冉飞星几乎被屈辱感淹没,怒吼道:“你让别人怎么看我?让今天来参加婚礼的那些人,让他们怎么看我?!” 冉箴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身为父亲的关心,说:“我没有跟你商量,你要娶她,这是命令。” “命令?”冉飞星上前一步,却立刻被冉箴身边的保镖拦住,他似哭似笑,“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工具吗?我要是不服从你的命令,你难道要杀了我吗?” 冉箴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让冉飞星心寒。 冉飞星绝望地后退,颓然跌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逃不过了,这婚是非结不可。可是到底是谁要在他的婚礼上给他这种难堪? 想到一种可能,他骤然变了脸色。 第104章 敲碎幻想 手机恰好响起,冉飞星看到来电显示,忙接通,强压下心中的慌张问:“怎么样?”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这沉默像勒在冉飞星脖子上的绳子,让他倍感窒息,忍不住低吼:“说话啊!磋商结果如何了?!” 听筒中传来一声短促的冷笑,紧接着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声音传来:“冉飞星,送去的新婚礼物,你还满意吗?” “商远!”冉飞星目眦欲裂,“是你!” 商远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的怒吼,听着他愤怒的喘气声,欣赏着自己打击报复的成果。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冉飞星咬牙切齿地问。 “从你教徐缓模仿杨一心开始。”商远回答。 “什么?” “他的一举一动,拙劣的模仿,太明显了。” “为什么?你不爱他?!” 商远似乎觉得好笑,冷笑了一声:“你真觉得我会爱上他?” 冉飞星咬牙:“你!你……一直在演戏!” “很意外?” “……所以文件也是你故意泄露给徐缓的!” “没错。” “为什么?” 商远又笑了一下,不疾不徐道:“就是为了今天,将新婚礼物送到你面前。冉飞星,新婚快乐!”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冉飞星再也忍不住,用力将手机扔出去,砸碎了玻璃镜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商远将自己伪装成猎物,假意落进他的陷阱,使他麻痹大意,等他近前来再突然露出锋利毒牙,一举反杀! 商远此举就是要他距天堂一线之隔时,再瞬间坠入地狱! 以往种种布置都成了笑话,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输家。在婚礼上发生这种事,冉飞星如果再娶那个女人,从今往后都要被人低看一眼。 他不再是光鲜亮丽的冉少,而要成为人尽皆知的傀儡,一个没有自我选择权、没有男人血性的牺牲品。 今天来的那些政商两界的达官贵人,有谁会与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结交?他那些姐姐也一定会借机落井下石,让他再也抬不起头,变成一个笑柄! 只投放一个视频就将冉飞星逼到绝境。商远的四两拨千斤,实在是狠。 冉飞星几乎站不住,用手掌撑住了化妆台,脊背弯曲成颓废的弧度。 冉箴冷声道:“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输得彻底!荒唐!” “爸……我……”冉飞星哑声想要解释,却发觉自己根本没什么可解释的,事实就是这样,他输了,彻彻底底输给了商远。 冉箴面色阴沉,失望地看着他,说:“因为你说万无一失,因为你的大意才让人在婚礼上趁虚而入。早知道那小子有这种心机,我便不会让今天这种事发生。倒是你,跟他斗了那么久,竟然连这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太让人失望了!” 冉飞星颓然地低着头,尽管不甘心,但输了就是输了,无法辩驳。 冉箴又说:“绝不能轻易放过这小子,后面的事情由我来做。你照照镜子,一副丧家犬的样子给谁看?我冉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那您坚持让我娶那个女人,冉家就丢得起这个人?”冉飞星抬头质问。 “舆论的事由你姐姐处理,她们自然给你解决妥当。你什么都不用管,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说完,冉箴冷漠地转身离开,下的命令是不容置喙。 冉飞星看着残破镜子中的自己,仿佛自己也碎裂开。冉箴对他彻底失望,失去冉箴的支持,他就会失去一切。 刚才婚礼上的幻觉太梦幻,此刻陡然梦醒,现实像一盆冰水从头泼下,将他冻到清醒。失去一切的恐慌感攫取了他的心神。 第194章 原来从天堂到地狱,真的只在一瞬间。 …… 路边临停的黑色轿车里,商远将电话挂断,然后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男人满头大汗,不时用手背擦掉流到眼睛里的汗液,双腿抖个不停。 “刘经理,跟着我干了多少年了?”商远问。 “商总,三、三四年吧。”他祈求道:“商总,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往后我一定一心一意为您干活。我实在是家里有困难,需要钱,所以才鬼迷心窍。我发誓,再也没有下一次,否则我不得好死。” “去年七月到今年五月,你以项目名义向总公司申请了五次拨款,贪了多少?”商远问。 刘经理身体一震,垂死挣扎道:“商总,那每一笔钱可都是有明细的,用在哪里,都是很清楚的!” “那我换个说法。”商远说:“谁在帮你伪造财务清单,你的同伙,还有哪些人?” “商总,我真没有说谎,我……” “庄雨歇,报警。” 副驾的庄雨歇没有回头,立刻回答:“是!” 刘经理心慌不已。商远如此笃定,想必是有了确凿的证据,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一环出了纰漏,但一旦被抓,就全完了。 他被逼得不得不立刻做出决定,大喊道:“等等!庄秘书,等等!我说,我都说!” 庄雨歇拿起手机亮给他看,已在报警界面,还未拨出。 见商远没有表示,显然是在给他机会,他连忙说:“商总,我帮你把蛀虫全部抓出来,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商远沉吟片刻,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哒哒”的轻响仿佛鬼门关来收人魂魄的脚步声,叫人心惊胆战。 商远说:“好,我可以放你走,但能不能跑得掉全看你本事。” “好,好,谢谢商总。”刘经理又擦了擦汗,将要跳出来的心总算又落回去。 等他全部交代完,商远果真放他走。 庄雨歇将录音保存,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还心惊不已。从后视镜看了商远好几眼,忍不住问:“商总,你的计划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是……不信任我吗?” 她心情低落,作为商远的秘书,她却对商远的筹划一无所知。 商远却说:“我信你,只是你演技太差,容易被徐缓看出端倪。” 这话倒是没错,庄雨歇又问:“那徐缓怎么处置?他现在应该还在片场。” 商远没有回答。庄雨歇看着他,发觉他看着窗外出神,脸上是叫人看不懂的神情。 怪了,徐缓这种程度的背叛,商远应该一秒也无法容忍。可他还在想什么? “商总?”庄雨歇唤道。 “先等等。”商远靠在椅子上,半阖上眼。 他不该犹豫,可是一提起徐缓,他脑海中就浮现徐缓模仿杨一心的样子,那种神态、动作,乃至语气。 明知道是假的,是阴谋所致,但有那么几秒,他竟然感到了恍惚。 也许是他不想那个十八岁的杨一心又一次在自己面前消失,即使是一个赝品,一个虚假的梦,他也想多留一会儿,哪怕只有几分钟。 他想,也许自己是真的入戏太深,需要一点时间把自己抽离出来,再狠狠敲碎这无谓的幻想。 结束了,幻想早就应该结束了。 而在徐缓这边,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一心很快就要杀青,他的最后一场戏是与徐缓两个人的对手戏,这场戏里迟波会杀死心魔,而自己成魔,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实际上在杨一心眼里,徐缓早就成了一个疯子。因此对于这一场戏,对于徐缓将拿刀刺向他的这个情节,杨一心格外戒备。 徐缓既然是个疯子,就什么都做得出。杨一心不得不防。 杀青戏那天,大家都向杨一心表示祝贺,就连徐缓也走来,祝贺道:“你今天就要杀青了,希望一切顺利。” “谢谢。”杨一心客气地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徐缓笑了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杨一心对许明说:“他简直把想杀了我写在脸上。” 许明说:“说得很对,你小心一点。” 杨一心挑眉:“不觉得我危言耸听?” 许明:“商总让我保护好你。我去检查要用的刀具。” 对于许明这个人,杨一心时常觉得他是个木头,只会听商远的,商远叫他干什么,他就一丝不苟地执行。 他去检查徐缓将要使用的匕首,检查无误后就守在道具旁,不让任何人靠近,避免被人偷梁换柱。哪怕到最后,这把刀也是他再次检查后才交到徐缓手上。如此谨慎,让杨一心放心不少。 杨一心的杀青戏在剧场里拍,是最初他拍第一场戏时的那个剧场。《梦》的拍摄坎坎坷坷,终于进入尾声。 这场戏里,迟波杀了太多人,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于是他发了疯地将刀尖指向梦魇,杀死幻像的同时也杀死了自己。 徐缓走上舞台,虽然在剧场中拍了好几场戏,但每次都是杨一心在舞台上,而他坐在观众席。 就像大家总是为杨一心的天赋喝彩,每个导演都会为杨一心的表演惊叹。杨一心永远是站在舞台中心的天才演员。而他没有天赋,演技一般,要不是努力争抢聚光灯,聚光灯恐怕永远不会照在他的身上。 第195章 他嫉妒杨一心的天赋,嫉妒杨一心什么都不做就能被商远注意。哪怕他们快十年没有见面,商远还是在意他,还是喜欢他。 他也想变成天才,也想轻易被商远喜欢,想有更多钱,想有更高的地位,想受万众瞩目。 那就只有夺走杨一心的一切,彻底取而代之。杀死这个心魔。 徐缓坐到舞台中心的沙发上,闭上眼睛,手指摩挲着匕首的纹路。睁开眼的时候,他变成了迟波。 “心魔”蹲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歪着头看他。 “我在做梦吗?”迟波问。 “也许是吧。” 迟波站起来,看向观众席。 他看见观众席上坐着许多人,有公司保洁阿姨,有和他起过冲突的同事,还有只是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是被他残忍杀害的人,冷冷地盯着他。 他还看见自己的亲人、朋友、前女友,也都坐在观众席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还有那些追查他的警察,也悉数到场,变成了观众,却还穿着警服,仿佛随时可以掏出枪来了结他的性命。 “为什么?我只是不想死!”迟波冲着观众席大吼。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还有千人一面的冷漠。 迟波猛地回头,看向“心魔”,问:“到底是谁要杀我?告诉我!” “心魔”指向观众席,“是他们要杀你,”他话锋一转,问:“还是你自己?” “什么?” “心魔”忽然变魔术一般变出一张面具,将面具覆于脸上,问:“到底是谁呢?” 迟波瞪大眼睛,伸长了脖子,看着这张面具,体态格外滑稽。 当初在梦里,就是戴着这张面具的人杀了他! “是你,是你……是你杀了我。”迟波震惊地瞪着眼,喃喃着忽然笑起来,疯笑着说:“我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亮出匕首,面色狰狞地举刀冲上去,猛地捅过去! 森寒的匕首藏着杀机,瞬间割破皮肉,血腥味弥漫而出。 徐缓疯笑着看着面前的人,看见了杨一心脸上错愕的表情以及难掩的剧痛。 -------------------- 终于到这里! 商远真的不是个白痴! 第105章 劫后余生 如果未来回想起这一天,杨一心首先会后悔,后悔自己对于许明的无条件信任,然后会感到庆幸,庆幸于自己对徐缓的戒备心始终没有消除。 此刻他想不到那么多,当匕首直刺过来,危险的直觉在脑中剧烈闪烁,他想也没想,径直用手抓住了匕首! 剧烈的痛感瞬间袭来,杨一心用力捏着锋利的刀刃,刀尖刺破他胸口的皮肉,却不得寸进。鲜血渗出来,濡湿了他的衣服。 徐缓双眼猩红,手下还在用力。他几乎与迟波一心同体,变成了一样的杀人魔。他铁了心要将刀刺进杨一心的心脏! 但他还是小看的杨一心。杨一心用手捏着刀刃,突然侧身,拉着刀往后一扯,刀尖在他胸口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徐缓也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杨一心猛地欺身向前,突然一膝盖顶在徐缓的腹部!而后松开匕首,将徐缓推开又是一脚把人踹翻在地! “啊!”徐缓撞翻了茶几,匕首甩飞出去。 “咔!住手!”郑导看见舞台上见了血,大吼着冲上去。 杨一心踹开徐缓,危机解除后,剧痛感就变得格外强烈,他后退一步,脱力地倒在沙发上。 有人冲过来扶他,有人查看他的伤口,他越过面前的人,看向不远处的徐缓,以及扶起徐缓的许明。 他没想到,最大的危机竟然就潜伏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徐缓赤红着眼,不甘心地瞪着他,一只手抓住许明的袖子,颤抖着说:“完了,我没有杀掉他,全完了。” 许明低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痛惜,“别怕。” “刀是怎么回事?!”郑导看着鲜血淋漓的匕首,怒吼道:“道具师!是他妈谁管的道具?!” 许明拍了拍徐缓的肩膀,站起来说:“是我换的。”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杨一心看着许明被警察拷住,徐缓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他不值得你这样做。”与许明擦肩而过时,杨一心说。 许明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杨一心躺上担架,当医生给他应急处理伤口时,痛感源源不断地涌上大脑,温热的鲜血涌出,生命力也跟着缓缓流逝。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还能不能保住,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他却不由得想到,那天晚上他将商远的手咬得血肉模糊,原来失血过多是这种感受。大概真是一报还一报吧。 在颠簸中他昏昏欲睡,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商远。商远为什么在这儿? 商远拂开他额头被汗浸湿的头发,手上的茧擦过他的皮肤,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别怕,一定会没事的。”在进入手术室前,商远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商远的声音在颤抖。 你在担心我吗? 杨一心没有力气问出这句话,很快就陷入昏睡中。 手术室的灯亮起,红色的灯光血色一样洒在门前,商远紧盯着那扇门,一路跑来头发吹得凌乱不堪,领带也歪了,没有心情整理,干脆扯开。 第196章 他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前,嘴紧紧地绷成一条线。他自以为运筹帷幄,能看穿所有人的阴谋诡计,将局势把握在手中。直到看见杨一心浑身浴血,他才发觉自己的自大和傲慢有多致命。 他在手术室外站着,什么都做不了,既不知道杨一心的伤势有多严重,也不能救他的性命。只有等,将希望寄托在医生身上。 一种强烈的恐慌涌上心头,他习惯控制一切,此时此刻却控制不了杨一心的生死。 “商总!”庄雨歇匆匆赶来,拿着两部手机,刚跟多方通过电话确认情况,汇报道:“许明坚称刀是他自己换的,徐缓并不知情。警方需要等杨一心的伤情鉴定出来之后再进行审讯。” “徐缓呢?” “他也表示自己不知情,暂时被放出来了,我让人看住他了。” 商远握紧拳头,指节在压力下“咔咔”作响。如果他没有犹豫,直接处置了徐缓,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可笑他真的对一个欺骗自己的赝品产生了幻觉,甚至想容忍他的背叛,放他一马。这样的仁慈带来的就是他再一次的背叛! 他明知道徐缓嫉恨杨一心,明知道徐缓品行如何,却只是让许明一个人保护好他。结果连许明也是一个叛徒! 这样一算,让杨一心陷入险境的竟是商远自己。 他到底有多么大意,才会放许明这个叛徒到杨一心的身边?要是许明起了杀心,贴身保护的那么多个日夜,杨一心恐怕不知在死亡边缘徘徊多少次! 想及此处,商远心中惊与怒并起,一拳砸在墙上! “商总!”庄雨歇吓了一跳,鲜少见他发怒到自伤的程度。 商远没有失控,虽然理智绷成一线,他却没有让这根线绷断。只要杨一心还在抢救,还活着,他就不会彻底失控。 “看好徐缓。”商远说。 他没有说要怎么处置徐缓,没有说要怎么报复许明。他只是等在手术室门口,不由自主地想了许多事情。 他想到了自己这些年的执念和报复,似乎一切的开端都出于仇恨。他既为了杨一心而给商吟啸下跪,这种耻辱常记于心,就时常想着要足够强大,迟早要杨一心跪下求自己。 他还时时想着要冉飞星付出代价,当然,他现在已经做到了,让飞星娱乐破产,又毁掉了冉飞星的前程。 可是他并不觉得痛快。 明明报复了想要报复的人,抓住了想要抓住的人,执念也该放下了,他却什么都放不下。把杨一心留在身边,希望他回到十八岁的样子的念头越发深刻。 他爱十八岁的杨一心,也渴望十八岁的杨一心用真心交付爱情。他想要一切重来,绝不放他从自己身边离开。 哪怕被复仇心控制的无数个日夜里,每当想到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他仍旧会第一个想到杨一心,想到高三时期的那几个月,想到和他接吻的感觉。 时间没有让他遗忘,也没有冲淡心动的感觉,甚至在见到杨一心后变得愈发强烈。 他一度厌恶这么没有骨气的自己。 可是今天杨一心躺上手术台,他发现自己承受不了再次失去他,更承受不了他可能会死的事实。他变得懦弱了。 他想,如果杨一心能活下来,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哪怕为他而向商吟啸下跪的耻辱也可以一并抵消。 复仇结束了,他爱或不爱自己也不重要了,只要他能活着就足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让他煎熬。晚上降温,窗户开着,空荡的走廊里吹进冰冷的夜风。商远时坐时站,或倚在窗边冷静,或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天色慢慢亮起来,商远一看表,发现已经早上六点,一场手术竟然过去了八个小时。 突然,手术室的灯熄了,商远猛地站起来,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护士推着杨一心出来,径直朝病房而去。 见杨一心呼吸平稳,商远紧绷了一夜的精神骤然松懈。 医生也疲惫不已,说:“右手割裂得非常严重,手骨有一定的损伤,好在手指的神经和血管都接上了,后续再观察一段时间,大概率可以恢复如初。胸口的割伤虽然长,但是没有伤到要害,护理好的话不会留很深疤痕。” 商远喉咙发紧,“大概率恢复如初,也就是有可能恢复不了?那会怎么样?” 医生叹了口气,“也就是手指会不灵活,如果真的非常不幸,那就是截肢。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这种手术我做了几十台,断手都能接得回来,他这种连骨头都没有割裂的,你不需要太担心。” 不需要太担心? 骨头被割伤,神经和血管都被割断了,这是怎样的痛? 他要怎样才能不担心? 医生走后,他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看着杨一心裹着纱布的右手,心脏被绞紧,让他难以呼吸。他无言地坐下,手掌轻覆上杨一心的手腕,是冰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只有手腕上的脉搏还在跳动,商远就摸着跳动的脉搏,感受着他的生命力。 他忍不住问:“疼吗?”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疼。” 商远看向他睁开的双眼,匆忙站起来说:“你醒了,哪疼?” 杨一心很虚弱,麻药的劲还没过去,身上都软绵绵的,右手更是毫无知觉,但是他看见商远就来气,因此声音虽弱却强撑着没好气道:“被捅刀的时候疼。” 第197章 商远心有余悸,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恐惧感盘旋在心间,久久不散。 而杨一心见商远被怼了都不说话,还满面愁云,不禁心里一慌,问:“我手该不会保不住了吧?” “别怕,保得住。”商远安抚道。 杨一心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却思绪难平。过了一会儿,精神好一些了,说道:“徐缓是故意的,许明递刀,他想杀我。” 商远说:“我知道。” 杨一心又说:“许明想顶罪。” “嗯。” “你要包庇徐缓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喜欢徐缓,无论他做什么,你都会保护他。” “我不喜欢他。” 杨一心紧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他真正的想法。可能是麻药的作用还没完全过去,他大脑运转不动,也看不穿商远所言真假。 他实在没有力气想那么多,如果单凭第一直觉,他是不信的。 商远过去种种,一言一行都是对徐缓的迁就宠爱,怎么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想必是想用这种话稳住他,再有其他谋划。 杨一心很累,他不想再猜商远的想法,也不想被卷进他和徐缓的关系里,像个小丑一样进退两难、自怨自艾。到最后差点连命都丢了。 经历了这一遭,他还是觉得活着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神清气爽。往后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离是非恩怨越远越好。 于是他说:“我可以替徐缓脱身,做伪证也好,怎样都配合。只有一个要求,解除我和登峰的合同,就当你还我的人情吧。” 他以为自己开出了最好的条件,没想到商远却说:“不需要你做伪证,我也不会解除你的合同。困了就睡吧,其他的交给我处理。” “为什么?”杨一心问。 他没有得到回答,只是得到了一个吻,落在额头的,极轻柔而充满珍惜的一个吻。 杨一心瞪大眼睛,迷茫地瞪着商远。 这个渣男,难道想脚踏两条船? “商远。” “嗯?” “你是个畜生吗?” “……” 商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杨一心有点生气,“你笑什么?” 当然是看见他这么有精神,一整夜的阴霾扫开了小半。商远叹了口气,说:“多骂几句吧,挺好的。” “……” -------------------- 我不小心设置错误发布时间了 先看到105章的宝宝们sorry嗷 对不起我裂开了 第106章 昙花一现 从警察局出来之后,徐缓就一直待在别墅里,卧室门外守着两个保镖,他从窗户看出去,大门口也守着两个保镖。他想逃也插翅难飞。 这种孤立无援让他害怕,他迫切地想知道杨一心死了没有,但他心中明白,那种程度的伤根本不致命,于是只能一遍遍地祈祷杨一心一定要死。 只要杨一心死了,商远就算生气,也一定舍不得这张相似的脸,舍不得把他赶走。况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商远明显对他动心了,杨一心的死亡更能稳固他的地位,届时再将对杨一心有过的感情转移到他身上,一切都会非常完美。 还有就是许明,许明可千万不能背叛。 对于许明的态度,徐缓其实心里没底。他知道许明喜欢自己,可是那种喜欢到底有多深?深到可以为自己顶罪坐牢吗?深到可以永远不翻供吗? 毕竟他与许明的感情只源于一次海上风暴中的相依为命。那时候游轮被海浪托着忽上忽下,幅度令人胆战心惊。 许明在走廊里跌倒了,徐缓有出海的经验,于是不慌不忙地将他扶起来,顺嘴说道:“大船怕浪小船怕涌,咱们船大,翻不了。就怕你这样到处跑,反而容易受伤。” 也许被徐缓冷静的态度吸引,也许是徐缓扶他时,手指触碰他胳膊的触感令他心猿意马,许明开始有意与他结交,两人也慢慢成了朋友。 后来徐缓建议他到商远的公司来,许明有几分本领,也顺利地上岗了。只是后来徐缓有些喜欢商远,得知了许明的心意后就刻意远离他,两人几乎少有交集。 直到那天,许明主动找上他,说有办法帮他监视杨一心,这份久远的交集便凸显出作用来。徐缓得到了一柄能助他杀人的刀。 为了在商远眼皮底下动手,两人非常谨慎,平时几乎没有联系。因此徐缓对许明也并不非常放心。 许明的主动牺牲,让徐缓总感觉有些不真实,此刻也让他感到不安。 他喜欢商远,一样会图谋商远的财产,许明的喜欢又能有多纯粹?许明又是图什么? 徐缓一直都想不通,于是一直忐忑不安,害怕被许明供出来。 他洗了澡,换掉被杨一心的血溅到的衣服,最后才发现自己指甲缝里也有血迹。 他在洗手台前一遍又一遍地洗手,却总也洗不干净,又用肥皂洗,用力地扣指甲缝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拿指甲刀来,贴着肉剪掉了长出来的指甲,再继续洗,洗得满头大汗,手指搓红了,才感觉血迹彻底消失。 要说杀人的时候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要不是郑导用斯巴达的方式逼他变成迟波,他也不会在出刀时那么义无反顾。 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是迟波,是一个杀人魔。但是这种感觉让他热血沸腾,兴奋不已。 第198章 只是戏拍完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是迟波,这股害怕的后劲才慢吞吞地漫上来。 好几种害怕搅在一起,徐缓对着镜子做了好几组深呼吸,像往常一样暗示自己,要开始扮演杨一心,要开始入戏了,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商远一定舍不得他,也一定会保护他。 时间到了中午,一辆车停在别墅门前,徐缓紧张地看着门口,看见商远从车上下来,一瞬间抬头与他对视。 漆黑的瞳孔锁定了徐缓的脸,那眼神让徐缓浑身僵硬,双腿发软,动弹不得。 他跌坐在椅子上,听着楼下的门打开又关上,然后是上楼梯的声音,一步比一步重,最终停在他房间的门口。 在房门打开的时候,徐缓拼尽全力进行伪装,尽管心乱如麻,他仍不断思考,这种时候杨一心会做什么、说什么?会用什么样的表情?该强硬还是该软弱?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商远却说:“别装了,装得再像你也不是他。” “商远……”商远的话打乱了他的思考,所有的伪装顷刻间崩塌。 商远搬了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出奇的平静,说道:“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你为什么要联合外人对付我?” 徐缓“蹭”地站起来,脸色大变,“你在说什么?” 他差点忘了这件事,可是商远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知道这些?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商远说:“我早就知道了,跟你合作的人叫冉飞星,他答应事成后分你一大笔钱。可惜,他现在恐怕一分钱都没办法给你。” 那个神秘的老板竟然是冉飞星?是商远最仇恨的敌人? 徐缓又一次腿软得站不住,堪堪扶住桌子。 商远早就知道他的背叛,还知道了背后的人是冉飞星。完了,真的要完了。 徐缓心中涌起绝望,“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冉飞星。远哥,我真的不知道。” “就算不是他,你觉得我就会原谅你吗?”商远问。 “我也是迫不得已,都是他逼我的。”徐缓眼含泪光,靠近商远身边,在他腿边蹲下,乖顺得像一条小狗,“我原本只是想模仿杨一心,让你喜欢我,他说可以教我,我才病急乱投医。后来他逼我做了更多事情,我不做,他就会把我跟他合作的事情捅出来。我真的怕你讨厌我,才会一错再错。商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把我关起来反省,多久都行。你别不要我。” 商远垂眸看他,不明白徐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随时随地进行伪装,可怜的戏码说来就来。 捧他演戏的结果就是这样吗?是否人一旦开始演戏,就不可自拔地迷恋虚假的人格? 商远没有骂他,反而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残忍的话:“许明把你供出来了。他说是你策划的杀人,他只负责换刀。” “什……什么?”徐缓还维持着被商远扶起来的姿势,甚至手还搭在商远的胳膊上,顿时揪住商远的袖子,“他说谎!我根本不知道他换了刀!他想拉我下水!你千万不能相信他!” 商远不说话,徐缓更慌了,口不择言道:“因为他喜欢我,许明喜欢我,我拒绝他很多次了,他因爱生恨,所以要嫁祸给我!商远,那种人,你千万不能信。他为了嫁祸给我,是什么话都说得出的!他才是叛徒,你不能放过他!” 商远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神越发冷漠,最后竟浮现出一丝厌恶。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越深挖他的内心,越失望透顶。 商远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手机是通话状态。他按开免提,说:“你都听到了。” 几秒的静默后,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含糊哽咽的声音:“听到了。” 是许明的声音。 徐缓呆在原地,直到电话挂断,还没有缓过来,冲动的劲头过去了,血液几乎凝固。呆愣愣地问:“什么意思?” “许明没有把你供出来。”商远说:“但现在就说不定了。” 徐缓脸色窘迫,像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一样,脸充血发红,看起来又羞又怒,偏偏忍着不敢发作,十分滑稽。 “我上午去见过许明。”商远又说,“他倒是很深情,为了保护你,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行凶的理由。” 徐缓梗着脖子,整个人像被冰冻住一样,一动不动,血液却在血管中奔腾,让他在冰火两重天中受折磨。他不接商远的话茬,也不想知道许明到底说了什么。他就像一个受审的犯人,被商远慢条斯理的语气鞭笞着、羞辱着。 商远继续说:“许明说,他喜欢你,见你讨厌杨一心,就想帮你除掉他,而你对此毫不知情。于是我问他,为什么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几年前,他父亲病重,他很需要钱,而你给了他工作,还给了他钱。他觉得你对他有恩。”商远顿了一下,“但是你没有。” 徐缓早就不记得有这种事,表情有一瞬茫然。 这种茫然被商远敏锐地捕捉到,“你当然不记得,因为工作是我给他的,钱也是我给他的,我欣赏他的潜力,有意培养他。只是你跟在我身边,他以为一切都是你暗中帮助。” 商远看着他的表情,说:“你以为他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背叛你吗?不,他并不信我,或许信我,但因为喜欢你,哪怕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他还是坚持一个人顶罪,自己坐牢保你平安。直到刚才,他还不愿意松口。” 第199章 商远的一字一句刺进徐缓的心里,慢慢摧毁他的心理防线。许明越深情、越坚定不移,他就越卑劣、越无耻。 徐缓想反驳,但嘴唇不受控制地抖动,最后颤巍巍地质问:“你算计我?” “谁算计谁?”商远反问。 “不,我没有杀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徐缓突然变脸,拉着商远哭道:“商远,你看看我,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喜欢你!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商远捏着他的手腕,逼他退开,神色冰冷,“算计我、背叛我,难道是因为喜欢?” “因为我没有安全感!”徐缓说:“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不是想要钱,只是想要安全感!你要是不对我好了,要是厌烦我了,把给我的一切都收走,我该怎么办?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于他这样的贪得无厌,商远突然怒从心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连拖带拽地把他拉进卫生间,将他的脸按在镜子前,怒道:“看看你的样子!徐缓,跟了我这么多年,就学到了怎么摇尾乞怜吗?不依附着什么,你就活不了吗?!” 徐缓被扯着头发,被迫昂起头,镜子里的人满面泪痕,一张脸又可怜又可笑。 商远松开手,他就靠着洗手台滑下去,坐到地面上,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 “知道我为什么捧你演电影吗?”商远蹲下去说:“因为这是你的事业,你可以靠这个身份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依附于我的装饰品。你对公司的业务一窍不通,也没兴趣学,那我不勉强你。给你找一份你有兴趣的事来做。” “郑导说你进步很大,演技也提升得快,哪怕挑战那个很难的角色,也演得很有特点。他还说你很有前途。徐缓,这是你的事业。没了我,你还有这份事业,不会变得一无所有。” “但你不想凭努力获得财富,你想要走捷径,从我这里偷,享受不劳而获。就算我给你再多也填不满你的贪婪。为了你自己的安全感,你就要杀人,就要联合别人对付我。我就算养条狗,也比你更有良心,更懂得忠诚!”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商远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陪伴自己七年的人,这一眼也是最后一眼,今天以后,他再也不会见他。 商远走了,徐缓惊慌失措地拉他的裤脚,但扑了个空,大喊道:“别走!别不要我!商远,我错了!” 他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商远也曾为他考虑过未来,也曾关注过他的进步。 也许从一开始商远就没有将他看做杨一心的替身。但他自以为是个替身,不断模仿杨一心,最终将自己变成了替身。 当他开始拙劣的模仿时,他抹杀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也彻底输给了杨一心。 当他贪图钱财而盗取文件的时候,他就磨灭了商远的期待,也输掉了最后的情分。 徐缓从没想过,自己两手空空地在外闯荡,财富和地位昙花一现,如同美梦一场,如今又将回到原点。只有柜子里躺着的金表,指针“滴答”地走着,宣告他曾为何而来,又拥有过什么。 此时一辆警车驶来,停在了别墅门口。 五分钟后,徐缓被两名警察押送出来,手腕上的金表和银色的手铐磕碰着,他低下头,正午的阳光在表盘反射出刺眼的光。 第107章 缓和 杨一心睡醒的时候,商远就坐在病床旁边,第一时间察觉到他醒过来,然后站起来。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早上刚从麻药的劲里缓过来的时候,商远也是立即站起来,好像很紧张。 这么殷切的动作,事出反常必有妖。 然而杨一心刚要问他为什么还在这儿,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成:“我饿了。” 他一天一夜没吃饭,人快饿傻了。所以他决定惹毛面前这个人之前,先心平气和地吃个饭,免得等会吵起来,商远一怒之下要饿死他。 商远早有准备,把病床摇起来,支上桌子,摆上了一菜一汤。 杨一心靠在床上,看着商远亲自服务自己,打开保温盒布菜的时候,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卷起来的袖子松松散散的,却莫名让他感觉很“贤惠”。 他想,自己一定是脑子坏了,才会产生这种幻想。 商远把筷子放到他的左手边,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目光让杨一心感到不怀好意。 杨一心把筷子拿起来,静默了三秒,又原封不动地放下,说:“有勺子吗?” 商远说:“没有。” 杨一心又说:“庄秘书呢?能不能让她帮我……” 商远说:“她没有时间。” 杨一心沉默了一会儿,他明白了,商远是在等他求他。但是他偏不配合,抬起被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右手,用手指去捏筷子。 商远先他一步按住了筷子,倾身向前,又按下他蠢蠢欲动的右手,气笑了,“你不想要手了?还乱动!” “那我怎么吃?” “我喂你。” 就知道是这个目的! 杨一心也气得想笑,“我不做第三者,你别跟我玩暧昧!” “我跟徐缓分了。”商远说。 杨一心一愣,发愣的这点时间,商远已经拿起筷子,把一个虾球喂到他的嘴边。 虾球散发着诱人的鲜味,杨一心饥肠辘辘,心中不知因他这句话而冒出什么奇异的情绪来,犹豫片刻叼走了虾球,情绪略平静一些,问:“为什么?” 第200章 “本来也不算在一起,和他的关系只是我的一个计划。” “计划?” “说来话长,等我慢慢讲……” 商远将自己发觉徐缓的计划,又将计就计的过程缓缓道来,一边说一边投喂,在杨一心聚精会神听故事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拿出一柄小勺,把菜羹一勺一勺喂进他的嘴里。而杨一心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投喂完,商远自然地把勺子收进保温盒,扔到一旁,动作一气呵成。 杨一心依然没有察觉他的诡计,心情复杂地思考着商远的故事。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地问:“所以,你说了几次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嗯。” “那天在树林里,我撞破徐缓的秘密,那个时候你嘴上说信任他,实际上已经知道他有问题了。还是说……徐缓打电话的时候,你也全部听到了?” “你偷听的时候,我就在后面。”商远说:“如果你没被他发现,我本来也不会出去。” “我是恰好听到……” “你‘恰好’听到他说话的时候,就应该直接离开。”商远叹了口气,“徐缓这个人其实很危险……算了,你现在也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商远没说话。 杨一心却心领神会,“因为你也不信我,你不相信任何人。”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中,杨一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过了一会儿,他才问:“所以徐缓背后的人是谁?查出来了吗?” 商远说:“……还没有。” 商远不想讲有关冉飞星的事情,无论好坏他都不想让杨一心知道。要是看见杨一心担心冉飞星,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嫉妒。 睡了一整天,杨一心晚上不太睡得着。他一直想着商远说的那些话。 原来商远对徐缓没有爱情,亲密行为都是将计就计。他被徐缓刺伤,商远说会处理这件事,就真的把徐缓送进警局,一点私心都不留。 商远到底有多谨慎?难道他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吗?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种样子,冷酷、谨慎、对身边所有人甚至枕边人都充满防备,简直是一块没有感情的铜墙铁壁…… 还有一点让他在意,商远煞费苦心地专门向他解释这些事情,还这样照顾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大的可能性呼之欲出,却让杨一心感到太不真实。 第三天凌晨,镇痛泵停止作用,杨一心早上是被疼醒的,一睁眼,第一个看见的又是商远。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这么闲,天天待在这儿。 他本来想叫医生,但商远在这儿,大概因为总是跟他吵架,一种较劲儿心理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忍着疼也不说,等商远走。 然后他刚闭上眼睛,耳边就传来倒水的声音,商远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说:“吃了止痛药再睡。” 他睁开眼睛,几颗药丸躺在商远的掌心,商远另一只手端着一杯水,这种殷勤让他难以拒绝,只好说了声“谢谢”,坐起身来吃了药。 起身吃药时胸口的伤扯得疼,此时商远又伸出手托住了他的后背,这触感让杨一心一顿,他放下水杯,抬眸看向商远。 因为这个动作,两人挨得很近,杨一心微微抬头就看见商远的喉结,还有温热的呼吸从头顶撩过,暧昧又亲密。 这种平和的亲密让杨一心鼻子发酸,但他没说什么,又躺下睡了。 等他睡下,商远就走了,看来并非整天闲得无聊,杨一心不由得想到刚才抬头时,看见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 商远把庄雨歇留在这儿看顾他,但也没什么可看顾的,无非帮他倒杯水,买个饭,叫个医生。 杨一心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庄雨歇拿出电脑,说:“我在这儿照看你,商远就给我涨薪,在哪工作都是工作,不碍事。况且,商远也不放心别人跟着你。” 她是在说许明的事,杨一心自以为跟许明一起喝过酒,聊过心事,多少算半个朋友。他那么信任许明,却没想到许明还是把刀递给了徐缓。 他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最后只说:“原来被人背叛是这种感受。” 庄雨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电脑屏幕,聊天框里只有自己一人的信息,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不管她怎么解释或道歉,于敏之都没有回过她一条信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在于敏之眼里,她也是一个背叛者吧。 她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在路灯下的树影中,摇曳的影子在于敏之的脸上晃着,显得她愠怒的脸忽明忽暗。 她第一次看见于敏之这么生气,气得眼角都是红的,指着她骂道:“杨一心被登峰签了二十年,你知道他为什么妥协吗?都是为了剧团,为了我们这些朋友的前程,他要牺牲自己!而你还要瞒着我,果然是商远的走狗!” 她慌忙解释:“商远决定的事情,我没办法左右!” “我能!”于敏之说:“你要是告诉我,我们就算把他绑起来,也不会让他做那种蠢事!不用说了,我们不是一路人。像你这种人也理解不了我们的感情,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说完,于敏之上车用力关上门,一句话也不想听她说,一脚油门飞快离去。从那天过后,庄雨歇果然再也没见过她,电话也打不通,发出去的消息更是石沉大海一般。 第201章 成年人的绝交就是这样绝情,连道歉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杨一心没有把自己受伤的事情告诉剧团的人,但是下午顾有光就和于敏之一起过来了。 两人进来的时候,他正百无聊赖地看一本小说,左手吃力地拿着书,要翻页就用右手的指甲扒拉一下。 这是他下一个要拍的剧的原著小说,他想做一些标记,就让庄雨歇找一支笔来。就在这时候,顾有光和于敏之来了。 “生病了就休息,要笔干什么?”顾有光一进来就说。 他看着病床上的人,右手包着厚厚的纱布,那张能当三影剧团门面的脸瘦了一圈,不由得心痛。 “谁干的?”顾有光语气有些生硬,“都伤成这样了也不跟我说?” 于敏之眼眶一红,瞥了一眼庄雨歇,没有理会,附和道:“就是,收到消息的时候真担心死了!” “哥,敏之姐,你们怎么……”杨一心放下书,坐直身体。 “我发的消息。”庄雨歇小声说。她见于敏之不想理会自己,于是识趣地站起身往外走,说:“你们聊吧。” 她刚走出去,忽然记起来自己刚做的文件还没发,正要回去拿,却从房门上的窗口看见于敏之哭着抱住杨一心。 她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进去。 原来于敏之这样凌厉强势的女人也会哭,哭也哭得这么好看,竟让她越发心动。 她不由得想,于敏之虽然妖艳强势得像个大女人,有时候却很单纯直白,爱就是爱,讨厌就是讨厌,少有灰色地带。也难怪她这样漂亮、演技又好的女演员在娱乐圈里混得不好。 不像她,经常犹豫不决。这些年来年纪一点点大了,母亲很强势,给她安排了不少次相亲,其实她讨厌相亲,每每和相亲对象相处一段时间,那些男人就表露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大男子主义,让她非常反感。 要是她像于敏之那样爱憎分明,脾气果决,生活中应该会少很多麻烦。 过了十几分钟,病房的门打开,于敏之一人走出来,庄雨歇紧张地站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向她搭话。 她故意给于敏之发信息,就是想见她一面,向她道歉、和好,但见于敏之态度不好,她又有些胆怯,害怕惹她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面对于敏之比面对商远还紧张,变得畏手畏脚,小心翼翼。她见过许多大场面,历练得面对大风大浪也能冷静以对,唯独此刻心跳得厉害。 “庄雨歇。”于敏之先开口了,没有叫她“小妹妹”,而是全名,“谢谢你通知我。” 见她眼眶还有点红,庄雨歇从兜里拿出纸巾递给她,语气有些低落,“应该的。” 于敏之接过纸巾,“上次骂你,你为什么还给我发那么多消息?你不生气吗?” 庄雨歇没想到她看了自己的信息,摇摇头,“确实是我的错,对不起。你还生气吗?” “不生气了。”于敏之语气很平淡。 然而庄雨歇却有点慌,这种语气,不仅是不生气,还是把她当成陌生人一样。 “那我们能和好吗?”她问。 “就这样挺好的,以后少联系吧。”于敏之说。 “为什么?”庄雨歇忍不住了,“就因为我没有及时告诉你杨一心的事情,你就要跟我绝交吗?可是我知道那件事的时候也晚了。” 于敏之摇摇头,“跟这件事无关,我早就不生气了,只是觉得跟你性格不合,不适合再做朋友。” 说完她就要走,庄雨歇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禁用了点力气,“可是我们以前跟相处得很好啊,怎么会性格不合?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做朋友合适?” 她就差把“我可以改”这四个字说出口。 于敏之叹了口气,尽管被她莽撞地抓着,手腕有点痛,但她没有挣开,问:“我虽然总是叫你小妹妹,但是你自己也说自己不小了,你家里应该催你结婚了吧?” 庄雨歇一愣。 “我猜对了,是吧?一看就知道你是个乖乖女,所以乖乖地结婚去吧,别再缠着姐姐了。”于敏之抽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 庄雨歇依旧愣在原地。原来于敏之看出来了。她自以为隐秘的小心思,在于敏之敏锐的心思前根本藏不住。甚至她的软弱也被洞悉。 母亲不会容忍她喜欢一个女人,而她也不敢反抗。 更何况,于敏之也不会喜欢她。所以才会这样委婉地拒绝。 庄雨歇忽然感觉心里空空的,很想哭。 于敏之没有走远,她在楼梯转角停下,靠在墙边又叹了口气。 庄雨歇给她发了那么多消息,言辞恳切,卑微地请求和好,她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可是世界上不会有这么顺利的事,尤其在感情上,但凡涉及婚姻都牵扯甚广。她不想耽误庄雨歇的人生。而庄雨歇性格乖顺,必然不会为了她和家里闹翻,所以她也不愿意尝试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要单问喜不喜欢,她想,自己应该是有一点点喜欢的,但也仅仅是一点点,趁着冒出头来,及时掐掉就好了。 第108章 顾有光的回忆 于敏之有事先走了,但顾有光没走。 杨一心蹭了蹭袖子上湿了的一块,这是刚才于敏之哭的时候,他用袖子给她擦眼泪时濡湿的。 “敏之昨天还在片场,听说你出事了,连夜从外省坐车回来,她不是什么大明星,导演不等她,所以现在又要赶回去。”顾有光说,“你别怪她。” 第202章 “怎么会,敏之姐这么担心我,是我错了,不该瞒着你们。”杨一心说。 顾有光笑了,无奈地摇摇头,“上次你也这么痛快地认错,但是从来不改。你这小子,我真不知道怎么骂你才好。” “顾哥……” “杨一心,”顾有光打断他的话,正色道:“我把你当成亲弟弟,你心里什么时候能接受我这个亲哥哥?” “我早就把你当成亲哥哥了!”杨一心以为他不高兴,忙解释道:“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 “好。”顾有光站起来,看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道:“我给你订了一张机票,你走吧,离开上宣市,从登峰影业逃走。我在那边有人脉,你不是想过随遇而安的生活吗?我帮你实现。” 杨一心心中一跳,也压低了声音:“我赔不起违约金,商远不会放过我的。” “所以是逃走!我有办法给你弄一个新身份,我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说着,顾有光从上衣内袋里摸出一个薄皮夹,皮夹里夹着证件和银行卡,他把皮夹塞进杨一心手里,用力握住他的手,说:“到了地方,我有一个朋友会接应你。只是这次一去,你永远也不能回来。” “为什么?”皮夹的角硌着杨一心的手掌心,他指节泛白,问道:“这样帮我,你冒了太大的风险!我在登峰过得也还可以,没必要让你……” “还可以?”顾有光瞪着他,“你差点被杀了,知道吗?蓄意谋杀!今天有徐缓,明天就有张缓、李缓。依我看登峰影业的人都是疯子,我不能让你陷入这种境地!” 杨一心一时无言,被他说得有些动摇。他确实有过逃跑的念头,很迷茫,想离开大都市,找一片无忧无虑的桃源。顾有光说得对,今天徐缓想杀他,明天又不知道是谁也想杀他。那些枉顾法律的疯子,不知道会从哪里向他捅刀。 见他动摇,顾有光又说:“楼下有一辆车等着,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走。我给你准备的行李,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就走,别的我都给你兜着。” 这是多么好的机会,杨一心什么都不需要做,顾有光已经为他铺好了路,他没道理拒绝。可是想到这几天商远表露的温情,他又有些犹豫。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顾有光泼了一盆冷水:“商远这种喜怒无常的人是靠不住的。想想他对你做过的事,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别想了,我替你做主意,走,马上走!别让我的努力功亏一篑。” 顾有光一向讨厌商远,尤其知道杨一心受了伤,这种讨厌就达到顶点。 不等杨一心犹豫完,就被扶起来往外走。外面庄雨歇似乎被引开了,顾有光把他送到电梯,示意他先下去。 最后郑重地交代道:“别担心,新的医院我替你打点好了,去了先好好养伤。千万别回来,商远不配困住你二十年。外面的世界大着呢,等风头过去了,你就去各个地方看看。” 说完,顾有光笑了一下,抬抬下巴与他告别,“走吧,自由的感觉,你会喜欢的。” 杨一心看着顾有光,这个与自己交情最深的哥哥,明明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却能抡起斧头砸破关住他的笼子,砸断束缚他的铁链,然后用双手托着他向广阔的天空放飞。 “顾哥!” 电梯门缓缓关闭,杨一心看着顾有光的脸慢慢消失在缝隙中。 生活这么艰难,他快走不动了,顾有光就推着他走。就像过去那些年,他每每因为心理问题而突然失控,顾有光总是能第一时间安抚住他,年复一年,耐心地陪着他慢慢好转。 没有顾有光的收留,杨一心不会走出车祸的阴影,甚至可能活不到现在。 今天他一离开,很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他甚至没有好好向顾有光道谢。 杨一心靠在电梯里,看着电梯内壁反射出自己模糊扭曲的影子,那种逃离的冲动一下一下地冲击着大脑,同时又有许多担心、不甘、遗憾涌上心头。 他坐上顾有光给他安排好的车,窗外景色飞速略过,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生活了好多年的城市。这样离开似乎太过于仓促,他心中隐隐觉得遗漏了什么东西。 等庄雨歇回来的时候,病房已经空了。她起初以为杨一心去卫生间了,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四处寻找无果后,她在监控室看见杨一心离开的全过程。她明白,杨一心逃走了。 商远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开会,他倏地站起身,惊得会议室所有人都看过来。 “不好意思,今天散会吧。”他匆匆往外走,又吩咐助理道:“马上派人去机场、火车站,不惜一切代价拦住杨一心!顾有光的住址发给我。” 商远独自驾车赶往顾有光的住址,车速紧压着最高限速,只有停车等红灯时才能冷静一些,手指有规律地打在方向盘上,压住极待爆发的焦躁。 这让他想到了高三那年的春天,他第一次彻底失去杨一心的消息,好像找遍天南地北,再也没有杨一心这个人,又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他游魂一样在学校里坐着,每个角落都能看到杨一心存在过的痕迹,写的每一道题都像杨一心赖着让他教过一样。旁边的座位上甚至还堆放着杨一心的书和作业,写了的半张卷子上,署名处也留下了他的名字,却再也不会被写完。 商远坐在班里,听着老师讲题的声音,灵魂出窍一样发呆,好像变成了行尸走肉。 第203章 好多天他彻夜难眠,醒来时习惯性地摸向身侧,只摸到了空荡冰凉的床单。他甚至在梦见杨一心躺在身边,醒来的时候还恍惚着以为梦是真的。 他几乎崩溃。 杨一心的消失是他的梦魇,他无法承受第二次彻底失去他的消息!就算杨一心不爱他,就算两人之间滋生出仇恨,他也绝不会让他走! 商远咬得后槽牙“咯咯”作响,愤怒以外,又有恐惧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顾有光似乎早有预料,一直在楼下等着他。 “杨一心在哪!”商远阴沉着脸走过去。 “走了。”顾有光不怵他,双手插在兜里,一副悠闲样子,语气也很轻松。 “去哪了?”商远又问。 顾有光笑了一下,“你找不到他的地方。” 商远面若冰霜,脑海中翻涌着各种逼人坦白的手段,或是他自己用过的,或是见别人用过的残忍手段。 但他没有动手,他知道顾有光对杨一心来说很重要,所以他不对顾有光动手,而是说:“杨一心跟我签了合同,你知道违约金有多少吗?他这样逃跑要付法律责任。” “我知道。要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逼他签约,他也不会被困这么久。”顾有光语气逐渐凛冽,“杨一心既是为了三影剧团才牺牲自己,我是剧团团长,也是他的兄弟。违约金我来赔!” 他破釜沉舟一般的决心甚至让商远一愣。他确实曾经是影帝,即便如此,现在也不复当年辉煌,合同上的天价违约金不是说赔就能赔得起的。 可是顾有光语气太果断,做了决定就没准备回头。从他送杨一心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为他善后。 他要给的自由不是躲躲藏藏的自由,而是可以在阳光下翱翔的自由。就算再难,他顾有光也要说到做到! 这下就连商远也感到疑惑,血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顾有光竟然能为杨一心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你不懂。”顾有光不愿意和商远这种人解释。 然而,实际上当顾有光第一次见到杨一心的时候,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想为他做这么多。 他必须承认,当初面试杨一心的时候,要不是那张好看的脸,他大概不会接纳一个看起来阴郁而沉默寡言的孩子。 演员的皮囊是很重要的,长得好看的人,戏路就广,让观众觉得赏心悦目。 起初杨一心只是打杂,但顾有光很快就发现他有着不错的戏剧天赋,很容易沉浸到角色中,因此开始让他客串一些小角色。顾有光也成为他演戏路上的第一个老师,与他有了更深层次的接触。 只不过当时的杨一心并不想跟任何人深交,脾气又古怪,一次又一次拒绝顾有光的好意。不管顾有光教他多少,对他多好,他都始终与外界有一层隔阂,难以交心。 顾有光一度觉得这小子是个没有感情的怪人,慢慢放弃与他亲近,只维持老板与员工、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直到那天,事情发生了变化。 顾有光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是个台风天,狂风呼啸,吹得窗户“哐哐”直响。广播和电视里都在播放台风预警,提醒大家尽快回家,关好门窗。 剧团提前解散了,他要去幼儿园接孩子回家。原本他只是顺路带了杨一心一程,中途就会放他下车。但那天路上很堵,堵了一个小时之久,车流仍在缓缓移动。 外面开始下雨,雨水横飘在车窗上,雨刮器运作起来,才刮去一片水迹,立刻又覆上一层雨水。 杨一心说:“路上不好停车,您先去接孩子吧,我在幼儿园下车是一样的。” 当时他们相处了一年有余,杨一心却还是用“您”来称呼他,显得非常客气。顾有光急着接孩子,就答应了这个提议。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们终于到了幼儿园,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顾有光开玩笑地说:“你要看看我女儿吗?我让她叫你哥哥。” 杨一心答应下来。 顾有光和他一起进去,但是没有接到女儿,因为女儿不见了。 幼儿园老师说他女儿大概被妈妈接走了,他当场就发了火。什么叫“大概”?老师竟然没有一个看得住孩子的! 他给妻子打电话,妻子却说并没有接走孩子。夫妻俩慌了,一查监控,竟然是孩子自己跑出去了。 他们报了警,台风刮得树叶漫天飞舞,大雨瓢泼而下。顾有光心中焦急万分,与妻子、警察、老师一起出去找孩子。 他让杨一心先回家去,但杨一心摇摇头,沉默地加入他们找孩子的队伍。 天一点点黑下来,经过没有路灯的路段,手电筒的光被暴雨砸得破碎不堪,风大到连伞都撑不开,哪怕穿雨衣也淋得浑身湿透,甚至眼睛都睁不开。 当一块不知道从何处被吹落的铁板“哐!”地砸在地面上,震耳欲聋的巨响砸得所有人心神一震。 妻子终于崩溃了,一边叫着孩子的名字,一边嚎啕大哭起来,哭声仍被雨声掩盖。顾有光安慰着妻子,内心也陷入后悔和自责。 这么大的暴风雨中,那么小的孩子不知道会遇到多大的危险,又不知道该有多害怕。 就在此时,黑暗中有一个身影顶着风雨,踏着泥泞冲向这边。 顾有光定睛一看,竟然是杨一心。 暴雨将他从头到脚都淋得湿透,雨水流过面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他跑步的姿势有点跛,看起来单薄得能被暴雨击垮。但他肩膀内收着,怀里紧紧抱着一团雨衣,不知道用身躯保护着什么,直朝着顾有光跑过来。 第204章 “顾老板!”他大喊着,声音穿过雨幕,怀里的雨衣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哭道:“妈妈!爸爸!” 顾有光至今也忘不了那个场景,少年踏着黑暗和暴雨,用自己拥有的一切保护着怀里的孩子,最后交到了他的手上。 顾有光抱着妻子和孩子安慰了一阵,一转头,杨一心已经消失了踪影。 他不要褒奖,不要感谢,更不贪慕温情。好像从黑暗的雨夜中来,又独自回到黑暗之中。 顾有光渐渐明白,他并非没有感情,只是被什么困住了,得不到解脱,让他的内心与外界筑起隔阂。 顾有光花了七年才走进他心里,成为了他没有血缘的亲人。 现在他找到了困住杨一心的症结,就决心要为他解开束缚。 -------------------- 后面的我已经写完了,所以关于剧情争议就不再回应了。大家随缘看吧。 大概每天一到两更,半个月内结束。 给下本书打个广告吧,一个渣男追妻火葬场的故事。文案暂时还没创建哈哈哈哈哈,感兴趣的话可以关注我。 第109章 戒烟 杨一心躲在树后,震惊地看向顾有光。 他没有算过合同上的违约金,但曾经匆匆一瞥,大约知道如果违约,大概要赔上亿元。 顾有光是在娱乐圈里混过的,不可能不知道要赔多大一笔钱,可是他竟毅然决然要为自己背这样大的担子。 外面,商远几乎被激怒了,他说:“你恐怕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顾有光却说:“商总,我虽然很久不演电影了,但也算有个艺术家的名头,有不少可以利用的资源。我要是想复出还是挺容易的。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你毁了杨一心的一生。” 商远眯起眼睛:“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话音刚落,杨一心的手一个不稳,手里拿着的皮夹“啪一声”掉在地上。前面两人纷纷回头,他也不再躲藏,捡起皮夹,顺势从树后走出来。 “杨一心!” “杨一心?!” 两人同时出声,又几乎同时走来,一个顶一个的气势汹汹,满脸怒气。只不过一个是找他算账的怒气,一个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杨一心被这两个人的气势镇住了,后退两步,举起完好的那只手作投降状:“你们冷静!” “你去哪了?!” “为什么回来?!” 两人又是同时质问,话音一落,又向对方怒目而视,颇有下一秒就要动手的趋势。 杨一心忙上前夹到两尊大佛间,白着一张脸劝架,“别吵了,我伤口疼。” “知道疼就不该跑出来!”商远怒不可遏,看见他站在自己面前,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又看他惨兮兮的样子,不忍发火。 “我雇了个护士在飞机上照顾你,你还回来干什么?”相比起商远的安心,顾有光简直气得要七窍生烟。他耐心部署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把人哄走,竟然一转头又回来了!真是功亏一篑! “顾哥,我要是走了,你要替我还债还到什么时候?”杨一心看向顾有光:“你以前骂我自作主张,不该牺牲自己的前途,可是你现在也要为了我而牺牲自己。” “我是影帝,复出又算什么牺牲?用些手段自然就能火,你那点违约金根本算不了什么。”顾有光语气冷硬。 “既然复出这么容易,当初剧团缺钱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复出?”杨一心问道,但并没有给顾有光掩饰的机会,直接回答:“因为你讨厌被人操控、身不由己,你根本就不想复出。” 杨一心知道,顾有光当初退圈,有很大的原因是对潜规则深恶痛绝,所以退圈时得罪了不少人。现在要复出,说起来容易却免不了要求人,求人就要看人脸色。 杨一心一想到以顾有光的傲骨和清高,竟然要去求以前那些他看不起的人,去迎合那些令他作呕的小人,他心里就非常不是滋味。 顾有光脸上闪过一丝痛色,“那你呢?要不是为了剧团,你怎么会去求商远?怎么会到今天这种地步?说到底,是我拖累了你。我一直以大哥自居,却从来没有保护好你。你今天真该走的!非要气死我!” “顾哥!”杨一心一激动,身上的伤就撕裂得疼,商远和顾有光都变了脸色,要扶他,但被他拒绝了。 他吸了口凉气,缓了缓接着说:“我接受你的好意,但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会走。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你!”顾有光又生气又无奈,紧接着又抓住他的手臂,说:“好,你不走,但是现在开始要跟着我,一直到养好伤为止!” 商远脸色一沉,不好抓杨一心另一只受伤的手,于是抓住了顾有光的手腕,冷声道:“他要回医院。” 顾有光:“但不必跟你回。” 场面僵持不下,两人都看向杨一心,等他来做决定。 杨一心沉默半晌,咽了口口水,谨慎地思考着措辞,最后缓缓开口:“顾哥,我有话要跟商远说,所以……” 顾有光瞪着他,见他“所以”了半天,心虚地没了后文,便知道了他的选择。 又是长达十秒的窒息一般的沉默,顾有光放开手,尽管很生气,但发脾气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再三斟酌,说:“行,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再出任何事,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走,没二话!” 第205章 说完,他又冷冷扫了商远一眼,这才放他们走。 杨一心深感对不起顾有光的用心,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只点点头,然后被商远给拉走了。 回去的路上,商远简直像被冰封的雕像,散发着森森寒意。 杨一心从医院匆匆赶去机场,又从机场匆匆赶回来,作为一个手术后第三天的病号,整个人疲惫不堪,恹恹地靠在座椅里,眼睛瞟向商远,问:“你不问我为什么回来吗?” 商远没有看他,极力忍耐着某种情绪,说:“不问。不舒服就躺下。” 杨一心看着他,发现他是真的变了。放在之前,他不仅要刨根问底,还要发脾气,然后两个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几乎每次发生什么事情,结局都是这样。 这一次他却不问,也不发脾气,甚至还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怪了,真是怪了。 其实杨一心差一点就走了,他甚至过了安检,最后又转头出来,放弃了这个逃跑的机会。 他幻想过很多次,自己远走他乡,去一个小镇过平淡生活。但是真的行动起来,他又发觉自己其实没有那么想走,或者说,没有那么想逃跑。 大概是从小就争强好胜,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劲支着他。他要是跑了,就要一辈子躲着商远,为此隐姓埋名。 也许对别人来说,只要能逃掉巨额欠款,做什么都值得。但对他来说,逃债实在不是他的风格。更何况他也不放心把顾有光就在这儿给自己善后。 要说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心里还是有商远一席之地的。商远的温情令他有一丝动摇。并且他想要确认一件事。 “商远。”他说:“既然你不问我,那我有问题想问你。” 商远没说话,他就继续说:“你难道还喜欢我吗?” “你知道我现在在生气吧?”商远气得想笑,跟顾有光里应外合逃跑,他竟然还敢问这种话。 杨一心偏偏就敢,“我知道,但是我跟你走就是想问你这句话。我哥都要被我气死了。” 商远将车停在路边,“你还敢提顾有光。” 杨一心静静地看着他,把他的火都堵回去,“那你是不是喜欢我?” 商远盯着他,就像一头想咬人的猛虎却无处下口。杨一心贯会气他,现在他却不舍得欺负了。也许是他冰封的心裂开一条缝隙,旧情趁虚而入,让他变得心软。 而杨一心这样平静,仿佛已经识破他的心软,拿捏住他的感情。他不愿意轻易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解开安全带,俯身过去,落下一个隐藏怒气又柔和到可怕的吻。 既然承认喜欢就算输了,那他就不说。 这个吻逐渐缠绵强势,湿润的气息包裹着杨一心,让他心乱如麻,竟让他想到第一次跟商远接吻时的感觉,是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心动。 他差一点就陷入了这张柔情编制的巨网,丢盔弃甲、意乱情迷。 当这个吻结束,杨一心抬头看向商远,问出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我出车祸的事,你愿意相信了吗?” 商远眸色一暗,用大拇指擦掉他嘴角的水渍,“不重要了,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刚才的甜还没有消去,苦意就迅速地漫上来。杨一心苦笑了一下。商远还是不相信,但是选择不再追究。他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他换了个说法,又问:“你不是最讨厌背叛吗?就这样轻易地原谅我?” “嗯。”商远淡淡地应了一声,几乎没有犹豫。 杨一心闭上眼,咽下百感交集的复杂感受,冷淡道:“回去吧,我睡一会儿。” 这天过后,商远戒心加重,深知凭庄雨歇的段位根本看不住杨一心,于是病房外多坐了一个保镖,保镖两班倒,只要杨一心离开病房就跟着他,而且纪律性极好,几乎不说话,戴着墨镜,也不和他有眼神交流。 商远忙着生意,一有空闲就到医院来,但交流不多,经常是给杨一心削个苹果或者剥个橘子就被电话给催走了。 那天的话题戛然而止,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过,给对方也给自己冷静思考的时间。 杨一心的伤慢慢好转,他每天在医院里待着,总觉得很憋闷,而且一些恶习又蠢蠢欲动。 常言道,上瘾容易想戒就难了。那天医生来查房,他便试探地问:“医生,我的伤是不是快好了?” 医生说:“你这手伤筋动骨的,现在虽然好一些了,但还是要注意。” 杨一心又问:“那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医生:“不要吃辛辣的食物。” 杨一心小心问:“烟酒呢?” 医生还没说话,旁边的护士长就柳眉倒竖,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大声说:“烟酒?!那是想都别想!” 见护士长强势至此,杨一心没再多问。只是他表面上看着老老实实,烟瘾犯了还是忍不住。 要知道他上次戒烟可是用了好几年才戒掉,这一朝一夕,又忌这忌那,怎么忍得住? 于是他去向门口的保镖问:“哥们,有烟吗?” 保镖冷酷道:“没有。” 可惜。但好在没有劝他不要抽烟。 杨一心真忍不住了,于是下楼去买。谁知道这医院附近连个卖烟酒的地方都没有,他又穿了一条街才找到一家超市。 看着前台玻璃柜下整整齐齐码着的烟盒,他回头看了一眼保镖,见保镖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满意地摸了摸下巴,在红红白白的一排盒子里看了一圈,说:“拿包万宝路。” 第206章 他付了钱,刚准备拿烟,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先他一步拿走了烟。 杨一心一回头,竟然是商远,问:“你怎么在这儿?” 商远:“碰巧路过。” 那可真是太不巧了。 杨一心正腹诽着,就眼睁睁看着他把烟盒扔给了保镖。 “等等……”杨一心伸出手,徒劳阻止。 “还抽烟?”商远凉凉地看向他:“戒了。” 杨一心很是心痛,商量道:“明天戒。” 商远没给他商量的余地,在前台买了一盒水果糖,打开塞了一颗到他嘴里,“今天就戒。” 水果糖是葡萄味的,甜味在嘴里弥漫,杨一心咬着糖,不甘心地扫了一眼保镖的衣兜。 真是不巧到家了,这样都能被商远撞见。杨一心知道自己现在的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于是忍下来,准备下次再行动。 然而商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将糖盒子塞进他手里,威胁道:“再敢偷偷抽烟……” “怎样?” “我就告诉护士长。” “……” 算你狠。 第110章 心情复杂 杨一心并没有轻易放弃,商远给他买的糖就放在床头,这天他摸着糖盒子上的钢印,忽然病房外传来小孩子“咯咯”笑的声音,一个小女孩“哒哒哒”地跑近,然后推门而入,大喊道:“爷爷!” 她看见病床上的人,发现并不是自己的爷爷,愣了一下。 杨一心背光坐着,温和地冲她笑了一下。 小女孩顿时红了脸,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过了十几分钟,病房门又被敲响,这次是一个女人抱着女孩走进来,说:“不好意思,她刚才跑错门,打扰你了。” 女孩的脸蛋红扑扑的,从妈妈怀里跳下来,软糯糯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杨一心笑着问:“你爷爷也在这里吗?” 小女孩点点头,她妈妈说:“就住在隔壁,你家人不在吗?要不要过去坐坐?” 杨一心欣然应允,一出门,门口的保镖应声而动,小女孩好奇地小声说:“他怎么坐在这里呀,是坏人吗?” 杨一心又安慰道:“别怕,他是叔叔的朋友。” 小女孩看向他:“为什么是叔叔,不是哥哥吗?” 小女孩嘴甜,杨一心冲她一笑,她就脸红。 杨一心跟着她们到旁边的病房,这才知道隔壁住了个老爷子。杨一心充分发挥自己的社交技能,聊了没一会儿就博取了这一家人的好感。 他又用商远的糖收买了小女孩,小女孩一直追着叫哥哥,临走时还拉着他的袖子,说还要来看他。 杨一心问:“下次什么时候来看哥哥呀?” 小女孩看向她妈妈,妈妈说:“明天也来。” 小女孩就欢欢喜喜地走了。 第二天小女孩应约而来,她妈妈在跟老爷子说话,她就跑到杨一心的病房里,带着自己的拼图。 杨一心笑眯眯地问:“要哥哥陪你拼拼图吗?” “要!” “那你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 “好呀!” 这天小女孩走的时候,带走了自己和哥哥的秘密——一个小袋子。 她带着任务,非常有使命感地偷偷跑去小卖部,把小袋子交给收银员,收银员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纸条和钱,心领神会地装了一包烟进去。 第二天下午,小袋子顺利地回到杨一心手上。 小女孩挺着胸膛问:“我厉不厉害?” “厉害!”杨一心抬手跟她击掌。 正在此时,病房门忽然被推开,杨一心一抬头就看见商远走进来。他手比脑快,迅速把烟塞进枕头底下。 “有客人?”商远扫过小女孩的脸。 孩子的直觉总是很敏感,立刻怕怕地拉住了杨一心的袖子。杨一心安抚地拉住自己小同谋的手,说:“这是哥哥的朋友,来,叫叔叔。” 商远挑眉。 小女孩却乖乖地喊:“叔叔。” 杨一心十分满意。 刚好女孩的妈妈过来找人,女孩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杨一心笑眯眯地跟她道别,一回头就见一道阴影压下来,他条件反射地后仰,商远却双手支在床上,把他框在自己双臂之间。 “叫叔叔?”商远眯着眼睛问。 “她才十岁,不该叫叔叔吗?”杨一心反问。 商远笑了一下,低下头去。杨一心以为他要吻自己,也无处可躲,却没想到在咫尺之间突然停下。 商远把手从枕头下伸出来,手里捏着那个小袋子。 竟然是声东击西! “哎……”杨一心瞪大眼睛,伸手去抢,却被商远一只手就按回床上。 杨一心抓住商远的胳膊,不甘心地说:“你别欺负病号!”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病号。”商远把烟没收,又道:“为了这个,你还去哄骗小姑娘。嗯?哥哥?” 杨一心被他一句调侃的“哥哥”叫得耳朵发烫,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开始讲道理:“戒烟不是一日之功。” 谁料商远软硬不吃,“没收了。” 杨一心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筹划了三天的战利品被商远没收,又怪自己被他的亲近给蒙蔽,被他轻易得手,忍不住脱口而出:“总耍我。” “我什么时候耍过你?” 第207章 “以前也是这样,仗着……” 杨一心的话头一下停住,他忽然觉得提以前的事情不妥,大概商远也不爱听,于是尴尬地靠回床头。 “什么?” “没什么。” 他只是想到了高中时候,商远总是喜欢欺负人,打打闹闹,仗着自己喜欢他,为所欲为。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商远又拿了一盒糖放到被子上,说:“别再抽烟了,身上伤不好,受罪的是你自己。” 杨一心没说话,打开糖盒往嘴里塞了一颗,柠檬的,酸得他想用盒子砸人。 “甜吗?”商远往椅子上一靠,故意问。 “你故意的?!” 杨一心痛苦面具,连忙把糖吐在卫生纸上,扔进垃圾桶里,那直击灵魂的酸让他半天都缓不过来。 商远毫不收敛,“免得你再用来哄骗小孩。” 杨一心给他竖了一个中指。 日子一天天过去,杨一心的伤也好多了。出院那天小女孩来送他,泪眼朦胧地挥手再见,还问:“哥哥有女朋友吗?” 杨一心蹲下去擦掉她的眼泪,目光不由得转向一旁,正与商远的目光撞上。 他摇摇头,“没有女朋友。” 小女孩又说:“我做哥哥的女朋友好不好?” 杨一心失笑,“不要叫哥哥,叫叔叔,等你长大,叔叔都老了。” 小女孩又哭了,“那你能不能不要老?” 看她哭得脸红彤彤的,杨一心不由得想到顾有光的小女儿,第一次见那孩子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女孩走丢了,躲在树后面哭,他找过去的时候,女孩一下就扑进他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那一刻,他心中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在那以前,他无时无刻不在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真的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但是女孩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原来也是被需要的。 这种轻微的触动就像一滴落在池塘里的雨,在他心里泛起涟漪。 杨一心耐心地用手指擦去她的眼泪,说:“可是叔叔都有喜欢的人了,别哭,哭的时候没有笑起来好看。” 小女孩泪眼朦胧:“你真的有喜欢的人吗?” “嗯。” “那,那好吧。” 杨一心摸了摸她的头,与她道别。 因为女孩提起的话题,杨一心坐在车里感到一丝不自在。 他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面对和商远的关系。这段时间他们好像和平共处得很好,但这种关系里始终蒙着一层纱,好像能触摸到对方,却因为那层纱而触碰不到真切的人。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有了隔阂,再找不回曾经的纯粹。 杨一心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无力改变现状。 好在商远也并不主动提,于是他们相安无事地回了商远的家…… “为什么是你家?”杨一心没有下车,尽管商远为他打开了车门,他也没下车。 商远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来的不是徐缓住过的房子,于是反问:“不行吗?” “我想回自己家。”杨一心巍然不动。 “你伤还没好,我这儿有保姆有医生,还有护工。” “我不需要这么多人照顾。” 商远与他僵持了一会儿,先败下阵来,语气和缓地说:“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杨一心愣了一下,商远就弯腰进来,直接把他给抱出去。 “商远。” “嗯?” 杨一心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忽然想喊他一声,看看抱着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商远。 于是他说:“我剧本好像落在医院了。” 商远说:“那个剧给你推了。” “为什么?” “先修养一段时间,再给你接个新的。” “商远。” “到底想说什么?” “你突然这么温柔,我不习惯。” 商远无语片刻,如他所愿地换了种语气,说:“赶紧修养好了,滚去给我赚钱。” 杨一心:“味道对了。” 商远把他将要竖起来的大拇指按回去,说:“看看房里还需要什么,叫人去买,等会跟我回公司。” 杨一心以为他要回登峰影业,那带上自己也很合理,就没有多问。 然而跟着去了才发现,商远根本没有回登峰,而是去了另一家航空公司。他不仅带着他过去,还带着他开会,甚至给他在会议室隔间准备了一张躺椅。 杨一心一时间心情很复杂,外面的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说话时一板一眼。而他躺在隔间睡觉。 这…… 好像也没他什么事,为什么要带他来? 他一时搞不懂商远的真实意图,对他们开会也不感兴趣,于是靠在窗边看书。 看了一会儿,他从隔间的侧门溜出去上厕所。厕所里有一哥们在抽烟,杨一心脚步一顿,回头看看,没有碍事的人监视自己,就凑过去说:“哥们儿,借一根。” 男人看他一眼,突然把烟按熄了,非常坚决地摇头。 杨一心问:“哥们儿,你们公司不让抽烟?” “让抽。”男人说:“但是在你面前不行。” “你认识我?为什么在我面前不行?” 男人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今早的通知,你看,这照片上是不是你?” 第208章 “……是我。” “那就不行,公司新规。” “还有这种规定?” “你看。” 男人给他看一条信息: 通知全体成员:1.不允许给照片上的人递烟、借火;2.不允许在照片上的人面前抽烟;3.如见到照片上的人抽烟,应立即阻止。如违反以上1、2条规定,立即开除;如未遵守第3条规定,扣除全年奖金。以上规定解释权归公司所有。 无语,大无语,究极无语。 杨一心从没见过这么令人无语的规定。 他认输了。回去把柠檬糖翻出来,认命地塞了一颗进嘴里。 等商远开完会,看见他酸得脸皱一起的样子,奇道:“不是不爱吃这个糖吗?” 杨一心又捏了一颗出来,阴险地走到他身边说:“啊——大郎,吃药了。” 商远冷笑了一下,抬起他的下巴,突然吻下去,舌头卷走了他嘴里的柠檬糖。 杨一心不备,被其得手。商远面无表情地擦了下嘴角,说:“还挺甜的。” 第111章 虫子 在抽烟这件事上,杨一心用尽办法,还是败在商远的严防死守下。所以他放弃了,换成了吃柠檬糖。为此,商远给他买了一大箱,估计能吃三年。 杨一心把糖分给保姆、护工和医生,导致家里一天到晚都充斥着酸酸甜甜的味道。 不过他也很少在家里待,因为商远不管去哪都带着他。他就像商远的一个挂件,一天到晚不离身。 商远去公司,就让杨一心待在他办公室,商远出去应酬,要给杨一心在隔壁开一桌,甚至出差也要带上他一起。 杨一心合理怀疑商远这是入魔了,并且有证据。他向商远保证,自己绝不会跑,但由于他有前科,商远对他的保证置若罔闻。 商远受邀参加晚宴,自然也带上了杨一心。 杨一心颇为无聊,好在商远没有疯到真的把他挂在身上,于是他找了个清净地方看风景。玻璃幕墙外是城市夜景,灯火辉煌,他看着外面的灯光,感觉自己身在城市的最中心地带,那些绚丽的灯光好像离得很近,却遥不可及。 他回过头,看见商远就在不远处。 商远才是在最中心地带,被众星捧月地围绕着,身边有络绎不绝的人来往敬酒。明明是受邀而来的客人,却成为了宴会的核心。 在商远身边跟了几天,杨一心基本上知道了他有哪些生意,跨了多广的行业范围。 商远很了不起。杨一心想着,他当然是很了不起的,上学的时候也是天才一样的人物。算起来,他们分开有九年多了,九年好像很长,但也很短。仅仅九年时间,商远就在商界有了举重若轻的地位,并且这地位都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他其实很佩服商远。 商远就站在那,与人聊天时客客气气的,游刃有余地应酬着,话也很多。这样的商远又让杨一心觉得很不一样。 当年那个不可一世,傲慢到谁也管不住的叛逆分子,常常把教导主任气得七窍生烟的学生,现在变得完全不同。 他学会收敛锋芒,又会在合适的时候露出锋利的尖刃。他变成了一个进退有度的商人,藏着血性,就像藏在刀鞘里的刀。 杨一心被他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有注意到有别人靠近。 “帅哥,喝一杯?”来人说道。 杨一心转头,看见一个男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长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没认出来。 “医生不让喝酒。”他抬了下伤手。 “那来支烟?”这人似乎知道他的禁忌,却故意这样问。 杨一心看着他递到面前的烟,怀疑他是商远雇来考验自己的。但久久盯着他不怀好意的笑脸,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名字。 “孙显笙?” “你终于记起来了。”孙显笙笑着把烟收起来,瞥了商远一眼,“可别让他看见我给你递烟,不知道背后怎么给我使绊子呢。” 孙显笙变化不大,还是那副潇洒样子,听他言语中的调侃,该是一如既往地跟商远要好。 “那不至于。”杨一心说:“好久不见,差点没认出来。” “你是好久不见,我可是天天见你。” “怎么说?” 孙显笙摸出几张名片,从其中择出一张递过去。名片上黑底烫银的几个字——合京侦探事务所。 “侦探事务所倒是少见。” “害,总有些不干净的活,大多不宣扬。” “你说你天天见我又是什么意思?” 孙显笙笑而不语,杨一心又看了一眼名片,挑眉道:“你为商远调查我?” “商远当年找你都要找疯了,我不帮他,谁能帮他?”孙显笙问:“你当年到底是为什么不辞而别?” “你调查我,连这个都查不到吗?” “查不到。” 杨一心皱眉,“怎么会?” “不瞒你说,我查到了当年冉飞星住的地方。以当年的监控技术,差不多两到三个月,新的监控录像就会覆盖旧录像,所以根本查不到当时的监控。而你消失的那一天晚上,整个温阳市只有三起车祸记录,你不在其中。” “这样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所说的话。” “没错。” 杨一心转身看向窗外,从玻璃墙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商远托你查这件事吗?” 第209章 “当然。” “原来他也不是完全不信我,至少想要求证。” “我觉得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确实出了车祸,但是有人用一些手段掩盖了这件事。二是你没有出车祸,你在撒谎。” 杨一心不由自主地发笑。 孙显笙问:“笑什么?” “每次在这件事上,我都会跟商远吵得不可开交。我证明不了任何事,没有人相信我,生气也没有意义,那就只能笑了。” 孙显笙发觉他的无奈,又说:“其实商远并不是完全不信你。” 杨一心对他的话很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了解他。”孙显笙点了点他的胸口心脏的地方,“他想信你,但是这么多年了,这个心结无法轻易解开。” “那怎样才能解开他的心结?” “也许还需要一个十年吧。” 孙显笙走了,他的话却让杨一心想了很久。不得不说,他点到了杨一心未曾想过的一点,就是所谓的心结。 他不辞而别的误会在两人间盘绕了太多年,破碎的感情就像沉疴旧疾,要良药温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修复。 尽管如此,也可能永远无法修复如初。 杨一心不知道这样耗下去,对自己和商远来说是否有意义,也不知道这一道裂痕是否会让他们变得同床异梦,最终走向末路。 他觉得自己陷入迷局中,看不清未来的样子。 晚上他久久难眠,忽然想到孙显笙说的另一句话——一是你确实出了车祸,但是有人用一些手段掩盖了这件事。 他猛然翻身坐起,因为动作太突然而扯动胸口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头脑突然变得很清醒。 当年是冉飞星救了自己,他本可以找冉飞星为自己作证,但他知道商远不会相信冉飞星的话,于是放弃了这个方法。 但现在一想,自己似乎在过于想当然,而自然地将冉飞星从整件事里择出去。实际上他才是最关键的人! 是谁掩盖自己当年的车祸事实?又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抹除那个雨夜发生的一切,故意使商远产生这样的误会? 是冉飞星吗? 不,当年他也还是个学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还有谁? 越想下去,杨一心越感到后背冷汗涟涟,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 是冉箴?是商吟啸? 还是……还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件事? 可是他们有什么必要这样做? 杨一心彻夜难眠,他反复思考着这些问题,反复回忆着自己与冉家、商家的接触,甚至把过往一点一滴都拿出来复盘。 天蒙蒙亮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冉飞星为了把自己带走,让冉箴帮忙善后,抹除了车祸记录。 真正在背后算计他的,很可能是他视为挚友的冉飞星! 杨一心几度想要推翻这个结论,可是这想法死死地困着他,就像一根勒住脖子的绳子,越勒越紧,逼得他要窒息。 他终于是拿出手机,认真思考了十几分钟,字斟句酌地组织语言,想好自己到底该怎么问后才拨通了跨洋电话。 然而冉飞星没有接,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一个都没有接通。 他又去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好在商远把他的行李全部搬了过来,他才能在行李箱底翻到一张泛黄的名片,那是很多年前冉飞星给他的一张名片,不过名片上是冉箴的名字。 他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这个电话。 不过片刻,电话接通了。 “喂,哪位?”冉箴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出来。 杨一心捏紧名片,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您好,是冉先生吗?我是杨一心,冉飞星的朋友。” “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杨一心和冉箴见过几次面,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于是省去了诸多麻烦,单刀直入地说:“您记不记得差不多是十年前,我出车祸后在冉飞星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有点印象。”冉箴忽然笑了一声,带着冷意,“我那个蠢儿子很喜欢你。” 他的语气已不善,杨一心却顾不得这些,继续说:“我查不到当年的车祸记录,您对此知道些什么吗?” 冉箴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沙发椅中。因为时差原因,杨一心那边是清晨,这边的窗外却刚刚进入日暮黄昏。冉箴看着残阳如血的天空,瞳孔也映照出血红色,一双充斥着算计的眼睛,此刻也像在算计着什么。 他不喜欢冉飞星这个蠢儿子,可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就指着冉飞星。 而导致冉飞星变得这么软弱的罪魁祸首就是杨一心! 冉箴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真后悔当年纵容他把你带回来,说什么喜欢,真是笑话。车祸记录也是我为他处理的。” 杨一心的大脑“嗡”一声变得空白,“是他?” 冉箴冷笑一声,“因为他说喜欢你。” 杨一心深吸了一口气,否则窒息感真的快让他崩溃。震惊过后,愤怒瞬间烧上心头,“因为喜欢?放屁!这是令人作呕的欺骗!冉箴,你们抹除我的车祸记录,违背我的意愿把我带出国,这是违法的!” “小子,你想怎样?”冉箴哈哈大笑,“且不说事情过去多少年了,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一根手指就按死你这只小虫。” 第210章 杨一心道:“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在你眼里我是个虫子,但别以为虫子就无毒无害!”他顿了一下,吸气时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右手的刺痛使他冷静了一点,接着说:“我就不信车祸的事能永远瞒下去,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出来。” “好、好、好!”冉箴连说三个“好”,仿佛觉得虫子的反击很有意思,却陡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十分阴冷:“小子,别以为背后有一个商远撑腰,你就有底气。敢跟我放狠话,你以为我冉箴是吃素的?!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杀一个商远顶多费些时间罢了,我有一万种方法不声不响地弄死他。想跟我硬碰硬,先掂量掂量商远的命够不够硬吧!” 杨一心咬牙道:“我的事和商远没有关系!你尽管冲着我来!” “有没有关系,你很清楚。”冉箴威胁道:“杨一心,你很聪明,我现在还不想弄死你。安分一点,别自找麻烦,害人害己。” 冉箴的阴冷就像一柄枪,抵住了杨一心的脑袋。这一刻杨一心竟心生恐惧,他很少害怕什么,哪怕是蚍蜉撼树也会倾尽全力,但是他不愿意连累身边的人。 听他沉默,冉箴自知对付这种年轻人,自己是大获全胜了,又说:“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愿意知道。” “还有什么?”杨一心忍着愤怒问。 “冉飞星那小子是不是说,因为你的过错,差点害他被强暴?” “你想说什么?” “呵,无稽之谈。提醒你罢了,这不过是他的谎言,为了睡你而说的拙劣的谎言。小子,可有不甘?”冉箴冷笑一声,“忍着吧。”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这就是他的作风,从来不留余地。他就喜欢看着小虫子被逼得要疯了,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但他暂时还不会按死这只小虫子,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他要让自己的蠢儿子冉飞星亲自动手,亲手斩断自己的弱点,这才有意义。 第112章 如何是好 杨一心奋力把手机砸在墙上,手机屏“嘭”地碎裂,又反弹回来,砸倒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台灯摔在地上,玻璃罩摔得粉碎。 他喘着气,愤怒以燎原之势焚烧着他的理智。他低头看着满地的碎片,想也没想就捡起一片揣进兜里,猛地推开房门往外走去。 房间中的巨响惊动了房子里的人,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他。 商远也从房间里出来,匆忙套了一件睡袍,正好看见杨一心从面前走过。那种愤怒的神情令他心里一惊。 “干什么去?”商远拉他的胳膊,没想到他突然爆发出极大的力量,猛地甩脱了商远的手。 杨一心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下楼,抄走桌上的车钥匙,冲出门外,冲到车上,“嘭”地关上车门,插入钥匙启动汽车。 但商远紧跟在他身后,见他如此,二话不说先挡到车前,手掌按到车前盖上,沉声道:“干什么去?” “让开!”杨一心怒吼道。 他要去冉家,找那对混蛋父子当面对质! 商远寸步不让,见他愤怒至此,好言相劝道:“你先下车,想去哪,我带你去!” “不需要,让开!” 商远依旧不动。 追出来的管家吓得满头大汗。杨一心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商远怎么敢以血肉之躯堵他的车?他上前劝道:“商总,算了。” “滚开。”商远低声把他骂走,自己始终挡在车前,目光沉静地盯着车里的人。 他能感受到杨一心的愤怒,让这样愤怒的杨一心开车出去,一定会出事,所以他不让。 “别逼我……”杨一心紧紧攥着方向盘,鲜血从手上包扎的纱布上渗出来,可是愤怒折磨得他浑身发抖,疼痛也显得微不足道。 商远尽量使语气平和,帮助他冷静一些:“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放心,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帮你解决。你先下车,我们好好谈谈。” 杨一心摇头,冉箴的威胁在他脑海中敲响警钟,“不需要你,我不需要你,商远,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管!” “好,我可以不管,但是你需要冷静一点。你现在根本不清醒,做不成任何事。”商远说:“先下车,等到明天你想清楚要做什么、该怎么做,再去做。好吗?” 要做什么,该怎么做…… 商远的话让杨一心的头脑稍稍冷静。他其实根本没想过该怎么做,只是恨不能冲到冉飞星面前狠狠给他一拳! 可是冉飞星远在国外,他就算现在冲过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人,甚至可能被冉箴控制住。 但不找冉飞星质问清楚,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当年要不是冉飞星设计欺骗他,他怎么会和商远走到今天这步?他的人生又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他为了上学读书,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最后却因为一场车祸而错过了高考,一切都成了空。还几乎一蹶不振,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放弃了理想、放弃了追求,放弃了一切! 可是他从来没有怪冉飞星什么,只是怀着愧疚,带着补偿心理,将冉飞星视为挚友对待。他甚至感激冉飞星的照顾和陪伴,从来不愿意怀疑他。 事实上当年他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国外时,一切就显得那么可疑。 冉飞星为什么带他出国,难道国外真的有更高的医疗水平吗?为什么他联系不到国内的朋友,难道真的是因为大家都换了电话号码吗?冉飞星一再劝说他先复健,不复健就不让他回国,可是哪怕坐着轮椅也不影响他回国,只是冉飞星的阻拦和医生的危言耸听将他留住了。 第211章 他对冉飞星又是愧疚又是感激,不愿意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害怕这种怀疑伤害两人之间的感情。 却没想到,冉飞星对他一骗再骗,简直把他当成一个傻子、一个玩具! 杨一心浑身颤抖,用额头抵住方向盘,大吼一声,一拳锤在操作台上! 趁此机会,商远试探地走过去,拉开车门,最后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见血色从纱布里渗出来,顺势按住他的手。 杨一心用另一只手抓住商远的衣服,头埋在他怀里,咬牙哽咽着重复道:“我真是个傻子,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商远说的对,冉飞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直到今天他才透彻地看清这一点。 商远抱着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先进去让我看看你的伤,等会儿再哭,行不行?” 杨一心没有说话,商远见他情绪低落,于是没有强行逼问什么,只带着他进屋去处理伤口。 其实杨一心没有哭,他只是感到愤怒,愤怒之余还有失望。就连医生揭开纱布查看崩裂的伤口,他也不觉得痛。 “疼吗?这个伤得处理,你需要麻药吗?”医生问。 杨一心没有回答,商远抓住他另一只手,替他回答道:“用吧。” 杨一心全程没有说话,目光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脑海中闪过冉飞星的脸,以及自己和冉飞星相处过的点点滴滴,然后是冉箴威胁他的那些话。 尽管不甘心,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冉箴面前就是一只虫子。他荒废了太多年时间,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得过且过的人,一日一日虚度时光。至今也不过混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话剧演员,小有名气,屁都不顶。他根本斗不过冉箴。 处理完伤口,杨一心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把自己关进房间,谁也不想见。他要想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想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冉家已经移民a国很久了,事实上冉飞星的爷爷辈才是最初移民定居的一批,八十年前a国国情动荡,冉家在唐人街建立了黑帮,近些年来慢慢洗白,开始干一些正经生意。但是黑道是他们立业的根本,至今也有黑道产业藏在国家的阴暗面。 杨一心不得不承认,冉箴的威胁都有据可依,不要说自己这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就算是商远也难以和冉家这个黑白通吃的庞然大物抗衡。 更何况商远现在正处于事业的发展期,正慢慢做成国内最大的货运公司,还向娱乐圈进行跨行业拓展,甚至还有更多的产业,都在一一进行尝试。他拓展着自己的商业版图,每一块都是亲手拼下的江山。 商远无疑会成为本世纪最成功的商人之一,杨一心坚信这一点。 但是冉箴也许会毁掉这一切,毁掉商远这十年筹划的商业帝国。 杨一心颤抖着手去摸烟,可惜没有摸到,只好把桌上的便签卷起来咬到嘴里,倚着床脚坐到地面上,抱住双膝,用牙齿磨着便签纸。 如果他执意要揭发十年前的事情,冉箴一定会报复。如果他告诉商远这件事,以商远的脾气,也可能会跟冉家拼到鱼死网破。 他不能毁了商远。 他从衣兜里摸出自己刚才冲出去时捡的一块碎玻璃,他捡这个是因为觉得用得上。 可是一块碎玻璃能用来做什么?只是给自己壮胆的一块废料,只有废物才要凭这种东西壮胆。 可不是么,他杨一心就是个废物,连给自己讨回公道的办法都没有。 颓废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发现,如果自己一无所有,终将变成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他连自保都办不到,何谈保护别人? 但他没有扔掉这块废料,而是将其放进了抽屉。他迟早会将这块玻璃送到冉箴的面前,作为战书。他只是需要时间弥补自己荒废的时光,重新使自己振作起来。 杨一心消沉了好几天,商远破天荒地没有追根问底,放他在家里好好休息。 又过了几天,商远得了空,要带他出去逛逛。 杨一心早就消了气,那天的疯狂和冲动已经不见踪影,他甚至有心情调侃商远今天的领带太花哨,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花哨吗?给我换一条吧。”商远在镜子前照了照,将领带解下来。 “又不是带我去开会,就别戴领带了。”杨一心走上前,解开他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两人贴得很近,商远一低头就看到他蝶翼般的睫毛,藏在浓密睫毛下的双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胸口,手指解开扣子时,指尖无意地触摸到他的皮肤,一触即离,倒更撩人。 商远揽住他的腰,把他压在桌上亲吻,杨一心却仅片刻就将商远推开,目光逃避地看向旁边,说:“出发吧。” 商远没说什么,但仍旧上前揽住他的肩,不容许他疏远。 杨一心的心情很复杂,他已经车祸事件的始末,也知道误会到底如何产生,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受商远的“妥协”。 明明各种证据都表明自己背叛了他,他也最厌恶背叛者,现在却愿意跟自己再续前缘。商远到底是什么心情?竟然愿意将就吗? 可是杨一心始终心有郁气,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如商远一样将就,也不知道这爱情是否已经名存实亡。 到车上,杨一心忍不住问:“你不问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第212章 商远道:“顾有光已经跟我说了。” “嗯。” 这其实是杨一心找顾有光帮的一个忙,把那天自己的愤怒归咎于和顾有光的争吵,也算给商远一个交代。 商远又说:“顾有光确实有错,但你跟他闹翻,以后会后悔的。” 杨一心很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商远:“因为他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那天顾有光亲口说出了这句话,让杨一心感动得无以复加,今天商远又说了这句话,竟然给了杨一心同样的触动。 商远这么讨厌顾有光,却愿意为他和顾有光调解矛盾,全是在为他着想。 他想,也许商远对自己也并不是全然将就。 第113章 未竟的梦 五重山剧院里座无虚席,杨一心从后门进来,从观众席的最上方向下俯视,看见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大舞台,还有熟悉的那一群人。 何思洲饰演的侦探小子眉飞色舞地做着夸张的推理表演,于敏之饰演的富婆傲慢地翘着腿喝着茶,听他扯那些有的没的。 此时欧阳幸饰演的管家从舞台一侧冲出来,惊慌地大喊道:“夫人!出事了!” 所有观众都被这一声大叫吸引,提起心来期待发生了什么大事。 杨一心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个剧本正是剧团很久以前磨合过的故事,大家曾经聚在一起改剧本,他在旁边看着他们练习台词。只不过在这个剧正式演出前,三影剧团就解散了,这个结合了大家奇思妙想的话剧腹死胎中。 商远拉着他往里走,在观众席预留的空位坐下。杨一心明白了什么,安静地跟着商远坐下,看着舞台上随着剧情发展,剧团中的人一个个地登场,三影剧团的所有人竟悉数到齐。顾有光没有上场,但是他低沉而充满叙事能力的嗓音担任了旁白。 杨一心不知不觉被话剧吸引,看着朋友们重聚在一起,心中感慨万千。 中场休息时,后排忽然有一个女孩用手指轻触了下杨一心的肩膀,问道:“请问,你是杨一心吗?” 杨一心回头:“是,怎么了?” 女孩神情激动,“我是你的粉丝,我总来看你演的话剧!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以前杨一心在台下不喜欢和观众互动,他没想过自己会有粉丝,但还是给女孩签了名。 因为女孩的举动,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们,陆续有一些人凑过来纷纷索要签名,甚至合照。 大家追问:“你为什么没有演出?你不演话剧了吗?” “你是受伤了吗?严重吗?” “你以后还会继续演话剧吗?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你是不是因为受伤才没有演出?下一次你会登台吗?” 面对越来越多凑过来的手和镜头,商远拉住了杨一心准备一一签名的手,将他从人群中拉出来。安保人员很快开始维护秩序,将他们护送出去。 杨一心被观众的热情弄得有点懵,忍不住说:“怎么这么多粉丝?” “这就是你跑去观众席引起骚乱的原因?”顾有光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挑眉看着他们:“就算我过气了,三影剧团也是国内最好的剧团之一,小众可不代表没有死忠群体。” “顾哥。”杨一心自从上次选择跟商远走之后就对顾有光心存愧疚。 然而顾有光早就消了气,问道:“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 “嗯,那就好。” 说完了顾有光看了眼时间,休息时间快要结束了,就没有多聊,匆匆离开,只是全程都没有看商远一眼。 杨一心问商远道:“你怎么说服顾哥重组剧团的?” 商远道:“还没有重组,顾有光不愿意借我的手重组剧团。所以今天这场是我请他们来演的,是送给你的礼物。” 杨一心一愣,“你怎么请得动顾哥?” “我说你心情不好,他就愿意来了。” “可是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因为你心情不好,所以送你礼物。” “听你这么说,好像全世界都是绕着我转的。” 商远捧起他的脸,低声问:“不喜欢吗?” 杨一心与他四目相对,若即若离的距离显得分外旖旎。他问:“为什么要讨我喜欢?” 商远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眸中,一种深邃的情绪慢慢发酵,一天天地折磨着他。 少年时的他曾患得患失、自我矛盾,一度对杨一心又爱又恨,只好自己想办法找一条出路,把杨一心从商吟啸手里抢过来。 现在的他仿佛陷入同样的困境,这一次没有什么出路,他只有在爱恨中做选择。 但选择已十分明确。 商远郑重而坚决地脱口而出:“因为我爱你。” 商远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杨一心猝不及防,紧接着一个吻迫不及待地落下来,这个吻同样来得突然,冲破了维持好多天的暧昧。过去几天也曾有过亲吻,此时却让杨一心有截然不同的感受,热烈之余,还有一丝苦涩。 他曾犹豫到底要不要重新和商远在一起,自欺欺人地藏起两人间的伤疤,把没解开的误会全部抛诸脑后。 他一再思考着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但是到现在,当商远的告白率先出口,他发现自己仍然喜欢他,也许更甚于喜欢,成为了铭刻于心的爱意。 第213章 他想要和好,想和商远在一起。既然商远都可以“既往不咎”,他又何必自寻烦恼? 最糟不过分手罢了,但未来如何又与现在有什么关系? 这一刻,他郁结于心的寒冰被敲碎,一阵风吹散了迷蒙的云层,他不顾一切地迎上商远,用回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接受这一切,那么我们重新开始吧。 明明没有解开误会,他们却选择了相互原谅。重生的爱情终究是一颗有瑕疵的钻石,而杨一心选择接受这一切。 一吻结束,商远明白了他的回答,因此心情不错,问:“想不想回来演话剧?” 这语气仿佛杨一心此刻提任何要求,他都愿意帮他实现。 然而杨一心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就摇了摇头,他带着商远到后面的露台吹风,剧院外很安静,露台前就是一片树林,秋风扫落满地的黄叶,秋天已至。 他其实很冷静,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或者说,他早就不是那个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激动到不能自已的小孩了。即使今天选择接受有瑕疵的感情,他还是决心迟早有一天要剔除这个瑕疵,因此他不能仅仅做一个话剧演员。 “商远,你知道我为什么演话剧吗?”杨一心倚着栏杆问。 “为什么?”商远靠在他旁边,自然地将手臂虚环在他身后护住他。 杨一心察觉他的保护姿态,于是又颇为自觉地把手伸进他衣服的口袋里取暖,放松地靠在他身边,尝试从商远的体温中汲取更多勇气,以直面自己不堪的那段生活。 “当年你说我有ptsd,其实没错。叶阿姨的死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阴影,我一直逃避回忆这件事,但是冉飞星的出现,不断提醒我曾经发生了什么,让我再次陷入恐惧和后悔中。这种情绪一直到车祸后……”杨一心顿了一下,“无所谓车祸不车祸吧,总之困扰了我很多年。” “直到我开始演话剧,一切才开始好转。你可能无法理解那种感受,当我扮演另一个人的时候,我好像变成了那个人,体验另一个人的人生。这种时候,我自己的生活就变得很遥远,那些困扰我的东西也慢慢消失了。” “是话剧和舞台治愈了我的心理病症,我也慢慢地有点喜欢这份工作。但是现在我的心病已经治好了,我想,演戏并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我还有一些遗憾想要弥补。” “什么遗憾?”商远问。 杨一心咧嘴笑了一下,不正经地嬉笑着说:“商老板,你有我的卖身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养一个吃白饭的?” 商远挑眉,“你先说想做什么。” “高考。我想去参加高考。” 商远愣了一下,起初以为他在开玩笑,再看却发现他的眼神很坚定,“你为什么……” “可不可以?”杨一心抱住他的胳膊,睁大眼睛期待地盯着他。 两人才刚刚和好,他的撒娇手段就信手拈来了。这种感觉让商远不由得梦回高中,他说:“其实崇理还留着你的学籍。” 杨一心很惊讶,“还留着?” “从你失踪那年开始,我每年都给你续着学费,想着万一有一天你回心转意,这些也许用得上。”商远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最后温暖的手掌按住了他的后颈,语气凉丝丝地问:“怎么样,回心转意了吗?” 杨一心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扑过去把他抱了个满怀。 原来商远一直在找他,也一直在等他。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最开始就鼓起勇气去找商远,把所有的误会全部抹杀在萌芽之中,不让商远等这么多年。 “没有回心转意。”杨一心说:“因为我从来没有移情别恋过,我发誓,商远,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就是你。” “你……再说一遍。” “我只爱过你!” 商远的手指有点发抖,似是有些激动,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在他耳边低语:“好。但不是爱过,是只能爱我,以后也只能爱我,听懂了吗?” “我只爱你,以后也只爱你。” 商远无声地发出喟叹,原来只要自己稍稍退步,杨一心这只吃软不吃硬的狐狸就会自投罗网。 这些天杨一心的犹豫和若即若离,他都看在眼里。他只能把他拴在身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稍稍安心。现在这一声明确的告白,终于驱散了他心底若有若无的惶恐。 是他输了,他决定相信杨一心说的所有话,相信是一场车祸让他们分开。哪怕找不到证据,他也想要相信这一切,相信杨一心爱自己,也只爱过自己。 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商远,他有能力留住怀里的人,哪怕旧事重演,这一次他也能找回杨一心,无需祈求任何人。 但他也不再是那个单纯赤忱的商远,他变得偏执,抱着杨一心,恨不能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敢骗我,绝不会放过你。” 第114章 终于回来 因为学籍留在崇理,所以杨一心要回一趟温阳。商远坚持处理完手上的工作,抽出一天陪他回去。 自从上次车祸后回了一趟温阳,此后好多年他都没有再回来过,因此看着车窗外陌生的道路,他花了很久才认出以前是什么样子。 市中心拆除了一大片老城区,高楼拔地而起,他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说:“看来我家也被拆了。” 商远顺着他的目光望出窗去,不由得想起那片老城区,那些阴暗、潮湿、脏乱的小巷穿插着,小偷和罪犯在其中潜行。 第214章 杨一心就从那样的地方出来的,像一棵生生不息的野草。商远曾经以为自己能把这棵野草养成家花,好像成功了,又好像是徒劳。 “怀念吗?”商远问。 “不怀念,那鬼地方没了挺好的,早该治理治理了。”话虽如此,杨一心的表情却并不冰冷。 那个地方也是他曾经的家,也许是漂泊得久了,他偶尔也想看看自己曾拥有过的家。那些老旧的楼房被推倒铲平,过往种种也被泥土掩埋,他却仍旧记得杨申的样子,甚至忍不住想,要是杨申活着,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车往崇理高中行进,道路渐渐熟悉起来,这些街道变化不大,杨一心认出自己上学时候必经的路,忍不住说:“你记得吗?以前咱俩在这儿自行车竞速,被交警逮住教训了半天。” “记得,你骑着自行车从我后面冲出来撞我。” “是你骑太慢了,也不能全怪我吧!” “是你骑太快了,赶着投胎一样。” “?”杨一心觉得这话耳熟。 商远继续道:“你还骂我:投胎都赶不上热乎的。” “你怎么记这么清?” 商远道:“记性好。” 其实不完全因为他记性好,而是当初他和杨一心在一起不过几个月,杨一心消失后,他反反复复地回忆这几个月的点点滴滴,早就把每一个生活的细节刻进脑海中,就算想忘都忘不了。 车很快就到崇理高中门口,这几年学校变化颇大,校门翻新了,校区也扩建了,教学楼外墙一尘不染,大约也是重新粉刷过。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朗读课文的声音从高一的教室传出来,杨一心抬头望着教学楼中的一间间教室,不知为何,有点挪不动脚。 “怎么了?”商远握住他的手问。 杨一心笑了下,“突然记起来我们有一次迟到,在楼下被教导主任抓住了,差点被发现早恋。” 正说着,突然有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说:“你们找谁?” 中年男人身材发福,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看起来快五十岁了,但头发还乌黑浓密,像一顶假发。 两人回过头,中年男人盯着他们看了好几秒,突然指着他们说:“你是商远?杨一心?” 说曹操曹操到。杨一心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以前那位教导主任吗? “主任好。”杨一心打招呼。 教导主任正要再问,突然看见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脸色顿时一变。 商远从来跟他不对付,今天不是来找他的,因此也没说话,只是顶着他震惊的目光,搂住了杨一心的腰。 教导主任的脸色一变再变,心中不禁想到这两个人以前的各种小动作,好家伙,他竟然是差一点就识破了他们的早恋! “我是来办学籍的,您去忙吧。”杨一心在商远进一步挑衅之前,客气地请走了教导主任。 等教导主任走远了,杨一心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笑什么?”商远捏了下他的腰。 杨一心痒得躲进他怀里,抓住他的手腕,说:“就觉得有意思。主任好像生气了。” “他看见我的脸就生气,正常。” “因为你是个刺头,他管不住你。” “是这老头格局太小。” “是老头太固执了,心还是不坏的。” “他现在也还是个教导主任。” “这么多年没升职?”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到了政教处大楼,门口有一个女人已经在等候着。 “敬副校长。”商远上前跟她握手。 “敬老师。”杨一心看着面前的女人,心里有些发酸。 敬欣然当上了副校长,可是她看向杨一心的眼神还像在看当年那个孩子,带着慈爱、怜惜和一丝严厉。 “杨一心。”敬欣然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忽然就红了眼眶,叹息道:“你终于回来了。” 这话一瞬间击中了杨一心的内心,当年那个格外照顾他的敬老师,这些年都没有放下他这个学生。 敬欣然领着他们进了办公室,悠悠地问:“当年你突然离开,我翻遍了高考排名,始终没有找到你的名字,翻到后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有参加考试,因为你那么优秀,以你的成绩一定名列前茅,可是我还是心存侥幸翻到了最后,唉,没有你。第二年我也在关注,可是你还是不在。杨一心,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杨一心垂眸看向桌面,心中的酸涩无以复加,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我出车祸了,就修养了几年。”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知道?真的急死我了,还有化学老师,把你当个宝贝一样,天天找我问你的情况。”敬欣然看了商远一眼,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商远也是,从你消失以后,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场车祸害了你们两个人。” 杨一心握紧拳头。不是车祸害了他们,是冉家父子的自私和冷血害了他们。 他压下心中涌现的愤怒,平静地说:“您放心,这次我不会再消失。” “好,那就好。”敬欣然欣慰地笑了,但话锋一转,又说:“你以前学的东西都忘了七七八八了吧?现在参加普通高考可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杨一心没有畏惧,坚定道:“确实是个挑战,但我也只能迎难而上。” 第215章 这天与敬欣然道别后,杨一心立刻开始着手捡起高中知识。 此时已经十月中旬,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年时间。 商远给他腾出一个书房,书桌上久违地垒起了教科书和练习册,垃圾桶里也开始堆满草稿纸,只不过字迹都像狗爬的一样,是杨一心用手指捏着笔,颤颤巍巍写下的。 右手伤筋动骨着实麻烦,杨一心开始学着用左手写字,为此他专门向商远请教左手写字的技巧。 此时商远刚开完会,一进办公室就看见杨一心趴在桌子上,用左手临摹一副字帖,勉勉强强写出几个规整的字来。 见商远回来了,他问:“你总算回来了,等会儿有时间吗?” “怎么?”商远走到他身后,摸着下巴看他练的狗爬字。 “教教我吧,左手写字。” “可以教,但是……” “但是?” “我是个商人。” “嗯?” “你准备拿什么付学费?” 杨一心思索片刻,抬头在他嘴角吻下,见他不说话,又吻了一下,顶着他逐渐深邃的目光,狡黠地故意问:“还要付多少?” 商远盯着他好几秒,俯身下去,用手臂将他禁锢在自己与桌面之间,似是思忖着该不该下手。 杨一心坦荡荡地倚着桌子,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也许是亲吻,也许是更加过分的举动,让他很期待。 然而在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时,商远停了下来,然后轻飘飘地后撤开,将自己从桌上拿的笔塞进杨一心的手里,说:“教你写字,转过去。” 杨一心从善如流地转过身,商远便从身后笼罩住他,握住了他的左手。 “放松。” 商远扫开字帖,握着他的手在白纸上写下漂亮的楷体,一折一弯都行云流水,宛如独特的韵律。 但仅仅写了几个字,商远就放开手,问:“学会了吗?” “有感觉了。”杨一心依葫芦画瓢,在商远的字底下,原样写了一行,不怎么好看,但也算能看。 正巧此时庄雨歇敲门进来,示意商远等会儿有客人到访。 商远就拿上自己的西装外套往外走,到门口时,对杨一心说:“等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我今晚要出差,你照顾好自己,别熬夜。” 杨一心应了一声,目送商远离开。 看来这次出差不会带他一起。 商远不再把他像个挂件一样带在身上了,这也许是两人关系有所改善的重大进步。 晚上,商远结束了一天的应酬,回到办公室拿东西,准备连夜坐飞机,马不停蹄地赶第二天的会谈。 公司里还有寥寥数人在加班,商远进入漆黑的办公室,杨一心已经走了,只是桌上还散乱地放着练过字的纸张。 他正要将草稿纸扔进垃圾桶,忽然看见一张白纸上整整齐齐地写着几行字。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商远捏着这张纸,想象着杨一心用受伤的右手按住纸张,然后用左手,笨拙地、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些字,不知道练过多少次才能这样工整而且一笔一划都没有错。 几句情诗,倾慕而虔诚。 商远将纸张对折,珍重地夹进笔记本里。 他一路上都默默思索着这些字句,脑海中浮现杨一心高兴的样子、难过的样子、愤怒的样子,还有某个夜里仰望夜空时孤寂的身影,依偎在他身边时不舍防备的侧脸,亦或怒极发疯时刺向自己胸口的尖刀,以及卖乖讨巧时狡黠的笑容。 他好像窥视了他的心,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发现了他的执念和占有欲,于是悄悄将真心放在纸上,送到他面前,安抚他内心的一丝不安。 商远忽觉心中悸动,仿佛因为这一纸告白而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热血在身体中流淌,手脚都变得温暖。 夜色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眉眼变得柔和,一些凌厉而冰冷的东西稍稍融化。那些积年累月困扰纠缠他的仇恨和痛苦留下的伤痕,也悄悄被抚平。 -------------------- 这首诗是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第115章 最后的机会 这段时间商远越来越忙,杨一心在家里学习,两个人几乎一个月也见不到几面,只能晚上通个电话或者打个视频。杨一心也总能收到商远从各个地方寄来的礼物。 他坐在客厅里拆着礼物,看见电视上播送的新闻。 “本次国际科技产业博览会在澜起市国际展览中心举行,共分为十四个展区,包括虚拟现实产品、新能源产业、机器人科技、物联网科技等类别……国内外共两百余家企业参展……” 杨一心看见商远的身影短暂地出现在镜头中,他停下拆礼物的动作,脸色慢慢地变了。 冉箴竟然也在,甚至在和商远交谈! 一阵冷意窜上杨一心的脊背,让他汗毛炸起。 冉箴竟然也来了,他为什么会找商远说话?他想干什么? 他倏地站起来,紧盯着电视,等镜头再扫过去,冉箴已经不在商远身边。尽管如此,他内心的不安还是越来越强烈。 第216章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查。冉箴应该不会对商远做些什么。 即使他和冉箴面对面也不会感到这样恐惧,他害怕冉箴对商远下手,哪怕是再微小的可能也让他恐惧不已。 这天晚上,商远结束了一天的活动,凌晨一点才回到酒店。 庄雨歇忽然说:“杨一心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 “你在忙,他不让我说,怕打扰你。” 酒店大堂的休息区,沙发上躺着一个人,脸上扣了一本语文书。商远一眼就看见他,走过去拿起语文书,杨一心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他睡得不沉,被光线刺激得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睛。 “你回来了。”杨一心发了个哈欠,语气困倦。 商远把书塞进他怀里,忽然勾住他腿弯把他抱起来,旁若无人地往电梯走。 杨一心抱住他的脖子,被他的动作惊得清醒了一大半。 “怎么在这儿睡?”商远问。 “想等你回来,没想到睡着了。”杨一心说。 “下次别等了。” 杨一心不置可否,等到了楼层,庄雨歇走了之后,他才说:“今天在电视上看见你了。” “嗯?”商远把他放到床上,一边脱外套,一边等他的后文。 杨一心接着说:“还看见冉箴了,你们聊什么了?” “感兴趣?”商远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回头看向他:“他是冉飞星的父亲。”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我不是要打听冉飞星。” “真的吗?”商远将他推倒在床上,剥桔子一样慢条斯理地剥掉他的呢子大衣,然后是毛衣。 “真的不是。”杨一心很是聪明地顺从着商远的动作,没有和他讨论冉飞星这个雷区,把话题拉回,接着说:“我只是不喜欢冉箴,那个人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你离他远点。” “嗯。”商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剥得差不多了,便俯身吻住他,将那些无关紧要的话堵住,只干自己现在想干的事。 杨一心还想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些事情,但立刻就被商远拉进情欲的深渊,脑袋里再想不了其他东西。 早上,天刚亮,窗帘遮住绝大多数光线,屋里昏昏暗暗的。杨一心趴在床上睡得正熟,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商远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大拇指抚平他蹙起的眉头。 看来睡得并不安稳。 商远看着他,若有所思。 商远当然知道冉箴来者不善,他和冉家的龃龉是因为他设计搞砸了冉飞星的婚礼,这件事杨一心是不知道的。可是杨一心千里迢迢赶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提醒他远离冉箴。 这一定另有原因。 商远无端端地想起之前杨一心愤怒到失控的样子。他和顾有光的关系一向很好,怎么会吵架吵得那么凶? 他敏锐地感觉到还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也许正在成为隐患。他格外注意冉箴的动向,但博览会一结束冉箴就走了,这期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平静得反常。 然而不久后孙显笙的一通电话,再次打乱了商远的心神。 “杨一心出车祸的事情有线索了,他也许真的出了车祸,然后……” “什么?”商远不自觉地捏紧手机,手背青筋暴起。 “然后很可能,我是说‘很可能’在昏迷中就被带走了。我现在在温阳,事情有点复杂,你有时间的话最好能来一趟。”孙显笙的声音很沉,好像知道了什么沉重的事实,说与商远听时用词格外严谨。 此时商远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眼前的城市忽然变得模糊不清,一切景色都飞速远去,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在车上,毫不犹豫地开车上了去温阳的路。 另一头,孙显笙神色凝重地看向电脑上的录像,他手下的人经过多方打探,终于找到了九年前的那个雨夜,杨一心出车祸时一个恰好开车路过的人,行车记录仪上录下的视频。 他收到视频后立刻就来了温阳,然而提供视频的人好像受人威胁,非常谨慎,一直不敢出面,只见当事人。他只好第一时间通知商远。 只是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 冉箴回a国了,表面上看,他带了多少人来就带了多少人走,然而外人不知道有一个人没有与他同行,被他留在了国内。 他留了一个大计划给冉飞星。 时间回到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酒店套房的客厅里,一张桌子两侧,冉箴与冉飞星对面而坐。 这是冉飞星第一次能与冉箴平等地对坐谈事。自从婚礼闹剧后,冉飞星就变成了一颗没用的废子,冉箴连个正眼都不肯再给他。 冉飞星终究是和那个女人结婚了,变成了a国上流社会人尽皆知的笑话。他颓废地自暴自弃着,没想到这次冉箴竟然愿意带他出来,还有事情交代给他去做。 只是他对父子情已经没有太大奢望,脸上也没有什么希冀的表情,麻木地看向被纱帘遮挡的风景。 “你在怨我?”冉箴问。 “不敢。”冉飞星冷冷地回答。 冉箴冷笑了一下,“就因为你的那个朋友知道了你欺骗他的事,你现在连他的电话都不敢接?” 冉飞星赤红着眼睛瞪过去,但被冉箴凶狠地盯了一眼,又转开头,不甘心地咬紧牙关。 第217章 前段时间杨一心给他打了不少电话,他都没接,因为不敢。 他害怕听到杨一心失望的声音,害怕杨一心一开口就是绝交,就是恨意。 从叶文静去世后,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对他真心相待,就是杨一心。别人要么求财要么求名气,只有杨一心什么都不求,把他当成纯粹的朋友看待。 可是这下他连朋友名分都留不住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对他。 所以冉飞星不接电话,他害怕接了电话就被宣判死刑。 他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质问道:“你的血是冷的吗?你没有感情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冉箴静静地看着他扭曲的脸,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八十年前,你爷爷偷渡到a国,在唐人街干一些讨债的活,后来开始自己放贷。” 冉飞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讲这个,但也沉默地听着。 “他开了一家高利贷公司,成立黑帮,混得风生水起。我是他第一个儿子,所以等我会走路了,他干什么都要带上我。那个年代的黑帮火并,总是血肉横飞。像你们这种享福的小年轻根本想象不到那是一种什么场景,这种场景我是从小看到大。十岁的时候就敢去炸对家公司的汽车,炸死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刚巧路过的普通人。” “话说回来,你爷爷可是个传奇人物,他不甘心只混黑道,于是借机攀上了一些大人物,开始把冉家的一部分资产洗白,后来甚至靠着把握的几个工厂,利用工人选票左右当地州长的选举。我很崇拜他,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冉飞星忍不住问。 冉箴眼中的阴毒和杀意闪烁着,目光令冉飞星打了个寒颤。 “他是被女人杀死的,一个他喜欢的女人。他自以为和那个女人两情相悦,甚至举办了盛大的婚礼,让自己的几个孩子都叫她母亲。他爱这个女人爱得发疯,什么东西都愿意送给她。呵!”冉箴骤然冷笑,“然后在结婚的第二天晚上,他在熟睡中被这个女人射杀了。” 冉飞星震惊地问:“为什么?” “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是一个阴谋,是仇家报仇的工具。即使你爷爷对她再好,也无法让她在扣动扳机时有一丝犹豫。这就是女人,这就是爱情。” “当你爱上一个人,就会把自己的弱点送到对方的枪口下,犯下愚不可及的致命错误。你说我冷血,我告诉你,身为冉家人,你就必须冷血,把那些荒唐愚蠢的感情全部抹杀,这样才会坚不可摧。” 冉飞星不说话了。冉箴此言虽然冷酷无情,但正是他这种冷血作风,让冉家一步步获得今天的地位。冉飞星这样一个感情事业双重失败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他所说的都是错的? 说了些许多,冉箴终于进入正题:“如果听懂了,我现在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什么事?” “杀了商远。” 冉飞星陡然睁大眼睛,流露出的震惊和慌张被冉箴尽收眼底。 冉箴等了几秒,等他消化完这件事,这才继续说:“这是冉家人接班人的必经之路,你也不必慌张,我已经替你做了绝大多数准备,也留了几个人帮你。这件事非常简单,一做完就把你接出国,没有任何风险。” “可是……杀人这种事……”冉飞星犹豫又恐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冉箴冷笑一声,“商远那样羞辱你,你竟然一点骨气都没有吗?我冉家可不养废物!” 冉飞星握紧拳,婚礼上的耻辱再次被唤醒,这可能是他唯一能洗刷耻辱的机会。 冉箴看他表情有变,于是站起来,最后说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自己想清楚。别再让我失望了!” 第116章 蚂蚁 冉箴并没有给冉飞星太多犹豫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执行计划的这天。 计划很简单,冉箴放出杨一心当年出车祸的线索,引诱商远前往温阳,再在商远的车上安装a国最新研发的电磁燃料双联动微型炸弹,只要按下炸弹开关,就能使汽车在行驶过程中所有制动和转向装置全部损毁,再先进的车载系统也会受电磁干扰,从而毫无用处。 冉箴将这个按下开关的任务交给了冉飞星。某种意义上来说,冉箴是个负责任的父亲,他对冉飞星用心良苦。 他花大量的时间调查商远以往开车回温阳时最经常使用的路线,从而推断他这次回温阳最可能走哪条路。又命自己最得力、最有经验的助手去安装炸弹,确保万无一失。炸弹的信号接受范围为两公里,冉箴精心挑选了送商远上路的路段,命人在这段路两公里内设下据点。 冉飞星什么都不用考虑,他只要去到冉箴给他安排的据点,在助手的帮助下了解商远的行程,在合适的时机按下那个开关——他甚至不会看到事故发生的现场,省去了许多心理负担。 他所需要做的,仅仅是按个开关罢了。 也许在冉箴看来,他就是一个除了按开关,什么都干不好的废物儿子。 尽管如此,冉箴也给了他这个机会。这是冉箴对自己唯一的儿子的仁慈。 车停在树林中的小道上,冉飞星坐在车里,要不是车门开着通风,他真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尽管已经早就知道这件事,此时他拿着引爆器,冰冷的金属外壳还是让他冷到心里。 第218章 他恨商远,可是他从没有杀过人。 冉箴就给他的一个助手在车外抽烟,一边看手表一边拿着电话跟同伙联系。 过了一会儿,助手走过来说:“估计还要等一个小时,你还好吧?” “没事。”冉飞星摇摇头,又问:“我手上这个引爆器是唯一一个吗?” “你要是摁了,这就是唯一的。” “意思是我不摁,还有别的?” “害,老板一向是做二手准备,你别多想。万一你心慈手软,我们总不能让前期全部准备白费。” 冉箴果然还是不信任他。 冉飞星憋闷道:“我绝对会下手的,不可能心慈手软!” “别生气,我知道你恨他们。”助手说:“等会儿咱们就在这儿,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听见爆炸声,一解你心头之恨!” “等一下。”冉飞星皱起眉头,“‘他们’?不是商远一个人吗?” “哎呦,瞧我这嘴。”助手拍了下脸,“老板不让我说。” “还有谁?”冉飞星追问。 助手挠了挠头,无奈道:“能有谁啊,就两个不知好歹跟老板作对的,一个商远,还一个就是你那个朋友,杨一心呗。” 冉飞星脸色骤变,“杨一心也在?!” “对啊,费这么大劲,当然得把两个人一起做掉。” “杨一心在商远车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板不让说……你激动什么?这俩人不都是你的仇家吗?” “放屁!这事儿跟杨一心没关系,不能杀他!”冉飞星有点急了,从车上跨出去。 助手一把拦住他,“干嘛去?” 冉飞星说:“这个计划必须延迟!” 助手将他按住,刚才和善的脸色已不复存在,脸上露出一丝凶狠劲,说:“计划延迟不了,今天必须做掉他们!” 冉飞星也怒了,薅住助手的衣领子说:“我在这儿,你就得听我的!” 助手“啧”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手机扔给他,说:“我只听老板的,你要想延迟计划,自己跟他说吧。” 冉飞星一看手机,发现竟然一直处于通话界面,忍不住脸色一变再变。 “喂。爸,我希望推迟计划。”冉飞星说。 电话里,冉箴的语气通过听筒传出来,是不近人情的冰冷,“不行。” 冉飞星有点急了,“为什么?杨一心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连着他一起下手?!” “记得我给你讲的故事吗?”冉箴说:“记得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吗?他确实什么都没做,但是你喜欢他,他就该死。” 冉飞星瞪大眼睛,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我……我可以不喜欢他。” “随你便。” “那今天的……” “没二话。” “为什么?!” “你以为杀人是儿戏吗?今天不下手,你就不用姓冉了!废物!”说完,冉箴就挂了电话。 冉飞星踉跄地靠在车边,一脸灰败。 明明只想杀商远,怎么会把杨一心卷进来?怎么会这样? 助手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引爆器,拍了拍灰,放回他手里,说:“别想了,按下去就什么都结束了。实话告诉你,刚才不是我说漏嘴,是老板故意让我告诉你的。他就是想考验你。为了以后的地位,断情绝爱都值得。等你继承了冉家,以后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更何况,就算你不按,也有别人按。何必呢?” 冉飞星木然地接过引爆器,那种冰冷的质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要自己待一会儿。让我冷静冷静。”他转身走进树林,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树林里阴森森的,天空阴云密布,看起来暴雨将至,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冉飞星低下头,看见一只蚂蚁在地面上爬过,他一挪脚,就把蚂蚁踩在脚底。他突然觉得自己也像这只蚂蚁,弱小得只能任人摆布。 明明引爆器被他拿在手里,他掌握着别人的生死,却感觉自己的生死也被一只大手掌握着。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 他当了数十年的傀儡儿子、废物儿子,在冉家数十年,此刻最怀念的竟然是小时候在温阳和叶文静、杨一心一起生活的日子。 冉箴要他杀了杨一心,不,是要他扼杀过去的自己。 可是他做不到。 他抬起脚,被踩进土里的那只蚂蚁挣扎着爬起来,竟然又拖着被踩烂的后半截身躯继续往前爬行。他看着蚂蚁艰难地一直爬,最后爬进石头缝隙中。 他呆呆地看着石头缝,过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通了杨一心的电话号码。 电话过了一分钟才接通。 冉飞星已故意躲了杨一心了很久,因此一张嘴就像被堵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 于是杨一心率先开口,语气冰冷地骂道:“冉飞星,你这个混蛋。” 一听见这朝思暮想的声音却充满冰冷的恨意,冉飞星霎时红了眼眶。 “对不起。” “你把我当傻子吗?这些年你有没有一次想过要跟我坦白?毁了我的人生,对你有什么好处?!” 冉飞星捂住眼睛,抹了下湿润的眼眶,哑声道:“你是不是在车上?” “别转移话题,我不想听!” “对不起,但是你听我说,你必须马上下车。”冉飞星顿了一下,一咬牙,继续说:“这次你们去温阳,其实是冉箴设的陷阱。他在你们车上动了手脚,等会儿在路上车子就会失控,你们都活不了!” 第219章 “什么?” “我说你车上有炸弹!等会儿炸弹就会爆炸。我不是开玩笑的,马上停车!千万不要回温阳!” 杨一心沉默了几秒,“我是在车上,但是只有我一个人,谁要回温阳?” 冉飞星身体一僵,一瞬间所有担心、纠结、痛苦都冻结成冰,他僵硬地抬起头,看见助手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冷漠地盯着自己。 “你今天不是要和商远去温阳吗?”冉飞星听见自己的声音很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出来。 “商远……我不知道。”杨一心话音未落,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语气立刻变得非常紧张,“冉箴要害他,是吗?说话啊!” “……对。”冉飞星没有继续听杨一心的追问,他听到那些字,脑袋却没法把字连成句来分析。 助手走上前来,拿过他的手机挂断,说:“你还是做了错误的决定。” “今天的计划里,根本没有杨一心,是不是?”冉飞星明明有种被戏耍的愤怒,但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是的,这只是老板对你的考验。我劝过你,但是你不听。”助手说:“你让他失望了。” 让他失望了,又让他失望了。好像一次一次地渴望得到认可,却永远是失望的结局。 冉飞星突然笑了,他笑中带泪,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听到了什么绝顶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个不停。 树林里栖息的鸟类被笑声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像一片黑云,散向天边。 “有什么好笑的?”助手问。 “我啊!”冉飞星指向自己,“我不好笑吗?” “哪里好笑?” 冉飞星站起来,擦掉眼泪,“我竟然妄想得到一个冷血怪物的认可。冉箴连感情都没有,他就是个怪物!但是我不是,我是个人!还有你们,你们冉家的人都是怪物!” “你也姓冉。” “不,我不姓冉,我姓叶!”冉飞星瞪着他,这些年埋藏在心里的情绪喷涌而出,他说:“我妈叫叶文静,冉箴配不上她!你回去告诉冉箴,冉家爱他妈给谁继承就给谁继承!我他妈不玩了!” 说完他大步走出树林,开了一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17章 别哭 此时杨一心正好在开车,不过他是准备出门买东西,听见冉飞星说的话,先是一头雾水,后面慢慢听出了端倪,奈何再追问下去,冉飞星那头竟然挂了电话。他连忙给商远打电话,然而半天都没有人接。 他坐立不安,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又给庄雨歇打去电话:“你知道商远在哪吗?” “他刚才突然说有急事,然后就自己走了,不知道去哪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联系不上他,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商远?非常急!” “你等一下,他车上装了定位,我帮你查一下。”过了几分钟,庄雨歇查到了定位,说:“奇怪,这条国道是他回温阳常走的,好像是往温阳去了。” 杨一心瞬间白了脸,冉飞星说的没错,冉箴真的要对商远下手! 他逼迫自己镇定下来,马上启动车子,说:“把商远的定位同步给我,快!” 庄雨歇很快就把定位同步过去,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商远车上很可能有炸弹,马上报警!另外,想办法联系商远。” 庄雨歇被惊得“啊”了一声,连忙去报警。 杨一心看着定位信息,紧张得手心出汗。 商远从澜起市出发去温阳,而他从上宣市出发追商远。从地图上来看,他完全可以从另一个方向走省道横穿上宣市,再上国道堵商远,如果运气好,他说不定真能堵到商远。 好在他今天确实运气好,连过了几个路口都是绿灯,也没有遇到堵车,一上高速就把油门踩到最高限速,直追着商远而去。 窗外的景物飞速掠过,在他眼角的余光里成了模糊的残影,他无暇顾及其他,只紧盯着前路,脑海中止不住地浮现出最恐怖、最糟糕的结果。 要是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就好了,要是那天不打电话给冉箴就好了,要是自己给冉箴服个软道个歉就好了…… 他止不住地自责。 要不是自己的鲁莽和冲动激怒了冉箴,今天商远就不会身处险境! 不就是一场车祸吗?不就是被戏耍蒙蔽了几年吗?干嘛非要不依不饶地要讨个说法?还自以为是地惹上冉箴,就他妈的是个傻逼! 此刻杨一心宁愿不为自己讨回公道,也只想换商远平安。 庄雨歇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商远的电话虽然打通了,但是信号受到了干扰,双方说话时只听得到电磁噪音,根本无法沟通。 杨一心也猜到了这种可能,只能咬咬牙,把一切杂念都抛开,一心朝着商远的方向追逐。 过了一个多小时,定位上的红点越来越近,总归是还在移动,说明商远尚且相安无事。 眼看着定位距离显示只有一公里了,那个红点却突然从屏幕上消失! 杨一心一瞬间大脑空白。 定位怎么会消失?商远出事了吗? 他用力咬了下舌尖,用痛感和血腥味使自己冷静一些,又加快车速,直朝着定位消失时的方向追赶。 不多时,前面一辆冒着灰烟的车出现在眼前。车明明冒着烟,却依旧快速行驶,丝毫没有减速停车的意思。 第220章 杨一心一眼就认出这是商远的车! 他又是一脚油门,追到商远的车旁边,转头一看,商远虽然还好端端地坐着,却神色凝重地盯着前路,紧紧握着方向盘。 “商远!”杨一心降下车窗大吼。 商远察觉到旁边有车,一转头脸色就变了,吼道:“你来干什么?!” 车外的狂风搅碎了他们的声音,只有只言片语断断续续地传递过去。 杨一心内心焦急,好几次差点撞上商远,赶紧拉开距离,再仔细一看,根本不是自己没把握好距离,而是商远的车不受控制地走出了蛇形。 难怪他那么用力地捏着方向盘,恐怕是用了最大的努力在控制方向。 从车里传出一声爆裂声后,商远就基本失去了车的控制权。尤其车速很快,刹车失灵,这在高速上是致命的。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 但他没想到杨一心竟然会追过来! 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暴起青筋,尽力使自己靠近道路另一侧,不至于撞上杨一心的车,又吼道:“快点让开!” 杨一心却不肯让。因为他看见地图上,前方有一个致命的弯道! 这条路一侧依山,另一侧则是悬崖,起码有二十米高。如果商远降不下车速,绝对会冲出弯道,车毁人亡!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杨一心先想到自己靠过去,让商远从副驾跳过来,但立刻否决了这个方案,因为商远一松开方向盘,车就会失控,他根本无法跳过来。 还有什么办法?! 眼看着弯道越来越近,杨一心越发焦急。 此时,忽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杨一心!!!” 他猛地看向商远,竟然看见商远嘴角微扬,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在生死关头,他这个笑容让杨一心看呆了一瞬。紧接着又听见他说:“放心,我有准备,死不了!你让开吧!” 这样的安抚让杨一心瞬间红了眼眶。 傻逼,演技那么差。 怎么可能有准备,就是不想连累他罢了。 此刻弯道已出现在视野尽头,杨一心轻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应道:“你死不了,我不能让你死。” 话音一落,他突然轻转方向盘,车身轰然撞上商远的车,硬生生将商远的车挤向车道内侧的山体! 车身相撞摩擦出火花,发出刺耳的声音。杨一心面沉如水,感受着车身的震颤,却坚决地一点点把商远的车往里挤,直到挨上山体外侧。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把车逼停! 商远脸色更沉,怒道:“你疯了吗?!快让开!” 商远之所以又急又怒,是因为他开的是一辆越野车,车身坚固,底盘也高,而杨一心开的是低底盘车,对抗性绝没有越野车强,此时驾驶位的车门已经撞得凹陷进去,金属变形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 杨一心却顾不了那么多,竭尽全力地把控着方向盘。 车身被摩擦挤压的声音越来越恐怖,到了某个临界点时,商远的车突然“飘忽”起来,前车轮似乎出现了空转,紧接着车尾突然摇摆了两下!车身竟然顺着山体的弧度侧向攀升,突然凌空而起!顷刻间从空中倒翻起来,竟然从杨一心的车顶上方横翻了出去! 商远眼前的所有景象都翻滚颠倒,身体有强烈的失重感。安全带勒住他,没有让他从车里飞出去。 越野车倒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又因惯性在车道上翻滚了好几下,最终上下颠倒地滑行数米,堪堪停在悬崖边,车前盖冒出浓密的黑烟! 而杨一心忽感侧面的压力减小,紧接着就看见商远的车翻起来,变故发生的这短短的一秒根本不足以让他反应过来,他来不及转向,车就直直地撞在山体上! 因为车速太快,撞击后车尾摆向前方,带着车身在地面上滑行旋转了好几圈,又撞在悬崖边的护栏上,将护栏撞得变形,才终于停下。 强烈的撞击让杨一心立刻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仅仅过了几分钟。杨一心慢慢睁开眼睛,剧烈的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额头流下的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耳鸣声音像拉长的电波,使一切其他声音都远去。 他挣扎着抬起头,从侧面车窗看到一个人踉跄着朝自己走来。 那人满身狼狈,衣服被鲜血染红。他的双眼太模糊,因此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知道,这是商远。 商远走到车边,看见车里半昏迷的人,眼睛一下就红了。 “杨一心!别睡,我马上救你出来。别睡!别闭眼!听见没?!” 听见他的声音,杨一心竭尽全力睁开眼,以回应商远的呼唤。 车门在刚才的挤压中严重变形,商远双眼赤红,用力拉拽车门,竟然真让他给掰开一条缝,可是再用力怎么也拉不动了。 杨一心眯着眼看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狼狈的商远,布满鲜血的修罗一样的面孔,望着自己时却流露出刻骨的心疼。 杨一心喘了一口气,刺骨的痛意立刻袭上大脑,他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没让自己再次昏过去。他艰难地抬起手,想降下车窗,但车窗竟然也卡住,降不下去。 “趴下。”商远沙哑着声音道。 杨一心解开安全带,顺从地俯身趴到副驾,紧接着听见“嘭!”一声巨响,有碎玻璃飞溅出来。 第221章 一双手从车窗外护住杨一心的脑袋,揽住他的腰,小心地将他从车窗一点点挪出去,最后紧紧地抱进怀里。 当两人相拥时,两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像鼓声一样清晰剧烈。 有雨落在杨一心的脸上,他躺在商远怀里,身上的剧痛让他有几秒的意识错乱,仿佛回到了九年前车祸的雨夜。 也是这样寒冷的天气,下着雨,很痛。 他祈求商远能出现,仍记得那种痛彻心扉的恐惧。 此时他眯着眼看着面前的商远,有点神志不清,忽然喃喃自语道:“你来接我回家了。” 商远不明所以,仍用袖子擦掉他脸上的血污,紧紧地抱着他说:“别怕,我们回家,现在就回家。” 杨一心不由得露出一丝恍惚的笑容。 一股汽油味在空气中蔓延,商远脸色剧变,突然爆发出极强的力量,竟然用骨折的手臂将杨一心拦腰抱起,转身就向远处狂奔!在汽车爆炸的瞬间,他用身躯紧紧地将杨一心护在身下! 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杨一心耳朵生疼,在商远坚实臂膀的保护下,瞬间泪流满面。 “我没事……别哭……”商远沙哑的声音刚落,终是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昏倒在地。 第118章 迟来的真相 杨一心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莫名熟悉的天花板。屋里很暗,他分不清是什么时间,只是身体一动就疼。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看着屋里的摆设,摸着柔软的大床,记忆便缓缓苏醒。 这是在商远家里。 自己好像出车祸了,怎么会在这里? 脑袋一阵剧痛,他痛苦地捂住头。瓢泼的暴雨、呼啸的风声、刺眼的车灯和被撞飞时的剧痛一齐在脑中闪过。 后来怎样了? 紧接着,一些破碎的画面也出现在脑海中——是商远灼热的拥抱。 商远来了,商远救了我。他这样想。 想起这个名字,杨一心猛地掀开被子,一瘸一拐地冲出门,喊道:“商远,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他。房子里空荡荡的,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灰尘。他走下楼,面前是巨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前能看到大好的景色,还有楼下小区里种的梧桐树。 他在一面镜子前看到了自己的脸——一张年轻到显得稚嫩的脸。 桌子上放着一个书包,他鬼使神差地拿上书包往外走。 家里的车就等在楼下,司机默不作声地坐在前面,等他一上车就开动。杨一心看着他,却看不清他的脸。 城市既空旷又安静,杨一心只是低头看了眼时间,再抬头时,不知怎么的,竟突然站到了教室门口,门牌上写着“高三(1)班”。 他愣了一下,没来由地感到紧张和害怕。 太安静了,怎么会这么安静?在考试吗?现在进去会不会太突兀?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将门推开一条缝,却忽然愣住了。 偌大的教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空桌椅整整齐齐地摆着,他摸了一下,发现落了一层灰。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灰尘在明亮的光线中漂浮着。 他一步步往教室后面走,走到最后一排停下。这是他和商远的座位,也是空的,没有一本书、一支笔,更没有留下有人坐过的痕迹。 再回头看,黑板上一个字也没有,一切都显得空旷而寂寥。 好像大家都走了,却没有等他一起。 他用袖子擦了擦板凳,默默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他想起自己坐在这里奋笔疾书的样子,桌上堆满了参考书和试卷,教室里经常有人嬉闹,就算不吵闹时,也总是有翻动纸张和写字的声音。从不会这么安静。 他想起陈未的耍宝,王骏扬的自来熟,庄雨歇的脸红,课代表的热心肠和同学们的关心。 还有和商远的斗智斗勇,在课堂上偷偷牵手的紧张感,偷亲他时的心跳声,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的悸动和渴望。 在这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此刻就像打开了记忆宝盒,回忆的画面纷至沓来,填满了这个空旷寂寞的教室。 可是……大家都去哪了? 他仍然没搞清状况。 “杨一心!” 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门传来。他猛地回头,看见商远站在门口,肩上挎着书包,逆光站着显得很不清晰。 他小心地站起来,问:“商远,是你吗?” “说什么呢,除了我还能是谁?”商远跨步进来,一下揽住他的脖子。 这下杨一心看清了他的脸。真的是商远! 还没来得及高兴,商远后面又冲进来两个人,竟然是陈未和王骏扬! 陈未挤眉弄眼地说:“你们在公众场合搂搂抱抱的干嘛呀。” 王骏扬把胳膊架在陈未肩膀上,也揶揄道:“两个男的能干嘛呀?” 说着,两个人对了个眼神,哈哈大笑着冲进班里。庄雨歇跟在后面,红着脸看了他们一眼,也飞快地跑进班里, 杨一心一回头,突然发现原本空旷的班里竟然坐满了人,大家的桌上都放着书本,黑板上写着今天的课表,还有高考倒计时一百天。 课代表大喊:“收作业!” 班里便传来几声哀嚎。 “作业写了没?”商远问。 杨一心翻开桌上突然出现的卷子,一片空白。 商远就把自己的递给他,说:“抄吧。” 第222章 杨一心接过卷子,不知不觉扬起嘴角,咧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商远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傻笑什么呢,还不快写。” 杨一心还是笑,一种快乐满足的感觉在心中发酵,仿佛生命中空缺的一部分被填满。 …… 医院的重症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仪器发出的“嘀嘀”声一下一下地响。 庄雨歇坐在病房外,脸色十分憔悴。她很困,但是睡不着。她没想到短短一天之内,自己两个朋友都要经历生死。杨一心撞到了头,昏迷不醒,商远内伤严重,必须撑过今夜才行。 她跟着警车赶过去的时候,惨烈的车祸现场让她心惊胆战。爆炸的浓烟滚滚不断,地面上都是斑驳的血迹,那两个人倒在远处不知生死。现在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这个恐怖的场景。 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庄雨歇抬头,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人走过来。来人穿着得体的西装,身姿挺拔,气度不凡,只是两鬓有些灰白,脸上有岁月沉淀的痕迹,显得十分沉稳,眼神却透出焦急。 “商远怎么样了?” 此人一说话,庄雨歇立刻就想起来,这原来是自己好多年没见过的商远的父亲,商吟啸。自从商远高中毕业后,父子之间就很少联系,几乎形同陌路。 商远创业时,商吟啸几度想要伸出援手,但无论用哪种方式,商远都没有接受。 尽管如此,庄雨歇还是尊重他的,站起来说:“商远伤得很重,医生说他得自己撑过今晚才行。” 商吟啸神色凝重,站在病房的窗外看着里面昏迷不醒的人。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商远,只从新闻上了解一些消息。只要商远不肯和解,他永远都是被动的一方。 不和解倒也罢了,他知道商远混得好就够了,他只无法承受一件事,就是商远有生命危险。他至今没有再婚,商远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在世界上唯一关心的人。 他又看向隔壁病房,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因为杨一心而冒险。” 庄雨歇站在他身边,也看向杨一心的病房,却说:“但您不知道,这次是杨一心救了他的命。” “哦?”商吟啸不知事情全貌,听她这样讲,颇为意外。 庄雨歇继续说:“杨一心用自己的命拼回了商远的命。您如果非要说谁为谁冒险,我觉得他们都在为对方而冒险,在危难关头,他们都会为了救对方而孤注一掷。您也许觉得这种行为很疯狂,但他们两个就很疯狂的两个人。”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九年前,他们分开了,可是过了九年,商远还是耿耿于怀,他对杨一心的喜欢早就超越了时间。直到现在,他还在调查杨一心失踪的真正原因。您对九年前的事情知道多少?杨一心真的是主动跟冉飞星走的吗?” 庄雨歇侧目看向商吟啸,他目光闪烁,久久没有言语,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时间缓缓流逝,一夜都很平静,早上医生过来检查后,宣布病人体征正常,两个人都被移去了普通病房。 第二天中午,商远率先睁开眼睛,他一睁眼就挣扎着从病床上起身,看起来要去找人。 此时一个人先他一步站起来,拉开旁边的隔断帘,让他看到另一张床上好好躺着的杨一心,又说:“放心躺着吧,他没事。” 商远的目光紧紧盯着杨一心,从他苍白的脸一直到平稳起伏的胸口,才放下心来。最后抬头看向拉开帘子的商吟啸。 “你来干什么?”商远一开口,喉咙就跟磨了砂纸一样痛,眼里也布满血丝。 医生说他不会这么快醒,商吟啸知道,他是因为担心杨一心的安危,逼自己醒过来了。 九年前,商远受了那样的伤害,放下尊严下跪求他。九年后,竟然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又重新和杨一心在一起。 商吟啸思索了一夜,忽然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他们的感情。为了保护商远,他将杨一心这个弱点抛掉,可是商远总会想方设法地捡回来。这种深刻的羁绊永远也不会断开。 “商远。”商吟啸坐在床边,一夜间又冒出许多白头发。他知道商远恨自己,但是身为一个父亲,他决定送给商远最后一份真相:“当年,杨一心确实出了车祸,昏迷不醒的时候被冉家带走了。” 商远瞪着他,用力支着身体,额头青筋暴起,双眼血红,像一头将要发怒的狮子,咬着后槽牙说:“你……再说一遍!” “是我对不起你。当时杨一心重伤,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万一他死了,恐怕你有过激的举动……” 他话还没说完,商远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扯断了手背上的针头,拖着断了好几根肋骨的伤痕累累的身体,从床上暴起!竟然有力量冲出去,一拳砸向商吟啸胸前! 商吟啸没躲,被这一拳砸得后退了两步,碰到墙壁才站稳,捂着嘴呛咳了两声。 商远则喘着粗气,手背上冒着血珠,有血迹从病服里晕出来,他毫不在乎,指着病房门怒吼道:“滚!滚出去!” 商吟啸闭了闭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他的一个谎言,改变了两个孩子的人生轨迹。他忽然感到非常后悔,一切却再没有转圜的机会。 商远怒不可遏,真相大白之时,他心如刀绞,仿佛九年前就该承受的痛,此刻加倍刺进心里。 第223章 他趴到杨一心的床边,握住他的手,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动作显得很虔诚。 最终有些哽咽地轻声说:“对不起。” 第119章 带我回家 那天过后,没过多久孙显笙也来了,还带来了商远最想知道的真相全貌。 他把调查文件扔在商远病床上,说:“温阳的那个线索是冉箴抛出来的陷阱,就是为了杀你。这些东西,有一部分是你……商吟啸提供的线索。当年杨一心的失踪,除了冉家偷偷带走他,商吟啸也跟警察提前沟通,一起骗你。难怪我一直查不到东西,冉家和商吟啸当年把事情处理得太干净了。” 商远一言不发地翻开文件,一字一字地读过去,心里像有把刀搅和着,喉咙里直涌上血腥味。 杨鸿去a国守了重伤的杨一心半年,最开始一周急救了三次,每次都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病情才逐渐稳定。 四根肋骨断裂,严重脑震荡,右腿膝盖错位,小腿骨折,更不用说严重的内伤。昏迷了十八个月才醒。 商远眼里满是血丝,恨不能把这一个一个字扯碎了吃进嘴里,当成那些从中作梗的人,撕碎、嚼烂。 孙显笙看他的表情,心里不是滋味,一边说:“你别看了,先养伤吧。”一边去抢文件。 商远的手却钢筋铁骨一般捏着纸张,指节绷起锋利的弧度,手背的青筋虬曲着,显示出他正在隐忍多强烈的情绪。 “商远,你现在要好好养伤。”孙显笙劝道:“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整他们,你可千万别冲动。” 商远看完最后一个字,沉声道:“我知道。” 孙显笙又劝了几句,见他情绪不佳,于是把空间留给他清净清净。 商远伤得很重,但是从他第一天从重症醒过来,就再也没昏迷过,一种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他心里有太多无处发泄的怒火,快要把他从里往外烧成灰烬。 他拉开帘子,站在杨一心的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因为撞到头的缘故,杨一心好几天都没醒。商远摸了摸他的脸,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他养的小狐狸,好不容易解开心结,一点点治愈了创伤,从阴影中走到阳光下,变得直率又黏人,学习成绩拔尖,又人见人爱,作为最优秀学生有最光明的前途。他的人生却被那些人以自私的目的毁掉了。 他掀开被子的一角,撩起杨一心的裤腿,掌心触摸他的膝盖,摸不到严重的伤,只有淡淡的伤痕。 他记起那天他们吵架,杨一心撩起裤子,火急火燎地解释,说自己出车祸受了重伤,这就是证据。但是他没信,冷嘲热讽地把人气走了。 好像每次杨一心的解释,他都不信,然后就是吵架、不欢而散。 每一次杨一心隐忍着委屈的样子,他都记得很清楚,此时尤其清楚。 商远突然觉得杨一心骂得不错,自己是个畜生,做的那些人,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践踏他的感情,也践踏了两人最初最单纯的情意。 一阵阵后悔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窒息。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心痛得弯下腰,缓缓跪在床边,祈求道:“杨一心,你打我吧,现在就醒,醒过来打我,我绝不还手。对不起,你说的对,我是个畜生,对不起……求求你,醒过来。” 他的声音哽咽了,眼泪落在杨一心的手背上,又濡湿了床单。 但杨一心没醒,他睡得很安适,好像陷入什么美梦里,舍不得醒过来。 …… 过了两天,在某个阴雨绵绵的下午,病房的门被人粗鲁地撞开,顾有光突然冲进来,二话不说,一拳打在商远脸上! 后面的医生护士吓得半死,商远却摆摆手,让他们别管。 顾有光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杨一心在哪?” 商远既不挣扎也不回击,只是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带走他!” “不行。” 顾有光对他怒目而视,“你根本没有保护好他!既然不在乎,为什么非要留住他?” “我在乎。”商远冷冷地与他对视,“谁也不能再把他带走,哪怕是你,也绝不可能。” 顾有光恨得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放开了他,眼睛却扫过后面的床帘,三两步冲过去拉开,见到了昏睡中的杨一心,当即鼻子一酸。 商远警惕地站起来,但顾有光没有强行把人带走,只是站在病床边看着杨一心。 顾有光确实生气,也很想把杨一心带走。但是他过来的时候,听见护士讨论,说631病房的那个病患,明明自己都重伤未愈,还坚持每天给另一个昏迷的擦拭身体,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让顾有光改变了主意,他恨商远没保护好杨一心,却也知道,商远很在乎杨一心。而杨一心醒来,想必最想见到的也是商远。 他把床帘拉起来,冷冷道:“商远,你可真是他命里的克星。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商远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魔力,让杨一心奋不顾身地以命搏命。但要是换成他,他也会做一样的事。 顾有光又问:“你喜欢他吗?” 商远说:“喜欢,从高中就喜欢。” 顾有光说:“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误会,现在这个误会解开了吗?” 商远哑声道:“解开了。” 第224章 “行,那就行。”聊了几句,顾有光的心情也平复了,说:“杨一心的韧性强,感情上也很轴,轻易不会和人交好,但是认准的人就全心全意地对待。他喜欢你,我也没有办法……其实我挺不甘心的。你知道吗?他以前挺自闭的,一个人在上宣闯荡,无父无母,说梦话的时候都是‘带我回家’。要是你给不了他一个家,那你就别招惹他,对他来说只会是毁灭性的伤害。” 顾有光说了这么多,商远却被“带我回家”四个字吸引了注意力,心中涌现出一个猜测,追问道:“他以前经常说梦话,说‘带我回家’?” “嗯。怎么了?” 商远心神巨震,一瞬间站都站不稳。 杨申死后,杨一心就搬进了商远家的公寓。他恨杨申,自然不会把旧房子当成家,他的家只会是和商远一起住的公寓。“带我回家”只会是向商远发出的请求。 他突然想到车祸那天,杨一心躺在他的怀里,眼神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地说:“你来接我回家了。” 语气里有种莫名的满足感。会不会……会不会九年前出那场车祸时,杨一心就在等他出现,等他带自己回家? 商远被巨大的恐慌、后怕和悲痛淹没。 九年了,杨一心每夜在梦里寻找回家的路,寻找能带自己回家的人,却只等到了他的报复和误解。 商远心如刀绞,自己何尝不是伤害他的人之一? 杨一心花了好久才从受伤中走出来,生活也过得有模有样了,他却再一次冲进他平静的生活,把一切都搅乱。 商远陷入深深的自责和自我怀疑中,这种情绪甚至冲破了他的控制欲和绝不放手的决心。 顾有光冷笑了一声,“现在才反省未免也太晚了,你已经介入了他的人生,现在他生活中的一切都跟你有关。恕我直言,你不是玩腻了想分手吧?你可以直说,我立刻就带他走,永远也不会再见你一面。” 商远沉着脸看他,阴森森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有光依旧直言道:“也行,你多考虑几天,在他醒之前考虑好,我好带他走。” 他左一个“带他走”右一个“带他走”,听得商远周身直冒冷气,也冷冷回击:“不劳你费心,我不会改变主意了。” “最好是这样。”说完,顾有光又看了看杨一心,跟他讲了一会儿剧团里朋友们对他的担心,还有他嫂子和小侄女带的话,絮絮叨叨讲了一个多小时才走,此时商远已经不在病房里了。 等他下楼的时候,看见商远在花坛边上抽烟,绷带还吊着一条胳膊,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他也没打招呼,径直走了。 商远内伤很重,忌烟忌酒,但是他没在乎那些,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要是今天不把这根烟点了,他脑袋里那些负面情绪就得把他憋死。 还是庄雨歇过来的时候在病房里没找到人,又跑下来找,在花坛边找到他,说:“让杨一心戒了,你自己却在这儿抽。你心疼他的身体,他就不心疼你吗?” 闻言,商远默不作声地把烟给按了,扔进垃圾桶里。结果当天晚上就伤口发炎,发烧了一夜。 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下着倾盆大雨,夜里寒风凛冽,他在黑暗中行走,听到微弱的呼唤:“商远,带我回家……好痛……好痛。” “你在哪?”他焦急茫然地四处张望,大喊:“杨一心!你在哪?!” 他向着声音的狂奔,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坑里,隐约看见一个背影在远方的光点中。 但他越追,那身影就越远,仿佛永远也追不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别走!”他恐慌地大喊着,突然脚下一空,从梦中惊醒,满身冷汗。 一醒来,他就慌忙拉开床帘,确认杨一心还在自己身边。尽管如此,他还是心脏狂跳,连手指都在抖。 后半夜他再也睡不着了,又烧得严重,早上又迷糊起来,迷糊中突然看见自己病床边上好像站了个人。 看见这人的脸,他瞬间就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来。 杨一心竟然醒了! 杨一心就这么站在床边,仿佛刚醒来没有搞清状况,迷茫地打量着商远的脸,露出疑惑的神色,犹豫了几面突然转身往病房外走去。 “你去哪?”商远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赶紧拔了针头,冲过去把他拉住抱进怀里,说:“别走。” 杨一心身体一僵,转过头又看他,好一会儿才说:“你……真是商远?” 话一问出口,商远也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脸上受了伤,导致他一时间没认出来,于是说:“是我。” 杨一心细细打量他的脸,最后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说:“你多久没剃胡子了?扎手。还有,我们为什么在医院?” 商远也摸了摸胡茬,确实太久没剃,他就一只手能活动,每天只顾给杨一心擦擦脸,根本忘了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 他捏了捏杨一心的后脖子,说:“出车祸了,记得吗?” 杨一心想了想,点点头,突然又问:“不是只有我出车祸了吗?你怎么也出车祸了?” 商远皱起眉头,慢慢变了脸色。 第120章 他的人生 “应该是脑外伤导致的记忆错乱。不过他还有基本的生活常识,能说能写,相对来说问题不大。”医生检查后说。 第225章 商远问:“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 “这很难讲,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要看病人的实际情况。我的建议是先观察几天,通过对话的方式,了解他的记忆情况,引导他回忆自己的生活片段,帮助恢复记忆。” 医生走后,商远推门进病房,杨一心正茫然地看着窗外,那种不安的神色让他心里一紧。 听见声响,杨一心转过头来,匆忙把商远扶到床上坐下,问:“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会出车祸,还伤得这么重?医生说什么了?” “我没事,不要担心。”商远想起医生说的话,便试探道:“你……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吗?” “昨天?”杨一心疑惑地皱眉,“昨天有什么特别的吗?就抄了你几道题,还被敬老师给骂了。” 商远一下就明白了,杨一心的记忆恐怕还在高中阶段,于是继续问:“离高考还有几天?” “八十天。”杨一心脱口而出,看样子对高考倒计时的每一天都很在意。说着,他突然愣了一下,看向窗外又说:“都快四月了,怎么外面在下雪?” 商远进门时他就在往外看,心中有一种违和感,此刻才终于明白有什么违和——四月怎么会下雪? 商远也看向窗外,十一月了,上宣飘起了小雪,他又看向杨一心,见他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不知为什么,没有立刻向他解释,而是说:“倒春寒吧,昨晚上突然降温。” 杨一心“哦”了一声,心里的疑虑立刻就消了。又把注意力放到商远身上,继续自己最初的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出车祸的。胳膊是不是骨折了?还有哪受伤?” 一边说,杨一心就扯开他的病号服,被他胸口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刺得眼睛疼,想摸又不敢摸。 商远扯了个谎:“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被车撞了,没事,伤得不重。” 尽管他这么说,杨一心还是心疼不已,咬牙切齿道:“肇事司机呢?抓住没?” “抓住了。” “那就好。” 商远看着他凶巴巴龇牙的样子,表情生动,还怪可爱的,忍不住捏他的脸。 杨一心也不躲,凑过去给他捏,还问:“手感好吗?” 商远:“一般,太瘦了,差点意思。” 要不是看在商远身上有伤,杨一心绝对会一爪子捏回去。此时眼珠子一转,凑过去亲了下他的下巴,乖乖地说:“那我多吃点,长胖了再给你捏。” 这卖乖讨巧的话,把商远一愣,而后低头想亲他,杨一心却挡住他的脸,狡黠地说:“长胖了再给你亲。” “这又跟胖不胖有什么关系?” “胖点口感好。” “……” 商远真想咬他一口,心里却泛起了难言的酸涩。 十八岁的杨一心回来了,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他面前,他追寻了这么多年的回忆,想要抓住的梦境忽然变成了现实,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甚至会感到心痛,感到无以复加的难过和自责。 杨一心仗着自己比他多一只手能动,就推着他在病床上躺好,又给他盖上被子,非让他睡个午觉,表示有利于养伤。 在杨一心期待的目光中,商远闭上了眼睛。但他没睡,睡不着。 尽管闭着眼睛,商远还是感觉杨一心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过了一会儿,人也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在他身边窝着,手握住了他的手。动作里尽是依赖。 “商远,你睡了吗?”杨一心悄悄问。 商远没有回答。 杨一心的动作就逐渐大胆起来,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抚摸他身上的绷带,小声说:“你别出事,我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在一起上课、一起上下学,睡觉前还给了对方一个晚安吻,今天商远就突然伤成这样,全身是伤地躺在医院里,而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实他自己也浑身是伤,但都不严重,大多是淤青和皮外伤,他却认为这很正常。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已经出了一次车祸,带点伤是很正常的。他只是不能接受商远出事,一想到就心慌意乱。 商远心软得一塌糊涂,翻了个身,把杨一心环住,用这种方式给他一些安全感。 杨一心却抽出胳膊,将商远抱进自己怀里,用一个小小的动作表示,自己也要保护他。 拥抱的姿势让人格外容易放松,杨一心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于是商远睁开眼,目光定格在他的睡颜,细细地看着这张脸,吻他在睡梦中颤抖的眼睫。 他既高兴又有些惶恐。 高兴的是杨一心醒来了,还好好活着。惶恐的是杨一心失忆了,忘掉了他曾做过的种种恶行,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单纯和爱意。 他想,自己大概是不配得到这样的爱。伤害过他那么多次,这些裂痕永远也无法弥补。 商远心中五味杂陈,苦涩的滋味只有自己能尝到。 下午顾有光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 恰好商远一抬眼,两人的目光就撞上了,均带着微妙的不爽。 顾有光想的是:杨一心还昏迷着,商远就做这种下流的事,无耻! 而商远想的是:这人昨天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天天来?烦! 杨一心午觉睡得轻,听见动静就醒了,但是脑袋还是迷糊的,在床上翻了个身,眯着眼思考是接着睡还是起床。 第226章 见杨一心要醒,商远轻手轻脚地起来,把顾有光拉到病房外,讲了杨一心现在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进来,杨一心已经彻底醒了,盘腿坐在床上打哈欠,一撮毛翘在头上,看起来很懵。 顾有光狐疑地扫了商远一眼,一边怀疑他刚才说的话的真实性,一边对杨一心说:“一心,你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怎么样?” 杨一心睁着大眼睛看了他好几秒,最后才说:“您哪位?” “我是你哥,记得吗?”顾有光不死心地坐到他旁边,说:“顾有光,三影剧团。” 杨一心没吱声,一脸懵地偷偷看商远,希望他能告诉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顾有光挡住他求救的目光,又说:“杨一心,我知道你演技好,别演了。你别忘了,我不仅是你哥,还是你师父,我已经看穿你的恶作剧了!” 见他还是和刚才一个样,顾有光不由得心急,指着商远说:“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杨一心说:“商远。” 顾有光更郁闷了,凭什么失忆不记得他,却记得商远?说好的亲兄弟呢? 等看够了顾有光的郁闷样子,商远才过来解围道:“这是你远房表哥,叫顾有光。” “我哪来的表哥?”杨一心问。 “远房,不认识也正常。” “哦。那表哥来干嘛?” “他来看看你。” “谢谢啊,我挺好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顾有光半句话也没插上,郁闷得想转身就走。 失忆后的杨一心客客气气的,跟顾有光没什么话说。顾有光只好又把商远从病房里拉出去,说:“你不帮他恢复记忆,还想一直骗他吗?” 商远说:“现在挺好的,没有那九年的痛苦,他现在很快乐。” “你怎么知道他只有痛苦?”顾有光说:“他就是从痛苦中走出来,才变得越来越坚强,那才是他真正的人生。” “被ptsd和车祸后遗症折磨,这样的人生,我宁愿他没有经历过。”商远说:“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愿意骗他一辈子,给他永远无忧无虑的生活。” “你……!”顾有光瞪着他,过了半晌,没有再争辩,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走了。 商远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床上的杨一心,心中却并非那么坚定,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这天晚上,商远收到了顾有光的邮件,是两个视频。 等杨一心睡了,他犹豫许久,终于点开第一个视频。 画面摇晃了一下,杨一心出现在镜头中。 视频里是杨一心参演过的话剧片段集锦,在舞台上、聚光灯下,杨一心的一举一动和脸上生动的表情都显得非常清晰。 最开始只是客串小角色,大概有十几段很短的短片,在视频里,他的动作有些许局促,似乎是第一次登台,动作也有点僵硬。 商远看着他青涩的样子,一种新奇、全新的视角被打开了。他看见了一个初入话剧行业的杨一心,那样的紧张,让他都不由得捏一把汗。 但随着时间进度越来越久,杨一心在后面也演的越来越好,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有各式各样的职业、性格,甚至还有反串女角色的戏。 慢慢地,只要他一出场,观众席就会传出热烈的掌声。大家都期待他的登场,也许还有许多人专为他而来。 他明明说过自己并不喜欢演戏,商远却看着他的每一次谢幕,从最初的面无表情到最后的面带微笑,变化之大令人惊叹。 话剧真的改变了杨一心。商远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 看完这个视频,商远缓了好一会儿,又点开第二个视频。 这是三影剧团的一些日常的拍摄记录,也都被顾有光剪辑过,因此只留下有关杨一心的片段。 视频一开始,杨一心就在布置舞台道具,背影很瘦,沉默地干着自己的工作。转身的那一刻,那张消瘦的脸和那双无神的眼睛在镜头前一晃而过。 商远的心瞬间拧紧。他记忆里的杨一心从没有这样阴郁过,简直与过去判若两人。 紧接着视频又跳转到聚餐的部分,大家在一起谈天说地,杨一心就坐在角落里,端起酒杯,沉默地喝了一杯又一杯,游离在热闹人群之外,仿佛一个另类。 这样的状态又持续了一段时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顾有光总是刻意将话题引到他身上,也许是剧团的大家都很照顾他,他慢慢地和大家有话聊了,脸上的阴郁也天复一天地褪去,笑容悄然浮现。 成长的过程中,心里的伤是很难治愈的,疗愈的过程漫长且痛苦。 商远几度差点看不下去,因为他看到了那个艰难成长的杨一心,在最需要陪伴和保护的时候,自己没有陪在他身边。 那不仅仅是成长,他艰难地从ptsd和车祸阴影中走出来,一步步变成了一个演员,这是一场盛大又极为痛苦的脱胎换骨。 顾有光确实狠,用这样两个视频刺激他。 他自虐一般地将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把每一个阶段的杨一心都刻进心里,让自己也尝尝刻骨铭心的痛。他缺席的那些时间再也不能回溯,但这也是杨一心人生重要的一部分。 等天亮时,商远关掉视频,内心已然产生了动摇。 他想,自己绝没有资格抹杀杨一心的过去,亦或擅自扭曲他的人生。 第227章 第121章 好啊 第二天,杨一心早上起来换衣服,商远躺在床上,幽幽地盯他。 杨一心被他的视线烫得背脊发麻,不自在地匆匆穿上t恤,警惕地回头道:“看什么?” “你。” “养好伤再给你看。” 商远叹了口气,问:“换衣服干什么?” 杨一心:“我得回学校拿卷子,快高考了,天天跟你这么躺着也不行啊。” 说着他就往外走,商远正要阻拦,病房门突然打开了,庄雨歇抱着一堆东西进来,说:“卷子我都给你们带过来了。” 庄雨歇早就料到会有这出,于是做了准备。她穿着t恤和牛仔裤,扎了个马尾,素着一张脸,和学生时代的样子很像。 “谢谢,麻烦你了!”杨一心说:“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今天不上课吗?” “我朋友在这儿住院,我看看她,顺便来给你们送东西。不客气,我先走了。” 庄雨歇向商远挑眉,得到了一个“奖金翻倍”的口型,满意地功成身退。 杨一心抱着一堆卷子回来,翻翻捡捡,把商远的一份挑出来,送到他面前,说:“这是你的,学霸。” 商远翻开卷子,眼皮跳了跳。九年了,他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给一个小球做受力分析。 手机震了震,商远拿起来一看,是庄雨歇推荐的搜题软件。 瞧不起谁? 他正要说话,庄雨歇又连珠炮弹一样发了十几个文件过来。 [商总,这是这几天堆积的文件,都需要您做决策,急,很急,非常急。您看着办吧。] “……” 商远选择摆烂。 等杨一心做完一套卷子,一回头,看见商远在玩手机,手指在手机上飞速舞动,表情冷冷的,看起来像在骂人。 他确实在骂人,一边看文件一边骂人,手边的卷子一个字也没写。 “干嘛呢?”杨一心探头过来。 发现杨一心的视线,商远迅速切屏到象棋界面,不动声色地将军绝杀对手,说:“下象棋,玩吗?” 杨一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又转头去写自己的作业。 商远一上午都在处理前几天堆积的事务,集团的涉足的很多新的领域业务正在起步阶段,很多事情需要他一手把关,忙起来就有些投入,没有注意到杨一心已经观察了他好几次。 加上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向杨一心讲明车祸和失忆的事情,又不由得有些忧心,没有像往常那样与他亲昵。 就这样到了晚上,“倒春寒”的寒冷依旧在窗外肆虐,杨一心沉默地望着窗外,商远出去打电话了,好像在刻意躲着他,避免被他听到对话内容。 商远的卷子依旧是空白的,一张都没写。这不是他的作风。 杨一心突然感觉商远变得既遥远又陌生,仿佛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甚至有些疏远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包括这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一切都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 他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这么违和。 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突然裹上羽绒服往外走。他穿过医院的走廊,走出大门,踩着地面薄薄的雪,走到了街上。 他不停地往前走,越走越觉得街道既熟悉又陌生。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走到医院门口的公交站,看着站牌上一堆陌生的站点名称愣住了。 这里不是温阳。 他拉住一个等车的人,问:“请问这里是哪里?” “仁心医院啊。” “不,我是说,这个城市,这里是温阳市吗?” “什么?”这人奇怪地看他一眼,“这儿是上宣,温阳离这儿好几个小时车程呢,哥们儿,你不会跑错地儿了吧?” 不安倏然变成了恐惧。好几个小时车程,就算商远跑这么远住院,庄雨歇又怎么会大清早跑这么远来看一个朋友?而且商远一直神神秘秘的,看起来很奇怪。 他匆忙地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没带手机,从昨天在医院里睡醒后他就没见过自己的手机。他想联系杨鸿,除此以外实在不知道还能找谁。 就连就信任的商远都变得陌生,他还能相信谁? 他跑向路边的商店,向店主借手机。一打开,手机里的日期显示让他脸色一变。 11月2日。 他再打开日历,看到年份的瞬间,心底最后的冷静不复存在。眼前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缓缓坍塌,剥去虚假的表皮,露出狰狞的真实。 原来是冬天来了,所以这么冷。 刺骨的寒冷让他牙齿打颤,他在路边的石头墩上坐下,茫然地看着路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 怎么会一夜过去九年?这九年时间去哪了? 为什么商远什么都不说?他在瞒着我什么? 这里是我的家吗?不是的话,我该去哪呢? 他呼出一口白气,有种不知该何去何从,不知有谁可信的茫然无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见一个人仅仅穿着病号服就在天寒地冻中行走,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那人形容狼狈,四处张望着,在与杨一心对视的瞬间,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翻过护栏,穿过马路,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 杨一心感觉他在发抖,于是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他冰冷的身躯裹进自己的衣服里,说:“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第228章 这一刻,商远只有紧紧抱着他才能缓解心中的恐慌。病房里找不到人的瞬间,他几乎要疯了。 过了好一会儿商远才说:“跟我回去。” 杨一心却站着没动。 “怎么了?”商远问。 杨一心说:“你知道现在是几几年吗?” 商远愣住了,他的反应让杨一心心中了然。杨一心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小心而警惕地质问:“发生什么了?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在隐瞒什么?” 他的不安落在商远眼底,商远缓步接近,哄野生小动物似的,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手,安抚道:“对不起,跟我回去,我可以解释。” “我还能信你吗?” “能,永远都能。” 杨一心本能地反握住商远的手,就像年少时每一次相信商远那样,这一次他依然选择了信任。 回到医院里,商远花了很久,将一切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把一切自己了解到的关于他的细枝末节悉数讲来,竟讲了一整夜。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隐瞒,没有偷藏一点私心,也没有妄图修改杨一心的记忆。因为他尊重杨一心的人生。 哪怕是重逢后的不愉快,自己做的那些过分的事,那些阴谋诡计、两败俱伤,一桩桩一件件,也都认罪一般讲了出来。 听完这些故事,杨一心沉默许久。 这一切的冲击太过强烈,他感觉自己还在做梦。 过了一会儿,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商远,我想自己静一静。” “什么意思?”商远脸色微变。 “就是一个人,静一静。”杨一心低着头,目光游离在地砖边缘的缝隙间,说:“我想回我自己住的地方看看。” “我……” “我自己去。”杨一心打断他的话,仍低着头,呼吸有些急促。 商远看了他许久,只看到他乌黑的发顶,看着那一缕翘起来的头发,最终没有伸手帮他抚平,而是如他所愿地保持了一点距离,哑声道:“好。” …… 商远送他回去,一直在楼下站着,从白天站到晚上,看着楼上那一盏灯光亮起,一夜都没有熄灭。杨一心没有睡,他也没有睡。直到天光亮起,他才终于离开。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左右杨一心的决定,哪怕杨一心要分手,那也是自己自作自受。 可哪怕是死刑,他也想等到一个最终判决。在此之前的每一天,他都提心吊胆地期待着结果。 回到家的杨一心看着家里的陈设,终于有了一些熟悉的感觉,可是空荡荡的,又让他感到某种深刻的孤独。 最终他拿出了高考习题,用这种方式驱赶孤独。 他每天复习备考,只不过是在自己的公寓里,而且再也没有联系过商远。他需要时间思考,厘清自己的本心。 顾有光来看过他几次,带着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一起,说叫于敏之,都是他最好的朋友。 可惜他一时间也记不起来,被于敏之的热情搞得不知所措。女人还直笑,笑他怪可爱的。 他们给他带了很多照片和视频,帮他恢复记忆,他每天都看那些视频,一点点地补回自己空缺的时间。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说的日常。只是商远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杨一心常常在夜里想到他,想联系,频频拿起手机又放下。 他必须狠心一点,逼自己记起一切。 日子一天天过去,某一天,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盒子。 杨一心打开盒子,发现是一块手表,不知道是谁寄的,收件人却是自己。他问了一圈熟人,结果都不是。 第二天门口又出现一个盒子,和昨天的一模一样,他再打开,这次是一个珐琅工艺的小狐狸胸针。他心里便有了猜测。 在此之后连续几天,每天都有一份礼物送到他门口,有时候是树脂封存的精美花卉,有时候是名贵的珠宝玉石,有时候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零食,甚至绝版的黑胶唱片,最新发行的游戏机等等。 终于有一天,盒子里出现了一张纸条——都不喜欢吗? 看着纸条上飘逸遒劲的字体,杨一心倚靠着家里堆积如山的包装盒,突然笑了。 难怪一直送,原来在猜他喜欢。 一边看,他心里又酸酸涩涩的。商远一定是以为他不高兴,所以不出现在他面前,只用这种方式哄他。 他仿佛看见商远挑选礼物时候的纠结,写字条时候的忐忑。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没有回应商远的问题,礼物就日复一日地送到门口,后来渐渐变得赌气一样,箱子越来越大,每次装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贵。杨一心家里到处都堆着东西,简直无处下脚。 杨一心只能叫了个快递,把一件东西原封不动地寄回商远家,附上了一张纸条——别送了,放不下。 第二天送来的盒子里只有一张纸条——都不喜欢吗? 还是那个问题,商远算是杠上了。 杨一心只好又回——喜欢,但是放不下。 第二天没有快递送来。打开门的瞬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他竟感觉很失落。 十二月终于也要过去了,翻过日历,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杨一心终于打开了和商远的对话框,犹豫片刻,编辑了一条“元旦快乐”的信息,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发送出去。 第229章 同一时刻,大门被敲响了。 杨一心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紧接着又是一阵敲门声,心跳顿时加速。 他小跑过去,脚步中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迫切,然后猛地拉开门!一张日思夜想的脸出现在眼前。 “听说你家放不下那么多东西。”商远的黑色大衣上有融化的雪渍,脸上带着迫切和紧张,一张嘴就呼出白气,试探地问道:“我家放得下。来吗?” 杨一心盯着他,感觉自己要被他的目光吸进去,热烈的渴望像火一样燃烧。 “好啊。”他回答。 下一秒,话尾音便被铺天盖地的亲吻吞没了。 第122章 永远都会 早上,杨一心刚睡醒,正想翻个身,腰就被抱住了。一抬头,看见商远正盯着自己。 他回忆了几秒,问:“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商远翻身把他压住,直勾勾盯着他说:“你让我进来的。” “是吗?我不记得了。” “……你还说愿意跟我回家。” “不记得了。” “你答应了。” “但是不记得了。” “……” 杨一心一脸无辜,仿佛失忆症二度发作。总之就是对自己前一天做的一切事情均不认账。 说完,他把商远推开,翻身下床,找衣服穿。 商远趴在床上幽幽地看着他。 风水轮流转,竟然也有一天轮到杨一心对他提了裤子不认人。他不敢说什么,只是盯着杨一心,揣摩他的态度。 杨一心穿好衣服,问:“你还不去上班?” “今天是元旦。” “哦。那你还不起床?” “你跟我回家吗?” 杨一心回头,看着他半裸地倚在床头,好身材一览无余,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有一丝心虚,转移话题说:“今天那个……顾哥叫我去他家吃饭。” 商远挑眉,“顾有光拖家带口的过元旦,叫你去干什么。别去他那,我家没人,去我家。” “不行,我答应了顾哥的。” “你记起他是谁了?” “还没。” “那你一口一个顾哥,叫那么亲。”商远的语气冒着酸气。 杨一心把他的衣服扔过去,问:“你去不去?” 商远沉默几秒,一言不发地开始穿衣服。 杨一心觉得很新奇,他从没见过这么受气还不反抗的商远。 他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是听于敏之说,商远是个雷霆手段的大老板,睚眦必报又阴狠毒辣。于敏之几乎把商远形容成世界上最危险、最毒的毒虫猛兽。 可是杨一心这样看着商远,怎么也不觉得阴狠毒辣这词和商远有什么联系。 临出门时,外面下起了雨夹雪,一开门就冷丝丝的,商远用大衣给他挡着风,把他送进车里,然后很自觉地做起了司机。 杨一心有点难受地动了动腿,阴雨天时,膝盖总会隐隐作痛。 商远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作,问:“膝盖上的旧伤疼吗?” “还行。”杨一心脱口而出道:“习惯了。” 商远握紧方向盘,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习惯和忍耐疼痛,不该变成一种本能。他没有保护好他,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加重了后遗症。 “不要忍着。”商远说:“不舒服就说出来。我找了一位中医,过几天带你去看看腿。” 杨一心揉着腿,却说:“不去。” “为什么?” “你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为什么?” “顾哥说的。” 商远牙根痒痒,就知道顾有光会在背后编排自己。他又好声好气地问:“他说什么了?” 杨一心说:“他说你阴险狠戾,做事情一定有所企图。” 商远一噎,这倒是没错。过了半晌,他才说:“不会了,我从此以后都不会再伤害你。” 杨一心想了想,忽然笑了,说:“我感觉好不真实。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你从来都是保护我,对我好。说实话,我有点想象不出你阴险狠戾的样子。你能不能凶来看看?” 说着,他凑到商远身边,不正经地盯着他的脸,企图从他脸上看到凶狠的样子。 商远伸手把他按回座位,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别听顾有光胡说。” “这样啊……”杨一心后知后觉地问:“你跟顾哥是不是关系不大好?” 商远叹了口气。何止关系不好,简直形同水火,要不然能被顾有光说那么多坏话吗? 结果大过节的还要去他家里找不痛快。 到了顾有光家门口,是顾有光的女儿开的门。 女孩一开门就扑进杨一心怀里,大喊:“一心叔叔!” 杨一心被她撞了个满怀,她有探出头看向商远,说:“新的帅叔叔!” 杨一心抱着她往里走,喊道:“顾哥,我来了!” “哎!做饭呢,你先坐……”顾有光走到客厅,看见商远的瞬间,脚步一顿。 “你好。打扰了。”商远说。 “你怎么来了?”顾有光说:“我可没请你。” “顾哥,我带他来的。”杨一心解围道。 俩人对峙几秒,顾有光冷哼了一声,“我家不给吃白饭,想吃饭就去洗个菜。” 商远一言不发,卷起衣袖就走进厨房,留下顾有光和杨一心面面相觑。 第230章 “他?”顾有光冲着商远背影抬了下下巴,低声问杨一心:“该不会要炸我厨房吧?” 杨一心耸耸肩,摊开手,正准备也去帮个忙,就被顾有光的女儿缠住,要一起画画。 厨房里,顾嫂见客人进厨房了,赶紧说:“哎,你快去坐着吧!怎么好意思让你干活?交给我就行了。” 商远说:“没事,做什么,我帮忙。” “那就择个菜叶吧。”正好顾有光也进来了,不客气地把菜端到他面前。 顾嫂叹了口气,转头去做别的事了,把一半空间留给他们。 商远虽然不怎么会做菜,但是也没有怨言,听着顾有光的指使,择了一把青菜、切了几个土豆、掰了一筐豆角,又是剁蒜又是打蛋花,一言不发地忙来忙去。 等到菜终于开始一道道下锅了,顾有光有让他端菜出去,他接过盘子,突然说:“顾老板,之前是我不对。” 顾有光:“嗯。当然是你不对。” “以前犯的错,我不会再犯。” “所以?” “你能不能别再跟杨一心说我坏话了?” 顾有光冷哼一声,“洗两根菜就想谈条件,想得美。” 说完,顾有光端着盘子目不斜视地从他旁边走出去了。 商远“啧”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一顿饭吃得别扭,商远没吃什么,只是给杨一心夹那些放的远的菜,然后看着他。顾有光看着他那目不转睛的样子,心里虽然不爽,但也有些感叹,世事无常,破镜难道真有重圆日。 吃完饭,顾有光没又让商远去洗碗,算是放他一马了。 商远没什么事做,恰好看见电视柜上放着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大合照——三影剧团的合照。 他拿起照片,在人群中找到了站在最后一排的杨一心,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与大家高兴的样子格格不入。 杨一心也凑过来,说:“顾哥说这是好多年前的照片,照片里一些人中途退出剧团了,这张照片是唯一最全的合照。” 商远蹭了下照片中他的脸,说:“那时候你的病还没好。” 杨一心问:“你怎么知道?” 商远沉默了一下,“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如果我能早点知道……” 时间不能倒流,商远的后文也说不出口。他放下照片,心里有些沉重。 杨一心被他的情绪感染,忍不住牵住他的手,“没事,已经过去了。” 商远失笑,“怎么是你安慰我?” “因为我看你有点难过。” 商远心里像被他用羽毛撩了一下,忍不住抱住他,亲吻他的发顶。 “咳!” 顾有光狠狠把果盘放在茶几上,瞪向他们。 杨一心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又对顾有光说:“顾哥,我们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很急?” “嗯。” “那好吧。”顾有光叹气道:“你路上小心。要是忙完了,晚上再来。” “好。谢谢顾哥。” 两人从顾有光家里离开,天色还早,商远问:“你还要去哪?干什么?” 杨一心说:“回家吧,我在冰箱里囤了很多菜,还能做点。你不是跟顾哥不对付,饭都吃不下?” “倒也不是……” “那你停车,我们回去顾哥家。” 商远一脚油门,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杨一心一夜没睡好,在车上打了好几个哈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过了很久,他感觉自己好像悬空晃悠着,迷糊中睁开眼睛,发现商远背着自己往电梯里走。 商远的后背很宽,又很暖,让他感觉很安全。 他忍不住说:“踢球那次,我脚伤了,你也是这样背着我回家他。” “哦,我记得。”商远说:“伤得挺重,脚踝都肿了,还硬撑着不服输。” “都因为他使阴招!我怎么可能吃这种亏!”杨一心说:“你也是的,直接让那个人退学了,都没让我亲手报仇。” “那你想怎么做,我现在帮你把他找回来,给你踹一脚?” “……”杨一心哼了一声,“不要。” 商远垫了下,防止他滑下去,又问:“膝盖还疼不疼?” “你背着就不疼了。” “那我一直背着。” “那可说定了,我不会下来的。” “好。” “商远。” “嗯?”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嗯……梦很长,留着下次再讲吧。” “好,洗耳恭听。” “商远。” “怎么?” “我想去a国留学。” “怎么这么突然?” “有一些想法想要实现。异地的话,你会支持我吗?” “……如果你想,我无条件支持。” “好,我记下了。” “我不食言。” “商远。” “我在。” “我一直叫你,你不烦吗?” “不烦啊。” “那你会一直回应我吗?” “会。”商远说:“永远都会。” 第123章 大结局(一) 六个月后,晴空万里的一天,某中学门口等满了家长,大家翘首以盼,穿旗袍的助威阿姨团举着高考助威团扇,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第231章 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阿姨摇着扇子,突然目光一凛,盯住了人群中一个帅哥,男人坐在花坛边上,帅气得引人侧目,站在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嗨呀,你看看那个帅哥。”红旗袍阿姨用胳膊肘戳了下旁边的紫旗袍阿姨。 “哦呦,不得了。”紫旗袍阿姨定睛一看,眯着眼细细打量,说:“你看他那个手表,瑞士表,跟你说,这一定是个钻石王老五。” “真的?” “真的真的。你侄女不是要找对象吗?还不快去问问。” 红旗袍阿姨被一怂恿,就笑眯眯地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下,试探地说:“帅哥,你也是等孩子高考的?” “不是。”帅哥说。 听见自己想要的回答,阿姨更加高兴了,继续说:“那是等弟弟啊?还是等亲戚孩子?” “不是。”帅哥还是这两个字,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 阿姨并未气馁,又问:“帅哥多大年纪?有没有女朋友啊?” “没有。”帅哥只回答后半句,一会儿看校门口,一会儿又看手表上的时间。 阿姨继续说:“那有没有考虑找个女朋友啊?我侄女985毕业的,长得蛮漂亮,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九十五,我有照片呢!” 说着阿姨就拿手机出来找照片,一边找还一边说:“她呀,从小就是尖子生,学习好,家里条件也好,出来在大企业工作,年薪过百万呢,自己有车有房,你看看,照片在这儿,是个美人坯子。” 帅哥瞥了一眼,视线定住了。 阿姨一看有戏,立刻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侄女的各种信息。 就在这时,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考生陆陆续续地从考场里面走出来。帅哥抬头张望了一眼,阿姨马上就用侄女的美照挡住他的视线,飞快地抓住他的注意力。 “跟你说啊,她可不得了,一毕业就在大企业,换工作可不是简单的跳槽,都是人家大老板争着抢着挖呢。她性格也特别好,人很温柔。”阿姨话锋一转:“帅哥你呢,你在哪里上班啊?做什么工作的?算了算了,我不问了,来来来,留个电话,你们年轻人自己聊。” 说着她就拿出手机,要记电话。 此时旁边也伸出一只手来,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帅哥,我也想要个电话。” 阿姨一转头,又看见一个穿着白t恤的学生似的男孩站在旁边,笑脸盈盈,看起来很阳光,那张人畜无害的清秀的脸朝阿姨一笑,阿姨就老脸一红。 看他在自己面前蛊惑人,商远不满地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拎到身边来。 “你们认识的啊?”阿姨看着他们,对两个优质帅哥一下有了比较,心想要不要把他们的电话都要来,好给自己的侄女挑一挑。 谁知后来的小帅哥忽然笑眯眯地说:“认识的呀,因为我是商总包养的情人。” “啊?”阿姨张大嘴。 “之一。”杨一心继续插刀:“商总魅力大,情人跟飞蛾一样扑上来,唉……我又算什么。对了,阿姨,您刚才是不是要他的电话?” 阿姨脸色已变,一脸看见禽兽的表情,一瞬间就撤开三米远,脸上的殷勤变成了遮不住的嫌恶,说:“没有没有,听错了吧,哎呦,我要接孙子呢,先走了啊!” 说完,转头就跑得老远。 “我包养的情人?”商远揽住他的脖子,眯着眼睛质问道。 “是啊,商总还要跟大美女相亲呢,我又不是正牌。”杨一心怼道。 “你还敢说。”商远气笑了,这几个月杨一心每日每夜地复习,亲也不让亲,睡也不给睡,就差用个神龛供起来,变成个只让远观的雕塑。现在还有胆子阴阳怪气。 但他还是解释了一句:“她给我看的侄女是庄雨歇。” “我知道。”杨一心也看见照片了,并没有真的介意,一边上车一边又问:“今天庄秘书没跟着你?” “她请假了,回家处理事情。” “怎么了?” “处理好家里的事,好追于敏之。” “追敏之姐?”杨一心大为吃惊,“她们怎么发展得这么快?庄雨歇那种脾气,敢跟家里出柜吗?” 他实在是与世隔绝太久了,差点变成书呆子,对外界的许多八卦都不甚了解。 商远也没兴趣跟他讲别人的八卦,一上车就把他堵在角落,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耐着性子问:“考得怎么样?” “完美。”杨一心挑眉。 志得意满的小表情落在商远眼里,再长时间的等待都值得了。 说罢,杨一心突然凑上去亲了他一口,这一下跟拨弄老虎胡须似的,有半分恶作剧般的调戏。紧接着,老虎就露出狰狞面目,一口咬在他嘴上,让这个渴望已久的吻带上丝丝血腥味。 这天晚上,杨一心彻夜未眠。 要问在干什么? 问就是摊煎饼。 第二天早上,商远从浴室里出来,正用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珠,突然听见床上被窝里发出一声梦呓:“商远,你这个……畜生。” 这幽怨的语气让商远一愣,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扒开被子的一角,看着里面熟睡的人。就在这时,杨一心突然睁开眼睛,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沙哑着嗓子说:“怎么了?” “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商远问。 “为什么这么问?”杨一心很迷茫。 第232章 商远没有回答。总不能说他刚才骂自己“畜生”的语气很耳熟吧。 “你要去公司了吗?”杨一心又问。 “嗯,你接着睡吧。” 杨一心却坐起来,“我跟你一起。” 于是商远带着他一起去了公司。 庄雨歇请假了,另一个人暂时顶替上她的位置。新秘书是个身材极好的美女,杨一心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被她的身材吸引了,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漂亮女人对男人的目光总是格外敏感,因此杨一心只是看了她一眼,她就捕捉到了,并且回以一个甜美羞涩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美女秘书给商远端了一杯咖啡进来,俯身时,洁白的胸脯在商远面前晃着。意图昭然若揭,小动作尽数落尽杨一心眼里。 秘书要出去的时候,杨一心忽然说:“请问卫生间在哪?” 商远正要指给他,他就站起来,对秘书说:“能给我带路吗?” “可以呀。”说着,两人并肩往外走。 商远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微妙,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透露出一丝不悦的味道。 过了好一会儿,杨一心还没回来,商远忍不住出去找,一开门就看见不远处咖啡机旁边站着的两个人,相谈甚欢。 女秘书几度撩动耳边的头发,露出诱人的颈部。杨一心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她捂嘴直笑,还用芊芊玉手拍了下他的胸膛,一副撒娇的样子。 商远看着她的手拍在杨一心身上,心里就直冒火。偏偏杨一心还不躲,不仅不躲,还笑。 发觉商远出来了,杨一心就快速和女秘书结束话题,走向商远。 刚走到面前,商远就把他拉进办公室,反手关上门,黑着脸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随便聊聊。”杨一心语气有些冷淡,与刚才和秘书聊天时的态度可谓天差地别。 商远正要发难,突然见他望着自己,目光中多了些令人看不懂的疏远和冷淡。 “你又怀疑我吗?”他问。 商远准备发脾气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了。 他一时间摸不透杨一心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加之早上梦呓的一句话像个定时炸弹一样,让商远颇为不安。 自己干了那么多混球事,万一他突然都记起来了,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决定翻脸不认人,这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商远心里七上八下,表情立刻变得温柔许多,说:“没怀疑你,别多想。” 杨一心依旧是冷淡地“嗯”了一声,态度十分令人捉摸不透。 过了没一会儿,秘书又进来送文件。这次她显然转移了目标,频频挤眉弄眼,和杨一心搞小互动。杨一心也很配合,并且在秘书出去的时候,又跟出去了。 商远打字的手微微一顿,下一秒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人事:“把我现在这个秘书调走。” “好的,请问需要再调一个新秘书给您吗?有什么要求?” “丑的、胖的、男的。” “马上给您安排。” 过了一分钟,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美女秘书泪眼汪汪地走进来,问:“商总,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为什么要换掉我?” “是啊,给您端茶送水的,还有什么不满意?”杨一心跟在她后面谴责道。 下一秒,又一个人跟进来,是个又矮又胖,满脸雀斑的男人,粗声粗气道:“商总,我来报道!” 杨一心都被他震耳欲聋的声音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矮壮”的男人。 商远很满意,指着男人对美女秘书说:“因为他比你好看。” 美女秘书不堪受辱,悲愤交加地夺门而出。 他又对男人说:“没你什么事了,出去吧。” “好的,有需要您再叫我!” 杨一心一直瞪大眼睛,目送着“壮汉”离开,过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商远,你是不是疯了,他哪有小林好看?” 商远面沉如水,“小林”都叫上了,还有王法吗?他捏住杨一心的脸,不准他再笑。 杨一心被捏着脸,一点点地贴到商远身边,装了一天的冷淡表情褪去,露出商远熟悉的狡黠。 他第一眼看见美女秘书的低领衬衣,就知道她有什么目的。所以故意刺激商远,把她给调走。 时隔半年多,他的演技依旧在线。商远担心了半天,此刻捏着他的脸不放,恨不得拿个葫芦把他给收了。 这半年,杨一心被商远养得脸都圆了,被捏着也不痛,反正养胖了就是给他捏的,索性赖在他身上,问:“你为什么不发火?” “为什么要发火?”商远反问。 “那你就是心虚。” 杨一心不过开玩笑,谁知道商远竟然不反驳,一脸被说中了的表情,松开手,问:“你恢复记忆了吗?” “嗯?”杨一心意外道:“你怎么发现的?” “你说梦话。” “说什么了?” “骂我畜生。” “……”杨一心略有些尴尬:“那确实是梦话。” “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记得我有一次说要去a国留学吗?” “嗯。” “那时候就恢复记忆了。” 商远沉默片刻,渐渐明白了他要去a国的原因。 杨一心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垂眸掩盖自身生发出的某种尖锐的恶念,接着正色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冉箴想杀你,不报仇,我一辈子也不甘心。” 第233章 “这很危险。”商远抬起他的脸,“冉家多的是亡命徒,我不放心。” “你能保护我。”杨一心很坚定,他对商远的信任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我有很多计划,只要有你在,总有一个能行得通。” “你非去不可?” “嗯。” 商远紧拧着眉头,心里有八九分的不情愿,但最终抵着他的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妥协了,“没有一个万全的计划,我绝不放你去。” “好。” 商远抱住他,此时更希望他不要这么信任自己,这么轻易地托付性命。哪怕用全力保护他,只要有万分之一的风险,他都不愿意冒。 杨一心越过他的肩头,目光望向窗外的远方,目光犹如淬火而成的利刃。 a国很远,这一次,他决心远渡重洋,去到冉箴的主场,向他复仇。 第124章 大结局(二) 四年后,a国。 首都中心大道路旁,一栋戒备森严的别墅内,客厅里的灰色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看着电视上播送的国际新闻。 “近日,在m国发生了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暴乱事件,导致近百人死亡,三百多人受伤,伤亡者大多为儿童和妇女。据知情人士透露,极端组织使用的白磷弹为rs能源公司所提供。rs能源公司系a国第二大能源公司,很难想象,a国在此次暴乱事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琼斯先生,外交部的电话。”一个下属递上电话。 琼斯接过电话,听着电话里的质问,撇了撇嘴,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新闻发布会上只管撇清干系,装聋作哑难道不是你们最熟练的手段吗?” 正说着,下属又递来一个手机:“先生,总统来电。” 琼斯随意敷衍了外交部长几句就挂断了,连忙接过另一个手机,说:“总统先生,请说。” 电话里的声音有一些生气:“为什么rs公司会暴露?我们的计划将难以推进!” “非常抱歉,这件事请交给我来处理,我会尽全力将事情处理得漂亮,绝不为您蒙羞。” “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处理得干净一点,否则你就别干了!” 电话被愤怒地挂断,琼斯将手机扔到桌子上,没想到又一个手机响了,这次是他的私人手机。 他看着来电显示的电话号码,心里也早就知道,今天晚上会是个不眠夜,既是自己的,也是冉箴的。 他没有接听冉箴的电话,而是把手机调为静音扔到一旁,对自己团队的几个下属说道:“你帮我联系宣传部新闻司,不要让冉家的任何消息见报,除非是我的要求。你去协调国安局,想办法控制住冉箴,不要让他离境。” “琼斯先生,您准备怎么做?”他的副手问。 琼斯看着新闻里出现的rs能源公司的标志,说:“中国有一句话叫‘弃车保帅’,也许现在很合适使用。如果冉箴不做这个‘车’,就会变成我。” 他表情变得有些阴狠,又说:“去查清楚是谁向媒体透露了消息,害我的计划功亏一篑。找到他,就杀了他!” 在原本的计划中,他们通过冉箴向m国极端组织偷偷运送武器,再以镇压极端组织的名义向m国驻军维和,借此机会控制m国的油气资源,低价售卖回a国。 然而冉箴的rs公司的暴露,使得计划流产,再向m国出兵就显得非常不合时宜。尤其使用白磷弹违反国际公约,如果在明面上和a国扯上关系,势必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 所以琼斯很清楚,必须将a国从整件事里摘除出来,rs公司不是背靠a国输送武器,而是走私,必须是走私! 反正冉箴以前也干这个,他手里有冉箴的许多把柄,足以将脏水完全泼给rs公司。 对他来说,为了国家的利益和自己的地位,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牺牲,就算是给自己干了无数脏活累活的冉家也是一样。 冉家这条船再大,遇这样的危机,也只有倾覆的命运。 当然,这一切都起源于那个告密的人。琼斯也不由得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有本事探听到这种等级的秘密,亦或者是怎样一个厉害的组织,针对的到底是a国还是rs公司。 琼斯与背后的团队非常迅速地开始进行公关,并紧锣密鼓地开展栽赃嫁祸的计划。 很快,rs公司再次登上新闻,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军火走私,公司董事长冉箴被扣押起来,接受调查。新闻上播放着冉箴被羁押的视频,视频中冉箴头发花白、面色灰败,不甘心地看向镜头,最后却一言未发。 他知道自己完了,冉家也彻底完蛋了。他再有钱有势,也只是一把上面用来干脏活的刀,一把随时可以丢弃的刀。现在上面的人遇到麻烦,再大的黑锅也只能由他背着。而他不能反抗,他很明白,自己的反抗,只会让自己从地狱掉进更深的地狱。 几天之内,冉家名下的各个公司都股价暴跌,不少公司都破产了。 在这样巨大的危机下,有一个人偷偷低价收购了冉家名下的几个工厂和品牌,做尽落井下石之事。如果冉家的几个大小姐没有忙着转移资产和偷渡出国,她们就会发现收购者并不是什么神秘人,而是她们亲爱的弟弟——冉飞星。 几天后,一艘观光游轮即将出海,码头上一个高挑女人穿着波西米亚风格长裙,脖子上系着一条黑色丝带,戴着墨镜和宽檐帽,一颦一笑皆显风情。 第234章 女人身边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衣品有些花哨,看起来不大正经,却偏偏一举一动都很正派,像个绅士。 这名“绅士”正是冉飞星。 海鸟从头顶飞过,清凉的海风吹动女人的裙摆,她伸手扶住帽檐,黑色的发丝却被风吹乱了。 “不用再送了,你回去吧。”女人说。 冉飞星迷恋地深深凝视着她,说:“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冉飞星……” “不是冉。”他打断她,“是叶,叶飞星。” 她微微一愣,记忆翩翩而来。 好多年前,他曾强硬地纠正过,不是叶,是冉。现如今又用同样的语气说了截然相反的话。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冷静中略带凌厉的眼睛。四年的磨砺洗去他的优柔寡断,将他变成了一把复仇的利剑。 既是最后一次道别,他不想用伪装的身份,而是正式地道别。 “叶飞星。”他说:“我们以后大概不会见面了,别去找我。有一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对不起。” “倒也不必,这次你帮了我,就算两清了。” 叶飞星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不认同“两清”这个词。他掩护杨一心拿到冉箴公司的机密,杨一心也为他成立公司出谋划策,帮他收购冉家的资产。可以说,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有一半都应该属于杨一心。 在他的心里,这四年时间两人携手并进,早在某个时刻就冰释前嫌。 也许是看穿他心中所想,杨一心继续说:“你应该明白,我们从来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叶飞星摇摇头:“在我心里,不是这样。” 杨一心没有继续跟他争辩,而是重新带上墨镜,伪装成女性身份。他拎起箱子,走过叶飞星身边时说:“保重。” 擦肩而过时,叶飞星几度想要拉住他,但伸出去的手最终握成拳。 杨一心得罪了a国政要,不能留下来。而他也没有任何能力和理由将他留下。 叶飞星点了一支烟,孤独地看向大海,游轮已渐渐远去,直到接近地平线,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黑点,最后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久久地眺望着那个方向,然后转身,静立片刻后默默离开了码头。 他想,自己似乎忘了说一声“保重”或是“再见”。这是一次不完整的道别,使他感到一丝遗憾。而这种遗憾将伴随他往后余生。 杨一心上船后走进自己自己的房间,取下遮住喉结的丝带,半卸下伪装,疲惫地倒在床上,任由大海的波浪轻轻摇晃着身体。 只要离开a国的领海,他就能见到商远。有多久没见了?久到他都记不清了。 白磷弹的照片是商远的人发来的,听说他亲自去了一趟m国,以确保计划万无一失。m国常年动乱,这段时间,杨一心担心得辗转反侧,偏又不敢联系商远,怕被冉箴抓到什么蛛丝马迹。 复仇的快意褪去后,就只剩下想见商远的渴望。他望着海平面,心底有一丝雀跃。 傍晚,游轮中层正进行一场船长舞会,杨一心坐在角落里享受着晚宴,浓妆下,谁也看不出藏着一张男性的脸,一举一动皆是女性的柔和性感。 但他依然很警惕。无意间的一个抬眸,发现舞池的一侧有一个人四处张望,尽管动作和眼神很隐蔽,但杨一心多年来伪装的经验,使他一眼就识破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a国高层已经摸到了他的踪迹,看来是不准备放他离开了。如果被特工抓到,就是必死的结局。 他擦了擦嘴,动作优雅,不紧不慢地向晚宴大厅外走去。 然而刚走到一个转角,一双手突然从阴影处伸出,顷刻间就禁锢住他的腰,将他卷进墙角! 杨一心心头一凛,抬起胳膊就是一个肘击!只听见身后人闷哼一声,没有还击,倒更紧地抱住了他。 他一转身,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商……” 不等他开口,商远便把他堵在墙边,堵住他的嘴唇,落下一个热烈绵长的吻。 不知是不是做着女性伪装,杨一心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滩水,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任由商远揉捏,没有一丁点反抗的力气。 与此同时,在他眼角的余光里,宴会厅里的特工出现在不远处的走廊,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探寻着什么,过了几秒便转身走了。 杨一心紧绷的那根弦这才放松下来,却忽觉下嘴唇一痛,“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骂道:“你属狗的吗?” 商远低笑了一声,突然把他扛起来,旁若无人地往外走。 杨一心按住自己的假发,面红耳赤道:“扛就扛,能不能别捏屁股?” “看看瘦没瘦。”商远说着,又摸了一爪子,感觉手感很不错,不舍得放手。 等回了房间,杨一心愤怒地扑倒商远,给了他两拳,骂道:“外面到处都是人,你是个变态吧?” 商远不置可否,看着他长发飘飘,穿着性感的红裙坐在自己身上,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红唇吐出的怒骂都像是娇嗔,这一刻,甚至想让他再多骂两句。 变态无疑了。 杨一心脸色微变,感觉有什么又硬又烫的东西抵住了自己,下一刻就被握住腰,天旋地转中位置倒转,被压在了床上。 “想我吗?”商远用手指描摹着他的眉眼,深邃的双眸中映出他的面庞。 第235章 “想。”杨一心毫不犹豫地回答。 “以后再也不准离我这么远,让我这么担心。”商远缱绻的目光里流露出灼热的深情。四年真的太久了,a国真的远了。他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分离,忍受不了爱人的涉险。 杨一心几乎在他的深情中溺毙,他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最终只化为一句坚定短促的承诺:“好。” …… 第二天游轮停泊在旅途中的一个岛,这是一个岛国群岛的一部分,因为大力发展旅游业,岛上非常繁华热闹。 商远的船停在小岛对侧的另一个码头,作为接应。 他们穿过小岛的沙滩,集市上热闹非凡。杨一心走马观花地经过摊贩,忽然被一个小孩抓住了裙摆。 小孩非常聪明,他虽然抓了是杨一心的裙摆,却对着旁边的商远打开手中的盒子,说:“先生,这是贝母雕刻的玫瑰花戒指,纯手工雕刻,很适合这位女士呢!” 商远蹲下,问小孩道:“你知道这位女士是我什么人吗?” 小孩眼珠子一转,说:“她和您这么般配,一定是您的妻子吧!” 商远笑了,被他的机灵取悦,买下了戒指。 杨一心挑眉看他一眼,“妻子?我又不是女人。” 商远揽住他的腰,半商量半强迫道:“那就今天,先做我一天妻子吧。” 杨一心瞪了他一眼,耳朵发烫,犹豫片刻,将手伸到商远面前。 商远将那枚贝母雕刻的玫瑰花戒指套进他的中指,在光线下流光溢彩。作为一日夫妻的信物。 他们双手紧扣,沿着海岸线的公路慢悠悠地往前走,海面上波光粼粼,清澈的海水在黄金沙滩上留下湿润的痕迹,又立刻消失。 这是无数日子里平凡的一天,往后还有许多日子,会像今天这样平静。 杨一心忽然想到了什么,说:“结婚的时候我可不穿裙子。” 商远纠正道:“是婚纱。” “一样的,反正不穿。” “……” “听见没?” “……” “你想什么呢?” “想你穿婚纱的样子。” “……不准想!” “……” “商远,你这个混蛋!” 杨一心狠狠踹了他一脚,跳到他背上咬他的脖子。 商远笑起来,背着他往前跑去。 多幸运,路还很长,未来还能走很久。 -------------------- 没有具体展开商战和勾心斗角的内容,因为会觉得比较无聊。作者不是小学生,不接受批评教育哈。 谢谢家人们的评论和投喂,爱你们哦。 下本书预定pua渣男的追妻火葬场,文案未定,存稿中~ 第125章 番外 婚纱? 故事要从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说起,杨一心早上起来刷牙,无意间看见手指上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枚镶着碎钻的戒指。 他大脑放空了三秒,记忆倒带一样倒回昨天晚上。 情到深处,商远在他耳边说:“嫁给我吧。” 他正要纠正一下“嫁”这个字眼用得不恰当,商远突然一个用力挺进,把他满脑子反驳的话给冲散了,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忙不迭地把自己卖了。 就这样,让商远这混蛋趁虚而入、趁人之危、趁火打劫。 不过看着这枚正式求婚的戒指,他还是忍不住脸上带上笑意,一整天都神清气爽。 听说顾有光重出江湖,开始做导演,正在拍一部电影,找了当初三影剧团的不少成员来客串,杨一心就准备去探探班。 等到片场的时候,正好在拍一场动作戏,男女主角在酒吧里闪转腾挪,武指在旁边指点动作,打得拳拳到肉。 女主角是于敏之,这几年她发展得很好,已经跃居一线,成了收视率女王,据说出演顾有光的电影给了友情价,结果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剧组一度资金链断裂,她还倒贴钱来演。 而于敏之能火,其实是庄雨歇捧的。没错,商远把登峰影业交给庄雨歇打理了,她不负所望地把登峰影业打造成国内一线品牌,还捧红了于敏之。 杨一心没有打扰他们,拿着一杯柠檬水,嘬着吸管倚在墙边看着于敏之。这两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起了,而他那时在a国,错过了她们的婚礼。 正想着,庄雨歇就来了。她穿着白色的西装,收腰的设计显露出纤细的腰身,举手投足间也有了老板风范。 “呦,庄老板,好久不见。”杨一心打趣道。 庄雨歇眼前一亮,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在a国搅得满城风雨,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呢!” 杨一心:“前几天才回来,有商远在,我连根头发都没掉。” “那就好,你走了之后,商远一天到晚没个好脸色,听说有一次把新去的女助理给吓哭了。”庄雨歇看到他手上的戒指,揶揄地笑道:“这次应该不会再走了吧?定海神针。” 杨一心能想到商远那个臭脾气和毒舌有多狠,笑着摇摇头:“不走了,留下来给你们当挡箭牌。” 等剧组休息了,杨一心才和庄雨歇一道,带着一堆零食和饮料进去,引得一阵欢呼。 庄雨歇径直朝于敏之走去,被女人在脸上印了一个红唇印。杨一心正伸着脖子看热闹,顾有光忽然一只手按了下他脑袋,骂道:“臭小子,还记得我这个哥呢?” 第236章 杨一心咧嘴一笑,“顾哥,我的亲哥,怎么会忘记你?” “几年不见,还学会花言巧语了。”顾有光说着,突然给了他一个熊抱,老父亲一般感慨道:“去做那么危险的事都不告诉我,你小子迟早把我给气死。” 顾有光刚一松手,于敏之就踩着十厘米的高跟皮靴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副要骂人的凶悍样子,到面前了却突然也一把抱住了他,到嘴边的训斥也变了味:“一心宝贝,想死你了!” “敏之姐,我也想你。”杨一心久违地和这些朋友相聚,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 晚上下工后,大家一起去吃饭,大家八卦起他手上的戒指,他顺势说:“过段时间结婚,大家一定要来啊!” “那必须的!”大家都很高兴,正准备多八卦几句,杨一心的手机突然响了,还一连响了好几声。 他一拿起来,锁屏上显示商远发了好几张图片来。 顾有光和于敏之坐在他两边也扫了一眼,杨一心没有遮遮掩掩,直接点进了对话框,而后忽然一愣。 ——竟然是好几张婚纱的照片。 他做贼心虚一般飞快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耳朵发烫。随即反应过来:我心虚什么?我明明说了不穿婚纱的,商远这混蛋! 一抬头,两边的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杨一心:“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顾有光:“哪样?” 于敏之:“婚纱?” 庄雨歇:“怎么了怎么了?什么婚纱?” 其余人听见,起哄道:“什么?杨一心你结婚要穿婚纱!玩这么大!” 杨一心:“……” 谣言未免也传的太快了!! “不是,你们别瞎说,这都是误会!” 然而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都用“我懂”的表情看着他。 杨一心身心俱疲,拿起手机再看,商远竟然把消息撤回了! 靠,那你一开始就别发啊! 聚餐终于在让杨一心备受折磨的揶揄中结束了,散场时,顾有光还颇为感慨地说:“以前让你反串个女角色,你都害羞得不行,现在……唉!看来你真是长大了。” “穿女装和长大有什么必然关系?” 庄雨歇也说:“没想到你愿意牺牲到这种地步,真是辛苦你了,挡箭……一心宝贝。” “不,没有,不可能牺牲的。” 于敏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代言过一个女装品牌,婚纱都设计得特别漂亮,有需要的话就来找姐,姐保准找他们最好的设计师给你做婚纱。” “你们有听我说话吗……” “我们都懂!”三人异口同声。 不,你们不懂! 说完,大家就各自散了,杨一心一口郁气闷在心里,正郁闷得很,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的车里,有人降下了车窗。 杨一心一回头,看见商远坐在里面,二话没说,上车就揪住商远的衣领子,把他压在车门边,咬牙切齿道:“照片是什么意思?” “发错了。”商远的目光顺着他低垂的衣领,扫到领口以内,不由得舔了下嘴里的尖牙。 “那你准备发给谁?” “设计师。” “做什么?给谁设计?” “你。” “……” 杨一心用力给了他两拳,“说了不穿!你想都别想!” 商远接住他的拳头,忽然起身,将他推倒在座椅上,说:“真不考虑?” “不考虑!” “但你穿裙子很美。” “喜欢裙子,那你找个女人结婚!” “好的,miss.李。” 杨一心的脸瞬间就红了,李晓雅是他在a国用的化名,顶着这个名字,他穿过不少次女装。原本也没什么,偏偏商远叫起来这么下流,让他倍感羞耻。 “别这样叫我,闭嘴!” 杨一心扭身想逃,却被按住腰身,动弹不得,他腰上敏感得很,商远故意挠了两下,他就笑得不能自已,求饶道:“我错了,错了,别挠,痒!” 看他笑得脸颊通红,眼角泛红带泪,商远停下作恶的手,忽然低头吻在他的眼睛上,吻走了那滴眼泪。 杨一心闭上眼睛,颤抖的睫毛扫过他的嘴唇,小声道:“真狡猾,打一棒给个红枣。” 商远没有反驳,而是更温柔地亲吻他,从眼睛到鼻尖再到嘴唇。 他想欺负他,却又舍不得。 经过一番深入交流后,商远最终尊重杨一心的想法,放弃了婚纱方案。 一个多月后,在祖国广袤疆土的某座神圣雪山下,雪山尖顶的皑皑白雪在阳光下反射出神圣的白金色光芒,雪山脚下却是亚热带气候的草原与湖泊,景色醉人。 有直升机落在远处的停机坪,客人从直升机里下来,瞬间为眼前大自然的美丽景致而惊叹。 清澈的湖泊如同女神的眼泪,滴落在草原上,湖边的别墅旁铺着红毯,宾客席上很是热闹。 商远没有请太多人,都是些熟悉的老朋友,还有就是他的舅舅小姨等母家的亲人。 杨一心和这些朋友相处很自如,只是看见商远家的长辈时,整个人都变得拘谨起来,匆匆迎上去,叫:“叔叔阿姨,你们来了。” “还叫叔叔阿姨呢?”赵明媚捂嘴笑。 得到赵明媚的认可,他立刻改口:“舅舅,小姨。” 第237章 “哎,好孩子!” 赵舅舅也点点头,又说:“我听说你们的事了,你们走到今天不容易,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一定。”商远握住杨一心的手。 赵明媚又说:“说起来,当年因为赵锦竹那个傻小子假传军情,我们差点给你们把婚礼都给办了,结果没办成。现在想想还有点可惜呢,要是能让老爷子看见婚礼,那该多好,他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商远了。” 这次,杨一心也反手握住商远的手,说:“爷爷在天之灵,一定能看到的。” 商远点点头,“对,爷爷一定能看到。” 舅舅小姨都很欣慰,当年赵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商远那个崩溃的样子让他们担心了好多年。那时候商远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可想而知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好在一切都回到正轨了。 另一边于敏之被好几个人要了签名,还一一合影,应付完粉丝,她终于有空闲到顾有光身边落座,说:“一心宝贝竟然没穿婚纱,这太扫兴了。” 顾有光冷哼了一声,他早就知道杨一心不会穿婚纱,要穿也一定商远因为变态的癖好,逼迫他穿。商远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当年走丢后窝在杨一心怀里的小哭包,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指着商远对女儿说:“宝贝,看见那个人了吗?长成那样的都不是好人,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 “可是一心叔叔为什么和他结婚?” “你一心叔叔是被他骗走的。” “可是他好帅呀。” “越帅就越坏。” “可是一心叔叔也好帅。” “……” 于敏之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自己笑倒,还是庄雨歇走过来扶住她的椅子,问:“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于敏之道:“小妹妹真可爱。” 庄雨歇握住她的手,红着脸说:“你还有别的妹妹?” 于敏之用细长的手指勾了下她的下巴,笑意盈盈:“我的小妹妹,怎么跟一个初中孩子吃醋?” 庄雨歇捏着她的手指吻了一下,不置可否。 于敏之突然想了个坏主意,凑到庄雨歇耳边悄悄说了什么。庄雨歇问:“这样做有用吗?” 于敏之眨巴了一下眼睛:“有用的,我了解他。” …… 婚礼很快就开始了,在鲜花编织的花门下,神圣的雪山见证着婚礼的进行。 杨一心没来由得心跳加速,明明婚礼只是个形式,明明他已经历过不少大场面,此时却心跳得很快。 他一步步走向商远,湖面上吹来一阵微风,带来青草的芬芳。一切感官都变得很灵敏,商远手掌的温度灼热惊人,他手心也微微发汗。 很难想象,这一路,他们竟然走了十几年,少年时期的感情,到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结果。 “新郎,商先生,你是否愿意与面前这个男人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是其他任何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我愿意。” “新郎,杨先生,你是否愿意与面前这个男人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是其他任何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我愿意。” “那么请交换戒指。” 商远取下他手上的订婚戒指,珍重地换上了另一枚结婚戒指,婚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小声说:“听说这座女神山见证的爱情会至死不渝,但是一旦有一方变心,就会被女神诅咒。” 杨一心取出商远的戒指,为他换上婚戒,也小声说:“是吗?好害怕啊,看来我这辈子只能爱你一个了。” 神父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两个人在婚礼的重要时刻说这种话。 两个人却是相视一笑,在掌声和欢呼声中靠近对方,烙印下一个柔情绵长的吻。 远处停机坪上,一个人站在直升机边上,远远地看着他们,最终也没有走过去,送上一句祝福。 一个人从直升机里探出头来:“先生,我们的飞机现在要出去取一件东西,您是留下还是准备走?” “走吧。”他转身登上了直升机。 那个人又问:“您为什么不去参加婚礼?” 他透过玻璃窗看着商远,无声地叹了口气,“也许他们并不想见我。” 商吟啸靠在椅子上,思绪万千。 也许这世界上有永恒的爱情,只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毕竟他自己都是一个失败的案例,又凭什么左右商远的选择? 他不由得想,如果当初没有犯下那种错误,赵明镜还活着,现在又会如何? …… 一日狂欢,到深夜才堪堪结束,有人下午就离开了,也有人留宿在山下别墅。 晚上,杨一心洗完澡正往房间走,忽然看见一个敞开门的空房间里,竟然挂着一件雪白的婚纱。蓬松的纱裙和镶钻的裙摆非常耀眼。 他脚步微微迟疑,走了进去。 商远怎么还把婚纱带来了?难道他真的那么想看我穿婚纱? 他心中产生了动摇。一生只有这一次婚礼,这种特殊的日子意义非凡。如果商远真的这么想看,仅仅是今天一天的话…… 此时商远正在楼下和庄雨歇说话,庄雨歇非要在今天汇报工作,他也就听了一会儿。 第238章 见时间太晚了,庄雨歇这才后知后觉似的,说:“哎呀,我都忘了,今天聊什么工作呀,不好意思啊商总,您去忙吧,我也该回房间了。” 说着,她一溜烟地跑了。 商远也有些莫名其妙,但没有深想,就上楼了。 房间里灯关着,他起初以为杨一心睡了,正想着要不要开灯,但月光照进房间里,他适应了房间昏暗的光线,看见窗边站着一个人——在月光下,露出的肩膀和锁骨泛着柔光,洁白蓬松的纱裙衬托着腰身,明眸皓齿,洁白无瑕。 商远脚步一顿,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底流转着惊艳和欲望。 偏偏他就站在月光下,遗世独立一般,既不说话,也不靠近,有种不可玷污的纯洁。 商远缓步靠近,呼吸越发被打乱了,难以自持。他终于抓住了杨一心的胳膊,说:“我抓住你了。” “不。”杨一心狡黠一笑:“是我抓住你了。” 商远笑而不语,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拉上了窗帘。 此时楼下的一个凉亭里,一群人围着于敏之,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样?看见了吗?” 于敏之拿着望远镜,只看见杨一心一个模糊的背影,紧接着商远出现,连背影都挡住了,拉上窗帘的瞬间,还朝着她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于敏之放下望远镜,沮丧道:“什么也没看见!千辛万苦搞来的婚纱,便宜商远了!!!” 众人一片哀声哉道。 房间里的景致自然不可为外人观,杨一心几度想把婚纱换了,商远却不让,洁白的大裙摆铺在床上,被蹂躏得一团糟。 第126章 番外 庄雨歇的心事 这是庄雨歇数不清第几次相亲了,她真想用工作太忙为理由推脱掉,可是商远每次都批假给她,家里又没完没了地催,她只好来应付一下。 她妈妈是个女强人,性格强势又眼高于顶,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往往都很优质。 比如这次这个,叫薛行,身高一米八,相貌端正、文质彬彬,在国企里工作,不过三十就已经是个科长了,吃饭时也很照顾她的喜好,简直让人挑不出缺点。 偏偏庄雨歇就提不起兴趣,只是礼貌地附和着他的话题。 薛行也看出她的态度,于是问:“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庄雨歇:“您很绅士,人很好。” “但你好像对我不感兴趣。” 庄雨歇语塞,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似乎显得太失礼了。 薛行又说:“我觉得你长得很漂亮,我很喜欢你。不瞒你说,这一次相亲,我是以结婚为目的,所以我想要明确你的态度。你是对我不感兴趣,还是对结婚不感兴趣?” 庄雨歇斟酌了一下,既要礼貌拒绝,又要滴水不漏,免得一些不合适的话传到妈妈耳朵里,又要被批评一顿。 她正想着,餐厅里突然一阵骚动,她看向骚动的方向,目光瞬间定住。 于敏之站在餐桌前,手上拿着空酒杯,而她面前的男人被泼了一脸红酒,酒液流到衬衣上,很是狼狈。 由于离得很远,庄雨歇听不到他们在争论什么。 “怎么了?是你认识的人吗?”薛行问。 庄雨歇回过神来。她已经很久没见于敏之了,自从上次医院一别,她的小心思被于敏之敏锐地察觉和戳破。她自觉没有足够的勇气追求她,于是选择不去打扰。 可现在她眼看着于敏之和一个男人争吵,眼看着男人想要动手,庄雨歇想也没想地冲过去,猛地拉过于敏之,自己却躲闪不及,被巴掌堪堪扫到,脸上立刻多了一道泛红的划痕。 此时服务员终于赶过来拉架,薛行也挡住了那个男人。 于敏之被惊得一跳,连忙拉过她,看着那泛红的伤痕,瞳孔紧缩,“没事吧?痛不痛?” 庄雨歇捂住脸,摇摇头。 那个男人还在骂:“于敏之,你别给脸不要,等着被封杀吧!” 于敏之冷冷地看向他,突然端起另一张桌上的酒杯,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猛地将杯里的酒又泼在他脸上,回击道:“封杀我吧,禽兽!” 男人暴怒,差点冲破服务员的桎梏,庄雨歇警惕地盯着他,还想挡在于敏之面前,却被于敏之按在怀里,不让动弹。 此时餐厅经理也被惊动过来,说:“先生你再闹事的话,我就报警了。” 闻言,男人的动作也停下来,狠狠地啐了一口,放狠话道:“你完了!贱人!”末了抹了把脸,转身就走。 薛行还想拦住他,于敏之低声道:“让他走吧,这事儿我跟他私了。” 等男人走后,他们三人也一起去附近的医院看庄雨歇脸上的伤。好在伤得不重,没有破皮,也不会留下疤痕。 看完医生,于敏之才松了口气,捏着庄雨歇的下巴,盯着她脸上红红的一片细看,叹道:“你为什么要替我挡?” “条件反射。”庄雨歇坐在椅子上,被她亲密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还不忘问:“那个男的是谁?” 于敏之:“是一个经纪人,最近做一部电视剧的监制,今天本来是跟他谈角色的事情,没想到谈崩了,也不好把事情闹大。” “为什么谈崩?” “因为他想潜我,那个人面兽心的禽兽,恶心。” 闻言,庄雨歇紧张地拉住她的手腕,“他会不会报复你?” 第239章 于敏之冷冷一笑:“无非就是封杀,老娘就是不服潜规则,大不了不演戏了,也绝不让他得逞!” 说完,于敏之终于意识到还有第三个人在,看向旁边的薛行说:“不好意思,你们两个是……” 薛行道:“我是她的相亲对象,我叫薛行。” “哦,这样啊,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于敏之退开一些,把空间还给他们。 庄雨歇没来由地心虚,忍不住拉住了她的袖子,“没有打扰。” 说着,她又对薛行道:“不好意思,我今天得陪着她,你先回去吧。” 薛行很绅士地没有多说什么,提醒她们注意安全后就离开了。 走廊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你要一直拉着我吗?”于敏之动了动手,问道。 庄雨歇没有松手,心里很是纠结。 于敏之说:“小妹妹,你既然出来相亲,看来是听进去我说的话,心里也应该放下对我的感情了吧?” 庄雨歇没有说话,但慢慢松开了手。 于敏之接着说:“放下了就好。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也不必尴尬。好了,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这次庄雨歇忍不住问:“要是我没有放下,相反,心里总是在想你呢?” “为什么?你为什么想我?” “因为……因为我……” 于敏之等了几秒,见她没了后文,便说:“看,你连喜欢都说不出口。我是个女人,你也是女人,你不敢喜欢我。乖宝宝,还是回去好好相亲吧。” 庄雨歇脑袋一热,脱口而出道:“要是我敢呢?” 于敏之一愣。 “我喜欢你。”庄雨歇目光炯炯,墨色的双瞳中流转着某种情绪,问:“你呢?” 这次轮到于敏之说不出话来了。 庄雨歇又逼近她,一转攻势:“姐姐话说得漂亮,其实也不敢把喜欢说出口吧?才会总是远离我,总是逃避和否定。” “你……你知道我离过婚吧?还比你大好几岁。” “我知道。这就是你退缩的原因吗?” “我,退缩?”于敏之笑了,“我处处为你着想,你竟然把‘退缩’的帽子扣在我头上。那我问你,你敢跟家里出柜吗?我这个人,对于感情一定要追求结果,你如果只是想玩玩,我可不会奉陪。” “意思是,我要是敢跟家里出柜,你就会和我在一起吗?” “嗯?” “你就说是不是!” “是。” “好!”庄雨歇抓住她的手,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朵上,“走,送你回家。” 于敏之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女性纤细的手腕仿佛蕴藏着很大的力气,握住了就不会轻易松开。 她们就这样牵着手,直到到了于敏之家门口还没有松开。 “小妹妹。” “嗯?”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没事,你进去吧。” 庄雨歇想松开手,于敏之却不松,又说:“真的不安全,住下吧。” 说着,她敞开大门,邀请她进来。 庄雨歇鬼使神差地进去了,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生,在客房住了一夜,还害她紧张了大半夜。 那天过后,庄雨歇找了个时间回温阳。 想到自己要干的事儿,她就头皮发麻。出柜,她连早恋都不敢,竟然要跟家里出柜! 她提前买了一堆东西,顺着爸妈的喜好精挑细选,一到家就送上礼物加甜言蜜语攻势,哄得爸妈都很高兴。 妈妈做了一桌子好菜,吃饭时问:“小雨,上次相亲的那个薛行怎么样?听说人家对你很满意,有进一步发展的想法呢。” 爸爸也说:“我看那小子还不错,人长得好看,性格也踏实。” 庄雨歇讪笑了一下,试探地说:“他人是挺好的,但是我对他没有感觉。” 妈妈又说:“结婚跟恋爱不一样,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也不能光看喜欢不喜欢,还得看家世人品。” 庄雨歇进一步试探:“如果我有喜欢的人了,那您觉得跟喜欢的人结婚好,还是跟合适的人结婚好?” 父母对视一眼,“有喜欢的人啦!是哪里人啊?做什么工作的?多大了?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顶着二老期待的目光,庄雨歇放下筷子,道:“是上宣人,比我大几岁,是个演员。” 妈妈摇摇头:“演员?啧,做演员的啊。娱乐圈里诱惑那么多,演员可不一定靠得住。我给不少演员打过官司,他们的私生活乱的很。” 庄雨歇:“她不一样,她就是因为拒绝潜规则,所以才一直被打压。而且她演技好,很有才,是宁折不屈的人,性格还很温柔。” 爸爸笑了一下,“你是喜欢他,还是单纯地追星?” “是喜欢!” 父母再次对视一眼,妈妈说:“他叫什么名字?我找人查一查他的底细。” 庄雨歇深吸了一口气,“她,是个女演员。” 二老均是一愣,“什么?” 庄雨歇便干脆挑明:“我喜欢的人,是个女人。” 爸爸尴尬地笑了一下:“还说不是追星。” “爸,我是认真的,我喜欢她。” “啪!”妈妈猛地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少胡言乱语,女人怎么能喜欢女人?!我看你就是不想结婚罢了!” 第240章 “不是的,我就算结婚,也是想和我喜欢的人结婚!” “你!庄雨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你……”妈妈气得拍桌而起,“你再说一遍!” 庄雨歇硬着头皮,顶着她的怒火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她,哪怕她是个女人!” 妈妈气得站起来,翻箱倒柜地抽出一根戒尺,怒道:“跪下!” “算了,孩子都这么大了……”爸爸还想劝,但被眼刀狠狠剐了一下,也不敢在说话了。 庄雨歇便再饭桌边跪下,熟练地伸出手。 妈妈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不。”庄雨歇坚决地吐出这个字。 “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那个女人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变得这么不听话!” 庄雨歇抬起头,“我从小就听您的话,您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我不敢要喜欢的东西,也不敢提任何要求。但是就这一次,我有喜欢的东西,我就是喜欢,您反对,我也还是喜欢!” 妈妈气得胸膛起伏,戒尺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啪!”地发出一声脆响,她掌心里立刻多了一道鲜红的印子。 庄雨歇咬紧牙关,眼泪差点就落下来,但她忍住了。 紧接着,戒尺又狠狠打在她手上,整整三下。妈妈还想再打,但看到她咬紧牙关,死也不肯妥协的样子,终究是不忍心再打。 “好,你不听我的话了,以后也别认我这个妈,滚出去!滚出去!” 庄雨歇没有动,依然跪着,像一块磐石。 见她这样,妈妈扔下戒尺,转身回房,狠狠关上了房门。 爸爸这才敢说话,叹了口气:“小雨,你这又是干什么?快起来,给你妈妈服个软。你妈也是为了你好。” “爸,你不用劝我,我心意已决。” 爸爸长叹了口气,哄不好女儿,便转头去哄老婆。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房子里静悄悄的,庄雨歇站起来,眼泪便一颗一颗地掉下来。她低声说:“对不起。” 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第127章 番外 庄雨歇的心事2 庄雨歇回了上宣,从小到大,她第一次忤逆父母。她身心俱疲,但一刻不停地赶到了于敏之家。她想见她,迫切地想见她。 她按响门铃,在门打开的时候正想扑进去,却被眼前开门的男人吓了一跳。 “你找谁?”男人问。 庄雨歇:“于敏之在吗?请问你是?” 男人说:“我是她的丈夫,你找她有事吗?” 庄雨歇愣住了,“她不是离婚了吗?” “哦,我们很快就要复婚了。” 庄雨歇的脸慢慢地白了,她后退了一步,一种被背叛和抛弃的痛苦涌上心头。 明明是于敏之说想要一段有结果的感情,对自己的感情却只是玩玩而已吗? 她转身逃离了于敏之家,眼泪汹涌而出。 喜欢一个人竟然会这么痛苦。也许于敏之说得对,自己就该做个乖乖女,乖乖去相亲,乖乖结婚,乖乖地远离她。 想来,于敏之早先那种忽冷忽热的态度,不是早就暗示自己,对自己没有意思了吗? 也许逼她向家里出柜,也只是让她知难而退罢了。她却那么傻,真的照做。 屋里,于敏之从房间里走出去,把一个箱子扔在桌子上,说:“谁来了?” 男人说:“你朋友吧,一个女的,不知道怎么的,哭着跑了。” 于敏之蹙起眉头,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男人撩起她的一缕秀发:“敏之,我们什么时候复婚?” 于敏之拍开他的手,“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复婚?拿着你的东西滚吧!” “你心里还有我。” “你有病?” “那你为什么把我的东西留着?你留着不就是为了等我回来吗?” 于敏之把箱子扔到他身上:“留着是怕你来讹我,赶紧滚,再不走,我就报警!” 男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你以后可别来求我!” 于敏之挖了挖耳朵,目送他离开,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她搞不懂这些男人怎么这么爱放狠话,说得好像她真的有一天会去求他们一样。 赶走前夫,于敏之就给庄雨歇打电话,然而电话响了很久,最后却被挂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匆匆往外赶。到了庄雨歇家门口,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她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于是站在门口等。 于敏之想,如果刚才去自己家的人是庄雨歇,那很有可能产生了什么误会。 如果刚才去的不是庄雨歇,那么自己在这里苦等就没有意义。但是她不愿意冒这个险,不想让庄雨歇有任何可能产生误会。 过了好几个小时,于敏之站得腿都要酸了,电梯里终于走出来一个人——正是脸色惨白的庄雨歇。 两人一对视,庄雨歇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于敏之担心地问。 庄雨歇低下头,默默地走过去开门,并不理会她,她便按住了她的手腕,接着说:“你是不是去我家了?” 庄雨歇“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于敏之便抓着她手腕翻过来,看见掌心红得发黑的淤青。 第241章 “怎么弄得?”于敏之心疼地问。 “没什么。”庄雨歇抽出手,继续开门,末了把她挡在门外,“你回去吧,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于敏之卡住门,“那是我前夫。” “我知道,你们要复婚了。请你出去!” 于敏之愣了一下,心里立刻把前夫全家都骂了个遍,又说:“我不会跟他复婚,我于敏之从不吃回头草!你别听他乱说话。” “可是他在你家。” “我只是有东西要还给他,跟他一刀两断,再也不见。” “真的吗?”庄雨歇内心松动,这一刻仿佛拨开云雾,驱散了心中的阴雨绵绵。 “真的!我说过,我喜欢你。绝不会再跟别人暧昧。”于敏之着急地解释。 过了几秒,庄雨歇终于松开门,然后慢慢把手掌摊开在她面前,红着眼眶说:“我跟家里出柜了,现在我有资格喜欢你了吗?” 于敏之看着她的手心,鼻尖一酸,上前抱住她,叹息道:“我的傻女孩。” 我的傻女孩,不该让你受这么多委屈的。 她想看看庄雨歇手心的淤青,却猝不及防被推到玄关的墙边。庄雨歇望着她,哭得像兔子一样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渴望,“我不是小女孩,也不是小妹妹。” “嗯。” “我是个成年人。” “嗯。” “我可以……吻你吗?” 于敏之轻笑了一下,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下去。 自称是个成年人,却还是像个乖宝宝一样,连亲吻也要征求同意。 但是她喜欢这个乖宝宝,乖得让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