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后成了修真界白月光》 第1章 《摆烂后成了修真界白月光》作者:一只妙脆角【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谢清玄是一本纯爱文里的反派师尊,他虽容色昳丽,但一身病骨,旁人说话声音大些,便要心悸,脸色刹白。 作为师祖的关门弟子,谢清玄自小被人娇养,年岁七百,一身作精病,动辄发作怪脾气,随意打罚弟子。 宗门众人对他皆是敢怒不敢言,自觉谢清玄除了一张脸生得惑人,专会讨师祖喜欢,真是一无是处,恶毒至极! * 某天,系统001找上了他。这时谢清玄才知,他是一本耽美文里的反派。主角受就是他的白莲花小徒弟! 在文中,谢清玄对小徒弟百般折辱虐待,而众人都被小徒弟的善良打动,越发觉得谢清玄是个坏胚,一次诬陷事件之后,将他逐出宗门,谢清玄因此修了魔道,最后被主角攻们人道毁灭了。 系统:“宿主也看到继续这么作的下场了吧。” 谢清玄:“……”默默收回踩在主角受胸膛上的脚。 系统:“以后不要再吃这么多天材地宝了,也不许穿那么珍贵的鲛纱道袍,被子全都换成棉布的。节俭是修真界传统美德。” 听了系统的话,谢清玄当晚就盖了棉被睡觉,棉布粗糙,弄得自己瓷白的皮肤上全是红印子,一碰就疼。 系统:“我昨天连夜给你写的作精改造手册你看了没?” 谢清玄摇摇头,重新换上自己的鲛纱道袍,睡着天水碧锦缎被褥,继续将各种天材地宝当糖豆吃,心安理得地让主角受捏肩捶腿。开摆! 但没想到,谢清玄摆烂之后,众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狂热…… 排雷:病弱娇气作精美人万人迷受,不喜受人设的快跑! 攻:林净霜。 全员真香,先万人嫌后万人迷。 文案2022年5月16日已截图。 内容标签: 年下 仙侠修真 系统 穿书 轻松 白月光 一句话简介:豌豆公主基圈历险记 立意:节俭是传统美德 第1章 几声不知名的清脆鸟鸣唤醒了清晨,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陈设雅致,鎏金双耳兽形铜炉徐徐袅袅飘着一缕青烟,那是沉淀了万年之久的沉水香的味道,黄花梨木的软塌上,似乎睡着一个人,那人被笼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轻帐纱。 床上躺着的,应该是个身份贵重之人,因为宽敞的卧室内挤满了人,足有十来个,众人都眼巴巴地等着那人醒来。 其中满眼忧心地守在榻边的,是个姿容俊逸的蓝水衫青年,青年气质柔和,看着一副书卷气,应当是个好脾气的。 昏睡着的人似乎正在经受一阵可怕的梦魇,他蹙紧了眉头,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被子,唇边还接连溢出几声呓语:“不要,不要……” 谢清玄陡然睁开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脏处传来的丝丝缕缕的阵痛,清晰地告诉他,现在已经不是梦境了。 “谢师弟,你终于醒过来了。”身着蓝水衫的青年满眼惊喜地看着谢清玄,周围等着的众人也纷纷围上来。 谢清玄是柏桓的小师弟,身带弱症,患有严重的心疾。 前日谢清玄打罚门下的小徒弟,那么粗的荆棘条,人都血肉模糊了,他一时看不过去,便与谢清玄争辩了几句。 可谁知谢清玄竟然被气得心疾发作,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幸好他及时喂了吊命的药丸。 今日人好歹醒了过来,柏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否则师尊回来,看到谢清玄那个样子,自己怕是免不了一阵雷霆责问。 强压下方才异常真实的梦境带给他的恐怖与不安,谢清玄努力将注意力放在柏桓身上。 因为刚醒过来,他的眼中还带着水雾,墨色的眼眸像是溪水洗过一般干净无暇,即便柏桓对谢清玄的脸再熟悉不过,此时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而众人眼中的谢清玄,杀伤力便更大了,毕竟他们不常见到这位脾气古怪,但深得师祖宠爱的小师叔。 床榻上的青年,未束冠,青丝如瀑布,一直垂过两肩。 青年的长相是极好的,绢眉浓郁,桃花眼,仰月唇,五官精致的不似真人,肤色白皙,像是高山上终年未化的冰雪,不笑时眼角眉梢总带着些易破碎的忧郁,虽然面容冷冽,但骨子里似乎总藏着一点让人难以察觉的媚意。 好一个乌发美人! 如今众人似乎有点理解,为何师祖总是对这位小师叔有着用不完的耐心了…… “谢师弟,你如今感觉如何,心口可还隐隐作痛?”柏桓轻声询问道。 谢清玄不理睬他,呵呵,他还记得他这位掌门师兄是如何数落他心思蛇蝎,手段狠辣,不配为人师表的呢…… 柏桓见他一言不发,知道这人脾气坏得很,恐怕还在对前日自己与他争辩的事情耿耿于怀。 柏桓早就习惯了,他的好脾气也是从谢清玄这里练出来的,虽然他不生气,但柏桓对这个小师弟也着实喜欢不起来。 压下心头的厌烦,柏桓唇角温柔的笑意从来没变过,但狭长的眼眸中却没多少感情,“谢师弟莫要再气了,你身子不好,心疾再发作了怎么办?前日是师兄话说得重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清玄冷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第2章 第2章 谢清玄夹枪带棒:“掌门师兄放心,您骂的那两句,虽然确实难听,但也还不至于让我羞愧难当而死!” 柏桓轻叹一口气,知道眼前这人还气着,于是轻轻揽过他的肩,将谢清玄半面身子都纳进怀里,语气也更加柔和。 两人靠得极近,衣襟上沾染的沉水香味道交融到了一处,谢清玄皱着眉,他已经很久不曾和柏桓这么亲近过了。 柏桓的样子,不像是和师弟道歉,倒像是在哄自己的小情儿:“好了好了,都是师兄的错,不该那样说你,师兄向你道歉。” 谢清玄看着他这副虚伪样子,直犯恶心,柏桓明明这么不耐烦自己,还这样在他面前惺惺作态! 谢清玄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将柏桓揽在他肩上的手拿开,“用不着你猫哭耗子,你若是顾及师尊才来向我假意道歉,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周围在谢清玄床边候着的众人,听到这个“滚”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蛮横无理的废柴,竟然让掌门滚? 柏桓的大弟子宋岚紧了紧拳头,他师尊向来光风霁月,走到哪里都是被众星捧月,这个废柴竟敢如此辱他师尊! 吃了那么多的天材地宝,如今年岁都快七百了,才勉强到了金丹期。 平日里仗着师祖宠爱,便在宗门里作威作福,谢清玄,他也配? 被谢清玄如此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柏桓双手搭在膝头,腰背挺拔,不曾失了越水宗掌门的仪态风范。 他沉默地看向谢清玄,双眸无悲无喜,像是深海中一抹化不开的浓墨,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谢清玄,一言不发。 柏桓好像真的生气了。 谢清玄也被这样冰冷、无机质的眼神吓到了,他有些心虚,但强撑着,不许自己露怯,不敢示弱地瞪着柏桓。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谢清玄的脖子都酸了,柏桓比他高出很多,哪怕同样坐在床榻上,他也需要微仰着头看他。 眼睛也很酸痛,他好想眨眼啊…… 可是眨了眼,好像对峙就没气势了。 死柏桓,他好烦人! 柏桓就这样看了谢清玄好久,周围的人也跟着陷入了这样窒息的沉默,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正当谢清玄忍不住想要揉眼的时候,柏桓终于正常起来,他的唇边又带上了那抹似有似无的浅笑,像是焊上了一个名为温润儒雅的面具。 “谢师弟,你好好休息。本座还有要事,若是不舒服了,便差道童去本座的库房里拿些补药。”柏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谢清玄居住的长茗峰。 果然是生气了,谢清玄心中暗道。 连本座这个自称都用上了,看来方才是压下好大的火气,才没有暴打他一顿。 众人见柏桓离开,纷纷献上自己的礼物,也赶紧离开了长茗峰。 谁愿意跟这恶毒至极的废柴待在一处? 谢清玄望着柏桓离去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从前他和他的这个掌门师兄是很要好的,从前他也是个贴心小棉袄来着! 完全不似现在,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谢清玄每天立志将柏桓气破功,而柏桓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 第3章 从谢清玄记事起,他便被师尊闻人乐养在越水宗。 闻人乐总是很忙,谢清玄时常十天半个月地看不到他,小时候照顾他最多的,其实是柏桓,所以他自小便同柏桓亲近。 但是柏桓修行勤勉刻苦,谢清玄去找他,十次有八次在闭关。 谢清玄很执拗,每次柏桓闭关多长时间,他就在柏桓的飞来峰等多长时间。 他以为,他对柏桓的亲昵,和柏桓对他的是一样的…… 他实在是太寂寞了,偌大的长茗峰,只有谢清玄一个人,形单影只。 后来柏桓每次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那次,柏桓整整在洞府里修炼了十年。 谢清玄也在飞来峰等了十年,他每日都会在柏桓闭关的洞府外徘徊一小会儿。 十年,实在太长了,这时间放在一个凡人身上,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年间,谢清玄从少年长到青年。 十四岁到二十四岁…… 当柏桓出关的那一刻,出乎意料地,他竟然又看到了守在洞府外的谢清玄。 只不过这一次,柏桓没有认出青年模样的谢清玄,因为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谢清玄换牙阶段,长着一副豁牙子,咬不准字,讲话漏风。 如今事情都快过去七百年了,但奇怪的是,柏桓至今都对自己出关的那一幕印象深刻。 墨发如瀑的青年,着了一身绀青色圆领衫,与春日光景相称。 因为视角原因,柏桓看到他小半张容颜被开得秾艳的西府海棠挡住。 只那半面容颜,却足可以瞥见,青年是何等的仙姿玉色。 修真界盛产美人,但这样般般入画,百般难描的,也着实难见。 直到谢清玄拂去碍眼的海棠花枝,柏桓这才得以看到青年的全脸。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满树粲然的海棠花亦被艳压…… 可惜美人轻浮,柏桓看到青年向一枚流弹一样扑到自己怀里。 柏桓自诩严正君子,从没与旁人有过亲昵接触,当然他自觉滤过自己奶孩子(谢清玄)的记忆。 第3章 怀里的人身上似乎有一股说不出的冷香,很好闻,像开在深海里的花。 因为惯性原因,谢清玄一头撞到他怀里,他只能不合规矩地揽住他的腰。 柏桓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身体都这么软,反正他此刻觉得自己好像抱了一团有温度的绸缎。 柏桓感受到自己胸前的衣料有些湿意,这人好像在哭。 谢清玄将自己的脸埋进男人的胸膛,因为偷偷流泪,连声音都有些沙哑沉闷。 “师兄,你终于出关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我都长高好多了……”这一句很轻,柏桓没能听清。 因为他此刻已经将谢清玄推了出去,他总算是想起眼前这人是谁了! 一幕幕可怕的记忆翻涌而出,此时美人的面孔也瞬间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恶鬼。 谢清玄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因为刚才哭过,他的眼尾染上了一抹嫣红。 “师兄,你干嘛推开我?” 第4章 青年因为方才哭过,眼眶中的泪珠还没有风干,漂亮的眸子噙着泪,像是被清澈的山溪水洗涤过,显得滢漉有光。 因为被柏桓无情推开,谢清玄委屈地瞪大了眼睛,原本略微狭长的桃花眼,成了圆滚滚的猫儿瞳。 他的头轻歪着,眉头微蹙,满脸都在向柏桓控诉,为什么不跟自己亲近。 柏桓看着谢清玄,今日他心中难得没有产生厌烦的情绪。 也许对美人的耐心总是格外多些是人之常情吧。 “已经长大了,不能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和人搂搂抱抱。”柏桓的声音很好听,和他的外表一样温润俊逸。 小时候,谢清玄一个人守着空旷的长茗峰,倒映在窗纸上的雾气昭昭的草木树影,被他想象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谢清玄总是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怕得睡不着觉。 每次吓得睡不着,柏桓都会陪在他身边,给他读话本子。 温润低沉的嗓音,犹如崖下低沉的七弦琴音,龙吟枯木,很快就让他的心思安定下来,甜甜睡下,一夜无梦…… 柏桓为了表示亲近之意,轻轻抚了抚谢清玄的头。 谢清玄回想起讲堂上,长老所说的君子仪表端正,觉得柏桓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听话地垂着手臂,直挺挺立在柏桓身边,不再像只猴子,想方设法地挂在柏桓这棵“树上”。 谢清玄绕着柏桓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像是要把这十年来发生的大事小事,都事无巨细地和柏桓讲。 柏桓时不时回应一两声,但都算得上是敷衍。 失策,失策。 谢清玄回到长茗峰才想起,自己专门写的那本日志没有带给柏桓。 自从柏桓开始闭关之后,谢清玄每日都会将自己经历的一些趣事写在纸上,他怕自己会忘掉这些有意思的事情,到时候就没办法告诉师兄了,所以索性都记在纸上了。 如今十年过去,这些纸已经塞满了匣子,厚厚一卷,被谢清玄用线穿起来,成了一本厚实的书。 谢清玄将书放到桌案上,准备明日去飞来峰,带给师兄看! 第二日,谢清玄早早起来,揣上书风风火火赶到柏桓的飞来峰。 他一会儿还要去上早课,下了早课师兄就已经开始练剑了,他就不能去找柏桓了。怕打搅柏桓练剑,毕竟柏桓是个不折不扣的剑痴。 谢清玄乘着彤鹤来到飞来峰,他还没有到筑基,无法御剑,所以他的师尊闻人乐特意将自己的坐骑送给谢清玄做代步。 飞来峰的护峰结界瞬间大开,谢清玄和柏桓相处十多年,他身上沾染了柏桓的气息,所以护峰结界对他从不阻拦,自然不用再去通报。 成功进入飞来峰之后,谢清玄轻车熟路地来到雅室,他知道柏桓每日晨起都会在雅室小坐一会儿,照看他养的各种名贵品种的兰花。 刚想推门而入,谢清玄却听到雅室内有说话声。 嗯?师兄有客人在? 谢清玄止步,他静静等在门外,打算等柏桓的客人走了之后再进去。 许是两人只是闲聊,并未谈重要的事情,所以没有设置结界,于是两人的说话声,透过薄薄的一层窗户纸,灌入谢清玄耳中。 “怎么?那小玩意儿又来烦你了?”这是个很年轻的男声,带着些不怀好意的戏谑。 “最近我刚出关,他黏我黏得紧……不过他如今长大了……许是过段时间就好了吧……” 年轻男人嗤笑出声,“真不知道你师尊当初偏要收个小奶娃娃当徒弟做什么,根骨奇差,灵根废柴,二十岁竟还未筑基,简直滑修真界之大稽。” 谢清玄握着书的手紧了紧,这是……在说他? “他该不会是你师尊的私生子吧?” 柏桓叹了一口气,笑着把茶杯放下,无可奈何地说道:“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师尊修的是无情道,怎可与人生子?” “也是,若是你师尊的骨血,定然不会如此废柴。” 谢清玄在门外听得火冒三丈,骂他也就算了,编排他师尊做什么! “你说这小废物又不是你师尊的私生子,你师尊干嘛还这么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第5章 说话这人是柏桓的至交好友姬明月,姬是妖族的皇姓,姬明月并非是普通的散修,正好相反,他身份尊贵,是妖皇最宠爱的幺子。 第4章 姬明月本人放浪形骸,从不在意礼法,完全凭自己的心意行事,他与柏桓能成为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也是件稀奇事。 毕竟柏桓最是奉行无规矩不成方圆,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板一眼,自觉是君子方正,与姬明月的性情可谓天差地别。 姬明月对谢清玄百思不得其解,越水宗主闻人乐堂堂一个渡劫期大能,为何偏偏对一个连筑基都做不到的废物,如此看重呢? 他的这位至交好友也是闻人乐的嫡亲弟子,但相比于谢清玄,在闻人乐那里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姬明月记得很清楚,十多年前,柏桓带着谢清玄下山买糕点,他和柏桓在金陵城碰面,那个时候,谢清玄年岁不大,还是个上街必须牵住手的小娃娃。 那日正好是金陵十年一度的洒酒节,他与柏桓两人贪杯,喝多了几罐梨花酿,便将谢清玄忘了。 等柏桓回到宗门时,才骤然想起,谢清玄还留在金陵城里。 柏桓赶紧回去找,还好谢清玄虽然人小,但也不傻,一直等在原地,没有四处乱走,所以很快就被赶回金陵的柏桓找到。 本来不过是件小事,毕竟人也找回来了,胳膊没断腿没瘸的。但谢清玄体弱多病,在金陵吹了一阵冷风,回了越水宗,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热。 谢清玄被烧得昏了过去,此事立马惊动了闻人乐。闻人乐问清前因后果之后,竟然对着自己向来信任的大弟子大发雷霆。 柏桓因为谢清玄这件事,被罚了一百多道戒鞭。要知道,戒鞭是宗门惩罚犯错弟子的手段,而且还是犯了极其严重的错误的弟子才会被罚戒鞭。 那戒鞭打下去,轻则折损修为,重则伤根骨,影响日后修炼。柏桓被罚之后,足足养了三年,才调理好自己的身体,而谢清玄不过发了一场高热,几天之后就活蹦乱跳了。 姬明月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睛都快气红了。明明都是闻人乐的弟子,因为小弟子发了一场不痛不痒高热,就把大弟子打了个死去活来。 闻人乐这个老东西真是偏心偏到姥姥家了! 如今姬明月想起这件事来,还恨恨地咬后槽牙。 这小废物还是个没皮没脸的跟屁虫,黏人精。 柏桓因他被罚,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日日在柏桓身边晃悠。吃到块凡间桂花糕,也要特意到飞来峰给柏桓带一份,柏桓一个已经辟谷的修士,吃劳什子的桂花糕! “不过话说,之前给你出的招不管用吗?那个小废物怎么还在黏着你?” 柏桓无奈摇摇头,“我这次闭关足足十年,他竟然也坚持不懈地等在飞来峰十年之久。” 姬明月嗤笑一声:“若是肯把这些功夫用到修炼上,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没筑基成功。” “看来闭关躲着他这法子不顶用啊……” “依我看,你对他恶言恶语些,把厌恶之情明明白白地摆到他面前。你就是待人接物太过温柔了,以至于这小废物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你不放……” “还是不要了,这样未免太过伤人。我前些日子已经跟师尊说过要外出历练,左不过我避着他,不在宗门待着……” 将雅室内两人的话尽收耳中,谢清玄握着书的手指收拢,指甲抠得发白。 第6章 原来柏桓师兄是厌恶他的吗? 师兄觉得他是粘人的狗皮膏药,甩也甩不开。 师兄也像宗门里的其他弟子一样,嫌弃他无法筑基,看不起他,觉得他是个修炼废柴。 总是闭关原来是为了躲他。出门历练也是为了躲他。 谢清玄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写满各种趣事的书,他想柏桓应该不想看到这些。 滴答滴答的水渍,模糊了书页上的墨笔画。那是谢清玄为这本写着各种趣事的书,特意制作的封皮,他在封皮上亲手画了柏桓最喜欢的兰花…… 眼泪充盈,视线模糊不清,青年绝美的脸庞满是泪痕。 谢清玄不敢去擦眼泪,他怕擦了之后,越流越多。 一想到方才雅室中两人的谈话,他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原来自己的心意其实在柏桓眼里,还不如路边的杂草看着舒心顺眼。 心脏处陡然传来剧烈的疼痛,谢清玄知道自己的心疾又发作了,可恐的震痛犹如一把尖利的冰锥一寸寸钉入心室,让他止不住的弯下腰,希望能暂缓这种痛苦。 但是没有用,谢清玄已经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可脑海中却一遍又一遍回响着柏桓方才说过的话。 他痛苦地揪着胸口处的那片衣料,大口大口地喘息,让更多的空气尽可能进入肺腑,像一尾缺水的鱼儿濒死摆尾。 不行,他不能留在这里,他就算再狼狈,心疾再痛,也不能倒在柏桓跟前。 谢清玄咬紧了唇,力度大到渗出血珠,他不允许自己发出一点痛呼。 尝试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谢清玄想要离开飞来峰,就当……就当自己今日从来没来过这里…… 直起身子的一刹那,谢清玄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好在他及时扶住了门框,可手中握着的书却不慎掉了下去。 书砸在地上,虽然声音极小极轻,但雅室内的两人皆是修为顶尖的修士,耳目敏锐,一下就察觉到门外有人。 柏桓推门而出,看到谢清玄很惊讶,想到方才同姬明月说的那些话,不由地心底一虚。 第5章 “清玄,你怎么在这儿?” 谢清玄不想柏桓知道自己心疾发作,也不想理他,神情冷漠地别过脸去,将唇抿得死死的。 柏桓从来没在谢清玄脸上见到过这种抗拒的神色,瞬间就明白,恐怕方才他与姬明月的那几句闲聊已经被谢清玄听了去。 说人坏话,被正主撞见,绕是柏桓何等的临危不惧,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此时也格外尴尬。 柏桓的身后,一身张扬的绯红衫,耳边的发尾还坠着一颗红珊瑚珠子,姬明月的穿着热烈如火,青年的长相也同样出色,他俊美的有些跋扈了,丹凤眼微微上挑,长眉入鬓,鼻梁高挺,唇角含笑,五官组合起来,确实带着些妖族的异域风情。 姬明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绕有兴趣地绕着谢清玄走了一圈,啧啧称奇。 十多年未见,这小废物,怎得,怎得长成了这般模样? 仔细看看,竟然……还怪招人的。 姬明月神色古怪地看了柏桓一眼,他觉得柏桓被谢清玄缠着,好像也没那么恼人了。 谢清玄看着眼前这人,知道就是他,一直在骂自己是个小废物,狗皮膏药,还编排师尊。 谢清玄恨得咬牙切齿,但自己现在又打不过他,所以只能扶着门框,狠狠瞪着姬明月。 第7章 谢清玄以为自己狠狠瞪着姬明月,像只凶神恶煞的小狼崽子。 但其实在柏桓与姬明月眼中,却是另一幅画面。 美人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美眸中尽是怒火,但燃烧的怒火却意外地让他的眼睛更加明亮。 青年脸上还带着浅浅的泪痕,像是被疾风骤雨摧残过后的霜雪梨花,唇色苍白,显得整个人脆弱得不堪一折,但是他的面容异常昳丽,惑人心魄。 这下不仅姬明月神情古怪,连柏桓的眼神也奇怪起来。他们两个有十年未见谢清玄,怎么也无法瞬间习惯眼前这个美如艳鬼的青年就是当年长着一副豁牙子的小跟屁虫。 姬明月甚是喜欢美丽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只要美,他都想要收藏进自己的宝库里。 他没什么节操可言,更加不守人类礼数,于是带着新奇的表情伸出一只手,摸上了谢清玄的脸。 因为一直谨慎地盯着姬明月,谢清玄反应极快,啪得一下就挥开了姬明月的手,满脸嫌恶,“滚开,离我远点!” 虽然姬明月的手只是轻轻拂过,手掌没能在谢清玄的脸上停留太久,但一晃而过的滑嫩感却附着在指尖上,久久不散,像抚了一条柔软的丝绸。 “啧啧啧,这小废物,脾气还挺大。”姬明月将自己被打的手背到身后,对着柏桓满不在乎地说了句。 柏桓看过去,温润的琥珀色眸子中饱含责备,示意好友说话不要太过分。 姬明月连连举手,认命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就是。回妖界了,你这儿也是够无聊的……” 临走之前,还仔仔细细地回望了谢清玄一眼,好像要将青年的样子全部印在脑海中。 柏桓看着姬明月消失在飞来峰后,又将目光挪到了谢清玄身上。青年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细腻的汗珠,眉头微蹙,一副隐忍状。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柏桓太熟悉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谢清玄的心疾又发作了,他连忙赶上前去,从背后扶住青年摇摇欲坠的身体。 “清玄,你是不是心疾又发作了?” 谢清玄暗暗咬牙,一言不发,只是固执地推开柏桓,神情冷淡。 柏桓知道谢清玄听了方才他与姬明月的话,心中难免生气,轻轻叹了一口气,抓住谢清玄那只不停地往外推自己的手腕。 青年身体不算瘦弱,但他骨架纤细,同样是男人,柏桓却可以一只手握过他的手腕,令他挣脱不得。 柏桓以为青年只是在闹小脾气,一个任性的孩子而已,过两天哄哄就好了。 但是这次谢清玄是真的生气了,他决心要跟柏桓断交,自然受不了再被柏桓亲昵地揽在怀里,于是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疯狂挣扎。 只是再挣扎,也是只没什么力气的猫儿。他两只手腕都被柏桓牢牢控制住,谢清玄长到二十四岁,因为自小身带弱症,被养得很精细,身娇肉贵,死命挣扎了一会儿,被柏桓攥住的手腕便磨红了一片。 这时谢清玄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放开我!放开!”,努力想把自己的手腕从柏桓的掌中抽出来。 “别闹了。静心。”柏桓看着谢清玄的发顶,淡淡说道。 闹?他闹什么了?谢清玄鼻头一酸,眼眶发红,他没闹,他只是再也不想靠近柏桓了。“我没闹,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不管你?你有心疾你不知道吗?静心。”柏桓还是那样地波澜不惊,哪怕说着教训别人的话。 谢清玄不听,还是接着挣扎,两个人就像较劲儿一般,他越挣扎,柏桓攥着他的手掌就越收紧,紧到谢清玄的腕骨都有些痛了。 柏桓这人,看着温润,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其实控制欲强得很,以前谢清玄很乖,几乎从来不忤逆他,所以今日谢清玄没那么听话,柏桓潜在的控制欲就出来作祟了。 他像是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将谢清玄禁锢他的身体与雅室的木门之间。 两个人离得很近,谢清玄几乎能感受到柏桓在自己头顶的温热吐息。 第6章 “等你什么时候静下心来,我什么时候放开你。” 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心安理得地继续控制着谢清玄的两只手腕。 “放开我,我说了我不用你管!” 不是讨厌他吗?不是恨不得离他要多远就有多远吗?为什么还要管他? 谢清玄气得眼睛发红,又委屈又愤怒,本来就心疾发作的他,胸腔快被铺天盖地的情绪撑爆了,翻涌的气血再也无法控制,喉口一阵腥甜,噗的一下,呕出一口血。 血渍溅到柏桓身上,柏桓也呆住了,连忙抱住谢清玄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本来以为谢清玄挣扎累了,自然而然就没这么激烈的情绪,很快安静下来,却没想到谢清玄竟然呕出血来。 谢清玄半躺在柏桓怀里,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不断地抽气,却不呼气,像是在水中逐渐溺毙的落水之人。 柏桓不停地用手顺着他的胸口,他从没见过谢清玄这样,以往心疾发作最厉害的时候只会昏死过去,但从来没有呕过血。 “别生气,别生气,静心,静心,不要生气……”柏桓一遍遍重复着这两句话,努力稳定谢清玄的情绪。 第8章 谢清玄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耳畔最后响起的是柏桓的惊呼。 他想,以后再也不来柏桓的飞来峰了。 他们只做表面师兄弟。 不,也许柏桓甚至觉得有自己这么一个废柴师弟,很丢人吧。 * 这边回到妖界的姬明月,还在回想方才在飞来峰见到的谢清玄。 他坐在宽大的鎏金宝座上,一边沉默地用左手摩挲着宝座扶手上镶嵌的各种颜色的宝石,一边低头愣愣地看着右手。 指尖缓缓捻起,不知是在感受什么。 没一会儿,姬明月叫来服侍的妖族小厮,低声吩咐了什么。 长着一对毛茸茸猫耳的小厮低头俯首地退下,很快小厮又推开厚重的石门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队人,有男有女,衣着光鲜亮丽。 这队人其中,有的是毫无修为的凡人,有的是灵力低微的散修,还有的是半化形的妖族,甚至还有脾气火爆的魔族人…… 这些人各有各的特点,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这些美人都是姬明月的小宠,有的是他掳来的,有的是自愿跟他的。 美人们乖顺地跪坐在姬明月的妖殿下,低眉顺眼,处处都透露着小心翼翼的恭敬与讨好。 姬明月望了望殿下跪坐的美人,“抬起头来看看。” 他仔细地看了一遍众人的脸,明明之前像春日怒放的花儿一样的容颜,今日再看,竟然都让他索然无味了。 姬明月背着手,漫步着走下白玉阶,蹲下身子,捏起一个兔耳少年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那少年被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眼睛红了,马上就要维持不住人形。 姬明月皱着眉头,放开兔耳少年的下巴。 眼神不对,如果能狠狠地瞪着他就好看了。 姬明月将在场所有美人的脸通通摸了一遍,大家安静却又跃跃欲试地等着妖族皇子殿下的召幸。 他们这些人虽然被养在姬明月的洞府,但是姬明月却从来没有跟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发生关系。 总是叫他们过去唱个歌儿,跳个舞,谈个曲儿之类的,姬明月仿佛是狎妓者中的一位正人君子。甚至这样的时日多了,妖界中传出妖族的小皇子不能人道的风言风语。 众位美人们在姬明月的洞府中,虚度青春年华多年,本以为这次终于要有了盼头,结果却被姬明月通通赶了出去。 众人在石门外面面相觑,简直是莫名其妙。 坐在宝座上的姬明月皱着眉头,依旧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不对,不对,这触感不对…… * 谢清玄揉揉阵痛的太阳穴,好几百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他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 或许是这几日炼制丹药,太累了的缘故吧。 谢清玄虽然在修炼上天资不高,但是他是木系单灵根,最适合炼丹,而且他在炼药上也确实有天赋。 目前,谢清玄是越水宗级别最高的炼药师,也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炼药天才,只不过谢清玄从来不肯让别人知道罢了。 一个月前,谢清玄闭关,但谁也不知道,在密闭的大阵中,他结出了震惊修真界的极品云魄丹。 修真界的丹药一共有天玄地黄四个等级,而云魄丹正是天极丹药,要知道,哪怕是如今最负盛名的药王谷谷主,也要有四名炼药师从旁辅助才有机会炼出一枚天极丹药。 谢清玄如今的实力,足以跻身顶级炼药师的行列。 其实谢清玄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否成功,但他师尊闻人乐,神魂有一道多年的暗伤,唯有云魄丹,才能彻底治疗,谢清玄搜集天材地宝多年,就是为了能够治疗闻人乐的神魂之伤。 不眠不休,苦苦在药鼎旁支撑了近一个月之久,总算结出一枚云魄丹,谢清玄的精神其实早已至紧绷状态,否则柏桓那几句话,虽然听了生气,但还不至于令他心疾发作,突然晕厥。 第9章 饮下补充体力的琼树枝液,总算觉得酸软无力的病体有了些生机活力,谢清玄踩上舒软的鞋子,慢慢走到镜子面前。 第7章 镜中是一副惑人的美人面,谢清玄将额头处的乱发撩上去,微微侧着脸,对着铜镜露出额角,只见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处红艳艳的印子,仔细看还破了皮,额角肿起老大一个鼓包。 谢清玄啪的一下将铜镜反扣在木桌上,摔得咣当一响,他心疾突发昏厥时,额头撞上地板。师尊马上就要回宗门了,也不知道这伤口能不能赶在师尊回来之前愈合。 谢清玄找出匣子里的伤药,将乳白色的药膏仔细涂抹在额头的伤口处。伤口一碰就疼得抽气,谢清玄压抑着疼痛总算敷好,重新躺到床上,额头冰冰凉凉的,大大缓解了疼痛,他又重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三天。谢清玄醒来时,闻人乐已经回来了,他拿上自己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云魄丹,乘着彤鹤飞上了紫胤宫。 紫胤宫是闻人乐的居所,悬空在越水宗众山峰之上,离地八千尺,宫外设下禁制,任何弟子都无法御剑飞上去,连越水宗的掌门柏桓都不例外。 唯有谢清玄,他乘着的彤鹤,是闻人乐曾经的坐骑,所以谢清玄才能不被守护禁制挡下,自由出入紫胤宫。 名字虽是宫殿,但其实是个不大的山峰,山上四季常青,一派春意盎然,流水淙淙,绕着一整座白玉宫殿,临峰而下。 那宫殿至伟,莹白一片,虹桥妆点,隐匿在一片云海之中,像是仙阁琼楼。 谢清玄带着笑意,袖中藏着自己好不容易炼出来的天级云魄丹,轻车熟路乘着彤鹤,进来紫胤宫。 象征性地敲几下门,谢清玄便走了进去,殿内凉意森然,闻人乐是单系冰灵根,如此冷冽的灵气弥漫在大殿上,估计师尊又在散功打坐。 内殿里,香烟缭绕,隔着垂坠的珠帘,谢清玄果然看见了正在闭目打坐的闻人乐。 男人周身徐徐蒸腾出玄而又玄的灵雾,不过在蒲团上闭目盘膝而坐,却俊美冷冽到像一尊执法天神。他的五官都非常的立体,睫毛浓密卷翘,剑眉朗目,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危险的攻击性。 作为越水宗的师祖辈,闻人乐是半步飞仙的存在,也许再过几年就能得道飞升了。 虽然闻人乐是修真界名副其实的第一人,但他行事格外低调,莫说整个修真界,就连越水宗,都没几人见过他的容颜。 察觉到谢清玄微轻的脚步,闻人乐缓缓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浸透满江寒雪的眸子,和他的气质分外相和。 谢清玄乖巧地向男人行礼,叫了一声师尊。 看到谢清玄,男人冷漠的神情总算有了一丝暖意,淡淡嗯了一声。 “最近修行可好?”闻人乐问淡声道。 提起修行之事,谢清玄情绪立刻低落下来,低着头,闷声道:“还是老样子。” 闻人乐双手随意地搭在膝头,抬眸看向谢清玄,“过来,本尊看看。” 闻言谢清玄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将自己的一只手递了过去。 闻人乐握着自己小弟子的手腕,缓缓将一道冰灵力伸入谢清玄的经脉中。闻人乐是渡劫巅峰的修为,而谢清玄才堪堪金丹初期,虽然闻人乐只抽出了一缕细微的灵力,但也不是谢清玄可以安然承受的。 精纯的冰灵力顺着经脉流入谢清玄的丹府,所到之处无不寒冰难忍,他痛得手腕微微发抖,师尊只是检查他的修行而已。 闻人乐发现了,但却并没有收回自己的灵力,反而用另一只手抬起他发抖的腕子。 冰灵力绕着他全身的经脉走了一圈后,闻人乐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灵力,而谢清玄已经被冻得嘴唇青紫。 “的确还是老样子,你丹府中的灵气,不积攒个十几年,难以突破金丹中期,以后的修行,还要更勤勉些。” 谢清玄轻声嗯了一声,便低下头。他修行已经很勤勉了,每次吸纳的灵气也很庞大,但是想要将这些灵气沉淀进丹府中时,那些灵气却莫名流失。 谢清玄翻边古籍医书,才只自己天生灵根残缺,此生能修炼至金丹,便极为难得了。 但师尊总是期盼他的修为能更近一步。 第10章 谢清玄握着自己的手腕,发现方才被闻人乐的冰灵力入侵过的左腕青紫了一大片,他皮肤本来就白净,所以看上去骇人极了。 体内的冰灵力久久不散,谢清玄被冻得瑟瑟发抖,颤声对闻人乐说道:“师尊,好……好冷啊……” 闻人乐低头看着比自己小了将近八百岁的小弟子,只见小弟子微微闭着眼,卷翘长睫上挂着霜雪,看来确实被冻得不轻。 可他方才不过释放了一缕很小的灵力,谢清玄都已经是个金丹期的修士了,怎得连这点冷都受不了? 闻人乐蹙着眉头,想起大弟子柏桓曾对他说过,谢清玄脾气骄纵,人更娇气,如今看来的确是说的不错。 闻人乐叹息一声,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枚火红的灵珠,戴在了小弟子的脖子上。 这枚火灵珠是他前些年降服魔界霍乱火麒麟时得到的麒麟内丹,价值连城。 若是火系修士拿来修炼,可直接突破一个大境界,如今挂在谢清玄身上,只当个驱寒的物什,旁人见了,定要仰天长啸一句暴殄天物。 谢清玄戴上了麒麟内丹,很快就驱散了体内的冰寒,寒气蒸腾出来,让他浑身透着潮湿,愈发显得唇红齿白,像是刚刚沐浴而出的芙蓉美人。 第8章 眼睫上结的冰霜化作晶莹的水珠,挂在睫毛根处,像是刚刚哭过一样。闻人乐的指腹轻轻擦去谢清玄长睫上的水珠,师尊常年练剑,手上净是一些茧子,磨的他微痛,谢清玄止不住向后仰了一下。 谢清玄从小便养尊处优,养得一身娇贵的皮,眼角被闻人乐指腹上的老茧摩挲一下,便微微嫣红,透着精致的粉。 闻人乐看到自己指尖下赫然出现的那抹粉红色,也愣了一下,放下自己微糙的大手,任由它垂进宽大的袖子里。 谢清玄没发现男人这一细微的举动,他终于想起自己来紫胤宫的目的了,“师尊,给你看样好东西!” 谢清玄兴奋地眉飞色舞,将装着云魄丹的小药瓶递给闻人乐。 闻人乐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心里底不以为意,谢清玄能有什么宝贝?整个越水宗的珍宝,他身为宗门的实际控制人,再清楚不过了。更何况,到了他如今这个地位,只要他想要,什么好东西自有人巴结着送上门来。 随手打开小药瓶,一股浓郁的灵气铺面而来,瞬间便蔓延整个宫殿,一枚莹白的丹药飘了出来,悬浮在闻人乐面前,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这是……天极的丹药? 这色泽绝不会出错! 丹药的等级靠丹体发光颜色来辨别,普通的丹药,只能发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颜色,颜色越浅,丹药的等级越高,而唯有天极丹药才会发金光。 天极的丹药究竟多珍贵,闻人乐自然是知道的,哪怕就算是他,手中也不过藏着三枚而已。 谢清玄怎么会有天极丹药? “这丹药,你哪儿来的?” 谢清玄笑着回道:“是弟子自己炼出来的。” 闻人乐像是第一次认识谢清玄一样,原本没什么情绪的眸子微微透出惊诧,“你能炼出天极的丹药?” “原本,原本也是炼不出来的,这次运气好,恐怕这辈子也就能成这么一次丹了。” 闻人乐将丹药装回小瓷瓶里,忍不住笑道:“我竟是不知,你竟然还有这天赋。” 谢清玄被他夸的有些羞耻,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有了它,师尊的神魂之伤,便能痊愈了。” “这是……云魄丹?”闻人乐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枚天极丹药竟然是小弟子特意为他炼制的治疗神魂的灵药…… “是啊,正是云魄丹。” “你哪里来的炼丹材料?”云魄丹的炼药材料极为难寻,闻人乐想不通谢清玄是如何拿到那些珍贵的天材地宝的。 “有一些是在宗门里拿的,有一些是柏桓私库里的,还有,还有一些是师尊你给我的,再加上拍卖行的买下来的。大概攒了十几年,就攒齐了。” 闻人乐紧了紧手中的药瓶,宗门里的那些风言风语,他并非从未听到过,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众人都说谢清玄仗着自己嫡亲弟子的身份,到处搜刮天材地宝,中饱私囊,却不想,他费劲心思,只是为了这枚治他神魂之伤的云魄丹…… 他神魂因为一些原因留下了无法自愈的暗伤,唯有这云魄丹可温养回来。 但闻人乐身份特殊,不敢随意向药王宗求取云魄丹,作为越水宗的镇宗之主,若是被人知晓,神魂有暗伤,越水宗统领仙门百宗的地位恐怕就要有人来分一杯羹了…… 闻人乐看着谢清玄,目光沉沉,深邃的眼眸里好像沉淀着化不开的浓墨,心里最隐秘的地方被人揪了一下,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何滋味。 “本来想等师尊过几日的生辰再送出来,但是,但是弟子实在忍不住了。”谢清玄的眼睛亮晶晶的,成丹那一刻,他便想立刻送给师尊, 一份赤忱,即便闻人乐千年来冷心冷情,也不免动容,闻人乐摸摸小弟子的头,轻声道:“再过几个月,也是你的生辰了,今年本尊留在宗里。” 谢清玄激动地仰起头来,“真的?!师尊要陪我过生辰吗?” 闻人乐总是很忙,不是忙着斩妖除魔,就是忙着闭关修炼,谢清玄自小便被闻人乐捡回来,在他心中,师尊是可敬的父亲,他总想和师尊亲近,但是闻人乐总是一副对谁都冷淡的样子,也许是因为修了无情道的缘故吧…… 他要提前准备点什么呢?衣服一定要重新做一套,嗯……发簪也要赶紧赶制出来。还有什么?饰品!对,饰品!他要请全修真界最好的绣娘,打一个络子…… 谢清玄一心沉浸在师尊要陪自己过生辰的兴奋里,却不知他特意隐藏的额角已经全然暴露在闻人乐眼底。 闻人乐捏住他的后颈,拨开额角处的那缕头发,果然见到了一道很细微的伤口。 一般人敷了药膏,伤口很快就愈合了,但是谢清玄体质奇怪,哪怕是很细小的伤口,也很难愈合,这道额角上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这是怎么回事?”闻人乐语气有些沉。 谢清玄连忙将头发捯饬下来,赶紧盖住伤口,“没事,我就是下台阶走神了,不小心磕到了,马上就快好了。” “是吗?”闻人乐看着谢清玄低着头,两只食指不停地打转儿,就知道他没说实话。 “既是如此,下次当心些。”闻人乐淡淡说道,像是被他两句话骗过去了。谢清玄悄悄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再在紫胤宫多待,赶紧和闻人乐告退,他撒起谎来实在心虚得不行。 第9章 谢清玄也不想骗师尊,但他曾亲眼看到过因他受伤,闻人乐将柏桓罚去半条命,虽然……他不喜柏桓,但是也不想看到柏桓因为他受罚。 闻人乐看着沉静如水,整个人淡漠到目中不呈一物,但其实严厉到令谢清玄有些害怕,虽然闻人乐从来没有对他如何过…… 谢清玄前脚刚离开紫胤宫,后脚闻人乐就给柏桓下了一道通灵符。 闻人乐一眼就看出谢清玄在撒谎,平常受不得一丁点儿委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告到他面前来,唯有柏桓,才能让他不惜扯谎,受了委屈往肚里憋。 这边飞来峰上,柏桓正在跟自己的大弟子宋岚交待宗门事宜,突然眉心一动,收到了闻人乐的通灵符。 柏桓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宗门内无事发生,师尊这时传他,定然是为了谢清玄,必然要问罪于他。 宋岚见柏桓神色一窒,试探性地轻声问道:“可是师祖叫您?” “你先回去吧,本座去一趟紫胤宫。” 宋岚低下头,道了句遵命,就见柏桓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他面前。 柏桓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紫胤宫的殿门。 只见雅致的内室中,闻人乐盘腿坐在茶桌旁,修长的指尖上把玩这一只精致的玉髓茶杯。 他的这位师尊,不执剑时,像个富贵家的公子。和他的真实性情一点也不一样。 若是让柏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觉得闻人乐性情残暴,不适合做这正道魁首,反而适合当个统领魔界的魔族尊主。 柏桓行过礼,被闻人乐叫到身边,坐下一起品茶。 “这茶如何?” 柏桓抿过一口,舌尖上细细感受茶水的清香微苦之味。 “昆仑雪顶之水,天山百年生一寸的茶尖叶。师尊的茶,自然是好的。” 闻人乐看向柏桓,眸色沉沉,不辨喜怒。“你倒是识货。” “你师弟的事情,你就没有要跟本尊说的吗?” 柏桓心下了然,放下手中精巧的茶杯,毫不犹豫地向闻人乐跪下,“谢师弟的伤,责任在我,师尊责罚,弟子无话可说。” 闻人乐并没有马上说话,反而心平气和地啖下一口热茶。他虽修无情道,可依旧洞察人心,虽然柏桓认错痛快,对自己恭敬有加,但其实早已心生不满,须知驭人,要一棒一甜枣。 第11章 “这么多年,因为清玄罚你,你对本尊的怨怼,大约不少吧。”闻人乐看着低着头跪在自己面前的大弟子,淡声说道,语气不辨喜怒。 柏桓没有抬头,依旧低头盯着自己腰间坠着的玉佩出神,回道:“弟子不敢。” “真的不敢?”闻人乐俯下身子靠近柏桓,“抬起头来,看着本尊。” 柏桓沉默了一小会儿,缓缓抬起头来,青年温润如玉的脸庞和眼神没有露出丝毫的裂缝,只静静地看着闻人乐,无悲无喜。 是个会咬人的狼崽子。 闻人乐重新坐了回去,模样有些闲散慵懒,随口一句道:“既然如此,罚思过崖禁闭一年,” 柏桓叩首,道了声是。没动别的刑罚,只是被罚禁闭而已,柏桓有些诧异。 不过,他如今已是越水宗的掌门了,此时师尊明目张胆地罚他去思过崖,岂非要让满宗弟子尽知? 被罚事小,有失颜面事大。师尊在宗门中威望甚高,思过崖禁闭之后,他在越水宗的威信便更要削减了…… 柏桓心思玲珑,不过几瞬便将各中利弊权衡清楚。 “你可知,本尊为何独独对你疾言厉色,而对清玄总是疼爱大过教导惩罚?” “这自然是有师尊的深意在,弟子不敢妄自揣测。” “如今做了掌门,竟然比以往更会虚与委蛇了。” “本尊已快至飞升时限了,这些年来压抑修为,如今怕是压不住了,本尊推算,最迟百年内飞升上界。这越水宗是本尊一手创立的,而你是本尊唯一亲自教导过的弟子,对你格外严苛,只盼你在本尊飞升之后,能独挡一面,不要让本尊的心血毁于一旦。” 柏桓猛然抬头,闻人乐方才的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太过庞大。 所以……师尊的意思是让他彻底接管宗门? 闻人乐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着柏桓,继续说道:“至于清玄……他与本尊其实并无师徒缘分,为何将他收入门下,等本尊飞升之后,自会降下法旨,告诉你其中原由。” 柏桓在心底细细揣摩着闻人乐这几句隐晦的话,是了,如若师尊真的有心收谢清玄为徒,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将天问九剑传给谢清玄?师尊对谢清玄的确爱护有加,可任何一位师尊教导弟子,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至于现在,本尊只要你记住一件事:谢清玄,绝不能出任何事。十个柏桓也换不回谢清玄的一根头发!” 柏桓心中虽然疑惑,但并未去质问闻人乐,伏下身子恭恭敬敬道了声是,便被闻人乐打发出了紫胤宫。 柏桓回了自己的飞来峰,却发现大弟子宋岚并没有离开。 宋岚一看到柏桓,就立刻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赶忙走过去观察自己师尊身上是否有伤。 师祖总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废物罚柏桓,这么多年,一桩桩一件件,宋岚都看在眼里,因此对谢清玄格外怨恨。 仔仔细细扫了柏桓一圈,好像没有看到什么血迹渗透过道袍,宋岚总算放下心来。 第10章 “师祖他……找您何事?”宋岚本想问师祖可曾怪罪师尊,但话到嘴边又换了一种说辞。 “无事,你帮本座将那本草木集找来。”柏桓对宋岚吩咐道。 宋岚听了愣了一下。有一次,师祖罚师尊在思过崖思过十年,那本草木画本的每一页都是柏桓在思过崖时,为了静心,打发无聊时间绘的,集成册子,唯有被师祖罚禁闭才会反复翻看。 宋岚不敢多问,他想师尊多半是因为谢清玄,又被师祖罚禁闭了。 宋岚紧了紧拳头,他这次非得给这讨人厌的废物一个教训不可! * 长茗峰。夜雾薄薄,风吹过竹叶,发出阵阵婆娑声,整个长茗峰连声鸟鸣都听不到,安静得像夜深人静之后的佛寺。 谢清玄的寝室内,硕大的夜明珠将宽敞的房间照得通明。黄花梨木的软榻上,散着杂乱的被褥,那是天水碧锦缎的材质,价值数千灵石。 谢清玄坐在床榻上,双脚踩在冰解石制成的脚踏上,雪蚕丝织成的纱幔高高落下,笼罩过他半边身子,那纱又轻又软,落到肌肤上,像一阵清风。 都不必说这屋内各种价值连城的陈设,单是床榻上放着的物件,哪一件拿出去,都能买下一间琼花小筑。 谢清玄骄奢淫逸的程度,让人瞠目咋舌。 他唯一的道童走了,通过了三年一次的宗门考核,如今小道童已经成了越水宗的外门弟子。 现在整个长茗峰,只有两个活人,一个是谢清玄他自己,还有一个是前些日子他收的那个小徒弟。 谢清玄盯着自己未着鞋袜的脚掌,静静思考了一会儿,为了他这个千疮百孔的破烂身体,得养生,所以谢清玄每晚都要泡个足浴再睡觉。 但是现在,他唯一的道童离了长茗峰,今日足浴他只能自己去灵泉打水,可是灵泉距离他的卧房数千米之远,而且小路崎岖,石子颇多,他又不会御剑,现在又是彤鹤休息的时间,所以要取灵泉水,只能步行。 打了灵泉水,还要取足浴的材料,晒好的养生药材晾在了阳光充裕的东峰上,那里更远。 温养身体的灵露保存在药库里,药库坐落在北面的楼阁。 谢清玄将足浴的准备工作在脑海里自己模拟一遍之后,果断用了道传音符给便宜小徒弟。 本来谢清玄以为他叫不动那个小崽子,毕竟前几天他才将小崽子狠狠抽了一顿鞭子。 可谁知,没一会儿,谢清玄就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小徒弟。 少年缓步轻声踏入屋内,逆着这阑珊的夜明珠光,仿若月下自怜的雪昙,落寞了满庭芳华,身上穿着的素白粗糙的道袍,不仅没令他珠玉蒙尘,反而平添了几分质朴的人间烟火气息。 谢清玄暗暗打量眼前这少年郎,他身子瘦弱如猫崽儿,但依旧能见到那骨子里的绰约风姿。 面前人墨发如漆,眉同翠羽,明明脸上的神情是刀削斧刻般的硬冷,却因那双月牙泉般澄滢滢的琉璃眸子而变得温润如新雪初霁。 不愧是他一眼就挑中的徒弟,确实容色一绝。谢清玄虽不好美色,但自己身边有个养眼的,总是能让人心情好些。 “你,过来,伺候为师足浴!”谢清玄放肆地抬起下巴,对着少年哼道。 林净霜看着谢清玄,脸上露出嘲弄的神色,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并没有被谢清玄发现。 “喏,这个给你,照着纸上写的,将我,不,为师,为师足浴的东西悉数准备好。” 谢清玄坐在榻上,伸出手递给林净霜一张薄纸,那张纸是谢清玄刚写的,墨还没干呢。 林净霜没伺候过他足浴,有些规矩肯定不知道,所以谢清玄才贴心地准备了一份事无巨细的说明书。 少年低下眸子,缓步踏近谢清玄,接过谢清玄手中的纸张,然后对着谢清玄森然一笑,瓷白的牙齿暴露在空气里,反应出主人内心的杀气腾腾。 “是,师尊。弟子一定好好伺候您足浴。” 林净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但话音一落,他的手就狠狠抖了一下,仿佛受到了一记巨痛袭击。 林净霜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将东西备齐。少年挽了挽宽大的袖口,蹲下身子,握住谢清玄的脚腕,一双宛若牛乳,还沁着些幽微香气的足便落入了掌中,一片滑腻温热,他不知道,一个大男人的脚为什么会这么软。 谢清玄的脚并不像其他成年男子一般骨感、硬朗,他的脚趾头粉嫩圆润,像是扒干净了的小蒜瓣,足弓的弧度很完美,脚底别说是茧子了,连块死皮都没有。 在林净霜的观念里,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脚是不能随便碰的,若是一个人将自己足.交到了另一个人手里,便是永结嘉姻,载明鸳鸯谱,敦百年静好之意。 不过在这里,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林净霜敛下眸子将谢清玄的脚捧入木盆里。木盆里兑的泡脚水是专门调制而成的,取灵泉水,再放入刺玫、桂枝和银花,清肝去火助眠,滴上一滴乳白色的灵露,能护养心脉。 殷红的刺玫花瓣馥郁芳香,浸在乳白的灵泉里与谢清玄白皙腻理的双足相映成趣,兰汤滟滟,仿若温泉浸透三尺白玉,其间意思飞扬。 林净霜掬起一捧灵泉水反复浇在那青年的足上,脚背上有颗鲜红的小痣忽隐忽现,世人皆说足上有痣之人最是钟情。 第11章 他突然想玩个好玩的。 一双澄滢的琉璃目瞬间幽深诡谲起来,宛若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水下波涛汹涌的深海。 林净霜唇角微微勾起,原本弱里弱气的少年突然鬼魅邪肆起来。少年的手掌好像是铁焊的,他牢牢抓住谢清玄的脚腕,力度大到要将谢清玄的腕骨捏碎。 一双带着浓厚恶意的眸子牢牢盯着谢清玄。 谢清玄顿时警铃大作,就是这种眼神,那日他并非真的是无故鞭挞林净霜,林净霜看上去是个小白兔,其实邪性得很,那天他也用这样吃人的眼神看着他,谢清玄被吓了一跳。 第12章 “放开!”谢清玄低吼一声,怒目圆睁。他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毕竟对面的少年小了他整整几百岁。 但林净霜的眼中却染上一丝不顾一切的疯狂,原本精致的面孔变得狰狞可恐。 如果他将眼前这个人杀掉,会怎么样呢? 林净霜越想,脸上疯狂的笑意便越大,他猛然扑到谢清玄身上,将谢清玄重重按倒在床榻上。 谢清玄后脑勺咚得一下磕到床板,撞得他头晕眼花,来不及反抗,就被人狠狠掐住脖子。 窒息感太过强烈,谢清玄想叫出声来,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跨坐在他身上,用身体的重量压制住谢清玄起身,林净霜的眸中满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疯子,这个疯子! 谢清玄死死扣住林净霜的手掌,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去挣扎,明明自己是个金丹期修士,而对方只是一个炼气期的入门弟子,谢清玄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是挣脱不开这要命的禁锢呢?林净霜真是个小怪物。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牢牢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大手松动了些。 林净霜身子猛然颤了一颤,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额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唇瓣惨白,像是大病初愈。 谢清玄瞅准时机,趁着林净霜虚弱之际,猛地一抬腿,身体柔韧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给了林净霜后脑勺重重一脚。 连着猛踢了三脚,极重的力度让林净霜头晕眼花,再也无法禁锢住谢清玄。 谢清玄反客为主,掰开卡着自己脖子的两只手掌,右拳上附着一记灵力暴击,狠狠打在了林净霜柔软的腹部。 这一拳实打实落到了本就瘦弱的少年身上,林净霜直接被打飞出去,木盆里的灵泉水撒了一身,一地狼狈。 倒在地上的少年咳出一口鲜红,他的头发烧焦一片,像极了修士渡劫时被天雷轰顶。 林净霜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眼睛半和着,胸脯起伏微弱,一副马上就要晕死过去的样子。 谢清玄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能将人打成这个样子,他忍不住端详起自己的右拳来,他是木系灵根,主治疗,木灵力杀伤力有限,按理说那一记灵力暴击没这么厉害才对……难道……他最近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这疑惑也只是谢清玄心念一转,这人想杀他,谢清玄虽然算不上穷凶极恶之辈,但也断然不会任人宰割,以德报怨! 谢清玄走到林净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神色冷漠,一脚踩在林净霜的脖颈上,瞬间便让他呼吸困难。 他从没杀过人,不过今日要破这个例了…… 谢清玄的脚下不停地加力,只要再用力一些……这个想杀害他的人就死在他脚下了…… “滴——” “条件触发成功,反派自救系统启动,人工智能001,竭诚为您服务。” “原著小说开始导入,请宿主准备接收。” “导入倒计时3—2—1—” 正当谢清玄准备对林净霜痛下杀手时,识海中骤然响起了奇怪的电子音。 一阵翻江倒海的画面快速在谢清玄眼前闪过…… 这时谢清玄才知,自己所处的世界只是一个别人撰写出来的话本子,而他是话本里不停作死的反派,话本的主角,就是自己脚下这个坏胚子。 在这个话本子中,他的小徒弟林净霜,是个不折不扣的白莲花,他靠着弱柳扶风的身姿,以德报怨的善良,和各种各样的男人拉扯出各种各样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 当谢清玄从杂乱无章 的画面中看到柏桓和自家师尊,也对林净霜爱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再也绷不住了,眉头能夹死一只绿苍蝇。 更更更离谱的是,林净霜的这些姘头们,为了主角林净霜打得头破血流,谁也奈何不了谁之后……他们!他们竟然!在一起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复杂的大家庭! 简直是,这简直伤风败俗!淫.乱无比!令人发指! 而且,在这个奇葩的话本子里,自己对林净霜百般折辱虐待,甚至一次拙劣的诬陷事件之后,他还被柏桓赶出了越水宗,最后,他堕入魔道,被林净霜的姘头们人道毁灭了。 看完整个奇幻剧情的谢清玄:“……” 传输完剧本之后,人工智能001操着一口小奶音,对谢清玄说道:“宿主也看到不改变剧情的下场了吧。” 谢清玄默默收回自己踩在主角受胸膛上的脚。 刚才还暴打了一顿主角受。 “为了关爱书中结局凄惨的炮灰反派,穿书局特别推出了这款反派自救系统。宿主,您是第一批试用者。恭喜,恭喜!” “改变命运,就从此刻做起!创造完美结局,你我义不容辞! 第12章 谢清玄:“……”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谢清玄缓缓对001说道。 为了保证自己安享晚年,不被柏桓逐出宗门,不被迫堕入魔道,不被林净霜的姘头们人道毁灭,他可以先下手为强!现在就将林净霜这个祸害弄死! 谢清玄召出自己的佩剑,准备了结林净霜这个祸害。 “滴——滴——滴——” “警告——警告——宿主作死值+56。作死总值达98。注:作死值无上限。即刻触发经典剧情——英雄救美。” 谢清玄不理系统的警报,恶向胆边生,挥起手中的长剑,狠狠向林净霜的胸膛刺去。 突然,剑尖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林净霜分毫,谢清玄的剑就脱手了。 手腕的麻筋被破空而来的石子击中,谢清玄手中的剑瞬间掉落在地上,石子来得气势汹汹,谢清玄并未注意到有人偷袭,于是自己也被这枚石子带倒在地。 他的胳膊肘重重怼在地上,剧痛瞬间布满整个手臂与肩膀。 谢清玄抬头望去,发现居高临下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正是柏桓。 柏桓看着谢清玄目光冰冷,一言不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便缓步走到林净霜身边,将虚弱不堪的少年横抱起来,即便看见谢清玄此时还倒在地上起不来身,却还是头也不回地抱着昏迷的林净霜离开。 谢清玄对于方才的这一切,实在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想要从冰凉的地上站起身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脱臼了。 第13章 谢清玄拖着自己脱臼的手臂,慢吞吞挪到床榻上,倒头躺下。他不明白怎么才能自己把手臂接回去,只好明天去找宗门的医修看看。 柏桓刚才带走了林净霜?还怪罪他对林净霜动手? 可明明就是林净霜先对他出手的,林净霜刚才分明就是想杀他! 柏桓真是鬼迷心窍了…… 谢清玄越想越气,决心一定要除掉林净霜这个祸害。 这种想法一出,谢清玄识海里的系统音又迫不及待地响了:“滴——滴——反派思维固化。(注:该思维固化是指,每本小说的反派,都对主角有着极大的恶意,从而走上了反派作死—主角团打脸—反派再作死—主角团再打脸的无限循环之中,以达到读者爽度,此时的反派已经有了工具人属性。001温馨提示:脱离反派固化思维,格局打开,才能收获完美结局。) “系统检测到宿主正在形成反派固化思维,作死值+50,目前作死总值148,林净霜主角光环已觉醒,该作死值可能解锁的经典剧情有:多角度英雄救美、打脸虐人渣反派、主角受万人迷光环点亮、主角受美强惨光环点亮、解锁新地图、其他攻加速出场等。” 谢清玄:……??? “系统温馨提示,路线选择很重要,您目前的计划,与反派原本的剧情线已高度重合,极其容易达成人道毁灭结局,请慎重选择自救路线。” 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谢清玄终于搞清楚上面的专有名词的意思,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是形势非常严峻。 他不能去伤害本文的主角受,因为一旦他对林净霜不利,作死值就会狂飙,主角光环就会觉醒,解锁英雄救美剧情,让自己更容易被炮灰。 总的来说,就是要想办法下降自己的作死值,这样才能避免被炮灰。 “001,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最好让他既能够干掉林净霜又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被姘头们人道毁灭。谢清玄恨恨想着。 “鉴于您是反派自救系统第一批试用人员,主神空间特意派放了人物性格检索分析仪,让宿主免费使用一次。” “ai会分析您的性格特点,检索出最适合宿主的自救路线,供宿主选择。” “请问宿主是否使用人物性格检索分析仪?” “用、用、用!”谢清玄连忙答应系统001启动仪器。这东西听起来就很牛逼哄哄的。 “滴——人物性格检索分析仪已启动。开始扫描:谢清玄。男。703岁。外貌:9,可佩戴倾城头衔。武力:2,系统评价战五渣。人气:1,系统评价万人嫌。(注:各项满分皆为10)” “滴——开始读取宿主记忆。滴——仪器分析中。您的性格标签有:娇气、奢靡、暴躁、毒舌、傲娇、感性。内敛的热情,理想主义者,热衷想象,极度以情感为中心,对待事物,总是小题大做,一旦经历失败,就会极端退缩,典型的infj型人格。” “系统盖章 :难得一见的作精。三天一小作,五天一大作。作是一种瘾。” “系统温馨建议:小心提防歇斯底里的情感,不要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哦……” “001特别为您规划三条路径,请注意查收。” 谢清玄点开眼前虚幻的蓝光数码屏幕,系统发给他的信息悬浮在他面前。 谢清玄仔细读着001特别为他定制的自救路线。 方案一:做主角的良师益友。穿书文经典套路,百试百灵!当反派炮灰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结局之后,可以预先改变作者已经设置好的剧情,比如在主角被小炮灰欺负时,挺身而出,在主角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在主角伤心迷茫时,挺身而出,疯狂刷主角好感度,抱主角大腿,成为主角的良师益友。 方案二:洗白自己。经典套路,操作有一定难度,适用于头脑灵活的老戏骨。众所周知,里总有那种演技精湛的任务者,他本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大反派,恶事做尽,丧尽天良,但他却总能巧妙地颠倒是非黑白,得到众人真挚的眼泪之后,功成身退。 第13章 方案三:成为比主角还要苏的杰克苏。万人迷文经典套路,操作有一定难度,适用于善于装逼的钓系美人。人人都爱上我,他们为我痴,为我狂,为我哐哐撞大墙!无论主角攻受,都折服在万人迷的光环之下,我是整本书的团宠! 谢清玄: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他困得眼睛睁不开。 001估摸着时间,谢清玄应该看完方案了,叫了他好几声,结果都人没答应,过了一会儿,香鼾声传来,001叹息一声,这厮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得知谢清玄睡着之后,001并没有进入待机,反而自觉加起了班,它要为它的宿主准备一份堪称完美的改造手册! * 这边柏桓抱着林净霜,一路御剑到了飞来峰。他今夜睡不着,漫无目的地在越水宗闲逛,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谢清玄的山门,本想同谢清玄好好道个歉,结果没想到,谢清玄劣性难改,这次竟然想杀了这名小弟子! 柏桓将林净霜放在客房的床榻上,动作轻柔。 榻上的少年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他的眉眼生得极为精致,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是少年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虽然还昏迷不醒,但眉头紧皱,脸色像雪一样苍白,轻薄的道袍都浸透了冷汗,他蜷缩在被子里,像是一只落了水,刚被人打捞上来的猫儿,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柏桓替他掖好被子,然后悄悄退出客房,对着自己的道童轻声吩咐几声。他明日就要去思过崖了,林净霜只能托给旁人照顾。 第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少年俊秀小巧的鼻尖上,林净霜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滴——白莲花弱受养成系统正在为您服务。初识攻一柏桓,剧情已完成,全部攻略进度5%,首次完成攻略剧情,系统奖励宿主魅惑点+3,请注意查收。” 林净霜听着熟悉的电子音,猛然从床榻上坐起身。从他莫名其妙重生在这具身体里,这个奇怪的电子音就一直藏在他的识海里。 第14章 林净霜本是一方修真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与这具身体的主人同名同姓。 在他即将要踏破虚空,飞升仙界之时,竟然遭到了一众追随者的背叛暗害,曾经过命的兄弟,毫不犹豫地执剑背刺他,夺取了他的气运,冷眼看着他陨落云端。 林净霜本以为自己神魂俱灭,结果再次睁眼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的灵魂宿在了这位身体孱弱的少年人身上,他的识海里,还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自称要将他改造成白莲花弱受的系统。 这个系统很奇怪,不停地对他发布一些奇奇怪怪的命令,一旦他不听从系统的指示,便会受到强烈的雷击惩罚,这种剧烈的疼痛,仿佛是烙印在灵魂上。 但林净霜少时命运多舛,长大后也依旧过着游走于刀尖上的舔血生活,怎么会甘愿受制于人? 再一次拒绝系统让他向男人献媚的任务,林净霜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电击惩罚。 系统被他惹毛了,但是这也让林净霜坚定了一点,那就是系统并不能随意抹杀他! 这一次,林净霜更加大胆,他要测试出系统的最大电击量。 他看过系统传输在识海里的剧情,他知道谢清玄是这方小世界里极其重要的角色,如果他对谢清玄下杀手,系统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系统为了角色行为的合理性,开启了最高级别的电击惩罚。 这种程度的电击,只有在林净霜渡过最后一道九转天劫时经历过,雷霆之怒贯穿四肢百骸,仿佛要击溃他所有的神智与灵魂…… 这次试验,甚至让林净霜原本凝厚的神魂出现了龟裂,但并非毫无收获,他对雷电的耐受力更加强悍了,更重要的是,他有了一个反击系统的绝妙想法…… * 小道童笃笃敲了两下门,得了林净霜的允许之后,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 “林师兄,这是您洗漱的东西。”小道童恭恭敬敬地对林净霜说道,在越水宗道童们统一称呼宗门弟子为师兄或者师姐。 小道童被柏桓调.教得极为懂规矩,林净霜未束发,且只穿着一件薄透肉的中衣坐在床榻上,那小道童竟也目不斜视,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掌门说了,您若是不想待在长茗峰,他便开口向长茗仙将您讨要过来,从此拜入飞来峰,做掌门弟子。”小道童将柏桓临走前吩咐自己的话转达给林净霜。 长茗仙指的就是谢清玄,因谢清玄居住在越水宗长茗峰,所以众人才尊称谢清玄一句长茗仙君,只不过,私下里,大家都瞧不上他那副模样,总是这厮,那厮,这位,那位的称呼谢清玄。 “滴——系统测算:柏桓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25,攻略进度:5%,您与攻一已经达成了点头之交,请宿主继续努力,争取早日养成白莲花弱受。” “请宿主做出选择:1、摆脱本文第一大反派师尊谢清玄的魔爪,拜入柏桓门下。2、拒绝柏桓抛出的橄榄枝,继续做谢清玄的弟子。” “请宿主慎重选择,您的每一次选择,都将关系到白莲花弱受的养成进度。” 第15章 林净霜果断点击了选项2,拒绝柏桓的橄榄枝,继续做谢清玄的便宜弟子。 原因很简单,在这个话本子中,唯一没有和原身产生一点感情纠葛的男人就是谢清玄,谢清玄对原身与生俱来的厌恶程度,让林净霜待在长茗峰非常安心。 第14章 但林净霜作出选择后,系统却又马上发来另一道指令:“日常任务已发布,请宿主注意查看。” “滴——越水宗掌门柏桓日常攻略任务:为感谢主角攻的英雄救美,请宿主制作.爱心餐,送往思过崖。任务时限:30日。任务奖励:容貌值+10点,您将收获宗门美人头衔。” 林净霜关掉弹出来的任务面板,冷漠浸透眸子,显得整个人透着霜雪的寒气,让人更加难以接近。 系统似乎已经预料到林净霜做任务不积极,于是又发出一道提醒:“任务未完成,宿主将会受到系统惩罚,修为点扣除五十,您将会获得废柴美人头衔,标签身娇体柔易推倒,绿晋江人气超高弱受一枚。” 林净霜:…… 少年被气得不轻,语气阴森森,“我不会做饭。” “滴——美味食谱已发送至系统背包,请宿主注意查收。按照食谱的操作步骤,您将完美制作出令人尝过便终身难忘的绝世美味!” ……系统还真是意外地“贴心”。 看来这个劳什子白莲花弱受系统是非要让他走剧情了,林净霜虽然一直未曾有合籍道侣,但无论如何也没有雌.伏于一群男人的爱好,这个系统,他一定要想办法摆脱…… * 一夜无梦,日上三竿,谢清玄才睁开朦胧的睡眼,撩起厚重的床幔,下了榻。 系统001检测到谢清玄已经醒了,连忙发出电子音:“宿主,你终于醒了!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谢清玄停住伸懒腰的手臂,愣了一下,“你……你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大事!” 谢清玄从机械的电子音中,竟然听出了一丝丝狂热与斩钉截铁的语气。 “我已经详细制定出适合您的反派自救计划,全方位改造,保证将宿主塑造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反派师尊!”001信心满满,它是新生系统,谢清玄是它带的第一个宿主,不过001坚信它能带领它的宿主成功实现反派自救,活到全书大结局! 谢清玄挠头,人见人爱的反派师尊?听起来似乎不错,毕竟他在越水宗的风评如何,他自己最清楚。 以前每出一次长茗峰,总能在宗门里遇到背后说他坏话的小弟子。 一开始谢清玄只觉得委屈,总是和柏桓倾诉,但是自从在飞来峰亲耳听到柏桓那般说他,谢清玄便狠辣了起来,但凡说他坏话,被他抓到过的小弟子,谢清玄都以不敬师长为由,将人罚了个皮开肉绽。 虽然效果确实不错,宗门里的弟子们畏他惧他,但是这也让谢清玄恶名远扬。 这七百年来,竟然无一人与他交心,长茗峰连个能跟他说说话的人都没有,有时候无聊起来,谢清玄都是自己跟自己下棋打发时间。 学习了炼丹,也是因为整日里太过无聊的缘故。 所以对于001说的让他人缘好起来,谢清玄听了之后还挺心动的,毕竟他也想交个朋友试试。 第16章 与系统001一番深入地交流之后,谢清玄愈发觉得001句句在理,深刻指出了他人缘不好的原因。 “你看你,平常那么土豪,大家吃穿用度都那么节俭,你跟别人贫富差距太大,人都或多或少有点仇富心理,你必须得释放出你和他们一样贫穷的信号,这样才能成功合群!” 谢清玄皱眉,“土豪是什么?” “土豪就是……土豪就是有钱人,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生活奢靡。” 谢清玄点点头,好像明白一点了。 “你以后不要再吃那么多天材地宝了,也不许穿那么珍贵的鲛纱道袍,被子全都换成棉布的,节俭是修真界的传统美德,这是我们改造的第一步——先从最简单的物质层面入手。” 系统001捧着它昨天连夜做的笔记,对谢清玄说道。 谢清玄听得一愣一愣的,赶紧把卧房里的贵重东西收进库房了。 “今天暂时先说这么多,明天我给你列出个手册来。” * 听了001的话,谢清玄今天晚上就盖了棉被睡觉,刚躺下,就觉得浑身难受,皮肤好像摩擦在粗糙的沙砾上,又刺又痛。 谢清玄被折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在脑内呼叫系统:“001这个被子太不舒服了,我想换把被褥重新换回来……” 系统安慰道:“肯定是宿主你刚开始盖棉布的被子有些不太习惯,明天就好了,你多盖几次,很快就能适应的。” “是吗?但是我觉得……”谢清玄话还没说完,系统就下班了,他紧了紧被子,强迫自己睡过去,或许真的是他不习惯吧…… 第二日,谢清玄顶着一张憔悴的容颜等待系统001上线。 他拉开自己的领口,拿着镜子照来照去,只见镜中人白皙修长的天鹅颈上多了几道骇人的红痕。 谢清玄用指腹轻轻碰了碰脖子上的红痕,痛得他嘶了一声,昨天他整夜都没睡着,一觉醒来,身上又痛又痒,还有很多莫名出现的红痕。 谢清玄自小用的便是天水碧锦缎被褥,轻软如云,一下子换成了粗糙的棉布,他皮肤既敏感又娇贵,自然弄得瓷白的肌肤上满是红印子,估计涂上药膏,也需要好几日才能消减下去。 谢清玄看了看床榻边同样是棉布的衣衫,想要拿衣服的手顿了顿,然后默默从自己的储物戒里重新拿出了他常穿的鲛纱道袍。 第15章 等到001上线,它竟发现谢清玄卧房内的物件又都重新摆了出来。 系统:??? “我昨天连夜给你写的作精改造手册你看了没?” 谢清玄心虚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碧灵果,缓缓摇摇头。 当一个人见人爱的反派师尊太难了,他做不到,他不想盖棉布被子,穿棉布道袍,更不想放弃手里香甜可口、灵气馥郁的果子。 系统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发现谢清玄仍旧无动于衷,深觉自己的宿主已经背叛了革命。 怎么办,它好像也不小心遇到了穿书局系统前辈说的摆烂宿主! 听说这种宿主得过且过,丝毫没有上进心,每天热衷于摆烂,做任务不积极,常常导致带他们的系统们绩效不达标,被主神大人扣工资! 第17章 这日林净霜准备做任务,制作.爱心餐,送往思过崖,当他第三次将炒成黑炭的菜盛出锅时,系统终于相信了林净霜说他不会做饭是真的了。 没道理啊,不科学啊,都是按照菜谱里写的步骤做的,怎么会是黑暗料理呢? 再次尝试过两次后,系统终于放弃让林净霜做饭的想法。还是让它来吧…… 系统暂时操纵着林净霜的身体,照着菜谱上写的,起锅烧油,颠勺翻炒,噼里啪啦,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之后,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做好了。 有菜有汤,糕点花样繁多且精致讨喜,整桌菜,只有那盘灵果鲜切是林净霜自己做的,剩下的全是系统代劳。 青翠欲滴的竹子高高耸入云间,竹林里清风送爽,周围还氤氲着竹叶的清香,白玉石砌成的茶桌上摆着足有七八道精致的菜肴。 谢清玄到玉竹林散步时,看到的正是这幅画面。 清风混着食物的香味,一齐被谢清玄吸入鼻子。 好香……话本子里说主角做得一手好菜,谢清玄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可耻地心动了…… 林净霜其实察觉到出现在玉竹林的谢清玄了,他本以为谢清玄会当做没看到他一样,径直走开的,毕竟他们两个前几天才相互厮杀过,他能感受到谢清玄的杀意不是作假,若是柏桓来得稍微晚一些,没准儿他真的会身首异处。 但今日两个人都分外平和,像是彼此熟稔的友人。 林净霜方才是想要坐下吃饭的,连手里的碗筷都拿好了,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直勾勾盯着桌子上的饭菜。 谢清玄站着不动,他在等,等林净霜询问他要不要也坐下来吃点儿,然后他再表现得眉头紧锁,勉为其难地坐下吃一些…… 直接跟人要饭吃,多没面子…… 只可惜谢清玄打错了算盘,林净霜神情冷淡地叫了他一声师尊,规规矩矩地向他行过礼之后,便泰然自若地坐下吃饭,恍若没有谢清玄这个人。 谢清玄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他为什么不问他要不要吃?任谁见了这种场面,总少不过要说一些客套话的吧! 眼巴巴地看着林净霜又将一块鲜嫩肥美的鱼肉夹走,谢清玄终于忍不住了,他厚着脸皮问能不能坐下一起吃。 听到谢清玄这声豁出老脸,破天荒地询问,林净霜浅色的琉璃眸子向上微微扫过,今日谢清玄着了一身水绿色衣衫,少年气落了满身,青翠地仿佛是刚长成的小松柏,与背后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相配极了。 青年白皙胜雪的两颊上滚烫出一片霞一样的粉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处,他眼神四处乱瞟,时不时落到桌子上。 谢清玄问出这句话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头脑一热,说出去的话都来不及在脑子里转上一圈,只凭借着本能,便将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去。 太丢人了!尤其是看林净霜丝毫没有想留他吃饭的意思,谢清玄觉得他已经尴尬到要闭关炼丹十年,才能再在林净霜面前走动。 “师尊要用膳,自然是可以的。” 林净霜变出一双筷子和一个碗,用灵力托着放到谢清玄面前。 第18章 “小心点,小心他下毒,黄鼠狼给鸡拜年,一看就不安好心。”这是林净霜系统对林净霜说的。 “小心点,别得罪主角受,不然作死值又要飙升了,和蔼地笑一笑,小孩子对师尊都是有天然的孺慕之情的,多少穿书反派师尊都是这样和主角拉近距离的。”这是谢清玄系统对谢清玄说的。 坐在林净霜对面的青年端着碗筷,对着他展示出标准的露齿微笑。 “你看你看,他假笑的还不明显?肯定没安好心。” 林净霜:…… * 不得不说系统做饭真的有一手,扇贝肉均匀裹上淀粉,下油锅炸过后,扇贝肉质鲜甜,外酥里嫩,吃起来唇齿留香。清炒时锦菇也是鲜美异常。 不过最绝的还是装在砂锅里的青笋鲈鱼汤,用火灵根修士的掌中焰炖煮,连鱼骨都融化在了汤里,油亮亮的乳白色汤汁,用几段雨后的新鲜青笋做点缀,卖相漂亮。 桌上还有一大堆谢清玄完全叫不上来名字的菜,都各具特色,让人尝过之后回味无穷。 谢清玄还未辟谷,但整个长茗峰别说会做菜的厨子,就连厨房炊具都没有,所以这么多年来,谢清玄都是靠着辟谷丹充饥。 辟谷丹没什么味道,吃过之后就会让人产生饱腹感,粗略算算谢清玄足有好几百年没尝过饭菜的味道了。 第16章 以前他还会下山买些凡间的吃食,但闻人乐说凡间的食物污秽,修真之人吃了,污浊灵脉,不利于修行,所以谢清玄便戒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今日尝到如此美味的饭菜,谢清玄顿时胃口大开,他吃东西算不上狼吞虎咽,但是夹菜的速度却飞快,没一会儿盘子里的香酥小扇贝就一扫而空,只剩下淡黄的油渍。 香酥小扇贝吃光了,谢清玄又毫不客气,一连盛了三四次鲈鱼汤。这期间,林净霜只夹了离他最近的清炒时锦菇,整桌子的饭菜,林净霜只吃了不到五分之一,而谢清玄吃了五分之三还要多,最后桌子上只剩下谢清玄不爱吃的青菜和灵果。 谢清玄掏出袖子中的手帕,优雅地擦擦嘴,吃饱喝足之后依旧回味无穷,他觉得他还能再干进去几盘油炸小扇贝,不知道主角受明天还做不做饭…… 正当谢清玄准备吃完跑路时,却看见林净霜重新拿出一个干净的盘子,将卖相好的剩菜夹到盘子里,又把砂锅里的鱼汤底倒进了小瓦罐中,重新将灵果鲜切摆盘,最后将这些东西一并装进了一个精巧的食盒里。 谢清玄看得一愣一愣地,忍不住疑惑问道:“你在干什么?”,难不成主角受还要留着这些剩菜剩饭下一顿接着吃?这也太节俭了吧…… 谢清玄期待着林净霜能够解答他的疑惑,但是一直到林净霜盖上食盒,他都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一直没有同他讲话,少年面如冠玉,侧脸惊人地好看,但却冷漠地拒人千里。 本来谢清玄以为他要自讨没趣了,没想到林净霜竟然开口说话了,“这些是要给掌门仙尊拿去的。” 给柏桓拿去?哦,他想起来了,柏桓被师尊罚了思过崖面壁,思过崖底有禁制,任何人到了那里修为自动被压制到筑基以下,无法辟谷,不过柏桓肯定备了辟谷丹给自己啊,费心思给他送饭干啥? 谢清玄瞬间警觉起来,原著小说里林净霜同各种各样的男人亲亲我我,拉拉扯扯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他狐疑地看了林净霜一眼,表情有些许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就开始勾搭男人了? 第19章 从林净霜处离开的时候,谢清玄饱得连肚子都微微隆起,在回去的路上,走得每一步似乎都很艰难,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么强烈的饱腹感了。 因为前段时间为闻人乐炼制了云魄丹,他的精神一直都没养回来,再加上这几天接二连三地受伤,谢清玄身体本来就不好,神情倦懒,格外嗜睡。 从玉竹林回来,谢清玄便窝进了被子,呼呼大睡。 结果半梦半醒之间,被腹部一阵剧烈的绞痛惊醒,谢清玄活像是生吞了一只精力旺盛的兽,胃里翻江倒海,像针扎一样痛。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只患有心疾,肚子可健康着呢! 谢清玄难受得捂着肚子,额头上冒出大片大片的冷汗,毫不夸张地说,他能疼得满地打滚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清玄回想着今天一天自己都干了什么事情,猛地想起晌午在玉竹林吃了林净霜做的菜。 这小混账定然是贼心不死,那日没能杀了他,今日便处心积虑地在饭菜里下了毒! 对!肯定是他,林净霜这个小王八羔子想把他毒个穿肠肚烂,凄惨而死。 谢清玄咬牙坐起身来,他完全忘了明明是他自己非要厚着脸皮和人家一起吃饭。 谢清玄强撑着剧痛的身子,从储物戒中拿出许多瓶瓶罐罐,这些都是他曾经炼出来的解毒丹,不晓得那小畜生给他下了什么毒,谢清玄只好每样解毒丹都吃一颗,林林总总吃了一大把丹药。 耐心调息了一会儿,发现腹部的剧痛丝毫没有缓解,反而更加剧烈,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气顶着自己的肚皮,在他胃里游走。 见那么多的解毒丹都没有办法消除这种奇怪的毒,谢清玄也有些慌了神,他还不想这么早就死掉啊,师尊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他还没有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给师尊贺寿…… 谢清玄越想越伤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怎么这么倒霉啊,本来是看着师兄师侄们都有徒弟,便也想找个徒弟陪自己在长茗峰上待着,结果却不幸找到一个弑师的小孽障,引狼入室也就算了,还要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 谢清玄气极,他恐怕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自己门下的徒弟害死的倒霉蛋了,趁着自己现在还有一口气,今天非要清理门户不可! 谢清玄跌跌撞撞来到林净霜住着的芫柳轩,执着灵剑,一剑劈开林净霜的房门。 木质的房门应声而破,林净霜正盘腿坐在榻上打坐。 只见谢清玄满脸怒容,既脆弱又凶狠,像只被惹怒了的猫,向着戏谑逗弄自己的主人张牙舞爪地亮爪子。 林净霜用指腹徒手拨开了谢清玄直冲他面门的剑刃,他的力度、角度和时机都把握得极好,灵剑剑身铮得一声,顺着少年的耳畔划过,一下插进了身后的房柱子上。 谢清玄不是剑修,虽然他的师尊是天下无人敢与争锋的北珩剑尊,但闻人乐从没教过他本门的绝学——天问九剑。 谢清玄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学剑,但他又实在喜欢,所以自己找炼器师锻造了一柄灵剑,靠藏经阁里的剑谱自己琢磨,所以他虽然精通各门各派精妙无比的剑法剑术,但只能尽力模仿其形,而无法将剑法真正发挥出实力来,所以才这样容易地被林净霜化解。 第17章 腹部的疼痛让人难以忍耐,尤其是谢清玄本来就受不住疼,冷汗顺着白皙的脸庞如雨般落下,青年似乎再也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他脱力地半跪在地上,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撑着地面。 谢清玄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林净霜,如果他还有力气,估计早就扑上去,咬在林净霜脖颈的大动脉上,活活将他咬死了。 “你这个小畜生,别以为给我下毒就可以安然无恙地活在越水宗,到时候我命牌一碎,宗门追查下来,你就等死吧你,扒皮抽筋,灼烧神魂,叫你永生不得超生。”谢清玄用最恶劣的话诅咒着林净霜。 林净霜长眉微蹙,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若是今日谢清玄真的死在他这里,恐怕他也难以脱身。 第20章 林净霜扯过谢清玄的腕子,开始为他诊脉,他曾学过些岐黄之术,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此时谢清玄已经疼得蜷缩在了地上,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脉相…… 林净霜站起身来,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表情似乎有点无语,他转身离开卧房,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枚黑黢黢的果子。 林净霜用一只手臂扶住谢清玄,将比他身形还微微大上一圈的青年揽在怀里,然后将那枚奇怪的黑果喂到谢清玄唇边。 这是什么东西?谢清玄皱着眉头别过脸去,黑黢黢的果子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谢清玄将林净霜拿着果子的手狠狠推开,太难闻了。 “吃了,肚子就不疼了。” 谢清玄别过脸去看冷静如水的少年,“解毒的?你会这么好心?” “谁说是中毒了?只是积食而已。”林净霜默默吐出一句话。 谢清玄肚子疼得死去活来,其实只不过是吃多了而已。他足有几百年胃里没吃过东西,一下子吃得撑了,肠胃较弱,在闹脾气罢了。 谢清玄老脸一红,竟然会闹出这种乌龙来,他有些别扭地转了转身子,背对着林净霜,将那枚黑色的果子抢到手里。 听林净霜的意思,只要他吞了这怪果子,肚子就不疼了? 谢清玄狐疑着咬了一小口,只这一口,他差点被熏得背过气去,果肉臭味冲鼻,像是从鼻孔一直蹿到天灵盖去。 黑色的汁水黏黏糊糊,流到手上,脏兮兮的,像和了泥汤子。 谢清玄捏着鼻子,一张风华绝代的脸瞬间皱成了包子,一口接着一口,自虐一样把黑黢黢的臭果子吞入腹中。 吃了果子之后,腹痛并没有减弱多少,谢清玄转过身去,刚想质问林净霜为什么自己的腹痛还没有治好。 结果他刚一开口,便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直冲喉咙。 呕—— 本来半跪在地上的少年反应极为敏捷,兔子一样跳出去老远,完美躲过了谢清玄的“攻击”。 玉竹林里吃的饭菜连同黑色的果肉,被谢清玄一齐吐了出来。腹内空空,谢清玄用帕子擦净嘴角,发现肚子竟然神奇地不痛了! 林净霜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的一滩污秽,干净利落地结出一个洁净术法,将谢清玄连同地面一同清洁了一番,他还嫌这样清洁不到位,又给自己施了一道净身术,最后还是觉得整间屋子都需要用洁净术清洁一番,一连施了三道清洁术法,这才罢休。 方才林净霜找来的果子是催人呕吐的,这种果子在修真界虽然也算是灵果,但是味道实在难以下咽,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种果子的存在,只要吃下这种果子,无论修为多高的修士,都会连连呕吐,民间的凡人起名更加生动形象,因这果子臭气熏人,所以又称之为臭屁果。 谢清玄吃了林净霜那顿饭,被彻底吃出了心理阴影,好几天都神色殃殃。 起初,闻人乐还以为他病了,仔细查看过谢清玄的丹府灵脉之后,发现人身体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殊不知谢清玄是被那臭屁果闹的,那天他回了自己的院子,来来回回用灵泉水漱了好几遍口,到现在,他还觉得那股怪味道经久不散…… *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闻人乐的诞辰了,越水宗上下要大庆三日,外门掌事老早就开始准备了,这可是师祖的生辰宴,没人敢不用心。 请帖早就给各大宗门发了出去,北珩剑尊一千六百岁诞辰,实乃修真界一大盛事。 谢清玄在私库里翻箱倒柜,从犄角旮旯里才勉强摸索出几块灵石。 谢清玄惊恐地发现,他,他居然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上次他来私库中清点财产,他还足足有好几十万灵石呢,如今一眨眼怎么就还剩一百多块了? 这么点钱,怎么裁制新衣?怎么给师尊买生辰礼?更何况,他还想重新打一套发冠呢,还有身上的佩饰,林林总总的,怎么着也得要个十几万灵石吧! 谢清玄花起钱来没概念,他自小便被闻人乐娇养着,什么好东西都司空见惯,上一次为闻人乐炼制云魄丹,他在点金楼里花了几十万灵石拍下了三件天材地宝,如今身上当然穷得叮当响。 第21章 谢清玄将闻人乐生辰宴要准备的东西列了一个采买名录,整整三页纸,算下来大约要花掉十几万灵石。 他现在穷得叮当响,浑身上下只有一百多块灵石,谢清玄皱着眉头思考自己到底要去哪里搞钱。 去找师尊?师尊肯定是会给他的,从小到大,闻人乐对他都是有求必应,只是用师尊的钱给师尊买礼物,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不行不行,他还要脸。 第18章 找柏桓?柏桓的私库他有幸见过到一回,修真界疯狂抢夺的奇珍异草就那么随意堆在地上,各种各样的宝器甚至放得都快要生锈了。 而且柏桓还有一条灵脉,能源源不断地开采灵石,他比自己有钱多了,一下子拿出十几万,对他来说简直九牛一毛。 谁让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仙二代呢?柏桓出自名门世家,是龙溪柏家的三公子,龙溪柏家传承千年,财力雄厚,富有名山大川,光灵脉就占了三条。 柏桓是柏家的三少爷,所以私库颇丰,谢清玄这种每月只能领些微薄的宗门月例是完全比不上的。 可是他和柏桓早就撕破脸了,怎么好意思再找柏桓借钱?不过上次柏桓将他气得心疾发作,倒是有跟他说过,让他去私库里挑些天材地宝补身体。 现在他缺钱,正好可以去柏桓的私库里搜摸点好东西……可当时他硬着嘴巴没要,如今事情都过去好多天了,他的伤也早好了,若是此时再去要,也太丢人了吧……不行,不行。 思来想去,谢清玄都没有想到个能够接济他的人,于是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询问了系统:“001,你有办法搞到灵石吗?” 脑内的电子音重新响起:“宿主大大,只要用生存点就可以在系统商店里兑换任何您想要的东西。” 生存点?谢清玄疑惑,但还是迫不及待地问系统:“那我现在有多少生存点?” “滴——经过计算,您的生存点是0.1。” 谢清玄点开系统商城面板,发现最便宜的补气丹也需要十个生存点,他这0.1的生存点,屁也兑换不了一个。 利用宿主想要急切获得某种需求的心理态度,巧妙地用鼓励的方式督促宿主完成任务。——系统上岗就业指导手册第五条。 “宿主,提升生存点很简单的,只要您定时定期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洗白自己,就能够快速获得生存点,到时候就能兑换灵石啦~” 谢清玄想起001让他将他用惯的天水碧锦缎被褥换成棉布的,害的他起了一身的疹子,做任务还是算了吧……这生存点,不要也罢…… * 越水宗每人每月都会发放一定灵石、丹药,具体多少,和修士在宗门中的地位品阶有关。 像谢清玄这样的,作为一峰之主,一个月能得三万灵石。但若是能在宗门内担任一定的事务,为门派做贡献,又能获得一笔灵石作为劳务费。 谢清玄思来想去,要想在一个月之内凑齐这么多灵石,他只能去干活了。 今日谢清玄下了长茗峰,来到了外门,外门除了接收一些资质不太好的弟子之外,还担任了越水宗各种杂物内勤的伙计,要想接活儿,就得来外门看看。 谢清玄一进入外门,便惊动了外门管事的长老。听说谢清玄来了,长老也是担惊受怕,生怕谢清玄在他们外门一个不小心磕到碰到哪里,若是谢清玄真伤到了,他怎么和师祖交待? 谢清玄可是师祖放在心尖尖儿上宠着的小弟子。 “您小心,小心门槛。”外门长老微微弯着腰提醒谢清玄注意脚下。 周围来来往往的弟子们也都半遮半掩地瞧着谢清玄。谢清玄不常出来走动,他们这些人常年待在外门,能去内门看看的寥寥几人,更何况是在内门也几乎遇不到的活生生的谢清玄呢? 谢清玄虽然长居长茗峰,无人识得,但他的大名,早就在外门传开了。 听说这位长茗仙君天生废柴,做了师祖的弟子,却连师祖的天问九剑都学不会。宗门的天材地宝成日地往他那儿送,结果七百年了,竟然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 而且这人脾气格外不好,动辄打罚宗门弟子,心思歹毒得很,只可惜他惯会讨师祖喜欢,戒律堂也许他管着…… 众人对谢清玄的印象极差,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所以看到谢清玄竟然破天荒地来了他们外门,他们既好奇又不屑,背地里纷纷面露嫌恶之色。 谢清玄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任务令牌,对中年人面相的外门长老问道:“所有的宗门任务都在这里了吗?” 这些任务,大多需要离开宗门,到外面去,只有极少数可以留在宗门内,但能获得的灵石实在太少了。 谢清玄是不介意下山的,但闻人乐肯定不同意。师尊虽对他极为宠溺,有求必应,但却始终不让他下山历练。 “有没有那种,既能留在宗门,报酬又比较高的活儿?” 外门长老笑得脸有些僵,他这是想天上掉馅饼呢? 有些任务之所以会有丰厚的报酬,是因为太过危险,有性命之忧,宗门里的活,无怪乎是什么浇浇灵草啦,什么养护养护宗门的石柱啦,喂喂灵兽什么的,报酬自然不高,谢清玄这是想躺着赚他们外门的钱? 长老是个圆滑世故的人,自然不能将心里的不满说出来,于是搜肠刮肚般给谢清玄选了个体面轻松,但报酬又客观的任务。 就算他敢得罪谢清玄,他也不敢不给师祖面子,毕竟是师祖的关门弟子,他不好太过撕破脸皮。 “您看这个如何?”长老递给谢清玄一块木牌。 监督弟子丹药练习课?这活倒是还不错,炼丹也算是他的擅长,谢清玄仔细数好能获得的报酬有几个零,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多谢,这个任务我接了。”青年一笑犹如春花盛开,霎时明亮了整间屋子,暗搓搓围观的弟子们都晃了眼,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画册上的琦玉仙子在谢清玄面前,似乎也不能称为天下第一美人了。 第19章 谢清玄走后,外门长老狠狠叹了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其实宗门里最赚钱的,莫过于学堂的教学师傅,比如教宗门弟子炼制丹药的修士,每月能得二十万灵石。 但这些教学师傅无一不是宗门里各个领域的顶尖修士,这位长茗仙君没什么才华,他也只敢将这么个不打紧儿的活给了他,不需要教弟子炼丹,只需要在丹楼里看着弟子们炼丹就行,当个摆设。 不过,自己还要搭进去十来万的灵石,给谢清玄添作酬劳……倒霉,真够倒霉的。只让他做这一个月,下个月他便跟谢清玄讲,这任务没有了,被取消了。 谢清玄从外门长老那里出来,在回去的路上竟然碰到了之前在山上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道童。 “小叶子!这也太巧了,虽然知道你来了外门,但是没想到竟然能遇上你!”谢清玄满脸兴奋地看向挑着两桶灵泉水的青年。 穿着素白的外门弟子服,累得满头大汗的青年叫方叶,他见到谢清玄很惊讶,清润的眸子里满是错愕。 谢清玄见到方叶很高兴,他没什么朋友,方叶作为他的道童,在长茗峰上陪了他几十年,情谊深厚。 谢清玄冲上去本想好好同小叶子叙旧一番,结果方叶表现得却极为冷淡。 他拎着水桶,目光落到了谢清玄的脚尖,刻意不去回应谢清玄热烈的目光,小声说道:“长茗仙君,弟子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说完,方叶便急匆匆地走了,因他走得急,水桶里的灵泉水撒出来些,洇湿了道袍。 他所说的要事,不过是为了挽留自己那点微乎其微的尊严罢了,他哪里能有什么要事呢?他说的要事,不过是给灵田里的草药浇水罢了。 自从方叶来了外门,能够修炼打坐的时间极少,大多数时间他就是在做各种各样的杂活。 同他住在一间弟子舍的其他人,一开始对方叶很好奇,围着他打听关于谢清玄的事情,他们都想在他嘴里听到些恶毒的话。 关于谢清玄的事情,方叶透露地不多,他不想别人知道他在长茗峰的事,被问得烦了,便三缄其口地说谢清玄是个很好的人。 只这一句,方叶便被众人孤立了。 在旁人的观念里,谢清玄是废柴,是恶毒仙长,所有人提起他来都该呸一口嫌恶的唾沫,他们一旦发现方叶没有去贬低,去踩谢清玄,那便意味着方叶不是和他们同一阵营的伙伴,他是敌人。 被人孤立的滋味不好受,每每深夜之时,方叶甚至忍不住会想,当初要是不说谢清玄的好就不用受这么多磋磨了,别人讲他的坏话,他也跟着附和几声就好了呀,为什么要强出头,为什么要反驳他们呢?如果融入了这个集体,他再外门就不会过得这么艰难了…… 所以今日,方叶虽然偶遇了谢清玄,但他识趣儿地没有跟谢清玄走太近。 明明天资不好,但他还是拼了命地修炼,离开长茗峰,来外门,他想过的不是这样的生活…… 第22章 夜里,方叶坐在一处僻静的小树林里打坐修炼,但他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只因白天偶遇到的谢清玄。 方叶十二岁上山,他是小家族的庶出子弟,本怀着满腔热血,想要拜入越水宗,成为人人尊敬的高阶修士,可他天生五灵根,是个修炼废柴,越水宗并不想收下他。 不过十来岁,但方叶却很固执,他跪在山门前,祈求仙长能收下他,不吃不喝整整跪了三天,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对他投去好奇的眼光。 这些人都是天之骄子,他们很轻松地得到了进入宗门的名额,他们无法想象,有人竟然会抛弃尊严,乃至自己的性命,只为了求一个入门机会。 那也是方叶第一次将自己的狼狈之态,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种滋味不好受,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因为长时间水米未进,暴晒在太阳底下,方叶终于扛不住了,他脱力昏倒在山门前,额头狠狠磕在了石岗岩上,血顺着流到下巴颏。 方叶神志不清,眼睛微微翕动,视物也有些模糊,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一双白色的靴子,晃动到自己跟前。 那双靴子白净得一尘不染,和雪放在一起,雪都要逊色一筹。正午火辣的阳光落在靴面的锦绣纹饰上,银丝织就的暗线,像是粼粼的水波,荡漾在洁如镜子的湖面上。 方叶那时候意识很模糊,他强打着精神,想要听清靴子的主人在说些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这人该不会要死了吧……既然如此……我那里刚好缺一个打杂的小道童……要不然把他给我吧……不过……我得先问问他自己的意见……” “喂——长茗峰还缺个干活的小道童,你愿不愿意跟我去长茗峰,做我的道童?”靴主人的声音清亮中带着些倨傲,如同一阵凉风,吹散了晌午的酷热。 方叶听到靴主人的询问,他不敢相信,绝望之中真的能够逢生,他用胳膊肘撑着坚硬炙热的石岗岩地面,艰难地抬起头,想看看靴主人会是怎样一副面容。 目光顺着靴子向上走,方叶看到灿然的阳光,从青年身后照射过来,为他描上了一层虚虚实实的金边,青年穿着一身竹月青色的广袖流仙道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琉璃瞳色的桃花眼带着些探究与好奇,长发如瀑,用玉簪挽就,仙姿佚貌,濯若清莲。 第20章 不似人间。好美…… 这是,这一定是仙君吧…… 当时幼小懵懂的方叶,初见谢清玄时,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谢清玄有些迟疑,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难不成跪坏了脑子?自己同他说话,他却呆愣愣地张着嘴巴看着自己,也不答话。 “喂——我问你话呢,做我的道童,你愿不愿意。” 谢清玄见方叶还是不理自己,模样傻乎乎地,怔在原地,看来脑子真的有问题…… 谢清玄叹息一声,转身想走,但身后的方叶却突然激动起来,他用尽自己一身的力气,扑了上去,死死扒住了谢清玄准备离去的脚。 十二岁的少年,三天没有喝过一滴水,他的嘴唇干裂起皮,嗓子干的快要冒烟,方叶用近乎嘶吼的声音喊道:“愿意,我愿意的,我愿意做您的道童。” 谢清玄雪白的靴子被方叶弄上了一片灰黑的脏污,他将这个喊完话就立刻晕倒在地的少年带回了长茗峰。 第23章 谢清玄是个炼药师,方叶是来长茗峰一年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情。 方叶急切地想要寻求突破,但他是五灵根,吸纳灵气的效率实在太慢,虽然方叶整日里除了照顾谢清玄的起居之外,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打坐修炼,但还是迟迟不能突破。 那日,谢清玄问他,是不是很想筑基,方叶迟疑着点点头。然后谢清玄就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拿出了一大把灵气丹。 “喏,给你的,前两天改进药鼎,就顺手炼了这些。”青年随手将十几颗灵气丹抛到方叶怀中,灵气丹是多么昂贵稀缺的丹药,方叶还是知道的,可这么价值连城的东西竟然被谢清玄随手赠给了他?他,他只是个道童啊…… 灵气丹储纳灵气,服用以后,灵气便会自动顺着经脉,沉淀进丹田里。有了灵气丹,修士修炼就不必费时间去吸纳周围的灵气了,这样省去了分辨斑驳杂气的时间,能够让人快速吸取灵气,从而进阶。 用完谢清玄给的灵气丹,方叶果然突破到筑基了,五灵根的资质能在一年内修炼到筑基期,同为道童的其他人纷纷艳羡,但他们不知道,方叶能如此迅速进阶,是因为谢清玄的缘故。 如果可以的话,方叶愿意一辈子待在长茗峰,待在谢清玄身边,但不是以道童的身份…… 这点隐秘的心思一直藏在方叶心底,他一边唾弃自己贪心不足,一边又热烈渴望着谢清玄的眼中、心中能够完完全全呈着自己。 但是这种微妙的心理平衡,有一天被打破了。 谢清玄准备在越水宗今年这批新入门的年轻修士里收一位自己的徒弟。 以前,长茗峰只有谢清玄和方叶两个人,只有他才是同谢清玄最为熟悉之人,他为谢清玄整理床榻,叠放衣物,陪谢清玄炼丹,甚至侍奉青年足浴…… 但是现在,过不了多久,围在青年身边的人就会从他换成别人!一想到会有另一个人取代自己的位置,方叶就嫉妒得发狂,凭什么!就凭那个人的灵根资质比他好? 方叶准备离开长茗峰了,他跟谢清玄说自己想去外门,他还是想做一个真正的修士。 谢清玄听到方叶的请求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同意了。 “小叶子,你将这个带上吧,这是我新炼的融灵丹,嗯……还没来得及试用,但是效果应该是有的。你不是老嫌弃自己是五灵根嘛,所以我就捣鼓出来了这个,能够融合灵根,或许对你有用。” 融合灵根?方叶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丹药,能够融合灵根,多么不可思议,这功效若是传出去,招来杀身之祸他也不奇怪,谢清玄就这么给了他? 方叶忍不住在心底里发笑了,到底是该说谢清玄大方善良,还是该说他对谁都不设防啊! 方叶紧紧将丹药攥进掌心,一直以来他其实都是靠着谢清玄的施舍活着,卑微得像个蝼蚁,这样差劲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待在谢清玄身边呢? 方叶咬牙道过谢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茗峰。 方叶走后,早就被人照顾成二级残废的谢清玄,深深体会到了不适应,他还挺想方叶的,但谢清玄不知道,其实只要他开口,方叶一定会忍不住留下来的。 方叶找了个僻静无人之处,吃下了融灵丹,很痛,像是将全身的经脉骨骼粉碎之后又重建,甚至连识海都像被人用锥子狠狠搅动着,方叶以为自己要死在融合灵根的过程中了,结果他痛昏过去之后,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的五灵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火、木、风,三种灵根。 本来备受打击的方叶,瞬间又燃起无穷的信心,等自己到了外门,好好修炼,经过宗门大比,成为内门弟子之后,再拜入谢清玄门下,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回长茗峰了,到时候他将以徒弟的身份陪在谢清玄身边,而不是地位卑贱的小道童。 * 心不静,没办法入定修炼,方叶莫名想起了之前的许多事情,他突然有种很强烈的冲动,想回长茗峰看看。 他曾在心底暗暗发过誓,不成为内门弟子,不回长茗峰。今日……就当自己任性一回吧……一回,只这一回。 * 方叶悄悄进了长茗峰,卧房中熄着灯,但这个时辰,谢清玄分明还未睡下。 方叶思索一会儿,便转身往玉竹林里走。 竹林长在一处小湖边,夏日的夜里萤火点点,湖边的小凉亭子一面倚靠着青翠欲滴的竹林,一面倚靠着无波无澜的湖水。 第21章 远远望过去,亭子里有亮堂堂的光,在黑暗里,那是只有夜明珠才能发出的炽白色光。 亭中的两人对坐,亲昵地吃着一桌菜。其中一个人是谢清玄,方叶认出来了,那身雪青色道袍,是极易损坏的天蚕丝织成的,他曾为谢清玄打理过无数次,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而谢清玄对面那个俊美的少年人,方叶从未见过,应当就是谢清玄收的小徒弟吧…… 方叶攥紧了拳头,死死抿着唇,整个人隐在黑暗里,自虐一般地盯着谢清玄和林净霜吃饭,他看了好久,连腿都站麻了,许久之后才缓缓拖着自己麻了的右腿,原路返回。 其实谢清玄和林净霜哪有这么要好,表面师徒弟而已,谢清玄只是喜欢林净霜做的饭而已,特意来这儿蹭个宵夜吃,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一桌子菜全是林净霜的系统代劳的。 吃饱喝足后,谢清玄拍拍屁股走人,至于厨房还有残羹剩饭的料理打扫问题,这不是他的事。 步行回到自己的卧房,谢清玄却在门口处看见了立在他门前的方叶。方叶沉默地看着房门上雕刻的花纹,发觉谢清玄已经回来,便扭头看着谢清玄,一言不发。 谢清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回头望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沉默寡言,面容有些阴郁的方叶,这是怎么了?方叶不是在外门吗?怎么又突然来了长茗峰? “仙君,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可否……可否还习惯?”一直以来方叶都称呼谢清玄为仙君,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磅礴汹涌的情绪,只是含糊地问道。 谢清玄眼神疑惑,他过得好不好?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过得挺好的呀。怎么了?” 方叶低下头,不想让谢清玄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方叶问了谢清玄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便离开了长茗峰,弄得谢清玄有些迷惑,但他也没有思考太多,回到卧房内爬上柔软舒服的床榻就睡下了,明日还要去丹楼监督弟子炼药呢。 * 方叶失魂落魄地下了长茗峰,长长的石阶看得他头昏。也许在谢清玄眼里,自己和捡来的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谢清玄对他不可谓不好,只是他的眼里却从没有容下过他。 谢清玄一次又一次给了他希望,但却又让他越陷越深,最后无法自拔,无可救药,他无法说明的卑劣情意,苦涩如黄连,此谓痴心,痴心成魔便是心魔了吧。 第24章 第二日,谢清玄早早醒来,今日他跟外门长老说好,要去丹楼监督弟子们炼药。 这是谢清玄第一次下长茗峰,和那么多人接触,其实他心里是有些紧张的,他在长茗峰待了几百年,下山见人的时间少之又少。 为了表示重视,谢清玄换了三套衣服,对着水镜打量了许久,最后选定了一身绛紫色长袍,胸前绣着的开得簇拥的牡丹花,让青年显得更加富贵,恍若熠熠生辉的明珠。 一开始谢清玄戴了那顶他最喜欢的发冠,发冠是白玉材质的,两侧坠着珍珠,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招摇了,有些花里胡哨,好像不太适合顶着这个珍珠发冠去丹楼。 谢清玄将发冠摘下,换了一只黑檀木簪,重新挽好了一个简单地发髻。 他的头发又长又密,因为养护得好,头发乌黑油亮,很顺滑,即使睡着时百般蹂.躏,也从来没打过结,只用一只极其朴素的木簪子挽着,长发一直垂到腰间,像一片乌润的黑瀑。 * 丹楼是越水宗修习炼药的弟子们专门炼丹的地方,这里为炼药的弟子提供了免费的药鼎和一些低级的炼药材料。 弟子练习室在丹楼的第三层,弟子们早就到了,就等谢清玄了。他们昨日才知道,谢清玄成了丹楼三层的掌事人。 “温师兄,听说了吗?长茗峰那位要来咱们这儿管事了。”一个年轻弟子对着旁边一位模样清秀,气质温和的师兄小声说道。 温子熹点点头,表示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温子熹是正统的丹修,他的师尊是越水宗第一炼药师——白祉药尊。而温子熹是白祉最喜爱的大徒弟,他的天赋在宗门所有的丹修弟子中是最出类拔萃的,甚至天才如白祉也自愧不如。 白祉一向自负,尤其是在他最擅长的炼药领域上,但温子熹的天赋,远在他之上,是个难得的好苗子,白祉花费了许多心思在温子熹身上,只盼望温子熹能够继承自己全部衣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修真界第一炼药师。 年轻小弟子缓缓靠到温子熹身边,悄声咬耳朵:“温师兄,听说长茗仙君脾气古怪,你说他会不会到丹楼对咱们发疯啊。而且有个师兄那天亲眼看到了,长茗仙君将自己新收的小徒弟打了个半死,那么粗的藤条,还带着倒刺呢,狠狠抽在人身上,他那个小徒弟,被打得皮开肉绽……” 温子熹眸光清亮,神色淡淡,他本就是一个温和至极的人,沉静如水,也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所以他炼药时控制火候的神识很稳。 “还是不要妄议师长的好,长茗仙君为人到底如何,我们亲身相处之后才好评判,听信他人的风言风语,便在背后议论师长,实在非君子所为。” 那名八卦的年轻弟子见温子熹不与他多言,便暗自撇撇嘴,没意思地走开,重新加入了其他人的讨论之中。 谢清玄踩着点来到了丹楼,三层的静室内尽是众人细碎的讨论声,谢清玄一推门,众人立刻作鸟兽散,静室里无声无息。 第22章 众人紧张地看着谢清玄,谢清玄也紧张地看着众人,他是真的没应付过这种场面啊。 谢清玄脑子一片空白,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本来已经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的说辞,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正当谢清玄愣在原地时,静室的门又重新开了,谢清玄惊讶地看着走进来的林净霜。 他怎么在这儿? 林净霜满脸平静地对谢清玄行了一礼,“师尊,弟子辅修了炼药,今日来丹楼同各位师兄弟们一起炼丹。” 林净霜径直走到队列的最后,气定神闲地站定,他的旁边正是温子熹。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认识的人的缘故,见到林净霜之后,谢清玄竟然奇迹般的没那么紧张了,他迅速按照外门长老交待的步骤,将药鼎和药材分发给众人。 今日要炼的丹药是化形丹,化形丹是黄级中阶丹药,妖兽服下有助于化形。 因为炼药的教习师傅之前已经演示过了,所以今日众人是要按照教习师傅教的步骤,成功将化形丹炼制出来。 外门长老说了谢清玄只需要按时发放药鼎和药材,等弟子们练习完之后,再将药鼎、药材以及合格的丹药一起收缴上来就算完成任务了。 因为一直牢记外门长老叮嘱过的那句“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所以谢清玄看到有一位弟子丹火用得太迅猛,再不停下,就要炸炉了,他也默默走过,没有去提醒。 那名弟子被炸得灰头土脸,丹楼有规定,炸炉十次意味着没有炼药天赋,必须退出丹楼,不许再用宗门免费的药材炼丹。 今天正好是他第十次炸炉,于是那名弟子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丹楼。 因为太过无聊,所以谢清玄将每一个弟子的药鼎都看了一遍,这些人的控火水平都不怎么样,虽然勉强能成丹,但丹药的品阶并不会太高,除了最后排的两人——林净霜和温子熹。 林净霜是最适合炼药的木中火双灵根,谢清玄记得001给他传输的剧情中也说了,林净霜有着超高的炼药天赋,也是因为这个才结识了温子熹。 是的,温子熹也是林净霜的姘头之一。谢清玄神情复杂地看着站在林净霜旁边专心控火炼丹的俊秀少年。 在话本子里,温子熹为了替林净霜出气,给他灌下了牵机散,那是一种慢性毒药,伤五脏六腑,每过一天,便痛一分,时间越久,痛感越强,最后直至中毒者被疼痛折磨疯掉。 所以谢清玄一点也不想看到温子熹和林净霜两个人挨这么近,不行,他得盯着些,不能让他们勾搭到一起去! 谢清玄来来回回在林净霜和温子熹身边走了十几圈,发现他们二人都在专心炼药,没有丝毫想要说话交流的意思,这让谢清玄瞬间放心不少。 林净霜和温子熹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成丹开炉,两人将完美无瑕的化形丹交给谢清玄,便开始炼制其它丹药。 越水宗的规矩就是丹楼的炼丹药材可以免费支取,但是炼成的丹药,要交给宗门一份,如果一份药材能成三枚丹药,那么剩下两颗自己便可留下。 越是厉害的炼药师,便越是能用最少的材料,炼制最多的丹药。林净霜和温子熹几乎同时成丹,两人也都分别炼制出了两枚化形丹。 温子熹很惊讶,林净霜才入门不久,应当是才修习炼药,但他的水平竟然和自己差不多? 温子熹虽然从不自负,但他也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自己在炼药上确实天赋异禀,那么入门晚,但现在便能同自己比肩的林净霜,他的炼药天赋该有多么恐怖…… 温子熹对林净霜瞬间肃然起敬,他对林净霜很好奇,当下便决定结交一番。 第25章 温子熹这个人虽然看似对谁都温和,恪守礼法,待人总是笑三分,但其实内心极度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从小便是如此,父亲、母亲、师长、好友他都能应付得很好。在众人眼中,他文雅知礼,君子如玉,但除了在炼药这件事上,温子熹表现得极为狂热之外,他对世间一切事物都淡漠得过头了,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的心绪掀起一点点涟漪。 而林净霜是这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这么感兴趣的一个人,所以温子熹主动搭话了。 “滴——初识攻二温子熹任务完成。奖励生存点300,恭喜宿主解锁新人物。”林净霜从冰冷的电子音中竟然听到了一丝丝的兴奋。 林净霜在之前的世界中本来就是首屈一指的天才炼药师,区区一个化形丹,他不需要药鼎,用掌心火便能炼制出来,被系统威逼着来丹楼,还要费心思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初学者,就是为了让他结识温子熹。 一个废柴,还好意思被人称为天才?林净霜觉得谢清玄的炼药天赋都比温子熹强。他也是偶然间看过谢清玄炼药的。 * 那边谢清玄有些犯困了,他坐在蒲团上,一只手撑着头,微微眯着眼,红唇微启,样子慵懒。 乌润的长发如云般落在桌案上,半边容颜也被青丝遮住,只微微露出侧脸,以及精致的下巴。 美人休憩,虽然越水宗上下都对谢清玄颇有微词,但青年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胆子大的弟子光明正大地欣赏这份天赐容颜,胆子小的弟子只能偷偷瞥几眼。 谢清玄是被接二连三的炸炉声吵醒的,他想不明白,明明方才他已经看过,众人的药鼎都很稳定,不会轻易炸炉,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才眯了一小会儿,怎么突然就炸了这么多个药鼎? 第23章 谢清玄本能地望向静室的大后排,他惊恐地发现,明明刚才还互不搭理,极其冷漠地的两个人站到了一起! 温子熹正在旁边观察着林净霜的药鼎,时而对林净霜兴致勃勃地说上几句,时而笑着看林净霜控火,神色兴奋,两个人胳膊和肩膀都挨到了一起,头发都要拉丝儿了。 竟公然在课堂上调情!谢清玄怒了,这个话本子的男主真是放荡,整天跟男人勾勾搭搭,腻腻歪歪,不怎么学好! 谢清玄神色古怪,幽幽走到后排去,幽幽地盯着举动亲密的温子熹和林净霜。 谢清玄盯了好一会儿,他耐心地等待两人识趣儿地发现他,但温子熹显然不懂谢清玄的良苦用心,他实在太投入了,整个人全神贯注地盯着林净霜和药鼎,根本没发现谢清玄的存在。 谢清玄叹了一口气,幽幽地望了林净霜一眼,然后又像一抹游魂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 晚上,谢清玄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堆话本子,他无聊时除了炼丹,就只有看话本这么一个爱好,几百年来,谢清玄的话本摞起来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这些话本都是方叶在长茗峰做他的道童时,从凡间搜寻过来的,基本上谢清玄都看过,而且保存的还很完好。 谢清玄用心甄选出几本合适的话本子,这些故事大多都是表现男子气概的,有写将军战死沙场的,也有写人间帝王治国安邦,开创盛世的,还有写男女缠绵悱恻的爱情的,都是谢清玄专门给林净霜准备的。 毕竟是自己门下的弟子,虽然生性放荡,但他作为师尊,也有责任好好教导。谢清玄觉得林净霜之所以这样,一定是没有受过良好的熏陶,思想要端正,只要多多了解一些男子气概,就不会这样轻浮了。 谢清玄将林净霜叫到自己的书房,眼神颇有深意,他指了指桌案上的话本子,对林净霜语重心长道:“这些都是为师给你找的精选读本,你将这些书拿回去,仔细研读,好好品味其中深意,有助于你修行。” 林净霜看了一眼放在桌角上,那厚厚的一摞书,他随意一瞥,发现这摞话本子的旁边还散落着一本牛皮纸封皮的书,牛皮纸有些发黄了,想来年岁久远,封皮上写着四个鎏金大字——宗门秘事。 林净霜表面上听话地搬起那一摞话本子,但其实手下一顺,便将那本宗门秘事给顺走了。 回到自己的卧房,林净霜便将那些话本子通通收进自己的储物戒里扔着,并不打算听谢清玄的话,看这些无聊且没用的书。 他从袖子里拿出方才偷偷从谢清玄桌案上顺出来的那本宗门秘事,谢清玄也真是大意,竟然把记载越水宗秘事的卷宗随意放置在桌案上。 他是个穿书者,对这个书中世界除了系统传送给他的剧情之外,一知不解,对于越水宗也是两眼一抹黑,有了这本宗门秘事,林净霜能得到很多不为人知的重要秘密,目前对于他来说,信息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他才会顺走谢清玄放在桌案上的这本宗门秘事。 翻开书页,林净霜仔细读了起来,生怕错过一点有用的线索,过了一会儿,林净霜啪得一声将书合上。 少年一动不动地坐着,渐渐面红耳赤起来,白皙俊美的脸颊仿佛烧上了一层云霞。 木坐在原地很久之后,林净霜盯着手中的书封,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重新将书打开。 一定是他刚刚没有发现其中暗藏的玄机。 从头到尾将书翻看一遍,林净霜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滚烫起来,连脖子上都是一片粉,他眼睛有些发昏,这本书描写细致入微,用词放浪、淫.秽、大胆到令人瞠目咋舌。 这是林净霜从知晓人事以来,第一次直面男男之事。虽然在他那个世界,修真界男修士找男性道侣的也不少,但他从来不知道男人与男人怎么做那档子事。 弟子与师尊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呢?男人也可以那么……那么……妖媚吗? 谢清玄他怎么会有这种淫词艳书?难不成他也是……书中写的那种师尊吗?而且这种淫词艳书,怎么会如此光明正大地放到桌案上,这样岂非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发现?难道说……谢清玄……他,他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看到这本书吗? 林净霜突然想起谢清玄说的“仔细研读,好好品味其中深意”,心头一震,谢清玄对他真的有那种想法…… 而且这个世界里本就是男子与男子爱恨痴缠颇多,林净霜愈发觉得谢清玄有这种想法一点儿也不奇怪。 第26章 眼前白茫茫一片,似乎是深山中的一处温泉氤氲出来的水汽。林净霜环顾着陌生的四周,拂去碍眼的树叶枝条,向着温泉深处走去。 他离得又近了一些,依旧没有看到人影,但耳畔却传来一阵奇怪的人声,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飘荡在乳白色的茫茫雾气中,男人的吟声时而高亢时而低迷,媚态丛生。 周围静谧极了,所以温泉池子里的奇怪声响毫无阻拦地涌入了林净霜的耳朵里,噗.呲.噗.呲的羞人水声,清楚地告诉林净霜温泉池子里究竟发生着什么。 偶遇到这种野.合的场面,按照林净霜的性格,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但这一次,他好像冥冥之中被什么人蛊惑了一样,脚步不停,一直轻声慢步走到水池边上。 蒸腾出来的水汽徐徐向上升,消散在半空中,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香艳,林净霜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第24章 水池边,两个男人紧紧拥住了对方,两人的肤色差异明显,其中一人肤白赛雪,而另一人则是非常健康的蜜色。 蜜色皮肤的男人看上去孔武有力,肌肉虬结,腰肢精悍有力地.耸.动.着,而他怀里拥着的雪肤青年则将修长的双腿.盘在男人的腰间,青年上上下下被迫起伏着,像是一叶被狂风暴雨摧残着的小舟。 青年的腰肢纤细柔软,林净霜看不清他的样子,因为青年的容颜被乌黑油亮的湿发遮住了个七七八八。 林净霜从没看过如此场面,他怔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雪团子一样的漂亮青年。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青年察觉到了,原本埋在人颈间的青年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林净霜,他仰着修长的天鹅颈,媚眼如丝,含住自己的一截手指头,对着林净霜挑衅一笑。 林净霜看清楚水池中人的容颜,瞳孔一震,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登时后退了好几步。 绢眉入鬓,桃花眼,仰月唇,精致美丽到像是森林里神出鬼没的魅人精怪,这张脸,林净霜再熟悉不过了。 是谢清玄。媚惑如妖的青年长了一张和谢清玄一模一样的脸。 床榻上熟睡着的少年猛然睁开眼睛,他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林净霜狠狠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一定是因为那本下流的书,他才会做这么诡异的梦。 林净霜在床榻上静静坐了一会儿,想要将躁动的心绪平复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越来越精神,丝毫没有睡意,本想要下床练剑,左右也睡不着,结果一掀开被子,就看到自己的裤子支起一顶小帐篷。 林净霜猛然捂上被子,紧张地粗声喘气几声,心中默念清静经,谢清玄果真是个难缠的妖孽…… * 第二日,念了一整个晚上的清静经,林净霜带着眼下的乌青再一次来到了丹楼。 温子熹对他笑脸相迎,还热情地跟林净霜打招呼,但林净霜却一副懒得应付他的冷漠模样。 没过一会儿,谢清玄也到了丹楼,他像昨日一样,将药鼎和炼药需要的材料发放给丹楼的弟子们。 不过今日谢清玄对温子熹和林净霜的表现十分满意,一个多时辰了,两个人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像昨日那样腻歪到一起去。 看来昨日他给林净霜的话本子真的起作用了。谢清玄愈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不过有一件事还蛮奇怪的,谢清玄发现林净霜总是时不时地瞟他一眼,他看回去,林净霜就又会默默地挪开视线。 嗯……难道是昨日听了他的教诲,林净霜心中倍感羞愧,所以才偷偷摸摸地瞄他吗? 谢清玄对他人的目光极其敏感,所以林净霜每看他一眼,他都能精准地捕捉到。 最后谢清玄被他看得有些烦了,便走下台阶,朝着后排的方向走去,他要亲自问问林净霜,为什么老是莫名其妙地偷看他。 结果谢清玄走到温子熹身边时,敏锐地发现温子熹的药鼎不对劲儿。 青铜药鼎的盖子不停地颤动,温子熹控制丹火的手掌微微颤抖,他的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不好!这是要炸炉了!谢清玄自己刚研究炼丹时药鼎炸过几百次,对于炸炉的时机,看得再没有人比他更精准。 温子熹的药鼎炸还是不炸,谢清玄一点儿也不担心,真炸了才好呢,炸他个天女散花,好好给温子熹这个坏胚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给他下毒! 但现在谢清玄好死不死,好巧不巧正在温子熹身边,这药鼎若是真炸了,他又来不及躲开,而且也不知温子熹这厮究竟在炼制什么丹药,这股气息,实在太过恐怖,这丹药等级不低,越是高阶丹药,炼制失败炸炉的波及范围就越大,药鼎若是炸了,岂不是连累他也要被炸个灰头土脸? 今日他穿的这件可是珍贵无比,价值万金的鲛绡道袍,若是溅上一丁点儿火星子,那衣服就毁了! 考虑到这点,谢清玄果断祭出他的掌中丹火,纯白色的火焰涨大数倍,牢牢裹挟住温子熹晃动不停的药鼎。 温子熹惊诧地看了谢清玄一眼,长茗仙君竟然也是个炼药师?而且这火……是诡异的纯白色,他从未见过哪个炼药师的丹火是纯白色。 而且谢清玄使出的这种纯白色的丹火,凝厚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这种程度的火焰,温子熹觉得,恐怕也只有他师傅白祉药尊的黄炎地火才能与之相媲美。 青铜药鼎中的丹药依旧在拼命挣扎,想要挣脱谢清玄的束缚,炉子被它撞得砰砰响,温子熹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众人都纷纷停下手头的炼制,疑惑地看着谢清玄和温子熹两人。 谢清玄眼神一冷,轻呵一声:“还敢负隅顽抗?”,他猛地将掌中丹火催发到极致,恐怖的纯白冷焰瞬间席卷灼烧着药鼎,只见药鼎猛然颤动几下,便彻底没了动静,跌落在地上。 药鼎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鼎内的丹药此时早已在谢清玄的可恐丹火下燃烧殆尽,化为一团黑灰。 旁观的众人纷纷抱胸,摩挲着自己的双臂,好冷啊……长茗仙君刚才到底放出来的是什么火焰?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冷冽的丹火,炼药室内的温度骤降,他们像是被人从脖领处塞了一块冰块。 第27章 谢清玄的丹火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夜幽冷火,被丹修们称为黄泉之火。 第25章 谢清玄也是偶然间拿到的这夜幽冷火,他有心疾,真发作起来,时常性命垂危。 有一次谢清玄昏死过去,灵魂飞出体外,进入轮回黄泉,无意间结识了一团已经生出神识的夜幽冷火。 没想到的是,这团夜幽冷火竟然格外地喜欢他,说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后来,谢清玄受到闻人乐的招魂,在他即将离开黄泉之时,这夜幽冷火竟然还分外不舍,最后将自己的伴生,另一团还未开灵智的夜幽冷火送给了谢清玄。 那夜幽冷火说他身上的灵气能够滋养天地灵物,伴生冷火跟在谢清玄身边,比待在黄泉里更容易生出灵智。 于是就这样,谢清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黄泉之火。 * 丹药已毁,温子熹脱力地跪倒在地上,他看着被谢清玄烧成黑灰的丹药,沉默了许久。 他自己也知道,若是没有谢清玄他也无法成丹,只会炸炉,所以他也并没有去怪谢清玄,他只是有些失望,心力交瘁罢了。 这碧落丹,他炼制了无数回了,而每一次都是在即将成丹的时候毁于一旦。 到底是为什么,明明是按照师尊给的丹方炼制的啊,怎么就是无法成丹呢?温子熹百思不得其解。 这碧落丹是地级的丹药,是早已飞升的药圣当年钻研出来的外伤圣药,可续骨接命。 温子熹有一个一母所生的胞弟,胞弟外出历练时遭遇魔族毒手,筋脉尽断,成了一个废人,整日在家中自暴自弃。唯有这碧落丹,才可以将胞弟的筋脉修复,所以温子熹才一直费尽心思地想要炼制出一枚碧落丹。 “你这药鼎里阴阳不调和,竟然还想成丹?简直痴心妄想。”谢清玄对抚摸着药鼎一言不发的温子熹毫不客气地教训道。 温子熹抬起头,看着谢清玄重复道:“阴阳不调和?长茗仙君您这是何意?” 温子熹方才已经亲眼见到过谢清玄的丹火,他清楚地知道谢清玄应当是个品级不低的炼药师,也许……也许谢清玄真的知道如何才能炼制出碧落丹! “放入药鼎里的药材,只有阴阳相对,熔炼之时阴与阳才能完美相和,而唯有阴阳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才能成丹。你方才的药鼎里,药材的属性和计量阴阳偏差极大,阳多阴少,阳盛阴衰,自然会炸炉,绝不可能成功炼制出你想要的丹药。”谢清玄冷静地指出困扰温子熹数年的问题。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谢清玄这种歪理,从没听说过炼药必须得讲究阴阳调和的,大家都是照着药圣前辈留下来的丹方炼的,没人注意什么阴啊阳啊的。 定然是这废柴为了彰显自己,所以才胡编乱造出这种奇怪的说法。 众人不以为然,但温子熹却听得心头一震,长茗仙君并不知晓他要炼制的是何种丹药,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这药鼎里放的都是些什么药材。 可是……碧落丹所需的炼制材料中,香茅草属阳,罗樂.叶属阳,赤焰花更是阳,唯有那赤练蛇的蛇胆灵气阴寒属阴,的确是如谢清玄所说,阳多阴少,阳盛阴衰…… 温子熹艰难地开口说道:“这张丹方……乃是已经飞升上界的药圣所留……弟子准备的炼药材料俱是按照药圣丹方准备的,分毫不差。” “弟子十数年间炼制这枚碧落丹不下百次,的确如长茗仙君所说,从未成丹过。” 谢清玄恍然大悟,难怪要炸炉,“药圣留下的丹方虽然厉害,但其中有些是错误的方子,你这碧落丹的丹方怕是也有问题,所以才会百试百错。” 谢清玄刚开始修习炼药术之时,也都是按照药圣留下来的丹方炼药,但总有一些偏僻冷门的丹药,始终无法成丹。 一开始他也以为是自己修行不到家,但后来多次试验之后,谢清玄才发现成丹的阴阳调和之理,原来药圣留下的丹方之中,有一些是错误的。 众人听到谢清玄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药圣的丹方有错误,顿时全场哗然。药圣在全修真界的丹修眼中堪比神明一样的存在,谢清玄竟然说药圣是错的,简直离谱,竟然疯魔到说出这种话,药圣的丹方怎么会出错呢? “常言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你一味依赖药圣的丹方,自己却不曾用心钻研过,自然炼不成这碧落丹。”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真的……是这样的吗……温子熹犹如被点醒的梦中人,他的直觉告诉他,谢清玄说的,也许真的是对的…… 被谢清玄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点拨后,温子熹突然感觉有一种从天而降的灵感迸发在他的灵台之中,那种兴奋,好像让他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 他匆匆忙忙向谢清玄告假,忙不迭离开了丹楼。 温子熹回到自己的洞府便立刻闭关,他要闭个死关,若是他的猜想成功了,那么这次一定能炼出碧落丹来。 * 谢清玄大言不惭地公然诋毁药圣的丹方有错,这件事情瞬间传遍了越水宗上下。 这件事被丹楼的某个小弟子添油加醋,竟然让白祉药尊知道了。 白祉当年曾是药圣的记名弟子,现在则是越水宗首席炼药师,宗门的高阶丹药几乎九成都是出自白祉之手,所以白祉在越水宗的地位超然,相比于弟子们对谢清玄的畏惧中透着厌恶,他们对白祉则是又畏又敬。 白祉长年待在丹凤峰,也同谢清玄一样不怎么下山,颇为神秘,宗门中见过白祉的人屈指可数。 第26章 白祉这人虽然足够低调,但他的性格也是出了名的古怪,许是炼药师的性情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吧。 * 这日,谢清玄照例来丹楼三层监督弟子们炼药,结果他一进门,便看见自己的蒲团上坐了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面容年轻俊朗,着一身素白的道袍,还有一头长及脚踝的白发,他像是雪做的,不仅头发是白色的,连睫毛和瞳孔都是浅浅的白色。 男人并未束发,白发披散在肩膀,虽然看似慵懒,但气场强大。他薄唇微抿,俊朗的面容一下子便显得有些刻薄寡恩了,男人抬眸看向谢清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不善。 第28章 白发男人眼神格外倨傲,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谢清玄一番之后,轻蔑哼声道:“你便是长茗仙君——谢清玄?” 谢清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对着白发男人点点头,向他表明自己的身份。 周围围观的弟子们都抱着看好戏的乐子人心态,兴奋的目光在谢清玄与白发青年之间来回穿梭游荡。 这下长茗仙君彻底惨了,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丹楼里公然说药圣的丹方有错,白祗药尊如今亲自找上门来了。 早就听说长茗仙君是个草包废柴,只是仗着师祖嫡亲弟子的身份,才能在越水宗有一席之地,同白祗药尊这种手下有真东西的宗门长老如何能相比? 没错,这位来者不善的白发青年正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炼药天才——白祗药尊。 白祗十岁入道,曾是药圣的记名弟子,不过短短百年,他便单挑了药王宗的宗主,名震天下。 更可怕的是,白祗不仅有着极其变态的炼药天赋,他的修炼天赋也极为恐怖,不到三十岁便成功筑基,足以跻身百年来进阶最快的修士前十名。 白祗为人自负,甚至可以说是狂妄,但他的确有狂妄的资本,惊才绝艳,不外如是。 若是说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北斗剑尊闻人乐证道时的一剑霜寒十四州,那么白祗药尊的仙炉十一香在修真界也能与前者相媲美一二。 仙炉十一香的渊源还要从白祗单挑药王宗宗主风无涯说起,当年白祗还是一个刚出山的籍籍无名的小辈,青年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一次药典大会上,竟公然向当时修真界公认的顶尖炼药师风无涯发出挑战。 众人皆以为这无名小辈轻狂,白祗必败无疑,挑战结果却令众人大跌眼镜,风无涯输了,惨败。 只因白祗一顶药炉里成功炼制出了十一枚品相完美无瑕的丹药,这在当时所有炼药师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了药圣,修真界中没人能在一个药鼎里成功炼出这么多颗丹药。 白祗开炉的那一瞬,风无涯好像顷刻之间老了百岁,也是那一次让白祗名震修真界,仙炉十一香的美名自此始。 “你是何人?为何要霸占我的蒲团?”谢清玄皱眉看着眼前的白发青年,他有些不高兴了,对方看他的眼神他有些不喜。 周围辈分低的小弟子们听到谢清玄理直气壮地问出这句话,倒吸一口冷气,差点背过去。 竟然问白祗是谁?逗别人玩儿的吧,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不认识白祗药尊?谢清玄好胆,他肯定是故意气白祗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谢清玄,谢清玄虽然自幼被养在越水宗,但他一直待在长茗峰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与世隔绝,毫不夸张地讲,整个越水宗谢清玄只认得闻人乐、柏桓和方叶这三人,哦,现在再多一个林净霜。 白祗俊美的脸明显阴沉起来,冷得像尊冰雕。他沉默了几息,对着谢清玄森然一笑:“你还真是无礼。” “丹凤峰峰主,白祗。听闻谢仙师对炼药颇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所以白某今日特来讨教一番。” 谢清玄皱眉,这人好没眼力劲儿啊,看不出来他有事情要忙吗?“要找我讨教,那你得等会儿,我还得看顾这些弟子炼丹呢,暂时还没时间跟你切磋讨教。” 谢清玄再次语出惊人,白祗的脸色已经不能再用低沉来形容了,简直就像是被泼了一团浓黑的墨。 周遭气氛再一次冷凝,众人只想赶紧跑路,要多远跑多远,总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会被当做炮灰…… “哦?炼药吗,一桩小事而已,谢仙师不必事事盯着,这群小弟子虽然水平算不上太高,但也还不至于将整座丹楼都炸掉,谢仙师偷些懒,应该也不打紧。” 白祗微微转动腕子上的菩提珠,声音不急不缓地对谢清玄说道。如果谢清玄熟悉他的话,就会知道,此时的白祗耐心早已告罄。 偷懒?自己领了宗门任务,怎么能偷懒糊弄呢?虽然谢清玄做事向来随性,不像柏桓一样,他对自己没那么多严苛的原则,但是拿了外门那么多灵石,还要偷懒糊弄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 再次被谢清玄义正言辞地拒绝讨教之后,白祗“和善”的脸谱再也绷不住了,他虽然是名门正派的一峰长老,但做事向来全凭自己的喜好。 于是白祗不想再和谢清玄这么墨迹下去,直接挥挥衣袖,带起一阵清风,将人装进了袖子里,掳到了丹凤峰上。 两尊大佛被送走之后,众人悬着的心踏实下来,刚才那气氛是快要打起来了吧?真恐怖。白祗药尊那个脸色,吓死人了。 要是两个人真打起来,啧啧啧,长茗仙君那个修为,在白祗药尊面前真是没法儿看,怕不是会被发怒的白祗药尊打死! 第27章 不过两人走了,就没热闹可看了呀,可惜,真可惜,他们还想看看白祗药尊怎么把长茗仙君批驳得哑口无言呢。 原本略微拥挤的炼丹室骤然走空了一大半人,这些人都是丹凤峰的,他们知道白祗药尊定然将谢清玄带去了丹凤峰,所以赶忙回峰,生怕错过了一场“大战”。 而不是丹凤峰弟子的那些人,只能待在丹楼里枯燥无味地炼丹了。 * 谢清玄猝不及防被人装进了衣袖,被迫又重新睬上坚实的土地后,腿脚发软,有些站不住,他有心疾,轻轻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谢清玄怒目圆睁,瞪着罪魁祸首。 “你想干吗?”虽然确实被白祗这疯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但谢清玄并不担心白祗真的会对自己不利,因为在越水宗里,没人敢放肆。更何况,闻人乐曾给过谢清玄一道剑气护体,若是有想伤害他的人,也要看自己能不能抵挡住渡劫老祖的锋芒一剑。 “你该不会忘了你说过的话吧?”白祗冷冷道,“谢仙师。”谢仙师三个字在青年舌尖上一转,仿佛刮在了刀刃上。 “我?我说过什么?”谢清玄有些疑惑。 “药圣的丹方有误,谢仙师的记性还真是差劲。” “哦……你说这个呀,怎么了?”谢清玄觉得对别人说出事实真相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他表现得满不在乎。 白祗看这厮丝毫没有悔过之心,俊美的脸庞抽动几下,一句话仿佛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药圣是何等人物,你一介小辈,如此辱我师尊,今日若是不给你一个教训,我实在妄受师尊的教诲。” 谢清玄的目光仿佛像是看傻子,“可是……药圣前辈的丹方就是有错误啊……”你瞪着我也没用,最后一句话谢清玄憋进了肚子里,因为白祗的眼神一瞬间仿佛要生吞了他,好恐怖。 “还是先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吧!”谢清玄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指责药圣,但在白祗看来,谢清玄恐怕连炼丹都是个半吊子。 话毕,白祗祭出自己的药鼎,对谢清玄道:“只要你能在炼药术上胜过我,我便送你下山,否则……便当着丹楼所有的弟子,磕头向药圣谢罪吧!” 自接触炼药以来,一直都是谢清玄一人摸索,他从没和别人交流过有关炼药的任何事情,更别说比试了。当谢清玄看到白祗的药鼎时,其实他是兴奋的,他也想见识见识除自己之外的炼药师。 不过输了就磕头,赢了自己下山,这赌注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可以。”,谢清玄很痛快地答应了,但话锋又一转:“不过要是我赢了,你得输给我十万块灵石。” 白祗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便答应了,区区十万灵石,作为修真界首屈一指的炼药师,求着白祗为其炼药的大人物数都数不过来,那些人给出的报酬丰厚得令人瞠目咋舌,十万灵石对于谢清玄来说也许是一笔巨款,但对于白祗,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 白祗药尊要和谢清玄比试炼药的消息默不作声地立刻便传遍了越水宗上下,丹凤峰的弟子们狼血沸腾,而其他无法亲眼见证这场激动人心的比试的弟子们抓心挠肺,茶饭不思。 这可是白祗药尊啊,能有机会现场观摩白祗药尊炼药,好比天上的馅饼砸中了脑袋。 谢清玄与白祗这场无声的对峙中,没有人关注谢清玄,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白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因为在他们眼里,谢清玄就是个狂妄自大的跳梁小丑罢了。 “炼何种丹药,你来决定。”一尊青铜药鼎悬浮在白祗胸前,他满不在乎地对谢清玄说道,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谢清玄也没有矫情,当即便提出两人比试炼制元婴丹。 元婴丹是非常基础的地级丹药,炼制步骤不算很难,但非常考验执炉者的控火水平,一旦火候偏差一点,便会毁丹。 丹凤峰空旷的场地上已经围了一圈弟子,其中不乏还有其他课业在身的人,甚至不惜逃课也要来观看谢清玄与白祗的这场比试。 第29章 昏暗的洞府内,灯火幽微,三面都是冰冷的石壁,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洞口狭小,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满地散乱着开页的古籍医书,一尊药鼎就这样摆放在一堆医书之上,温子熹睁大了眼睛,牢牢盯着药鼎,双手紧张地不自觉握成了拳头。他此时的形象同丹楼那温润儒雅的模样简直说是天差地别,发髻歪歪散散,额头间的碎发挡住了眼睛,下巴处也冒出微硬的胡茬,这样不修边幅的温子熹很少见。 青年睁着自己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药鼎,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现在丝毫没有任何疲倦的感觉,相反他很兴奋。 温子熹不眠不休,熬了十天十夜,遍寻医书古籍,终于将那张药圣留下来的碧落丹的方子改好了,按照谢清玄所说的阴阳平衡,他现在明显能感受到药鼎里各种药材在温和地相融合,也许……这次真的能够成丹…… 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丹火送至药鼎底部,感受着各种药材被一一炼化成颜色精纯的华露,温子熹轻轻操控着丹火让药鼎受热均匀,快要成丹了,这个步骤他做过无数次,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温子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结满了汨汨汗珠,哪怕酸涩的汗液已经快要流进眼睛里,他也不敢动手去擦。 第28章 事情进展到现在,一切都很顺利,哪怕是在即将成丹的时候,药鼎中也没有出现像以往一样的暴动。 就是现在!温子熹的眸中突然迸发出锐利的精光,控制着丹火猛然加大火力。在菁纯的至阳丹火的灼烧之下,炼化出的华露相互交融在一起,它们散发着各色的光芒,彼此缠绕成一枚浑圆的丹体,最后逐渐凝实缩小,化作一颗乳白色的丹药,丹药带着温润的光泽,微微散着青光,正是能接骨续命的碧落丹。 药鼎猛然抖动几下,乳白色的丹药凌空飞出,一股浓郁的药香飘荡在狭小的山洞之中。 温子熹握住碧落丹,青年狂喜,单薄的身子甚至微微颤抖着,他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就是这枚小小的碧落丹,温子熹整整炼制了十多年,每次在即将成丹的时候药鼎都会剧烈地震动,然后炸炉,这么多年他尝试了几百次,甚至有一次他躲避不及时,被药鼎中的热浪灼伤,直到现在,温子熹的手背上还留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青年握着这枚来之不易的丹药,低声笑着,足足笑了好一会儿,笑声回荡在山洞中,甚至显得有些诡异,但谁也没有发现,青年俊秀白净的脸庞上流淌出一道晶莹的泪痕,哪怕是温子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脸上多了两道冰凉的水痕。 原来……竟然是这样,太可笑了,他自诩丹凤峰白祗药尊的大弟子,修真界百年来年轻一辈中最卓越的炼药师,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琢磨不透,每日只知道照着前辈留下的丹方,不问对错,机械地炼制丹药,什么炼药师,不过是个没有思维的炼药傀儡罢了! 太可笑了,整个修真界所有的炼药师都太可笑了,哪怕是白祗,哪怕是药王宗的风无涯…… “温师兄,温师兄您在吗?”洞府外一名男弟子被禁制挡住,冲着幽深的山洞大声喊道。 温子熹听到人声,立刻将碧落丹收入药瓶中,略感疑惑地缓步走了出去。他早已告诉众位师弟师妹闭关的事情,除非丹凤峰上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否则是不会有人来打搅他闭关的。 “发生何事了,如此慌张?” “您快去看看吧,师尊和长茗仙君要在丹凤峰上比试炼药,两位对上了,谁也不让谁呢。”年轻的男弟子和那些只顾着看热闹的人不一样,他们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但男弟子知道长茗仙君身份特殊,是师祖最爱重的小徒弟,而且身子又不好,若是在他们丹凤峰上有个什么闪失,恐怕师尊与师祖生出嫌隙,所以他赶紧和温子熹报告了这件事。 但温子熹似乎并不着急的样子,他听到这个消息时虽然有些意外,微微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知晓了,等我整理好仪表马上就过去。” 小弟子看温子熹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他拱手对温子熹施了一礼,“那温师兄,我先去了。” ------------------------------------- 穿戴整齐的温子熹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温润端正的青年,他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前山,腰间玉佩坠着的银色流苏随着主人的移动而微微晃荡,谢清玄与白祗正在对峙,这片空地被一圈又一圈的丹凤峰弟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大家见到温子熹,纷纷自觉避让,很快,他便不费吹灰之力,到了事发现场的最前方。 只见两只药鼎悬浮在各自的主人面前,青铜材质雕刻暗花纹的药鼎是白祗的,而风格迥异的那尊药鼎则是谢清玄的。 这尊药鼎是玄铁打造而成,极重,鼎身呈扁圆状,药鼎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奇怪的小孔。 从没见过谁的药鼎长这样,太怪异了……众人对着谢清玄的药鼎窃窃私语。 温子熹也从来没看到过这种模样奇特的药鼎,但他知道,谢清玄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深意,虽然以他的眼力,暂时还看不出这炉子究竟有什么样的功效。 这是谢清玄自己画好图纸,然后托人特意锻造的药鼎,市面上所能买到的药鼎大多是圆形的青铜器,这是仿照了当年药圣的炼丹炉子,但谢清玄用了几次之后发现这种药鼎,好看虽好看,但华而不实。 仔细想想便知道了,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半圆球形的药鼎,鼎内仿佛像口大铁锅一样,谁都知道要想完美地炒出一锅菜,需要让锅里的菜受热均匀,那么这就少不得炒菜人不停地用锅铲翻炒锅里的菜肴。 同样的道理,炼丹也是一样的,将各种药材放进这口大锅,丹火的灼烧却只在药鼎的底部,但却没有炒菜人使用的锅铲,药材受热不均匀,不仅大大耗费执炉人的精力,而且因为受热不均延长了各种药材的锤炼时间,更加不容易成丹。 正是因为发现了这药鼎的弊端,为了更方便炼药,所以谢清玄这才改造出了自己的药鼎。 这个道理再浅显不过了,但修真界所有的炼药师都对药圣的一切奉为金科玉律,甚至在众人眼中,一旦有人稍稍不认同药圣流传下来的炼药术,便是对整个圣人建构的炼药体系的推翻,药圣是已经飞升得道的神啊,怎么会有错呢?所以至今修真界所有的炼药师用的都是药圣设计出来的初级版药鼎。 ------------------------------------- 谢清玄祭出自己的夜幽冷火,旋即对面的白祗也释放出他的黄炎帝火,黄炎帝火来历不小,是药圣的伴生丹火。 药圣飞升之后黄炎帝火便留在了药圣谷,许多人都曾觊觎药圣的这团伴生丹火,但这黄炎帝火却始终不肯被驯服。 第29章 当年赶赴药圣谷想要收服帝火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药王宗的宗主风无涯都去了,但众人全都无功而返,直至百年之后,白祗到了药圣谷,那黄炎帝火方才认主。 “这便是传说中的黄炎帝火吗?好烫,若是再离得近些,我的头发估计都要被烧焦了。” “不亏是药圣的伴生丹火,太精纯了,真想试试用这样品阶的火焰来炼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效果啊。” “别白日做梦了,就你那半吊子的炼药水平,还想用黄炎帝火?你想的倒是美!” “哎?你们发现没,长茗仙君的丹火也不是俗物呢。白色的冷焰,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丹火呢。” “长茗仙君那股白色的火焰确实诡谲,不过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比药圣伴生丹火更高品阶的火焰了吧……” 温子熹将周围嘈杂的谈论声纳入耳中,他怔怔地看着谢清玄操控着的白色冷焰,愣愣地低声开口说道:“夜、幽、冷、火……号称黄泉之火……” 旁边的小弟子听到温子熹低沉的喃语,疑惑地问道:“温师兄,温师兄?你方才说什么?” 完全沉溺在这抹幽白色火焰的美丽中,温子熹没有回应小弟子的问题,当时在丹楼时,他就在想谢清玄的丹火到底是什么,这次再清楚地看到谢清玄又一次使出掌心丹火,温子熹终于想起来了。 他曾看过一本药圣写的修真界游记,年轻时,药圣热衷于探险,曾有一次深入黄泉,在黄泉的尽头,冤鬼哭嚎之处游荡着一抹纯白的火焰,那火焰阴气逼人,冷入骨髓,不似凡品,药圣本想将那奇异诡谲的火焰收做自己的掌中丹火,但却没想到,那火焰竟然已经生出了灵智,药圣被那火焰攻击,闪躲不及,差点将他烧个神魂俱灭,最后药圣是拖着一副重伤之躯,逃离黄泉的。 后来,药圣回到谷中,将这次的经历事无具细地写进了游记中,还给这诡谲的火焰起了个名字,称之为夜幽冷火。 第30章 连药圣都避如蛇蝎的黄泉之火竟然被谢清玄驯服,这事情有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匪夷所思,让温子熹都为之久久失语。 到底是多么愚昧,才让如此珠玉蒙尘?温子熹看着周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弟子们竟然还在暗暗嘲讽谢清玄是个草包废柴,险些都要笑出声了,谢清玄,他分明是个不逊色于药圣的绝世炼药天才! 谢清玄将炼制元婴丹的各种炼药材料全部投入药鼎之中,他操控着掌中的夜幽冷火将炼药材料一一融化成精纯的华露,因为改造了药鼎的原因,他操作起来得心应手,炼药的进度竟然比修为高出他几个境界的白祗还快上一步。 谢清玄牵引着丹火,将几种华露熔炼到一起,药鼎在夜幽冷火的炙烤之下,飞速旋转起来,鼎内的华露充分混合到了一起,璀璨耀眼的彩色光芒透过药鼎上的小孔折射出来。 这是……要成丹了?白祗猛然抬头看向谢清玄的方向,这怎么可能?谢清玄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快?他还在耗费心神地锤炼萃取华露,谢清玄竟然已经开始着手成丹了! 白祗额头上冒出汗珠,看着谢清玄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有些焦躁了,微微加大火候,因为之前的心神晃动,药鼎内乱窜的气流没有安抚好,此时丹火猛然发力,药鼎剧烈颤动起来,白祗很快回过神来,控制着黄炎帝火慢慢将药鼎安抚下来。 温子熹望着那抹幽微的七色彩光,果然见谢清玄满脸轻松,毫不吃力的样子,因为控火要靠神魂,寻常人炼丹,最后时刻总会心神疲惫,但看谢清玄这副样子,恐怕这炉元婴丹并没费多大劲儿。 温子熹又将目光投注到他师尊白祗身上,虽然白祗看上去依旧沉默冷静,但他紧紧抿住的嘴角却还是暴露了如今情事的严峻。 白祗已经输了,温子熹知道,谢清玄获得这场碾压式的胜利只是事件问题,虽然白祗还在负隅顽抗,除非谢清玄成丹失败,否则白祗必败无疑。 但是谢清玄会失败吗?据温子熹看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天在丹楼,他快要炸炉的时候,谢清玄三下两下就稳定了他狂躁的药鼎,那样的能力,不可能会在最后的关头让自己功亏一篑。 不再关注谢清玄的进度,将一切的杂念抛却之后,白祗的进度突飞猛进,很快也到了成丹之际。两个人的进度不分伯仲,谁的丹药最先出炉胜者便是谁。 他赢定了,白祗唇角微微勾起,清俊的面容显得有些邪魅,对于成丹他有自己独创的一套方法,不仅能够让成丹几率增大,而且还能将成丹的速度缩小一倍。 白祗一只手操控着黄炎帝火,将火焰释放到最大,另一只手挥出奇诡的掌风,让青铜药鼎飞速旋转起来,带动药鼎内的丹药也跟着一起旋转起来。 赤橙色的火焰猛烈燃烧着,火舌舔舐着青铜药鼎,鼎上雕刻的花纹显得更加清晰起来。这场面实在是太绚丽了,众人齐齐发出感叹,这就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炼药师吗?没想到炼丹也能如此赏心悦目! 浓重的药香味从白祗的药鼎里飘出,四面八方的弟子都吸着鼻子去嗅这浓郁的药香,太好闻了,这个味道,元婴丹的品质肯定是完美无瑕的吧。 “这场比试果然是毫无悬念,白祗药尊马上就要赢了。” “啧啧啧,真的要让长茗仙君当中磕头道歉吗?这不是明晃晃地打人家的脸吗?” 第30章 “谁不知道药尊的脾气啊,长茗仙君这下可惨喽。” 白祗这边已经快要出炉了,而谢清玄还在控制着丹火灼烧。 他将药鼎内彼此缠绕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华露球分割成数个小份,其实方才他便可以成丹了,只不过是分割华露耗费了些时间。 谢清玄操纵着夜幽冷火,纯白色的火焰缓缓包裹住整个药鼎,将玄色的药鼎装饰成一个白色的大火球。 众人惊讶地望着谢清玄那边,从没见过有人这样炼丹,这么搞真的不会炸炉吗? 这便是谢清玄改造药鼎之后的效果了,药鼎上的小孔除了能在提炼华露时快速蒸发水汽之外,就是在丹药成形的时候能够令丹火进入,均匀炙烤华露,提高丹药的成丹速度以及丹药的完美程度。 谢清玄加大火力,总算是能出丹了,夜幽冷火被谢清玄全面催发,幽白色的冷焰仿佛黄泉尽头张牙舞爪的冤魂鬼魄。 “好冷啊,长茗仙君的那个,到底是什么火,这么冷。” “是啊,是啊,我脊背的汗毛都冷得竖起来了。” 而此时,白祗的药鼎猛然震动几下,三枚晶莹剔透的元婴丹便一齐飞出,落入他的掌心,白祗握住三颗丹药,笃定地口气,“谢清玄,你输了。” 谢清玄并不理会白祗,他眼神清明又坚定,操控着夜幽冷火继续灼烧,交融混合的华露蒸发出水汽,不停地变幻各种各样的形态,最后一瞬,全部凝缩成一颗颗浑圆。 成了! 炉子被猛烈的热浪掀开,一股浓郁到令人迷醉昏厥的药香如火山岩浆喷发出来,让人仿佛置身在无风的花谷之中。 一连串的丹药一颗接着一颗从玄色药鼎里飞出,谢清玄笑了,仰月唇勾出一个完美至极的唇形,连漂亮的桃花眼也被这笑意感染,清润如溪水的眸子中好像盛满了星子,璀璨得让人迷醉。 谢清玄指尖微动,一连串的元婴丹绕着他的指尖盘旋,亲昵得仿佛像是他的宠物。 众人被眼前这魔幻的一幕惊到了,这么多丹药,看得他们眼晕。有人想数清谢清玄这一炉子里到底出了几枚丹,却因为丹药盘旋在主人指尖,首尾相连成一个圆圈,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怎么也无法弄清谢清玄究竟一次性成功炼制出几枚元婴丹。 “这……这些元婴丹都是真的吗?”有人难以置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怔怔问道。 “好,好象是的。” “这些元婴丹的品阶应该不是完美无瑕的吧,哈哈哈。”一名弟子尬笑着说道。 方才那股异香一出,足以看出谢清玄炼制的元婴丹的品质,何况这些丹药个个浑圆,丹体散着莹莹白光,怎么可能是瑕疵丹?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白祗震惊得看着谢清玄,仿佛像看见了什么怪物一样。 他怎么可能一次便炼出这么多颗丹药?白祗曾有仙炉十一香的美名,所以他当然知道一次性成丹这么多到底有多难,实际上,在那次药典大会上一炉成功炼制出十一枚丹药之后,白祗就再也没有一次性成丹这么多了。 他昙花一现的奇迹,又重新发生在了谢清玄身上,甚至比他当年的仙炉十一香更加强悍,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怪物…… 白祗呼吸急促,有人穷极一生也炼不出一枚完美无瑕的地级丹药,但白祗不足百岁便做到了这件事情,在别人眼中他是当之无愧的炼药天才,是压在所有炼药师心头的一座大山。 但是现在,白祗觉得自己面前突然多了一座更大更宏伟的山,一座自己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的山。 差距太大了…… 有人参悟至死,也没能获得那一点点真理,而有人不过灵光一闪,便豁然开朗,虽天道酬勤,但天赋上的差距却是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白祗低下头颅,鬓边的银发垂落,掩住了他大半张脸,青年浅白色的眸子狰狞着疯狂,不,不能让谢清玄成为他的心魔……白祗狠狠闭了闭眼,将各种恶毒极端的心思强压下,勉强恢复了神色清明,然后重新抬起头,望向谢清玄。 “谢仙君,能给我看看你的元婴丹吗?”白祗狠狠攥了攥自己的手掌,丝毫没发现他掌中的丹药已经被他捏碎,湮灭成药粉,散落在地上。 谢清玄点点头,同意了白祗的请求,他指尖微微一动,指挥着十多枚元婴丹一齐飞向白祗。 白祗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握住了悬浮在他面前的莹白丹药。 因为刚出炉的缘故,落入掌心时,丹体微烫,他一一检查过每颗元婴丹,每一枚都是完美无瑕的,无一例外,整整……整整十五枚。而他……只炼制出了三枚……谢清玄所炼制的丹药是他的五倍。 白祗颓唐地垂下手臂,对谢清玄缓缓道:“是我输了。” 听到白祗认输,众人哗然,窃窃私语声充斥着整个前山。 “怎么可能?白祗药尊竟然向长茗仙君认输了?这也太魔幻了吧。” “我是不是没睡醒啊……你快掐我一下……” 谢清玄听到白祗认输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想,他沉默地伸出手对白发青年道:“灵石,十万块。” 白祗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谢清玄在说什么。谢清玄见白祗没有丝毫行动,有些着急了,他微蹙着眉头,这家伙……该不会是要反悔了吧…… 第31章 第31章 “灵石,你说的,输给我,就给我十万块灵石。”谢清玄的语气显得略微有些着急,像个急着要糖块的小孩子。 白祗这才反应过来,他与谢清玄的赌约,白祗利落地将自己中指上带着的一枚储物戒扔给了谢清玄,这里面不仅有十万块灵石,还有许多炼药的天材地宝。 谢清玄抓住白祗抛过来的储物戒,见东西到手,他不再对周围的任何人任何事务投注一丝一毫的注意力,立刻转身便走,他实在无法习惯待在这么多人跟前,尤其是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全都一股脑儿地落在自己身上,简直如芒在背。 白祗又愣在原地,谢清玄……他就这么走了?没有想象中的奚落,也没有想象中的嘲讽,就这么简单地走了? 对于谢清玄赢得赌注之后的闲散,白祗是不理解的,因为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狠狠奚落谢清玄一番,让谢清玄颜面尽失,在越水宗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谢清玄?”白祗不死心地朝谢清玄问出这句话。 谢清玄听后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白祗,不明白此时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如果一定要说点什么的话…… “哦,那你记得如果下次再想和人比试切磋的话,还找我。”混得熟的话……赌注可以下调一些,他少收些灵石就是了。 众人不知道,谢清玄并不为自己赢了白祗而高兴,真正让他欢喜的是白祗输给自己的那十万块灵石。 看来有了这笔钱,他明日就可以下山采买了,师尊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可他连送什么生辰礼都还没想好,正好明日下山去看看,都有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 白祗的脸滚烫,仿佛要烧起来一样,连耳廓都是红的,他第一次尝到羞愧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相比于谢清玄来说,白祗明白,这次他输给谢清玄的,不仅是炼药术,更是宠辱不惊的心性。 白祗自负且傲气了几百年,从未尝过败给别人的滋味,他自诩道心坚定,可方才输给谢清玄的那一瞬,他却心魔丛生,他太过看重名利,贪嗔痴一个不少。 而谢清玄,就像是拂袖而过的清风,天边皎洁流光但却冷清自持的明月,无论旁人贬低看轻,还是自己已然荣耀加身,都不改那份清澈质朴。药圣教导他时,曾反复诉说他对白祗的期许——返璞归真。看来真正做到返璞归真的是谢清玄……自己终究还是修行不到家。 白祗细细思索至此,心中已经全然没了对谢清玄的嫉妒,取而代之的是敬佩结交之意。 如果可以的话……白祗想亲自到长茗峰,因为自己之前的无礼,向谢清玄道歉。 谢清玄永远也不知道他一个守财奴,是怎么被白祗在心里描绘成一个光风霁月的高人的。如果他能知道此时白祗的想法,恐怕要忍不住笑出声了,脑补的也太过度了吧,滤镜要不得,要不得! “滴——系统提示:生存点+70。” “滴——生存点+50。” “滴——生存点+10。” …… 一瞬间,源源不断的系统提示音在谢清玄的识海里接连响起。001惊恐地发现,它摆烂的宿主突然打了鸡血,生存点刷刷涨。业绩有着落了! “滴——恭喜宿主,您已解锁系统商城。每周日商城大促销,所有商品七折出售,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欢迎各位宿主快来系统商城选购!只要你能想得到,系统商城就能买得到。” 系统欢快的电子音加上色彩斑斓的大字报浮现在谢清玄的眼前。 001:“宿主,你是怎么做到的?生存点一下子涨了好多啊。” 听到系统的询问,谢清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能不能把你的提示音关掉,好吵……”生存点还在不停地往上加,系统的提示音吵的他头痛。 但001为难地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抱歉啊宿主,我们暂时还没有开发出静音的功能,不过你可以写在意见簿上,发到主神的邮箱里。” 谢清玄摇摇头,表示还是算了吧,想想都觉得麻烦……忍忍就好了。但是谢清玄没想到,这种情况陆陆续续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每天时不时在各种时间段,都会莫名其妙地响起加生存点的系统提示音,吵得他没办法睡觉,差点神经衰弱。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虽然现在没有静音的功能,但是宿主你解锁了商城,可以在系统商城里兑换想要的东西了哦,而且今天是周日,还可以七折哦!”001对谢清玄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 “系统就业上岗手册第十一条:为了让宿主更努力地工作,要深谙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道理,让宿主明白,只有努力工作,才能收获诱人的生存点,兑换自己想要的东西,过上梦想中的糜烂生活!”001认真读着穿书局派发给所有系统的就业上岗手册。 但是完全进入摆烂状态的谢清玄根本无法被单纯的小系统激励,他根本懒得去点开商城面板。谢清玄揣着自己挣来的钱,吹响哨子,叫来了彤鹤,马不停蹄跑回了长茗峰。 ------------------------------------- 第二日,谢清玄再次来到丹楼时,发现丹楼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因为他普一踏进门,就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自己身上,吓得他差点又关门退出去。 第32章 谢清玄硬着头皮坐在蒲团上,众人的目光依旧火热地落在他身上,谢清玄实在忍不住,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掏出了一本话本子,挡住自己的脸,好隔绝这恐怖的气氛与目光。 “长茗仙君可真是勤勉,这时候竟然还不忘看书。”一名小弟子对着同坐的人咬耳朵,轻声说道。 “是啊是啊。不知长茗仙君看的是什么书,肯定是难得一见的炼药典籍。” “看样子应当是藏经阁里的吧,赶紧将封皮的样子记下来,等下做完了课业,我们一起去藏经阁寻寻,没准儿运气好,能找到长茗仙君看的书呢!” 谢清玄完全不知道,自己随手拿出来的话本子竟然被人惦记上了。 丹楼里沉默了一会儿,正当谢清玄准备长吁一口气时,一位看上去年方二八的女弟子走到了他跟前。这名女弟子的脸很红,像是扑了很重的腮红一般,她捏着自己的衣角,还时不时回过头去看后面。 “长,长茗仙君,弟弟子有问题想请教您,可可可以吗?” 谢清玄被她吓了一跳,他甚少与陌生人接触,于是他也吓得结巴起来:“当然可可可以,你,你有什么问题?” 起初谢清玄还有些不自在,但因为女弟子问的是有关于炼药的事情,所以谢清玄说着说着又放松下来。 非常耐心细致地给女弟子解答了疑问之后,谢清玄发现他的系统提示音又响了。 那名女弟子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砰砰跳个不停的心室。直面承受长茗仙君的美颜暴击,她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呢,至于长茗仙君到底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记住…… 第二个去找谢清玄答疑的是温子熹,自从谢清玄做了丹楼掌事之后,温子熹来丹楼来得越发勤快了,从前这些无关紧要的练习课他基本都不怎么露面,但是现在温子熹巴不得丹楼全天开放。 温子熹从小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亲人也好,朋友也罢,他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七情六欲都很淡薄,唯有炼药,他发现当自己全神贯注地操控着丹火,看着一枚枚莹润的丹药从药鼎里飞出时,他是兴奋的,是满足的,切实体会到了活着,作为一个有血肉的人的快乐。 当温子熹亲眼看着谢清玄的指尖绕着一圈光洁浑圆如珍珠的丹药时,他觉得好美,实在是太美了……不是丹药美,而是谢清玄美……所以温子熹愿意来丹楼,他愿意像那几枚丹药一样,围绕在谢清玄的身边…… …… 谢清玄发现他又为温子熹解答问题后,越来越多的人走到他跟前问他问题,然后他识海里的系统就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电子提示音。 谢清玄惊恐地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恐怖,亮晶晶的,直愣愣的,像黑暗里会发光的珠子。不行,他得走,赶紧走,谢清玄决定马上辞去这个丹楼掌事,反正他的灵石也到手了。 第32章 辞去了丹楼的活计,谢清玄顿时觉得轻松自由多了,起码不用再早起了,天知道他有多爱懒床,每天都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抵御住柔软如云的床榻对自己的诱惑! 今日谢清玄换上便装,出了越水宗,乘着彤鹤来到了修真界最大最热闹的拍卖行——云记。 云记坐落于圣京玄都,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楼阁。尖尖的四角顶挂起红灯笼,楼阁上开的小窗透出暖红的夜明珠光。夜晚的圣京玄都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但其中最热闹的还是这云记拍卖场。 谢清玄进了云记拍卖场,径直向着最高层走去,朱廊百转,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好在他是云记的熟客,知道应该怎么走。 最高层是云记拍卖场的贵宾拍卖层,唯有在云记消费过百万的资深客人才能进去,寻常的修士只能在低楼层晃荡,没有云记官方的印章 ,他们是绝对无法进入顶层拍卖会场的。 谢清玄到的时候,顶层的拍卖已经开始了,因为贪吃街上沽酒女叫卖的桃花陈酿,所以才耽搁了时间,因为方才饮过酒,谢清玄漂亮的桃花眸子沁着水光,显得有些迷离。 谢清玄出门前吃了一粒易容丹,他现在的容貌非常普通,属于那种丢到人堆里都找不着的面相。但他的眼睛生得实在漂亮,放在如此平凡的面容上显得尤为突兀,惹得众人对其纷纷侧目。 因为多饮了几杯桃花陈酿,谢清玄的衣襟上沾染了些许桃花清香,酒臭味不重,倒是还算好闻,谢清玄嗅了嗅,勉强还能忍受吧。 拍卖场的主理人站在高台上神情激昂地介绍着拍品,说到动情之处便唾沫横飞。谢清玄看了两眼,便兴致缺缺。好东西司空见惯了,这种程度的拍卖品对谢清玄已经无法产生一丝一毫的诱惑力。 青年开始闭目养神,一直到拍卖会的尾声,谢清玄的眼睛几乎没怎么睁开过,毫不夸张地说他甚至都快要睡着了。 “最后一件拍卖品,云记的压轴宝贝——海族鲛人。”主理人站在高台上激动地喊道。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将谢清玄唤醒。 只见巨大的透明水箱里装着一只半人半鱼的奇异生物,它没有双腿,取而代之的是一尾修长的鱼尾,光滑银亮的鳞片覆盖满它的尾巴,藻井上悬挂着的夜明珠光照映在漂亮神秘的鳞片上,在水中折射出七彩的光斑。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引用)鲛人善织绡,泣泪成珍珠,是难得的珍宝。 第33章 这只鲛人一出场亮相就惹得全场沸腾,它有着一头自然卷曲的蓝黑色长发,像是深海的水,鲛人生得极为貌美,雌雄莫辨,它看到台下这么多神情狂热的人类,有些吓到了,蜷缩着游到水箱的角落,抱紧了自己的身子。 只是水箱是全透明的,即便是在角落里,也不能遮蔽住贪婪的人类的一丝一毫的窥视,鲛人这样做只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这名鲛人名叫笙歌,他的家乡在远离圣京玄都的南海珊瑚群。鲛人族生存地点极为隐蔽,但却总是被无孔不入的狡诈人族修士发现,因为鲛人浑身上下都是宝贝,所以贪婪的人族修士一直大肆捕捉鲛人,几百年来,越来越多的鲛人被人族修士们从南海打捞上岸,鲛人几乎灭族。 笙歌知道,自己今天就要被高价卖出了,虽然马上就能离开这里,可不过是从一个地狱送往另一个地狱罢了。这些嘴脸丑恶的人类贪图他们鲛人的眼泪、鳞片甚至是童.贞……鲛人天生纯阴之体,最适合成为供人采.补的炉鼎了。 鲛人虽然天生鱼尾,但吃了一种名为化生丹的药丸,就能将鱼尾变成像人类一样的双腿。笙歌一点也不想生出双腿,他只喜欢待在水里。 像笙歌这种血统纯正,而且容貌极美的鲛人是非常少见的,所以众人才会这样狂热。 “鲛人有多珍贵,想必在下不用再多说了,这只鲛人,起拍价三万灵石。诸位,竞拍开始。” 主理人话音才落,竞拍声便此起彼伏,几乎在场所有的修士都竞拍了,谢清玄也不例外,他一连加了三次价。 谢清玄想拍下这只鲛人只因为看这鲛人的鱼尾好看,鱼尾好看的,织出来的鲛绡好看。师尊生辰快到了,他想重新制一件道袍,但看了绮衣阁所有的鲛绡之后,发现颜色不是太老气,就是绡的丝线松散,质量不好。谢清玄没找到合适的鲛绡制衣裳,所以才想将笙歌拍下来。 才不到一会儿,这只鲛人的价格竟然就炒到了十万灵石。谢清玄有些犹豫,前两天从白祗那里赢来的赌注有十万灵石,再加上白祗储物戒里的那些天才地宝也值不少钱,虽然他现在家底颇为丰厚,但还要给师尊筹备寿礼,怕是没有余力来讲这鲛人买下了…… 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保护好自己的小荷包,可是看着周围人频繁地举牌,谢清玄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最后加价加到杀红眼,以高达三十万灵石的价格成功拍下了鲛人笙歌。 谢清玄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刺激的事就是这个了,他现在全身上下,哪怕把这身行头也一并抵押在这里也拿不出三十万灵石。 心中惴惴不安地跟随引路的侍者来到交款处,谢清玄委婉地表示自己现在暂时还拿不出那么灵石。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吃霸王餐?”负责收款掌柜冷冷地盯着谢清玄,危险地问道。收款掌柜招招手,三名孔武有力的体修便上前将谢清玄包围起来。 身形原本不算瘦弱的谢清玄此时站在人高马大的体修面前,像只瘦弱的猫崽儿,显得可怜极了。 这是云记拍卖行对付不守规矩的客人用的专门打手,正儿八经的体修。谢清玄哪里见过这阵仗,平时哪怕见到打架斗法的,他也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一个拳脚无言伤了他。只因谢清玄实在是个身娇肉贵的战五渣。 谢清玄对着收款掌柜告饶般摆摆手,“您别误会,别误会,我真的不是来吃霸王餐的,只是今日不巧,钱没带够。” 凶悍的掌柜阴恻恻地对着谢清玄笑了下,道:“你看我像傻子吗?” “每个想要吃霸王餐的人都是这么跟我说的。” 谢清玄看这掌柜铁了心地要让自己就地拿出三十万灵石,灵机一动想到个好办法,他将自己的令牌扯了下来,交给了掌柜。 “这是哪家的东西您应该认得吧。” 掌柜狐疑地结果谢清玄的令牌,上好的白玉触手即温,花纹雕刻古朴,上书两个流云大字——越水。这是……越水宗的令牌?掌柜看了看白玉令牌的反面,反面雕刻着一株兰草。 越水宗令牌的等级极为严密,分为梅、兰、竹、菊四个等级,梅花令牌唯有宗主一人可佩戴,而次一等级的兰草令牌则只有越水宗的峰主才可佩戴,而竹叶令牌则属于宗内的各位长老,没有头衔的弟子们只能佩戴菊花令牌。 若是这枚令牌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修士便是越水宗的一峰之主…… 掌柜手指摩挲着谢清玄的兰草令牌,这事可不太好办啊,万一这令牌是假的,这人拿了拍品跑路,那所有的责任便是由他一个人来承担了…… 可若是这人没撒谎,他真实越水宗的某位峰主,那他们云记岂不是得罪了人?到时候依旧没他好果子吃。 掌柜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自从见了谢清玄的令牌,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贵人您看这样行不行,这拍品呢,您先留在我们云记,放心只是寄存在这儿几天而已,我们不会再让您的拍品再次进入拍卖了,等您取回了灵石,您再从云记取走您的拍品,您看这样如何?”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也只能是这样了…… 谢清玄点点头,同意了掌柜的提议。 * 回了长茗峰谢清玄将自己的私库以及所有能找到的储物戒都翻了个遍,他大致算了算,他现在倾家荡产也凑不出三十万灵石。 第34章 思来想去,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看来只能卖一些东西了…… 谢清玄打量着他卧房里的这些陈设…… 天水碧锦缎被褥?不行不行,那是他的宝贝命疙瘩,卖了它,他失眠。黄花梨木软塌?不行不行,当初好不容易搞到的这份万年木材。青樽琉璃瓶?不行不行,用来插花还蛮好看的。 他看完的那些话本子倒是可以卖,只不过也值不了几个钱,杯水车薪罢了。 谢清玄想起他的私库里好像还有许多用不上的东西,都是他生辰的时候,闻人乐和柏桓送的生辰礼。 师尊送的不能卖。谢清玄放下那株艳丽夺目的珊瑚树,转而拿起旁边的一柄灵光闪烁的宝剑,柏桓送的,可以卖掉。 第33章 谢清玄将库房里柏桓送他的生辰礼物挑出来了一部分,他把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股脑儿装进了储物戒里。 这些……应该足够抵三十万灵石了吧…… 云记收钱的掌柜见到谢清玄拿出来的东西两眼直放光,云记不仅是拍卖场,同样也经营着典当的业务,常有修士为了折抵灵石,将自己的一些东西拿到云记处典当,所以,谢清玄也没有特意去找买家,而是直接交给了云记的收钱掌柜。 “这些足够买下那个鲛人了吧!” 掌柜抚摸着灵剑的剑鞘,这东西,是出自铸剑大师端木席的吧,好像真是真货。 “够够够,我这就让人将鲛人给您送过来。稍等,贵客稍等。”在掌柜眼中谢清玄俨然成了一头难得一见的大肥羊。毕竟谢清玄拿出来的这些东西都不是凡品,就单说这柄灵剑,价值便远超三十万灵石,更别说还有许多其他的珍宝了。 不过掌柜可不打算告诉谢清玄,只需要这柄灵剑就能把那鲛人带走了,他要把谢清玄拿出来的这些宝贝通通吃下。虽然这么干不太厚道,但是无奸不商嘛…… 而且眼前这位,明显是哪家被宠大的小公子,不知民间疾苦,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小公子单纯得很,行走江湖肯定是要被坑的,就算这次不被他坑,也会被别人坑…… 掌柜还在欣赏谢清玄带来的东西,样子痴迷。不一会儿,一个跑腿打杂的小碎催便带着一颗珠子来了。 “这是您拍下的鲛人,您拿好。还有,您的令牌给您。”谢清玄接过小碎催递到他手里的那颗珠子,左右看了看,发现这枚只有龙眼般大小的透明珠子里,竟然装着一只超级迷你的等比缩小的鲛人。 谢清玄惊讶地发现,蓝黑卷发的鲛人大约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它蜷缩着身子,头侧枕着双手,眼睛微合,银亮的鱼尾轻轻摆动,荡出微微涟漪,珠子里的鲛人一副睡着的闲散模样。 或许是看出谢清玄的惊讶,小碎催解释道:“这是芥子珠,毕竟是个大活物,怕您不好携带,所以将这鲛人装进了芥子珠里,只要将珠子捏碎,鲛人就能变回正常大小。” 谢清玄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新奇特别的玩意儿,他将珠子在手掌中抛来抛去,像玩弹珠一样。 很快,芥子珠中的鲛人就被这一阵天晕地旋给搞醒了,它晕的七荤八素,分不清身在何方。 谢清玄好奇地将芥子珠靠近眸子,迎着亮堂的日光,一只眼睛微微眯起,仔细观察着芥子珠里的鲛人。 此时,笙歌艰难地睁开眼,就看到了眼前极其惊恐的一幕——一只巨大的眼睛。如墨一样的瞳仁向它逼近,像是会吞噬人的黑洞,诡异的眼睛不停地在窥视。 笙歌惊得鱼尾疯狂摆动起来,绕着芥子珠不停转圈游动,迟钝如谢清玄,也看出这小鲛人的焦躁不安。 * 谢清玄将芥子珠握进手里,拿上自己的令牌,跳上彤鹤,回到了越水宗。 鲛人,应该喜欢生活在水里吧,可是长茗峰上只有一处灵泉……谢清玄有些纠结,灵泉是他专门沐浴、足浴的地方,他可不想就这么随便让出去,给一条鱼住,让他也一身鱼腥味儿。 谢清玄思来想去,决定在他的灵泉边,重新开辟出一处,让鲛人生活。他用法术哐哐哐地砸出一个大土坑,那动静连远在玉竹林里打坐修炼的林净霜都被惊动了,还以为长茗峰地震了呢。 谢清玄操纵着灵力,将一部分灵泉水注入进方才开辟出来的土坑中,然后捏碎芥子珠。 蓝黑卷发的美丽鲛人瞬间落进了水坑中,溅起阵阵浪花。这鲛人应当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虽然五官精致美丽,但稚气未脱,身形骨骼都很纤细,所以有些雌雄莫辨。 笙歌纯净无瑕的绀蓝色眸子透出懵懂神色,他浮在水中,看着谢清玄,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谢清玄觉得笙歌好像他之前养过的一只狸花猫,无害软萌,于是谢清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笙歌的头顶。 相比于修士来说,无法修炼的猫,寿命极短,甚至是主人一个闭关的时间就能囊括一只猫的出生与死亡。自从那只狸花猫死后,谢清玄整日郁郁寡欢,甚至最后柏桓都看不下去了,他让人找来了一只同他之前养的那只狸花猫一样花色的小奶猫给他。 但是谢清玄没有养,他把那只小奶猫送走了,送到了一个爱猫的凡人手中。一只猫陪伴不了他多长时间,但是那种逝去的感情却让他久久沉溺其中,太伤怀了,所以谢清玄就再也没有养过猫。 笙歌被谢清玄突如其来的摸头吓到了,他快速游开,身子沉到水里,只露出一双绀蓝色的眼睛浮在水面上,警惕地看着岸上的谢清玄。 第35章 谢清玄见他这样也不气恼,这家伙会不会饿肚子啊……也不知道鲛人喜欢吃什么……谢清玄将储物戒中仅剩的一枚灵果扔向了鲛人。 鲛人敏捷地躲开他扔过来的果子,游得更远了,笙歌光洁的背部贴在水坑边上,依旧警惕地看着谢清玄。 他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傻鱼,相反笙歌深知人族修士的狡诈,他们欺骗过鲛人族! 鲛人世代隐居在南海海底,火一样红的珊瑚树群是他们安巢的家,一开始人族并不知鲛人的存在。但有一次,一名鲛人好心救了一个重伤落水的修士,结果却让鲛人族彻底暴露,获救的修士并没有心怀感激,反而贪婪起鲛人身上可以为其所用的珍宝,从此便迎来了鲛人们的灭顶之灾。 无数的鲛人被人族修士从南海打捞起,被贩卖流转到各个市场,有的鲛人被迫流泪产珠,有的鲛人被当做炉.鼎,供人吸食玩.弄,还有的鲛人被迫织绡…… 人族是丑陋的,是邪恶的,这是笙歌从小耳濡目染的一句话。他是个很倔强的鲛人,为了不让人族在自己身上擢取任何利益,笙歌自.杀过无数次,因为计划失败,也被人鞭打到死去活来。 所以,即便没有在谢清玄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恶意,但笙歌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灵果缓缓沉落到水底,笙歌没有去捞,谢清玄猜想他应当还不习惯新环境,所以也不再纠结笙歌没有吃东西的事情,转而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也许等他走后,鲛人就会自己找东西吃吧…… * 是夜,清风徐徐,明月当空。整整一个下午,笙歌都没有看到谢清玄,这个人族修士可真奇怪……买了他,却不让他流泪产珠,也不让他织绡…… 而且,笙歌惊喜地发现,水中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流入他的体内,在温养修复着他的灵脉,虽然进度缓慢到让他一度忽略,但也算是意外之喜。 笙歌被贩卖流转了几个奴隶市场,被人虐待到伤痕累累,身上一度找不到一块好肉,最后到了云记,虽然云记的人将他的伤治好了,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痕,但灵脉上的暗伤却迟迟没有被修复,以至于笙歌修炼时行气不顺畅,再如何修炼,丹府内积蓄的灵气都很少。 笙歌不知道这个买他回来的人族修士是特意让他泡在灵泉水中养伤,还是人族修士根本不知这灵泉的功效,阴差阳错让他能温养自己的灵脉。不顾无论这个人族有意还是无意,笙歌都会养好自己的身体,找机会逃出去! 人族都是贪婪狡诈的坏胚。 第34章 飞来峰,柏桓处。难得一见的一幕发生在柏桓的雅室中,云记收钱的掌柜站在柏桓面前,小心翼翼觑着柏桓的神色,全然没有当初的那副嚣张而又圆滑的嘴脸。 他虽然灵力低微,但是却是个经商奇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若是看你硬气富贵便对你笑靥如花,若是看你懦弱孬种便对你嚣张跋扈,盛气凌人,但掌柜这些小手段,完全不敢使在柏桓身上。 他的这位老板,铁面无私,严苛正己。 没错,云记幕后的主人正是越水宗的代掌门——柏桓。云记本来就是龙溪柏家的产业,柏桓是龙溪柏家的大公子,所以自他成年便接手了云记,到目前为止,柏桓已经打理云记几百年了。 自打柏桓接手云记,掌柜就怵得很,他这位老板虽然年轻,但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账簿每年一查,掌柜想暗中捞点油水都不行。 虽然他坑了谢清玄那么多好东西但都一个不落地上交到了云记库房,仔仔细细登记在了账簿上。虽然无法中饱私囊,但干这一票,他能拿到非常可观的提成,所以对于坑谢清玄这件事,掌柜积极得很。 柏桓翻看书案上的账簿,神情严肃认真,他做事和他的性格一样一丝不苟。当翻到最后一页时,青年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天水剑、灵光环、正仪五雷符、长鸣环佩、天元避水珠…… 这些东西柏桓再熟悉不过了,都是他私库里收藏级别的东西。不过……他记得他早就将这些东西都送给谢清玄做生辰贺礼了啊……怎么,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云记的账簿上? 柏桓狐疑地看了一眼后方标注的物品来源:云记一黄金级贵宾,身份越水宗某长老,四月初三,折抵三十万块灵石,兑换一名男性鲛人,现已钱货两清…… 柏桓脸色发青,手一翻,啪得一声合上账簿,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明所以的掌柜心惊肉跳。“您……您这是怎么了?难道账簿有错?”不会吧,他检查了整整三遍,不会真出错了吧…… 柏桓摆摆手,冷声对战战兢兢的掌柜道:“无事,你先回云记料理生意吧。”掌柜得了允许,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柏桓重新叫住。 “等等,这账簿上从云记买走鲛人的越水宗长老,可是一位容貌绝佳的青年?” 掌柜沉吟一会儿,摇摇头:“确实是位青年,但长相普通,放到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 “不过,有一点倒是奇怪……那人虽然长得平平无奇,但眼睛却意外地好看,桃花眼,琉璃目。”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放在那张平凡又无趣的脸上可太可惜了,简直暴殄天物,若是遮住他的面容,只露出那双眸子,肯定任谁都会说这一定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柏桓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对着掌柜道了句:“本座知晓了,你下去吧。” 第36章 柏桓气得不轻,谢清玄竟然用他送的生辰礼换了一个低贱的鲛人回来?而且那些东西在谢清玄眼中就值区区三十万灵石吗? 柏桓虽然不喜谢清玄,但对方是他唯一的师弟,谢清玄的生辰礼,他也是费了心思的。那些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莫说三十万灵石,便是三千万也值得。 这败家子……柏桓忍不住想,若是师尊将谢清玄交给他来管教,就谢清玄这样的,他一天能抽死十个。 虽说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左手倒右手,又回到他这儿了,柏桓也并没有损失什么,但他胸中却莫名其妙憋着一股气。 柏桓猜到谢清玄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定然是手里的灵石不够用了,所以才拿旁人送的东西折价抵债,但他刚才翻账本的时候,特意溜了一眼,发现谢清玄卖的都是他送的东西,而闻人乐送的生辰礼谢清玄是一点儿没动!单单就卖了他的东西。 闻人乐平日里诸事缠身,虽然收了谢清玄做弟子,但基本都是柏桓在养。谢清玄从一个需要人抱来抱去的小奶娃娃,长到容色清绝的青年,柏桓功不可没,闻人乐和谢清玄相处的时间,远不如柏桓和谢清玄相处的时间长。 但就算是这样,谢清玄却跟闻人乐更为亲昵,在闻人乐面前,谢清玄总是很乖巧,乖巧听话到让人心生怜爱,但到了他这儿,便是横眉冷对,各种出言不逊,离经叛道得让柏桓头痛。 但他偏又奈何不了谢清玄,谢清玄娇贵得离谱,因为自幼患有心疾,柏桓但凡疾言厉色些,或者哪句话不对谢清玄的心事,他便会被气得心疾发作,脸色惨白,让人看了担惊受怕。 柏桓一直认为是师尊宠坏了谢清玄,才叫他这样无法无天,作为谢清玄的师兄,柏桓在谢清玄面前毫无威严可言,人人说长兄为父,他这个师兄,怎么着也算是谢清玄半个父亲,又是从小把他带到大的,谢清玄却不和他亲,两人的关系像是仇人一样。 这个时候,柏桓已经完全忘了当初谢清玄对他可是很亲近的,甚至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他身边,连他闭关谢清玄也要等在飞来峰上。柏桓从来不知道,当初站在屋外听到柏桓同姬明月的闲谈时,谢清玄有多难过…… * 时隔一个多月,柏桓再次来到了谢清玄的长茗峰。虽然管教这个师弟让他颇为头痛,但师尊曾嘱咐他要监督谢清玄的修行,如今得知谢清玄从云记买来一个鲛人,柏桓不得不来长茗峰看看。 鲛人要么产珠,要么织绡,要么做炉.鼎供人采补,谢清玄平白无故买个鲛人来做什么?玩物丧志。 柏桓是越水宗的掌门,所有山峰的结界都挡不住他,所以他轻而易举便进了长茗峰。 柏桓知道长茗峰有水的地方只有石壁那处的灵泉,谢清玄定然是将那只鲛人安置在了灵泉里,于是他没有去见谢清玄,径直来到了灵泉。 果然见灵泉旁开辟出一个不大的水坑,柏桓没看到鲛人,想来那只鲛人应该是沉到了水底。他弹出一记灵力暴击,炸起一阵水花,灵泉水涌动着,待在水底假寐的笙歌被惊醒,他冒出水面,抬眼便看见了来者不善的柏桓。 柏桓居高临下地看着水中的小鲛人,鲛人的美貌丝毫没有撼动这个冷面青年。 第35章 笙歌警惕地看着站在岸上的高大男人,鲛人族天生对外界恶意的感知非常敏感,岸上那人对他没什么好感,甚至微微泄露出了一丝杀意,虽然极淡,但还是被笙歌捕捉到了。 笙歌防备地看着柏桓,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紧绷起来,他已经完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一道青色的身影突然掠到了灵泉旁,赶来这人正是谢清玄。 他本来在静室中打坐练功,但却突然察觉到长茗峰结界的波动,在整个越水宗里只有一个人会不打招呼就闯入长茗峰,且不被护峰结界所伤。 柏桓来他这儿干嘛?自从谢清玄单方面和柏桓撕破脸,就从没给过他好颜色看,而柏桓也因为他的“不服管教”而耐心尽失,两人就这么针锋相对了几百年了,所以谢清玄也基本已经摸透,若是柏桓不打招呼便来了他的长茗峰,那一定是过来找他事的! 所以谢清玄很快就来到了柏桓所在的灵泉处。他倒要看看,这厮要在他这长茗峰上胡乱撒什么野! “我给你一个时辰,马上把这个鲛人送回云记。”青年强压着怒火,这句毫不客气的话音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柏桓原本温润的面容显得有些冷硬。 笙歌听到柏桓要将自己送回云记,身子吓得微微有些发抖,如果他再回到云记,一定会再一次被拍卖掉,到时候买主就没谢清玄这样好说话了,也许他也会像其他鲛人兄弟姐妹一样,被人逼着服用化形丹,生出双腿,被恶心的人族修士当做炉.鼎亵.玩…… 不,他不要,他不要这样……笙歌都快被吓哭了,他见过鲛人做了炉.鼎以后的下场,被榨干所有精血,漂亮的头发掉光,露出惨白的头皮,他们干枯失水着死去…… 笙歌漂亮的蓝水眸子闪着惊慌失措的泪光,他惊恐地看了看柏桓,又将目光投向了谢清玄,那个将他买回来的青年好像成了笙歌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清玄一听柏桓这话,立刻来火气了,他不服气地嚷嚷道:“凭什么?这是我花钱买来的,凭什么听你的话把他送走?” 第37章 “云记那里我已经吩咐过了,你把这鲛人送回去,他们自然会把你之前抵押在那里的所有财物一一奉还。” 谢清玄都快气笑了,柏桓他凭什么命令他?谢清玄抬头看着柏桓,冷笑着一字一句道:“这个鲛人我绝对不会送回云记。还有,你没权力管我干什么。” 谢清玄觉得,柏桓和他在话本子里看的那些棒打鸳鸯的封建大家长简直一模一样:专.制、霸道、独.裁,控制欲。 听到谢清玄说自己没权力管他,柏桓直接冷了一张俊脸,一甩袖子,像是平日里训诫犯错的弟子一样,冷声质问道:“越水宗的宗规,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不得狎.昵.娈.宠。你将我送你的生辰礼物抵给云记,就换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谢清玄,如果你不是我柏桓的师弟,你看我会不会多看你一眼。”柏桓没想把话说得这么绝,他是被谢清玄气昏了头,所以吐出来的字语才会那样刻薄。 是啊,就是因为是你的师弟,所以你再厌弃我,再看不起我,也兢兢业业履行着你作为师兄的责任?一直以来委屈求全?真是让人感动,真是好光辉伟大啊!!! 谢清玄被柏桓刺得白了白脸,有些站不住脚,足下微微踉跄,向后退了小半步,他不敢相信,原来自己在柏桓眼里,不仅是个令人厌恶的废柴,还是这样脏污不堪的存在,“什么娈.宠?你自己变.态.污秽,所以看什么都是变.态.污秽。” “还有,我也不愿意做你的师弟,若是有一天师尊飞升了,你成了真正只手摭天的掌门,你也可以把我逐出师门,逐出越水宗,这样我就不是你师弟了,不用再碍你的眼了!”谢清玄对着柏桓大声吼道,漂亮的桃花眼激红了一片,像是只受伤被抛弃的小兽。 柏桓看谢清玄情绪有些失控,顿时也冷静了下来,明知道谢清玄被骄纵坏了,什么也不懂,他跟他计较什么?自己的自控能力也是越来越差劲了。 柏桓走过去,轻轻揽住谢清玄的肩膀,就像当年两人还是亲昵无间的师兄弟一样,柏桓不自觉柔下声音来,半哄半命令道:“乖一点,听话一点,将这个鲛人送走,你想要什么就跟云记的掌柜说。前段时间库房里收了一件品质不错的金丝软甲,我让掌柜取出来给你。” “算了吧,柏桓,你这样不觉得累吗?”谢清玄挪开柏桓揽在自己肩上的手,他有些自嘲地笑道:“你不觉得累,我觉得恶心……真的……别再摆出这副我都是为你好,你不要无理取闹的样子了……” 柏桓垂下手,静默地站了一会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柏桓出生于修真世家,极为早熟的他不必受父母长辈管教,早已独当一面,甚至是作为一个领导者发号施令,除了会谦卑地听从闻人乐的教诲,从来……没有人违逆过他,但谢清玄是个例外。 为什么柏桓一定要让谢清玄送走这个鲛人呢?除了他自己的一点隐秘的私心,便是这鲛人天生的诱惑妖魔,多少人同鲛人厮混在一起而被其迷了心智,修行颓废?本身谢清玄资质便不好,进步缓慢,他又怎能任由谢清玄留着这个完全有可能荒废修炼的玩意儿? 要知道,谢清玄今年已经七百岁了,却还只是个金丹,若是再不突破,过个几百年,寿命便已经走到了尽头…… 所以,柏桓决不允许谢清玄的身边留着这个鲛人…… 高大俊美的青年眸光一冷,杀气陡然弥漫在灵泉水之上,牢牢禁锢住浮在水面上的笙歌。 一柄灵光闪烁的长剑凭空出现在柏桓的掌中,笙歌瞳孔剧缩,对于危险感知异常敏锐的他灵活地躲过了柏桓如长虹般的啸厉剑气。 剑气堪堪划过他的脸颊,不仅削下了笙歌一缕发丝,还划伤了他的脸颊,白皙的皮肤上渗出殷红的雪珠,啪嗒落在了灵泉水之中。 第36章 刚刚那充满杀气的那一剑,太过恐怖,笙歌脊背上的汗毛都不自觉地倒竖起来。 柏桓杀心已定,断然不会因为笙歌侥幸躲过这一剑,就放过这个鲛人,于是他挥出破坏力更大的剑招,灵力沸腾,将灵泉水面炸起剧烈的水花,水从天而上,又从天而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水幕,笙歌被高高抛起,柏桓袖子一挥,笙歌便重重摔在地上,眼冒金星。 鲛人到了陆地上,便彻底没了反抗能力,笙歌趴在地上,鱼尾不停地自救摆动,却也无济于事,一点也动弹不得。 柏桓狭长的丹凤眼一凛,手中的长剑便刺向了鲛人的咽喉处。就当笙歌躲避不及,马上就要身首异处时,另一柄极其纤细的长剑破空而来,巧妙地弹开了柏桓的长剑,谢清玄反应极快,没有让柏桓伤了鲛人的性命。 但柏桓是由闻人乐亲自教导的正统剑修,相比于谢清玄那自己照着剑谱瞎琢磨出来的三脚猫功夫,可厉害得多了。谢清玄握着剑的虎口剧痛,他根本不是柏桓的对手,方才能勉强接下那一招半式,也是因为柏桓没有对他设防,谢清玄心中很清楚,若是柏桓强行在自己面前杀了这名鲛人,他也无力阻止。 “你这是非要与我争执这个低贱的鲛人吗?” 谢清玄按着自己因为刚才强行拨开柏桓的剑刃而震颤不已的右臂,神色一改往常的慵懒,认真对柏桓说道:“鲛人并不比我们低贱,人总是以万物灵长而自居,可一花一草一木皆是天恩天泽,连草木野兽都能通过修炼通识灵性,何况本来出生就有灵智的鲛人?所以,鲛人,并不低贱。” 第38章 笙歌听到谢清玄这样一番他从未听过的言论,猛然抬起头,看向谢清玄,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这个灵力低微,甚至可以说是身体孱弱的青年。 笙歌觉得也是人族修士并不全都是坏胚……也许,眼前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谢清玄将笙歌护在身后,执剑固执地和柏桓对峙着。 竟然和一个鲛人共情……真是,真是天真愚蠢的可怕。 谢清玄啊谢清玄,你知不知道没了越水宗,没了师尊,没了我的庇护,你能过得有多悲惨……你永远也不想知道的,一个弱者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出卖身体,甚至……是出卖灵魂。 “让开。”柏桓冷冷道,“我可以留这鲛人一命,不杀它,但是它不能待在越水宗,我更不允许这个鲛人待在你的身边。” 谢清玄死死抿着唇,仍旧固执地站在笙歌面前。柏桓见他这样执拗,早已没了耐心,他对着这个不听话的小师弟释放出属于元婴高阶修士的威压。 一种恐怖而又陌生的压迫感被传递到谢清玄身上,他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从来没有承受过的惩罚。幼时谢清玄背书犯懒,偷偷睡觉,被柏桓抓住后,得到的惩罚也仅仅是鞭笞掌心,轻轻挨上一两道鞭子,连皮都没破。 而这种来自元婴修士的威压,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恐怖,谢清玄战栗不止,他很想昂首挺胸地说一句,要想将他的鲛人赶出去,就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但很可惜,谢清玄此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执拗的青年被威压逼迫地软下身子,瘫倒在地上,他连手中的灵剑都握不住了,身子还在微微发着抖,模样可怜又可爱。 柏桓有一瞬间的僵住,他的修养一向攻不可破,几乎不怎么对人动怒,更不常用威压去逼迫旁人服软,从谢清玄身上,这是柏桓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为强者的掌控感,这种感觉……他有些失神地看着瘫软在地的谢清玄。 谢清玄的额头上生出密密汗珠,他死死咬住下唇,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倔强神色。一瞬间满腹的委屈涌上心头,凭什么柏桓要这么对自己?他做错了什么,要被他这么对待?明明是他花钱拍下来的鲛人,他只是想要一件鲛纱道袍,好在师尊生辰宴上穿,为什么柏桓要这么霸道。明明厌恶自己做他的师弟,明明讨厌自己向他靠近,为什么还要来管他做什么? 谢清玄浅色的琉璃目充斥着晶莹的泪水,微红的眼眶表达着强烈的委屈与不满,像断了线一样的泪珠子从眼眶一直流到下巴颏,青年秀气的鼻子抽啜着,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自从七百年前从柏桓雅室外听到他与姬明月的闲谈。 谢清玄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时那个境遇,委屈、伤心难过,还有怒气不忿,充斥着他整个人,胸口处又传来阵痛,谢清玄捂着心房处,微张开嘴巴呼气。 柏桓看到谢清玄落泪,似乎想起了什么,怔愣在原地一会儿,他抬起手,想要半跪下,帮青年抹去眼下的泪痕,但最后还是垂下了手臂,什么也没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虽然柏桓已经走了,但谢清玄却还没缓过来,他将自己的头像鸵鸟一样埋进双膝处,默默流着眼泪,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委屈,这么难受,不是已经对柏桓不抱有任何期待了吗?为什么柏桓这么对自己,他还是那么的难过。 * 谢清玄这样待了好久,久到笙歌都要被太阳晒成咸鱼干了,笙歌很贴心地没有出声打扰谢清玄宣泄情绪,他静静地吐着泡泡,整条鱼躺在原地。 傍晚的时候,谢清玄终于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和微红的鼻头。 笙歌想:这个人族修士可真能哭,难不成是水做的?比他们鲛人族更适合在水里生活…… 谢清玄将在陆地上躺了一整天,险些变成咸鱼干的笙歌又重新挪回了灵泉水中。 为了充分缓解被太阳晒过的疲惫,笙歌畅快地在水里游了好几圈,最后又停在了水坑中央,他浮在水面上,偷偷看着蹲在水坑边沉默不语的谢清玄。 敏感的笙歌知道,眼前这个人族修士情绪很低落。他小心翼翼摆着银亮的鱼尾,游到离坑边一丈远的地方。 见水边的青年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还坐在原地发呆,笙歌又试探性地游得更近了些。 “你会说话吗?”谢清玄突然出声,将笙歌吓了一大跳,他赶忙深下水,只露出一缕蓝黑的卷长头发。“陪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好。”谢清玄抱着自己蜷缩的双腿,头枕着手臂,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极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水里的笙歌耳力聪敏,还是听到了。鲛人等了一会儿,可能是在心中纠结什么吧,他又浮了上来。 寂静的夜里,只有风吹树叶的婆娑声。笙歌用极其蹩脚的人类语言,向谢清玄讲述了他的家乡。 鲛人没怎么与旁人交流过,适用人类语言还不熟练,讲话断断续续的,但他的声音却极为动听,像是来自深海的迷离梵音,谢清玄听着他的话语,被柏桓搅动的糟糕心绪平复下了大半。 笙歌说到动情之处,抬头是一轮当空的明月,从前他总是和自己的鲛人兄弟姐妹在深夜悄悄浮到海面上去,望着那美丽的圆月,他真的,好想回家…… 好想,回家…… 面容姣好的鲛人留下两行清泪,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金光闪烁间,换做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 第39章 谢清玄瞪圆了双眼,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成了猫儿瞳,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鲛人滴泪化珍珠,他伸手接住即将要滚落到灵泉水中的珍珠。 谢清玄捏着珍珠,借着皎洁明亮的月光打量着笙歌流下来的珍珠,珍珠散发着莹莹白光,亮如星子,实在是太美了……这是天地的造物,谢清玄不明白,这么美妙神秘的种族为什么会被称作低贱。 谢清玄想起自己那顶漂亮的珍珠头冠上还缺几颗极品的珍珠点缀,这么多年了,他眼光太高,着实没看上什么漂亮珍珠,如今瞧着笙歌流下的这几颗便不错。 他向来喜欢精致漂亮的东西,库房里已经收集了很多了,尤其是这种小饰品。 谢清玄毫不客气,将珍珠装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这几颗珠子送我吧。”自己好歹也救了他一条命,叫他送他几颗珍珠,不过分吧! 笙歌被谢清玄这副明目张胆、理直气壮讨要东西的举动看呆了。这个人族修士,竟然贪图他的鲛珠,虽然这东西对他们鲛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宝贵的东西,但是奴隶市场上却常有鲛人被鞭笞至死,只因人族修士想要获得他们的鲛珠来换取大量的财富。 笙歌有些戒备,人族修士是坏胚,虽然这个人好像和他们不太一样,但是笙歌仍然担心谢清玄会对自己不利,毕竟这人花那么大价钱将他买回来,总要图些什么吧! 难道……难道是图那个吗?笙歌脸上一红,他知道自己长得好,在家乡时他就是不折不扣的美人鲛,想和他结成夫妻的鲛人多到能把深海沟填满。 眼前这个青年,长得也极好,至少他在南海时,并未看过比谢清玄更好看的海族,如果,如果青年想跟他……的话,他似乎也可以考虑考虑。 谢清玄并不知道笙歌的心底的百转千回,他激动地握住笙歌的手,“你帮我织绡吧!”笙歌的眼泪化作的珍珠都这样得好看,那他织出来的绡也一定好看! 笙歌听到和自己设想的完全不一样的答案,有些呆愣,傻傻地啊了一句。 谢清玄眼中的兴奋颜色完全盖不住,“帮我织绡吧,嗯……我想要藏蓝色的……” 第37章 当拿到笙歌织成的鲛绡的时候,谢清玄是失望的, “这颜色不对,笙歌!”谢清玄拿着手中艳丽的绯红色鲛绡,对水中的鲛人控诉道。 自从柏桓那次之后,谢清玄和笙歌的关系突飞猛进,两个人完全成了同一个战壕里的作战队友。谢清玄和笙歌吐槽了柏桓的种种专.制独.裁,笙歌也帮着谢清玄一起痛骂柏桓,两人最后还交换了彼此的姓名。 笙歌眼神微微飘忽不定,他对谢清玄解释道:“我们鲛人织绡的颜色都是随心情所化,焦躁为绯,忧郁为蓝。” 谢清玄疑惑地问道:“焦躁?你有什么可焦躁的?” 笙歌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白皙的脸颊透出像喝了酒一般的陀红,“没什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心情这种东西,谁能控制得好啊……” 谢清玄只好任命地点点头,也是。手中的绯红鲛绡虽然颜色不是他所想要的,但是纱质却比他之前所有的鲛纱道袍都要好。放到阳光下面,甚至还闪着一层细细的金辉。 谢清玄之所以点名要笙歌给他织藏蓝色的鲛绡,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他不适合穿颜色太过艳丽的衣服。 谢清玄的长相,怎么说呢,本身就颇为……颇为的不严正,一副容颜生得太过殊丽,若是再着艳糜的衣衫,就显得人更加的不端庄持重了,所以谢清玄平日力量都是穿雪色、青色的衣服。 最终还是用笙歌的鲛绡制成了道袍,绯红色的广袖y字领道袍,用比头发丝还要纤细数倍的银线织成精致的莲花纹,使得这件道袍既尊贵又厚重典雅,重工刺绣,很巧妙地冲淡了绯红色衣衫的轻浮浪荡之气。 谢清玄站在巨大的水镜面前,微微转了一圈,镜中的青年未束发,被这件精美的绯红色道袍衬得更加靡颜腻理,谢清玄皱了皱眉毛,似乎并不满意自己在水镜中的形象。 镜中人虽然神情寡淡,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件衣服太过姝艳的原因,显得青年眉目含情,极近妩媚,虽妩媚,但却不女气,更不脂粉气,谢清玄的脸部线条极为流畅精致,绯红色的衣衫更完美衬托出了这一点。 但谢清玄总觉得看起来有些别扭,他没觉得自己有多好看,他看着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羞耻的感觉,光.裸着未着鞋袜的脚趾微微蜷缩起来。 其实很美,美到让笙歌快要窒息了。谢清玄为了感谢笙歌的鲛绡,特意穿上新衣在笙歌面前转了一圈,让他看看效果。 最后在闻人乐生辰宴那一天,出门前谢清玄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在那件绯红衣衫上套上了一层雪色的薄纱,遮盖些许那艳丽惑人的颜色。 薄纱轻盈,是雪蚕丝织成的覆在谢清玄身上,犹如一只开得烈烈如火的红梅,落了一层薄薄的霜雪,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绚丽夺目,但却别有一番欲语还说的韵味儿。 谢清玄浑身上下每一次都用尽了心思,一头青丝用珍珠发冠束缚住,柔顺如墨瀑的青丝间隐隐约约点缀着珍珠流苏,虽然相比于男修用的玉冠有些华丽了,但也相对得多了一分精致漂亮。 青年腰间坠着的是一条七宝络子和一个藕粉色的香囊,香囊里是他精心调配的香料,淡雅幽香,谢清玄经常将这种香包悬挂在床头,用来安神,以至于天长日久,深入肌理,连他的肌肤上都沾染上了这种香气。 第40章 谢清玄下了长茗峰,正往生辰宴所在的流云山上走时,突然刮起一阵邪风,这风很诡异,似乎是专往他的身上刮一样,谢清玄微闭着眼睛,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脸。 他踏着脚下的步子,不敢耽搁了给闻人乐贺生辰的时辰,本来以为这阵邪风要刮很久,结果才走了一会儿,那风便停下了。 风虽然停下了,可谢清玄却闻到自己身上多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说香不香,说臭也不臭,很细微的味道,若不是谢清玄嗅觉敏锐,一般人断不能发现。 也许是哪里飘过来的花粉吧,谢清玄仔细嗅了嗅,也没太在意,就继续向着流云山走。 可谢清玄不知道,在他身后的茂密榕树后,暗中藏着一个人,他暗暗窥视着谢清玄的一举一动,手中攥着的正是一种奇怪的药粉,药粉成褐色,正是对谢清玄怀恨在心的柏桓的大弟子——宋岚。 他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这种药粉,今天一定要让谢清玄出个大丑,最好是在师祖和宾客们面前丢脸,看这废柴失了师祖的欢心,如何在越水宗立足,谁让他对掌门师尊出言不逊呢! 宋岚一想到谢清玄一会儿要出大丑,他的心情就格外地好,唇角微微勾起,虽然宋岚的长相还算端正,但这个表情却让他多了一分邪恶的狰狞之色。 谢清玄并不知道宋岚的小动作,他心情愉悦地抵达了流仙峰。流仙峰是个海拔不算高的山峰,但确实是越水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这里灵气非常充裕,是为了给闻人乐庆生,特意收拾出来准备招待来越水宗的宾客用的。 流仙峰有自己独特的气候,虽然现在才五月份,正是花团锦簇的好时节,但流仙峰上确是霜雪结满的隆冬时节,山峰上只有春冬两季节,而且冬季时间更长,山峰上长久飘雪,山间一片雪白,所以此峰被称作流仙峰。 山间的冷雾妆点着周遭,犹如弥漫开来的仙气,让人恍然如梦境斑驳,远处的雾凇像是仙界晶莹剔透的玉树,谢清玄忍不住贪看了一会儿。他紧了紧自己的衣领,突然感觉有些冻脖子。 流仙峰上建了一座庞大的宫殿,全部都是汉白玉砌成的,隐匿在冷雾之中,像是仙家的宫殿,恢弘磅礴。 谢清玄静静听着宫殿内缥缈的丝乐声和人语,他不打算现在就进去,他跟那些来祝寿的宾客根本不熟,即便有人认得他,他也叫不上别人的名字来,进去攀谈,不过徒增彼此的尴尬罢了,还不如在外面赏赏雪景呢。 谢清玄看着水池中的鲤鱼发愣,虽然流仙峰天气极冷但水池底部特意叫人埋了火属性的灵石,所以水池并没有结冰,鲤鱼依旧成群结队地畅游在池塘之中。 谢清玄从储物戒中拿出自己的存粮——方片糕,随意掰成小块儿投喂到池塘里,红色、白色、红白黑三色相交的鲤鱼们纷纷迅速摆着鱼尾游到谢清玄身边,争相吃着青年投喂的鱼食。 就在这时却异变突生,也不知道是从哪来冒出来那么多虫子,虫群黑压压一片向着谢清玄袭来,谢清玄吓坏了,他最怕虫子了,尤其是这种甲壳是黑色的,能飞的虫子。 谢清玄惊叫着打出几记灵气攻击,慌乱之下他完全忘了自己有夜幽冷火在手,只要释放出冷火,这些可恶的虫子全都会化成黑灰。 莫名其妙的虫子太多,谢清玄驱散不开,也不知为什么这些虫子只围在他的身边攻击他。谢清玄不慎,被一只黑虫叮到,尖长的口器刺进皮肉里,谢清玄惨叫出声,太痛了,好像生生被咬下一块肉。 手臂瞬间被黑虫麻痹,越来越多的虫子像见到美味的甜羹一样蜂拥扑到了谢清玄的身上,谢清玄身上瞬间便被蜇上了数十只黑虫。 谢清玄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一把推进了虫窟一样,浑身都是被噬咬的疼痛,他为了躲避黑虫的攻击,扑通一下跳进了水池里,池子里的鲤鱼被他纷纷吓得游走。 宫殿中谈笑的众人听到谢清玄凄厉的惨叫声,纷纷停下手中推杯换盏的酒樽,走出宫殿查看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最先掠出门的是柏桓,他当然认出了谢清玄的声音。 姬明月也是来参加闻人乐的生辰宴的,他是代表整个妖界来向北斗剑尊送上他们妖族的贺礼,不过姬明月本人都闻人乐不感冒,甚至动不动就当着柏桓的面,骂他是个老东西,姬明月不待见闻人乐,所以连带着也更加不待见阿谀奉承闻人乐的这些个马屁精们,所以他化作原形,躲在树枝上假寐,也乐得个清闲。 但是姬明月没想到自己的这份清闲时光骤然被人搅乱,一整惊叫声,差点把化作一只拳头般大小的小孔雀,站在树杈上睡觉的姬明月吓得栽下去,鸟嘴着地。 姬明月睁开眼,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扰他清梦,结果就看到在水池中挣扎的谢清玄。 谢清玄情急之下跳下水池,却忘了自己不会凫水,口鼻里灌进冰冷刺骨的水,谢清玄呜咽地挣扎着双臂,他觉得自己没准儿真的就要这么死在这儿了,不是被虫子咬死,而是被自己给淹死。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姬明月看到水中挣扎的人,快速反应过来,鸟身像流弹一般,飞速从树梢冲向水面,漂亮的小孔雀顿时化作一个穿着火红枫叶似衣衫的俊美青年,姬明月像提着小鸡崽子一样,拎着谢清玄的后脖领,将谢清玄丢到了岸上。 第38章 谢清玄被人丢上岸之后,不停咳嗽着,他浑身湿透,冰寒刺骨的池水浸透骨髓,头发也都湿了,盛装装扮之下,竟然弄得如此狼狈,周围又围了许多不明所以的人,暴露在众人这样的视线之下,谢清玄甚至一度想要遁走。 第41章 他惊魂未定地抬头看了看空中,发现那些攻击他的黑色虫子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但叮咬在他身上的虫子还在,谢清玄掀起自己手臂处的衣衫,果然看到两只黑甲壳虫牢牢吸附在自己的手臂上。 谢清玄都快要被吓哭了,不过这么激烈的惊吓竟然没让他当场心疾发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谢清玄握着自己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后背上好像还有虫子,青年脸色煞白,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一副快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一道椭圆形的光圈,一身白衣一头银发的闻人乐从光圈中踏了出来,他浑身一片雪白,就好像跟流仙峰上的冷雾融为了一体。 众人正愁不知道将谢清玄怎么办才好时,闻人乐便来了,大家纷纷施礼避让,本来乌泱泱挤着一堆人,众人心照不宣地给闻人乐留出了一片极大的空地。 闻人乐微微皱着眉看了一眼形容狼狈的谢清玄,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随后便看到了谢清玄手臂上的黑甲壳虫,他略显冷漠的眸子暗藏锋芒,一缕杀意闪现,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闻人乐游历甚广,所以也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这虫子,这是出自北湖具州的一种毒虫,北湖具州终年笼罩着一层毒瘴,生存在那里的,无论是草木还是妖兽,长年累月吸附北湖具州的毒气,浑身都带毒。 只是……北湖具州离越水宗有数千里之遥,这毒虫不会不远千里,无缘无故,又恰好攻击了谢清玄……这其中必然有人捣鬼。 闻人乐心下了然,但并没有点破,他隔空轻轻一点,指尖释放出一团冰冷的灵雾,灵雾像是有生命一般,快速将谢清玄整个人包裹起来。 闻人乐是冰系灵根,灵气寒冷如深海中的玄铁,刚从冰冷的池水中被姬明月捞出来的谢清玄被这团灵雾弄得更冷了,他的眉毛、眼睫还有道袍上都结了一层细细薄薄的霜雪。 但是被那团灵雾包裹住之后,谢清玄明显感觉自己身上被毒虫叮咬过的地方不痛了。灵雾逐渐附着到毒虫上,不过片刻就将毒虫冰冻住,闻人乐一拂袖,一阵轻风飘过,谢清玄身上的毒虫瞬间便化作霜雪飘散在空中。 “已经无事了,起来吧。”闻人乐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他这个意思是要亲自拉谢清玄起身。 众人不知谢清玄的身份,只因谢清玄并不常出现在旁人的视线里,但看到闻人乐这般态度,大家纷纷转变了颜色,神色古里古怪的。 他们也不知闻人乐对地上这个漂亮青年是个什么态度,全修真界都晓得北斗剑尊闻人乐修无情道,早已斩断情根,很快就要得到飞升,应当……不会与这个漂亮青年产生什么不可说的情愫吧…… 谢清玄也愣了愣,非必要,师尊不愿与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他自然是知道的,小时候他很想让师尊抱抱自己,但师尊却总是很冷淡,并不会像柏桓一样将他托在怀里。 谢清玄只怔愣了一瞬,便回过神来,他将自己的右手放到闻人乐的掌心,然后借着男人的力,站起身来。 谢清玄站起身之后,闻人乐便松开了手,转身向宫殿走去,今日他是东道主,没功夫慰问受到惊吓的谢清玄。 但谢清玄此时浑身湿透,身上的道袍又是轻薄的鲛绡材质,虽然外面特意罩了一层雪白的天蚕纱,但被水洇湿之后聊胜于无。谢清玄亦不知此时的他在众人面前是个什么样的姿态。 姬明月饶有兴趣地扫着谢清玄的全身,湿透的衣衫紧紧包裹着纤细但却挺翘的身体,绯红的鲛纱因为沾过水而微透,能够让人隐约看到青年一身赛雪的皮肉。 姬明月欣赏着眼前这不亚于胜春的颜色,古文上穷酸诗人写的“红浥鲛绡透”(引用),大概便是此情此景吧。 而一件突如其来的外衣却中断了姬明月欣赏美色。周围的人也幽幽望了柏桓一眼,神色略微有些幽怨。柏桓脸色微青,不由分说,便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谢清玄的身上。 柏桓比谢清玄高出大半个头,他的外衣披在谢清玄身上衣角都拖曳在了地上,不过柏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外衣被弄脏。 谢清玄被他唐突的举动吓了一跳,然后反感地皱着眉,想要脱下柏桓罩在他身上的外衣。柏桓却微微按住谢清玄的手,在耳边轻声对他说道:“披着吧。小心受风着凉。” 开什么玩笑?他一个金丹期修士,怕哪门子的受风着凉啊? 谢清玄还在记恨柏桓那日闯入他的长茗峰,逼迫他将笙歌送回云记的事情,因此对柏桓并没有好脸色,因此愈发坚定地想要脱下柏桓的外衣。 柏桓大半个身子都环绕着谢清玄,故意隔绝了姬明月的视线,语气又开始严厉起来,叫他好好披着他的外衣。 谢清玄就受不了柏桓这个狗态度、坏脾气,于是他报复性地一指,指向了隐在人群中,毫无存在感的林净霜。 “你,把你外衣脱下来,给为师穿一下。” 众人的视线一瞬间齐刷刷地集中到了林净霜的身上,林净霜犹豫了一会儿,却只能被迫顶着众人赤.裸.裸的视线,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递到谢清玄的手中。 谢清玄将身上的那件外袍扔回柏桓手里,转而披上了自己便宜徒弟的。 其实并不想给谢清玄穿。。。 林净霜有轻微的洁癖,所以他从不穿别人的衣物,甚至是并不贴身的外衣,同样,他也不会将自己的衣物交给别人穿。 第42章 本来正在雅雀无声的场面之中,这份诡异的寂静却突然被一阵放肆的笑声打破。 笑声的主人正是姬明月,姬明月笑得很大声。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柏桓这么吃瘪。 柏桓回头警告似地看了姬明月一眼,让他不要太过分。 第39章 青年的头发还湿着,乌黑的长发贴在雪白的脸颊上与脖颈之间,像是刚沐浴而出的芙蓉美人,青年虽然长相艳靡,但神色却冷淡不可侵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差感,却没有让他的身上出现任何的割裂感,反而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质,犹如浮海而出的水妖,惑人心魄。 谢清玄成功让柏桓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他披着林净霜的外袍,睬也不睬柏桓一眼,跟在闻人乐身后,一同进了宫殿。 众人被一个又一个令人费解的场面镇住了,能让北斗剑尊闻人乐特殊对待,又对越水宗掌门柏桓不假辞色,这个神秘而又漂亮的青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闻人乐这个东道主终于姗姗来迟,这场盛大的生辰宴终于开始。 丝竹声余音绕梁,各种佳酿陈酒摆在桌案上,众人一片欢声笑语,这样的修真界宴会,他们除了是为了给闻人乐贺生之外,还是广结善缘的好机会。 各个宗门势力错综复杂,派系也不同,谁是谁的支持者,谁是谁的反对者,哪个宗门又和哪个宗门有世仇,这里面的学问可多着呢,同样是闻人乐的弟子,柏桓应对这种场面便是长袖善舞,游刃有余,而谢清玄却是一窍不通,两眼一抹黑。 当然,谢清玄对这些也没兴趣,所以他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桌案上的精致美味上。没人出席宴会是专程来吃饭的,除了谢清玄,不过一会儿他便将桌上的云片糕吃了个精眼儿八光。 虽然吃了桌上的糕点,但是谢清玄并没有吃饱,自从林净霜来了长茗峰之后,谢清玄的伙食直线上升,他再也没吃过辟谷丹了,都是装作去玉竹林散步,然后再碰巧撞上林净霜做饭,最后顺理成章 端起碗筷。 这么吃了一个月下来,谢清玄掐掐自己的小腹,发现上面多了些软肉,而且他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了,所以桌上放的那几块极其敷衍的云片糕,只能让谢清玄勉强打打牙祭。 感觉吃完更饿了呢…… 谢清玄幽幽地看着旁边那名修士的桌案,他盘子里的食物都没动过一口,酒倒是喝了几壶。谢清玄知道大多修士都不重口腹之欲,那名男修桌上的云片糕大约会一直毫发无损到整个宴会结束。 还不如拿来端给他呢……起码不会浪费……谢清玄抚着自己闹别扭的肚子,幽怨地想着。他还时不时地望那男修几眼,虽是埋怨之色,但在旁人看来却是眼波流转之间,嗔视有情。 男修敏锐地捕捉到了身旁的青年投来的目光,他拿着酒樽的手微微一顿,一而再再而三地与谢清玄目光对接,男修终于可以确定,身旁这个漂亮青年在偷看他。 男修忍不住直了直身子,不自觉让自己的身姿更加挺拔些,他拿酒樽的姿势也换了,表现得更为潇洒。他今日确实打扮得气宇轩昂,而且又是修真界横空出世的新秀,家底也还算殷实,被人爱慕上也不奇怪,男修心想,对方虽然是个男人,他亦没有龙阳之好,但是这般颜色的美人确实难得一见,如果对方主动的话,自己也可以试试…… 谢清玄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下定决心,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指,戳了戳邻座男修的胳膊。 男修感觉到谢清玄的小动作,心道果然如此,他转过头,有些傲气的目光撇在谢清玄身上,等着谢清玄亲自开口。 谢清玄抿了抿唇,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他还有些紧张,脸上像热气熏过一般,他轻声试探性地询问道:“那个……你是不是不爱吃那个云片糕呀?” 男修愣了一下,有些意外谢清玄只是问他这个,不过他又很快稳下心绪,应当是借口认识他吧,不然怎么搭话呢? 男修这么一想,又重新倨傲起来,“我早在三百岁便元婴辟谷了,自然不用吃这些东西。” 谢清玄有些艳羡,他都七百多岁了,还是个金丹,“那……你能把你的那盘云片糕给我吗?我比较爱吃那个。” 男修点点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搭讪方式,挺特别的,男修心情很好地将自己桌上的那盘云片糕端给了谢清玄。 谢清玄赶忙接了过来,还不忘对男修道谢。 谢清玄虽然饿,但是吃相还是很好看的,他捏起一片乳白色的糕点,递到自己唇边,然后用另一只手接着糕点碎屑,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像个灵巧的小动物。 男修惊奇地看着谢清玄吃东西,他没见过男人这么吃东西,他也曾去过几次凡间的酒楼,有人大快朵颐,没什么形象,还有人斯斯文文,吃完以后专门掏出帕子擦擦唇,但是没人像谢清玄这么吃的,男修看了不觉得别扭,竟然觉得有一点点可爱,像他哥哥养的那只小雪貂。 男修危襟正坐,连女修的水袖舞都没看两眼,他正等着谢清玄进入正题呢,哪成想,谢清玄小口小口吃完他的云片糕之后,根本就没再理过他!男修看了谢清玄好几眼,这个美貌青年居然很认真地欣赏起歌舞表演来了! 男修既生气又失落,而谢清玄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种种小心思。 第43章 * 众人一起吃过一些酒水之后,接下来便是生辰宴的重头戏了——玄水灵芝肉。越水宗这次大张旗鼓地广发邀请帖,请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越水宗,必然得拿出些诱人的好东西,这样既是宗门的脸面,也能起到很好的威慑作用。 玄水灵芝肉是一种出自上古的仙植,修真界早已绝迹,但越水宗却靠着那一点点孢子粉将其培育了出来。柏桓准备在宴会上,将这只玄水灵芝拿出来同众人一起品鉴。 玄水灵芝中蕴含着极为丰富的灵气,吃了灵芝肉可以大补灵气,快速提升修为。众人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玄水灵芝的存在,如今听到柏桓说他们马上就能吃到灵芝,无人不心情激动。 就连一向不将天材地宝放在眼里的姬明月,也忍不住好奇传说中的玄水灵芝。 面容姣好的侍女们一个接一个走殿中,她们每人手中都托着一个琉璃盏,侍女们井然有序地将琉璃盏摆放在每一位宾客的桌案上,然后低头行礼,缓缓退下。 只见晶莹剔透的琉璃盏中,呈着一小片腻如白肉的玄水灵芝,灵芝被霜雪冰封着,散着微微寒气。 众人看着眼前这薄薄的一片,这就是传说中的玄水灵芝吗? “灵芝只养成了一只,所以便将其片成薄片了,为了不让灵芝中蕴含的灵气逸散,所以便用寒冰封住,请诸位一品吧。”柏桓发话了,众人才好意思动筷。 谢清玄执着玉著,夹起盏中的那片灵芝肉,他并未急着入口,拎着灵芝肉看了看,然后又重新放到了琉璃盏中。 这东西,怎么看也不像味道很好的样子……谢清玄不着急吃,他想看看别人吃下这东西的反应,然后再决定自己要不要试吃这东西。 第40章 谢清玄还没有吃盏中的玄水灵芝,众人却已经迫不及待放入口中。一股强大的灵气直通五脏六腑,经脉瞬间便被灵气充满,吞下灵芝肉的众人纷纷席地打坐。 闻人乐并没有吃玄水灵芝,他丹府内的灵气早已充盈,若不是自己这些年来强行压缩体内的灵气,他恐怕早已飞升仙界。 侍女受了闻人乐的吩咐,将他桌案上的玄水灵芝连同云片糕一起送到了谢清玄面前。 谢清玄望了眼坐在主位上饮着清茶的闻人乐,大家席间喝的都是酒,唯有闻人乐与众不同,他端在手里的是茶杯。 谢清玄吃了玄水灵芝,他惊喜地发现,灵芝肉的灵气果然很是丰富,可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就发现自己得到的这些灵气顷刻之间便溃散在丹府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只因他天生灵根残缺,这样好的东西给他吃了也是浪费。谢清玄将剩下的那片玄水灵芝肉收进了储物戒指。反正他吃了也没用,还不如待会长茗峰,送给笙歌。 * 这边,姬明月蹭到了白祗身边,他来越水宗除了是给闻人乐贺生,便是要找白祗。妖族修炼同人族不一样,人修进阶所要经历的雷劫远比妖修轻松。在突破进阶中,扛不住雷劫,被天雷劈得身死道消的妖族比比皆是。 姬明月马上就要突破元婴期,进阶大乘了,这次的雷劫不可小觑,连他也不敢不提前做些准备。 “你要破劫丹?”白祗浅白色的眸子看了姬明月一眼,他还是百年如一日的装扮,一头银发配一身白衣,整个人像是雪做的。 “正是。白祗药尊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炼药师,区区破劫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待我进阶成功,我们妖族必有重谢。” 听到姬明月赞誉自己的修真界首屈一指的炼药师,白祗的眸子低沉了一瞬间,微微笑道:“能让妖族欠下一个人情,这桩交易的确很划算。” “不过,我最近都在闭关,实在不想帮人炼药。” 这还是姬明月第一次求人办事,没想到就被白祗这么三言两语回绝了,一向骄傲任性的他脸上有点挂不住。 但白祗却又话锋一转,“我不炼这药,但却有一个更好的人选推荐给小殿下。” 姬明月皱眉,“谁?说了半天,你该不会是想给你那个号称修真界百年难遇的炼药天才徒弟揽活儿吧?”他来找的人是白祗,若是白祗非要把这事交给自己的徒弟,他可不同意。他的渡劫,半点问题都不能出,万一白祗徒弟炼制的破劫丹药效不好怎么办?这可是关乎性命的事情,姬明月可不傻。 但令姬明月没想到的是,白祗摇了摇头,解释道:“并非是我徒弟,而是北斗剑尊的小弟子——长茗峰主谢清玄。此人的炼药术不在我之下,不,也许我该承认,他的炼药术远在我之上。” 自从白祗接受自己败给谢清玄之后,两人的关系竟然突飞猛进,在谢清玄的启发之下,白祗对于炼药有了更多的理解,这也是他最近闭关的原因。 所以对于姬明月的求药,白祗毫不犹豫就推荐了谢清玄,谁让谢清玄总是跟他抱怨自己穷呢?这次应该能好好捞上一笔了吧…… 一听白祗推荐的炼药师竟然是谢清玄,姬明月顿时眉头紧锁,当他不识得谢清玄吗?那人已经在金丹期滞留了几百年了,一个活脱脱的废柴,找谢清玄炼药?他怕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姬明月虽然心中腹诽,但面上还是答应了下来,他并非是认可白祗的话,他只是突然想起青年落水之后,雪肤细腰翘臀一览无余,面容苍白但难掩倾城容色的样子罢了。 第44章 他想去长茗峰见见谢清玄,几百年前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那是姬明月第一次见到青年状态下的谢清玄,一见便是惊艳几百个春秋。 姬明月想,也许白祗推荐的这个炼药师正中他怀呢? * 此时众人都已经将玄水灵芝肉中的灵力吸纳干净,不知不觉间也到了这场生辰宴的尾声。 各家都拿出各家送予闻人乐的生辰礼。柏桓的贺礼是一副猛鬼图,可镇妖邪,也可召唤出被封印在画中的猛鬼为自己所用,可谓攻防兼备。 众人都献完了礼,只剩谢清玄一个人没有送上生辰礼。柏桓见谢清玄迟迟不动,又联想到谢清玄如今资金短缺,便以为他是没准备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给闻人乐,便想着用自己储物戒里的东西为谢清玄解围。 结果还不等柏桓站出来,谢清玄便对闻人乐施了一礼,朗声道:“师尊,弟子为您准备的贺礼不在此处,还请师尊随弟子来殿外观礼。” 其实谢清玄送什么生辰贺礼闻人乐都不在乎,但他知道每年谢清玄都花费许多心思,即便在他收到的所有贺礼中,谢清玄的不是最珍稀昂贵的,但却总是别出心裁,让人眼前一亮。 闻人乐跟随着谢清玄来到殿外,连带着身后乌泱泱一帮人。 走过涯间的木板桥,谢清玄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山间湖泊。 众人皆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寒冬腊月里,佛手金莲开遍五十里平湖,莲花远远望去,绵延无尽头,仿佛流动的金光铺洒到碧水湖面之上,色彩鎏金,令人目眩神迷,而莲花的清香裹挟在霜雪中,沁人心脾,如痴如醉。 此等景致,人间难得一见。 众人都被争相盛开的佛手金莲震撼住,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莲花清净无垢,不为俗世淤泥污染,群峰所采,圣众所用,释迦摩尼教的诸天神佛皆是脚踏莲花法座,《华严随流研一钞》中也曾说道:‘世尊手足圆满如意,软净光泽色如莲花。’莲有香、净、柔软、可爱四性,亦如常、乐、我、净四德(引用),佛手金莲更是象征无上法相,开悟祥瑞,寓意是极好的。所以,弟子特意将这满湖的金莲赠与师尊,愿师尊早日超脱凡界,羽化飞仙。” 谢清玄浅笑着对闻人乐讲道,他的身后正是绵延五十里平湖的佛手金莲,青年容色独绝,丝毫没有被那大片的莲花艳压,反而让金莲成了他的陪衬。 那一刻毫不夸张地说,众人觉得自己见到了一位身披圣光的小菩萨,只不过这位菩萨的法身是男相。 第41章 他以五十里莲花相贺。 闻人乐的视线越过谢清玄,看向了那开得满湖烂漫的佛手金莲,眸中是化不开的浓墨,他静默着眺望许久之后,才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到谢清玄身上。 无情道早已登峰造极的冷漠剑修沉默着一步步缓慢着走到谢清玄面前,闻人乐捏上谢清玄柔软的后颈肉,比青年宽大一圈的身材,将他牢牢遮住,他似乎有些出神,半晌才在谢清玄头顶低声喃喃道了句:“有心了,这份贺礼,为师……很喜欢。” 谢清玄听了有些羞哧,耳廓滚滚发烫,他最听不得别人夸他了。会很不好意思。 “这么冷的天气,你是如何让这些佛手金莲开放呢?” “哦,这个呀,师尊您忘了您之前给我的那枚火麒麟晶核吗?我将它捣碎了,放入了这平湖之中,湖水被晶核粉末弄得像温泉一样暖和,所以这些莲花才能在冬日里绽放。” 闻人乐听后摸了摸谢清玄的头发,并没有再说什么。 好像,一直以来冻了很久很久的地方,突然开了道口子,温热的水顺着那道细小的缝流了进来…… 感觉,有点奇怪,但不讨厌。 * 闻人乐的生辰宴整整庆贺了一整天,从白天到晚上,这是越水宗难得热闹的一天。 第二日,众人都自行离开了越水宗。晨光熹微,太阳从东峰缓缓升起,像是挂在天边的小柿子灯,红彤彤的,惹人爱怜。 “宋岚师兄,师祖传召。”一个辈分低的小弟子对着正在林中练剑的宋岚说道。 宋岚有些疑惑,师祖从不见他们这些二代弟子,怎么……今日会叫他去呢? 得了师祖的命令,宋岚乘着闻人乐降下来的云座,上了闻人乐所在的紫胤宫,紫胤宫悬空在越水宗众个山峰之上,因为禁制的缘故,所以无法通过御剑直接登上紫胤宫,所以闻人乐特意降下一朵云座来接宋岚上紫胤宫。 即将要面见修真界第一剑修——北斗剑尊,说不紧张是假的,宋岚整理整理衣袖与发冠,站在殿门前吞了口口水,这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殿门。 殿内寂静无声,宋岚摸上那扇门,还不等殿中人出声,门边啪的一声开了。宋岚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他稳了稳心绪,颇为谨慎地出声又仔细询问了一遍,自己是否可以进门,等了一会儿,没人答话,这才轻轻抬起脚,跨过门槛,进入殿内。 宋岚微微低着头,并不敢打量周围的陈设,一举一动都异常谨慎,他怕冒犯这位修为高绝的师祖。 宋岚迟疑着走进内殿,眼前是一扇宽大的屏风,屏风好像将整间屋子都隔开了,绣着白鹤绕云图案的屏风后,若隐若现着一道身影, 影子端坐在桌案上,他的左手边是徐徐袅袅的香炉,右手边放着一套茶具。宋岚能感受到屏风后那道可恐的气息,那人虽然对他没有杀意,但宋岚的冷汗还是顺着脊背滑了下来。 第45章 他走上前去,想离屏风更近几步,然后再跪下行礼,可宋岚的步子却定定地停在了距离屏风几米远的地方,他始终无法前进半步,腿上像灌了铅。 此时宋岚才明白,屏风后的人并不想让自己接近。 想通这一点后,宋岚赶忙规规矩矩地向闻人乐行礼参拜,“弟子飞来峰宋岚,拜见师祖,师祖万安。” 屏风后,一席雪白道袍的闻人乐坐在蒲团上,他未束发,一头雪色银发就那么垂落在地,这样的闻人乐少了很多锋利冷硬的棱角,似乎像个晨起未梳妆的慵懒美人。 然而让人无法忽略的,是闻人乐道袍上结出来的繁复霜花,厚厚一层,像是在雪夜之中久坐数年,银发青年浑身上下都浸透了逼人的寒气,就连墨一样浓黑的眸子里都蔓延着诡异但却美丽的霜花。 闻人乐从不喜真容示人,哪怕外出游历,也都是幻化出假面,就连昨日出席宴会,众人也无法看清他的真颜,他们一旦直视闻人乐,眼睛都会产生强烈的刺痛,在场的众人之中,唯有谢清玄,在他的眼里,闻人乐一直都是一个银发黑眸,俊美得宛若司法天神的冷面青年。 宋岚跪在地上,屏风后的闻人乐却始终沉默,宋岚微微有些惶恐,他不安地出声询问道:“师祖?您对弟子有何吩咐?” 闻人乐将空空如也的杯中蓄满茶水,低头垂眸之间,蓦然吟起了一句诗:“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 这是他昨日才读过的词,“赠与你吧。”,闻人乐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让宋岚摸不着头脑的话。 还不等宋岚细细去想闻人乐这句话其中的深意,一片晶莹剔透的六瓣霜花便穿越屏风,悄悄落在了宋岚的怀中。 霜花沾染上宋岚的衣襟,瞬间便弥漫出大片大片的霜雪,凝结包裹住宋岚全身,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被冻上的右手,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生这种变故。 宋岚微微启开被冷冽的寒气冻得紫红的唇,挣扎着问了句:“师祖……师祖,这是怎么回事?” 霜雪瞬间凝结宋岚的心脏与经脉,像针扎一样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他忍不住狼狈地哭嚎求饶:“师祖,师祖,弟子……饶了弟子吧,您饶了弟子吧。” 屏风后的闻人乐终于斟好了他的茶,他似乎是嫌弃殿里吵,长袖一挥,宋岚吵闹不停地嘴巴也被冻住。 杀掉一个人很容易,闻人乐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不顺眼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虐.杀一个人,需要足够的耐心与时间。 玉制的香炉中香料已经燃尽,整整三个时辰,宋岚头脑清醒地看着自己的四肢一个一个被寒霜冻掉,他无法哭嚎,也无法动弹,宋岚已经在心中无数遍地祈祷,祈祷自己快一点死去…… 最后,闻人乐坐在屏风后,饮尽茶盏中最后一滴茶水,殿内已经空无一人了,只剩下一滩未曾融化的霜雪。 没有喷.射的血液,也没有狰狞可恐的尸.身,而宋岚却连魂魄都湮灭得一干二净…… 闻人乐赤着脚走出殿外,身后那片诡异的霜雪也消散在半空中。 第42章 倒v开始 此时, 闻人乐的眸子中,凝结出的六瓣霜花已经趋近完美, 浅浅地印在黑色的瞳仁上,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有些妖冶。 雪白的道袍上也落满了不化的冰雪,这是灵气外泄的表现,丹府之中磅礴强大的灵力再也压制不住了,闻人乐望着熹微的晨光,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飞升了。 青年心念一动,身形虚晃化作一缕青烟,顷刻之间便出现在了长茗峰,谢清玄的卧房中。 皮肤白皙的青年一只大腿夹着被子, 只穿着一身薄透肉的内衫, 衣领口大片大片地开着,裸露出雪肤。 闻人乐站在床边, 看了谢清玄许久, 眸中是难辨的神色,他轻轻撩起榻上青年有些缭乱头发, 将这一团青丝细细整理好, 然后左手捏了一个剑诀, 剑诀发出璀璨得白光, 绕着谢清玄虚虚走了一圈, 最后消失在谢清玄的眉心处。 这是一道护身剑气, 若是谢清玄遇到性命危险,这道护身剑气可以抵挡敌人的致命一击。以闻人乐的修为,凝出的这道剑气, 足以保证当世修真界无人能破。 这道剑气,可以代替自己护着他, 一世平安。 谢清玄睡得极为香甜,闻人乐并没有叫醒他,然后再与他告别,青年最是心思细腻敏感,若是叫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飞升了,定然会抱住住他,哭得伤心不已。 临走时,闻人乐突然想起,他曾答应过谢清玄,今年的生辰陪他过,如今却是不能了。闻人乐犹豫了一会儿,又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串菩提珠摘了下来,将白玉一般的菩提手串被闻人乐亲手戴在了谢清玄的左腕上。 这串菩提珠原是他刚悟道的时候,游历南岛时,偶然所得,一直贴身戴着,足有千年,是闻人乐不可多得的随身之物,意义非凡。 * 一席白衣,临风而立,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闻人乐站在高耸入云的山顶上,黑压压的乌云像是要将整座山峰摧垮,风雨欲来。 一声惊雷炸响,只见碗口那么粗的闪电,对着闻人乐便劈了下来,这是飞升的九转天雷,旁人触之连尸骨恐怕都剩不下。 可直面天雷的的闻人乐却丝毫不见慌乱,在天雷即将落到他身上时,闻人乐的手中却凭空出现一柄通体雪白的冰剑,青年提着长剑,飞身直上,那一瞬间,他将施在自己身上的灵气禁制全部打开,丹府内的庞大灵气顿时犹如奔流而下的江河,疯狂涌动起来,灵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将闻人乐牢牢包裹在其中。 第46章 一剑挥出,恐怖的剑意直面雷霆,径直与天雷相交。两者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余威甚至震动了整座山峰,甚至连越水宗都地动山摇。 越水宗的众人皆被这惊雷一般的动静吸引,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走出自己的洞府前来查看,就连柏桓也出来了。 众人望着天际那一道白影,惊得嘴巴都长大了。 “这……这是师祖在渡劫吗?” “好像是……我的亲娘啊,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这是什么雷劫?这威压好恐怖,这天雷比师兄那次的金丹雷劫还强悍十倍不已。” “蠢货!你竟然把这与那小小的金丹雷劫相比,这是师祖的九转天雷之劫,若是能熬过,便是真正的仙人了。”回答问题的男弟子眼神中透着狂热,直愣愣地盯着天际那抹缥缈的白影。 他喃喃自语道:“我还……从未见过仙人呢……” “那,那师祖若是,若是抗不过这天雷怎么办?” 男弟子听了这话,生气得狠狠打了自己师弟的头,“你胡说什么,乌鸦嘴,呸呸呸!师祖修为高绝,堂堂北斗剑尊,当世无出其二,自然能顺利渡过这雷劫,羽化飞升,登临仙界!”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越水宗在仙门百宗之中的地位便更稳固了。” “哎呀,你这么凶做什么?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小弟子站在师兄旁小声嘀咕了一句。 闻人乐那一剑,蕴含着无上剑意,是他亲自领悟的剑法,名曰:破天。破天之剑,直面恐怖的天雷,激荡出激烈的火星,最后剑气冲天而起,直接破碎了天雷,连布劫的雷云都被打散。 不远处,柏桓负手而立,他的注意力也全都放在了闻人乐身上。他知道闻人乐——很强,但是这还是柏桓第一次直面灵力大开的闻人乐,男人的威压甚至一度超过了这雷劫,他从不知道,原来闻人乐竟然恐怖如斯。 柏桓微微吸了一口气,他以为闻人乐飞升之后,自己对面他的压抑会一扫而空,但今日围观闻人乐渡劫飞升,他的压抑感好像又加深了,他甚至一度产生自己永远也比不过闻人乐的想法。 柏桓握紧了自己的手,若是他遇到这种程度的天雷,他能撑到几时? 闻人乐已经挨了七道天雷了,每一道都是以极其强硬的姿态,以力破之,甚至连护身法宝都没用。可青年,别说受伤了,甚至天雷连他的道袍都未损坏。 惊雷一连炸了好几个时辰,越水宗的山峰都被破坏得无法见人了,甚至有一峰,连峰顶都被闻人乐的剑气削去,山峰被生生拦腰斩断,也不知是哪个峰主如此倒霉。 谢清玄的长茗峰倒是令人意外得安静,只因闻人乐早就施了一个守护咒,强大的守护咒笼罩住了整个长茗峰,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地动山摇、惊雷乱炸,让谢清玄睡得安稳。 第九道雷劫也被闻人乐斩于冰剑之下,乌云散去,祥瑞之光盛放,金光如线般穿过厚重的七彩祥云,洒满了整个越水宗,闻人乐一袭白衣也沐浴在金光之下。 白光闪过,天门大开,众人被这璀璨的白光照得睁不开眼睛,而闻人乐早已在此时羽化飞升。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闻人乐早已消失不见。 越水宗北斗剑尊飞升的事情很快传到各大宗门内,修真界众人议论纷纷。而还有一件事情,也被传得沸沸扬扬。 只听修真界的百晓生说,北斗剑尊飞升当日,天下芙蕖尽数开放,春风带露,花开如满月。 而值得让人深思暧昧的是,前日北斗剑尊的生辰宴上,剑尊的小弟子方才送了十里平湖的佛手金莲做贺礼。 于是那天起,修真界便有谣传,说,这一生未曾有过道侣,专修无情道的北斗剑尊也曾动过尘心,但最终却为了追求自己的无上大道,忍痛舍弃心爱的小弟子,故而在飞升之日,亦回赠那人倾世盛开的芙蕖,了却自己在凡尘的最后温柔。 当然,闻人乐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偏偏要让天下芙蕖盛放,旁人便无从得知了…… 修真界这样三缄其口的隐秘艳事自然也传到了妖界,姬明月知晓以后,越发地想见到谢清玄,简直抓心挠肺。他从没见过比谢清玄还要有意思的人…… 第43章 倒v结束 谢清玄一觉醒来, 发现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越水宗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诸峰损毁严重,连越水宗屹立几千年之久的大殿都倒塌成一片废墟。 他问了旁人才知道,闻人乐已经渡劫飞升。谢清玄很难过,在整个宗门里,只有闻人乐待他十成十的好。 谢清玄本是一个弃婴,是闻人乐亲自将他捡回来,给他吃给他穿,教他修炼教他认字,即便自己身为闻人乐的徒弟, 灵根残缺, 是个修炼废柴,无法像柏桓一样, 为门派争光, 修为停滞在金丹期几百年,甚至可以说是有辱师门, 但闻人乐却从来没嫌弃过他, 反而一直耐心教导, 且对他宠爱有加。 谢清玄抚了抚手腕上的菩提珠, 他自然认得这是闻人乐的贴身之物, 也不知道师尊是何时将这条手串给他戴上去的…… 谢清玄整整郁郁寡欢一个月, 待在长茗峰闭关了好久,这才将知晓闻人乐飞升后的那股伤心劲儿缓和下来。 * 可是谢清玄刚一出关,就碰上了前来向他求药的姬明月。姬明月到长茗峰有些时日了, 只不过谢清玄一直在闭关,所以他只好蹲守在洞府外, 等着谢清玄出关。 第47章 谢清玄见到堵在他面前的红衫男子,他当然认识姬明月,不,其实也谈不上认识,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背景,但谢清玄记得他。 几百年前,在柏桓的雅室内,便是此人各种编排侮辱他,前几日将他从水里拉起来的,也是这人。 虽然姬明月救了自己,但谢清玄还是很讨厌他,一码归一码,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人一口一个小废物的叫他,还污蔑他是闻人乐的私生子! “你擅闯我长茗峰做什么?”长茗峰有护峰结界,谢清玄没有问姬明月是怎么进来的,他知道这人是柏桓的至交好友,定然是柏桓放这厮进来的。 姬明月看着眼前冷淡不可攀的青年,起了逗逗他的心思,于是他妖冶一笑,靠过身子,用食指缓缓抬起谢清玄的下巴。 “美人儿,我自然是来看你的呀,上次生辰宴上,我对美人儿一见倾心,想你想得茶饭不思,所以忍不住来长茗峰看看美人儿。” 谢清玄后退一步,躲开了姬明月的手,轻浮、浪荡,他眉头紧锁直言道:“你这人真的好油腻。” 谢清玄是发自内心地说出的这句话,他以前看到过一个漂亮女修,对死缠烂打,向她放烟花求爱的一个男修这样说过,谢清玄觉得此时姬明月的样子简直跟那个男修一模一样,所以他便将当年那个女修的话转送给姬明月。 姬明月听到自己被说油腻的时候,人已经呆住了,他是只毛色华丽的孔雀,从小到大,见过他的人都会夸他长得漂亮,当他显出本体时,没有人不想摸一摸他那美丽的羽毛,姬明月长这么大,从来没人用嫌弃鄙夷的目光看过他,谢清玄竟然说他油腻! 这个美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是眼睛好像有点不好使。姬明月心中暗暗想着。 “有事说事,别搞这种妖妖艳艳的样子,还有你离我远一点,总觉得身上有股鸟毛味儿。”谢清玄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对不讨他喜欢的姬明月就更没好脸色了。 “好吧。”姬明月虽然浪荡爱玩,但他其实清醒得很,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虽然平时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在正事面前还是拿得起的,他慵懒地双臂环胸,对谢清玄道:“我想请你炼一枚破劫丹,白祗没时间,他特意向我推荐了你,报酬好说,炼药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单子,你接不接?” “破劫丹吗?你是妖族?”谢清玄问道。只有妖族渡雷劫才会用破劫丹。 在谢清玄看来,这不过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询问,但姬明月却炸了毛,“你到底是装的,还是认真的?你不知道我是谁吗?”竟然还要问他是不是妖族!姬明月作为修真界榜上有名的妖族,又是妖皇最宠爱的幺子,一张脸又生得很有辨识度,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亏得谢清玄作为越水宗一峰之主,这也太孤陋寡闻了,连他也不识得。 “你是谁?我一定要知道你吗?”谢清玄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姬明月,又将他气得炸毛,可姬明月又无可奈何。 “破劫丹好说,将材料给我,我半日便能炼制出来。” “那你还真会吹牛,半日便能炼制出来,白祗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一个小金丹,凭什么?” 姬明月轻蔑的样子看上去很欠揍,但是谢清玄没有为此生气,他已经习惯被人轻视了,一开始他还会辩解,结果辩解之后就会迎来别人更大的嘲笑,后来他也就不反驳了,只用行动来打这些人的脸。 谢清玄对姬明月的冷嘲热讽不理不睬,从储物戒中掏出自己的小算盘,在姬明月疑惑的目光之下,噼里啪啦拨算珠。 “一共是三十万六千四百六十六块灵石,鉴于你上次将我从水池中拉上来,为了感谢你,我将零头抹了,你给我三十万块灵石就行。” “灵石直接打到我账户上就行,云记钱庄,户名是清玄仙长财运连连升。” 姬明月:“……” “明天我会将破劫丹送到你手上,保证完美无瑕。”谢清玄第一次和人要这么多钱,他有点紧张,怕姬明月觉得他要太多,转头就走,不在他这儿炼丹了。 虽然白祗跟他说过很多次,炼药师有价无市,以自己的炼药水平,只管狮子大开口就是,但谢清玄还是觉得他出的这个价钱有些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谢清玄直勾勾地看着姬明月,期待着姬明月赶紧答应下来。 他怎么还不点头同意呀……是不是真的要的有点多……要不?再打个折? 姬明月完全不敢相信谢清玄居然就这么三言两语痛快地决定了自己需要的报酬。 因为一般等级高的炼药师接单子的报酬都不会是这种轻易可得的灵石,这些东西,炼药师们根本看不上,他们大多会收取珍贵的天材地宝或者其他贵重宝物作为炼药报酬,很少有高级炼药师像谢清玄这么朴实无华,只管要钱的。 姬明月自然同意了谢清玄的报酬,两人说好了明天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虽然谢清玄答应了姬明月为他炼制破劫丹,但是他决定在姬明月的破劫丹里使点儿坏!谁让姬明月,骂他是小废物,还编排他师尊呢?他活该要吃些苦头。 于是在炼药时谢清玄故意多放了一味蓬草在破劫丹里,蓬草无毒,但是属火,一定量的蓬草能让人血液兴奋。谢清玄并不想姬明月在渡劫的时候出现什么生命危险,他只不过是想让姬明月稍微吃些苦头罢了,所以蓬草的加入量,他控制得极为小心。 第48章 将含了蓬草的破劫丹交给姬明月,谢清玄手心都冒汗了,他第一次干坏事,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还好姬明月检查过丹药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第44章 天刚蒙蒙亮, 林净霜便已经穿戴整齐,他先是在玉竹林里打坐了一个时辰, 又练剑半个时辰,等到太阳发出暖黄的光时,林净霜就去了长茗峰的药田里。 谢清玄是个炼药师,所以特意在长茗峰的空地开辟出来一片田地,种满了各种药材,而林净霜作为谢清玄唯一的弟子,这长茗峰上第二个活人,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了打理药田的任务。 林净霜丝毫不娇气,利落地打起赤膊, 提着木桶, 在药田里来回穿梭,木桶里装的是地地道道的农家肥, 林净霜算算日子, 按照灵药的长势,也该施点肥了。 他并没有觉得做这些活计是多么的丢人, 也没觉得自己受到了多么大的苛待, 在另一个世界, 幼年时他甚至仰人鼻息, 连温饱都做不到, 相比起那个, 甚至谢清玄对他还算好的。 而且因为谢清玄的消费观,林净霜吃的穿的用的都算得上是金贵,比起其他峰主门下弟子的苦行修, 林净霜简直过的是富裕家小少爷的日子。 一切都挺好的,除了他要每天帮谢清玄足浴。林净霜不明白,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每天都要让人伺候洗脚。后来,见识了谢清玄的生活白痴之后,他突然理解了。 青年大概是泡着蜜罐子长大的吧,什么也不懂,饮食起居都要让人一一打点好,可即便是这样,林净霜竟然没有感到丝毫的厌烦。好像那个人天生就应该被人宠着,被人伺候着。 林净霜觉得,谢清玄跟他很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太清楚。 * 系统看着林净霜认真挑粪的样子,少年提着木桶的手臂,肌肉纹理清晰,好像充满了雄性的力量,系统深深怀疑自己的前途命运,它堂堂一个白莲花弱受养成系统,为什么会绑定这么一个宿主? 自从绑定白莲花弱受系统之后,林净霜经常在正午时分,太阳最毒辣的时候锻炼身体,很快,他的肤色便不再娇嫩白皙,身材也逐渐开始膀大腰圆起来,因为系统常常借助林净霜的身体做饭,导致林净霜胃口格外的好,每次都能吃三大海碗的米饭,少年纤细的个子也开始疯长。 系统看着和弱受形象逐渐南辕北辙的林净霜,开始郁闷起来,虽说这些日子林净霜还算听话,系统发布的任务都有在做,但是……效果却不怎么好…… 系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它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心情既郁闷又复杂。 为柏桓制作.爱心早餐,做倒是做了,但是柏桓吃的都是林净霜和谢清玄剩下的食物,整日里送到思过崖的,不是灵果就是大米饭。有一次两人破天荒剩下了半碟小酥肉,结果还被野猫盗了,拿到手的小酥肉上有牙印,从那以后,柏桓就没吃过林净霜送去的任何东西。 还有给鲛人笙歌——未来越过龙门的真龙弹琴,抚慰笙歌那颗想家的心。弹倒是弹了,可林净霜会的曲子不多,他之前只学过一曲破阵音,所以就硬着头皮弹了那个,结果他对着灵泉里的笙歌一拨动琴弦,水中的笙歌直接被破阵音振飞出去,甚至还受了点内伤。 那次以后,笙歌很长一段时间,见到林净霜便怕得微微发抖。 系统不懂,难道直男撩汉都是这么硬核的吗?等有时间返回总部,它一定要好好问一问前辈。 * 就在林净霜正给草药施肥时,天边突然亮起一阵刺眼的光,他把木桶放下,抬起头向着亮光的那处空中望去,结果发现一个火球向长茗峰的方向飞来。 火球降落的速度极快,直直砸向林净霜,林净霜反应很快,一个闪身躲过,火球擦着他的衣袍飞了过去。 这来源不明的火球破坏力恐怖,将药田都毁了大半,草药被火球灼烧死了许多。 林净霜上去查看那火球究竟是何物,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香气,好像是一股肉香,太香了,比系统做的饭还要香。 林净霜顺着火球的痕迹,走到那枚火球旁边,发现这从天而降的火球,竟然是一只烧烤鸟。 鸟已经看不出品种了,被大火烧得黑焦,翅膀蜷缩着,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死了。这只鸟很大只,足有几十斤重,林净霜想了想,把这只鸟拖回了玉竹林。 鸟的鸟毛已经被烧没了,烧烤鸟静静躺在厨房,浑身都散发着食物熟透的诱惑。此时,谢清玄踩着饭点来到了玉竹林,什么东西……这么香! 谢清玄顺着香味儿来到了厨房,“你今天竟然做了烤鸡?”,谢清玄顿时兴奋起来,他最爱吃鸡肉了,之前在凡间吃的秘制叫花鸡让人久久难忘,眼前这只,虽然是烤鸡,但是闻着味道这样香,估计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系统看着眼前的烧烤鸡若有所思,它总觉得这只鸡的出场方式过于特别……不过,好像这本书里没有哪个攻是这么出场的吧……应该只是一只普通的烧烤鸡。 “把烤鸡分成小块吧。”太大只,他没法下口,谢清玄不想弄得满身油渍,那样很脏,他不喜欢。 林净霜沉默着点点头,从收纳各种炊具的竹篮里挑选了一把最锋利的大号菜刀。 正当菜刀刃接近鸡翅膀时,系统浑身一激灵,它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第49章 “停……停一下……这个,不能吃,真的不能吃。”系统艰难地在识海里对林净霜说道。 林净霜停下解剖烤鸡的动作,耐心等待着来自系统的解释。 “这不是烤鸡,这是……姬……姬明月,这部小说里的主角攻之一。” 林净霜眸中闪过一缕精光,很快又消失不见,他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啊……” “你们千万不能吃掉它,不然死掉一个主角,这个世界支柱消失一个,小说世界有可能会崩塌,到时候大家都得死掉!”其实没那么夸张,死掉一个主角,世界线顶多推翻重来,系统是故意说得这么夸张,吓唬林净霜的。 正眼巴巴地等着林净霜分割烤鸡的谢清玄,见林净霜拿着刀却许久不动,开始着急地催促道:“快点快点,一会儿凉了,肉就不嫩了。” 可谁成想,林净霜竟然将刀收了回去,他对谢清玄解释说:“这其实是只成了精怪的乌鸦,浑身带毒,不能吃。” 谢清玄有点不信,狐疑地问道:“真的?” 林净霜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郑重地点点头,“吃了会肚子痛。” 谢清玄见他不似作假,又低头看了看案板上黑黢黢的鸡,深觉林净霜说的对,谁家烤鸡这么黑,这么大,肯定是只成了精怪的乌鸦。 因为放弃吃掉这只烤鸡,系统又暂时操控着林净霜的身体,烧了一份糖醋小排,当做是对谢清玄没有吃掉姬明月的补偿。 谢清玄心满意足地吃着白莲花弱受系统做的糖醋小排,将一盘子的排骨吃的一干二净,最后甚至连汤汁都用来拌饭了,自从那次吃到胃胀之后,谢清玄每次在玉竹林吃完饭,都要吃一粒他自己炼制的化食丹,等到圆鼓鼓的肚子消下去之后,他才起身离开玉竹林。 谢清玄为了方便自己休息,还特意从他的卧房中拿出一个价值不菲的贵妃椅,长期放在了林净霜的玉竹林,有的时候,青年躺在贵妃椅上太过惬意,常常酣睡,进入梦想。 再后来,谢清玄又嫌弃睡着之后太过寒凉,又将自己的一床天水碧锦缎的薄被拿到玉竹林里放着。 再再后来,玉竹林里相继又有了白玉髓的整套茶具、能自动吹风的小凉扇、安神的瑞脑香炉,谢清玄睡醒之后还梳妆整理,所以林净霜又不得不开辟出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给谢清玄作仪容整理之用。于是谢清玄的牛角梳子,寒冰石打磨的镜子,还有束发的发冠,又理直气壮地占了那间屋子。 没来这个世界之前,林净霜一直觉得自己是孤僻的,且脾气坏得要命,来到这个世界,和谢清玄做了师徒之后,连林净霜自己都没想到他对诸多琐事竟然有这么好的耐心,简直不可思议。 谢清玄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周围十分静谧,一旁的林净霜乖巧地在蒲团上盘腿打坐,一点儿声音也不会发出,谢清玄愈发觉得林净霜是个懂事且贴心的小徒弟了。 自从那几次抽风之后,两人一直没什么摩擦,生活十分和谐,谢清玄满意极了。若是这厮再惹到他,他就将他逐出师门,叫他从长茗峰滚蛋! 好在林净霜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小意伺候,并没有再冒犯谢清玄。 * 睡醒之后,谢清玄睡眼朦胧,从贵妃椅上坐起身来,椅子虽然已经铺了厚厚一层软锻,但到底比不过榻上舒坦,谢清玄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肩颈有些酸。 谢清玄用脱去鞋袜的脚踢了踢旁边打坐的林净霜,林净霜虽然入定,但神识敏锐,谢清玄一碰他,他便睁开了眼睛。 谢清玄微微侧过身子,将自己的肩颈后背面对林净霜,他别扭地摸着自己酸痛的肩颈,颐指气使道:“为师睡得脖子痛,你帮忙按按。” 这种事情林净霜早已习以为常,他给自己的双手施了一个洁净术,然后又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瓶香膏,将乳白色的香膏涂抹在手上,让手掌充分吸收之后,这才摸上谢清玄的肩颈。 一开始谢清玄让他按摩肩颈时,总嫌弃林净霜的掌心粗糙,磨得他皮肤火辣辣得痛,林净霜时常练剑,掌心早就结出厚厚的茧子,谢清玄一身皮肉娇贵,自然受不了这种磋磨。 所以林净霜每次给谢清玄按摩时,都要事先在手上涂好香膏。少年因为时常练剑、做粗活,手劲儿很大,但他又按得用心,所以谢清玄并不觉得痛,反而很受用,舒服得半合着眼。 白祗看过林净霜这么伺候谢清玄,一向毒舌的他说他这个小徒弟,简直是他十全十美的老嬷嬷,还是不要钱的那种。 对此,谢清玄不敢苟同,林净霜待在长茗峰,吃他的,住他的,穿他的,自己又是他传道授业的师尊,是应该被孝顺的长辈,合该让林净霜伺候,好好伺候他! 按了按着实解乏,谢清玄小憩完毕之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纤细修长的美人腰线让人尽收眼底,脚趾头还透着微微的粉。 林净霜蓦然想起那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人也是这样柔软纤细的腰肢,还有因为激动而蜷缩起的脚趾…… 林净霜站在谢清玄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耳,努力将心里杂七杂八的念头赶走,他是个很冷淡的人,很少有冲动的时候,但是面对谢清玄稍微裸露的一点儿皮肤时,却总是会产生许多下流的杂念。 虽然林净霜是个化外之人,从来没把谢清玄当做自己的师长过,可谢清玄却是一个和他构造相同的男人,他无法接受自己这种畸.形.变.态的欲望。 第50章 * 距离“烤鸡”事件十几天之后,谢清玄竟然又见到了生龙活虎的“烤鸡”。 这天,谢清玄照例去看在灵泉之中养伤的笙歌,结果却看到了一只黑黢黢的丑鸡在地上乱窜,甚至还用他足浴的灵泉水洗尾巴! 谢清玄当即火冒三丈,他自然认出这只丑丑的走地鸡就是那天见到的“烧烤鸡”,这只走地鸡被火烧得凄惨,毛都没了,皮也被烧黑了。 这脏兮兮的家伙不仅用谢清玄的灵泉水洗它那秃了毛的屁股,更可气的是,这只走地鸡一看到谢清玄,便从水中飞快地窜了出来,像是一枚流光弹一样,嗖得一下撞进谢清玄的怀里。 姬明月服下谢清玄的破劫丹,结果渡劫之时,血脉暴动,虽然他硬挺着,成功突破元婴,渡劫成功,但他也受了不清的伤,无法维持人形,只能变回本体。 姬明月的本体是只羽毛华丽的孔雀,可一场天劫之后,他漂亮的羽毛全都被烧光了,他现在浑身光秃秃的,连开屏都做不到。 姬明月并不知道自己坠落何方,他死.尸.般躺了好多天,最近才恢复意识,一睁眼便待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全身的羽毛都烧没了,心中一想便,更委屈了。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苍天有眼,竟然让他碰上了谢清玄!于是姬明月赶紧扑了上去,就指望着谢清玄能够收留自己,让他好好养一养羽毛。 不过若是让姬明月知道,他现在变成一只丑陋的秃毛鸟,都是因为谢清玄使坏,不知道姬明月会不会被气得撞断不周山。 被一只黑黢黢的走地鸡扑了个满怀,谢清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林净霜说这家伙是成了精怪的乌鸦,身上毒得很。 谢清玄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反应这么快过,他甚至不自觉用上了灵力,手一挥,撞进他怀里的那只走地鸡,便飞出去老远,最后duang得一声撞上了一棵粗壮的树干。 可怜的走地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被谢清玄这一巴掌都打吐了血。 谢清玄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走地鸡,心中稍稍升起一丝丝的愧疚之情,谢清玄将走地鸡装进网兜里,准备带回去医治一番。 * 谢清玄走后不久,林净霜便出现在了灵泉边上。系统环顾四周,发现本应该在凫水的受伤孔雀竟然不见了! “姬明月呢?姬明月呢?他怎么不见了?” 林净霜没他的系统那样慌乱,他问了水中的笙歌,孔雀去了哪里。 笙歌本不愿回答他,但林净霜冷漠的眼神却让他不寒而栗,他总感觉年岁不大的少年身上背负着深沉的尸身血海。 系统听到姬明月竟然被谢清玄阴差阳错地捡走了,急切道:“这可怎么办!姬明月怎么到了谢清玄手上?不得了了,这下惨了。” 小说里万人迷的光环都是有数量限制的,一般一个小说位面,只允许出现一个万人迷光环,系统的数据已经检测到土著们对谢清玄的好感值大幅度上涨,若是被谢清玄拿到万人迷光环,那它白莲花弱受系统还混什么呀!趁早回主神空间卖番薯得了! “我们必须把姬明月重新夺回来,不然好感度都让反派师尊刷了,我们刷什么!”系统斗志昂扬地对林净霜说。 然而系统却发现,林净霜早就已经背叛了他们白莲花弱受组织!他正将灵泉水往钵里装。来都来了,索性带走点灵泉水,晚上还要侍候谢清玄足浴,现在取了水,晚上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系统被林净霜这个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得整个系统都要炸了,它在识海中咆哮道:“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老攻都快被人抢走了,你竟然还想着给他洗脚!我真是服气了!” 林净霜:“……” “我劝你最好将姬明月夺回来,别怪我没提醒你,谢清玄可是本书第一大反派师尊,他这个人鸟毛过敏,最讨厌鸟类,万一他虐.待姬明月怎么办?” 林净霜:“……” * 是夜,林净霜准备好足浴的物品,敲响了谢清玄的房门,结果他一进门就看到一张桌案,桌案上铺着一面白布,白布之上两脚朝天躺着一只烧焦了的孔雀。 这只孔雀似乎被人制成了标本一样,它浑身插着许多根针,腿和脖子还用红绳绑着一根根小木棍。 谢清玄还在不停地往孔雀身上扎针,他好像忙得没空抬头看人,“今日不用足浴了,你回玉竹林吧。” 谢清玄打发林净霜回去,结果少年却并没有动,反而看着谢清玄扎针。 “这只走地鸡受了很严重的伤,不仅是烧伤,肋骨还断了好几根,脖子也受伤了,要是不好好包扎,以后可能会变成个歪脖子。”本来长得就丑,若是脖子再歪了,可怎么好。谢清玄对姬明月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啧啧啧,真可怜,这样的鸡是讨不到媳妇儿的吧。 本来听到谢清玄管自己叫走地鸡,刚要暴走的姬明月却又知道自己有歪脖子的风险,他瞬间便老实下来,躺在桌案上一动不动,任凭谢清玄扎针摆弄,乖巧得有些异常。 他可不想将来变成只歪脖子的孔雀! 为了治伤,谢清玄特许姬明月在他卧房的外间里待着。结果这只走地鸡蹬鼻子上脸,三更半夜竟然爬床!谢清玄醒来的时候,走地鸡正在他的榻上,盖着他的天水碧锦缎被褥,睡得天昏地暗,不知天地为何物。 第51章 谢清玄拎起这家伙,便是一阵抖落,生生将姬明月抖醒。 昨天睡到半夜,桌案又冷又硬,他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所以才悄咪咪爬上了谢清玄的床榻。 “走地鸡,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你不许上我的床,虽然你鸡毛都烧秃了,但是身上还是有一股恶心的鸟味儿。” 谢清玄将床上所有的被褥、枕头都丢在地上,准备一会儿让林净霜来给他通通换成新的。 姬明月看谢清玄如此嫌弃自己,气得嘎嘎大叫起来,他的嗓子被烧坏了,还没恢复好,此时叫起来已经不是清脆好闻的鸟鸣了,而是令人头大的公鸭嗓。 谢清玄被吵得烦了,他掐住姬明月的鸟喙,然后将提着鸟翅膀,将姬明月整只鸟都扔了出去,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吵死了,一大清早不让人消停。 姬明月气得鸟嘴差点歪掉,忍不住在门外控诉起来:“嘎嘎嘎嘎阿嘎嘎,阿嘎嘎。啊嘎!” 这个可恶的人族修士,怎么能对他这么无礼!这还是姬明月第一次被人扫地出门,果然是落了毛的孔雀不如鸡,想当年他现出原形时,多少人被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建造一片梧桐林供他栖息,如今跟了谢清玄,竟是连床都上不得了! 因为不许鸟类上床的事情,谢清玄和姬明月吵得不可开交。 “不许睡我的床,不许睡我的床,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要是随便拉屎,弄脏我的床怎么办?你半夜如果再敢偷偷爬上来,我一定将你大火烤了喂野狗!”谢清玄恶狠狠地威胁道。 面对谢清玄无情的控诉,姬明月也毫不示弱,他梗着自己的长脖子,“嘎嘎嘎嘎,嘎——嘎啊嘎嘎……”开什玩笑,他可是妖皇的血脉,五色神光孔雀,能和那种不能控制自己大小便的凡鸟一样? 关于睡床这件事,两人谁也不让谁,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才达成和解。谢清玄让林净霜在外间给走地鸡搭了个舒服的小窝,用的也是天水碧锦缎,这才让走地鸡半夜勉强不爬.床。 * 要说姬明月不亏是妖皇血脉,伤势恢复得很快,被烧掉的羽毛也渐渐长了出来,新生出来的羽毛是浅黄色的细绒,稀疏地覆盖在鸟身上,像极了刚出生的小鹌鹑。 自从姬明月长出绒毛之后,谢清玄说什么也非要把他的窝,挪到外面来,死活不让他再进他的卧房,这让姬明月郁闷了好久,无论他怎么拍翅膀,嘎嘎叫,都没能动摇谢清玄抛弃他的那颗心。 * 长茗峰上,两人一鸟只有在饭桌上才会相对和谐一些。一开始姬明月作为一只似鸡非鸡的伤患鸟,吃的都是新鲜的瓜果谷物,喝的是灵泉水,因为被迫常吃谷物,他娇贵的鸟胃一度饱受便秘的摧残。 后来,姬明月以光一般的速度,在林净霜即将将那盘剩下的鸡肉倒进垃圾桶里时,把鸡肉一口衔进了嘴里。这时两人方才明白,这只鸟竟然是个肉食动物! 从那以后,在姬明月的坚持努力之下,他终于能上饭桌了!虽然仍然不能用鸟喙去啄菜盘,但是他有了一个小碟子,专门用作吃饭,林净霜会将一些食物夹到他的小碟子里,然后姬明月就可以尽情地用鸟喙啄食。 谢清玄发现这只走地鸡可能真的不是鸡,哪有鸡这么喜欢吃鸡肉的!这家伙完全是鸡的杀手! 自从姬明月加入干饭人小组之后,系统做的饭再也没有剩下过,谢清玄和林净霜吃不下,不想吃的东西,最后通通都会被姬明月炫到嘴里。 系统看到他们两人一鸟每天都吃得这么开心,有些愤愤不平,作为一个系统,它是被主神创造出来的超级人工智能,并不需要通过进食来补充能量,如果可以类比的话,那系统的饭一直都只有冰冷的电池。 系统简直开始分不清这到底是谁在做任务。 “系统,我的积分好像攒够了,系统商店里的那本宇宙秘制私房菜,你帮我兑换一下吧。” 系统:“……” “之前那本菜谱有些吃腻了,换换新菜式。” 系统:“……” 它好好一个白莲花弱受养成系统,又不是什么饭桶合家欢养成系统,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主神才会让它受这样的折磨! “你该不会不同意吧……我最近做任务都挺积极的。我前几日好像看到系统邮箱里,主神新发布了宿主投诉系统管理条例……” 系统:“傻——哔——哔——我x你——哔——” 机械的电子音在林净霜识海中响起:“文明防护罩已进行全面消音,为您隔绝恶意发言。” “peace and love,我们始终坚信相互体谅,合作共赢,才是宿主与系统的相处之道。” 一连串的系统消音声让林净霜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他问系统:“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系统语气非常淡定地回复道:“哦,没事,刚刚卡bug了。” 林净霜:“……” *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姬明月身上的伤基本都养得差不多了,在系统的美味培养之下,孔雀不仅重新长出了华丽的羽毛,而且还被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 在长茗峰上,姬明月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心,甚至有些乐不思蜀,不想那么快回到妖界了。 他渡劫失踪的事情,肯定会闹得妖界方寸大乱,到时候他的那些哥哥们,定然会因为他的不知生死大开庆功宴吧。妖族皇室就是这么狗血,父亲属意他继承妖皇之位,而他上面的那些哥哥们却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52章 姬明月躺在房顶上晒太阳,用鸟喙给自己梳理羽毛,他华丽的尾羽在阳光下甚至还闪着七色的光,孔雀的美丽让人目眩神迷,这样漂亮的尾羽,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这只骄傲的孔雀,开起屏来该是多么得好看…… 日上三竿,谢清玄卧室的房门终于打开,这人每次都是太阳照屁股才起床,姬明月早已习以为常。 孔雀从房顶上飞下来,漂亮华丽的尾羽扫过地面,他昂首挺胸地看着谢清玄,模样要多骚包就有多骚包。 谢清玄看也不看疯狂向他展示雄性之美的公孔雀,这玩意儿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蹬鼻子上脸,一身的鸟味儿,常没皮没脸地往他身上蹭,是打是骂都不管用。 今日他要去灵泉看笙歌,因为这几天忙着炼药,都没去看笙歌,这会儿还挺想他的。谢清玄从白祗那里又淘到好几笔大订单,相比于前几日他还要靠出卖柏桓的生辰礼物还债,现在谢清玄已经靠着炼药成为越水宗首屈一指的小富豪,在云记想拍什么,就拍什么,完全不用担心荷包不够用。 谢清玄来灵泉看笙歌,笙歌很高兴,深蓝色的眸子洋溢出淡淡的水光,他在谢清玄面前温顺得像只小绵羊,而只有海底的妖族才知道,鲛人的性情是多么的残暴凶戾。 这样的时光来之不易,笙歌用尽浑身解数,只愿能吸引住岸上这个漂亮青年的目光。 笙歌为谢清玄唱歌,鲛人之音空灵,犹如仙界梵音,让人如痴如醉。谢清玄很喜欢笙歌唱歌,有时候笙歌会一边唱歌,一边在灵泉里快速游动,银亮的鳞片闪耀在日光之下,与湖面的淋漓水光相映衬,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水面的波光还是鲛人鱼尾的鳞片。 还有时,笙歌会沉进水里唱歌,透过灵泉水传出来的歌声,像是迷惑过往渔船的妖冶之乐,让人迷失在鲛人动听的歌声中,甚至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站在树枝上,一只拳头大小的孔雀,偷偷看着笙歌和谢清玄互动,姬明月原身可大可小,他为了方便都是化成拳头大小的孔雀,栖息在茂密的林叶之间,不过在长茗峰他却总是以大号孔雀的身形活动在谢清玄身边,因为身形大些,他漂亮的羽毛才能让人看得更清晰。 姬明月坚信,没有人能抵挡住他美丽羽毛的诱惑。 听着笙歌的歌声,姬明月在心中狠狠鄙夷这个鲛人,真是为了讨好谢清玄,连卖唱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而且谢清玄也真是没品味,难道他的羽毛比不这鲛人好看吗?不过唱个曲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等他的嗓子好了,他也可以啾得很好听! 姬明月站在树上,心中不停腹诽着笙歌,但是笙歌不仅会唱歌,他还会吐泡泡。 一头蓝色卷发的鲛人绕着灵泉游动,不停地吐着泡泡,不一会儿,泡泡便充满了整个灵泉湖面,笙歌吐的泡泡不容易破,圆圆的泡泡缓缓飞到空中,日光一照,是漂亮的彩色。 这是谢清玄没来看他,笙歌研究出来的新玩意儿,笙歌觉得谢清玄应该会喜欢,他对着岸上那个漂亮青年羞哧一笑,大半个身子都沉在水里,只露出一双美丽的深蓝眸。 “你也太厉害了吧,能吐这么多泡泡。而且好美啊……”谢清玄用指尖轻轻托住一个泡泡,对水中的笙歌感叹道。 树上的孔雀气得直啄树,他总觉得谢清玄对那个鲛人,比对自己还要亲近!这只诡计多端的鱼,光会用这种靡靡之音,还有这种不入流的下作手段求偶! 笙歌看着谢清玄,眸子中带着些淡淡的伤感,他只有鱼尾,而没有双腿,不能去到陆地上行走,无法时时刻刻陪伴在谢清玄身边,若是谢清玄忘了他,不再来这灵泉,他甚至没法去寻他,只能默默地一辈子待在水里。 曾经的笙歌厌恶人类的双腿,他只喜欢大海,而现在,笙歌却无比渴望着能拥有一双人类的腿…… 他看着一笑如海棠落满面的青年,握紧了双拳,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他要抛弃鲛人族的鱼尾,生出一双腿来…… 第45章 为所爱之人承受破尾之痛, 似乎是带着血色的浪漫。 鲛人族世代生活在南海中,但也有鲛人为了陆上的爱侣, 破尾生出双腿,去到陆地上生活。笙歌知道有很多很多的鲛人破尾之后后悔了,他们爱上了人族,可人生性浪荡,不如鲛人只认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忠贞,鲛人破尾之后就再也不能回归南海,而被人类始乱终弃的鲛人,最后将血泪流干,只能化为海面上漂浮不定的泡沫。 鲛人被爱人所伤, 流下的眼泪不再是灿白的珍珠, 浸透鲜血的泪,最终凝结成鸽子血色的红宝石。 “笙歌, 你说你要我帮你炼制化生丹?”谢清玄皱着眉头, 问向水中的小鲛人,他自然是清楚化生丹的作用的。那是一种可以让鲛人的鱼尾分化成双腿的丹药, 可是副作用极大。 “笙歌,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 最喜欢在深海中游弋, 为什么……今天, 突然找我要化生丹呢?” 鲛人看了谢清玄一眼, 尖尖的耳朵微红,他喃喃地说不出个原因来。 最后在谢清玄的一再逼问下,笙歌只能撒谎道:“我……我想到陆地上去看看, 闻闻花香,听听鸟鸣……水里, 有些无聊了。” 谢清玄一想,对啊,笙歌整日在水里,连个玩伴都没有,肯定会寂寞的。 “你……容我再考虑几天吧。”毕竟有关笙歌的身体健康,虽然服下化生丹是笙歌自己要求的,但是谢清玄觉得这事还是要再仔细考虑考虑。因为化生丹一旦吃下,将不可逆转。 第53章 第二日,谢清玄让人送来了一些鱼儿,灵泉里别说活物了,连根水草都没有,也难怪笙歌觉得闷,想到陆上来玩。所以谢清玄特意给笙歌送了些鱼儿解闷。 红色、黑色、白色,以及黑白相交的小鲤鱼游弋在灵泉之中,让死气沉沉的灵泉多了些生机活力,看上去热闹非凡。 鲤鱼游到笙歌身边,被笙歌一尾巴拍飞,没一会儿,鲤鱼便翻了肚皮浮上来。 谢清玄本以为他们都是鱼类,可以友好相处呢,结果第二天再来看,却发现灵泉之中竟然一只鲤鱼都没有。 鲛人身为海族霸主,生性残暴,海中狩猎时,常常玩.弄猎物,先将猎物开膛破肚,欣赏它们濒.死.的恐惧,然后再将猎物一口吞入腹中。笙歌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可身为鲛人族,嗜血的本性犹在。 他不喜欢那些个摇头摆尾的蠢鲤鱼,因为它们会分走谢清玄为数不多的目光,所以笙歌在鲤鱼送来的当天晚上,就把它们全都一口生吞了,谢清玄自然再也找不到那些小鲤鱼。 但是笙歌和谢清玄说他也不清楚那些鱼儿都去哪儿了,他不过一觉醒来,那些鲤鱼便都消失不见。 是的,笙歌撒谎了。 最后,谢清玄经不住笙歌的软磨硬泡,还是将化生丹交给了笙歌。 笙歌在夜里沿着灵泉外围,游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累得大汗淋漓,连鱼尾都垂落下来,这才作罢。 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再享受在水中游弋的快乐。 想到谢清玄,笙歌心下一横,便将化生丹一把塞.入.了口中。 尾巴像是被人用一柄生了锈的钝刀一点点喇开,笙歌痛得神志不清,疯狂在水中翻动,然而令人可悲的是,这场破尾仪式,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灵泉水面,湖水中央荡漾着一团血红,血红之中漂浮着一个浑身上下不着寸缕的青年。 青年皮肤白皙,像是世上最精致无垢的画纸,一头深蓝色的微卷长发掩盖了他大半脊背,青年气质神秘,犹如山间精魅。 谢清玄早早就来到了灵泉,他答应要陪着笙歌一起完成破尾,结果谢清玄到了,而笙歌却已经独自完成了这个艰难的任务。 笙歌不想谢清玄看到自己那般狼狈,所以特意在深夜服下了化生丹。谢清玄看着湖中央那滩还未来得及与灵泉融为一体的鲜血,笙歌所承受的痛苦可见一斑。 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之后,谢清玄咬了咬唇,用灵力悄悄将倒在水中的笙歌,移动到岸边来,他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笙歌。 刚刚破尾的鲛人虚弱万分,像易破碎的瓷器,笙歌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他还勉强支撑着没有失去意识,透过微微合着的眼缝,笙歌看到了一个属于谢清玄的虚影,便放心地昏了过去。 谢清玄不敢轻易挪动笙歌,只能将他轻柔地拖上岸边,鲛人刚刚由鱼尾退化而来的双腿还很脆弱,绵软无力,谢清玄只能任由其垂落进水里。 * 谢清玄在灵泉守了半日,笙歌总算悠悠转醒,鲛人还算幸运,双腿分化很健康,没有出现任何畸形状况,接下来只要好好练习和适应用双腿走路,很快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为了方便笙歌复建,谢清玄主动充当起了他的拐杖,夏日里热得慌,两人贴的极近,都出了不少汗。 变成人的笙歌看似柔弱,可因为长年在阻力巨大的深海游弋,腹部与背部都覆盖上了一层坚实有力的肌肉,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落到了谢清玄身上,谢清玄被压得不轻,感觉自己好像背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在肩上。 本应该看着脚下的路走,可笙歌的注意力却总是不自觉挪到艰难揽住他腰的青年身上。莹白如玉的脸庞,鲛人的视力极好,可以看到谢清玄脸上细小的绒毛,清净无垢,美玉无瑕。 笙歌顺着视线,最后落到了那片柔软的唇上,唇珠饱满圆润,他觉得有些口渴了。一定是因为太久离开水的原因。 站在树枝上,一直观察着谢清玄与笙歌的动作,半日时辰了,小孔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灵果与露水都没有啄,可肚子还是圆鼓鼓的。 气的。 他说怎么今日谢清玄破天荒起得这样早,原来竟是偷偷厮会这条鱼来了!都贴到一处去了,还没有结成道侣便这样耳鬓厮磨,从未见过如此放浪之人! 听说人族对待感情最是含蓄,可谢清玄分明是个例外,男人简直放荡,若是到了他们妖族,这种道侣就应该被关在夫家的妖洞里,日日见不得人。 孔雀的占有欲立刻被笙歌激发出来,他从树上飞下来,径直飞到两人身边,然后一屁股坐到笙歌头上,将笙歌分外爱惜的深蓝长发弄得一团糟。 谢清玄惊呆了,他不知道孔雀为什么变得和麻雀一样小,更不清楚孔雀为什么要在笙歌的头上作乱。 笙歌简直要被姬明月逼疯,他的头发那样顺滑,被这只讨厌的鸟弄得乱七八糟,最讨厌别人碰自己的头发,笙歌不顾双腿还没养好,挣扎着想起抓那只作乱的孔雀。 麻雀般大小的孔雀灵活躲过笙歌的袭击,突然对着谢清玄口吐人言道:“我看他的头发适合搭窝,最近你都不让我进卧房了,我还是自己做个窝吧……” 说着说着,孔雀还像模像样地用翅膀团了团笙歌浓密的头发,微微做成一个碗状的简易鸟巢,“喏,你瞧,这不就挺好?” 第54章 谢清玄:“……”那您还真是不客气。 谢清玄看笙歌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一副要杀鸟烫毛的样子,赶紧将孔雀从笙歌的头顶拎下来。 “别胡闹,赶紧跟我一起回去!”谢清玄攥住孔雀的身子,满脸都是警告。 因为姬明月的打搅,谢清玄很快便和笙歌说告辞,“我先带这只破鸟回去,你先在灵泉休息一会儿,一会儿我叫林净霜来,让他再陪你走走。” 笙歌张了张口,可是又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才可以将青年留下,他最终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好。 成功扰乱了两人的约会,姬明月憋闷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失落的笙歌站在原地,一直巴巴儿地望着谢清玄离开的背影。 姬明月顿时恶意冒出,羽毛华丽的小孔雀站在谢清玄的肩膀上,他转过身子,望着笙歌,挑衅地啾了一曲。清脆的鸟鸣声响彻林间,任谁都能听得出,歌唱者的心情是多么的愉悦。 笙歌攥紧了拳头,指甲扣进肉里,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意。 小孔雀在谢清玄肩膀上打鸣,谢清玄被他吵得耳朵痛,一巴掌扇过去,毫不留情将姬明月拍下肩膀。 小孔雀被巴掌呼得砸在地上,脑袋摔得七荤八素,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清玄就已经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姬明月此时也顾不得向笙歌打鸣炫耀了,赶紧扑棱起翅膀追上谢清玄。 小孔雀重新落到青年的肩膀上,他这次不敢再啾了,乖巧地站在谢清玄的肩膀上。 谢清玄带着姬明月走后,笙歌坐在岸边,双腿荡漾在灵泉水中,鲛人临水而照,神情似乎有些忧郁,族人都说他生得美丽,笙歌也常常引以为傲,但如今却明白,喜欢上一个人总会患得患失,总是会忍不住忧虑自己的优点不够吸引人,焦虑自己的缺点是否更加显著。 笙歌心情不好,深蓝色的长发逶迤在草地上,他心中有些委屈,明明自己已经生出双腿,却还是要待在灵泉,而一只毛色斑斓的丑鸟,却能陪伴在他身边…… 笙歌越想心中越难受,喜欢上一个人不仅患得患失,胸腔里的一颗心,也会变得极为柔软可欺,那人一个不经意的举动,甚至一句不着边际的话,都能刺进他的心里,让人悲欢交加。 鲛人眼眶里缓缓转出眼泪,泪顺着脸颊流下,滴在衣裳上缓缓化作灿白的珍珠,笙歌没有像以前一样,任凭珍珠滚落进水里,他将珍珠接住,一边哭一边将这些珍珠收集进口袋。 笙歌记得谢清玄喜欢这些亮晶晶的鲛珠,哭都哭了,总不能浪费,送给青年,还能让青年打个自己喜欢的发冠。 * 许是因为笙歌的出现,让姬明月陡然充满了危机感,于是他半夜偷偷潜入了谢清玄的卧房,准备向谢清玄展示自己漂亮的尾羽。 看那只鱼还如何吸引谢清玄,等到了明天,保证让谢清玄对他万分着迷,再也不想去灵泉见那只男鱼!姬明月在心中愤愤想着。 第二日,谢清玄睁开朦胧的睡眼,就惊恐地发现自己床头站着一只十分耀眼夺目的孔雀。这只孔雀居然还对他搔首弄姿? 宝蓝色的修长鸟颈,优雅又高贵,孔雀的头冠是金黄色的,象征着他与凡鸟的不同,孔雀抖动着他那足有半米长的尾羽,鲜亮的尾屏像扇子一样缓缓打开,艳丽夺目得仿佛一卷山河社稷墨彩图。 孔雀昂首阔步地在谢清玄面前走来走去,不停地向谢清玄展示着自己美丽的尾屏,各种姿势,各种角度,甚至还时不时抖动自己的羽毛,仿佛是表演了一曲扇子舞。 谢清玄被惊呆了,一只鸟为什么能如此不雅观,怎么能随便把自己的屁.股.蛋.子露在外面呢? 这是姬明月第一次向别人开屏,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孔雀开屏是求偶的意思吧。 第一次开屏求偶,姬明月甚至还傻逼似地专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反复练习开屏。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根本没能打动直男式思维的谢清玄。他被谢清玄一掌轰出,连带着卧房的门都被打烂。 后来,姬明月和林净霜一起出现在了药田里。身形健壮的孔雀正拖着自己半米长的漂亮尾羽,来来回回在药田里穿梭,鸟喙精准地啄掉草药上的害虫。 孔雀被谢清玄罚到药田里捉虫了,原因是擅闯他的卧房,并且有碍观瞻。孔雀恨恨地将草叶上的虫子啄掉,他堂堂五色神光孔雀,妖皇之子,非梧桐枝不栖,非甘露不啜,竟然在药田里给人捉虫子? 啄着啄着,一旁提着木桶施肥的林净霜往他头上呼了一巴掌。 “别踩到秧苗,那个是新种的。” 姬明月:“……” 第46章 自闻人乐飞升之后, 柏桓便从代掌门成了越水宗真正的掌门仙尊。柏桓执掌越水宗之后,又立了很多规矩, 比如每十天宗门所有的峰主、长老都要去大殿议会。 议会的时间设在清早,谢清玄本就是强迫自己从梦乡中醒来,每次参加议会他基本都是半梦半醒,坐在座位的最末,私下里偷偷补眠。 今日谢清玄也用手肘悄悄撑着桌案睡着,结果却冷不丁被柏桓抓住。柏桓交代事情时提到谢清玄,结果叫了他好几遍,人也没反应,所以柏桓便径直从掌门金座上走了下来, 一直走到谢清玄身边, 听到青年悠长的呼吸声,才知道原来这家伙竟然在议会之上睡着了。 第55章 柏桓用屈起食指, 在桌案上咚咚敲了两下, 谢清玄才悠悠转醒。 “态度懒散,这个月的月例长茗峰扣三分之一。” 谢清玄呆呆地看着柏桓, 眸光清亮, 他似乎是因为刚睡醒, 还没回过神来。 “这个卷宗你回去好好看看, 这次的除祟便由你带队。”柏桓将一个卷轴放到谢清玄怀里, 对他吩咐道。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 谢清玄被迫揽了个活计,他自己还懵得云里雾里。 整个修真界的宗门大大小小不下百个,各个宗门之间相互约定, 划分辖区,一旦辖区内有妖魔鬼祟作乱, 管辖宗门就必须派人处理,保护一方平安。 越水宗作为仙门百宗之首,辖区辽阔,所以妖魔鬼祟作乱的案子非常多,以往都是长老、峰主或者出类拔萃的三代、四代弟子领队,前往各地除祟。 闻人乐为了保护谢清玄,从未让他做过这种危险的事情,以前谢清玄也常常请命下山除祟,但都被闻人乐以他的安全为由驳回了,后来日子久了,谢清玄也就渐渐熟悉待在宗门里了。 如今闻人乐已经飞升上界,宗门大小事情皆由柏桓做主,柏桓从一开始就看不惯闻人乐对谢清玄过分的溺爱,简直都快将人养废了,所以闻人乐刚一飞升,他便迫不及待地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教导谢清玄,将人赶下宗外出历练。 卷宗他已经提前看过了,等级评定不过丁级,是最末等的邪祟,按照谢清玄的修为,完全能对付得了,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柏桓有心试炼谢清玄,而谢清玄也十分艳羡能够下山除祟,这件事两人都很满意。谢清玄心想,柏桓总算是干件人事了…… 即将要出宗门,谢清玄早早就和笙歌打好了招呼,笙歌虽然也想跟着他同去,但谢清玄看他双腿行走还不太利索,所以便让笙歌好好待在长茗峰养伤,他答应等自己回宗门,会给笙歌带礼物。 谢清玄怀着即将离开宗门下山历练的激动心情,好不容易才睡下,夜半时分,姬明月偷偷潜进谢清玄的卧房里,身形迷你的小孔雀瞬间化作一个绯红衫的艳丽青年。 他的伤已经完全养好了,此时自然可以自由变幻人形,他知道谢清玄明天就会离开长茗峰,而他也要重新回到妖界,姬明月是特意来向谢清玄告别的。 他取下自己的一片翎羽,他们孔雀一族一生只会有一片孔雀翎羽,这翎羽内蕴含着与他本体修为相连的精纯力量,孔雀族的翎羽只会赠给配偶。 姬明月从前以为他这辈子也不会送出这片宝贵的翎羽,没想到今日却心甘情愿交给了谢清玄,还患得患失,唯恐这人不收,为了送出这片翎羽还像个小毛贼一样,三更半夜偷偷溜进人家的卧房。 唉,他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姬明月将金色的翎羽摩挲在指尖,翎羽随着主人的心意变幻出各种各样的配饰,发簪、玉佩、指环、手镯,这些姬明月都不满意,最后灵机一动,将孔雀翎羽化作一枚精致的金色耳挂,耳挂是羽毛样式,还点缀着一颗碧绿欲滴的宝石,流苏亦是精美华丽。 姬明月将耳挂轻轻戴在谢清玄的耳朵上,然后化作一缕青烟离去。他要去五湖四海收集许多许多的珍宝,攒下能够填满整个长茗峰的聘礼,然后亲自来越水宗向柏桓求娶青年。 反正柏桓厌恶极了谢清玄,正好他将人带走,想必柏桓十分乐意。到时候他就在妖界造一片上好的梧桐林,谢清玄就作为他的道侣,他们二人一同栖息在梧桐林里,再从哥哥那里过继几只小孔雀…… * 谢清玄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耳朵上戴着一个奇怪的耳饰,这东西凭空出现在他耳朵上,诡异得很,谢清玄本想直接扔掉,但他见那耳饰十分精致漂亮,犹豫再三,谢清玄还是舍不得,于是便将姬明月送他的耳挂放进了他存放各种亮晶晶物件的匣子里。 一大清早谢清玄便起来了,今天是他出山的日子,所有随行下山除祟的弟子都会去山门外等着。 谢清玄拿上柏桓交给他的卷宗以及随行弟子的花名册,便兴致冲冲地赶往了越水宗山门口。 卷宗上说这次除祟事件的委托者是一国公主,国名叫圣墟国,坐落在边陲之地,虽说是边陲之地,不过土地还算富庶,百年以来,人们安居乐业,一派祥和。直到前几个月,圣墟国的国主娶了一个神秘女子为皇后,皇宫内就莫名多了许多奇怪的事情,国家亦是动荡不安,圣墟公主怀疑有妖魔邪祟作乱皇宫,所以千里传书,请求越水宗除祟,还圣墟以祥和。 * 山门处,等着五个年轻人,队伍中四男一女,他们都穿着越水宗的弟子服,想来便是这次的随行弟子了。谢清玄修为不够,无法御剑,这五名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一个也才是金丹,众人都无法御剑,柏桓特意叫人送来了一艘灵舟作为代步。 谢清玄登上灵舟之后,却发现自己的便宜小徒弟林净霜竟然在灵舟上。 “你怎么在这儿?”谢清玄惊讶地问道,他记得花名册上没林净霜的名字。 林净霜指了指灵舟的操控室,回道:“灵舟须有专人驾驶,所以掌门师伯便派了弟子作为随行,可能师伯还没来得及告诉师尊吧。” “哦,这样啊……那好吧。”在灵舟上遇见熟人也挺好的,谢清玄看了一眼随行的五名弟子,发现这五名弟子看见他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要多远躲多远。谢清玄也不想去他们那里凑热闹,于是便坐在林净霜身边看他掌舵开船。 第56章 少年的面容已经渐渐脱去那精致的女气而变得丰神俊朗,像一棵终年长青的松柏,他的侧脸极为好看,鼻梁硬挺,眼眶深邃,睫毛纤长卷翘,再配上那副认真专注的样子,谢清玄觉得林净霜比柏桓顺眼多了。 操纵舵柄,升起船帆,下拉绳索,林净霜的动作一气呵成,很快灵州便缓缓腾上云间,在天上快速飞行起来。 不过一日半,众人便到了圣墟。谢清玄拿着圣墟国公主送的令牌,一路经过皇宫守卫,到达了公主的宫殿。 宫殿中的侍者低眉顺眼地站在谢清玄面前,谦卑地对谢清玄道:“诸位仙师请稍等片刻,公主此时还在宫外处理杂物,奴已经派人去请殿下回宫了。” 谢清玄点点头表示知晓,大家一起坐在侍者准备的椅子上,等待着圣墟公主的到来。侍者为他们奉上了茶水,但谢清玄只饮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在一遍,再也没有动过。 这茶叶的品质实在是太差劲了,比起师尊的雪顶含翠差了十万八千里。闻人乐的喜好不多,能说得上来的,便是品茗了,谢清玄常去紫胤宫,自然也耳濡目染,知道什么样的是好茶,什么样的是劣茶。 众人在宫殿里等了大约有一刻钟,圣墟公主便赶了回来。 进入殿门的女子排场浩大,一席长裙足有半米,两名侍女为她提着裙摆,身后还跟着十几名随行人员。女子的头冠也异常华丽,全是金银黄白,旁人也许带这种饰品会落了俗气,但这名女子生得面容艳丽,反而将其衬得更加美丽。 这女子正是向越水宗传书的圣墟公主,女子见到谢清玄等人连忙施了一礼,“小女子见过诸位仙师,诸位仙师久等。” “小女特意让人备了接风洗尘宴,诸位仙师还请上座,小女这便叫认传菜。” 谢清玄虽然爱吃,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他谢绝了公主的好意:“多谢公主,不过还是不必麻烦了,我等修真之人已经辟谷,不必食凡间食物,当务之急还是圣墟国的除祟之事。”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就不同仙师客套这些了。” “宗门的卷宗在下已经看过,公主所言的宫中频发的怪事究竟是何事?” 圣墟公主在金椅上落座,她的左手边正是谢清玄,而右手边则是林净霜的位子。公主刚一坐下,窗棂处恰好吹起一阵风,微风拂过林净霜的头发,他隐约闻到一股细微的臭味,林净霜微微掩了掩鼻子,仔细分辨,这股臭味似乎是尸臭。 第47章 那股味道很细微, 不仔细分辨根本闻不到,林净霜也只随着漂泊的清风才闻到了那么微微一缕。因为这股尸臭味转瞬即逝, 所以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公主在华丽的金椅上落座,身旁的侍女便立刻托着金盘半跪在公主面前,公主拿起金盘中放着的烟枪,将玉制的烟嘴含入了口中,皱着眉头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白烟缭绕间,公主生得有些锐利的眉目像是隔在雾里,似乎模糊不清,她将圣墟皇宫内发生的怪事, 一一向众人娓娓道来。 “在那妖女还未到圣墟国之前, 我圣墟自诩富庶安居之地,百姓们安居乐业, 皇城也是一片祥和, 可自从这妖女来了这里,又进了皇宫, 便让圣墟连年天灾, 百姓颗粒无收。偏生本宫的父皇鬼迷了心窍, 被那下贱的妓子哄得团团转, 任谁的劝告都听不进去。” 公主说起那名让她咬牙切齿的女子便一副面目狰狞的样子, 似乎对对方恨之入骨。 谢清玄听着, 却总觉得像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他深知不可尽信旁人的一面之词,这位圣墟公主说了半天, 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此地作乱的妖孽便是圣墟国主新娶的继后。 “公主怎知继后是妖孽?” 圣墟公主听了冷笑一声,“我如何不知?那个下贱的妓子给本宫的父皇施了狐媚之术, 让本宫原本英明神武的父皇对她言听计从,那妖女分明是个吸血的精怪,每日都要饮下一碗处女之血。敢问仙师,有那个寻常女子茹毛饮血?” 谢清玄听得沉吟一会儿,对着公主点点头,“这倒是不错,一些妖孽为了吸人精气,便会饮人鲜血。” 公主见谢清玄也认同了自己的说法,于是心情渐渐平和下来,她接着向众人讲述圣墟国发生的怪事,“前两年,皇城还算太平,那妖女虽然饮血,不过城中并未莫名其妙死过人,可是今年,从三月开始,我圣墟皇室之人便接二连三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今短短几个月,宗亲凋敝,皇室失踪人数已高达百人。后来,我看事情越来越严重,处处都透露着不同寻常,于是我便特意派了禁军去保护那些个皇室宗亲,结果派出去的禁军一夜之间全部横死,而那些皇室宗亲也通通消失不见。” “这倒离奇,就没有一个人看到过妖孽是什么样子吗?”一个面容平和的少年说道。 公主一连遗憾地摇摇头,表示他们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人真正看到作祟的妖孽是那位继后。”谢清玄说道。 “是啊,也许妖孽另有其人,不然继后怎么会这么傻,日日光明正大地饮血,岂不是在昭告天下,她就是伤人害命的妖孽?”同行的女弟子忍不住说道。 公主听到谢清玄与女弟子接二连三地为那贱人说话,有些不高兴,责怪般说道:“我若是抓到她露出来的马脚,事情便不会这么复杂了!” 第57章 “既然公主一直对那人有所怀疑,不如我们一起前去查看试探一番?”谢清玄提议道。 公主点点头,同意了谢清玄这个提议,她看着面色有些不畅快,虽然涂了厚厚的妆,但还是掩盖不住面容的疲惫,许是这两天因为妖孽作祟的事情,有些心力交瘁吧。 这期间,林净霜只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没有发表自己的任何想法,低调得让人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众人随着圣墟公主来到了继后的寝宫,老国主子嗣单薄,膝下只有公主一个血脉,所以她在皇宫之中是唯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地位崇高,被老国主从小宠到大,甚至连皇后的寝宫也能不必通传,说来便来,说进便进。 公主颐指气使,排场依旧大得惊人,仿佛来的不是别处,而是自己的宫殿。 她刚来便赏了侍女一个耳光,只因这侍女说了一句皇后娘娘还在午睡中。 “本宫说话,哪有你这贱奴插手的份儿,滚去叫你主子过来。” 侍女被吓得瑟瑟发抖,腿都软了,跪倒在地,久久不敢起身。谢清玄不明白,为什么这圣墟国的公主如此暴躁,动辄便是言语辱骂,如今更甚,竟然还动起手来了,他走上前去,将那名小侍女扶起来。 小侍女回过神来,赶忙告退,去内殿寻继后。 那小侍女刚进内殿没一会儿,一位身着姚红宫装的女子便衣带款款走了出来。想必这就是圣墟国主的继后了,女人身量极高,甚至比谢清玄这个成年男子还要微微高上半个额头,她长相美丽,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女子神情端庄,似乎并不像公主说的那样妖妖道道。 但谢清玄还是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违和,但他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倒是心中莫名出现一句词——“人间无此殊丽,非妖即狐。” “不知公主殿下大张旗鼓,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我这栖凤宫,究竟是所谓何事啊?” 继后落在凤座之上,被圣墟公主如此无礼对待,可她却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反而慵懒地半斜躺在宽大的凤座之上,像只没有骨头的妖精。 谢清玄对着女人微微一笑,“我等是修道之人,最近皇宫内不太平,所以公主殿下才特意请了我等做法事,驱邪祟,今日特来娘娘的栖凤宫也是为了娘娘的安危,千万不要让妖邪害了去。” 继后听了谢清玄一番舌灿莲花,眉头一挑:“哦?竟是这样,那本宫倒是要谢谢公主了。” “就是不知各位高人要如何做法驱邪。” “此事简单,我这里有法宝镇邪镜一面,任何妖魔邪祟在这面镜子之下都无处遁形,被这镜子一照,瞬间便灰飞烟灭。”谢清玄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面铜镜,对众人说道。 一名男弟子小声抱怨道:“竟然还有这等宝贝,长茗仙君你怎么不早些拿出来,这下随便照一照便真相大白了!” 谢清玄心说我倒是想早些拿出来,可他哪儿有那么逆天的宝贝?什么劳什子镇邪镜,这不过是他方才灵机一动,胡诌八扯出来的,诓人罢了! 谢清玄假模假样地捧着“宝镜”一边细细观察着那位继后的神色,没有任何慌乱之色,要不然就是真的没任何问题,要不然就是演技精湛,临危不乱。 “让我为娘娘和公主照照,看看妖邪究竟在何方!”谢清玄端着铜镜道。 小弟子们纷纷紧张地看着谢清玄与镇邪镜,结果谢清玄却像是故意掉人胃口一般,他端着镜子先是照了照宫殿内的陈设,铜镜中一一映照出殿中的各个物件,镜子没有丝毫变化。 众人看得提心吊胆,格外紧张,那位美艳的继后到底是不是妖邪啊!长茗仙君您倒是快些拿镜子照她呀! 谢清玄捧着铜镜时,一直在暗暗观察着继后,毫无破绽,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与心虚。 “仙长的宝物听起来很是厉害,不如借给本宫瞧瞧?”继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清玄,问道。 谢清玄微微一愣,一时有些进退两难,但最后还是将铜镜交给了侍女,由侍女递给了继后。 众人看得紧张,都提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只见继后接过铜镜,先是抚摸了镜子后的古朴花纹,然后将铜镜翻过来,拿到眼前,照了照自己,甚至还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她看着镜中再熟悉不过的面容,眼神温柔缱绻,仔细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然后将镜子还给了谢清玄。 “看来栖凤宫并无妖邪啊……”继后对着谢清玄说道:“诸位仙长还是去别去寻吧。比如……公主殿下的绿倚殿。” 继后似乎是话里有话,转而又道了一句:“开个玩笑,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绿倚殿哪有什么脏东西。” 见继后主动照了铜镜,谢清玄的怀疑打消了一半儿,众人也松了一口气,看来邪祟另有其人。 铜镜没有任何反应,公主却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有些神经质地咬着指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她是妖孽……我不相信,我不信她不是……” 圣墟公主行状有些疯魔,她没有等谢清玄他们离开,自己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正当谢清玄等人也要离开时,一名侍女端着一碗鲜红走了进来,对着女人低声说道:“娘娘,时辰到了,您的药已经煎好了。” 继后端起侍女手中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她的唇上还沾了鲜红的颜色,旁边伺候的侍女很快递上一张素帕。继后用素白的帕子擦了擦嘴,只见白帕子上便沾染上了一抹红,看上去似乎像是血迹。 第58章 谢清玄看着眼前古怪的一幕,出声询问道:“不知娘娘方才所饮的是何药剂?” 继后听了谢清玄的问题,对他微微一笑:“不是什么神药,不过是处子的鲜血罢了。” 谢清玄听后,心下思忖,原来圣墟公主所言非假,这继后真的生饮鲜血。 “我这一身皮囊金贵,需得鲜血养护,而且还要是最新鲜的处子之血。” 林净霜听到女人说自己的皮囊金贵,愣了一下,心中忍不住想,哪里有谢清玄的皮囊金贵?你还差得远呢…… * 众人在栖凤宫中查探一番之后,并无所获,最后只能暂时离开。谢清玄对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丢了一个乱毛线团,头与尾都寻不到。 下午,谢清玄将所有的随行弟子都叫到了他所在的宫殿中,准备集思广益,找大家商议一下要去哪里找线索,将圣墟国作祟的妖孽寻到。 “你们可有想法?不妨说说看。” “这还不简单,明日长茗仙君您拿着那面宝镜,去皇宫四处走走,很快就能找到作祟的妖孽了。” 谢清玄叹了一口气,只好将他并没有什么镇邪镜的事情全盘托出。 “原来……竟是这样啊。”女弟子微微张口惊讶道。 “依我看,这皇城之中的妖孽必然是栖凤宫中的继后娘年。” “张师兄何以见得啊?”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这位张师兄身上,让他得意极了,忍不住高谈阔论一番。 “你们不觉得那继后年轻貌美得过分了吗?她不过一介凡人,不曾洗髓伐骨过,可皮肤却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到。” “你那时在栖凤宫到底在观察些什么啊……”女弟子小蛮有些崩溃,这个张姓师兄真是个色胚。 “你先听我说完嘛,那继后,样子生得也极美,美得不寻常,是妖孽的可能性很大。” 小蛮:“……” “你哪里来的这些歪理,那长茗仙君生得更美,难道仙君也是妖孽?” 张师兄一时被小蛮问住,他悄悄看了谢清玄一眼,发现谢清玄神色如常,一副洗耳倾听的模样。 “你们没听说过一种鬼吗?叫画皮鬼。” 画皮鬼?从未听说过这种邪祟。众人皆摇头。 “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狞鬼面翠色齿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举皮披于身,化为一殊丽女子,与男子相合,裂其腹,掬其心。” “而且古书上说过,这画皮鬼每日都要生饮处子之血,好保持人皮的新鲜。” 众人被张师兄这栩栩如生的描绘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恐怖的邪祟!” “那……那个,真是画皮鬼?” “定然!” 谢清玄摸出自己袖中的真灵符咒,符咒完整无损,他冷静地否定道:“不是画皮鬼。” “鬼祟属阴,我这张真灵符咒一直藏于袖中,可她方才见我之时,无丝毫不适。非鬼祟,所以绝不是画皮之鬼。” 第48章 众人围坐在一起商讨了半天, 却还是没有头绪。 夜里,谢清玄睡在圣墟公主特意备好的宫殿内, 虽然房间陈设用的都是圣墟国内上好的物件,但谢清玄还是不习惯。 尤其是床榻和被褥,没有长茗峰的万年沉水香木的床榻安神,也没有柔软如云的天水碧锦缎做被褥,这里一切的粗制滥造,让谢清玄成功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他久久无法入睡,于是只好穿好外袍,去外面走走。 正是如月中天,皇宫中寂静一片, 连轮班的侍卫都偷懒懈怠, 悄悄躲在无人的墙角假寐补眠。 他们下榻的地方正是公主的绿倚殿,除了主店之外, 绿倚殿还有十几间屋子, 谢清玄一行人便各自选了房间居住。 公主在皇宫内地位尊崇,绿倚殿非常宽敞, 且冬暖夏凉, 大理石砖砌成的地面上摆放着几个青花瓷缸, 瓷缸里养着好多碗莲, 碗莲开得极好, 迎着月光意外地美丽, 更让人惊喜地是,那莲茎处还游动着许多小鱼苗。 红色的鱼儿只有一截小指头大小,谢清玄拿了些储物戒里的糕点, 捏碎了投入莲缸内,鱼儿争相进食, 清浅莲缸,碧翠荷叶低下,意趣非凡。 谢清玄睡不着觉逗了一会儿鱼,回身一瞥,却无意中看见主殿中隐约亮着火光。 绿倚主殿是圣墟公主的寝宫,这三更半夜,怎么还灯火通明?谢清玄有些疑惑,鬼使神差地悄悄走到了主殿外。 方到殿外,谢清玄便听到殿内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动静,他身为修道之人耳聪目明,那孟浪的声音穿透门窗,粗重的男性呼吸声,以及女人一声又一声犹如浪潮般的娇.喘,全部一点不落,传进了谢清玄的耳朵里。 谢清玄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尴尬的场面,瞬间脸色爆红,他用手扇了扇风,好像这样就能驱走这面红耳赤的尬意。 第二日,晨起之时,谢清玄发现圣墟公主的脸色似乎比昨日还要差劲,眼下的乌青连香粉都遮不住,想来是昨日弄到太晚,没睡好,所以今日看起来才格外没精神吧。 众人在皇宫内绕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有人提议出宫去皇城里看看,谢清玄也同意了。 皇城之内还算热闹,并没有闹得人心惶惶,可能是因为莫名其妙失踪的只有圣墟皇室,而平民百姓却无大碍,所以大家才没有将妖孽作祟这事放在心上。 第59章 为了这次除祟顺利,谢清玄还特意花高价买了一张寻煞符,这东西是一次性消耗品,昨日没在栖凤宫中用,今天正好拿出来看看皇城之内是否有妖邪的煞气。 谢清玄二指成诀,心中默念咒语,一张亮黄色符纸瞬间便飞了出去,众人赶忙顺着符纸的方向追去。 只见寻煞符飞行速度极快,想必皇城内有很大一处煞气团,众人不禁欢喜起来,总算是找到些线索了,没准儿寻煞符能直接带他们找到那妖物的老巢呢! 谢清玄随着寻煞符来到了一个铺子,这间铺子有上下两层,样式质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稀奇古怪之处,但寻煞符却凭空消失在了这里。 铺子的匾额上书了如意坊三个字,谢清玄和随行的弟子们一同进去,发现里面热火朝天,人竟然还不少。 进到里面,谢清玄才发现这如意坊竟然是个赌场。 见有人进门,一名小厮迎上来,对谢清玄问道:“客人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如意坊吧。” 谢清玄点点头,“我不是你们圣墟本地人,确实是第一次来这儿,不知这如意赌坊有何好玩的?” 那小厮听了谢清玄的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却不没有很快答话。 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林净霜从谢清玄身后站出来,给了那小厮一把碎银子。 那小厮飞速将银子揣进怀里,这才热情地向谢清玄介绍道:“摇骰子、推牌九、叶子牌,我们如意坊什么都有,客人您若是想玩高雅一点儿的,还可以上二楼,二楼清净,是投壶、弹棋、射箭、斗草的好去处。” 谢清玄笑了,他话里有话道:“不是这些,这些人人都可以玩。” 他走进小厮,贴在那小厮的耳边轻声说了句:“我说的……是更好玩儿的……你们这儿,有还是没有?” 那小厮听了,足足愣了十秒,然后眼神闪躲,“小的就是个给人跑腿的小碎催,我们这儿没有恐怕是没有您说的那好玩的,要不您再到别处去看看?” 谢清玄看他那副含糊不清,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知道这小碎催没跟他说实话,不过谢清玄没揪着他刨根问底,装作一脸遗憾道:“那好吧……我们就在这儿随便看看就好,你忙你的去吧,不必招待我等。” 那小碎催点头哈腰地向谢清玄告退,却还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向后转头回望几眼,眼睛滴溜溜转着,像是在打算什么注意。 待那小碎催走之后,谢清玄靠近林净霜,对他招招手,“还有没有银子?”他身上只有灵石,却没有凡人喜欢的银钱。 林净霜愣了一下,然后将一个钱袋子给了谢清玄。谢清玄拿在手里颠了颠,竟然还不少,也不知道林净霜一个修士哪儿来这么多凡人用的银子…… 谢清玄拿上银钱,一屁股坐在赌桌上,把在场杀红了眼的赌徒都震了个愣神。他活像个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一上赌桌就将自己的钱全部压了小。几场下来,林净霜的钱袋子便被谢清玄输了个精光。 随行除祟的众位弟子也不知谢清玄到底是怎么了,不查案子,竟然和这群穷凶极恶的赌徒们玩乐! 众人看他甚至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件灵宝当做押注,瞬间一拥而上,准备将谢清玄强行带离赌桌。 可长茗仙君就像是喝了酒耍酒疯一样,任谁劝也不听,就是要赌钱。 众人没办法,只好将恳求的目光放到林净霜身上。毕竟是长茗仙君唯一的徒弟,总能规劝一二吧。 结果他们万万没想到,接下来他们竟然看到了令他们大跌眼镜的一幕。 林净霜将谢清玄压在赌桌上的灵宝拿了回来,然后取而代之,在写着“小”的下注处,放上了一大锭金子。 众人:“……” 这俩人真不亏是亲师徒,越水宗的两只俏奇葩! 林净霜余光微微扫过,果然看到方才与他们说话的那名小碎催正窥视着他们。他当然知道谢清玄没那么大的赌.瘾,谢清玄这样一副做派,不过是演戏给那小碎催看罢了。 师徒俩坐在赌桌上,配合十分默契,一个出钱,一个下注。在一旁看两人赌钱的弟子们纷纷觉得,谢清玄真乃神人也,玩了几十盘,压小开大,压大开小,从来没赢过。 别说那些弟子看得揪心,就连谢清玄都输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他输的都是林净霜的银子。 谢清玄头歪过去,靠近林净霜的耳边,悄声说道:“等回了长茗峰,为师就把这些钱还你,今日就当是为师借的。” 林净霜没说好,他看了一眼骰盅,同样贴近谢清玄,对他小声道了句:“这局买小。” “可是上局,上上局都是买了小,输惨了。” “买小。” 毕竟是林净霜的钱,谢清玄虽然觉得这局应该买大,但他也只好听从林净霜的建议,全部压了小。 “2、3、5,十点,小。”荷官打开骰盅,高喝一声。 真的是小!他竟然压对了! 谢清玄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刚才那一下,让他的本金足足翻了四倍!早知道就多下一些注了。 因为赢了钱,谢清玄兴奋得脸颊染上一抹浅红,他盯着骰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然后将赢来的银子全部放到了小的那一边。 放好之后,谢清玄又有些犹豫,他想了想,又轻声和林净霜咬耳朵:“这次买什么?也是小吗?” 第60章 林净霜点点头,表示同意谢清玄买小。见状,谢清玄默默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是压对一次了…… “三个六,十八点,大!”荷官打开骰盅,高喝一声。 为什么开了大?怎么会是大?谢清玄忍不住又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还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骰子,的确是三个六,十八点,大。 不过区区一局,他们上次刚赚回来的钱便通通输光了,谢清玄有些生气地问林净霜:“你不是会赌钱吗?为什么又输了!” 林净霜莫名其妙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赌钱?” “那你那局干嘛斩钉截铁地让我买小?” 林净霜:“……” 他该怎么解释才好? 之前谢清玄一连输了几十局,方才他只不过是反向押注罢了,谢清玄要买大,那就压小,谁知道那么轻松就赢了…… 谢清玄见林净霜一言不发,愈发觉得是他故意在欺负自己。 谢清玄撇了撇嘴,忍不住在识海中控诉:“系统,他太过分了,为什么故意叫我输!” 系统:“……” 系统为难地说道:“可是……这输的好像都是主角的钱吧……” 谢清玄一下被系统这句话噎住,好像确实是这样。 钱又输光了,可是林净霜就好像一只哆啦a梦一样,又重新拿出金锭子。 就在这时,一直从旁边暗暗观察的那个小碎催忍不住了,这一行人可真是有钱,想来都是外乡人,让他们进地下赌场,应该也不碍事吧…… 小碎催凑到谢清玄身边,谦卑地弯着腰,悄声说道:“贵人,贵人!您之前所的好玩的,小人倒是知道一个……” “您……要不要随小人去看看?” 谢清玄唇角微微勾起,鱼儿上钩了。 他一挑眉,一脸倨傲道:“哦?是什么地方,这么神秘。” “您随我来就是了,保证让您满意。”,小碎催看了一眼猜点数的赌桌,悄声对谢清玄诱惑道:“保证比这儿的玩法,刺激百倍。” 谢清玄一行人随着小碎催来到了一处隐秘的长廊,长廊两面都是密不透风的墙壁,漆黑一片,若不是那小碎催在前方提着一盏灯笼为他们开路,这道长廊定然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走了一会儿,便见到长廊的尽头有一道厚重的铁门,那铁门后也不知是藏着什么,竟然上了足足三道锁。 小碎催将三道锁接连打开,然后推开了那厚重的石门…… 石门后是一条向地下延伸的石梯。 小碎催最先一步踏上石梯,还贴心地对众人叮嘱:“各位贵人们留心脚下,千万别踏空了。” 谢清玄一路跟着小碎催下到地下,走过了石阶,地下的世界便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赌.坊,燃着无数的蜡烛,灯火通明。然而令人震惊的是,这里的人数竟然丝毫不亚于如意坊上面的赌徒们。 地下的赌.场要求严苛,竟然还要缴纳入场费用,每人一百两,算上谢清玄一共七人,全是林净霜一人掏的钱。 众人进了地下.赌.场,那小碎催依旧跟着他们,为他们介绍玩法。谢清玄看着那个巨大的铁笼子,终于知道为什么寻煞符会催动得那样快,并且瞬间便没入了如意坊中。 原来这间赌.坊不止有两层,更加暴利的是隐秘的地下三层。在这里,赌徒们赌的是人命!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赌.徒都会先去挑选自己的人牲,然后赌坊再将这些人牲投入一个巨大的铁笼之中,让他们像泯灭人性的野兽一样相互厮杀,最后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铁笼。 而押注到这个人身上的赌.徒,将会获得巨额赌.金,其他人则血本无归。难以想象,这里全天开放,每天有三场厮杀,从如意地下赌.坊运出去的尸体,每日足有百具。 而且如意坊为了满足赌.客的变态欲望,竟然还故意投放一些女人和小孩做人牲,也有人押注她们,但绝不是为了赢,而是想要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被虐.杀,被蹂躏…… 谢清玄看着那些被铁链拴住脖子的“人牲”,深觉这圣墟国藏污纳垢太过严重,怪不得会滋生出妖邪。 铁笼中的景象太过残忍,如意坊不会给这些人任何杀.人.凶.器,所以笼中所有人都只能徒手厮杀,场面极其血.腥.暴.力。 谢清玄皱着眉头,却无法现在就施以援手,他还没有弄清楚这些事情的原委,这间如意坊的主人是谁,邪祟究竟如何而来,为何圣墟皇室之人接二连三失踪……这些都需要他潜伏在地下.赌.场里,一一查探。 等事情他了解得差不多之后,谢清玄会立刻将这如意坊夷为平地,这些个丧天良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贵人,您看看,这批都是新来的人牲,有几个可是我们如意坊的常胜将军,您要押注哪一个?” 谢清玄一一在这些被锁住的人面前走过,有人害怕地低头,唯恐自己被选中,扔进笼子里,而有人却一脸谄媚,嘴里喊着,客人压我吧,压我吧,我一定赢。 谢清玄没心思再看下去,这里的景象太过疯魔,彷如人间炼狱一般。 谢清玄没有下注,最后还是林净霜押注了一个看上去孔武有力的男人。 这里的等级制度十分残忍,只有强者才会获得更好的资源。有人为了保命,死活不想被人押注,但相应的,这些没有被押注的人,每日只能吃些清汤寡水的稀饭充饥,时间一久便饿得面黄肌瘦,一旦被赌.客们恶意押注,到时候投进笼子里,根本没力气厮杀,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第61章 而一旦有人在铁笼中活着出来,便能享受更高的待遇,他能获得的食物会更丰盛,并且在所有的人牲之中享有超然的地位。 如果想在这里活下去,便只有不停地进入铁笼厮杀,掠夺更好的资源,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会拼命让谢清玄押注自己。 第49章 在小碎催眼里谢清玄他们算是大客户, 所以特意为他们挑选了一个精致豪华的包间,还美其名曰观战位置好, 能清楚地看到铁笼里的厮杀。 谢清玄吃着从储物戒里拿出来的茶点,装作不经意问道:“这么大手笔的赌局,我倒是开始有点好奇此间主人是谁了。” 那小厮听后有些为难道:“客人呐,我在这如意坊只是个跑腿的小碎催,这等机密的事情,也不太清楚。” 随后小厮又凑近谢清玄身边,谨慎地看了看左右,悄声对谢清玄说了句:“不过我人听说,这是官家营生。” 官家营生…… 谢清玄突然想到圣墟公主曾经说过, 许多皇室宗亲莫名其妙消失,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莫非……这地下惨绝人寰的人牲赌场……和圣墟皇室有关? 如今一切尚无定论, 但谢清玄却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抓住了这团毛线的头儿。 屠戮始终没有停下。 只见铁笼之中, 林净霜押注的那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他又将一个男人的颈骨拧断, 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男人脸上已经脏污不堪, 好像是浴血中的修罗煞神。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 整个铁笼之中便只上下这个男人和一个虚弱无力的年轻女子。 女子一身是血, 那都是别人厮杀时, 喷射到她身上的。女人看着男人,缩在笼子的一角,瑟瑟发抖, 像一只幼小的困兽。 观众席上,本就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赌客更加丧心病狂起来, 他们欢呼着让已经占有碾压式优势的男人杀掉女人。 “杀了她,杀了她!” “快点杀了她!” 男人早已被这残酷的弱肉强食法则彻底变化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机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不断向他磕头求饶的可怜女人,然后一脚将女人踢翻在地。 这一脚力道极大,女人直接被踹得呕出一口鲜血,可是男人丝毫没有恻隐之心,他用脚狠狠踩住女人的脖子,然后慢慢加大脚下的力度…… 女人用手指扒拉他的脚,似乎很想挣扎着活下去。 但是他知道脚下这只可怜的羔羊无论如何是无法在这个猎场里活下来的,男人可以像方才那样一样,快速了结掉这个女人,但是他清楚赌客们变态的趣味,他知道只有狠狠折磨这个女人,才能取悦这些变态赌客…… 而此时,押注在男人身上百万两白银的赌客却提出了一个让谁也想不到的恐怖要求。 年轻男人是皇城里有名的恶劣纨绔子弟,“喂——大块头,你往常的屠宰手法我们大家早就看腻了!” 是的,这些丧尽良知的赌客并不把笼中的遇难者当做是和他们一样的人,这些笼中的赌注是牲畜,所以只能被称作是“屠宰手法”,而不是“杀人方法”。 谢清玄心头一阵冒火,但是凡人的气运生死皆有定数,修真之人不能随便插手,恐沾因果业障,被降下天罚。想到这层,谢清玄又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强迫自己坐在椅子上。 然而让谢清玄没想到,接下来这个恶劣纨绔再次吐出来了多么邪恶变态的话语。 “不如我们今天玩个新鲜的,你把这个女人草了,左右她都要死了,今天晚上就便宜你小子了,而且这姑娘,模样身材都很俊俏呢!” 谢清玄手中的茶杯顿时碎掉,这些人……真是该死。 小厮被茶杯碎裂声吓了一跳,“贵人……您怎么了?” 谢清玄强行对他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只是手滑了而已。”他方才没忍住怒火,手劲儿一大,结果茶杯直接碎掉,连他的手掌都被碎片割裂了,缓缓渗出鲜血。 谢清玄随意捏了一个恢复诀,便将血止住了,然后把手默默缩回了袖子里。 女人听到观众席上铺天盖地的怂恿,她终于绝望地流下了眼泪,她本是天称国的一个农妇,几年前,天称被邻国圣墟所灭,整个天称的黎民百姓都成了俘虏,他们被一批一批压进圣墟国境,而她则被蒙着眼睛,和其他天称人一样秘密从关押战败国俘虏的监牢里送到了这里。 男人听到赌客这个十分侮辱性的请求后,也是一愣,虽然他早就抛弃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尊严,但是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去□□一个女人,他内心深处是拒绝的。 男人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他咬咬牙,准备直接踩断女人的颈骨,让女人死得体面一些,也许是他作为天秤国同胞的最后一点良心了吧。 可观众席上的纨绔却好像料到他的这般举动一样,纨绔敲响了身边的青铜钟,这个钟每一场只有押注最高的客人才能拥有,押注最高的客人敲响青铜钟,便意味着可以使用特权,让铁笼中的人牲执行自己的命令。 如果人牲不同意,那么如意坊将会亲自动手将不听话,不会取悦客人的人牲杀掉。 “呦,真是稀奇了,平常不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嘛。今日倒是起了怜香惜玉之情了……” “老子买你那么多注,想看点新鲜玩意儿,都不给看?真是给了你脸了!” 第62章 男人听到观众席上的谩骂,死死攥住了拳头,牙齿紧闭,好像要咬出一口血肉一般。 但最终他还是妥协了,他别无选择,他这只不过也是为了活命罢了…… 男人拖着女人的双脚,将她从铁笼的边缘拖到中央,好让观众席上的赌徒们看得更清楚些。 他整个人被众人的欢呼声包围着,甚至连意识都有些不清了,听着自己热烈的心跳声,机械地撕开女人的衣服,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再正常不过的命令。 就在众人兴奋得看着这令他们血脉喷张的一幕时,男人的身子却摇晃了几下,然后轰然瘫倒在地。 死不瞑目。 谢清玄收回自己指尖透明的灵力引线,他方才用引线刺穿了男人的颅骨,还是没能忍住救下那女人一命。 “抱歉,我又让你输钱了。” 林净霜看着青年重新滴血的手掌,方才使用灵力,刚止住血的伤口又撕裂了。 观众席上见男人莫名其妙死掉,一片哗然,争吵着让如意坊退钱,这分明就是在作弊,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不明不白地死了呢? 谢清玄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方才他杀了那人,虽然很是隐秘,但却也谈不上神不知鬼不觉,若是如意坊的人过来查,难保不会查到他身上,到那时候,他们想走都走不了! 不过在临走之前,谢清玄还套了一句话:“小厮,这地下赌场的尸体都是如何处理的,总不能都烂在这里吧不清理吧?” 那小碎催收了林净霜不少银子,虽然感觉谢清玄问题多,极有可能是在秘密打探什么,但还是知无不言,“皇城郊外有一处乱葬岗,这些死掉的人牲都是趁着夜色,运到那儿去。” 谢清玄心下了然,这些尸体怨气冲天,未经任何超度便抛尸荒野,天长地久难免煞气成形,作乱人间。 第50章 从如意坊回来以后, 谢清玄更加夜不能寐了,一闭上眼睛便是铁笼之中的血腥, 可恐的画面荡在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所以谢清玄半夜又从床上起来了,夜里散步,他途经公主所在的绿倚主殿,红被翻浪之声不绝于耳。 昨晚才……过,怎么今天又…… 这三更半夜的,也太离谱了吧。谢清玄默默远离绿倚主殿,七百年来仍是完璧之身的单身修狗,完全无法理解,这对男女情到浓处的颠鸾倒凤。 谢清玄顺着青石铺就的宫中小路, 一直向深处走着, 这里清风惬意,曲径通幽, 倒也是个散布醒神的好出去。 谢清玄走着走着, 便听到脚边的矮草丛有细微的动静,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踩过细嫩的草茎, 谢清玄手中幻化出灵剑, 他用剑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拨开茂盛的矮草丛。 始终不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渐渐松了一口气, 结果正当谢清玄要转身离去时, 他突然听到矮草丛里传来一声弱弱的猫叫。 谢清玄寻着声音, 扒开掩在大后面的草丛,果然见到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 说是小猫,但在凡间, 这猫的身形已经算是非常大的了,黑猫身体健硕, 尾巴竖起长长一条,看上去很是威风,它的四肢都格外修长,眼睛黑亮亮的,透着属于动物的睿智精光,黑猫的长相漂亮极了,像是一只缩小版的黑色猎豹。 谢清玄一见它便心生喜爱,想来那一身油量的皮毛,摸起来手感应该像丝绸一样顺滑吧。 于是谢清玄便赶紧收了灵剑,他蹲下身子,甚至丝毫不在意自己雪白的道袍逶迤在地,他对着半个身子谨慎地掩在草丛里的黑猫伸出双手,敞开怀抱,“喵喵,过来,这儿有好吃的。过来呀!喵喵。” 谢清玄怕他吓到黑猫,于是不敢直接走上前去,只能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尽力释放出自己最大的善意。 也许是这只黑猫通晓人性,它竟然真的向着谢清玄缓缓走过来…… 谢清玄带着笑意,正想要抱起脚边的黑猫,然而令人惊恐的一幕却发生在了眼前。 只见那只黑猫如人一般,冷冷地凝视着谢清玄,眼神怨毒刻薄,谢清玄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只神秘黑猫的头颅便整个一百八十度旋转,生生倒了过来,他甚至能听清骨骼发出的咔咔声,令人一阵牙酸。 而更加恐怖的是,那黑猫的下颚处竟然长着一张奇怪的婴儿脸,婴儿脸皱巴巴的,死死镶嵌在猫下巴处,但却有着和人类一模一样的五官,这诡异至极的东西,与其说是一张脸,不如说是寄生的毒瘤。 婴儿脸狰狞着对谢清玄张开嘴巴,它长着一圈尖利的牙齿,异常凶狠地扑上来,直冲谢清玄的喉管咬去。 谢清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大叫一声,用手臂格挡,那生了婴儿脸的古怪黑猫便扑在了谢清玄的道袍上。 他的道袍刻着咒术真言,对鬼祟邪魔有天然的克制,那黑猫被谢清玄道袍上的咒术真言所伤,痛苦地嗷了一嗓子,便很快夹起尾巴逃走了。 谢清玄跌倒在地,惊魂未定,他看着黑猫遁走的身影,只在心中犹豫了一会儿,便手持灵剑追了上去。 来圣墟国这么多天了,一直没能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今晚这只怪异的黑猫,也许与圣墟作祟的妖邪有关,所以谢清玄决定跟上去看看。 * 谢清玄脚下附着灵力,一路跟随着黑猫出了皇宫,他做事小心谨慎,怕林净霜他们找不到自己,所以特意在沿路留下了越水宗特有的记号。 第63章 那黑猫脚程轻快,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皇城郊外,郊外密林婆娑,荒草漫山,深夜更深露重,这里寂静到没有一丝人气,只有游荡在半空中的薄薄夜雾。 谢清玄一踏入这里,便被脚下的一具死尸绊了个踉跄。 奇怪……刚才还见那只古怪的黑猫,怎么一眨眼便找不到了…… 谢清玄握着手中的灵剑,狐疑着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密林掩映之间,这里竟然是乱坟之处。 无人掩埋的死尸随处可见,有些随意裹了草席,而有些尸身上盖着的草席则被乌鸦啄开,甚至连尸首都被乌鸦啄了个稀巴烂,腐肉之处爬满了蛆虫。 谢清玄看得有些反胃,他突然想起如意坊中的小厮曾经说过,地下人牲赌场里,在铁笼之中死去的人牲,尸体便会被运到乱葬岗,难道这里就是那小厮说的乱葬岗? 谢清玄心跳有点快,他草草看了一下,这里不仅有新鲜的尸体,还有风干了的头骨,扔在这里的死尸时间跨度非常大,这样处理尸体,至少也得有两三年了…… 谢清玄有些紧张,这里阴森森的,有点恐怖。 要不……明天再过来……叫上林净霜他们,大家一起。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谢清玄突然听到有一阵清晰地吞咽声,这道声音像是一只鬣狗将捕捉到的猎物撕咬开皮毛血肉,然后大快朵颐…… 谢清玄紧了紧手中的灵剑,然后缓缓顺着声源走去…… 看着眼前的景象,谢清玄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只被他跟丢的黑猫正在对着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狼吞虎咽。黑红的内脏流了一地,诡异的婴儿脸正埋在人的肺腑里狼吞虎咽,掏心挖肝,这东西似乎还有些挑嘴,不吃肉,专挑内脏吃。 谢清玄看得清楚,他认出地上被黑猫开膛破肚的尸体来了,那是今日如意坊里的那个人牲,他为了救那女人一命,亲手用透明的灵力引线杀死的那个男人。 为了不惊动进食的婴儿脸,谢清玄缓缓退出这里,他突然想到他曾经在一本志怪古书上看到过的一种邪恶的寄生灵。 此地是枉死之人的埋骨之地,怨气深重,野猫吃了这里的死人.肉,大量的怨气随着死人.肉一起进入这野猫的身体,怨气在野猫的身体里,就像种子一般生根发芽,最终形成寄生邪灵,想来那黑猫下颚处的婴儿面,便是怨气所化的寄生灵…… 第51章 谢清玄觉得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于是便准备先离开这个乱葬岗,等明天叫上大家一起, 再过来好好查探一番。 然而警觉如谢清玄,却没有发现,周围的夜雾愈来愈浓,整座乱葬岗都被浓雾包裹住,甚至连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都被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此时已过子时,阴盛阳衰,暗处的东西蠢蠢欲动。正当谢清玄寻找回去的路时,远处传来几声幽怨的狼嚎,毕竟是荒山野外, 有狼实在太正常了, 谢清玄一开始也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当谢清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他已经置身在狼群之中。因为浓雾的遮挡, 谢清玄视线所及不过十米, 一时竟然没有发现危险已经悄然逼近。 谢清玄环顾四周,粗略地看了一下, 白雾之中竟然闪烁着上百只绿油油的狼眼睛, 让人见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浑身汗毛直竖。 谢清玄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快速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照明火符, 二指捏成法诀, 灵符嗤得一声便燃烧起来。 谢清玄将照明用的火符抛上半空,然后剑刃闪过,灵符四分五裂, 带着火光散至周身,谢清玄这才看清这周围到底有多少只野狼。 整个乱葬岗上, 几乎站满了凶残的野狼。它们一起盯着谢清玄,好像是在踌躇试探这个猎物的反抗能力。 在头狼的带领之下,狼群半夜狩猎,耐心将猎物先包围起来,然后再蜂拥而上。 谢清玄敏锐地注意到,这些狼与他遇到的那只黑猫一样,长了婴儿面,看样子是都被怨气所寄生。 谢清玄能想象得到,这乱葬岗上的猎物有限,饥饿的狼群只好以乱葬岗种的尸体为食,最后被寄生灵寄生,变成似妖似鬼的怪物。 而他身上带着的仙灵之气,正是这些个脏东西最喜欢吞噬的,所以他只不过在乱葬岗待了这么一会儿,便惹来这么多只野狼。 谢清玄的道袍上虽然刻了鬼祟无法近身的咒术真言,但是这么多只狼,恐怕咒术只会越用越淡,最后彻底消散,而他鏖战一番之后,也会因为力竭,而被群狼吞噬。 谢清玄掏出储物戒中的护身法宝,借助法宝的力量,为自己撑起一个不大的守护结界,然后又将越水宗的信号弹放出。 此时正是深夜,恐怕大家都已经睡下,若是没人看到他的信号怎么办?谢清玄焦急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疯狂思索了各种解决办法,发现自己除了在这里等待那几乎为零的救援,竟然无计可施。 他不会真的要死在这里吧…… “系统,系统,怎么办?你不会见死不救吧!”谢清玄在识海中疯狂呼唤系统,平常他都是能不搭理001就不搭理它。 “人家不都说系统是主角的金手指吗?你快想想办法,把这些野狼弄走。”结界外的群狼疯狂撞击着谢清玄的守护结界,结界被撞得砰砰响,谢清玄都以为这道脆弱的结界马上就要被下一次群狼的撞击给击破了。 001:“别担心,我已经检测到主角受正在往你这边赶了,你马上就能获救了。” 第64章 听到系统的好消息,谢清玄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真的有人来救他,“系统,林净霜带了几个人过来?” 乱葬岗上这么多野狼,而他们除祟的这一行人满打满算也只有七个,就算他们全都来了,对上这么多被邪灵寄生的狼群也是非常棘手。 001淡定地回复谢清玄:“只有林净霜一个人往这边赶呢。” 谢清玄:“……” 赶来干嘛?赶着送死吗…… * 还不等谢清玄腹诽完,一柄灵光乍现的长剑便破空而来,一剑刺穿好几头狼的颅骨。林净霜踏着轻风,那飞驰而去的灵剑重新落入他的掌心。灵剑卷起一阵火龙,他是火系单灵根,这些野狼虽然被怨灵寄生,但还是无法改变怕火的天性,林净霜舞起一条火龙,暂时将狼群击退。 但贪婪的群狼仍然不肯退去,只是稍微将它们的包围圈放大了点儿,仍然环伺着谢清玄和林净霜二人。 谢清玄将林净霜一把拉入结界。“你怎么没多带些人?只凭咱们两个灵力废柴,怎么可能逃出升天?”谢清玄激动地谴责道。 谢清玄自己是木中火灵根,主木系,最擅长炼药,而林净霜则是火系单灵根,善用法术,而剑术弱势,然而在整个修真界,各门各派战力最强的无疑是剑修,而修习剑术的修士,大多都需要冰灵根、雷灵根、金灵根资质。 所以在谢清玄看来,他们师徒俩都是战五渣,而且又都没到元婴,连御剑飞行都做不到,若是能御剑,那他直接飞到天上去,倒也不怕这些个野狼了。 林净霜听到谢清玄说他是修炼废柴,一时间愣在原地,他在那个世界时,是天级雷灵根,吸纳灵气的能力简直是逆天的妖孽,甚至是突破的雷劫都能被他吸收其中的雷系灵力,所以他一直进阶神速,是他那个世界里千年以来进阶最快的修士,也是最年轻的渡劫老祖。 从来没有人敢说他是修炼废柴。 第52章 林净霜被谢清玄的一句修炼废柴彻底搞沉默了,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绑定这个莫名其妙的白莲花弱受养成系统, 他再也不是那个遗世独立于万人之巅的渡劫老祖了,成了一个不能辟谷,也不能御剑飞行的低阶小修士,每天还要被迫做各种奇奇怪怪的任务,否则就会被系统电击惩罚。 求生希望彻底破灭后,谢清玄闷闷地蹲在地上,用随手捡来的一截小树枝戳地上的蚂蚁洞。他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想见到柏桓了。 柏桓这人,虽然脑子有病,说话刻薄, 为人霸道, 惯会装腔作势,令他极度生厌, 但他起码是个元婴剑修, 这样的境遇,放在柏桓身上, 都算不得什么危险, 估计柏桓只要轻轻使出一剑, 就能把这些该死的狼群干翻在地。 以前没跟柏桓闹翻时, 柏桓倒是给过他一个玉佩, 说是只要捏碎玉佩, 他便能知道谢清玄遇险,会立刻赶来救他。 谢清玄利用神识在储物戒中翻找,只要找到那块玉佩, 或许真的能见到柏桓。结果他反反复复找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柏桓送给他的那块玉佩。 最后谢清玄终于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找到了玉佩的去处, 跟柏桓闹掰之后,他一气之下,哭着把那枚救命玉佩扔进了越水宗的莲花池子里。 谢清玄:“……”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去莲花池里,哭着把玉佩再捡回来。 早知道有今天,他就留着了,晦气是晦气了些,但好歹能救命。 谢清玄叹息一声,对林净霜说道:“一会儿守护结界破了,我俩分开逃命,你往南跑,我往北跑。”就看谁比较倒霉,被恶狼追上了。 可谁知道,林净霜却非常淡定冷静地对谢清玄摆摆手,拒绝了这个提议,少年道了句:“不用。” 大哥,都这个时候就不用再装杯了吧! 谢清玄看着林净霜这副沉着的样子,一个小弱鸡金丹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得到高人,渡劫大能呢。 “这些恶狼怕火。” 谢清玄一副你装杯,你接着装杯,对林净霜反问道:“嗯,然后呢?” 林净霜蹙眉看着谢清玄,青年的身高已经落后于他了,所以林净霜现在微微颔首就能清晰地看到谢清玄精致的眉眼。 暗夜里,只有照明的火符闪着些许微光,亮光照映在青年脸上,微薄的雾气也略微笼罩着他,颇有种“姑射神人雪里来”的意味,只不过他总觉得这位“神人”的表情和眼神都略带些嘲讽意味。 林净霜有些不习惯他发表意见时,旁人露出这副表情,因为在他那个世界,但凡自己说点什么,总是会赢得大家的认同和赞许。 不过林净霜也没有因为谢清玄这样就恼羞成怒,他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反倒是谢清玄这样,让他觉得更加真实了,再也不必被迫享受那种提前被人设计好的赞许钦佩。 谢清玄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他脱离了书中世界的千篇一律,他会厌恶自己,会憎恨自己,会嘲讽自己,偶尔高兴时,也会对他笑,做事说话全凭自己的心意,谢清玄让他真正感受到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林净霜的适应能力非常好,但是骤然得知自己只不过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心中的困惑迷茫还是有的。也许他的性格,他从前的朋友,甚至他的感情,他经历的磨难,都是被作者设定好的,身处于万般虚幻之中,连他自己也是虚幻。 第65章 唯有遇上谢清玄,他才真正能感受到,也许他是真实存在的,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情感,当系统问他愿不愿意去柏桓的飞来峰,他当即便拒绝了,因为林净霜愿意待在谢清玄身边,这里更加真实,让他安心。 “活人有三火,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头顶的火是神明赐福之火,可避灾祸,人的右肩也有火,叫做无名之火,左肩上是阳气催发之火,与无名火相对。这两道火是保护人走夜路的,可保夜路人不被邪祟侵扰。” 凡间的老人常说走夜路之时不能猛回头,否则熄灭了肩上的火,容易招惹上脏东西,这种说法其实也不是全无道理。 谢清玄听完以后满脸惊恐,“你说这个,是想告诉我不用怕,勇敢地走出去,因为我头上会冒火,肩上也会冒火,恶狼不敢近身?” 林净霜:“……” 他话才说了一半,谢清玄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林净霜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我是想说,除了活人身上有三火,死人身上其实也有,我们只要想办法将乱葬岗上这些死尸身上的尸火催发出来,就能驱散这些群狼了。” 听上去倒是可行,“你有办法?” 死尸身上有尸火也是他偶然在一处秘境中的石壁上看到的,但能不能成功,林净霜也无法肯定地回答谢清玄,他迅速掏出三张引灵符,在黄色的符纸上用指尖血绘出神秘的咒术,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本来用朱砂效果才最好,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也只好如此了。 林净霜点燃引灵符,大喝一声:“彤云蔼蔼,烈焰燎天,焚不断诸君禾黍离恨!” 乱葬岗上的都是横死的尸首,怨气冲天,用来激发尸火最合适不过了。 引灵符的符灰犹如雪花一样,四散到乱葬岗的死尸上,一簇簇幽幽绿色的鬼火从死尸身上飘出,这里的景象诡谲,仿佛置身黄泉地狱。 “三灯尸火出,燃尽乱葬岗所有非人活物。”林净霜对着鬼火发号施令,幽绿色的火焰登时倾巢而出,向着狼群袭去。 那些恶狼果然如林净霜所料十分害怕火焰,被鬼火逼退了大半。但谢清玄却皱着眉头,他总觉得好像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谢清玄打开守护结界,对林净霜说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林净霜点点头,两人准备趁着尸火拖住狼群,赶紧回到皇城之中。可谢清玄他们刚踏出守护结界,恶狼便凶狠地盯着他们,眸中煞气毕露,口涎顺着微张的嘴角流在皮毛上。 谢清玄握着手里的长剑,忍不住心里直打小鼓,连脚步都不自觉放得轻了些。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一幕果然发生了,寄生在恶狼身上的诡异婴儿面齐齐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它们眨了眨眼,然后对着尸火,露出贪婪的微笑。 婴儿面张着如鳗鱼一般的大嘴,将一团又一团尸火吞入腹中。看着眼前这一幕,谢清玄总算是想起自己到底忘了一件什么事情了。这些寄生灵本就出自乱葬岗横死的尸体,怨气冲天,尸火与寄生灵同气连枝,用尸火可以克制狼群,可是却无法逼退寄生在恶狼身上的婴儿面。 本来被无数尸火包围住的狼群,竟然又朝着他们攻来。谢清玄心中暗骂,拉上林净霜的手便飞奔逃命。 他将灵剑收了起来,右手取而代之附上了一层厚厚的夜幽冷火,他刚才被吓得忘记了,若是火能驱散狼群,那么没有比他的夜幽冷火更加合适的了。 谢清玄用夜幽冷火开路,凡是扑上来的恶狼都被他用夜幽冷火焚得连骨灰都不剩下。但是谢清玄的冷火无法脱离他自动燃烧,若是他将夜幽冷火引燃,后果不堪设想,这道幽冥之火还没有生出灵智,只会胡乱焚烧,若是真将它放出来,这些恶狼自然难逃一死,但整个圣墟地界估计也要被大火焚烧,生灵涂炭了。 几十只狼被谢清玄手上的火焰烧死,发出凄厉的哀嚎,狼群也不敢随意靠近谢清玄,作为狩猎者,它们很聪明,知道谢清玄是块钢板,踢不动,所以转而盯上了林净霜。 林净霜一只手被谢清玄牵着,另一只手则不断挥舞着长剑,刺向扑到他身上的恶狼。 可是狼太多了,林净霜被一头狼狠狠咬住胳膊,他吃痛地闷哼一声,然后用剑刺穿了狼的脊骨。血瞬间便洇湿了雪白的道袍,恶狼闻到林净霜身上的血腥味,兽性狂发,眼睛更绿了,于是更加疯狂地向林净霜扑去,仿佛不要命了一般。 谢清玄回头一看,见林净霜的胳膊上带着血渍,他帮林净霜挡住前方大批恶狼,惊声道:“你受伤了!” 林净霜放开谢清玄的手,虽然前方的群狼被谢清玄用夜幽冷火挡住,但是他身后还有大片大片的恶狼,他的衣摆,甚至他的右腿都被狼狠狠咬住,如果谢清玄继续带着他逃命,可能连谢清玄自己都要葬身在狼群之中了。 “我没事。快走,不要回头看。”林净霜不愿做拖累旁人的累赘。 但他属实是低估谢清玄想活命的决心了,林净霜刚松开手,就发现谢清玄一瞬间就已经窜出去老远,连头都没回一个,逃跑时的背影异常干净利落。 林净霜:“……” 谢清玄是狂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糟糕!他把主角受弄丢了! 谢清玄没有思考片刻,便沿路折返,去找林净霜。毕竟主角受是为了救他,才深陷险境,而且主角受又是自己的徒弟,于情于理,谢清玄觉得他都不应该丢下林净霜独自逃命。 第66章 虽然谢清玄很怕死,但他还是选择回去了。 第53章 谢清玄用夜幽冷火开路, 步子掠过之处净是恶狼的哀嚎,杀红眼之后, 原本凶神恶煞的豺狼,遇上谢清玄纷纷像约定好一般,都停滞不前,站在原地观望,谢清玄前进一步,豺狼们便后退一寸。 待到谢清玄紧赶慢赶,终于见到了,躺在地上,像个破布娃娃一般不知是死是活的林净霜。 见状, 谢清玄心头微微一颤, 赶忙用手上的夜幽冷火,将那几只伏在林净霜身上撕咬啃食的豺狼, 通通击杀。 昏沉的夜雾渐渐浓起, 像是黑暗中某种蠕动着庞大身躯的怪物一般。神秘的夜雾悄悄围绕起乱葬岗上深沉的树林,周围的一切都处在一片虚幻朦胧之中。 狼群齐齐仰头眺望着夜雾深处, 仿佛在敬畏地接受一场神秘的洗礼。 谢清玄拥着早已陷入昏迷的林净霜, 狼群环伺, 他虽能驱动夜幽冷火, 震慑群狼, 但使用冷火需要消耗大量灵力, 谢清玄只是一个金丹,而且灵根又有不小的瑕疵,丹府之中根本贮存不了多少灵气。 只要这些豺狼铁了心, 恐怕谢清玄也要被这些寄生恶灵撕咬殆尽了。 谢清玄紧了紧揽在林净霜肩膀上的手掌,要说没有一点紧张害怕, 那是不可能的。 正当谢清玄准备放出自己所能操控的所有火焰时,原本虎视眈眈的狼群,见到漫天泼洒似的浓雾,突然做鸟兽般消散,像是见到led极为惧怕的东西一般。 谢清玄有点不明所以,但好歹躲过一劫。 狼群退散之后,谢清玄连忙握住林净霜腕子,发现青年的脉搏已经微乎其微了。男人被豺狼咬伤了,口子深可见骨,腿上一片模糊血肉,甚至连脖子上的抓痕也极为恐怖,皮肉翻滚,若是再险恶些,甚至要划伤喉管,被恶狼一击必命了。 然而即使林净霜如此形容狼狈,但难掩其姿容绝绝,甚至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颇有点我见犹怜的感觉。 这就要归功于林净霜的白莲花弱受养成系统了,自动为宿主开十级美颜滤镜。用系统的话来说,要想成为一名标准的弱受,必须拥有极致的破碎感,浑身透露出善良、柔弱、可欺,吐血都要比别人吐得好看。 林净霜伤势严重,谢清玄看得心慌,连忙从储物戒中找出止血疗伤的丹药,丹药都是谢清玄自己闲来无事时炼制的,药效比市面上普通的疗伤丹药好很多。 谢清玄将丹药送入林净霜口中,然后又摸摸了青年的脉搏,结果还是很虚弱。谢清玄有些焦急,他带着慌乱的心绪,轻轻掀开林净霜合着的眼皮。 主角受该不会真的死掉了吧…… 黑白分明的瞳孔暗淡无光,谢清玄整个上半身倾斜在林净霜身上,正聚精会神,看得仔细,结果那黑色的瞳仁突然转动起来,冷不丁吓了他一跳。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刚才死掉了呢。”谢清玄捂着胸口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见林净霜清醒过来,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不少。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这个便宜徒弟,但林净霜是为了救他,才落入狼群之口,谢清玄见他受伤,性命垂危,自然也是于心不忍。 刚刚死里逃生的青年身体堪比瓷娃娃一样脆弱,全靠着谢清玄方才给他喂下的那枚丹药掉着一口气。林净霜勉强睁开垂坠的眼皮,虚虚地望了谢清玄一眼。 他来救谢清玄并非是舍身取义,林净霜知道与自己绑定的系统绝对不会任由他死去,所以才会那样有恃无恐。 谢清玄对着林净霜大腿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有点手足无措,仔细回想着记忆深处里,他为数不多的关于照顾伤号的知识,然后将自己已经变得脏污的白色外袍褪下,又把雪白的里衣捏起一角,双手卯足了力气,撕啦一声,从自己干净的里衣上撕下了一条白色的绢布。 谢清玄用绢布将林净霜身上的伤口一一包裹住,做完这些,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不少细汗,原本价值千金的天山雪蚕丝材质的衣袍,也被主人扯得破破烂烂,谢清玄整个人如今也没有什么精致可言,仿佛像从土匪窝里饱受蹂躏后,偷偷跑出来的失贞小娘子一般。 谢清玄伸出一只手指头,迟疑着戳了戳林净霜的腮,青年不言不语,紧闭着眼睛,仿佛像已经死去。 感受到谢清玄暗戳戳的动作,林净霜疲惫地睁开眼睛,青年漂亮的眸子因为疼痛的折磨,透出更多的水光,他半瞌着眼睛,带着点疑惑,专注地望着谢清玄,男人的眼睫微微卷翘,因为受伤的缘故,气势稍稍减弱,看上去带了些奇异的娇弱。 谢清玄默默无言地盯了林净霜一会儿,看向林净霜的眼神愈发古怪。他突然间想到反派自救系统001冒着违规风险,借给他看的原著小说。小说中,只要主角受露出这种娇弱,惹人爱怜的神态,各路攻便会按捺不住,一个个纷纷化身抢肉包子的野狗,狗血修罗场齐齐上阵,看得谢清玄瞠目结舌。 谢清玄看的时候啧啧称奇,放到春坊司里,主角受活脱脱的一个小h文里的人行媚.药。 谢清玄摇摇脑袋,把有些狰狞可恐的脑补画面,通通甩出脑子。 不,他不用思虑太多,他只是一个小炮灰,没有做攻的戏份,完全不需要担心和一群野狗一样的男人去抢一个男人! * 谢清玄摒弃杂念,将昏昏沉沉的林净霜背起来,青年看着瘦,结果身上的肉却都是实打实的,死沉死沉地,谢清玄把他放到背上,站起身来时,脚下一阵踉跄,差点被压得跌倒。 第67章 他艰难地背着林净霜走在密林里,脚步颤颤巍巍,谢清玄环顾四周,却发现不知何时,浓重诡异的夜雾已经牢牢将乱葬岗包裹,一米之外难以视物。 本来对方向就不怎么敏感的谢清玄更加晕头转向,他背着林净霜走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彻底迷了路。 谢清玄轻轻晃了晃背上的林净霜,“怎么办?好像走不出去了。”他觉得他们好像是碰上了凡人口中的鬼打墙。 谢清玄从来没有下山除祟过,遇到自己难以解决的难题,本能地向林净霜求助。 林净霜强打起精神,头半枕着,艰难地睁开眼睛望了望四周,在谢清玄耳边轻轻说了句:“前走约五十步,若是遇到右手边的一颗大榕树,边向左拐。” 青年的声音微不可闻,不言自明的虚弱感,通过声音传到谢清玄的耳畔,谢清玄紧了紧握着林净霜大腿外侧的手掌,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果然,走了五十多步,便见到了林净霜所说的那棵大榕树,谢清玄大喜过望,幸好自己背上有个识路的。 “向左走,之后呢,之后怎么走?”谢清玄背着林净霜在左边的羊肠小路上走了一会儿,结果又遇到分叉道口,两条道都是雾气涌动,他什么也看不出,所以只好又重新向林净霜求助。 结果谢清玄等了一会儿,背上的青年还是像没听到一般无知无觉,他晃了晃林净霜的腿,还是没有反应,谢清玄心中一滞,两人的前胸与后背挨在一起,可谢清玄聚精会神去感受身后那人的动静,却发现林净霜的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 谢清玄站在原地怔怔好一会儿,他眨了眨自己有些干涩的眼睛,然后又重新走起来,随便选了一条路,便离开原地。 这显得有些漫长的道路上,谢清玄回想了自他收林净霜为徒的种种,也许自己实在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师傅。 没有教过林净霜一点剑道,只是将自己所学的内功心法给了他一份,甚至连修行上的点拨指导他都没做过。虽然两人一开始相处并不算愉快,但林净霜也的确对他的饮食起居颇为照顾。而他却总是因为001传送给自己的原书剧情,而对林净霜耿耿于怀。 第一次,谢清玄对别人产生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 谢清玄眨了眨眼睛,让眼眶中已经蓄满的泪水滴落,他抽抽白净的鼻子,眼泪流出之后,他的眼睛总算能看清楚些了。 方才泪糊了满眼,他看不清,险些撞上一枝横向生长的树枝。 林净霜是为了救他而陨命,无论多难,他都会将他的尸体带回越水宗,安葬在长茗仙冢里。 怀着这样坚定的信念,谢清玄即使累的满头大汗,双腿酸痛,也没有将林净霜从自己的背上放下来,他甚至连休息一下都不愿。 突然,脚下一绊,心绪慌乱之下谢清玄根本没注意到脚下尖锐的石块,整个人连同林净霜一起被掀翻在地,手掌狠狠擦在粗砺的石子渣上,一片血糊。 谢清玄顾不得吃痛,连忙膝行几步,查看林净霜的情况。 还好,还好,没破相。林净霜这样美,哪怕人没了,遗容也不能有损。 谢清玄本想从地上站起身来,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右膝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应当是方才摔倒时伤到了。 谢清玄试了几次,发现实在无法站起身,周围寂静到令人窒息,明月隐匿于层云之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乱葬岗上的雾气仿佛更加浓重了,在夜雾的掩映之下,谢清玄甚至连身旁的林净霜的面容都看不清,只能依稀看到男人的轮廓。 好像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谢清玄小时候便自己居住在长茗峰,闻人乐一直对他都是放养,谢清玄那样一个小小的人儿,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偌大的山峰,白日里还好些,到了晚上,难免心中害怕。 谢清玄小时候很怕黑,那时都是柏桓陪着他,讲各种各样的小故事哄他睡觉,等他熟睡之后,柏桓再悄悄离开。他怕黑的毛病是长大之后才渐渐好的,今日却又犯了。 谢清玄用胳膊环抱着蜷缩的双腿,整张脸都埋在腿间,他有些后悔离开越水宗了,师尊说的没错,他的确应该乖乖待在长茗峰上。 眼泪慢慢洇湿衣衫,青年压抑着的啜泣声隐隐约约响在葱郁的山林间,穿过厚重的夜雾,准确地传到了林净霜的耳朵里。 林净霜本来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朦胧之中好像隐隐听到有人在哭。谢清玄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讨不到糖吃而极其委屈的孩子。 林净霜头痛欲裂,连带着尾椎骨都在隐隐作痛,他觉得自己身上好像绑了一块铁板一样僵硬。他强迫自己恢复一些清醒的意识,喉咙里的铁锈味让他忍不住重重咳嗽几声。 在寂静的夜雾中,这几声咳嗽可谓是炸响的惊雷,谢清玄整个人被吓得一哆嗦,属于小时候的关于各种莫须有的稀奇古怪的幻想片段,快速在他脑海中闪过。 谢清玄当即便停住了哭声,他幽幽地露出一双眼睛,半边脸还埋在腿间,惊疑不定地环视着四周。 “师尊,你哭什么?”林净霜一手撑在腰后,艰难地从地上坐起身来。 谢清玄看到活着的林净霜惊喜瞬间大过惊吓,他兴奋地给了林净霜胸口一拳,“你还没死啊!” 林净霜:“……” “抱歉,让您失望了。” 谢清玄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68章 林净霜:“……别说了,我都懂。” 谢清玄松了一口气,对林净霜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了一番,至于两个人到底懂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清玄将自己受伤的膝盖递到林净霜跟前,林净霜用手摸了摸,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不小心扭伤,所以才动弹不得。 林净霜手上用了巧劲儿,又同谢清玄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冷不丁地将扭伤的膝盖恢复原状,嘎嘣一声,这清脆的骨头声响,听得人牙酸。 谢清玄嗷呜一嗓子,刚想狠狠谴责一声不吭便出手的林净霜,结果却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腿好了。 谢清玄重新将林净霜背在自己的背上,寂静的夜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既无营养又无边际的话,死寂一般的乱葬岗上竟然也多了一份活人气。 谢清玄背着死猪一般沉重的林净霜步履蹒跚,汗珠子都要流进眼睛里去了,于是便出声抱怨道:“你以后能不能少吃一点。你真的很重,你知道吗!” 心安理得趴在人背上的青年神情冷漠,“看开点,也许根本没有以后。” 谢清玄惊恐于林净霜的直白与消极悲观。“呸呸呸,你瞎说什么,你怎么会没有以后呢?放心,就算我们走不出去,天一亮,他们发现凭空消失了两个大活人,也一定会来找咱们的。” “……” 闻言,林净霜幽幽道:“我说的不是我自己,是你。” 谢清玄:???? “呜呜呜呜,系统,他是不是在吓唬我。” 001难为情地对谢清玄迟疑道了句,“主角受是小说世界的气运之子,有主角光环,所以林净霜是绝对不会挂掉的,至于宿主你的话……嗯……也许……可能……” 谢清玄:“……”啊对对对。他是个炮灰。 在两人的互相拌嘴下,谢清玄竟然不知不觉背着林净霜走出了乱葬岗,谢清玄重新来到圣墟皇宫的宫门口,他心安地累得昏倒在地。 最后是城门的守卫,将昏过去的谢清玄与模样凄惨的林净霜送回了皇宫。 谢清玄被几名弟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衫,放进了舒服又温暖的被子里,他呼呼大睡起来,甚至都打起了鼾。 * 可醒来时,谢清玄却差点吓瘫在地上。他又重新回到了乱葬岗。 谢清玄睁眼便是一座墓碑,墓碑上并无一字,是座无名的孤魂野碑。坟头的土还湿润着,周围是白蒙蒙的雾气,一如昨晚他所见的乱葬岗。 然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那雾气的源头竟是那座无名碑坟。源源不断的白雾从石碑底部涌动而出,谢清玄这才明白,自己昨日为何死活也走不出那乱葬岗,为何突然陷入了鬼打墙,原来那些弥漫在密林间的夜雾竟然是凝实的怨气。 怪不得那群豺狼一见到雾气便迅速跑开,若是处在这厚重的怨气之中,便会迷失方向,彻底走不出去,成为徘徊在乱葬岗的一个孤魂野鬼,最后化为一缕怨气,充实进茫茫白雾之中。 谢清玄心中分外焦急,他快速扫过四周,发现茫茫白雾之中,竟然只有他一个人,林净霜也不见了踪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今早他背着林净霜从乱葬岗里走出来,其实都是幻觉?他还在乱葬岗中? 谢清玄在密林之中横冲四撞,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这里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幻相。 就在谢清玄边跑便慌乱地回头时,他突然身子一痛,撞上了一堵“墙”,他被这作用力冲得跌倒在地,然而谢清玄抬眼一看,心却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后背的汗毛陡然倒竖起来,头皮也一阵发麻。 因为他撞上的哪里是一堵墙,分明是个形容可恐的怪人。 这女人全身透着粉色的肉,可是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块皮肤。 有人将这个女人的皮完完整整地剥了下来,甚至连头发也一并剥去。 更加诡异的是,女人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眸子,她眼神温柔清亮,直直望着摔倒在地的谢清玄。若是单看那双眼睛,或许谁都会以为,某个温婉绰约的女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情郎。 可如今这副情形,谢清玄属实是被这双眼睛看得半边身子发麻,惊出一身冷汗。 谢清玄心中升起一丝丝错觉,他总觉得,这个被剥了皮的女人不是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而是……在看他的皮…… 若是喜欢,便要穿在身上试试合不合适。 第54章 月光之下, 谢清玄发现,那名被剥了皮的女子没有影子, 他顿时心中了然,原来竟是个不肯消散的阴魂。 突然,那女子猝不及防猛然向谢清玄一头撞过去,谢清玄一时反应不及,竟然被她撞个正着,阴魂瞬间便没入他的身体。 一时间,谢清玄只觉得天晕地旋,好像被人抓上百丈的高空,然后又被狠狠扔下。 当他再次睁开眼帘时, 周围却又换了另一幅景象。谢清玄想动手揉揉自己阵痛的太阳穴, 却惊恐地发现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了。 谢清玄心中惊慌,“这是怎么一回事? ” 双腿也不听使唤, 于是他被迫走到一处溪边, 入眼的是一双有些粗糙的手,虎口和掌心处都生了老茧, 想来这双手的主人平常没少做种种粗活。 谢清玄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手, 不是他的呀! 第69章 谢清玄整日待在长茗峰上, 肩不扛手不提的, 一双手被养得细白柔软, 怎会有老茧? 难道, 他这是在别人的身体里? 这双手的主人似乎想要下水浣洗衣物,水中偶然映出倒影,谢清玄望见水面上的一张丽色容颜, 是个女人,且年纪尚幼。 只是这张脸, 他总觉得有些眼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谢清玄仔细思索了一番,突然灵光乍现,这张脸他在圣墟皇宫见过,是被圣墟公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继后! 这时候的继后与在皇宫中的妖艳美人判若两人,她还并未褪去山野林间的清纯无垢。谢清玄似乎是在她的身体里,一想到自己的灵识在一个女子的身体里栖息,谢清玄浑身都不自在。 继后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似乎很好,沿着清澈的溪流浣洗自己素色的衣裙。谢清玄与她共用一个身体,于是溪水冰凉的触觉也传到他身上。谢清玄借着少女的余光打量起四周,发现这似乎是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 少女模样的继后终于将衣裙洗净,她端着木盆慢悠悠走在一处崎岖小山道上,走了许久,谢清玄终于望到一处庙宇。 这庙宇不知是哪个虔诚的信徒所修建,可以称得上是金碧辉煌,高耸地矗立在这座荒山的山顶,彩绘绚丽,梁柱殷实,朱门金锁。 少女拾阶而上,一把推开了庙宇的大门,一路穿过如皇家园林般的庙院,她将木盆里的衣服晾好之后,终于进了供奉神明的主殿。 谢清玄总算能够看清这庙宇供奉的究竟是哪路神佛了。 他以为落座在供奉台之上的是一尊宝相庄严的佛像,结果却是一座披金巨蟒。巨蟒雕像足有数十丈之高,蟒身盘旋在莲花法座上,蛇眼怒目圆睁,庄严肃穆,暗含威压。这尊雕像定然是请了不少能工巧匠,用心雕刻而成,因为连蟒身上的鳞片都栩栩如生。 谢清玄仔细看了看这尊披金巨蟒雕像,回想着自己曾看过的藏经典籍,确实不曾见过这样一尊神,也不曾听说过有哪一族供奉这样一条巨蟒。 估计是某个有些法力的妖精,它们虽然只是山间修炼的精怪,但平日里护卫一方平安,也能受人香火供奉。在一些偏远之地,这种路子的野神多的是。 继后似乎是巨蟒的忠实信徒,她将林间新采集的新鲜野果放到供奉台上,然后又细细擦拭了一丝尘埃都未染的巨蟒雕像。她应当是每日都如此做,不然数十丈高的雕像怎能如此纤尘不落? 她做完这些,累得满头大汗,甚至连手臂都酸痛到抬不起来,但是少女却没有丝毫不耐烦,她满不在乎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鬓边的汗水,然后又十分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默默祝祷参拜。 继后参拜地认真,可在她的身体里的谢清玄却注视着这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尊巨蟒雕像上投来了一道慈祥善意的目光,悄然落到了虔诚参拜的少女身上。 谢清玄本以为待在别人身体里会很难受,但此间时间流逝却飞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谢清玄便从床上醒了过来,明明前脚他还在和继后参拜巨蟒,结果后脚便又是第二天的黎明。 偌大的庙里似乎只有继后一个人,她每日要打扫庙院,还要为巨蟒神象献上新鲜的供奉,整日的工作似乎都是一成不变的。 直到今日,空荡荡的庙里来了位云游公子。青年的腿被林间的蛇咬伤了,继后是在上山砍柴的时候捡到的他。好不容易将他拖回她住的庙宇。 “别动,咬了你的蛇有毒,方才情况紧急,我只来得及用布条将你的伤口系住,免得蛇毒流入心脏,如果再不上药,不解这蛇毒,恐怕会有性命危险!”少女心地善良,不在意男女授受不亲,竟然毫无防备地将一名陌生男子带进了自己住的闺房。 青年不言不语,整个人沉默如一潭波澜不惊的碧水,他静静地看着继后,青年的眸色少见,是绛紫色的,若是直直望进去,便像是沉溺在浩瀚的星河之中。 继后将妆奁最底层的小匣子翻出来,然后将里面的荷包拿出,这荷包里面装的是她之前备下的草药,大凉山草木茂盛,毒蛇时常出没,她经常上山,所以才常备着解毒草药。只不过前几天她随身带的荷包里的草药用完了,一时间忘了补,所以只好将男人带回来医治。 继后将草药囫囵塞进嘴巴里,然后用唾沫洇湿,又不停地咀嚼,最后吐到掌心里,将沾了口水的草药渣仔细敷在青年被毒蛇咬伤的两个血洞上。 被救的青年任人摆弄,他见这样的上药方式似乎有些新奇,波澜不惊的沉静面容变了变,他歪头更加认真地瞧着少女了。 她被这赤忱目光看得脸颊飞红,呐呐道:“你别嫌弃我,实在是这样药效最好。” 青年还是不言不语,甚至连点头和摇头的动作都没有。 许是觉得屋里的气氛着实诡异,她再也忍不住了,撂下一句“我先去帮你打水洗伤口”,便落荒而逃。 谢清玄心道:“这人可真没礼貌,姑娘救了他,他却连一句谢谢都吝啬说出口。” 后来谢清玄才知道,青年并不是没礼貌,他出现得诡异,人更加诡异,听不懂旁人在说什么,也不会说话,大概是个命途多舛的聋哑人吧。 自从继后救了这个神秘青年之后,她在庙宇里便有了一个伴儿。连谢清玄都看得出来,少女得了这样一个陪伴有多欢喜。整个大凉山上,活人便只有她一个,八年了,大约只有供奉台之上的神像才知道她有多寂寞。她本是天称国的庶公主,因为生母身份卑微,在皇室之中备受冷眼,所以才被赶来大凉山守庙。 第70章 传说,天称国的开国皇帝曾是大凉山上的一名樵夫,偶然间救过一条被猎鹰抓住的小蛇,那蛇百年之后竟然修炼成精,在这位开国皇帝龙驭宾天前曾托梦于他,说要护佑天称国繁荣昌盛八百载。所以天那条传说中的凉山大蛇便被当做是天称国的护国神兽。 多年以来,别国常常出现灾荒,而天称却风调雨顺,所以皇室对凉山大蛇的传说深信不疑,还特意召集全国最好的工匠们,打造了一尊镀金的神蟒像,为大蛇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 后来,皇室为了体现出对护国神兽的恭敬尊崇,每一代皇帝都要挑选出一名亲生的皇子或公主,封为神子或圣女,终身待在大凉山,侍奉神蟒。 继后在皇室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公主,所以这样的苦差事自然便落在了她的身上。不过她心中倒也没什么不满,毕竟,相比于宫中的尔虞我诈,她更喜欢自在于山林。 * 这日,少女采了满篮子的野花,大凉山极美,各种不知名的野花盛开在林间、石缝,她极爱那抹紫色的野花。她救了的青年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这花开得实在是好,这样放着插在花瓶里也插不完,不过编成花环。”少女对蹲在地上摆弄花瓶的青年说道,虽然明知道这人可能是个又聋又哑的,但她还是喋喋不休着。 在谢清玄看来,继后格外地心灵手巧,指尖灵动地飞舞着,花叶相交,连性格格外孤僻的青年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不一会儿一个漂亮花环便出现在少女的手中,花环上点缀着各色的小花,尤其是那抹幽幽的紫色最为显眼。连谢清玄看了都心痒难耐,想要戴在头上试试,毕竟他对漂亮的东西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少女举起花环,将花环举在青年的耳边,仔细看着什么,不一会儿便突然惊喜道:“这个紫色的野花和你眼睛的颜色是一样的!” 虽然确实算是一种缘分,但她却也没想将这花环送给青年,少女抬头看了看庄严肃穆的巨蟒神像,然后将花环拆掉,又重新动手编织起来,她耗费了整整一篮子的野花,然后编出一个超大的花环。少女拿着花环左右看了看,然后满意地笑了,她踩着莲花法座和巨蟒的鳞片,艰难地踮着脚,将那个超大的花环戴在了巨蟒神像的头顶。 原本不怒自威的巨蟒莫名其妙多了个尽显小女儿家情态的花环,但却没有丝毫不伦不类,反而看着别有一番滋味,让凶兽之态的巨蟒多了一分惜花的佛性。 青年怔怔地看着头戴花环的巨蟒神像,唇角慢慢扬起,他似乎是不常做笑这个表情,所以看上去格外僵硬,但绛紫色的眸子却也泛起了水光和涟漪。 继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她准备以后每日都编一只花环给神像戴上,结果第二日清晨,她却发现神像上的花环不翼而飞了。 后来才知道,哪里是不翼而飞,分明是被那青年给偷偷拿了去!早饭之时,少女看到青年头顶的花环愣了愣,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花环,是昨日我编的那个?” 青年戴着花环并不滑稽,反而极美,花环上零零星星点缀着的紫色野花,同他漂亮的绛紫眸子相映衬,显得男人像山间神秘而美丽的精灵。 青年同她生活得久了,慢慢也听懂些简单的话,于是便点点头,表示自己头上的花环就是她昨日编的。 少女一下便瞪圆了眼睛,“那是送给神灵的,你不能拿,不然亵渎神蟒,若是神蟒发怒了可怎么办?”她说完谴责的话,又觉得自己有些凶巴巴的,赶忙又将话打了个回旋,“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再偷拿了,知不知道?” 青年话还说不利索,但吐字却异常清晰,重重咬字道:“我的。” 花环,是送给他的。他戴着,好看吗? 第55章 青年待在庙宇足有三年, 他整日同少女在一处,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和他说话, 哪怕始终只能得到只字片语的回应。后来,青年的吐字发音也渐渐熟练起来。 谢清玄待在继后的身体里,他能看到的画面总是断断续续的,那些仿佛都是掩埋在主人记忆深处中,难以磨灭的景象。 眼前的画面一阵杂乱之后,谢清玄借着少女的双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偌大的铁笼之中,笼子里很挤,她和许多人不知因何原因, 一起被关进了这个铁笼中。 这些人都十分邋遢, 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且大家看上去都饿得有些面黄肌瘦了。 少女很怕, 谢清玄在她的身体里能感受到她心中强烈的不安。 不一会儿,有一个男人随手端着一个铁盆走了过来, 他的右手里还拿着一只成年人手腕般粗细的狼牙铁棒。 男人似乎很不耐烦, 他用铁棒在笼子上敲了三下, 然后笼中一堆人瞬间便围了过去, 像是一群闻到肉味便蜂拥而至的鬣狗。 男人将铁盆随手扔在了铁笼中, 所有人几乎一拥而上。唯有少女还小心翼翼缩在笼子的一角。谢清玄这才看到, 原来那铁盆里装的是食物。这些食物甚至连猪食都不如,几乎全是烂的臭的。 但即便是这样,笼子里的人还是为了这些馊饭大打出手, 打的头破血流。 谢清玄以为她不会去吃那饭,结果她却等所有人都吃完抢完, 一点点爬着,爬去了饭盆边。谢清玄惊恐地发现,少女的腿似乎是站不起来了。 她急忙捞起馊水里仅存的几片白菜叶子,急着便想往嘴巴里送。谢清玄一惊,他如今是在继后的身体里,若是她吃了这烂菜叶子,自己岂不是也尝到了味道?谢清玄急了,他一着急,灵体拼了命往外扯,竟然真叫他从少女的身体里出来。 第71章 谢清玄的灵体飘在半空中,低头看着十分凄惨的少女,也不会究竟是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 送饭过来的男人似乎很瞧不上她,露出轻蔑的眼神,嘴里骂了一句粗鲁的脏话,似乎是本地的方言,说得太快,谢清玄没听懂。男人踢翻了饭盆,馊水烂叶落了继后满身,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谢清玄在他身后看得气得直咬牙跺脚,他飘着跟在男人身后,想从背后给这人一脚,但他整个人却穿过了男人,自己显然不是实体状态,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气得干瞪眼。 谢清玄重新飘回少女身边,也和她一样蜷缩在铁笼的一角。谢清玄想:那个青年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原本在神庙里待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抓到了这个鬼地方! 继后似乎是很久没饱腹过了,她靠在铁笼柱子上紧闭着眼睛,大约并不是想睡觉,而是这样就可以骗自己不饿吧…… 才约莫过了大概一刻钟,又有人进来了。这次来的人很多,足有七八个,他们都穿着极好,像是出自富贵人家。这些人微微掩着鼻子,嫌弃铁笼里的味道难闻,他们绕着铁笼又看又望,然后又和那名送饭的男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 男人对着这些“贵人”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将“贵人”们恭恭敬敬地送走,然后变脸比翻书还快,指挥着几个打杂的下人,将铁笼打开,七手八脚地从笼子里一连揪出十几个人。 这十几个人像是被人哄人窝里的家禽,被推推搡搡出去。 男人如鹰般的眼神扫过铁笼里的众人,这些人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惧怕男人的目光,只当自己是只鸵鸟,畏畏缩缩地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似乎这样就可以躲过被人揪出去。 低声的啜泣响起来,那男人用手中的狼牙铁棒狠狠敲了下铁笼,震得笼子嗡嗡直颤,他大声骂了句,然后又十分粗鲁地吐了一口口水。 男人眼睛一瞟,就看到了缩在角落的瘦弱少女。 他对着她骂骂咧咧道:“妈的,真是个赔钱货!上次卖出去,弄伤了顾客,被人打断了一条腿,现在怎么也卖不出个好价钱!” 男人转头对自己手下的人吩咐道:“今天也把她丢进斗兽场里。白吃白喝的赔钱货!” 小碎催连忙应声,将铁笼又重新打开,把谢清玄身边的少女提着领子抓了出去。谢清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只能默默跟在少女身后。 少女被人一路提着扔到了一个更大的铁笼之中,铁笼被放在了众目癸癸之下,周围还有很嘈杂的尖叫声。 谢清玄总算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原来男人口中的斗兽场就是如意坊的地下人牲赌场!此时谢清玄才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这里所有的人恐怕都将是乱葬岗的冤魂……原来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枉死之人生前的怨念。 少女像是误入野兽群里的羔羊,在这个铁笼之中,他们被称作人牲,用极致的杀戮表演来愉悦赌.客。越是凶残暴力,越是会脱颖而出,只有杀掉铁笼之中的所有人,他才能存活下来。可活下来之后,就又要被赌.坊的人重新投入到下一轮的杀戮之中。 她太弱小了,所以不是第一个被解决的。在这些人牲之中,有一个人异常出色,他几乎手起刀落杀死了所有的人牲,最终笼子里剩下的,便只有少女和那个男人。 男人终于向她走了过来,只要杀掉她,他就是今天的幸存者。 谢清玄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应该是能活下来的吧,他明明在圣墟皇宫里见到了活生生的少女……所以她肯定能活下来的,对吧? 少女没反抗,只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肮脏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男人。男人突然蹲下来,轻轻捂住了少女的眼睛,然后一记重拳砸断了她的肋骨。 少女呕出一大口血红,她甚至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胸脯微微浮动着,她没有看男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最后望向了远处的天花板。 谢清玄感受到自己灵体的一股强大吸力,他又重新落入了少女的身体,他余光一瞥,看到在二楼的雅间处,有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慵懒地倚着凭栏,手里摇着一杯装满了葡萄酒的琉璃杯。 只此一眼,谢清玄被惊得差点跳起来,圣墟公主?她怎么会出现在如意坊?又回想起那店小厮说这赌.坊是官家营生,这挨千刀的人牲赌场,不会是她搞出来的吧! 还不等谢清玄细细思考,他的又像翻江倒海一般,灵体处于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整个人静默下来,仿佛此间经历的种种都是一场臆想的虚幻。 * 谢清玄突然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喘息着,有点像溺水过后的样子,额头上也全是冷汗。 “长茗仙君,您终于醒了,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一名弟子惊呼道。 谢清玄揉揉抽动的太阳穴,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正是自己在圣墟皇宫中的卧房。他心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明明记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乱葬岗,还见到了一个被剥皮的女人。“ ”我……一直睡在床上,从来没离开过房间?”谢清玄迟疑地问道。 那名男弟子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谢清玄捂着额头,喃喃自语道:“难道……只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真的很逼真啊…… “啊?长茗仙君,您说什么梦?您是做噩梦了吗。” 第72章 脑海中的画面斑驳冗杂,谢清玄头痛欲裂,他想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做的这个光怪陆离的梦,结果一时却抓不到重点,整个人的记忆都乱得很。 第56章 “你……昨天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谢清玄迟疑地问道。 林净霜摇摇头。 最终谢清玄还是将自己做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告诉了林净霜,两人一起经历过乱葬岗狼群事件, 谢清玄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不知不觉间对林净霜的信任多了几分。 他将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全部告诉了林净霜,因为一时间讲了太多话,期间口干舌燥,喝了好几杯茶水。 “你觉得,那真是一个梦吗?” 听完谢清玄说的这一切,林净霜食指摩挲着下巴,许久没有讲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圣墟皇宫出现的怪事, 公主口中所说的莫名其妙在城中消失的皇室宗亲, 如意坊的地下人牲赌.场,还有长满寄生灵的乱葬岗, 神秘的剥皮女人, 以及……应该惨死在如意坊的继后…… 如果说,如意坊的地下人牲赌.场是公主手下的产业, 那么从如意坊源源不断扔到乱葬岗的尸体, 天长日久怨气难消, 化作寄生灵, 寄生在吃过尸肉的豺狼和黑猫身上, 而这一切源头的公主, 一定会遭到恶灵报复,可偏偏公主活得好好的,未见什么异常之处。 不对!是有异常的!林净霜突然想到, 他刚到公主住的绿倚殿时,曾嗅到一缕非常淡的尸臭味。那味道若隐若现, 待他想仔细分辨味道的来处,却又怎么也嗅不到了。 假设那些皇室宗亲早已丧命,那么他们的尸首一定会掩埋在某个地方,而最不容易被搜到尸首的地方,莫过于公主所住的寝宫…… 但公主并没有杀人的理由啊,若是她杀了人,又怎么会找人上越水宗,请求除祟…… 还有,那位美艳的继后,她在整件事情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总觉得这个人身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浓雾,身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就在林净霜静静捋着手头上的线索时,侍女突然慌慌张张推门进来,神情无比慌乱,“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公主殿下突然腹痛不止,医官们都束手无策,还请几位仙师赶紧过去看看。” 众人赶忙去了公主的寝宫,女人的浓妆总算卸掉了,露出了原本清秀得有些寡淡的脸庞。她似乎饱受着莫大的折磨,额头上全是冷汗,连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公主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她死死捂着肚子,恨不得痛到在地上打滚。 他们这些人之中,也就谢清玄还懂些医理,于是为圣墟公主看病的事情便落到了谢清玄身上。 谢清玄为她诊脉,心中还直打小鼓,毕竟他会的也只是些皮毛,没准儿还没皇宫里的医官医术好呢。谢清玄仔细摸了摸公主的脉搏,搞清病症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对众人道:“只是吃多了东西,有些积食而已,不碍事的。” 为首的医官连忙道:“在下也是这样诊的,早就命人为公主殿下服下了消食的汤药,可是这腹痛之症,却丝毫没有消减。” 谢清玄听到医官这样说,又重新搭上脉,细细诊了一会儿后,这脉象就是积食啊,他没诊错。 这时,林净霜突然走上前来,按了按公主的腹部,他眉头一皱,快速点了她周身几处大穴。 做完这些,原本捂着肚子疼痛呻吟的公主突然扶着床沿呕吐不止。 看着地上一大滩的呕吐物,众人皆面色难看,满室的腐尸气味,疯狂涌入肺腑,仿佛置身在一个超大的垃圾场里。 公主方才吐出来的,竟然全是血块残肢。 吃了这些个脏东西,能不腹痛不止吗? 谢清玄用宽大的袖子掩着鼻子,好在他衣服上沾染了长茗峰上的一缕冷香,否则真要被这满地的血肉熏晕过去了。 几名随行的弟子看着眼前恐怖又恶心的场面纷纷胃里一缩,连忙跑出去,将刚吃的早饭吐了个干干净净。 谢清玄强忍着恶心,仔细辨别了呕吐物,有些已经被消化过了,彻底变成食物,看不出什么,他眼尖,看到了被啃食的半个手掌,知道呕出来的这些个东西,多半出自人身上,且还不是同一人,有属于女人的手,还有属于男人的生.殖器官。 谢清玄神情难看起来,他突然想起圣墟公主曾说许多皇室宗亲莫名其妙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哈哈哈……该不会……不见的尸体,就是这些吧…… 圣墟皇室消失的宗室全在公主的肚子里。而他那天闻到的尸臭味也是源自此。味道若隐若现,闻不真切,大概也是因为圣墟公主吃了.尸.肉,唯有在她高声说话,或者用嘴巴呼吸时,那怪味儿才会跑出来一丝一缕。 其中关窍林净霜也瞬间想通。 第57章 方才火急火燎去请谢清玄他们的那名侍女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可恐的景象, 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瘫坐在地上,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因为恐惧而失语片刻,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清玄见她似乎有话要说,觉得许是侍女有什么重要线索,于是便用一道轻柔的灵力将侍女慢慢从地上托了起来。侍女瞬间便被谢清玄这一举动惊醒,逐渐清醒了自己的意识,许是因为这道灵力充满了安抚心绪的气息,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束救命的光。 第73章 她急忙抓住谢清玄的手臂, 紧张到语无伦次:“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殿下她, 我……” 谢清玄耐心地拍了拍侍女的手背,“慢点讲, 不着急。”他给了林净霜一个眼神, 示意林净霜将这里处理好,然后就带着小侍女走了出去。 将胃里所有脏东西吐出来之后, 圣墟公主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一般, 定定地看着地面, 不言不语。 谢清玄将侍女带到一处干净的房间, 又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暖手, 估计看了方才的事情, 任谁也没心情再往自己的肚子里送送东西了。 侍女接过热茶,将自己的思绪陷入回忆之中,她对谢清玄娓娓道来自己这些日子在公主殿下身边伺候的种种。 “细细想来, 殿下不对劲儿,应当是从一年前就开始了……” “我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 从十三岁起便跟在殿下身边,整整六年,所以还算了解殿下。大约一年前,公主她格外暴躁,常常因为一些小事便将身边的宫人杖罚至死,虽然从前公主殿下的脾气也不好,但她从没这样过。那时候我也没多想,只以为殿下心情不好而已。”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公主殿下最先发生违和感的不是性情突然暴躁。有一段时间,公主殿下去如意坊的时间越发长了,有时候甚至待在如意坊彻夜不归……” 谢清玄马上抓住侍女话里的关键信息:“你也知道如意坊?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侍女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谢清玄,“如意坊是个赌.坊,但地下却另有玄机,这间赌.坊是公主殿下一手创办的,为了……为了公主殿下娱乐,所以便将天称国那些遗民当做人牲,下注,赌的是命。” “以前公主殿下都是十天半月才去一次如意坊,那段时间,她去得频繁急了。我也跟公主殿下去过一次,那场面实在太血腥了,我被吓得足足做了一个月的噩梦。倒是公主殿下,看得津津有味……” “天称国遗民?为何所有的人牲都是所谓的天称国遗民呢?”谢清玄不解问道。 侍女解释说:“天秤本是圣墟西南方的是一个小国,陛下征战沙场十几年,几乎荡平了北方,后来又率兵攻打天秤国,天秤国破,所有的子民都被押送到了圣墟,充做了奴隶,大部分都去修筑皇陵和护城墙了,还有一部分……” “还有一部分成了如意坊的人牲?一国同胞相互杀戮,供她取乐?”谢清玄不等侍女说完,抢先怒道。 “乱葬岗上的尸山血海,竟然全是一国子民!大小国家兼并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是既然都成了一个国家,为何不好好善待遗民?如此嗜血成性,哪里还算人,简直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谢清玄愤愤道。 侍女见谢清玄实在生气,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谢清玄自己也喝了一口热茶,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接着讲吧,左右这些也不干你的事情。” 侍女接着往下说:“后来,就是……”她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公主殿下房里多了很多人。” “什么人?”谢清玄不明白侍女的暗示,直白地问道。 侍女支支吾吾道:“就,就是……男女之事格外频繁,且还是和许多不同男人。” 谢清玄恍然大悟,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来绿倚殿时,半夜睡不着,起来散步,听到公主寝宫传出来的那些动静。 侍女压下心头的恐惧,她怕得后背泛起一阵凉意,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继续道:“最后就是前几天,那几天是我守夜,我在外面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到了公主殿下进食的声响……那个声音有点奇怪,我被吵醒之后也没有冒然进到公主殿下的内室,就站在外头,隔着一扇木门问殿下,需不需要我进去服侍,殿下的语气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只是让我退下,她说她要睡了。” 两人都知道,估计侍女听到的那个动静就是公主在啃食尸肉了。 谢清玄沉吟一会儿,此时的圣墟公主分明还是活人,所以应当不是自愿吃那些个脏东西……听侍女说的种种,嗜血狂躁,放纵淫.乱,这圣墟公主倒像是被某人下了一种极其阴毒的降头。 谢清玄对侍女吩咐道:“你去香火鼎盛的佛寺里取些香灰来,我有大用处。” 降头不好解,但是中招的人若是吃了香灰能恢复自己大半的意识。 侍女点点头,赶忙去寻香灰。 * 谢清玄接过侍女拿过来的香灰闻了闻,上香之人大部分都是诚心礼佛,人心贪欲甚小,对于克制邪祟,效果甚至比一些符纸还好。 谢清玄抓起一把香灰,劈头盖脸撒在圣墟公主的脸上,原本双目无神的女人好像恢复了一些知觉。“将香灰倒进茶壶里,让她饮下。” 侍女壮着胆子将掺了香灰的茶水喂公主喝下,谁知公主的嘴唇刚碰到茶水便好像是吻了烙铁一般,烫出一阵白烟,她剧烈地挣扎着,甚至力气大到将侍女一把甩到地上。 谢清玄又对着她撒了一把香灰,厉声对身边随行的弟子们道:“按住她,灌下去!” 众人忍着早上那股恶心,皱着眉头,将公主死死按在床上,然后侍女将整壶掺了香灰的茶水灌进了公主的嘴巴里。 第58章 公主吃下香灰之后, 惨叫异常,浑身都蒸发起黑色的厌恶,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她终于恢复了属于人类的清明。 第74章 女子突然痛哭起来,她害怕极了,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是有记忆的,她很害怕,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去做那些恐怖的事情,自己是拼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让人去越水宗求救, 可她又被控制着,无法说出真相, 只半遮半掩说圣墟怪事频发。 谢清玄冷眼旁观, 痛哭流涕的女子学院并没有激起他丝毫的同情心。知道害怕这样阴损刻毒的报复,之前早干嘛去了? 侍女也是跟着一起哭哭啼啼, 顺便也将谢清玄的一些推测告诉了她主子。 “一定是她, 那个贱人, 迷惑父皇不止, 还妄想用这种法子除掉我!”圣墟公主又有些神经质, 她恨恨道。 谢清玄突然想起自己曾做的那个怪梦, 梦里的继后单纯善良,不像是会给人下降头的人,虽然她与圣墟公主的确血海深仇。 “仙师, 我……我是不是已经全然好了?以后再也不会发怪病?”她紧张又期许地看向谢清玄。 谢清玄居高临下地回望回去,对着她坚定地摇摇头道:“治标不治本。” 降头不是那么好解的, 下咒者往往都有极其深的怨念,很难化解,甚至之前有人试过将下咒者杀死,也无法解开自己身上的降头。 公主听到自己身上的怪东西还没有被解除,又歇斯底里起来,她疯狂地挠着自己的头皮,甚至指甲缝里都沾满了血肉,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对着谢清玄便开始发火,大吼道:“你们这些自诩修仙的名门正派到底有什么用?一个小小的妖魔都解决不了,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还是说,你们也和那些破财消灾的江湖骗子一样,需要些银两才好办事!” “翠云,去给他找银子来!去啊去啊去啊!快去!”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吼声响彻寝殿。翠云就是那名侍女的名字。 谢清玄见她这样,也并未发怒,他淡淡瞥了一眼,然后转身便走。 那名侍女倒是急了,她急忙膝行几步,将谢清玄的衣摆抓在手里,连忙说:“仙师,仙师,您别和公主殿下一般计较,她那是害怕过头了,有些口不择言,还请仙师给好好想个法子,保住殿下的性命才是。” 谢清玄淡淡一笑,带着些嘲讽,“我何德何能,在阎王爷手里抢人,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公主殿下做的那些事,足以让自己死上千遍万遍。” “也许你们也可以看开一点,下降头的人,也许并不想要公主殿下的性命呢?” 谢清玄想,也许下降头的人想让圣墟公主不断吃下同自己血脉相连的皇室宗亲的血肉,然后让她转化成一个邪物,没有什么办法比这更能报复她的了。 谢清玄觉得,如果圣墟公主有一天真的变成一个妖物,他或许很乐意除祟一场,而且还是免费的,分文不取。 谢清玄拂去侍女抓着自己衣摆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估计若是柏桓在,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帮圣墟公主解降头,毕竟他除祟,从来不问事情的是非源头,只要是阴邪之物,皆要斩于剑下。 他与柏桓虽是同门师兄弟,可性格却是截然不同的。 * 谢清玄回到自己的寝殿,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份陌生请帖,他打开看了看,竟是继后的生辰宴贴。原来圣墟皇帝为表对这位新皇后的宠爱,竟然广发请帖,举全国之力为这位新皇后办生辰宴,全皇城的百姓都可以进入皇宫里,参加皇后的生辰宴,甚至连谢清玄他们这一行修仙之人也在受邀之列。 谢清玄本不爱凑这些热闹,若是平常,他肯定推了,但他突然想起关于继后的那场梦魇,于是又决定前去宴会上一探究竟。 随行的弟子们都知道要去参加宫宴,还是皇后的生辰宴,除了林净霜面色淡淡,大家都兴奋坏了,他们常年在越水宗修行,确实也没怎么见过凡间的热闹。 * 第三日,谢清玄和林净霜一行人准时在宫宴开始前到达望春园。这处园子是圣墟皇帝专门为新皇后生辰建的,虽然建筑时间短,但却奢华异常。 说是园子,但其大小都能抵上大半个行宫了。主殿里是身份尊贵的皇族与各位大臣的宴席地,而平民百姓就在殿外的长廊上摆开流水的宴席。 望春园里移栽了满园的牡丹花,花瓣重重叠叠,争奇斗艳,开得瑰丽,果真当得一句国色天香。长廊与宫殿都点上了长明灯,照得夜里却恍若白昼。传菜的侍女们成群结队地端着各种山珍海味,在长廊上一字排开,穿梭在如水的人流之中,宽大的裙摆像飘荡的云朵。 皇城中来参加宫宴的百姓初入皇宫,还有些拘谨,也许是有人提前叮嘱过,让他们不要太聒噪,所以长廊的宴席之间只有阵阵窃窃私语,并不吵闹。 这一派通天热闹的模样竟让谢清玄升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哪里像是邪祟缠身的圣墟皇宫,也许表面风平浪静,但内里已经波涛汹涌,大厦将倾了吧…… 谢清玄和林净霜一行人被安排在主殿,虽然他们从未见过这位执掌圣墟国的皇帝陛下,但他却也给足了他们这些修行之人体面,没将他们安排在夜风侵袭的长廊之上。 皇帝和继后的席位位于主殿主位之上,比地面高出半米的高台,象征着他们身份的尊崇。 谢清玄遥遥望了一眼,可皇后的桌案前架起一扇屏风,谢清玄无法看到她的真实容颜。 皇帝和新皇后一起接受百官朝拜时,两人为表重视,都站起了身,帝后携手,谢清玄见这男女二人的身高竟然相差无几,一种奇妙的违和感转瞬即逝。 第75章 也不知道是这位新皇后是身量太高,还是圣墟皇帝长得太矮…… 桌案上摆着各种珍稀佳肴,可谢清玄却觉得索然无味,他只吃了几颗葡萄,便作罢,只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屏风后的继后。对于圣墟发生的种种,总觉得云里雾里。 第59章 公主被降头缠身, 自然是无法出席这场宫宴。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哪怕圣墟公主身体无碍, 估计也不会赏脸来参加继后的生辰宴…… 宴会已经快经过半个时辰了,可是由于屏风遮挡的缘故,谢清玄并没有看见继后的容颜。谢清玄在席位上坐了许久,还是找了一个蹩脚的由头,去接近高堂之上的皇后。 他借贺寿的名义,得了圣墟皇帝的准许,便端了一杯清酒,走到那扇隐约透出新皇后身形的屏风面前。 “为贺娘娘芳诞,还请满饮此杯。”谢清玄举着酒杯, 微微带着些温和有礼的笑, 对屏风后的继后说道。 “没想到修仙之人竟然也是这样融入凡俗,还敬本宫酒水。”女人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 声线丝滑, 却多了些女子不易得的低沉。 看见屏风后的人影举起手边的酒杯,谢清玄赶忙上前几步, 端着自己的杯子迎上去, 想要跟继后碰杯。 入眼的是华贵异常的裙摆, 边缘还镶嵌着硕大的南珠, 谢清玄微微抬眼向上, 那是一张同他梦里一般无二的少女容颜。 谢清玄惊愕在原地, 手中的酒杯吧嗒一声碎在地上,心咚咚咚跳起来,他脑子嗡得一下, 强忍着因为震惊而微微晃动的身体,将自己犹如惊涛骇浪般的心绪平复下来, 然后扯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一时手滑,竟然将手中的酒杯掉了,见怪见怪。” 眼前的继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她一旁的圣墟皇帝却率先开了口,“哈哈哈哈哈,无妨,无妨,想当初朕初次见到皇后之时,也是砸了手中的酒杯,恍如天人呐……” 这位圣墟国的帝王须着长胡,年岁快到知天命,同身旁美如天仙且年纪轻轻的新皇后格外不搭。 谢清玄喝下皇帝命人为他重新斟的酒,赶忙回了自己的席位。 他方才惊讶成那个样子,并非是见到继后同梦里的少女容颜一般无二,恰恰相反,这两人,他一眼便能瞧出不同来! 他之前忘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梦里的少女双眸黑白分明,而坐在圣墟皇帝身边高谈阔饮的继后,却有着一双绛紫色的眸子! 谢清玄其实记忆力不算好,而且还有一点脸盲,所以竟然忘了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继后,生了一双紫眸。谢清玄想起梦境中,少女带回庙宇的那个神秘青年,他也有一双极其漂亮惑人的绛紫色眼眸,世间没那么多巧合,唯一的解释便是,如今高堂之上的女人,根本不是他梦境中的少女,而是那个神秘的青年。 谢清玄想,少女死于圣墟公主,所以这神秘青年为了复仇,才给公主下了极其恶毒的降头,让她吃下同宗族的血肉残肢,所以圣墟皇室宗亲渐渐凋敝。 终于将事情的因果串联起来,可谢清玄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圣墟公主实属罪有应得,若是他强行让青年解了降头,那么此间深重的因果便更加理不清了,而且就算他决心要解降头,恐怕以那青年刻骨的恨意,也不会答应和解。 但是此次下山,柏桓交给自己的任务便是除祟,这祟已经找到了,若是什么也不做,回去怎么跟柏桓交代呢?谢清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若是自己做得不好,柏桓那个狗东西又是一阵看不起,左右都会觉得他确实是个没用的废柴,干吃越水宗的饭! * 可还不等谢清玄做完决定,宫宴之上却异变突生! 坐在谢清玄身边的林净霜是最先发现逐渐合拢的结界的,他瞬间祭出飞剑,灵剑犹如一只破风直上的鸬鹚,裹挟着青年强劲的灵力,向着头顶快要闭拢的结界口飞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凌厉的剑尖击在结界上,发出刺耳的峥鸣声,结界强大的阻隔力将林净霜的佩剑挡了回来。 众人这才发现,一层强大的结界笼罩在头顶,结界甚至将圣墟整个皇宫都罩住。 谢清玄以及身旁随行下山除祟的弟子也立刻警觉地拿起长剑。殿内还在宴饮的凡人看不见头顶的结界,还以为谢清玄他们是刺客,顿时如临大敌,慌乱一片。 谢清玄盯着还在稳坐高堂的“女人”,难道死一个圣墟公主还不够平息他的恨吗?难不成他还要杀了这里所有的人,为她陪葬?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道结界在这儿?”一名男弟子不解地问道,神色带着些对未知的慌张。 就在这时,高台上的“女人”终于有所动作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见到了他们终身难忘的恐怖情形,离得最近的圣墟皇帝被眼前这一幕吓瘫在龙椅上,险些当场中风。 只见面容姣好的“女子”幽幽地站起身来,然后用指甲轻轻在额头上一划,便将自己白皙无瑕的皮肤划开了一个大约一寸长的口子,可奇怪的是,“女人”并没有因此流出一滴血。 众人定了定神,才看清楚,那口子的裸露之中竟然是黑色的蛇鳞。 继后华美的衣裳以及那张漂亮的人皮垂落在地,而从人皮里面钻出来的,竟然是一条一米多长的蟒蛇,它的蛇身有一个成年男人腰部那么粗,浑身都布满了黑色的鳞甲,烛光照应之下,熠熠生辉,像是擦了白茶油一般明亮。 第76章 众人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向殿外跑去。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已经动弹不得,被吓得身下一片湿热,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同床共枕,极为宠爱的皇后,竟然是个非人之物。 黑蟒似乎不急着攻击人,反而用蛇尾灵活地卷起地上的人皮,它像是极为爱惜这张人皮的样子,细心地用尾巴掸去人皮上因掉落在地而沾染上的灰尘,然后又将人皮整整齐齐放在干净的桌案上。 谢清玄总算知道为何他午夜梦回乱葬岗时,会莫名出现一个被剥了人皮的女子,原来那丢了人皮的女子便是庙宇里的少女,而少女的那张皮被青年取了去,穿在身上,摇身一变,成了圣墟皇宫里的继后。 谢清玄身边那个有些聒噪的男弟子握着剑柄的手有些发抖,“我草,我草,我草我草我草……” 谢清玄:“……”他一个巴掌呼在男弟子的后脑勺上,“冷静一下吧你!” 男弟子有些委屈,这尼玛谁能冷静得下来? 黑蟒“安顿”好人皮之后,身形顿时壮大了好几十倍,而那双漂亮的绛紫色眼眸也变成了属于蛇类的竖瞳。 充斥着冰冷与嗜血的竖瞳有三个成年人拳头那么大,蛇信子嘶嘶吐着,此时,蟒身已经壮大到撑破了宫殿的屋顶。 谢清玄一行人,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金丹,这条吞天巨蟒,他们是万万敌不过的,估计巨蟒一个摆尾就能将他们所有人摔个七荤八素。 “退出去,退到外面去,别激怒它。”谢清玄执着灵剑,悄声对身边的人说道。 大家小心翼翼地退出殿外,果然,他们才出殿门,那巨蟒便一尾巴将整个宫殿扫成了一片废墟。 圣墟皇宫早就被提前布置好了结界,方才从殿内逃出去的人却怎么也无法逃出皇宫,众人被困在了原地,到处都是叫喊声,哭声,场面一片混乱,原本精致的长明宫灯也被推到在地,撒了一地的灯油,那些娇艳的牡丹花也被人踩踏得七零八落,四处皆是狼狈。 吞天巨蟒一口吃掉几十人之后,身形更加壮大了,几乎可以比肩一个不大的村落,蛇尾四处乱扫,整个皇宫都成了一片废墟。 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谢清玄想什么除祟不除祟的,再等一会儿,他们可就要被祟给除了!到底谁评定的这是个最末等丁级邪祟? 众人的想法也都不约而同,一齐祭出自己的灵剑,卯足了劲儿,让灵剑向结界的最顶端刺去,结界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用庞大的灵力围成一个半球形封闭空间,而最顶端,便是灵力最薄弱的地方,最容易被打破。 几人的飞剑在空中刷刷刷,穿梭了足有上百次,终于将结界打破一个仅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口子。 此时巨蟒早已吞下百人,今日是继后的生辰宴,几乎圣墟皇城所有的百姓都来了皇宫,参加阖宫宴饮,皇宫之内容纳了上千人。 巨蟒吞噬百人,身形又大了一圈,它站起蛇身,甚至能将整个圆月遮蔽住,在黑暗中仿佛一座直压人顶的泰山。 他们这些人的修为不是金丹就是筑基期,没有一个能御剑飞行的,而结界突破口离地几十丈,不借点力,是无法飞上去的。 谢清玄从芥子空间中召唤出彤鹤,彤鹤洁白的羽翼一扇,扬起一阵清风,轻快着飞上高空。彤鹤本是可以变大的,背上起码能容纳下十数人,可是结界口太小,最多只能容一人通过,所以谢清玄并没有发出让彤鹤变大身躯的指令。 “快抓住彤鹤的鸟爪!”谢清玄大吼一声,众人方才如梦初醒,赶忙跃起。一人抓住彤鹤的一只鸟爪,剩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抓着前面人的一只脚。 就这样,一连串的人借着彤鹤飞了起来。 谢清玄是最后一个跃上去的,他抓着林净霜的脚腕。彤鹤不是凡鸟,负重能力一流,否则他们几个大男人,早就将这只鹤给拖垮了。 彤鹤拖着谢清玄他们一连串的人,稳步上升,没一会儿便能接近结界口。 就在这时,谢清玄望见自己脚下不远处有一个方才二八年华的少女,少女被吓坏了,躲在一个倒了的石墩处哭得瑟瑟发抖,谢清玄见于心不忍,于是便向她伸出手,喊道:“拉住我的手,快呀!” 少女愣愣地看着谢清玄,脸上的泪被夜风吹得干涸,强烈的求生欲让她跑过去,然后奋力一跃,抓住了谢清玄的手。 第60章 少女奋力一跃后, 终于还是幸运地抓住了谢清玄救命的那只手。 “好歹也算是救下一个。”谢清玄拉着少女的手,心中宽慰自己道。少女整个人的重量都坠在了他的右手上, 谢清玄微微向上提了提胳膊,他很怕自己的胳膊在这个关键时刻脱臼。 少女乘风而飞,彤鹤带着谢清玄一行人向着充满生机的结界口飞去。但谢清玄还是低估了绝境之下的人性。 有人看到少女借着谢清玄的彤鹤脱困,也有样学样,瞅准机会奋起一跃,抓住了少女的脚踝。一个人这样做了,第二个人跟着,到了最后,大家都疯了一样向着谢清玄这边涌来, 不甘心的求生欲让众人犹如一串葡萄一样, 纷纷挂在了少女脚下。 彤鹤无法承受如此大的重量,在人们疯狂的拖拽之下, 不仅没能继续向上飞, 反而险些被拖下云霄,还好灵鸟机灵, 一声鸣叫之后, 努力扑扇了几下翅膀, 便又使鹤身稳住在半空中, 但却无力再前进半步。 第77章 不过几息之间, 扑上来的人竟然越来越多, 大家为了救生,也越来越疯狂。谢清玄看了一眼脚下简直要堆成小山的人群,再这样下去, 彤鹤迟早会被拖下来……到时候谁也逃不掉…… 紧紧抓住他手掌的少女泪流满面,即使她拼命挣扎, 也无法摆脱两只脚上的像铁拷一样的桎梏,因为她被急于求生的人死死抓住了脚腕。 谁都不想死在这里。 少女知道,谢清玄也知道,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松开手…… 谢清玄静静地看着少女,她无声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进了衣领里,少女微微摇着头,微弱的目光里祈求谢清玄不要将她扔下。 谢清玄抿了抿唇,又看了一眼紧紧抓住少女这棵救命稻草的人们,最终还是用了力气,将她再次提起一寸。 一手拉住少女,另一手释放出灵力,为彤鹤加持,让彤鹤蓄力重新向上飞。 可人实在太多了,谢清玄头上冒出虚汗,他的灵力不算多,方才已经耗干,彤鹤已经被拖累得摇摇欲坠。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把灵剑凭空飞起,将少女连同那群状若疯魔的人们一同击落为谢清玄解决了燃眉之急。 足下失去拖拽的彤鹤,瞬间犹如离弓的箭一般,飞快窜上高空,向着结界口直奔而去。 而谢清玄最后看见的,便是少女绝望的面容,她跌落高空,快速下坠的身体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同那些人,淹没在如天女散花般的散落之中。 谢清玄的目光被那柄做事干净利落的飞剑吸引,他亲眼看着灵剑被林净霜收回袖中。即使方才那一剑或许间接断送了数百人的性命,但此时青年的神情也看上去无比冷静,这人比他小了近七百岁,但是论起杀伐决断,谢清玄知道自己是万万不如他的。 谢清玄心中百感交集,他无法去指责林净霜,因为他救了他们这一行人的命。 彤鹤终于带着众人飞出结界,谢清玄一手捏了法决,让彤鹤变大,众人一同跃上彤鹤的背脊,几名随行的弟子经历过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简直是身心俱疲,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仪容仪态了,纷纷像死狗一般躺在彤鹤宽大柔软的脊背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彤鹤的羽毛柔软如云,它似乎是刚晒过太阳一般,暖烘烘的,还带着些许骄阳的味道,整个人呈大字状躺在上头,舒服极了,完美治愈了刚才的心理阴影。 谢清玄站在彤鹤之上,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是方才自己的掌中清晰地流失了一条鲜活的生命,让他的心绪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若是觉得心中实在无法开解,不如换个角度想想,也许这些人的手上都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沾上了别人的鲜血,今日种种,只不过是天理昭彰,终于轮回而已。” 林净霜负手而立,不知何时站到了谢清玄的身边,说了这样一番话。他微微垂头,看着身下犹如炼狱一般的人间惨剧,青年漂亮的眸子里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同情与怜悯。心如止水。 谢清玄听到这话,震惊地回过头去,忍不住出声反驳道:“刚刚那个女孩呢?她那么年轻,难道手上了沾染了无辜人的鲜血?难道她今日遭此横祸,也是死有余辜?” 林净霜微微侧过脸来看向谢清玄,他记得青年似乎很少有这样忿世嫉俗的情绪。 “也许她的手上不曾有过人命吧。可是她的父母呢?也许她的父亲也曾是如意坊地下人牲赌.场里的常客,享受着用金钱买卖人命的快感……有些东西,是会还回来的。” 谢清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林净霜的歪理,一些被吞天巨蟒吃掉的人,也许确实罪大恶极,就像那位圣墟公主,做了那么多坏事,甚至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究竟哪些人是该死有余辜,而哪些人却是罪不至死,这其中到底由谁来评判,根据什么来评判,是个谁也无法说清的难题。 固本修仙书上说,修真之人不掺因果,他人的爱恨嗔痴,果然还是少沾染得为妙。 这之后的许多道理,谢清玄也是经历过一番极其痛苦的事情才略微明白些的,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 谢清玄并没有令彤鹤马上飞走,他们乘着彤鹤站在结界口,望着圣墟皇宫人间炼狱般的景象。那黑蟒也不知吞噬了多少条人命,竟然庞大到能微微触及到空中的结界,甚至谢清玄会有一种蛇信子在他眼前吐着的错觉。 怨气冲天的黑蟒张开血盆大口,尖亮的毒牙大刺刺亮着,巨大的蛇口仿佛能将整个天空吞下。 “我的天呐,这东西不会是想把整个圣墟皇宫都吞了吧……”一名男弟子看着结界中的景象,怔怔说道。 他猜想的不错,只见这黑蟒粗.长的蛇尾狠狠一摆,一口便将整个圣墟皇宫吞入蛇腹。众人看得心惊肉跳,曾在修真界妖物杂谈里看到过,修炼千年的蟒蛇,出山食人,能吃三个村庄,上百名活人,但一口将便将整个皇廷宫殿连同上千人一起吞掉的蟒蛇,他们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我草我草我草,这玩意儿,太尼玛变态了,连皇宫都吃了,不怕吃坏肚子吗?那么多石头。” “傻子!这种级别的妖兽,胃酸的腐蚀性大到吓人,别说石头,铁疙瘩都能融掉,甚至你手上的这把灵剑,它要是吞了,第二天也能化成水!” “有道理,有道理。” 第78章 “还好我们逃出来了,不然真交代在这个劳什子圣墟国了。” “好好地过来除了祟,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碰上这么个玩意儿?” 那巨蟒吞了圣墟皇宫之后,竟然也没有再主动谢清玄他们,身形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必要找个隐蔽的巢穴,好好消化一下吃下的东西,这一消化,估计就要避世上百年了。 圣墟国的事情就这样了结之后,众人也准备启程回宗门了。谢清玄爱惜彤鹤,这鹤是闻人乐送给他的代步,跟了他已经快有七百年了,已经是只年迈体衰的老鹤了,着实驮不动他们这帮年轻力壮,重如死牛的男人,所以谢清玄便将彤鹤收回了芥子空间,众人还是乘坐仙舟回去。 * 到山门前,谢清玄还有点踌躇不前,原因无他,这次除祟是柏桓特意交给自己的,如今祟没除掉,反而把整个圣墟国都给搞没了,就连谢清玄自己想想,也有点面红耳赤。 只希望柏桓不念功劳念苦劳,别再罚他的月例了,好歹他们越水宗没死人不是?他都给这些弟子们全须全尾地带了回来。 宗门弟子下山除祟回来照例是要回宗门复命的,这次的带队人是谢清玄,所以自然是谢清玄去外门长老处登记。若是除祟行动圆满成功,那么便可以领走宗门奖励的报酬,若是失败了,便要去找掌门尊上听教。 谢清玄垂头丧气地来了柏桓的飞来峰,活像死了爹娘一般。还不等谢清玄敲响雅室的门,门竟然自己开了。 正想推门而出的,正是柏桓本人,他似乎是遇到什么不得了的急事,脸色非常难看,急着要出门,但看到谢清玄的那一刹那,眸中的惊喜顿时快要满得呈不住了,像是重新找回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于是谢清玄莫名其妙感受到了柏桓千年难遇的,如春风一般的温暖。 柏桓一把将他拽进自己的雅室,天知道之前他进这地方,柏桓都是强压着心中的不满才许他进门的,若是谢清玄不小心动了雅室里的什么东西,柏桓必会自己咬着牙重新把东西擦拭干净,然后再恢复原位。 他不喜欢谢清玄进他的雅室,也不喜欢谢清玄碰雅室里的东西,但偏偏柏桓就是不说,每每都是强忍着心中的不快,谢清玄一直不知道,直到那日他无意中听到了柏桓同姬明月的闲谈,才知原来柏桓一直非常厌恶他来着,后来谢清玄就再也没来过雅室了,这还是他几百年来,第一次再踏进这个地方。 第61章 柏桓将谢清玄拽进门以后, 从头到脚将谢清玄仔细观察了一番,谢清玄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最后甚至柏桓还动起手来,用自己微凉的手背去贴谢清玄的额头。 谢清玄如惊弓之鸟一般,在柏桓的手贴上来的那一瞬间,便向后闪退了一小步,眼神狐疑,十分警觉地看着他。 柏桓的手僵在半空中,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谢清玄对他如此生分,过了几秒才讪讪放下手。 “本尊……只是想看看你有无受伤。” 谢清玄没答话,只是摇摇头。 “那就好。没受伤就好。”柏桓喃喃自语道。 “那这段时日, 心疾可曾发作过?”柏桓接着问道。 谢清玄心中腹诽, 柏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啰哩巴嗦的了, “这些日子心情还好, 就没再犯过心疾。” 两人说了一些没营养的话,谢清玄终于开口将这次除祟失败的事情说与柏桓听。 他以为柏桓肯定要说他一顿, 谢清玄心理建设都做好了, 结果柏桓竟然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表示自己知道了, 并未对他说一句谴责之语, 反而目露关怀之色, 眸子里的爱惜之情,让谢清玄看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谢清玄满心疑惑不解地离开了飞来峰。柏桓今天这什么毛病? * 谢清玄回到长茗峰之后,方才进入紫竹林, 便闻到一股喷香至极的饭菜味,这长茗峰上除了他与林净霜以外, 再无第三人,不必猜,定然是林净霜的手艺。 这些日子他下山除祟,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林净霜做的菜了,今日闻着饭香,胃里的馋虫顿时被勾了出来,甚是想念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谢清玄踏入林净霜住的小院子,这院子被主人打扫得不仅干净整洁,而且极其雅致,竟然在窗户旁,种了一棵玉兰树。坐在窗畔看书饮茶,疲累之时眺望窗外,便能看见白净如雪,灿如莲花的白玉兰,让人身上的疲惫与烦躁一扫而空。 谢清玄最喜欢在靠窗的那个位置摆一个贵妃椅,下午的时候寐上一小会儿,舒服极了。就是有时候睡姿不好,会弄得脖子和肩膀酸痛,不过还好有林净霜给他揉肩。 他这个徒弟,虽然性格古怪,平常对他也是极为冷淡,但还是有些伺候师尊的本事在身上的。 谢清玄进了小院,果然在小厨房里瞥见那一抹清俊的身影。于是他便心安理得地在饭桌前坐了下来,还从自己的袖里乾坤中变出一壶热茶,和一个白瓷茶杯,悠哉悠哉地一边喝茶,一边等饭熟。 林净霜刚从厨房忙完,准确来说是系统刚刚用他的身体忙完,一抬眸便看见了坐在饭桌前的谢清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重新回到小厨房里,把那笼用冰冻术封起来的灌汤包蒸上了。 本来系统做的是他一人的饭量,如今谢清玄来了,那些东西自然不够吃,好在他用系统积分兑换了蟹黄灌汤包的菜谱,方才正好让系统尝试着做了一份,本想着菜已经够多了,于是便将那笼灌汤包给冰冻保存起来了,不过看现在的架势,还得蒸上锅。 第79章 灌汤包的个头很大,足有谢清玄脸那么大。谢清玄是第一次见这样古怪的食物,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吃,但是他也不愿意问林净霜,吃个东西还要问吃法,多丢人啊。 于是他便用筷子将灌汤包整个夹起来放进了自己的餐盘里。这灌汤包的皮非常薄,几乎接近半透明的样子,仔细看还能看到里面的蟹黄汤馅,流动得仿佛像清晨草叶上滚动不下的露珠。 谢清玄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才能将这么大的家伙优雅下口,最后还是决定放下筷子,用手捏着灌汤包的顶端,然后将汤包整个拎起来,自己则把嘴巴张到最大。 林净霜看谢清玄仿佛要生吞的样子,一时也惊到了,他方才忘记拿吃汤包的竹吸管了,回来便看到如此惊悚的场面。 林净霜连忙拦下,“不是这样吃的,要用这个。”他将竹子制成的精致的小吸管塞到谢清玄手里。 谢清玄不自觉捏了捏手中的吸管,面露茫然。 林净霜无奈地坐到对面座位,然后亲自示范给谢清玄看,谢清玄这时才明白,原来这装满了水儿的大包子需要用吸管插入进去,将里面的汤汁吮干净,然后再吃掉包子皮。 对面的青年吃相极其优雅,像是哪家芝兰玉树的贵公子。谢清玄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有样学样,只是头埋得低低的,生怕同林净霜视线相交,实在是太尴尬了。 灌汤包里装着满满的蟹黄,蟹黄出自野生的稻田蟹,肉质鲜甜可口,那底汤是用猪骨加上新鲜的鲫鱼熬制,浓白醇香,又沁入了蟹黄特殊的美味,能把人的舌头鲜掉。 谢清玄吃得认真,林净霜只能看见他的发顶。谢清玄有一头极美的长发,乌润如云,林净霜时常生出想要抚一抚青年的头发的想法,他猜那手感,一定堪比这世上最上乘的绸缎。 * 是夜,谢清玄还没有睡下,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几乎是不熬夜的,作息非常规律,一般都是戌时歇卯时起,但今日破例,还没有上床睡下。 他正伏在桌案上写东西,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奋笔疾书,而桌案上方便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用作照明。 谢清玄写东西写得认真,甚至连笔尖上的墨都滴落在桌案上,污了那有市无价的沉水香。他有记事的习惯,常常会把一些难忘或者有意思的事情写下来保存,这习惯已经快七百年了,那些书页若是累计起来,能占越水宗藏经阁的半壁江山。 现在谢清玄记的便是这次圣墟国除祟的事情,这是他第一次下山除祟,一点一滴都需事无巨细地记下来。 几乎已经快要天明了,谢清玄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个困顿的哈欠,熬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他用指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满意地看着桌子上一摞足有一寸的纸,总算能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疯狂回想圣墟国一行发生过的事情,谢清玄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荒诞离奇的梦境,这一次他看到了少女的尸体。冰冷、僵硬、苍白。 那个神秘的紫眸青年又出现在梦境里,他用手帕沾着清水将少女的身体擦拭干净,然后又给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裙。 青年轻轻用手理着少女的乱发,他突然顿了顿,然后手中便凭空多出一个花环,只是个花环却早已干枯,大约是花环主人十分爱惜的缘故,虽然已经干枯,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坏,青年将手中的花环戴在了少女的头上,又吻了吻她的发丝和额头,亲吻带着虔诚,薄如蝉翼。 那花环依稀能看出点点紫色,当年清幽的绛紫野花时隔久远,却并未褪色,戴着少女的头上,反而愈发显眼。 少女的身躯很快便会腐烂,会变得丑陋,散发着臭味,所以青年做了一件既疯狂又可怕的事情。 他用一把匕首剥下了她的皮,从额头开始,划开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小心翼翼地使皮肤和血肉分离,坠着一头如瀑的头皮,美丽的眼睛,高挺的鼻骨,小巧的嘴巴,终于完整地剥下了她的脸,剩下的便是躯干,腿,最后是她的十个脚趾。 接着他又活生生剥下了他自己的皮,他换上少女的皮囊,感受着他的身体与这副皮囊慢慢融合,过程是如此的痛苦,好像是万千粒种子在身上发芽、扎根、生长,吞噬着他的血肉。 不过,他一照镜子,便又能见到少女,从此以后,他也是她。 蛇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蜕皮一次,这是它们最虚弱的时候,所以他走了,将她一个人留在庙里。 后来,他就只能在镜子里见她了。 * 谢清玄满头大汗醒来,犹如溺水一般,心房还隐隐作痛。 “清玄,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坐在谢清玄床边的竟然是柏桓。 “我……我怎么了?”谢清玄迟疑地问道。 “你发梦魇了,足足睡了三天三夜。”谢清玄昏迷不醒,将柏桓吓了一大跳,他把越水宗灵药峰所有的医修都请到了长茗峰,若是谢清玄再不醒,恐怕柏桓就要点犀香,告诉闻人乐了。 原本飞升的人是不能再与下界联系的,但是若是点燃犀角香,人便能与神通。 谢清玄一起身,后脑勺便隐隐作痛,嘶,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谢清玄掀开被子,立马就要下床,柏桓连忙按住他,“你才刚醒过来,急着动弹做什么?还是好好在榻上休息,我叫人煮了粥,一会儿便送过来。” 第80章 谢清玄啧啧称奇,自从他与柏桓闹掰之后,柏桓能不踏足他的长茗峰便不踏足,平时也是对他不冷不淡的,今日为何如此殷勤?不对劲儿,大大的不对劲儿。 谢清玄看他地古怪眼神连柏桓自己也发现了,好像是为了遮掩什么一样,柏桓又微微板了板脸,解释道:“师尊飞升了,如今越水宗与我有关联的便只有你一个,你是我亲师弟,何况又是我带大的,本尊哪有不疼你的道理?” 疼你大爷,谢清玄面露嫌恶,别过脸去,不想与他说话,还是掀被子,想下床。 “我要去灵泉看看笙歌,我答应他一回来,就马上去看他。”如今都三天了,自己没守信用。 可谁成想,柏桓淡淡说了一句:“你不必去了,那个鲛人已经被我送走了。” 第62章 谢清玄听到笙歌不见的消息, 眼睛立刻瞪圆了,他神色不善地看向柏桓, 似乎很生气,连声音都高了起来:“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便把笙歌赶出去,这是我的长茗峰,不是你的飞来峰!” 柏桓也不恼,神色淡淡道:“本尊留他一命已是开恩。” 他抬眸看向谢清玄,似乎有些嘲讽他的幼稚,“你怎就知道不是他自己愿意离开的?真以为一个鲛人能甘心待在长茗峰上的一个小水坑里,天真。” 柏桓坚信, 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那日他驱逐笙歌离开越水宗之时,那个鲛人没有丝毫犹豫, 便干净利落地一走了之了, 甚至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给谢清玄留下。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他死皮赖脸着不走, 柏桓或许会立即要了他的性命。 谢清玄被柏桓这幅态度气得不清, 他一生气, 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虽然心里知道没什么好哭的, 但就是控制不住。 谢清玄摔了被子, 一把推向柏桓,边哭边喊道:“你走,你走, 我不想看到你。” 谢清玄那点力气哪儿推得动柏桓,他稳坐在床榻边, 被谢清玄一番张牙舞爪,弄得衣襟乱了些,柏桓眉头一跳,花了好大力气才没有出声呵斥谢清玄的不成体统。 柏桓用手将谢清玄两只作乱的腕子强行握住,然后又将谢清玄重新塞回了被窝里,“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思多梦,我改日再来看你。” 柏桓只当他因为失了一个心仪的玩具而闹脾气,等过段时间,谢清玄将这事抛之脑后,也就好了。 * 虽然这些日子柏桓都没有踏足长茗峰,但他身边的小道童来得甚是频繁,短短十几日,便已来了三次。 每次都是送好些个东西,有天材地宝,有法器秘籍,。小道童说这些都是柏桓吩咐自己送来的,还说,若是谢清玄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他。 谢清玄不愿收柏桓的东西,他现在只想和柏桓井水不犯河水,于是便当着小道童的面,将他送来的东西一股脑儿扔出门外。 小道童看着散落一地的天材地宝,显现以为这是菜市场上被人撇下的烂菜叶子,越水宗人人都道长茗仙君脾气古怪,今日一看,的确是作天作地。 小道童一边将地上的天材地宝拾起来,一边暗叫一声:“真是不识好歹!”他翻了个白眼,拿上东西,便离开了长茗峰。 小道童将此事添油加醋地跟柏桓说了一番,结果柏桓却一点儿也不见生气的神色,挥挥手便叫他退下,叫这小道童闹了好大的没趣儿,讪讪带上了雅室的房门。 第二日,柏桓还叫小道童去长茗峰送东西,不过这次不是天材地宝,而是一些市面上畅销的话本子,以及凡间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小道童本以为谢清玄会再将东西全部丢出来,结果他在捡东西时,意外发现了一个木头做的机关鸟不见了,本以为是被谢清玄扔在了哪个犄角旮旯,只是仔细找了许久,也找不见那只机关鸟的踪影,他望了望谢清玄紧闭的房门,然后离开了长茗峰。 谢清玄看着桌子上那只木制的丑鸟,他想了想,还是将它拿在手里摆弄,一拉尾巴,机关鸟便自动飞起。谢清玄看着丑鸟一路晃晃悠悠飞到内室,然后滑翔着停在地上,他顿了顿,还是起身将丑鸟捡起,然后再一次拉开它的尾巴,让木鸟飞起。就这样来来回回十几次,谢清玄玩得不亦乐乎。 再后来,柏桓送来的东西,谢清玄都是挑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留下来,其他的,照扔不误。小道童每次在门外没捡到什么,便报告给柏桓,柏桓下次就会特意找人去寻谢清玄感兴趣的那些小东西。 * 今日越水宗的弟子们有些奇怪,他们本来下了早课,便要去静室打坐练功,结果却一股脑儿地飞奔去了山门,好像唯恐有什么天大的好事要赶不上了。 山门外,只见一群孔雀盘旋飞舞在越水宗的护山结界外,队列整齐,这些孔雀足有数千只,而且它们的脖子上都系上了红绸,背上还托着许多用红菱装饰的红木箱子。 “老天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莫不是眼花了吧……” “今早洒扫山门的弟子说宗外突生异象,山门处围了好些个孔雀在这儿,我还以为是他们唬我的,原来竟然是真的。” “哈哈哈你看这些孔雀像不是像是哪家迎亲的仪仗队?” “啧啧啧,你别说,这么看,还真有点像。” “好像越水宗近日,也没听说有哪位大人物要结亲吧。” “已经有内门师兄去禀告掌门仙尊了,估计一会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81章 …… 关于在山门处盘旋的孔雀群,众说纷谈,几乎越水宗里的弟子都前去凑热闹了,唯有待在长茗峰的谢清玄还对此事分毫不知。 柏桓御剑来到山门处,看见漫天的孔雀,一张俊脸瞬间便黑成了锅底。他两指按住眉尾,一道传音响彻天际:姬明月,出来。 众人只见孔雀们缓缓挪开一条道,像是在迎接它们最尊贵的王,这时,天边一抹嫣红骤然化作一个俊美得有些妖冶的青年。 人群中有人吃了一惊,诧异道:“妖族的小殿下?竟然是他?” “就是那个妖皇最宠爱的幺子?听说已经突破至大乘期了,当真是惊才绝艳啊……”有人羡慕地感叹道。本来人族修炼起来要比妖族快,可他们这些人也许穷尽一生,甚至连元婴都达不到,此时见到一个年龄还不足千岁的大乘期妖修,心中难免会产生些失落之情。 “妖族与人宗素来有联姻的习惯,这妖族的小殿下如此大张旗鼓来我们越水宗,莫不是来越水宗娶一位妖后的?” 此话一出,围观的男男女女都有些躁动起来,纷纷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姬明月和柏桓的身上。 “你如此大张旗鼓来越水宗,究竟所为何事?”柏桓与姬明月私交甚笃,若只是找自己叙旧,姬明月大可悄悄来飞来峰,完全没必要在越水宗山门外表演这一出。 姬明月听到柏桓的疑问,笑得有些轻浮,他眨了眨左眼,神色暧昧又不正经,“你门下的这些小弟子都猜到了,你竟然还没想到吗?” 姬明月突然对着人群大声喊道:“我自然是三媒六聘,来娶一位妖后喽。” 柏桓眉头狠狠一跳,这厮虽然男女通吃,私生活混乱,但也绝不是将婚姻大事当做儿戏之人,可思来想去,越水宗之中哪有姬明月认识且相熟的人啊?若说有,那便也只有他一个。 这厮一直以来做事都疯疯癫癫的……莫不是……这亲,莫不是……向他提的吧? 思及此处,柏桓狠狠打了个冷颤,看向姬明月的眼神仿佛能射出刀子。这只花孔雀若是真有这种心思,他不介意今日就废了他,斩断这些个无关紧要的念想…… 姬明月还浑然不知柏桓心中所想,还像往常一样哥俩好,亲昵地将手臂搭上了柏桓的肩头。 柏桓掐住他不检点的胳膊,将姬明月的手臂拿下自己肩头,“有什么话,去飞来峰说。”大庭广众的,他还是越水宗的宗主,可丢不起这个人。 姬明月看上去似乎很高兴,整个人飘飘然的样子,眸子里的兴奋像星星一样,好像能闪光。他点点头,立刻接上柏桓的话,喜气洋洋道:“自然自然,这事还是去你的飞来峰说,毕竟事情私密,说多了,新娘子害羞,可没脸在越水宗出门见人了。” 柏桓:“……”他默默紧了紧拳头,克制住想暴打姬明月的冲动。 第63章 “你说什么?”柏桓眼神锋利如刀, 仿佛没听清姬明月方才的话。 姬明月浑然不觉得自己得罪了柏桓,一条腿放在桌案上, 满不在乎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话。 “我说,要娶长茗峰主谢清玄做道侣,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他成为我的妖后。” 听罢,柏桓一摆衣袖,一口回绝:“此事绝无可能。” 姬明月没想到柏桓这样干净利落地拒绝了自己,之前柏桓不是最烦谢清玄了吗?自己如今帮他的忙,想把谢清玄弄回妖族去, 怎么如今柏桓反倒是不肯了呢? 柏桓当然不肯, 他接了闻人乐的法旨,谢清玄的安危关系到整个修真界, 他必须将谢清玄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绝对不能让姬明月将谢清玄带回妖族。 柏桓心念又一转,谢清玄如今已经七百多岁了, 他这个样子年纪, 若是春情萌动起来, 也确实该找个道侣了, 放眼整个修真界, 除了自己, 没人适合做谢清玄的道侣。 柏桓想,若是谢清玄当真要寻一道侣结契,他是愿意做谢清玄的道侣的, 永远护他敬他宠他。 毕竟,从前谢清玄最喜欢黏着他了, 不是吗? 虽然结亲的事情被柏桓一口回绝,但姬明月并没有死了这个念头,这些日子他到处搜集奇珍异宝,满满攒了十几箱聘礼,若是谢清玄同他回了妖洞,姬明月便将整个洞府用黄金点缀,凡人说的金屋藏娇,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柏桓不同意,可不代表谢清玄本人不愿意嫁与他。 于是姬明月将自己那十几箱聘礼塞入了乾坤袋中,他带着乾坤袋悄悄潜入了长茗峰。 轻车熟路进了谢清玄的卧房,姬明月渡劫受伤之时,曾用原形在长茗峰生活过一段时间,他自然认得谢清玄的卧房。 恍若无人之境一般进了谢清玄的卧房,却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竟然还在睡着。 谢清玄身子不好,所以总是比平常人更加贪睡,如今正是入冬,起得便更晚了,越水宗的弟子连早课都做完了,而谢清玄竟然还在暖和的被窝里舒服睡着。 姬明月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起了逗逗这人的心思,实在是看他睡容十分讨巧。 姬明月刚从外面进来,浑身都还冒着清晨的寒气,手也是冷的,于是他便悄悄将手伸向了谢清玄的领口…… 谢清玄在睡梦中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人敷了一个超冰的大冰块,激灵一下便被冻醒了,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姬明月一张带着轻浮笑意的俊脸。 第82章 谢清玄被吓了一大跳,刚想叫出声,结果却被姬明月捂住了嘴巴,谢清玄呜呜两声,脑子有些懵。 自己的卧房内为何会出现一个陌生男人? 是的,谢清玄早已不记得姬明月姓甚名谁了。 从前总是记着姬明月,是因为那次他与柏桓在雅室内闲聊,姬明月曾出言诽谤过他和他师尊,故而谢清玄记仇记了整整几百年。 可是那次他坑了姬明月,在姬明月的渡劫丹药里偷偷加了料,也算是报了仇,他们两人的恩怨就算是了结了,所以谢清玄便将姬明月这个人从记忆里彻底清除,是以谢清玄早就不记得姬明月姓甚名谁。 “好阿玄,你别叫出声,我是偷偷瞒着柏桓来的,你若是叫出声,被他知晓,我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谢清玄被他一声阿玄叫得一脸懵逼。这谁啊?一大清早闯进他的卧房,又将他捉弄醒,而且还自来熟叫他阿玄! 谢清玄扒开姬明月的手,“你是谁?小毛贼当真无礼,这里可是越水宗长茗峰。” 姬明月一听谢清玄叫自己小毛贼,瞬间来了劲儿,“是啊,我不仅是个小毛贼,还是个偷香窃玉的小毛贼呢。” 他暧昧地拂过谢清玄耳边的长发,发现谢清玄耳廓上空无一物,“我走之前给你留下来的孔雀翎羽呢?” 谢清玄皱着眉头别过脸去,“什么孔雀翎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们孔雀一族,一尾只有一只孔雀翎羽,非伴侣不赠,谢清玄怎么说丢就丢了呢?姬明月急切地追问道:“你再好好想想,将翎羽放在哪里了。” 谢清玄有些不耐烦,这到底是个什么怪人,“我说了,我不认识什么孔雀翎羽,你东西掉了就去别处找,不要在我的卧房里发疯。” “你忘了吗?我走之前曾亲手将一枚翎羽状的金色耳挂戴在你左耳上,那便是我五色神光孔雀一族的命定翎羽。” 听姬明月这么一说,谢清玄总算对这劳什子孔雀翎羽有了些印象,他确实曾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左耳多了一枚陌生耳挂。 谢清玄回忆着他将耳挂放在何处,在梳妆台的匣子里翻翻找找,终于在匣子最底下找到了那枚金色的翎羽状耳挂。 他将耳挂交到姬明月手上,“喏,这么重要的东西,下次别再弄丢了,否则旁人捡到,见它精致好看,便不给你了。” 姬明月用手指抚摸了几下孔雀翎羽,又亲手将耳挂戴在了谢清玄的左耳上,然后还轻轻吻了吻谢清玄的额头。 这是旁人第一次吻他。 谢清玄惊得一下蹦出去老远,他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自己额间不存在的唇印。 话本上说,只有两心相悦之人才能亲吻,若是有人不经同意便亲吻,那就是调戏!在话本里,恶霸总是会调戏良家妇女,而恶霸的下场就是被狠狠修理一顿,然后屁滚尿流地逃跑。 谢清玄瞪着方才偷香一吻的姬明月,因为愤怒的原因,他的琉璃眸子睁得圆圆的,像只鸳鸯瞳的猫儿,样子惹人怜爱极了。 姬明月越看谢清玄越是心花怒放,这世上怎么会用这么灵动的人儿呢?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击在他心上,看见这人,他的心没有一刻是寂静的。 谢清玄怒目而视,他心思纯净,完全没有察觉到姬明月对自己的那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你这轻佻的小毛贼,还不快滚出去,否则别怪我手中的长剑不客气了。”谢清玄甚至将自己的佩剑祭了出来,厉声威胁道。 姬明月已是大乘期的妖修,谢清玄不过才金丹,哪怕自己站着不动让他刺,谢清玄也伤不到自己分毫。 姬明月赤手空拳向谢清玄走去,丝毫不在意谢清玄的剑尖已经抵住了他的胸口。 “我可不是小毛贼,是你夫君。”姬明月含笑道,他有心逗逗谢清玄。 “你胡乱说些什么!”谢清玄抬剑便砍,他虽然觉得姬明月可恶,但还不想伤人性命,所以即便握着灵剑,也没有刺向要害,只砍中的姬明月的胳膊。 哪知自己的灵剑却像是砍在了玄铁之上,对面那个小毛贼毫发无伤。 姬明月徒手握住了谢清玄的剑尖,谢清玄连忙将灵剑往回抽,结果却死活挣脱不开。 只见姬明月双指轻轻一弹,剑身便开始剧烈抖动,抖动的力度一直传到剑柄,谢清玄握着剑柄的手掌瞬间就像是被点了麻筋一般,他立刻握不住剑,手一松,他的佩剑便到了姬明月手上。 谢清玄大吃一惊,意识到自己的修为不敌此人,连忙准备向门外跑去,结果还不等自己摸到房门,姬明月便抢先一步拦住了他。 谢清玄被人拦腰抱起,他张牙舞爪地想要睁开男人的桎梏,又踢又踹。姬明月觉得自己好像正抓着一条滑不溜鳅的鱼儿,鱼儿正全力挣脱自己的怀抱,可奈何自己力量弱小,始终逃不开主人的掌控。 姬明月将谢清玄一路拦腰抱到了床榻边,他轻声安抚着躁动不安的谢清玄:“天地良心,我什么都不干,只想这样安安静静同你说会儿话。” 谢清玄哪里信他的鬼话,这人偷偷潜入自己的卧室,又不由分说轻薄了自己,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清玄脾气向来不好,而且做起事来也是不管不顾,明明知对面的男人比他修为高出很多,可还是不留情面,一巴掌甩在姬明月的俊脸上。 巴掌声十分清脆,姬明月被他打得一愣,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俊脸,脸色瞬间便黑成一片,他长这么大,被父皇宠在手心里,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第83章 姬明月钳住谢清玄细白的两条腕子,故意阴测测地吓谢清玄,说道:“你这样的,在我们妖界就是不守妇道,若是哪个妖妇敢对自己的夫君动手,在妖界那可是要被夫君关在妖洞里,日日欺负的。” 姬明月靠他靠得很近,两个人的呼吸几乎纠缠在了一处,谢清玄被姬明月压在软榻上,像只被翻了肚皮搁浅的鱼儿,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 谢清玄对姬明月生气地喊道:“我才不是你的劳什子妖妇,打你就打你,谁让你先对我无礼的!” 姬明月一条腿也横在谢清玄身上,更压制了他的反抗,他浑不在意地哼笑道:“谁说你不是我的妖妇了?你还不知道吧,方才我同柏桓提亲了,拉了十几箱的聘礼,他早就将你许给我了,你师兄柏桓说了,十日之后,便送你出嫁,嫁到我们妖界,做妖后,马上这不就是我的妖妇了吗?” 他故意调笑谢清玄道:“小妖妇,先来叫声夫君听听。” 谢清玄被姬明月一句小妖妇叫得又羞又气,更加用力挣扎了起来,可是他才被姬明月从床榻上惊醒,身上只穿着一件很薄的中衣,衣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此时拼命挣扎之下,衣领松了一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来。 姬明月被眼前雪一样的白晃了眼,一时失神,竟然让谢清玄挣脱了出来。 谢清玄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慌忙向门口处跑去,结果却迎面撞上站在门外,举起手臂准备敲门的林净霜。 两个人因为惯性,撞成一团,林净霜的反应比自己的思考还快,他一把揽住谢清玄的腰,两人一起倒在地上,只不过垫背的是他自己。 谢清玄比林净霜矮了大约一个头,于是他的脑袋便狠狠磕在了林净霜的下巴处,撞得身下人闷哼一声,双手也抵在了男人胸口。 谢清玄慌忙想要起身,结果半褪不褪的衣衫彻底散了。 姬明月的占有欲惊人,他已认定谢清玄为自己的道侣,怎能亲眼看着谢清玄同别的男人纠缠在一处呢。 他跨着流星大步,一把将谢清玄从林净霜身上拉起,还一边小声嘟囔道:“果真不守妇道,这样与其他男子轻浮,合该被关在妖洞里,日日夜夜被迫承欢。” 谢清玄忙着揉自己撞疼了的额头,并没有听清姬明月说了什么,但姬明月的话却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林净霜的耳朵里。 林净霜眼神凌厉,一柄长剑凌空出现,呼啸着刺向姬明月。他本不是个冲动的人,但听到那些话,心头竟突然迸发出一股怒气。 姬明月是大乘期的妖修,虽然是背对着林净霜,但是仍然通过强大的神识,捕捉到了身后的危险。 姬明月衣袍一甩,那柄长剑竟然瞬间调转了方向,反而向着主人林净霜袭去。 林净霜瞳孔一缩,身手也不含糊,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但姬明月却没就此罢手,他眸中泄露出一丝恐怖的杀气,五指化爪,竟然只取林净霜咽喉。 姬明月出生在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妖界,尽管他平日里总是放浪不羁,但也并非全无戾气,他被比他资历小上许多的林净霜偷袭,杀意与怒气都激起了大半,此时出手,必然要取林净霜的姓名。 谢清玄大惊失色,本想飞身上前拦下姬明月这一击,结果却见林净霜身轻如燕,脚下的步法很是精妙,一而再再而三地躲过了姬明月的攻击。 林净霜踏的步法正是他在那方修真小世界里自创的绝学——踏雾摘星,所以姬明月虽然步步紧逼,但林净霜却应对得游刃有余。 谢清玄见姬明月着实是个危险人物,招招式式都奔着要了自家小徒弟的命去,于是连忙施法,撕裂长茗峰的护峰结界,结界一碎,整个越水宗便会知道有敌入侵长茗峰,满宗修士都会前来支援。 正在雅室中打坐静神的柏桓,心绪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他的脑海里始终浮现出姬明月笑意晏晏地向他讨要谢清玄做道侣的模样。 柏桓此时骤然在雅室之中听到尖厉刺耳的警报声,立刻睁开紧闭着的双眼。 长茗峰?有敌袭? 柏桓拎上自己的佩剑,三步并作两步,立刻出了雅室,御剑前往长茗峰。 一路飞驰进了长茗峰,一同赶到的,还有越水宗各峰的长老和弟子,众人见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见今早还载着十几箱聘礼浩浩荡荡来越水宗提亲的妖族小殿下,竟然像发了疯一般,对着一个越水宗小辈出手,且还招招狠厉。 而且更诡异的是,长茗仙君竟然还焦急地站在一旁,看神色,似乎很是担心那名小辈被姬明月伤了。 更更诡异的是,长茗仙君竟然还衣衫不整,胸前裸露着一大片雪白,甚至连足都是赤着的,这明显是刚从床榻上下来。 试问现在都已经日上三竿了,有哪一个修士还在睡着的?这时候还穿着轻薄的寝衣…… 该不会是长茗仙君与那小辈白日里偷情,结果被上门提亲的妖族小殿下抓了个正着,妖族的小殿下怒从心头起,要劈了这个与自己未婚妻纠缠不清的小辈,长茗仙君见情夫受伤,于是急忙从榻上下来,连衣衫都来不及整理…… 谢清玄不知众人脑补了怎样一出狗血奇幻大戏,非常放荡不羁地敞着衣衫,掠到众人跟前,大声吼道:“你们都发什么愣?难不成真看着我徒弟被人打死啊!” 众人不自觉将目光移到谢清玄身上,怎么说呢,此时的谢清玄非常不雅观,并非是邋遢的不雅观,而是这种不雅观多了许多别的意味。 第84章 此时谢清玄并未束发,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冲淡了他作为男人的凌厉之感,而且青年又有一身牛奶肌肤,裸露出的皮肤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简直白到发光,甚至连未着鞋袜的脚掌都十分精致,本来谢清玄的长相便是艳丽那一挂的,长发垂腰间,此时竟然让人有些分不清是男是女。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谢清玄身上,可他却无知无觉,其实也不怪谢清玄迟钝,长茗峰上没几个人,所以他向来是怎么随意怎么来,有时夏日炎热,他甚至还在房间里打着赤膊,下头只穿着一条丝绸亵裤,啃西瓜呢。 柏桓的脸色铁青,他扬了一下手,众人看懂他的意思,连忙告退。 于是长茗峰上只剩下谢清玄、柏桓、林净霜、姬明月四人。 被柏桓赶下山的几名小弟子互相小声咬耳朵道:“可惜了,本来还想看出好戏呢……” “看个屁啊,你没见刚才掌门尊上的脸色有多难看,谁敢待在那儿,找死吗?” “大约是因为长茗仙君的绯闻又多了几条吧。掌门尊上觉得长茗仙君有损越水宗形象,所以才那般恼怒的。” “是啊,从前师祖飞升之前,外头便总是有那些风言风语,如今师祖已然飞升,关于长茗仙君的桃色绯闻总算是消停了两年,可是今日的事情一闹开,也不知道外头怎么编排呢!掌门尊上最是严厉,自然是生气的。” “啧啧啧,我看不像……”那名男弟子不以为然道:“你们就没觉得,掌门尊上那脸色铁青得像是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吗?” 听男弟子那么一说,众人纷纷啊了一声,颇有一点恍然大明白的感觉。 “我艹,你别说,掌门尊上的那个样子,煞气直冒之余,似乎确实还多了些别的。” “是这么一回事,从前魔族入侵的时候,掌门尊上让众弟子一同迎战,说师门众人必须同仇敌忾,可今日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觉集中到长茗仙君身上之时,掌门尊上便挥手让咱们全都退下。” “啧啧啧,如此说来,长茗仙君还真是个蓝颜祸水啊。” “确实……不过长茗仙君,他长得可真好。” “怎么?你也被迷住了?” “你……你不要胡乱说……我我我喜欢女子的……” * 长茗峰上,柏桓按了按太阳穴,良久之后,脸色好看一些了,这次拉过谢清玄的手臂,将谢清玄的衣带系好。他低眸一瞥,目光无意之间便落到了那两点嫣红之处,好像雪天雪地里生出的一支带雪红梅。 柏桓轻轻捻了捻谢清玄的衣带,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定力欠佳,道心不稳。 他开口对谢清玄讲话,也不知怎么的,喉咙有些暗哑,声音低沉:“你回房去,穿好衣衫,不要出来,外头的事情,无需操心,我自会料理了姬明月。” 柏桓祭出自己的佩剑,同姬明月的白骨长鞭缠斗在了一起,他一把扯过林净霜的胳膊,将他丢出了战局。 林净霜也不逞强,他如今不过金丹期的修为,凭借着踏雾摘星步法才不至于被姬明月打伤,若是时间久了,他也坚持不住,于是林净霜果断将姬明月这个难缠的对手扔给了柏桓,自己则进了谢清玄的卧房。 林净霜一看内室没见着人,又在外间绕了一圈,这才看见开了一扇小窗,倚靠在窗边观战的谢清玄。 青年看得认真,嘴里还念念有词:“打死他,打死他,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坏东西。” 林净霜摇摇头,也不知说什么好,他走过去,拉开谢清玄的衣袖,发现青年两只手腕处都多了一圈红痕,似乎是被人大力攥着手腕才落下的痕迹。 谢清玄皮肤不仅白,还被各种沐浴的灵泉汤药养得很娇贵,稍微用点力气就能留下一层红艳艳的印子。青年平日里走路总是不用心,时常碰到哪里,白皙的肌肤上经常青一块红一块紫一块的。 林净霜这十来年在谢清玄身边,帮他抹药抹得次数多了,看见青年身上出现的红印子都快成条件反射了,于是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盒冰肌玉肤膏,非常自觉地为谢清玄抹药,动作和步骤熟练地让识海里的白莲花弱受养成系统看得有些心肌梗塞。 柏桓与姬明月都是大乘期的修士,一时之间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胜负难分,不过柏桓出剑凶狠毒辣,丝毫没有顾念两个人多年的至交好友之情,逼得姬明月连连后退,有些招架不住。 明知柏桓生了气,可姬明月还在他跟前不知死活地挑衅,“我道你这厮为何不同意我与阿玄的亲事,原来你竟也有非分之想,你这样恼怒,我可从未见过,难不成你还想强占你师弟?” “可奈何我与阿玄早已两心相许,柏桓,你可不要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事!” 姬明月满口胡言激怒柏桓,但柏桓却将唇抿得死死的,一言不发,只专注两人的斗法。 可姬明月这厮惯会得寸进尺的,还在满嘴胡咧咧:“世人皆以为你柏桓光风霁月,皎皎君子,其实谁都不知道,你这厮是个道貌岸然的坏胚子,觊觎嫡亲师弟!” “信不信闻人乐知道你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之后,气得直接下凡来清理门户啊?” 谢清玄听着姬明月那些胡言乱语,又听他如此编排自己与柏桓,竟然最后还扯上了师尊,一口气提不上来,气得险些心疾发作,不过好在他揪住了胸口的衣襟,这次舒缓上来一口气。 第85章 这小毛贼实在猖狂,谢清玄忍无可忍,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却也没看见有什么趁手的暗器,转了个头,忽然见到台子上摆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青铜花瓶,他顿时眼睛亮了亮。 谢清玄将花瓶里的那些花拔出,随意扔在地上,然后拎起花瓶便出了房门,冲着姬明月便将那樽死沉的青铜花瓶丢了过去。 他准头还不错,专往姬明月后脑勺上砸,可结果姬明月奸诈狡猾得很,他身法诡异,竟然引得柏桓到自己跟前,一个转身,阴差阳错,让柏桓为自己挡了谢清玄一记花瓶。 谢清玄眼见自己是收不回手了,眼睁睁看着那个死沉的青铜花瓶狠狠砸在柏桓头上。 谢清玄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见柏桓被他砸破了额角,青铜花瓶掉在他脚边,还向前滚了两圈,原本俊逸出尘的青年,半边玉面都被鲜血染红,连雪白的道袍上都沾染上了血渍。 姬明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还从没见过柏桓如此狼狈过呢,有趣有趣,当真是有趣。 谢清玄见自己竟然失手将柏桓砸了个头破血流,一时间又心虚又害怕,他有点怵柏桓,紧张地攥了攥拳头,一时也不敢过去和柏桓讲话,再三犹豫还是悄咪咪地关上了房门,好似这样就如同自己从未出来过。 柏桓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了,只觉得自己不仅额头火辣辣的,连一向沉静的灵台都如同置于烈火之上,他脸色更加阴沉了,看了一眼谢清玄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眼玩世不恭的姬明月,阴测测道:“好好好,很好。” 柏桓真是动了大气,他将自己的佩剑掷于地上,左手掐了一个剑诀,受到柏桓的召唤,越水宗山门处,规训石之上的一柄长剑剑身颤抖不已,似乎即将从规训石之上飞出。 姬明月还不知自己要大祸临头,当年闻人乐飞升之时,并没有将自己的佩剑破天带上九重天,反而将他的破天留了下来,就插在越水宗的规训石之上。 破天之剑除了能被它的主人北斗剑尊闻人乐操控,柏桓也能召唤出它,只因闻人乐将破天的剑诀传授给了柏桓,闻人乐有言,越水宗危急存亡之刻,掌门可凭剑诀驱使破天之剑。 可如今……还并非越水宗危急存亡之时……柏桓竟然这么大阵仗,唤出了破天。 越水宗诸峰震荡,众人皆大惊失色,还以为地动了。 柏桓右手握着通体寒冰的破天,目光沉静地看着姬明月,破天身上带着渡劫老祖的威压,姬明月暗道一声玩大发了,他不过嘴贱讥了柏桓两句,这厮竟然将闻人乐那老不死的破天都拿出来了。 姬明月是个识时务的,他立刻化作孔雀遁走,柏桓一剑飞出,长茗峰半个山头都被削了去,乱石砸中姬明月的一条右腿,姬明月疯狂扑棱翅膀,自己这条腿铁定是折了,他临走还不忘给柏桓添堵,最后留下一句千里传音:“好你个柏桓,我与你多年挚友,你竟然因为对你师弟起了不可言说的心思,被我识破,恼羞成怒,便出手伤人!” 姬明月的声音很大,不仅整个越水宗都听到了,连越水宗方圆百里的修士都听得清楚,纷纷相互八卦。 “听说越水宗的新宗主,哦就是那个北斗剑尊的嫡亲大弟子,恋慕自己的师弟,冲冠一怒为蓝颜,将妖族的皇子殿下打伤了呢!” “啧啧啧,我听说啊,打得挺狠,他俩原是相交数百年的挚友,为着他师弟,柏桓将姬明月的腿都打折了呢!” “他师弟?是哪位啊,未曾听说过呀……” “他师弟在修真界没什么名号,是个修炼废柴,拜入北斗剑尊门下七百载,连元婴都不曾达到。” “好家伙,修炼整整七百年,母猪都能结元婴了吧,闻人乐竟然没将他逐出师门?” “你懂什么啊,大宗门,那里边儿的事儿可脏着呢,没准儿说不定啊,闻人乐还……”茶寮中的男人对自己身边满脸疑惑不解的人轻声密语几句,随后两个人便相视而笑。 “照你这么说,这柏桓仙君早就对他师弟有了别样心思,只是碍于他师尊北斗剑尊,不敢表达?” “不过一个男人而已,难不成是天仙下凡啊,怎就让师徒两人如此着迷?我看啊,就是你等的无稽之谈!” “未必全是无稽之谈。我有幸曾去越水宗为剑尊贺寿,曾与谢清玄有过一面之缘。当真是长得极好的,我觉得比那个什么封为天榜第一美人的岚州仙子要好看。” 说话这人只远远看过谢清玄一眼,许多年了,他其实也记不清谢清玄究竟长什么样子。 只是当年寒山满覆冰雪,那人着一袭绯红鲛人绡,外罩一层雪色薄纱,长身玉立在木板桥头,背后是五十里平湖的佛手金莲。这一幕,当真是叫人记了好久。 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虽然也一起跟着去了平湖,却不能上前去,只默默站在人堆里,遥遥望上一眼。 未能清楚目睹当年的瞬息芳华,他始终是觉得平生大憾。 …… 谢清玄对于修真界众人的讨论全然不知,虽然没几个人见过他,不过他的大名却在修真界远播……委实出了把风头…… 第64章 此时, 长茗峰上。 谢清玄看柏桓浑身煞气,完全不敢上前去问他额头上的伤。 柏桓一步一步走过来, 步子虽然迈得极慢,但步步皆是威压,他走到谢清玄面前,目光如炬地盯了谢清玄好一会儿,盯得他心里发毛,谢清玄眼神闪躲,不敢与柏桓犀利的眸子相交。 第86章 过了许久,柏桓突然一把掐住谢清玄的腰,因为力度太大的原因, 谢清玄整个身子都向他怀里倒去。 不想摔在男人怀里, 于是谢清玄连忙用双手撑住,两个人靠得极近, 若不是谢清玄的小臂抵着, 恐怕两人的身体都已经贴在一处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柏桓微沉的声音在谢清玄头顶响起。 谢清玄一开始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疑惑地向上看去。 “就这么迫不及待, 不顾越水宗的脸面, 也不顾师尊与我的脸面, 同一个男人在长茗峰上拉拉扯扯, 衣衫不整, 你侬我侬?” 柏桓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生气, 为何非要对怀里的青年说很多难听的话,他的怒气收不住,明知青年听了大概会羞愤难过, 可他还是句句锥心:“从前是那个鲛人,如今是妖族皇子, 还有你那个小徒弟,也不清不楚的。” “你怎么这么骚?就这么喜欢男人,嗯?”如此污秽的词语从柏桓的嘴里说出,还真是难为他平日里的修养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折辱过他,谢清玄听了柏桓那些混账话,心里又气又委屈,可他本就不擅长与人争辩,此时被柏桓气得脑子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柏桓。 谢清玄被怒气冲昏了头,挣脱开男人的怀抱,他扬起手掌,然后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在长茗峰的紫竹林里。 谢清玄只觉得自己要委屈死了,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一样,眼泪顺着眼角哗哗直流,他狠狠推了柏桓一下,然后哭着跑开了。 柏桓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良久才深吸一口气,然后顶着一个浅红的巴掌印离开了长茗峰。 他临走之前,还特意给长茗峰下了一道结界,以后没有他的准许,无人能进入长茗峰,当然长茗峰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卧房里,谢清玄将脸埋在柔软如云朵的天水碧锦被里,哭了好一会儿,哭到打哭嗝,眼睛酸胀到再也流不出眼泪。 他顶着一双肿如核桃的眼皮,脑子里不停地回放柏桓如何折辱自己的画面。 一时间又懊恼地蹂躏起手边的被子,刚才他就应该狠狠踩扁柏桓的脚丫子,自己为什么要没出息地哭着跑开呢?他应该恶狠狠地骂回去!心脏,眼珠子也脏的脏胚子! 他哪儿骚了?明明就是那个莫名其妙脑瓜子坏掉了的姬明月,胡搅蛮缠他! 傻逼柏桓!大傻逼!去死去死去死! * 虽然柏桓封了长茗峰,但是对谢清玄也没什么影响,他都宅在长茗峰七百年了,没什么不习惯的,左右外面的人也不喜欢自己。 柏桓虽然封闭了整个长茗峰,但是并不曾忘记谢清玄还没有辟谷的事情,所以每日都会命道童送吃食上来,都是做好的饭菜,没有食材,虽然是谢清玄素日里爱吃的云记大酒楼的菜品,但是这几年谢清玄的胃口早就被林净霜养刁了,吃着云记大酒楼的秘制烤羊排都不觉得香。 柏桓封闭长茗峰整整九个多月,越水宗众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本来大家觉得长茗仙君是个修炼不成的废柴,又占了灵脉资源,还有许多天材地宝,他脾气又臭,除了那张脸生得好,实在不是个讨喜的人儿。 但是这次,掌门尊上竟然封闭了长茗峰这么久,名为保护,实则囚禁,未免太过分了,众人不由得觉得谢清玄有些可怜。 掌门尊上虽是谢清玄的师兄,但也仅仅是师兄而已,没听说过有哪个师兄将师弟囚禁起来,整整九个多月的。 不过这事大家虽然都心知肚明,但也没人敢说出来,柏桓平日里的雷霆手段可见一斑。 长茗峰上的结界是第二年花朝时节左右才撤去的。并非是柏桓觉得谢清玄的性子总算服管教了,而是柏桓的气现在才消下去,没了怒气之后,他才觉得自己这次似乎做得有些过分了。 打开结界的这一日,柏桓从凡间买了时下最流行的磨喝乐,带去了长茗峰。 磨喝乐是一种用木、土雕出来的小人,小人五官精致,由手巧的匠人绘上了彩绘,将小人涂的面白春红,看着可爱极了。 磨喝乐在凡间价值不菲,市面上不仅有卖磨喝乐的,还有专门卖磨喝乐小人儿衣服的,柏桓财大气粗,将所有样式的小人衣服全买齐了,有襦裙、有胡装甚至还有骑服。 他出手阔绰,老板看他又像个不懂市价的世家公子,于是足足多要了一倍的价钱,但柏桓眼睛都没眨一下,钱照付不误。 柏桓是清晨来的,此时谢清玄还睡着,挂着香甜的笑意,半张脸都陷在松软的被窝里。他总是将自己用被子裹得很严实,恨不得连头发丝都要藏进被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睡得香甜。 柏桓没有叫醒谢清玄,自己默默坐在凳子上,倒了一碗茶水喝。谢清玄不喜欢喝茶,所以茶壶里的茶水都是放了很久的,柏桓才饮下一口,便觉出茶水已经变质,但是他的世家公子仪态又跑出来作祟,吐掉茶水太过失态,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咽下。 满满喝了一口变质的茶水,柏桓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边的茶杯,眼神似乎有点嫌弃,然后将茶杯推得远了些。 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柏桓默默算着谢清玄起来的时间。旁人这个时候都能练习完一整套剑法,灵气运行一个周天了,可谢清玄竟然还睡着,就连他今年新收的徒弟,年岁不过十三,都已经早早起来向他请安,柏桓边想边摇摇头,竟是连个十三岁的孩子都不如。 第87章 日上三竿谢清玄才悠悠转醒,他睡眼惺忪,从床榻上做起来,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帐,看见不远处的桌凳上竟然坐着一个男人,谢清玄顿时惊得掀开了纱帐,见那人居然是柏桓,谢清玄心道:“真是个噩梦……看来我还是没睡醒……” 柏桓看见已经睡醒的青年又将掀开的纱帐拉好,重新躺进了被窝,顿时坐不住了,他一把拉开谢清玄的被子,“你还要睡到何时?” 谢清玄瞪大了猫眼,不是梦?真是柏桓来了! 谢清玄还记得他骂他骚的事,没好气地扯过柏桓手里的被子。“关你屁事哦。” 柏桓按了按额角,努力将自己的语气放得舒缓和善些:“你从哪里学的这些市井粗话?堂堂长茗峰峰主,怎能将污浊之气随意挂在嘴边,不成体统。” 谢清玄眼睛一横,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增强气势,咻得一下从床上站起来,他踩着床,一下比柏桓高出小半米,大声反驳道:“市井粗话?不成体统?” “你清高,你得体,你有仙师风度。你没忘记你当日是怎么说你师弟的吧?” 柏桓叹了一口气,抓住谢清玄的脚踝,用力一拉,谢清玄立刻站不稳身子,摇摇欲坠间眼看着就要从床榻上栽下来,柏桓在青年即将摔下来之时,及时揽住了他的后背,将谢清玄平平稳稳地放到了床榻边上坐着,青年的脚还踩在柏桓雪白的道袍上。 “是我怕了你了,那天是我不好,不该那样说你。”柏桓叹息一声道。 谢清玄别过脸去,小声哼道:“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 “知道你最爱记仇。”柏桓将磨喝乐小人儿放在谢清玄手里,“喏,给你的赔罪的。” 谢清玄看了看模样憨态可掬的磨喝乐小人儿,唇角立刻勾了上去,连漂亮的桃花眼里都溢出斑斓笑意,他摆弄着手里的磨喝乐,虽然没同柏桓说话,但谁都能看出他心情确实很不错。 柏桓知道谢清玄的性子,青年最记仇了,哪怕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了他,他都能记好久,不过谢清玄虽然心眼小很记仇,但却意外地好哄,哪怕是这等凡间的小玩意儿,他都能欢喜好久。 * 今年是修真界的剑道盛会,仙门百宗的弟子都要参加。 剑道盛会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每百年便会举行一次。 传说几千年之前,几名侠肝义胆的剑客在朝圣山论剑畅谈,剑客们坐化之后,他们的弟子还有后辈也还在朝圣山上论道切磋,后来这些人成了当世大能,为了纪念父辈,便邀请天下修士齐聚朝圣山论剑说道,几千年来,修真界这样的传统也就流传了下来。 从前闻人乐在的时候,谢清玄从不去参加什么论剑盛会,如今柏桓成了越水宗的主人,倒也不似闻人乐那般拘着他,反而让谢清玄去朝圣山,和越水宗的弟子们一起去论剑盛会。 不过谢清玄灵力低微,自然不能叫他的去和别人比试剑术道法。 第65章 谢清玄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的修真界集会, 因此格外兴奋。 朝圣峰是整个修真界最高的天然山峰,坐落在大陆最南边, 因为海拔太高的缘故,所以朝圣峰一山两种景色,山脚处是和南洲一样的四季如春,百花终年不谢,而山顶,则是刺骨的寒风冷雪。 论剑盛会十日之后才会开始,所以谢清玄同越水宗的弟子都在朝圣山的山脚下歇脚。 一同来的,还有林净霜,他仅仅用了十多年便突破至金丹期, 在越水宗乃至整个修真界也算得上是惊才绝艳的年轻修士了, 所以这次柏桓特意让林净霜也一起前来参见论剑盛会。 众人在一间上等客栈歇脚,这里民风淳朴, 也许是因为南洲太过炎热的缘故, 所以这里的人们都赤脚走路,就连女子也是, 谢清玄看了啧啧称奇, 毕竟在他们北洲, 姑娘的脚是不能随便露在外面的, 否则就是失了礼仪。 谢清玄初到朝圣山, 看什么都新鲜, 正巧今日是镇上的庙会,于是他便趁着越水宗众人在房中打坐的空隙,自己拿了一顶灰色的斗篷, 出门逛庙会去了。 越水宗的弟子修炼忒勤勉了些,方才在仙舟上便打坐修炼, 如今住进了客栈,也还是一如既往打坐修炼,谢清玄对修炼没兴趣,也乐得清闲。 众人都不知道长茗仙君出门去了,柏桓临走之前还吩咐过带队的内门弟子,千万看好谢清玄,不要让青年受伤,谁能成想自己不过才打坐了一小会儿,谢清玄便不见了踪影呢? 众人赶忙各自出去寻找,然而此时的谢清玄早已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谢清玄带着斗篷,厚重的纱幔将他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名老者吹糖人,不一会儿,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糖猪便出现在了老者手上。 谢清玄将铜板交给老者,从老者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憨态可掬的小猪。 他的生肖是猪,那老者说了,他们南洲的习俗,只要吃了自己生肖属性的糖人,今年一整年便会有源源不断的好运气。谢清玄打小便嫌弃自己的生肖,什么虎啊龙啊的,听着多威风,多霸气,而自己偏偏是只猪。 小时候谢清玄曾好奇,猪到底是长什么样子,于是便缠着柏桓,让柏桓带着自己去看猪,柏桓带着他御剑落到一处农家,谢清玄站在猪圈外偷偷望了一眼,见那只家猪双膝卧在粪堆里,又脏又丑,还很蠢钝,怪不得骂人的话都是猪头。 第88章 那时年纪尚小的谢清玄见到自己的生肖属性居然长成那个样子,转头抱住柏桓的小腿,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弄得柏桓哭笑不得,无奈只能从凡间买了一堆波浪鼓、叶子牌、小泥偶之类的东西哄小谢清玄高兴。 从小便和猪这种生物相爱相杀,若不是听老者说了这南洲的风俗习惯,谢清玄才不会买一只猪糖人呢! 谢清玄缓步走在街上,一边走一边吃着手里的猪糖人,南洲的天气实在太热了,麦芽糖做的糖人化得很快,谢清玄的舌头在糖人上来回来去舔,但黏腻的糖水还是流得满手都是。 好不容易将猪糖人吃完,谢清玄赶紧为自己施了一道净身术。 他舔了舔唇上残余的糖渍,太甜了,不喜欢。 流畅的仰月唇形显得饱满又水润,像是六月熟透的红樱桃,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拿指尖去撵按那浑圆的唇珠。 谢清玄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他在物色一家色香味俱全的菜馆,走到青石板长街的转角处,谢清玄抬头一看,那是一家规模小巧的菜馆,木质招牌上写着“好吃”二字,谢清玄心想,这菜馆取名字可真够简单粗暴的。 谢清玄见它名字有趣,便走了进去,一进去才发现,这家菜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店内一应陈设齐全,且布置很是雅致,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束狐尾百合,坐在店中,闻着百合的幽香,让人心情舒畅。 店小二一看谢清玄进店,赶忙迎上来,肩头搭着一条白毛巾,滔滔不绝地向他介绍这里的特色菜。 谢清玄将店小二提到的特色菜肴一应各点了一份,没一会儿,桌上便摆上了几十道菜,色香味俱全,且都是南洲的特色,在别处是完全吃不到的。 谢清玄望着眼前这满满一大桌的精致菜肴,顿时食指大开,他将自己头上灰扑扑的斗篷摘下来,一旁赶来传菜的店小二愣愣地看着谢清玄,连手里的汤盆都歪了,淅淅沥沥的汤水流了一鞋面。 直到青年歪着头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他时,那名店小二才回过神来,赶忙将手里的枸杞鲜笋鲈鱼汤放到桌子上。 谢清玄品尝美味十分认真,完全没发觉二楼雅间处,一个穿着烈焰红衣的女子饶有兴味地看了自己好半晌。 女子生了一双妖冶的狐狸眼,腰上缠着一柄一指宽的银白软剑,既美丽又危险,她柔若无骨地倚着二楼处的木栏杆,一边看着谢清玄吃东西,一边饮啜手中的玫瑰甜酒。 女子见谢清玄吃完东西离开菜馆,立刻招手对身后的侍从轻声吩咐了几句…… * 谢清玄从菜馆里出来已经临近黄昏了,他本想快点回到客栈,结果却有些记不清回去的路,反而七拐八拐拐进了一条狭小幽暗的小巷,他彻底在镇上迷了路,甚至想放出储物戒里的信号弹,但他转念又想了想,越水宗的信号弹是求救用的,自己因为迷路,若是用掉一颗,那也太浪费了,万一真遇到什么危险了怎么办? 谢清玄没怎么出过宗门,江湖经验少得可怜,竟然没发现自己从菜馆里出来就被人给跟上了。身后跟着他的是个男人,虽然和谢清玄一样都是金丹期修士,但男人的特长是隐匿,又奉了主子的命前来偷袭,所以谢清玄刚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小路,便被人从身后用迷香迷昏。 男人将昏迷在地的谢清玄收进玉净瓶里,玉净瓶是主人给的法宝,专门收纳活物。 第66章 谢清玄再次睁眼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藕粉色的纱帐,他捂着昏沉的脑袋, 怎么也记不清自己为何身在此处,看这房间的陈设似乎是个女子的卧房。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屋子里也不知点的什么香,味道甜腻熏人,闻着浑身提不上力气,谢清玄尝试着运转自己体内的灵气,发现自己的周身大穴被人封了起来,这时他方才明白,自己这是被歹人绑架了! 谢清玄赶忙从床榻上下来,也顾不得没穿鞋, 赤着足便走到门前, 他用力扯了扯门扣手,果然拉不开房门, 门那边出不去, 甚至连窗户都被人下了禁制。 用不了灵气,门窗又都被封死, 他这回是插翅难飞了, 谢清玄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 此时才开始后悔自己不该一声不吭地从客栈出来。 但是他又转念一想, 安慰自己道:左右不过是劫财, 他将储物戒里的东西交出去便是了。 就在谢清玄逃脱无门, 心中正郁闷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响了,让谢清玄意外的是, 进来的竟然是个女子。 她正是在菜馆里的那名红衣女人。只见红衣女子唇角勾着一丝媚色笑意,步履款款, 走到罗汉床边,她的手腕还系着一只银铃,女子对谢清玄丝毫没有避嫌,径直躺在了罗汉床上,身姿柔媚,她的衣衫极其裸露,裙摆的开叉一直延伸到了大腿处,浑身都透着魅惑,像画本里的美女蛇。 谢清玄看得一脸懵逼,他迅速在记忆里检索了一圈,发现自己确实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 “阁下为何要将我掳到此处?” 女子对谢清玄笑得暧昧,一手撑着头,慵懒道:“自然是看小郎君生得仙姿玉色,我瞧着心中实在欢喜,所以才特意叫人请你来这里做客的。” 谢清玄恍然大悟,书上说的一见如故,果然是真的,这名女子原来是想同自己交朋友,只是手段激烈了点,原本被人莫名其妙掳到这里来,谢清玄很生气,但此时想明白其中关窍,他又立刻欢喜起来。 第89章 谢清玄自小养在空无一人的长茗峰,越水宗的人又不喜他,所以他从小到大都没交过朋友,如今有人竟然愿意主动与自己做朋友,谢清玄哪能不兴奋? 青年听了柳如烟的话原本怒目而视却转而莞尔一笑起来,烛光熠熠映在青年精致的眉眼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圣光,柳如烟不由得看呆。 柳如烟十八岁便继任合欢宗宗主,几百年来采补男人无数,俊美的男子她见得多了,但是眼前的这一个,还是让柳如烟眼前一亮。 她见到青年第一眼时,脑子里便忽的蹦出国色天香这个词来,虽然国色天香这个词被用来形容一个男人,听上去十分滑稽可笑,但任谁见到这个青年,便只觉得犹嫌不足。 谢清玄不知道怎么和人做朋友,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冷漠,伤了旁人的心,于是故作轻松地尴尬道:“你早说嘛,干吗这样将我掳过来,吓得我还以为遇到了歹人劫财。” 柳如烟听得一愣,她本以为青年是个有倔强风骨的,没想到也是个下贱的软骨头,和自己身边那些男宠们,也没什么两样。 柳如烟顿时对谢清玄没那么大兴趣了,可惜了这张好容颜…… “不会有人劫财的,若是要劫,也只能劫你的色……”柳如烟从罗汉床上站起身,缓缓走到谢清玄面前,涂着嫣红豆蔻的长甲缓缓划过谢清玄并不突出的喉结,用很暧昧的语气接着又说道:“我……也是劫色的。” 谢清玄顿时涨红了脸,他几乎没怎么和女人接触过,本想将柳如烟推开,但看了一眼女子那傲人的胸部,又打消了这个年头,只好自己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谢清玄面对柳如烟的调戏,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僵硬着站在原地。 见青年不搭话,柳如烟也懒得和这种没骨头的软胚子废话,她又重新坐到罗汉床上,霸道得像个挥斥万军的女将军,对谢清玄道:“跟着本宫吧,拜入我合欢宗门下,好好伺候本宫,从今往后天材地宝少不了你的。” 谢清玄听到她报出合欢宗的名号,一时怔住在原地,他自然知道合欢宗,合欢宗以双修采补入道修炼,多为正派修士所不齿,不过谢清玄对合欢宗没那么多歧视,他反应很快,问出来的话都没过脑子,“合欢宗不是从不收男弟子吗?” 柳如烟听到谢清玄的疑问,不由得嗤笑一声,他还真看得起自己,“谁说你有资格成为合欢宗弟子了?你只不过能做本宫后院里的一个面首而已。” 谢清玄听到面首这个充满侮辱性的字眼却并没有勃然大怒,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行的,我是越水宗的人。” 柳如烟听他说是越水宗的人,愣了一下,她可是觊觎柏桓好久了,只不过柏桓修为高强,人又油盐不进,难以讨好,不愿与自己欢好。明明同是越水宗的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柳如烟笑着说道:“越水宗的小弟子,你今日先从了本宫,本宫明日便向越水宗要你,柏桓还不至于连一个小弟子都不肯给我。” 柳如烟纤腰一晃,走到谢清玄面前,双臂攀上他的脖子,她比谢清玄矮了一头,两个人这样贴在一起,亲密宛若情人,甚至柳如烟温热的呼吸都喷洒在他的脖颈处,激得谢清玄身子一抖,连忙一掌将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推了出去。 柳如烟没料到他竟然会推开自己,一时不慎竟然被谢清玄推倒在地,本就松散的衣衫瞬间掉了一大半儿,露出她白净圆润的肩头。 “姑娘,您还是别再说笑了,赶紧放我离去吧,不然一会儿我师侄们见我久久不归,怕是要着急了。” 柳如烟一听谢清玄想走,暗道一声欲拒还迎,她懒懒躺在地上,对着谢清玄伸出一只白玉无瑕的手,意思是叫他将自己扶起来。 谢清玄叹了一口气,觉得此生自己最大的耐力都花在了柳如烟身上,他握住女子柔弱无骨的手掌,用力将她从地上拉起,哪知柳如烟贼心不死,借着谢清玄拉自己的力,登时又倒在他身上。 这下谢清玄真是被惹毛了,他一把扯下如狗皮膏药般黏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连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马上将门打开,否则我便要对你不客气了!” 柳如烟见他如此不识好歹,也生气起来,冷笑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来看你是越水宗的,本宫心里爱屋及乌,对你也存了一分怜惜之情,如今看来,也是枉然。” 柳如烟也是个修士,这些年她采补之术受益不小,如今修为已经到了元婴巅峰,她捏住谢清玄的下巴,将谢清玄牢牢禁锢住,竟然如铁手一般,让他挣脱不得。 柳如烟冷笑着将一瓶不知名的液体灌进谢清玄嘴里,谢清玄拼命挣扎想要把嘴里奇怪的液体吐出去,结果却被柳如烟死死捂住口鼻,直到谢清玄被迫将那怪水全部吞下。 谢清玄扣着喉咙,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恨恨问道:“你这疯婆子,到底胡乱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柳如烟拿出袖中的手帕,慢条斯理,一根一根将自己的手指擦干净,然后将手帕团成一团,扔在地上。 “这是本宫最近新琢磨出来的春情散,还没有给别人试过,今日算你有福气了。” 柳如烟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便离开了房间,门啪嗒一声又重新闭了个严实,任凭谢清玄怎么砸门,那扇木门都屹然不动。 谢清玄正琢磨自己要如何逃出去,可是没想到他身上竟然渐渐开始发热,从腹部的金丹开始,一种奇怪的燥热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甚至好似连血液都沸腾了。 第90章 谢清玄松了松领口,定然是因为那疯婆子临走之前给他灌的怪药的缘故。 谢清玄喘着粗气,头晕眼花,心还怦怦直跳,他怕自己在此时心疾发作,赶紧到床边坐下。 他盘腿而坐,运起灵气调息一会儿,结果身上的燥热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愈来愈明显,谢清玄浑身冒汗,贴身的亵衣都湿透了,黏糊糊地附在身上,难受极了。 他将自己的外袍悉数脱下,心想这样总能凉快会儿吧…… 谢清玄摸了摸自己的脸和额头,果然十分滚烫,甚至连肌肤也泛红一片,好像快要爆炸一般。 春情散药效发作,谢清玄浑身卸了力气,瘫软在床榻上,双手抓着被褥,大汗淋漓,青年的眼神渐渐迷离,他此时心智早已溃散,只遵循着自己的本能。 谢清玄险些被逼疯,不由得啜泣出声,眼里沁出水,朱颜既醉,泪痕点点,整个人既漂亮,又脆弱。 眼前的这一幕,哪怕是清心寡欲的佛子看了,也要狠狠闭上眼睛…… 林净霜悄悄破开隔壁墙,钻进房间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他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眸子,立刻上前去,想将谢清玄从床榻上拉起来。 结果他的手掌刚碰到青年的手腕,便被那猛烈的热度一烫,指尖微微发麻。 谢清玄迷迷糊糊间感觉好像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那人身上带着一股清甜的冷,像炎炎夏日里的冰,贴着他,一定很凉快吧,谢清玄迷迷糊糊想到。 于是他像只八爪鱼一般,手臂死死揽住林净霜的脖颈,两条腿盘上林净霜的腰,整个人像只树袋熊般挂在人身上。 林净霜想将谢清玄从自己身上弄下来,结果怎么也挣脱不开…… 林净霜深吸一口气,眼睛狠狠闭了闭,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最后破罐子破摔,一手兜着青年的屁股,另一只手虚虚拢着他的肩膀,像抱小奶娃娃一般,将青年抱起来。 青年身上的衣衫早就掉了一大半,他拥着谢清玄,隔着那层薄薄的里衣,甚至能感受到青年肌肤上那烫人的温度。林净霜愣了一会儿,赶紧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将谢清玄整个人裹住,只留一个头在外面。 林净霜在临走之前,还丢了一个木傀儡在床上,傀儡瞬间便化作谢清玄的模样,他修的傀儡术不算精致,只能骗过人一会儿,过不了多久就会露馅,于是林净霜不敢耽搁,赶忙抱着谢清玄跑路,还顺道将自己破开的石墙封好。 林净霜带着谢清玄一路小跑,终于逃出柳如烟的势力范围。林净霜本该带人回客栈,但是谢清玄如今这个样子,带回客栈还是有些不妥,所以他便将青年一路带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里,打算等谢清玄恢复神志之后,两人再一起回客栈同众人汇合。 林净霜从前也中过迷情药,难受是难受了些,但只有心志坚毅,总能挺过去,不泄元阳的。但他实在高估了谢清玄了…… 林净霜将青年放在一棵大树根底下,结果他刚抽出手臂,青年便眼神迷离地哼唧一声重新贴上来。 林净霜没有料到,明明已经中了药的青年,竟然会猛然发力,他一时不慎便被谢清玄推倒在地。 谢清玄将人扑在地上,自己的唇也好巧不巧印在男人微凉的薄唇之上。他顿时好像得了趣儿一般,燥热的身子像是吻上了一个大冰块,好舒服…… 男人的目光幽深到令人不辨神色,他直直看着谢清玄,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任命地为青年调息起来。 因为春情散的缘故,青年体内的灵气十分混乱,林净霜伸出一缕灵力,缓缓进入谢清玄的灵田,十分耐心地为他梳理体内乱窜的灵气,也许等灵气疏散开来,就能让谢清玄恢复灵智了吧。 但是林净霜没想到,这春情散并不是普通的迷药,是柳如烟特意研制出来的新药,一旦接触到另一股灵气,春情散的药力便会立刻钻入对方身体里,两个人都会受到迷药牵引。 等林净霜发现时,已经晚了,药力已经牢牢附着到他的金丹之上,金丹运转着将春情散的药力瞬间顺着灵脉流经四肢百骸,林净霜发觉之后,立刻便切断了自己在谢清玄身体里的那缕灵气。 他哪里想到自己纵横了这么多年,有一日竟然栽在了此等不入流的手段上。 林净霜灵台险些失守,他差点栽倒在地上,手疾眼快用一只手掌撑住了地面。 偏生谢清玄这厮还浑然不知,专往林净霜身上凑,现下两个人都中了招,这下彻底麻烦了。 清幽的月光之下,青年精致的容颜竟然像山中精魅一般,比起平日好像又多了一丝让人欲罢不能的情.欲. 林净霜突然想起自己曾在谢清玄桌上拿过的那本男男色书,还有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在春情散的作用之下,他甚至都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谢清玄脑子迷迷糊糊挣扎间一头撞进林净霜的怀里,他柔软且火热的唇瓣正巧贴在了林净霜敏.感的脖颈上。 林净霜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他喘着粗气,一把抓过谢清玄的肩…… 谢清玄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的嘴唇火辣辣地痛,他被人亲得有些难受,挣扎着想从那人的怀里挣脱出来。 林净霜识海里的白莲花弱受养成系统彻底崩溃,本来剧情已经像脱肛的野马一般了,如今白莲花弱受竟然还跟炮灰男配卷到了一起,杀了它吧,就现在! 第91章 谁来告诉它,为什么这个本该娇软易推倒的万人迷弱受会变成现在这个啊!啊!啊!啊! 系统一连发出好几道警报,但是它的宿主就像是饿了十天半月的野狗,抓住谢清玄这个肉包子狼吞虎咽。 那羞人的声音,连系统都听着辣耳朵,最后它忍无可忍,将系统的电击惩罚等级开到最大。 林净霜被一阵恐怖的电流电得瞬间清醒,林净霜彻底清醒了过来,不过系统这么搞,他有点担忧自己还能不能坚硬得起来…… 林净霜叹了一口气,他体内春情散的药力早已如鸟兽散,但是谢清玄的欲.望却还没有纾解,这药性实在太强了,连他自己也险些着了道,若是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碍着,怕是对身体不好。 于是林净霜赶紧抱起昏昏沉沉的谢清玄,找到了一处不大的湖泊。 林净霜释放出冰灵力,让湖水变得冰凉。他抱着谢清玄纵身跳入湖水中,湖水冰冷刺骨,刺激得怀里的人骤然打了个冷颤。 本来林净霜是不必跟着一起跳下来的,但是他又想起谢清玄不会凫水,所以才抱着青年一同下了冷水。 谢清玄泡在冷水里,虽然体温已经渐渐降下去了,他还是觉得难受,窝在林净霜怀里。 “难受……好难受呜呜呜……”青年转头.咬.住林净霜的肩膀,呜咽几声道。 林净霜叹了一口气,他臂力惊人,单手抱着谢清玄,而另一只手则悄悄伸到水下去。 不一会儿,青年白皙的脚掌紧绷了起来,两只长腿蹬了几下,使得平静的水面荡漾起圈圈涟漪。 浸在湖水中的青年好像累极了,他安静地靠在林净霜怀里,睡了过去。 青年的衣衫很薄,浸了水之后,依稀能看见那如朝圣山上的寒雪一般白皙的肌肤,乌木般的湿发挡住青年的半张容颜,唯有那唇带着颜色,映在黑发之间,显得格外红润,让人忍不住肖想方才亲吻的味道…… 林净霜怕出了冷水湖之后春情散还会卷土重来,于是便默默抱着谢清玄站在湖里大半夜,月至中天才抱着人上岸,他不敢用灵力让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怕又激发春情散的药力,于是一声不吭,咬牙硬杠着,冻得脸色苍白一片,可嘴唇却是青紫的。 * 第二日,谢清玄是在客栈的天字一号房里醒过来的,他还记得昨日被柳如烟掳去,还被那疯女人灌了奇怪的药,但是后面的事情已经全然记不得了。 他到底是怎么回到客栈的?应该不会是那疯婆子良心发现把自己送回来。那便是越水宗的人将他救出来的了。 谢清玄本想起身下床,结果站起来时差点就跪倒在地上,不知为何,自己的腿又酸又痛,像是被人活活打了几棍子一样,于是谢清玄只好扶着腰,颤颤巍巍地走到一把太师椅旁,一屁股坐下去,才舒服得长吁一口气。 他拉起裤脚,一直将裤子撸到大腿.根.处,却发现自己腿上没有一丝伤痕,谢清玄虽然疑惑,但也只得放下裤腿,他默默坐在太师椅上休息,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这人正是林净霜,他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摆着一碗寡淡的白粥。 林净霜看见谢清玄坐在太师椅上,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谢清玄会睡到晌午的,毕竟昨天两人折腾了大半宿,又泡了冷水。 林净霜将喝粥的勺子递给青年,低眸一瞥便看见了青年的小表情,他大约是不愿意吃白粥,嫌弃白粥味道寡淡。哪怕是早晨,谢清玄也爱吃荤的油的。 昨日才受冷水,又泄了元.阳,林净霜想着青年身子疲惫,所以才叫后厨专门做了一碗白粥端上来。 虽然谢清玄确实不喜欢喝粥,但是他正好也饿了,又不好意思吩咐林净霜重新准备别的早点,毕竟人家大清早来给自己送饭,总不能辜负了别人的一番心意,所以谢清玄只得接过小徒弟递过来的勺子。 刚舀了一勺粥送到唇边,谢清玄便发现自己的嘴唇肿得不成样子,他放下勺子,轻轻碰了碰唇,嘶……又痛又麻…… “我嘴唇怎么了?”谢清玄抬头问向林净霜。难不成他们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自己,正好嘴唇着地? 林净霜听到他的疑问,眸色沉了沉,淡定道:“大约是蚊子叮的吧,毕竟野外的蚊子毒性大。不过应该过几天就能好。” 谢清玄听了点点头,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吗?”不过他从前也被蚊子叮过嘴唇,那感觉又痒又痛,跟自己现在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许是南洲的蚊子同北洲的蚊子,品种不一样吧…… * 因为柳如烟的事情,谢清玄总算打消了出门逛庙会的念头,他这几日都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客栈里,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十日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便到了论剑盛会的日子。谢清玄同越水宗众人一道上山,为表尊敬,他们都是徒步上朝圣山的。 朝圣山虽然山势险拔,但好在大家都是修士,脚程很快,不到半日便到达山顶。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谢清玄站在高耸入云的朝圣山上,不由得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他伸出手,仿佛能触摸到那一片片厚重的积云。 * 负责组织论剑盛会的是玄机门,玄机门的修士大多修炼占卜之术,所以不擅长与人斗法,门下的弟子自然也不参加论剑盛会的比试,为了公平起见,这论剑盛会的组织工作便落到了玄机门身上。 第92章 玄机门擅长阵法,虽然朝圣山终年飘雪,但是他们用星斗大阵支撑起了一个避风遮雪的结界,结界里非常暖和,而且能覆盖论剑盛会的整个场地。 谢清玄抬头看着结界上的周天星斗,星斗如云,还在缓慢地旋转,结界外便是飘散在风中的鹅毛大雪,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瑰丽,让他不由得暗暗惊艳。 谢清玄一时贪看,竟然不小心同宗门队伍走丢了,各门各派都汇集在朝圣山上,人多眼杂,谢清玄左走右走,竟然没能找到大部队。 他光顾着找越水宗的弟子服饰,竟然没看清楚迎面走来一个人,于是谢清玄径直撞上那人,他的头狠狠怼在男人的胸膛上,被撞了个踉跄。 明明是自己没看清路,撞了别人,谢清玄竟还在心中腹诽:“这人的胸到底是什么铜墙铁壁,撞得人头上长了个大包。” 被撞的人修养极好,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反而非常热心地扶住谢清玄的手臂,“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谢清玄抬头,两人对视一眼,登时愣在了原地。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碰上自家人。原来谢清玄撞上的人竟然是多年不见的笙歌! 谢清玄惊喜得连眼睛里都放光,“笙歌!你怎么在这儿?你也是来参加今年的论剑盛会的吗?” 笙歌没有立刻回答谢清玄,他怔愣在了原地,看着眼前自己朝思暮想多年的青年,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又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 谢清玄晃了晃笙歌的身子,这才让笙歌回过神来,他腼腆地对谢清玄笑笑,神情和当年长茗峰灵泉里的小鲛人一般无二。 “你竟也来了论剑盛会……” “是啊,没想到咱们能在这儿碰面。哈哈哈,你长高了好多,我都不敢认了。”谢清玄好兄弟似得拍拍笙歌的手臂,又掐了掐他硬邦邦的胸,忍不住感叹道:“长得真结实。” 笙歌的模样变了好多,他长高了,从前谢清玄比他高一头,如今反过来,笙歌比他高了一头。那时的笙歌还有鲛尾,一张脸生得有些阴柔,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虽然如今他的五官也非常精致,但是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个男人,大概是长开了吧。 眼前的男人肩宽腰细腿长,穿着一身湖蓝色道袍,身子挺拔,长身玉立,他的下巴虽然还是尖尖的,但是眉眼间却多了一丝上位者的威压,如今谢清玄还要费劲地仰着头同他讲话。 笙歌原本神秘的深蓝色头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银白的长发。谢清玄一开始没仔细看笙歌的头顶,方才望了一眼,却发现那银发之中多出两只白色的犄角,犄角很小,大约只有一节小拇指般大小,因为角的颜色是象牙白,又隐在银发之中,所以才不怎么明显,没叫谢清玄一眼发现。 谢清玄好奇地看向笙歌头顶的小犄角,指着问道:“那是什么?在你头顶。” 笙歌十分害羞,他立刻条件反射捂住了自己的头顶,不好意思道:“那……那是我的角……” 谢清玄觉得很神奇,“鲛人头上也会长角吗?” 笙歌遥遥头,耐心地回答道:“鲛人是不会长角的,不过我们鲛人一族身负真龙血脉,只要觉醒龙的血脉,便会化成真龙,头上自然也会长出犄角。我的修为不够,所以头上只长出了一点点角,而且还不能隐藏起来。” 笙歌对于自己头上的犄角有点自卑,但谢清玄却衷心地觉得他厉害,他惊叹地对笙歌说:“你好厉害,居然能化龙。龙可是传说中的神兽,我连见都没见过的。” 面对青年崇拜又艳羡的眼神,笙歌有点顶不住,他玉一样白的俊脸顿时染上一抹红霞。 之后紧接着,谢清玄惊讶地看着笙歌的头顶,“你头上的角怎么变粉了呢?” 笙歌又一把捂着头顶,他们龙族的犄角是很敏感的部.位,甚至龙角的颜色会随主人的心情转变,粉色自然是代表主人在害臊…… 笙歌装作不在意地回答谢清玄:“大约,大约是这结界里太热了吧。” 谢清玄疑惑,这里热吗?他怎么不觉得。 两人在朝圣山上相遇,都很高兴,笙歌拉着谢清玄到了一处稍微偏僻的地方,两个人欢欢乐乐地闲聊着。 谢清玄从笙歌的讲述中,这才知道原来在他下山除祟之后,柏桓立刻来了长茗峰,他将笙歌赶出了越水宗。 不过幸好笙歌早就服下了化生丹,将鲛尾化作人族的双腿,所以没有被人识破他鲛人的身份。笙歌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但是却并没有回到鲛人们世代生活的南海,反而拜入了一个小宗门。 就这样,笙歌成了小宗门的一名内门弟子,笙歌的资质很好,是单系水灵根,小宗门里几乎没几个单灵根的弟子,所以宗门里的资源大多都向笙歌倾斜。 笙歌那个时候着急进阶,吃了很多丹药,在一次闭关冲击元婴时,竟然一时不慎,灵气逆流,走火入魔了,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因祸得福,竟然在爆体而亡的紧要关头意外觉醒了体内的真龙血脉。 他一朝鱼跃龙门,成了鲛人族里唯一一只化龙的鲛人,龙凤大劫难之后,龙族与凤凰一族全部陨落,笙歌如今是这四海八荒之中最后一条真龙,其身份尊贵的程度,不亚于当年执掌越水宗的北斗剑尊闻人乐。 那个收留笙歌的小宗门听到自己宗门上空有一道清澈嘹亮的龙吟,顿时顶礼膜拜,知道是笙歌化龙之后,掌门立刻将笙歌收做自己的嫡亲弟子,并且让笙歌成为宗门的少宗主。 第93章 掌门的算盘打得好,笙歌若是将来成了宗门,以他真龙之尊,定然能在修真界有一番建树,到时候他们这个小宗门,也能成为像越水宗一般的存在…… 就在两人正聊到高兴之处,谢清玄突然看见笙歌身后抱剑倚在树干上的林净霜。 林净霜知道谢清玄这下终于看到自己了,于是缓步向着谢清玄走了过来,他在笙歌与谢清玄之间站定,却一言不发。 笙歌自然是认得林净霜的,那时林净霜还是个少年人,但他却对这人有着深深的忌惮,这是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 笙歌用大拇指暗暗压住自己腰间的剑柄,十分警惕地看着林净霜。 谢清玄与林净霜相处多年,他在小徒弟面前十分放松,眉眼间尽是懒倦,“你怎么来了?” “来寻你。”身着一身越水宗雪白弟子服的青年惜字如金。 谢清玄从简易的石头座上站起身来,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转而对笙歌笑道:“时间也不早了,论剑盛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也要回越水宗的席位上去了,我们一会儿再见。” 笙歌也跟着青年一起站起来,他心中虽然不舍,但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林净霜见谢清玄同笙歌告别,似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处多待,也不看谢清玄有没有追上来,迈着长腿径直向前走。谢清玄见人又即将隐没在人群中,连忙小跑了两步追下去,边追边喊:“等等为师。” 笙歌的目光始终追随在青年身上,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他似乎总是只能望着青年的背影…… 笙歌摸了摸胸口处的一枚荷包,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东西送给谢清玄。罢了,罢了,等下再给他吧。 * 谢清玄紧紧跟在林净霜身后,生怕自己又跟丢,青年今日格外冷若冰霜,谢清玄暗暗观察他的神色,似乎是心情不好。奇怪,也没人能惹到他吧,毕竟林净霜同自己长年待在长茗峰上,跟越水宗的弟子们都不太熟,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谢清玄不愿触人眉头,便识趣儿地没有主动同林净霜说话。可哪知道,这家伙又开始变本加厉地释放冷气。 * 谢清玄和林净霜赶到时,论剑盛会已经开始了,而且下一场就该林净霜上场了。 论剑盛会规定,到时间没有出现在比试台上就视为弃权。这明明马上就要上比试台了,林净霜竟然还去找他,心可真大,怎么不换个人去呢?谢清玄暗暗想到。 只见白衣青年足下轻点,飞身而上,稳稳落到了比试台上,端得一副琼林玉树,雅人深致。 对面的是个秀美女修,论剑盛会两两对决,都是抽签决定,抽中谁便同谁比试,没有男女之分。 那名女修见眼前的白衣修士长相俊美,不由得脸红心跳,但她哪里成想,林净霜没有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之情,出手很是凌厉,一剑出鞘,便将女子逼到比试台的边缘,随后他又掷出剑鞘,狠狠将女修打落比试台。 女修只一招便落败,底下的观众席顿时出现一片唏嘘声,倒不是唏嘘那名女修修为不精,而是唏嘘林净霜面冷人更冷,对待女子居然这么粗暴,丝毫没有礼让。 谢清玄面对此情此景倒是没怎么惊讶,很简单嘛,主角受喜欢男人,林净霜对女人没兴趣,不仅如此,他还跟女人抢男人呢! 这是谢清玄第一次参加论剑盛会,看别人在比试台上斗来斗去,竟然还挺有意思的。 十几场比试之后,轮到笙歌上场了,谢清玄一见上场的选手是笙歌,立马精神起来,不由得挺拔了脊背,身子微微前倾,伸长了脖子去看笙歌。 原本对论剑盛会没兴趣的林净霜,顺着谢清玄的目光,也看见了长身玉立在比试台中央的笙歌。 鲛人仙君生得芝兰玉树,站在万众瞩目之下没有丝毫怯懦之情,反而泰然自若,整个人显得熠熠生辉,与在谢清玄面前时简直判若两人。 笙歌抽出自己腰间的避水剑,剑光幽蓝,避剑出鞘之时众人竟然听到天际响起一阵龙吟。 这一局毫无意外,笙歌轻松将对手打下比试台。 谢清玄表现得很激动,他欢呼雀跃着站起来,引得林净霜频频侧目。 笙歌目光如炬,一眼便从观众席中看见了谢清玄兴奋的身影,他呆呆地盯着谢清玄为自己欢呼雀跃的神情,心里流过一团如岩浆般的炙热。 自从被柏桓赶出长茗峰后,笙歌一直追逐着力量,如今他也不负期望,化作蛟龙,傲视修真界,可他竟然不知,原来成为强者之后,也会收获谢清玄崇拜赞叹的目光,一直以来,笙歌因为自己鲛人的身份,在面对谢清玄时总会有些自卑,但是今日,他却油然升起了一种与青年并肩而立的宿命感。 第67章 笙歌目光如炬, 一眼便从观众席中看见了谢清玄兴奋的身影,他呆呆地盯着谢清玄为自己欢呼雀跃的神情, 心里流过一团如岩浆般的炙热。 自从被柏桓赶出长茗峰后,笙歌一直不懈追逐着力量,如今他不负期望,化作蛟龙,傲视整个修真界,可他竟然不知,原来成为强者之后,也会收获谢清玄种种崇拜赞叹的目光。 一直以来,笙歌因为自己鲛人的身份, 在面对谢清玄时总会有些自卑, 但是今日,他站在比试台上, 却油然升起了一种与青年并肩而立的宿命感。 或许……自己也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侧, 成为那个让青年依赖的存在…… 第94章 笙歌摸了摸左心口处的那枚荷包,对着谢清玄浅笑安然。 * 下了比试台, 笙歌立刻寻了过来。他从胸口处取出那枚荷包, 交给了谢清玄。 谢清玄疑惑着从笙歌手中接过荷包, 那荷包虽然被人精心保护, 但依旧难掩陈旧, 荷包上面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鲛人, 谢清玄抚摸着针脚,迟疑道:“这荷包上绣着的图案……我瞅着似乎很像你。” 笙歌点点头,“这是我母亲在我出生之时, 亲手缝制的荷包,从我记事起便一直挂在身上, 对我意义重大。” 谢清玄听到笙歌这样说,连忙将荷包还回去,他怕自己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弄坏,但是笙歌却又摆手推了回来,他说:“这是送你的,我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送与你的,便随你处置。” 谢清玄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意收下荷包,他打开荷包一看,里面竟然装着一片银白色的鳞片,鳞片放着淡淡荧光,仿佛美丽的琉璃甲。 “这是什么?”谢清玄拿起鳞片对着阳光仔细观察,那鳞片上还带有神秘古朴的纹路。 笙歌双颊飞上粉红,有些扭捏道:“这是我的鳞甲……” 这时坐在旁边一直冷眼看着他们二人的林净霜却突然出声,“这可不是普通的鳞甲,只是龙鳞,而且还是龙之逆鳞,逆鳞不可触,触之龙怒,天下乱。” 谢清玄吃了一惊,这小小一片鳞甲,居然来头这么大。 这确实是笙歌化龙时的逆鳞,世间至此一片,与他血脉相连,意义非凡。 原本平日里待人接物极为冷漠的林净霜今日却格外话多,他双手环胸,凉凉道:“听说龙族只会将逆鳞交给自己的配偶,你将这片鳞甲就这般轻易给了我师傅……” 林净霜缓缓靠近笙歌,又转头看了一眼一无所知的谢清玄,一针见血道:“你该不会想与我师尊结契,让他成为你的配偶吧。” 谢清玄一听什么道不道侣的话,瞬间觉得自己手上的这片龙鳞烫手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地对笙歌问道:“笙歌……你你你,你不是这个意思吧,我我我……” 笙歌咬了咬唇瓣,艰难开口,他声音酸涩:“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这龙鳞就是我那次走火入魔时自己拔掉的,我看它熠熠生辉,想来你会喜欢,所以才送了过来。” 笙歌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他连忙说道:“你千万不要嫌弃,收下它吧……” 谢清玄听笙歌否认他喜欢自己,悬着的心总算重新放回了肚子里,“谢谢你笙歌,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交流频道上,感情迟钝如谢清玄,竟然完全没发现笙歌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论剑盛会的比试持续了整整二十多天,除了第一日和笙歌意外相遇,此后笙歌就像是又消失了一般,谢清玄再也没再论剑盛会上看见过他。 后来谢清玄向旁人打听,这才知道,笙歌已经提前回了宗门。谢清玄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还失望了好一会儿,他本来还想和笙歌聊天的。 * 到今日,正好是论剑盛会的第二十日,最后一场比试上午就结束了,所以谢清玄他们下午就下了朝圣山。 今年论剑盛会的头筹是越水宗带队的弟子,他是柏桓的二徒弟,林净霜虽然没有进入前三甲,但是也取得了可观的名次,谢清玄对这些倒也不怎么在乎,柏桓跟他正好相反,他对门下弟子十分严厉。 那名带队弟子是拼了受重伤的风险,才勉强夺得桂冠,他下来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对其他师弟们感叹:“还好没有有负师尊所托。” 众人重新回到朝圣山山脚下的小镇,别人都回了客栈,但谢清玄还在街边逗留,他闻着路边摊上香甜的烤红薯味儿,凭借着自己灵敏的嗅觉,一路找到了隐藏在街巷深处的烤红薯小摊儿。 谢清玄给了老板五枚铜钱,换来了一大块烤红薯。刚出炉的红薯用干荷叶包着,谢清玄用手指撕开一点点红薯皮,结果指尖被狠狠烫到,他摸了摸耳朵,只能等着红薯稍微放凉一点再吃。 结果就在他回客栈的路上,谢清玄看到一群乞丐围在一起,正在对一个小孩子拳打脚踢,那孩子也不懂反抗,只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头,蜷缩在地上挨打。 谢清玄一时看不下去,高声喊了一句住手,乞丐们看了他一眼,见他穿戴都透着贵气,于是连忙丢下那个小孩,纷纷围到谢清玄身边,点头哈腰道:“给点吃的吧公子,我们这些乞丐很惨的,吃不饱穿不暖。” 谢清玄面色很冷,这么惨,还那样恶毒地欺负一个小孩子,他有钱也不会给他们! 这群乞丐连讨饭都是拉帮结伙的,一旦看到有钱人,就会成群结队拥上去,不拿到好处,绝不离开,就像狗皮膏药,一般人为了让他们不烦自己,或多或少都会施舍一些银钱。 其中一个乞丐见谢清玄没有要给钱的意思,竟然将手伸向了谢清玄的衣袖。青年今日穿的正是笙歌为他织的鲛绡,其实同笙歌相遇之后的第二天谢清玄就穿上了,不过笙歌走得急,还没来得及看到。 谢清玄当然不会让这名可恶的乞丐碰到他最心爱的衣服,于是便将灵力悄悄附着到衣袖上,那名乞丐还没来得及摸上那珍贵无匹,华美异常的面料,便被灵力狠狠灼伤。 他痛叫一声,握着自己的右手,不停地呼气,只见手掌已经变得通红一片。周围的乞丐们看到自己的同伴碰了谢清玄之后,竟然伤得这样凄惨,纷纷吓得屁滚尿流,作鸟兽散。 第95章 谢清玄走过去,将那个被一群乞丐欺负的小孩儿扶起来。他本以为小孩受了这样的委屈会哭,结果却发现这孩子心志异常坚韧,不仅身上全是伤,就连脸上也挂了彩,眼眶、唇角都有清淤。 谢清玄拿帕子将小孩脸上的脏污擦去,“你没事儿吧?” 小孩无悲无喜,直直望着谢清玄,然后沉默地摇摇头。 将小孩脸上的脏东西擦干净之后,谢清玄惊讶地发现这小孩竟然生得十分不错,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圆,像黑葡萄珠儿,虽然穿着一声破烂的乞丐装,但是还是无法掩盖他的玉雪可爱,小嘴死死抿着,看向谢清玄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谢清玄笑着拍拍他的头,问道:“小乞丐,你做了什么,他们要这样打你。” 小孩反应很快,立刻退后一步,不让谢清玄碰他的头,谢清玄见他对自己这样戒备,手僵在半空中,只能尴尬着收回。 小孩一句话也不和谢清玄说,谢清玄都疑惑他是不是哑巴了。 谢清玄耸耸肩,罢了罢了,自己举手之劳而已,本就不图人回报,只是看这小乞丐被人在街头殴打,实在太过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就在这时,小孩的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两声,他立刻捂住空空如也的腹部,一成不变的冷漠神色终于有了一层裂缝,雪白的脸颊上染上两团红晕,像是很不好意思。 谢清玄噗嗤笑了出声,他摇摇头,将自己怀里揣着的烤红薯掏出来,塞到小男孩手中,“你今天运气真好,遇到我这么个大善人,这烤红薯是我刚买的,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吃,送给你了!” 小男孩愣愣地握着烤红薯,那股香甜可口的味道直往他鼻孔里钻,他立刻攥住红薯狼吞虎咽起来,连皮都没剥。 像是饿了十几年的饿鬼。 他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讨到一个馒头,他本来将那个馒头偷偷藏在怀里的,结果还是被那些臭乞丐发现了,他们不仅强了他的馒头,还对他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口出污言秽语。 这已经不是他一次被这样对待了,挨打挨习惯了,他已经知道怎么护住自己的致命部位,虽然他们打不死他,但拳头落到身上,还是很痛。 有时候讨饭,遇到脾气不好的人,甚至也会挨打,那次他讨饭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个男人,那男人在老板那里受了气,正好没出发泄,一脚狠狠踢在他肚子上,他被男人踢倒在地,又受了男人重重几脚,呕出一大口血。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缓了好久,最后爬回了破庙里,那间破庙是他住的地方,晚上漏风,雨天漏雨。 他躺在破庙里的稻草上,整整躺了三天,当时他发烧了,烧到意识不清,晕过去,又痛醒,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但万幸的是,他是个天煞孤星,天生命硬,最后还是挺了过来。 他从没吃过那么甜,那么好吃的东西。 谢清玄看着小孩狼吞虎咽,生怕他噎到自己。 第68章 谢清玄见这小孩吃得欢, 像只饿急了抢食吃的小狗崽子,不由得心痒难耐, 摸了摸他的头。 原本谨慎怕生,始终戒备着他的小孩此时竟然也肯让他触碰。 谢清玄摸着摸着,脑子却蓦地蹦出民间一句老话:有奶便是娘…… 他连忙甩甩脑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抽风想法! 谢清玄投喂过小乞丐之后,便又闲步回了仙修客栈。 可他却不知道,原本狼吞虎咽的小乞丐,像按了暂停键一般,放下手中香喷喷的烤红薯,立在原地, 直勾勾地盯着谢清玄离开的背影。 随后, 小乞丐又讲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到可以令他果腹的红薯身上。他将烤红薯吃的干干净净,甚至连红薯皮都吞了。 对于别人来说, 红薯皮是要被扔掉的, 是不可以吃的,但对他来说, 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吃的, 他本来就是个捡垃圾吃的小乞丐, 不是吗? 如果今天没有谢清玄打跑那些欺负他的臭乞丐, 他今天晚上就会杀掉一个落单的乞丐, 当做饱腹的晚餐。 小孩阴沉沉的眸子染上了不属于这个稚嫩年纪的黑与狠辣, 他摸了摸怀中揣着的硬物,那是他花了几天时间,用一块石头磨出来的石锥子。 若是将它狠狠扎进颈部动脉, 能让一个成年男人瞬间失去反抗能力,一招击中, 便只能血尽而亡…… 可是现在,他恐怕用不上这石锥了,他给自己谋划了一个好去处。 若是……若是能跟上那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青年…… * 第二天早上,谢清玄醒来出门,他脚步一顿,发现客栈门前竟然蜷缩着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这小孩子穿得不好,衣服破破烂烂,勉强能够蔽体。清晨的寒气露水重,他许是因为太冷,细弱的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光着的脚趾也冷得蜷缩在一起。 谢清玄一眼便认出这孩子就是昨天被他救下的小乞丐,他还给了他一块烤红薯吃。 谢清玄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小孩的手肘,出声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雪白的鞋子像云朵一样干净。 他睁开眼睛,睡眼惺忪朦胧,还以为自己在那间漏风漏雨的破庙里,结果抬眸一瞥,便是一抹殊色闯入眼帘。 青年将头微微低下,见小孩不答话,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里?” 小孩抿了抿嘴,静静垂下眼睑,不言不语,像只听不懂话的漂亮木偶。 第96章 谢清玄皱了皱眉,许是在这里流浪,所以便睡在这间客栈的檐下吧。 今日是剑道大会的最后一日,谢清玄作为越水宗的带队修士,要去移花殿与其他宗门长□□听事宜,故而今日起了个大早,他也没时间和这小乞丐多纠结,便扔下小乞丐,去了移花殿。 移花殿是移花宗的大殿,谢清玄到的时候,众人也都到齐了。修真界仙门共百余宗,但大大小小的宗门相互依附,百宗之中,真正能说的上话的,也就十二个门派。 其中,这十二个门派又以越水宗为首,自闻人乐突破至渡劫期巅峰,坐镇越水宗后,越水宗便一跃为仙门魁首,如今闻人乐虽已飞升,但恐怕百年之内,其威名不坠,越水宗仍然地位超然。 谢清玄本想随便找个偏僻不起眼的位子坐下,可硬生生被移花宗的掌门拉到了主座左侧第一的位子上。 左为尊,想他不过金丹期修为,何德何能在一众元婴修士里坐在这个位子上?谢清玄自嘲想到。 如今师尊已然飞升,柏桓也已突破元婴期,甚至他的徒弟林净霜现在也是元婴修士,唯有自己,始终在金丹期停滞不前。 这几百年来,谢清玄也为自己炼了不少灵丹,可修为还是毫无长进。也许是他真的无天赋无修仙根骨吧…… 谢清玄坐在那触手即温的白玉石椅上,听着众人言语,才知晓,原来此次举办的剑道大会,不仅是为了论剑说道,也是魔尊围剿的动员大会,原来仙门百宗准备围剿魔界至尊。 众人说的群情激愤,唾沫横飞,大抵就是魔族残暴不仁,迫害修士与百姓,大肆掠夺仙门的福地洞天,而且魔尊此人本就狂悖,如今突破至渡劫期,恐怕会为祸整个修真界之类的话。 谢清玄听得一时无语,因为他并非是嫉恶如仇之人,更不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有些魔修的确残暴,应当诛灭,但魔族早已龟缩在无垢荒渊千年,许多魔修都安心守在无垢荒渊,并不出来作恶,反倒是一些心术不正的仙门修士,打着除魔的名头,肆意掠杀魔族的内丹精元,用来修炼。 魔尊身为魔界之主,自然要庇护魔族子民,前些日子魔尊屠了一个专猎魔族内丹精元的宗门,此事闹得修真界沸沸扬扬。 不少宗门也猎了魔族的内丹精元,因而人人自危,一些心虚的掌门为了自救,面对围剿魔族之事自然要装作群情激愤,狠狠烧上一把火。 谢清玄虽然是这次论剑大会的带队峰主,但是否向魔族宣战,还要请柏桓做决定,于是他便发出一道传音,将今日移花殿上众人讨论的事情告知柏桓。 柏桓同意了,越水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除魔卫道义不容辞。 “众位仙友齐聚我移花殿,为的是共商除魔大计,还请大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移花宗主如此盛情,我等便也不推辞了。我们三湖四洲的各个宗门皆已达成共识,派各宗参与这次论剑大会的弟子前去无垢荒渊除魔。” 谢清玄心念一动,玉白的手掌握了握石椅上的扶手。 此次越水宗参与论剑盛会的弟子都是各峰天资绝顶的弟子,虽然修为不是顶天的,但个个根骨奇佳,假以时日,必能成为越水宗百年之根基。 若是……送这些弟子进无垢荒渊,陨落在魔族手中,那越水宗必然会元气大伤。 谢清玄冷笑一声,见另外十一大宗门也纷纷附和着,让自家参与论剑盛会的弟子前去无垢荒渊,此时他便已明白,所谓的除魔卫道不过表面心思,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魔族之事,让越水宗损失一大批资质超然的内门弟子,好让越水宗后继无力,百年之后无法再称霸仙门。 如今柏桓早已传音同意此次围剿无垢荒渊,谢清玄只是越水宗的一个峰主,在仙门百宗面前,也不好公然反悔,只能先暂且答应下来,回宗门之后再与柏桓细细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谢清玄走出移花殿,发现几名穿着移花宗弟子服饰的青年围在一起正凶神恶煞地拉扯着什么人。 谢清玄闻声前去查看,发现那几名弟子拉扯着的正是今早睡在客栈门口的小乞丐。 小乞丐似乎非要待在移花宗门口,而那几名弟子看他穿得破烂,人又脏,赖在整洁干净的宗门面前,着实让他们移花宗没脸,于是非要把他扔到一边去。 也不知道这脏东西哪里来的劲儿,死活不肯走,竟然还敢动口咬人! 一名长相略微有些凶悍的男弟子手上吃痛,怒道:“小王八犊子,反了天了,竟然敢咬老子,看今天不把满口的牙打掉!” 男弟子一把掌甩在男孩脸上,掌劲极大,他被打得倒飞出去,稚嫩的小脸瞬间高高肿起。 谢清玄吃了一惊,那小孩被打得神情怏怏,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倒在地上,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谢清玄。 谢清玄皱了皱眉,这小孩性子又轴又犟,脑子还不大好使。心中虽然这么想,但谢清玄还是出手制止了男弟子的单方面殴打。 杏青色道袍的仙君再次挡在了他的面前。 “修仙之人,怎能以强凌弱,他不过是个没有灵气修为的凡间小儿,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至要了他的性命。” 移花宗的那几名外门男弟子虽然不识得谢清玄,但他们最是有眼力,又惯会见风使舵,谢清玄样貌惊艳,必然不会是无名小卒,于是他们便连连弯腰道是,恭恭敬敬让谢清玄将小孩带走。 第97章 谢清玄本想将人救下就撇到路边,结果那小乞丐抓住他的半片衣角,然后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谢清玄无奈只好将人带回仙灵客栈。 随意扔了一个除尘净身法术,便将小孩扔在他房间的地上,他才不让这小鬼睡他的床,谢清玄裹上被子,满眼困倦,一时半会这小孩还醒不来,他还是先睡个回笼觉养养精神。 小孩细嫩的耳朵尖微微动了动,听见床榻上传来轻微但平稳的呼吸声,便猜想谢清玄已经睡着。 他睁开眼睛,双眸清明,全然不像被人打得昏死过去的模样。 小孩环顾四周,这房间雅致但不奢华,墙壁上不知涂了什么,还散发着缕缕幽香。 他轻手轻脚走到谢清玄床榻边,然后蹲下身子,蜷缩在脚踏上,小小一团,将谢清玄放在脚踏上的鞋子搂进自己怀里,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安眠。 在脚踏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孩儿,像只刚出生还未睁眼的小狗崽,可怜又可爱。 林净霜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第69章 林净霜皱了皱眉, 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心中那一点点微妙的不适。他将汤羹放到桌子上, 瓷质的碗底和桌面相碰,发出略微刺耳的响声,象征着它主人的不悦。 小孩睡得警惕,所以当林净霜推门进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过来,虽然装作还在睡着,其实身子已经紧绷到了一个程度,像是隐匿在山林之中蓄势待发的敏捷猎豹,一旦发现林净霜的行为对自己产生任何威胁, 他便会毫不犹豫行动起来。 往常林净霜过来, 见谢清玄还在睡着,都会坐等一会儿, 等人睡醒了再说事情。 但是今天, 林净霜显然不是这种想法,他掀起帷幔, 将谢清玄从床榻上拉起, 手掌握着青年温热的胳膊, 微微有些用力。 还在睡梦中, 好像坐上了一条船, 晃晃悠悠的, 一向深眠的谢清玄顿时清醒过来。此时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睡眼惺忪地看向林净霜。 谁能想到,一向看不上他的林净霜今天更加看不上他了, 谢清玄来还不急教他这个便宜徒弟尊师重道,他的便宜徒弟就“”用眼神撇了一下脚踏上的小孩, 沉声问道:“他是谁?哪里来的小孩儿?” 林净霜预想过的答案有“故人之子”、“拜入越水宗的新弟子”、“真神是妖兽的灵宠”……但最后都被谢清玄张着哈欠随口道的一句“捡来的小鬼”打击破防了。 小孩儿这时也“适时”地醒了过来,他依旧不言不语,此时谢清玄已经认定他就是不能说话的小哑巴了。 林净霜的脑子里划过了无数个什么暗黑救赎文里的魔族反派与救命恩人仙尊三生七世的狗血恨海情天桥段,面对这个来历不明但看着长相精致又心机深沉的娃,心中警铃大敲。 不怪林净霜会有这些个稀奇古怪的腐文想法,林净霜最近实在是被他识海里的白莲花弱受养成系统荼毒得不成样子。 系统见他迟迟不肯走弱受任务,从暴力威胁到心机哄骗现在又因为无计可施而彻底发疯了。 几乎每天晚上,系统都会在他的脑子里循环播放一些奇葩话本,机械的朗读音配上极致狗血的纯爱腐文,通常都是播放整整一夜,大概每几天就能听完一本书…… “既然是捡来的,合该将这孩子还给他的父母。”林净霜不动声色地提议道。 “昨日我见过这孩子,在街头,是个乞儿,怕是早就无父无母了吧。” “那我便让人给他找个好人家,明日论剑盛会便已结束,我们也要回宗门,带着这个凡人小儿,也着实不方便。” 这年头,战乱天灾的,没有孩子的年轻夫妻多得是。谢清玄想到此处,便也点点头,同意了林净霜的提议。 小孩原本乖顺地垂着的脑袋,听到两人要将自己送走的时候,立刻抬了起来,视线正好与林净霜相碰。 这人三言两语便轻易决定了自己的去处,小孩黑黢黢的眼珠盯着林净霜冷漠的眸子,两人都知道对方不是个好相与的。 小孩没有任何反抗,便被林净霜带走,临走之前,谢清玄还特意将几块上品灵石塞进小孩手里。 被林净霜带走时,他还时不时三步五步一回头,可惜谢清玄冷情得很,并没有目送他的离去。 林净霜当然也没像同谢清玄说的那样,为小孩找个能收养他的好人家,反倒给他扔到了山上一个不知名的凡间寺庙里。 与其时时刻刻卖乖讨好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倒不如遁入空门当个诵经撞钟的和尚,总归是比流浪街头做乞儿强。林净霜掸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灵剑上的剑穗随着主人的心情摇曳,男人一身轻松地下了山。 老迈如枯树的僧人拿着剃刀想为小孩剃度,他却后退小半步,神情寡淡,对那老僧道:“心中仍存贪嗔痴妄、名闻利养,弟子还不能剃度。” “明日,明日若是我还未达成所愿,便来此处,落发为僧。”他声音稚嫩,明明年岁不大,眼眸中却盛着比寻常人都浓烈的执念。 虽然那位白衣公子临走之前反复强调要他为这小孩剃发,他也看出这孩子命运多舛,乃是凄苦短命的面相,若是寄养在佛祖脚下,诚心做个檀奴,也能安然一世。 但老僧见他执念颇深,也只好违背与林净霜的约定,放他离去。 小孩一步一步走下山,山路陡峭,硌脚的小石子很多,他穿着草鞋,鞋底早已磨破,脚掌摩擦着粗砺的地面,痛得很。 第98章 通往山寺的石阶上,只留下一个矮小瘦弱的灰色背影,和一串熹微的血迹…… 小孩一瘸一拐下了山,他握着手里的灵石,走进了往常自己连向里面望一眼都要被人啐一口臭乞丐的裁缝铺。 他将灵石拍在柜台上,听到裁缝铺的老板小声嘟囔:“这是偷的还是抢的……” 小孩选了一段月白色的绸子,上面是用银线绣的纹路,叫老板按照自己的身量裁一身袍子来。 他本来是喜欢蓝色的,但是看到林净霜那一身纯白无垢的道袍,鬼使神差地放下那一团霁蓝色的锦缎,反而拿起了手边的月白绸子,甚至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存了私心,要同站在那个漂亮青年身边的男人相较。 小孩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肤色不是那么白的人,不敢轻易着白衣,但这孩子身上的白袍却将人衬托得更加出尘干净,粉嫩玉砌、精雕细琢的,眉间生而带来的朱砂痣像是白梅中的一点血,往那儿一站,我滴个乖乖,好像是从天宫上下来的小仙童。 他的头发还有些乱,对着裁缝铺的铜镜,他将丝丝缕缕的乱发全都梳上去,露出自己精致的五官,往常混迹在街头乞讨,顶着一张过于精致的脸,很容易招惹一些麻烦,所以他的头发长年都是披散下来的,遮住自己半边脸,一副脏兮兮的乞丐模样。 小孩微微侧脸,照了照自己的发髻,想了想,又取下两缕头发,心灵手巧地将这两缕头发编成小编,垂在双肩上。 他走进铜镜,看了看自己的唇,寡淡,不够红。手指沾了些女子涂面用的口脂,沿着自己的唇角,仔仔细细涂着。小孩试着将嘴角扯了一个像是笑的弧度,这样看着,好像好多了。 穿戴好衣服之后,小孩便离开了裁缝铺。他没有和掌柜的讨要剩下的银子,虽然灵石不是凡间的银两能比的,但若是明日不能被那位仙君成功带走,他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第二日。已经是论剑大会的最后一日,仙灵客栈里的修士早就走得七七八八了,今日谢清玄一行人也要启程回越水宗。 谁成想,谢清玄甫一踏出客栈的门,便在门口见到了已经被林净霜送走的小孩儿。他被眼前这样精致的小奶娃娃闪到了眼睛,见他打扮得如此干净,险些没有认出来。 林净霜倒是一眼就认出这小乞丐了,心中暗暗想道,自己特意将他送到那么远的山上去,第二天居然还能回来,还真是够阴魂不散的啊…… 那小孩一见谢清玄,便跪下,深深拜了三拜,虔诚道:“请仙君收下我吧,扶我一上登仙途。” “愿为生民请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不满八岁的流浪乞儿能说出的话。谢清玄不由得被他震撼到。 从没有人主动要拜他为师,全越水宗的人都知道,他谢清玄是个修炼了八百年仍停留在金丹期的废柴,但凡是有一些天资的弟子,都不愿拜他为师,甚至辈分和年岁都比他小很多的师侄们都桃李满门了,而他的长茗峰却依旧长年清冷…… 就连林净霜,也是他用了些非常手段抢来的,强行让他归入自己门下。 之前,这小孩总是披散着头发,连眉眼都不教人看清,如今打扮得整洁些,谢清玄才发觉,原来面前这小孩儿生得实在是钟毓秀敏,对自己又是一片倾慕之心,他见了便心生喜爱,而且莫名其妙总觉得他与此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谢清玄动了一点收徒的心思,这心思一动,便再也收不住了。 谁知谢清玄还未表态,站在一旁的林净霜却突然出了声。 青年双臂环胸,倚着门口的石柱,看上去慵懒惬意,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坠寒冬数九。 “想拜入长茗峰,做一峰之主的嫡系弟子,需三跪九叩登上云天梯,由宗门长老用验灵石测验灵根,再由掌门仙尊考核因果机缘。” “越水宗门规:无灵根者下山,五灵根者不收,双灵根与单灵根者可拜入各峰主门下,其余皆收做外门弟子。” “世人十有八九无灵根仙骨,双灵根者已是天资斐然,单灵根者更是万中无一,凡间众人有幸生有灵根仙骨的,也大多都是四灵根或者三灵根,只配做越水宗的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每日都需要洒扫大殿、照看仙草药田、饲食灵兽或者干其他杂活,只有晚上一点时间才能修炼,终其一生,也只不过做个筑基修士,连御剑都不能。” 林净霜低下头,用戏谑的眼光看着跪在地上,这个殷切地期盼着谢清玄能收下自己的小孩,冷然说道:“大言为生民请命,为天地立心,你觉得你能走到哪一步?” 谢清玄白了林净霜一眼,心说他长茗峰哪里能要求这么高,峰主不过是个金丹,没脸嫌弃弟子根骨不行,更何况这不还没测灵根呢嘛,万一是个天资非凡的,那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收徒了呢! “别怕,他吓唬你的,若是一心拜师,我自会与掌门商量好的。”谢清玄扶起小孩,眉眼温柔。 他知道,他赌对了。 小孩终于笑了,同之前专为讨好谢清玄的笑不一样,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脚下是一片带血的荆棘,孤注一掷地伪装了这满身的月白华锦,甘愿做一只无害纯良的羔羊,只为能留在青年身边,从此人间苦难,再不沾。 第70章 第99章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小孩终于如愿听到谢清玄答应他收自己为徒, 从此以后,他孤独而又命运多舛的人生路上忽地多了一个师尊的角色,这让他的心里多了一丝喜悦和忐忑不安。 师尊会喜欢我吗? 师尊有一个那样光风霁月的大徒弟,我在师尊心中的地位是不是永远也不及他…… * 论剑盛会已经结束,谢清玄一行人也即刻就要启程回越水宗。 大家一起登上仙舟,结果在半途中,仙舟遇到灵气漩涡,颠簸着差点从半空中坠落,虽然惊险迫降到地面上, 但是仙舟的舟底却已经被灵气旋冲击出一个大窟窿。 一时半会儿, 补是补不好的,如今着急回越水宗, 谢清玄还要向柏桓报告这次论剑盛会结束之后众人商讨出来的除魔大计呢。 于是谢清玄一合计, 算上他自己这批参加论剑盛会的弟子只有七个人是金丹期以下的修为,也就是说只有他们七个人不能御剑飞行, 而能够御剑的弟子却多达十多个, 一人御剑带一人, 也能绰绰有余地将他们七个人带回越水宗。 这批弟子当中, 谢清玄相熟的也就一个林净霜, 所以自然厚着脸皮上了林净霜的剑, 只是这小子平常虽然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山样子,但对他这个挂名师尊还算是尊敬,今日却不知怎么的,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尤其当谢清玄提议说要将新收入门下的小徒弟一起捎上的时候。 谢清玄也不管灵剑的主人是否愿意, 径直抱着小孩,一个飞身,脚尖轻点,踏月一般御上飞剑,因为怀中抱了一个人,惯性比他想象中的要大,所以谢清玄没有及时稳住身子,往前微微俯冲了半步,好巧不巧他的头撞到了林净霜挺拔如松的背上。 林净霜笔直又柔韧有力的背僵住了一瞬,灵剑也因为主人的小分心,微微飞偏了半个航道。 十数年刻意地炼体,青年早已褪去了那身柔软惑人的皮肉,反而换上一身的英朗的铜皮铁骨,将谢清玄的头撞得生疼,可是自己的臂弯里正抱着小徒弟,一时腾不出手来揉。 怀里的小孩眼睛尖,他看到青年额头微微红了一小片,犹豫了半刻,将自己的手心在衣襟上蹭蹭,擦掉满手的汗,被人抱起来的那刻,他吓了一大跳,从他长大开始记事的那一刻,自己就从没有和人什么亲昵过,更别说青年身上那缕幽深的衣香无孔不入,紧紧包裹住他,好像置身于硕大的酒缸中,醉得人晕晕乎乎。 小孩儿偷偷将手心里的汗液擦干净,然后将稚嫩的掌心贴到谢清玄微微发红的额头上,小心翼翼地揉着。 谢清玄被怀中人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不过他知道小徒弟是好心,于是底下头对小徒弟微微一笑,以示感谢。 不过三日半,众人便赶到了越水宗。 谢清玄从飞剑上下来的时候,腿软到险些跪地,他果然还是恐高…… 谢清玄亲手领着自己的小徒弟去见了柏桓,将自己想收徒的想法一五一十告诉了柏桓。 柏桓一开始说越水宗并没有破例收徒的习俗,推脱说让小孩在明年越水宗收徒大会时再上登天梯拜师,但被谢清玄不讲道理地驳回过去,柏桓只好又改口说,先测灵根,若是三灵根以上资质,便破例让谢清玄将小孩收到他门下。 一开始说要测灵根,谢清玄还为小徒弟捏了一把汗,可是没想到,验灵石的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不仅是谢清玄大吃一惊,甚至连柏桓看到验灵石上那一团纯粹的冰蓝光,都良久没有言语。 这看上去比同龄孩子羸弱一倍的男童,竟然是万中无一的变异冰灵根…… 要知道,即便是单一水灵根,也是百里挑一的,冰灵根是水灵根的衍生灵根,冰灵根相比于水灵根攻击指数翻倍,也是修真界极为难得的一种灵根,而最顶级的冰灵根便是变异冰灵根,变异冰灵根数百年才出现一次。 曾经越水宗唯一的变异冰灵根便是已经飞升的闻人乐,未飞升前的闻人乐是修真界的泰斗级人物,飞升了的闻人乐那就是传说级人物了。 所以变异冰灵根的厉害程度,在闻人乐身上也可见一斑。 谢清玄得知自己随手捡来的小徒弟竟然是万中无一,百年难遇的变异冰灵根,瞬间觉得一个比他脸还大的馅饼,吧唧一下掉掉在了他的头上! 试想一下,如果他勤加教导这个徒弟,徒弟成为修真界的大佬级别修士后,他岂不是有了一个十分好用的金大腿,到时候哪里还需要看柏桓的脸色? 而且若是小徒弟成为什么名流千古的风流人物,他作为小徒弟的嫡亲师尊,怎么着也能在修真界史实纪事里拥有姓名吧,哪怕一页呢,一页太奢侈的话,一小行也行啊,到时候自己就再也不是别人口中的什么废柴长茗仙君了,而是xx仙尊的师尊破折号长茗仙君! 谢清玄脑内画面不断,甚至有一种赶紧把小徒弟带回长茗峰,好好鞭策对方修炼的冲动。 虽然很想赶紧培养出一条金大腿来,但是谢清玄仍然没有忘记正事。 他大致将论剑盛会结束之后在移花宗和各大门派商议出来的所谓的除魔大计告诉了柏桓,谢清玄本来以为柏桓是不会同意这个听上去就很荒谬的除魔计划的,可是没想到,柏桓的听完之后,没有多做犹豫便同意了。 “你先回长茗峰休息一下吧,这次除魔大会的弟子人选我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第100章 谢清玄点点头,他确实已经很累了,心累,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出门在外,作为越水宗带队长老,丢了宗门的面子,如今回到自己地盘上,整个人的精神都松懈了下来,顿时便感觉整个人疲乏极了。 谢清玄领着正在心中惴惴不安的小徒弟,亲口告诉小孩,叫他不要担心,掌门已经同意自己收他为徒了,谢清玄没有告诉小徒弟他是万中无一的变异冰灵根,一来是怕小徒弟知道自己天资过人之后会骄傲自满,自命不凡,懈怠了今后的修炼,二来是怕别人知晓小徒弟变异冰灵根之后心生嫉恨,越水宗的弟子们筑基期之后都会进入各种各样的秘境里修炼,万一有人心生嫉恨起了害人之心,那小徒弟便危险了。 谢清玄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为别人思虑这么多,从前只要别人不欺负到他头上来,他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过去,唯有别人真正惹到他,他才会飞扬跋扈起来,这也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林净霜在谢清玄这里,只能勉强算半个徒弟,因为林净霜作为这个小说世界的主角受,他这个炮灰对主角受具有着天然的恶意,当初两人在收徒时便已经是很不愉快了,所以谢清玄很难卸下防备,真心将林净霜看作是自己的徒弟。 不过作为师尊,谢清玄该给林净霜的资源一个也没少给,功法典籍、灵丹妙药,甚至是闻人乐的私人藏经楼里的顶级剑谱,林净霜说想要,他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交给了林净霜一份拓本。 身边的小孩不一样,他是谢清玄真正自己选择的徒弟,所以谢清玄对待小孩是真真正正的一副慈师之心,时时刻刻为其着想,毕竟他这也是第一次养娃,从前一直是被人养。 * 谢清玄将小孩安置在自己另一边的屋子里,小孩对面的屋子住着林净霜。 “若是不喜欢这里,随时与我讲。”谢清玄环顾四周,“这里确实有些简陋了,陈设还是几百年前我随手布置的,改日你师兄下山时,叫他多买几样好一点的东西,叫你睡得舒服些,这些日子便委屈你,先将就着落脚下榻吧。” 小孩看了看面前薄如蝉翼的青纱帐和桌台上玉质琉璃花瓶,这些东西在青年眼里竟是简陋,可他却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 小孩摇摇头,抬着乌黑的眼珠,真诚地对谢清玄说道:“我觉得这里很好,师尊不必再让师兄为弟子破费了,弟子很喜欢这里,真的。” 能住在这里就已经很好了…… 谢清玄心中暗暗盘算,改天一定要换一个床榻,这破床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木头,一股子呛人鼻子的气味,熏得他喘不过气来,还是都换成沉香的吧,还有这纱帐,他摸着有些刺手,也换成和他屋里一样的天水碧吧,这被褥也不行,不够厚重也不够柔软,桌椅板凳便更差劲了,一看这漆就不是梅花鹿角做的生漆…… 谢清玄不自觉已经在这处屋子里挑了一百了茬了,他像个娇气地公主一般,一边巡视着屋里,一边皱着眉头,实在因为谢清玄是千娇万宠着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其实这屋子里的陈设家具随便拉出门去,都能值个几百灵石,便是许多宗门长老也用不起这样的东西。 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谢清玄突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他开口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师好叫外门长老刻上你的玉牌。” 越水宗的弟子都会发一份玉牌作为身份的代表,根据各自的师尊在越水宗的辈分,会给宗门弟子分发不同材质的玉牌,谢清玄也有玉牌,而且还是最高级别的紫玉牌。 越水宗等级森严,紫色为尊,闻人乐作为越水宗辈分最大的师祖一辈,他作为闻人乐的弟子,当然要佩戴紫玉牌,而谢清玄的弟子,只能佩黄玉牌,再往下一个级别便是红玉牌,下下个级别是青玉牌而,最低级的是外门弟子所佩戴的白玉牌。 小孩听到谢清玄问自己的名字,浑身僵硬了片刻,然后低下头去,遥遥头,轻声回答道:“我没有名字……” 他从一出生就被自己的父母遗弃了,天生天养,怎么会有自己的名字呢? 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靠乞讨活着了,那个时候城里的小孩们儿都讨厌他,一直叫他脏.狗,他那时还太小,狗狗那么可爱,根本不知道那是骂人的话,还以为他们叫他脏.狗是他们给自己起的名字…… 所以别人一叫他脏.狗,他还傻乎乎对着别人笑…… 第71章 谢清玄听到小徒弟没有名字, 只是微微怔愣了一下,他原以为这世上谁都是有名字的…… 谢清玄哪里知道小徒弟那些惹人垂怜的遭遇, 若是他知道,必定会将黯然神伤的小徒弟 搂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好好安慰对方一番。 “既然你没有名字,那为师替你取一个,你可愿意?” 小徒弟抬起头来,巴掌大的脸上没有做出欣喜的表情,但双眸里闪着细碎的微光,代表他是高兴的。 男童点点头, 表示同意了谢清玄的提议。 谢清玄抚摸着下巴, 沉吟着思考了一会儿,有了! “‘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这话是个吉利的, 沧海便是大海的意思,古语说'海纳百川, 有容乃大’, 从今往后, 你便随我姓谢, 名沧海, 可好?” 小徒弟低声喃喃:“谢沧海, 谢沧海……谢沧海……” 第101章 他有名字了,他叫谢沧海! 他再也不是那个只能蹲在街边,啃别人扔掉的瓜皮的乞丐了,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被人叫做脏狗了,他也不必在数九寒冬里穿着草鞋到处觅食, 脚趾头上长满冻疮,却无药石可医,每到深夜便奇痒难忍,他有了新的名字,原来从遇见师尊的那一刻起,便像是信徒得到了神明的垂怜,荣获新生…… 谢沧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哭,从前他很苦,却没有让自己掉过一滴眼泪,现在他好像置身在蜜罐里,甜得像做梦,可是他却是那么地想哭泣,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会有人看见他的眼泪,倾听他的愁苦吧。 谢清玄没有听到小徒弟的回答,在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小徒弟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胸里,小小的发旋上都仿佛写着垂头丧气。 谢清玄有一瞬间手足无措,毕竟他这也是第一次给人取名字,“怎么了,是不喜欢谢沧海这个名字吗?” 小徒弟还是低着头不吭声,只是连连摇头。谢清玄蹲下身子,却发现小徒弟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指尖用力到发白,他满脸泪痕,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抽噎。 谢清玄被眼前这一状况吓了一跳,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得这样伤心?” “若是不喜欢谢沧海这个名字,我再重新帮你想一个便好了,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看着对方哭得简直快要背过气去,谢清玄不知道小徒弟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他还只当对方不喜欢谢沧海这个名字呢。 小徒弟一边哭着,一边回答道:“没有,我没有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小徒弟哭得上气不接下去,连话都说不好,谢清玄真是不知道怎样应付现在的情况,只能将人轻柔地揽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小徒弟的后背,静静等待着怀里人的情绪安定下来。 从前谢清玄小的时候受了什么委屈,总是忍不住大哭一场,他有心疾,若是情绪起伏太大便容易发作,所以闻人乐总是像这样将他揽入怀中,轻轻安抚。 小徒弟哭够了,理智占据了大脑之后,才发觉自己到底是在师尊面前丢了多大的人,他羞赧着从谢清玄怀里钻出来,不仅脸颊连耳朵都是滚烫的。 小徒弟喏喏道:“对不起师尊,我有些魔怔了,连师尊的道袍都哭花了。” 谢清玄长叹一口气,“道袍是小事,脏了就脏了,倒是你,吓我一大跳,险些做了孟姜女,哭倒长城。”谢清玄见小徒弟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便调侃道。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为师也该回去安置了,你便先在这里住下。” 小徒弟,哦不现在应该是谢沧海,谢沧海点点头,对着谢清玄行了一礼,便将他送出了门。 * 第二日,谢沧海起了个大早,他想着今日是他第一次正式入门,还是向师尊请个早安才对,结果发现谢清玄的房门紧闭,外面还布了一层结界,他根本进不去。 以前谢清玄的屋外是没有结界的,自从姬明月曾偷偷摸进长茗峰,被柏桓发现,然后两个人大打出手之后,柏桓便专门亲自在谢清玄的屋外布置了一道结界,这是一道合体期修士的结界,没有口令,合体期以下的修士谁都进不去。 一开始谢清玄是反对的,他提了几次要柏桓撤下结界,但柏桓一直都没同意,后来谢清玄便也没有再提。 林净霜是知道结界口令的,所以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的谢沧海便眼睁睁地看见林净霜端着一碟小食,畅通无阻地进了结界。 他忙叫住林净霜,犹豫片刻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师兄,我想去给师尊请安,却不知道为何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门外。”他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是结界。 谢沧海见林净霜澄澈如水的眸子里平静无波,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便又继续说道:“师兄,你能不能让我也进去。” 林净霜上下扫了男童一眼,他不知道谢清玄为什么突然又收下一名弟子,理智上这应该不关自己什么事,毕竟在另一方世界里他的师尊有十几个徒弟,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谢清玄要收眼前这个小屁孩做徒弟时,他心中莫名升起了厌烦的情绪,他不喜欢这个小孩儿,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这很反常…… 林净霜向来桀骜,他哪里有什么门派里兄友弟恭的高尚品质,既然自己心里不待见谢沧海,便对他的请求置之不理,于是林净霜端着小食,像没听到结界外的人说话一般,扭头便进了谢清玄的屋里。 谢沧海紧了紧拳头,只能继续站在门外等那扇紧闭的门从里面再打开…… * 谢清玄是吃了早点之后才出门的,一眼便看见了门外站着的小徒弟,“你怎么在门外站着?来了多久了,怎么不进去?” 谢沧海说得很委婉,但还是向谢清玄告了林净霜一状:“也没有来很久,弟子来时刚好碰上师兄,本想进去向师尊请安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进不去师尊的卧房,我问了师兄,师兄也不清楚究竟为什么。” 听到谢沧海的解释,谢清玄立刻瞪了林净霜一眼,居然背着他偷偷欺负小师弟,为何不将结界口诀告诉人家?还让人大清早的苦等半个时辰! 面前的青年把所有的心里都写在脸上,林净霜自然看到了谢清玄无声的谴责,但他没什么表示,随便打发几句,便向谢清玄告辞。 第102章 谢清玄气得只能原地跺脚,可他被反派自救系统限制,没法做出任何伤害主角受的事情,只能在心里暗骂人简直目无尊长、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谢清玄拉过小徒弟的手,三下五除二将结界口诀做成一个印记烙在小徒弟的掌心,“这下就可以随意进出结界了,你来试试!” 谢沧海将掌心贴近那道无形的屏障,果然,结界就像是水波纹一样荡开,他也能畅通无阻地进出结界了! * “为师昨日回去之后,又去了藏经楼,找了不少基础的内功心法,你先挑一个适合自己的练着,打好基础,等你到了筑基期,为师再为你寻一本高级心法。” 谢清玄将乾坤戒指里的几本书交给谢沧海,他没有一字一句为谢沧海讲解,因为这些书他也在谢沧海这个年纪时读过,那时的谢清玄觉得理解这些书上的内容就像是喝白开水一样简单。至于林净霜,谢清玄也从来没有手把手指导过其修炼,所以他当然以为资质是变异冰灵根的天纵奇才小徒弟能够很容易地看懂书上的修炼方法。 结果事实却和谢清玄想象的大相径庭。 过了大概七八天,谢清玄刚从炼丹房里出来便迫不及待将小徒弟叫过来询问修炼进度,可是面前的人却支支吾吾,眼神乱飘。 谢清玄决意做一个要求严格的师尊,他以为谢沧海偷懒去玩了,于是立刻板起脸来盘问,结果在他的逼问之下,得出的结果却让人哭笑不得,谢沧海的确没有学习他给的那些心法,倒不是因为贪玩,而是长年混迹在市井街头的谢沧海他不认字! 谢清玄扶额,他看着眼前拘谨到不敢看他只敢盯着自己鞋尖的小徒弟,忍不住道:“既然不识字,为何不早些同我说呢?” “罢了,罢了,这些都不是要紧事,认字为师会亲自教你。”谢清玄见人乖巧到有些可怜了,自己也不好看太过苛责,于是便摆摆手,叫谢沧海退下。 * 为了小徒弟的识字,谢清玄又来了柏桓的飞来峰,他是专门来找柏桓要他小时候识字用过的千字文的。 闻人乐时不时就要闭关,所以谢清玄基本上是被柏桓带大的,就连识字也是柏桓拿着千字文一个字一个字教他念的。 谢清玄想起从前和柏桓的种种,那时他也是真心将柏桓看做是自己最亲的师兄的,直到现在他也是感激柏桓的。 第72章 谢清玄来飞来峰时, 正巧是柏桓刚练完剑沐浴后,大概是因为在自己的地盘上, 所以男人比较随意,衣襟没有立刻系起来,而是露出一片洁白但却紧实有力的胸膛。 柏桓看到谢清玄来飞来峰找他,一时间还有点惊讶,因为谢清玄自从长大之后就很少来自己的飞来峰了,与他疏远了不少。 柏桓拢上自己的衣襟,从储物戒里拿出道袍,只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衣不染尘、端方自持的掌门仙尊。 “怎么突然想起来到飞来峰?难不成又闯了什么祸事?” 谢清玄听到柏桓的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能闯什么祸事, 我在长茗峰待得安安分分的。”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给他根针, 他都能绣出一幅清明上河图了。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突然想起你这里可能还有我小时候的旧物, 我想拿回我的长茗峰罢了。” 谢清玄没说要取千字文给小徒弟认字, 他私心里不想让柏桓回忆起当初他们师兄弟二人之间的那些让人牙酸的琐事, 因为他不想让柏桓误会自己还对他有着兄长般的依恋, 自己早就已经不是那块只会缠着人的小狗皮膏药了…… 柏桓听到谢清玄的回答愣了一瞬, 从前谢清玄还是个小童时与他最是亲昵, 时常到飞来峰玩,所以总是有许多小玩意儿落在他这里,什么波浪鼓、小木球、泥娃娃、风车、竹蜻蜓……他每次都会将这些小玩意儿收拾起来, 自从那天谢清玄在窗外听到他与姬明月的谈话之后,谢清玄基本上很少再来飞来峰了, 那些小玩意儿也成了无人问津的旧物…… 不知怎的,突然想到这些,柏桓觉得自己心里好像生出了许多小毛刺,心脏微微有些酸楚的刺痛,但他还是在谢清玄面前表现得风轻云淡、冷静自持,他心念一动,从自己的储物戒里将专门存放谢清玄旧物的乾坤袋取了出来。 这袋东西大概扔在柏桓的储物戒里几百年了,倒不是他忘了这个乾坤袋,而是自己有意无意地没有将东西清理出去,反而原封不动地存了几百年。 柏桓本想当着谢清玄的面打开乾坤袋,拿出里面的东西,借此和谢清玄回忆回忆往惜,他还没组织好语言,结果谢清玄就已经抢先一步抢过乾坤袋,说道:“就是这个绘着小黄狗的袋子!” 这小黄狗谢清玄印象深刻,有一次柏桓带他下山,他看上了一户农家的小土狗,那小狗当真是可爱极了,才出生没多久,皮毛是柔顺毛绒的奶黄色,小狗的耳朵垂着,肚皮粉色的圆鼓鼓,四只小短腿,样子憨憨的。 当时他很喜欢那只小黄狗,抱着就不撒手了,那农户有个和谢清玄差不多大的儿子,也喜欢这只小狗喜欢得要命,甚至两个人为了争着抱小狗都打起来了,最后闹得农户的儿子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儿,谢清玄哭得惊天动地,活像死了亲爹妈。 谢清玄嚎起来简直六亲不认,非要将农户家的小黄狗带回越水宗,柏桓怎么哄都没用,头都大了,最后实在没办法,柏桓只得在谢清玄的乾坤袋上画了一只小黄狗,让谢清玄握着乾坤袋,这才就此作罢。 第103章 谢清玄看着白色乾坤袋上惟妙惟肖的小黄狗,心情复杂,一想到自己小时候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小傻逼,他就想穿回去暴打小时候的自己一顿! * 谢清玄没有在飞来峰多待,从柏桓手里拿过乾坤袋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长茗峰。 到了长茗峰,他将乾坤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掏出来,桌子上琳琅满目全是自己小时候的玩具,谢清玄在一众小玩意里翻找,终于找到了当初他识字的那本千字文。 谢清玄将千字文单拎出来,其他的东西又收回了乾坤袋里。 他将千字文和乾坤袋一起送给了谢沧海。 小徒弟收到谢清玄的东西还颇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乾坤袋和千字文。 “这书你先拿回去翻一翻,明日为师教你认字,乾坤袋里……乾坤袋里是一些小玩意儿,你若是有喜欢的,便留下来自己把玩,不喜欢的便替为师扔了吧。”谢清玄没有告诉小徒弟乾坤袋里装的都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玩的玩具,说出来,总觉得怪尴尬的,有损自己光辉伟大、高深莫测的师尊形象,不好不好! * 谢沧海很珍惜谢清玄给他的东西,甚至翻开那本市价只值几文钱的千字文都提前将自己的手用皂角洗了好几遍,连翻页也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弄坏了书页。 他捧着书,对着屋内照明用的夜光珠仔细看了看,然后又伸出食指,轻轻摸了摸,书上的字他不认得。像是小孩新得了新鲜玩意儿一般,谢沧海凑近,又用鼻尖轻轻嗅了嗅书页,是一股很清淡的味道,这时的他,甚至连墨香是什么都不知道。 第73章 第二日, 谢沧海如常来向师尊请安。 谢清玄今日起得要比往常早,一身月白云绣道袍, 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他已经在自己脑内演练了一百次一会儿怎么教小徒弟,为人师表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谢清玄并没有着急教人,而是先将一瓶辟谷丹交给了谢沧海。 谢沧海不过是个凡人,还没有辟谷,他本想林净霜做一个人的饭食也是做,做两个人的饭食也是顺手的事,更何况一个小孩能吃多少东西?而且这个小孩还是自己的嫡亲师弟,帮忙照顾一下伙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 结果他去和林净霜提了这事,这孽障徒弟死活都不肯多做谢沧海的一份饭, 甚至还威胁谢清玄说, 反正他自己已经修炼到辟谷了,早就不用再费时间做什么劳什子饭食, 大不了以后让谢清玄与谢沧海一起吃辟谷丹, 省时又省力,着实是个好办法。 大的小的一起吃辟谷丹, 你听听, 你听听, 多么大逆不道, 藐视尊长的话, 上对老不敬, 下又不体恤幼崽,堂堂主角受居然刻薄到如此地步。 若是以前,按照谢清玄以前跋扈的那个性格, 像林净霜这种不尊老爱幼的□□崽子,他高低横竖也得让他挨一顿爱的皮鞭子, 但是自从拜师那天,谢清玄抽了林净霜一顿,他自己反倒被反派自救系统惩罚,活活躺在床上三天动弹不得,所以现在谢清玄已经避免和林净霜发生什么肢体冲突了,因为他对主角受造成的疼痛会乘以十倍返还到他自己身上。 天杀的坑爹系统! 谢清玄心说,你林净霜住的可是我的长茗峰,挂的我的名做了越水宗的内门弟子,做顿饭居然还要动不动就尥蹶子…… 谢清玄当然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无怪乎,林净霜的厨艺实在好,自己可是吃遍京都各大酒楼的人,深觉这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厨子做菜比林净霜更好吃了。 前几日谢清玄就已经给了谢沧海一瓶辟谷丹,只不过那瓶辟谷丹是修真界最为常见的,刚入门的炼丹师都能炼制出来,味道淡如白开水,而且只能维持每日最基本的生机体能。 昨日谢清玄研究了一下,再辟谷丹里加了几味灵草,又想着小孩子喜欢甜的,所以还特意在丹炉里滴了几滴极浓郁的精华花蜜,出丹之后他自己也尝了一颗,味道清新甜蜜,像是一种特殊的糖球,而且又比普通的辟谷丹多了许多灵气。 虽然谢沧海还没有开辟出自己的丹府,无法将辟谷丹中的灵气储存起来,但是这些灵气能冲刷一下他的经脉也是好的。 若是让旁人知道那样金贵的药材居然用做了炼制辟谷丹的材料,而且服用丹药的本人还无法储存灵气,只能任由那菁纯的灵气白白挥发在空气里,恐怕都想狠狠摇摇谢清玄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是为师昨日新炼的辟谷丹,味道会好一些,你将之前的那瓶丢了吧。”谢清玄嘱咐道。 谢沧海双手珍惜地接过谢清玄递来的白瓷药瓶,嘴上答着是,可心里却想着要将那瓶辟谷丹好好珍藏,师尊给的东西,怎能随意丢弃,让人践踏? 甚至他每日都是磕下一半丹药留着第二天再吃,一颗辟谷丹掰成两半,生怕自己多吃了那一半,会很快将师尊给的丹药吃光。 * 谢清玄本想只讲一个时辰的,毕竟小孩子都比较贪玩,结果没想到谢沧海竟然能坐得住,他都已经讲了快一个半时辰了,谢沧海仍旧听得十分认真,不见一丝一毫的懈怠和疲倦。 谢清玄带着小徒弟学了大概二十页千字文,两人翻到第二十一页时,发现书页的空白处赫然画着两个小人儿,其中一个小人梳着小丸子头,另一个小人扎着高马尾,扎高马尾的小人儿拿着书对梳丸子头的小人儿指指点点,梳丸子头的小人端端正正坐着,前方是一个小书案,它的双臂都规规矩矩地放在书案上。 第104章 两个小人儿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墨色线条,但涂鸦的人却将小人儿的神态描绘得惟妙惟肖。 “师尊,这是什么?”谢沧海疑惑地问道,其实昨天晚上他就看到了书页上的涂鸦。 “可能……大概……也许是上一任的主人无意间留下来的记号什么的吧……”谢清玄轻咳一声,心虚地解释道。 他有些尴尬,脸色微红,实不相瞒这两个正在上课的小人儿是出自他之手,那时柏桓教他读书认字,柏桓这个人是个极为严苛的完美主义者,所以每次给谢清玄上完课之后,第二天就会考核,他若是写错一个字,就要被柏桓罚抄一百遍,并且随机没收一件他最喜欢的玩具。 所以小时候谢清玄总是会在晚上深夜温书,争取自己第二日的考核成绩能够让柏桓满意,那时他还很小,哪里能心无旁骛地温书,所以才会在无聊时,在书页上画了简笔画。这两个小人儿,自然一个画得是柏桓,另一个是他自己。 谢清玄本以为教人识字要花费不少时间,结果不过一个月,谢沧海就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整本千字文,甚至还额外读了一些名家名作。小徒弟如此上进,谢清玄心中甚慰,不愧是他选中的徒弟! * 今日谢清玄开始教小徒弟引气入体,结果柏桓竟然破天荒来了他的长茗峰。 柏桓告诉他,除魔大会他已经同意了,越水宗也会派弟子前去无垢荒渊剿灭魔族。 “宗门的一应事务向来都是由你打理,这种和各大宗门合作的大事,不必来告知我,我只是个不问世事、与世无争的峰主而已。” 自从闻人乐飞升之后,谢清玄连戒律堂长老的职位都辞去了,他在越水宗如今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从前他非要戒律堂长老的位置,仗着自己在越水宗掌罚,将那些背后嘲讽他的人通通借机收拾了一顿之后,他觉得也算是出气了。 “除魔大会,越水宗每峰均要出三名弟子参加,长茗峰算上你与你徒弟,也不过三人,长茗峰虽然人少,但已经定下的规矩不能坏,所以就林净霜代表你们长茗峰前去无垢荒渊吧。” 谢清玄翻了个白眼,除魔除魔,一不小心甚至连命都丢在无垢荒渊了,这好事你怎么不自己去呢? “若是越水宗的弟子在无垢荒渊遇险了呢?难道就任由这些年轻弟子白白丧命?原本就是两方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最好,我真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去打破这个平衡。”谢清玄有些生气地说道。他倒也不担心林净霜会有生命危险,毕竟用系统说林净霜有主角光环,就算是作死也死不了。 听到谢清玄的质问,柏桓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冷漠,“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有人会在这次除魔大会里陨落,但有人却会因为这次的拼杀修为更上一层,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柏桓作为越水宗的掌门,谢清玄无法左右他的想法,也无法违抗他的命令,只好将林净霜的玉牌交给了柏桓。 柏桓同意这次除魔大会并非没有自己的考量,当初闻人乐飞升之前,曾告诉他一个关乎整个修真界生死存亡的秘密,无垢荒渊里的东西,他必须要守护好,若是魔族中人重创那物,对所有的灵修来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第74章 林净霜离开长茗峰与越水宗其他弟子一起前往魔族世代盘踞的无垢荒渊, 如今长茗峰只剩下谢清玄和谢沧海两个人。 从前谢清玄都是一个人守着这座空峰,时间长了, 竟然也慢慢习惯了,后来林净霜来了,两个人住在同一峰十余年,林净霜骤然离去,谢清玄还有点不习惯,甚至连精神都出现了恍惚,总以为林净霜在那方狭小的厨房里煮饭,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人早就不在长茗峰了。 习惯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这一定不是思念,要真是思念, 那他也是思念美食, 谢清玄心想。 * 白驹过隙,十一载春秋弹指一挥间。 长茗峰紫竹林里, 晨起的露珠还未落, 竹林氤氲的雾气里,一个身穿月白窄袖华服的少年正在练剑。 少年扎着高马尾, 黑色的流云纹发带上下翻飞, 他身姿飘逸, 一柄雪白长剑劈叶斩风、气贯长虹, 剑气锐利菁纯, 身法翩若惊鸿, 宛若游龙。 少年人眉间生了一颗明智朱砂,他虽唇红齿白,人略显稚嫩, 但却没有半点俗世脂粉气,反而气如松柏, 眼眸深邃,鼻梁高挺,五官尽是造物者之美。 这名练剑的少年正是谢沧海。今年是他被师尊捡到的第十一年,从前畏畏缩缩的小孩早已长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 谢沧海收了灵剑,又盘坐在原地静心打坐了半个时辰,呼吸吐纳之间,灵气又在经脉与丹府之间运转了一周天。谢沧海隐约觉得自己又快要突破了,他不过19岁,就已经到了元婴巅峰,这是普通修士穷极一生才能修炼到的境界。 但谢沧海觉得还不够,因为他知道远在无垢荒渊的林净霜现在已经是合体期修士,他与林净霜足足差了两个大境界。 林净霜年岁比他大,入门修炼比他早,但谢沧海就是忍不住在心中拿自己与林净霜暗暗比较,大约是因为他幼时见到林净霜站在师尊旁边,对方看他的眼神宛若蝼蚁,所以赢过林净霜已成执念吧。 而且,只有最优秀的人才配与师尊并肩而立。 一想到谢清玄,谢沧海的眼神里便满是仰慕与向往。 第105章 如今谢沧海在越水宗炙手可热,因为他是整个越水宗除已经飞升上界的师祖闻人乐之外天赋最高的弟子,不满二十岁便已是元婴期,就连柏桓这个天资卓越的越水宗掌门也是到25岁才突破至元婴期。 简直就是妖孽一般的修炼天赋…… 谢沧海结束了晨起的修炼,便下了长茗峰,御剑去了藏经楼,今日藏经楼免费开放一日,除禁书区不得入内,其他功法典籍均可翻阅,谢沧海想找一本适合自己的高阶剑谱。 谢沧海轻点脚尖,跃下灵剑,稳稳落在了藏经楼外。 只见少年一身月白道袍,腰间坠着长茗峰的黄玉弟子牌,谢沧海身姿昕长,俊逸非凡,如同雪山影下月光,碣石边上松柏,站在一众弟子中出类拔萃,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端得一副碧玉修成万人高。 今日藏经楼外早已聚满了人,虽然还没到开楼时间,但众人显然已经按捺不住心思了,纷纷想早点埋头进浩如烟海的典籍功法里。 谢沧海来得比较晚,所以只站在了众人的后方。 有人发现了站在大后面的谢沧海,忙道:“沧海师兄!” 周围一圈人都听到了这声惊讶的呼唤,纷纷回头看过来,此起彼伏的“沧海师兄”、“谢师兄”在藏经楼外传开。 “沧海师兄,您到前面来吧!” “对啊对啊,沧海师兄来我这儿,排我前面!” “沧海师兄……” 就这样,谢沧海从队伍的末尾,一直被人请到了最前面。 众人围着他七嘴八舌,有的人询问修炼技巧,有的人好奇他每日的打坐时间,有人向他请教剑法…… 然而更多的是时不时羞涩地望向谢沧海的女修,那欲言又止、欲语还说的眼神简直要能把人戳出个洞。 从前谢沧海在越水宗可不是这般受欢迎,因为他是个凡间乞儿,而且又是著名废柴谢清玄的徒弟,所以谢沧海在宗门里颇为不受待见。 第75章 虽然那时越水宗许多人都瞧不上他, 但他自小便性情坚毅,并不会将这些冷眼和嘲讽放在心上, 拜入谢清玄门下之后,谢沧海便一直潜心修炼,以求突破。 初入宗门,谢沧海刚刚开始学会引气入体,身上没有几分灵力,全靠凡间那些在市井中打拼出来的拳脚防身,平日里在演武堂与那些弟子们切磋也净是挨揍。 但他却不敢叫师尊知道,否则谢清玄护短起来,恐怕又要将越水宗半数峰主得罪, 所以谢沧海便忍了那一时之气, 只待自己修为精进之后,再好好清算那帮借着比试切磋对他暗中下黑手的人。 只可惜有些人并不是适可而止的主, 反而他越是隐忍, 他们便越是欺凌。 记得有一次,谢沧海去外门领每月的月例灵石, 被一帮人堵在路上。 那帮人向来看他不顺眼, 他们这些人都是外门弟子经过考核才得以进入内门修行, 灵根仙骨都是此等, 没有峰主或门派长老愿意收其做弟子, 所以修炼资源比不上谢沧海这种一入宗门便是内门弟子的人。 更何况, 谢沧海身上的配饰、武器、穿着都是谢清玄一应准备的,所用的东西没有不是好的,哪怕是平常用来写字的毛笔也是世间难得的孤品, 这些人嫉妒他,自然对他百般为难。 见谢沧海平时受了许多欺负, 却像个包子似得,一点也不向自己的师尊告状,于是欺负起来便更加有恃无恐了。 “谢沧海,昨日你在演武场表现不佳,教习长老罚你不准与我们同课,让你好好扎马步,将基本功练扎实了再来。”一声滑腻的腔调响在谢沧海耳边,这句话的主人正堵在谢沧海身前,眼神透露出不怀好意,他身后的一群人也发出阵阵窃笑。 谢沧海不愿与他们多做纠缠,打算敷衍过去了事:“教习长老的确这样将,所以还请让路,我要回长茗峰练习武学了。” 众人相视一笑,那个领头之人便抓住谢沧海想要向前的肩膀,“谢师兄别着急走啊,你马步扎得不实,师弟们可以多多教你,正巧今日休沐,上课。” 说罢,那人便出手,将谢沧海整个人狠狠惯到地上,事后还拍拍手道:“这招是昨日教习长老在武道课上亲授的招式,今日正好教给谢师兄,师兄可学会了。” 谢沧海仰面躺在地上,他出手太快,他又背对着他,一时没有闪躲开,便被人重重咋在地上,后脑勺着地,磕得他眼冒金星,还不等谢沧海爬起来,他便被人踩在脚下。 “冯师兄好心肠,这样的废柴,连教习长老都不想多与他废话,冯师兄竟然还肯点拨这个朽木一样的草包。”说话的这人是个专会奉承巴结的小狗腿子。 “你知道什么啊,这小草包是越水宗大草包的弟子,师徒两个都是一个熊样,仗着掌门尊上念着师兄弟情义,养在咱们越水宗里吃白饭!月例灵石竟也拿那么多!” “听说是凡间来的小叫花子,快点把他的灵石袋子拿过来检查一下,怕不是手脚不干净,偷了许多灵石私藏吧。” 谢沧海听得目眦俱裂,他无事,或是被打一顿或是被骂一顿,可是师尊是天下极好极好的人,怎容这些东西侮辱践踏! 谢沧海从手边抓起一把散沙,冲着踩着他胸膛的冯师兄丢去,冯师兄一时不慎迷了眼睛,谢沧海终于站起身来,对着刚才辱骂谢清玄的那个弟子便扑了上去,拳拳带了灵力,专门往人嘴上砸。 第106章 可惜谢沧海终究只是凡间的野路子,不得章 法的攻击只是稍微占了一点上风,很快便被人围殴,他们这些人下手黑,专门对着谢沧海脆弱的丹田攻击,没一会儿谢沧海便倒地不起了,但他还像个狼崽子一般,恶狠狠地看着那个侮辱谢清玄的人。 那人被他像是要吃人的眼神看着,也有一点发怵。 冯师兄见谢师兄这样,突然笑了笑,“真是奇也怪哉,平常揍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今日却像要英勇就义一般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冯师兄回想了一下今日的事情,心中顿时了然,便又轻蔑道:“原来竟是为了你师尊打抱不平,凡间出来的贱胚子果然是一条会咬人的好狗,忠心得很!” 冯师兄本名冯亮,原是一个偏远落寞的修仙世家出来的,但他只是个庶子,不得家主宠爱,又因为母亲只是个凡人没有灵根,所以冯亮生下来便是奇差无比的相斥三灵根。 但冯亮一心想要出人头地,于是苦心修炼十数年,终于得以成为修真界第一大门派——越水宗的外门弟子,之后又费尽千心万苦从宗门大比里胜出,成为内门弟子。 可就算成为内门弟子,他与峰主亲传的那些内门弟子也有着天壤之别,因为他的资质,没有一个师傅愿意收他为徒传道授业,修真一途,虽然天赋、心性与气运更为重要,但师门助力也是必不可少,多少修真名士皆是出自大门大派,师承显得格外重要 ,冯亮因为家世与资质的原因拜师无门,他自小就心高气傲,这叫他怎么肯甘心? 于是冯亮便动过了谢清玄的心思,谢清玄虽然修为低微,但是身为一峰之主,资源绝对不会差,更何况谢清玄修为低微,所以那些天之骄子也都不屑于拜谢清玄为师,而像他这样资质不好的弟子便有可能被谢清玄收入门下。 冯亮知道谢清玄一个徒弟也没有,若是自己成为长茗峰的首徒,那整个长茗峰的修炼资源便都会向他倾斜,师祖飞升之后留给谢清玄的宝贝也必然不少,到时候谢清玄手指头缝里流出点东西,就够他甩那些自视甚高的内门天之骄子几条街了! 冯亮小算盘珠子打得响亮,知道谢清玄喜欢一些稀奇古怪且亮晶晶的石头,为了投其所好,他便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去漠河山脉挖石头,漠河处于极北苦寒之地,冻土坚硬无比,莫说寻常人,便是修士想要在山脉寻觅宝石,也要脱掉一层皮。 冯亮此人虽然势利且急功近利,但性格却异常坚毅,他灵力低微,既要御寒保暖,又要在铲子上附着灵力用来挖掘,所以冻土层还未挖透,便已经灵力耗尽,但冯亮又不想就这样无功而返,于是生生扛着漠河山犹如刀片一样冷冽的寒风,艰难地握着铲子向下挖掘,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从结着霜白的泥土里捡起一块鹅蛋大的宝石,宝石幽蓝如鬼火,照应出冯亮动的通红的脸颊,他毫不在乎自己的手指已经被冻得满是皲裂,用袖子小心翼翼地将蓝宝石上沾染的泥污擦干净,然后将宝石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储物袋里,做完这些冯亮发现天已经重新亮了,一轮硕大的红日从漠河山脉的最深处升起,他忍不住绽放了十几年中为数不多的笑容…… 冯亮满怀期望地回到越水宗,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长茗峰,将这枚幽蓝的宝石进献给谢清玄了,到时候自己便是长茗峰仙君的首徒,而且谢清玄在越水宗执掌刑罚,以后谁还敢瞧不起他?自己也会更加勤勉修炼,虽然谢清玄几百年也没有突破金丹,遭人耻笑,但他一定可以飞升元婴期,彼时师徒两个也照样风光无限。 冯亮的畅想最终还是如镜花水月般落了个空,因为他刚一回到内门,便得知谢清玄已经收了林净霜为亲传弟子。 听闻自己看中的机会被人捷足先登,冯亮顿时暴跳如雷,与他闲谈此消息的人被吓坏了,冯亮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发狂,将屋子里的陈设砸了个一干二净,那人骂了句有病,便赶紧退出房间,离冯亮远远的。 过了几天之后,冯亮冷静了下来,他还是决定拜谢清玄为师,虽然自己做不了长茗峰首徒,但总归比现在找不到师傅强,于是冯亮便带着那枚好不容易寻来的幽蓝宝石,满心欢喜地来到了长茗峰。 第76章 即便心气再高, 人再骄矜,也依旧是个没什么阅历的少年, 冯亮揣着袖里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石,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安静地等在谢清玄的炼丹室外,明明很想四处打量一下长茗峰的环境与陈设,但是他却强迫自己老老实实地低头看着脚尖,生怕自己胡乱张望,表现不得体,给谢清玄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冯亮等了谢清玄许久,久到他的腿都站得僵直, 日到西山时, 大门紧闭的炼丹室里传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 终于,门吱呀一声地开了。 冯亮猛地一抬头, 一名美如冠玉的青衣修士无端闯入视线里。 他虽不识得谢清玄的样貌, 但直觉告诉他,自己要拜的师尊便是眼前这人。 冯亮赶忙行礼, 从袖中拿出自己珍藏的宝石, 双手奉于谢清玄面前。 许是因为心中紧张, 少年清脆的嗓音有些凝滞, “长茗仙君在上, 外门弟子冯亮敬慕仙君迥异风神, 愿拜仙人为师,一生洒扫侍奉,特献上天山宝石以做束脩, 望仙君收下。” 谢清玄有些愣住,不明白为什么门外突然有个小弟子嚷嚷着要拜自己为师。 第107章 他自知修行载数甚多, 但也只是个不起眼的金丹,收太多弟子怕是误人子弟,再者说他也从没想过要桃熟流丹、誉满天下。 谢清玄拒绝了冯亮,“你回去吧,如今我门下已有一名弟子,此生我只收一名弟子,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冯亮猛地一抬头,只见眼前身材修长的青衣修士微微蹙着眉头,神色淡淡,他竟然不知如何再开口祈求对方收下自己。 从小备受周围冷眼,少年早就为自己筑起了一座高墙,而这座高墙却在一刻陡然坍塌,掌心中的宝石像是一块烙铁,深深烫进了冯亮的心。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长茗峰,来时跃跃欲试的欢喜像是水中捞月,镜中看花,本以为是青云直上的登天途,到头来原是他太过痴心妄想…… * 同屋修炼的弟子都能感觉到冯亮这几天心情很差劲,性格越发阴郁极端,但修炼却更加刻苦了,简直称得上是没日没夜地苦修。 冯亮虽然只是个奇差无比的相斥三灵根,但是心志格外坚定,而且肯下苦功,悟性又不错,很快在一众外门弟子中占据领头位置,身边聚集了一帮人。但这帮人品行都不怎么样,冯亮还尤其心眼小,为人刻薄善妒,所以他们这群人经常抱团,一起欺负新来的外门弟子,或者一起挤兑那些天资一般、家境贫寒的内门弟子。 * 冯亮踩住谢沧海不断想要挣扎着起来的胸膛,冷笑一声,调动丹田里的灵力,他脚下慢慢用力,“废物一个,就算有师傅又能怎样?” 当年他拜师,谢清玄以只收一个徒弟为借口将他断然拒之门外,可是过了几年,谢清玄竟然又从外面随手捡回来一个小叫花子当徒弟,难道他冯亮竟然还比不过一个臭要饭的? 冯亮心中的不忿快要淹没了他的理智,他就要将谢清玄的宝贝徒弟狠狠踩在脚底下。 看不上我,你自己亲自选的小徒弟又是什么垃圾货色? “龙生龙,凤生凤,下贱的老鼠崽子只会打洞。谢沧海,你真是与你的师尊十成十得像。” “都是废物罢了。” 谢沧海听着冯亮极其恶毒的话,眼睛都被气得血红,但他再怎么挣扎也拜托不掉自己胸口上犹如大石块般沉重的脚。他恨自己为何如此弱小,不护住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连维护师尊的名声都做不到。 冯亮戏谑且充满恶意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少年像发疯了一般挣扎,少年干净整洁的道袍上早就是污泥与乱七八糟的脚印,再也没有半点内门弟子的骄傲与体面,冯亮看着痛快极了。 然而他的视线落到谢沧海腰间之时,好心情又变成了狂怒,冯亮瞳孔骤缩,毒辣的视线像蛇一般,瞬间咬上少年腰间坠着的金黄玉牌。 那是越水宗象征身份的弟子牌,内门弟子所佩戴的均为玉质弟子牌,而外门弟子的弟子牌则是黑檀木所制。 谢沧海腰间的弟子牌是雕刻着兰草的黄玉牌,象征着弟子牌的主人乃是一峰之主的嫡系弟子,因为越水宗的纹饰等级从高到低依次为梅、兰、竹、菊四级,梅花为一宗之主一脉的嫡系纹饰,兰则是各峰峰主及其嫡传弟子纹饰,黄玉上面的玉质等级为蓝玉与紫玉,紫玉当然是宗主佩戴,自从闻人乐飞升之后,越水宗如今唯一一枚蓝玉便到了谢清玄手里。 冯亮狠狠拽下谢沧海的弟子牌,玉牌入手及温,正面是一株含苞待放的雨露兰花,背面用小篆字体刻着“吾徒谢沧海”。 冯亮的俊脸有一瞬间扭曲,后槽牙咬紧,随后他像泄愤一般将玉牌狠狠丢入旁边的荷塘里。 玉牌一入荷塘的泥浆中,甚至连噗通声都没听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沧海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吼着,“还给我,把弟子牌还给我!” 众人被他癫狂的模样吓了一大跳,纷纷退远了些,而且他们现在也被吓得心惊胆战,谁能想到冯师兄会一声不吭地就将谢沧海的弟子牌扔进荷塘里,这可是对长茗峰峰主的大不敬,万一被谢清玄知道了,来找他们麻烦,他们全都得吃瓜落! 谢沧海挣扎开来,两只手突然抓住冯亮的腿,一口咬在他的小腿肚子上,像是小狼发了狠一样死死咬住那块皮肉不松口,冯亮都已经照着这小叫花子的头打了,谢沧海被打的口鼻都是血,可仍是不松口。 冯亮骂骂咧咧叫人将谢沧海弄晕过去,这才将自己的腿从这小.贱.种的狗嘴里拯救出来。 冯亮动了动自己的腿,没发现有血迹,心中不禁冷哼:废物就是废物,哪怕拼死反扑,也没给他的身上留下半点伤痕。 冯亮带着自己的一众狗腿子心安理得地离开事发地,将谢沧海就那样随意抛在路边。 他 谢沧海是在天擦黑的时候才悠悠转醒的,少年捂着自己阵痛的后脖颈,强撑着坐起身来。 弟子玉牌被人抢走扔进泥塘。 被人打昏之前的记忆瞬间如汹涌的潮水一般袭来,谢沧海猛地想起了什么,顾不得身上多处的伤痛,突然发疯一样纵身跳入满是污泥的荷塘中。 弟子玉牌,弟子玉牌,他的弟子玉牌呢?去哪儿了,怎么找不到,到底在哪儿!在哪儿! 谢沧海的双手在淤泥里疯狂翻找,身上如雪般洁白的道袍早就脏污得看不了了,但他丝毫不在乎自己是怎么狼狈,扒开碍手的荷叶,反复在淤泥里摸索。 第108章 没有,没有,没有,找不到了……师尊给他的弟子牌,没有了…… 对不起……师尊……对不起。 谢沧海茫然地站在荷塘里,眼神空洞,像个被抛弃在数九寒冬中的孩子。 * 月上中天,谢沧海才像一抹幽魂一样荡回了长茗峰。 却发现本该一片寂静漆黑的厅堂里亮着烛光。 谢清玄手掌撑着头,双眸轻闭,灯火洒在眉眼上一片暖意。 “取个月例而已,怎么深更半夜才回来。” 谢清玄睁眼问道,他等了谢沧海几个时辰,此时见到人,心底冒出一簇火来,不免生出些质问口气。 谢清玄看小徒弟一身脏污活像在泥里打了十七八个滚,惊诧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谢沧海眨了眨干涩的眼珠,哑声道:“弟子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掉进了泥塘,塘壁太高,脚下打滑,现在才从泥塘里出来。” 这家伙,是把他当傻子一样糊弄、敷衍。 谢清玄没有拆穿这拙劣的谎言,“既然如此,那便清洁一番,早些休息吧,明天你还有早课。” * 深夜。外门弟子房。 外门弟子的待遇不如内门弟子,内门弟子一人一处住处,而外门弟子则是十人一间卧房。 月上西头,众人都睡得昏天黑地,只有冯亮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似乎是有点忍无可忍,冯亮噌得一声坐起来,坐了半晌,他又穿上鞋袜,悄声下床,从自己的外袍里拿出一件物什来。 随后他又像做贼一样,将那件物什小心放入袖口中。 重新躺进被窝里,他的眼睛亮得有些吓人,悄悄摸摸从袖口中拿出那件神秘的物什,定睛一看,竟是一块精雕着兰花的黄玉弟子牌。 冯亮用微糙的指尖细细抚摸着兰花的枝叶纹路,当时他看到这块弟子牌时,愤懑的火一下烧上心头,本想将它扔进荷塘里,可是脱手前的一瞬间,他又不知为何鬼迷心窍地将它藏进了袖口里…… 第77章 夜色幽梦中, 月上树西头。 长茗峰里一片寂静,这个时间点, 谢清玄本该熟睡,但是他等小徒弟等得有些晚了,早就困过了那股劲儿,如今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实在睡不着,他有些烦了,穿上鞋袜,准备去紫竹林里吹吹风,结果刚一走到谢沧海的卧房前,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声音虽然断断续续, 但那天大委屈感让人听了油然而生。 谢清玄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一时拿不准自己该不该进去, 结果发现屋内的泣声许久都不曾停下。 唉, 今日回来那么晚,三更半夜又躲在房里偷偷哭泣, 定然是受了什么委屈。 谢清玄轻叹一声, 径直推门而入, 随手掐了一个灵诀, 点燃了卧房里的烛火。 果然见到谢沧海双臂揽膝, 将自己团成一团, 缩在床角。 不过十五岁的少年,见谢清玄进来,受惊抬眼望去, 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儿,要掉不掉,整个人又缩成一团,像只小仓鼠,可怜见儿的。 谢清玄缓步走过,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徒弟的头,问,怎么了。 谢沧海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头垂得低低的,闷声闷气地说:“没什么,就是今日讲堂师傅留下的课业没有做好,心情有些郁闷罢了。” 因为课业心情郁闷? 谢清玄哂笑,“你当为师是傻的不成?” “既受了委屈,真藏住了不叫我知道也便罢了,如今被我撞见,又拿这种话来敷衍,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尊?” 谢沧海见谢清玄语气有责怪之意,瞬间便慌了神,半点也不敢隐瞒,忙不迭将下午自己去取月例灵石半路遇上冯亮等人的事情说给了谢清玄听。 “弟子的玉牌被人抢走,扔进了泥塘里。弟子牌,丢了……” “是弟子无用,师尊赐下的东西,竟没本事护住。”谢沧海既委屈又不甘,都是他自己没用。 谢清玄狠狠打了垂头丧气的谢沧海一个脑瓜儿,“什么叫有用,什么叫无用?人是生下来就能自力更生,在襁褓中便能自食其力的吗?” 谢清玄絮絮叨叨地跟小徒弟说了许多,他发现自己的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自卑,总是妄自菲薄。 花了好久,终于将谢沧海的心情疏解得差不多了,谢清玄亲眼看着他盖上被子进入梦乡。 少年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双手轻轻握着被边,睫毛长又翘,样子乖巧安静。谢清玄袖子一挥,给谢沧海身上洒了一层沉睡药剂,让他好好睡一觉,顺便为他向讲堂师傅告假一日。 一日……谢沧海也休息够了。 一日……也足够他解决一些事情了。 第二日。 冯亮醒得比平时更早了一些,他在被窝里偷偷把玩了一番从那小畜生手里抢来的玉牌,然后又恋恋不舍地将其存放进了自己的袖中,这才起床穿戴好衣服。 冯亮出了弟子房的房门,发现往常人声嘈杂的院子今天居然异常安静。 他定睛一看,发现正堂前正端坐着一个人,弟子房的管事正小心翼翼地侍立在那人身侧。冯亮心想,平常这管事恨不得拿鼻孔瞧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今天倒像是皇公贵族身边的老太监,也不知道正堂里坐着的人是何身份,让管事的死命巴结。 第109章 管事让他们通通集合在正堂里,众人站齐,在那人面前一字排开。 见人都到齐了,谢清玄这才漫不经心地将茶盏放下,他神情冷淡,悠悠地抬起眸子,扫了一眼面前诚惶诚恐的人们,过了一会儿才随意问了一句:“谁是冯亮?” 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到自己,冯亮愣了一下,但还是恭敬地走出队列,站到了谢清玄面前。 冯亮并不识得眼前这人,只觉得这人的皮相、骨相都生得极好,遥岑出寸碧,万顷皆琉璃,一身天青色流云道袍,衬青年墨发如瀑,眸若星河。 冯亮虽然在长茗峰时见过谢清玄一面,但是他为了表示恭敬,并不敢抬眼细看谢清玄的容颜,而且谢清玄从来没来过弟子院,平时都是待在长茗峰,所以冯亮并没有认出谢清玄。 谢清玄冷哼一声,眼神瞬间凌厉起来,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对于这屋子里满是练气、筑基的小弟子们来说实在是很强大的威压了,众人额头皆冒冷汗。 谢清玄虽然打定主意要护犊子,但是也不想迁怒旁人,所以他敛了气息,只向着冯亮施压。 冯亮咬牙抵抗,但是自己的背上好像压着一座硕大的山,不过几息之间他便狼狈地瘫倒在地,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不知弟子如何得罪了尊驾?”竟然让他找上门来欺辱自己!冯亮强迫自己屈从下来,咬牙问道。 谢清玄慢悠悠站起身,弹弹袖口上不存在灰尘,他低头瞥了冯亮一眼,手中顿时幻化出一节莹白如玉的骨鞭。 众人见那条骨鞭顿时大惊失色,瞬间明白了谢清玄的身份。 冯亮也一脸惨白。 长茗仙君谢清玄在越水宗掌刑,他若是想罚谁,连戒律堂的大长老都管不了。 “越水宗从不收欺凌弱小之徒,昨日你不仅口出恶言,污蔑尊上,还欺辱其他弟子,根本不配为宗门弟子。” 谢清玄一骨鞭挥下,镌刻着宗门戒律的鞭子狠狠打在了冯亮的脊背,苦修十几年的修为顷刻便化为烟云,一散而空。 “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越水宗弟子,自行下山去吧。” 冯亮攥紧拳头,他想咆哮质问谢清玄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可是他没有勇气,冯亮怒急攻心,竟一口鲜血喷出,然后昏死过去。 他昏过去的前一刻发现谢清玄一时不慎,竟然被自己的血溅脏了鞋面。 雪白的鞋面沾染上了一簇红。 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交集。 冯亮没了修为,藏在袖里乾坤中的弟子牌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谢清玄空手一抓,弟子牌径直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将玉牌收回储物戒里,抬眼扫过去,发现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平日里围在冯亮身边为虎作伥的那些人现在吓得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谢清玄找自己麻烦。 “今日杀鸡儆猴,就是要告诉你们,莫仗着自己有点修为,有点本事,便柿子专捡软的捏。” 谢清玄给自己施了个净身术便离开弟子房回到了长茗峰。 他见谢沧海还未醒,便将那块失而复得的弟子玉牌放到了少年枕边…… 第78章 谢沧海觉得自己的师尊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是谪仙一般的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宗门里总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师尊的坏话,说他的师尊只不过是命好, 做了师祖的弟子,受师祖庇佑,明明只是个金丹废柴,却能做一峰之主,享受着越水宗最好的修炼资源…… 可是谢沧海觉得,师尊绝对不是什么废柴,师尊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人。 明明内门弟子的剑术是由越水宗最顶尖的剑修长老教学,但是谢沧海有疑时,剑修长老也不一定能解答, 但他问师尊, 师尊却总能将其中缘由讲得鞭辟入里,尽善尽美。 越水宗藏书阁里再偏僻冷门的术法典籍谢清玄也也能知道一二。后来谢沧海才知道, 原来这八百年的修炼期间, 谢清玄早就将藏书阁浩如烟海的典籍全都看了一遍了,不仅看过, 还能记得, 不仅记得还能给别人讲明白。 若不是金丹修为的限制, 谢沧海觉得他师尊能成为整个修真界的魁首。 * 今日越水宗藏书阁大开, 所有弟子不论外门内门, 不论修为高低均可到藏书阁阅读典籍一日。 谢沧海也来了, 他早早进入藏书阁,中阶的剑谱他早就练熟了,今日他来藏书阁是要找一本冰系高阶剑谱。 一直上到顶层, 谢沧海分门别类找到剑修书柜,随意翻了翻, 发现都没有他看得上眼的。 虽然师尊早就为他备下了珍贵的高阶剑谱,但是谢沧海还想找一本更精妙、更厉害的剑谱。 谢沧海随意翻着,发现书柜的最里侧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莹莹白光,他赶忙将书都搬开,原来书柜的最里面有一本寒冰所制的书册。 书册莹白如玉,还散发着入骨的寒气,书册上并未写书名,但是其中蕴含的庞大剑意让人心惊胆颤。谢沧海摸上书页,一股冰寒剑意直冲灵脉,这著书人定然是为当世绝顶的剑修。 谢沧海欣喜若狂,拿着书便到书童那里登记,自己就看这本。 书童睡眼惺忪,见谢沧海过来,便惊讶问道:“沧海师兄,你这么快就选好要阅读的典籍了?” 谢沧海点点头,将冰书递给小书童,可小书童一看那本莹白的冰书,瞌睡立刻被吓跑,结结巴巴说:“这这这……这是师祖的……你,你怎么拿了这本,快快放回原处。” 第110章 从前也有很多冰系灵根的弟子想要效仿闻人乐的剑法,但师祖自创的剑法十分诡谲,有人不仅没有练成,反而遭到反噬,险些经脉逆流,丢掉性命。 因为这本剑谱实在诡谲莫测,所以便被收藏进藏经阁的角落里,这么多年再没人借阅过此书。 “沧海师兄,这剑谱实在难习,藏经阁里还有很多天字等级的剑谱,要不你还是换一本吧。” 谢沧海不置可否,只在竹简上的领取表里注上了自己的名字,小书童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 * 回到长茗峰,谢沧海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翻阅闻人乐留下的那本剑谱。 谢沧海已经滞留在元婴巅峰两年多了,迟迟不能突破,他虽心急,但也没什么好办法,所以只能想方设法增加自己的战斗能力,剑修自然要以剑术破天劈海。 谢沧海看完剑谱的第一式,便已将书中尽数精髓领会,他是个聪慧的。 传说闻人乐是当世第一剑修,果然名不虚传,这剑法的精妙玄而又玄。 谢沧海提着配剑去了紫竹林,得了好剑谱,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试试身手。 前几式他做得行云流水,但那式踏雾摘星灵脉运行总是有微微凝滞,谢沧海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剑谱上只有招式没有注释也没有答疑,所以他只能自己默默研究,联系了一遍又一遍。 这套剑法名曰天问,虽然对敌时杀伤力大,但消耗的灵气比普通剑招多了一倍还不止,元婴修士的气海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灵力消耗。 谢沧海堪堪练习了三次,体内的灵力便已告罄,他吞了几颗补气丹,待灵气重新充盈起来后又开始练习这式踏雾摘星。 反反复复试了几十次,谢沧海累得大汗淋漓,他原以为他是有天赋的,结果是他高看了自己。 这套天问剑法如此诡谲难习,不知道它的创始人闻人乐若是用起来那会是怎样的杀伐锐利…… 道道剑气饱含着冷冽的气息不停地向紫竹林四周扩散惊动了炼丹房里的谢清玄。 谢清玄将丹炉熄灭,这似乎是天问剑法催生出来的剑气?剑气虽锐,但气候尚浅,剑气的主人不是师尊…… 到底是何人在练习天问? 谢清玄寻着那股冷冽剑气一路走到了紫竹林,看到半跪在地上的谢沧海,吃了一惊。 黑衣黑发的少年单膝跪地,捂住胸口,地上是一片鲜血,唇角也沾染了血渍。 谢清玄瞳孔一缩,是天问的反噬!他赶忙跑过去,连忙按住谢沧海身上的几处大穴,暂时止住了经脉中乱窜的灵气与剑气,又给小徒弟喂了一枚洛华丹平复翻腾的气海。 幸亏他来得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简直是不要命了,竟然敢私自修习天问,我若不来,今天轻则被剑气反噬经脉逆行,重则丹府气海尽毁,只能重修。” 谢清玄有些生气。 谢沧海面白如纸,“弟子鲁莽,多谢师尊相救,。”他没想到自己练着练着体内的灵气突然在经脉里横冲乱撞。 “我早就为你备下了适合你的剑术秘籍,这天问你以后不必再习了。”谢清玄神色稍缓,他知道小徒弟争气,什么都想做到最好,这次修习天问,虽然有些急躁了,但少年人的少年意气总是这样来势汹汹。 可谁知谢清玄的这番好意是白费了。 谢沧海抬起头,如黑夜一般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谢清玄,缓缓摇了摇头,坚定且固执地说道:“师尊,我要修习这套剑法。” 天问虽然诡谲,一不小心就会被反噬,但谢沧海能感觉到,这剑法若是大成会让他在同阶修士里无一敌手。 谢清玄看着惨兮兮但依旧像头倔驴一样的徒弟,一口气没提上来,嘴巴张开又闭上,终究是没再说什么,他长叹一声,无奈道:“好吧好吧,继续练也可以,但是要在我眼皮子底下练。” “这几日先好好修养,将伤养好,等过几天活蹦乱跳之后,我亲自教你。”谢清玄想,大徒弟是个逆子,二徒弟拜他为师十几年,他却只教了炼丹,对于修炼来说,他只是个金丹,帮不上什么忙,如今徒弟想修习天问剑法,他这个师尊正巧派上些用场。 天问剑法是闻人乐所创,那时闻人乐刚刚突破渡劫巅峰达到渡劫期大圆满。彼时,谢清玄刚满16岁,常常去闻人乐的紫胤宫修炼。 他记得那日是大暑,天热得沸腾,他实在打坐不下去了,便找了个阴凉处,偷偷躲懒。 闻人乐是个修炼狂魔,每日不仅要打坐还要练剑,他不常用自己的本命配剑,饮酒之后兴趣使然便灵气外放,化冰雪为剑。 那日似有所悟,剑锋所指,剑气凝聚,妙法生花,竟然悟出一套冰系剑法。最后一式踏雾摘星,剑气横扫越水宗一座无名山峰,威力甚至波及到了十四洲,四季如春的南十四仙州骤然飘雪。 闻人乐作为修真界魁首有许多雅称,北斗剑尊,是取泰山北斗之意,那日一剑霜寒十四州,后来修真界众人又唤闻人乐为寒洲仙。 这便是天问剑法的因起缘由。 第79章 谢沧海虽然伤得严重, 但是大把大把的丹药滋补着,身上的伤没七天就恢复如初了, 于是他刚养好便缠着谢清玄学那套天问剑法。 “你将你学的所有的剑式演示一遍,不用灌注灵力,只做样式便好。”谢清玄怕小徒弟盲目动用灵力反而又弄伤自己。 第111章 谢沧海点点头,他一招一式地认真比划起来。 少年人一把劲腰藏在黑色的练功服里,手长脚长,舞起剑来格外好看,招式做得行如流水。 从前谢沧海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谢清玄只觉得他长得精致可爱,如今长开了, 这模子竟然和自己的师尊闻人乐长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闻人乐的额间并没有那颗鲜红的朱砂痣。 谢清玄看着少年使出的天问剑法,仿佛师尊就在自己眼前练剑悟道, 一时迷了心窍, 不知今夕是何夕。 谢沧海将全部的招式都演示完,见谢清玄坐在石椅上微微出神, 便轻声叫道:“师尊, 弟子方才的招式有何不妥?” 谢清玄回过神来, 他思索了片刻, 沉吟道:“招式上似乎并无太大问题, 既然遭受到了反噬, 想必是内功运行出了问题。” “你再用一次那式踏雾摘星,这次微微灌注些灵力。” 谢沧海点点了头,又重新使出天问剑法的最后一式——踏雾摘星。 “灵脉还是有微微凝滞感, 我用的灵力少,若是灌注全部的灵力, 又会被剑气反噬。” 谢清玄握住小徒弟的腕骨,分出一股灵力进入小徒弟的灵脉探查,灵力顺着灵脉、丹府、气海游走一圈之后,谢清玄大概找到了问题所在。 他给谢沧海解释说:“一般的剑修都是以灵气催动剑气,剑气只会生发在体外,也只能消散在体外,这天问的最后一式与普通剑修的内功运行恰好相反,灵气催动剑气,但剑气不会随意消散在体外,最菁纯的那缕剑气会顺着你的灵脉进入你的体内,你从未修习过天问,那股菁纯剑气驾驭不了,剑气与灵力不能相融,反而会破坏气海和丹府,所以才会遭到反噬。” “你试着感受那股菁纯剑气,让剑气顺着自己的灵脉,慢慢回流到丹府,用你的元婴做接引,让剑气与灵气相互融合,剑灵两气贮存于气海。” 谢沧海点点头,照着谢清玄的方法又重新试了一次踏雾摘星。 果然,灵脉中的凝滞感非但不见了,他体内的寒冰灵力反而裹挟着锐利剑气愈发激烈,气海生生扩大了一圈,谢沧海让气海中的剑灵二气迸发到体外,剑锋划过,一大片紫竹被剑气拦腰斩断,瞬间变成冰雪消弭。 “的确如师尊所说,原来这天问剑法的精髓不是招式手段,而是这独特的驾驭剑气方式,这剑法果真玄妙无比!”谢沧海兴奋地对谢清玄说道。 谢清玄哼笑一声:“当然玄妙,这是你师祖,我师尊自创的剑术。”闻人乐乃是堂堂北斗剑尊,修真界万年来天赋最精绝之人,区区天问剑法,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谢沧海听自己师尊这样说,突然又笑起来,“师祖是当世大修,师尊你也很厉害啊。” “我?我不过一个金丹,我有什么厉害的?”谢清玄不敢相信有人居然会夸他厉害,他被人在背地里叫了八百多年的废柴了,如今被小徒弟用崇拜、敬仰的眼神看着,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当然厉害,讲武堂里最厉害的剑术大师傅都不懂天问剑法,师尊你只不过是看了几眼我练剑,就明白了其中关窍,怎么不算厉害?师尊不但懂剑法,还是能炼出天级丹药的炼丹师,除了这些,师尊还博学强识,那些术法典籍、阵法炼器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一说起谢清玄的好,谢沧海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谢清玄被他直白又热烈的夸赞热得脸红,慌忙打住:“行了,行了,别说了!” 他只不过是比别人多吃两年饭、多长几年见识罢了。这八百年来谢清玄一个能交心的朋友都没有,一个人待在长茗峰上多年,总会有很无聊的时候,他为了打发那些漫长的时间,每日都会去越水宗的藏经阁里看书,整个藏经阁有十万五千多本书,他都看过,甚至连禁书也翻阅过,可这些书总有看完的时候,所以他便会从头再读一遍,一来二去便将书上的东西记在了脑子里,所以什么领域他都能涉猎一些。 后来藏经阁也待着没意思了,谢清玄便又迷上了剑法,师尊是剑尊,若是作为他的弟子,连剑法都不知道的话,那就太丢人了。谁也不知道,其实谢清玄也练过一段时间的剑,但是他的灵力实在太低了,用剑还不如制毒有杀伤力,所以他的剑也就荒废了。 说来也巧,那日闻人乐悟道天问剑法时,谢清玄也在一旁,正是闻人乐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见证者,他也研习过天问,虽不能使出这套剑法,但对其招式了如指掌,甚至不比闻人乐亲自教授的柏桓差,指导谢沧海简直小菜一碟。但是天问剑法实在太过危险,甚至连柏桓也不轻易用,所以谢清玄并不愿意让小徒弟学,世上好用又厉害的剑法多得是,天问还是闻人乐用起来得心应手。 说起来他师尊留下来的功法典籍并不少,冰系灵根的内功修炼心法也有,都是闻人乐自创,但那些心法都没有什么普适性,厉害虽厉害,若是练不好便会反噬。 * 在谢清玄的指导下,小徒弟的天问运用的愈发熟练,几乎不会再发生反噬的情况,谢清玄颇为满意。 算来算去,林净霜随越水宗大部队外出围剿魔族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谢清玄的反派自救系统竟然一次也没有上线过,久到谢清玄已经忘了这天杀的系统的存在。 可谁想到,这系统会在他半夜睡觉的时候突然爆雷!!! 第112章 谢清玄被脑子里疯狂的警报声吵醒,眼前出现一大片的血红色警告,晃得他眼晕。 “警告!警告!警告!剧情已被不知名外力修正,主角受林净霜与攻三魔尊沉荣不朽感情线开启,系统强制传送宿主到达剧情发生地点,宿主请准备,宿主请准备,3、2、1开始传送……” 下一秒,谢清玄便觉得天旋地转,他离开了自己的万年沉水木大床、天水碧锦缎被褥,一眨眼便栽进了魔界石窟里,身上还穿着薄透肉的里衣…… 谢清玄:…… 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主角受要和魔尊搞基,关他什么事? 第80章 系统将谢清玄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后, 立刻发布了任务:“请宿主破坏主角受林净霜与魔尊沉荣不朽的感情线,任务时限3日。由于宿主长年累月怠于履行反派自救任务, 穿书大神很生气,此次任务失败后果——抹杀。请宿主努力,一定加油。” 系统无机质感的电子音说出了冰冷的话语。 谢清玄:“……”好歹让他穿上外袍再来。 谢清玄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变出一件黑色的外套,将自己穿戴整齐之后,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矮小的山洞里,谢清玄皱了皱眉,四周的石壁潮湿,生满了苔藓, 这苔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长年累月被魔界的魔气浸润, 颜色黑得像墨一样,看起来脏极了, 谢清玄很是嫌弃。 他小心翼翼地拢着袍子, 生怕自己的衣服蹭到石壁,谢清玄只有这一件黑色的外袍, 若是弄脏了就没得穿了。 谢清玄走了好一会才从山洞里出来, 根据系统的提示, 他一路紧赶慢赶, 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了玄都门口。 玄都是魔界最大的城市, 也是魔尊沉荣不朽的王都, 传说中的魔宫也坐落玄都的中心。 系统提示说林净霜在与魔界第一大将交手时不慎落入敌手,那魔将见林净霜生得好,竟然将他的灵脉封了, 送给魔尊沉荣不朽当男.宠。 谢清玄也不明白,为什么当世大魔要强制一个男人, 得不到就要毁天灭地…… 谢清玄想了又想,还是掐了个灵诀,将自己幻化成一个女人的模样。 不是他过于自恋,他实在觉得自己一个大好青年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入遍地喜欢搞基的魔族地界内,颇为不安全。 魔界地处无垢荒渊,这里不仅天气阴寒,还长年不见阳光,环境条件极其恶劣,这里的魔族们大多长相丑陋,皮糙肉厚,这就导致他们极其爱慕美人,所以但凡是有点实力的魔族就非常喜欢去修真界抢几个外貌姣好的修士当老婆。 魔界条件极其恶劣,女修虽然比一般的凡人体质强,但是依旧很难适应魔界的生存环境。以前,魔族爱掳女修,但是女修到魔界之后,没过几年就容易香消玉殒,所以后来魔族们聪明了,开始掳长相俊美、秀丽的男修,男修体格比女修强健,活得时间久。 所以魔族并不是人人都爱搞基,大多数魔族还是喜欢美女的。 所以一身黑衣的女相装扮的谢清玄站在玄都城外排队等着进城的时候,在魔族们中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感受到周围人的频频侧目,谢清玄怀疑自己是不是露馅,连忙在识海里询问系统:“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不会,我给你用了最高级的隐匿代码,除非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受,否则他们这些小喽啰是不会发现你是个人修的。” 听到系统的回答,谢清玄瞬间放心不少。 魔族的进城检查不看什么路引、令牌,而是有一队魔兵牵着魔族内嗅觉最灵敏的猎狗去闻每个魔身上的气味,一旦发现有人修或者其他种族的气息,猎狗便会一口咬上去,届时所有的魔族便会一拥而上。所以很少有人能安全混进玄都城中。 “宿主,我劝你还是遮着点你的脸比较好。”眼见周围围在谢清玄身边的魔族越来越多,系统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谢清玄觉得系统说得很有道理,因为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一群饥肠辘辘的狼盯上的一只肥美的小羔羊。 谢清玄用法术变出一片黑色的面纱,遮住了自己下半张脸。饶是如此,他幻化出的女相玉身侧立、身材高挑,在一群歪瓜裂枣中也格外地显眼。 忐忑不安地排了半天队,终于还差前面几个魔族就检查到谢清玄这里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负责检查的那一队魔兵突然停止检查,一个个地跪在地上,显然是为了迎接什么大人物的到来。 果然,一个身长足有两米多高、身着业火战铠的魔族领着一队亲兵出现的玄都城外,这些魔族仿佛是从战场处回来,各个身上带伤,一身的血腥气。 为首的那名魔将大约修为超高,因为谢清玄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直面而来。 那魔将骑着一头黑犀牛路过谢清玄身边,他目不斜视走过,看样子也是进城,而不是为了巡查,这让谢清玄松了一口气。 可还不等谢清玄高兴地以为自己躲过一劫,那名魔将便立刻回头,直直地望向谢清玄,如鹰鸷一般锐利的眼神,让谢清玄吓得心跳漏了半拍。 “有陌生的气息。” 魔将名为石天惊,他本无名无姓,是个孤儿,投军在魔尊麾下,一路从一个小兵靠着战功生生升到了魔族第一大将,还得了魔尊的赏识,在魔族的地位超然,石天惊这个名字还是沉荣不朽亲自赐予的。 第113章 “将猎狗牵过来,挨个给老子闻,这段时间和那些臭修士们开战,那些臭修士若是敢混入玄都城,扰了尊主的大日子,老子生剥了他的皮。”石天惊跳下黑犀牛背,拎过手下牵过来的猎狗,阴测测地说道。 “都给我看好了,一个人也不许逃走,我倒是要看看,哪个敢这么大胆。” 谢清玄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系统,你快点想想办法,你不是说不会被识破的吗?我要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就这么被这魔将揪出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身黑色皮毛,嘴里满口獠牙,还流着涎水的猎狗来到谢清玄面前,猎狗用它的狗鼻子轻轻嗅了嗅后,便踩着步子离开谢清玄身边,去探查下一个人。 呼,吓死他了,还好没事。 正当谢清玄以为自己蒙混过关时,石天惊突然抬手制止了猎犬的嗅闻,他指着谢清玄说道:“你,站出来。” 谢清玄眼前一黑,脑子飞快运转,抱着死也不能暴露的决心和勇气,心下一横,侧头斜眼看了石天惊一眼,语出惊人道:“低贱的下等魔,你没资格同我说话。” 第81章 面前的女子一看就非等闲之辈, 虽然她蒙着一道黑色的面纱,无法看清其面容, 但露出来的那双桃花眼、琉璃目却是极美的,偏偏美艳却不妖艳。 她的身量很是高挑,比一般的女人高出大半个头,一节细腰藏在被一条黑色鎏金腰带束缚,更显其身姿.曼妙。 这女人神色倨傲,石天惊一时被她的这句话喝住,心思百转千回之后,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谨慎地问道:“不知尊驾何方?” 在魔族内,等级十分严格, 石天惊虽然是魔族第一魔将, 又被魔尊沉荣不朽赏识,但他并非出身贵族, 所以魔族的那些世家贵族根本看不上他, 遇到他多是冷嘲热讽。 听这口气,难道这名女魔也是哪个家族的贵族小姐? 但玄都城内的贵族屈指可数, 他大约也都打过交道, 印象中并没有这样一个长相美艳的女魔。 怕不是……臭修士故意这样说来诈他的吧?石天惊猜测。 确实是被石天惊给猜对了, 谢清玄就是故意来诈他的。若是问自己到底是哪路魔族, 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是说露馅了, 恐怕他此时便要被众魔一拥而上、撕成碎片。 谢清玄心下一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笃定地回答道:“自然是这玄都城的女主人。” 此话一出, 一片哗然。石天惊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失声道:“不可能, 百年来我一直随侍君上左右,为何从未看见过你?” 谢清玄抬手一挥,将自己脸上的黑纱去掉,对着面前身材魁梧的魔将戏谑一笑。 此时石惊天终于看清谢清玄的全脸。 这也是谢清玄第一次化为女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但应当是不错的,毕竟他本相便生得极好,没道理变成女人就成了个丑八怪。 若说谢清玄的前几句让石天惊疑窦丛生,那么见到这副真容之后,石天惊就已经信了八九不离十了。 因为他在魔界从没见过这么……的人,白璧无瑕,就像是从魔界创世山山心中挖出来的最澄净的一块美玉,面前的女子自有一股难得的英气,尽有月与松柏之风姿,唇红肌白,眉目如山黛,她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里,便好像能让雨雪初霁、神心驰往。 石天惊立刻像谢清玄行了一个魔族最大的礼仪,“属下有眼无珠,见过尊主夫人。” 众魔见石天惊跪拜,立刻也一起伏在地上,在场的魔族们纷纷跪倒一片,对着谢清玄行礼。 谢清玄第一次知道原来模样生得好,是可以救命的。 “你们都起来吧,我这次隐瞒身份就是不想这样兴师动众。” “尊主夫人今日定是为了魔尊大人的诞辰特意赶到玄都城的吧。” 今日是沉荣不朽生辰吗? “自然。所以还请立即放行,否则耽误了魔尊庆生,他恼了,我可不管。” “夫人不必着急,这些年来我族与那些修士大战十年,修士们狡猾,族人死伤不少,就算是玄都城也不一定安全,还请夫人上轿,属下亲自护送夫人到魔宫见魔尊大人。”石天惊对谢清玄恭敬地说道。 谢清玄不想坐什么轿子,这辈子没坐过一次,但是他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若是拒绝不当,反倒让这魔族徒增怀疑。 谢清玄心里七上八下,但面上装得一本正经,他坐进轿子里,表现出很能作的样子:“让你的手下抬稳一点,若是颠簸了我,那就是大不敬。” 轿子是红色的,装饰华丽,不像代步出行的轿子,反倒像喜轿。 谢清玄掀开手边的轿帘,两队魔兵开路,闲杂魔族都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谢清玄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玄都城。 多亏了系统,将他身上人修的气息隐匿了,否则谢清玄早就被魔族人大卸八块了。 石天惊骑着自己的黑犀牛护卫在谢清玄左侧,在这期间,谢清玄凭借着多年看狗血话本的经验,给石天惊编造了一个他和沉荣不朽之间的凄美的爱情故事,并且委婉地告诉他,自己这次回来是为了给沉荣不朽一个惊喜,让石天惊无论如何也不要向沉荣不朽提前泄露自己回到玄都城的事情。谢清玄自己都佩服自己临场应变的能力。 第114章 “宿主,你不会以为就凭借这种说辞就能够在玄都城里活下来吧,整个玄都城发生的事情沉荣不朽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你大概不知道,他有一面洞悉魔族事情的水镜,水镜就放在魔宫里,沉荣不朽每天晚上都会看一看水镜中发生的事情,准确来说等到晚上,你今日的所做所为沉荣不朽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当然知道这种拙劣的谎话是不会成功骗过所有人的。”这只是谢清玄的权宜之计,“只要借助石天惊,成功接近到沉荣不朽身边,我就有办法。” 石天惊果然将谢清玄秘密送到沉荣不朽的魔宫,石天惊深受沉荣不朽的信任,魔宫的守卫对于谢清玄这个生面孔的到来并没有过多询问和检查。 就这样,谢清玄成功潜入了沉荣不朽放置水镜的地方,沉荣不朽是渡劫期的魔修,若是想从他手中带走林净霜,破坏两个人的搅基剧情,谢清玄就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谢清玄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药瓶,这里面是他之前捣腾出来的小玩意。北俱葫洲瘴气丛生,多生一些毒草、毒虫,多年以前为了给闻人乐寻找炼制修补神魂的丹药材料,谢清玄曾深入北俱葫洲腹地,碰巧得到了一种奇花。 这花名为痴情花,服下此花的人会对他第一眼见到的人情根深种,但这种迷惑的功效只能维持半柱香。一开始谢清玄也不知道这件事,他见此花颜色别致,便带回了越水宗栽进了长茗峰的药田里。 后来他的小药童不慎中招,这才让谢清玄发现这痴情花的功效。 谢清玄闲来无事随意研究炼药时便突发奇想将痴情花入药,炼成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闻到这种粉末的人,便如同一口气吃下上百朵痴情花一般,对自己见到的第一个人情根深种,时效是一日,一日之后迷惘消散,且再也不会记得那个第一眼见到的人。 这药粉简直是天助他也,用来对付沉荣不朽再好不过,谢清玄将药粉倒在掌心中,又服下一颗隐匿气息的丹药,躲在暗处,静静等待沉荣不朽的到来。 第82章 谢清玄也不确定能不能用痴情花药粉偷袭成功, 毕竟是魔族至尊,修为比他高出三个大境界, 但是事到临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谢清玄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谢清玄静静等待着房门打开,阴暗的房间里,只有那面镶嵌在藻井之上的水镜散发出一点幽光,周围一片漆黑,让人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在幽暗的房间里大约等了三个时辰,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 谢清玄屏住呼吸,他正站在一处屏风后,细细听着来人的脚步声, 只等到对方走到屏风处, 他便快速出手将痴情花药粉朝着沉荣不朽的面门撒去。 三步,两步……还剩……一步。 突然, 一道冲天的魔气袭来, 谢清玄面前的屏风瞬间粉碎,巨大的魔气将他掀翻在地, 谢清玄闷哼一声, 呕出一口血。 果然, 想偷袭一个渡劫期的魔修没那么容易。 “金丹修为的刺客?”一道低沉却华丽的声音响起。 谢清玄抬头向上看,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玄蟒袍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青年有一头深蓝如海的长发, 眸色是充满西域风情的冰魄色,他的肤色白得没有一点气血,整个人像是冰封在湖水之下的一具漂亮尸.体。 这就是魔尊沉荣不朽吗? 因为系统设置的隐匿代码, 谢清玄身上的人修气息并没有被沉荣不朽察觉,所以沉荣不朽还以为谢清玄是哪一支心怀不轨的魔族派来的刺客。 沉荣不朽掌心放出一股吸力, 谢清玄整个人不由自主被提起来,他的脖子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着,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青紫。 “说,谁派你来的。说出来,本尊留你一条全尸,否则……”后面那半句话沉荣不朽没有说,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要我招供,好歹也将我放下来,你这样掐着我的脖子,我怎么告诉你。”谢清玄艰难地说道。 提着谢清玄脖子的那股力气撤去,谢清玄像面条一样重新摔回了地上。 “我被派来刺杀您的时候早就被下了禁言咒,是不可能泄露出主人的消息的。” 眼见沉荣不朽又起杀意,谢清玄赶忙又胡说八道:“说是说不出来,我写出来不就好了。” 谢清玄走向离自己不远处的八仙桌,从茶壶中倒出一些水,用手指蘸着茶水写了一个汉字。 “还请见谅,禁言咒的法力范围不仅包括言语,还包括文字,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不写魔族字,用人修的文字了。” 谢清玄笃定沉荣不朽这种旷世大魔看不懂人族的汉字。 果然,沉荣不朽也走到桌案前仔细端详起谢清玄胡乱写的那个汉字来。 谢清玄悄悄将痴情花药粉藏在指甲缝里,然后屏住呼吸,轻轻在沉荣不朽的肩膀处弹了弹手指。 无色无味的药粉就这样顺着浮动的空气被沉荣不朽吸进了鼻子里。 虽然这些药粉的量太少,但至少也能发挥几个时辰的药效。。 谢清玄静静等了一会儿,发现沉荣不朽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心中一时打鼓,该不会没用的吧。 正当谢清玄以为自己命休矣的时候,沉荣不朽突然拉起他的手,两人围着八仙桌坐了下来。 沉荣不朽对谢清玄说了一句谢清玄听不懂的话,那是上古贵族才懂的魔族语言。 第115章 那双冰魄色的眸子好像褪去了满目冰雪,男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异常专注地看着谢清玄。 “吾姓沉荣,吾名不朽。吾今年一千零三百四十三岁,是魔族的首领,修为乃是渡劫中期。吾是家中独子,父母已亡故,吾坐拥魔族三山四海,吾还有一间收集了天下奇珍的宝库,吾现在尚无婚配。” “卿卿,你呢?” 神特么卿卿。 谢清玄嘴角抽搐,你可这儿征婚呢? 谢清玄摆摆手,只能含糊道:“我也尚未婚配。” 一听这话,沉荣不朽的眼睛更亮了,“极好,极好。” “卿卿,吾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呢。” 神特么芳名。 哦,差点忘了,现在他的样子是个女人。 谢清玄随口编了一个名字:“我叫谢青。青草的青。” “极好,极好。那吾还可以接着叫你青青了。” 谢清玄:“……”失算,失算,应该叫谢玄来着。 以上几句对话之后,沉荣不朽便不再和谢清玄讲话,而是脸上挂着迷之微笑,就坐在他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谢清玄低头扣手指,怎么办怎么办?他真不该这样,成为一个基佬的梦中情人。 “青青,你刚刚有没有受伤,都怪吾不好,吾方才竟然想要杀了青青。” “没事,没事,反正我也是个刺客,你这都是应该的。”谢清玄尴尬地说。 “说起来吾应该感谢派青青过来刺杀吾的魔族,若不是他,吾怎么能遇到青青这般让人魂牵梦萦的女子,他是吾与青青的牵线媒人才对。” “……”谢清玄抓耳挠腮。 “今日是吾的诞辰,又恰巧遇到青青,吾觉得青青就是上天赐给吾的生辰礼物。” “……”谢清玄情绪崩溃。 “青青,虽然吾知道吾有些唐突,但是你是吾第一次喜欢上的人。从前吾见那些为了一段情缘就要死要活的魔族,吾非常不屑,但是今日,吾也终于明白了那种感觉。” “……”谢清玄脚趾扣地。 “青青,吾心悦你,你愿意做吾的道侣吗?吾以神魂起誓,吾定不负青青。” “……”谢清玄放弃抢救。 “呃……魔尊大人,其实我,我不喜欢男人。没错,我就是不喜欢男人。” “青青不必见外,唤吾阿朽就行了。” “青青是女子却不喜欢男子吗?” 谢清玄硬着头皮道:“我确实不喜欢男人。” “没关系,我们魔族本就没有性别之分,若是青青喜欢女子,那吾便废去一身修为,重修成女子便是了。” 还可以这样?谢清玄目瞪口呆。 “青青,今日是吾生辰,玄都城的极乐盛宴很是热闹,不如青青今晚和吾一起出席,吾将青青介绍给玄都城所有的魔族认识,以后青青就可以在玄都城和魔宫自由自在出入了。” 谢清玄本来不想和沉荣不朽出席什么极乐盛宴,搞得跟订亲宴会一样,他实在没那个脸皮和沉荣不朽同进同出,但是听到可以在玄都城和魔宫自由出入,谢清玄狠狠心动了,如果能够在这两处地方自由出入,那么他就可以很快找到林净霜,将林净霜带出玄都城,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 “好,我跟你一起去。” * 魔尊一千零三百四十三岁的诞辰,自然很是盛大,魔界各地的魔王都派遣了使者带着礼物来祝贺,今日玄都城里人多眼杂,谢清玄认为今天是个非常容易跑路的好日子,一会儿他要想办法甩开沉荣不朽,然后快点找到林净霜。 魔尊的生辰宴足足摆了几千米长的流水席,一直从魔宫延伸到玄都城的城门口,沉荣不朽以及一些位高权重的魔族的席面自然是在魔宫中,而那些弱小的魔族则是在外围。 宴席之上酒香扑鼻,酒是美酒,但菜却不是什么正经菜。魔族口味猎奇,什么妖精脑.髓、人‘皮饺子、婴孩’五脏……谢清玄看得直犯恶心,哪有心情吃什么席。 万幸的是沉荣不朽面前的吃食都还比较正常,一般都是什么散发着浓浓魔气的瓜果,起码让人看了不至于恶心。 沉荣不朽没有骗谢清玄,果真当着在场所有魔族的面放话说谢清玄是他最看重的贵客,任何人都不能怠慢,这让谢清玄十分满意,瞬间觉得自己有了一面免死金牌。 底下的众魔听了这番话都觉得不可思议,尊上这棵千年老树竟然开花了。 一些想着与沉荣不朽联姻的魔族不太高兴,觉得自己家族失去了一个天大的机缘。 * 谢清玄在席上没有吃东西,只是喝了几口酒。 宴会进行到一半,突然来了一个魔兵报信,说葛大人带着礼物前来为魔尊贺寿。 谢清玄心思流转:葛大人?哪个葛大人,莫非是号称魔界第一诸葛的葛月明?葛月明精通占卜之术,眼光与智慧都非同一般,在头脑发达的一众魔族里有着不小的声望,听说还是沉荣不朽的至交好友。 不一会儿,魔兵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个着白衣的青年,青年摇着一把折扇,不像是魔族,倒像是个人间赶考的书生。 青年模样虽然文雅,但是额间却多生了一只眼睛,传说这是葛月明修习诡异的占卜之术后,生出来的天眼,能辨别世间一切起源、真实、虚假。 谢清玄心里有些打鼓,便向沉荣不朽找借口开溜:“我方才多饮了几杯酒,感觉头有些晕,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第116章 “是吾考虑不周,这酒水的确容易醉人。不过葛月明是吾至交好友,青青还是见了再去休息吧。”青青见了,吾也能让葛月明为吾与青青的姻缘占卜一卦。 谢清玄还没来得及开口,葛月明便飞身上到高台之上,走到了沉荣不朽与谢清玄面前。 见到谢清玄,葛月明那只诡异的天眼便缓缓睁开,漆黑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不过一瞬见那只天眼便又重新闭上,若不是那种强烈的窥伺感,谢清玄还以为葛月明的天眼睁开是他的错觉。 谢清玄原以为葛月明是发现了他的身份,要向沉荣不朽揭穿他,结果葛月明却并未对沉荣不朽说什么,只是敬了沉荣不朽一杯寿星酒,随后便又离开主位,去了自己的席位上了。 谢清玄松了一口气,跟着侍女离开极乐盛宴,去宫殿里休息了。 * 谢清玄走后,沉荣不朽端着两杯酒走到了葛月明的席前,他将其中一杯酒递给了葛月明,状似无意问道:“月明,你觉得方才那名黑衣女子如何?我与她可有姻缘。” 葛月明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假的。” 沉荣不朽怔了一下,随后说道:“不管怎样,我已认定青青是我命定之人。” 葛明月嗤笑一声,放下酒杯道:“命定之人?” “对。我爱她。我与青青的羁绊早就已经注定了。” 葛明月感到不可思议:“你跟他认识才半个时辰。” “一见钟情。” “他是人修。” “我不介意。” 葛月明势必要让沉荣不朽清醒过来:“他是男人,不是女的。” “我爱的是他这个人,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怪不得青青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原来如此…… “而且我为了青青可以重修成女子,这样不也是一阴一阳,一男一女吗?有什么区别。” 葛月明:“……” “他一直都在骗你。” 沉荣不朽无所谓道:“他在乎我才会骗我。” “你与他结合,他是人修,不会给你提供魔族的助力。” “爱是奉献,不是索取。” 六。 如果葛月明是现代人,那他大概会仰天长啸一句:恋爱脑别整这死出! 第83章 谢清玄跟着魔族侍女来到了一处布置豪华的卧房, 他假装自己喝醉睡着,听见侍女离开的脚步声, 确定周围没有任何眼线之后,立刻从榻上翻身坐起,悄悄溜出卧房。 跟随着系统的指引,谢清玄终于找到了关押着林净霜的地牢。 地牢入口隐蔽,今日是沉荣不朽生辰,看守地牢的魔族大多都去吃席了,所以留下来的一般都是些修为低微的魔族,谢清玄轻松将他们解决,没有惊动其他人。 一路来到地牢深处, 谢清玄总算找到了林净霜。 林净霜身上干净得很, 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刑‘讯’逼供,看来牢里的日子还不错。 实际上林净霜被擒并不是他自己失手, 他是被弱受白莲花养成系统活活坑害的。 因为林净霜总是不执行系统发布的任务, 系统为了推动剧情发展,趁着他与魔族交战之时, 强行封住了他全身的灵脉, 这才导致林净霜失手被擒, 被人关进了地牢里。 俘虏林净霜的魔族将他视为战利品, 又看他的皮囊不错, 便想将林净霜献给魔尊做娈‘宠, 所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刑‘讯,身上看起来比较干净。 谢清玄用灵剑将牢门的铁锁劈开,对林净霜招呼道:“快, 跟我走。” 他也不知道痴情花药粉的药效到底能维持几个时辰,当务之急是在沉荣不朽清醒过来之前赶紧离开魔界。 “你怎么来了?”林净霜一眼便认出谢清玄, 虽然女子的脸型更加圆润,但五官的精致程度与谢清玄的本相有八成的相似。 林净霜被困在魔族的事情不过三五天,那些与他一起来围剿的同门大约还没来得及将消息传回越水宗,谢清玄怎么会来得这样快、这样及时。 “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赶紧跟我走。” 谢清玄砍断禁锢着林净霜双手双脚的铁链,两人捏了个隐身术,一起离开了地牢。 *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出了玄都城,他们不敢在魔界御剑飞行,怕太过于惹人注目,所以只靠徒步赶路,虽然是疾跑,但是还是很慢,魔界地域辽阔,还要再赶一天一夜的路才能彻底离开魔界。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炷香吧。”谢清玄提议道,他们是从小路走的,石头子儿特别多,谢清玄的脚底生生给磨出了几个大泡,疼得要命。 林净霜摇摇头,“若是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他们必须快点离开魔界。 谢清玄摇摇头,他堂堂一峰之主的师长,怎么能要一个弱受来背?谢清玄咬咬牙,闷头重新赶路。 当他们走到一处边境小镇的时候,发现全城都在戒严,一队队魔兵巡逻,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怕不是来巡察他们的踪迹来的吧! 不过幸亏林净霜早就先见之明,用一种特殊的法宝将他们两个人的外貌都变成了其他模样。 现在的谢清玄与林净霜判若两人,林净霜变成了一个猥琐的络腮大胡子叔叔,而谢清玄则是个面容平凡的中年大叔。 两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完美融入了魔族群体,很不显眼。 第117章 就在这时两人被一队魔兵拦住,其中一名个子稍小的魔兵拿出一张绘着人脸的牛皮纸询问道:“你们两人,有没有看到过这两个人。” 谢清玄抬眼一看,心差点跳出来,牛皮纸上绘着的人像,可不就是林净霜的模样和自己女相的样子吗? 没想到他们两个人这么快就被沉荣不朽发现了,看来是那痴情花药粉的药效失灵了。 “不认识,并未见过这两个人。”林净霜出言将这些魔兵打发。 魔兵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话:“若是见到他二人的踪迹,一定要及时报给我们,魔尊大人对这两人的去向十分在意,你们若是能提供线索,那就是立了大功,魔尊大人定然重重有赏!” 待魔兵走之后,谢清玄抻了抻林净霜的袖子,小声问道:“今夜我们还依照计划出城吗?” 今天晚上他们本来是计划从这个边陲小城离开魔界,但是现在全城戒严,谢清玄怕被这些魔兵发现他们两个人的身份。 “夜长梦多,只能暂且赌一把,今夜依旧准备出城。”林净霜有预感,沉荣不朽或许甚至会亲自来这边陲小城寻觅他们的踪迹,他们还是越快出城越好。 彼时,十二匹炽烈金马拉着一辆黄金琉璃车驾呼啸着从玄都城向着谢清玄两人所在的那个边陲小城驶去,车驾速度奇快,十二匹炽烈金马奔驰在夜空中犹如一道巨型流星。 宽敞的车驾内,沉荣不朽与葛月明这两尊大佛正面对面坐着。 “你说青青为什么会跟那个人修离开?他是不是被迫的,,还是被人给骗了?” 葛月明无语扶额,被骗的分明是你好吧,“他来玄都城的目的就是为了从你手中救走那名人修。” 沉荣不朽听完葛月明的回答,又自己嘟嘟囔囔小声道:“青青干嘛要这么麻烦,背着我偷偷和那名人修逃到那贫瘠弱小的小城,想让我放了那名人修,直接同我说就行了啊。” 葛月明:“……”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头上绿得能跑马吗? * 不过半个时辰,沉荣不朽与葛月明就赶到了这座边陲小城。 沉荣不朽吸了吸鼻子,眼睛一闭,谢清玄方才走过路线便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沉荣不朽很快就找到了谢清玄的所在。 嗯,是青青的味道。 “月明兄,你果然没算错,青青真的在这里。” 葛月明打了个哈欠,这大半夜的,他觉都没睡就被沉荣不朽抓壮丁,非要让他演算出谢清玄的去向,还陪着这恋爱脑亲自出来抓“出轨”,葛月明觉得自己真是交友不慎。 “既然你已经知晓他所在,那我也不便同你一道了。你自己去找他吧。” 沉荣不朽点点头,让葛月明离开。 * 说回谢清玄和林净霜二人,两人本来以为今晚能顺利出城,结果却被告知魔尊沉荣不朽亲临,所有的魔均不可随意离开魔界。 谢清玄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沉荣不朽一身玄蟒缂丝金袍,再一次眼神亮晶晶地站在了谢清玄面前。 “青青,同吾回去吧。” “葛明月说你一直都是在骗吾,但吾不在乎。只要青青可以陪在吾身边。”沉荣不朽一脸认真地对谢清玄说道,像是忠厚痴情的丈夫为了孩子尽力忍让给自己头上戴绿帽的妻子。 谢清玄:“……” 林净霜:“……” “这个人修,吾也可以放了他。” 痴情舔狗人设至死方休。 林净霜不想再听这些没营养的废话,他也不想去思考谢清玄与沉荣不朽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出手极为迅捷,一道雷暴灵力只逼沉荣不朽的面门。 这雷暴灵力是林净霜突破至合体期的天雷所化,蕴含天道主宰之意,威力非比寻常,本来是林净霜将天雷之力储存在丹府用来保命的,如今正好给沉荣不朽用上。 在未来到这方小世界之前,林净霜便是变异雷灵根,一部雷法独步修真界,这天雷灵力他用起来得心应手,竟然和沉荣不朽打得有来有回。 谢清玄眼见沉荣不朽的魔气向着林净霜背后袭去,不由得惊叫出声,提醒道:“小心你身后!” 沉荣不朽见谢清玄如此紧张、关心林净霜,顿时打翻醋坛子,出手招招狠厉,往林净霜要害处招呼。 两人之间毕竟还差着一个大境界,很快,在沉荣不朽的攻势之下,林净霜早已负伤累累,再打下去,丢命是早晚的事。 谢清玄看得心急如焚,系统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若是不能成功将林净霜带走,自己也得跟着玩完。 谢清玄不想挨揍,但是只能硬着头皮,提剑而上。 因为痴情花药粉的效果还在,所以沉荣不朽对谢清玄处处手下留情。 谢清玄将自己储物戒里的法宝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对着沉荣不朽乱丢一气。 有谢清玄加入战局进行骚扰,林净霜对敌的压力瞬间少了许多,但是身上的伤口仍然越来越多。 两人且战且退,一路退到一处断崖。 谢清玄往后一看,断崖深不见底,幽暗一片,仿佛像吃人的深渊。 沉荣不朽并不想伤害谢清玄,他连忙住手,不在攻击林净霜,“青青,快离那里远点,那是魔界的舍身崖,舍身崖之上无法使用灵力,一旦落入崖内,就再也无法重回地上。” 第118章 谢清玄一听这断崖这么邪乎,赶忙就要投降走人,结果还不等谢清玄开口,突然被身侧的林净霜扯住手腕,一股钢铁般强硬的力气拖拽着谢清玄。 两人一起纵身跃下舍身崖。 谢清玄即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这腐朽的声带喊出:沃日!!!!天杀的主角受。 沉荣不朽看着谢清玄与林净霜如同一对苦命的鸳鸯一般坠入崖底,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青青!” * 两人在空中极速下坠,风声呼啸过谢清玄的耳畔,四目相对,一切无言。 舍身崖无一草木生长,他们连一个缓冲的机会都没有。林净霜在最后一刻将谢清玄抱住,自己整个人成了一个肉垫子,后背生生摔在了一块碣石上。 两人从舍身崖上摔下,谢清玄毫发无损,林净霜呕了一口血之后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第84章 自己想找死, 为什么要拖他下来? 谢清玄想揍林净霜,但是他忍住了。 不是因为谢清玄善性大发, 而是眼前的青模样凄惨,遍体鳞伤,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谢清玄不知道,林净霜选择跃下舍身崖不是莽撞求死之举,而是他笃定白莲花弱受系统不会让他死在这里,所以他才敢带着谢清玄铤而走险。 谢清玄握住林净霜的腕脉,发现他在坠崖过程中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而且与沉荣不朽对战中又疯狂透支自己的丹府, 现在七经八脉都是乱的, 想要依靠灵力调息养伤是不可能的了,更何况舍身崖之内并无灵气。 谢清玄觉得他可以就地挖坑葬林净霜。 但是系统任务又不能不做。 谢清玄将自己储物戒里的所有疗伤丹药一股脑全拿出来, 死马当活马医, 将丹药尽数喂给了林净霜。 顶级的疗伤丹药将林净霜的七经八脉连同外伤伤口都修复好了,但是破碎的五脏六腑却让谢清玄束手无策, 现在林净霜就剩那么一口气掉着。 “系统, 给点救命的提示。”谢清玄在识海里紧急呼叫系统。 系统:“对不起, 您所在的地点不在服务区, 请稍后再联系。” 谢清玄:“……” 怎么, 要到你帮忙的时候就会没信号是吗? 靠山山倒, 靠人人走,还得靠他自己。谢清玄只能扶起林净霜,两个人一起磕磕绊绊总算是找到了一处能歇脚的山洞。 谢清玄找了一些干草垫在地上, 又将自己的外袍脱下铺在干草上,做好这一切, 这才把昏迷不醒的林净霜放在简易的床铺上。 他又点了个火堆,驱散了山洞里的潮气。 谢清玄在大脑中飞快翻找着有关能够修复重伤的五脏六腑的丹方。 还魂丹。他手头正好有几味能炼制还魂丹的药材,只差一株魔蝎草,此处正是魔域,他只要仔细找找,定能寻到这魔蝎草! 只是……谢清玄还是不太乐观。 因为这还魂丹是天级丹药。天级的丹药,谢清玄这几百年来只炼成过那一次,就是为了给闻人乐治疗神魂暗伤的那枚云魄丹,但那次也是侥幸,自从那次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炼出过天级圣药。 现在是赶鸭子上架,谢清玄看着昏迷的林净霜,轻轻叹了口气,青年面白如纸,唇角还带着凝固了的红褐色鲜血,即便是在昏迷当中,眉头也紧紧锁住,想必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算了,师徒一场。他只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就好。至于能不能成,就看林净霜自己的气运了…… 谢清玄用法器和自己的精血围绕着林净霜设下一个保护阵法,他怕自己离开之后会有什么毒虫、猛兽靠近林净霜。 魔蝎草大多生长在魔气充裕的阴暗处,谢清玄在崖底专门找偏僻、幽深、阴冷的角落,竟然没有看到一株魔蝎草,他已经找了两个时辰了,魔界天亮时间极短,若是再找不到,天黑了,说不定在暗处会藏有什么危险。 谢清玄心急如焚,一时不慎,竟然不小心踩空,整个人掉进了一个深沟里。那深沟的洞口被藤蔓覆盖,看上去和地表无异,他方才光顾着找魔蝎草,没有留意,这才中招。 好在这坑不是个无底洞,谢清玄幸运地摔在了一处悬空的岩石板上。 正当谢清玄思考着自己要怎么爬上去的时候 他惊讶地发现不见底的深沟里散发出一簇冰绿色的幽光…… 谢清玄往下一望,发现深渊之下有一棵通体如碧玉的奇树。 冰雪枝叶,但却绿意盎然,灵气磅礴如海。这棵树扎根在离他三丈下的坚硬石壁之上,树干、枝叶奇异地不向上生长,反而倒栽着向着无尽的深渊延伸。 这树太大,谢清玄望不到尽头,好像整棵树连接着地心一样。 难道这是古籍上记载的界木?谢清玄想。 传说中,界木上连九天,下通黄泉,是天地支柱,也是修真界的灵气之源,而界木之果可活死人、肉白骨,是天下难得的奇珍异宝。 若是能摘得这界木之果,自然可以让林净霜生龙活虎,那他还费劲巴力炼什么还魂丹? 谢清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随后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件法器,这件法器名曰神女之摆,是一段白色的绸带,这绸带不但畏火,还没有什么攻击力,也不能作为主人的保护法器,总的来说和普通绸带没什么区别,唯一比较特别的就是它可以无限变长,但对于修士来说这神女之摆就是个鸡肋。 第119章 但是用在此处,却是正好。 谢清玄将神女之摆缠绕在他现在站着的那块悬空的石板之上,确定石板能承受住他的重量后,他便一手握住神女之摆的另一头,纵身跳下深渊,向着界木树顶坠去。 神女之摆不断变长,谢清玄深入地下大约几千千米,终于见到了界木的树顶。 簇簇冰绿的枝叶之间果真长着许多枚晶莹剔透的果子。 那果子小巧,大小不过成年人的半个手掌左右。 谢清玄身体后仰,借住惯性,向前荡出一小段距离,他手臂尽力伸长,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枚神秘的界木之果。 但令谢清玄意想不到的是,他刚一碰到界木之果就头痛欲裂,他的识海之中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牵引、撕扯着他的灵根。 谢清玄痛到头昏耳鸣,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结果却被一种强大的吸力牢牢吸附在界木之果上,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他觉得自己全身的灵气都开始沸腾起来,像是一锅沸水,丹府之中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向界木。太可怕了,谢清玄整个人好像要被界木吸纳掉一样。 谢清玄咬着牙努力挣脱,终于把手从界木上挣脱出来,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灵气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充盈到快要逸出来,甚至即刻便要突破至元婴。 但是这界木却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隐隐有枯萎的迹象,界木之果纷纷从树上掉落,隐而不见。 还好谢清玄反应敏捷,手疾眼快地将一枚掉落的界木之果接在怀里。 目的已达到,此处不宜久留。谢清玄操纵神女之摆缩短,离开了界木深渊。 谢清玄跳上石板,感受到丹府内澎湃的灵气,他深吸一口气,一个箭步轻跃而上,脚尖便已经重新落到了地面上。 谢清玄感觉自己突破在即,但也强压着体内的灵力,快速回到了林净霜所在的山洞里。 他将界木之果喂给了林净霜,诊脉之后,发现林净霜破碎的五脏六腑正以飞快的速度愈合,这界木之果果真神奇。 见林净霜大概无碍,谢清玄这才闭目打坐调息,酝酿着突破元婴期。 丹府中的气海玄而又玄,灵气游走在七经八脉,谢清玄努力将更多的灵气团驻在丹府里,万千缕灵气慢慢幻化成一个和谢清玄本人等比例缩小的元婴小人。 困了他七百多年的境界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冲破了? 谢清玄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自己莫名其妙便成了一名元婴修士。 第85章 谢清玄握紧右手, 打出一记灵力暴击,山洞外的大石块瞬间砰的一声粉碎成石沫。 这就是元婴修士的威力吗? 谢清玄觉得自己不仅浑身轻盈, 灵气运行畅通无阻,而且五感变得格外灵敏,甚至能若是仔细听,能感受到露珠划过草叶的声音。 虽然已经突破至元婴起,可以御剑飞行,但是舍身崖上的禁制并没有被破坏掉,谢清玄还是没有办法逃出生天,他见林净霜的伤势差不多愈合了,便吹了声口哨, 尝试着叫来闻人乐送给他的彤鹤。 彤鹤能带他穿越紫胤宫的禁制, 小小一个魔域舍身崖应当不再话下,只是不知道彤鹤能不能在此处听到他的口哨声。 谢清玄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等着, 不消半柱香, 一声清脆的鹤鸣响彻天际,一只雪白羽毛的仙鹤姿态优雅地停在了谢清玄的面前。 见到彤鹤, 谢清玄大喜过望, 他亲昵地摸摸滑溜溜的鹤头, 然后赶忙进山洞将林净霜扶到彤鹤的背上。 谢清玄捋捋彤鹤那身如丝绸般光滑水亮的羽毛, 对它说:“走吧, 带我们飞出去, 回越水宗。” 彤鹤得到主人的鼓舞,伸展翅膀,一飞冲天, 直上云霄。 谢清玄毕竟刚刚突破元婴期,对于御剑飞行很是心痒难耐, 从前他出门不是坐仙舟就是乘彤鹤,今日终于能自己御剑了,所以等彤鹤带他们飞离魔界之后,谢清玄便等不及要试一下御剑飞行了。 “彤鹤,你将林净霜先带回越水宗,我自己飞回去。” 彤鹤有灵,听懂了谢清玄的话,发出一声清脆鹤鸣,好像是在对他说好。 彤鹤飞行速度奇快,不一会便没了踪影。 谢清玄乘着飞剑一路披风带云,湿漉漉的流云穿荡过他的指尖,翱翔的雄鹰被他抛之脑后,谢清玄御着飞剑时而快,享受飞驰的快感,时而慢,欣赏名山大川的风景。 今天他总算是明白书中所说“遗世独立,羽化登仙。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究竟是什么感觉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谢清玄这几百年来最畅快的一次。 怪不得人人都挤破脑袋要抢着修仙,拼了命想要修成元婴。 正当谢清玄尽兴时,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脚下的飞剑晃荡不稳,整个人在空中摇摇欲坠。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得来太过容易的元婴修为是有什么副作用吗? 谢清玄感觉眼前出现一圈一圈的黑点,黑点们好像在围着他不停地放大、缩小、转圈。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意识,突然晕了过去,脚下的飞剑失去控制径直向着地面扎了下去…… * 再次醒来时,谢清玄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寒冰石床上,而且他的手脚均被铁链锁住,整个人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20章 谢清玄尝试着运用灵力挣脱,可是发现自己的周身大穴均被人封住了,用不了一点灵力。 他将铁链弄得哗哗直响,似乎是这动静终于惊动了绑‘架他的人。 谢清玄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转头望去,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小徒弟谢沧海。 谢沧海身上还穿着越水宗的弟子服,错不了。 可小徒弟身上的威压强得让谢清玄心惊胆战,这种熟悉而又恐怖的气息让他恍然隔世…… 看着谢沧海额间光洁一片,原本那颗鲜红如鸽子血的朱砂痣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副面容除了略微稚嫩,每一处眉眼、轮廓都与闻人乐一模一样。 谢清玄有些难以置信,小声迟疑着问道:“是你吗?师尊。” 谢清玄看人的眼神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面前容颜俊美无俦的人轻轻叹息一声,没有回答是与不是,他用手指轻轻理了理谢清玄微乱的发丝。男人的指尖冰凉,微微擦过谢清玄的肌肤,让人又麻又痒,谢清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 “乖,睡一觉吧。一切都会过去的。”闻人乐目露慈悲地望着谢清玄,这是他从小宠爱到大,一直娇宠了八百年的小徒弟啊。 闻人乐手一挥,谢清玄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便再次昏睡了过去。 谢清玄第二次醒来,是被生生痛醒的。 闻人乐寒气逼人的灵力正从眉心处缓缓渗透他的灵台,如一把利刃一般插入他的识海。 谢清玄痛极了,身体不住地想要蜷缩起来,可是他的四肢都被沉重冰冷的铁链死死锁住,虽然不断挣扎着,但只能将铁链弄得叮叮直响,根本无法反抗闻人乐冰冷无情的灵力。 谢清玄感受着冰灵力如一把尖刀般无情地刺进识海,在脆弱的识海里左刺又刺,好像是在翻找着什么。 这比刮骨还要恐怖的痛把谢清玄彻底逼疯了,让他忍不住狼狈地对罪魁祸首闻人乐哭叫道:“好痛!师尊,你在做什么,我的头好痛,真的好痛。” “停下,求求你停下啊。” 从来都是如玉如琢,鲜花着锦般金贵的人,今日却痛苦地面容扭曲、狼狈不堪。 闻人乐自顾自地说着:“清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我对柏桓很严厉,却从不对你重言一句吗?” “很多人都说我偏爱你,甚至溺爱你。” 闻人乐轻笑着摇摇头,“旁人终究是旁人,他们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你应该已经见过界木了吧。界木上通九天下接黄泉,是修真界灵气之源。” “你可知,若是界木枯竭,会发生什么后果?” “一旦界木枯竭,所有的灵修都会退化成凡人。凡人一生几十个春秋,弹指一挥间,而灵修却有着漫长的寿命,灵力可移山填海。你能明白吗?没有谁能接受从一个神,退化成一个如蝼蚁草芥的普通人。” “我不能,别人也不能。” 闻人乐忍不住将自己一直以来戴着的面具撕开,对谢清玄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这是虚伪、自私、狠毒的一面,也许今天之后,谢清玄对他的孺慕之情会湮灭得一干二净。 但是闻人乐再也不想伪装下去了。他就要让谢清玄在今天接受这样面目可憎的他。 他的身上贴着许多标签,正道魁首、越水宗开山祖师、北斗剑尊、寒州仙……但这些其实都不是真正的他。 闻人乐将一切都摊开给谢清玄:“作为修真界唯一一个渡劫期半步飞仙的灵修,我是第一个知道界木快要枯竭的人。我试了很多办法去挽救界木,但是都没用,直到……我遇见了你。” “清玄,从未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明白你是一个充满神际孩子,是你给了整个修真界希望。”闻人乐的眼神突然变得狂热起来,谢清玄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这么怕过他的师尊。 “清玄,你的灵根是不同的。别人的灵根是吸纳灵气到丹府,然后凝练贮藏,才得以进阶。可是你不一样,你的灵根居然能产生源源不断的灵气,灵气充斥着七经八脉,然后再灌满丹府,你不必费心吸纳周围稀薄的灵气,甚至不必打坐凝神,就能得到足够进阶的灵气。”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发现这个事情时,我以为你是界木某一部分的化形,结果观察好久,才确定你确实只是个天赋异禀的人族。” “后来,我将你的灵根剖开取出,填入了界木之中。本来我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可是界木却好像找回了自己那颗失落的心脏一般,重新焕发生机。” “界木,又活了……”见到界木重新焕发生机的那天,闻人乐真的很高兴。 “我以为将你的灵根取出,你会就此变成一个凡人,所以我便将幼小懵懂的你带回了越水宗,命人好生照料。我取了你的灵根来填界木,始终愧对于你,所以便想许你一世荣华安乐,让你简单快乐地度过凡人的一生。” “但是你又给了我一个惊喜,被取走灵根之后,你又重新生出一个同其他灵修一样的灵根。”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次强取灵根的缘故,你的身体一直不好,而且修为到了金丹也不得寸进。” 闻人乐叹息一声,对谢清玄无奈地说道:“唉,若是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也便罢了。可是你今日触碰到了界木,原本的灵根竟然又重新回到了你的灵台,用不了多久,界木便会逐渐枯萎,修真界的灵气也会慢慢稀薄直至枯竭。所以为师这次特意下界,就是为了取回灵根,重新封入界木的。” 第121章 是这样吗?真相竟然是这样。谢清玄不敢置信,原来这八百年来他费劲心力想要突破,竟然是做了一场无用功,更讽刺的是明知这一切的闻人乐,他最敬重的师尊就这样冷眼看着他像个傻瓜一样屡屡碰壁! 谢清玄终于明白为何闻人乐那样在意他的身体,为何他从不传授他天问剑法,为何自己很少得到师尊指点修行…… 闻人乐吻了吻谢清玄眼角的泪水。是咸的。伤心人的泪。他无意中看见了谢清玄手上的菩提白玉珠,晃了晃神。一颗坚冰凝练成的心裂开一小缕缝隙,丝丝缕缕渗透着情,甚至连他的主人都没有察觉…… 不知为何,闻人乐突然想起了那日蔓延开遍十里平湖的佛手金莲,莲花如火如荼,比山花杜鹃还要浪漫百倍。一袭绯红衫罩雪青色外袍的青年站在桥头言笑晏晏,诚心诚意为他祝寿。 那片如曜日般闪烁的莲花实在太美,火印一般烙刻在闻人乐的记忆里,以至于让他在飞升之后仍然念念不忘。 谁也不知道,九重天之上,闻人乐的神殿内有一汪莲池,里面种满了佛手金莲。 “清玄,你不要怪我……” 只差一步,闻人乐就要将谢清玄的灵根重新剖出。 就在这时,一柄长剑破空而来,直直刺向闻人乐的后背。 闻人乐早已飞升,本体原在九重天之上,所以他现在的这具身体是谢沧海的,他只是临时征用。谢沧海这具身体的修为不过元婴期,敏捷度比闻人乐本人差远了,所以躲避不及,一时不慎竟被飞来的长剑刺伤肩膀。 偷袭闻人乐的人正是林净霜。林净霜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彤鹤背上,立刻就从白莲花弱受系统那里得到了谢清玄与闻人乐在一起的消息,所以立刻赶了过来。 还好他来得及时,没有叫闻人乐得手。 林净霜不敢耽搁,赶紧用剑斩断束缚着谢清玄的铁链,随手点燃了一张缩地成寸的符咒,带着谢清玄逃跑。 肩膀处破了一个大血洞,但闻人乐却波澜不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人手上吃亏,有意思。 闻人乐不急不忙地服下一枚治疗丹药,他并不着急去追逃走的谢清玄与林净霜,反而任由他们二人跑远。一直站在等到肩膀的伤口愈合之后,闻人乐才用双手掐了个十字剑诀。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越水宗规训石上的破天之剑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剧烈颤抖起来,破天剑飞出规训石,犹如一颗流星一般奔向闻人乐。 第86章 越水宗树立千年规训石动荡不安, 连带着柏桓的飞来峰也开始地动。柏桓飞身前去查看,发现闻人乐的本命配剑——破天, 剑身泛起一道刺眼的红光,剑刃如振翅般抖动着,看样子马上就要飞出规训石。 柏桓有些吃惊,这破天剑是闻人乐在飞升之前留下来的镇宗法器,除非是越水宗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否则破天剑不出规训石。 而且驾驭此剑若没有深厚的功力,便会遭到反噬,折损寿元。那次与姬明月交手时,柏桓气急, 召出破天剑, 结果就损失了十年寿命,还受了些内伤, 好在还不算太严重。 柏桓有预感, 这次怕是发生了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于是便追着破天剑御剑飞行, 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剑锐利, 犹如神兵天降一般, 尖锐着刺破了云霄。 破天如此振奋, 仿佛是受到了主人的召唤。 ……难道, 是师尊?柏桓忍不住猜测到。 * 谢清玄气血两空, 御剑时甚至连脚下的飞剑都踩不稳,险些跌下来两次。 林净霜叹息一声,只能一把抓起谢清玄的后脖领子, 将他丢上自己的飞剑。 谢清玄站在林净霜身后,前面的青年正全力催动飞剑, 肆虐的狂风从谢清玄的四面八方袭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谢清玄脚下虚浮无力,生怕自己被这股狂风吹走,思索片刻之后,他双手牢牢拽住林净霜腰间的两块布料。 林净霜感觉到腰间一股轻柔的力,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谢清玄。 两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是谢清玄吞了两颗补气丹,然后将自己的灵力全部倾泻在林净霜身上。 林净霜得了这如甘霖般的灵力,脚下的飞剑飞行速度快了将近一倍,千山万水的景色疯狂后退,两人向着南十四仙州飞驰而去。 他们不敢回越水宗,因为那简直是兔子入狼窝、瓮中捉鳖。 两人将御剑飞行的高度降低,在南十四仙州的密林深处穿梭,拼劲全力想要甩掉闻人乐。 可惜林净霜与谢清玄太低估闻人乐了,整个修真界的泰山北斗,近千年来唯一一个飞升成神的修士,即使如今只能被迫困顿在一个元婴修士的身体里,无法施展自己全部的神力,但这也不会妨碍闻人乐去对付林净霜与谢清玄这两个还不到大乘期的修士。 只见闻人乐脚下施展空间之法,每一步都好像是走在某种神秘的水面之上,他每走一步脚底就会荡起一阵时空涟漪…… 操纵着诸多个空间,闻人乐轻而易举便追上谢清玄和林净霜。 三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林净霜身上的灵气都快已经耗干,但闻人乐追赶他们二人却如同闲庭漫步,不费吹灰之力便紧紧地跟在了谢清玄身后。 闻人乐右手凭空一抓,林净霜的飞剑便静止不动,好像有一只铁爪紧紧地拉住了灵剑。 第122章 这还不够,闻人乐左手做了一个掐的动作,林净霜便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 他被慢慢提起来,喘不上来气,额头激得青筋暴起。 像只兔子一般,无法反抗。林净霜不甘心,自从穿越到这个小世界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被自己的弱小所困扰。他不甘心,他绝不要就这样死去。 闻人乐就这样操纵着神秘的力量提着林净霜的脖子,他似乎并不想就这样轻易地赶尽杀绝,反而如猫逗弄耗子一般,时而松,让林净霜得以喘气呼吸,时而紧,榨取林净霜肺里的最后一缕空气。 谢清玄见林净霜被闻人乐轻易拿捏,心中早已没了对师尊的半分敬慕之情,他抬剑便砍,直刺闻人乐操纵神力的手臂。 见状,闻人乐不躲不避,只拂袖一挡,便将谢清玄的攻击尽数化解。 不过也因为这一下,闻人乐只能被迫撤去了对林净霜的禁锢。 林净霜狠狠摔在了地上,可还不等谢清玄前去搀扶,破天剑便带着啸厉的剑气划破虚空而来。 闻人乐掌心一握,破天剑回归原主,峥鸣不已。他将掌中的破天剑脱手掷出,剑尖刺破林净霜的血肉,将他狠狠钉在了地方。 鲜血喷涌而出,林净霜险些痛晕过去。他被破天剑横贯的血肉之伤正是左肩,闻人乐还真是够睚眦必报的,他用剑气伤了他的左肩,现在便亲自讨回来,也废了他的左肩…… 林净霜被闻人乐用破天剑钉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闻人乐缓步走到他身边,便想顺手了结了林净霜。 谢清玄见林净霜命在旦夕,不知从何处生出了殊死相搏的勇气。 他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前,目光坚毅又决绝。 “放了他,若是我死了,灵根也就此消散,你便再也无法补好界木了。” 此时追着破天剑踪迹的柏桓也赶到现场,望着闻人乐与谢清玄师徒对峙的一幕,他有些慌神,失声道:“师尊?清玄……你,你们……” 看柏桓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谢清玄机械地扭过头去,“你也知道的,是吧。” 柏桓不敢回看谢清玄,只得沉默下来。闻人乐即将飞升前,的确告诉过他这桩辛密,还叮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谢清玄的安全。 谢清玄惨然一笑,“都是骗我,一直都是在骗我,原来你们都在骗我。” 谢清玄一双漂亮的桃花琉璃目红得像滴血,他将匕首狠狠贴近自己脖颈的大动脉,锋利的匕首很快割破皮肤,渗出血痕,青年的神情瞬时激动起来,对着闻人乐歇斯底里地喊道:“放了林净霜,现在、立刻、马上!!!” 第87章 血珠密密麻麻渗出来, 就像一条细线一般死死缠绕住谢清玄的脖颈,那是很鲜红夺目的场景, 血痕染红了青年雪白的天鹅颈,琨玉秋霜,肺腑皆冰雪。 闻人乐冰封的心乍出一丝裂,见谢清玄真的做出自伤的举动,他便将林净霜丢到地上。 “放他安全离开,我自会束手就擒,将灵根双手奉上。”谢清玄停下逼近大动脉的匕首,直直地望向闻人乐,不惧地说道。 闻人乐本想回话, 结果灵海中突然掀起惊涛骇浪般的巨痛, 他身形微微晃动,皱着眉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如今这具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躯体, 谢清玄的小弟子谢沧海见自己师尊受伤, 竟然爆发了一股强大的意念,险些将身体的控制权从闻人乐手中夺去。 浑身的冰灵力在奇经八脉内胡乱冲撞, 神魂遭到了躯体主人的猛烈撞击, 头痛欲裂, 闻人乐被谢沧海折腾得有些力不从心, 顿时恼怒道:“你只不过是本尊的一缕情丝轮回成人, 竟然还敢反抗本尊?本尊要你生你便生, 要你死,你便永不超生。” 此话一出,谢沧海的神魂有一瞬间停止斗争, 但瞬息之后便更加激烈地争夺身体控制权 。 谢沧海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只不过是闻人乐为了修习无情道, 从三魂七魄里强行分离出来的七情六欲,千年来,它这缕七情六欲流入轮回,终于转化为人,替主人尝遍尘世间的喜怒哀乐,助其飞升得道。 也是为什么谢沧海会与闻人乐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 所以他天生便对闻人乐充满畏惧,闻人乐神魂降临在他身上时,谢沧海不得不交出身体的控制权,但他真的不想去伤害他的师尊…… 看着谢清玄向死而生、孤注一掷的眼神,他是那么的难受,好像一口气吞了好多碗苦药,既对病入膏肓的顽疾无用,又徒留下满心满口的苦涩…… 他即便拼尽全力也不能从闻人乐手中抢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所以谢沧海便集中自己的所有力量,牢牢控制住了闻人乐执剑的右手。 谢清玄看着明明还稳稳占据着上风的男人好像不受自己控制地一般举起了执着破天之剑的右手,剑刃横于面前,突然,流利的剑光闪烁之下,一道温热的血迹喷溅到了谢清玄的脸上。 谁都没有想到,谢沧海操纵着自己的右手,横剑自刎当场。 只有这具躯体彻底死亡,才不会被闻人乐所控制。 他虽然已经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了,但是能够决定自己的生命。 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伤害谢清玄,因为师尊是这个世间对他最好的人。 少时初入越水宗,他也曾为自己的出身自卑过,平日里总是闷闷不乐,师尊见了,用为灵草浇水的勺子狠狠敲了敲他的头,对他说:“夜光之珠,不必出于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采于昆仑之山。何必与庸人做无谓的争执,你即是你,只此一个,世间最上乘。” 第123章 那睥睨一切,意气风发的模样,让谢沧海记了十年…… 他少年时,有一次修炼急功近利,反而导致走火入魔,境界折了一大层,也是师尊为他细心疏导灵力,耐心照顾,熬药调理,师尊开导他,对他讲:“修炼就像种花、种草、种树,初种根时,只管栽培灌溉就好,勿作枝想,勿作叶想,勿作花想,勿做实想,到时便是自然而然的收获时节。” 从此他便不问前程,只顾潜心修炼,不到七年,便成了越水宗年轻弟子一辈的魁首。 很多人都说他的师尊是个废柴,为人不耻,不配做越水宗长老,但只有谢沧海自己才知道,他的师尊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谢沧海不愿意伤他分毫,哪怕自己付出永不超生的代价,他也要护谢清玄周全。 因为师尊就是他不需要理由就会去相信,没有力量也要拼了性命去保护的人呀! 一袭白衣的剑修少年,自刎于身前。 谢清玄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傻了。 他没有搞清楚事情为什么突然会发展成这样。 * 终于,谢沧海在临死之前又重新控制了身体,额头间的朱砂痣又重新显现出来。 谢清玄认出了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闻人乐,而是自己的小徒弟。 看着倒地不起的青年,那一股股流出来的鲜血,谢清玄手中的匕首终于掉落在地。 生命消逝的前一刻,谢沧海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是泪花,他临死前对谢清玄的方向,唇张张合合,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离得太远,声音太小,谢清玄没听到小徒弟在对他说什么,他赶忙爬过去,跌跌撞撞地奔向谢沧海身边,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靠近他,还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谢沧海扬起的头便轰然落在地上,他睁着眼睛望向谢清玄的方向,雪白的道袍已经被血泡得赤红,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浑身浴血。 谢清玄推推小徒弟逐渐冰冷坚硬的肩膀,哭得泣不成声,“我没有听见,你说了什么?真的没听见……你再说一次。沧海,起来,好吗?再给我说一次,我这次一定好好听……” “起来,起来呀……别这样,求求你了……不要这样。” 谢清玄撕下自己的道袍,手忙脚乱地缠绕在谢沧海脖颈上的伤口上,血马上就将他的道袍洇透…… 谁来救救他啊,谁来救人啊…… 他还这么年轻,是他的小徒弟,他还没好好体味过这世间的万物新奇,就这样成为了一具冰冷的躯壳。 “他已经死了。”林净霜唇角还挂着血,他的左肩被闻人乐用破天剑刺穿,纵然已经用灵力冰封住了伤口,但血还是止不住,汨汨流着,染红了半身白色道袍。 林净霜冷漠地刺破了这最后的真相,谢清玄的眼泪终于像决堤一般,再也控制不住,奔腾出眼眶。 空旷的林间回荡着压抑的哭声。 柏桓直直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最后,只见谢沧海的身体竟然越来越淡,直至透明,化作一缕银白的发丝一般的情丝,消失不见…… 谢沧海本是闻人乐实质化的七情六欲,死亡之后便再次化作本体,回到了闻人乐的身体里,自然不会留下什么尸骸。 谢清玄努力地想要抓住那缕情丝,却只能看见它生生消散在自己的掌心。 心痛,身体痛,头也痛,谢清玄的心疾又激烈地发作起来,可是身体上再大的疼痛,也抵不过心里的创伤,他整个人的灵魂好像被人抽出来,反复蹂躏之后又装回了躯体,不过几个时辰,他的世界却已经天翻地覆,自己根本无力应对。 柏桓看谢清玄情况不好,见又是心疾发作,只好将人敲晕,亲自带回了越水宗,林净霜也默默从白莲花弱受系统那里用积分兑换了一枚疗伤丹药,他现在的积分是负数,系统本来是不想给林净霜丹药的,但破天之剑制造的创口太严重,若是再不治疗,恐怕便会生生流血而亡。 * 九重天之上,连高耸的云也被天宫踩在脚下。 由于谢沧海横剑自刎,果断地结束了自己的性命,闻人乐瞬间便被反弹回了九重天,他万万没想到,那缕转世为人的情丝会为了不受自己控制,毅然决然自刎而亡! 重新坐镇九重天的闻人乐将那缕不听话的情丝没入额间识海,不知怎么的却怅然若失,心里好像缺了一角。 都是这缕可恼的情丝在作怪! 闻人乐狠狠打翻了香炉,沉水香顿时在室内肆意生长,白衣白发的青年眉眼阴鸷,神色郁郁,不知想起了什么,青年突然冲出殿门,大步流星来到了宫殿前的花池边,然后一挥衣袖,花池里开得争奇斗艳的佛手金莲瞬间便化作一片火海…… 伺候的小仙童不知今日仙君是怎么了,竟然焚了自己最爱的这片佛手金莲,明明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在莲池边弹琴、练剑……小仙童怕自己怵仙君眉头,赶忙端着托盘走得远远的。 只见火舌舔舐尽最后一株金莲,面对着一片狼藉的花池,闻人乐这才稍稍疏散了心中的郁气…… 越水宗,长茗峰。 谢清玄从睡梦中醒来,他睁眼便看见的是一直连眼睛都没合过,守在他榻边的柏桓。 谢清玄满头大汗,微微喘息着,他看向柏桓,犹如看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他问柏桓:“师兄,我做了一个梦……” 第124章 柏桓微微一愣,谢清玄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师兄了。 “一个噩梦,我好怕。我梦见师尊他不怎的附身到了谢沧海身上,还要取我的灵根,去填补界木……我跑了,和林净霜,但是被追上了,他受伤了,林净霜,师尊执着破天,要杀了林净霜,我很怕,但是我更怕无辜的人为我而死,所以,所以我以相逼,让他放了林净霜,但是……但是师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师尊他突然举剑自刎了……” “不,不是,那不是师尊,是沧海,沧海为了救我,他自尽了。” “好多好多的血,我用道袍去按着他的伤口,可是怎么也止不住血,止不住……” 谢清玄说的语无伦次,他浑身都止不住地抖着:“师兄,这个梦好可怕……” 柏桓听得心里一阵抽痛,他将颤抖的青年搂进自己的怀里,反复抚着谢清玄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 谢清玄挣扎着从柏桓的怀里坐起来,用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沧海呢?你把他叫来吧,我想看看他。” 柏桓被谢清玄突然一问,问得哑口无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 “他最喜欢在紫竹林里练剑了,风雨无阻,我劝都劝不了,师兄,你把他叫来吧,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他一定立马收起剑跟过来……” “清玄……谢沧海他,他已经来不了了。” 谢清玄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原来这其实都是真的,不是梦啊。” 柏桓本以为他会哭,可是确定了真相的青年却异常沉默,冷漠。 “你也知道,师尊拿我的灵根去填界木,对吧?” 柏桓点头,“清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补偿给你,从今往后,只要我还是越水宗的掌门,你便一直就是越水宗的峰主,无论你想要什么,师兄都会给你。” 谢清玄冷笑一声,“要你死也行吗?” “你去死吧!” 柏桓并没有被他激怒,“清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会尽我所能去补偿你,让你一世平安、荣华。” 谢清玄死死盯着柏桓,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我再不是越水宗弟子,我与你柏桓,还有闻人乐,恩断义绝!” “今日,我便搬出长茗峰,从前挖走的灵根,便当作是我对闻人乐养育之恩的回馈,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取回我那八百年日夜勤勉修炼的灵力。” 界木枯死不枯死,他不在乎。他绝不做闻人乐、柏桓两人满足私心欲望的工具。 “清玄,修真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你脱离了越水宗,失去了庇护,怎么保全自己?”柏桓皱眉道。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越水宗的。”柏桓摇摇头。 谢清玄讥讽地笑着问:“怎么?你还想要把我关起来不成?” “我只是不想你出现危险。” 谢清玄快要被柏桓的虚伪恶心吐了,小时候,柏桓明明那么讨厌自己,但是却不拒绝他的亲近,只用闭关修炼为借口打发他。而现在,明明就是贪图他识海里的灵根,却还能一本正经地说出都是为了他好、担心他的安全的话。若是真的没有私心,那便将灵根还给他,他的灵根完整了,自然能修炼得事半功倍,完全有自保之力。 第88章 后来的日子, 柏桓虽然日日都来长茗峰,但谢清玄从未再对他多说半句话, 两个人之前的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柏桓外表看着虽然像个温和的好脾气,但其实他向来是天之骄子,从未对任何人放低过姿态,那是骨子里的高傲,来谢清玄处十几天,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如今装不下去了,便再也没有来过长茗峰。 不但如此,他甚至还用结界封闭了长茗峰, 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 他以为谢清玄早晚有一天会撑不住这样的寂寞日子,但没想到, 足足一个多月, 谢清玄仍不肯开口向他求饶。 柏桓不知道的是,这些时日, 谢清玄一直用自己的灵力偷偷消磨结界, 如今长茗峰最西侧的结界已经被他磨出一个小洞, 只要等今天晚上, 柏桓闭关之时, 他便可逃出升天! * 是夜, 山峰寂静,谢清玄绕着整个长茗峰走了一圈,他从有记忆起, 就一直住在这里,从前他一直以为这里就是他的家…… 若说不舍, 那一定是有的,但是,越水宗并非他的归处。 戌时的钟声响起,谢清玄来到结界口处,右拳握紧,狠狠打出一记灵力暴击,柏桓布下的结界应声破碎。 谢清玄现在已经是个元婴修士,可以御剑飞行,他服下一颗敛气丹药,然后直直向着北方飞去。 谢清玄御剑飞行足足两天一夜,他不敢停下,灵气消耗尽了便服用补气丹,困了就直接躺在飞剑之上睡,越过十万大山,最终停在了北俱葫洲的一处无名山头。 北俱葫洲几乎荒无人烟,此处灵气稀少,多是有毒的瘴气,是整个修真界的放逐之地。谢清玄不在意这些,他将自己手中的一枚金雕小屋掷出,这枚金雕小屋乃是一件法宝,只见巴掌大小的金屋在空中不断变大,瞬间便化作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遥遥坐落在山顶之上。 谢清玄便在此处安家了。 * 柏桓出关之后,立刻便感应不到谢清玄的气息,他将自己的五感放大到万里之外,仍是无一所获。柏桓彻底慌了,动用了整个越水宗的力量,以及他本家的势力,依旧找不到谢清玄。 第125章 柏桓枯坐在石椅上,一瞬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一个一直像菟丝子一样存活着的青年,好像突然间有了飞天遁地的能耐,这件事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柏桓本以为谢清玄最多只是待在长茗峰上闹几天,以后便会乖乖地留在越水宗。 * 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炼,谢清玄已经从元婴初期突破到了元婴后期,他的灵根依旧残缺不全,不过比起之前,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若是能想办法拿回界木里的灵根与灵气…… 谢清玄不由得握住了拳头,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无比地渴求着力量,只有拥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才能保护他所在意的人…… 想起那日那片鲜红的血,那刻骨的痛和记忆,谢清玄的身子微微发抖,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刻意不去想谢沧海的死亡,他一直在懦弱地逃避。 他是谢沧海的师尊,对门下弟子有庇护的责任。谢沧海为救他,自刎而亡,自己又怎么能在这瘴气丛生的地方苟且偷生? 谢清玄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回自己被闻人乐封存在界木之内的灵根与灵气。 冲上九重天,为谢沧海讨一个公道。 * 这日,谢清玄正在筹划要如何取回自己的灵根与灵力,却发现他设下的结界被人触动。谢清玄心中警铃大响,莫非柏桓已经找到了自己? 谢清玄提着佩剑出去,发现府邸外站着的竟然是林净霜。 林净霜变化好像有点大,谢清玄一时愣在原地,算起来他二人也有五个月未见,记忆中总是神色冰冷、身形瘦弱的青年如今再看,竟然意外地高壮。 白莲花弱受系统本人也很崩溃,它不知道原著里设定是身娇体弱的主角受为什么要沉迷炼体之术,现在壮如牛,真是个活爹…… 好在肤色还是白的,若是变成健康的古铜色,它大约会哭晕在厕所。 看到林净霜,谢清玄还以为是柏桓让他来劝自己回去,语气有些不好:“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净霜面对谢清玄的质问一言不发,直接登堂入室,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大堆东西,谢清玄发现竟然是自己在长茗峰上用惯了的东西,黄花梨木小躺椅、鎏金铜熏炉、水晶琉璃杯,还有他最最爱的那床天水碧锦缎被褥…… 谢清玄见到这些东西,终于把自己全身的刺收了回去,神色放晴。 “如今越水宗如何?”谢清玄忍不住打听消息。 林净霜摇摇头,“我不知。”谢清玄遁走的第二天,林净霜便已经自请离开越水宗,从此再不是越水宗弟子。 这五个月来,林净霜走便修真界所有角落,连人界都没落下,终于在北俱葫洲找到了谢清玄的踪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执着地想要找到谢清玄,本来他与这个世界应该毫无瓜葛才是,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摆脱系统,回到自己的那方小世界,然后将背叛自己的人一个一个杀掉…… 如今因为谢清玄,他一再延迟自己的正事,甚至在闻人乐要取走谢清玄灵根时,不顾自己的性命冲上去相护,而且早在三个月前,他便在丹府中积攒够了足以毁灭系统的天雷之力,可他却迟迟没有发作,反而整日奔波于寻找谢清玄。 林净霜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正常…… 林净霜想,找到谢清玄之后,将谢清玄的东西还给他之后,自己便摧毁系统,踏破虚空,离开这方世界,可是一见到谢清玄,他便又想,从系统那里兑换的菜谱他还没有全部尝试完,也许……还是先将菜谱上的菜肴尝完,他再离开吧…… 林净霜说服自己,留在了谢清玄的新家。 白玉桌上,鲜笋鲈鱼、酱爆鲜虾、烧猪排、蜜汁鱼肉丸、炙烤洋芋……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吞了吞口水。谢清玄已经五个月没有食五谷饭食了,他吃了整整五个月的辟谷丹!如今见到这些极品美食,眼睛简直直放绿光。 * 酒足饭饱之后,谢清玄对林净霜建立起来了非常重要的信任,他甚至委婉地提出,如果林净霜愿意地话,他的新家可以随时收留他。 林净霜鬼使神差地答应留下来,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谢清玄将自己要拿回界木中的灵根和灵力的事情对林净霜和盘托出。 两人再三商量之下,准备五日之后便乔装改扮,潜入魔域,从界木中拿回灵根、灵力。 * 五日之后。这一路上顺利到不可思议,谢清玄与林净霜成功不被人发现进入了魔族地界。 谢清玄循着记忆找寻舍身崖,却发现柏桓与修真界众人早已守株待兔、等候多时…… “清玄,别再任性了,随我回越水宗吧。”柏桓为首,他的身后是整个修真界各大势力的掌权人。 谢清玄的灵根与界木同气连枝一事,早已不知被谁散布到整个修真界,全天下的修士都坐不住了,众位掌权人纷纷找到柏桓,要求柏桓将谢清玄交出来,众人一起看管,防止谢清玄从界木身上寻回自己的灵根。 没人希望界木枯萎,也没有人受得了自己的灵气会消散,所以他们这些人联合在一起,用卑劣的念头做着大义凌然的事情…… “是啊,长茗仙君,你可是北斗剑尊的嫡传弟子,怎么能说脱离宗门便脱离宗门呢?还是快快随你师兄回去,将其中的误会解开才好?” “是啊,是啊,快些回去吧。”众人假意规劝。 第126章 谢清玄冷笑,“何必如此冠冕堂皇?你们不过是为了自己好,灵根是我的,我一定会拿回来,至于你们,至于整个修真界,关我屁事。” 众人脸上青一会儿,紫一会儿,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被如此当众下过面子。 “黄口小儿,不知礼数。本座便替你师尊闻人乐教训教训你。”其中一位白发黄袍老者铁青着脸,对谢清玄大声道。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扬言要教训小爷我,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好好照一照,你配不配。而且我告诉你,我早就和闻人乐那个老东西恩断义绝了,他可不是小爷的师尊。”谢清玄这一天把自己八百年的脏话都说出来了,他学着话本里的纨绔子弟出言呛骂。反正打也打不过了,但他们也不敢随便动他,大不了又被囚禁起来,到时候自己再想办法逃走就是了。 看着白发黄袍老者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谢清玄心里爽极了。 “清玄,道歉。”自己的小师弟平日里只是骄纵,如今怎得如此没教养,出口成脏?柏桓接受不了。 “你又算哪根葱,哪头蒜?有什么资格管你老子我?”谢清玄决定放下个人素质,遇事直接发疯。真他妈爽!这群不要脸且脸皮厚的伪君子。 柏桓被气得手抖,他想,将谢清玄弄回长茗峰之后,一定要让他跪着抄清静经。 第89章 正当谢清玄思考自己要怎样突破重重包围时, 他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强大的推力,谢清玄惊愕地回头一看, 发现竟然是林净霜冷静地一掌将他退出。 强势的掌风携卷着谢清玄越过众人,直直落入舍身崖中。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包括谢清玄自己。 舍身崖之内,灵力自动全失。众人纷纷想要跳下舍身崖,前去拦截谢清玄,结果却被一道强大的雷灵结界拦住去路。 此方结界的主人正是林净霜。 他这些年突破时经历的雷劫大约有十几个,道道天雷皆蕴含着恐怖的天道威压,林净霜为了摆脱系统,将这些天雷之力全部偷偷贮藏在自己的丹府之中, 这些年的累积, 一朝全部爆发出来,如他所料, 终于将束缚着自己的白莲花弱受系统击了个粉碎, 如今系统彻底消散,他也终于拿回来了自己一部分本体的力量。 虽然如今他的实力还不到当初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九, 但支撑起一个牢固的雷灵结界也应该绰绰有余。 白衣黑发的青年执剑而立, 灵气风暴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一人一剑, 竟然想直面整个修真界千军万马般的修士。 简直狂妄! 白发黄袍的老者率先发起进攻, 他的绝招是拨云弄海手, 能够沸腾对手体内的每一滴鲜血。老者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能,面对林净霜这样一个小辈,竟然一出手便是自己的杀招绝学, 看来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老者本以为能将林净霜斩杀掌下,结果却被青年用剑锋成功挡下。布满雷灵力的剑刃划破掌风, 老者瞳孔骤缩,一个回身旋转,堪堪躲过雷灵力的致命一击,但他的手臂却不慎被打中。 黄袍老者站稳身子,发现自己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着,早已丧失了痛感,一小股桀骜不驯的雷灵力顺着伤口蔓延到他的经脉中。 黄袍老者没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一个小辈手上,顿时脸色铁青,难堪至极。 他不知道的是,林净霜在那方小世界是变异雷灵根,他剑中的灵力皆是天雷之力,能刺破一切术法,甚至能摧毁同修为金灵力修士结出的最坚固护盾。 而在这方世界,林净霜是冰灵根,早在黄袍老者施展自己的绝招时,他便已经提前一步,将自己全身的鲜血冰封起来。 “大家不用怕,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这么多人,而且他还要分出大部分灵力去支撑结界,咱们一起上,定然能挫败他。”人群之中有人出声大喊道。 众人很快集结起来,一部分人用法术不停地攻击着雷灵结界,另一部分人则对林净霜下手。 法宝乱飞,灵力乱炸,一瞬间结界内五光十色。 十位大能对林净霜虎视眈眈,而从始至终,青年却一言不发。 一挑十,林净霜的确开始吃力。 林净霜虽然拿回了自己大部分力量,但这方世界并不是他的主场,更何况他还要分出去大部分灵力去维持结界。于是,林净霜很快就负伤,强行接下柏桓的问天剑招,丹府震荡,他呕出一口鲜血,剑尖撑地,勉强让自己站住脚。 林净霜用手背满不在意地将唇角的血擦拭,他这个人,骨子里是有些癫劲儿的,数十人围攻之下,身负伤却愈战愈勇,对待众人的围攻,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这才应该是他的归宿,命途多舛,血海中厮杀生存。 * 那边林净霜正在苦战,而另一边,在众人坚持不懈地攻击下,雷灵结界竟然开始松动,破裂已是旦夕之间的事情。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进入舍身崖! 眼见结界快要支撑不住,林净霜剑锋一转,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自己的手腕,蕴含着雷灵力的鲜血瞬间如水般涌出来,林净霜将自己的手腕举高,灵血如战马般源源不断地往雷灵结界上奔驰,岌岌可危的结界瞬间坚固起来,原本透明的结界也被青年的鲜血染成迫人的艳红色…… 柏桓见此,也忍不住腹诽一声:简直是疯了,竟然献祭了自己一半的灵血去加固结界。 第127章 灵血损失太多便会折损修士的阳寿,但即使是献祭了全身一半的灵血又能如何,他们攻破结界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 另一边,舍身崖底。谢清玄遵循着记忆,在舍身崖底焦急地寻找界木。 他必须要快一点,那么多人,林净霜拖不了多久的……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谢清玄找到了那个隐密的小地洞,他挥剑拨开杂草和树枝,飞身跳入地洞,一直下落到地洞的深处,如绿雪般晶莹剔透的界木在幽暗的环境里散发着微光,身下便是万丈的深渊,谢清玄拽着藤条,将自己的手贴上界木,一时间,源源不断的灵气回馈进他的体内。 八百年来,谢清玄的灵根一直封存在界木之中,他日复一日地修炼,灵根产生的巨大灵气均填补了界木,而现在,这些灵气一股脑重新回流到了谢清玄的身体里,被闻人乐抢走的灵力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体,谢清玄的每一寸筋脉都浸润在灵气之中,顿时感觉浑身轻盈,如沐微风。 强烈的灵气风波将谢清玄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元婴巅峰、大乘初期、大乘中期、大乘后期、大乘巅峰、合体初期、合体中期、合体后期、合体巅峰、渡劫初期、渡劫中期、渡劫后期、渡劫巅峰……谢清玄的修为节节攀升,恐怖至极,一直到半步飞仙的境界才终于停下。 拿回界木之中的灵气和灵根之后,谢清玄的修为一跃三个大境界,十四个小境界,如今圣人之下,天地第一人。 舍身崖的禁制,谢清玄早已视之如无物,他脚下踏破空间,瞬间便出现在林净霜的雷灵结界中。 此时,在众人的围攻之下,林净霜早已战至力竭,浑身浴血,他单膝跪在地上,摇摇欲坠,视线模糊之间好像觉得自己看到了谢清玄,微薄的唇终于泄出一句喃喃:“总算是上来了……” 林净霜彻底昏死过去,谢清玄赶忙将他扶在自己怀里,一摸脉,发现林净霜全身近乎三分之二的灵血已经流失,丹府之内也是破破烂烂,因耗费过多灵力而经脉枯竭,更不要说全身上下有着大大小小数不尽的外伤…… 自己再晚来一刻钟,他便要给林净霜收尸了。 一股烈火从谢清玄心头烧起,肺腑之内都是想要将众人全杀掉的愤怒。 谢清玄用眼神一个一个扫过去,“你们这些人的嘴脸让我恶心!”他用半步飞仙的移山倒海之力,将整座山和山上的众人一齐丢到了太阳边上,而谢清玄则带着重伤的林净霜踏破空间,回到了北俱葫洲…… 谢清玄将林净霜安顿在自己的榻上,如今他也不在乎自己最喜爱的那床天水碧锦被是否会被青年身上的血污弄脏了。 谢清玄急忙将五粒大转回魂丹喂给林净霜,本来这大转回魂丹的药效太猛,重伤之人只需服用一粒便能吊住性命,但林净霜伤得实在太重,谢清玄怕一粒回魂丹保不住林净霜的命,所以一次给他吃了五颗。 谢清玄守在床边三天三夜寸步不离,又每隔半个时辰亲自为林净霜调息,终于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虽然人还未醒来,但基本没有性命之忧,谢清玄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90章 彼时, 九重天之上。 自从谢清玄那日将自己封存在界木之中的灵根与灵气全部拿回的时候,闻人乐的金殿便开始晃动起来。 他的飞升本就依托于界木灵气, 如今一朝失去根基,九重天之上的金殿都将要倒塌,还是闻人乐用自己的灵力强撑着这座金殿,这才勉强维持现状。 但是他发现他的灵力也开始衰退了,虽然他的灵海比起其他人来说广袤无垠到没有尽头,但这样流逝下去,哪怕是大海,也终会有干涸的一天…… * 林净霜整整昏迷了十日,现在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明明他身上的伤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谢清玄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不由得为此焦躁起来。 这日, 谢清玄外出去寻找炼制回魂丹的天材地宝, 他在林净霜的四周布下了极其坚固的结界,除非是修为比他还高的人才能破解。 可当谢清玄再次回到北俱葫洲时, 却发现床榻上竟然空无一人! 结界还完好无损。总不能一个大活人是自己凭空变没了的吧! 谢清玄放大自己的神识, 覆盖了整个北俱葫洲甚至又扩大到了方圆百里, 没有找到林净霜半点踪迹。 思忖一会儿, 现在整个修真界, 修为胜于他的人只有九重天之上的闻人乐, 也只有闻人乐才能将林净霜悄无声息地带离北俱葫洲。 谢清玄不由得冷笑一声,想来是又打算用林净霜的性命来威胁他交出灵根。 既然如此,他应该新帐旧恨一起算才对, 谢沧海的死、林净霜的性命。 * 谢清玄虽然如今已是半步飞仙的境界,掌握了空间之力, 但是九重天之上的禁制,非圣人不得入,正当谢清玄在发愁如何上九重天时,一个极好的帮手送上门来。 是许久不见的笙歌。 笙歌化龙之后形态一直不稳定,时龙时鱼,所以他将自己沉入南海闭关几十年,如今他的龙脉更加凝练,再也不会长出鱼尾。 笙歌刚一出关,就迫不及待地打听谢清玄的消息,结果却得知谢清玄因为灵根的事情被整个修真界驱逐,所以他便急忙寻到北俱葫洲来。 旁人不知道谢清玄的藏身之处,但笙歌曾在论剑盛会上送给谢清玄一片龙之逆鳞,所以他只要嗅一嗅味道,便能轻易找到谢清玄,这也是当初他的一点私心。 第128章 “笙歌,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需要你的帮忙!”谢清玄惊喜地看着笙歌。 只是笙歌模样有些悲伤,“对……对不起。如果不是我那时闭关,定然不让那些人来欺负你。” 谢清玄摆摆手,他不明白笙歌为何要如此愧疚,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而且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如今谁还能欺负我?” “大约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了吧。”谢清玄轻松一笑。 “不过现在你帮忙也完全来得及。” “你说。”笙歌表现得很急切,他迫不及待能够发挥些作用。 谢清玄很认真地看着他,告诉笙歌:“我想要上九重天。” 古书上载:九重天之上,非圣人不可入,而唯有天地之间可以腾空驾雾的蛟龙可以直入云霄,飞上九重仙境。 龙族生命漫长,能与山海同寿,而且生性骁勇善战,是天地的宠儿。只是不知为何,数千年前,龙族突然灭族,如今笙歌是天地间唯一一条蛟龙,虽然还是未成年幼龙,但依然有飞上九重天的能力。 “只是此时极其冒险,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谢清玄并不能保证自己能够顺利从闻人乐手上救回林净霜,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护得笙歌平安无事。 “我不怕。我愿意的。”若不是谢清玄,他现在恐怕早就已经死了。从谢清玄将他从云记拍卖场买下来,他就决意要报答谢清玄。 笙歌闭眼,唤醒自己体内的龙族血统。 他的头上缓缓长出了一对冰蓝色的龙角,龙角看着比从前大了许多。 云雾涌动,灵气蒸腾,甚至连北俱葫洲的毒瘴都被驱散了许多,接着一声清唳龙吟响彻天地,一条通体银色的蛟龙在云雾中翻腾游动。 它让造物主称奇,浑身上下皆被月银色的鳞片覆盖,鳞片坚硬有光泽,烈烈阳光映照在蛟龙躯体上,闪烁出金光,太阳的金光与鳞片的银光相交织,让蛟龙显得更加伟岸神圣。 蛟龙翻腾在云海中,人间的百姓见了,纷纷跪倒在地,不停参拜着神龙。 体型庞大的蛟龙重新飞到谢清玄身边,他对着青年低下自己骄傲的头颅,露出脆弱的脖颈,一副温驯的模样。 笙歌开口:“快坐上我的背吧。我们一起去九重天。” 反差感太大,这还是谢清玄第一次见到龙。他不由自主走过去,一脸惊叹地用手摸了摸银龙冰凉的鳞片,这还不够,他还像小孩子一样拽了拽笙歌的龙须。 蛟龙不习惯被人类这样对待,他蜷了蜷自己宽大的尾巴。 谢清玄跃上银龙的脊背,银龙立刻载着谢清玄直冲云霄。 笙歌脚程快,但还是飞了一天一夜才来到九重天门。两人突破结界,就这样登临了传说中的圣人仙境。 九重天云遮雾涌,根本看不清哪里是哪里,但谢清玄却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闻人乐。 因为闻人乐的金殿同他在下界的紫胤宫一模一样,矗立在高大的山峰之上,一看便知此间主人有着超然的地位的。 再次踏上通往“紫胤宫”的三千白玉石阶,谢清玄的心境却早已同那时不一样了…… 谢清玄提着剑,一步一阶。再次见到了闻人乐。 闻人乐依旧是白衣白发,像终年不化的冰雪一般无情。 师徒二人相见,没有任何的寒暄,只有相互较量。 谢清玄不是剑修,那时他灵根残缺,所以即便再想练剑,也只能在紫竹林里舞着木剑。今日是他第一次用出那些用木剑练习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剑法…… 剑影剑气相交织,谢清玄的攻击很猛,剑招也很漂亮。 连闻人乐这样的剑修天才也开始意识到,谢清玄其实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剑修。 ”你很有天赋,清玄……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只是……你难道忘了吗?天问剑法的这招破苍穹并不适合你的灵剑。”闻人乐站在原地,二指一夹便轻松让谢清玄的剑刃不得寸进。 闻人乐继续冷静地说道:“你二十二岁生辰那日,我送了你一把灵剑,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点冰拂雪。” “剑如其名,轻点寒冰落入拂雪,此剑轻薄灵巧,在手中舞动时婉若游龙,天问九式的前八式它都能很好地发挥出来,可唯有这最后一式破苍穹,只有用重剑才能真正发挥此剑招的威力。” 闻人乐罕见地轻笑一声:“你的破苍穹,软绵无力。” 谢清玄也回之以轻笑,“是吗?” 被人捏住剑刃,谢清玄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他握着点冰拂雪的剑柄,一个利落的转身,那把灵巧轻薄的灵剑顿时弯曲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随后,谢清玄果断放开剑柄,点冰拂雪就像岸上的鲤鱼一样打了个挺儿,剑刃不停振动,闻人乐再也不能自信地用二指将拂雪轻松拿捏。 而谢清玄就用这点时间,重新握住拂雪,一个倒挂金钟,剑锋直指闻人乐的天灵台。 虽然闻人乐周身有灵气护体,拂雪并没能真正刺破闻人乐的天灵台,但谢清玄的的确确是胜了北斗剑尊一招。 他终于打破了外界对于他废柴的称呼,那一刻,少年恣意、鲜衣怒马。 闻人乐终是叹了一口,“是我输了你。” “你上九重天走这一遭,必有所求,说出来,我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你将林净霜弄去了哪里?” 第129章 “我并未对他出手。”听到闻人乐的回答,谢清玄点点头,没有多做纠缠,闻人乐还不屑于对这事撒谎。 “那你将谢沧海还给我。从此我们便再不相欠。” 闻人乐皱了皱眉:“是那天你那个自刎的小徒弟的名字?”他只知道谢沧海是自己轮回转世的情丝,却不知谢沧海的名字。 谢清玄让闻人乐将谢沧海还回去,可……收回了自己情丝的闻人乐,本就是谢沧海啊…… 谢清玄不想和闻人乐多说半个字,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只纯白色的手套戴在手上,这只手套是梦魇之魔的骨化成,能从人身上分离出七情六欲来,这是谢清玄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法宝,就是为了将谢沧海从闻人乐身体里抢回来。 谢清玄催动梦魇魔骨,一缕纤细到微不可见的纯白细丝从闻人乐的额头被缓缓拉出,谢清玄将那缕情丝收进自己手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越水宗,徒留闻人乐一个人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闻人乐以为谢清玄来九重天是来找他报仇的,结果却只是拿走了那缕无用的情丝…… 半晌,闻人乐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心房,他能感觉到一种玄而又玄得到东西丢失了。 他的境界不知怎地突然跌了一重又一重。 无情道破。 闻人乐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中会那样的酸,那样的涩,像是一口气吞了无数颗酸李子。 情丝寄托着一个人心底最深刻的情,这缕轮回转世的情丝到底是因为闻人乐而义无反顾地仰慕着谢清玄,还是闻人乐因为受了情丝的蛊惑,而对谢清玄心生他意,谁也说不清…… 第91章 夺回情丝之后, 谢清玄与笙歌成功返回凡界。 他将那团乳白色的情丝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长明灯中,情丝从宿主识海中剥离, 太过脆弱,必须好好养护,这盏长明灯是谢清玄费了好大功夫才寻到的法器,将情丝放入长明灯中,让其休养生息,也许有一天,谢沧海还能转生归来…… 九重天上一个时辰,地上凡界十年。 此时距离谢清玄将界木中的灵根取走已经有五十年的时间了,天下修士的修为皆倒退, 就连谢清玄的无名山上长青的树都已凋零, 跟了他上百年的彤鹤也垂垂老矣,不复当年的毛色雪亮。 ……这些都是因为界木的枯萎。 谢清玄握了握自己的手掌, 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强大灵力, 这种强悍的感觉让人着迷…… 可是……他犹豫起来,自己拥有了这股力量, 便要亲眼看着他所喜欢的花草树木、灵兽、仙山一个一个凋零…… 罢了。 从九重天回来的第十日, 谢清玄闭关了。 他饮下自制的麻醉丹药, 这能大减少他□□的痛苦, 并且使人能一直保持清醒。 谢清玄深呼一口气, 他想起那次闻人乐要强行取出他一半灵根, 那种刻入灵魂的痛苦,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让人难以承受。谢清玄安慰自己,就这一次, 从此以后做个逍遥散仙,游历名山大川, 降妖除魔,顺便去找林净霜的踪迹。 亲手用灵力将自己的识海破开,那一瞬间,谢清玄险些痛晕过去,可是他还要慢慢将自己的一半灵根切除,他真想骂自己圣母,那群自私自利、冠冕堂皇的修士那样对他,他居然还想着要拯救这个灵气溃散的修真界。谢清玄在痛苦中自嘲到。 谢清玄又给自己灌了一大瓶麻醉丹药,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终于,经历了三天三夜,从自己的灵根中分离出了一半,看着手掌中漂浮着的冒着莹莹绿光的灵根,谢清玄松了一口气,他千里传音给柏桓,强打着精神将那一半灵根交给了柏桓。 唯有柏桓才知道灵根与界木融合的办法,谢清玄将自己剥离出来的灵根交给柏桓,请他将灵根重新封存入界木,阻止界木枯萎。 谢清玄无视柏桓接过灵根之后的欲言又止,伪君子的表情很复杂,但终究是伪君子罢了。 谢清玄早就认清了柏桓,也释怀了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之情。 将一切都交代后之后,谢清玄放心地睡了过去。他太累了。 尽管谢清玄在给出灵根时反复强调,自己只是不愿整个修真界变得死气沉沉,不愿跟随他几百年的彤鹤就这样老死,不愿谢沧海无法转生,不愿十万仙山槁黄,不愿千里湖海枯竭……但柏桓还是表示谢清玄是如此地大公无私,挽狂澜之即倒,扶大厦之将倾,拯救了整个修真界。 之后,柏桓将谢清玄的半块灵根封入了界木,万丈深渊下的界木突然像逢了一场甘霖一样疯长,直入地底,下接黄泉。 许多正在打坐的修士发现自己周围的灵气突然浓郁了些,各大宗门的掌门、长老也发现自家本来已经快要枯竭的地底灵脉突然灵气暴涨……整个修真界焕然一新。 虽然谢清玄早已脱离了越水宗,但柏桓依旧向整个修真界承认谢清玄依旧是越水宗长老,长茗峰峰主。 甚至数百年之后的修真界大事记中,修真百晓阁还专门记载了这次修真界发生的大变故,执笔的阁主对谢清玄本人大肆赞美,以至于从前以废柴出名的谢清玄陆陆续续有了一大批忠实的崇拜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谢清玄剖去一半灵根之后,陷入了沉睡。柏桓自作主张,强行将他带回了越水宗将养,结果发现不知怎得谢清玄一睡不醒,灵医妙手都看过了,表示谢清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不知为何陷入沉睡,久久醒不过来。 第130章 柏桓无奈,只好将谢清玄安置在长茗峰,又在长茗峰外布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结界,自己也时不时地去长茗峰看望谢清玄。 * 三千小世界中的一方世界。 天阙,最坚硬的岩石形成的天门,高耸入云的它完美隔绝了上界与下界,是这片修真大陆的最西边,也是这片大陆的最高点。 成功越过天阙的修士,便可飞升入上界,成为不老不死的神。 于是所有人都对天阙有着狂热向往,但古往今来,能过天阙者却寥寥无几。 此时,一行人顶着风雪,来到了天阙脚下,他们很年轻,望着这扇直入层云的天门,眼神里全是震撼与惊叹。 “东来者们,回去吧。天阙的禁制不是你们这些小娃娃能破得了的。”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众人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身披斗笠的钓鱼老翁,老翁将沉浸在冰湖里的鱼钩拉上来,回头看了一眼他们。 东来者?难道说的是他们?嗯……他们确实是从大陆的东面来的。跋涉上百万里。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不试试,怎么知道破不了天阙禁制?”一身雪青色广袖道袍的青年突然出声,他抱着剑,立在人群最后面,看似泯然众人,但通身气派又俨然是这队人里的领头人。 青年从人群后方走到了最前方,施施然对着钓鱼老翁行了个晚辈礼,“前辈,晚辈一行人来自日月仙盟,今日背着众位师长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什么飞升得道,而且要亲眼见识见识这天地第一门,修行而已。” 年轻,很年轻。俊美,的确俊美。这是老翁对青年的第一评价。 老翁看了眼青年,冷哼一声:“你们这些自诩天之骄子的小娃娃,始终是不明白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既然你们非要挑战天阙禁制,老翁也不拦着。去吧,让我看看日月仙盟这些年有没有长进!” 日月仙盟的名头,即便是在这人迹罕至的最西边也是响当当的,林净霜作为日月仙盟的首席大弟子,在年轻一辈弟子当中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拥护,他对着身后的师弟师妹们点点头,年轻的修士们早已摩拳擦掌,兴奋不已,立刻大展身手,使出自己的独门绝技。 有人乘飞剑而上,直冲天阙,有人御宝、有人用空间法术、有人布阵法……都为了越过这高耸的天阙。 乘着飞剑的小师弟站在飞剑上,他低头望望,发现自己的师兄、师姐们都被自己远远落在身后,不禁得意起来。今日若是一举越过天阙,那他岂不是成了神仙?看他家老头还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不。 明明看着天阙就在眼前,但是小师弟咬牙用灵力催动脚下的飞剑,却发现他始终距离天阙有一小段距离,就是这一小段的距离,却好像距着十万八千里一样,他不禁额头直冒虚汗。 突然,九天之上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这名初生牛犊的小师弟飞得最高,离天阙最近,于是直面这恐怖的威压。天门禁制发动,小师弟好像被一块巨石迎头击中顿时被伤得七窍流血,再也维持不住脚下的飞剑,倒栽葱似的向万米高空下坠落,他下方正在努力飞跃天阙的师兄师姐们也纷纷被天阙禁制打下云端…… 日月仙盟的一行人纷纷从天上掉落,唯有领头人林净霜仍承受着天阙的禁制压力,稳住了脚下的飞剑。 他见势头不好,立刻不再向上飞跃天阙,转而去营救那些师弟师妹们,只见他脚下的飞剑如流星一般,电光石火间已经救了五六个人。 林净霜目光寻寻觅觅,神情有些焦躁,他并未看到左月棠。 左月棠是林净霜的未婚妻,从小定下的婚约,家中父母都觉得他们两个般配极了,而这次来天阙,也正是左月棠提议的。林净霜对左月棠谈不上爱得死去活来,但他始终对女子负有一种责任,怎么能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呢? 林净霜催动飞剑极速向着下面飞去,边飞边放出神识寻找左月棠的身影,终于,在狂暴的灵气漩涡里看到了那个挣扎的粉红衫女子,原来她是不慎被卷入了灵气漩涡里脱不得身。 林净霜一道剑气轻松劈开灵气漩涡,飞身而上,将左月棠揽在怀里。左月棠方才被吓得花容失色,如今在青年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她身边,为她扫清一切危险,不禁芳心暗动,但是…… 左月棠轻咬朱唇,她想起与自己两情相悦的白明秋。白明秋是日月仙盟盟主的公子,将来势必要继承自己父亲的衣钵,林净霜虽然天赋卓绝,但他只不过落破家族的公子,将来始终……还是比不得白明秋的。 左月棠在心里暗自思索一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意。她想起这次来天阙之前,白明秋在私下里交代给自己的事情,又陷入了忧虑当中。 林净霜将左月棠成功护送下来,又检查了一下众人的伤势,除了小师弟受伤较为严重,其他人都只受了轻伤,服下丹药,修养一日便会痊愈。林净霜为小师弟渡了些灵力,将他的伤势稳住之后,便开口向众人提议打道回府。 别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但是左月棠却说:“林师兄,我瞧你是有能力过天阙的,不过是看我们承受不住禁制,所以出手相助,实在是我们拖累了你。”左月棠与林净霜向来是生疏的,只肯称呼林净霜为师兄。 “不如……我们在此修养,林师兄独自去过天阙。师兄若是有机缘能越过天阙,也好将其中见闻告知大家,如此也不算白来一次……”左月棠看林净霜不为所动,连忙劝说道。 第131章 说不想去天阙一探究竟,那是假话,林净霜心下一动,但还是回绝了左月棠,“此事不妥,还是回仙盟吧。” 左月棠见他态度坚定,也不好再劝,只得点点头。 夜中,林净霜为众人护法,只靠在岩石上假寐。左月棠见众人已经熟睡,悄悄走到林净霜旁边,与他一起靠在岩石上,“林师兄,林师兄?” 林净霜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左月棠。 “林师兄,我听说,你们家族有些上古仙族的血脉,只是过于不稳定。” 林净霜清淡的眸子立马变得犀利起来,吓得左月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将天继续聊下去:“你的修行天赋这么好,也是因为身负仙族血脉吧。” 林净霜在八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确实意外觉醒了仙族血脉,但修真界弱肉强食,居心不良者比比皆是,所以他父亲和母亲严令不得透露此事,左月棠……她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你是从何得知?” 是白明秋告诉她的,但左月棠却扯谎道:“我……我是听林夫人说的……我是药修,还算有天赋,林伯母叫我给瞧病,我观她身子孱弱,但是却有一股强大的仙灵之气,好奇之下便问了,伯母便和盘托出。” 原来是母亲告诉她的……只是此事乃家族辛密,母亲竟这般告诉了她,看来是对左月棠满意极了。 “这些日子我遍寻古籍,还问了我师尊,得知天阙之上的冰泉,再加上多种炼体药材,制成一枚绝品的炼体丹药便可让将人的身体锤炼到极致,伯母她身负仙灵之气,但因为身体孱弱,承受不住强大的仙灵之气,所以才一直卧病在床,我想……若是能将身体锤炼到足以承受仙灵之气,伯母的痼疾便可治好了。” “所以我才提议这次来天阙历练,可惜……我实在不争气,没有办法越过天阙去寻那传说中的冰泉。” 听到左月棠这样说,林净霜不禁有些动容,他对左月棠微微点头,道了一句多谢。 “如此,我便闯一闯这天阙,去寻冰泉水来。那绝品炼体丹药,便拜托你了,将来我必有重谢。” “不必客气,你……你早去早回,我等着你回来。”左月棠对林净霜说道。 林净霜点点头,御剑飞行,乘着夜色直上云霄,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92章 林净霜消失了一天一夜。众人发现之后慌忙寻找, 林净霜并未留下传信便就这样一走了之,显然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 左月棠看着众人四处乱找林净霜的踪迹,但却并没有将他去天阙的事情告知众人。 她心说,林净霜是回不来了,从此之后,日月仙盟的年轻魁首怕就只有白明秋一人了。 “诸位,林师兄一时半会也没有消息,诸位都或多或少受了伤,此地离日月仙盟太远,实在不安全, 诸位师兄师姐们还是启程回日月仙盟, 至于林师兄……我等在这里就好了,若是他还回到此处, 我们再一起回仙盟。”左月棠对众人说道, 众人均被她的大义感动到了,于是纷纷同意先回仙盟报告尊长。 左月棠见众人均已离去, 于是立刻偷偷传信给白明秋。没一会儿, 白明秋便利用千里传送的阵法赶到。青年着一身纯白无瑕的道袍, 面冠如玉, 通身气派富贵, 只是他的眼神中闪出算计与心计, 破坏了这份正人君子之美。 “他已经去了?”白明秋见到左月棠的第一句话便是莫名其妙的一句疑问。 左月棠点点头,”他听了我的话,去天阙寻冰泉去了。其他人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白明秋满意地笑了笑, 伸手将左月棠揽进自己怀中,“好月棠, 此事若成了,我便是日月仙盟少盟主最绝佳的人选。到时候我再禀明父亲,要你风风光光地成为少盟主夫人。” 白明秋虽然贵为盟主之子,但是他父亲妻妾成群,他非嫡非长,天赋不算最好,修为不算最高,也并不得父亲宠爱,少盟主之位注定无缘,倒是毫无血缘关系林净霜屡屡受到他父亲的器重。 白明秋与左月棠在原地等了足有七日,终于见到林净霜浑身浴血归来。 林净霜是拼着一口气在撑,否则早就因受伤过重晕过去了,他见到左月棠,也并没有多想白明秋为何出现在这里,只将一只净瓶递给了左月棠,“我取回来了,冰泉水。” 左月棠接过净瓶,没想到林净霜竟然真的越过了天阙,她本是为了骗他,随口胡诌的。 白明秋在林净霜回来之前,早就在此地布下了天罗地网,如今看林净霜虚弱至极,当然不能放过此等良机,于是他施法念咒,一瞬间无数的金线拔地而起,将林净霜牢牢困在了笼子里。 林净霜眼神冰寒,“白公子,你这是何意?” 白明秋呵呵一笑,“当然是为了困住你。你以为月棠为何骗你来天阙,不过是我二人的计谋罢了。你乃金丹大圆满,本来我二人想要生擒你还颇费力气,如今你已重伤且灵力所剩无多,倒是没什么威胁了。” 林净霜知晓这对狗男女是设陷阱来害自己的,怕是前一个月左月棠突然提出来天阙便是早有预谋,天阙在大陆最西边,日月仙盟的势力远远达不到此处,而且此处僻静,人迹罕至,自己被暗算也没人知道。他二人怕斗法不过,所以左月棠又千方百计哄骗自己去天阙找冰泉,为的就是让他受伤,丧失反抗能力,真是好心计! 第132章 如今只能殊死一搏了。 林净霜催动隐藏在体内的仙族血脉,这血脉太过霸道,平常他都是尽力安抚,如今也不管什么反噬了,疯狂催动着这仙族血脉,眼角眉梢都显露出神秘的银纹。金线布下的牢笼在一点点缩小,林净霜提剑硬砍,想要突破出去,也不知这金线是什么材质,金丹大圆满的灵力加上仙族血脉,这金线竟然承受了他这么多道攻击。 左月棠看着灵剑与金线的电火交锋,心头狂震,忙问:“这该不会困不住他吧?” 白明秋冷笑一声:“困兽之斗罢了。“这金线乃是大宗师炼出来的法器,水火不侵、刀斧剑戟不伤。 眼看这金线马上要将自己束缚,林净霜甚至已经拿自己的血肉来喂养体内的仙族血脉,血脉吞噬了主人的血肉,瞬间犹如猛虎一般,林净霜青筋暴起,灵剑狠狠劈向金线,金线竟然应声而断! 青年如鬼魅一般裹挟着冲天的杀气闪身到了白明秋与左月棠眼前,他的剑生生贯穿了白明秋的肩胛骨。白明秋痛得大叫一声,一掌拍在了林净霜胸口。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受了白明秋实打实的一掌,顿时气血翻腾,倒飞出去。 白明秋冷笑一声,捂着不停流血的肩膀,走到林净霜跟前,狠狠用剑也刺穿了他的肩胛骨,然后将他重重敲晕。 * 林净霜再次醒来是痛醒的。 全身的筋骨和皮肉像是被人活生生拆解了一样,他睁眼见到的是面带疯狂笑意的白明秋。 “本来我之前是打算在你不省人事的时候再取你的根骨,但你竟然弄伤了我,我又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所以特意等你清醒过来,抽你的灵骨,取你的灵根,挖你的灵丹,剔你的灵脉。” 白明秋的资质不好,数年以前他从一处秘境之中得到了一个邪法,可以将他人的灵骨、灵根、灵丹和灵脉化为几用,靠着这邪法,他已经抽取了好几个人的根骨,那些人无一不是天资上乘的修士。 白明秋无意间得知林净霜身负仙族血脉,于是便蠢蠢欲动了,所以才特意联合左月棠,设下了陷阱。 林净霜疯狂挣扎,可是他被捆仙锁锁住,无法使用灵力,如今只能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剧痛袭来,他感受到一股股力量自身体里逐渐分离,不知这酷刑持续了多久,林净霜浑身浴血,最后终于昏死过去。 * 一处无名山谷谷底。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伏在地面上,他简直像一只落魄的病犬,奄奄一息,苟延残喘。很难想象,前不久林净霜还是人人尊重的日月仙盟年轻一辈的魁首,修真界有名的俊俏公子。 对面有淅淅沥沥的水声,林净霜想爬过去喝口水,挣扎了好一番,却没能成功挪动分毫,他已经被白明秋扔在这里三天三夜了,滴水未进,现今灵骨、灵根、灵丹灵脉尽失,比废人还不如,甚至连在地上爬都做不到…… 林净霜放弃挣扎,开始等死,他想,若是他死在这里,一定要变成厉鬼,缠着白明秋不得好死,啖其血肉。 他躺在地上,四周黑得要命,不见五指,在这无名的小深谷之中,恐怕自己的尸身都没人能发现,他一点也不想自己的尸.体被饥饿的老鼠啃食…… 林净霜挣扎着抬起手,握住了胸口一枚白玉雕刻的小兔,这是他自出生便一直戴着的吊坠,他的母亲亲手做的。如今这副样子,他唯有握着这枚精雕玉兔,心中才能有死前片刻的宁静,可是他真的不甘心……他恨……好恨。 青年的意识渐渐模糊,只是沾了鲜血的手还紧紧握着玉兔吊坠。 血迹渗透吊坠,吊坠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白光闪过,一个身着青衣道袍的青年霍然出现在黑不见天色的谷底。 青衣道袍青年正是沉睡了多年的谢清玄。 谢清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还是一缕幽魂的形式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他很快就发现了重伤的林净霜,心下一喜又一惊,喜的是他遍寻不到的人,自己睡了一觉之后便莫名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惊的是林净霜不知为何受了近乎丧命的伤。 谢清玄赶紧蹲下身子,握住了青年濒临绝迹的脉搏。他眉头紧蹙,林净霜的整个身体几乎被挖空,也不知是谁下此毒手,谢清玄眸光冷如刀,既收了这个徒弟,那林净霜便是他的弟子,断没有被人欺辱到这般田地的道理。 耽误之急是要保住林净霜这条命,谢清玄喂给他一枚吊命的丹药,然后又思索一番如何救人,最后只得无奈用了禁术——返童之术。 返童之术顾名思义是可以让被施术人返老还童,返老还童只是形式,实际上是将施术人与被施术人的性命、血肉、气运均连接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以施术人为母体,被施术人为子体,母体为子体供养生机,这术法对施术人百害无一利,所以很少有人用此术。 谢清玄只是在古籍中偶然看到,觉得新奇便记了下来,可自己并没有专门修习过,所以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谢清玄等了足有一刻钟,重伤濒死的林净霜竟然真的慢慢恢复生机,身形也从弱冠之年变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又从少年模样变成七八岁的孩童,最后从孩童便成了四、五岁左右的稚童,身形每缩小一次,身上的伤便愈合一点,最后直至全部愈合。 第133章 虽然伤口看上去已经好了,但实际上治标不治本,还是要尽快找回失去的灵骨、灵根、灵丹、灵脉才能保住性命。 谢清玄如今是幽魂状态,所以随手捉了一缕清风,将自己整个魂漂浮在清风之上,以做歇脚之地,实在是地上湿漉漉的又有苔藓,虽然他现在只是一抹幽魂,但还是嫌脏。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林净霜终于悠悠转醒。 五岁的稚童模样的林净霜谢清玄还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新奇。 林净霜的皮相是一等一的好,青年样子时总是那样冷,带着一些难以接近的尖锐,如今你变成娃娃模样,实在粉嫩玉砌得可爱,黑白分明的眼珠又大又亮,像葡萄,小脸圆圆的,手脚全都缩小了一大圈。 他怯生生地看过来,觉得身上痛极了,但不敢喊痛,因为这周遭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害怕和陌生,唯有眼前青衣道袍的青年让他心生亲近之意,像母亲的感觉……青年面容极好,可他确实不认识这位漂亮哥哥。 见林净霜不说话,谢清玄扯了扯他幼嫩的小脸,“人是傻了吗?” 林净霜被扯得有点痛,可还是乖乖地问道:“漂亮哥哥,你是谁?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母亲说外面不安全,总有拍花子的,若是小孩子被拍到,便会被人活活炼成一味丹药。林净霜有点害怕自己是被拍花子了,可他私心又觉得眼前的哥哥生得这样好看,应该不是坏人。 谢清玄被林净霜一句漂亮哥哥雷得里嫩外酥,他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小孩一番,确认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就以为自己是他妈五岁的小朋友之后,谢清玄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苍天啊,大地啊!老天爷在玩他吗?好不容易将快死的人救活了,现在居然要告诉他,他还要奶孩子? 第93章 “你当真不识得我?”谢清玄弯下腰, 双目审视着身高只到他小腿处的稚子。 缩小版林净霜摇摇头。 谢清玄叹了一口气,大约是返童之术的副作用, 不仅是身体、形貌缩小,连记忆、意识也会变成小孩子,罢了,届时拿回灵根、灵骨之后自会恢复。 “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师尊,你就是我徒弟,以后要对我忠诚、敬爱,不可欺我、骗我,懂了吗?” 林净霜迟疑回道:“可是……母亲说过,明年等我岁数大一些, 便送我到日月仙盟拜师……” 谢清玄嘴角一撇, 用手背敲了一下林净霜的额头,“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 当你师尊还不够格?更何况, 天下术法典籍没有我不知不晓的。”虽然修为差了点,但那也是有原因的。 “你若实在想去日月仙盟也行, 但不可拜人为师。一女不嫁二夫, 一徒不拜二师, 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 青年的声音好听, 生得也好。 林净霜跪下向谢清玄叩头, 细声细语道:“师尊在上, 请受徒儿三拜。” 这样的拜师礼其实林净霜从未对他行过,最开始的时候他俩关系并不好,势如水火, 林净霜拜师的当天,谢清玄拿戒律堂的鞭子抽了他, 当然后来林净霜也掐住他的脖子来报复他。 见小童在地上跪成一个团子,认真向自己叩首,谢清玄的心角软了那么一下。 他将小孩扶起来,又在他头顶抚了抚,“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是赐福的长生印,虽然治不了你的伤,但希望你今后平安、顺遂。” 林净霜抬眼看向谢清玄,眼珠黑又亮,模样十分乖巧道:“谢师尊赐福。” 谢清玄将小孩抱在怀里,御着那缕清风,出了这幽深山谷。 他到底是没有身体的幽魂,现形多时,为了保存实力,谢清玄和林净霜交代好一切之后,便栖身在了他脖子上带着的玉雕小兔中。 林净霜两只稚嫩的双手一起握住了玉雕小兔,像捧着珍宝一样。 母亲说他的生肖是卯兔,所以特意给他打造了这枚吊坠,他自出生便一直戴在身上,林净霜一直很宝贵这吊坠,如今吊坠里住着师尊,他就更要保护好玉雕小兔! 身体和认知只有五岁的林净霜将玉雕小兔藏进自己的衣领里,然后走上了回家的路。他不记得路,也没有办法御剑,不过他向来聪明,知道去寻人烟多的城镇。 走了好久,小孩子的脚掌幼嫩,林净霜的脚底板全是水泡,水泡又都磨破了,疼得没法走路。 好在谢清玄出来过几次,给他拿了上好的药膏。 但是师尊不染烟尘,从来不肯亲自给他的脚掌涂药,总是威逼一些已经生出灵智但还没有化形的野草精为他涂药,野草精们用叶子蘸上药膏,又在他的脚底板上蹭来蹭去。 林净霜不喜欢,因为太痒了。 野草精们也嫌弃,可是又畏惧谢清玄的淫威。 就这样,勉勉强强,林净霜终于走到了一处边城小镇,好在这里是修真越家的地盘,越家善做倒卖货物的买卖,所以掌握着修真大□□通八达的水路、陆路。 林净霜找到了越家的堂口,他身上没有灵石,所以都是用谢清玄给他补气丹作为报酬交给了堂主。 林净霜没说自己要去林家,出门在外难保不会有与自己家族结怨的人或者势力,所以他只说他要去殊洲。林家驻守望月岛,而殊洲离望月岛很近,母亲身体好的时候常常带着他坐一叶小舟到殊洲去玩,所以他对殊洲也比较熟悉。 第134章 经过五天四夜,林净霜终于在傍晚十分成功抵达了望月岛。 他寻着路走,发现原本十分热闹的夜市竟然空无一人,街上也是门户紧闭,来到林氏家族门前,府邸无一灯火,之前门口的红灯笼也残破不堪,灯笼施了长明术法,明明数年如一日地亮着…… 不知怎地,林净霜心底涌起一股不安。他走上前去,本要敲门,结果门竟然被风吹开一道小缝,于是他推门而入。 一开门,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林净霜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往里走。 原本整洁干净的院子变得狼藉满地,林净霜看到水池边的死尸忍不住短促地惊叫一声,他连忙奔去正堂,许是……许是家里遭了贼……林净霜安慰自己。 可是林家在望月岛地位超然,小贼哪里敢来犯?林净霜到了正殿,血流成河,惨不忍睹,而自己的父亲与母亲浑身浴血,双双倒地不起。 此时身体和心智只有五六岁的稚子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愣在原地,栖身在玉雕小兔中的谢清玄发现事情不对,赶忙现身。 林家不知得罪了谁,竟然被血洗满门? 看着林净霜伏在自己父母跟前失声痛哭,谢清玄也于心不忍,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语,于是他只好也陪在林净霜身边,将他轻轻揽入怀中安抚。 正在两人悲痛之际,一道寒光闪出,谢清玄机敏地一把搂过林净霜躲过了暗处的攻击。 回头一看,只见三只渗着阴毒的银针直直插入房柱之中。 若不是谢清玄救得及时,林净霜早就一命呜呼了。 暗处的人见一击未中,很快又发动下一次攻击,谢清玄现在只是一抹幽魂,无力反抗,只好带着林净霜四处躲藏,两人一路逃,那杀手一路追。 “跟我来,这里有密道。”林净霜擦干眼泪,小手拽着谢清玄往一间卧房跑去。要报血海深仇,首先要活命。 两人进了卧房,林净霜将古董花瓶向左旋转两次,地板竟然打开了一个小门。 两人一起跳下,小门瞬间关闭。 那杀手追到卧房发现人凭空消失,自然也知道此间有密室,只不过他寻了半天也不知道密室入口,甚至用灵力将整间屋子都炸得稀巴烂也没能追到林净霜与谢清玄。 这间密室的地板用的是坚不可摧的寒山铁石,这杀手修为只到金丹,当然轰不开地板,而且密室小门开过一次之后便终身锁死,甚至是在里面的林净霜都无法打开。 林氏身负仙族血脉,不过林氏当年只是旁支,所以现在家族也逐渐落魄,可那一丝仙族血脉难保不会成为别人觊觎的对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历代家主为此担忧不已,所以秘密打造了这精巧绝伦的密室。 林净霜带着谢清玄七拐八拐,终于在密室里迷路了,密室从建造到现在从未有人进来过,林净霜只在母亲那里看过密室的地图,可他年纪太小,地图又复杂,所以记不太清路线了。 谢清玄拿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了密道,眼前是一处分叉路口,“这到底是往左还是往右?” 林净霜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你家,你居然还要迷路?”谢清玄不可置信道。他摸了摸墙壁,发现墙面并不光滑,反而有一道道像沟渠一样的密纹。 谢清玄将夜明珠举得更高了一些,仔细观察眼前的密纹,“这……好像是一幅地图?” “这里有字,这形状,像是上古字。”谢清玄惊讶道。他曾经为了读懂上古典籍,特意研究过一阵古字,所以认得,“血祭图,入寒池。” 谢清玄指给林净霜看,“这行古字好像是你的家族留下来的。你看,这里有个小小的‘林’字。” “你可知这上面说的寒池是什么地方?” “我从前听父亲讲过,寒池是林氏的祖地,林氏百代家主都葬在寒池,不过寒池已失踪上百年了。” “失踪?你家祖坟还能失踪?”谢清玄凌乱道。 “寒池是有灵智的,并非不可移动的山、海,它不想现身,当然会失踪。” 谢清玄思索了一会,“劳烦借你些血。”他将林净霜的手掌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入密纹凹槽,整面墙壁竟然都被这血液点亮,血液顺着密纹凹槽绘出一幅庞大的地图。 “这中心的位置,便是寒池。” 谢清玄拉起林净霜的手,“走,我们去找寒潭。” 两人循着地图的指引,找到了血祭图所绘的中心位置,可此处空无一物,谢清玄怨道:“什么跟什么啊,这哪里像有寒池的样子?” 可谢清玄却没有发现,自己的鞋面已经悄然落下一片雪花,不知怎得两人竟然越来越困,双眼慢慢合上的一瞬间,整个密室犹如置身数九寒冬,冰雪开始包容,甚至融化了世间的一切…… * 谢清玄与林净霜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两人正处在一座雪雕玉砌的水池边,池水幽蓝,泛着袅袅寒气。 “这就是寒池吗?果真神秘。”谢清玄忍不住惊叹道。 此处是逼真的幻境,为何如此说呢?因为这里的天是碧蓝的,同这无尽的池水融为一处,远远望去让人分不清是天还是水,周遭飘着细碎的雪花,却如置身春境般暖和,身体的感受完全与眼前的时令相反,所以谢清玄才猜测这里是幻境。 不过这寒池实在太美,美得让人沉醉。 第135章 林净霜也觉得神奇,他忍不住走到水池边,发现这样澄净的水,竟然没有照出他一点影子。 突然,静谧的水面泛起浪花,一道残影出现在谢清玄与林净霜眼前。 这道残影是一位女修,只见残影对着两人微微一笑,“不知今昔是何夕?在下乃是林氏第一百代家主林诀。到此处的林氏后人,你与家族血脉有缘,此处是集林氏百代惊才绝艳的家主之遗骨孕育养化出来的秘境,唯有林氏血脉才能进入,我们称此处为寒池。” “进入这水池中修炼,可以助你觉醒林氏的仙族血脉,这水池中设有一百个小幻境,每一个幻境的主人都曾经是林氏的家主,若是能学成幻境主人的绝技便可破除幻境,闯过一百个幻境,就能够离开寒池了。一百个幻境消散之时,便是寒池枯竭之日。” 残影留下这些话便消散了。 “原来竟是你族中秘境,能想出这种方子的人,定然不是等闲之辈。”修真家族兴衰跌宕,哪怕再盛极一时也终有衰败的一天,为了给家族留下一点崛起契机,竟然以百位家主之骸骨造就了这一方秘境…… 第94章 瞬息之间家破人亡,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永远都不能醒来的噩梦。林净霜握了握自己的手掌,这样的羸弱……不要说报仇雪恨, 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林净霜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将自己面颊上的泪痕擦净,然后毅然决然投身入寒池。 谢清玄作为一抹幽魂也回到了玉雕小兔中,冰冷入骨的寒池水将玉兔浮起,幽暗的池水中的就只剩下玉兔中那一抹微光…… 没过半柱香,林净霜便哆哆嗦嗦上岸。寒池之中的时间流速很慢,实际上林净霜在寒池中已经修炼了近十日。 只是他的身体实在无法再承受这种程度的寒冷,再不上岸缓缓恐怕会丧命。 林净霜双腿盘坐在地上,发现他的血脉已经被洗涤得格外纯净, 只是他还尚未觉醒仙族血脉, 能摸到一些玄而又玄的苗头,却始终无法做到真正激发这具身体里的血脉潜力…… 林净霜沮丧德叹息一声, 又想起自己的父母来……他忍不住小声啜泣。小小孩童抱着自己的膝盖, 攒成一个伤心的团子,看着怪可怜的, 谢清玄听到动静, 从玉雕小兔中现身。 他托着腮, 看着默默流泪, 哭得伤心的小孩, 谢清玄无父无母, 这世上与他有联系的人不多,所以并不能对林净霜这种悲痛感同身受。 但是他觉得,在这个时候, 自己作为师尊,还是应该抚慰抚慰徒弟的。所以谢清玄将缩成一团的林净霜抱在怀里, 小孩子的身体软得不像话,他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一朵云一样。 谢清玄摸摸“云朵”的后背,怀里的小孩双手紧紧抓住了青年的衣襟,伏在青年的怀里越哭越大声,一时间弄得谢清玄手足无措,只好像哄孩子睡觉一样,轻轻拍着怀里小孩的后背…… 林净霜哭得眼睛红肿得像兔子一样,还时不时地打个哭嗝。他似乎也觉得有些丢人,缓缓从谢清玄怀里挪出来,小心翼翼地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 秘境中气温舒适,两人便这样躺在草坪上睡觉,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林净霜拉了拉谢清玄的衣袖,小声问:“师尊,你睡着了吗?” “怎么了,睡不着吗?” 林净霜点点头,突然想起来谢清玄现在闭着眼睛,看不见自己点头,便又小声回了句:“我睡不着,我……有点不习惯。” “师尊,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从前都是娘亲给他讲个故事,哄着他睡的,可是现在…… 谢清玄睁开眼睛,侧过身来,看着林净霜,有些为难道:“为师不会说故事,恐怕不能讲得引人入胜。”他虽然无聊的时候经常偷跑下山,去酒楼里听说书的,可是他从未给人讲过什么故事。 “师尊能给弟子讲就很好了。” “那好吧。”谢清玄答应了下来,“从前呢,有一个人,他被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修士收为了徒弟。那个人还是个吃奶的婴儿便成为了修士的徒弟,所以修士对他来说既是师尊,也是父亲。”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崇拜这个修士。修士很看重徒弟的修为,时常检查徒弟的修行。可是这个人他天生是个废柴,无论他多么地刻苦、勤奋地去打坐、去修炼,都不能让他的师尊感到满意,他花了整整八百年,却只修炼到了金丹修为。为了修炼的事情,他又焦虑又难过。” “修士是一个大宗门的首座师祖,所以宗门的弟子们觉得他们那么厉害的师祖,竟然教出了一个废柴徒弟是很不能忍受的事情,大家都很讨厌他,在背后经常说他的坏话。” “他很生气,又很委屈,经常偷偷哭。后来他拿了一道鞭子,谁说他坏话被他抓到,就狠狠抽一顿鞭子,他以为这样他在宗门里就能有自尊和尊重了,可是这样之后,宗门里厌恶他的人更加多了……” “再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他不是天生废柴,正相反,他是个不世天才。之所以会变成修炼废柴,而是因为他的师尊在他孩提时亲手挖出了他的灵根,填补了界木。师尊收他为徒,要求他苦修也是为了让界木中的灵根能够源源不断地为整个修真界提供灵气……” “啊……那这个人,他好惨啊……” “是啊,我也觉得他挺惨的。” 第136章 “那后来呢?” “后来,他从界木里取回了自己的灵根,成为了名震一方的修真界大能!” “他没有去找他的师尊报仇吗?” “他的师尊养育了他,无论出于何种原由,八百年来,他的的确确受了很多的庇护。” “故事听完了,你该睡觉了,明日还要入寒池修炼呢。”谢清玄嘱咐道。 林净霜点点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林净霜睡着了,可是谢清玄又睡不着了,一晚上,半梦半醒之间他想起了过去好多事。 * 清晨,林净霜突然抽搐不止,谢清玄惊醒,突然想起来这家伙还被他施了返童之术,如今术法维持不住了,谢清玄赶忙从指尖滴出一滴精血,精血没入林净霜口中,慢慢缓解了他的抽搐。 谢清玄蹙着眉头,返童之术最多只能维持十次,算上刚开始施术的那一次,他已经用了两次了,必须要尽快找回林净霜丢失的灵根、灵骨、灵丹 、灵脉。 林净霜醒来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入了寒池,谢清玄这次没有同他一起进去,他待在了岸上。 算着时间,这次林净霜进入寒池的时间更长了,一个半天还没见他出来。 谢清玄待在岸上也是无聊,便在这秘境之中四处闲逛,这里并不算大,谢清玄很快绕完一周,结果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看见几只皮毛雪白、身体健硕的兔子! 没想到这秘境之中竟然还有其他活物? 谢清玄摩拳擦掌,几记灵力暴击打出去,一连串轰晕了好几只肥兔子。他兴致冲冲地跑过去将兔子拎在手里,正好林净霜修炼很是辛苦,今天这几只肥兔子便做成烤全兔,给林净霜吃了补补身体,好叫他早日学成,他们早日出去。 这兔子又肥又大,谢清玄只烤了一只,剩下两只关在笼子里。这两只兔子见自己的同伴已经被做得香喷喷,竟然还无动于衷地啃着笼子旁边鲜美的嫩草。 兔子烤得又焦又香,此时林净霜也从寒池里出来,他浑身狼狈,谢清玄对他施了一个净身术,赶忙招呼道:“你正赶上热乎,我本来还担心,等你回来这烤兔子会不会已经凉了。” 本来以为是大餐一顿的美事,结果林净霜看见烧烤架上的烤全兔和笼子里两只待宰的肥兔子,眼泪瞬间便蓄满整个眼眶,他握着自己的玉雕小兔,站在池边要哭不哭的样子。 谢清玄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他受了什么很严重的伤,赶忙跑过去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林净霜的泪珠子赶紧吧嗒吧嗒落下来,他委委屈屈道:“能不能不吃兔兔?” 谢清玄大惊失色,什么人?竟然管兔子叫兔兔,这么嗲吗? 可是林净霜现在身体和心智都是小孩子,所以谢清玄也只能嗲嗲地问:“为什么不能吃兔兔啊?兔兔那么香,那么好吃。”他最喜欢吃麻辣兔头了。 以前闻人乐因为凡间的食物带着浊气,吃了之后不利于修行,所以不让谢清玄吃凡间食物,但是他又总嘴馋,于是他经常偷偷跑下山去吃麻辣兔头,吃完了再服一些化浊丹。 看着谢清玄真诚又渴望的眼神,林净霜意识到这是一名热爱吃兔兔的兔兔杀手,瞬间憋不住自己的眼泪,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抽噎:“别,别吃兔兔,别吃……兔兔,我是属兔子的,娘说我就是只小兔子……” 小孩拽着自己脖子上的玉雕小兔给谢清玄看,极力地证明自己所说的话。 听到这样新奇的逻辑想法,谢清玄哭笑不得,又觉得自己被眼前的缩小版林净霜萌得心肝直颤,原来小时候的林净霜竟然以为自己是一只小兔子,啊哈哈哈哈哈。 “那……这烤都烤了……要不,我偷偷吃?你不要看不就好了。”谢清玄为难道。 缩小版林净霜抽抽嗒嗒地还在哭,他泪眼蒙眬地看了一眼谢清玄,好怕师尊有一天饿急眼了,会把他给烤着吃掉,想到这里,一时间又悲痛万分,止不住眼泪。 谢清玄看他一直这样哭,只好将关着两只肥兔子的笼子打开,拎着兔耳朵,将兔子一股脑儿塞到林净霜的怀里,“这两只不吃了,送给你,就让它们和你作伴好了。” 林净霜抱住两只兔子,这两只兔子暖烘烘、沉甸甸的,但却格外地乖,一点也不乱动,只趴在他怀里埋头吃草。 总算是将这小祖宗哄好了。看着林净霜蹲在草地上,对着两只啃草的兔子说悄悄话,谢清玄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半夜的时候,谢清玄睡着睡着发现林净霜不见了,他急得一下子清醒过来,赶忙寻着返童之术的气息去找林净霜。结果发现林净霜一个人大半夜不睡觉偷偷带着两只兔子来了那片雪地,他将笼子打开,放任两只雪兔一蹦一跳地跑了。 原来是放生兔子来了……谢清玄摇摇头,又重新返回去睡觉了。 第95章 许是累得久了, 今天林净霜很久都没有醒过来,反而是谢清玄早早醒来。看着窝在他臂弯里呼呼直睡的小孩, 谢清玄有些哭笑不得,但看他睡得实在是香,便不忍心叫醒他,又怕自己一起来,林净霜便惊醒,于是只好一起躺在嫩草坪上。 百无聊赖间,谢清玄一时手痒,将林净霜披散下来的长发捋顺,一左一右编了两个小辫子, 左看右看有些爱不释手了, 想了又想,用幻术化出几朵粉嫩的桃花, 一朵朵簪在发辫上。 第137章 臂弯里的小孩粉嫩玉砌、眉眼精致, 顶着满头的桃花,真像个从天上来的小仙女一般。想着从前林净霜总是冷冰冰地臭着一张脸, 这无敌的反差感, 谢清玄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 林净霜便清醒了过来, 他迷迷瞪瞪坐起来, 揉了揉眼, 用软糯的小孩音向谢清玄打招呼:“师尊,早上好。” 谢清玄掐住他的腮帮子:“不早了,你该去寒池里练功了, 不然我们何年何月才能出去啊。”不出去,怎么才能找到你的灵根、灵根、灵脉和灵丹、灵血呢?昨日半夜, 林净霜又发作一回,返童之术如今只剩下七次,如今发作得越发急促,谢清玄很担心,所以极力催促林净霜去练功。 一听这话,小孩麻利地起来,快速洗漱完之后,一头扎进了寒池之中。 * 寒池。一个身着青蓝色云纹纱袍的年轻男子端坐于澄如镜面的水上。 “吾乃林氏第八十二代家主,今日教授你观星占卜与奇门遁甲之术。” 林净霜对着男人行了跪拜大礼。只见青年随手一挥,寒池幻境便瞬间换了一幅面貌。头顶是诸天三百六十五路星辰,脚下是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卦。 幻境之中,青年传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 “四时为我控,五行为我用。” “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刚柔相推而生变化。” “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忧虞之象也。变化者,进退之象也。刚柔者,昼夜之象也。” “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 每一个字像烙印一般铭记在林净霜的灵台之上,他看着三百六十五星辰,踏着八卦阵法,陷入了玄而又玄的修炼之中。 ……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寒池幻境中的时间流速很快,林净霜已将林氏百代家主的秘技融汇贯通,他的身体也从六岁小童长成到十七八的少年模样。 寒池幻境很快就会消散,反童之术已经发作了七次了,还剩下三次,谢清玄很焦躁。 “到底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出去?” 林净霜摇摇头:“林氏先祖说只有觉醒我体内的仙族血脉才能打破这里的结界。” “那你觉醒的如何?”谢清玄赶忙问。 林净霜沮丧,“尚无头绪。” 谢清玄仰天长叹,郁闷地说:“你的先祖们就没有提示你怎么快速觉醒血脉吗?” “先祖只说缘分天定。” 缘分天定,你当是相亲吗?谢清玄有些无语。 为了觉醒仙族血脉,林净霜现在每天都要打坐,有时入定三四日。谢清玄还不曾对他说反童之术的事情,所以只好将自己的精血掺入水中,让林净霜喝下。 这日,林净霜照常饮下掺了精血的水,结果在打坐时却突然觉得浑身像火烧一样灼痛,他以为是自己修炼行岔了气,连忙清净灵台,引导体内沸腾不安的灵气,可这灼痛却愈演愈烈,燃烧至四肢百骸。 本来在烤鱼的谢清玄也发现了异常,他看林净霜眉头紧蹙,周身灵气跌宕,暗道不好,怕是走火入魔之兆,赶忙向林净霜输送自己丹府内为数不多的灵气。 谢清玄发现林净霜的额头上若隐若现一些金色的纹路,这些纹路显现得不是特别清晰,但异常神秘奇异,像是上古氏族的家纹。 尽心尽力为林净霜护法一天一夜,总算是让林净霜周身暴走的灵气重新安静下来,而他额头上那片神秘的金色纹路彻底变得清晰。 入定修炼的林净霜终于睁开了眼,眼中亦泛着金光,不过片刻之后那金光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如墨色的眸子。 无数记忆涌入脑海,高耸入云的天阙、日月仙盟的师兄弟、诓骗他去取冰泉水的左月棠、设陷阱伏击他,将他抽骨剖丹的白明秋,还有……惨死家中的父亲与母亲…… 林净霜陷入血海深仇之中,额头上的神纹也随着主人的气血涌动而亮如金日。 林净霜闭了闭眼,平复了下心情,他额间的神纹也尽数隐去,是的,他现在已经成功觉醒了仙族血脉,也找回了丢失的记忆,但他也没忘记自己落难时施以援手的谢清玄。 “师尊,我全都想起来了,大约是觉醒了血脉的缘故。山谷之中,受伤濒死,乃是遭人暗害,恐怕我林氏一族上百人都是被人灭口的。双亲之仇、抽骨剖丹之恨,我要向他们一一讨要回来,百倍奉还。” 谢清玄惊讶,恢复记忆了? “你知道凶手就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必须要赶紧拿回你的灵骨、灵丹、灵脉和灵血。” 谢清玄又好奇一问,“长茗峰,越水仙宗的事情你也想起来了吗?” 林净霜茫然:“长茗峰是什么地方?越水仙宗?这个门派我没听过,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独立的门派了,各大家族联合在了一起,组建了修真界第一大势力——日月仙盟。” 谢清玄:懂了,还是没想起来。林净霜只恢复了在这个世界里的记忆。 * 林净霜轻而易举地利用仙族之力打开了寒池的结界,谢清玄重新栖身在了他脖子上戴的小兔吊坠中。 两人商量一番,林净霜决定用幻术改变容貌,捏造一个散仙的身份,重新拜入日月仙盟,找左月棠和白明秋报仇。 他虽然觉醒了仙族血脉,但如今失去了灵骨和灵丹,实力大打折扣,况且白明秋作为日月仙盟盟主之子,定然有修为高深的长老护持,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两人决定暂且进入日月仙盟寻找机会。 第138章 * 日月仙盟近年来发展壮大,招收弟子的条件变得格外宽泛,所以林净霜没费多大事便再次进入了日月仙盟,只不过这次不是以首席大弟子的身份,而只是一个普通长老座下的小弟子,身份毫不起眼。 已经进入日月仙盟一年,这两年里林净霜从未见过白明秋,多番打听下,才知道白明秋从天门回来以后就一直在闭关修炼,而左月棠也已经成为了白明秋的未婚妻,此事日月仙盟人尽皆知,而他林净霜身死,林氏满门被灭的事情却无一人记得。 这一年里,林净霜没找到什么机会,但今日这机会却意外送上门来。 原来过几日便是玄武秘境的开境之日,玄武秘境是上古仙族留下的秘境,里面功法、灵宝、仙兽、仙草应有尽有,白明秋和左月棠定然不会错过此等机会。 但玄武秘境只接收金丹期以下的修士,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哪怕进入,也会被秘境坍缩成金丹期修为,并且秘境之中任何法宝都没办法用。 林净霜想趁着这次机会,在玄武秘境中取回自己的灵根灵脉,他将这个计划告诉了谢清玄,谢清玄表示同意,并且想要跟着他一起进入秘境。 “师尊,此行危险重重,到了秘境里白明秋孤身一人,他不是我的对手,但日月仙盟盟主之子身上定然有生死签,一旦身死道消,仙盟长老定然知晓,此后便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我不希望你跟我去冒险。”林净霜定定地看着谢清玄。 谢清玄叹了一口气,“可是你忘了你也曾这样为我冒过险。”舍身崖上,血祭结界,一人一剑,对上整个修真界大能,以命相搏,只为了他能拿回界木中封存的灵根。 最终林净霜也没有说服谢清玄,只好带上他一起。 * 今日清早,一行人等在玄武秘境门口,林净霜也早早等在此处,他来时人还很少,可到现在也没见到白明秋和左月棠。 他们两个该不会不来了吧…… 正当谢清玄心里打鼓时,一架豪华的金乌映日马车从远处的天际上跑过,拉车的是一头六阶凶兽。 一对璧人从声势浩大的马车中走下来。男人一袭白衣,长相俊美,女人一袭粉裳,娇艳如花。来人正是白明秋和左月棠。 林净霜唇角微微勾起,希望他们进了秘境之后也能这样恩爱甜蜜。 玄武秘境很大,所以在进入秘境前需要选择传送方向,林净霜特意观察了白明秋和左月棠选的传送方向,是正北方,于是他也毫不犹豫进入了正北方的传送阵。 瞬息之间,林净霜便进入了玄武秘境的某处大能遗迹。 秘境这样大,即便他和白明秋二人选择了同一方向,传送阵也只会将他与白明秋二人传送到不同的遗迹。 与其在偌大的秘境中苦苦寻人,不如搞出点大动静来。 玄武秘境他早就来过,他记得正北方向有一位绝世大能留下来的奇门阵法,破阵者可继承他的衣钵,上次他进秘境的时候不懂奇门八卦,而这次不一样,他觉醒了仙族血脉还同林氏先祖学习了奇门观星之术。 凭着记忆,林净霜很快就找到了那名绝世大能留下的遗阵。 林净霜没有丝毫犹豫便踏入阵中…… 玄武秘境中,本来还在寻宝的众人发现地面猛然晃动,以为是地动,结果却看到天上七彩霞光闪烁,这样耀眼的光芒定然是天级灵宝出世啊! 众人看着那光芒的位置,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万一有机缘拿到灵宝呢? 到了目的地之后发现这宝贝早已是他人囊中之物了。 是林净霜,破了那遗阵,得了那位绝世大能的法宝。法宝名玲珑玉,林净霜研究过了这不是一件攻击法宝也没有防御能力,具体作用还不知。 这玲珑玉上有那位大能的记忆片段,林净霜阅读了才知道这法宝是那位大能自己练就,他与道侣恩爱非常,相伴数百年,可是在一次秘境游历之中,他的道侣突然消失不见,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人也不见尸,他寻找了数千年,观星卜卦亦没能算出道侣的去向,就好像没有这样一个人,这玲珑玉是他为了寻人呕心沥血耗费毕生修为炼制的。 “这宝贝你赶紧滴血认主收进储物戒里呀,这样的异象,恐怕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到时候被杀人越货怎么办。”谢清玄看林净霜这样高调,栖身在吊坠里也忍不住出声提醒。 林净霜微微一笑,“就是让别人知道我得了一件宝物,越多人知道就越好。” “师尊,你想不想看白明秋和左月棠自掘坟墓?” 第96章 谢清玄有点不明白, “什么意思?” 林净霜没有回答他,只将玲珑玉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便自顾自往玄武秘境的深处去了。 察觉到有人跟着他,林净霜反而越走越偏僻。 “出来吧,何必遮遮掩掩的呢?”林净霜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对着一路在身后跟踪他的人说道。 “不错,人很机敏。”一道灰色的烟雾化成一道人形,尾随林净霜的人正是白明秋。 林净霜笑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早就算准贪婪如白明秋,若是知道他得到了天级法宝定然会想办法抢夺, 果然, 白明秋真的找上门来。 “你是日月仙盟的弟子吧,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本公子, 将你手上的天级法宝交给我, 有朝一日本公子成了日月仙盟的新一任盟主,你便是仙盟长老, 什么天材地宝, 全都唾手可得。”白明秋大言不惭地说道。 第139章 “白公子, 恐怕我不能将这玲珑玉让给你了, 玲珑玉是助修行的法宝, 再配合着那位绝世大能的秘密心法, 我想不过两三年我便可以突破到元婴境界,甚至百年之后可以成为合体期大能。”林净霜故意将玲珑玉说得很厉害,至于大能心法也是他胡诌出来的, 不过是想激起白明秋的贪婪罢了。 白明秋果然上当,心中发誓要将这玲珑玉夺到手, 他虽然得了林净霜的灵根灵脉但是却与他的身体有些排异,修炼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顺利,若是有了这玲珑玉和心法的加持,修为必然更上一层楼,“本想着你若是乖乖交出玲珑玉便饶你一命,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 白明秋果断出手,灰色的雾气瞬间弥漫至林净霜周身,同时白明秋手握长剑也闪现在林净霜的身后。 林净霜转身躲过白明秋一击,比起天门截杀的时候,白明秋更加厉害了。 暗雾涌动之中,不见白明秋的身影,谢清玄看局势不利,赶忙从玉兔吊坠里现身。 林净霜没想到谢清玄突然现身,心头猛然一惊,脑子还来不及反应便将谢清玄揽在怀里保护起来。 “师尊,你怎么出来了?” “当然是怕你又遭暗算啊。”谢清玄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林净霜看得心头一暖。 林净霜此时也不再玩猫捉耗子的戏码,想速战速决,省得谢清玄以为他不是白明秋的对手。 林净霜挥舞长剑,凌厉的剑气形成实质的丝线,丝线如钢如铁,瞬间便刺穿了白明秋的四肢与五脏六腑,将他狠狠钉在了半空中。 白明秋想不明白为何他被林净霜一招制敌,明明这些灰雾都是他的灵气所催发,他的身形隐匿在其中,任对方多厉害的灵识也没法分辨出他的方位,这招他屡试不爽,甚至还越阶杀死过两个修士,为什么林净霜轻而易举就知道他的方位了呢? “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白明秋忍着疼痛,喘着粗气问林净霜。 林净霜冷笑回道:“我早就在此地布下奇门之术,等着你往里跳呢,果然你见到玲珑玉便想杀人夺宝,自己跳入这陷阱里。” “在这个界里,四时为我控,五行为我用,吉凶为我纵,你怎么赢我?” “当然,你也不配赢我。因为你身上的灵根、灵骨、灵脉、灵血、灵丹没有一样是你自己的。” 白明秋瞳孔巨缩,被震惊到无以复加,他嗬嗬地喘着粗气,截杀林净霜,抢夺根骨灵丹的事情只有他和左月棠两个人知道,后来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他还特意派了杀手解决了林氏一族,眼前这个日月仙盟小弟子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到底是谁?” 林净霜将幻术除去,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当然是讨债之人”。 白明秋见到活生生的林净霜像见了鬼一样,当初林净霜被他抽去灵脉、灵血,剖去灵丹、灵根,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林净霜怎么如今还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 “我的东西用着好吗?”林净霜问白明秋。 白明秋被吓破了胆子,“我……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别杀我,我将你的灵根和灵丹,这些东西我都还你,别杀我,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你杀了我,惊动日月仙盟,你也会受仙盟无穷无尽的追杀。” 白明秋哭得涕泗横流,哪里还有当初抽别人灵骨剖别人灵丹的阴毒模样?若不是他的四肢被丝线贯穿动弹不得,恐怕此时便会跪在林净霜面前,抱着他的脚哭着求他放过自己吧。 林净霜摇了摇头,像个彬彬有礼的贵公子,“还,是不用还的,我亲自取回来便是。只不过我的手艺不太好,你可能会很痛,还请你多担待。” 林净霜暂时还没有动手,他对谢清玄说:“师尊,一会儿场面可能有点血腥,你还是回吊坠里吧。”他怕自己报复白明秋的样子让谢清玄看了会不舒服。 谢清玄点点头,答应:“那好吧。” 趁着师徒二人正在说话,白明秋强忍着疼痛将手背到身后,悄悄画起了传送符。 亲眼看着谢清玄回到吊坠里,林净霜才开始动手收拾白明秋。 他狠狠踩住白明秋画符的手指,用力碾了碾,哂笑道:“死到临头了还在搞小动作。” “从哪里开始呢?”林净霜打量着如死狗般的白明秋,有些纠结。 “那便从你这身根骨开始吧……” 生生将已经融于血肉的灵骨拆出,白明秋痛得死去活来。 林净霜给他灌下保持清醒的药剂,“这才刚刚开始,这么快就受不住了吗?” 他破开白明秋的灵台,亲手将灵根挖了出来,随后又依次取走了剩下的灵丹、灵脉和灵血。 林净霜终于将自己的根骨灵丹尽数取回,他额间的金纹更加耀眼,连体内的灵气都浓郁了很多,突破近在眼前,估计从玄武秘境里出去他的境界就能到元婴巅峰了。 找回了这一切,谢清玄下在林净霜身上的反童之术也失去作用,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他的记忆也纷纷涌入脑海…… 机械诡异的系统音、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师尊、长茗峰的紫竹林、除祟时与谢清玄一起陷入狼群、谢清玄为了救他冒险入魔界,之后两个人又一起坠入舍身崖、他看着谢清玄因为谢沧海的自尽而崩溃大哭、谢清玄脱离越水仙宗之后他遍寻谢清玄的踪迹,最后终于在北俱葫州找到了他、为了让谢清玄拿回封存入界木里的灵根,他不惜献祭自己全身的精血,与整个修真界对峙,差点力竭而亡…… 第140章 林净霜握了握脖子前挂着的白玉精雕小兔,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一切他全都想起来了。 “杀了我,快点杀了我啊啊啊!”白明秋崩溃地大吼,这一声吼叫将林净霜从回忆里惊醒。 此时,白明秋一身白衣早就被鲜血染污,再也看不出往日的风光。 林净霜:“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林净霜,就算我死了,我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你,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日月仙盟的追杀令你也躲不掉。”白明秋嘲讽道。 他恶狠狠地诅咒:“我就是死了,你也不会痛快。” 面对白明秋的挑衅,林净霜没有再对他多说什么,转而问道:“你的传音石应该能联系上左月棠吧,把她叫来这里,我便让你少受些罪。” * 与白明秋走散的左月棠正忧心找不到白明秋的踪迹,此时腰间佩戴的传音石响了,里面正是白明秋的声音,他的声音听着很是虚弱,很急切地想要左月棠过去找他,“月棠,我方才遇到一个高阶妖兽,与那妖兽斗法,一时 不慎受了些伤,你来为我疗伤吧。” 左月棠一听说白明秋受了伤,赶忙询问伤势如何,很快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寻着传音石给出的指引,左月棠很快就找到了白明秋。 而林净霜早在左月棠来之前就悄悄躲到了一边,所以左月棠并没有发现他,还以为这里就只有白明秋一个人。 第97章 左月棠看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明秋立刻哭着跑了过去, 她梨花带雨地扶起白明秋,急声询问:“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白明秋看着她很想说点什么, 但他被林净霜下了禁言咒,所以他只能死死扣住左月棠的手。 左月棠没有看出这暗示,她的手被男人抓得很痛,赶忙问:“怎么了,伤口是不是很痛?我现在马上为你疗伤。” 左月棠席地而坐,调动体内的木之灵气,源源不断的输给白明秋,此时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明秋……你……你的丹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林净霜终于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鼓起了掌,嘲讽地笑着说:“还真是一对情比金坚的爱侣啊。” 左月棠看见林净霜的脸像见到了恶鬼一般, 她吓得瘫软在地, 两瓣唇不住地上下颤抖,喃喃道:“林净霜?不, 这不可能, 你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当然还或者, 否则不是太便宜你们两个了吗?” “是你将白明秋搞成这副样子的。”左月棠明白过来。 “是又如何?” “不过你的未婚夫倒是希望你们生同衾死同穴, 亲口用传音石将你骗到此处。”林净霜带着恶意笑吟吟地看着左月棠。 左月棠果然满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白明秋。 左月棠此时早已被吓破了胆, 她做了亏心事, 害了林净霜,见到苦主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净霜哥哥,我我不想的, 我只是一时被白明秋迷了心窍,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但是我没有真的想要杀你,真的,我没想杀你……” 林净霜听得作呕,“你与我之间还称得上一句哥哥?” “左月棠,我不会动手杀你,亲手抽我骨剖我丹的人不是你,但你与白明秋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设计杀我的账要算。” 林净霜居高临下地站在左月棠面前,冷静地说道:“既然你最爱你的容颜,那么我便拿走你引以为傲的脸。” “不,不要……不要这么对我。”左月棠不停地后退,神色惊恐。 林净霜一双手挥过,左月棠的脸皮掉在了地上,面前的女子没了那精致的五官,只剩两只黑黑的眼睛,看着十分怪异吓人,左月棠撕心裂肺地尖叫着跑开。 紧接着,林净霜又走向白明秋,“我林氏一族一百三十五口的血债你还不曾偿还。” 林净霜变出一件袖珍匕首,他三下五除二对着匕首施了一个法术,匕首得了指令一刀一刀削下白明秋的血肉。 白明秋喉咙嗬嗬作响,他想说话,可被下了禁言咒。 “放心,我早就给你灌下了续命的药剂,这点小伤你还死不了,你会一直清醒地受完这凌迟之刑。这把匕首我施了指令,它会割你一千一百三十五刀,到了最后一刀直接了结你的性命,也算是偿还了我父亲、母亲、我林氏一族的血债了。” 林净霜大仇得报,心里说不出的轻松。他丢下半死不活饱受凌迟之刑的白明秋离开,准备在玄武秘境开启之时快速离开,避免日月仙盟报复。 他之所以不让白明秋就那么痛快地死去,除了不想便宜这渣滓之外,也是为了给争取脱身时间。 结果林净霜刚寻到一个出秘境的传送阵,就发现自己那把袖珍匕首自动回到了他的储物戒里。 林净霜查探一番发现白明秋那渣滓为了拉他陪葬竟然在他离开后便咬舌自尽了,如今白明秋那个日月仙盟的盟主爹恐怕已经知道白明秋死亡的消息了。 “孽畜宵小,还吾儿命来。”一道千里传音传遍整个玄武秘境,其中蕴含的恐怖威压让林净霜头晕耳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日月仙盟盟主乃是大乘期修士,以他如今的修为很难与其相较,林净霜的心情沉重起来,思愎几瞬之后他做了决定。 “师尊,你可以出来吗?我……想见见你。”林净霜握着吊坠轻声说道。 第141章 谢清玄有些疑惑,这这么多年见了多少面了,有什么可看的,但他还是现身了,“怎么了?” “没事。”林净霜定定地看了谢清玄好一会儿,久到谢清玄被他看得都有些发毛了。 他只是想仔细看看他,想将这个人印在心底。 林净霜猝不及防对谢清玄下了一道定身咒,又将他抱起,放到一处不惹眼的灌木丛中。 他将自己一直从小戴到大的白玉小兔吊坠摘下,亲手为谢清玄戴上。 “林净霜,你干什么,解开我的定身。”谢清玄有些生气。 林净霜没有回应他的质问,反而大逆不道地低头吻了吻谢清玄的额头。 “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再见的话,这世上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突然这样,谢清玄惊呆了,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蚊蚊一句:“我是你师尊,如父如兄的那种。” 本来想提醒林净霜,他心里的那些想法是逆人大伦,可林净霜着孽障却只是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是师尊。” “师尊,你好好待在这里,这个定身术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自然解开,玄武秘境马上就要打开,我杀了白明秋,日月仙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便呆在玄武秘境吧,等玄武秘境再次关闭,日月仙盟的人就寻不到你了,这里很安全。” “那你呢?”谢清玄马上问,林净霜将他安排好了,可关于他自己如何脱身的计划没有说起一星半点,“那你自己呢?送死是不是?” 林净霜没有回答,他抬头看向苍穹,“秘境马上要打开了,我走了。师尊,照顾好你自己。” 只留下最后一局叮嘱,林净霜便飞身而去,跳入传送阵中,瞬间消失不见。 看着林净霜就这样消失在眼前,谢清玄脸上一阵冰凉划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流泪,谢清玄低声咒骂:“混蛋,这个混蛋。” 谢清玄不停地用体内的灵力去冲击定身术,一遍遍地尝试,最后拼着灵脉损伤的气力,终于打破了林净霜留下来的定身术,强行咽下嘴里的铁锈味儿,用手背擦净唇角留下的血丝,谢清玄抓住玉兔吊坠,神色毅然,他跟随着林净霜同样跳进了那个传送阵。 日月仙盟盟主白烨握着自己儿子白明秋已经变黑的命牌怒火中烧,并不是心痛自己的儿子,他有许多个子女,白明秋死了,他的位置还会有其他人补上,更让白烨恼怒的是凶手明明知道白明秋是他的儿子竟然还敢痛下杀手,分明是把他白烨没有放在眼里,白烨自从成为日月仙盟盟主之后众人对他从来都是尊崇敬畏的,这些年他早就已经自负到了极点,当然受不了有人胆敢冒犯,所以白烨立刻在整个仙盟之中下达了对林净霜的追杀令。 白明秋身上的生死签被精通篆符的客卿长老改良过,一旦生死签碎,与生死签相连的命牌就能感知凶手的气息,即便杀人者跑到天涯海角,也能被命牌追踪到。 所以,即便林净霜在秘境打开的一瞬间便用传送阵传到了别的地方,照样也被白烨找到。 白烨是大乘期修士,早就领悟了空间之力,他徒手撕裂空间,虽然只来了一个分身,分身的修为不足本尊五分之一,但林净霜依旧无法抗衡。 白烨一记暴击将林净霜掀翻在地,又一记暴击让他彻底丧失反抗之力。 面对与白烨修为等级的鸿沟天堑,林净霜纵有千般变化、万般手段也无用。 “我道你是有多大本事,小小元婴也敢犯上作乱,伤本座之子。”白烨冷笑道。 他走上前去,正要亲手了结林净霜的性命,却发觉身后有人偷袭,夜幽冷火搓成的火球如炮火般朝着白烨袭去。 白烨躲避不及,被一个火球砸中,他身上的道袍瞬间便被夜幽冷火点燃,白烨轻蔑一笑:“雕虫小技,也敢与本座作对。” 他徒手便掐灭了火苗,可回头一看,重伤倒地的林净霜早已消失不见。 白烨气极反笑,“好好好,好得很,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招。” 谢清玄扶着林净霜半刻也不敢停留,一个一个的传送阵不停地丢,谢清玄觉得这都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白烨再丧心病狂也追不到了吧。 可两人方才靠着树休息了片刻便被白烨找到。 谢清玄这一刻真后悔,为何将灵根又重新封入界木,若是他的灵根还在,与白烨还有一战之力。 这次白烨不再玩猫捉老鼠的戏码,一出生就是杀招。 谢清玄自知他与林净霜躲不过这凌厉的一剑,电光石火之间他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凭借身体本能的反应便紧紧抱住了林净霜。 林净霜瞳孔猛得一颤,他抱着谢清玄转身,将自己的后背对准了疾驰而来的剑刃,同时将谢清玄向前狠狠推开。 飞剑贯穿过林净霜整个心脏,他的大脑还还不及感受心脏破碎的疼痛,便听从主人的意志,操纵着右手抓住了还要继续刺向谢清玄的剑刃。 手掌被锋利的剑刃割破,血像雨水一样滴答滴答流下,其中几滴落在了谢清玄白如皑皑雪的靴面上,洇染成一点红…… 谢清玄想扶住他,可却不敢碰。 他又流泪了。 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白烨没有放过他们,又是一柄裹挟着大乘期修为的飞剑,这次对准的是谢清玄。 第142章 就在此时,林净霜破碎的心口处突然闪出七色彩芒,绚如霞光。 玲珑玉自储物戒中飞出,挡下了白烨的致命一击。 不能攻击、不能防御,搞不清楚有什么作用的法宝玲珑玉其实承载了主人寻找道侣的意志,它沟通过去与未来,带着主人深重的爱恋穿梭在三千小世界中,最终玲珑玉燃烧了自己最后一点能量,开辟出了一道时空裂缝。 谢清玄与林净霜先后坠入时空裂缝之中,白烨见两人突然消失,赶忙跑过去查看,结果发现就连命牌也无法追踪到二人的踪迹,他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无功而返地回到了日月仙盟。 * 谢清玄是在长茗峰他的黄花梨木大床上醒来的。 醒来之后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可掀开帐纱,下了床,谢清玄发现八仙桌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火腿蛋羹,蛋羹上洒满了绿油油的香菜碎,中间是红艳艳的油辣子,寻常的蛋羹是加葱碎再点上几滴香油,这种吃法唯有谢清玄最爱。 谢清玄脚下生风,去了林净霜的房间,推开房门,空无一人,他失落一瞬又赶忙去了紫竹林,紫竹林里练剑的身影也不见,谢清玄垂头丧气地离开,他真是魔怔了,还以为是林净霜回来了…… 回去路上经过长茗峰的小厨房,谢清玄突然想进去看一看,推开木门,一阵扑鼻的肉香,那是酱香小羊排的味道,灶台旁边站着一个人,正挥着勺子炒菜。 谢清玄看着熟悉的背影不敢出声,怕以为这是他的妄想痴念。 直到那人回头一句,“要吃辣炒牛筋吗?”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清玄终于忍不住冲过去抱住了他,怀里的人是扎实的,体温是热的。 劫后余生,两人相视一笑。 一夜春风来,万树梨花开。 第98章 从谢清玄记事起, 他就已经是闻人乐的徒弟了,好像也没有专门举办过什么拜师礼, 但谢清玄这个名字的的确确入了越水宗的玉碟。 谢清玄十六岁的时候闻人乐还是越水宗的宗主,所以他总是很忙,谢清玄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虽然柏桓师兄也待他很好,可以说这些年谢清玄长这么大,都是柏桓一手拉扯出来的,但他却总是想闻人乐能多陪陪自己。 也许是因为闻人乐在他襁褓时将他从凡间带入了宗门,也许是因为闻人乐是人人称赞的北斗剑尊,威名赫赫。 每一个成长期的少年都仰慕强者,谢清玄自然也不例外。 * 今天是谢清玄的生日, 白天时柏桓为他庆祝, 也照例送了他价值不菲的礼物,中午吃了小道童做的长寿面, 长寿面上还贴心地沃了枚荷包蛋, 关于生日的各个环节谢清玄都有,可他还是开心不起来, 因为闻人乐不在。 数月以前, 闻人乐答应了谢清玄要陪他过生辰, 可是妖魔界新君继位, 西北边陲动荡不安, 闻人乐作为整个修真界的正道魁首只能亲自去往西北坐镇, 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妖魔。 这样关乎人魔大战的事情当然远远比谢清玄的生辰重要,所以谢清玄不怪师尊没有遵守与他的约定,当然失落还是有一些的。 夜深露重, 谢清玄愣愣地看着摇曳的烛光,往常这个时辰他早就倒头大睡了, 今天却迟迟没有上榻就寝。 长茗峰的结界突然出现异常波动,谢清玄眉心一动,五识飞出,查看长茗峰的一切。这是他新学的术法,将人的视觉感官等五识延长拓展,修炼到极致甚至可以足不出户便能看到万里之外发生的事情,谢清玄只学了个皮毛,但足以让他在卧房里看见整个长茗峰。 只看见,山门口,一个白衣银发的青年正徐徐踏着四方步而来,虽信手闲庭,但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却不凡。 是师尊,师尊回来了! 谢清玄顾不得自己还没穿鞋袜,脚下生风,立刻推开卧房的门,飞奔着向山门处跑去。 一路上,从脚底传来的刺骨冰冷他也浑然不觉,谢清玄停在离闻人乐半丈远的地方,他跑得太急,还喘着粗气,但笑得灿烂。 “师尊,是西北那边的事情了结了吗?” 闻人乐摇摇头,“尚未,不过再过十几日也就差不多了。” 谢清玄微微吃惊,他以为闻人乐是办完了事情才回来的。 他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咬了咬唇,还是决定问出来:“那……是因为我的生辰,特意赶回来的吗?”不知道闻人乐是不是早就忘了他的生日呢。 闻人乐没有回答谢清玄,他皱着眉看向了少年光.裸的脚。 谢清玄生在寒冬,正是数九天,天气最冷的时候。 “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幼时失去灵根的缘故,谢清玄的身子格外孱弱,受一点风寒都会发很严重的高热,所以连带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闻人乐也格外注意谢清玄的身体状况。 见闻人乐面露不愉之色,谢清玄缩了缩脖子,蚊声说道:“我……我一时着急忘了。” 闻人乐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他走到谢清玄面前,一把将他横抱起,他的双脚也终于离开了如冰般冷的地。 谢清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有些受宠若惊,心跳如雷。 窝在闻人乐怀里,谢清玄闻到青年身上的犀角檀香越发浓重了。 被人一路抱着回到了温暖的卧房,少年嘴角忍不住地上扬,方才的失落之情早已一扫而空。 第143章 闻人乐将谢清玄放到床上,还拉过被子将他捂了个严实。 将谢清玄安顿好之后,他又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件金色的袍子递给谢清玄,“你的生辰礼物,这是金澜宝衣,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这件金澜宝衣如日光般耀眼夺目,谢清玄摸着犹如肌肤般光滑的宝衣,这可真是一件难得的灵宝。 “多谢师尊。我很喜欢。”谢清玄笑着对闻人乐说道。其实比起礼物,他更希望师尊能多陪他一些时间。 可哪知,闻人乐将宝衣送出便想走了。谢清玄见他要走,赶忙拉住他的衣角,问道:“师尊,你这就要走吗?” 闻人乐嗯了一声,“西北那边还有许多人在等我,必须在天亮前回去。”而且他还有很多各大宗门传递来的情报没有看,事情千头万绪千丝万缕。 “我回来过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声张。”若是让人知道他甩手人魔大事特意赶回宗门为小徒弟庆生,恐怕会被诸多人诟病,所以闻人乐叮嘱谢清玄不要告诉其他人。 闻人乐走后,谢清玄立刻将脸埋进金澜宝衣里,嘿嘿嘿地笑出声。 他知道了,师尊还是很在意他的,他的生辰没有忘,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特意给他送贺礼。 第99章 大约过了有两三个月, 西北边陲的事情彻底解决了,闻人乐也回到了越水宗。 这几日谢清玄总往紫胤宫跑, 连柏桓看了都有点吃味。明明闻人乐都不怎么管谢清玄的,反倒是他又当爹又当妈,结果养出来的娃却总想着往闻人乐身边靠。 春日负暄,谢清玄今天起得早,来紫胤宫时闻人乐正在后山练剑。 他没有出声,反而悄悄躲到了树后,看着闻人乐肆意挥剑,削斩春风。 很厉害的剑招,每一式都漂亮, 他想学, 但是闻人乐从来不教谢清玄学剑,只教给柏桓, 师尊大约是觉得他根骨太差, 人又笨吧…… 谢清玄偷偷躲在树后看闻人乐练剑,手指还动来动去地比划, 就在谢清玄看得正入迷的时候, 闻人乐的剑尖陡然回身指向了一只在他身后上下翻飞的花大姐。 这只可怜的花大姐瞬间便被剑气湮灭, 而惨遭花大姐牵连的谢清玄惊呼出声。 带着无上冰灵力的剑气直冲他而来, 谢清玄大脑一片空白, 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电光石火之间变故来得突然,人已经被吓傻了。 闻人乐此时也发现了他,心中赫然一紧, 好在剑气只堪堪擦过谢清玄的左脸,没有真的伤到他。 呼啸而过的剑气像一柄锋利小刀, 刮破了谢清玄的脸,伤口很浅,留下一缕嫣红的血丝,谢清玄摸了摸受伤的脸颊,有一点痛,桃花面血染就。 而这道冰寒剑气自紫胤宫飞出一路侵袭至千里之外的南十四仙州,四季如春的十四仙州一夜飞雪。 一剑霜寒十四州。自这天起,闻人乐除了北斗剑尊的名号,还多了一个雅称——寒州仙。 闻人乐一把拉过谢清玄,发现谢清玄的手都僵了,眉羽上也是一片寒霜,显然是因为直面那道寒冰剑气,导致寒气侵体。刚才剑之所兴,他本来只想消灭那种吵闹的虫子,结果却不慎伤了谢清玄。 闻人乐半步飞仙的境界,冰灵力凶悍又霸道,他一搭谢清玄的脉,发现丹府内的灵根也结了霜雪,再有一会儿连谢清玄的灵脉也要被这股强悍的冰灵气冻伤了。 闻人乐刚忙将谢清玄抱进了主殿,将他放在了软和的蒲团上。紫胤宫里只有闻人乐一个人,而他早已是渡劫期修为,根本不需要睡觉,所以自然也没有什么能住的房间,闻人乐只能将人安顿在他平日里打坐的蒲团上。 谢清玄很想说点什么,但他被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也不住地打颤。 闻人乐的无名指紧贴着谢清玄的额头,丝丝缕缕的冰灵力被一点一点收回进主人的体内。 过了大约七八个时辰,闻人乐才终于把散落在谢清玄体内的所有冰灵气吸走,期间谢清玄已经昏睡了过去,下半身团缩在蒲团上,头枕在闻人乐的大腿上。 闻人乐一摸谢清玄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他叹息一声,用传音术指使小道童去柴房弄完清粥来。 小道童看了看睡在闻人乐大腿上的谢清玄,毕恭毕敬地轻唤了一声:“师祖,这是您要的清粥,加了一些灵泉水。” 闻人乐接过白粥,推了推谢清玄,少年因为发烧,人有些迷糊,他哼唧两声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闻人乐将昏睡的人扶起来,温声慢语、连哄带骗地将半碗米粥喂给了谢清玄,这期间谢清玄连眼皮子都没睁开。 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道童简直觉得惊悚,闻人乐向来戒律严格,处理事情更是铁血手腕,竟然也有这样温和小意的模样? 道童拿着吃剩的粥碗离开,脚步虚晃,他跟了闻人乐数百年了,何曾见过师祖如此偏宠一人? 闻人乐见谢清玄睡得安稳,想着他如今正发着高烧,实在不宜挪动回长茗峰,便打算让谢清玄睡在紫胤宫。 少年的头还枕着他的膝,呼吸清浅,闻人乐没有挪动自己的身体,他静坐在蒲团上开始修炼,灵气绕着周身灵脉走了一圈又一圈。 本来是日常的修炼打坐,但他闻到了谢清玄乌黑的发间透出来的一抹隐幽淡香,那明明就是普通的皂角味,但却轻而易举地拨弄着闻人乐的神经,因此在修行时从来都如老僧入定般不动如钟的闻人乐这一次罕见地分神了…… 第144章 闻人乐尝试着将谢清玄的头移开,可他刚一挪动,少年便不安地抓住了他的衣摆,还将衣摆揉了揉,揣进怀里接着酣睡。 在紫胤宫将养了三日,谢清玄每天都被闻人乐灌好几碗苦药,他本想在紫胤宫多待几日,但是实在受不了喝药的折磨,连忙跑回了长茗峰。 * 这几日是仙盟大会,闻人乐和柏桓都去了十四仙州参加这次的修真界盛会。 谢清玄属于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自己偷偷离开越水宗,乘着彤鹤去了南詹州。南詹州盛产各种仙草,谢清玄既是去玩,也是为了采集仙草。 越水宗的仙草虽然多,但他每次去管事那里要,管事都是一副推诿扯皮的模样,谢清玄看得出来管事并不想给他仙草,但他最近在学习炼丹术,必须要有足够的灵草,所以索性就来传闻里遍地是仙草的南詹州碰碰运气。 南詹州果然是好地方,谢清玄又惊又喜,背着背篓拿着铲子,没一会儿就挖了一大篓子灵草,这些灵草大多都是两三阶的品级,不算高,但作为练手材料再合适不过了。 谢清玄越挖越兴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南詹州的外围向着深处走去,等回过味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将背篓里的草药尽数存放到储物戒里,谢清玄开始在山林遍地的南詹州寻路。 脚下没注意被一节藤蔓绊倒,谢清玄跌倒在地,结果发现自己脚旁边的石块堆里生长着一株六瓣霜花模样的仙草。 这是……仙露琼花?还是待开花的仙露琼花,谢清玄瞪大了眼睛,仙露琼花乃是七阶仙草,虽然品级不算最高,但难得一见,今天可真是走了大运了,谢清玄心想。 然而乐极生悲,正当谢清玄伸手准备将灵草采下时,异变突生,周围的石块堆突然动起来,尖锐的犬牙狠狠钉入了谢清玄的虎口,谢清玄陡然吃痛,想收回自己的手,却发现那石块堆竟然是一只獐吼。 獐吼是一种罕见的群居妖兽,生活在南詹州,它们嘴巴叼得很,只以仙草灵露为食,獐吼的皮肤可以变色伪装,所以谢清玄才没有发现它。想来这只獐吼是为了这株玉露琼花特意守在这里,谢清玄方才采药的举动触怒了獐吼,所以才被它咬了一口。 果然,那只獐吼咬伤他之后,立刻叼下玉露琼花逃走了。 灵草没有采到还挨了一口,谢清玄真是觉得倒霉透顶,他也没有去寻那只獐吼的踪迹,纵然是妖兽,也得讲究先来后到,罢了,本来就是那獐吼蹲守多日的东西。 谢清玄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处的伤口由鲜红色开始变得乌黑,那只獐吼咬他的时候在犬牙上释放了毒素。 獐吼是有毒的,不过这毒就像马蜂一样,一生只能用一次,用了之后自己也活不成了,所以獐吼除非是遇到致命危险,否则不可能放毒,谢清玄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想采下那株玉露琼花这只小心眼的獐吼怎么就跟他同归于尽了。 谢清玄走着走着,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鼻子和耳朵热乎乎的好像留下了什么液体,他一摸,指腹上沾满了乌黑的血,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好像是中毒了,獐吼的毒素蔓延至全身,谢清玄再也撑不住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 柏桓看着嘴唇乌青,躺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又看了一眼坐在床边为谢清玄诊脉的闻人乐,深觉今夜注定不得安眠。 “师尊,小师弟他怎么样?” 闻人乐神色阴郁,“是獐吼,他中了獐吼的毒。” 柏桓心中一惊,斟酌道:“獐吼的毒,听说无药可解,不过若是修为深厚之人能将毒素引渡到自己身体里,便能保住中毒者的性命了。” “没用了,时间过去太久,毒素已经蔓延至全身的血肉,本座即便引渡也是无用。” 柏桓不敢再出声,只默默站在床边,闻人乐身上的威压强得可怕,他知道师尊这是发怒了。天子一怒伏尸万里,北斗剑尊一怒更要血流漂橹。 “看好谢清玄,本座三日之后回来,这三天本座不论你是用什么办法,保住他的性命。”闻人乐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这三日柏桓日夜守护在谢清玄身边,生怕谢清玄没了气息,到时候无法跟闻人乐交代,好在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闻人乐十分守时,他拿了一颗乌漆麻黑的丹药喂给了谢清玄,但丹药不知是怎么炼制出来的,腥得要命,不过喂下丹药后谢清玄乌青的唇色满满褪去,显然已经好转。 经过这次的中毒事件,闻人乐彻底下了禁令,严禁谢清玄独自离开越水宗。 后来柏桓才知道,闻人乐离开的那三日其实是去了南詹州,他屠戮了整个獐吼族,杀了数千万只獐吼,将他们的妖髓抽出为谢清玄炼制出了那枚解毒丹。 * 静室中,犀角檀香燃起缕缕幽烟,修炼中的闻人乐的脑海里再次浮现了躺着榻上面色乌青,双目紧闭的谢清玄,他中断了修炼,这已经是第十次了,察觉到心底那股微妙的情绪,闻人乐觉得他找到了这些时日以来他的太上无情道不进反退的根源。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闻人乐将一缕情丝从身体里剥离,看着白莹莹的丝线脱离了自己的身体,闻人乐顿时觉得灵台一片清明,那些虚妄与幻想总算是烟消云散,从此以后他的道心坚如磐石…… 第100章 第145章 西北边陲小镇。这里生活了人、妖、魔三族, 因靠近魔界,又远离凡间王朝统治, 属于三不管地带,龙蛇混杂。 叶子影是一只下等小魔,从主人家逃出来的奴隶,他的腿被主人打断,逃跑的时候胳膊也受了伤,一路跑到这个边陲小镇,他决定先找个地方治伤,于是在镇子里四处寻找医馆。 他终于在街角处发现了一间小医馆,医馆的名字叫《救命》, 真是简单又粗暴。 叶子影进了医馆, 发现里面的大夫是人修,还是一名长相很不错的人修, 只是这张脸有些眼熟, 但在哪里见过也记不清了。 “请问您是要看诊还是要拿药?”谢清玄问。大隐隐于市,他和林净霜离开了越水宗来到了这处边陲小镇, 化去姓名经营了一家小医馆, 日子虽然平淡简朴, 但感觉还不错。 谢清玄负责看诊、开方, 林净霜负责采药、抓药、收钱、记账, 两人分工明确。 “我…看诊, 顺便拿点好药,好得快的那种。”谢清玄一听这话,瞬间觉得叶子影是个大客户, 三下五除二将伤口包扎好,开了一大堆贵药, 还积极地推荐一些外伤药做备用,没办法嘛,要养家糊口。 谢清玄面带微笑将叶子影送到门口,还叮嘱他有空再来。 神经,谁经常光顾医馆。 走出门的叶子影还不停地回想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谢清玄,突然一拍脑袋,福至心灵地想到了魔界的寻人告示。 听说是魔尊大人的新婚妻子与人私奔了,魔尊大人为了寻到妻子在整个魔界都发了悬赏告示,只要能提供线索帮他找人的一律赏晶石百颗,升上品魔阶。 方才给他看诊的那位大夫不正是与画像上的人长得一般无二吗? 不对,魔界传说魔尊的妻子是个女人,方才那个人是个男的…… 叶子影一下泄了气,但转而一想,长得这么像的人,说不定是孪生兄弟,他立刻返回魔界,打算将这个消息送给魔尊。 * 傍晚,林净霜采药归来。 两人吃过晚饭之后,本来应该各自回卧房,但谢清玄一直扯东唠西,林净霜看到他的耳朵有些红,显然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 “你又把厨房的锅烧着了?” 谢清玄:“……” 他有点生气,咬牙切齿地说没有。 “那就是那株上品灵草被你浇水浇死了。”林净霜再次猜测。 谢清玄的怒气值开始向上升:“没,有。” “那是什么?又把隔壁狸猫妖族家的小猫崽偷偷带回医馆?” 是的,他们隔壁住了一家猫妖,前些日子那家女主人产下一只小猫妖,还未化形,谢清玄以为是只流浪小奶猫,所以偷偷捡回了医馆,还没让林净霜发现,一直藏在柴房,那家人丢了孩子急疯了,遍寻不见,最后终于在医馆发现了沉迷撸猫的谢清玄,谢清玄差点被暴走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暴打破相。 谢清玄欲言又止,半晌终于憋出一句:“我有那么不靠谱吗?” 他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木盒子,“你忘了吗?今天是你生辰。” 林净霜有些惊讶,这么多年,他早就不过生辰了,因为再没人给他庆祝,却不想,一直以来神经大条的谢清玄会记得…… 他接过木盒子,将木盒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放着一只白玉吊坠。 吊坠刻了一只看不出什么品种的动物,林净霜抚摸着玉石,迟疑问道:“这是……狗?” 谢清玄直接破防:“什么狗!你家狗尾巴这么短的吗?” 谢清玄啪得一声关上自己卧室的房门,气呼呼跳上床,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睡觉! 林净霜对着烛光仔细地看那只吊坠,雕工比不得真正的玉雕师傅精湛,但看得出制作它的人十分用心。 他看出来了,原来这是一只小兔子…… 兔子有点丑,像狗又像猫,是谢清玄花了一个月多的时间,刻废了几十块玉料,亲手雕的。林净霜抚摸着丑兔子,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是惊喜、酸涩,是山楂糖葫芦上的那层晶亮糖皮。 林净霜母亲送给他的那只玉雕小兔早就没有了,许是丢在了那个小世界,丢了也只能丢了,但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不过现在他又得到了一只玉雕小兔。 林净霜将兔子吊坠戴在脖子上,一夜好眠。 第101章 起床之后的谢清玄没有发现林净霜的身影, 只看到了桌子上的纸条,纸条是林净霜留下来的, 说有要紧事情要办,离开几日。 七日了,林净霜还是没有回医馆,谢清玄有点生气,这个几日到底是几日啊?! 第十日,林净霜终于回来了,还带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有花生、桂圆、红枣、榛子,还有很粗很大的一对红色龙凤烛、黄灿灿的金首饰、红得要死的衣服…… 奔为妾, 聘为妻。林净霜出去这些时日是去向人打听聘礼都需要什么, 人族规矩繁多,每个地方的习俗不一样, 所以他为了齐全, 只好多准备了一点,这才耽搁了时间。 林净霜将一纸婚书递给了谢清玄, “师尊, 以后让我永远照顾你吧, 你能一辈子吃我做的菜吗?”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谢清玄。 谢清玄看着红纸上的字, “生死契阔, 与子成说”, 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他们两个岂非早已生死契阔? 谢清玄龙飞凤舞地在婚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第146章 两人将婚书烧掉,以告天地, 契成。 谢清玄与林净霜本来想着就这样平淡地结契就行了,两人也没什么说辞, 而且他们两个男人还是师徒关系,去专门弄个结契大典也是怪难为情的。 但是柏桓从越水宗火急火燎赶来,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谢清玄和林净霜的命牌多了一缕羁绊,他以为自己精神错乱,结果仔细探查一番命牌之后,发现谢清玄与林净霜竟然真的偷摸儿结契了。 柏桓来到了这处小医馆,发现两人就真的如同做了夫妻一般,他顿时火冒三丈,就好像他辛苦养了几百年的娇娇女,背着他这个老父亲偷偷嫁人了,还嫁了个凤凰男,要在茅草屋里吃苦受罪。 柏桓非要举办一场盛大的足以让全修真界知晓的结契大典,谢清玄死活不同意,但他发现本该和他站在一边的林净霜居然同意了柏桓的提议,还自告奋勇地去准备了邀请贴。 笙歌一份,姬明月一份,沉荣不朽一份,也想给闻人乐一份,但闻人乐飞升了,林净霜想了想便作罢。 七月初八,云霞出碧海,长空万里一色。 越水宗山门百鸟环绕,修真界大大小小的宗门宗主全来了,柏桓放话,只要是给两位新人送上贺礼的,不论是魔族还是妖族,是散修还是凡人,都能来越水宗吃席,越水宗大摆流水宴三日。 柏桓的确是财力惊人,谢清玄知道他有钱,但也没想到他会像傻子一样到处撒钱。 越水宗每个弟子都拿了喜包,喜包内的灵石数额惊人,以至于谢清玄都不敢随便出门,以为但凡遇到的弟子都会对他说结契快乐,恭喜结契。 整个长茗峰也被布置得很奢华,连彤鹤也戴上了鲜艳的大红花。 谢清玄结契之后觉得,柏桓终于还是癫了…… 同样癫了的还有林净霜,前几日他拉着谢清玄要试婚服,上千套啊,不是几十不是几百,是几千,而且还要谢清玄点评,还要他从这几千套婚服里面选哪个更好看。 他个鬼姥姥的,这些婚服不都是红色的吗?不都长得大差不差吗?再说了,这么多套,他怎么可能记得住! 谢清玄敷衍地选了几套,林净霜还不高兴了,说他根本不重视他们的结契大典。 娘兮皮的,又不是他要这样大办特办大.操.特.操。 生气了一会儿,见谢清玄也不理他,林净霜自己又把自己哄好了,后来他自己不选婚服,开始折磨谢清玄,给谢清玄选婚服,好不容易选完婚服又开始选头冠,选完头冠又选腰佩,选完腰佩又选了一对情侣剑穗…… 终于在谢清玄隐隐要崩溃爆发的时候,林净霜识趣地将他送回了长茗峰。 结契大典之上,柏桓自告奋勇做了证婚人,他亲手领着谢清玄,将谢清玄的手放在了林净霜手上,两人手牵着手拜谢天地。 台下的姬明月眼红得滴血,笙歌默默艳羡。 谢清玄和林净霜两人拜过天地之后,一阵礼炮声冲天而响,是的还有礼炮,礼炮声很响,响到谢清玄已经揭开头上的红纱忍不住看看是不是雷给山头劈塌了,礼炮飞上天,一阵红色花瓣雨倾城而下,这恶俗又透着浪漫的设计出自柏桓。 而就在这满天的花雨之下,一个黑衣蓝发银魄眸的女人突然出现在大典之上,显然是不速之客。 女子身量很高,冲天的浓重魔气,竟然是个魔修。这女人不仅脸长得妖冶夺目,气质更是如高山冷雪,身材也是极品,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众人心中不禁赞叹一句好一个冷艳美人。 女子满目悲伤,她走上前去,对谢清玄声声控诉:“青青,你说你不喜欢男子,吾为你重修成女体,你为何又与别的男人结契?为何负了吾?” 谢清玄要吓尿了好不好,他立刻认出眼前这个冷艳美人就是魔尊沉荣不休,当年只是随口一说不喜欢男人,谁知道魔尊是个纯爱批,转头就变成女人,他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谢清玄只能对着沉荣不休憋出一至理名言:“我的确不喜欢男人,但我爱的只是他这个人,这无关性别。” 沉荣不休想抢亲自然没抢成,两个人已经结契,除非自愿解契,否则第三人没任何机会。 结契大典鸡飞狗跳了一天,晚上林净霜和谢清玄终于回到了长茗峰有了独处一室的机会。 处.男对处.男都很紧张……宽衣解带,唇齿.相贴,红烛摇曳,一夜未眠。 夜深知露重,时闻折枝声。 * 被谢清玄残酷拒绝的沉荣不休满腹郁闷地回到了他的魔宫,让仆人将所有的烈酒都找了出来,沉荣不休喝得大醉。她念叨着一醉解千愁啊,一醉解千愁。 仆人见沉荣不休心情似乎不好,赶忙去叫了沉荣不休的至交好友葛月明。 葛月明来了魔宫,看到地毯上躺着的女人一时陷入迷茫,“魔尊人呢?” 仆人指了指地上的女人。 葛月明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走上前去,望了望女人的脸,是沉荣不休的脸没错,但属于男性的棱角全部弱化,精致的尖下巴还带着一丝桀骜,她唇红似火,面白如霜,双眸紧闭的样子看着是有些惹人心疼的破碎之感,葛月明心咚得一跳,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将沉荣不休扶上床喂下解酒汤药之后,葛月明没有走,也休息在了魔宫。 半夜,他垂死惊坐起,不是,他兄弟呢?他那么大一个兄弟呢? 第147章 葛月明睡不着,总觉得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样,他准备看点有趣的八卦,缓和缓和他这崩塌世界观与蛋.疼的心情,于是他用秘法,让自己的神识进入了风月小筑。 风月小筑是葛月明无聊的时候创建的八卦聚集地,这里的人用秘法说话、传话、回话、讨论各种各样的消息和情感八卦,秘法可以隐藏神识的所有信息,甚至连葛月明也不知道这些神识们的真实身份。 葛月明看了几条八卦,然后鬼使神差地也在风月小筑上发了一则讨论:“求助,与我相交多年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一夜之前突然变成女人,而且变成女人的兄弟还精准地长在了我的审美上,我该怎么办?” 他等待着有人能回消息,结果发现神识们回的都是问号 还有骂他有病的。 挑挑拣拣看了一些,最后一条评说倒是很有意思。 神识——诸君多有病,本君才是人间清醒:“圣人君子曰:兄弟妻不可欺,但没说不能欺兄弟本人。” 葛月明觉得这位“诸君多有病,本君才是人间清醒”说得甚有道理。 后来,神识们发现这则讨论居然还有后续!!! “兄弟今天邀我一起饮酒、泡温泉……” 又过了十几个时辰之后,发布这则讨论的主人又发了一句奇怪的话。 “兄弟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