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悍娘子》 第1章 [古装迷情] 《农家悍娘子》作者：吃个砂糖橘【完结+番外】 简介： 泼辣农家女vs面上憨憨养猪佬，种田文，家长里短日常风。 莫大山十七岁被抓壮丁，当兵三年，好不容易攒点军功还被抢走，最终领了朝廷五十两银子回乡，他对娶亲没兴趣，只想养猪致富。 别人嫌丑嫌臭的猪在他看来，那是眉清目秀可爱得紧，直到邻居硬要给他说亲，求着他去相看，只一眼，他便沦陷了。 汰！那小娘子可比他的猪好看多了…… （身高差，设定男主190左右，女主165） 文案始发于2023年10月20日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种田文 甜文 轻松 日常 主角视角：方柔，莫大山；配角：陈壮，莫秀桃 其它：种田文，甜文 一句话简介：我媳妇说得都对 立意：和和美美过日子 第1章 方家 ◎做人要讲良心◎ 齐庄帝三十二年，五王争储，兵乱四起，加之外敌入侵，内忧外患不断，整个齐国乱作一团。 短短一个月时间，赋税加重以及五王强征壮丁等消息接踵而至，铺天盖地地压向无权无势的老百姓。 不仅如此，朝廷抓人抢粮的军队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随着消息而来，根本不给人留任何反应的时间。 许多人只是上街买点东西，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被扫街的军队带走了。 百姓们无力自保，又没有后台撑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家人在这乱世之中沉沦，终是连老弱糊口的粮食也没能保住。 一时间，怨声四起，民不聊生，不少人在暗地里猜测，这齐国恐怕要亡了！ 贫民求保命，家中有些薄产的人家则纷纷找起后路来，方家八口人便是那时候逃难来到杨柳村的。 杨柳村地处齐国以南的纪州苍云县，背靠云索山，地少人也少，是苍云县出了名的贫穷，天下太平时贴钱都没人愿意来，直到天下大乱，才显出这个地方的好处来。 方家有三房外加一个老太太，一家人原本住在县城，做的都是小本买卖，家境还算殷实。 老大开了一间打铁铺子，媳妇是家中童养媳，自幼便养在方家，名唤满娘，是个温柔内敛又很能干的姑娘，只是子嗣上艰难了些，成婚十多年夫妻俩才得一个儿子。 三年前大乱，方家老大因为有一门打铁手艺被军队强征随军，至今没见任何消息回来。 老二想法多，是个混不吝的，三天两头在外面折腾，更是在成婚前几日跟着路过的商队跑了，留信扬言要干出一番大事业。 方家自觉得对不住新媳妇，也知新媳妇在娘家不得宠，生怕她被二度伤害，是以全家一合计，舔着脸将新娘子接了回来。 反正方家也不缺那口饭，多养一个人没问题。 正是因为方老二不负责的做法，整个方家成为街坊邻居的笑话，丢尽了脸面。 本以为老二只是一时冲动，过段时间想清楚便能回来，谁知这一走竟过了十几年，老二媳妇花一样的年纪白白被蹉跎了。 方老三是兄弟几个中最老实的，幼时伤了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即便长了一张俊脸，也逃不过婚事上的艰难，好在方家老太太眼光长远，当机立断，不在拘泥于城里姑娘，亲自登门给他聘了临水村最水灵的姑娘，才有了长大后被称为豆腐西施的方柔。 “他陈三是个什么东西当我不晓得吗？好吃懒做，二十好几没个正经活计也就算了，连家中两亩地都照料不好，怎么好意思来我家提亲？” “婶子，您摸着良心问问自个，方才说得那些话亏心不亏心？您好意思说出口我都不好意思听咧，什么人老实，听媳妇的话，我呸，我看他是懒得没边，屁事不担，就等着娶个媳妇回去养他吧？” 方家人逃难来到杨柳村落户，一晃已过三年，如今天下太平，方柔也年满十六，正是相看定亲的好年岁，这段时间方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了。 不仅是杨柳村，周围几个村子都晓得方家有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不仅长得俊，还会做豆腐，有门赚钱的好手艺，家有适龄儿郎的人家都抢着请媒人上门碰碰运气，希望能抱得美人归。 “你这孩子，怎么跟婶子说话的？没大没小，还不回你屋去？” 方老太活了几十年，什么鬼把戏没见过？ 她任由孙女在媒人面前说了一通不客气的话，等瞧见媒人黑脸才假模假样开口制止，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家就圆圆一个丫头，打她出生起就被她爹娘当宝贝宠着，十多年来，给她宠出泼辣脾气，怼天怼地，谁都不怕，让你见笑了。” 方老太一个眼神过去，方柔立马领会，装出不情不愿的模样闭了嘴，哼哼两声回自己屋去了。 媒婆闻言松了一口气，立马就想附和两句泄泄心中郁闷，然而没等她开口，刚才还埋汰自己孙女的方老太突然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当然，谁家孩子谁疼爱，我这做祖母的也不例外，孩子小不懂事，有点脾气也正常，咱们做长辈的什么场面没见过，总不能跟个孩子置气，老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哦，对了，妹妹你来替哪家说亲？” “是村西陈家老三……” 方老太嘴皮子利索，一番话砸下来，话题转的也快，媒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话说一半突然顿住，好似想起什么一样抬眼看向方家众人，目光迅速在她们脸上掠过，只瞬间功夫，心中便门清了。 第2章 感情她在方家呆了半晌儿没一人将她说的媒当回事，好话一箩筐，除了正主顶嘴几句，其他人都当她在这放屁呢！ “陈三啊？” 方老太故作诧异，仿佛刚知道般，随即眉头一皱，嫌弃道：“陈三不行哟，家里要啥没啥，年纪一把了，人品也不行，我家丫头脾气虽然差了些，但也是十里八乡顶好的姑娘，妹妹要是这么做媒，下回可别来我家了，直接往别家去吧！” “老姐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媒婆也知这门亲说出口是在埋汰人，奈何陈三给的多，她拿了银钱总不能不干事，想想还是要争取一下，起码表面功夫得做到位，只是心虚说话难免少了底气。 “不了不了，问句得罪人的话，妹妹家中有姑娘愿意许给陈三吗？” 方老太的话直击要害，媒婆家里也有一个孙女，要她将水灵灵的孙女许给陈三，她是千个百个不愿意。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实在没脸继续呆下去，一个人拎着带来的礼物灰溜溜原路返回了。 媒婆走后，方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松了一口气。 “娘，还好您在家。” 说话的是方老二的媳妇，本家姓张，名春花，守活寡多年始终等不到夫婿回来，外面的指指点点不少，若不是要出门干活，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出门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再者她心中有怨，每次看到三房一家子和和美美就难受，控制不住的嫉妒，时间一长，整个人变得阴郁起来，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巧珍不在，我跟大嫂只是婶娘，圆圆的终身大事轮不到我们说话，要不是您在家，我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啊！” 方满娘忙附和。 她是方家的童养媳，从方姓，满娘这个名字还是幼时方老太给她取的。 自方老大被军队带走后，她整日惶惶不安，愁容满面，一边担心丈夫的安危，一边忧心自家在乱世之中的生存。 她心中忧愁，吃不好睡不好，又不敢与方老太说，怕她老人家生气，觉得她上不了台面，只能憋在心里，自己默默承受。 一晃三年过去，战事终于平息下来，新帝登基，天下太平，却依旧没有方老大的消息，到了这个地步，几乎全家上下都默认人没了。 如今的她背靠小叔子一家过活，一心守着年幼的儿子，本就内向软弱的性子因变故越发撑不起事，平时就帮忙洗衣做饭，对外头的事能避就避，侄女的亲事她自然也不好多言，免得讨人嫌。 “你们两个就是想太多，咱们一大家子人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圆圆什么性格你们不了解？人活一辈子不过短短几十年，在外人面前谨慎低调些没错，免得不小心惹祸上身。” “但是在自家人面前没必要这样，家和万事兴，一家人有话直说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老太瞅着两个儿媳妇，一个比一个不省心，终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嘴巴张了两三回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住了。 “娘，您也别嫌我们不理事，媒婆登门给侄女说亲，亲事是好是坏总不能听我们做婶娘的意思，万一我们觉得亲事不好给拒了，偏偏圆圆喜欢呢？那孩子一向有主见，好比今日的陈三，我们觉得不好，万一她觉得好呢？” 张春花一张嘴巴拉巴拉说一通，明里暗里撇清关系，还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方老太不悦的神色。 “大哥还不知道是生是死，我们家老二我全当死了，说起来我和大嫂的情况半斤八两，不过大嫂好歹还有壮壮，我什么都没有，就是个多余的人，还是三弟妹有福气，唉，儿女双全，身边还有男人护着……” “住嘴！” 眼看二儿媳的话愈发离谱，方老太赶忙出声呵斥，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心中失望无比。 “老二媳妇，你自个摸着良心问问，这些年除了老二那事，我们全家上下可有哪里对不住你？” 张春花听到这话不吭声了，一旁的满娘更是低垂着脑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娘家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被旁人挑唆两句就当棒槌，整日里阴阳怪气，还给我拿圆圆说事，有你这么做长辈的吗？若实在不想过了就同我这个老婆子直说，我自会替你做主，放你离开。” “什么多余的人，我呸，我看你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整日胡思乱想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蠢到家了。” “你今天从我方家离开，信不信明天你娘家的老爹老娘就能把你卖给别人？” 二儿子天生反骨，浑起来连她这个老母亲都不要了，这十几年来方老太一直觉得愧对二儿媳，所以只要二儿媳作妖有度，她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处处包容，今日也是气狠了，说话就没了顾虑，句句扎人心。 “我……” “我什么我？” 方老太见二儿媳一副不服气又反驳不了的模样，心中气闷不已，狠狠地瞪她一眼，骂道：“难道老婆子我说错你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三一家没欠你什么，十几年好吃好喝供着你，真细究起来，老二犯下的浑事也该清了，方家也不欠你的。” “婆子我还是那句话，能过就给我安分点，好好过日子，要是觉得过不下去了，我也成全你，咱们衙门跑一趟，还你自由身，回娘家还是另嫁他人随你。” 第3章 说完，方老太不再看这个糟心的儿媳妇，憋着一肚子气快步朝屋外去了，留下满娘妯娌俩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吭声。 张春花也不傻，未出嫁时她在娘家什么都要干，爹娘和爷奶都重男轻女，她与妹妹时常吃不饱，更别提沾油腥，过年过节都吃不上一口肉。 再有妹妹嫁的人家做对比，方家简直天上人间，能嫁入方家谁不说一声她有福气？ 活计有人分担不必自己一个人干完，时不时还能吃上一顿肉，除了男人不在，简直处处妥帖。 第2章 初见 ◎长大后的烦恼◎ 她不傻，自是懂得如何选择。 正如方老太说的那样，方家不欠她什么，能过上现在的舒坦日子，她还得感谢方家人。 先前敢阴阳怪气，是因为知晓方家人对她心怀愧疚，十多年来她偶尔作妖大家都包容她，只是她没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 张春花又将方老太今天说的话回想了一遍，基本能断定对方说的都是心里话，非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不由暗暗心惊。 她娘家什么情况没有人比她了解，爹娘不会心疼她和离或者守活寡多年，他们只在意她不能再拿婆家的东西补贴娘家，在意她和离后还剩多少价值，然后千方百计的榨干她。 一想到和离后可能会过的日子，张春花心尖一颤，心里盘算着往后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弟妹，我觉得娘说的对。” 张春花独自想事情的时候，满娘在旁弱弱地开口了。 她面对方家人时总觉得底气不够，但是在张春花面前没那么多顾忌，也相对大胆些。 “我打小就养在家里，即便没嫁给大哥哥，我也会把娘当亲娘孝顺，你以后少说两句，娘身体不算特别硬朗，别把她气病了。” “嘿，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 “好了好了，弟妹，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做饭。” 张春花想要反驳，刚开口就被满娘急急打断，说完人就跑了，哪里还有机会辩解？ “得，一大家子人都没问题，全是我的错，就我贱。” 张春花愤愤地低骂一句，浑身不得劲却无处发泄。 长辈们这一茬嘴架方柔不知道，她在接收到祖母暗示后并未听话的回自己屋，而是一口气跑到了村口老榕树底下百无聊赖地坐着。 一会儿捡地上的石头乱扔，一会儿扯榕树垂下的气生根胡乱卷作一团，心里烦躁，又有些迷茫。 “长大了真麻烦，也不知道哪个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成亲还不行。” 她独自碎碎念，想到今日媒婆登门说的亲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不如隔壁村的刘财呢，好歹长得好看些，都打的什么主意我心里门清，什么腌臜货都帮说媒，也不怕得罪人，真是掉钱眼里了。” 方柔越念叨越生气，时不时抬头观察自己家所在的方向，直到看见媒婆拎着东西出来，急匆匆往陈三家去，心里才痛快些。 “呸，要不是祖母拦着，我非得大骂一顿，拿扫帚将人扫出去，好让满村子都知道我方柔不是好惹的，别什么人都来提亲。” 看媒婆的反应，想来是祖母已经将事情处理妥帖，方柔想了想，便起身慢慢往回走，路上遇到熟人打招呼，她即便心情不太好，也客客气气回应着。 可若是遇上故意挑事的，她也不惧，直接怼回去，什么情面不情面的，她才不在乎，别人也别指望看她的笑话。 …… 方家初到杨柳村时，一家子老弱妇孺，唯一的成年男丁还瘸着腿，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村里不少人都起了歪心思。 乱世本就艰难，杨柳村还特别穷。 那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三天两头在他们家门口转悠，再有一些泼辣不讲理的妇人，一个不防备就被讹上了。 谁都想捞点好处，都想着占便宜，欺负他们家势弱，没男丁镇着，可劲的折腾。 方老太年纪大了，有心无力，而方老三不如两个哥哥体壮，又是个温和的性子，当时顾头不顾尾，心力交猝，差点就要带着一家子灰溜溜离开了。 可那时候哪里都在打仗，城里乱，别的村也乱，与其在外面东奔西逃，还不如吃点亏再忍忍，躲过战祸再说。 大人们要忍，小的老的都委屈，一段时间下来，方柔忍不住了，她借着旁人欺上门的机会拎起柴刀就砍，整一个发疯到极致。 杨柳村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们安于一隅，铁器都没几样，这么大一把刀砍下来，桌子都挨削了一角，惹事的人见状，赶忙逃回家了。 别看十三岁的方柔瘦瘦弱弱，还没长开，可那一顿发疯着实惊到了不少人，她泼辣彪悍的名声也因此打了出去。 见发疯有用，方柔不顾爹娘祖母的训斥教导，得空就去提水练力气，天天提刀在自家院子里砍木头，别说路过的人了，就是路过的鸡狗都要被她骂一顿。 在她的带动下，方家人慢慢支愣起来，时间一长，村里人在他们手下次次吃亏，慢慢地，也不敢轻易上门欺负了。 转眼间，三年过去，生活平平淡淡，方家人总算在杨柳村安稳下来。 他们短期内没有离开的想法，便拿出积蓄置办好田地，平时除了地里的活计，还会做些豆腐到附近的村子走村叫卖，与大家伙相处还算融洽，偶尔的摩擦都尽量当天解决，不留隔夜仇，左邻右舍如果遇到困难需要帮衬，他们一家也会尽自己所能帮衬一二。 第4章 是以，方家人在杨柳村的风评还算不错，他们家有什么事村里人也愿意搭把手。 “方家丫头，去洗衣服呢？” “啊，对。” “哎，等一下，你急什么，嫂子有话问你。” 六月天热，方柔特意起早趁日头还没出来到小溪边洗衣裳，路过隔壁家门口突然听见问话，便随口应了一句，没打算停留。 谁曾想步子还没迈开，手臂就被人拉住了，只能停下来，听听对方说什么。 “你这几个月相了近十个后生，不相看直接登门提亲也有几个，就没一个看上眼的？可别太挑，差不多差不多就得了，莫把自己挑成了老姑娘，十六岁也不小了，该嫁了。” 邻居阿嫂是个好热闹的妇人，娘家姓陈，村里人都叫她大柱家的，方柔则喜欢唤她陈嫂子，她每天一干完活，就开始在村子各个角落游走，与人闲聊各种八卦事。 有时聊到兴头上忘记了时辰，大柱哥干一天活回家没饭吃还会生气的对她动手，打得嗷嗷叫也不长记性，下次还会这样，久而久之，连住在隔壁的方家人都懒得管了。 “嫁人是一辈子的事，现在不挑，难不成要等到以后过不舒坦再后悔？” 方柔顿觉无语，有点不想理会搭话的陈嫂子，但是不应话又太失礼。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是怕你挑剔过头成老姑娘，咱们女人不容易，身边没个男人可不行，我那是好心提醒你，别不识好人心。” 陈嫂子心中有一套自己的理论，还乐衷于宣传，希望得到大家伙的认同，只要有一句反对言论，她就能拉着你念叨一整天，非得将人说服了才罢休。 “嫁不嫁是我的自由，总不能因为提亲的是个男的就嫁吧？女人怎么了，没男人就不能活了？” 方柔烦躁地揉揉耳朵，没好气道：“算了，跟嫂子你说不通，你爱咋想就咋想，世间男儿千千万，我想咋挑就咋挑，别人管不着。” 说着，她小心避开想要抓她手臂的手，抱着洗衣盆，头也不回匆匆离开，不再理会身后的叫唤。 眼看人走远，陈嫂子心中不快，往地上呸了一口，不甘心地回家做饭去了。 村里的妇人们吃过早饭还要跟着自家男人下地干活，那时候正是方柔洗完衣裳回家的时辰，一路上遇到不少人，懂点事的，通常客客气气打声招呼就完了，若遇上陈嫂子那等不识趣的，少不了周旋一番。 “方丫头，洗衣裳呢？” “对啊，婶子。” “方丫头，相中哪个了？” “阿柔啊，差不多差不多得了……”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次数多了，方柔疲于应付，心里多少生出些许厌烦来。 不理人，会被编排没家教，甚至直接到长辈面前告状，理了，往后过得不如意，受罪的还是自己，旁人张嘴就说，却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说起来，她还挺怀念前两年尽情发疯的日子，名声虽然不太好，但发疯过后身心舒畅，简直不要太爽。 可惜现在年纪大了，正是议亲的关键时刻，爹娘和祖母都要求她收敛些，不可胡来，一切等婚事尘埃落定再说。 “希望我未来的夫君别不识好歹，听话点最好，不然还真糟心。” 方柔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嫁不嫁人她自己倒是不太在意，只是外人也好，身边的至亲也罢，几乎都统一了意见，他们时不时就会拿那些古板的大道理来试图教导她。 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什么不成亲不生孩子的女子这一生都是不完整的，什么万家灯火，不成亲就没有一盏是自己的…… 各种各样的理由，方柔都听腻了。 她才十六岁啊！这不是积极相看吗？又不是死鸭子嘴硬非说不嫁人，相看的对象不合适也怪不得她吧？ 方柔一路上都被问烦了，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终于到了家门口。 可是，没等她松一口气，抬眼便见院中站着好几个人，眼熟的眼生的都有，当看到与祖母侃侃而谈的眼生妇人时，方柔便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她没有急着进门，而是悄悄躲一旁观察里面的动静。 她的视线一扫而过，一会儿看看满脸兴奋的媒婆，一会儿又看看祖母多变的脸色，瞧得津津有味，直到她目光一转，瞬间就被站在角落的健硕男子所吸引，悄悄打量起这个陌生人来。 男子身量是村里少见的高大，目测八尺有余，面容俊朗严肃，光站在那里就给人满满的压迫感。 他好似对相看没什么兴趣，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频频朝外头看，只有媒人提到他的时候才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露出几分憨态。 方柔躲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见伯娘端上茶水，又见祖母与媒婆有说有笑很满意的模样不由心生警惕，越发努力竖起耳朵偷听里面的对话。 “大山现在做什么营生？” 方老太打量的目光在莫大山身上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面露慈爱地继续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家里养了二十头猪，等下月打算多增十头小的，平日得闲，我还会上山打猎到城里换点银子。” 第3章 打脸了 ◎大山的懊悔◎ 莫大山有些拘谨，不过一说到自己养的猪，他的声音就不自觉拔高好几个度，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来方家的目的，也记得媒人的叮嘱，想要说出口的话愣是生生咽了回去。 第5章 他抬头看看媒人，斟酌着回道：“三年战乱，现在家中还剩我和妹妹，她今年十二岁了。” 三年战乱，莫大山父子被迫入了英王的军队，一路跟着英王打到京城。 莫父年纪大些，受伤没熬过来，死在了半路，莫大山则凭借自己对战场危险的敏锐以及不要命的勇猛打法捡回一条命，还立了点功劳。 英王登基后，手底下的人都跟着吃了一波福利，权势地位皆上升好几层，可惜莫大山没有遇到一个好上峰，无权无势，自己拼命挣下的军功也被上峰抢走，给了上峰家的草包兄弟，不然依莫大山的军功，少说也能得个千户当当。 功劳被占，上峰那边也容不下他，他不想死，就只能趁上峰还顾不上他，依着规矩领五十两银子，收拾包袱回乡。 “是个苦命的。” 方老太忍不住感叹，同时也想起了自己那苦命的长子和叛逆的次子，二人皆了无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想着想着，她的心头不禁涌上一股酸涩。 人至老年，什么事没见过？现在的她只希望一家人都好好的，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你妹妹今天怎么不跟你一起过来？中午留下来吃个饭再回吧！” 相看了那么多个后生，莫大山最得方老太的心，模样周正，身形高大，他们方家妇孺老幼太弱，就需要一个顶梁柱。 是以她越看越满意，见莫大山反应不算热络，加之第一次见有些话不好说的太明白，便用了留饭这种借口。 不过留饭归留饭，她倒是没想真的留，事未成，遇到懂礼数的人家就必定会推辞，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就见莫大山露出诧异神色，犹犹豫豫地说道：“这不好吧？” 莫大山没想到方家人会留他吃中午饭，心里别别扭扭很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头，还是打算委婉拒绝，好赶回家照看他的猪，家中活多，妹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这有什么不好的，家里人多，做饭也快，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瞧你那为难样，就吃个饭，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反正都已经开口了，总不能人家推拒一声就立马顺杆下，显得太虚伪，是以方老太决定继续客套，一番热情下来，当真让人难以招架。 许是方老太的戏演得太真，莫大山没那么多花花心思，还真以为人家要留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便将目光投向媒人周婶。 周婶是他的邻居，夫家也姓莫，往上数三代可以说跟莫大山是一家人。 不过她娘家姓周，加之自己还有点本事，大家伙都习惯唤她周婶、周娘子，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冠以夫姓。 在莫大山没回来前，孤苦无依的妹妹还多亏了周婶一家人的照看，莫大山心存感激，对莫叔和周婶格外敬重，长辈的话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他即便不情愿也会给几分面子。 “婶子，我们家里还有事，今日这顿饭就免了吧！等下回两家都得闲，我置办一桌子大家伙热闹热闹，您看成不成？” 常在各个村落走动的人都知道，疼爱姑娘的人家多少会端着点，抬抬身价，像方家这样初见便留饭的着实少见。 周婶这些年做成的媒少说也有十几桩，感觉方家老祖母的态度很微妙，太殷切了，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就好似觉得孙女碍事，赶忙让人娶走一样，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方家丫头在方圆几村里可是数一数二的，要样貌有样貌，主要还很能干，是个极优秀的姑娘，上门的媒婆都快踏破方家门槛了，挑剔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上赶着？ 既然不是姑娘家有问题，那就是他们家大山能干可靠，招人稀罕，思及此，周婶的心中便存了别的想法。 “成是成，就是觉得可惜了，你我投缘，留你们吃顿饭，我们也能好好聊一聊呢！” 方老太的笑容越发真诚，眼尾的褶子都要笑出花来，只是没等她松下心神就听周婶迅速接话道：“婶子说的是，我也觉得与您投缘呢！既然如此，我再推拒就不礼貌了，多谢婶子盛情，今日我们婶侄就厚着脸皮蹭一顿饭咯。” 方老太：…… 方家众人：…… 莫大山：…… 一个假客套礼太多，一个真直爽，按礼数推拒一番，再邀也就不再客气，于是这顿午饭就成了定局。 事发仓促，好在方家愿意做事的人多，平时也有备菜的习惯，至于肉，就用莫大山带来的那些吧！ 东西搜罗一通看着不少呢！届时整几个菜出来待客，应当不会寒碜。 “好好好。”方老太只怔愣一瞬，很快就将家中存货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随即慈爱地说道：“嗐，一顿饭而已，客气啥？” “麻烦老太太了。”长辈们都把话说定了，莫大山即便不想留也不成，“多谢！” “嗐，不麻烦不麻烦，我让柔儿她伯娘先去做饭，她爹娘走村卖豆腐去了，还没回，你们先进屋坐会儿，喝杯茶，我去厨房看看。” 满意的孙女婿算是有了着落，方老太一拍大腿，高高兴兴去准备午饭了。 方老太一走，周婶立马收起了笑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莫大山一眼，将他扯到角落才小声骂道：“傻小子，吃顿午饭而已，瞧你那勉强模样，还想不想娶媳妇了？老大不小了，别跟我扯那套虚头巴脑的说辞，你听婶子一句劝，中午吃了饭再回，放心好了，晚一点也饿不死你的猪。” 第6章 “可是……” “闭嘴！可是什么？这年头，好媳妇都是靠抢的，脸皮厚才有机会，婶子可是提前打听过了，方家姑娘好着呢，多少人想娶她都没那个福气，虽说有些彪悍作风，但娶媳妇就得娶厉害能干的，这样才能把日子过好，再说了……” 周婶顿了顿，确认方家人听不见她的话才继续说道：“再说了，人家姑娘有手艺能挣钱，长得还俊，而且比你小了四岁，现在只是老婶子对你还算满意，人家姑娘能不能看上你还另说。” “看不上我是她没眼光。” 莫大山不服气地嘀咕，他觉得自己哪哪都好，凭什么被人挑拣？谁看不上谁还不一定呢！ “嘿，你这孩子别光嘴硬，有你打脸的时候。” 周婶连连叹气，又狠狠瞪了莫大山一眼，警告道：“你别给我整幺蛾子，一会儿好好表现，这桩婚事若成了，你身边也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莫大山：…… 得，按照这说法，他只要说声“不”，爹娘九泉之下不得安心，指不定要从地里爬出来找他了。 “晓得了晓得了，婶子你年纪越大越啰嗦。” “嘿，臭小子，你找打是不是？” 周婶情绪都上来了，正要缅怀旧人，念念旧人的好，不曾想旧人的儿子犯浑，耿直的让人牙痒痒，她一忍再忍，到底是没忍住握拳狠狠锤了莫大山几下，对方疼不疼她不晓得，反正她的手是被锤疼了。 “瞧您激动的，打疼手了吧？” 莫大山明知故问，那副幸灾乐祸的嘚瑟模样谁见了都牙痒痒，他不开口这事也就过去了，偏偏他那张嘴贱兮兮的讨人嫌，一再惹周婶生气，可太烦人了。 周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以免生气时冲动失礼坏了印象，白白丢了即将到手的好亲事。 “少说两句吧！看到你就烦，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你自己待着吧！” 周婶清楚莫大山脾性，平时挺靠谱的一个后生，一遇到自己不想干的事就会像刚才那样张嘴胡说，只要不理他就成，眼不见为净。 “咱们来前就已经说好的，你不能反悔，不准捣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至于能不能成还需看缘分。” “晓得了，婶子你快去帮忙吧！” 莫大山不耐烦地摆摆手，催促周婶离开，自己则百无聊赖的在方家院子里转圈，看到扫把就拿起来扫地，一会儿又去逗逗鸡，悠闲自在，根本没将自己当外人。 夏日少风，日头一出来就变得特别闷，又闷又热，人只要在外面，即便什么都不干也免不了会出一身汗。 方柔端着一盆衣服在外偷看那么久，手臂已经开始泛酸发软了。 她想进门晾衣服，可盆里还有自己的小衣，莫大山一直在院子里转悠着实不太方便晾晒。 “柔丫头，你站门口做什么，自己家不认得了？” 就在方柔纠结之际，住隔壁的陈嫂子从家里走出来，一见到她就扯着大嗓门叫唤，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让人想拦都来不及。 “哎，进去啊！”陈嫂子凑过来，一边与方柔说话，一边往院子里探头探脑，一双眼滴溜溜直转，看到莫大山时眼前一亮，扯着方柔就要往里面走，还不忘对她小声说道：“这个瞧着还行，就是太高太壮了些，那胳膊腿的，要是打人，一拳能把你打飞。” 方柔：…… “你别不信。” 方柔没说不相信，她见过陈嫂子挨打，痛得嗷嗷叫，也见过村里其他婶子嫂子被自家男人打，但凡事没有绝对，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没品，比如她爹就从不会对娘亲动手，还格外珍惜。 祖母说过，越没本事的男人就越想从女人身上寻找优越感，才会以欺负打压女子的方式来抬高自己。 方柔不了解莫大山，但是她相信祖母的眼光。 “哟，后生是哪家的啊？” “家住哪个村？我怎么没见过你？” 陈嫂子的询问将方柔乱飞的思绪拉回，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随着陈嫂子入了院，抬眼间正好对上莫大山投来的目光。 二人相视，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双双避开目光。 “你这后生怎么不理人？” 陈嫂子心粗，还在自顾自扯话，根本没注意到莫大山与方柔之间的微妙变化，以及隐隐透露出的尴尬。 “我……我是石柱村的，姓莫。” 莫大山身量高，远远瞧着倒还好，此时与方柔她们站在一起，身形上的差距特别明显，给人带来一种有形的压迫感。 他低垂着头，目光灼灼注视着方柔乌黑的发顶，双掌不自觉紧握，扑通扑通过快跳动的心令他脑袋发晕，口齿竟也没出息的磕巴起来。 第4章 一出戏 ◎媳妇家果然与众不同◎ 陈嫂子嗓门大，刚在门口喊柔丫头的时候，莫大山就已经听见了，知晓眼前端着洗衣盆的姑娘便是要同他相看的方家姑娘，他惊喜之余回想起自己见到人之前同周婶说过的话，以及刚刚磕磕巴巴拿不出手的表现，顿时心凉了半截。 汰，是他狂妄自大了。 什么看不上自己是人家姑娘眼神不好？ 什么他对娶亲没兴趣，也不是特别乐意来相看？ 人家姑娘眼神不好吗？他不想娶个水灵灵的媳妇吗？ 第7章 此时此刻，莫大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方姑娘可比他的猪好多了，呸呸呸，他的猪不配，不，是他不配。 莫大山面上神色不变，心中早已百转千回，原先的自信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懊悔。 “原来你就是大山啊！”陈嫂子乐得拍手，“我娘家也在石柱村，听老子娘提过你，是个能干的后生。” “哎，听说上月你自己进山猎到了一头野猪是不是真的？卖了多少银子啊？” 陈嫂子一听这个就来劲，八卦之心在燃烧，整个人不自觉间凑到莫大山的跟前去了，距离太近让莫大山觉得不适，瞬间便蹙起眉头，默默后退了两步。 然而他有分寸的退步，却禁不住陈嫂子没眼色的前进，最终还是因为他瞪眼太凶才制止住陈嫂子的殷勤劲。 “嗯，确实猎到了一头猪。” 莫大山点点头，想到自己先前犯的蠢，赶忙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一下，便继续说道：“我直接拉到县城云来酒楼卖了，掌柜的给了我十两银子。” 他目光掠过陈嫂子看向方柔，希望能得到姑娘的青眼，为自己增添几分好感，也能多个机会。 “大乱刚定，又是夏季，不值钱了，这头野猪若是放在战乱之前，还能多卖几两。” 莫大山微微探了一下头，想观察方柔的反应，却不曾想只看到姑娘半边侧脸，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激动的陈嫂子挡住了视线。 “十两！” 陈嫂子惊诧地大喊出来：“我的老天爷，那丑东西竟然这么值钱，十两银子都够咱们小老百姓两三年的嚼用了。” “大山可真有本事，我家那口子若是有你一半厉害，我就是挨打也愿意。” 方柔：…… 莫大山：…… “柔丫头哪哪都好，就是脾气大，一般人受不了，但禁不住她有福气，那福气还自己送上门了。” 陈嫂子边说边笑，一脸艳羡，说话的语气都带着酸，特别明显，连不太懂得那些小心思小算计的莫大山都觉察出不妥来。 她这人一向没眼色，心中羡慕就忍不住说出口，听得方柔心里很不是滋味。 什么叫她有福气？ 她确实有福气，但是跟莫大山能干与否有什么关系？莫大山能干她不能干？ 方柔最听不得这种一捧一踩的话，明明是两个人在相看，要夸要撮合都应该一起来，而不是逮着其中一个死命夸，句句到位，将人都捧上天，另一个则轻飘飘来一句，就好似是附带的，一句话就打发，顺便挑点毛病。 陈嫂子所言或许是实话，可表达的方式不妥当，也不合时宜。 若传出去，最终两家婚事没成，外人还不知如何编排，说方柔不识好歹，眼高于顶这是肯定的，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不好的话出现，就难说了。 “我确实有福气，可那也是因为家中长辈疼爱，处处为我考虑，加之我也是个能干的姑娘，种种相辅而成，才有我如今的福气，跟旁人没关系。” “嫂子，麻烦你下次说话先过脑，别什么都是张嘴就来。” 方柔明晃晃地将不悦摆在脸上，张嘴就是回怼，连带着看莫大山都不顺眼了。 她轻哼一声，小脸一转，端着洗衣盆绕过陈嫂子，又故意撞了莫大山一下，没撞动，便绕开气呼呼朝自己房间走，不再理会他们。 陈嫂子知道方柔会“发疯”，但是见她平时还算好说话以为她改了，谁曾想自己发自内心的一句话会被无情反击，脑瓜嗡嗡的，迟迟反应不过来。 “她，她刚才说什么？” 陈嫂子只觉得有口气堵在心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刚才给我甩脸子了？我，我是长辈！” “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没……” 陈嫂子嘴碎控制不住，闲时满村子说是非，编排过不少人，但是她这个人又自卑敏感，自己说别人可以却听不得别人说自己。 正如当下，被方柔回怼一句后，她破防了，开口就想指责方柔没教养，只是话刚出一半，戛然而止，终究没能将那些难听的话完整地说出来。 莫大山今日过来原是存了应付的心思，只是见到方柔真容之后，想法瞬间改变，是以陈嫂子问话他就老老实实回答，希望能借此机会给人家留下好印象。 他没想到刚才聊得好好的，陈嫂子会突然转变话风，阴阳怪气就算了，怎的还说教起来？ 据他所知，方家女性长辈有四位，老太太与大伯娘、二伯娘已经见过，方姑娘的爹娘在走村卖豆腐，没那么快回来，人家正经长辈都没说话呢，陈嫂子一个非正经长辈就在这摆谱了，不是讨人嫌吗？ 莫大山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问题，在不了解方柔的前提下隐约意会了她因为什么而生气，渐渐的，他看向陈嫂子的目光不复方才和善，直至陈嫂子讪讪闭上嘴巴，他才转移目光追随那抹窈窕的身影，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表现一番。 别看莫大山今年已及冠，其实还是个生瓜蛋子，他在男女之事上零经验，平时接触到的姑娘只有自家妹妹。 不过，说他啥也不懂又不尽然，从军三年，荤段子没少听，理论一箩筐，晓得姑娘家的心思易变不好猜，他几度犹豫，到底没跟上去，默默盯着方柔的背影，见她关门前还不忘瞪自己，莫大山憨笑着挠了挠头。 第8章 “嘭！” 呦，方家姑娘还挺有个性。 莫大山在心中暗暗感叹，回头淡淡瞥了陈嫂子一眼，见陈嫂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漠然地大步走开了。 外头的动静不小，厨房里面的人都听见了，只是方老太有意观察莫大山的反应，不许两个儿媳妇出去外头帮忙。 至于媒婆周婶，她心中着急想出去提点侄儿，可主家不动，她作为客人自然也不好越过主家做出头鸟。 是以，厨房内主客双方默契地保持沉默，将院中发生的一切收入眼中。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呸，都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看不起我们这种穷人，看不起我家陈大柱，一家子人都在，没一个出来教孩子，不敬长辈，母夜叉，母老虎一个，谁娶谁倒霉……” 陈嫂子的话越说越难听，字字句句带刺，什么邻里情分，什么互帮互助的过往，统统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只顾着眼下让自己那张嘴痛快。 她这个人说好听点是忘性大不记仇，说得难听点就是没脑子，单纯的蠢货，头一天跟人吵得天翻地覆，第二天醒来，能当做没发生，该给的笑脸毫不吝啬，仿佛争吵亦或是动手都不曾发生。 加之有说闲话的毛病，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村里除了几个与她臭味相投的人，几乎没人会理她。 大柱家与方家毗邻而居，往来却不多，方家人和善，倒也愿意给陈嫂子一个好脸色，维持表面上的和气，算是看在大柱的面子上。 可和善是一回事，不代表会一直包容对方的没脑子，人家都骂上门了还不当一回事，忍气吞声，一个陈嫂子都压不住，旁人有样学样，见风使舵，岂不是都要跟三年前一样，谁都能欺负上门了？ 方老太越听脸越黑，原本对于莫大山她还有一点点不满意，觉得对方长得太高太健硕，又从军杀过人。 担心对方脾气不好，跟大柱一样有对媳妇动手的恶习，那拳头下去，可不是大柱那干巴巴的体魄所能比，届时孙女嫁过去必定会受委屈，他们家的妇孺老幼也没能力护住。 可是方才莫大山维护方柔的反应方老太看得真切，又觉得找男人就该找这种会赚钱，有能力保护媳妇和孩子的，如此外人才不敢欺负。 就好比方才，莫大山一个眼神就将陈嫂子给吓住了。 女子嫁郎，郎君在外什么地位，受不受他人尊敬，他的媳妇在女人堆里自然也是一样的待遇。 “我呸，大柱媳妇，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家孩子怎么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教了？” 方老太猪肉切到一半，提刀便冲了出来，险些撞到站在门口的莫大山。 “有那闲工夫掺和别人家的事，不如好好教自家孩子，我家圆圆脾气坏怎么了？吃你家大米还是吃你家肉了？自己家的孩子偷鸡摸狗，小小年纪不学好你不教，到我家胡言乱语编排来了，真当老婆子年纪大改吃素了吗？” 菜刀白亮，上头还沾着油，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瞩目，陈嫂子见状撒腿就跑，凭借自己年轻的优势迅速回到自己家，反锁大门，任凭方老太如何敲门如何骂也不开。 “嘴碎的玩意，那么有本事就别跑啊！” “刚才不是挺能叭叭，现在躲家里当什么缩头乌龟呢？陈草儿，你赶紧出来把话说清楚。” “我家丫头招你惹你了？整日闲的没事干到处编排别人，你在外头如何编排我们家都不管，嘴长在你脸上，婆子我也捂不住，但是你心坏，千不该万不该跑到我家来撒野，我呸，嘴贱的玩意，黑心肝。” 方老太一顿输出惊呆了前来相看的媒婆周婶与莫大山，婶侄俩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生活在穷乡僻壤之中，村子里吵吵嚷嚷乃常有之事，就是男人互殴，女人撕扯他们也没少见，却还是头一次见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健步如飞，提刀要砍人，真是稀奇啊！ 方家果真“卧虎藏龙”，彪悍得很，难怪能安安稳稳落户，一住就是三年。 方老太年轻时是个厉害人，脾气火辣不输发疯时候的方柔，而且特别能干，男人们喊苦喊累的重活她也咬牙坚持下去。 那时候的她无依无靠，如果不够彪悍强大，一个女人家很难拉扯大三个儿子。 作者有话说： 三月三，嘿咻嘿咻，过节 第5章 闲谈 ◎侃侃而谈的大山◎ 只是后来儿子们长大，家中一下子有了三根顶梁柱，她不必那么拼，安安稳稳过日子，时间一长，心境平和，没了争强的心思，加之年轻时候太拼落下病根，又经逢乱世，明白自己这把老骨头不管用了，偶尔拿拿主意就好，家还得年轻人去撑。 她想得明白，却顶不住家中突变，而三个儿媳中就有两个立不住，最终还得小孙女帮顶着。 “陈草儿你出来。” 方老太气喘吁吁，站着骂了一会儿便双腿乏累倚靠在墙上，四周已经有好些乡亲围过来，议论纷纷。 “乡亲们，我们家来杨柳村已经整整三年了，这三年来我们能过安稳日子还多亏了大家的帮衬，婆子我心里暖，也时常叮嘱家中孩子们要感恩，邻里乡亲的，能力范围内能帮就帮。” “远的不说，我们跟大柱家就隔了一堵墙，两家有啥事都能知晓，她陈草儿犯蠢挨打时，我们哪次不是好心好意拉架劝架，还有她家二狗偷东西被人打断腿那次，也是我们家借钱给孩子治病，自认为没有哪里对不住她，可她呢？” 第9章 方老太装出一副伤透心的模样，连连拍大腿，一顿输出占据上风。 到底多活了几十年，她深知话传话的厉害，继续哭诉道：“她竟没脸没皮欺上门，张嘴闭嘴就编排我家姑娘，哎哟，多歹毒的心思啊，我家还有客人在，这不是让人笑话吗？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啊！” 周婶：…… 莫大山：…… 作为“客人”，莫大山婶侄俩确实不好插手，只能在旁人看向他们时，尴尬地笑笑，然后继续观望。 陈嫂子那张嘴平日里没少得罪人，这会儿日头渐盛，得空的乡亲们都围过来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议论，还有些人附和方老太的话开始诉说对陈嫂子的不满，人群将陈嫂子家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外头说什么她在里面其实都听见了，既心慌又气愤，却什么也不敢做，只能暗戳戳在心里埋怨方老太小题大做，将一件小事闹得人尽皆知，害她丢了好大一个脸。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声音才渐渐小了，她瞧见莫大山走到方老太跟前，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话，也不知道在说啥。 她从门缝里偷偷观察，看得不是很真切，却见围在门口的人因为莫大山几句话都好脾气的走了，诧异之余，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莫大山并不想掺和这等婆婆妈妈的争斗，他堂堂八尺好男儿，当顶天立地，再不济也是一家顶梁柱，应该把时间和精力放在挣钱养家糊口才对，管两个妇人的争吵算啥？ 可是来方家一趟，那位水灵灵的大姑娘他相中了呀！ 而且老祖母跟陈嫂子争吵的导火索也有他一份，若是置身事外，难免不妥。 莫大山很纠结，目光发散却又好似定格在一个位置上，剑眉微微凝起，明显是走神了。 加入吧！名不正言不顺。 置身事外不帮衬又觉得不对，不分敌我，婚事百分百得黄。 周婶全程看戏，笑容就没下来过，若非要顾及形象给莫大山说亲，她都想抓把瓜子蹲旁边嗑了。 哦，对了，傻小子呢？ 她突然意识到刚刚看戏太上头，竟然忘记了那小子，多好的机会啊！那小子也不知道把握住，真是想少操心都不行。 “傻小子，发什么愣？” 周婶悄悄走到莫大山身边，用肩膀撞一下他的手臂，继续道：“傻不傻，这送上门的机会你不好好把握，躲这里做什么，白瞎一副好身板，连唬人都不懂。” “我正想过去呢！” 莫大山试图解释，可周婶压根不信他，当即便反驳道：“我还不知道你？别嘴硬了。” “光杵在这能娶到媳妇？看热闹能让方家婶子瞧上你？”周婶刻意压低了声音，嫌弃道：“你若是没相中咱们就回去，不浪费功夫，若是相中了，就机灵些，师傅领进门，学得好不好还得看自个，咱们媒人这一行也是这个理，明白么？” “好像明白了。”莫大山挠挠头，憨笑回道。 现在的时辰也不早了，猪栏里被寄予厚望的几十头猪正等着喂食，妹妹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 他莫大山的执行力一向很强，思及此不再多想，大步走向倚靠在墙边的方老太，很自觉就将自己摆在方家孙女婿的位置上，加之对是非不分的陈嫂子很不满，话里话外都是对方老太的偏袒，经过半刻钟的努力，总算将人哄回院子里。 乡亲们见没热闹可看，也三三两两结队回家了。 只是村子不大，农忙时大家过没时间理这种事，闹一下就过去了。 偏偏现在还没到庄稼收成时，散工也没多少可以打，乡亲们有大把的时间却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乐子。 这不，八卦一出，他们自然得充分发挥它的作用，津津乐道十天半个月必不可少，并且在往后的岁月里没准还会被人反反复复翻出来说笑，这对于常犯口舌的陈嫂子而言无疑是最要命的。 往日她到处说别人闲话，遇到不服气的人就会拿大柱打她的事堵她的嘴，久而久之，她的脸皮越来越厚，也不再在意这事，甚至能在别人提起时与其大吵几个回合，说什么也要强占一头。 可是今日她“出战”受挫，多了一项不利于自己的谈资，面子里子都输光了，直接成了全村的笑话。 陈嫂子实在接受不了，却又无可奈何，为了不听旁人议论自己，她难得消停，愣是龟缩在家近十日，躲了好一阵，也因此被家中的不孝儿嘲笑。 母不慈子不孝，家里每天鸡飞狗跳，看着就闹心，最后连大柱也放弃了对妻儿的管束，在城里找了份长期工，半个月才回家一次。 …… 盛夏时节，日头通常在巳时初之后开始变得灼热，照在人身上，没一会儿皮肤就会传来火辣之感。 方家庭院内，四下无风，黄绿相间的枇杷树静谧不动，如同守护家园的卫士，兢兢业业地眺望远方动静，与此同时，还不忘伸展枝叶，为主家提供一处纳凉地。 树底下摆放着一张方桌，设了四五个矮凳，平时供方家人乘凉闲聊，有时候一家人也会在这里吃饭。 “这是在镇上甜糕坊买的米糕和枣糕，可甜可好吃了，周婶说你们小姑娘应该都爱吃，你快尝尝。” “嗯，谢谢。” 看着被推到眼前的一碟子糕点，方柔并没有什么食欲。 天气热，方才还因为陈嫂子气了一遭，心情大打折扣，不太想理会眼前人。 第10章 可是长辈们都在厨房忙活，年纪小的又跑出去玩了，作为主家，她不能丢下客人自己溜走，那样就太没有礼貌了。 再说了，傻大个是来跟她相看的，瞧着祖母也满意，她说什么也得周全双方体面，免得被外人看笑话。 至于婚事能不能成，还得看傻大个的诚意，单论相貌他比其他人顺眼，会赚钱，还有本事从战场死人堆里活下来，可靠程度自不必说，或许可以试一试。 “米糕香，枣糕甜，嘿嘿……” 此时院子里就只剩下方柔与莫大山，方柔没说话，莫大山的憨笑声便显得突兀起来。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尴尬地敛起笑容正了正神色，小心翼翼地观察方柔的脸色，好几次试图找话题，都没有成功。 一个爱搭不理，另一个则努力找话题，想要缓和尴尬的气氛，远远瞧着，二人之间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不过，那种感觉也仅限于不知内情的人，好比厨房内的一众长辈，她们在厨房内听不见对话内容，看到两人隔桌而坐，瞧着很登对模样，配合心中的想象，只觉两个小辈周身都萦绕着甜蜜粉色，不由激动万分，都觉得这门亲妥了。 “你不喜欢吃吗？”莫大山烦躁地挠挠头，桌子矮，凳子也矮，窝着有点难受，但是他依旧放柔了声音，耐着性子道：“那你喜欢吃什么？或者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可以跟我说，下次我上街给你带。” 他鲜少接触女子，也不了解方柔，见她不为所动，看不都看那盘糕点，猜测她是不爱吃这些。 “你不必有压力，亲事成不成无妨，你就当多交一个朋友，我年长你四岁，一声哥还是担得起的，哥哥照顾妹妹天经地义。” 莫大山一边说出自己的看法，一边观察方柔的神色变化，见她抬眼时目露一瞬间的诧异便指自己这话说对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心绪也越发活络起来。 “我家里爹娘都不在了，只有个妹妹，或许跟你能聊的来，至于其他亲朋，早在我回来发现他们不管我年幼妹妹时，我就跟她们断干净了，如今正经亲人我只认周婶一家。”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方柔眼帘低垂，刻意避开了莫大山灼灼的目光，暗恼他孟浪，初次见面也不知道收敛些。 “既然是相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将家中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你，咱家是正经人家，不做那等下作事，能成最好，嘿嘿……” 莫大山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忍不住笑出声，随即意识到不妥，赶忙闭嘴，收敛了不合时宜地笑容，讪讪解释：“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别介意。” “就算没缘分成为一家人也没事，两家相隔不远，咱们往后当亲戚一般常走动，村里人朴实，但是也有不少狗眼看人低，吃软怕硬的，多个朋友多一条路，别人也不敢随意欺负了，方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文邹邹的哄人话，但是我身体好，一把子力气，养活你和妹妹不成问题，吃香的喝辣的恐怕还做不到，但是我保证肉类决不会少了你们的，你……” “停！” 方柔抬手制止，脸颊在她无意识间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她别过脸刻意避开了莫大山灼热的目光，假装不在意地说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要说也该跟长辈们说去，我才不听哩！” 第6章 嫌弃 ◎大山的殷勤◎ “长辈那边要是问起来，不管好坏，我肯定不会隐瞒，可是……” 莫大山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可是我也想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一来你我初识，有话题聊坐在一起才不会尴尬；二来吧，我认为与其让你听周婶那些美化过的说辞，听长辈们因为满意我而特意加工的复述，倒不如由我直接跟你说一轮，这样你自己心里也能有个数。” 莫大山分析的头头是道，活了二十年，不善言辞的他还是头一回拥有如此利索的嘴皮子，那道理一套一套的，话里话外处处都在替人家姑娘着想，说得方柔都有些动容了。 “我可不是为了唬你才说好话，而是觉得在嫁娶一事上，姑娘家要比男子容易吃亏，还是谨慎些好。” “我也是有妹妹的人，等她长大了，我也得好好挑个妹婿，把好关，别让她被乱七八糟的混蛋给骗了。” 莫大山一通碎碎念，前嘴还在说自家妹妹，后嘴便提及家里养的猪，顺便畅想一番对未来的打算，一来二往，方柔也因他的话勾起了兴趣，神色认真了不少。 “我跑了附近几个县城的酒楼、大户，还有一些腊肉熏肉的作坊，这些地方对肉的需求还是蛮大的，不过人家基本都有供应的渠道。” “不过我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莫大山故意停顿一下，买个关子，好让方柔开口问那句“什么问题”，只是等了片刻，对方也没有开口，仅给了他一个眼神，表明有在听，他无奈，只好继续说下去。 “他们收肉的方式大多都是散收，这家一两头，那家一两头，集中养殖的人家几个县城就只有两户，而且经过三年战乱，基本处在荒废状态。” 方柔：“你是打算跟那两家竞争？” 莫大山颔首，笑道：“这还用问吗？入这一行，迟早都要成为对手，可是他们比我有优势，战乱之前积攒的老客户如今都可以利用起来了，产业恢复非难事。” 第11章 “我现在还不敢说能超过他们，只惦记着把手头的猪养好，口碑打出去了，才有跟别人谈条件的资格，不然非亲非故，人家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人家凭什么跟我合作，是不是这个理？” 方柔闻言赞同地点点头，随即附和道：“嗯，就跟我们家卖豆腐一样，豆腐做的好，就会有回头客，大家都说好，其他人一听，自然也想买来尝尝，没有意外的前提下，生意自然会越做越好。” 莫大山不爱说空话，他在决定养猪前就已经四处调查过了，还特意找了份杀猪的活计，方便了解这个行业。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见解会得到方柔的认可，当即便大笑起来，兴奋道：“哈哈哈哈，咱们想一块去了。” 方柔听莫大山说了那么多，心中有感触就顺嘴接了话，根本没想那么多，而且那几句话也是正常交谈，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她忽略了人与人在理解上的差异，同一件事情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就会有不同的理解与领悟。 方家老三做豆腐生意，战乱之前方家还有方老大的铁铺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比许多人家都要好。 在方柔七岁之后，方家的生意逐渐步入正轨，方老三夫妻俩忙不过来便会带着女儿出摊，让她看铺子帮忙卖豆腐，偶尔铁铺那边忙不过来，方柔还得去铁铺帮大伯收钱。 是以，在做生意这方面，方柔有些经验，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今日话赶话，莫大山正好聊到了她感兴趣的东西，她非扭捏之人，也就顺其自然多聊几句。 可是那些她觉得很正常的回话听在莫大山耳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莫家往上几代人都没做过生意，从军前，莫大山跟着父亲学种地打猎，后来被抓壮丁，死里逃生才得一笔饷银回了乡。 他有胆子，敢想敢做，手头也宽裕，可是他没经验啊！也没有长辈可以指点帮衬，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 别看他在方柔面前侃侃而谈，话说一箩筐，道理一堆一堆的，好似很懂很厉害的模样，实则他心虚得很，事能成不成他不敢保证，也不会轻易夸下海口，免得闹出笑话。 “我心中生出了这种想法，必定要尝试一番，不然会不甘心的。”莫大山怕方柔误会，继续道：“不过你放心，我留有余钱，不管养猪能不能成事，都不会让你……让家里人饿着。” 莫大山嘴一张，直白的话瞬间出口，虽然反应快及时止住了，但是耐不住这里只有他们俩人，无外力干扰，那话明晃晃地入了耳中，方柔就是想假装听不见也不成。 一时间，二人闭口不言，红晕悄悄爬上二人的脸颊，蔓延至他们耳后，热意上涌，陌生的悸动搅得人心绪繁乱，脑子似一片空白，又似有眼前丝线团团缠绕，让人剪不断理还乱，没了主意。 他们头一回知道，原来人的心能够跳的如此快，如此的激烈，完全不受控制。 “菜准备得了，圆圆，赶紧把屋里的桌子搬出来，一会儿吃饭用。” 就在莫大山与方柔不知所措之际，方老太嘹亮的声音自厨房门口传来，让骑虎难下的双方皆松了一口气。 “你爹娘差不多时辰就回来，一会儿不够位置坐，要多搬两张凳子出来。” “大山，饭很快就得。” 方老太吩咐孙女干活时顺口得很，转头看向莫大山就客气许多，她瞧着莫大山高壮的身板，总觉得对方这个时辰应当饿了。 “好，我晓得了。” 方柔不情不愿地回应一句，见祖母对莫大山客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才慢吞吞往屋里走，准备去搬桌椅，莫大山见状也匆忙跟上，嘴里嚷嚷道：“我也去，这种力气活就该男人干，方妹妹回去坐等就行，哪有男人坐着让姑娘家干重活的道理，我来我来。” 莫大山身高腿长走路生风，几步就越过方柔，走在前头拦着，说什么也不让她动手。 方柔则觉得自己是主人家，当尽地主之谊，没有自己躲闲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两人各有各的说辞，几回推拒下来，方柔终是拗不过莫大山，当真做起甩手掌柜，由着他去了。 搬搬抬抬这类活对于莫大山来说小事一桩，他先搬走方桌，转头看到方柔在搬椅子赶忙加快步伐，一放下桌子就立马回头，毫不犹豫地抢走方柔手中的椅子，又随手捞起另外两张椅子，哼哧哼哧全部搬到院子内。 他力气大，两三个来回就将桌椅搬齐整了，汗水顺着他的脸庞滑落，滴到衣衫上，留下点点深色痕迹。 有人抢着干活，效率还比她高，方柔乐得自在，安安心心当起甩手掌柜。 她捻起一块糕点吃得津津有味，余光不断在莫大山身上流连辗转，看着他忙前忙后，没有半点怨言，对他的好感也就涨了些。 相貌身高自不必说，那么大个人站在那里，肉眼可见要比许多人优越，家中只剩下一个妹妹，无需担心婆媳问题，又有赚钱的本事，目前看来，确实是个极好的夫婿人选。 方柔兀自在心里盘算，既得意于莫大山的殷切，又纠结于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以及对未来不可控因素的担忧。 这人啊！哪哪都好，就是太糙了，做朋友倒没问题，做夫婿的话，她还是要好好考虑，毕竟斯斯文文的读书郎更讨人喜欢。 而方老太等一众长辈旁观莫大山抢活，心中满意之余也不吝啬对他的肯定与夸赞。 第12章 “哎呀，大山这是做什么？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失礼了失礼了。” “圆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干看着也不知道过来搭把手……” 方老太端着菜走出来，一边碎碎念挑孙女的毛病，一边夸赞莫大山道：“还是大山厉害，两下子就搬完了，气都不带喘的，麻利又齐整，这么能干的女婿，以后也不知道哪家有福气咯。” “是啊是啊！” 张春花眼观鼻鼻观心，手中端着的菜还没来得及放上桌，便赶忙开口附和。 她近来卯足劲地表现，不放过一丝一毫在婆母面前来事的机会。 这不，见到婆母一反常态的做派，就知是相中眼前这个后生了。 自家妯娌木讷讷只晓得干活，侄女亲爹亲娘还没回到家，她虽是婶娘，但无儿无女夫婿也不知死在哪个角落，等年纪大了，免不得要靠侄儿侄女养老。 今日侄女相看若能成事，往后就是一家人，一个女婿半个儿，她作为婶娘，怎么也得算半个娘，出个头也是应该的。 张春花自顾自在心中盘算，嘴上继续招呼道：“大山，周妹子，你俩别客气，先落座吧！” 两个长辈一唱一和，直白的夸赞与热情的招待让莫大山恍恍惚惚，俊脸在不知不觉间发红发热。 他嘴里念叨着“哪里哪里”，客气谦逊，眼睛却是不听使唤，不知道偷瞧对面姑娘多少回了，细论起来可是一点也不“客气”。 不过，对面的姑娘大多时候不想理他，被看恼了，就给他一个嫌弃的白眼，可即便如此，他心里依旧舒爽得紧，酥酥麻麻的，感觉还不赖。 年轻人的眉眼官司太过明显，几个长辈想忽略都难，不过他们心中的理解显然与当事人不一样。 “哎哟老婶子，您可别给他脸，这小子属猫的，撸撸尾巴就能翘上天，您瞧，都乐得合不拢嘴咯！哈哈哈哈……” 周婶子意有所指，话一出口就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连装淡定的方柔都忍不住弯了眉眼。 几句无关痛痒的玩笑话就能让大家这般高兴，莫大山心里舒坦，趁长辈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时悄悄看了方柔好几眼，每每对上姑娘略带嫌弃的目光，就愈发觉得自己今日来对了。 “借过借过，最后一道菜来了。” 方家准备的午饭有肉有菜，看得出来很用心。 最后一道菜上完，方老三夫妻俩正好顶着烈阳回到家中，挑子放下，还没来得及擦汗就发现了院中的客人，只得寒暄几句才回屋擦去一身汗臭，这才坐下与大家伙一块吃午饭。 第7章 音讯 ◎大山是不是被别家姑娘定去了？◎ “大山，来，多吃点肉。” “这是圆圆她大伯娘最拿手的菜，独家配方，在外头可吃不到，香得很，你快尝一尝。” 五花肉是莫大山带过来的，肥瘦相间，一看就知是花了心思挑选的，再经过满娘的精心烹制，肉片色泽莹润，光看着就诱得人想流口水。 莫大山的目光自桌面扫过，整整齐齐八个菜，瞧着都色香味俱全，忍不住暗自在心中对比一番，许是差距太大，一股莫名的愧疚感顿时盈满心头。 相比方家的菜肴，他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妹妹，整日给妹妹吃“猪食”。 他正想着，坐在对面的陈春花突然发问：“你们兄妹家在家，哪个做饭呀？” “秀桃还小，当初又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熬到我回乡，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好好照顾她，护她长大。” 莫大山没有直接回答，拐了个弯才表明家中是自己做饭。 “平日在家大多时候是我在做饭，忙不开的时候，秀桃也会主动去做饭，帮我熬猪食之类的，分担一些轻便活计，只是我厨艺不太行，比不得婶子的手艺，好在秀桃懂事，不挑。” 回话间，莫大山的筷子已经精准地夹起碗里的肉片，迅速放进嘴里。 只一瞬间功夫，五花肉咸香的滋味在他的味蕾上蔓延，无限放大。 “这也太香了。” 莫大山忍不住赞叹，那副憨态逗的大家伙哈哈大笑。 一顿饭下来，双方都熟悉了不少，表面上，方家人摸清楚了莫大山的情况。 不过，嫁闺女到底比不得娶媳妇，光见一次面，靠一顿饭着实不好下定论，自然也不可能应承什么。 人心难测，这世上善于伪装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对方是不是装的？万一相看的时候这好那好，整一个值得信赖的八好丈夫，成亲后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处处不如意，坏毛病一大堆，到时候想后悔也晚了。 好女不愁嫁，且先看着，定亲不急于一时，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方老太兀自在心中衡量一通，看着眼前还算满意的后生叮嘱道：“大山啊！能坐在一起吃顿饭就是天大的缘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莫大山点点头，眼睛不住地往方柔所在位置瞟。 “咱们家在这边没什么亲人，往后两家常走动才好，届时把秀桃也带过来，两家混个脸熟，都是好孩子，莫要太见外了。” 方老太笑得一脸慈爱，谆谆叮嘱，仿佛已将莫大山当成自家子侄来疼爱了，满娘与张春花看不太明白，还真以为婚事要成了，毕竟又是叮嘱，又是好酒好菜招待着，不是新姑爷能有这样的待遇？ 方老三夫妻则多思多虑些，有老太太在前客套，他们都没吱声。 第13章 “六月天，日头毒辣得很，伞你们拿着呗，下回过来再还也成，莫要太客气了。” “不用不用。” 看着方老太递过来的油纸伞，好东西，上面还印有花呢，一瞧便知是姑娘家用的，莫大山心头微动，又朝方柔看了几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人家长辈是好意，即便是拒绝，也该找个合适的理由，不然显得他不识抬举。 莫大山心中明朗，奈何脑子跟嘴不在一个反应上，脑子刚想着要找借口，嘴巴便已咋咋呼呼行动了。 “以前随军可比现在辛苦多了，从早晒到晚，还得没日没夜地赶路，这点日头不算啥，我皮糙肉厚不怕晒，再说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撑什么伞，娘们唧唧的，到外头走一圈，不知会惹多少笑话，算了算了，我……” 莫大山话赶话，扯一堆，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只是他话还没说，姑娘清凌凌的嗓音突然插进来，生生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娘们唧唧？” 方柔一下子抓住这个字眼，下意识问了一嘴，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连方柔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么没礼貌的行为，过度理解，过度反应了。 不过她一向好强嘴硬，很快就反应过来，咬牙顺着方才的话头补充问道：“撑伞就娘们唧唧了？还别人笑话你，我的伞很丑吗？还是觉得女子上不得台面？”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莫大山懵了，他冤枉啊！他自己也是娘生养的，家中还有个妹妹，打死他也不可能看不起女子，可转念一想，刚刚他大言不惭，确实容易造成误会。 怎么办？怎么办？ 他有点慌，以前只听军中兄弟说女子易多思多虑，得哄，可他没哄过人，怕多说多错，是以支支吾吾半晌儿，说话的语气越发弱，却不知如何答复才妥帖，只得向周婶投去求救的目光。 周婶出马，加上方家长辈从中转寰，这个话题总算过去了。 “我……我，老太太，叔，各位婶子，别送了，回去阴凉地呆着，就几步路，又不是不见面了，不必送，我这就走了，留步留步。” 跨出方家大门的瞬间，莫大山长长舒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乔叔说得不错，果然麻烦。” “什么？” “没，没事，嘿嘿……嘿嘿……” 莫大山没想到自己随口嘀咕的话会被周婶听到，尴尬笑笑，打算敷衍过去，不曾想换来了周婶一个白眼和一顿训斥。 因怕被方家人或是其他人听见，周婶将声音压得极低，恨铁不成钢道：“臭小子，媳妇还没娶进门你就开始飘了，醒醒吧你，还嫌人家麻烦呢，我听了都像抽你，说什么不好说人家伞娘们唧唧，可不就是姑娘家用的么，精致点多正常？” “你平时少跟老乔他们凑一块，干活就干活，莫要跟人闲聊那些有的没的，好的不学尽学些不着调的，听见没？” “听见了。” 莫大山无奈应声，心中早就反驳好多句了。 “还听见了，少敷衍老娘，我看你心里不是那么想的。” 周婶忍不住叹气，蓦然又伤感起来，喃喃道：“反正我不是你亲娘，这些年待秀桃不薄，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不该我操心的也操心够多了。” “这回给你介绍的姑娘是十里八乡一顶一的好姑娘，也算是不负你娘生前的嘱托了，至于婚事能不能成可不是我说得算，没把握住就你没本事，怨不得旁人。”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您老人家别生气。” “少在这敷衍，我还不知道你？” “也不是什么大错……”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认错只是你在敷衍，实际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哪！” 莫大山：…… 得，说什么都是错，还是闭嘴吧！少说少错。 莫大山无奈装起了哑巴，静静倾听周婶的絮絮叨叨，时不时给个回应证明自己在听，好在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勉强给自己保留了一点脸面，让他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点娶妻念头又压下去了一半。 …… 杨柳村与石柱村相距并不算远，从石柱村出发，赶骡车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抵达杨柳村。 两村地理位置相似，皆依着云索山而建，但因为道路通达程度的不同，石柱村民的营生更多，日子也比杨柳村过得富裕些。 灾年时候个个都往偏僻处去，想要避世求一份安宁，可到了安稳年，大家伙又卯足劲想要往外走，奔一个好前程。 “老三啊！你说大山是不是被别家定去了？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个动静。”方老太太碎碎念，悬着的心一直落不到实处，“那天我看他挺有诚意的，回答问题不含糊，有活他是真的干，不应该啊！他家里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老三，要不明日你出摊，往石柱村走，看看怎么回事吧！” 自六月相看后，方柔迫于长辈压力又相看了两回，皆不尽人意。 有了对比，方老太就越能品出莫大山的好来，心里也认定了莫大山这个孙女婿。 然而一个月过去，对方只一回打猎路过送来一只野鸡，其余时间根本不来走动，不热络却也没听到关于男方婚事的传言，让方老太一时摸不准对方的意思，心中郁结不已。 “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自己的闺女你不上心，哪有你这样的爹，半天憋不出一句屁来。” 第14章 方老太轻轻踢了儿子一脚，有些不高兴了。 方老三：“这要怎么看？婚姻大事讲究你情我愿，不成就不成了，大家伙心里有底，自留体面就好，您老人家且放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顺其自然吧！” “顺你个大头鬼，让你办点事就推三阻四，借口一大堆，有那时间掰扯早探出缘由来了。” 方老太叹了一口气，一边摇葵扇一边扯着矮凳往儿子这边靠，又嘀嘀咕咕说了一通惋惜的话，直说得方老三心烦意燥，一忍再忍，愣是没吭声。 “那日留了人家吃饭，后头又让圆圆跟别家后生相看，大山指不定是听说了，觉得咱们没瞧上他，这才歇了心思。” 方老太越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特别是那两个后生都太差劲，她免不得有些后悔，“咱这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因小失大咯！” 方柔如今的年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在村子里跟她相仿年纪的基本都嫁了人，即便没嫁的也定好了人家，只方柔不上不下，还没个着落，再拖下去恐怕就要熬成老姑娘了。 方老太愁啊！一个劲絮叨，终是将方老三说烦了，它无奈地反驳道：“娘，咱们家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做甚老念叨，难道您多念叨几句，人家就能上门提亲了？” “再说了，人家好好的儿郎又不是菜市场的菘菜，您老人家能挑挑拣拣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不能让人家有别的打算了？” “要我说，两个孩子若有缘分，兜兜转转还是会走到一起，若没有缘分，您就是费尽心思将人定下，不是咱们家的迟早也得离开，别操心那么多，您昨日不是还说腿酸吗？好好歇着，该享福就享福，其他事还有我们呢！” 方老三本想在家躲躲热，偷半日闲暇，现在是呆不成了，话一说完就立马寻个借口出门躲清净，跑得飞快，转眼便没了影。 “真是养了个冤家，跑那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躲瘟神呢！” 方老太连连叹气，说儿子时倒把自己也骂进去了，等反应过来才觉得好笑。 第8章 遇险 ◎野鸳鸯之祸◎ “嗐，真是老昏头了，连自己都骂。” 方老太自说自话，根本闲不住，儿子不让念叨，她转头就想去嚯嚯孙女。 好在方柔早有预料，趁长辈们没空搭理她悄悄出了门，远离唠叨的祖母，耳根子能清净一会儿是一会儿。 “满娘，你看见圆圆了吗？这丫头不知道跑哪去了。” 满娘在厨房做饭，听到问话从窗口探头，讷讷道：“好像出去了吧？没注意。” 说完，继续低头忙活，而方老太不死心，拄着拐棍将小院转了一个遍也没找到孙女，只得退而求其次，凑到两个儿媳妇面前继续她的猜测与抱怨，说的人起劲，听的人麻木，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 早秋天气变化还明显，白日里延续夏日的闷热，只有到了夜间才会微微泛着凉意。 方柔心烦意乱，独自一人沿着田间小道慢悠悠地往南江边走。 南江自云索山与古仓山中间夹缝中过，蜿蜒偏向云索山，流经杨柳村、灵水村，贯通纪州、渝州两大城池，与遥远的渠河相汇，浩浩汤汤入了海。 方柔没见过海，却是因为南江听了不少关于海的传闻，那是个富有神秘色彩的地方，也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噗通”。 一颗石子落入南江，发出一声闷响，瞬间没了影。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方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捡起一块小石头随手扔进南江，看着江水在西斜的日光下泛出粼粼波光，只觉得刺眼，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好破坏这副光景，以驱散自己内心的烦躁。 自打她满十六岁，家里的长辈就像疯了一样，特别是祖母，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念叨。 她一天比一天大，长辈们就一天比一天着急，简直操碎了心。 起初方柔还觉得很新鲜，很有趣，安排的相看也非常配合，可半年下来，她筋疲力竭，心态早已失衡。 媒婆不重复的介绍，长辈们反复的念叨，还有乡邻们好事的议论，都让方柔感到厌倦，有时候她忍不住会想，干脆随便找个人嫁出去应付了事得了，过不下去再和离。 可是她太了解自己了，生性要强不服输，一时之气冒出来的念头光想想还可以，付诸行动则永远不可能。 只要没相中，非心甘情愿，她就不可能松口。 偶尔她也异想天开计划着逃离，但天大地大，处处都是未知，除了家里，哪里能容她一个弱女子安稳度日？ 这不行，那也不行，一来二往，便落入了如今的僵持局面，破局之法也仅剩一个而已。 “唉！” 方柔思来想去，又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沉默。 南江流域广，附近只有靠近渡口的那一段人比较多，在杨柳村与灵水村相接的位置，而方柔目前所处的这一段则相对偏僻，只偶尔有人过来抓鱼或者钓鱼，安静得很。 方柔也是偶然间发现此处，来的次数多了，就成了她躲清闲的秘密基地。 在这里，听着水流的声音和风吹草木的簌簌声，内心能得到短暂的平静，不堪其扰的耳朵也能休息休息。 “呀，死鬼，你猴急什么？等下被人看见了。” 第15章 “哪里有人？就你疑神疑鬼，好了好了，这里偏得很，我探过路，平时很少有人来，不怕不怕，一会儿舒爽起来就顾不得了。” “我还是觉得不行，咱们还是偷摸着来，不然让人发现会被浸猪笼的……哦……轻点……” “行了……别疑神疑鬼……”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以及男女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入耳中，让方柔立马警惕起来，转头小心翼翼地辨别位置，发现声音距离她所在位置非常近，不由在心中暗骂一声“真晦气”，随即猫着身子缓缓站起来。 真是服了，出来散散心还能遇到“野鸳鸯”，这地脏了，再者人家偷偷摸摸找了这地就是不想被人发现，若知她在，还不晓得会有什么反应呢！ 按照当地的风俗，偷人被发现可是要被浸猪笼的，事关性命，对方若发现她在，情急之下恐怕会先弄死她。 方柔清楚自己的实力，一个姑娘家，凶归凶，真打起来，她肯定打不过对方。 “你快点，一会儿有人来了……” “别急啊！我的乖乖……别紧张，嘶……” 不堪入耳的声音还在连续传来，方柔的脸色霎时间黑了几分，走路速度加快，眼看就要走出这一片了，突然咯吱一声，脚下变故发生了。 枯枝断裂的声音不算大，禁不住此地偏僻，除了矮丛里的“野鸳鸯”，没有旁的特别的声音，是以这一声“咯吱”显得显得尤为突兀。 矮丛里瞬间没了动静，方柔也维持着抬脚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周围死一般寂静。 “喵……喵……” 方柔深呼吸，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咽了咽唾沫，学着猫的声音叫唤，又悄摸摸捡起一块石头朝另一边扔去。 “好像是野猫，不打紧。” “别好像了，你快去看看……” “怕什么？咱们继续……” 三两句嘀咕之后，女子的娇。吟声再度传出来，方柔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蹑手蹑脚往外走。 只是她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了，刚走几步便不小心发出更大的声响，再度惊动矮丛里奋战的“野鸳鸯”。 “谁？” 动静太明显，已经不是学猫叫就能混过去了。 男人一声爆喝，随即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令方柔心下一凛，撒开腿就跑。 她通过声音辨别出男人的身份，心中骂骂咧咧重拳出击，脚下却半点不敢停，咬牙跑得飞快。 “站住！有本事别跑！你大爷……” 男人的怒骂就在身后，而且越来越近，脚步声沉闷急促，每一步都好似砸在了方柔的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操……大爷的……” 方向一开始就错了，只是方柔没机会停下，只能咬牙继续往前，她感觉自己的气息只进不出，喉咙干涩，火辣辣的，双腿宛如被灌了铅，沉重得都要抬不起来了。 “臭娘们，我当是谁呢，老熟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的话如同惊天打雷直接劈到方柔头上，伴随着那猥琐的大笑，方柔清楚自己暴露了。 完了完了。 她又慌又急，咬牙继续跑，望着不远处的山路入口绝望涌上了她的心头。 山中危险，她只跟村里的婶子们就近折过野菜，再深处就没去过了，不敢去，怕遇上野兽，今日这般情状，她就是不想进去也不成了。 “砰！” 方柔脚下发软，猛地扑倒在地。 她顾不得身上疼痛立马爬起来，然而身后追来的男人比她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追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抓她。 “臭娘们，还挺能跑，跑……你倒是继续跑啊！” 陈三赤。裸着上身，一边狞笑一边喘着粗气，猥琐的目光不断在方柔身上转，“方家妹妹，看到哥哥你不高兴吗？跑……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 “滚开，离我远点！” 方柔奋力一甩，堪堪避开了陈三的手，一骨碌爬起来，骂道：“恶心，滚。” “哟哟哟，哥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够泼辣。” 上月陈三找媒婆上门说亲，没如愿便罢了，还被媒婆数落一通，全村人都看他的笑话，面子里子都没了，至今还耿耿于怀。 今日得机会报复，他本就无耻，又怎会放过？ “老子上门提亲你拒绝的挺痛快啊！老子好声好气你不珍惜，今日就让你看看老子的厉害，到时候别说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了，就是上赶着做妾老子也得考虑要不要你这破鞋。” 陈三说着，心里畅快无比，当即便扑了上去。 方柔见躲不开，只能逼自己冷静，趁陈三近身时忍着恶心狠狠咬向陈三的耳朵，她下了死口，陈三立马痛呼尖叫，大骂着抬手打她。 说时迟那时快，方柔生生挨了这一巴掌后又借此机会挣脱陈三的桎梏，踉跄着不怕向山里跑。 “救命啊！救命！” 她一边跑一边大喊，即便希望渺茫，也不放过任何可以获救的可能，“救命！” “杀人了，救命啊！” 方柔边跑边关注四周的情况，当看到不远处那根手臂粗的木棍时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将木棍捡起来对准追来的陈三就是几棒子。 “混蛋，叫你害我，我打死你，打死你。” 方柔生怕稍微松懈就会给陈三可乘之机，是以动手的时候一点余地也不留，下手又快又猛。 第16章 然而她一个姑娘家体力到底比不得青壮年男子，陈三挨了几棍子之后反击掌控了主动权将方柔扑倒在地上，一巴掌扇到她白嫩的脸颊上，皮肤肉眼可见红肿起来。 方柔不认输，抵死不从，陈三被激怒死活不松手，两人僵持不下，直到方柔抬腿抵抗时不小心撞到了陈三的“命脉”，这才重获自由，继续往深山跑。 你追我赶之际，木棍落到陈三的手中，这次的他没了方才的邪念，双目猩红，有的只是愤怒与狠辣。 跑了许久，又打了一架，方柔的体力早已透支，她跑不动了，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回头的瞬间，她看到棍棒高高扬起又重重挥下，直逼她的脑门而来。 “啊！” 方柔一声尖叫，双腿发软，瞬间朝前倒去。 这一刻，世界都好似静止了。 后悔与害怕充斥着她的心，她回想起疼爱自己的亲人们，想起自己短短的十六年人生，她还有好多事想做，还有许多风景未曾有机会领略，她的人生不该止于此，应当还有许许多多的可能性。 她不甘心啊！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己来江边，逃跑的时候为什么不往村子里跑？ 方柔闭上了眼睛。 可是她等啊等，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疼痛，摔下的瞬间好似有什么接住了她，一声闷哼自头顶传来，她整个人腾空而起，转一个圈再度落地。 第9章 巧遇 ◎大山路过伸援手◎ 今日进山，莫大山收货颇丰，两只野兔，一只山鸡，还有一箩筐山珍野菌，他心满意足，看了眼深山方向，不打算再进去了。 深山里面宝贝很多，随便淘点什么出来卖，都足够一家子生活几个月，但机遇与危险相伴而生，获利的同时所要面对的危险也非外头能比拟的。 若是家中没到吃不起饭的地步，着实没必要去冒险，保不齐连命都得丟里头。 莫大山时常劝诫身边人，自己也尽量坚守本心，除了计划开养猪场那会儿手头紧进去猎了一头野猪，等闲时候他都只在外围一片猎点山鸡野兔打打牙祭。 “野兔有两只……” 莫大山思考片刻，嘴里嘀嘀咕咕，手下动作不停已经将东西分成了大小两份，收整着准备下山，打算一会儿路过杨柳村将那份小的送去方家。 因为扩大养猪场的计划提前了，他全身心投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忙得昏天黑地，许多事都顾不上了。 现在养猪场已步入正轨，猪儿们没病没痛，能吃能睡，莫大山便招了一个长工帮忙做活，自己有闲暇就做别的事情。 他听闻方家姑娘在他之后还相看了其他人，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正思索着，耳旁突然传来求救声，莫大山眉峰一凛，抬眼巡视四周并未发现异常，心下纳闷，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救命啊！杀人了。” 求救声不断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换作平时，莫大山是不信鬼神的，可现在在山里，自幼听长辈说灵异故事的他多少会有点心慌。 女子声音，荒郊野岭，喊着救命，怎么看都很怪异。 不过转念一想，青天白日，即便山中有邪祟，也不敢太猖狂，没什么可怕的。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妖魔鬼怪。” 莫大山嘀咕一句，掂了掂手中的山鸡，大步朝下山的路走去。 云索山靠村落的这边相对和缓，没有那么险，莫大山轻车熟路没一会儿就到了山脚附近，此地植被茂盛，视线被挡住了，不过通过声音依稀能辨别出是一男一女。 莫大山左右瞧瞧，随即将猎物搁置在一旁的草堆里，双手握拳，捏得指关节咯咯作响，正要过去，就听脚步声逼近，一个拐弯的功夫，“一团东西”猝不及防撞入了他的怀中。 又软又硬，对他的冲击不小，吓得他后退了两步，一手稳住怀中人，另一只手抬起，愣是用手臂当住了迎面而来的棍棒。 这一棍子打得不轻，痛得他忍不住闷哼出声，随即怒目大喝，看都不看怀中人是谁，随手一转往旁边推凯，人家摔倒也不理，一拉一扯间，挥起拳头直接砸向面前男人的脸。 “靠，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跟老子打，看我能不能弄死你。” 随着一声痛呼，陈三被捶倒在地，紧接着耳边拳风呼啸，石头大的拳头接连落到他的脸上，痛得他嗷嗷直叫，身上也挨踹了好几脚，根本没还手的能力。 莫大山看不起这样的人，遇上了不打一顿总觉得憋屈，不过他心中有分寸，打归打，给点教训就好了，不会真将人打残或打死。 这种人翻不出大风浪，若因这样的人让自己摊上官司不值得。 “怎么样？还打人吗？还逞威风吗？” 莫大山不顾陈三的哀嚎，揪着对方领子用力将人提起来，逼着陈三不得不与他对视。 “看什么看，问你话呢，哑巴了？” 陈三的右眼挨了一拳，此时发肿根本看不清眼前人，只是他跟莫大山打过交道，通过左眼半模糊的身影以及声音认出了打他的是谁，心里窝火又恼恨。 “说话！” “不……不打了，莫，莫哥饶命……” 陈三很想硬气一回，可身上的疼痛不断提醒他要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除了认怂他别无选择。 “去你娘的，谁是你哥，老子年纪比你小，赶紧滚，没种的东西，以后出门躲着点，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第17章 莫大山一边放狠话一边抬手握拳作势要打人，吓得陈三连滚带爬，跌跌撞撞逃下山。 那股子窝囊劲配上半。裸的油腻身形，莫大山突然心生后悔，眉头都快挤成一团了。 靠，这么恶心，方才下手就应该狠一点。 当了一次“英雄”轻松解决陈三这个麻烦，莫大山心中的燥热不减反增，缓和好一会儿才想起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山？” 姑娘低垂着脑袋，双臂抱膝蹲在地上，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放心，出了山路你先走，我过一刻钟再离开，不会坏你名声。” 莫大山自认为是个正经人，做不出那等下流之事，今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人都已救下了，断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还是在荒郊野岭，一个姑娘家很容易再次遇险，是以他思索再三，决定问一嘴，送佛送到西。 不过，丑话还是得提前说清楚，人家不愿意同行就算了，他不强求，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你这小娘子处事不痛快，要不要同行倒是给个准话啊！我还有别的事，不可能陪你在这里耗。” 莫大山顿了顿，觉得眼前的姑娘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你不想与我同行也无妨，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自己留在山里如果发生什么事，跟我可没关系，别想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说完，莫大山又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有反应便越过她去取自己藏起来的猎物了。 方柔惊魂未定，整个人缩成一团，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恩人的话她听见了，可是脑子乱糟糟，真正接收入脑的只有一点点，还久久反应不过来。 “天热东西容易坏，我现在要下山了，你咋想的，倒是说句话啊！” 莫大山再度询问，依旧得不到回答，便没了耐心，冷声道：“不说话就算了，我走了。” 女子遇险被吓到无可厚非，他能理解，也尽可能给予更多的平复时间，可是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总不能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耽误自己的事情。 不过，将一个刚脱离危险的女子扔在荒郊野岭他也不太放心，故而又叮嘱一句，道：“山里不安全，你也早点回家吧！我走了。” “等等！” 方柔抬起头，眼神中已没了方才的慌乱与绝望，坚定地说道：“我和你一起下山。”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凤眸里的红还未褪去，瞧着可怜巴巴又透着一股子倔强，目光相触时，莫大山一愣，总算明白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方家妹妹？” “嗯。” 方柔点点头，向旁边的树干借力缓缓站起来，“今天谢谢大山哥帮我，我们一起下山。” “不……不用谢。” 莫大山喃喃回答，心中五味杂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若救下的是不认识的人，随便说一声，走就走了，至于人留在山中是什么结局与他无关，可救下的是认识的姑娘，还跟自己相看过，莫大山就没那么果决了。 他还想讨方柔回去做媳妇呢！可不是外人能比的。 “方妹妹，你……” “我没事，走吧！” 方柔先动身，一瘸一拐的从莫大山面前走过，好几回想摔跤，都是莫大山扶住了她，等她站稳就立马松开手，默默退到后面继续跟着。 山路崎岖，繁茂的草木遮挡了前路的视线，四周无人，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 看着姑娘倔强前行的背影，莫大山提议要背她下山，被拒绝了，而后几度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再将背她下山之类的建议说出口，也没有多嘴问其他，尽可能地维护她的自尊。 “今日多谢大山哥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山脚下，往前再走一段路就是杨柳村的田地，方柔停下脚步，面上出奇的冷静，继续说道：“大山哥先走吧！” 她的眼眶还有些红肿，嘴上说着感谢的话，语气却是客客气气，冷冰冰的，丝毫看不出初见时的泼辣灵动，莫大山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闷闷的，却无可奈何。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方柔两步之遥停下，知晓自己声音大怕吓到对方，还刻意压低了些，安慰道：“你先走不必管我，也不用怕，那狗东西或许还没走远，我就在这看着，晚些再离开也无妨。” 说着，莫大山就蹲下来翻箩筐，从里面兜了一捧野菜菌菇放进草帽里，又挑了一只野兔，对方柔说道：“这些东西我原本打算路过杨柳村时送去你家，既然你在，就顺便带回去吧！这样一来，路上遇到人解释起来也方便” “从现在起，这些菌菇野菜就是你采摘的，抓野兔时费了不少功夫，还摔了好几跤，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柔点点头，好不容易平复的内心再度泛起涟漪。 “行了行了，我瞧那陈三身上有伤，是你打的吧？打人还手的时候我看你挺厉害的，跑得也够快，现在没事了你反倒婆婆妈妈起来，东西带上赶紧回家去，免得家里人担心。喏，东西都在这，拿得动吗？” 莫大山故作轻松，用调侃的口吻简单带过陈三做下的恶事，突出了方柔的勇敢与坚韧，想要以这种方式减轻方柔心中的害怕，继而又道：“点头我就当你认同了我的提议，收拾一下走吧！一刻钟后，我再离开。” 第18章 “多谢大山哥，改天，改天我再登门道谢。”方柔明白对方的好意，也就不矫情了，她大大方方收下再度道谢，过了一会儿又犹豫道：“还有，还有今日之事能否帮我保密？” “那是自然。”莫大山果断应下，拍拍胸脯露出真诚憨实的笑容，“咱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间谈什么感谢，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帮你保密，放心吧！” “头发理一理就拿着东西回家，记得寻个大夫看看脚伤，其他莫要多想，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就遣人跑一趟石柱村，别嫌麻烦。” 莫大山碎碎念，叮嘱那么多仍旧不放心，他觉得自己八成是中了邪，才会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半天，没个痛快。 “嗯，多谢大山哥。” “都说了不用谢不用谢，好了好了，别磨叽，东西拿好。” 第10章 隐瞒 ◎伤筋动骨一百天◎ 感受到手中的份量，方柔的神色逐渐柔和下来，颔首道：“嗯，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回吧！” 莫大山摆摆手，本以为还要继续客套几句，不曾想嘴还没合拢就见姑娘利落转身，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干脆利落，为何心中会有隐隐的失落感？ 莫大山想不通，轻叹一声，随便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呆坐一刻多钟后才起身离开。 只是他没再按原计划从方家那边过，而是走了另一边，抄近道回家了。 …… 杨柳村方家。 西斜的日光照向院中的枇杷树，拉出长长的阴影，鸡儿回笼觅食，趴在树下小憩的大黄狗突然抬起头直勾勾盯着门口，随即站起来小幅度摇着尾巴往门口跑去。 它跑到门口站定，好像在确认什么，而后尾巴越摇越欢实，撒欢地跑向前方，直到小主子身边才停下，兴奋地贴上去，发出嘤嘤嘤的低唤。 家门近在咫尺，忠实的大黄就在跟前，方柔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悬着的心也总算彻底安稳下来。 她将兔子放到地上，指着肥嘟嘟的兔子与大黄说道：“大黄，把兔子叼回家，今晚加餐，有好吃的。” 大黄嘤嘤嘤，抬头看看小主人，又低头看看兔子，听懂了主人的话张嘴叼起兔子撒欢往家里跑。 “你慢点！” “大黄，慢点！” 大黄听到小主子喊它，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要停留的意思一溜烟冲进家门，没一会儿，就听见宅院内传出它兴奋地叫喊声以及长辈们询问声。 方柔脚上有伤比不得大黄的速度，一瘸一拐慢慢走回家，一进门，那狼狈模样着实将家里人都吓了一大跳。 方老太最激动，她爱训孙女是一回事，心疼也是真的。 “天爷啊！你个死丫头跑去做什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哎哟，怎么搞出那么多伤，脚怎么瘸了？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变成这模样，天爷，你这丫头倒是说句话啊！去哪里了？被人打了？” 方老太扯着方柔上上下下检查，看到那脏兮兮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时满脸嫌弃。 可是，当她的目光转移到方柔手臂和腿上的擦伤时，心疼的情绪瞬间就从眼睛传达出来了。 “没……没有。”方柔鼻头发酸，面对长辈们直白炙热的关心，她险些没绷住，还好理智尚存，将那呼之欲出的倾诉欲压了下去，“我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谁会那么想不开跟我打架？” “再说了，我都伤这样了，您老还问来问去，也不知道帮我拿一下东西，您不疼我了。” 方柔故作轻松，装出平日跟长辈撒娇的娇憨模样直接把兜着菌菇野菜的草帽塞到大伯娘怀中，而后搂着祖母手臂，很是得意道：“我可没打架，我去山那边采菌菇野菜了，还有意外收获捡了一只野兔嘞，我厉害吧？” “是是是，厉害，你最厉害。” 方老太抬手点了点方柔的太阳穴，叹道：“你啊你，这么大年纪还没弟弟们听话，姑娘家家的，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以后不准这样了。” 方柔点点头，回想起在山里那一幕，酸涩再度涌上心头，险些没忍住落下泪来。 她不想让长辈们担心，赶忙松开了祖母的手臂，转移话题，道“大伯娘，兔子我要吃红烧的，香得很，大弟二弟肯定也喜欢，您给做红烧的兔肉行不行？” “对啊，娘，我想吃。” “大伯娘，我也要。” 满娘看到兔子时就想好了用来炖，可现在对上孩子们饱含希冀的目光，本就没主见的她一下子就动摇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情急之下，只好将目光转向自家婆婆，得到其肯定的眼神才笑着回答孩子们，半无奈半打趣道：“行，小祖宗，你抓回来的你说得算，一个比一个能耐，都听你们的，行了吧？” “好耶！” “娘，你真好。” 五岁的方信欢呼一声就跑开了，他年纪小，很多东西还不懂，心里高兴便表露出来，根本顾及不到其他。 而九岁的方明却不同，他一边高兴于有肉吃，一边心疼姐姐的伤，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直到祖母吩咐他跑腿，这才一溜烟跑出家门请大夫去了。 杨柳村东头住着一个医术还不错的赤脚大夫，姓孙，村里人都叫他“老孙头”，也是三年前战乱逃过来的，凭借还不错的医术在村里站稳了脚跟。 第19章 谁家没个头疼脑热？ 看病吃药花销大，穷苦百姓根本负担不起，一旦家中有人生重病，就等于被判了死刑，没钱治，迟早死路一条。 村里有大夫就不一样了，收费便宜，时不时还能混点清热解毒的草药。 不管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还是断手断腿的病症严重病症，孙老头都治，不过能不能治好得看情况。 他有点本事在身，所做活计在村里无可替代，是以村里人格外敬重他。 “孙爷爷，孙爷爷，你赶紧到我家看看，我姐抓兔子时把腿摔断了。” 方明跑得飞快，还没到孙老头家就开始大声嚷嚷起来，左邻右舍都听见了。 “快，孙爷爷我帮你拿药箱，先去我家，看看我姐的腿还能不能治，您是不知道啊！她都瘸得走不了路了。” “咋回事啊？昨天见着好端端的，还跟我打招呼嘞。” 孙老头六十有二，身体硬朗，得空就进山采药，利索的腿脚半点不输年轻人。 他听到方明的叫嚷，端着簸箕不急不缓地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边摆弄手里的草药，继续问道：“伤到腿的哪个位置？皮肉伤还是动了骨？一瘸一拐还是完全走不了躺着了？” 孙老头几个问句砸过来，问得方明一愣一愣的，稚嫩的脸上涌现些许尴尬，一时间不知从哪句开始回答。 顿了顿，他只得讪讪来一句：“一瘸一拐走回来的，不过现在到家就坐着走不了了，其他的我不懂，您是大夫，要您自己到我家看看才晓得。” “走嘛走嘛，孙爷爷，今晚我家有兔肉吃，您给我姐治脚，顺便在我家吃多晚饭得了，药材啥的回来再收。” 方明碎碎念个不停，边说边抢过孙老头手中的簸箕转身搁置到木架上，拉着人就要走。 “哎哎哎，你这毛小子，药箱，我的药箱。” 孙老头被扯得一个踉跄，左右两下才稳住身形，“又不是什么绝症，瞧你着急忙慌的，我这老胳膊老腿比不得你，走慢点，耽误不了什么，你姐不是还能自己走回来么，说明没动到骨头，上点药好好养着就成。” “您老上山采药时腿脚比我还利索，哪里老了？”方明一听孙老头说姐姐的伤无大碍，总算愿意放缓脚步了，“依您老的身子骨，就是活到一百岁也能麻麻利利的。” “小子会说话，嘴甜。妙啊，妙啊，你爹那个闷葫芦竟然生出了你跟你姐这对儿女，一个比一个能说，真是难得。” 方明打记事起就爱跟在爹娘身后，爹娘做活他看着，爹娘卖豆腐，他就跟着叫卖，战乱前父母不得闲，他就陪姐姐守铺子。 因为长得圆头圆头白白净净，又嘴甜跟谁都能唠两句，铺子附近的叔叔婶婶，还有来买豆腐的客人都很喜欢他，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给他一点。 “我爹才不是闷葫芦，他走村串巷能说得很，不然豆腐咋能卖出去？我奶说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崽会打洞。爹娘是做小买卖的，生下我也是能说会道，天生做生意的料。” “是，你奶说得对。” 一老一少这么聊了一路，很是投缘，还没到院门口就能听见孙老头开怀的笑声，他无儿无女，一个人生活，突然有个孙辈的孩子在身边逗趣，自然觉得哪哪都好。 只可惜孩子是别人家的，好不容易享受的天伦之乐也是短暂的。 “丫头的脚腕扭得有点严重，接下来的三四个月哪也别去，就在家中好好休养，能不下地就别下地。” 孙老头看到方柔伤处时吓了一大跳，那脚腕肿得老高，他还以为骨头断了，好在检查之后只是扭伤，“你可真能忍，都扭伤了还一个人咬牙走回来，也不怕脚走费咯！” “喏，这是消肿止痛的药酒，老头我自己配的，一天擦五回，前十日我隔天就来帮你按揉，辅助经络恢复，能不能养好还得看你自己。” “好。”方柔颔首，不管孙老头说什么都乖乖应着，“多谢孙爷爷，劳烦您了。” “知道麻烦就好好养伤，不然说什么好话都是虚的，莫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健康当回事，晓得不？” “晓得晓得，我知道错了。” “哼！” 方柔清楚孙老头的脾性，是个嘴硬心软的好长辈，只是她遇到的并非光彩事，连家人都没告诉自然不会跟孙老头讲实情。 是以，对方说啥她都应着，摆正就医态度，恭恭敬敬的，乖得连孙老头都不忍说重话了。 “唉！罢了罢了，药酒收好，弄丢了再找我的话可是要收银子了。” “嗯，多谢孙爷爷，我一定好好收着。” 见看病要结束了，旁听的方老三夫妻和老太太赶忙上前客套，说了一堆感谢的话，还意思意思地留饭了。 孙老头也不客气，当即痛痛快快应下，反正来的路上方明便已经提过吃饭的事，有兔肉，他好这一口，觉得没必要假惺惺客套。 他不收方家人的诊金和药钱，吃他们家一顿饭也是应该的，心安理得。 就这样，孙老头与方家人一起享用了丰盛的晚饭，酒足饭饱，才心满意足地回家，方柔也自今日起，开始了她漫长又无趣的养伤生活。 第11章 朋友 ◎石柱村的莫郎君又送东西来了◎ 秋日寒凉，入八月之后，体感越发明显，特别是夜里，更深露重的，需换上厚实些的被子才妥帖。 第20章 往年这时候的被子都是方柔自己料理，今年意外伤了脚，啥事都干不了了。 好在方家女眷多，一向细心妥帖，即便母亲不得空，也有伯娘祖母为她操持，不至于让她凄凄凉凉，受冻受凉，今夜盖的被褥是祖母白日里晒好给她铺上的，带着一股暴晒之后的焦香气息，暖和得很。 方柔舒舒服服地躺下，伴着长辈们的疼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身处林间草地上，沐浴在阳光之中，感受着大自然赋予的美好，一会儿摸摸花，一会儿追逐小动物们，自在得如同山间精怪。 可惜好景不长，梦里的她身子失重突然往前扑倒，摔了个狗啃泥，难以忽视的疼痛自脚腕处传来，将她从梦境拉回到现实之中，无奈悠悠转醒。 许是中秋临近，天边月由牙儿逐渐圆润，清冷的光线普照大地的同时也小心翼翼的从支摘窗半开的缝隙投射进来，即便不点灯，也足够让屋内的人看清眼前景象。 “唉！” 望着熟悉的蚊帐顶，方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在房间里躺了好几日了。 白天还好，有人说说话，擦药也及时，不至于太难过。 可一到夜里，脚伤就莫名疼得厉害，擦药也只能顶一阵，药效一过，又继续疼起来，搅得她无法安眠，每夜都要醒几次才堪堪熬到天明，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孙爷爷说很正常，伤处在恢复，什么反应都可能存在，再熬个两三日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方柔相信孙爷爷的医术，谨遵医嘱，踏踏实实躺屋里，按时擦药。 可是这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她夜里睡不好，受尽折磨，白日就得顶着乌黑的眼眶，精神萎靡不振，偶尔补眠，白天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长此以往，对她的身体只有害处。 方柔还年轻，可不想拖着熬坏的身体艰难度过下半生。 “好想睡个整觉。” 方柔感慨一句，利利索索爬起来擦药，又抓紧时间睡下了。 明月清风，朗朗夜空。 这个时辰除了方柔还在煎熬，好似哪里都很安逸，回想起受伤当日的情形，她头一次有了后悔的念头。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拒绝莫大山的好意，同意让他背下山，现在自己也能少受点罪。 只可惜世界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方柔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费了些时间才沉沉睡过去。 或许是伤处恢复突破了新境界，又或许是擦了几天的药酒终于累积起大效用，方柔睡了受伤以来最舒服的一觉，再度睁眼，她发现天色大亮，隐隐有日光夹杂透过门窗入了屋，询问之下，竟已经到了辰时正刻。 方柔唏嘘不已，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睡懒觉，惹得弟弟们一番打趣嘲笑，说她变成了懒虫，日光晒屁股都不知道起床。 只是笑归笑，弟弟们还是很爱她的，这个端洗脸水，那个就端饭收碗筷，忙得不亦乐乎，伺候得心甘情愿。 …… “有人在家吗？方奶奶，在家吗？” 莫大山浑厚粗犷的嗓音打破了方家院子午间的宁静，没人回应，他不敢随意进入别人家，只得顶着烈日站在门口张望。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襟，顺着前胸后背坚实的肌肉滑落，没入裤头湿了腰间一片。 他顾不得那么多，半抬手臂拂去额角豆大的汗珠，又继续扯着嗓子喊道：“有人吗？我是石柱村的莫大山，过来借口水喝。” “来了来了。” 方老太躺床上准备午歇，刚闭上眼，就听见院门被人敲响，随之而来的是莫大山如洪钟般询问，让人想忽略都难。 “大中午的，咋这时候过来了？” 方老太摇着葵扇，招呼莫大山进门，见他连顶草帽都没带晒得满脸通红，顿时有些心疼，关切的念叨：“你这孩子，大太阳出门也不知道戴顶草帽，秋老虎厉害着呢！” “奶奶放心，不碍事，我皮糙肉厚的不怕晒。” 莫大山嘿嘿笑，心中不以为意，径直走向院中水井，打上一瓢清凉的井水，咕噜咕噜下肚，热气顿时消了一半。 “我刚从山里来，今天运气不错，猎得两只野鸡，还采摘了不少菌菇，路过咱们杨柳村，听说方妹妹病了，便自作主张送来给她补补身子，您老不介意吧？” 莫大山借口找得好，只道是听说的，临时起意便过来了，丝毫不提自己这几天的担心与煎熬。 他早就想过来了，思及自己没名没分，贸然登门目的太明显，要是被有心人知晓当天的事可就麻烦了，有损方柔的名声。 故而他思来想去，愣是等了几天才借着打猎的名头往这边来，寻了喝水的借口，“顺带”送一下礼，如此旁人就是看到也不好议论什么。 “嗐，介意啥？你好心送肉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方老太瞧出了莫大山眼里的关切，又看着地上敦实的野鸡，心中满意，笑得合不拢嘴，“也就你实诚，还念着我们家，好孩子，午饭吃了吗？” “吃……还没。” 莫大山刚想说吃过了，余光瞥见西侧屋窗边有动静，立马改了口，道：“打猎要趁早，天还没亮我就出门了，午间只吃了一块早上剩的薄饼，不顶饿，没事，我还能忍忍，晚点回家再吃。” 他说得可怜，起早贪黑却连午饭都没得吃饱，饿着肚子满载而归，却还惦记着生病的方柔，眼巴巴念着，把好东西一股脑都送过来了。 第21章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老太慈爱的眼眸中瞬间涌上一抹心疼，瞧着后生高高壮壮的身板总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儿、信儿才几岁，一顿不吃就嚷嚷要饿死了，大山这身形，不按时吃饭还得干活，身体怎么吃得消？ 思及此，方老太立马便道：“那哪行啊？你个傻孩子，奶给你煮碗面，吃饱了再回家，别把肠胃饿坏咯！” “奶奶，不必忙活。”莫大山的小心思得逞，嘴上还在客套，心里却乐开了花，余光也情不自禁往西侧屋瞟，暗戳戳的，生怕被长辈发现，“水也喝了，我这就走。” 他佯装要离开，下一瞬，手臂就被方老太拉住了。 老人家一脸不赞成，喃喃道：“急什么，这么大太阳，吃完歇一歇再回家都成。等着啊！奶这就去下碗面条，一会儿就能吃了，你不能走。” 方老太霸气阻拦，急匆匆到厨房忙活去了，张春花与满娘在屋子里竖着耳朵听，没听到婆婆喊自己，便假装不知外头情况继续躺着。 张春花是真的懒，满娘则需带儿子，婆婆一个人忙得过来，她也就没必要出这个头了。 院中没有旁人，莫大山独自转悠一圈百无聊赖地坐到枇杷树下，左瞧瞧，右看看，目光最终定格在西侧间半开的窗子上，他目标明确，知道方柔就住在那间房，犹豫要不要趁现在过去关心关心。 厨房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时不时传入他的耳中，面还没煮好，现在不去的话，一会儿可就没机会了。 是以莫大山当机立断，一边偷偷关注厨房里的情况一边大步走向西侧间。 院子不大，步伐大，只片刻功夫，他就到了西侧间窗口，抬手在窗上扣了三下，压低声音问道：“方妹妹在吗？脚伤有没有好点？” 方柔早听见莫大山的大嗓门，知道他来了，不过没想到他那么大胆，敢在祖母的眼皮子底下来找自己，当下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轻轻应了一声“嗯”。 “你在不在里面，咋不说话？” 莫大山没听见回应顿时着急起来，声音不自觉加大了些，继续询问：“我这里有瓶好药，从军中带回来的，对消肿止痛有奇效，放窗户这里了，你一会儿自己拿，别跟我客气。” 他话音一落，方柔便听见窗子由外打开的声音，她赶忙抬头看去，隔着床帐看到莫大山粗壮的手臂伸进来，将药放在窗台上。 本以为这就完了，不曾想窗户“哐”一下突然开到最大，露出了莫大山英朗的面庞，下一瞬四目相对，双方都愣住了。 “方……方妹妹……” 方柔：…… “方妹妹，你的脚伤如何了？”莫大山也不拐弯抹角，傻愣愣询问，面上略带憨态的笑容弱化了他五官上的英气，“我早两日就想过来看你了，没找到合适的理由，还是秀桃出了送野味的主意，嘿嘿……” 其实妹妹没出什么主意，只让他脸皮厚点，说什么脸皮厚殷勤点，好好表现才能有机会娶到心仪的娘子，他深以为然，便寻个借口巴巴凑上门了。 他不确定方柔有没有将那天的危险告知家里人，如闭口不谈，那将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他来关心一下无可厚非。 “我不出门，吃好喝好，什么也不用做，能有什么事？” 方柔反问一句，觉得莫大山不经同意就开窗往里面看太孟浪了，乃登徒子所为，可对方好似没反应过来，仍在滔滔不绝，没点眼力见，着实烦人得紧。 他对她有恩是一回事，孤男寡女要注意男女大防又是另一回事。 故而她回话时语气不太好，想让他知难而退，赶紧离开，有什么事等她好了再说，而不是站在她闺房窗户边，让她动都不敢乱动，就怕衣衫不整被对方瞧了去。 “没事就好，你记得用我给的药。” “好，你赶紧去吃午饭。” 方柔就差直接说“你赶紧走，别打扰我”了，话至此，莫大山即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好，不打扰你休息，咱们是朋友，我晓得你受伤便过来问问，没别的意思啊！你别太在意。” 他自以为声音很低，殊不知他们聊啥旁边两间屋子的人都能听见，只不过长辈知礼，不越矩的情况下不好掺和罢了。 第12章 打人 ◎大山哥其实也挺好的◎ “这是好药，你记得用。” “嗯。” 莫大山千叮咛万嘱咐，得到方柔肯定地回应后，仿佛了却一桩大事般松了一口气，而后步履轻快，循着香味大步走向厨房，没一会儿，便听见他与方老太豪迈的谈笑声。 “你来的不巧，家里没有备肉，煮面时给你添了两个鸡蛋，先凑活吃一顿吧！下回你来，我让圆圆她大伯娘掌勺，请你吃顿好的。” 方老太将面条端到桌子上，招呼莫大山快些过来，“面条要趁鲜吃，放不得，一放就坨了。” “好。” 鸡蛋面确实算不上稀罕物，但是莫大山格外珍惜，连汤都喝完了。 于他而言，只要能吃饱，什么食物不重要，他更在乎鸡蛋面所蕴含的那份长辈疼惜关爱的心意。 礼虽轻，情义重，千金不换。 “慢点吃，锅里还有呢！” 方老太满眼慈爱，俨然把莫大山当成自家孙辈看待了。 她看着面前的两个空碗，顿觉成就感爆棚，笑得合不拢嘴，轻声问道：“还要吗？没吃饱的话奶奶再给你煮。” 第22章 “不用不用，我吃饱了。”莫大山打了一个饱嗝，在方老太反应过来前，麻利地收拾好碗筷，不顾其阻拦三下五除二把碗洗干净了，一点没将自己当外人，“奶奶安心，我皮糙肉厚什么都会干，在家里也是我洗碗，习惯了，您快去歇歇，这里有我就够了。” “成，有你在，奶奶享福咯！” 方老太巴不得莫大山殷勤些，肯做事说明他有所图，不然谁没事闲得慌去别人家找活干？ 主人家不阻拦，正合莫大山的意，他洗碗收好转头看到水缸见底，便自告奋勇去提水，直到水缸装满才停手，随即又盯上了院中零散的落叶，操起扫把刷刷扫个干净。 本就天热，一通忙活下来他感觉自己被火球包裹着，由内而外，热浪一潮高过一潮，手臂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显露健硕的弧度，刚干没多久的褂子再度被浸湿贴在他的前胸后背，衬得他的身形越发挺拔。 方老太越看越满意，这个孙女婿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没得挑的，先前还担心会吹，现在看人家的表现，又觉得很有戏，且再观察观察。 “方奶奶，收拾妥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哎，好，有劳你了。”方老太左右看看，在墙上取下一顶草帽递给莫大山，说道：“日头不小，草帽戴上。” 墙上并列挂着三顶草帽，大小不一，莫大山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给方柔装菌菇的那顶，只是他没吭声，乐呵呵接过方老太递来的另一顶，“多谢方奶奶，那我就厚着脸皮借用两日，改天路过再还回来。” “一顶草帽而已，犯不着你惦记，路上小心些。” “哎，我晓得了。” 莫大山将草帽往头上一扣，借着转身的便利看了西侧屋两眼，没见到想见的人不由有些失望，“您别送，我这就走了。” 他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没耽搁快步离开，没一会儿，他的身形便消失在日光照耀下的村子拐角，方家院落重新归于平静。 “咳咳咳！” “人家都走了，不会打扰你，回床上歇着吧！记得用药。” 方柔：…… “哦。” 方柔臊的慌，偷偷摸摸自以为做得很隐蔽，没想到祖母连她躲在墙角偷听都能猜到，还大喇喇打趣她，丝毫不顾及一个小姑娘的脸面，那一嗓子下来，恐怕全家都晓得她做了什么丢脸事。 她没吭声，厚着脸皮装哑巴，打算就此蒙混过去，心里想着只要自己不应，谁也别想往她头上按“罪名”。 “奶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小丫头片子，哼！” 方柔：…… 一声看破一切的傲娇轻哼响起，伴随着脚步声往东边屋子去，没一会儿，外面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方老太没打算跟孙女较真，小孩子家家能懂什么？相看相看，看的不就是那张脸么？ 没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接触的男子也少，仅凭一个小姑娘三两次见面的喜好便定下一生姻缘，难免太草率了。 是以，婚姻大事自古便提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孩子们相互看着不讨厌，再由家中长辈一同把关对方的家世品行，了解其脾性是否与家中姑娘相投，如此权衡再三，定下的婚事想来差不到哪里去。 方老太心中有成算，刚走一步便开始规划后面两步如何走，事到如今，路已铺好，接下来就看未来孙女婿争不争气了。 方柔不懂祖母深谋远虑下的一片慈爱之心，只晓得祖母越来越难缠了，自己一点点小心思、小动作都瞒不过。 好在祖母是疼爱她的，没有太过较真，也不必她千方百计找借口应对，纵着她的小性子，如此甚好，倒省了她不少事。 只不过，祖母好似对傻大个很满意，对他的态度与其他来相看的后生完全不同。 人家不登门，她就整日念叨，一会儿觉得可惜，一会儿在那懊悔没有及时出手；人家一登门，她就更了不得了，又是亲自下厨，又是关心备至，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她亲孙子呢！ 简直不要太离谱。 方柔腹诽连连，垂眸看了看手中药瓶，心中五味杂陈，不得不认真审视那个可能成为她夫君的人来。 相貌端正，有养家糊口的本事，还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心，救过她，人情世故处理得也算妥帖，出手大方，唯一不好的是没读过什么书，整个人比较糙，不讲究。 若在乱世，像莫大山这样壮实有能力保护家人的男子绝对抢手，方柔也会毫不犹豫选择他。 可现在天下太平，没有性命之忧，又处于少女怀春的年岁，方柔则更钟意像杜秀才那般斯斯文文的秀气儿郎。 先前她还同小姐妹一起跑去陵水村，偷看在学堂做先生的杜秀才，有段时间被人家迷的不得了，芳心暗许，只是后来杜秀才与县里王员外家的小姐定了亲，不愁没银子读书，也不在学堂任教，她才消停了。 自那以后，方柔就再也没遇到过完全合心意的儿郎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一通，方柔突然变得惆怅起来。秀才公一个县城都没几个，早被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定走了，哪轮得到她一个小户女。 对此，她心知肚明，时刻保持理智，即便是面对杜秀才，喜欢得紧，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顶多偷看几眼，意思意思。 “罢了，想那么多也没用，大山哥就很好了，如果他真的有结亲的意向也不是不行，且看有没有那缘分吧！” 第23章 方柔一个劲碎碎念，念够了便抛开所有杂念一躺一闭眼，舒舒服服睡了一个午觉。 醒来已到未时正刻，金乌西斜，外头秋风渐起，驱散了热气，残存的几只蝉开始有气无力地鸣叫起来，仿佛在感叹自己即将消逝的生命。 院中的枇杷树叶随着秋风轻轻摇摆，时不时掉落两张，砸到浅眠的大黄狗身上，吓得它一激灵，睁开眼睛却没发现异常，复而继续闭上眼睛，小尾巴一晃一晃的，好不惬意。 满娘与张春花歇息够了，纷纷起来开始收拾东西，做别的活计。 方家这边一切如昨，平静又安稳，除了活比平时少，其他并未因莫大山的到来而发生什么了不得的改变，有事就做事，没事就闲聊。 至于莫大山那边，他从离开方家后打算抄近道回家，经过杨柳村村口的大榕树时，突然看到小路那头迎面走来一个“熟人”，吊儿郎当的，走路没个正形，看得人心中恼火。 莫大山眼眸微微眯起，就差把“厌恶”二字写在脸上了。 他侧身两步躲到大榕树后边，等来人路过大榕树才跨步上前，厚实的手掌重重拍到那人肩膀上，等人回头，目光相触，他才皮笑肉不笑的阴阳怪气道：“哟，还真是巧。” 话落，拳头带风哐哐就是几拳头，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痛得只打滚。 “那日我便同你说过要夹起尾巴做人，你偏不听，老子讲诚信，说了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不说空话。” “哎哟，饶命啊！” 莫大山打完人尤觉不解气，抬脚又踹了两脚，“下回记得躲着点，听见没有？” “哎呦～听见了听见了，山哥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陈三知道莫大山的厉害，哪敢说半个不字？连连求饶，生怕说晚了又挨打。 “别喊我哥，我没你老，赶紧滚，哼！” 莫大山见目的达到，大喝一声，吓得陈三连滚带爬，匆匆忙忙逃跑了。 “没用的东西，把我鞋子都弄脏了。” 莫大山喃喃，俯身拍了拍裤腿和鞋子上的灰尘，这才哼着小曲，心情颇好地离开。 他一到家，看到妹妹在熬猪食，便迫不及待凑过去，一边帮忙干活一边说起自己在方家的表现，滔滔不绝，语气中还有些许得意。 “咋样，你哥这回给你涨脸了吧？” “还成，勉强过关，比先前有眼力见了。”秀桃见不得哥哥嘚瑟，又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而且她心中还有些不好说出口的顾虑，“哥，你真喜欢那个姐姐吗？她凶不凶？” “应该是喜欢吧！她长得俊，我一瞧见她就高兴。” 莫大山回答的漫不经心，喜不喜欢其实他自己也没深究过，他们两人从相看到现在总共没见几次面，连彼此了解都算不上，谈何喜欢？ 即便明确了喜欢，也是图色，相中皮囊而已。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乡里乡亲哪个成亲娶媳妇不是这样子？ 媒人介绍，双方长辈同意，两边小年轻见一面，看着不讨厌，便可以谈彩礼和嫁娶之事了，大家伙都是这么过来的，像他与方柔这样拉扯，迟迟定不下来的反而是少数。 “哥哥，你真肤浅。” 第13章 殷勤 ◎石柱村的大山哥又来了◎ “肤浅”这个词是秀桃从莫大文那新学来的，还没捂热乎，就用上了。 “你那不叫喜欢，叫好色。” “嘿，你个小姑娘家家懂什么，还好色，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也不知道害臊。” 莫大山被妹妹的话一噎，心里觉得有道理，但嘴上死活要找个借口，生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荼毒妹妹本该纯净的心灵。 “你哥哥我不是好色，我那是欣赏，就像有人喜欢花花草草，喜欢黄昏时候的南江一样，觉得好看对眼睛好好处，才喜欢，一个道理。” “总不能我说喜欢山上的杜鹃花，你也要说我好色吧？” 莫大山一本正经的分析，瞧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秀桃险些就要被他说服了，思索了好半晌儿才不确定地弱弱询问：“难道不是吗？” 莫大山：…… “算了算了，跟你一个小孩子说不通，赶紧干活去，其他事以后再说吧！”莫大山打算囫囵过去，却猛然想到什么，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他扯住秀桃手臂没让她走，正色问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啊？说什么？”秀桃一脸懵，觉得自家哥哥的反应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莫大山：“就是当着你的面一个劲夸你好看漂亮，然后说喜欢你之类的话，有没有？” “没有！”秀桃被说了个大红脸，面对哥哥这么直白的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人跟我说过这些。” “真的没有？” “真没有。”秀桃的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了，就怕哥哥不相信，又蹦些让她接受不了的话出来，“我才多大啊！哥，你可别乱说。”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嫌弃，随即默契别开，方才的话题就这么揭过去了。 自这日探伤后，莫大山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在娶媳妇这件事上有了新的见解并运用起来。 他几乎是隔两三日就找个由头登方家门，送点东西唠唠嗑，遇到适合他干的活，还会主动表现一番，换来方家长辈几句夸赞。 第24章 偶尔运气好，还能美滋滋的在方家蹭一顿饭，带家属的那种。 如此几趟下来，两家人便混熟了。 莫大山兄妹俩登门不仅方家人熟稔招待，连邻里都见怪不怪了，大家伙都默认了那层关系，是以不觉得这般往来有什么不妥。 “姐，奶，石柱村的大山哥又来了。” 方信原在村口跟小伙伴们一起玩泥巴，建泥巴房，远远瞧见一个健壮挺拔的身影，再三确认后，双眸亮晶晶的，扔下手中的泥巴就往家里跑，连身后朋友们的呼唤也不管了。 他一口气冲进家门，极速的心跳还没平稳，便扯着嗓子便嚷嚷，“奶，我看见大山哥往咱们家来了，还拿着鸡，娘，今晚我能吃大鸡腿吗？我想吃一个大鸡腿，不要两个小鸡腿。哥哥，今晚的小鸡腿你吃行不行嘛？”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兴嚷嚷。”满娘今早刚得了婆母的叮嘱，不敢乱问乱说，结果儿子给她一个大惊喜，人家还没来，就嚷嚷着吃鸡肉了，“乖，你自个先去玩，吃鸡腿的事晚上再说。” “我不嘛不嘛，娘！” 方信不懂大人们心中的弯绕，只知道大山哥最好，每次过来都会带很多好东西，能吃肉，还能带他“骑马”。 小孩子的想法很纯粹，别人都有爹爹的陪伴，可以跟爹爹一起玩，哥哥也有爹爹，就他没有。 莫大山的出现满足了他对父亲的幻想，即便知道莫大山不可能是他爹，他仍然喜欢的不得了。 “信儿乖，信儿最懂事了，你嚷嚷太大声给外人听去，对你大姐姐不好，信儿不想大姐姐难过对不对？” 满娘舍不得骂儿子，便轻声哄着，操碎了一颗慈母心，只为能让儿子闭上那张随时可能闯祸的嘴巴，别讨人嫌。 “大姐姐那么疼你，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念着你，你也该为她多想想，不给她添麻烦，好不好？” “吃鸡腿会让姐姐难过吗？”方信有些不知所措，眼睛里盛满了担忧，莹润清朗，微微泛红，“那，那我不吃了。” “好孩子。” 满娘摸摸儿子的头，将小人儿轻轻搂入怀中，欣慰之余又心疼的不得了。 若是大哥哥还在，他们的儿子何至于吃口肉都得瞻前顾后，也怪她自己没本事，处处都要倚仗小叔子一家生活。 不过，现实如此，她的大哥哥还不知是死是活，这三年战乱，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家中最辛苦的便是小叔子他们，满娘非狼心狗肺之辈，常怀感恩之心，才想着要约束儿子，怕他闯祸给家里惹麻烦。 “娘……” 方信的声音闷闷的，小小一团窝在娘亲的怀抱中，失落与难过充斥着他幼小的心灵，不知该如何是好。 母子俩反应都被方柔看在眼里，她无奈轻叹，拄着拐棍走出来，朝方信唤道：“信儿，到姐姐这来。” 她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坚定，“来。” 听到呼唤的方信懵懵懂懂抬头看过去，见姐姐朝他招手，只迟疑片刻便挣脱娘亲的怀抱，小跑着来到姐姐身边，仰头望着她，不解地问道：“姐姐你喊我什么事？你想喝水了吗？” 自从姐姐摔伤了脚走路不方便，就经常使唤她端茶倒水，他每次都乐呵呵照做了，二嬢嬢说他傻，他才不傻呢！ 姐姐高兴，他也高兴。 “没有，姐姐不渴。” 方柔将拐棍靠在一边，拉着弟弟的手温声询问他，道：“信儿可是想吃鸡腿了？” “是……不是，信儿不想吃。”方信张嘴便想到了娘亲的话，赶忙改口否认，懂事的让人心疼。 方柔：“你看着姐姐的眼睛回答，是想，还是不想？鸡腿只有两个，你若是不想吃姐姐可就给别人了，好孩子不能是撒谎的。” 小孩子的眼睛最澄澈，姐弟俩目光相接的瞬间，方柔便什么都明白了，然而方信是个倔脾气的孩子，听了娘亲的话，死活不承认自己想吃鸡腿，因为他怕姐姐难过，怕给姐姐惹麻烦。 “一个鸡腿而已，想吃就说，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方柔捏了捏方信肉嘟嘟的小脸，好气又好笑，“我不是好好的吗？小小年纪吃喝玩乐就成，其他事不用你操心，去玩吧！晚饭给你留个鸡腿，去吧！” “真的？” “真，没有什么比鸡腿真，小馋猫。” “好耶！” 一直以来，方信对姐姐的话都是深信不疑，姐姐说了有鸡腿吃那就肯定有，姐姐从不会骗他。 “那我去找二蛋玩了。” “嗯，去吧！” 方柔哄好了弟弟，看着他蹦蹦跳跳出家门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满娘身上，家人十几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又怎会不知满娘心里的想法？ “大伯娘，你是家中的一份子，信儿也是，家里的东西是我的，是奶奶的，也是你跟信儿的，咱们一家人共患难至今，多艰难都熬过来了，不缺那只鸡。” 方柔叹息，有些话说重了影响亲情，不说出来，又怕堂弟在大伯娘的教育下变得跟她一样畏畏缩缩，没有男子汉的担当。 “信儿是男子，就得有胆量，敢想敢做敢当，这样才能担起一个家庭的重担，而不是在他天真烂漫的年岁因为一个鸡腿束缚了他对生活的探索，这担心，那害怕，什么也不敢做，您说，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方柔的问询如同利刃扎进满娘的心，她想解释，想提自己顾虑与担忧，却不知从何说起，而且心里所想到的辩驳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第25章 “伯娘，家是咱们共同的家，您自己好好想想吧！” 按理说大伯娘自小就在这个家里，跟家人生活的时间比这些小辈长，还经常跟着家里开摊做小生意，祖母也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方柔实在想不通大伯娘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性子，谨小慎微，唯唯诺诺。 方柔自己想不明白，便偷偷问过娘亲，可娘亲一心过好自家的小日子，根本没那探究妯娌私事的心思，只得作罢。 若非今天亲耳听见母子俩的对话，还跟自己有点关系，方柔压根不会出声。 婶侄俩说完话没多久，门口处就有了动静。 方柔抬头望去，便见莫大山一手提着鸡一手抱着方信笑盈盈走进来，见到她眼前一亮，朗声唤道：“方妹妹。” 而后好似刚看到满娘一般，收敛了两分笑意，正经问好：“大伯娘。” “哎，你这孩子，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满娘还没彻底从方才的情绪中走出来，面上笑容能看得出生硬牵强。 莫大山不知道发生什么，便假装没看出来，笑着同满娘客套，道：“哪有去别人家做客不带礼的道理，您就别跟我客气，而且我也没带什么，都是自家产的，不花钱。” 满娘看着地上肥嘟嘟、毛光水亮的鸡，不由语塞，感情大肥鸡是家养的就不是钱了，有本事就是不一样，瞧瞧人家这话说的，大气。 “也是，主要还是你有心了。”满娘不擅长与人交际，这么客套两句她便有些说不下去了，忙寻借口离开，“我厨房还有点活需要做，你们聊。” “好，伯娘您忙。” 莫大山等的就是这一句，没有长辈在，他能自在些，也能多点时间跟方柔说话，是以，一听满娘要去忙，他便毫不犹豫顺着话头应承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方柔，目光自她的眼角眉梢掠过，眼神交汇，他的心口竟不自觉砰砰跳起来。 “方妹妹，你的脚是好了，能下地走路了吗？” 第14章 点头 ◎想明白了，就请人登门提亲吧！◎ “还没好透呢！只是我都好久没得出门了，老闷在屋子里也不成，人都得闷傻去。” 方柔抬手指了指屋檐下的长木凳，示意坐那边去，莫大山乖乖照做了，见方柔迟迟不动，还特意拍了拍长凳的另一边，道：“你腿脚不便，还是别站太久为好，也过来坐下吧！” 来了好几回，方家的一草一木，每一处的布置他都已熟悉，自在从容得好像呆在自己家中，无半分做客的拘谨。 “走不了？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 方柔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了。 她只是受了伤，不是残了瘫了，男未婚女未嫁，八字还没一撇，让他扶像什么话？ 这般想着，方柔自己拄着拐棍慢悠悠坐到了另一张长凳上，与莫大山保持合适的距离，不越矩，也不会冷落了客人。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眼神都接触两三回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柔是姑娘家，得矜持，故而没主动开口，莫大山倒是想说，可是男子喜欢的东西跟女子不一样，他不了解女子那些首饰面脂，聊了只会突显自己的无知，丢自己的脸，所以这个话题行不通。 若聊男子喜欢的东西呢？莫大山眉梢微微上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聊打猎太血腥，聊家常的话免不得要说些婆婆妈妈的八卦，太没男子气概了，不利于建立他可靠的形象，那便只剩下两家人经营的小生意还有点说头了。 思及此，莫大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正想开口，姑娘清凌凌的嗓音便落入了他的耳中。 “大山哥，我有些话想跟你商量，你要是不着急回家，我们今日就好好聊一聊，行不行？” “啊？行。咋了？咱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不整那些弯弯绕绕，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说。” 莫大山回应的很干脆，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不由紧张起来，忙拍了拍还在他怀中的方信，哄他道：“我们大人之间有重要事情要谈，不适合小孩子听，你去找朋友玩吧！吃饭的时候再回来。” 方信闻言纠结了好一会儿，看看自家姐姐，又看看一脸“真诚”的大山哥，点点头跑出去找朋友玩了。 长辈们有眼力见，不会出来打扰，小辈则闲不住，或主动或连哄带骗出去玩了，院中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秋风吹拂，吹落枯叶的同时也乱了彼此的发梢，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做什么盯着我看？” 方柔被莫大山毫不收敛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微恼地瞪他一眼，做出生气的模样，语气骄横道：“盯着姑娘看是流氓做派，没礼数，你又不是流氓，不准再看了。” “我也不是有意的，怪你长得太好看，我的眼睛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受我的控制，它要看我也没办法。”莫大山小声嘀咕，嘴里念着不受控制，眼睛却听话的没再往方柔那看，整个人瞧着还有些委屈，“你不喜欢被我看，那我就不看了，抱歉，给你增添困扰了。” 莫大山一番操作，以退为进，直白的出乎方柔的意料，当即便臊红了脸。 她性格泼辣，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但细究下来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何曾听过这样直白孟浪的话？ “闭嘴！” 第26章 她又羞又恼，明明害羞的不得了却依旧嘴硬不肯服软，“我当然知道我长得好看，但是这不能成为你失礼的借口，哼，我说了不准看就不准看，不然就是流氓。” “好好好，方大小姐，你说的算。” 莫大山一点也不怕方柔所谓的“生气”，甚至觉得她蛮不讲理的模样很灵动可爱，便故意将话题往歪处引，逗她道：“县老爷断案还得讲究人证物证，您倒好，直接判我成流氓，我这是认还是不认的好？” “若是不认就不能看了，可我想看啊！不如直接认罪，然后大大方方看，一次性看个够，那样更划算，是吧？” “你你你……不要脸。” 方柔实在没想到莫大山会这么说，平时看他挺老实正经的一个人，今日却格外不着调，那张嘴开口便是孟浪的胡言乱语，让人招架不住，想生气，又实在气不起来，轻轻揭过的话，心口憋闷，总觉得气不顺，不甘心。 “我确实不要脸。”莫大山轻笑出声，盯着方柔看，时刻关注着她的反应，随即半开玩笑说道：“我三天两头过来，又是送礼又是干活的，左邻右舍还以为我要入赘呢！这么久了，你也不给个准话，我在外人面前早就没脸了，不过我高兴我乐意，旁人想说啥就说去吧！” 顿了顿，见方柔没有阻止的意思，他的心思瞬间活泛起来，抓住机会继续絮叨：“你不同意跟我也没事，咱们来聊聊你喜欢什么样的后生，我给你找，保准比你之前相看的那些靠谱。” 莫大山信誓旦旦地保证，一通话下来，总算在方柔脸上看到了变化，顿时欣喜万分，决定乘胜追击。 “或者说你心里其实也舍不得我，愿意同我试一试，只不过碍于姑娘家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如果是这样，你就让方奶奶给个准话，我莫大山立马请媒婆上门提亲，这辈子都对你好，吃穿用度绝不会亏待了你。” 莫大山一改方才偏孟浪的试探，神色格外认真，他的目光始终不离方柔沉静的面庞，不再出声，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此时此刻，连风都停了，院子里落针可闻。 方柔心乱如麻，脑子里不断回荡着莫大山郑重其事的承诺，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半晌儿，她才缕清楚自己的思绪，抬起头，神色复杂地注视莫大山认真的双眸，严肃地问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你可想清楚了？” “自然是想清楚了。”莫大山毫不犹豫地回答，怕方柔不相信，又补充道：“一开始我见你长得好看，便想着若能娶你做媳妇肯定很多人羡慕，脸上有光。” “后来在山上意外救下你，发现你不仅长得好，人还很牛，面对危险聪明机智，还勇于反击，着实了不得。” “而且脚都受伤了，愣是一声不吭，忍痛走了一路，我瞧着都心疼，那时候我便想，这姑娘真倔，比家里拉磨的驴还倔，了不得了不得。” 方柔：…… 你才是驴！ 两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拖着不掰扯清楚也说不过去。 方柔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郑重且坚定地回道：“那好，我应了，你找个时间请媒人登门提亲吧！” 她下巴微抬，一句答复的话说出了赏赐黄金百两的骄傲与豪迈，说完也不等莫大山反应，拄着拐棍慢慢站起来，准备走人。 别看她面上淡定，好似在说一件日常小事，实则内心紧张得不行，恨不得生出翅膀立刻飞离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奈何翅膀没长，脚还瘸了，只能硬着头皮维持自己的淡然。 “嗯？什么？” 莫大山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愣了好一会儿，见方柔站起来想走，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感情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他本不抱希望，只是话说到这份上了，不试探一回不得劲，不曾想出师大捷，成了。 “你说真的？这不兴开玩笑。” “嗯，真的，我不打诳语，晚些我就跟奶奶说，你自己看着办吧！给你五天时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方柔哼哼两声，不再理会莫大山，一瘸一拐朝西侧屋走。 莫大山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笑容倏然绽放，朝她喊道：“我一定来。” 他嗓门有些大，一嗓子下去，估计连隔壁家都能听见，方柔瞬间羞红了脸，不太利索的步调明显加快了，进门时还险些摔跤，把身后的莫大山吓了一跳。 “砰！” 西侧屋门关上的同时，厨房窗口蹭一下探出两个脑袋，好奇地张望，可惜啥也没探到。 “婶，我还有事先回家了，不用做我的饭，我走了。” “哎哎哎，大山，到底什么情况，吃了饭再回啊！”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 莫大山一边回答一边小跑出门，转眼便没了影，徒留满娘与张春花面面相觑，心里如同被万千蚂蚁细细啃咬，好奇的不得了，却苦于找不到八卦的源头，只得闷头继续做饭。 …… 石柱村。 莫大山从方家出来便抑制不住在原地蹦了一下，只瞬间功夫，他就反应过来，觉得这样的举动不符合自己的形象，忙收敛控制，不让自己的兴奋表现得太明显。 可喜事临门，哪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若非理智尚在，晓得事情没完全定下之前，不能说出去，他巴不得现在就跟全村人分享。 第27章 “大山，打哪回？” “山上回。” 一路上，莫大山都沉浸在喜悦之中，遇到村人打招呼也只是随口应付，步履匆匆而过，生怕自己多说一句便忍不住透露些不该说的话，坏自己好事。 “哎，别走那么快啊！你上回不是说要租我家的山头吗？” “我今儿有事，改天再找你谈。” 说话间，人已走了老远。 “什么事急哄哄的，话都说不全，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狗撵嘞！” 村人摇摇头，嘀咕两句也走了。 莫大山一路快步，愣是忍着进了家门才大笑，把正在喂鸡的秀桃吓了一大跳，鸡笼里面的鸡也被惊得扑棱翅膀，咯嗒咯嗒叫一通，场面一度失控。 “哥，你发癫啊？” 莫秀桃不满地瞪了自家哥哥一眼，轻拍胸膛缓和激烈跳动的心，没好气道：“一惊一乍的，鸡都被你吓傻不知道吃东西，咯咯咯……来吃东西了，咯咯咯……” 第15章 提亲前夕 ◎天大的喜事◎ “哎，你先别忙活了，听我说。” 莫大山迫不及待想要分享自己的喜悦，见秀桃不理他，忙伸手去拉她，“鸡晚点喂不行吗？也不会饿死，你先听我说，正事要紧。” “不行！” 秀桃故意唱反调，嘴上没一句好话，但手下的动作还是停下来了，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憋什么屁”的模样，等着莫大山的下文。 “成了。” 莫大山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小声说一句，秀桃还没反应过来，他自个就在那傻乐了。 “啥？” “我说成了，你哥的终身大事成了，你很快就能有嫂子了。” 莫大山挺了挺胸膛，很是自得，明明长着一张看起来还算聪明的俊脸，却时常露出不符合长相的憨气，秀桃顿觉没眼看，一声不吭又开始喂起鸡来。 “你咋不说话？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秀桃喃喃，心里有点乱但是又不明白为何会这样，“那边咋说的？让你去提亲了？” “对！”莫大山抢走妹妹手里的盆，三下五除二将盆里的鸡食全部撒下去，一边说道：“一会儿你跟我去隔壁，请周婶她老人家替我走一躺。” “嗯。” 他们家已经没有嫡亲长辈了，兄妹俩相依为命，成亲的习俗流程还有一些细节上需要注意的东西他们都不懂，周婶夫妻是远亲也是近邻，于家中还有些恩情，作为长辈帮忙提亲再合适不过了。 莫、方两家都是小门小户，在成亲一事上虽不会像大户人家那么多繁文缛节，但是明媒正娶该有的俗礼是必不可少的。 从提亲到迎亲，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马虎不得，如若不然，怠慢了亲家和未来媳妇不说，还平白给人笑话。 莫大山要脸，也尊重方家，珍视自己的媳妇，自不会在这种事上委屈了她，是以他们兄妹俩做不好的事，只能交由信重的长辈操持了。 “你小子行啊！那么久没音讯我还以为吹了呢！没想到你闷声干大事，倒是婶子小瞧你了，好好好！” 周婶连道三声好，笑得合不拢嘴。 这门亲本就是经她牵头引路才有了莫大山表现的机会，两孩子能有缘成为眷侣她功不可没，即便莫大山不来请，她得到消息也会主动登门帮忙。 “劳烦您老人家了。”莫大山扯下挂在腰间的荷包递给周婶，“这里有十五两银子，二两是给您的媒人钱，十三两是聘礼，礼物您看着挑，钱不够再同我说。” “够，怎么不够？”周婶也不客气，接过荷包感受手里沉甸甸的份量，感慨道：“就算是战乱之前，十里八乡也没你这么大手笔的，不中听的话婶子就不说了，毕竟人家养大一个闺女也不容易，你手头宽裕，又看重人家姑娘，多给些也无妨，媒婆钱婶子只拿一两，余下都给你娶媳妇。” “那不成，说给您就是您的，今后还有不少事需要麻烦您，给二两我都嫌寒碜，一两哪成？不行不行。” 莫大山蹙眉，满脸不赞同。他不是吝啬的人，远的不提，单论回来几个月周婶夫妻为他们兄妹所操的心，就不是能用银子来衡量的。 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门清，得恩三分报五分，有怨报怨不隔夜，如此旁人不敢轻易欺负，也不会让真心交好的人寒了心。 “啥不行，行得很，听我的。” 周婶不想跟莫大山在银钱上掰扯，霸气拍板，开始谈起提亲的需注意的细节安排。 要买什么礼，买多少，还需补充什么？ 这些都要一一商议妥帖，免得有遗漏，去到女方家失了体面。 “晚些我去麻婆那算个好日子，你跟秀桃也别闲着，到胖子家割两斤猪肉请学堂的赵先生帮忙写婚书，先生事忙，你们早些去，他才好安排时间，抽空帮写。” 顿了顿，周婶怕莫大山兄妹粗心，处事不妥帖得罪人，便继续叮嘱，道：“先生是读书人，重礼节，题婚书是大喜事，该给的红封切记不要吝啬，面上人家或许不会说什么，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这个莫大山懂。 村子里不管红事白事，只要请人帮忙一个红封必不可少，红事沾沾喜气，白事去去晦气，这是对帮忙之人的尊重。 “婶子放心好了，我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娶什么媳妇，打光棍得了。” 第28章 “呸呸呸。” 莫大山无所顾忌，心里这么想嘴巴也就这么说，话落，手臂处便挨了周婶几巴掌，有点疼，“这么大个人了，说话还不过脑，张嘴就胡言，呸呸呸，小子不懂事，老天爷勿怪，别当真才好。” “好了，别杵着，忙去吧！”周婶嫌弃地瞪了莫大山一眼，双手合十一通碎碎念，“莫在这碍眼。” “成，您忙，我跟秀桃去一趟赵先生家，其他事麻烦您了，有什么事要我们做你尽快说。” 莫大山摸摸鼻尖，领着妹妹先回家中收拾东西，这才出门拜访赵先生。 …… 八月的气候分外干燥，白天既保留着夏日的烈阳与炎热，又没有夏日雨水的滋润，还时不时吹一阵秋风，人从外头逛一圈，脸上皮肤都能感受到明显的紧绷。 不过诗集上提到的“秋叶”倒是在这边不太常见，也不知道那些诗从哪传过来的，竟说叶子一到秋天就变黄掉落，明明他们石柱村，乃至整个苍云县都没有这样的树，任凭秋风如何吹，树叶也依旧保持碧绿，散发勃勃生命力。 秀桃没出过苍云县，只是没事干的时候喜欢去学堂窗边偷听，无意间听到先生解释两句诗，有提到这个，她对此很是不解，却没有人为她解答。 今日随哥哥到先生家拜访，路过看到大榕树，脑海中突然闪现这个问题。 “哥，这世上真有那种一到秋天叶子全黄，入冬掉的只剩光秃秃枝丫的树吗？” “自然有，你问这干嘛？” 莫大山的心思都在旁的事上，听见妹妹询问也只是随口应答，并不放在心上。 “从诗里晓得这回事，没见过，所以问问。”听哥哥说见过，秀桃顿时来了兴致，“你在哪见到的？北地吗？” “嗯，打仗那会儿。” 莫大山没有那种重男轻女的迂腐思想，初知妹妹有蹲学堂墙角的习惯，他还动了送妹妹去念书的想法，可惜学堂不收女娃娃，这事只得作罢了。 而战乱那几年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事，他不想多说惹妹妹难受，便敷衍地回了一句直接转移话题，道：“听说先生家也有个闺女，比你小些，一会儿你们女娃娃一块玩，正事我跟先生说就成。” 赵先生比莫大山大七岁，还很年轻，因身上有秀才功名很得村里人敬重。 他十七岁就娶了恩师的女儿为妻，如今长女也有十岁了。 “切，哥哥你说得倒是轻松，你以为说玩就能玩到一块了？”秀桃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刷刷抽了路边的野花野草两鞭子，“人家爹是秀才，学堂唯一的先生，高贵得很，眼睛都长天上去了，哪会跟我们这种凡间泥腿子玩。” “再说了，我们是去办正事的，玩什么玩？” 秀桃气鼓鼓一顿输出，话里话外都阴阳怪气的，将自己对赵清清的不满明晃晃摆出来，听得莫大山直蹙眉头，满眼不赞同，总觉得背后这么说人家不妥。 “哥，你是不知道赵清清有多过分，她……她说我粗俗，说话跟村里的大妈一样，没个淑女样。我真是服了，她不大妈，不大妈干嘛嚼我舌根？呸，装模作样，周婶还夸我是石柱村最俊的姑娘，哪里就大妈了？再说了，她以为谁都像她那么好命，战乱那会儿也不愁吃不愁穿，还不用下地干活，连抬个锄头都嫌累，别人家姑娘若像她那样早就饿死了，就算没饿死，天天为了一口饭努力干活，也淑女不起来啊！” 莫大山：…… “哥，你说是吧？咱们这是在村里，又不是哪个大院的千金大小姐，要什么淑女？她淑女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像大小姐，但是也不看看她娘亲，为了赵先生和他们姐弟俩整日操劳，瞧着跟村里其他嫂子婶子没什么两样，哪里有半点秀才娘子的体面？” 秀桃的嘴皮子本就利索，激动时更是超常发挥，扯着莫大山的手臂一个劲吐槽，不说完还不给人机会开口，听着听着，莫大山也没了脾气，干脆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老老实实充当听众。 “哥，你这性子不行，我都说半天了也没见你憋出一个屁来，太没劲了，以后阿柔姐姐想跟你吵架都吵不起来，冷处理消耗感情，我真为阿柔姐姐感到憋屈。” 莫大山：…… “闭嘴吧你！” 莫大山深吸一口气，有些不高兴地甩开妹妹的手，“嘿，感情好赖话都被你说完了。我倒是想接话，你给机会我说了吗？” “你阿柔姐姐才不会像你这样，我们好着呢！还吵架，吵个屁，我们没矛盾，就算有，毫无疑问就是我的错，不必吵，哼！” “你……” “停！”见秀桃又要开口，莫大山赶忙抬手制止她，“这事过去了，一会儿也不用你跟谁玩，你乖乖跟在我身后就成，千万别拉着个脸，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 秀桃不情不愿地应声，四目相对之时，兄妹俩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出了嫌弃，只一瞬功夫，又默契地别过脸，继续前行。 赵先生家离莫家有点远，在学堂附近几个村子的交界处，光靠两条腿起码得走半个时辰以上才能到达。 第16章 婚书 ◎拟婚书◎ 若时间宽裕，走便走了，当年行军打仗走的路可比现在多得多，莫大山没把这点路程放在心上，秀桃打小就在田间地头跑，也不怕走路。 第29章 只是今天时间赶，莫大山午时才回到家中，又跟周婶商量了半个时辰，日头已渐渐偏西，要是还把时间浪费在走路上，计划要办的事定然没法办妥，兄妹俩小小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借辆牛车。 “陈叔，陈叔在家吗？” 石柱村原住乡亲基本都姓陈，旁的姓氏基本都是外来户。 村子里穷，后又经三年战乱，如今剩下的原住乡亲已经没多少人了，整个村子即便在天下太平时，也仍然有不少人还处在勉强温饱的阶段，许多人单单为了填饱肚子就已经耗费了他们所有的能力与精力。 牛珍贵，又有衙门管控，普通乡亲无论是陈姓原住民，还是后面几十年陆陆续续定居的外来户，都没那个能力买下一头牛，就是驴也少见。 目前整个石柱村只有里正家有一头牛，每到圩日，村长的儿子就会套好牛车等在村口，想上街赶圩的乡亲只需花一文钱就能坐上牛车，散圩再花一文钱坐回来，收费不算贵，手头稍微宽裕点，都爱坐牛车，省事自己也舒坦。 “谁啊？” 大门吱呀一声由内打开，里正家的孙儿探出小脑袋，只一眼便认出了莫家兄妹，他没理莫大山，而是老向秀桃，笑盈盈问道：“秀桃姐姐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秀桃点点头，抬眸从门缝看去，没见院内有大人走动，这才将视线收回，问：“小虎啊！你家大人不在吗？我们有点急事，想借牛车使使，不知方不方便？” 牛车珍贵，轻易借不得，小虎也很纠结，不知道怎么回答，稚嫩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你放心，我们给钱，租一个下午把事情办完就还。” 一个几岁小娃娃端着一副大人模样，莫大山瞧着险些没忍住笑出声，赶忙开口补充道，“你个小娃娃也做不得主，先去跟你家大人说，或者让大人出来，我们直接说也行，到时候事情办完了，回来给你带喜糖，怎么样？” 大人们不太直白的话小虎是听不明白的，也不知道人家嫌他小不顶事，他只听到了叔叔要给他带糖，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亮，一个劲点头，应得很是痛快，还一边往回跑，嚷嚷道：“娘，秀桃姐姐家的叔叔要给我带喜糖，有糖吃咯！” 莫大山：…… 明明是同辈，秀桃是姐姐，他就成了叔叔，莫大山多少有些气不过，可回头一瞧，妹妹嫩生生的小脸上满是揶揄的笑意，他又不好说什么了，免得被笑话，说他小气，跟个小屁孩计较。 里正儿媳妇姓白，隔壁杨柳村里正家的闺女，是个利索的妇人，听完儿子的话，一边擦着手，一边笑盈盈走出来。 “我刚忙着腌酸菜就没出来，小虎说你们要租牛车？”她嫁到石柱村也有些年头了，自是认得莫大山兄妹俩，“喜糖可是稀罕物，不兴哄孩子，大山可是好事将近了？” 莫大山点点头。 “哪家姑娘啊？” “也，也是你们石柱村的。”莫大山支支吾吾不愿意明说，倒是勾得白嫂子心痒痒，想要八卦的欲望达到了顶峰，还没等她追问，就听莫大山继续道：“现在不便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喜糖喜饼少不了。” “成，那你们自己进来套车吧！” 白嫂子不是那等没眼色的，人家不愿意说，她作为外人，再追问下去就太没礼貌了。 牛儿认主，不过经常跟着主人挣钱，倒是不认生，只见白嫂子摸摸它的前额，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它就乖乖任由莫大山牵出来，板车一套，两人一牛便出发了。 速度算不得快，但好歹比走路巴适。 只是这一路上没什么遮阴，兄妹俩顶着西斜却依旧热烈的日头缓速前行，很快便沁出汗水来。 如此走了两刻钟左右，秀桃抬袖一擦，将额上脸上的汗水统统擦干，眼睛被日光照得睁不开只能半眯着，勉强能看清前面的房屋，随即用不耐烦的口吻道：“终于看到希望了，早知需在外耽搁那么久，我就在周婶家顺顶草帽了。” “草帽戴着不舒服，不如就这样，还能吹吹风凉快些，驾……” 莫大山随口应一句，轻甩鞭子到牛屁股上，牛儿接收到指令，立马加快速度。 “不舒服总比晒黑强。” 秀桃嘟嘟囔囔，尽量缩着身形躲在哥哥身后阴影处，让自己少晒点太阳。 “哥，你知不知道，在你回来之前村里人都喊我黑妞，我真是服了。村里那么多姑娘，也没见得比我白，凭啥叫我黑妞不叫她们？再说了，村里有长得白的姑娘吗？” 秀桃心下愤愤，一股脑跟哥哥吐槽自己那几年的不容易，还有村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根本没发现自家哥哥已经神游了。 谁说村里没有长得白的姑娘，他家方妹妹不就长得很白么？白得发光嘞。 莫大山自顾自在心里反驳，耳边是妹妹的报怨声，脑海里反复想的却是方柔。 细声细语的方柔，倔强的方柔，明明害羞到不敢对视，却依旧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的方柔…… “唉！” “哥，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吵了。” 秀桃：…… “得，怪我多嘴，哼！”秀桃别过脸，决定在到达赵先生家前都不理这个臭哥哥了。 兄妹俩都不说话了，四周就这么安静下来。 第30章 牛蹄哒哒，与乡间其他声音相交杂，犬吠鸡鸣，伴着不远处袅袅炊烟。 这个时辰，各家各户的男人们还在田间地头干活，女人们则开始张罗晚饭了。 牛车从路边驶过，闲来无事的小孩们瞧见，仿佛得到什么新乐趣般纷纷小跑着跟在牛车后面，稚气的讨论与笑声在莫大山兄妹耳边不断回响。 住在路边的人家听见孩子们不同寻常的欢快，也好奇地探出头，以为有什么新鲜事，伸长了脖子张望，瞧见是莫大山兄妹俩，客套两句便又回去继续干活。 这边较偏，没几户人家，不管认识不认识，莫大山都一一客气回应了。 村子里的人就是如此，你若是穿着富贵，人家未必敢跟你搭话，但大家伙都差不多，人家就会热情万分，试图从你口中搜罗些有意思的事，好作为跟下一个人见面的谈资。 “吁！” 牛车缓缓停在赵先生家门口，兄妹俩方才觉得耳朵清净了。 “大家伙真热情。” 秀桃讪讪来一句，抬起手臂迅速擦拭脸上、脖子上的汗水，整理自己的仪容，问道：“哥，我得了，要进去了么？” 她有些紧张，不禁深吸一口气。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走吧！” 莫大山见妹妹紧张，顿时坏心思起，抬手往她头上薅了一把，故意弄乱她的头发引她生气瞪人，随即开口打趣，眼里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当真是气人。 “你烦死了。” 秀桃拿哥哥没办法，只能后退两步同他保持距离，免得他又作乱，“幼稚。” 莫大山不应这话，心情颇好地叩响了赵先生家的院门。 “谁啊？” 里面传出询问，莫大山兄妹对视一眼，双双正经了神色。 “赵先生，我是莫大山，找您有点事，您现在方便吗？” 莫大山清清嗓子回答，话音刚落，面前紧闭的屋门就由内打开了。 赵先生略显精明的眼神将莫大山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掠过车上的礼物时眼帘朝下，随即笑道：“原来大山啊！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找我何事？进来说吧！” “来找您的自然是喜事。” 莫大山不太喜欢赵先生，觉得他没有读书人的风骨气度，更像一个精明的商人，眼眸中时不时闪烁的算计与贪婪都让莫大山心生厌烦，那笑容瞧着也挺假的，若还有其他人可选，他定然不会浪费时间过来虚与委蛇。 “我想请先生帮忙拟一份婚书，不知先生方便否？” 烦人归烦人，今日是来请人帮忙的，莫大山还不至于犯蠢，客客气气奉上了礼物，道明自己的来意，“多有叨扰，还请先生笑纳。” 莫大山割的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足足有五斤，带足了诚意来，五花肉往眼前一甩，赵先生小眼睛滴溜一转，瞬间亮了几分又迅速调整好神色，假模假式开口道：“贤弟这是做什么，不就是写份婚书吗？这是喜事，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你都开了口，难道为兄还能不帮你？真是太客气了。” 赵先生嘴里客套着，装出一副有辱斯文的清高模样，手却伸得极快，几乎是莫大山刚递出去，他就立马接走了，甚至连客套话都没说完，行动之迅速，让莫大山兄妹俩叹为观止，一时无言。 “婚书你何事要拿？定的哪家姑娘？” “杨柳村方家大娘子，还没定下，不过已经开始慢慢过礼了，至于婚书，若今日能拿，我们兄妹便在您家叨扰片刻，总之越快越好。” 莫大山本打算直接说今天就要，但转念一想，又担心时间太赶赵先生写得不用心，一辈子一次的大事，需慎之又慎，银子花出去了，人情也领了，他可不想得到一个不满意的结果。 是以，他赶忙又补充一句：“主要还是看您的时间，过两日给也成，急归急，却也不能因我堕了先生的名声，您说是不是？” “贤弟放心，既如此，你明日午饭前再来一趟，保准让你满意。” “那就多谢先生了。” 莫大山兄妹办妥了事便离开了，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赵先生轻嗤一声，关上院门。 第17章 下聘 ◎岳父大人看他不顺眼◎ 一份婚书罢了，赵先生自不会多费心神琢磨半天，基本是寻个差不多的模板，换两个名，再修改一二关于家中情况的内容，其他的内容差不多差不多就得了，费不了多长时间。 莫大山若想今日就取，他花点时间写出来交差也可以。 不过对方愿意多给时间，做个大方的“好人”，他自然也不会推拒，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反倒不易让人领情。 他既然要做这件事，就必定要把利益最大化，约定明日给，不会让人有仓促之感，觉得他应付了事，也能在无形间为他博点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对方若是个懂事的，届时提点东西上门就更好了。 莫大山兄妹不知道其中门道，回程不急不缓，悠哉悠哉驾着牛车，面上洋溢着事情办妥的轻松感，甚至还有兴致欣赏天边绚烂的余晖了。 红霞染红了半边天，连带着山川田野也跟着变了颜色，炊烟袅袅悠转而上，孩童嬉闹，犬吠鸡鸣，阡陌间人影渐疏，迎来了村子一天中最热闹的时间段。 莫大山兄妹俩回去的路上遇到不少熟人，旁人见他们驾牛车从外头回来，都感觉很稀奇，纷纷询问打趣，想要八卦一二，皆被莫大山囫囵过去了。 第31章 事以密成，越少人知道越好。 …… 是年八月十四，天朗气清，乃是麻婆卜算出来的好日子。 天还没亮呢！ 莫大山就麻利起床，冲凉刮胡子一气呵成，还特意换上了昨日新买的玄色衣裳，衣裳花了大价钱，是以他格外满意，感觉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哟，终于舍得出来了？”秀桃手上动作不停，只抽空瞥了自家哥哥一眼，啧啧两声，“像个大姑娘似的捯饬那么久，总算有点人样了。” 莫大山：…… “能不能好好说话，大早上的，说话夹枪带棒。”莫大山今日心情好，不想跟妹妹拌嘴，便撸起袖子过去一起收拾，将准备好的礼物搬上牛车，“老借里正家的牛车也不方便，后天得空我去牲畜行看看，要是有不错的驴子就买一头回来，拉车拉磨都方便。” “嗯。” 秀桃点点头，许是觉得回应太平淡，不刺两句不舒坦，又道：“还拉磨拉车呢，确实方便得很，那么久都不给我买，我看你就是想方便嫂子吧！哼！” 莫大山：…… 秀桃也不是真吃味，在她心里，哥哥对嫂子好是应该的，人家疼爱了十几年的闺女，像朵花似的，总不能到了她家就成草了。 她与方家姐姐只见过几回，没什么交集，但她心里清楚，哥哥能娶到方姐姐那是爹娘在天有灵，委屈人家方姐姐了。 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因为前三年无嫡亲长辈护着，哥哥从军，周婶莫叔又不能时刻在她身边，村里不少同龄孩子偷偷欺负她，逼着她不得不竖起身上的刺，努力保护自己，久而久之，嘴毒成了习惯，想要改就没那么容易了。 秀桃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外人面前尽量克制，办正事的时候更是一言不发，就怕自己那张嘴坏事。 “好了好了，方便你方姐姐，也方便你。” 莫大山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眼神中满是疼惜，“在我面前咋说都没事，一会儿到了杨柳村，你管着点自己。” “嗯，哥哥我知道了。”秀桃闷闷回答。 一袋米，几盒喜糖糕点，两只鸡，兄妹俩边说话边将礼品全部装上车，东西不多，瞧着车板有些空。 “我让胖子留了半扇猪肉，等会路过他家再取，秀桃，你到隔壁问问周婶准备好没有，要出发了。” 莫大山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周婶的大嗓门，催促道：“你们兄妹两个还没收拾好吗？再不走，日头都要往西去咯，赶紧的，耽误了好日子可要两个月，哎哟，没一个省心的。” 麻婆卜算了两个好日子，一个是今日八月十四，另一个则要等到十月份，莫大山毫不犹豫地选择最近的日期并提前与方家长辈通气。 方家几个长辈都觉得太快了，耐不住莫大山连着三四天登门，一呆就是一整天，屋里屋外干活很是勤快，哄得老太太高兴，方老三夫妻见莫大山有备而来，还有周婶从中帮说好话，也就松了口，下聘的日子便定下了。 “来了。” 莫大山大喊一声，招呼秀桃开门，两方会面，牛车就慢悠悠动起来，按照计划好的路线先绕路到胖子家，取了预订的半扇猪，还白得几斤猪下水。 “今早杀的猪，新鲜得很，等你们办酒的时候，记得还来找我订啊！” 附近几个村子都不富裕，胖子卖猪肉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出手这么大方的人，光定亲就买了半扇猪，让他赚了不少嘞。 他心里很高兴，把猪肉抱上车后，喘着粗气与莫大山交谈，沾满猪油的手习惯性就要去拍莫大山的肩膀，却被对方灵活躲开了，当即一愣，目光流转，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对不住啊！哈哈哈，不过你今日倒是人模人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少爷嘞！” 这话说得中听，莫大山装模作样扯扯袖子，胸膛不自觉挺起，瞧着有些得意，贱兮兮还带着些许高兴过头的憨气，让一旁的周婶和秀桃不住在心里摇头，表示没眼看。 他后退一步，跟胖子保持两步的距离，才道：“咱俩的关系说什么对不住？只是今日不同，你别靠我太近就成，免得猪油抹我身上，那股子腥骚气影响我的形象。” “行了，我还有正事要办，不跟你说了。”莫大山转身从盒子里抓了一把糖，塞到胖子小儿子的怀中，笑道：“你小子有口福了，叔叔的好日子，请你吃喜糖沾沾喜气，拿去跟你姐姐分，不能吃独食啊！” 小孩儿怀里捧着糖，双眸亮晶晶的，咧着嘴笑，满脸期待，等得到爹爹的应允后，才撒开腿，一边喊姐姐一边跑回家了。 “我先走了。” 莫大山手臂一撑，坐上牛车，朝站在肉铺前面的胖子挥挥手，“等摆酒的日子定好我就来告知你，记得过来帮厨。” “成，没问题。” 胖子大声应下，看着莫大山一行远去他才回去继续忙碌。 牛车先沿着来时的路走，到达岔路口才算正儿八经踏上提亲的路。 他们一行阵仗很大，满满一车礼，于村中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是耀眼的存在，谁见了不得双眼发光？ “大山这是去哪？” “哟，老嫂子，什么大事要一车礼？” “赶集回来啊？” “家里要办席啊？” 村里人好热闹，不管认识不认识，免不得问上一嘴，麻烦是麻烦，但人家没有恶意，莫大山他们便一一回答了。 第32章 走一路答一路，加之天热日头晒，到达方家门口时，三人皆口干舌燥，不过也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牛车缓缓停下，莫大山率先下车整理了一下衣裳，确认没问题，这才抬脚入了方家院门。 此时，除了方柔外，五个长辈和两个弟弟都在院子里吃茶，听见外面的动静纷纷抬头朝门口看去，只片刻功夫，莫大山高大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奶奶、伯父、伯母、两位婶娘好！” 莫大山今日穿了新衣裳，头发也细心梳理过，瞧着与平时判若两人，而且不知道他是不是高兴傻了，竟还学着读书人的模样，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逗得几人哈哈大笑，小院也因此多了些喜庆气氛。 “好好好，做甚这么客气，快来坐，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周婶呢？你妹妹呢？” 方老太最先站起来，朝莫大山招招手，“可是今日出门晚了？” 按照两家的距离，正常不会这个时辰才到。 “出门晚了点，还绕了一段路去运猪肉。”莫大山几个大步走到枇杷树下回话，目光一一掠过方家人，没见到想见的人心里有些失落，“周婶他俩还在门口，一会儿就进来了。” 正说着，便见周婶满脸笑容提着两个大礼盒进了门，张嘴就是“亲家”，方老太应得也快，就这样，两边长辈亲亲热热聊了起来。 你夸我家孩子勤劳漂亮，我就赞你家孩子能干有担当。 你来我往，和乐融融，莫大山看了忍不住咂舌，心道：“还是周婶的嘴皮子厉害。” 方老三见准女婿一个劲傻笑，嫌弃地摇摇头，扯着他到门口搬东西了。 礼盒米面什么的还好，主要是猪肉难办。 莫大山有得是力气，一个人也能将猪肉抱进去，只是他怕弄脏了新衣服，盯着猪肉好半晌儿，愣是不知道怎么下手。 “傻愣在那干嘛？一起抬进去啊！”方老三叹了一口气，“晓得你在意什么，有嘴不吭声，傻不愣登。” 莫大山：…… 他发现了，今天的岳父脸色不太好，脾气也大，明显是瞧他不顺眼，找由头骂他嘞。 看来他得注意些，殷勤些，不然岳父大人一个不高兴，不同意嫁女了，届时哭都没地方哭。 思及此，莫大山一个激灵，赶忙上前抓住猪后腿开始使力，就差将“好好表现”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翁婿俩一人抓一条腿，同心协力把猪肉抬进厨房，秀桃也将剩下的礼物拎了进去。 方家动静很大，没一会儿功夫就有几个关系好的邻居按照约定好的时辰过来，人一多，小院就越发热闹起来。 什么喜糖喜饼喜茶都拿出来，婶子们边聊天边吃，一点也不客气，不过人家不白吃，洗菜做活样样不落下，就跟自家办事一样妥帖。 定亲宴开了三桌，一直忙活到未时初才吃上，莫大山也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姑娘。 第18章 未婚夫妻 ◎订婚了◎ “阿柔最近都不怎么出门咯，要定亲的人果然不一样，长大了，花骨朵似的，要便宜大山咯！” “哎哟，你这婆子说什么呢，阿柔不出门是因为伤了脚，走不得，不过你有句话说的对，咱们阿柔就是长得水灵，放眼几个村，没一个姑娘有咱们阿柔好看的，大山啊，还是你有福气，以后可得对咱们阿柔好啊！” 婶子们一见到方柔，便开始打趣她，没什么顾忌，说笑还不忘带上莫大山，直说的两个年轻人脸热，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呦呦呦，还脸红嘞，这才哪到哪啊！年轻人就是不禁逗，面皮薄嘞，你们都快别说的，再说他们就得钻地缝去，院子里可没有地缝。” 长辈们哄堂大笑，夸夸这个，逗逗那个，倒是有趣，只苦了方柔与莫大山，坐立难安，浑身不自在，见面半刻钟刻，愣是一句话也没说上。 林巧珍刚摆好碗筷，转头见女儿女婿窘迫的各站一边，忙笑盈盈过来解围，道：“好了好了，婶子嫂子们，给孩子们留点脸，咱们先吃饭，有什么吃饱再说，你们别客气啊！后续的酒席还得麻烦你们过来帮忙。” “好说好说，你家姑爷大方，光看今日就晓得成亲的席面差不了，我嘴巴馋，你就是不请我，我自个也来。” “哈哈哈哈哈哈……” 婶子嫂子们忙接话，说说笑笑之间就转移了话题，莫大山与方柔才得以脱身，双双松了一口气。 方柔冲莫大山眨眨眼，一句话没说，却悄悄竖起食指指了指厨房隔壁，莫大山破天荒意会到了，顿时心花怒放，咧嘴傻笑起来。 “憨子。” 方柔嗔骂一声，傲娇地别过脸，不愿意跟莫大山对视，一瘸一拐往厨房那边走，莫大山也不含糊，保持一定距离紧跟在她后面。 两小辈的动作都被长辈们看在眼里，这回倒是没起哄，只不过一顿眼神交流少不了了。 “柔儿妹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莫大山挠挠头，高大的身躯立在方柔面前正好将她挡住，隔绝其他人的目光，“我特意买了你爱吃的糕点，不过你出来的晚，被婶子们吃完了，改天我再单独买过来，只给你一个人吃。” 莫大山说着话，见方柔俏生生站在那，秋风拂过她莹白的脸庞，带起发丝起起落落，仿佛挠在他的心尖上，让他情不自禁往前挪动一小步，想要再靠近她一点。 第33章 “嗯。”方柔假装没看到他的小动作，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你要找我说什么事？” 莫大山又重复一遍方才的问话，并耐心等待对方的回应，木愣愣的，光执着于这个问题了，也不知抓住机会寻点别的可以增进感情的话题，若周婶在旁，肯定要两巴掌打他手臂上，一边嫌弃他一边教他怎么哄姑娘。 “无事就不能找你了？” 方柔抬头直视他，含水的双眸里满是笑意，看得莫大山都不好意思了。 “能……能。” “那就成。”方柔接话道。 她原先躲在屋子里避嫌，等外面谈的差不多了，长辈们唤她才出来，可即便如此，她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莫大山他们过来提亲的动静后，她就悄悄走到自己屋门口，透过门缝观察院子里的情形，院中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礼物有多少，她心中都有一个大概的数。 特别是莫大山讨好阿爹时那狗腿的模样，她看得一清二楚，忍俊不禁，现在见他一声不吭，便想逗他玩玩，“你怎么不说话？先前跟在我爹身后不是挺能说的吗？为何在我面前却不吱声，可是觉得同我无话说了？” “不是不是！” 莫大山闻言一急，嗓门不自觉抬高，忙解释道：“我哪里是没话说？那么多人在，我不是怕你会害羞吗？想着有什么话等订完婚再说，有了名分，说起话来也方便，你倒好，误会我就算了，还一上来就质问，难道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 他越说越委屈，原本还有些躲避的目光这会儿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姑娘，看着看着，对方突然噗嗤笑出声，眼尾上挑，往他这一勾，心中那点点不愉快竟这么烟消云散了。 “算了，你是姑娘家，我……我不跟你计较，原谅你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方柔就更乐呵了，打趣他道：“白长一张聪明脸，我什么都没解释呢，你就不计较了，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莫大山不语，却避开了方柔的目光，耳朵悄悄红了，心下熨贴得很。 二人你来我往，好一通眼神交流，丝丝甜意勾勾缠缠直入心田，激起层层陌生的悸动，这一刻，他们的眼里仿佛只剩下对方了。 “阿柔妹妹。” 莫大山轻声呼唤，那个被许多人唤过的闺名在其醇厚嗓音加持下多了几分缱绻意味，险些令方柔沉醉。 “嗯。” 她方柔低应一声，假装咳嗽以掩盖自己的不自在，欲盖弥彰道：“没劲，不逗你了，先去吃饭，别让长辈们等，饭后还有旁的事情需要忙呢！” “啊？好。” 莫大山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方柔害羞了，她看着那纤细的背影，傻笑两声，忙跟上去了。 方柔帮未来丈母娘摆碗，他就跟着摆筷子，方柔帮忙端菜，他就过去抬饭，忙得不亦乐乎。 众人拾柴火焰高，满院子没一个偷懒的人，很快大家伙就吃上饭了。 订婚宴很丰盛，一顿饭下来大家伙有说有笑，吃得畅快，将喜庆气氛推至高潮，直至申时方才结束，众人又忙活起来，布置仪式要用到的场地。 恰逢此时天边飘来朵朵白云，遮住了灼灼烈日，仅一刻钟左右功夫，热浪消散了，长辈们当下一合计，将布置一半的场地从屋子里挪到院子中。 院子宽敞，可以站许多人，便于大家伙活动，闹哄起来也不用怕撞到。 “喏，你们瞧，老天爷都偏爱嘞，给个好天气。” “可不是嘛，站在一起多登对啊！” 婶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莫大山与方柔便是在这样的热闹氛围中被推到供台前，在长辈与乡邻的见证下缔结婚书，正儿八经将亲事定下了。 婚期方家长辈跟方柔商量后选了来年二月初八，日子不近却也不算太远。 那时正是万物复苏，充满勃勃生机的季节，蕴含着方家长辈对方柔的疼爱，想要多留她半年，也是长辈们对小两口未来生活的祝福，希望他们后的生活蒸蒸日上，和和美美。 是以，日子定下后，除了莫大山外，其他人都非常满意。 “阿柔，明年二月是不是太晚了？我看十一月那个日子也不错，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劝一劝伯父伯母。” 莫大山犹豫纠结好半晌儿，才鼓起勇气悄咪咪找方柔商量，然而方柔听了他的话，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拒绝了。 “十一月底跟来年二月初也就相差两个月，哪里就晚了？”方柔哼哼两声，有些不高兴了，“别人家的婚事怎么定我不管，反正我的婚事得听长辈的，而且半年时间也不长，很快就能过去了，我想多陪陪家里人不行吗？你……你就只图自己快活，一点也不为我考虑。”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莫大山弱弱地辩驳，见方柔瞪眼，只得委委屈屈闭了嘴，等着她继续说。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姑娘家嫁了人就不能老往娘家跑了，爹娘生我养我，奶奶疼我护我，十几年来我不知过得多幸福，现在快要嫁给你了，我趁这半年时间多尽孝心，你难道还有意见不成？” “没，没意见。” 莫大山有口难辩，生怕自己多说一句会惹方柔不快，怕她生气不理自己了。 “没意见就好。”方柔满意了，连说话的语调都轻柔不少，“现在婚期都定下了，咱两往来也算是名正言顺，住我家和住你家有什么差别吗？” 第34章 “有差别……” “有你个头，你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 方柔见莫大山面上怂，嘴巴却死活不松口，不禁又羞又恼，直接给气笑了。 莫大山大她四岁，已及冠，换作别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不信他什么都不懂，也打心里认定了他在装傻。 她生气了，不打算再同莫大山说话，而且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有些话也不好说出口，“你个呆子，不懂就算了，有本事以后都别在我面前说懂，哼！” 说完，她利落转身，一瘸一拐用最快的速度走开了。 “哎，阿柔，我错了，我错了！” “我不想跟你说话，不准跟过来。” 莫大山：…… 早知道就好好管住自己的嘴了，什么都说只会害了自己。 莫大山悠悠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已经说服自己不再纠结婚期的事，只是嘴巴不太懂事，没等脑子的指令就胡乱开口，反应过来想闭嘴却为时已晚。 “喏，瞧你这张臭嘴。”莫大山轻拍了自己嘴巴一下，嘀嘀咕咕，忙帮岳父大人收拾院落，刷好感度去了。 订婚仪式结束后，方老三做主给帮忙做活的亲朋好友都割了一块猪肉，嘱托他们来年二月再来帮忙办席，大家伙得了好处笑得合不拢嘴，自然是痛痛快快答应。 院落收拾干净，人群三三两两结伴走，只一会儿功夫，方家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周妹子，你们是一会儿回去还是等吃了晚饭再回？” 方老三忙累一天，此时啥也不想干，蹲在地上抽竹筒烟，“天色还早，不如等等，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第19章 买马 ◎你家新姑爷真厉害◎ “好……” “哎哟，亲家公、亲家母，你们也忙了一天，要好好休息，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有的是一起吃晚饭的机会。” 莫大山巴不得留久一点，刚应一声好，话头就被周婶抢了，余下的话只得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看向周婶的目光也逐渐幽怨起来。 “成，你们也辛苦一天。”方老三瞥了莫大山几眼，心中存了辛灾乐祸的心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既然如此，晚饭我就不留你们了，回去好好歇息。” “亲家公亲家母，不用送，又不是第一次来，太客气了，留步留步，我们先走了。” 他们一行到了门口，周婶还一个劲客套，莫大山则不舍地回头看，看了好多回，也不见未婚妻出来送，心中别提多失落了。 不过，他是个有分寸的人，自己偷偷想就好，可不敢在长辈面前表现的太明显。 “岳父岳母不必送，我们走了。” 临别时，莫大山恭恭敬敬给方家长辈行礼，又用余光看了看院内，这才驾着牛车缓缓离去。 牛车还没走远，方老三就不满的与妻子吐槽，道：“闺女还没嫁过去，就喊上岳父岳母了，这小子惯会顺杆子爬，脸皮真厚，哼。” “不然呢？”林巧珍睨了自家夫君一眼，理解他的莫名其妙，却是不能与他的想法苟同，“大山与圆圆的婚事当着大家伙的面定下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他喊我岳母喊你岳父不是应该的吗？一天天的，也不知你别扭个什么劲，这个不满意，那个有问题，好不容易挑了个有本事，方方面面都不错的，日子都定下了，你倒好，非要找点事，干脆别嫁闺女了，养她一辈子吧！” “也不是不可以……” 方老三下意识反驳出声，只是触及媳妇警告的眼神，他立马就怂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讪讪闭了嘴。 …… 翌日，天朗气清，气温明显比昨天降了不少，早上起来都能感受到明显的凉意。 因是节日，乡亲们起的比平时早，有些人早饭都没吃就匆匆赶去村口，要抢第一趟到镇上的牛车位置。 莫大山也要去镇上，只是他不用去抢，昨日租牛车时便跟里正的儿子说好留一个位置，今日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到村口就成。 “秀桃，哥哥要去镇上了，锅里给你留了粥，猪食熬好了，鸡和猪记得喂。” “好。” 秀桃被哥哥吵醒，随口应一声，继续睡。 “别起太晚了。” 莫大山不太放心，临出门又到秀桃房门前喊了一嗓子，这才出发。 青山镇因处于两州交界，有官道相通，路过的商人多，倒也养活当地不少人。 除去吃穿用度等小本买卖，镇上还开了两间客栈，方便路人歇脚住宿，留住客人，方能带动一下当地经济。 特别是战乱结束之后，圣上降税扶民，鼓励百姓种田经商，休养生息好恢复国力。 县太爷谨遵圣令，尝试了很多种方式，耗费了很多心血，可青山镇乃至整个苍云县依旧富不起来，实在是这边太偏太山了。 想要发展农业，鼓励农桑，却没有什么良田可分，即便百姓们日夜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也只是勉强填饱肚子，遇上灾年就更不必说了。 种地不行就做买卖，奈何百姓们见识浅薄，手头也没有本钱可使，想摆个摊子都艰难，还谈什么买卖？ 是以，多次尝试无果，县太爷就暂时歇了心思，他依旧兢兢业业受百姓爱戴，却也仅此而已。 莫大山跟随牛车来到镇上，因中秋节赶上圩日，巳时正一过，小镇街巷上就挤满了人，热闹非凡。 第35章 他同里正的儿子交代两句就独自朝南街深处去了。 那里有个临时凑成的草市，专卖奇珍稀罕物，每月十五成市，只开一天，附近几个县城但凡有点家底的人都爱过来闲逛，淘点好货。 莫大山对此地并不陌生，平时里他进山打猎，偶尔也会将得到的山珍野味拿来这里卖，价钱比直接卖给酒楼可观。 “大山，今天卖什么好货？” 莫大山清楚卖牲畜的摊位在哪，正要走过去，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八字胡小老头，瞧着格外兴奋，“东西呢？存别处了？” “哦，原来是朱员外啊！”莫大山认得这个小老头，隔壁县的富户，就好山里的野味，每次莫大山拿东西过来卖，他都会捧场，几乎是有多少要多少，“这几日我没进山，手里没货，今天过来是想买头牲畜帮忙干活。” 见莫大山没带货，朱员外发亮的老鼠眼瞬间暗淡下来，失望难掩，忍不住埋怨道：“怎的不进山了？你一向勤快，家里出事了还是手头宽裕瞧不上那点卖野味的钱了？哎呦，亏我盼你许久。” “当真啥也没有？”朱员外还是不死心，“没有大件的话，随便来点菌菇、野鸡也成。” “当真没有。” 莫大山心下好笑，面对老主顾，他还是非常有耐心的，便解释道：“我家中养了几十头猪，平时忙得很，加之这些天要准备订婚礼，根本腾不出时间进山，您是我的老主顾，没少照顾我的生意，我心里都记得呢！” “这样吧！中秋过后我进山一趟给您寻点好东西，十八那日您派人过来取，午时在这碰头，您看成不？” 朱员外闻言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心中盘算清楚便爽快地应下了，随即询问莫大山养猪的情况，又八卦他与哪家的姑娘订婚，大大方方送上祝福才结束对话。 双方错身之际，莫大山敛起笑容，只想尽快买完东西回家，不想再与旁人交谈了。 卖牲畜的地方味比较大，在草市的最里面，与其他买卖隔着一段距离，不过这里的位置比较固定，即便不是十五草市日，也依旧开张。 “骡子怎么卖啊？” 莫大山进门后，视线朝栏内一扫，很快就锁定了一头健壮的黑色骡子。 “相中哪头了？”牙子嘴里叼着一根草，从里头走出来，又随手丢了一把草给旁边的驴，吊儿郎当的，直到看清莫大山的脸才正正神色，惊喜道：“哟，是军爷啊，稀客稀客。” 莫大山从军时意外救过牙子，举手之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有这回事，还是刚回来那段时间卖野味被牙子认出来了。 “那头黑色骡子要多少钱？” 牙子顺着莫大山手指看去，点点头，道：“军爷好眼光，那是咱们这最优良的一头马骡，配种的母马从军中出来的，伤了腿，落咱们手里了，你要这头的话，我送你。” “那不成。”莫大山眉头一蹙，瞪起眼睛时显得比较凶，当即便反驳：“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要是不收钱我就不要了。” “哎别啊！收收收，给您打折总行吧？” 这回莫大山倒不说什么了，默认接受打折，牙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过，军爷买骡子做甚？给家里干活？” “嗯，以后帮我媳妇拉石磨，上街或者出远门也能拉车，自家有比较方便，免得每次都要去村口抢位置。” 莫大山摸了摸骡子后背，那骡子立马喷几口气，看着不像好惹的，“呵，是个横的。” “若考虑到出行，我建议军爷买马，马比骡子好用，瞧着也威风。” 马是军需，官府管控的比较厉害，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而且马贵，莫大山手头还有些银子，确实买得起，但全部用来买匹马他又觉得没必要。 “我手里正好有两匹马，品相尚可，不算差，若是卖给别人起码收六十两。”牙子循循善诱，说了不少买马的好处，“您救过我的命，大恩不言谢免得生分，你要是想要马，我就成本价卖给你。” 牙子朝莫大山身边凑了凑，左右瞧瞧确认没旁人，便压低声音道：“三十两，你看怎么样？” 三十两一匹马对莫大山来说乃天大的诱惑，哪个男人不想要匹属于自己的马儿？ 只是他昨天刚下了聘礼，手头只剩下最后三十两纹银，若是买了马，就连送到岳父家的节礼都没钱买了。 他纠结犹豫，眉头都快拧成结了。 “马就在里面，两步路的事，不如军爷随我进去，看过再决定要马还是要骡子？” “嗯，成。” 莫大山点点头，跟在牙子身后进入院中，一眼就看到了马棚里的两匹马，一黑一棕，很是神气。 “咋样，这品相还成吧？三十两您不亏。” 莫大山没接话，往前几步走到马棚边上，他一伸手，黑色的马儿就把头伸过来，眼神格外温顺，好似认识他一般。 “瞧，您还没说要买，它便上赶着跟您亲近了，是个通人性的。” “嗯，是好马，我就要它了。” 莫大山摸摸马头爱不释手，当下不再纠结，将自己余下的三十两银子全部塞给牙子，笑道：“说好的三十两可不兴加价了，不然我也没银子给你。” “那是自然，诓谁都不会诓您，放心吧！” 牙子扯开荷包看一眼，立马开门牵马，爽快道：“货钱两清，军爷牵好您的马。” 第36章 “嗯。” 莫大山接过缰绳，得了大便宜的他看向牙子的目光都温和不少，人家诚意相交，他自然也不矫情，便道：“今日多谢了，往后咱们就是朋友，有用到莫某的地方别客气，也别喊我军爷，太见外了，跟其他人一样唤我大山吧！” “成，大山。” 二人相视一笑。 从草市出来，莫大山的笑容就没停过，时不时摸摸马头摸摸马背，稀罕的不得了。 他身上没有银子，旁的东西也买不了，就直接去了放牛车的地方寻里正儿子，准备与其说一声直接回家，不等村里其他人了。 “成，有事你就先回，空出来的位置正好方便大家伙放东西。” 里正的儿子也想摸摸马，可惜马儿傲娇，愣是不允他靠近，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心中羡慕不已。 “好马啊！花了多少银子？” “遇上个老熟人，只收我五十两，全身家当都交代出去了，现在口袋空空，连给岳父家的节礼都买不起，回家秀桃指定要骂我。” 莫大山嘴上哭穷，可面上笑意不断，没有半点身无分文的愁绪，光看他的反应，里正儿子便知他在谦虚了，实则心里不知多高兴呢！ “还是你有本事，这马说买就买了，没钱也不怕，进山一趟就有了。” 里正的儿子欲言又止，心里担心莫大山有了马会跟他抢生意，毕竟村子就那么大，能赚的铜板有限，马车新鲜，若是莫大山存了马车走客的心思，估计很多乡亲都想去凑凑热闹。 客人少了，进项也会跟着少，家里虽不至于紧巴巴，但是日积月累下来，也是会受到影响的。 这年头，上有老下有小，谁不想多赚点钱？ 他心里想得多，却不能说出来，万一人家没那心思就太伤情分了。 “马有马的好，牛有牛的好，马儿有脾气，有时候不听话，没有牛车稳当实在。” 莫大山似不经意说了这话，却真真说到里正儿子的心坎上去了，连面上的笑容都真诚不少。 “还是马好马好。”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莫大山归心似箭，倒是不再纠结，招呼一声就先骑马回家了。 “大明，我先走了。” 马儿腿脚快，转眼便没了莫大山的身影，陈大明收回目光，摸了摸自家老牛的前额，柔声道：“老伙计，这些年辛苦你了。” 作者有话说： 收到站短说我更新字数不够，这章又加了五百多字，哈哈哈哈 第20章 羡慕 ◎找了一个好女婿◎ 陈大明是什么反应莫大山并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快些回家，然后骑马带妹妹去岳父岳母家，见一见他的未婚妻。 骏马多难得啊！他要是骑着马过去，定能给岳父一家长脸，就是不知道阿柔见了会不会高兴？ 此时已至中午，红日不知何时隐入云层，天阴微凉，阵阵秋风吹拂在莫大山的脸上，令他本就愉悦的心情更加舒爽。 他一甩马鞭，马儿得到指令便在无人的道路上加速奔跑起来，跑到村子附近才降下速度。 这一遭，不仅是人，连马儿都跑畅快了，路程所花的时间比平时少了一半。 “吁！” 马儿在原地哒哒几步，就听从主人的指令停下了。 “哇，大山哥，你哪来的马？” 周婶的儿子莫春河刚下学，还没进门就瞧见莫大山骑着高头大马回来，有点模糊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好威风啊！” “自然是买的，怎么样，够俊吧？” “俊！太威风了，我也想骑。” 莫春河今年十四岁，半大的少年脑子里全是天马行空的想象，还有对英雄人物莫名的崇拜。 在他心里，高大健壮还上过战场的大山哥就是非常厉害的存在，如今骑着马的大山哥更贴合他心目中英雄的形象了。 “可以啊！不过今日不行，一会儿我还得去杨柳村你嫂子家，得闲再带你骑一圈吧！” 莫大山伸手在莫春河头上揉了一把，被莫春河躲开了。 “大山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跟我比，你就是个小孩。”莫大山顿觉好笑，趁莫春河不注意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听到他“嗷”一声叫出来，才笑道：“你看，细胳膊细腿的如何称得上一个男人，多吃两碗饭，什么时候到我这身板再说自己不是小孩吧！” 说着，莫大山便牵马进院。 莫春河心有不服，可事实就摆在那里，他跟大山哥比确实差远了，想到这，他不免有些失落，蔫蔫巴巴回到家，爹娘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摇摇头说没事，然后午饭时多吃一碗饭，震惊全家人。 而另一边的院子，莫大山去镇上一趟牵回一匹马，还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这消息对于秀桃来说一时间难以接受。 “真的一个铜板都不剩了？” “嗯，你哥现在是穷光蛋一个，节礼也没买。” “不是，哥，你……”秀桃欲言又止，半晌儿才憋出一句：“你到底咋想的啊？不是说好了买头骡子吗？咱家什么条件你把银子全买了马，以后怎么办？” 秀桃是过过苦日子的，三连问下来，直接把愁绪都摆在了脸上。 “这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考虑的问题，赚钱有我在，不会饿着你，别担心，去抓两只鸡跟我一起去杨柳村了。” 第37章 见妹妹一副大人的忧愁模样，莫大山不由有些心酸，他顿了顿，挤出一抹笑容来，趁秀桃不注意弹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小孩子家家没必要想那么多，去抓**！” 秀桃捂着额头骂骂咧咧，到底还是乖乖抓鸡去了。 四只鸡抓走两只，余下两只咯咯叫，看上去惶恐不安的。 “就剩两只了。” “没事，下个圩日我买十只小的回来给你养。” 莫大山给马套上了平板车，一开始马儿很焦躁，不停踱步不愿意拉车走，安抚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兄妹俩便驾着马车缓缓上路了。 骏马少见，一路过去引得不少人关注，特别是进入杨柳村之后，一群孩童闹哄哄地跟在马车后面小跑，大胆一点的，还主动询问能否坐车，莫大山心情好就同意了。 是以，马车到达方家时，看见一车孩子的方家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什么事，只瞬间功夫，孩子们吵渣渣跳下车，既高兴又满足地跑开了。 “奶奶，您的孙女婿来给你送节礼了。” 莫大山含笑的目光一一掠过出来迎接的方家长辈，皆恭敬打了招呼，而后越过他们，目光定格在方柔脸上，笑容绽放的越灿烂。 “不准看！” 方柔被他不加掩饰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便故作凶狠瞪了他一眼，用嘴硬警告他，却是不敢出声的。 她若是敢当着长辈的面让莫大山闭嘴，不必对方做出什么反应，长辈们就得先训斥她。 “哎哎哎，好，快进院来。”方老太非常高兴，越看这个孙女婿越满意，“怎的现在才来，饭早做好了，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嘞！” “我去镇上一趟，耽误了点时间。” 方家人不问还好，一问起来，莫大山的视线便忍不住往马车那边瞥，加上两个小舅子兴奋的叫嚷，连附近的邻居都忍不住出来凑热闹了。 “这马？” “嗯，上午刚买回来的。” 莫大山有些得意，挺了挺胸膛，“本来想买头骡子的，正巧看到这匹马，一眼就相中了，可不就是有缘分吗？想想就买了下来，自己家用，以后去哪都方便。”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问花了多少银子，莫大山只道遇上老朋友，没花多少。 马是稀罕牲畜，即便莫大山不明说大家伙也知道价格便宜不到哪去，都羡慕不已，夸了马又开始夸起人来。 “还是老婶子有福气，得了大山这么有本事的孙女婿，以后啥也不用操心，等着享清福咯。” 邻居一顿吹捧，哄得方老太眉开眼笑，乐呵呵上前继续攀谈。 长辈们在前应付乡邻，聊的热火朝天，注意力几乎都转移在马儿身上，趁此机会，莫大山眼珠子滴溜一转，悄咪咪隐于后边，凑到方柔身旁，盯着她一个劲笑。 “阿柔。” 他声音平缓轻柔，扭捏的有点不像话，“阿柔，你怎不理我。” “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那么多人在呢！做甚黏黏糊糊的，让人看笑话。” 莫大山靠近一步，方柔就远一步，铁了心要跟他保持距离，这让他心里不舒坦，喃喃辩驳：“我哪不正常了，平时不也是这么说话吗？我们已经定亲，又不是偷情，别人看见就看见了，怕什么？” 方柔：…… “你……你闭嘴，不准乱说话！” “本来就是，往后就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怎就不能跟你站在一起了？” 莫大山心里委屈，想不通，可怜巴巴地看向方柔，似乎在等她的解释，可惜方柔没理他，正伸着脖子想要看那匹大黑马。 “马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吗？” 莫大山一个劲嘀咕，然而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阿柔。” 他再度轻唤，这回终于得了一个眼神，却依旧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他心里难受得紧，一口气不上不下，看着姑娘秀美的侧脸，竟不知如何是好？ 陌生的情绪不断在他胸腔翻腾辗转，克制不住，掌控不了，他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好似也无法解决这种变化，只能闷闷退到一旁墙角，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再出声了。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 方柔踮起脚尖隔着好几个人看了那匹大黑马几眼，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侧头一看，却不见身旁唠唠叨叨的莫大山，赶忙转移目光寻找，于墙角处看见了他。 男人一身细布长衫，头发竖起，看得出是精心整理过的，又因常年做活，衣裳贴在他的胸膛后背，更显挺拔身形，从侧边看去，一双长腿格外瞩目，再配上那张古铜色的俊俏脸庞，在村里不知迷倒多少大姑娘小媳妇。 方柔细细打量眼前人，倏然笑起来，犹豫片刻就抬脚朝他走过去。 此时天边云层散开只余薄薄一层，被削弱的日光懒洋洋投向大地，照在莫大山沉静的侧脸上。 他独自生着闷气，脑子里乱糟糟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无法自拔，好似连四周的嘈杂也入不了他的耳了。 “生气啦？” 脚步停下身旁时，莫大山的心跳漏了半拍，不过他没表现出来，依旧保持原先的动作，装作没察觉来人一样继续低着头，殊不知身体僵直的细微变化已经在无意识间出卖了他。 方柔了然却不拆穿他，继续解释道：“我不是想凶你，只是人多嘴杂，你说的那些话不方便给旁人听，长舌妇多着嘞，传出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我也是为了咱俩好，多注意点准没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第38章 方柔一边说话一边盯着莫大山看，没有错过他的任何表情变化，嘴角悄悄勾起。 “大山哥。”她轻声呼唤，趁外人不注意迅速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的僵硬，嘴角悄悄勾起，重新开了一个话题，问道：“马是专门为了我买的？” “嗯，方便。” 莫大山低声回应，心跳猛然加快速度，扑通扑通好似要跳出来了。 “大山哥，你真好，马是不是很贵啊？那得多少银子，太贵就算了，咱们退掉买头骡子，能干活也能拉车，用处都是一样的，还便宜不少呢！” 方柔装出心疼的模样，交握的手故意加大了些力气，捏的莫大山心下熨贴，那点儿不舒服消失殆尽了。 “没……没多少钱，遇到熟人只要了我三十两，最多花了成本价，已经很划算了。” 莫大山用余光偷看身侧的姑娘，说话磕磕巴巴，紧张的掌心直冒汗，耳尖红透也没发现。 “什么？” 一匹马花了三十两，还是划算的？ 方柔对这种大牲口的价格没什么概念，乍一听花了三十两着实震惊不已，不过她理智尚在，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这也太贵了。”这回，她是真的心疼了，喃喃抱怨：“省着点花，三十两都够一家子用几年了，用来买一匹马太浪费，你咋想的？三十两啊！把我卖了都不值三十两。” 第21章 哄人 ◎感情增进。◎ “莫大山，一会儿你把马骑回去退掉，咱不要了。” 方柔是个踏实能干的姑娘，买东西优先考虑实用性，她觉得骡子就能干的活没必要花大价钱买匹马，这回也是着急了，没想太多，直呼莫大山名讳就让他退马。 “好好的，做甚要退掉？而且都买回来了，马儿多好啊！带出去也体面，你莫要心疼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花了再挣就成，有我在，不怕没钱花。” “再说了。”莫大山反握住方柔的手，看着她诱惑道：“骑马威风，跑起来也畅快，等咱俩成了亲，我就教你骑马如何？” 方柔：…… 学骑马确实挺有吸引力。 “我的就是你的，马在咱们家，相当于花出去的三十两也是咱们家的，马还能帮干活，辅助挣钱，怎么算不亏，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照莫大山这么想确实没什么问题，可方柔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这败家爷们一出手就是三十两，还没嫁过去呢！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了。 “阿柔，没事，咱不差钱。” 莫大山话说的十分大气，为了哄未婚妻开心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好似今天被妹妹吐槽的穷光蛋不是自己一样。 “差不差钱不关我事，哼！” 方柔的面颊不争气的红了，她想收回手却没能如愿，嗔道：“你个流氓，还不快松开？” “不松。” “不松的话，成亲前你都别来我家了，我不见你。” “那不成。”离成亲还有好几个月，不见面怎么成？莫大山想也不想就否定了，忙松开手，哄人道：“我都听你的，你要是怕我乱花钱，以后赚的银子都送来给你保管，要用钱我再找你拿，好不好？” 方柔：“不好，谁家姑娘还没嫁过去就管夫家银子？没得落人口舌，被人笑话。” 莫大山：“怕什么笑话，她们想管还得管嘞，那是在嫉妒。” 两人拉拉扯扯，你来我往，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根本没注意到长辈乡邻们看热闹的目光，直到岳父方老三看不下去了，假咳两声，他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双双面红耳赤。 方柔害羞地跑回家了，莫大山脸红归脸红，人还算淡定，大大方方听大家伙的调侃，还能半开玩笑的回答，根本不怯场，到最后还是方老三开口，闹哄才收尾。 方家人的住处在村里算是宽敞的，院子里多放一辆马车不成问题，莫大山便应了长辈的安排把马车赶进院中，拴在枇杷树下，免得在外看不着被外人摸坏了。 “圆圆啊！锅里热着的饭菜可以上桌了。” 因提前打过招呼，晓得新姑爷兄妹要一起来过中秋，方家三妯娌早早便开始忙活，整了一大桌子菜出来，荤素搭配，格外丰盛。 两小的早就眼馋了，可惜姐夫没到，长辈们不让动筷子，肚子饿也只能吃块点心垫一垫。 “姐夫、秀桃姐姐快来，今天都是好吃的，就等你们了。” 小阿信吸溜一声咽了咽口水，那嘴馋劲逗得在场几人哈哈大笑，自己也被娘亲揪着耳朵入了厨房。 “娘，别揪耳朵，疼疼疼。” “不揪耳朵你不知长记性，这么馋不知随了谁。” 满娘面上尴尬，不好意思地冲莫大山兄妹笑笑，招呼他们进屋来，这顿午饭就在厨房内吃了。 “秀桃啊！别客气，挨着你哥哥坐就成，阿信坐奶奶这边来，小皮猴，别打扰你大山哥。” 方老太坐主位，其他晚辈依次坐下，面对色香味俱全的一大桌子菜，大家伙都没了寒暄的心思，主位的人一开口，盘里的菜飞速减少，特别是莫大山，吃的又快有多，一刻钟左右就干掉三碗饭了。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方家小门户，没有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家随心所欲，只要不噎着就行，不过方柔斯文惯了，每次跟莫大山一起吃饭，都忍不住想念叨他。 第39章 “好，以前在军中习惯了，吃的慢就会饿肚子，我慢慢改吧！”莫大山悄摸摸回话，主动给方柔夹了一块肉，笑里有些讨好的意味，道：“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嗯，你也多吃点。” 乱世从军对于两家人而言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方柔当即止住话头，安安静静继续吃饭，方老太则开始跟孙女婿打听起买马的事来，一听到马匹三十两，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一顿教育是免不得了。 不过，等莫大山解释完，他们又觉得三十两一匹马并非不能接受，也确实是赚了。 “奶奶，岳父岳母放心，买马也是为了将来方便，我买之前就盘算清楚了，不是一时冲动。再说了，银子用完还能再赚，这么便宜还壮实的马匹如果不下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莫大山吃得畅快，等大家伙吃饱还主动帮忙收拾碗筷，若非满娘三妯娌赶他出去，他估计还要抢着洗碗。 “哎呀，这么大个子别杵着碍事，到外头找你老丈人去。”张春花看了嫂子和弟妹一眼，见没人反对，便继续道：“厨房这点活还不够我们分，你做了我们做啥？没见过哪个大老爷们跟几个妇人抢活干的，赶紧出去，该干嘛就干嘛。” “成成成，二伯娘你别推我，我走还不行吗？” 莫大山无奈，在张春花的手即将碰到自己时灵活地躲开了，两三步出了屋，动作倒是快，就是那张嘴着实没有刚认识那会儿靠谱。 方老三在旁瞧着准女婿的讨巧模样，表示很嫌弃，他也不想说话，便提溜一把斧头到枇杷树下削竹篾，准备编个竹筐收秋粮。 编竹筐讲究技巧，是门精细的手艺活，不是想干就能干的。 莫大山摊开自己粗粝的手掌，又蹲下仔细研究破开的竹篾，发现大小厚度皆有讲究，他啧啧两声，晓得自己帮不上忙便由衷夸了岳父两句，人家没理他，他面色讪讪，识趣地走开，不然啥事不干，还蹲在旁边碍岳父的眼，必定遭嫌弃。 没成亲的准女婿不好做啊！ 莫大山兀自腹诽，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转悠，时不时看向西侧屋，也不知道妹妹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把她嫂子哄高兴，有没有替他说好话。 正想着，西侧屋的门突然打开，秀桃先一步走出来，抬眼便对上了哥哥偷偷摸摸的眼神，当即俏皮眨眨眼，示意哥哥稍安勿躁。 莫大山意会，忙正经神色，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看天，看看地，看看鸡棚里的鸡，啥都看，就是不看西侧屋方向，刻意得全家人都知道他是装的。 秀桃见状不禁扶额，很嫌弃却又不得不帮忙转寰，谁让他们是亲兄妹呢！ “哎哟，阿柔姐姐，我肚子不舒服，先去茅房，不能陪你去地里了，哎哟！” 秀桃声声痛呼，在方柔看不到的角度一个劲冲自家哥哥使眼色，一溜烟功夫跑开了。 他俩不愧是亲兄妹，演技如出一辙的差劲，若非方家人定力好早就笑开了，偏偏他俩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自己演的很好呢！ 秀桃跑去茅房了，林巧珍三妯娌在厨房忙活，只通过窗口关注外面的情况，没打算出来，方老三则继续破竹篾，假装没看见。 至于方老太，她看见孙女婿在院子里无聊转悠，本想找个话题同他聊聊，刚到门口，就见孙女从屋子里出来，赶忙打个转，到交好的老姐姐家聊天咯。 长辈们各有各的事，两个小的也出门玩了，留下莫大山与方柔面面相觑，好似就他们闲着一样。 莫大山瞥了岳父大人一眼，确认对方没有要管的意思，当即就颠颠到方柔身边去，笑着问道：“你想去地里？去地里做什么？” 经历之前那件事后，方柔心有余悸，每每想起就牙痒痒，恨不得立马提刀砍了陈三那狗东西，只是她一个姑娘家，胆子再大也做不到淡然，心中还是害怕的。 还好长辈们不知道那天的事，也没有人看到乱嚼舌根，如若不然，长辈们不知会难受成什么样。 他们那么疼爱她，定是看不得她受那么大的委屈。 可家中就爹爹一个成年男丁，比起别家着实不够看，想给她讨公道恐怕也难。 她不想让长辈们担心，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借养伤窝在家里才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不过，她忍归忍，却不会去做那等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且先忍着，一旦抓住机会，有了反击的能力，她绝不会让陈三好过。 莫大山显然也想到了那天的事，眼神晦暗不明藏着几分冷意，关切道：“你脚伤没好透还是不要出去为好，实在闷得慌，就趁今天我在这边陪你出去走走，你看成不？现在家里有马车，坐马车过去少走点路，景看了，也不累，对你的脚伤没坏处。” 他凑近一点，好似怕别人听到一样，把声音压得极低，继续说道：“到了地里头，你要做什么就直接跟我说，我去做，要是想下地却怕妨碍到脚伤，我背你也成。” 莫大山满眼笑意，盯着方柔看，眼神语气都隐含着期待，倒是闹了方柔一个大红脸。 “你不要脸。” 方柔哪里听过这等孟浪话？当即又羞又恼，下意识推了莫大山一把，美目一瞪，娇俏的不得了，那小眼神直接勾到莫大山心坎去了。 “谁要你背了？我只是扭伤又不是断腿，都好的差不多了，自己能走，再说了，你我还没拜堂，真要你背了，村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哼，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登徒子！” 第40章 莫大山：…… 他只是随口提议，怎就喜提“登徒子”称号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15 13：57：51～2024-05-19 15：2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抱抱 ◎姑娘家的腰是软的。◎ “我怎就成登徒子了？”莫大山的目光落在方柔红扑扑的脸蛋上，喉结滚动，总忍不住想靠近一点，“你是我媳妇，脚不方便走路，我力气大，背你走没毛病啊！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方柔：“谁是你媳妇？别胡说。” 莫大山：“你啊！不是定亲了吗？” “对啊，你自己也说了是定亲，不是正儿八经拜堂成亲，既然没拜堂，就算不得是你媳妇。” 方柔振振有词，理是那个理，就是听在莫大山耳中很不是滋味，分得真清楚啊，媳妇不愿意给他名分呢！ 他心中别扭，突然不想跟方柔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 “还去不去地里？”沉默了片刻，莫大山继续问。 “不去地里了，想去江边看一看，吹吹风，正好那边路宽，马车直达不用走路了。” 方柔在家呆的好好的，是秀桃同她说起外面的趣事，勾的她心痒痒，想着也许久不出门，不如借此机会让秀桃陪她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谁曾想那丫头鬼机灵，嘴上答应好好的，转头就把“差事”丢给她哥了。 什么意思自不必说，方柔明白，她不反感，却也有些别扭，很不好意思。 再者，她与莫大山接触多了，也发现他不是真的憨，小心思多着呢！好比现在，就反驳了他两句，明显能看出不高兴了。 “嗯，那就去江边。” 莫大山点点头，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有话想说，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就是半晌儿不说出口。 “你这人真的是。”方柔见不得他扭扭捏捏，跟他高高壮壮的样貌完全不搭，她很无奈，又有些生气，低声骂道：“有屁快放，在长辈面前也不见你这样，往后正常点。” 莫大山闻言刚要开口，就听方柔又道：“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有什么过不去的？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若下次再碰上，看我砍不砍他？呸呸呸，没有下次。” “对，没有下次。” 看着方柔鲜活的笑颜，莫大山总算放下心来，思绪活络，便忍不住邀功道：“那孙子估计都不敢出门了，我见他一次打一次，打的嗷嗷直叫，嘿嘿……” “你……你打他了？”方柔诧异，眼睛睁得圆圆的，痛快之余又担心因为自己的事拖累莫大山，忙小心翼翼问道：“没人看见吧？” “放心，我有分寸，就算被人看见，也不会有人敢管。”莫大山悄摸摸把手探过去，趁方柔不备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走，带你去江边吹吹风，玩够了再送你回来。” “嗯，牵马去吧！” 方柔手上用力，试图挣脱莫大山的手，可他的手就好似铁钳子，握得分外紧实，压根挣脱不开，挣扎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飞出了眼刀子，他才不情不愿松开，那神态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方柔欺负他嘞。 “爹，我和大山哥去江边走走，一个时辰后回来，有什么事，你就让大弟他们去找我。” “嗯，要走赶紧走。” 临出门，方柔按家中规矩跟父亲报备去处，免得长辈因不知她的去处而担心。 不曾想，父亲压根不放在心上，回话敷衍就算了，不耐烦的摆手又是何意？ 方柔的唇角不由抽了抽，干脆也不管了，坐上马车慢悠悠随莫大山出门了。 此时红日隐入云层，云朵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大多时候处于阴天状态，偶有秋风徐徐拂过面庞，体感清凉舒适，确实非常适合出门。 许是在家里待太久的缘故，方柔出来看到什么都觉得很新鲜，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莫大山坚实的后背，不由自主地想起二人初见时的场景。 那时候，莫大山光站在那不动，方柔都觉得压力十足，有些害怕，如今了解多了，晓得他人品，清楚他的性格，偶尔还会嫌弃他幼稚，自然也就不怕了。 方柔正出神，就听前头赶马车的莫大山突然开了口，“阿柔，其实我的脸更好看，不过你喜欢看后背的话也不是不行，你高兴就好。” 方柔：…… “不要脸，谁要看你后背？”方柔目光躲闪，有些心虚，死鸭子嘴硬道：“我那是，那是在思考，专心想事情呢！” “好好好，你不是在看我，是我脸皮厚非要提醒你看行了吧？” “驾！” 莫大山极为开怀，贱兮兮胡说一通后用力甩下马鞭，马儿便加速朝前跑起来。 有些话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正如此时此刻的方柔，她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都不好意思抬起了。 然而莫大山不仅没顾及到姑娘家的脸面，还在调侃结束后立刻驱马快跑，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马儿加速朝前的瞬间，坐在车板上的方柔猝不及防往后倒去，险些摔下车，好在她年轻反应快死死抓住车板边缘，才堪堪稳住身形，免了一顿皮肉痛。 第41章 羞恼来不及消化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方柔再也忍不住大骂起来：“莫大山，你是不是疯了？跑那么快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快被甩下车了。” “吁！” 她猛地扑过去，哐哐往莫大山后背乱捶一通，骂着骂着，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委屈，闷闷的，很难受，眼泪也不受控制哗哗往外流。 “早知道就不跟你出来了，净欺负人，真讨厌，我要回家，你赶紧掉头，我不要跟你去江边了。” “别啊！我错了，阿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会这样。”莫大山勒停马车，回头一看顿时心慌不已，一边手忙脚乱想替方柔拭泪，一边关切问道：“你可有哪里伤着了？” 方柔不吭声，别过脸不让他碰。 “对不起，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可好？或者你打我一顿也行，我绝不还手。” “你……你还想还手不成？” 方柔抽抽噎噎，狠狠瞪他一眼，总算是控制住情绪了。 她余光瞥见附近有人偷看，只觉得臊的慌，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了，便埋怨道：“我本来不爱哭的，都怪你，脸都丢完了，我们赶紧离开这吧，晚些再找你算账。” “哎，好，只要你高兴，想怎么算账都成。” 莫大山长舒一口气，望着姑娘通红的眸子，半刻也不敢耽搁，忙驾马继续前行。 没一会儿，方才的屋子便落到他们身后了。 杨柳村距离南江并不远，只是马车走的都是大路，得多绕半座山才能到，比不得小路便捷，但大路平整，出行能坐车，比小路舒坦。 经过方才的打闹，后半段路他们都没说话，耳畔只余马车倾轧在地面的声响。 莫大山一边赶车，一边回头偷看方柔。 他的动作并没有刻意遮掩，看两遍，方柔便能察觉到了，只是方柔心中还恼他，并未给他好脸色，少不得几个白眼，然而他不仅不难受，还乐在其中，方柔瞪他，他就厚脸皮回个大大的笑容。 一来二往，方柔那点儿莫名其妙的气性就散了。 “吁，到了。” 随着莫大山一声大喝，马车就缓缓停在江边。 大路看到的江景与小路看到的有所不同。 大路往来人多，植被有人修整，粼粼江水与对面的山体相衬同框，一柔一刚，开阔壮丽，目光所及，流水东去，竟一眼望不到头。 而小路狭隘，道路两旁杂草丛生，特别是夏日，蚊虫蛇蚁非常多，且小路通往山脚，目光所及受限，景色虽然也美，但美的不够大气，与大路边的景观相比，那点美就显得不够看了。 “阿柔，手过来，我扶你下车。” 莫大山长得高，坐在马车上腿一伸就能直接到地上，他动作很利落，只往江边看了一眼便回头伸手要扶方柔，“一会儿我们到阶梯那坐坐。” “嗯。” 方柔不疑有他，轻轻把手放入他的掌心，刚想借力跳下车，突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吓了她一大跳。 变故发生太快，没等她惊呼出声人就已经到地上了。 方柔当即就傻了，腰间的触感那么真实，紧紧箍着似乎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莫大山，你干嘛呀？” “啊？我……我就是，就是顺手，不是故意的。” 莫大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垂眸看到姑娘红如大虾的脸，脑子轰一下炸开了锅。 他慌慌张张松开手臂后退两步，眼神躲闪，脸庞耳朵也跟着不争气的红了起来，想要解释，却结结巴巴怎么也说不清楚。 他觉得自己要完了，不经意间唐突了阿柔妹妹，搂了她的腰，两个人都贴在一块，手下的触感是那么的柔软，还能闻到她发间散发的幽幽香气。 莫大山心头扑通扑通直跳，很满足，却也忐忑得很，在他看来，是自己太孟浪了，方柔肯定会生气。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你没事吧？” 莫大山一个劲道歉，后悔做事不过脑，紧张的看着方柔，注意着她的反应，好似在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审判一样。 “应该没事吧？” 方柔心乱如麻，随口给了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毕竟头一回与男子如此亲密，她也慌张无措得很，即便二人已分开，但她总觉得束在腰间的手臂还在。 两人相对而立，目光始终没好意思落到对方身上，足足僵持了半刻钟才冷静下来。 方柔噗嗤笑出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不就是抱一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没说什么，你倒好，先给自己定了罪，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方柔扯了扯自己的衣摆，又摸摸自己的耳朵，确认红潮褪去才用轻松的语气道：“来都来了，还傻站着做甚，走吧！” 第23章 依偎 ◎景中人，亦是他人眼中景◎ 方柔收整心绪，说话的同时一把抓住莫大山的手臂，有些费力的拉着他靠江走。 秋风裹挟着江面微微水汽拂过面庞，有点凉，却没有平时吹到的风那么干燥，方柔停下脚步面朝江面，闭眼时睫毛轻轻颤动，在卧蚕处投下小片阴影，额前碎发随风飘摇，有点自由散漫的意味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睁开眼睛，感叹道：“景色真美，风吹着也舒服，若是能住这边就好了。” 第42章 “嗯，确实美。”莫大山侧低头看向方柔，意有所指回了一句，心里美滋滋的，顿了顿，好似想到了什么，便继续说道：“偶尔来看看还成，住这边就算了吧！等入冬刮北风能把你吹成傻子，雨季涨水，不小心掉下去就完了，而且靠水居住容易潮，东西会发霉，还容易得痹症，年纪一上来，腰疼腿疼浑身疼，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方柔：…… 这张嘴怎的那么讨人厌嘞？好好的兴致都被败坏了。 “大山哥。” 方柔忍不住唤了莫大山一声，她瞧着并无不妥，是以，莫大山没多想便应声道：“怎么了？” 他回应得极快，面露不解，灼灼目光始终不离方柔娇美的脸庞，既满足又期待，以为方柔会同他说些未婚夫妻之间该说的小话，心跳不由自主加速跳动，甜丝丝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逐渐蔓延开来，占据了他的心田。 他们俩并肩而立面向江水，莫大山蠢蠢欲动的手好几次想揽住方柔的肩膀，都被自己没出息的放弃了。 “你实在没话说可以不吭声的，做甚要说那些煞风景话？哼，呆子。” 方柔见他没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莫名有些生气，讷讷骂一句，微瘸着往另一边走，毕竟她的脚刚好，站那么久也有些累了，不如找个地方坐会儿，好好享受当下的闲暇舒适。 而莫大山后知后觉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见状，赶忙跟上去，不容拒绝直接抓住方柔的臂弯，作势要扶着她走，沉默的模样反倒不像他了。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没有。”莫大山果断反驳。 笑话，他堂堂八尺男儿当顶天立地，怎么可能跟一个姑娘家计较？而且好像错的是他，他有啥资格生气？ 方柔：“真的？” 莫大山：“自然是真的。” 方柔：“那你干嘛不回话了？” 莫大山：“怕多说多错惹你生气，到时候你要是不理我了，也不让我登门，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还不如闭嘴，嘿嘿……” 莫大山难得露出狡黠的笑容，眼珠子一转，晓得方柔没怪他，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张嘴就臊人的骚话：“不过，你若是爱听我胡言乱语，为了你，我不介意多说些。” “你不要脸。” 方柔着实没想到熟识后的莫大山会是这样的脾性，那张嘴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她又羞又恼，直接给气笑了，当即握紧拳头便是一通乱捶，只是她并未下狠手，又是个姑娘家，拳头打在莫大山身上根本感受不到疼，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你真是越发厉害了，什么都敢往外说，也不怕别人笑话。” “怕啥？”莫大山不以为意，待方柔捶够了，就顺势握住她的手包裹于自己的掌心，寻着自从平整的草地拉着她坐下，道：“我也没说什么旁人听不得的话，再说了，别的小情侣说话也黏黏糊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而且，我还算收敛的，阿柔，你不爱听吗？我见别的小姑娘都挺爱听的啊！” 方柔：…… 话已至此，方柔总算是明白了，她这个未婚夫在男欢女爱上少一根筋，有些耿直，不过胜在愿意为她花心思，笨拙，但足够真诚，这就够了。 她并非贪心之人，所图不过是一份安稳，平平淡淡，能与将来的夫君好好过日子。 想清楚这一点，莫大山那张嘴也就没那么烦人了。 “你怎知道别的姑娘爱听，莫非你也跟别的姑娘说过这种话？” “没有，绝对没有，天地良心啊，我只跟你说过，在外人面前我再正经不过了，而且那些姑娘都怕我，轻易不会到我跟前来，我什么品行你也晓得，怎可能去沾花惹草？” 莫大山急切地解释，就差竖起三根手指头指天发誓了。 他的紧张不似作假，反倒惹得方柔噗嗤笑出声，只觉得他很可爱，越是这样，就越想逗他玩，看他紧张无措又委屈巴巴的反差模样，有趣极了。 “瞧你，怎么跟别人说的不一样？” 莫大山：“哪里不一样？” 方柔：“方方面面都不一样，与我初次见你时感觉也不一样。” 方柔如此一说，莫大山突然就意会到了她的意思，只笑笑，心里没有纠结这个话题，也没有顺着话头说下去。 于他而言，人本就是复杂多变的，面对不同的人和事时自然会有不同的反应与应对措施，方柔是他的未婚妻，是内人，在她面前展示的自然是最真实的一面。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莫大山望着还算平静的江面，突然承诺道：“阿柔，我一定会对你好，不会让你受委屈。” “嗯，我信你。”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正好时，莫大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伸手悄摸摸探上方柔的肩膀。 他身体僵直，动作很轻却分外笨拙，猛地一下子，方柔没没有防备就顺着他的力道倒入他的怀中，刹那间，双方都愣住了，一个低头一个抬眸，视线相触的刹那，二人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红晕，不约而同地避开了。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清凉的江风吹散了他们脸上的热意，方柔压下心头的悸动，小心翼翼挪动自己僵直的身体在莫大山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窝着，就好像没发现什么不妥，自然又淡定。 意料中的生气与娇呵并没有出现，怀中温香软玉仍在，莫大山很是诧异，同时心头涌上一阵狂喜，僵直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第43章 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粼粼江水，耳边风声水声不断，内心却无比平静。 如此不过了多久，方柔挣扎着想要起身。 “阿柔，怎么了？要回去了吗？” 莫大山心有不舍，试探的继续问：“要不要再坐一会儿？反正天色还早，坐马车回去也快。” “还是回去吧！你说中秋节都过去了，天也凉，为什么在你身上还那么热？” 方柔嫌弃的瞥他一眼，只觉得离他远一点身上便凉快了，不过刚刚出了点汗，不太舒服，想快些回去擦洗一下，不然风一吹容易生病。 她边说边往马车走，没注意莫大山怪异的反应。 为什么热？ 莫大山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妥帖，他今年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每天起来先练一套拳脚功夫，再里里外外一通忙活，得空就去打猎，身体好着呢，自然要比那些个弱鸡更耐寒。 再说了，好不容易聘下的未婚妻就在怀中，他能忍住不做更冒犯的事情已经算是君子了，身体热点很正常啊！ 莫大山心里这般想着，却不好真这么说出口，斟酌片刻之后，他快步跟上方柔的脚步，笑道：“我练武，不怕冷。” “既然你想回去，那我们就回去。” 说罢，他小跑过去牵马，让方柔在原地等他。 申时左右，两人乘坐马车慢悠悠回了方家。 这会儿，方家院子里很安静，方老三下地去了，几个妯娌在厨房里挂已经熏过一夜的猪肉，让秀桃帮忙烧火。 而方老太年纪大了，三个儿媳妇就没让她干活，她自己闲不住，寻了剥花生的小活在做。 “早交代你哥别买那么多东西，吃不完就浪费了，他偏不听，一买就是半扇猪，都能开席面咯！” 莫家兄妹常来走动，两家人早已熟悉，特别是莫大山成为方家准姑爷之后，方老太就更不见外了，别看她嘴里说的是抱怨的话，心里不知如何高兴嘞！ 秀桃晓得老太太没别的意思，随手往小灶扔了几根木柴，笑道：“他自己要娶媳妇，可不得展示一下自己的诚意吗？您老别嫌多，送来就收，吃不完就做成熏肉慢慢吃，走亲访友的时候也能带上，体面还不浪费。” “是啊！娘，孩子们孝顺，有啥都想着咱们呢！您老就别瞎操心了，等熏肉做好，上桌时能把您香迷糊。”秀桃刚说完话，张春花就立马接过话头，眼尾的褶子都笑出来了，继续道：“就是熏肉做起来比较麻烦，费人工，一折腾就是两个时辰，昨夜可把我累坏了，好在处理的及时，没放坏，不然有的心疼。” 方家的条件摆在那，与村子里其他人家相比算不错的了，可即便如此，也做不到天天吃肉，如今白得半扇猪，其他人怎么想张春花不清楚，反正她心里高兴，还希望莫大山能多送点呢！ 只是婆家好东西多了，她难免会想起自己的娘家，大哥好吃懒做还生四个孩子，老爹的年纪摆在那，也挣不到什么钱，家里一年到头恐怕都没得吃几次肉，光想想就心酸得很。 可惜她男人不知所踪，莫大山又是老三家的女婿，这些肉她能吃到，却没办法拿来孝顺娘家父母。 这般想着，张春花又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林巧珍挂完最后一条猪肉，用余光瞥了妯娌一眼，瞧见她眼里翻涌的贪欲瞬间转化为失落，不用猜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妯娌十多年，她太了解这个二嫂的脾性了，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心中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旁的东西也就算了，这么多年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些肉代表了准女婿一片孝心，她主动给可以，但别人瞎惦记就不对了。 第24章 秋收 ◎忙碌的时节◎ 张春花说一堆，只秀桃啥也不懂夸了她一句能干，其他人继续闷头做事，并未理会她。 她也不管，依旧兴致勃勃的跟秀桃分享自己做熏肉的经验，秀桃也听得认真，相处起来出乎意料的和谐。 待厨房的活计忙得差不多了，院子里才有了动静。 林巧珍闻声自窗口探头往外看，见女儿女婿一前一后进门，二人之间看上去跟平常无异，瞧着没什么交流，可细看之下，也隐隐能窥见其间萦绕的丝丝不同来。 “娘，我们回来了。” 方柔大喊一声，目光迅速扫过院子，没见其他人，复而又看一遍，就见她娘亲从厨房的窗口探头回应，那笑盈盈的眼眸上下打量她，直看得她脸红才移开，转到紧随其后的莫大山身上。 “哟，晓得回来了？天还没黑嘞！” 林巧珍只有方柔一个闺女，平时全家都疼爱，对她的管束并不算严厉，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难得见到她这种小女儿情态便忍不住打趣两句，“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大山哥和秀桃还要回家，也不早了。” 方柔走过去，从窗口缝隙看到秀桃在里面偷笑，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而后才进厨房，逮着秀桃好一顿挠，欢声笑语便荡漾开了。 厨房不大，那么多人在里面干活已经十分拥挤，莫大山瞧了一眼没进去，倚在墙边跟窗口的林巧珍说话，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摆足了作为女婿的恭敬姿态。 只是那不断“偷瞄”的眼神太明显，将他此时此刻的心境出卖了。 林巧珍是过来人，如何不懂年轻人眉眼官司下的情流涌动？原本她还担心女儿会受委屈，如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总算有了安慰，女婿品行好比什么都强。 第44章 “熏肉挂十天左右就能成，到时候你过来拿些回家，送人也好，自家吃也成，尝尝鲜。” “好。” 莫大山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厨房里面的人，招呼秀桃一块回家。 方柔送他们到门口，叮嘱他们路上小心，再正常不过的客套话听在莫大山耳中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他磨磨蹭蹭，马车好半晌儿不动，磨得方柔没耐心，干脆也不管了，转身回家还关上了院门。 “无情。” 莫大山嘀咕一句，确定那扇门不会因为他再开才不情不愿驱马离去。 …… 战乱结束后，百废待兴，新帝体谅百姓艰难，经朝会商议，于建朝第十日派八百里加急颁布政令，命各地父母官严格执行。 赋税减半，三年为期，对于穷苦百姓而言无异于久旱甘霖，举国上下皆道新帝圣明。 不仅如此，新帝还派出司农监的官员到全国各地走访，教百姓们最新的农事技术，希望能提高兴农政令的收效，尽快恢复国力。 这本是好事，可政令真正实施了半年，存在的问题才逐渐露出来。 政令颁布主要是为了扶助百姓，造福百姓，然而全国大部分的田产都在权贵官员以及那些富商地主手中，真正属于百姓的没多少，而且都是些贫瘠旱地，种不了什么东西。 如此一来，政令推行得再好，成效也只是浮于表面，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百姓努力种地，一年下来勤勤恳恳，租借的好田地需付一半收成给土地的主子，没银子，还得准备一成粮缴纳官府的丁身税，至于自家的一亩三分贫瘠地，产出能正好抵那两成田地税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是以一到收成的时节，百姓们便喜忧参半，心中不舍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秋意渐浓，白昼变得越发短了。 九月初，苍云县进入了丰收时节，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百姓们忙忙碌碌的身影，他们挥汗如雨，抢收那些得来不易的稻谷，待收割完，还会让家里的小孩跟在后面捡掉落的零散稻穗，实在捡不起来的，最后也会赶自家鸡鸭过来扫荡一圈，生怕浪费一丁点。 石柱村西边田垄处。 莫大山收完最后一捆稻谷坐在田埂上大口大口的喝水，喝得急，水从他的嘴角漏出又顺着身体精壮的肌肉线条滑落，与浸湿裤腰的汗水融为一体，经日光一照，肌肉上便透着些许柔光，引人遐想。 他放下水壶，半倚靠在成堆的稻谷上，打算歇一会儿，收整一番再运回家。 “大山，大山！” 莫大山正放空脑子，忽闻田对面有人大喊，忙抬眼看过去，也不回话，静静等着那人过来。 “还好你没走，婶子有话问你。” 来人是同村的牛婶婶，为人老实善良，是个极为亲和的长辈，虽平日里同莫大山交集不多，但人家礼貌客气，莫大山自然也乐意给她脸面，当即便笑道：“婶子请讲。” “是这样的。”莫大山应声痛快，反倒令牛婶婶忸怩起来，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问道：“大山啊，你掉地里的谷子一会儿再来捡吗？” 怕对方误会，牛婶婶赶忙接着解释：“婶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如果要捡能不能让我的小孙儿来捡，不用给工钱也不用给吃的，就是地里捡到多少谷子，你意思意思分点给他就成，你看行不行？” 牛婶婶被拒绝好多次了，村子里的人虽比牛婶婶家好过，但也没到不在乎那点谷子的地步，是以她问谁都被拒绝。 此时此刻，她饱含希冀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莫大山，一颗心高高悬着，紧张无比，就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她不怕被拒绝，怕的是家中粮不够交，仅剩下的儿子会被抓去服劳役。 莫大山听周婶说过牛婶婶家的情况，几乎是不假思索给了肯定的回答。 “自然是可以，小侄儿们有空就来捡吧！我不要，捡到多少都是他的。” 牛婶婶：“那，那怎么好意思？不不，不成的，要一点点就好。” “哎，您老人家别客气了，好谷子我都成捆收，会掉地上的估计也是次品，就当留给孩子们练练手吧！孩子啊，就得从小教，别让他们懒惯了，以后不知柴米油盐贵，还是您会教孩子。” 莫大山见牛婶婶还想推拒，干脆不理会她，朝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小男孩招招手，大喊道：“好小子，快来莫叔这。” 两孩子犹豫一下，还是小跑着过来了。 “瞧见连着四块地没？”莫大山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对于两个小童而言压迫感满满，“那四块地都是我的，今天下午就暂时借给你俩，地里捡到啥都是你俩的，太阳落山就还给我。” “怎么还啊？”稍大点的孩子鼓起勇气仰头询问。 “跑去我家告诉我就成，晓得我家在哪不？” 那孩子点点头，许是人太瘦显得眼睛又大又亮，看得莫大山心里发堵。 他伸手在两孩子头上薅了一把，指着田地说道：“去干活吧！” 孩子们一溜烟跑开了，牛婶婶在旁红了眼眶，好几次想道谢都说不出来。 “婶婶什么也不必说，您去也忙吧！” 莫大山说着，哼哧哼哧将成捆的稻谷搬上马车，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余留车尾尘土飞扬，掩去了牛婶婶感激到眼眶泛红的神情。 第45章 “好人，真是好人啊！” 牛婶婶不禁呢喃，心里满满都是对莫大山感激，见马车远去，她赶忙收拾好心情跟随两个孙儿一起投入到捡稻穗的活计中，甚至还尝试用扫把将地上的谷粒扫在一起，一点点抓到篮子里，生怕浪费了。 牛婶婶婆孙三人怎么忙活莫大山懒得管，反正他家就两人，不愁吃穿，自是没将那点掉落的谷子当一回事。 时辰已不早，莫大山瞧瞧西沉的红日，知道今天没机会脱粒晾晒了，便将一车稻穗暂时拉回家中，铺晾在院子里，等明早再拉到晒谷场脱粒。 “秀桃，官府进村收粮税，恐怕就是这两日了，明天脱粒的这一批谷子不用晒干，全部交给官府就成。哦对了，再准备些能送得出手的礼物，届时偷偷打点一二。” 官府衙门有专门负责晾晒谷子、存粮入库的官爷，所以差爷收粮的时候并不在意干的还是湿的，不过粮食的干湿不同，直接关系到纳粮的斤两。 干粮少交些，湿粮则需多交些。 不过细算下来，结果其实都差不多，百姓们为了省事几乎都交湿粮，免得白费力气东西却进不了自己的口袋。 “哥，差爷入村是为了收粮，人家吃公家饭的哪里会差咱们这三瓜两枣？做甚还要送礼，太麻烦了。” 秀桃不满地嘀咕，自家存点好东西容易么？她省吃俭用操持家里的事，平时是能省一点算一点，偏偏她哥手松，啥都想送出去，烦死了。 “差不差是他们的事，送不送是我们的问题，人情往来总是少不得的。反正让你准备你就去，做甚磨磨唧唧，小小年纪倒是学会铁公鸡那一套咯。” 莫大山无奈又好笑，直接将妹妹的疑惑怼了回去，如平常般调侃她，吵吵闹闹，这事也就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23 18：38：19～2024-05-29 08：0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陆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女婿 ◎一个女婿半个儿◎ 翌日午后，莫大山刚用石碾将昨日收回来的稻穗脱完粒，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又见里正敲锣吆喝，让大家都带着稻谷去村口大榕树集合。 “别耽搁，差爷都在村口等着呢！” 里正大喊一路，嗓子都快哑了，着实没耐心一个个催，只是他身为一村里正，职责所在，即便心疼粮食，明白乡亲们的辛苦，也不得不辅助差爷收粮。 “早交晚交都得交，若是等到差爷一家家登门收，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大家伙别犯傻。” 他为乡亲们着想，这才多说几句，有人领情照做，有人则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私底下多有埋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咋想，滑头使不得，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要怎么做是你们的事，届时出了事可别来找我。” 年年都有抱着侥幸心理敷衍了事的人，年年他都要“擦屁股”，今年他决定不管那么多了。 有些人啊！你对他再好，他也不会感恩，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 反之，别人撤回一点好，在他们那就跟触犯天条似的，不依不饶，还真当别人欠他了。 呸！ 里正边敲边喊，到晒谷场莫大山所在位置附近，就隔空向他点点头，继续往村子另一头去。 石柱村其实不算大，只是村民们舍不得交出粮食拖拖拉拉半天，需要人一而再再而三催促。 今天同样的路径里正已经走 第3回 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催促，大家伙别拖拖拉拉，尽快纳粮，半个时辰后尚未纳粮者，差爷就要直接登门了。” “嗙！” 锣声渐渐远去。 莫大山垂眸思量，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将新脱粒的稻谷装进麻袋，赶着马车慢悠悠往村口去，路过家门口时，将秀桃准备的东西带上。 石柱村口。 此时已排了长队。 莫大山将马车赶到一旁，一边啃窝头一边观察当下的情况。 “大山！” 这次来的衙差有两人莫大山认得，是一起被抓壮丁的兄弟，侥幸回来正好遇到县衙招衙差，便过去碰碰运气，如今倒也混的风生水起。 “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吃的给我，饿死了。”杨忠小跑过来，一巴掌拍到莫大山肩膀，也不等莫大山分给他，自己抢了东西就塞嘴里，含糊道：“我们大人下令进乡收粮不准白吃乡亲们的东西，时间又太赶，根本来不及买干粮，我跟阿义就等着吃你这顿饭了。” “不让你们白吃白拿，又不是不能跟乡亲们买，至于一副饿死鬼的模样吗？” 莫大山将水囊塞给杨忠，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给你们准备了熏肉，离开的时候带上吧！” “熏肉？”杨忠一顿，想到莫大山还有个妹妹，便开玩笑道：“你老妹还会做熏肉啊？是个能干的姑娘，也不知道谁那么好福气能去你这个大舅哥的眼，贤妻往家里娶，日子定能红红火火……哎哎哎……干嘛打人啊？” “闭嘴吧你，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什么大舅哥，秀桃还小，嫁哪门子的人？”莫大山两个巴掌打断了杨忠的絮絮叨叨，觉得耳根总算清净了些，随即他朝不远处的杨义招招手，一边跟杨忠解释：“熏肉是我丈母娘及两位长辈一起做的，特意让我带回来吃，你们有口福。” 第46章 莫大山眉梢上挑，看向杨家兄弟的眼神里满是得意，一副恨不得昭告全天下的模样，令杨家兄弟啧啧称奇。 “行啊！山哥你出息了。” “听说小嫂子长得很俊是不是真的？” “什么时候请咱们吃酒？” 杨家兄弟你一言我一语，有些聒噪了，莫大山忙出声制止，道：“嫂子就嫂子，说什么小嫂子，日子已经看好了，明年再办酒，届时我亲自去请你们。” 莫大山抬眸看了看排着的长队，对杨家兄弟道：“我一会儿还得去老丈人家帮忙，谷子送来麻烦你们帮我登记，改日到县城一定请你们吃酒。” “行！” 杨家兄弟对视一眼，齐声应答，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目送莫大山的马车远去了。 今日天晴，碧空如洗，秋风裹挟着稻香徐徐而来，沁人心脾。 莫大山慢悠悠驾着马车赶路，经过无人之地，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曲。 一想到稍后能跟方柔见面，他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即便什么都没干，心里也高兴得紧。 不过，他心里有数并不着急过去，岳父他们辛苦半日，中午回去定是要好好休息的，他此时着急忙慌赶过去扰得人不能好好休息，那才叫失礼呢！ 莫大山自认为是个合格的女婿，不会做这等没眼色的事，速度一减再减，终是在申正左右到了方家。 “大山啊！你怎这时辰过来，他们都下地去了。” 方家只有方老三一个成年男丁，单靠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是以林巧珍三妯娌以及方柔姐弟三都得跟着下地。 他们家没有车，收割下来的稻子只能用麻绳绑成捆靠人力挑回家。 方老三夫妻挑担子，方柔姐弟俩及两个婶婶割稻谷，小阿信则跟在后面捡零散的稻穗，忙活两天，大家都很疲惫，方老三看着妻儿心疼不已，好几回偷偷让她们休息，都被同样的理由拒绝，就只能随她们去了。 “爹，这边的可以捆上挑走了。” 方柔将割下来的稻谷堆放在一起，直起身子揉揉发酸的腰背，嘴里同方老三说着话，目光迅速略过自家的田地，推测还需要多少天可以结束这样的日子。 “行，你累了就到树底下歇会儿，千万别逞强。”方老三从田垄上跳下来，又想开启碎碎念模式，刚说一句，就立马被女儿抢先开口堵上了。 “知道了，爹，你都叨叨两天了，我若是觉得累自己会去休息，又不是啥也不懂的小孩子。” 方柔无奈回了一句，继续弯腰干活。 林巧珍与两妯娌在旁听着，忍不住开口打趣，一家子和乐融融，秋收的忙累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莫大山跟着方老三下过几回地，知道怎么去，是以他到方家还没坐下，一听祖母的话，立马就驾马车往地头来了。 行至半路，他远远瞧见两个挑担子的晃悠身影，仔细辨别之下，认出那是岳父岳母，忙朝马屁股轻轻一抽，马儿得令，当即就小跑起来。 “吁！” “叔，婶。” 马车还没停稳，莫大山先一步跳下车，三两步到了林巧珍跟前，不顾林巧珍的拒绝强行把那一担子抢过来，一边道：“婶，跟我还客气啥，一个女婿半个儿，好好的儿子在这呢！哪用您那么辛苦？叔，您的担子也放到车上。” 方老三确实累了，不矫情，紧跟着把两大捆稻谷提溜到车上，自己则顺势倚在车旁，笑道：“家里都收割完了？” “嗯，家里种的不算多，跟莫叔他们一块忙活，马车运输，动作自然快，这两日我就过来帮忙，秋收不等人啊！” 林巧珍：“那就好，晒谷子秀桃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莫大山点点头，将四捆稻谷摞好，看着还空出来的半截车板，犹豫问道：“婶，地里还有割好没收的吗？” “有，光靠我跟你叔两个人哪有那么快收完？多着嘞，圆圆跟她两位婶娘一块割，手脚麻利，现在地里起码还有四五捆。” 林巧珍用汗巾随便往脸上抹了一把，卸下重活之后热气自体内折腾而上，烘得她满脸通红。 忙起来还好，一歇下来，她便觉得浑身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莫大山闻言沉思片刻，问方老三但：“叔，你会赶马车吗？” 方老三摇摇头。 “您不会的话，就只能由我来运输了，先上车，稍后我负责捆稻谷、搬搬抬抬及运输稻谷之类的活计，你们就跟阿柔她们一块割，分工明确，又有车，速度会快很多。” 莫大山从军时手底下也管过十来个人，安排一下活计不成问题，现在他也没多想就直接安排起岳父岳母来了。 还好方老三夫妻不是那种爱摆谱的，女婿安排的有理，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夫妻俩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坐上马车，与莫大山一块慢悠悠回赶。 有马车代步，正好歇一歇，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地头。 此时日头往西偏的已经很明显了，那些男丁多能忙得过来的人家也陆陆续续出工，田间地头比方才热闹不少。 马车罕见，方家女婿有辆马车的事早就传遍了，是以，莫大山他们一出现，大家伙都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活热情地打招呼。 认得莫大山的，直接跟他套近乎，不认得或者不熟悉的，则旁敲侧击跟方老三夫妻聊，两三句话下来，总能扯到准女婿身上，大部分都是夸赞的话，听得莫大山都有些飘飘然了。 第47章 “嘿嘿嘿，叔叔婶婶们真热情，我哪有他们说的好？” 莫大山笑得欢实，嘴上谦虚，内心早已乐开了花。 “行了，你小子嘴角都快翘上天了，心里指不定乐成什么样，装啥装？” 方老三看破一切，见不得便宜女婿得意，忍不住小声揭他老底，只是便宜女婿还没什么反应，自己就先得媳妇一个白眼，失策失策。 “还是老三你们夫妻有福气，有大山这么能干的女婿，还孝顺。” “婶子可别夸我，臊的慌。”莫大山吁一声勒停马车，一边笑答：“什么福气不福气的，真要论的话，应该说能做方家女婿，能得阿柔青眼是我的福气。” 莫大山这话一听就是在“拍马屁”，惹得附近几块田的人都哈哈大笑。 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还特意看向方柔，那眼神嘚瑟又期待，摆明了在邀功。 “憨子。” 莫大山与方柔的目光隔空相撞，心里隐隐发甜，又匆匆避开了。 方柔有些害羞，又有些恼莫大山那张胡言的嘴，想了想，最终还是没理他。 村里的人好八卦，她若是接了话，不管回答什么，肯定都会被打趣，日子过得好好的，她可不想为大家茶余饭后增加谈资。 第26章 进城 ◎感情更进一步◎ 方柔不吭声，方老三夫妻在旁打马虎眼，众人没达到目的忽而觉得很没意思，也就不再追着调侃了。 而莫大山这边，别看他一直跟乡亲们聊天，实际上注意力都在未婚妻身上呢！ 方才他瞧得清楚，阿柔好似不高兴了，所以从头到尾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没理会他，什么态度明摆着了。 莫大山垂眸思索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忙碌的方柔，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他接过林巧珍递过来的麻绳大步下地，麻绳一摆，手臂翻转间用力一扯，换一面继续那个动作，随即打个结，一捆稻谷也就绑好了。 “瞧，大山那麻利劲，一个顶两。” 隔壁田的婶子看到莫大山的动作，忍不住又夸了一嘴，不过这回莫大山没心思多说，敷衍两句继续干活。 他力气大，做的又是熟悉的活，做事速度很快，一刻钟左右就到了方柔附近，动作也随即慢了下来。 正巧此时一阵风吹过，他直起身子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随便擦了擦脸，余光一直在偷看方柔，还假装自己很忙，一个劲在她身边转悠。 “你干嘛啊？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有事说事，别在旁边碍手碍脚。” 趁莫大山靠近的瞬间，方柔迅速伸手往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最近忍不住抱怨一句，嫌弃地瞪他。 她力气不大，跟挠痒痒似的，莫大山倒不放在心上，嘿嘿笑了两声，回道：“怎么，终于舍得理我了？” 方柔不答，弯腰继续割稻子。 “哎，阿柔，你别不理我啊！”莫大山见方柔不理他，左右瞧瞧，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天越来越冷了，等割完稻子，我带你和秀桃上街买两身厚衣服吧！” “不去。” 方柔头也不回直接拒绝。 “为什么不去？” 莫大山放下手里的活凑到方柔面前，继续道：“姑娘家不都喜欢新衣裳吗？还是你觉得镇上的成衣不行想去看看县城里的，县城里有本事的人多，绣娘手艺定然更好，我们去县城也行。” 他有些烦人，不得个准确答复不罢休，扰得方柔没办法，是以割下一把稻子后她直起身子仰头与莫大山对视，认真地回道：“厚衣服我有，去年做的，起码九成新，今年不需要做新衣服，不然做出来穿不完也是浪费咯！” “哦，好吧。” 莫大山敛起笑容，看向方柔的眼神中满是失落，瞧着倒有几分与外貌不符的可怜样，他想继续找个话题，一时间又想不到可以说什么。 “大山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买衣服就算了，咱不乱花那银子，只是我四年没回县城也想回去看看，你若得闲，驾马车送我回去瞧瞧可行？” 战乱刚停那会儿，方老三就急哄哄的把县城老宅子赎回来了，担心天下太平后房价猛涨买不起，毕竟那宅子是他们一家人的心血，若非天下大乱朝不保夕，他绝对不会把房子卖出去。 如今暂时还不会回县城居住，但只要宅子还在，就不怕子孙后代走不出这个小山村。 方家长辈心中有成算，这两年会继续留在杨柳村观望，也只是告诉孩子们老宅买回来了，却没带他们回去看过。 莫大山虽然不知道老宅的事情，但也晓得方家原本居住在县城，做着小本买卖，家境还不错，听方柔这么说，就以为方柔想念在县城的好日子了。 战乱时村子里相对安稳，天下太平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终究比不得城里舒坦，莫大山明白，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往后两人成了亲，他要更加努力让妻儿过上好日子。 “行，只要你想去，别说县城了，就是州府咱们也去得。” 莫大山语气坚定，铿锵有力，明媚灿烂的笑容险些晃了方柔的眼，莫名的让她感到心安，不自觉间跟着笑了起来。 “你少嘚瑟。”方柔羞恼地推了莫大山一把，没推动，嗔道：“看什么看，赶紧去干活。” “哎，小的这就去。” 莫大山冲方柔猛眨两下眼睛，明明是俏皮讨巧的表情，落在他的脸上却显得有些滑稽，让人不忍直视。 第48章 “噗……哈哈哈哈……” “笑啥？” 方柔不答，无情地笑出声。 他们这边的动静有点大，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莫大山不明白她在笑啥，但是见大家伙都看过来，也不好多说，挠挠头转身拎起两捆稻谷，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大步朝马车位置走，继续干活。 有莫大山和马车的加入，方家收割稻谷的效率大大提高，原本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干完的活直接缩短一半时间。 第二日傍晚收工的时候，隔壁几块田的乡亲都忍不住说上几句酸话，被方老三他们敷衍过去了。 夕阳柔和，照在百姓们满是汗珠的侧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也放大了他们内心的喜悦。 …… 时至十月，秋收彻底结束了，粮税人头税都已交完，自留的粮食也全部晒干装入粮缸之中密封，苍云县的老百姓们至此进入农闲时节。 十月初十，卯正二刻。 秀桃被一阵歌声吵醒，整个人迷迷瞪瞪，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她哥的声音，不由气闷，想再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要命了，一大早搞什么？不知道自己唱歌难听啊？” 秀桃低骂两句，又抬腿猛敲床板好几下，清醒后想起今天要去县城，她心头的郁气才消散些。 苍云县城距离石柱村比较远，即便是坐马车，也得走上一整天方能到达。 “秀桃，别睡了，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咱们要在辰正前到达杨柳村接阿柔姐弟，你赶紧起来吃早饭，再赖床早饭都没时间吃，饿肚子可别怪我。” 莫大山喊完这几句话，等了一会儿不见妹妹屋里有动静，立马走过去敲门，他力气大，敲得门砰砰作响，本就已经清醒的秀桃想装傻都装不成了。 “起了起了，敲什么敲，这力道你干脆把门拆掉得了。” 秀桃迅速穿好衣服，打开门就气鼓鼓回怼了哥哥两句，“瞧你那样，还没出门就嫌我碍眼了吧？哼！” 莫大山：…… “起开，挡住我打水了。” 初冬的早晨还是有点冷的，秀桃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井水有多寒凉，哗啦啦就往脸上扑，井水触及脸部皮肤的瞬间，她猝不及防被冻一个哆嗦，人彻底清醒过来。 “妈呀！”秀桃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道：“这水也太冷了吧！真是要命。” 她正吐槽着，眼角余光瞥见自家哥哥端着水瓢出来，瓢内正冒着热气。 “不愧是我亲哥，还晓得疼我，知道给我打热水。” 莫大山：…… “切，你个墙头草，方才还嫌我吵，现在看到好处就想起我是你亲哥了？”莫大山将瓢中热水倒入洗脸盆中，顺便用食指试了试水温，才继续道：“水不凉了，你赶紧洗，别耽误我出门办事。” “办事办事，真会找借口，心里想什么真当我不知道啊？” 秀桃嘀嘀咕咕反驳，嘴还硬着，手上动作却下意识加快了些，不到一刻钟时间就收拾妥当了，兄妹俩随便吃点东西，辰时初一到，就出发前往杨柳村。 另一边，方柔姐弟俩已收拾妥当在家中等候，长辈们围在他们身旁，你一句我一句叮嘱着。 方柔倒还好，边听边应和，弟弟方明则有些不耐烦了。 “爹，娘，奶，大伯娘，二伯娘，你们就放心吧！又不是认不得咱家的门，又有大山哥陪同，怕啥？” 方柔没说话，但是用看勇士的眼神看向了弟弟，果不其然，下一瞬，方明就挨了老爹两巴掌，识趣地闭上嘴巴。 长辈们继续唠叨，直到莫大山兄妹过来才消停，转而叮嘱莫大山去了。 “好，我晓得了，奶奶叔叔婶婶们放心好了，我们在县城最多呆三日，届时定全须全尾把阿柔姐弟俩送回来，天色已不早，我们先出发，不然天黑前进不了城就得露宿野外了，我皮糙肉厚倒是不怕，只是阿柔和秀桃是姑娘家，总归不太好。” 莫大山拍拍胸脯打包票，又半开玩笑夸大其词说着进不了城的严重性，生怕长辈们唠叨个没完没了。 好在面对的都是慈爱的长辈，听他那么说立马就改口催他们离开，叮嘱道：“驾车稳当些，特别是青县交接的那段山路，慢点没事，赶得及，安全最重要。” “嗯，方叔您放一百个心，有我在，保护他们几个没问题。” 莫大山一边笑盈盈应承一边朝方柔使眼色，方柔意会，拎上包袱迅速上车，方明见状也赶忙跟上，出行的架势总算是坐足了。 “奶奶，爹娘，大伯娘，二伯娘，我们先走了。” 方柔乖乖道别，其他人也赶忙挥挥手，一声“驾”，马车缓缓驶离，转角便没了影。 身后没人盯着了，车上四人皆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娘不放心还想让爹跟来，奶奶不让，嘿嘿……”方明贼兮兮笑了两声，又道：“爹也不想跟咱们一块，嫌管咱们麻烦。” “不来才好呢，有长辈在身边都不能痛快玩了，不自在。” 秀桃嘴比脑子快，说完又有些后悔，忙看了哥哥一眼，见对方并无不悦，也无阻拦的意思，她松一口气的同时胆子也大了不少，继续道：“等一下这不给那不让的，多扫兴啊！” “秀桃。” 见妹妹越说越不像话，莫大山立马出声喝止，秀桃心有不服却不敢言，片刻之后也明白自己不该说那些话，讷讷闭了嘴。 第49章 第27章 进城一 ◎大山第一次有了长留县城的念头◎ 因莫大山的严厉喝止以及不赞同的眼神，原本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 秀桃被哥哥凶了，正在生闷气，谁都不想理，而方明第一次见好脾气的大山哥如此生气，也不敢吭声，缩着脑袋装鹌鹑，生怕那股火烧到自己身上，只有方柔若无其事，继续欣赏路边的风景。 不过，他们四人出行本就奔着一个“玩”字，刚离开村子就这样的氛围可不行，思索片刻后，方柔无奈叹息，还是出声打了圆场。 “行了，多大点事，往后都注意些就行。” 她边说话边偷偷扯莫大山的上衣衣摆，示意他悠着些，别把弟弟妹妹吓坏了，又继续对秀桃和方明说道：“吃坏肚子可能多跑几趟茅房就能完事，这说错话不一样，可大可小，好比今日背后抱怨长辈们管太多，自家长辈听到顶多训斥两句，挨一顿骂，但若是被外人听见，指不定怎么传你们没教养呢！” “说你们没教养还算轻，我可见过因为一句话就丢掉性命的。” 方柔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遇到的事都比较有限，若举例子皆围绕身边事，但莫大山不同，他被迫参军打了三年仗，生离死别见多了，权势害人之事也没少见。 在那些权贵面前，稍有不慎就可能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人的力量，特别是老百姓的力量太轻了，轻如蝼蚁，贱如草芥，生或死，结局不过是权贵一句话的事。 “大山哥，真有那么可怕吗？不过是说一句话而已。” 方明不信，总觉得姐姐和大山哥在故意吓唬他们。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骗你做什么，也就是在咱们的小村子里，大家伙都是普通老百姓，若是在京城，或是其他繁华富庶地，一步一大官，你要是不注意，随口说的一句话就可能被哪个大官听见，得罪人，届时没准脑袋都保不住。” 莫大山瞥了弟弟妹妹一眼，又看向方柔，冲她悄悄一挑眉，方柔回之一笑，心里有些疑问，却没有直接问出来。 方明听到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算消停了。 秀桃原本半信半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相信哥哥，毕竟那么多被抓壮丁的人死在战场上，哥哥却能平安回来，说明哥哥比很多人厉害，有机会遇过贵人也不奇怪，她信他。 两小的不吭声了，莫大山唇角微微勾起，眼眸中闪过得逞的笑意。 旅途枯燥乏味，从杨柳村一路出去所看到的景色都比较单一，无非是山山水水，要么就是一格格田地，或绿或黄，这些景他们几人天天看，一年四季什么样都晓得，早就看腻了，没什么好探讨的。 是以，被莫大山“掉脑袋”言论吓到后，就只剩下马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了。 一开始还好，只是时间一长难免生出些许困倦。 马车上特意加了护栏垫了凉席，就是为了方便路上歇息。 方明捂嘴打了两个哈欠，随即无所顾忌直接躺下，秀桃见状也不甘示弱，跟着躺下去了，还不忘用一顶草帽盖在脸上遮光。 “今天起的早，若是觉得困，就在车上睡一觉，车板宽敞，躺你们三人不成问题，车坐着打盹，容易摔下去。” 莫大山侧头看见方柔打盹，柔声提醒，补充道：“预估午时能到清远镇，在那吃个午饭，歇一歇。” “嗯，清远镇我还没去过。” 马车颠簸，想睡觉是不可能的，方柔努力醒醒神，就着这个话题与莫大山闲聊起来，还问了他一些参军时候的事情，莫大山都一一回答。 聊累了，她便挪动身子与莫大山背靠背，借他壮实的后背歇一歇，不知不觉间闭上眼睛竟睡了过去。 “阿柔，阿柔？” 察觉到后背的重量，莫大山蹙眉，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角度问题看得不真切，便轻唤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他便猜到方柔可能是睡过去了。 担心这么睡不稳当，他赶忙控制马儿行走的速度，车子慢下来，颠簸也小了，确认不会有问题，他转换一只手控制马，身体往后侧，使巧劲迅速将方柔调转一个方向，将她揽入怀中。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到底调转个方向，动静不小，方柔睡梦中心头一惊，当即便睁开了眼睛。 “别怕，是我，你不想躺车板就靠着我睡，不用担心摔下车。” “嗯。” 方柔轻“嗯”，知道没危险也就不矫情了，闭上眼睛，心安理得地倚靠莫大山睡。 “睡吧！到地方我再喊你。” 莫大山单手驾马车，另一边手臂揽住方柔，尽量减少动作幅度，让她睡得舒坦些。 摇摇晃晃间，方柔再度睡过去，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在一间酒楼的门口。 “阿柔。” 莫大山用余光左右瞧瞧，无人注意，他便迅速低头在方柔发间落下一吻，“到清远镇了，先起来午饭，歇一歇。” “嗯，到了？” 方柔闻声缓缓醒来，脑子还有些混沌，呢喃轻语，声音软软糯糯，难得露出可爱神色，看到这一幕的莫大山都有些舍不得松开手，心中感慨万千，想着若能一直拥佳人在怀，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不过，想归想，街道上人来人往，太亲密的动作还是不适合做的。 方柔下车后，莫大山便转身唤秀桃和方明起来，只是比起方才，不知粗鲁了多少倍。 第50章 “大山哥，你别打人啊，我已经醒了。”方明揉揉被打疼的手臂，哀怨地看向莫大山。 莫大山没理他，赶人下车后叮嘱他们先进酒楼，驾马车往酒楼后院去了。 未时正刻，一行四人酒足饭饱重新踏上行程，急赶慢赶终于在戌时关城门前入了城。 方家的宅子在苍云县南街，那里住的都是小本生意人，宅子不大，只有一进，当年方老太一人拉扯三个儿子很不容易，看着儿子们一天天长大，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她心里着急，于是一咬牙，花光了一辈子积蓄，还管别人借了三十两银子，才凑够钱买下这座宅子。 好在儿子们都大了，家中又有两个铺子，没断营生，不然买了宅子一家人还不知如何过活呢！ “到了，就是这。” 许久不回来，方柔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心中五味杂陈。 以前她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城里姑娘，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要学针线，有时候为了躲避针线活还积极跑去豆腐铺和打铁铺帮干活，如今想起来恍若隔世，再次见到熟悉的家门，她不禁鼻头发酸。 “快四年咯，那时候满大街都是兵，爹爹让娘和奶奶她们急哄哄收拾行李，带着我们逃命，我人小腿又短，什么都不懂，爹娘让干啥就干啥，跑路时生怕跟不上家里人，慌的不得了，还是阿信好，才两岁，啥也不懂，也不用自己跑，全程都是大伯娘或者我爹抱着。” 方明边吐槽边上前开锁，门一推开，一阵灰尘扑面而来，猝不及防被呛到，一阵猛咳。 “咳咳咳，咳咳咳，我的妈呀！”他回头看向姐姐，不可置信道：“爹不是上个月才回来过吗？怎么那么多灰尘，不知道的还以为好几年没进过人呢！姐，你先别过来，散散再进。” “嗯，爹一个人回来的，估计也只是看看，没打扫。” 方柔秀眉拧起，嫌弃之意明晃晃摆在脸上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早知如此，就不在清远镇呆那么长时间了，过来还得打扫卫生，不然没法住人啊！” “是啊！” 莫大山抓住方柔手臂将她往自己身后拉，招呼方明道：“先收拾两间屋子出来凑活一晚，明天一早我去西巷问问，有没有得闲的人，请两个过来帮扫地，干半个时辰估摸也能打扫干净了，每人三十文工钱。” 西巷比较破败，住的都是穷苦人家，应该很容易找到愿意挣这笔钱的人。 莫大山自收割稻谷时跟方柔约定好一起来县城后，心里就有了压力，频频进山打猎找奇珍，疯狂攒钱，现在手头还算宽裕，不差那几十文。 他不愿意让方柔和弟弟妹妹受累，光靠自己又不太行，雇人做事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嗯嗯，先收拾吧！马栓在那棵树下就行。” 方柔点点头，撸起袖子率先入内，秀桃和方明赶忙跟上，莫大山也拉着马车进来了。 他们一行没有懒货，四个人一起动手，花了快半个时辰才收拾出两间屋子暂住。 秀桃和方柔住一间，莫大山和方明住另一间 天色已晚，热饭是吃不上了，只能烧点热水，就着水啃干粮，随便应付了一顿。 “累一天了，都好好休息，明早我们再去吃好吃的。” “好！” “好！” “嗯。” 方柔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疲倦应声：“水烧好了，赶紧洗洗睡吧！” 初冬的夜有些冷，北风呼呼刮过，将树上的黄叶簌簌吹落，铺满一地，吹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这种天一大锅热水根本不够用，莫大山便守在灶前添水添柴，等方柔和弟弟妹妹洗完，他才收尾整理好厨房，洗洗歇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赶路太累，他们一夜好眠，甚至连梦都没有做，再度睁眼已是天明了。 方柔伸个懒腰，身上还是软趴趴的，提不起劲，不过人还算精神。 她侧头一看，就见睡在身侧的秀桃眼睫轻颤，人已醒却不想起。 两人都是同样的心思，能赖一会儿就赚一会儿，可惜总有人不遂她们的愿。 “秀桃，阿柔，起床吃早饭了。” 莫大山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那声量如洪钟般，能把隔壁邻居都吓一大跳。 “我买了包子豆浆，馄饨也打包了两碗回来，暂时放灶上温着，不过放久了口感不好，你们还是快点起床吃掉吧！” 莫大山并不是爱唠叨的人，叮嘱一声得到回应就去做别的事情了。 辰时初，四人一块出门往苍云县最热闹最繁华的东街走去。 战乱三年，停战也有一年了，苍云县变化不小，已非方柔姐弟熟悉的模样。 东街集市口那家儿时常吃的油糍粑不见了踪影；左巷中段位置的香酥鸭关门了；还有那卖豆浆油条的阿婆，如今步履蹒跚，眼白混沌，没法继续做生意，铺子由她的儿子接手，可惜炸出来的油条不是儿时熟悉的味道了。 方柔越逛越惆怅，连连叹息，如此走了半条街，她才认清现实，坦然接受那些无可挽回的变化，融入到新的热闹之中。 四人吃吃喝喝一路，倒是快乐。 他们逛累了，打算找个茶楼歇歇脚，可惜附近商铺林立，若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独独没有酒楼和茶楼。 “以前这里有个茶铺，生意很不错的，可惜那家的男人跟我大伯父一样被军队的人带走了，现在铺子里卖别的东西，又是生面孔，他们一家子的情况恐怕不乐观。” 第51章 方柔小声同莫大山介绍，询问知情人才知那家的男人死在战场上了，他的妻子前不久带着儿子改嫁，不在苍云县了。 众人唏嘘，感叹战争害人。 没有遇上歇脚的地方，莫大山几人只能继续往前，直到他们路过一间装潢不错的首饰铺，从外头就能看到大堂安置了几套待客桌椅，顿时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首饰铺分内外间，外间主要摆些银饰及做工粗糙的金饰，面向那些家境一般的普通老百姓。 第28章 逛街 ◎阿柔对他很温柔◎ 内里分成三个隔间，主要招待县城官眷及富商女眷，所卖首饰精致华美，不是外面那些能比的。 “客官里面请，几位是想买银饰还是金饰？咱们家的首饰在整个苍云县都是数一数二的，买了绝对不亏。” 首饰铺的小二哥打量了方柔几人的穿着，并未将他们往里间引，而是在大堂内热情地介绍起自家铺子的首饰。 “我们随便看看，小二哥，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特意招待。” 方柔尴尬的笑笑，心虚得很，见莫大山与方明自觉坐到茶桌前，自己也很想过去歇一歇，只是小二哥一直跟在她身边介绍首饰，秀桃似乎也很有兴致，她只能装模作样在首饰柜前转悠，陪着秀桃一块欣赏那些首饰。 买是不打算买了，没钱！ 方柔这般想，然而她一转头，目光就被隔壁摆桌上的莲花纹银钗吸引住了，忍不住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哇，阿柔姐姐，这个好看。” 秀桃从方柔身后探头，盯着银钗细细打量，嘴唇动了又动，想要好好夸一夸这根银钗，奈何没读过什么书，肚子里墨水有限，半天只憋出一句好看，附上一声“哇”！ 就在小二哥以为抓住机会准备更进一步游说时，方柔轻轻放下银钗，若无其事地回了秀桃一句“还行”，便转身迅速远离摆桌，朝茶桌走去。 她怕再看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的更多。 试问，哪个姑娘不喜欢精美的首饰呢？ 她没出嫁，也没盘发，还用不上发钗、发簪等首饰，但并不影响她心里喜欢啊！而且距离她成亲也不远了。 “小二哥，这钗子多少钱啊？” 秀桃也觉得这个发钗好看，好奇地问道。 小二哥一听还有戏，立马恢复热情洋溢的笑脸，回道：“钗子不贵，只要三两银子，您看看咱们家钗子的用料和做工，那是个顶个的好，在别家可没有那么好的品相，不信您可以去别家看看。” “三两银子？”秀桃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怎么这么贵？抢钱吧？” 秀桃嘴快，震惊之下直接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话音刚落，小二哥的笑脸立马黑沉下来，很是不悦却碍于还有别的客人在不得不收敛脾气解释道：“这位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家正儿八经做生意，首饰用的都是好料子，且不提样式和人工，单单好料子的进价就不低了，咱们家卖的可全是良心价。” “您瞧瞧这钗子的做工，请的可是有本事的老师傅，他老人家的手艺绝对值这个价。” 听了小二哥的话，秀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倒不敢乱看乱说话了。 “姑娘您若是看上这钗子就带走，这款式仅此一根，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若被旁人看上，您就是后悔想买都没机会咯！” 小二哥看秀桃面上神色松动，立马添一把火，说得秀桃进退两难，想买没银子，不买又舍不掉。 二人一来一往讨价还价，顿时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莫大山见状，也好奇地望过去，见妹妹一脸为难，时不时看过来，便低声询问方柔怎么回事，方柔想了想，简单的同他解释两句，莫大山便明白了。 “那发钗你喜欢？” 莫大山看似在询问，实则语气笃定，目光灼灼盯着方柔看，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方柔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下意识就要否认，只是她不擅长撒谎，否认的言辞显得苍白无力，莫大山一眼就看穿了。 他心下好笑，朝方柔面前凑了凑，唇角笑意明显，道：“那我给你……” “哥哥，哥哥……” 莫大山想说买下，好在未婚妻面前表现一番哄她开心，就被秀桃急切的呼唤声打断了。 他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此时此刻根本不想理会秀桃，可秀桃执着得很，一个劲不停喊，频频打断他的良好表现，耍帅装阔是进行不下去了。 “听见了，哥哥哥，下蛋啊？” 莫大山歉意地笑笑，又安抚地捏捏方柔的手，温声交代一句：“等会儿我再跟你说。” “嗯。” 莫家兄妹之间的相处一向如此，是对欢喜冤家，他们相互帮扶，对彼此的好一点不少，但嘴巴毒，吐槽互怼也是常有之事，方柔都习惯了。 她点点头，默默抽回被莫大山握住的手，用帕子擦了擦，无视莫大山诧异的目光，淡定说道：“手出汗不舒服，你还愣着干嘛，秀桃叫你呢，再不去，她就要哭了。” “哦！” 秀桃哭？ 秀桃那性子怎么可能哭？ 莫大山唇角微抽，无奈地看了一眼方柔，起身走过去。 秀桃见哥哥朝自己走来顿时喜形于色，人一靠近便拉着他到旁边嘀嘀咕咕，兄妹俩不知在说什么。 第52章 片刻之后，莫大山凝眉同小二哥嘀嘀咕咕，秀桃则一蹦一跳来茶桌这边，亲昵地挽住方柔的胳膊，笑得一脸鸡贼。 那眼神，那笑容，看得方柔浑身起鸡皮疙瘩，哪哪都难受。 “秀桃姐，你笑得好猥琐。” 方明探头探脑，一边发表直男言论，一边好奇地看向莫大山，又问：“大山哥说了什么，怎么感觉那个小二哥很高兴的样子，啧啧，狗腿得很哎……哎哎哎，你干嘛，放手放手……” “臭小子，小混蛋，说谁猥琐呢？还敢不敢了？啊？” 秀桃眼疾手快，没等方明说完话便上演了一场“有仇当场报”的戏码，揪住他的耳朵就狠狠一拧，疼得方明哇哇叫，大喊“饶命”。 “不敢了不敢了，姐，快救我，疼疼疼，秀桃姐，不不不，你就是我亲姐，快松手……” 两小的打打闹闹，动静着实太大，直接影响到店内的其他客人了，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过来，有冷漠，有鄙夷，有嫌弃，实在是太丢脸了。 方柔作为长姐，长辈们都不在时理性承担起管教弟妹的责任，当即便沉下脸，一手一个，揪住他俩的耳朵，不顾他们的哀嚎直接将人拎出去。 “姐，求求你，快点松开，耳朵要被拧掉了。” “阿柔姐姐，嘤嘤嘤……我错了……” 随着他们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首饰铺恢复往时的平静，小二哥顿时松了一口气，客人们也继续挑选心仪的首饰。 “公子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啊！” 见方柔与弟妹离开，莫大山顾不得其他，接过小二哥递过来的盒子匆匆跟上。 首饰铺门口二十多开外的树底下，方柔正叉腰气鼓鼓教训弟妹，对面两人单手捂耳朵，全程低着头半点不敢反抗。 “能耐啊你们，都敢在别人铺子里打起来了，那么多人看着，你们不要脸我跟大山哥还想要呢！” “说说看，你俩多大人了，还真当自己四五岁不懂事？像什么样，四五岁都没你们吵闹，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 方柔越骂越气，一想到方才别人看他们的眼神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什么看，贼眉鼠眼的，小心我抽你。” 方柔一抬手，方明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乖乖低头，作为姐姐的忠实老弟，挨打挨骂是经常之事，他早就习惯了，所以才敢在这种时候抬眼偷看，却不曾想，只一眼就被发现了。 “知道错没？” “知，知道了。” 方明与秀桃难得默契，异口同声认错，这事才算揭过去了。 “在家怎么闹我不管，在外面你们都给我乖一点，免得影响旁人被说没教养。” “知道了，姐姐（阿柔姐姐）。” 两小只蔫蔫巴巴耷拉着脑袋，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即便被骂也不敢吭声。 对此，方柔很满意，反正骂也骂过了，再惦记这事也没意义，她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累了，先歇歇脚，也不知道莫大山在干嘛，那么久都不出来。 方柔正在心里念叨着，一抬头，就看到莫大山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步跑过来，他腿长速度快，转眼间就到他们三人跟前了。 “还好你们没走远，不然找你们还得费些时间。” 莫大山嘿嘿憨笑，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继续说道：“家里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不如今日就逛到这，改日再出来？” 他们还要去西巷一趟，家里那么久不住人，该打扫的就打扫，该修缮的就修缮，后半天可不清闲。 方柔点点头，正好她也累了，是该回去躺一躺，歇一歇。 “我先送你们回家，西巷那边比较乱，什么玩意都有，不安全，我自己去就成。” 平日里，莫大山进山遇到好东西，想要得高价就会选择来县城卖，因此对县城还算熟悉，西巷什么情况他知晓，三教九流一堆，虽不至于敢明目张胆抢劫，但暗戳戳的危险却不少。 他家阿柔和秀桃长得那样好，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盯上，即便有他在不会受到伤害，也足以恶心人了。 方柔颔首认同，对上莫大山黑白分明的眼眸时心念微动，叮嘱道：“好，你自己也注意点。” 她声音轻柔，完全没了方才训斥弟弟妹妹的严厉，截然相反的态度让方明心下愤愤，神情幽怨却不敢说。 而莫大山正好错过了方柔骂人的场景，见阿柔如此关心他，顿时心花怒放，心里甜丝丝，人笑得更傻气了。 从东街到方宅所处的南街距离有点远，光靠两条腿走路不太现实，而且逛了那么久的街几人都累，若还走路回去，明天他们就不用出门了。 好在除秀桃以外，其余三人对县城都有一定的了解，早上是坐马车出门的，现在回去也不必劳累。 将三人送回家后，莫大山立马赶去西巷，那里穷苦人家居多，找活的人也多，他在巷子中段吆喝两声便出来好几个人，经过一番问询，最终选了两名看起来很老实的妇人，同她们说清楚什么活计，什么要求之后就带人回家了。 第29章 县城 ◎县城小事◎ 两名妇人是妯娌，战乱时候跟着丈夫家人逃难来到苍云县，因老家回不去只能在这里定居了。 他们两家本就不富裕，大老远逃难过来没有被饿死，也没有被杀掉已经跟难得了，如今家里几个孩子，租房也要钱，开销全部靠丈夫做苦力活勉强支撑。 第53章 “俺们是女人，能找到的活很少，运气好时给大户人家洗洗衣裳，运一下污秽物，能赚一点补贴家用；运气不好时，靠当家的一人干重活，死命干，又累又伤身不说，赚到的钱也仅仅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而已。” “是啊是啊，自家男人哪有不心疼的？若我们能找到活，自然也愿意出去赚钱，减轻他们的负担，只要一家人好好的，辛苦一点，艰难一点也不怕。” 两妇人很健谈，莫大山只是随便问一句，她们便掏心掏肺，诉说起自家的艰难来，而且聊着聊着，她们竟八卦起莫大山的情况，想要给他做媒，吓得莫大山连连摆手。 “我早定亲了，明年年初就摆酒，跟未婚妻的感情好着呢！” 怕两妇人不信，莫大山犹豫一下就把方柔搬出来，笑道：“那些读书人有个词说得对，叫什么人如其名，我家阿柔就是那样，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温柔体贴，特别能干。” “哎，你们别不信，拐个弯就到我家，一会儿你们就知道我有没有吹牛了。” 莫大山很得意，提到方柔时双眸发亮，兴致勃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极为满意自己的未婚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两妇人自然连声附和，毕竟活难找，像这种轻松赚的多的活计更难找，她们珍惜得很，可不想因为一两句话丢了活。 “吁！” 马车缓缓停下，莫大山带着两妇人进门，安排她们做事，这才牵马车进院栓好。 方宅不大，听到响动，方柔和秀桃就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咦，阿柔，你怎么没休息？”莫大山拴好马车立即走过来，“活计有我安排就行，两嫂子都是麻利人，这点活她们没问题的。” 说着，他给方柔简单介绍两妇人家中的情况，两妇人忙附和，好奇地打量方柔，随即就是一顿夸赞。 从她的外表，到她的内里，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能夸赞这个地步，仿佛老早就认识，非常熟悉对方一样，着实太浮夸了。 方柔没放在心上，只客客气气回应两声，就让她们干活去了。 “这两嫂子还真是……嗯，伶俐。”方柔尴尬地笑笑，刚要跟莫大山说两句，转头却发现他定定盯着自己看，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快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怪怪的。” “好看！” “什么？” 方柔有些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在夸她。 “我说那个发钗戴在你发间真好看，发钗好看，人更好看。” 莫大山直勾勾的眼神再配合无半点委婉的言辞，太突然，羞得方柔面红耳赤，想要回话，却磕磕巴巴半天回不出一句。 “阿柔，你脸红了。”莫大山又道。 这下子方柔再也绷不住，瞪他一眼转身跑回屋了。 她人跑开了，但莫大山的目光并没有移开，随着她的背影改为盯着紧闭的门，笑容无限放大。 “啧啧啧，不愧是我哥。”秀桃在旁揶揄拱火，故意粗着嗓子学道：“好看，发钗戴在你发间好看，人更好看，哈哈哈哈哈哈……” 她学完立马大笑着跑开，生怕自家哥哥发飙，然而莫大山只是无奈笑笑，并没有多理会。 两妇人手脚麻利，不曾偷懒，仅用半天时间就把宅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了。 莫大山依照谈好的价格给她俩结工钱，本想将人送回去，被她们拒绝了，只道天色尚早，走回家也还来得及。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莫大山几人自不会再多事，现下到了该准备晚饭的时辰，当以自家的事为主。 方柔目送那两名妇人离开，当即便道：“一会儿我跟秀桃负责烧水做饭，大山哥，你去买点菜回来，再把这几天要用的柴劈一下，阿明，喂马打水交给你，若是提不动就喊大山哥帮忙。” 两小的没意见，莫大山闻言想了想，拒绝了，道：“总共待不了几天，买菜买柴都要银子，做饭还麻烦，不如我们出去吃吧？” 见方柔犹豫，莫大山赶忙补充：“花不了几个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何必委屈自己？” 方柔想想也是这个理，就点头应允了。 傍晚日头西落，体感要比白天冷，方柔叮嘱他们三人多加一件衣服，收拾妥当便准备出门了。 “你就这么出门吗？” 莫大山悄悄凑到方柔身边，几度欲言又止，最终问了那么一句废话。 “不然呢？银子我带了。” 他们来县城之前就已经说好由方柔管账，银子大部分都捏在她的手中，只莫大山自己留一点备用。 方柔非常自觉，只要出门，银子什么的自是要带够，这种小错误她是不会犯的。 “不是，我没想问你银子的事，是……呃，我想问那个发钗，戴着挺好看的，怎么不戴了？” 方柔一愣，双眸迅速染上些许笑意。 “不想戴。” “为什么不戴了？”莫大山有点急，忍不住凑近了些，低声哄道：“买都买了，戴着也怪好看的，出门不该戴出去炫耀炫耀吗？阿柔，戴吧戴吧，我爱看。” “不戴，只是出去吃个饭而已，吃完就回来了，又没熟人在，有什么好炫耀的？再说了，财不外露，自个高兴高兴就好，那么贵重的东西戴出去弄丢了怎么办？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第54章 上午在首饰铺时她听得真切，那根发钗要三两银子，三两啊！都够他们一家子过两个月了，还时不时能吃顿肉，要是她自己，可舍不得买那么贵的东西。 故而她整理东西看到发钗的瞬间，有惊喜，有忧虑，有心疼，百般纠结，还动了退货的念头，最终得秀桃苦口婆心劝说，才作罢。 “弄丢了我再买，又不是买不起。” 莫大山瞥了门口一眼，确认方明和秀桃已经出外面等候，忙抓住机会牵住方柔的手，“银钗不算什么，以后我还要给你买银镯子，银耳环，再努力些，买金的也不是不可能。” “哼，少说大话，那金子是你说买就能买的？” “不是说买就能买，但我一定努力买给你。” “你最好说到做到，我等着你的金首饰。” 方柔傲娇的别过脸，挣扎一下没挣脱开莫大山的桎梏，也就随他去了。 “嗯，我一定说到做到。” 莫大山认真回应，二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足。 如此拖拖拉拉一刻钟左右，四人才集合乘坐马车出门，感受那初冬的寒凉。 苍云县是有宵禁的，戌时正一过，百姓们就不能在大街上随意走动了，即便是靠夜间做生意的秦楼楚馆，也得守这个规矩，时辰一到，还未回家的客人就只能在楼里留宿。 方柔他们出门较早，一路往东走，挑挑拣拣，愣是舍不得进那些装潢豪华的酒楼，最终选了一家风评还不错的小酒馆。 “刚刚那酒楼就挺好的，难得来一趟，多花点银子给阿明他们见见世面也好啊！” 四人刚坐下，莫大山就忍不住嘀咕一句，当即便惹得方柔不满，得了个白眼。 “那是一点银子的问题吗？炒个青菜就得一两银子，咋不去抢啊？还“多花一点银子”，那是一点吗？那是十几二十两。” 方柔一见到莫大山那满不在乎的败家模样就生气，“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赚的都是辛苦钱，一顿饭就吃十几二十两你咋想的，失心疯了？” “我有钱。”莫大山小声反驳。 他当然不是失心疯，也算不上富裕，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阿柔享受更好的东西罢了。 “你有个屁钱，真当自己是老爷了？哼！”方柔别过脸，将怀中的钱袋子捂得更紧了，“真想吃酒楼的饭菜就等你做上老爷再说，现在你想都不要想，你个败家爷们。” 莫大山：…… 得，饭还没吃呢，他就喜提新“爱称”了，不容易啊！ “好好好，我是败家爷们，守不住钱财，以后我赚的银子都给你送去，你是我的管账娘子，你来保管。” “我不要，人家账房先生好歹还有月银，你倒好，空手套白狼。” 莫大山：…… 他发现阿柔的嘴越发伶俐了，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你是我娘子，男主外女主内，我赚的银子理应全部上交，咱俩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不给你还能给谁？” “呸，臭不要脸的，八字还差一撇呢，我可不是你娘子。” “嘿嘿嘿，现在不是，以后肯定是。” 两人说话间，酒馆的饭菜陆陆续续端上桌，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半点不比酒楼的差。 见状，方柔便知他们来对了。 老板娘很热情，趁现在没什么客人，便跟他们多聊了几句，一顿饭下来，店家客人皆很满意。 特别是方明，难得吃到好东西，全程不知节制，吃到肚子圆滚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回去的路上撑得难受，到家后还被姐姐强行拉着在院子里走圈消食，挨了不少骂。 他也后悔得很，只是美食在前根本忍不住。 挨骂就挨骂吧，机会难得，挨骂也值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方柔无奈，着实不想再管，“以后又不是没机会吃了，没出息，赶紧睡觉去吧！” 说着，见弟弟全程低头不吭声，她便知对方不认同她的话，心中不服又不敢反抗，还真是没出息。 她摇摇头，转身回屋。 夜深寂静，寒凉的北风自瓦缝、门窗缝吹入，温度越发低了，睡梦中的方柔下意识裹紧被子，睡得越发深沉，入城第一日完整落下帷幕。 而后三日皆是如此，他们吃吃喝喝，几乎玩遍了整个县城，莫大山还借此机会考察县城各家酒楼肉铺，对县城的猪肉行情有了一定了解，心中更加有底了。 第30章 回村 ◎姑姑一家◎ “县城郊外有个屠宰场，我以前去看过，他们与附近几个县城的猪肉铺和熏肉腊肉作坊都有合作，几乎可以说是一家独大，将来若能与他们家搭上关系，咱家养的猪就不愁卖了。” 打猎虽能赚钱，但非长久之计，得靠实力与运气，且值钱的山货和猎物都在深山之中，里面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可能出不来了。 莫大山不是那种只看眼前利益的人，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未来，还是要有份正经营生。 “那你可有跟屠宰场的老爷交谈过？人家怎么说？”方柔好奇地询问。 “上次去，屠宰场的老板只说要先看货，那时我刚买了几头小猪回来，磕磕绊绊养着，合作自然不了了之了。” 莫大山将行李搬上车，一边回答方柔的询问，“等来年四月，第一批猪应当能出栏了，届时我提前走动，那批只有几头，量少，即便屠宰场不收也不怕卖不出去。” 第55章 “说的也是。” 方柔点点头，招呼秀桃和方明，三人一块将买给家人的礼物搬上车，来时车子空荡荡，回去东西却装了半车，由小及大，可见他们这几日有多疯狂。 在县城的几天里，吃喝玩乐处处都要花钱，手头的银两都被他们花的所剩无几，也该回家了。 “阿柔放心，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马车缓缓驶出方宅，大门关闭的瞬间，莫大山不舍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他想了想，倒是不急着走，先把准备好的糕点各送一份给左右邻居，维持一下邻里情分，也顺便拜托人家帮忙照看宅子，邻居人好，想也不想便点了头。 “唉，手头宽裕的前提下，住城里还是挺好的，做什么都方便。”莫大山忍不住感慨，心里盘算那些赚钱的法子，“等养猪的营生稳定赚钱，我就请两个长工看顾，咱们一家搬城里来，阿柔，你觉得怎么样？” 方家本就是从县城逃难到杨柳村的，县城的宅子也还在，回城生活是迟早的事情，莫大山提及，方柔自是认同的点头。 “到时候看情况吧！家里的打铁铺和豆腐铺都没了，若要回城生活，需提前安排好营生。” “嗯，我明白，已经跟牙行的老熟人打过招呼，铺子什么的该提上日程了。”莫大山目视前方，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阿柔放心，我都盘算着呢！嘿嘿……” 离城事宜已安排妥当，方柔回头看了眼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对莫大山描述中的未来有了新的憧憬。 或许，她的生活真的要开启新纪元了。 二人交谈间，马车驶离南街，缓缓朝城外而去。 回程走的还是那条路，但明显比不得来时舒坦，马车不算大，礼物和行李已经占据半车，剩下的位置只够他们坐着，路途那么远，一坐就是一整天，等回到家中，指不定要累成什么模样。 不过，此行收获良多，玩得也开心，他们倒不是很在意这些，累就累吧，有机会涨见识，累点也值了。 经过几天的朝夕相处，四人要比来时熟悉彼此，路上有说不完的话，累了就倚靠彼此休息片刻，煎熬但总算度过这一日了。 酉初时分，马车停在杨柳村方家门口。 长辈们正在准备晚饭，收拾院落，小阿信自己在树下跟狗玩，突然间，外面有响动传来，大黄狗一愣，随即尾如陀螺猛地摇摆起来，阿信也想到什么，扔下手中玩具跑向门口。 “奶奶，三叔三婶，大姐他们从城里回来了。” 阿信高兴地大喊，忍不住在门口蹦哒几下，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便继续喊道：“奶，你们快出来啊！大姐他们带了好多东西回来，马车都装满了。” “哎，来了来了。” 方老太心里既高兴又着急，奈何腿脚不便，拄着拐棍想快也快不了。 她刚出门，就见自家高高壮壮的准孙女婿把她的小孙儿高高抛起，孙儿笑得极开怀，却将她吓了一大跳，生怕孙女婿手滑没接住人，摔下去可了不得。 “哎哟，回来就回来了，做甚干那么危险的事，下来下来，别摔着了。” 长辈发话，莫大山忙将怀中的阿信放下来，笑应：“奶奶放心，有我在摔不了。” 祖孙俩刚说完，方老三夫妻也出来了，拉着莫大山和方柔问个不停，一会儿问他们玩得高兴不高兴，一会儿又问县城变化大不大，阿信好几次想插嘴都没找到机会，更别提一直跟在脚边尾巴都快摇断的大黄了。 大黄在方柔脚边嘤嘤半天也没得到关注，最爱的小主子没空搭理它，它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投入同样没人理的方明怀中。 吵吵嚷嚷的，没一会儿，左邻右舍听到动静都好奇地跑出来了，见莫大山一行人大包小包装了半车，既好奇又羡慕，免不得八卦一遭，一来二往，足足耽误了一刻钟左右，莫大山他们才能进门。 “孩子们奔波一天，估计又累又饿，我们家晚饭也做好了，先让他们好好歇一歇，不跟你们唠嗑咯，改日得闲，再跟你们说说县城的事。” 方老太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招呼孩子们进院。 晚饭多两人，一大家子都在厨房用饭显得格外拥挤，特别是莫大山这个大高个，一个人能占两三个人的地，吃的也多。 晚饭过后，莫大山趁着天还没黑急哄哄带着妹妹离去，方家人才得闲围着方柔姐弟俩询问县城宅子的情况。 方家当年为了避难才逃到杨柳村，在此地生活了快四年，偶尔回想起城里的生活心里头总有些惆怅。 “唉，也不知老大如今什么情况，说他死了却不见军中报丧的人来，说他活着，这天下太平快一载，却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没有。” 方老太连连叹息，将目光转移到方老三脸上，继续道：“老二也是，白养他那么大，心真狠啊！一走就是十几年，连亲娘都不要了，可怜我春花大好的年华，白白蹉跎。” 方老太嫌弃张春花是真，同为女人，心疼她也是真。 “娘，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您还提这些做什么，儿媳现在的日子也挺好。”张春花现在已经想通了，吃好喝好睡好，这辈子都打算守着方家，“孩子不在跟前您天天念叨，现在他们回来了，您不关心他们，提夫君那不孝子做什么？没得坏了您心情。” “您放心好了，我张春花生是方家人，死是方家鬼，您在世我就好好尽孝，做好儿媳妇的本分，等您去了，我便跟大嫂相依为命，一起把阿信养大，倒也不愁老年生活。” 第56章 张春花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大嫂满娘，道：“当然，我这是基于大哥不回来而做的打算，大哥若是回来那就另说，反正阿信也好，阿明也罢，都是好孩子，以后我老了，走不动了，他们也不可能不管我。” 家中几个孩子什么品性他们做长辈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也是张春花没跟其他人商量就敢开口的原因。 “二弟妹说得对，你平时也疼三个孩子，别说阿信和阿明了，就是阿柔也不可能不管你，咱们是一家人，往后都好好的。” 方柔不明白，他们不是在聊县城的宅子吗？话题怎么就变成姐弟三人给二婶养老了？ 不过无语归无语，她还是乖乖点了头，给弟弟们做好表率。 方家这边东拉西扯谈天说地，一派温馨和乐，而莫大山那边却不那么如意。 杨柳村与石柱村算不得近，是以，等莫大山兄妹俩吃饱饭回到家中已是戌初二刻了。 此刻天黑如墨，如果不是各家烛火未歇，又带了方家提前准备好的灯笼，他们兄妹恐怕连自己家都认不出。 辛苦一整天，到家后本该好好休息，但此时此刻刚到家中的莫家兄妹双双傻眼了。 “哟，周婶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还提前点灯了嘞，这样也好，不用摸瞎。” 秀桃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嘀嘀咕咕，“还是叔叔婶婶好，时刻惦记着咱们兄妹，一会儿我就把礼物送过去，周婶肯定会……啊？你是谁？怎么会在我们家？” 秀桃话还没念叨完，大门一开，正好看清了院子里的情况。 只见院中有一肥胖的男子，赤。裸着上半身，他一动，那满身肥肉颤颤巍巍着实难以入眼。 他的手正在解裤腰带，旁边摆着一桶水，不必问都知道他准备做什么。 “臭流氓，谁让你进我家的？还用我的水桶，你谁啊？哥哥，哥哥，咱们家进贼了，你快来。” 秀桃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可不管现在什么时辰，也不管会不会吵到左邻右舍。 莫大山刚把送周婶家的礼物搬下车，听见妹妹大喊，顿时神色一凛，毫不犹豫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到妹妹身边。 他看见了站在院中的面露不耐烦的胖子，也认出了被声音惊动从屋子里跑出来的一男一女。 与此同时，隔壁几家人也被秀桃的声音惊动，纷纷过来看热闹。 “大山，你们回来了？路上还顺利吗？” 女子显然没想到莫大山兄妹会在这个时候回来，面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很快便遮掩过去了。 她心下惴惴，不太敢跟莫大山对视，不过胜在脸皮厚，即便心有不悦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见莫大山兄妹不理她，便自顾自继续问道：“怎么这么晚，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姑姑给你们下碗面垫垫肚子。” “你们怎么在这里？”莫大山嫌恶地蹙起眉头，并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反而冷冰冰的反问一句，随即继续嘲讽，道：“我记得早就跟你们说清楚了，往后两家人互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还来做什么？” “对啊！真不要脸，我家不欢迎你们，而且不经主人同意随便进别人家是犯法的，你们这叫私闯民宅，赶紧走，不然我们就报官了。” 莫姑姑不提自己身份还好，她一提，秀桃便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恶心坏了。 第31章 奇葩 ◎撵出去◎ “报官，哎哟，这怎么行？秀桃，你一个姑娘家心思怎么能这般歹毒，都是一家人，我们来住两天怎么了？” 莫姑姑一家人本就不占理，听秀桃说报官当即便绷不住了。 “秀桃，不是姑姑刻薄，实在是你的性子太娇纵任性，都被你哥惯坏咯。你听姑姑一句劝，姑娘家就得勤快温柔，以后好孝顺公婆体贴丈夫，不然像你这样撒泼，以后还有谁敢娶你？” “呸，我才不管别人敢不敢娶，想娶我，我还不想嫁他，胆子那么小，跟姑父一样孬种一个，我还看不上呢！你别扯开话题，赶紧滚出我家。” 秀桃显然是被气到了，不做点什么心里不舒坦。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墙角的扫把，又看到墙角堆着的东西，隐隐觉得有点熟悉，走过去一看，心里刚生出的火苗蹭一下爆起，险些气撅过去。 “狗东西，你们竟敢杀我的鸡，我跟你们拼了。” 她怒喝，操起扫把就往莫姑姑一家三口身上招呼，对方没反应过来，挨了两扫把，随即就变成你追我赶的戏码，鸡飞狗跳的，围观乡邻见状都惊呆了，纷纷上前拉架。 秀桃年纪不大，却占据了主导，猛追猛打，竟让莫姑姑一家毫无还手之力，白挨了一顿打，还是乡邻拉架才得解脱，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莫姑姑比莫大山他爹小三岁，是亲兄妹，因年龄差很得家人疼爱。 她及笄之后，一次偶然上街遇到莫姑父，两人看对了眼，暗戳戳往来好一段时间。 而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男方找媒婆登门，家里不同意，嫌莫姑父窝囊，身后还有事精长辈，若松口嫁女，以后还不知要受多大的委屈。 只是莫姑姑不懂家人的良苦用心，吵着闹着非他不嫁，长辈们无奈，只能松口允嫁了。 这些都是莫大山听爹娘说的，那时候他还认这个姑姑，每每听她回来诉苦都会觉得姑父家太过分了，很是心疼姑姑。 第57章 直到他们父子俩被抓壮丁，父母皆亡，他战场拼杀三载，九死一生终于回到家中，才发现这些所谓的血亲根本靠不住。 特别是莫姑姑，不仅不管亲侄女，还动了把秀桃卖掉的想法，若非周婶他们极力维护，等莫大山回来恐怕就成孤家寡人了。 自那时起，莫大山便看透了那些所谓至亲的心，果断摆明自己的立场与莫姑姑及其他落井下石的亲人断绝关系。 “大山啊！我可是你们的亲姑姑，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秀桃她怎么能打我？我是长辈，小辈打长辈，不肖子孙，老天爷都容不得，你赶紧管管她。” 莫姑姑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便起了别的心思，试图扭转局面，大哭大喊，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声声控诉秀桃的“恶行”，那股泼皮无赖劲，气的秀桃额角突突，若不是被急急赶来的周婶拉着，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厨房，提刀砍死对方。 “我呸，你算哪门子长辈，我爹娘死了，哥哥还在战场上杀敌，你不看顾我就算了，竟还因为牙婆一句话要把我卖进窑子里，天杀的，那可是窑子啊，姑娘家进去还有命在吗？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只想卖掉我，好把银子给那死肥猪花。” 这番话秀桃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吼到最后忍不住大哭起来。 乡邻们知道莫大山兄妹不跟莫姑姑他们往来了，却不知背后还有这一茬，只瞬间功夫，群情激愤，莫姑姑总算知道慌了。 她不敢再吭声，怕多说多错，形式越发不利于他们，便给莫姑父和儿子林聪使了眼色，让他们闭嘴。 莫姑父本就窝囊，媳妇不让他出头更好，正中下怀，便心安理得保持沉默，畏畏缩缩躲在后面。 至于林聪，人与名不附，取名为聪，却一点也不聪明，听到秀桃意有所指骂他肥猪，他当即便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赔钱货、贱人，骂得格外难听。 莫姑姑就他一个孩子，宠的无法无天，从小到大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夫妻俩都尽量满足他。 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了，没什么本事，脾气却很大，每天游手好闲，除了吃喝嫖赌什么也不会，连手里那点银子还是问爹娘要的。 他狂妄自大，除了赌坊追债的那些人外，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这些年凭借那张又毒又贱的嘴得过不少好处，久而久之，便以为自己是独特的存在，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赔钱货，你竟然敢打我，信不信我把你卖到窑子里，成为千人……啊……” “啪！” 这一刻，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沉默许久的莫大山朝林聪一步一步逼近，他眼神冰冷，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在黑夜与昏暗烛光的衬托下宛如地狱爬出来的修罗，让人胆寒。 他力气大，下手又快又狠，一巴掌下去直接将林聪打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牙齿掉了两颗，脸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你不是挺能骂吗？起来，继续骂！” 莫大山居高临下盯着林聪，声音冷厉，那不容反驳的语气惊得林聪一哆嗦。 “没用的东西，站起来继续骂。” 林聪被莫大山一巴掌打懵了，待他反应过来后整个人便处于暴怒之中，凭借心头那股气竟然真的爬起来指着莫大山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 可惜他肥胖的身躯阻碍了他的反应速度，人刚爬起来，架势才摆好，又挨莫大山一脚，粗壮的腰一下子撞到水缸上，人和水缸一起倒下，疼得嗷嗷叫，竟爬不起来了。 双方实力悬殊，莫大山碾压式胜利获得乡邻们起哄声一片。 莫姑姑亲眼看到儿子被打心疼不已，忙扑过去死死抱住莫大山的大腿，苦苦哀求，生怕莫大山盛怒之下六亲不认，真把她的儿子打死。 “大山，山哥儿，那是你亲表弟啊！他还小，不懂事，你就饶了他这次吧！姑姑求你了，别打，别打了。聪儿，你快给你表哥道歉，不不不，是给你表妹道歉。” 莫姑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全糊莫大山裤腿上了。 乱了，都乱套了。 “我呸，谁要听他的道歉？我莫秀桃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 秀桃看到莫姑姑一家的惨状心下痛快，恨不得让哥哥再揍林聪一顿，把人打怕，再也不敢来才好。 有些伤害不痛不痒，笑笑就过去了，有些伤害却不行。 莫大山俯身一点点掰开了莫姑姑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决绝道：“姑姑，我的态度早已明了，两家断绝关系，往后桥归桥，路归路，那时你也应的痛快。” “相安无事过了那么久，本该一直持续下去才对，您如今趁我们兄妹外出又跑来我家作妖，存心恶心我们做甚？” 说着，莫大山后退几步与莫姑姑保持距离，而后抬手指着大门的方向冷声道：“杀掉的鸡不用你们赔了，大门就在那，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收拾东西滚出去，若慢了亦或是多拿了我家的东西，别怪我不讲情面。” 莫大山话音一落，随手捞起一根木棍狠狠打到地上，木棍应声断成三节，参差不齐的断口宛如无形的箭头狠狠扎在莫姑姑一家三口的心尖上。 “届时就看看是这根木棍硬，还是你们的腿更硬。” “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莫姑父吓得腿软，连滚带爬冲向门口，连妻儿都不顾了，莫姑姑也害怕这样的莫大山，慌慌张张扶着儿子离开。 第58章 短短一段路摔了两回，却不敢有半点懈怠，颠颠撞撞，摸黑逃了。 时辰已不早，没热闹可凑，乡邻们关心莫大山兄妹两句也回了自家了，余留兄妹二人和周婶一家看着乱糟糟的院子叹气。 周婶眼神中满是愧疚，一边帮忙收拾院落，一边解释道：“你姑姑就是个混不吝，我们拦过吵过，就是拦不住她，竟然半夜三更爬墙进来了。” “是啊！”莫叔在旁接话，看上去也气的不轻，“没得进来还好，一进来，我们怎么赶也赶不走他们一家三口，毕竟那是你亲姑姑，虽听你说过已断绝往来，但我们是外人，总不好做得太过，落人口舌，唉！” 莫大山不是那等不识好歹之人，明白莫叔他们的顾虑，便安慰道：“莫叔周婶不必愧疚，你们帮的已经够多了，这点小事等我回来处理也没事，我还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只是高高兴兴地回来，见到扫兴的人，遇到恶心的事，心里总不痛快。也不知道他们抽什么风，非要跑来添堵。” “这个我知道。” 一直插不上话的莫春河终于逮着机会开口了。 “我听人说林聪在镇上的赌坊输了银子，把他家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利滚利，赔了房子还欠十几两银子，赌坊的人到处找他，他们是过来躲债的。” “赌坊的人说了，给他们十天的时间筹银子，十天后还不上就砍了林聪的手。”说起这事，莫春河掩饰不住内心的幸灾乐祸，“依我看，他们肯定还不起，还给什么十天期限，不如直接砍了……哎哟，娘，您打我干嘛？” “谁让你小子胡言乱语，打你还是轻的，你给我听好了，赌沾不得，轻则输掉辛苦钱，重则家破人亡。” 周婶借机教育儿子，苦口婆心，听得莫春河心头烦躁，不耐反驳，道：“娘，我知道了，您自个养大的儿子什么品性您不清楚吗？我绝不可能去赌，您就放心吧！好了好了，莫要念叨，赶紧帮忙收拾，大山哥和秀桃赶路一天，肯定累了。” “咱们自家的事回去再说，别耽误了大山哥他们休息。” 周婶想想也是，便不再唠叨专心做事。 人手多，收拾起来也快，一刻钟左右，凌乱的院子就被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周婶一家三口确认没有别的事需要帮忙，便回家休息了，莫大山与秀桃则盘点家中的物件，发现少了一些东西。 好在藏银子的地方比较隐蔽，莫姑姑他们没找到，不然，秀桃真的要提刀砍人了。 第32章 喜宴 ◎新婚大喜◎ “小丫头一个，没事别乱想，一切有哥哥在。” 收拾完烂摊子，累了一天的莫大山兄妹终于可以洗洗歇下了。 这一夜，注定好眠。 ………… 时间飞速流逝，冬去春又来，眨眼间便到了来年二月，正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好时节。 自那次莫大山下狠手打了林聪一顿，将他们一家连夜赶走之后，几个月下来，就没再见过他们了，日子还算平静安稳。 “哥，我听说林聪表哥被赌坊的人打断腿了，姑姑姑父到处借钱给他治呢！” 秀桃刚从外面回来，听那些嘴碎的婶婶们议论此事，忍不住多听一耳朵，回来兴致勃勃说给哥哥听。 “不过，姑姑那一家子什么德性大家伙都清楚，没人愿意借给他们，我猜表哥那腿没得治咯！” “怎么，人家倒霉你很高兴？”莫大山无奈笑笑，顺手将一团红绸递给秀桃，让她帮忙布置院子。 还有几天就到他与阿柔的婚期了，院落怎么布置，喜宴如何准备，邀请的客人能到几桌，这些都要提前安排清楚。 莫大山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心思聊什么林聪，满心满眼都是对于娶妻的期盼，也因好事将近而紧张。 “那是当然，别人倒霉我无所谓，姑姑他们倒霉，我就高兴。” 秀桃理所应当地回答，随即听从哥哥的指挥将红绸绑成花挂到自家大门上，看了又看，只觉得满意极了。 “对了，哥，红对联取回来了吗？” 对联是请赵先生写的，还没得闲去领。 “还没得空去取，明日我再去。”莫大山顿了顿，想到秀桃不忙，便改口道：“或者你有时间也可以跑一趟。” “算了吧！等明天哥哥你自己去取。” 秀桃忙摇头拒绝，她又不傻，从她家到赵先生家不算很远，但也不是特别近啊！她若是走路过去，一来一回劳累不说，也挺浪费时间的，倒不如等莫大山明天得空坐马车去取，如此效率高，也不至于太累。 莫大山哪能看不出妹妹的心思？不过是嫌累不想干罢了。 如此也好，留她在家给周婶打下手，能学到不少东西，而且赵先生那人心眼多，一个小姑娘过去，被坑都不知道，还是他自己跑一趟吧！ 二月初五，周婶领着五六个同村婶子忙活一整天，终于将糍粑、喜糕做好了。 二月初六，喜房布置，迎亲队，掌勺大厨，桌椅台凳通通准备就绪，周婶还带着人挨家挨户发喜糖糍粑，提醒受邀宾客按时到场吃喜宴。 二月初七婚礼前夕，在莫大山的张罗下，食材一车又一车往回拉，且无论他走到哪里，遇到谁，都会热情的同他道喜，仿佛整个石柱村都沉浸在喜庆之中。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莫大山坐立难安，事事都想亲力亲为，总担心别人做不好，担心婚礼出纰漏委屈了方柔。 第59章 明明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非常顺利，但莫大山就是放心不下，紧张焦虑的情绪时刻包围着他，侵扰着他。 二月初七晚上，一向好眠的莫大山在意料之中失眠了。 他辗转反侧，只要一闭眼，就仿佛看见身穿大红喜服的方柔面向他走来，那么美丽，一个笑容抛过来，就能令他心跳加速，激动万分。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还会自动形成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甩都甩不掉。 “啊！” “我怕不是要疯了？”莫大山猛地坐起身，目光往四周转动，没点灯，自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要是被阿柔知道我满脑子都是那些画面，定然会恼了我，可是我控制不住啊！” “怎么办，怎么办？丑时了，再不睡就来不及了，明天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办，偷懒不得。” 睡不着，状态就好不了，状态不好，会影响婚礼的其他事，容易出现纰漏。 思及此，莫大山又重新躺下去，尽可能逼着自己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实在扛不住睡过去入了眠。 与此同时，杨柳村的方柔也失眠了。 婚仪流程什么的不需要她操心，全程由长辈们操持，她只需要乖乖遵从，做美美的新娘子就行。 可是睡觉之前她看了娘亲送给她的小册子，满脑子都是洞房花烛夜可能出现的场景。 她心中好奇，又有些害怕，毕竟莫大山的身形摆在那里，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想的事多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如同糊满了浆糊，想不明白，也理不清楚，失眠就成了必然。 迷迷糊糊的，熬至半宿，终于睡过去了。 这一夜，他们俩都没睡好，第二日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众人面前。 “哟，大山昨夜高兴的睡不着吗？怎么眼圈那么黑？还无精打采的。” 莫大山刚出屋门就有人发现他的不同，当即便出声打趣，其他人闻言笑作一团，纷纷附和。 “是啊！好不容易能娶到媳妇，昨晚高兴过头，险些睁眼到天明。” 大喜的日子，被人打趣几句很正常，莫大山并未放在心上，还就此机会自我打趣一番，引得众人纷纷起哄，喜庆气氛迅速燃起。 “你小子就偷着乐吧！真当我们不晓得你在炫耀吗？” “就是就是，喜服呢？怎的还不换，我们也想瞧瞧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把莫大山说不会了。 “急什么，这不是还有活需要干吗？准备出门再换。”莫大山无奈回答，喜服就一套，他可不想弄脏咯！ 他有自己的理由，然而旁人却不买账，当即便反驳调侃，道：“哟，新郎倌还干什么活，丢给我们干就成。” 随即众人哈哈大笑，莫大山只得打马虎眼，跟他们聊几句话便去忙碌了。 乡里席面摆的就是个脸面，掌勺人的手艺层次不齐，可以不好吃，但不能太寒碜，肉类必不可少。 家中条件好些的，猪肉鸡鸭都安排上，家里条件一般的，就卖猪肉，争取每桌都有肉。 谁家若是以次充好亦或是舍不得上肉菜，定然会被诟病，成为乡邻茶余饭后吐槽的对象。 当然，那些家里条件实在太差没钱办席面的，即便家里有喜事也只是随便搞两桌自家人热闹，不外请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如今战乱停止已一年有余，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村里大部分人手头都比较拮据，能办得起席面的人家屈指可数。 “叔，酉时开正席，你们看着时间准备，中午时候随便搞点吃食，让过来帮忙的人都吃上一口热乎的。” “哎，好。” 掌勺的大师傅也姓陈，土生土长的石柱村人，大家伙都叫他生叔，听了莫大山的话，生叔痛痛快快应下了。 平日里莫大山就很大方，今日娶妻，大喜事，他更不会吝啬一顿午饭了。 在旁做事的人听到他这话，皆欢喜不已，纷纷道谢，那祝福的话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往外蹦，光听着就让人高兴。 “我今天忙，很多事估摸会顾及不上，劳烦叔叔婶婶，大哥大嫂们帮忙看顾着些，多谢大家伙了。” 莫大山态度诚恳，来帮忙的人又得了好处，自是连连应声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说好说，今日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新郎倌，其他事有我们在嘞，保准做得妥妥贴贴，让谁都挑不出错处。” 附近几个村有本事掌酒席大勺的人也就两三个，平日里破得乡亲们的尊敬，此时生叔一句话，众人纷纷附和，莫大山听罢，满意地走开，往别处去。 他四处转悠，其实也没啥需要做的事，就是人闲不住，不亲眼看着不放心。 大桌摆好，全部都擦的干干净净，采买、洗菜、洗碗、做饭，每个活计都井井有条，一路到门口，负责登记人情的执事也到了，是赵先生推荐的人，是个周姓的童生，看上去二十几岁，莫春河在旁给他打下手。 “周兄你来了，今日就有劳了。” “莫老弟客气了。” 莫大山跟他不熟，只在婚期前几天由赵先生引荐见过一面，着实不知说什么好，便礼貌客套两句，叮嘱莫春河好好帮忙，多看多学，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再去找他。 莫春河最崇拜大山哥，自是连连应承，而周姓童生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全程客客气气的，反正他也是拿钱做事，跟莫大山这样的粗人也聊不来，面上过得去就成。 第60章 “那我先去别处忙，周兄有什么需求就让春河跑腿去办，莫要客气。” “好说好说。” 莫大山跟周童生客套完，又继续往外面走。 喜宴摆了二十五桌，算是大手笔了，光靠附近几家人的院落自然摆不下，还得将其他空地利用起来，能摆桌的地方全部都摆上。 莫大山里里外外巡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心里很是满意，这里没他什么事，想了想，便径直朝村口去了。 石柱村不大，谁家要办什么事大家伙都晓得，是以莫大山一路走出去得到了不少人的祝福。 人家诚心祝福，他自然也要笑脸相迎，笑多了，整张脸都有些发僵，好在时辰刚刚好，没等多久，村口就出现了杨忠杨义兄弟俩的身影。 二人生得五大三粗，普通长相，若非体形出众带着些许悍气，走在人堆都不会有人注意。 “就等你俩了。”莫大山迎上去，拍了拍杨忠的肩膀，又看看杨义，“一会儿我给你们讲讲需要注意的事，迎亲的时候都机灵些，事成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什么好处，山哥要给我们兄弟介绍媳妇吗？” 莫大山：…… “嘿，老子就随口一说，你俩还真不客气，顺杆子就爬。”莫大山白了杨忠一眼，见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手痒痒想打人，不过念头一转，思及杨忠兄弟只比他小一岁，家中已无任何长辈，于亲事上确实艰难，便道：“你俩都不差，又有正经活计，改日我给岳母和周婶提一嘴，若有合适的姑娘帮掌掌眼。” 第33章 成亲 ◎热热闹闹◎ 杨忠兄弟只是随口说一句玩笑话，并非真要莫大山介绍媳妇，不曾想玩笑之言竟得了意外收获，对方应承了。 这下子，二人也不矫情客气，赶忙道谢，生怕莫大山后悔似的，一时间笑得合不拢嘴。 细算起来，他们两兄弟的年纪跟莫大山差不多，小几个月而已，平日里也有人给他们介绍，相看过好几回，最终都没有成。 家里没有长辈张罗指点，婚事没成，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直接找询问媒婆缘由，对方拐好几道弯，愣是不说重点，一听便知是场面话，不真。 “哎哎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咱们之间过命的交情，可不兴反悔。” 杨忠脑子转得快，为人直爽有点粗鲁不拘小节，当即便往莫大山肩膀重重拍了两下，侧头大声对弟弟说道：“咱大山哥够义气，今儿是他大喜的日子，那么多人看着呢，可不能拖后腿，若表现得好，没准真被哪家姑娘瞧上，咱们今年也能娶上媳妇。” “这还用你说？”杨义白了哥哥一眼，眼神中带着嫌弃，“大山哥你别理我哥，他缺心眼，娶媳妇的事看缘分吧！当然，婶子们若不嫌麻烦，帮我们掌掌眼也好。” 杨忠：…… “就你小子会说话，一开口就埋汰我，没大没小的，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个意思？靠，你还是闭嘴吧！每一句我爱听的。” 杨忠说着越想越气，伸手便要捂杨义的嘴巴，被他躲开了，两兄弟打打闹闹，还非要扯上莫大山，他们边说边走，闹着闹着就到莫家门口了。 “行了行了，注意点，别让人看了笑话。” 莫家门口人来人往，大家伙忙得热火朝天，没闲工夫搭理他们，但到底是大人了，打打闹闹不像话，旁人再忙，一旦落入眼，少不得要笑话几句，着实太不稳重了。 杨忠杨义对视一眼，装出正经模样三人一起入了院子。 莫家院子不大，这个时辰处处都是人，他们一进门，就有婶婶嫂子，叔叔伯伯跟他们打招呼，热情的不得了。 大家伙不认识杨忠杨义，只知道是莫大山的朋友，便当自己人来对待，一顿搬搬抬抬的活计少不了，忙着忙着就到了午时。 午饭有肉有菜，这是莫大山特意交代过的，一则为了感谢，二则也是想多听几句好话，大家伙吃饱喝足，得了好处，干起活来自然更积极有劲。 毕竟莫大山一辈子就打算成一次亲，风风光光就别想了，只希望能顺顺利利不出岔子。 “阿忠阿义，你们吃快点，吃完来我屋洗洗换身衣裳，未时正跟我出门接新娘子。” 莫大山快速吃完最后一口饭，叮嘱杨家兄弟，自己则急哄哄朝房间走去。 石柱村离杨柳村还是有点路程的，大喜的日子，提前过去等待总比迟到强，若路上遇到突发事情，也能有时间缓冲处理，不会耽误拜堂的时辰。 “别磨蹭，咱们早去早回。” “知道了，大山哥你先收拾，我们兄弟扒拉完最后几口饭就过去。” 杨义迅速扫了桌面一眼，又看看碗里的饭，赶忙多扒拉两口，回完话就不理莫大山了，专心吃饭，杨忠全程连头都没抬，也不应声。 莫大山见状嘴角微抽，只小声嘀咕一句“几百年没吃过饭”，便摇摇头走人了。 杨家只剩下兄弟两个，家里没人做饭，平日里不是在衙门大厨房凑活，就是吃干粮，偶尔得闲，才跟其他衙差吃一顿酒楼打打牙祭。 过年期间邻镇出了一桩杀人案件，他们兄弟因为武功好跟着大人查案，一查就是两个月，已经许久没能正儿八经吃一顿饭了，天天啃干粮，喝凉水，案子一结束，人都瘦了十斤，嘴巴都能淡出鸟来。 好不容易忙完，一天未歇又马不停蹄请休过来喝莫大山的喜酒，帮忙干活，好不容易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没吃十分饱还真不想下桌呢！ 第61章 不过，他们能得县令大人重用就说明不是那等轻重不分之人，正事要紧，莫大山回房没一会儿他们也跟着过去了。 房间算不上宽敞，三个大男人在里头着实显得有些拥挤了。 “大山哥，你这喜房是不是小了点，还好我们兄弟不住这，三个人根本住不开。” 杨忠有点嫌弃，张嘴就叭叭。 “靠，这是老子的新房，你们又不是新娘子，住什么住？而且也不看看你们什么身形，猪栏里的猪都没你们长得壮实，我疯了才跟你们住，滚，你离我远点，桌子那边不能换衣服吗？非要跟我挤柜子前，什么毛病啊？” 莫大山生怕他们没轻没重把喜服弄皱，一个劲躲着他俩，杨义还好，一向有眼力见，就杨忠那死出，贱兮兮的，你越嫌弃他，他就越厚脸皮往上贴，不打一顿不老实。 “去去去，大喜的日子，别逼我揍你。” 莫大山瞪眼，看着是真上头了，杨忠这才消停。 三人换好衣裳又拾掇了头发，整的人模狗样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莫大山穿好喜服，三人互相检查确认没问题才走出屋门。 他们的身影一出现，在院子里忙活的乡亲们纷纷围上来，好一阵调侃夸赞，喜庆又热闹。 其他准备跟车去杨柳村迎亲的亲友也赶忙停下手里的活，将提前准备好的迎亲礼全部装上车，而周婶作为媒人兼男方长辈此刻已等候在门口，前前后后张罗，生怕出岔子。 未时正刻一到，锣鼓唢呐声响，迎亲队伍便出发了。 小孩子好热闹，不顾大人的阻拦一溜烟跟在迎亲队伍后面跑，嘴里唱着喜庆的童谣，欢声笑语不断。 大人们闲来无事，也爱凑热闹，不过他们沉稳些，只在路边瞧着，跟一段路便停了，三三两两成团，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大山，恭喜恭喜啊！” “大山哥，恭贺大喜，三年抱两……” “哈哈哈哈哈……” “多谢大家伙，有空都去吃酒啊！” 一路上贺喜声不断，有些人莫大山都不认得，但也和和气气应承，还招呼杨忠杨义两兄弟挨个发喜糖，两兄弟忙的不可开交，到最后干脆不讲究了，手里随便抓起一把糖就来个“天女散花”，撒的人开心，捡的人也高兴，如此情状一直持续到队伍离开石柱村才消停，准备好的喜糖也去了一半。 “大山哥，你们村的人真热情啊！还好我留了个心眼没将糖撒完，不然到了杨柳村啥也没有，人家该说你这个新姑爷抠门了。” 杨忠嘿嘿笑，随手剥颗糖塞嘴里，那股香甜气息瞬间便在他的口中弥漫开来，“甜，真甜，买的哪家糖啊？等我成亲也买他家。” “不知道，周婶买的。” 莫大山随口应答，有些心不在焉。 刚刚人多，一人一句让他应接不暇，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出了村子，唢呐不吹，锣鼓也不敲了，大家伙各聊各的，继续赶路。 一切都挺正常的，反倒是闲下来的他有些不正常了，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开始变得焦虑紧张。 阿柔现在在做什么呢？梳妆打扮？被一群亲朋好友围观打趣？她穿大红喜服肯定很漂亮吧？都是头一回成亲，她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紧张不安？ 莫大山的心里有无数的问题急于得到答案，却不得不妥协于现实，将期待按下，耐心等待。 与此同时，杨柳村方家红绸满院，席面已经吃上了。 方柔装扮完毕独自坐在床榻上，红盖头随意散在旁边，或许是屋内的寂静与屋外的热闹无意间形成的对比过于鲜明，无端让人生出落寞之感。 “老三啊！还是柔丫头有本事，给你找了个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厉害人做女婿，以后你就享福咯。” 方柔不认得这个声音，但听到那些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竖起耳朵偷听，想知道她爹是如何回答的。 “就是，大家伙都羡慕着呢！要是我家桃花也能给我招个有本事的女婿，我做梦都得笑醒。” 那人一发表意见，立马就有人附和，可见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方老三忙忙碌碌一上午，连口热饭都来不及吃，百忙之中想起闺女还没吃午饭，急哄哄端着饭就过来了。 不曾想，满桌子好酒好菜也堵不住那些人的嘴，把好好的喜庆话说得阴阳怪气，让人听着不太舒服。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想过上好日子，哪个不是老老实实做活？咱们家阿柔和大山都是勤快孩子，成亲后夫妻俩一起努力，日子肯定能红红火火。老李头啊！你家桃花也是个好姑娘，以后不管嫁给谁，只要对方不是懒汉，定然也能把日子过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方老三听说老李头要把女儿卖给镇上的土地主做小妾，还口口声声说为女儿打算，送她去享福，吃香的喝辣的。 呸，哪个为女儿打算的人家会把女儿送去给老头子做小？说来说去，还是他自己好吃懒做，想靠女儿赚一笔。 好在桃花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愣是凭一己之力搅黄了。 方老三最看不起老李头这种人，回话时自然也不客气，明耳人都能听出他的意思，老李头更是当即变了脸色。 “大家伙吃好喝好啊！缺什么跟我说，我家阿柔还没吃午饭，我先忙，你们随意。” 说着，方老三朝其他宾客点点头，面上笑容不变，转身走几步轻叩方柔屋门，听到里面有回应，这才小心翼翼推开门，给闺女送吃食。 第62章 “爹，你们终于想起我了。” 方柔故意说道。 她早就饿了，只是上了妆换了喜服，按照当地的习俗，新郎来接她之前都不能走出屋门，只能忍着，等家里长辈过来送吃的。 她盼啊盼，都要饿过头了也不见人影。 长辈们忙碌起来忘记送吃食给她很正常，两个小的怎么也不知道心疼姐姐，真是白对他们好了。 方柔这般胡思乱想，倒是冲淡了不少对未知生活的焦虑，现在看着面前荤素搭配的饭菜，心头不禁泛起酸来。 “客人来的多，外头忙得很，你饿了怎不早说？去门口喊两声，饭菜不就来了么，在自个家里还能饿肚子，可真有你的。” 方老三碎碎念，话里话外都是在训女儿，但眼眸里的慈爱与不舍都快溢出来了。 “你慢慢吃，爹还有事要忙，吃完碗筷放一边就行，你娘得空再来收。” 作为父亲，方老三不好在闺女房里呆太久，叮嘱两句便快步离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6 21：35：27～2024-07-14 13：3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迎亲 ◎方家女莫家媳◎ “好。” 方柔望着父亲蹒跚的背影，低低应了一声，下一瞬，屋门就在她的眼前被关上了。 “小老头，有那么快。” 方柔垂眸看了看饭菜，很香，丝丝气息连绵不绝萦绕在她的鼻尖，可她却怎么也提不起食欲，扒拉两口就准备放下筷子。 “唉，不能浪费。” 到底是过过苦日子，方柔难受归难受，最终还是把饭菜吃完了。 喜宴事多，长辈们都很忙碌没空管屋子里的方柔什么心情，只有两个弟弟以及其他跟她年纪相仿的姑娘时不时进来陪伴，有人说说话，不知不觉间便到了申时。 方柔估摸着时辰，知晓莫大山他们快到了。 “阿信，你替姐姐去大门口看看，迎亲的人是不是要来了？” 方信懵懵懂懂，乖乖点了点头。 他今天吃了不少好东西，高兴得很，姐姐让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不带半点犹豫的。 “哎，我这就去，要是姐夫他们没到门口，我就跑去村口瞧瞧，看到人就立马跑回家告诉姐姐。” 方信嘿嘿笑，没等方柔接话，便跑出屋子，没影了，倒是屋子里其他姑娘闻言笑作一团，一边夸方信可爱，一边揶揄新娘子方柔，屋内气氛瞬间高涨起来。 方柔脸皮厚，面对小姐妹的打趣也能坦然应对，不仅如此，她抓住机会还会反揶揄对方，惹得屋子里几个姑娘面红耳赤，倒是不敢乱说话了。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一阵欢呼，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新郎倌来了”，只瞬间功夫，鞭炮炸响，噼里啪啦伴随着阵阵嘈杂，有匆忙的脚步声，有欢呼声，还有桌椅碰撞的声响…… 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光听动静，方柔便能想象出外面现下是什么样的场景。 真热闹啊！ 姑娘们心念大动，纷纷朝门口去。 胆子大的直接出门，到院子里观礼去了，胆子小点的，则犹犹豫豫站在门口，借着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你们想看热闹就去吧，不必管我，我收拾一下，外头忙完就该去石柱村咯。” 方柔见门口的姑娘犹犹豫豫，不禁好笑，大大方方让她们去玩了。 姑娘们大多是听从家中长辈的话过来陪伴方柔，其实她们跟方柔算不得特别熟。 再者方柔之前的名声很差，家中长辈根本不让她们与方柔往来，最近也不知抽什么风，非要她们跟方柔亲近，她们反抗不得，只能厚着脸皮过来套近乎。 方柔怎么想她们不清楚，但是她们自己心中是极为尴尬的。 “哎，阿柔姐姐，我们先去前面看看，晚点再来陪你。” 姑娘们一溜烟跑出去了，门一关，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方柔松了一口气，耳根子总算清静了。 她想要揉揉笑得发僵的脸颊，手抬至一半，突然想起自己上了妆，无奈收回了手。 “桃花，你不去看热闹吗？” 方柔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姑娘，好奇地问道。 姑娘面容沉静，如同没注意到方柔异样的打量般，淡声回道：“不去，没什么好看的。” 她好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完全没有同龄小姑娘的天真浪漫，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暮气，沉稳的不像话。 “你不想出去就算了，留在这陪我说说话也好，不然等我嫁到石柱村，想见一面都难。” “嗯。” 方柔已经尽量找话题了，可两人之间还是冷了场，对方没有过多交谈的欲望，光凭方柔一个劲找话题是没用了，是以，她也闭嘴不再说话了。 两人相对而坐，不说话，只沉默着听外面的动静，竟诡异的和谐。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鞭炮声消停下来，人群的喧闹以及各种陌生的脚步声夹杂着朝方柔的房间来。 她意识到了什么，心头蓦然一紧，忙抓起红盖头直接盖到自己的头上，心跳瞬间加快，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来了。 她深吸几口气，手心渗出汗意，下一瞬，外头安静下来，屋门被人推开。 第63章 全福婶子和媒婆前后脚走进来，见方柔头顶红盖头，身着喜服端坐在床榻上，双双满意地点点头。 “新郎倌来咯，新娘子可做好出门准备了？还需要什么就直说，我们原话传达。” 全福人上前两步帮方柔整理红盖头，媒婆周婶则在一旁问话，这是当地的习俗，今日不管新娘子提出什么要求，男方都要满足，女方满意了，才能将人接回家。 都是大熟人了，而且两个小辈也相处了那么久，感情不错，周婶不怕对方会提出什么让人为难的要求。 方柔并未急着回答。 “城里人爱念催妆诗，可是大山他一个粗人，勉强认得几个字，着实念不出诗来，不如让他打拳切磋，这个他在行。” 周婶小声建议，存了偏帮侄儿的心思。 方柔意会，小声应答便点了点头。 “哎，我这就去传话。” 周婶一刻不停转身就走，生怕方柔后悔似的，没一会儿，外头传来阵阵叫好，大家伙被莫大山一套拳法点燃了热血，将热闹气氛推至高潮。 春风徐徐，余留着寒意，莫大山却出了一身汗。 “好好好！” 方老三连声叫好，大家伙便知莫大山这关过了。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还在女婿身上，林巧珍悄悄摸进女儿房间里，看着身穿喜服辨不清面容的闺女，她忍不住红了双眼。 “圆圆，娘的乖囡囡，今日之后就是别人的婆娘了，你要收敛一点脾气，遇到事情别冲动，多想想多思考，夫妻俩有商有量，好好过日子。” “大山是个可靠的好孩子，将托付给他，娘和你爹都放心。” 林巧珍握住女儿的手，久久舍不得松开。 “你呀！别太死心眼了，娘叮嘱你这些不是让你学什么三从四德，也不是让你处处忍着受委屈，只是两个人过日子总会多些顾虑，你自己要懂得分辨，咱们不欺负别人，但也不能一直委屈自己，明白了吗？” 说到后面，林巧珍一度哽咽，听着外面的催促，她满心不舍，叮嘱的话好似怎么也说不够。 “娘，我都晓得，您放心吧！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方柔心里也堵得慌，只是娘亲都这样了，她若是还表现出不舍难过，亦或是哭哭啼啼，今日这婚也不必结了。 正式要紧，又不是出嫁之后见不到了，有什么话过两日回门再说也是可以的。 “你是娘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一块肉，在娘这里，你不管多大年纪都是孩子，娘如何能放心？” “好好好，我是小孩子，这辈子都离不得娘的关爱，要不这亲不成了，我就留家里孝顺您和我爹，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永远在一起，您看……” “呸呸呸，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莫当真。” 方柔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巧珍匆匆忙忙打断了，她听不得这些话，隔着红盖头瞪了方柔一眼，不赞同地训道：“你这孩子，净会胡说八道，等嫁过去可不能这样了，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 方柔无奈，哄小孩似的敷衍着，提醒道：“差不多差不多就成，外头该等急了。” “嗯，娘知道。” 林巧珍松开女儿的手，亲自打开屋门将女婿迎进门，看着女儿女婿互相见礼，又看着女婿小心翼翼背起女儿出门，正堂拜别长辈，鞭炮声再度响起，比先前还要热烈。 “新娘子出门咯！” 媒婆周婶大声吆喝，在莫大山及其他亲友的保护下，新娘子方柔顺利坐上了马车。 马车伴随着鞭炮声与祝福声缓缓驶动，唢呐锣鼓喧天，方家人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落下泪来。 今日之后，方家阿柔便成了莫家媳了。 “奶奶，爹，娘，你们放心，我莫大山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负阿柔，会爱护她一辈子。” 马车已经开动，莫大山回头看了看在大门处不舍哭泣的长辈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有了主意，当即跳下马车，快跑回方家大门，在众人震惊诧异的目光之下坚定起誓，并郑重的给三位长辈磕头。 “女婿顶半子，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孙子，会跟阿柔一起孝顺你们，请放心。” 莫大山磕完头，没等方老三他们反应，迅速起身，追着婚车跑了。 按照当地的习俗，新娘子出门后是不能走回头路的，心意到了就成，莫大山可不想搞得太煽情，等下阿柔见了越发舍不得，那可就不妙了。 四周喧闹，方柔的视线又被红盖头阻隔，她只知道莫大山下了车，却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离开熟悉的家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家生活，她心里空落落的，不安现在倒不觉得，只是有些恍惚，总觉得不太真实。 她正想着，翻涌的思绪尚未平复，便觉身侧位置一沉，下意识望过去，没等她说话，双手就被人握住了。 “阿柔，你别害怕，别紧张，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以后家里你做主，我和秀桃都听你的。” “要是遇到什么事，也不必担心，我个子高，万事都能顶住，嘿嘿……” 莫大山握着姑娘的手，心头热烘烘，情不自禁说了好些平时不敢说的话，很满足了。 唯一不满意的是红盖头，遮得太严实，太碍眼了。 他难得说那么多真心话，也不知道阿柔听了什么反应，会不会为了他而心动。 第64章 “阿柔，我今天很高兴，特别特别高兴，您呢？高兴不？” 方柔没回答，抽了抽手，没抽动，便又听莫大山碎碎念，道：“晚些到了石柱村，要先去祠堂拜堂，再回咱们家，一切都安排好了，当时候我牵着你走，就算看不到路也不会摔跤。” “新房我请人翻修过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到时候哪里不妥帖，你就告诉我，我都给你摆平了。” “阿柔，你怎么不说话？” “闭嘴！” 办喜事本就热闹，吵吵嚷嚷，方柔只觉得脑袋嗡嗡嗡，这就算了，毕竟谁家办喜事都这样，可莫大山一个劲碎碎念着实让她有点受不了了。 “你都念一路了，有什么事我们到家再说，外头太吵了，我听起来也费力，大山哥，我累了。” 方柔顺势靠向莫大山，二人身体相触的瞬间，她能感受到他片刻的僵硬，不由勾起了唇角。 与来时不同，唢呐锣鼓队吹吹打打走了一路，片刻不消停，当真高调极了，一路下来，即便不清楚两家婚事的人也从其他人嘴里打听出具体消息了。 第35章 喜欢 ◎你要是不喜欢，就把东西搬秀桃那屋去◎ “新娘子到咯，新娘子到咯！” 马车摇摇晃晃停下来，不同声音的兴奋叫嚷连续不断传入方柔耳中，令她不自觉紧张起来。 红盖头阻挡了她的视线，隐隐约约间勉强能看到很多人影在面前晃悠。 方柔低下头，试图看清什么，却只能看见脚下那方寸之地。 她不敢乱走，担心看不清路摔跤，成为乡亲们闲来无事的谈资。 “阿柔别怕，我牵着你走。” 莫大山一边应付周围或道喜或打趣的亲朋好友，一边关注着方柔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护在她的身边。 她要下车，扶着。 她要走路，牵着。 处处上心，他的面上始终挂着大喇喇的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小心，准备进祠堂了，有台阶。” 莫大山小声提醒，笑容微微敛起些许，“爹娘的灵位供奉在祠堂，所以咱们就在祠堂拜天地，让石柱村的列祖列宗也一块做个见证。” 方柔闻言，倒不觉得意外，轻轻“嗯”了声，也不知莫大山听见没有，下一瞬，鞭炮轰然炸响，噼里啪啦，还伴随着众人的起哄，热闹非凡，新婚小夫妻俩就在这样的氛围下相扶跨入石柱村祠堂之中。 石柱村本族姓陈，按理说“莫”这样的外来姓氏是不能入宗祠的，毕竟不是一个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血脉。 但是经过世世代代的变迁与融合，村子里“陈”以外的姓氏也不少，大家伙朝夕相处，不管是节日，亦或是日常生活，基本都没什么不同。 村子里有活动，不管哪个姓氏的人都得参与，村子里有难，自然也是所有人一起面对。 既然成为石柱村的村民，在同一个集体之中，有难同当，那祠堂的供奉自然不能只有“陈姓”祖宗能享受，其他姓氏的也应当可以。 所以，经过多方争论商讨，石柱村全体村民于今年正月达成一致意见，凡是石柱村的村民，不管哪个姓氏，其先人灵牌都可摆入祠堂之中，享受全村人的香火供奉。 莫大山兄妹俩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将双亲及爷爷奶奶的灵牌请入祠堂里，这才有了今日在祠堂拜堂的安排。 外头的鞭炮声停止，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们纷纷围过来，一部分人跟着进入祠堂内观礼，一部分人被拦在外面，只能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 “叔，让我也进入看看呗！” “看什么看，想进去看不来早点，里头都站满了，在外头看其实也一样。再说了，外面那么多人，我给你进去了，其他人也想进去，我是给还是不给？” 拦人的大叔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祠堂外蠢蠢欲动的人只能歇了挤进去的心思。 “吉时到，行大礼。” 莫大山特意请了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做傧相，一声唱和，大家伙不约而同都安静下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老人的声音比不得年轻人生气足，两嗓子下来，明显能听出不太得劲了。 “夫妻对拜！” “礼成，列祖列宗在上，保佑这对新人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老人平时身体挺硬朗的，只是这两天正好染了风寒，喊完这两句话后，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倒把守在他旁边的大孙子吓了一跳，还好问题不大，新人顺顺利利拜完堂，他过了一会儿自己也缓过来了。 其实村子里的人成亲没那么多讲究，大部分都是在自家长辈面前拜堂，请人吃顿饭热闹热闹就完事了，根本没有那么齐全又麻烦的流程。 可莫大山舍不得委屈方柔，特意去了解大户人家成亲的注意事项，又问过村子里的长辈们，这才有了今天风风光光的婚礼。 礼成，莫大山恭恭敬敬给长辈们上香，这才牵着新媳妇回家了。 莫家，此时席面已经开始。 米酒满上，配着满桌子好菜，乡亲们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开席不到两刻钟，就已经有人酒气上头开始吹牛了。 女人们平时忙碌自家的事，照料一家老小，能凑在一块聊八卦的机会并不多，今日难得，便一边吃饭一边闲谈，聊到激动处，眉飞色舞，光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有人要“出名”咯。 第65章 “我跟你们说……” “娘，我吃饱了。” “去去去，吃饱就玩去，别在这碍事。” 小孩子坐不住，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嘴巴一直喊娘，扰得女人们没法好好聊八卦，烦人得紧。 一次两次尚可忍受，再多就不行了。 “哎，你们不准去池塘边玩，听见没有？” “听见了，我们去看新娘子。” 孩子们一得长辈应允，立马手牵着手，三三两两结伴跑开了，想多叮嘱几句都来不及。 “瞧，一群皮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孩子们跑出去玩了，没有人打搅，她们再度沉浸于八卦之中。 如此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路边响起锣鼓鞭炮声，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随即就见一群人闹哄哄簇拥着两个红色身影进入莫家院子，往新房而去。 席面大部分都摆在外面，小部分摆在左邻右舍的院子里，而莫家自己的院子因为还有别的用处只摆了两桌。 这会儿新娘子进门，身边站着一脸傻笑的莫大山，院内的人席面也不吃了，忙凑过来，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帮不上忙的也跟着其他人起哄，调动气氛。 新房不大，根本挤不进那么多人，好在大家伙有分寸，跟到门口就停下了，能进去的都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家。 “傻小子，别瞎乐了，该掀红盖头咯！” 周婶一巴掌拍到莫大山肩膀上，趁大家不注意悄悄瞪了他好几眼，暗骂他没出息，“赶紧的，别耽误了吉时。” “哦，好！” 莫大山光顾着傻笑，连正事都忘了，现在得周婶提醒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接过喜秤，看着眼前面容不清的姑娘突然紧张起来，心扑通扑通加速跳个不停。 “大山哥，你磨蹭什么，我们还等着看新娘子呢！” 莫大山心里紧张，动作有些拖拉，在旁观礼的小伙子、大姑娘们不乐意了，直接起哄催促。 “是啊是啊，听说嫂子是个大美女，你不要那么吝啬，让我们看看吧！” “看一下，看一下……” “掀盖头，掀盖头……” 莫大山被他们吵得心烦，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重新稳一稳心神，当他看见方柔紧握的双手时，唇角微微勾起。 嗯，阿柔也紧张呢！ 他握紧喜秤勾住红盖头的一角，手腕用力使了个巧劲，那红盖头嗖一下就飞出去了。 下一瞬，喜房内落针可闻，片刻之后众人再度闹哄起来。 “亲一个，亲一个……” 过来观礼的人，单算屋子里就挤了十几个，都是方柔不认识的面孔，没等她适应没有红盖头遮脸的环境，就被众人的起哄声吓了一大跳。 这阵仗，别说方柔是个姑娘家了，就连莫大山这个壮汉也禁不住红了脸。 “去去去，我娶媳妇还是你们娶啊？别闹别闹，外头那么多酒肉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方柔羞赧无比，连头都不敢抬，这种场面就只能由莫大山来应对了。 “大山哥，你别开这种玩笑，嫂子这么漂亮的媳妇我可娶不到。” 不知是哪个贱兮兮的小伙子开口反驳，屋内瞬间爆发哄堂大笑，大家伙都在“夸”他有自知之明。 方柔闻言也跟着笑起来。 凑热闹的都是半大的后生，一个比一个皮，莫大山晓得自己不做点什么是没办法搞定这群小子，便看向方柔，冲她眨眨眼，方柔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亲一个亲一个……” 就在方柔疑惑之际，莫大山俊朗的五官突然在眼前迅速放大，随即唇角处一热，柔软一触即分。 方柔彻底懵了，屋内的气氛也彻底失控了。 “好了好了，赶紧吃你们的席面去，走走走。” 莫大山不敢看方柔的脸色，在周婶及妹妹的帮助下第一时间将皮猴们赶了出去。 屋门一关，喜房安静下来，门外依旧吵吵嚷嚷，却影响不到屋子里的人，方柔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终于走了。” 她低喃一句，目光好奇地巡视一圈，开始打量这间以后长住的屋子。 屋子不算大，原是莫大山自己的房间，方柔之前来过一回。 因为要成亲，莫大山特意请人翻新了，还听从妹妹地建议添加了好几样姑娘家可能用到的家具，如梳妆台、衣柜等。 果不其然，方柔看到梳妆台的瞬间眼眸亮了几分，她三两步便走到梳妆台的前面，看看这摸摸那，对着铜镜露出满意的笑容。 “喜欢吗？” 方柔正稀罕着，莫大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大跳，身子下意识反应往后避让，一不小心就撞到桌子上了。 好在她动作不大，并未撞伤。 “没事吧？” 莫大山面色一凛，赶忙上前查看，确认方柔没事松了一口气，解释道：“瞧你看的认真，我本不想打扰，可是没忍住想显摆，倒把你吓着了，是我不对，嘿嘿嘿……” “喜欢吗？秀桃说姑娘家都想要个梳妆台，我就买了，银子不够只买了一张，她眼馋得很。” 方柔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眼神骗不了人，莫大山明显感觉到对方态度柔和不少。 “等她出嫁我再给她买，这张是给你的，你喜不喜欢，还没回答我呢！” 第66章 “嗯，喜欢，非常喜欢，行了吧？”方柔白了他一眼，回答很敷衍，随即嗔道：“做什么非要刨根问底，难道我说不喜欢你还能把它退了不成？” “不退，你若是不喜欢我就把它搬去秀桃那屋，咱们重新进城挑你喜欢的买。”莫大山一把握住方柔的手，捏了捏，心里甜丝丝的，“折腾了半天，你先吃饭，晚些烧好热水我给你……我让秀桃给你提进来，如果还有别的需要尽管提，别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我知道，外面的人还在等你敬酒呢，赶紧去忙吧！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在自己家里吃喝拉撒都是应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就你瞎操心，去吧，去忙吧！” 第36章 新婚夜 ◎娇妻在怀◎ 方柔坦然接受自己已婚的事实，很快就适应了新身份。 在自己家里，想干嘛就干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倒是莫大山婆婆妈妈，显然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潜意识里还把方柔当客人呢！ “你说的是，自己家，随意些。”莫大山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不对，尴尬又欣慰地挠挠头，看向方柔的目光越发热切，“那你自己看着来，我先出去招待客人了。” 说罢，他三步一回头，也不知在期待什么，可惜方柔的反应并未如他的愿。 屋门关上，方柔噗嗤笑出声，回想起莫大山憨憨的神情，她的笑容怎么努力也控制不下来，等笑够了，才慢悠悠坐到桌子前享用这顿晚饭。 二月依旧寒凉，天黑的也快，酉正刚过没多久，外面就点上了灯。 宾客们拖家带口离开，剩下帮忙的婶婶嫂子在收拾桌椅碗筷。 村子里办席就是这样，亲近点的人家都会过来帮忙，这回你来帮我做活，下回你家办席我也去帮忙，凭的就是情分换情分，不像有钱人家有奴仆使唤，吃席带张嘴就足够了。 “还是有钱人家好，动动嘴皮子就有人把活干完，不像咱们，一忙就是一整天，办一次席面，后面两三天都不想动咯！” “可不是嘛，洗碗洗得皮都皱了。” “行了行了，光说这些有啥用，你不想洗碗就去收桌椅，或者让你家老三争气点，多挣银子让你也使唤人。” “呸，就他那懒货，靠他我能饿死，还不如靠我自己，起码能给自己和孩子混顿肉吃。” “瞧，你自己也知道钱不容易挣，看开点，别老想着有钱人家怎么样，想也没用，人家有钱人家办席都是请人或者使唤奴仆，干活的不还是咱们这类人么？” “嘿，还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咱们没那个命就只能勤快点，干完活早点回家休息吧！” “说到有钱人家，我突然想起去年去做帮工遇到的事，你们是不知道……” 婶婶嫂子们的声音不小，方柔一个人等得无聊，便安安静静坐在床榻上竖起耳朵偷听八卦。 她没做过帮工，也没有钱人朋友，这会儿听见那些弯弯绕绕又乱七八糟的八卦，震惊之余只觉得自己见识太短，颠覆了她十几年所积累的认知。 家里的公子和小娘有一腿？ 小姐爱上长工，要死要活非要嫁？ 姐姐和妹夫，妹妹和姐夫？ 村子里的婶婶嫂子们没读过书，脏话什么的张口就来，也没那么多避讳，说出来的话比较露骨，听得方柔面红耳赤，很突然就想起莫大山来。 昨夜，娘给她拿了一本小册子，盯着她看完了，还苦口婆心叮嘱她一些行房事该注意的事。 今日成婚累一天，她已经将那些记忆抛却，现下听八卦中提到那事，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回想起册子上的画面。 说实话，那册子画工粗糙，算不得好看，可人家画的传神啊！丑归丑，却也能让方柔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害羞是难免的，担心害怕也很正常。 方柔深吸口气，想到娘亲说的话心里就越发安定不下来了。 娘说了，她与大山哥体型差距较大，新婚夜恐怕要吃点苦头，让她自己注意点，别逞强，疼要说出来，身体受不住时要懂得拒绝，莫要觉得不好意思，不能纵着大山哥无节制索取，不然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方柔没经历过，自是想象不出来，可娘亲特意叮嘱，说那话时还格外严肃，她想不在意都难。 难道行房事当真很受罪？ 方柔不得而知心中烦躁无比，竟生出后悔得心思来。 “早知如此麻烦，就不应下婚事了，不嫁人就啥事没有。” 她喃喃自语，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外面的婶子们喊“大山”，随即男人低沉的嗓音便传了进来。 原来是活干完了，院子也收拾妥当，莫大山感念众人的帮衬特意准备了小红包，真诚道了谢。 “哎呀，你这孩子做什么呢？村里头办事哪家不是这样，你帮我我帮你，大家伙心知肚明的事，你现在给钱算啥？要跟我们划清界线？” “就是啊！大家都住一个村，下回我们家有事你过来帮忙就是，给钱做什么，没得生分咯！” 来帮忙的有人想要钱，但听到其他人这么说也不好意思要了。 莫大山轻笑，目光掠过一张张佯装生气的脸，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要给你们发工钱。” “今日我成亲，大喜事，多亏大家过来帮忙才能顺顺利利，风风光光的，忙到这个时辰，大家辛苦了。红包里头是两文钱，寓意成双成对，嘿嘿……” 第67章 说到这，莫大山忍不住笑出声，继续道：“我跟阿柔成双成对，要过一辈子的，这喜气可不得分享一下吗？给你们红包就是想显摆显摆，大家伙都沾沾喜气，没旁的意思。” 莫大山话说的真诚，面对长辈也不扭捏，直接承认自己的小心思，这下子没人再推拒了。 红包发了出去，还被打趣一番，得亏莫大山脸皮厚，不管对方说啥都照单全收，客客气气的。 婶子嫂子们收尾，干完活又拿了红包，高高兴兴回家了。 走时还不忘跟同伴念叨莫大山两句：“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时可不见大山这么笑，高高壮壮的，还在战场上杀了不少人，板着一张脸我瞧着都发怵，今日顺眼多了，笑起来好看……” 莫大山：…… 闲聊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清了。 莫大山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呢喃：“我真有那么可怕？不至于吧？” 他摇摇头，捡起一旁的扫把重新归置，又叮嘱妹妹早点休息才到厨房提热水冲澡。 今日真忙真累啊！可他还不能休息，新婚夜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呢！思及此，莫大山心猿意马，冲澡的动作不禁加快了几分。 喜房内。 红烛静静燃烧，跳动的火苗照亮了整间屋子，时不时发出噼啪响声。 自外面的人全部走光彻底安静下来，方柔的心就慌了。 她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坐立难安，新换上的桃红色里衣衣角都被她无意识间捏皱，眼睛频频望向门口。 “怎么还不来？” “呸呸呸，还是别来了。” 方柔嘀嘀咕咕，心中极尽拉扯，一边念着莫大山的好，甜蜜蜜等待新婚独处；一边又担心和他独处，抱着能避一时是一时的念头，矛盾极了。 只是她心里再怎么矛盾也没用，该来的总会来的。 时至戌正，安静许久的屋门终于发出吱呀响动，莫大山高大的身影带着冲澡后残留的水汽走了进来。 他没穿上衣，裤头系于腰腹之间，露出的上身挺拔坚实，四目相对，小夫妻俩都停住了动作，尴尬瞬间蔓延开来。 “我……我进来了。” “嗯。” 简单一句对话，屋子里再度陷入沉默，目光也双双躲开了。 方柔将脸别到一旁，不敢再看莫大山，只是方才那一幕对她眼睛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即便刻意不看，脑海里的画面也是在算不上清白。 “你怎么不穿衣裳？” “刚洗完澡，不知怎的总觉得身上热，干脆不穿了。”莫大山眼神闪躲，明显没说实话，脚下的步伐迈大了些，“你要是不喜欢我光膀子，我这就穿上。” 他嘴巴说着要穿衣，行动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半点没有要穿的意思，径直走向方柔，排排坐到了方柔的身边，故意靠近。 正当他思索接下来找什么话题时，身侧面红耳赤不敢跟他对视的姑娘突然说道：“算了吧！又不是没见过光膀子的男人，长得都差不多。” 莫大山：…… 他不服！ “一样？怎么可能一样？跟我的身板比起来，外面的野男人都是弱鸡。” 方柔：…… “真的，阿柔你不信？要不你摸摸，摸过就信了。” 方柔：…… 若说方柔刚才只是有点害羞，脸颊微微泛粉，现在听完莫大山的话，不用看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的脸肯定通红。 什么鬼？什么虎狼之词，这是能说的吗？ 方柔在心中呐喊，妈呀，说归说，怎么还上手了，她不想摸啊！ 嗯，有点滑，有点硬，形容不出的感觉。 “怎么样？好摸吗？” 耳边突然出现莫大山低哑的嗓子，直接将方柔乱歪的思绪拨正了，她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挪动屁股一下子挪了到床头，结结巴巴回答：“不，不好摸……” 笑话，就算好摸她不能不承认，免得对方嘚瑟。 “哦，好吧！” 莫大山失落地回了一句，看着躲在床头的姑娘他眼神晦暗不明。 色。诱没成，看来要尝试别的法子了。 “今晚好像比昨晚冷，阿柔，你冷吗？” “我不冷。” 方柔无情地说道：“冷就穿衣服啊，刚刚你还说热，现在又说冷，有衣不穿，冷也活该，要是染风寒，我可不理你。” 莫大山：…… 得，委婉暗示也不行，无情。 莫大山尴尬地搓手，眉头都快打结了，心里郁闷极了，只好继续思索寻找新话题。 他想得认真，根本没注意到身旁姑娘的打量。 “哈哈，放心好了，我身体好着呢，不可能染风寒，你不冷也不能掉以轻心，春夜凉，总要多注意些。” 莫大山紧盯红烛上的“喜”字，唠唠叨叨，半天说不到重点，还越说越偏，“这蜡烛真耐烧，烧了那么久，竟然还剩半截，也不知啥时候能烧完。” “哈哈哈哈，它烧的快慢又不影响什么。” 方柔一开始是害羞不敢跟莫大山对视，耳朵却是不受影响的，莫大山说了什么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听着听着也回过味来。 她故意不接茬，想看看莫大山能做到什么地步，结果这家伙是个外强中干的，白瞎这副健壮身板，看着厉害，实则是个怂货。 第68章 “哼，你个呆子。” 方柔眼波流转，见莫大山这样她反而不紧张了，心里也有了主意。 她清清嗓子，以最快的速度凑近莫大山，轻轻抚上他的手臂，感受到他一瞬间的僵硬不由勾起嘴角。 “大山哥，天色不早了呢！” 她回想起画册上的内容，眼睛观察着莫大山的反应，右手则悄悄摸上莫大山的胸膛，一下又一下。 同样是抚摸，但莫大山的感受却是天差地别。 妈呀，他要疯了，心狂跳，好像要跳出来了。 莫大山的身体越来越僵硬，面上一动也不敢动，好似没被影响，但他的身体很诚实，隐隐有失控的苗头。 就在方柔怀疑画册的方法没用准备收手时，她的手被莫大山紧紧握住了，对方力气很大，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 “大山哥……” “嗯。” 两人的目光再度相遇，方柔看清了莫大山眼里的红，还有那令她心慌的欲念。 “阿柔，天不早了。”莫大山喉结滚动，抓住方柔的手越发用力，“咱们歇下吧！” 此话一落，还没等方柔做出反应，她便迅速朝后倒下，身上一沉，皂荚的清香带着男人独特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直接冲入她的鼻腔，扰乱了所有的思绪。 第37章 新妇 ◎大山家媳妇◎ 此时此刻，方柔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阿柔别怕，放松放松。” 密密麻麻的吻毫无章法地落到方柔的脸上、唇上、脖颈上，她感觉自己不会动，也不会呼吸了。 “阿柔，张嘴呼吸。”察觉到方柔的僵硬与不对劲，莫大山赶忙停下动作，提醒道。 “啊？好。” 方柔愣愣回应，猛喘几口气后，脑子终于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我……我……” “害怕了？刚才不是挺大胆的嘛？” 莫大山撑起身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居高临下盯着方柔看，眼里的笑意怎么也受不住，“小坏蛋，是你主动惹的火，不能不灭。” 这话方柔可耻的听懂了。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哦。” 莫大山的声音越来越哑，汗珠自他额角、腰腹滴落，整张脸通红，可见忍得非常辛苦。 “可以吗？” 明明忍得辛苦，却还坚持询问她的意见，方柔心软了，忙点点头，轻轻“嗯”一声，下一瞬，滚烫的吻铺天盖地朝她落下来，让她招架不住，慢慢的，她的身体没了力气，脑子也不听使唤了。 “阿柔，你叫声夫君给我听听。” 方柔整个人混混沌沌，任由莫大山摆布，摇摇晃晃间，突然一阵刺痛袭来，眼泪不可抑制夺眶而出，让她的脑子得到了短暂清明，自然也听到了莫大山那句话。 只是她因为身体的不适心生恼意，而莫大山却恍若未觉，依旧我行我素，在她身上为所欲为，她不想理他。 “阿柔，阿柔……” 方柔紧咬牙关，死活不松开，到最后终是忍不住呜呜哭起来，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一哭，莫大山就慌了，本就没经验的他动起来越发没有章法，只能边哄人边加快进度， 第1回 合结束，方柔说什么也不让他靠近，他手足无措，好半晌儿才把人哄好。 “再胡来，你就滚出去睡。” “好好好，都听你的。” 莫大山哪敢反驳？自是方柔说什么就应什么，没有半点刚才的强势，如此哄了一刻钟左右，方柔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哼，你还想忽悠我，刚刚……刚刚你就没听我的。”方柔眼睛红红的，可见是哭狠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了。” 莫大山：…… “我不是不听你的，只是，只是我控制不住，对不起，阿柔，以后我不这样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莫大山三两下穿好裤子，伸手打算抱方柔起来，被她躲开了，还满脸警惕的看着他。 “身上黏糊糊的，睡觉也不舒服，我帮你洗洗，放心，我说话算话，就洗洗，旁的什么都不干。” 见方柔不为所动依旧不相信他，莫大山无奈叹气，暗怪自己没把握好分寸，不过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尽量弥补挽回，把人哄好。 是以，他继续保证：“这样吧，天地为证，我莫大山一会儿要是说话不算话，就让我……让我不举！” 方柔：…… 呃，倒也不必如此。 “话可是你说的，你要是说话不算话，以后就别进我屋了，睡猪圈去。” “好好好，都听你的。” 莫大山松了一口气，面上重新露出笑容来。 闹腾完了，方柔的困意渐渐上涌，反正该过的礼已经全部过完，她看的开，也就不逞强，由着莫大山伺候，没多久便呼吸平稳睡着了。 莫大山摸摸她的脸，收拾完所有这才拥着她入睡。 翌日，天朗气清，春风徐徐还夹杂着湿气与凉意。 万物复苏的时节，每一天都有新的变化，新的惊喜。 辰时初，方柔悠悠转醒，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的鸡在咯咯叫，入目是陌生的一片红。 她有些懵，好半晌儿才想起自己昨天成亲了，住的是新房，她跟莫大山的家。 “大山哥？” 无人应答。 第69章 方柔翻了个身，身体的不适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而身侧位置空空，并没有莫大山的身影，掌心一摸，感受到的都是凉意，“起床怎么不叫我？” 她小心翼翼起身，只觉得累的慌，光坐着就难受不已，使不上劲，想了想，便又躺回去了，反正不需要给长辈敬茶，莫家兄妹俩也没有喊她起床，就当她还没醒吧！ 睡是睡不着了，方柔睁开双眼定定看着屋顶，总觉得昨天像是一场梦，很不真实，但是不可否认她的的确确已经嫁人，成为莫家新妇了，从姑娘到妇人的转变，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响起兄妹俩的低语。 “哥，你进去看看嫂子醒没醒。” “我不去，要是醒了她自己会出来，估计昨晚没睡好，咱俩谁也不能去打扰她，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睡不好还不是因为你，你还好意思说我。”秀桃白了哥哥一眼，很是不满，“我是怕饭菜凉了，要不你喊嫂子起来，吃饱再补回笼觉？” “不用了，饭菜我放在锅里温着，她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吃，大不了我给她热饭，你别管。” 莫大山瞥了屋门一眼，不容反驳直接将秀桃拉走了。 “哎呀，我自己能走，别扯啊！哥，你别太过分，等下我找嫂子告你的状，让你晚上睡猪栏。” 莫大山：…… 这话真耳熟，昨晚阿柔才说，难道秀桃没睡着被她听见了？ 莫大山有心问清楚，又怕秀桃不依不饶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忙打断她的话，半哄半威胁道：“你这丫头管好嘴，别什么都往外说，晓得不？要是外面传出什么难听的话，看我揍不揍你。” “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嫂子，我……唔唔唔……放开……” “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莫大山大手一捂，当即便绝了秀桃告状的机会，直接将人带去厨房，兄妹俩不太和睦地吃了一顿饭。 他们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正好全让方柔听了去，一时间，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心中五味杂陈。 昨夜同房她已经尽量压住声音了，难道还是被秀桃听去了吗？若真是这样，可没脸出去见人了，都怪大山哥胡来，还逼着她唤夫君，今晚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他了。 “最好不住一个屋，各睡各的，哼！” 方柔恨恨的想，就当给莫大山一个惩罚，看他还敢不敢说一套做一套了。 莫大山不知方柔所想，吃完早饭已辰时三刻，而新房那边依旧没有动静，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担忧。 “哥，你真不去看看？一顿不吃饿得慌，没准嫂子害羞不好意思出来呢，你还是去看看吧！” 秀桃眉梢上挑，有点看好戏的意思，就等莫大山的反应，“阿柔姐姐嫁进咱家第一天，总不能让她饿肚子，真饿坏了你不心疼？” “闭嘴吧你，小姑娘家家什么都说，闲得慌，赶紧把鸡喂了，我去看看。” 说着，莫大山不再理会秀桃的挤眉弄眼，大步往新房去。 这会儿方柔已经起床梳头发了，铜镜就是好用，连她眼底的乌青都能照得清清楚楚，更别提脖子上的红痕了，擦粉都遮不住。 好在天气凉，穿领子高点的衣裳也不会显眼突兀，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出门，也受不了旁人了然的揶揄目光。 “叩叩叩。” 屋内被人敲响，方柔看着印在门上的高大身影，没动。 “阿柔，你起了吗？” 敲门、询问皆得不到回应，莫大山索性推门而入，反正在自己家里，看的是自家媳妇，怕啥？ “咦，阿柔你醒了怎么不吭声？” “不想理你就不吭声呗，哼！” “嘿嘿……”说话就好，莫大山不在意媳妇什么态度，只要对方还愿意跟他说话，就说明问题不大，一切好商量，“等着，我给你打盆温水一脸，饭菜还在锅里热着，一会儿我给你拿，你要在屋子里吃还是去厨房？” “自然是去厨房，以后咱们都不要在寝屋吃东西，一股味，不容易散。”方柔毫不犹豫的回答，转而问起秀桃来：“秀桃吃了吗？” “吃了，跟我一块吃的，你怎问她不问我？” 莫大山有些吃味，本想矫情一下便收到了方柔嫌弃的目光，只能讪讪闭嘴。 新婚小夫妻，感情好属实再正常不过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勾成一朵花。 特别是莫大山，光棍时还好，人比较稳重可靠，在外人看来甚至能说上一句“冷漠”。 然而他成亲后又是另一副光景，恨不得一天到晚都黏在媳妇身边才好。 方柔洗脸他看着，方柔吃饭他看着，方柔扫地他抢活，就连方柔去茅厕他都想跟着。 秀桃作为家中唯一的光，眼神已经跟着哥哥嫂子一整天了，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中途的尴尬嫌弃，再到现在的麻木，她已经不想说话了。 同样是喂鸡，嫂子喂时哥哥一顿夸，还担心媳妇累着，而她来喂，不是挑鼻子就是挑眼，罢了罢了，这个家她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秀桃，你干嘛呢，过来给我烧火。” 得，冤种哥哥又来了，明明嫂子就在灶膛前帮忙，还非得让自己过去，感情自个媳妇是个宝，妹妹就成草了。 秀桃也不是吃味对嫂子有敌意，只是单纯想吐槽自家哥哥的偏心眼，在心中发发牢骚罢了，现实之中她还是很高兴哥哥能开窍，希望哥哥能一直对嫂子好，不要像村里其他臭男人那样。 第70章 “来了来了，催啥催，你自己不会烧啊？”秀桃一句骂骂咧咧走进来，看到方柔时瞬间变脸，露出灿烂笑容，“阿柔姐姐，我来烧，你去摆碗筷吧！” 方柔被兄妹俩“相爱相杀”的相处方式逗笑了，不过她并未顺着兄妹俩的安排做，而是坚持烧火，让秀桃去摆碗筷。 “我也是家里的一员，烧个火而已，夫妻搭档，做事更麻利。” 莫大山不赞同方柔烧火，这里油烟重，对皮肤不好，姑娘家都爱漂亮，能不来就别来，有他在，什么都能办妥帖，别问他为啥不管秀桃爱不爱美，自家妹妹啥样他清楚得很，不过是找个借口让阿柔远离厨房罢了，秀桃也不可能乖乖帮他烧火。 只是没等他拒绝，方柔接下来的话就直接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阿柔说夫妻搭档，嘿嘿，他爱听，于是家里的分工就暂时定下了。 秀桃见状嘴角微抽，干脆眼不见为净，不再理会人家夫妻如何相处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此和和美美也很好。 是夜，一切正常。 在方柔的坚持下，莫大山即便脑子里依旧想着那挡子事，却不敢真刀真枪来。 “不行！” 莫大山心疼媳妇，愿意妥协，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啊！ “明天回门，我保证今晚什么也不做，阿柔，你信我成不？春夜冷着呢，我是你夫君，亲夫君，要是睡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方柔不接话。 不过，也难不倒莫大山。 他大喇喇坐到床榻上，在方柔震惊的目光下一把将人搂入怀中，顺势躺下，无赖道：“我不管，反正不分床，不分被子。” “你无赖。” “对，我就是无赖，我不仅无赖，我还好色。” 说着，莫大山一侧头，“吧唧”一声在方柔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方柔：…… 她发誓，做梦都没想到大山哥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一面，真是服了。 “好阿柔，睡吧睡吧，我不闹你，才成亲一日就分房睡不吉利，夜里凉，被子哪有我的怀抱暖和？” 方柔不置可否，身体被对方抱得严严实实，男女力量比较悬殊，她也反抗不了，干脆顺势而为，该怎样就怎样吧！ 怀中人安安分分，不再挣扎，莫大山知道自己赌赢了，手臂松了松，给方柔调整一个舒坦的位置，二人相拥而眠，呼吸交缠，一夜无梦。 第38章 回门 ◎新女婿登门◎ 初十这日，天灰蒙蒙的，一大早便下起了小雨，春雨贵如油，雨水所到之处万物卯足了劲生长，汲取自己需要得养分，然而这对于即将出行的人来说，却是糟糕的天气。 雨，淅淅沥沥，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看样子，这雨要下一整天。” 方柔悠悠叹了一口气，眉眼间染上了忧愁。 莫大山见状忙安慰道：“没事，小雨而已，我们再等半个时辰，反正不管下不下雨，回门的行程都不变。” “话虽如此，下雨赶路终究是麻烦，路也不好走。”方柔没多说，浅浅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回门礼早就准备好了，两只鸡，一袋米，两小包红糖，还有些点心瓜果，东西不算多，但也是他们做儿女的一片心意。 “要不再添点？感觉东西有点少。” 莫大山将回门礼物装上马车，随即用油布盖上，再盖一层蓑衣，双重防护，确保东西不会被雨水打湿。 “不用添了，家里什么都不缺，心意到了就成。”方柔没那么多讲究，两边都是自己家，为了面子搞大阵仗着实没意思，“你知道装车棚大概要多少银子么？要是不贵，咱们就装一个，这样不管出太阳还是下雨，出门都方便。” “嗯，确实如此。”莫大山抬头望望天，暗叹自己考虑事情不够周到，要是要装好车棚，媳妇也不至于因雨天回门而担忧，“等忙完这两日我就到镇上问问，应该花不了几个钱。”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回门事宜刚归整妥当就听秀桃在厨房大喊：“哥，嫂子，吃早饭了。” 家中就三个人，没那么多讲究，因今日有出行计划，三人吃的都比较快，一刻钟左右就解决了早饭问题。 莫大山承包成了洗碗的活计，辰时正刻，三人将一切收拾妥当，穿上蓑衣锁门出发了。 起初烟雨蒙蒙，雨并不大，马车行至半途却突然下了一场中雨，路况不太好，马车轱辘还时不时陷入泥坑中，坐车的人难受，赶车的人更加烦躁。 还好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三人最终顺顺利利到达了杨柳村。 只是路上因雨耽搁，到达方家比平时多花了差不多两刻钟时间。 “哎呀，这雨下的不是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不过来了呢！” 方老太太听到大门有人又喊又敲，赶忙撑伞去开门，入眼是湿漉漉的马车，和穿着蓑衣湿漉漉的三人，顿时心疼不已。 “雨天路不好走吧？怎么不等天晴再来？自家人，回门晚两天也不打紧。” “没事的奶奶，我们做足了准备，下雨也不怕。”莫大山看出长辈眼里的担心，忙安慰道。 “有准备是一回事，下雨到底不方便，赶紧进来，你们爹娘在家等着呢！” 方老太将门开到最大，自己往角落一站，让路给马车进来。 方老三夫妻与满娘妯娌俩听到对话，纷纷从厨房走出来，对着方柔三人一阵嘘寒问暖，确认没事才放心。 第71章 “一大早就下雨，我们以为你们今天不过来了，差点没准备饭菜，得亏你娘想的周到，提前备好菜，想着你们若来就煮，不来放两天也不会坏，啥时候吃再煮。” 张春花一边跟方柔说话，眼神一边往马车上瞟，猜测小两口带什么好东西回来。 “小雨而已，碍不了什么事，提前说好的回门，哪能不回呢？” 方柔不太喜欢二婶，但该有的敬重面上还需保持住，长辈问话，也不能不回答。 “路上还顺利吗？”林巧珍比较关心安全问题，顺手接过女儿解下的蓑衣挂墙上。 “娘放心，好得很。” 方柔顺势挽住娘亲的手臂，露出小女儿娇态，还不忘冲两位婶婶笑一笑，竟比成亲前要粘人了。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嫌我和你爹烦，现在倒好，出嫁才两天，竟变成粘人精了，这么大的人还粘着娘亲，不害臊。” 林巧珍摸摸女儿的头发，眼神慈爱，即便从女儿的脸色神情可以看出她过得很好，却依旧忍不住关切询问：“这两日觉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她其实想问更私密的事，只是身边人多，不太方便问。 “还行，没人管我，自由自在，还能一觉睡到自然醒，就是太闲了点。” 方柔如实回答，说话间没忍住往莫大山所在方向看了两眼，当即便想起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脸颊悄悄红了。 “大山家里就只剩他和秀桃兄妹俩，人口简单，你闲点也正常，既然已经嫁过去，就当承担起作为妻子作为长嫂的责任，人家对你好是因为心里有你，把你当家人，你可不能仗着别人的好为所欲为，不珍惜，知道不？”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林巧珍也是这样的心态。 她疼爱女儿，忧心女儿受委屈，也心疼女婿兄妹没了爷娘，什么都要靠自己。 加之女婿争气，什么都会，做事粗中带细，还孝顺，简直样样都好，说出去别人都得夸一嘴，太给她长脸了。 “嗯，我知道，您老就放心吧！” 方柔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即便长辈不说，她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这两日惫懒了些，新婚嘛，我矫情些也正常，大山哥有意纵着我，有时候我要干活他还不许呢！” 说到这，她抬头看向莫大山，正巧对方也看过来，她便想也不想，直接瞪过去，随即哼哼别过脸，不理人了。 莫大山无辜被瞪，有些懵，想半天愣是想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 小夫妻俩眉来眼去，长辈们都看着呢，只是不吭声，全当没看见。 “娘，我心里有数，再过些时候吧！我们会好好过日子。” 各家有各家的生活，女儿都这么说了，林巧珍也不好再多言，免得管多了女儿女婿嫌她手伸太长。 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慢慢磨合。 “成，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若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还是能来找爹娘，别憋着。” “好！” 母女俩进行短暂的交谈，方老三和莫大山也将回门礼卸完了，一家人凑在厨房，闲聊至午时才开始做饭。 女人们在厨房忙活，两个小的帮不上忙，就缠着莫大山讲战场上的凶险及英雄事迹，方老三则继续编竹筐，打算等天晴带去镇上卖点钱，各有各的事，很温馨。 午饭很丰盛，满娘的手艺不是莫大山能比的，是以方柔和莫大山兄妹俩都很珍惜，吃得津津有味。 饭吃到一半，方老太突然说道：“吃完午饭你们就回去吧！雨天不比平时，早点回去比较好。” “是啊！你们奶奶说得对，两个村子相隔不算远，什么时候天晴了，想回再回来。” 方老三支持老娘的话，主要担心太晚回去不安全，便跟着劝说了。 “嗯，我们今天没打算呆太久，差不多时辰就回了。”莫大山心细，很快就从长辈们的话语中分辨出他们想表达的真实意思，“奶奶放心，没事，我带了刀，而且这种鬼天气应当也没人会出来拦路。” 他眼睛微眯，说到有人拦路时，眼神瞬间闪现一股杀意，转瞬即逝，同桌的人并未察觉到异常。 “那就好，不过我还得说你一句，现在天下太平，不像战乱时能随便砍人了，你悠着点，别把自己弄进去了。” “爹，您放心，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不会冲动行事的。” 翁婿俩交谈还算舒心，方老三便没忍住又叮嘱了好些话，莫大山皆一一应承了。 午饭过后，一家人又闲谈好一阵，申时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雨继续下着，并未因人出行就提供便利。 莫大山原本打算让方柔和秀桃留在方家住一宿，这种鬼天气，一来一回容易湿身染风寒，结果提议被丈母娘拒绝了，按照当地习俗，姑娘家回门，当天是不能留宿娘家的。 一来会被左邻右舍胡乱猜测影响名声，二来会影响家中运势，犯忌讳。 莫大山不信神佛，自然也不信那些所谓犯忌讳的言论，甚至反感那样的言论。 影响家中运势？ 呸，影响个屁。 人家姑娘在娘家生活十几年都没影响家里的运势，怎么出嫁回去住就会影响了？这话太不尊重人了，搞得好像出嫁女是什么不祥之人一样。 “还郁闷呢？” 第72章 方柔戳了戳莫大山的后背，笑道：“娘一片苦心，都是为咱们好呢！” “真为咱们好，怎么不愿意留你住一宿？雨天赶路，也不担心你的身体能不能顶住。” 莫大山心里憋屈，不吐不快。 “再说了，出嫁女回门当天留宿娘家会影响家中运势，啊呸，也不知道哪个神棍编造出来的？出嫁女碍他眼了，这话一出，不知道的还以为出嫁女是什么倒霉鬼呢，住娘家还能影响运势，呵！” 莫大山讽刺一笑，只以为方柔在帮忙找借口，心里更难受了。 “你怎么还说急眼了呢？” 方柔轻叹，很是无奈道：“你看这雨没完没了，还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你担心下雨寒凉，娘是怕咱俩新婚分开住影响感情培养，说那话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让咱们一块走，没有旁的意思。” “那他们也不该那样说，想让咱们一块回直接说就成，自家人说话，哪里需要找什么借口？” 莫大山跟自己较上劲了，非的掰扯一通，方柔干脆闭嘴不再理会。 罢了罢了，他爱较真就由着他吧！懒得跟他吵，反正也不影响什么。 一时间，谁都不说话，耳边只余雨声风声，还有马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 到家后，莫大山终于钻出牛角尖，想清楚了，便觉得自己不对，夫妻俩把话说开，便和好了。 夫妻俩的关系小雨转晴，秀桃作为旁观者目睹全经过，此刻也是谢天谢地，和好就成。 她家哥哥啥都好，就是一遇到嫂子的事就容易犯糊涂，如同变了一个人，做事风格都不一样了。 晚饭有点敷衍，三人随便吃点就歇下了。 “阿柔，我想你了。” 黑夜里，莫大山沉重的呼吸不断喷洒在方柔耳边，双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明日无事，今夜是不是可以了？阿柔，我难受。” 莫大山的动作越来越明显，像是在试探，直到方柔给了肯定答复，他立马化身为狼，动作急切，恨不得一步到位。 只是他理智尚在，吸取新婚夜的经验后，还是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来。 “哎呀，轻点。” 这一刻，方柔仿佛置身水上，成为水上一叶扁舟，身不由己，在莫大山的努力下不断荡漾，浮浮沉沉。 不过，她很快就感觉出今夜与新婚夜的不同来，许是莫大山开拓了新的技巧，亦或是他掌握了两人同房的合理分寸，今夜一战下来，两人皆很满意。 “阿柔，你还好吗？” “嗯，还好。” 方柔气息不稳，声音难得带了些许娇媚，让原本还不满足的莫大山蠢蠢欲动。 “还好的话，不如咱们再来一回？我保证不让你难受，速战速决，行不行？” 莫大山张嘴含住方柔耳垂，声音含糊不清，继续追问：“嗯？行吗？” 方柔不回答，但是也没有推拒，莫大山心下一喜，只当对方默认了，动作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一下又一下，他好似不知疲倦，尽情耕耘，却苦了方柔，集各种感受于一身，呜呜咽咽，一晃又过了两刻钟。 “你不是说速战速决吗？” “对不起，阿柔，我错了，没控制住，快不了啊！” 道歉的话莫大山张嘴就来，而且越说越顺口，听多了，方柔也终于明白，男人在榻上说的任何话皆不可信，下回他再说什么保证的话直接拒绝即可，反正说了也不会遵守的，受罪的还是自己。 方柔好累，比新婚夜还累，她等不及清理就沉沉睡过去了。 莫大山面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勤勤恳恳收拾完毕，这才搂着娇妻沉沉入睡。 第39章 温馨 ◎找门路◎ 一晃两月过去，苍云县进入初夏时节，草木繁茂，绿荫遮蔽，灌木丛郁郁葱葱，直接生长到小路上，使得小路看起来要比秋冬时节狭窄，行走其间阻碍颇多，一不小心就会刮伤。 莫大山穿梭于草木之间，时不时用砍刀清理拦路的树枝，所过之处，总算有了路的样子。 他前两天来过一趟，设下四个陷阱，其中两个比较靠近上山的路，陷阱被破坏，里面空空如也，看来猎物已被人捡走。 另外两个陷阱所处位置在山的较深处，有大型动物出没的痕迹，只得了两只野鸡，一只兔子，收货还行，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两三天了。 莫大山用绳子将两只鸡绑在一起，一边往回走一边采摘蘑菇与野菜，装了小半箩筐，掂量一下差不多便打算下山了。 天色已不早，他按照往常的路线先去杨柳村丈母娘家一趟，分给老丈人一只鸡，这才骑马快跑离开，紧赶慢赶，好歹在天黑前到了家。 “今天怎么这么晚？” 方柔听到声响立马从厨房出来，边擦手边说道：“山上危险得很，你千万不能太贪心，猎物啥的有就带回来，没有就算了，少吃一口肉也不会怎么样，以后不能再回来这么晚了，听见没？” 方柔嫁过来两个月，已经融入这个家了，莫大山是她男人，家中的顶梁柱，她不求他有多出息，只求一家人都平平安安。 过日子嘛，全家人齐心协力，只要不是懒货，好日子是迟早的事，没必要进深山冒险。 “放心吧！山里的情况我熟，不会有事的。”莫大山不以为意，不过媳妇主动关心他，他心中还是很熨贴舒爽的，“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第73章 他将野鸡和兔子往地上一扔，将装了野菜蘑菇的箩筐拿到水井旁搁置，正巧此时秀桃忙完从屋子里出来，便对她道：“你把野菜、蘑菇洗干净，我杀鸡去，今晚咱们炖鸡吃。” “行。” 秀桃没意见，乐呵呵应下，方柔瞧瞧兄妹俩，不再说什么，自觉去厨房烧水。 此时，天彻底黑下来，各家各户齐聚一堂，除去莫大山他们之外，大家伙基本都结束一天的忙碌，开始吃晚饭了，能听到的响动自是不如傍晚时候多。 “大山哥，水烧好了，你拿桶进来装一下。” 提水这种力气活，只要莫大山在，都不会让家中女眷动手，方柔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已经摸清兄妹俩的生活习惯，平日里喊一嗓子就能解决的事，她绝不喊两嗓子，自然也不会傻乎乎非要自己做。 再说了，嫁的夫君有本事，护住她们没问题，她没必要逞强去证明什么。 当然，莫大山不在家时，该她干的活她也绝不含糊。 出嫁前娘亲便同她说过，想要经营好一个家，得一家人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光靠其中某个人累死累活迟早顶不住，到时候家也就散了。 “好，这就来。”莫大山刚割完野鸡脖子放血，确认野鸡死透才洗手进厨房打热水。 方柔：“一会儿我和你一起拔鸡毛，多一个人做事，速度快些。” “不用你拔，那鸡毛骚臭骚臭的，我自己来就行，你若得闲，准备一下葱姜蒜，忙完就歇会儿。” 方柔想帮忙多干点活，莫大山还不让呢！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方柔：“这可是你说的，不用我做也好，我乐得清闲。” “是是是，你夫君一言九鼎，说不让你干活，你就别干，坐边上指挥就成，咱们家大事你做主，小事我全包。” 莫大山顺势接话，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方柔越不客气，他就越高兴。 “好，这福气活该我来享，谁叫我家夫君有本事。” 方柔看似不经意一句话，直接说到莫大山心坎上了，只瞬间功夫，他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指着旁边的椅子“霸气”说道：“坐那等着。” 说罢，转身大步走出厨房，险些与准备进门的秀桃撞上，好在兄妹俩反应快，迅速避开了。 “你一个小姑娘走路怎么冒冒失失的。” 秀桃：…… 莫大山先发制人，一开口直接将秀桃整不会了。 “门就这么大，你进来前不看路吗？” “哥，你讲不讲道理啊？” 秀桃有些无语，她看得真切，差点撞上的瞬间，哥哥脸上挂着笑，走路还飞快，分明是跟嫂子聊了什么高兴事，然后高兴过头没注意其他，现在倒好，一口大锅张嘴就来，直接扣她头上了。 “明明是你不看路，龇着一口大白牙，都快笑成傻子了，还好意思说我不看路，嫂子嫂子，我哥欺负我……唔唔，你要给我做主……” 莫大山：…… 兄妹俩一个赛一个戏精，每天都上演一场斗嘴的戏码，方柔已习惯。 她谁也不帮，由着他们胡闹，时不时插一嘴敷衍一下，吵狠了再去哄一哄，事情便解决了。 不必费太多心神，还能乐呵一场，划算。 此时夜幕彻底笼罩下来，村子里部分人家已经吃完晚饭准备洗澡歇下，相比黄昏时分安静不少，且莫大山兄妹俩吵吵时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邻近几户人家都能清楚听到他们在吵什么。 不过，各家有各家的相处模式，吵吵嚷嚷属实正常，乡亲们也没当一回事，该干嘛就干嘛，不受影响。 莫家兄妹的吵闹声结束没多久，一股子肉香便顺着风向飘入附近人家的院子里，飘入邻居们的鼻腔之中。 那可是肉啊！ 即便战乱结束，大家伙的日子好过不少，可肉类依旧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大人们还好，要面子，再馋也有能力控制住自己，小孩子就不会管那么多，他们一闻到肉香就控制不住地吞口水，眼巴巴望着自家父母长辈亦或是偷偷摸摸露出一副馋样。 家里受宠些的孩子，长辈们会耐心哄一哄，那些个不得长辈心的，轻则一顿骂，重则要吃一顿鞭子，毕竟大人们也想吃肉，只是没那个能力罢了。 “哎哟，我乖孙想吃肉了，奶明日就让你爹去割，乖乖哦！不乖没肉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没出息的东西，家里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想吃肉去找你大山叔啊！看看人家理不理你。” “有肉吃了不起啊？也不知道收着点，回回搞那么大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吃肉一样，看什么看，没出息的贱蹄子，赶紧去烧水，碗也洗了，小心老子抽你！” 乡亲们反应各异，明理的人家哄哄孩子就算了，那些不讲理的埋怨颇多，暗地里不知道骂了莫大山一家多少回了。 不过，他们也只敢窝里横，真让他们去找莫大山的麻烦，他们绝对没那个胆量。 众人是何想法莫大山三人并不知晓，可即便知晓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酸言酸语听得多了，若全部计较起来，不得把自己累死，现在就很好，眼前好饭好菜，大快朵颐还来不及，快乐赛神仙，没必要纠结那些无关急要的小事，劳累了自己，太不划算。 “阿柔，吃个鸡腿，感觉你最近瘦了，多吃点肉。” 第74章 “好，你也多吃点。” “菌子也不错，来点，喜欢吃的话，我明天还上山。” 莫大山不断往方柔碗里夹菜，像是碗空一瞬就会饿死她一样，贴心得让人招架不住。 “可以了，可以了。”方柔看着堆积如小山的碗，有些哭笑不得，“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你自己吃，别给我夹了，等下吃不完浪费多可惜啊！” “没事的，你紧着自己喜欢的吃，吃不完全倒给我。” 夫妻俩旁若无人你夹我推，周身都围绕着温馨甜蜜，最终方柔“败下阵”，便只能由着他来了。 好好的氛围，耐不住旁边还有个被忽略、被恩爱秀一脸的秀桃，她一开口，什么温馨甜蜜都得烟消云散。 “呦呦呦，吃不完都倒给我，我来吃。” 她故意粗着嗓子学自家哥哥说话，揶揄打趣的意思着实太明显了，学完哥哥又夹着嗓子学嫂子说话，“哎呀，都说吃不完，不要给我夹菜了。” “我真服了，哥，嫂子，旁边还有人呢！你们就不能心疼心疼我这个妹妹吗？我可是你们唯一的妹妹啊！香喷喷的肉就在眼前，你们这样搞得我都吃不下了。” 秀桃心直口快，心里这么想，嘴上便痛痛快快说出来了，直说的方柔脸红，嗔怪地瞪了莫大山好几眼，让他收敛些，然而并莫大山不吃这一套，当即便回了秀桃一句：“吃不下就别吃了，洗洗睡。” 秀桃：……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吃饭，明早不是还要进城吗？别睡太晚了。” 最早养殖的那批猪已经长成，可以出栏了。 他们有货，得抓紧时间找买家，最好是能够固定合作的，此次进城主要想请县郊屠宰场的管事过来看看货，这是去年就已经说好的，不过要不要合作，还得看对方。 除此之外，莫大山另打算看看各家酒楼、肉铺以及腊肉作坊，那些都是他的潜在客户，运气好没准能谈下一两个。 他志向远大，并不将自己局限于小小苍云县，只是他没有人脉根基，也不是什么腰缠万贯的老爷，现在走的每一步都需要脚踏实地，精打细算。 “嗯嗯，我晓得，你们也一块去吧！距离上次进城都好几个月了，带你们进城玩玩，散散心。” 莫大山有心，方柔与秀桃有意，三人一拍即合，便定下了行程。 今夜的风微微带着凉意，吹散了白日里积攒的暑气，将晚春余留的最后舒爽消耗完毕，方柔他们也因此能睡个好觉。 第40章 兄妹 ◎关于兄妹，关于责任◎ 翌日，天朗气清，辰时左右，红日已敬业地向大地投下柔和的光，并随着时辰迁移越来越灼热，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石柱村的百姓们遵循老祖宗教诲，日出而作，勤快点的人日头没出来便急哄哄去了地里，抢在日光变烈前干完上半天的活。 那些个惫懒的，拖拖拉拉，愣是拖到日上三竿，才不情不愿下地，晒得浑身通红才干完活，免不得骂骂咧咧一场。 莫大山家近日没什么地里的活，全家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好好生活以及养猪活计上。 “秀桃，你磨蹭什么呢？赶紧的，要走了。” 莫大山将矮凳放马车旁，示意方柔踩着凳子上车，一改方才的不耐烦语气，道：“你先上去，我再催催她。” 吸取去年的出门经验，莫大山已经将马车整改过了，安装好可遮风雨蔽烈日的车厢，里面还铺上凉席，放有水壶和一点点路上充饥打发时间的发糕和瓜子，谁瞧见都得说一声体面。 只是家里条件有限，装了车厢之后，马车里显得有些拥挤，两个姑娘坐在里面还好，若加一个大男人，就不好舒展腿脚了。 “秀桃，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就差你一个人了，快点，再磨蹭你就别去了，留家里看门吧！” 莫大山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实在受不了秀桃爱拖拉的毛病，“一天天的，就你事多，全家人就等你一个，你好意思么？” “好了好了，别催了，叫魂啊？全家都没什么人，还全家等我，一刻钟不到，催那么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让你等了一两个时辰呢！” 秀桃被催的没办法，先跑出来，一边摸着自己特意梳整的头发，到马车前白了自家哥哥一眼，心里很是不服气，忍不住反驳几句，逞逞口舌之快。 “一刻钟很短吗？一刻钟不是时间吗？” 平时妹妹怎么样莫大山都可以包容，吵吵闹闹很正常，但是在正经事方面，他还是希望妹妹能明理守时，而不是靠着一张嘴强词夺理来试图掩盖自己的错误。 他爱妹妹，却不溺爱，不想她变成一个仗着亲人的爱而蛮不讲理的人。 “昨夜便跟你说好了辰时初二刻出门，你自己答应了，现在跟我掰扯一刻钟还是一两个时辰有意义吗？说好的出门时间，你需要打扮，或者需要收拾东西，理应根据自己的习惯提前起来准备，而不是让旁人白白等你。” “且等你不是什么大事，我没必要计较太多，但你想想自己什么态度？一刻钟确实短，但是白白浪费就是错误的，你不仅没有一点心虚愧疚，还理直气壮嘲讽我，怪我催促，罢了罢了，自己上车好好想想吧！” 莫大山严肃着一张脸，眼神是不同以往的锐利，令人心生敬畏，不敢对视。 第75章 “上车。” 秀桃低着头不敢回嘴，这回的动作很利索，基本是话音一落，人就到车里了。 马车门帘一落，她的眼泪便如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滴落，落到桃粉色新衣上晕染开来。 她晓得自己错了，但是被哥哥毫不留情地指责批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委屈。 “坐好，走了。” 莫大山隔着门帘简短叮嘱一句，马车便摇摇晃晃启程了。 他隐约能听见里面阿柔开解秀桃的声音，明白方才对妹妹说的话太重了，不过他并不后悔。 爹娘都不在了，他作为哥哥，有教养妹妹的责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自有考量，不能因为心软就放纵那些不好的行为。 有些看着小事一桩，一旦放任不管，由着它发展演变，小问题或许就会在某一天变成大麻烦，一不小心就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不容小觑。 他是个大老粗，换作之前或许还会有所顾虑，毕竟秀桃是姑娘，不能像教养小子那般，现下好了，有阿柔在，他们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该教训的教训了，还能增加姑嫂俩的情谊，怎么看都没毛病。 “驾！” “坐稳了，我让马跑起来。” 马车驶出石柱村，道路一下子宽敞不少，莫大山一鞭子甩到马屁股上，马儿受到鞭策，立马跑动起来。 颠簸是肯定的，只是夏季午时和未时段，乃至往后一个时辰日头都会很晒，马车空间小，又闷又热，为了家中女眷少受罪，前面一个多时辰跑快些，多走一段路程，中午他们便能找个茶馆饭店多歇一段时间，缓一缓。 这情况出门前已经打过招呼，是以莫大山出声提醒时，坐在马车内的方柔与秀桃就做好准备。 如此颠簸半天，他们终于在午时正到达了常远镇，在镇上找了间饭馆歇脚。 “吁！” 莫大山用力拉了拉缰绳，马车缓缓停在饭馆门口。 他长腿一伸，先下了马车，温声与掀窗帘好奇张望的方柔说道：“到常远镇了，颠簸一路，先吃顿午饭歇一歇，下车吧！我扶你们。” “嗯。” 方柔点点头，目光一转，视线短暂地在莫大山发干的唇瓣停留，没在吭声，不过动作麻利不少，还不忘扯一把秀桃，姑嫂借助莫大山手臂力道跳下车。 “你俩先进去点菜，我找个地方拴马车，让人照看着。” “好，别找太远的。” 莫大山笑笑，给方柔一个“放心”的眼神，道：“这附近我还算熟悉，你们先点菜，记得要壶茶水，我去去就来。” “晓得了，看你嘴唇都干干巴巴的，快去快回。” 方柔嫌他啰嗦，催促他赶紧去，而后也不等他的回应，拉着秀桃大步入了饭馆。 这个饭馆的位置算不得好，处于闹市后段，已经没什么人流量了。 不过，不知是饭点的原因，还是厨子手艺好老客户多，反正饭馆里几乎坐满了人。 方柔视线一扫，锁定了最角落那张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桌子，正巧掌柜媳妇迎出来，乐呵呵领他们过去，顺带收拾桌子和点菜。 掌柜媳妇手脚麻利，风风火火的，一看就是爽利人。 她极快地报了一串菜名，待方柔姑嫂点好菜，走时带走了桌上的碗筷，还不忘回头擦桌子。 “二位要去县城吗？” “对啊！这种天赶路，受罪得很。” “可不是嘛！你别看我们店小，接待的往来客人可不少，最近天一热，个个进门都喊热，这不，我当家的见不得客人受苦，前两天就叮嘱我多准备些茶水，免费提供给吃饭的客人，刚听你们说有三人，我就给你们这桌提了一壶，你们先润润嗓子，歇一歇，菜没那么快，劳烦你们等一等。” 掌柜媳妇圆脸笑眼，瞧着很有亲和力，又是个会说话的，一下子就拉近了自己与方柔姑嫂的距离。 再者人家的茶水还不收钱，方柔姑嫂俩没有不应的道理，便乐呵呵地跟掌柜媳妇客套几句，对方这才离开，去别处忙活了。 掌柜媳妇前脚刚进厨房，莫大山后脚便寄存好马车，来达方柔她们面前。 他板着脸，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什么心事，此时也不说话，自顾自倒茶水，咕噜咕噜喝了两大海碗才放下碗。 “怎么了？” 方柔询问，明亮的眼眸里满是好奇与疑惑，闻言，心里别别扭扭的秀桃也跟着看向哥哥。 “没什么大事，过来的路上意外看到个老熟人，觉得有些诧异罢了。” 莫大山轻嗤，重新舒缓神色，他不想说太多，不想让媳妇担心，便转移话题道：“这家店的卤猪蹄子很好吃，你们点了吗？” “嗯嗯，点了。”方柔颔首回应，不知为什么，看见莫大山先前的神色，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真的没什么事？我们是夫妻，真有什么事你可不能瞒着我。” “真的没事，成亲那么久，我何时骗过你？” 莫大山蓦然笑起来，心中熨贴不已，放在桌下的手悄摸摸伸到了旁边，紧紧牵住方柔的手，突然而来的动作，倒把方柔吓了一跳，随即便见他目光灼灼，压低声音说道：“你是我媳妇，我骗谁都不会骗你，现在不会，以后不会，这辈子都不会。” “在外面呢！你注意点。” 方柔被他盯得脸热，余光瞥向四周，确认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才悄悄松口气，娇嗔地瞪了莫大山一眼，他才幽幽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给自己添了小半碗茶水，唇角的笑意始终没有落下，且目光还时不时看向身边人。 第76章 勾勾缠缠，绵延不绝，在眼神互动之下，夫妻俩的心都不由砰砰跳。 “咳咳！” 见状，秀桃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假咳两声以示提醒。 “旁边还有人在，你俩注意点，平时在家虐我一人就算了，现在好歹在外头，放过我吧！” 她将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莫名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外面怎么了，我就喜欢盯着阿柔看，又不会碍着旁人什么事，看看怎么了？再说了，某人不是还在生气吗？我进来那么久，一声哥哥也没听见，现在倒有心管闲事了。” “你……哼！” 莫大山与方柔对视一眼，默契笑了。 “好了，你俩少说两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红眼青脸的，犯不着。” 方柔拍拍秀桃的手背以示安抚，又给莫大山使眼色，让他顺着台阶下，别没事找事。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计较，幼稚。 莫大山接收到媳妇的眉眼暗示，尴尬地地摸摸鼻子，拎起茶壶给往秀桃杯子里添茶，秀桃很给面子喝了一口，今早吵架那事就算彻底过去了。 没等多久，饭菜上桌，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开，他们三人都吃的格外满足。 酒足饭饱后，莫大山他们借着与掌柜媳妇闲聊的由头在饭馆内歇了半个时辰，才重新出发，花了一个半时辰左右，马车终于进入苍云县城，缓缓停在宅子门口。 因暂时还没有常住的打算，他们三随便收拾一下便入住了。 第41章 合作 ◎养猪场生意新台阶◎ 赶路一天，莫大山三人皆很疲乏。 特别是方柔和秀桃，她们很少出门，也没有莫大山行军打仗练下的强壮体魄，颠簸一路，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下次我们还是出门早点，然后走慢点吧！走太快，马车颠簸得很，我都快颠吐了。” 秀桃随便找个地坐下，看着冷冷清清没有什么烟火气的小院，想到还需打扫卫生心中略有些烦躁，实在不想动弹。 “呵，这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稀奇。”莫大山面无表情瞥了妹妹一眼，抓起扫把随手扔给她，“有那闲工夫抱怨不如动起来，手脚麻利些，别想偷懒。” “好嘛好嘛！哥哥你好烦，老是揪着那事不放，嫂子，你看他！”秀桃哼哼两声，气鼓鼓告了一状，而后抓起扫把认命干活。 考虑到就住两三天，且今天也很累了，方柔他们并没有像去年那般里里外外大扫除，而是简单清理要住的两个房间以及厨房，仅花两刻钟就搞定了。 “好热啊！” 方柔手持大蒲扇猛扇风，还是觉得不够，出汗多混合着打扫扬起的灰尘，她的身上起了疹子，浑身痒得不行。 “你等我一会儿，这就去烧水，实在难受我给你打盆井水，你先用毛巾擦擦，能好受些。” 成婚那么久，莫大山还是很了解方柔的。 她皮肤白又嫩，很容易因外物过敏，看她现在躁动难受的模样，莫大山不敢再耽搁，匆匆打了一盆井水回房，叮嘱方柔一句就去厨房烧水了。 晚饭他们去了离家最近的小食摊，味道一般般，胜在价廉量大，管饱，摊主也很好说话，见他们吃的多，还赠送了蛋花汤。 虽然那汤看不见几片蛋花，但聊胜于无，莫大山收尾一点也没浪费。 这一夜还算平静。 翌日，莫大山照常醒来提前准备好早饭才喊方柔起床。 他们提前商量过了，今天由方柔陪同莫大山去屠宰场谈生意，秀桃则留在家中，如果太无聊，也可以自己上街逛逛。 说实在的，莫大山不放心秀桃自己出门，担心遇到那些没底线的人贩子，一不小心被人拐走了。 可是他又怕严厉禁止，秀桃会控诉他霸道专权不疼她，自家妹妹那个闹腾劲，他再清楚不过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走迂回战术，出门之前一直苦口婆心劝说，让秀桃没事别出门，就在家里休息，想去哪里，等他们办完事回来再陪她去。 秀桃心里门清，就是故意不给明确答复，眼睁睁看着她哥哥的脸越发严肃，内心不爽。 哼，谁叫他之前那么凶。 “行了，我晓得，不出门就不出门，我还嫌出门累呢！” 秀桃将哥哥嫂子送到门口，见哥哥欲言又止脸色非常不好看，终于松口决定做个乖乖女，今日哪也不去。 “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说到要做到。”方柔心疼莫大山，实在不想让他出门都不安心，当即拍了拍秀桃的肩膀，叮嘱她道：“想闹脾气也要等我们回来，别自己跑出去，昨晚食摊老板提到拐卖妇孺的人还没抓到，你哥也是担心你。” “时辰也不早了，我和大山哥先去忙正事，中午我们可能来不及做饭，你自己凑活吃点，晚上我们去下馆子。” 秀桃点点头，道理她都懂，当下不再胡闹，催促哥哥嫂子出发，并目送马车消失在巷子口。 …… 苍云县郊区屠宰场。 在其必经之路附近有个茂密树林，路过时，还能看到时刻警惕，露出凶狠姿态的野狗及其他动物。 它们藏于草丛之中，似乎并不惧怕人类，看到往来车辆甚至会龇牙，一副想要发起攻击的模样。 “大山哥，那边那群是狗吗？” 第77章 马车上就只有夫妻二人，方柔觉得自己坐里面太无聊，便挂起马车帘子，坐到门口一边好奇地观察四周，一边与莫大山闲聊。 “看着挺凶的，不过我见过狼，它们看着不像啊！我瞧着像狗，但是我看村里的狗眼神没那么狠。” 莫大山闻言并没有急着回答，眼睛往方柔手指方向看去，片刻之后才肯定回道：“确实是狗，不过它们跟村里家养的狗可不一样，这群畜牲有野性，自己能捕猎，吃生肉，真惹上它们，攻击力不亚于狼群。”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说它们野化也不是很全面的说法，毕竟前面就是屠宰场了，里头丢出来的东西它们没少吃，喂多了，面对某些人时，它们就会展现自己的奴性，骨子里还是狗腿子。” 莫大山轻笑，并未将那些牲畜放在眼里，从容不迫地继续赶车。 “原来如此，它们会攻击人吗？此处离县城算不得远，这条官道也经常有人走，很危险，官府的人不管吗？” “官府管人事都忙不完，且真正办事的没几个，大多看菜下碟，只要不惹出什么大乱子，基本不会管。” 说到这，莫大山刻意压低了声音，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说实话，经历战乱军功被抢以及其他同官府接触的事，他对大齐如今的<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并不看好，一群吸血的蚂蝗罢了。 “听闻新帝开始整改拿那些贪官污吏开刀了，也不知推进的如何？” 方柔并不懂这些东西，山高皇帝远的，就算有什么好事也轮不到他们，是以她并没有接莫大山的话，只安安静静地听着。 “嗐，推进的怎么样都跟咱们老百姓没多大关系，嘿嘿，有那闲心想这些，还不如费心多养几头猪。” 夫妻俩聊着聊着便扯远了。 打昨日无意间看到老熟人后，莫大山便有了预感，京城的刀估计要砍到他们苍云县了，就是不知道倒霉鬼是谁？ 可能是县老爷，也可能是知府大人，亦或是他接触不到的，更地位高更有权势的贵人。 “大山哥，你说的在理，不过真能抓几个贪官的话，老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要是能少征点税更好。” 说话间，方柔整个人不由自主往莫大山身上靠去。 “这么想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莫大山轻笑，往一旁挪了挪身体，让方柔倚靠地更舒服，随即一甩马鞭，“驾。” 马儿小跑起来，不到一刻钟便缓缓停在屠宰场门口了。 因提前约定了拜访的时间，他们夫妻俩一到，立马就有长工迎上来确认身份。 “二位请随我来，我们东家今日有事不在，命陈管事权权处理事务，陈管事吩咐过了，您二位一到就通知他，他这会儿在猪棚那边呢！” “好，有劳这位壮士了。” 据莫大山观察，那位东家或许就在场子里，只是觉得这种小生意没必要亲自招待，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们夫妻也不好质疑太多，免得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们刚起步，没有什么拿捏人的资本，就只能受着，暂时被人拿捏了。 屠宰场很大，按照牲口类别及牲口的生死划分几大区域，一路走过去，血淋淋的场面随处可见，各种臭味萦绕在鼻腔，令人作呕。 待宰的眼神可怜带着哀求，正在宰的发出凄厉的叫声，对耳朵与心灵的冲击特别大，让人心绪翻腾杂乱，难以平复。 “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那名长工还在滔滔不绝的给莫大山夫妻介绍，回头时看似重点在莫大山身上，实则他的余光偷瞄方柔好几眼了。 “嗯，有劳了，还请继续领路，我们夫妻俩会好好跟着不胡来，你着实没必要频频回头，是不是这个理，嗯？” 莫大山将一切看在眼里，高大的身形似有若无悄悄移动，将媳妇挡在自己身后，锐利的眼神一扫，整张脸逐渐阴沉下来。 “是是是。” 长工心下一凛，听出了莫大山话外的警告之意，忙连声应“是”，眼睛不敢乱看了，后面的小半段路几乎没怎么说话了。 “到了，二位在此稍候，我去跟管事说一声。” “嗯，有劳你了。”莫大山心中很不爽长工的做派，警告过后，为了今日目的不得不继续维持面上的和睦，客客气气的，毕竟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呢！ “是啊，多谢小哥引路，小小心意，你拿去喝茶吃酒吧！” 莫大山话音一落，方柔立马反应过来，接上话头，从钱袋中摸出一小块银子，借莫大山的手塞给那位长工，轻声细语之下，很快就将长工的不满散去。 长工得了便宜，方才升起背后使绊子的念头又压了下去。 “好说好说，你们二位稍等，我这就找管事去。” 长工风风火火离去，此处便只剩下莫大山夫妻俩，他们四目相对，默契地露出一个笑容。 他们心中都不是很有底，这种时候也不太想说话，好在管事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几杯茶的功夫匆匆赶来，一见面便是笑盈盈的客套，生意场上的交际，这位管事可比莫大山他们懂得多。 莫大山此行目的明确，客套一轮下来，他果断切入正题，自家养的猪什么情况没有人有他清楚，再结合市场行情，重点突出自家猪的优势以及他能让出的利益，一步一步，环环相扣，这是他们夫妻来之前就商量好的话术。 第78章 “情况大致如此，我们是打算长期合作，不整那些虚的，想必我的诚意陈管事也看到了，不知你这边如何取舍考量？” 莫大山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面上镇定游刃有余，余光却偷偷打量陈管事的反应。 他跟陈管事交谈下来，便知这是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只要对方觉得可行，合作基本稳了。 是以，莫大山决定乘胜追击，再度游说，争取今日拍板定下。 “莫老板如此坦荡，我们也不好过于忸怩犹豫，那样就太小家子气了。”陈管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小眼睛里精光闪动，下一刻话锋一转，道：“不过，哈哈，咱们做生意不能光靠一张嘴，买卖之前总得先验货，货好一切好商量，您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莫大山等的就是这句话，“陈管事若是有空可以随我走一趟，我养的猪，品相绝对好。” “这事我还要上报给东家，商议后才能定，劳烦陈老板留个地址，最迟明日天黑前，我派人给您答复，您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可行。” 莫大山稍加思索便点头应承了。 第42章 发展 ◎产业扩大，养猪致富◎ 从屠宰场出来，莫大山夫妻俩相视一笑，一扫来时忐忑的心情，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回家吧！” 事情已经办妥，方柔一刻钟也不想呆在这里，也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上的问题，抬手臂时，她仿佛还能闻到沾染在身上的血腥气。 在此之前，杀家禽或者野物的场面她没少见，自己也爱吃肉，但是像屠宰场这种大规模杀活物的场面她还是头一次见。 不得不说，这对她眼睛及心灵的冲击还是蛮大的。 “怎么，吓到了？不会不敢吃肉了吧？”莫大山低头观察媳妇神色，戏谑问道。 “那倒不至于，不吃肉跟出家有什么区别，没滋没味的，活着也没意思，再说了，我们家又不是吃不起。” 方柔白了莫大山一眼，大步往马车走去。 “那是自然，有我在就不会少了你的肉，我这么问是怕你们小姑娘见不得血腥场面，有心理阴影，嘿嘿，看来是我想多了，阿柔你果然与众不同。” 莫大山腿长步子大，两三步跟上方柔，趁她不注意掐住她纤细的腰身就把人抱车上了。 “哎……你……大山哥，你下次动手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把我吓一跳。” “好，我晓得了，你坐稳，回家咯！” 莫大山爽朗大笑，一马鞭下去，马儿吃痛直接小跑起来，一颠簸，方柔没坐稳差点磕马车车壁上。 “莫大山，你是不是有病！” 方柔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见罪魁祸首不知错就算了，还幸灾乐祸笑个不停，气得她扑过去就是猛捶，还狠狠咬了他一口。 “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那么幼稚，不想理你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咬了一口，偏偏人家皮糙肉厚没当一回事，倒显得她自己胡闹了。 方柔气不过，哼两声闭上嘴，再把马车门帘放下来给自己隔开一个独立空间，决定暂时不理那个幼稚鬼，眼不见为净。 “生气了？” “没有。” “嘴巴撅的都能挂猪肉了，还说没生气，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莫大山，你很烦，好好赶车，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哈哈哈哈……” “你还笑，还笑，你不准笑！再笑，今晚你就睡厨房去吧！” 此话一出，莫大山闻言嗓子眼好似被什么掐住般，瞬间笑不出来了，他再度掀门帘想偷看方柔的反应，没曾想人还没看清楚就被对方一巴掌打落。 得，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莫大山面色讪讪，抬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起逗弄人的心思，专心赶车，祈祷媳妇能在路上消化完那点气，别真的把他赶去厨房睡。 他皮糙肉厚，以前行军时坟头都睡过，自然不是怕厨房条件不好，只是有的选择，能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睡，他干嘛想不开作死去睡厨房？ 那不是没苦硬吃吗？ 思及此，莫大山好好赶车的同时，也开始思索怎么哄媳妇。 外面的人安分了，里面的方柔也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她食指一勾，门帘掀起一条缝，勉强能看到男人宽阔的后背，看着看着，唇角便不自觉扬起。 哼，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小夫妻俩各怀心事安安静静行了一路，回到苍云县城时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辰。 他们想了想，终是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找个路边摊随便吃了一顿饭，吃饱再回家。 路过点心铺子时，想到独自留在家中看家的秀桃，夫妻俩一个眼神便达成一致意见，买点平时吃不到的糕点堵她的嘴。 “还是阿柔你细心，还记得给秀桃买好吃的，她知道肯定很高兴。” 莫大山磕磕巴巴没话找话，试图用夸赞的方式寻求媳妇的关注，然而他并不擅长这些，听起来太生硬，方柔当即便看穿了。 “少油嘴滑舌，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把事情揭过去，哼！” 门帘一落，莫大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得，哄媳妇任重而道远啊！ 他好像也没犯什么大错，是吧？ 莫大山面色不太好，突然有点不自信了。 第79章 “还傻站着干嘛？回家，外面热死了。” “好！” 难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果真难懂。 莫大山叹了一口气，随即挥起马鞭不轻不重落到马屁股上，马车便哒哒哒朝宅子所在方向走，一刻多钟左右，他们总算到家了。 秀桃独自呆了半天，百无聊赖，吃吃喝喝，还睡了回笼觉，此刻精神的不得了，一看哥哥嫂子回来，小嘴叭叭问个不停。 “该说的都说了，合不合作还得看屠宰场那边的意思，不过我有八成的把握他们会同意走一趟，咱家的猪品相虽然算不得上佳，但也不至于太差劲。” 莫大山随手拴马，看不都看秀桃自顾自回答，而后将打包的糕点塞到秀桃的手中，继续道：“接下来就是等消息，喏，你嫂子惦记你，特意给你买的，拿去吃吧！” “哇！是明斋的桃花糕，嫂子，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得了礼物，秀桃高兴地一蹦而起扑向一旁站着的方柔，只不过还没碰到对方衣角，后脖领子就被揪住无法前进了。 “高兴就高兴，要道谢就道谢，姑娘家家别毛毛躁躁的，你嫂子陪我跑半天，累得很，你别往她身上扑。” “哎哎哎，哥，放手，嫂子还没说什么呢！要你管？快放开！我就要抱嫂子，嫂子啊！我就要抱！” 兄妹俩一个执意抱嫂子，一个死活不松手，小闹一会儿，终是秀桃不敌败下阵，拎着糕点气呼呼到隔壁找新交的小姐妹诉苦去了。 “好了，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姑娘计较，幼稚。” 方柔全场见证也不吭声，笑盈盈看他们闹，等秀桃走开才故意找茬数落莫大山两句。 “我可没跟她计较。” 莫大山嘿嘿笑，就等着媳妇主动说他，忙抓住机会接话茬道：“长兄如父，我那是教育她，也……也心疼你。” 他的声音倏然变小，高壮的身形一下子凑过来，人好似一下子就忸怩起来了。 “这半天你跟着我去谈生意肯定累了，她那么闹腾，多烦人啊！阿柔，今天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 “真的没生气？” “真的。” 方柔爱极了他时不时冒出来的反差感，故作严肃的小脸瞬间破功，露出明媚笑容，嗔道：“别闹，我真没生气，就是浑身臭得很，想洗澡好好睡一觉。” “得令，小意思，为夫满足你。” 莫大山在方柔发笑时就已经跟着弯起眉眼，捧着方柔的脸颊猛亲两口，然后转身迅速奔向厨房烧水，让人想生气都来不及。 “哎呀，真烦人。” 方柔有些嫌弃地擦擦脸，无奈摇摇头，拎起水桶打水去了。 屠宰场那边，管事依礼节送莫大山夫妻一段路，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便立马敛起笑容，眼中闪过几分精明，只思索片刻心中就有了决断。 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们没道理不做，而且他跟着东家做生意那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短暂相处下来，他还是挺欣赏莫大山夫妻的。 作为一家之主，莫大山有想法并且有魄力将想法付诸行动，有担当却不独断，没有像其他男人那般因为媳妇是妇道人家就压制她，觉得她应该藏在男人身后伺候吃喝拉撒，就连谈生意这种事也愿意带着她。 而作为媳妇的方柔心思活泛，不仅思想上支持自己的夫君，行动上也半点不拉胯，不短视，人情世故什么的比莫大山还要细心周到，小小年纪面对管事这种商场老油条也不怯场，确实是农家人难得的贤内助。 管事心有决断第一时间上报给东家，当天下午，屠宰场便派人告知莫大山夫妻结果，约定明日一早安排人随他们回石柱村验货，合适便签契约了。 莫大山三人听到这个消息皆高兴不已，经家中三人商议，由莫大山自己骑马带人回家看猪，方柔与秀桃继续留在县城，一边玩耍一边等消息。 “这回肯定稳了，你们留在城里好好玩一玩，过两天我忙完再来接你们。” 自战场回来，莫大山很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他是个男人，有自己的抱负。 当初在战场上他就想过要建功立业，拼命杀几年积累军功，跨越阶层，光宗耀祖。 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拿命拼来的军功被人抢了，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只能灰头土脸跑回来。 好在他这个人心性乐观，一路不成就再闯新路，反正天下之大，总不会少他一口饭。 “嗯嗯，我们家养的猪不比别人差，希望能卖个好价钱，届时给我买两身新衣裳，哈哈哈……”秀桃喜滋滋畅想未来，“给嫂子也买两身，这样才不枉费我们两辛辛苦苦打猪草，熬猪食，对不对啊？嫂子！” “对对对。” 方柔含笑应承，听到秀桃提及猪草，她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道：“哎？大山哥，咱们村的山头怎么分的？” “好像是按户头分的，我看没啥用，一直没在意，怎么了？” 石柱村和杨柳村依山傍水，肥沃的土地并不多，但凡有点银子的人家都拼命屯田屯地，把好东西往自家揽，久而久之，留在老百姓手中的田地就不剩多少了。 全家人辛辛苦苦一整年，除去自家嚼用，还要交税，久而久之百姓们自然不愿意，埋怨多了，官府也要忌惮三分。 第80章 而山地种植不易，打理起来麻烦就算了，还没多少收成，不值什么钱，土财主们看不上。 留着也是留着，不知哪个大聪明出主意，官府那边一合计，干脆挂名分给各村的百姓。 第43章 落实 ◎亲一下◎ 一来可以暂时堵住老百姓的嘴，二来增加山地的可利用价值，没准民间有高手，能利用山地捣鼓些什么出来。 “我听周婶提过，咱们家好像有小半个山头，不过他们都说没什么用，就挖点野菜采点菌菇什么的。”秀桃蹙眉插了一嘴，疑惑方柔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嫂子，有什么问题吗？” “嗯，算不上问题。” 方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整理好思绪方才继续说道：“你们觉得把猪养在山里怎么样？” “养在山里？阿柔，你什么意思？”莫大山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眉头都快打结了，“山里的猪不就是野猪吗？还是说要在山上建猪圈，省一笔买地租地的钱？” 莫大山如今养了四十头猪，这次有十五头左右能出栏，与屠宰场达成合作后，他自然要扩大规模，届时现有的猪栏肯定是不够用了，往山上建猪栏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除此之外，他呢呢喃喃间明白了方柔的意思并且想得更多更长远。 “一头野猪的价格远比一头家猪贵，一来是因为野猪不属于特定的某个人，它们属于山林属于大自然，野生野长，生存全靠自己，也仰仗自然生物。自小到大，它们为了生存几乎每天都奔走于山间，练得多了，肉质紧实，若处理得宜，口感滋味自是要比养在猪栏里四肢不勤，每天只剩下吃和睡的家猪鲜美。” “二来，那些富贵人家不必为生计奔波劳累，身边随时随地有人伺候，日子过久了就会觉得没滋没味，生出猎奇的念头，日常的玩乐是一种消遣，也是一种猎奇，饮食上更是追求一种特殊性，如打猎得到的山珍野物，越难得的东西他们就越热衷。” 莫大山越说越兴奋，在媳妇与妹妹夹杂认可崇拜的目光里沉沦，浑身充满干劲与活力。 “如果只是将猪圈养，我觉得没必要劳心劳力搬山上去，太麻烦了。倒不如圈地半放养，多请几个长工照看，这样既能管控不让猪乱跑，也能让猪多跑动，吃点山珍野草什么的，肉质定然比圈养的好，比别家的猪有竞争力。” “大山哥，你说的多。”方柔的眼神随着莫大山的变化而变化，明亮动人，“届时我们将养殖的新法子作为噱头传扬出去，拿下首创的名头先赚一波稳定客源，后面就算有人跟风也不怕了。” 秀桃不懂这些东西，哥哥嫂子你来我往激情讨论，她就在旁边听一耳朵，光跟着激动了，实则没入脑，也没思考。 “哥哥说的对，嫂子说的很有道理，哇！” 她这句话一出，莫大山与方柔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双双看过去，两双眼睛明亮得惊人，仿佛在鼓励她，让她也说两句。 “哈哈哈……”秀桃有些尴尬，“有什么活需要我干说一声就成，反正我也不是很懂，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秀桃提不出什么建议，莫大山夫妻俩也不觉得失望，再度讨论起来，将设想细化，更便于实施。 一家三口都乐在其中，直至天黑方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晚饭已经来不及做了，三人收拾一二到外面吃了一顿，翌日一早，莫大山给媳妇和妹妹准备好早饭，骑马独自奔赴城郊的屠宰场。 屠宰场这边，管事早早安排人手同去，他们准备了三辆车，打算确认猪的品质合格就拉回去；如果不合格，就顺路在那边的集市逛逛，采买些好货拓宽渠道，不至于白跑一趟。 对此，莫大山表示可以理解，他对自家的猪很有信心。 这一趟下来，莫大山成功卖掉了十五头大肥猪，三辆车装不下，他就往其他村以及镇上找人借。 车有了，人手也够，买卖成交。 因没经验准备不够充分，导致这次买卖增加了不少额外成本，好在结果不错，不仅提高了莫大山夫妻做生意的信心，还拓宽了他们生意上的眼界与人脉。 此行目的达成了，莫大山当晚就请帮忙的人到小酒楼吃上一顿，第二日驾车拉上媳妇与妹妹，一行人结伴回了石柱村。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试山地养猪了，方柔也有预感，他们家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 时值六月初，莫大山的山地养殖猪栏耗时近两个月终于建成。 在这两个月里，石柱村及附近村落的村民听闻此等新鲜事都纷纷跑去看热闹。 大家伙心思各异，有单纯看热闹的，有嫉妒莫大山养猪赚钱祈祷他栽跟头等着看笑话的，有心思活泛想跟莫大山攀关系学人家养猪挣钱的，当然也有真心为莫大山感到高兴，尽心尽力帮忙的亲朋…… 那些奉承的话，酸里酸气的话，亦或是鼓励支持的话，莫大山都听过，内心并没有太大波澜，依旧坚守本心做自己的事。 若遇到真心求教的，他也不藏着掖着，热心分享一二点经验，亲朋好友品行过得去的，他有能力的情况下也愿意拉一把。 至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他都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对方在放屁，实在不行，他也略懂些许拳脚功夫，总能震慑住。 第81章 “今天回来那么早？” 方柔正在淘米洗菜准备做饭，听到门口有响动下意识望过去，便见莫大山提着弯刀走进来，身上的短褂全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就连裤子也没逃过，变成了深色，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松一黏，勾勒出优越的外形条件。 “嗯，已经完工了，明日我找麻婆算个好日子再搬迁。” 莫大山一进门就立马把上衣脱掉，顺手将门也关上了。 汗水顺着他的胸膛滑落，流过腰腹没入腰带间，瞬间不见了踪影。 他随手抓起挂在竹竿上晾晒的布巾胡乱擦了擦了一把脸，感叹道：“这天真是越来越热了，再这样下去，别说猪圈里的牲畜，就是人也要受不了了。” “是啊！不过这也没办法，只能自己避着点，挑早晚时间做活。”方柔了解莫大山的习惯，提前备好凉茶挂井里，见他还在擦汗忙放下手里的活，将凉茶拽上来，“给你准备了凉茶，来喝点，忙了一天可别中暑了。” “好。” 莫大山随口应答，手上擦汗的动作加快了几分，没等方柔催促就乐颠颠凑了过来，端起大碗咕噜咕噜全部喝掉，凉意瞬间就在口中蔓延，身上的热意似乎也得到了缓解。 “够喝吗？不够的话，我明天多煮一点。” 方柔见他喝得急，那凉茶吞咽不及时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没一会儿，古铜色的肌肤上又冒出细细密密的小汗珠，血脉喷张，让人羞于直视。 她目光闪了闪，没等莫大山应声就匆匆转移视线，欲盖弥彰地继续洗菜。 “够的。”好一会儿，莫大山的声音才从上方响起，回答了方柔刚才的问话，“凉茶这种东西达到效用就成，喝太多也不好。” 他居高临下盯着方柔看，从头发丝到她洗菜的手，即便没看到她的正脸也能想象出她现在是什么神情，猜测她心中是何想法。 一个惯会口是心非的主，指不定在心中叫嚣着让他赶紧走开呢！ 哼！ 他偏不，就要留在这。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在偷看？人家不说他也知道，毕竟自他回到家余光就没离开过某人，但是他不拆穿。 “还是我来洗吧！” 莫大山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一个大步移到方柔后面，弯腰以一种环抱的姿态将人圈在怀中，边说边抢方柔手里的活，让她干不下去，又躲不开，烦人得紧。 “哎呀！给你给你，我真服了，要干活就好好干，黏黏糊糊做甚，汗水都蹭我身上了。” 方柔的脸刷一下红透了，她没想到莫大山会突然来这一出，有些措手不及。 这个时辰时不时就会有人来串门，而且秀桃只是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就会回来，要是被别人看见，指不定要被笑话了。 “大山哥，你快松开，一会儿要来人了。” “怕什么？你我正经夫妻，衙门都有登记的，我抱一下自个媳妇还不让了？” 说着，莫大山突然发力，一个转身将方柔抱起来放到石板上，夫妻俩面对面，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依旧是半环抱的姿势。 “你亲我一下，亲完我立马松开，行不行？” 莫大山目光灼灼，极具侵略性，如同一只诱哄小白兔的大灰狼，直看得方柔心口砰砰跳，不过她理智尚在，别过脸故意没理会他，不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阿柔，好媳妇，我干活的时候不管多热都坚持穿好衣裳，没给别的小娘子偷看的机会，你说的话我都好好记着，也按你说的去做，只给你一个人看，好阿柔，我完成的那么好，你都不愿意给点奖励吗？就亲一下，亲一下就好。” “怎么不继续偷看了？要我说，我是你的，想看就大大方方看，我又不是不给你看……” “妈呀！你别说了，闭嘴！” 方柔要疯了。 随着二人成为夫妻的时间越长，莫大山那张嘴就越发没有顾忌，为了讨点便宜什么都敢说，也不知道害臊。 她爱看腹肌怎么了？做甚非要说出来，真讨厌。 “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说了。” 莫大山见好就收，嘴上认怂身体却依旧不动半分，大有不达目的死磕到底的意味，这招第一次用，但直觉告诉他绝对能成功。 夫妻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僵持片刻，还是方柔最先受不住服软，敷衍地亲了亲莫大山的脸颊。 “这样不行，太敷衍了，我要亲嘴。” 方柔：…… “别太过分！” 方柔无奈，还是满足了他的要求亲了亲嘴唇，本打算一触就离，意思意思就好，不曾想动作慢了半拍，后脑勺被一只大手固定，猝不及防加深了这个吻。 到最后，她的脑子乱糟糟一片，差点忘记呼吸。 一吻毕，莫大山意犹未尽，将人深深拥入怀中。 第44章 事业 ◎幸福具象化了◎ “嫂子，嫂……” 秀桃在回来的路上顺带看了一场热闹，兴冲冲要同与方柔分享。 不曾想，她一进门就看见哥哥嫂子抱在一起，你侬我侬，到嘴的八卦瞬间哑了嗓。 “哈哈，哈哈，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哈！” 她尴尬地圆场，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可是已经晚了。 莫大山被媳妇无情地推开，错愕一瞬后，他尴尬地摸摸鼻子，看向方柔的眼神满是控诉。 第82章 只是他还得在妹妹面前维持哥哥的威严形象，转头便换了另一副面孔，瞧着严肃正经，轻飘飘一个眼神过去，全是警告意味，直看得秀桃眼角抽抽。 得，都是她的错，这个家了真让她“心寒”啊！ “你没别的事了？” “有，小妹这就去办，麻溜滚了，不打扰你跟嫂子的二人世界。” “哎，你皮痒了是不是？” “嘿嘿……” 秀桃忍不住贫嘴，说完话又怕哥哥恼怒之下动手，忙贼兮兮笑着跑开了。 庭院内又只剩下莫大山夫妻俩。 “阿柔，再抱会儿，秀桃走了。” “你起开，抱什么抱，丢死人了。” 方柔狠狠瞪了莫大山一眼，这次说什么也不愿意陪他闹了，他黏糊糊想靠近，她便无情推开，一来二往，莫大山也知道讨不到便宜了。 他正了正神色，不情不愿应声：“好吧！晚上再说，你歇歇，这点活我来干就成。” 有人主动接活，方柔心里乐呵，痛痛快快松了手，往厨房门口的小矮凳走过去，悠哉悠哉欣赏自家夫君认真干活的模样。 还别说，那身形，那腰腹，那健壮的四肢，她赚了，养眼。 六月初十，诸事皆宜。 莫大山特意让人到镇上买了两卷鞭炮回来，往新旧猪栏各点了一卷，上了香，像模像样办了一个搬迁仪式。 起初，猪被鞭炮声吓到，死活不肯出来，折腾了近半个时辰，乡亲们听到消息都过来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出谋划策，那猪总算乖乖出门了。 后续倒还好，没有再出纰漏。 乡亲们从新猪栏开工起就一直关注着，期间各种言论不知被翻来覆去讨论过多少回了，总算让他们盼到这一天了。 “大山啊！你这山地养猪靠谱吗？虽然是小山头，路也不算陡，可这么大一片呢，哪里看得过来？别到时候被人偷了都不晓得。” “对啊对啊！” “偷什么偷，人家大山脑子比你好使，这种问题他能没考虑？肯定早就想好怎么防备咯，再说了，那猪也不傻，真有人去抓，它还能没反应？” “也是喔！养过猪的都知道，那畜牲聪明着呢！叫声还大。” 莫大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人抢着接话，他一听，差不多是那个理，便不再多言，囫囵附和两句就算了。 “是啊！我雇人住山上看守，属于猪场的地盘都用围栏粗粗围起，与其他人的地盘做区分，那么大的猪丢不了。” 目前这些猪都是没到出栏时间的半大**惯了圈养，若把他们放出来恐怕不好控制。 是以，搬迁之前莫大山就已经考虑好了，正在养的猪依旧圈养，观察一段时间后再做其他打算，与此同时买一批小猪仔回来按新法子试养。 毕竟这种养法没有先例，莫大山作为先驱者，需从日后的养殖过程中总结经验，能不能成还得看实际情况。 “大山啊！你的猪要是关着养吗？如果是这样干嘛费事弄山上来，搁村里养不是更方便吗？” “自然不是。” 莫大山看了眼问话的男人，见其一双老鼠眼滴溜溜转，当即就明白对方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不过是看到他赚钱蠢蠢欲动也想分一杯羹罢了。 “不瞒诸位叔伯哥嫂，我也是头一回用新奇养法，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好。”莫大山面上神色不变，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既然是大费周章弄山上来，我是打算半散养的，这样养出来的猪虽不如纯野味，但肉质绝对比完全圈养的紧实。” “那可不，有事没事山里跑一跑，别说猪了，就是人也得长几块肌肉，哈哈哈哈……” 莫大山话说一半，不知哪个皮猴出声调侃了一句，众人皆大笑起来，气氛瞬间点燃，你调侃一句我打趣一语，热闹非凡。 “嘿，就是这个理。” 莫大山没打算藏私，养个猪谁不会啊？而且都是一个村的，如果光是他自己赚钱过好日子，时间一长，保不齐有些人会眼热搞事情。 特别是他租了好些人家的山地，若新的养殖法子有用，以后就不打算换地了，为避免麻烦，他这些天一直在考虑“先富带动后富”的问题。 “哎，大山，你这法子能养猪是不是也能养些鸡鸭鹅，让它们自己在山里挖虫吃草还能省点本钱。” “是，我确实也有这个打算。” 莫大山也不藏着掖着，有人问起，他便答了，至于听到的人以后怎么做，跟他没有关系。 他现在还没有带动别人发财的能力，能顾好自己家就已经不错了，忙活一天，应对各种各样的人和事，真的比下地干一天活还累，脑瓜子嗡嗡嗡的，难受。 也正因如此，夜里莫大山难得消停，夫妻俩都睡了一个好觉。 …… 自山上猪圈建成一晃已过一个月多，莫大山总是早出晚归，每每方柔睡醒，身侧位置早就没了莫大山的身影。 “嫂子，你起来了，早饭吃粥，在锅里你自己去拿，还是温热的。” 秀桃看上去心情颇好，没怎么注意方柔的反应，叮嘱一声，就继续哼歌喂鸡，那谷子一把一把的撒，很是大方。 看到捣乱的鸡，便自己在那嘀咕，或者用扫把赶一下，维持秩序。 “咯咯咯，咯咯咯，不准抢，那边撒了那么多你们不吃，一个劲抢这把做什么，咯咯咯，快点去那边。” 第83章 方柔见状只是笑笑，迅速洗簌吃饭，背着竹篓出门打猪草，想着早去早回干点自己的事。 说起这个，不由的回想起前段时间她跟莫大山提及想做豆腐卖的事。 她的想法很简单，跟爹娘一样卖给附近两三个村子，赚点小钱就成。 莫大山一开始不同意，说什么以他的能力养活媳妇和妹妹绰绰有余，肉、菜也能顿顿有，根本不需要她那么辛苦忙活。 话糙理不糙，也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好生活，可那些话听在方柔耳中总觉得不舒服。 她勤快能吃苦，手脚麻利，还有做豆腐的手艺，不知比多少人厉害，出嫁前人家即便说她闲话，也不得不服气夸她一句厉害。 怎么嫁人后反倒成了在家混吃等死的米虫？ 方柔不服气，不管莫大山怎么说她都坚持做成此事，决不妥协。 为此，夫妻俩开始了成婚后第一次冷战，搞得家里气氛古怪，冷冰冰的，连惯爱耍嘴皮子的秀桃都缩起脖子降低存在感，生怕兄嫂交战殃及她这条小鱼。 莫大山脾气不如方柔倔，冷战一天就受不了了，好几次想找台阶下，方柔都不理他，也不让他睡床。 他白天在山上铲猪粪，照料培训新买的小猪，辛苦一天回家还没好脸色，心里不知多难受。 一来二往，人就越发沉默，总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在山上做工的猪场伙计不敢触霉头，基本不跟他说话。 回家后，偷看媳妇无数遍都没得对方一个眼神，妹妹鬼机灵早龟缩了，日子越过越不是滋味。 冷战第三天，方柔的气完全消失，也意识到自己做法的不妥当，可是她这个人倔强还好面子，一边担心长此以往把夫妻情分消耗殆尽，会让小家走向分崩离析的结局。 另一边，她又不肯认输妥协，不甘心放弃挣钱的念头。 直到第四日中午，莫大山用马车从镇上拉回来一套做豆腐的家伙什，石磨、筛架，还有定型的纱布与竹制模具等。 “阿柔，对不起，是我太自大没有考虑你的想法，其实我第一天就后悔了，偷摸骑马去镇上订了一套做豆腐的家伙什，只是竹制的模具没有现成的，等了两日。” “以后只要你想做的，不是危险事，我都支持你，我们和好吧！行不行？” 说到最后，方柔竟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哽咽，心头蓦然一热，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没说话，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猛地扑入莫大山的怀中。 那天，方柔对与“幸福”二字有了具象化的体验，也明白感情中的“好”应该是相互的，“真诚沟通”则是维系感情至关重要的一环。 问题说开，夫妻俩的感情直线升温，他们说好了，以后出现争执先把问题放一放，冷静后再沟通，无法统一意见，就折中定，要多理解对方，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谁也不准冷战摆脸色。 想着想着，方柔又想起夜里缠绵，她累的闭眼能秒睡，而莫大山折腾过后还不愿意放过她，竟然埋首在她脖颈处，诉说自己的委屈，声音闷闷的，带着些许亲热后的暗哑，纯像受欺负的小媳妇，哼，白瞎那身壮实的肌肉了。 “哟，大山媳妇，又割猪草啊？我昨日上山挖野菜，顺路到你们家猪圈看过了，猪崽子长得真好。” 方柔脑子里胡思乱想，手上动作却没有半点停滞，两刻钟左右就割满一箩筐，遇到村里人搭话，也不急着回答。 “还是你家大山厉害，猪崽子长得好就算了，还听话，也不知道大山怎么训的，放它们出去跑山头，到饭点喊两嗓子就自己跑回来了，真让人稀罕。” 搭话的婶子看到莫大山养猪赚了钱，跟风买了猪仔，平时遇到总明里暗里打听套话，还总装路过去莫大山猪圈那边偷看怎么养。 这些事还是莫大山回家都当笑话说起方柔才知，现在人家问到她头上了，敷衍两句总是要的。 “不瞒婶子你，我也不知道怎么训，山上的活都是大山哥和陈壮他们在忙，您想知道，不如直接问他们嘞。” 陈壮是莫大山新请的长工，同村人，认识很多年了，是个老实靠谱的。 婶子一听，眼珠子滴溜溜转，立马找个借口走了。 第45章 产业 ◎扩大产业◎ 方柔看着婶子远去的背影无奈摇摇头，用绳子束住背篓口，下蹲背上竹篓一步步往上山去。 别看她身形纤细，好似弱不禁风的模样，实际是个有劲的，人还年轻，干点力气活不再话下。 人刚走到山脚，抬眼便见莫大山迎面小跑过来，黄豆大的汗珠自他额前滑落也顾不上了。 “不是跟你说过割完等我下山背吗？”莫大山微微喘着气，伸手便要接方柔背上的竹篓，“来，给我。”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下来，我割完干脆背上山，几步路的事，不然干等着浪费时间。” 方柔顺着莫大山的动作动了动身子，没一会儿，背篓就到了莫大山手中。 “让你休息怎么叫浪费时间呢？中午我想吃点凉的，还想吃鸡蛋面，打两个鸡蛋。” “知道了，绿豆汤吊井里，再给你煮碗两个鸡蛋的鸡蛋面，行了吧？” 方柔心里惦记着做豆腐，没什么耐心听莫大山啰嗦，按他要求敷衍两句，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啊？一天天就你事多，我忙着呢！” 第84章 莫大山闻言有些委屈，自从媳妇有了自己的事业，对他就越发没有耐心了，嘴上虽没说，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心里肯定在嫌他烦，不待见他。 “阿柔，我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没有啊！” “那你看我怎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要是我有错，你直接说好了。” “真没有。” 方柔闻言眼睛急匆匆瞥向另一边，欲盖弥彰，当即便否认了莫大山的询问。 她心虚了，刻意避开莫大山的眼神，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对方一闪而过的狡黠。 “既然没有犯错，那我亲一下？” 话落，莫大山伸手迅速扣住方柔后脑勺，俯身重重落下一吻，只瞬间功夫就提着背篓跑开了。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等方柔回神时，山路就只剩下他的一个背影，闪身消失在矮丛之中。 方柔是又羞又恼，赶忙左右瞧瞧确认没有旁人才松一口气。 “莫大山，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低声故作凶狠骂一句，骂完才反应过来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场独角戏，转而又觉得好笑，便嘀嘀咕咕回家了。 季夏的天变得很快，上一瞬晴空万里，草木郁郁葱葱，下一瞬便有可能聚拢乌云，来场说下就下的大雨。 方柔走到村口时，天空已经完全被乌云笼罩，黑沉沉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又快又急的大雨。 她没敢停留耽误，同其他下地干活的村民一样撒腿就往家跑，刚进门，大雨就由东往西均匀地落下。 很快，屋檐的水滴就汇成了线，雨水打在瓦片上，落到屋后的树叶间，沙沙作响，动静之大，若非凑一块都听不见说话声。 “这雨下的真急，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会儿已经成落汤鸡了。” 方柔还在大口喘气，快跑引发的心跳加速也尚未平静下来。 “我前面在屋里，没注意外头的情况，等天暗下来才晓得，可已经来不及出去送伞了，担心你淋湿，特意挖了块生姜，把皮刮了，准备煮点姜茶给你祛祛淋雨的寒气，别看天气热，淋雨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不祛寒容易生病。” 秀桃站门口抬头望望天，顺手拉了拉方柔，“进来点，那雨都溅进来了，也不知道哥哥在山上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 姑嫂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山上。 莫大山与四位长工终于将一群小猪全部赶回猪圈中。 “大山哥，我数三遍，确认全部回来了。”陈壮微微喘气，青涩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抬手随便一抹，脸上的水珠就被他甩飞了，“还是你反应快，不然这么大的雨在山里找猪还挺麻烦，喊破嗓子，猪都不一定能听见。” “嗯，全部收回来就好，今日辛苦你们了。”莫大山拍了拍陈壮的肩膀，又看看其他三个人，露出欣慰的神色，“哥几个忙完手里的活就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吧！” “哎，好的，大山哥。” 莫大山自己也浑身湿透，只是他还要去看看那些猪仔，观察一下它们的变化，有什么事好及时处理。 如此一忙就是半个时辰，天边乌云散去，雨过天晴，山上的草木绿的更亮眼了。 “没什么问题，你们先照料着，我回家换身衣服，后半日就不上山了，有急事回村找我就成。” 莫大山没有在山上放换洗的衣服，此时湿衣料紧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再者，他估算了一下方柔的脚程，恐怕挨雨淋了，不亲自回去看看不放心。 “大山哥放心，我们在这边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也回去换身衣服吧！” 陈壮的视线从莫大山胸肌扫过，心里羡慕不已，还是大山哥厉害，什么都会，长得也好，老天爷偏心。 “对啊，大山你不用担心，回吧！” 其他三人紧随着附和。 交代完事情，莫大山便马不停蹄下山，他脚程快，两刻钟左右便到了家。 “咦，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方柔正在磨黄豆，左手用木勺子舀起黄豆，混合着水倒入石磨的小孔之中，右手握住把手不断转动石磨，没一会儿，磨碎的黄豆呈液状流出，缓缓导入下边摆放的桶里。 “雨中赶猪，浑身湿透回来换身衣裳。” 莫大山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将身上半干的衣服脱掉，随手扔进水井旁的水盆中，继续说道：“山上没什么事，一会儿我就不上去了，帮你磨豆子，嗐，一路走回来，体温都把衣裳烘半干了。” “成，豆子你来磨，不过你光换衣服可不行，厨房里还剩点姜汤，你喝完再干活。”说着，方柔转头对秀桃说道：“桃，你往灶里添把火，姜汤要喝热的才管用。” “好。” 秀桃没意见，应一声便进去添柴了。 莫大山给方柔置办的是小石磨，推起来不费什么力气，就是磨豆子的速度比较慢，需要有耐心。 这活有人代劳，方柔自然高兴，干脆当起甩手掌柜，一家三口干活的干活，搭话聊天的聊天，平静又温馨，这样的场景自从加大养猪规模后就很少有了。 闲聊中，莫大山提及要买一百只鸡仔养，秀桃一听，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当即就不乐意了。 “哥，你见不得我好过是不是？咱家就三个人，养了二十只鸡了，不管是下蛋还是吃肉，都明显比别家条件好，就这你还不满足，还要再买一百只？” 第85章 “妈呀，咱家院子就这么大，你也不想想有没有地方养，现在的二十只养院子里我还嫌臭，得空就给它们扫屎，一百只，我都不敢想有多折腾人。” 秀桃情绪上头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嘴皮子太利索，莫大山想插嘴没成功。 “哥，我的好哥哥，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啊！平时喂鸡的是我和嫂子，一百只，天哪，你最好别买，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我发起疯来自己都怕。” “噗嗤！哈哈哈……” 相比于秀桃的暴躁，方柔则平静多了，她相信莫大山不是那种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 只是她见秀桃如此激动，又看看莫大山一脸便秘的无语神色，终究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秀桃你别激动，先听听大山哥怎么说。” “就是，我话还没说完，你个小丫头就迫不及待数落起人了。” 莫大山终于逮住机会开口，心里多少有些不满，道：“我的意思是买了送到山里养，那个山头花了不少租金，光养猪的话，很多作用没法发挥，空着也是浪费银子，依我看，不止养鸡，以后鸭和鹅也可以买点回来养。” “不过你们放心，我不是个贪心的人，没想一口吃成胖子，按照我如今的经验来看，如果囫囵买一群家禽回来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大概率成不了事，这才说先买鸡仔回来试养，你们觉得怎么样？” 莫大山解释的很清楚，也没有独断专行，说完紧接着就询问方柔她们的意见，毕竟是一家人嘛，在做决定之前，应该有商有量。 秀桃不懂这些东西便没接话，侧头看向方柔。 “我觉得可行，你做决定就好。” 老话说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们家想要做大做强稳固买卖，就不能缩手缩脚，有想法还得有行动力，不然啥事也成不了。 方柔本就是胆大的，多养一百只鸡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再说了，以他们现在的身家，即便鸡没养好，也有能力承担亏损，为何不尝试？ 成则更进一步，不成就亏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还是阿柔懂我。” 莫大山当即朗声大笑，看向方柔的目光如同灼灼烈火，分外热烈，连手中转磨盘的动作都应内心的激动不自觉加快。 夫妻俩眉目相交，甜蜜氛围缓缓蔓延，直接将旁听的秀桃隔绝在外，成了隐形人。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院子里，而是该在角落里画圈圈。 “哎哎哎，该添豆子了。” 秀桃不满地提醒，冷哼一声跑开了。 第46章 红火 ◎日子越过越红火◎ 养鸡的想法得了家中两位女眷的认同，莫大山斗志昂扬，第二天便驾着马车去镇上，采买了一百只小鸡仔。 他和山上的四位长工都没什么养鸡的经验，第一个月还是周婶、秀桃和方柔轮流上山帮忙，一边养，一边教，结果还不错，九成的鸡仔成活，后续该怎么养就不关方柔她们的事了。 “那批鸡的羽翼已经长得差不多，陈壮他们用竹子和木头在山上搭了不少架子，还用废旧渔网圈住鸡可活动的范围，再过半个月，就把鸡放出去。” 这个季节植被茂盛，白天只喂一顿，鸡在外面还能自己觅食，等野放一段时间，它们熟悉了山地环境，晚上睡觉都不用回笼了，直接宿木架或者树上就成。 吃虫吃草，又有充足的运动，时不时飞一飞，那肉质肯定不是圈养的鸡可以比的。 莫大山已经想好了，等鸡出栏，看看品相如何。 若品相好，就往高处卖，专门供给苍云县的富户，或者卖给高端的酒楼；若品相一般，就直接和屠宰场合作，一次性出手，省事。 “你得找人看紧咯，鸡和猪不一样，猪块头大，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去偷。鸡一到晚上眼盲耳聋，随便抱着就走，回去喉咙一割，毛一拔，下了锅，即便猜到是谁偷的，人家死不承认你也只能认栽。” 周婶正好在莫大山家帮忙，一听他的话，就忍不住操心。 “婶子放心，白天应该没有谁够胆偷我莫大山的鸡，至于晚上，我和陈壮他们商量过，每晚留两人在山上看守，要是有不长眼的过去偷东西，我们就见一次打一次。” 莫大山半举拳头晃了晃，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周婶虽是长辈，但还隔着一层，有些话不能多说，点到为止。 她知晓莫大山心里有成算，便不再纠结养鸡养猪那点事，转移话题道：“你心里有数就好，行了，别杵在这碍事，去外面看看你岳父岳母到了没？” “好，我这就去。” 莫大山嘴上应得快，却没有立马行动，悄摸摸进了厨房，趁方柔不备捧起她的脸重重亲了一口，“吧唧”一声，连在角落里掏酸菜的秀桃都下意识回头看了看。 “哎呀，干嘛？离我远点。”方柔忙着炸猪油，洗干净的漏勺还没擦干水，差点被扔了出去，“小心点，要是让水进了油得炸起来，走开走开。” “确实要小心，我来我来。” 莫大山被媳妇嫌弃也不恼，乐呵呵接过漏勺，擦干上面的水分开始捞猪油渣，边干活边说道：“阿柔，把油盅拿过来，打完油我再去接爹娘他们。” 自打莫大山与方柔成亲，两家往来越发密切，他们夫妻俩孝顺，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送过去。 第86章 而方家长辈疼爱他们三个晚辈，家里种点菜，或者做点腊肉什么的，也会托人送过来。 不过，因为两个村子还有点距离，且方家没有车，莫大山平时也忙，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倒不多。 这次是因为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战时被抓壮丁失踪几年的方家大伯回来了。 “好，你记得套车过去，别急哄哄骑马就跑。” 方柔了解自家长辈的性子，绝对不可能空手过来，八口人，还带礼，即便租村子里的牛车恐怕也挤的慌，莫大山驾马车过去，正好能分担一下。 “晓得了，听传信的小子说，大伯没了胳膊，回来时蓬头垢面，也不知道那几年经历了什么，又为何现在才回来？” “不知道，见到人再说吧！反正不管经历什么，人能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强。” 那时候到处都乱糟糟的，不知死了多少人，新帝登基天下太平都不见方大伯回来，方家众人早就不抱希望了。 没想到柳暗花明，那个大家都以为死在外头的人活着回来了，这对方家人来说，乃天大的喜事，少条胳膊虽然让人难受，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能和家人团圆。 “晚些我问问爹娘今后的打算，唉！” 方大伯断了条胳膊，身体还有亏空，做不了重活，家里不是妇孺老幼，就是残疾，八口人吃饭，还有两小的要读书，光靠地里刨食和走村卖豆腐恐怕不够，总要想法子多挣钱。 “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太平天下还能饿死人不成？再者，你别忘了咱俩的关系，一个女婿半个儿，家里不是还有我吗？天塌了还有我顶着。” 做夫妻那么久，莫大山自认为还算了解方柔，她一开口，他便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了，当即出声开解，不让她钻牛角尖。 “可是……” “没有可是。” 方柔犹豫着开口就被莫大山打断了。 “阿柔，爹娘和奶奶他们怎么想我不管，你是我媳妇，你不能和我见外。” 说到这，莫大山板起了脸，手中动作不停，很快就将猪油全部盛进油盅内，忙完这些，出了不少汗。 “嗯，我不跟你见外。” 方柔笑了，眉眼间尽是温柔，“瞧你，受不了一点热，才干一点小活就出那么多汗。” “嘿嘿，那你帮我擦擦。” “不帮。” “好阿柔，我腾不出手，你帮我擦擦额头的汗，它们要滑眼睛里了。” 莫大山惯会得寸进尺，边说边俯身盯着方柔看，不给他擦还不行了。 方柔拿他没办法，带着几分娇嗔道：“没脸没皮。” 说着，她抓起汗巾，故意用力往莫大山脸上擦，动作又快又急，擦完立马把莫大山推出厨房，催他赶紧出门接人。 目睹全程的秀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觉没眼看，以后她成亲得找个体面点的夫君，不能像哥哥那样，黏黏糊糊没个正形就算了，还没眼力见，嫂子那么嫌弃他，他还不知收敛，真是心大。 再这样下去，她真怕嫂子哪天受不了甩了他。 秀桃胡思乱想一大堆，掏酸菜洗酸菜的短短时间里，莫大山已经有好几种“可怜的结局”了。 “秀桃，酸菜洗完就拿进来，我准备焖肉了。” “好嘞！这就来。” 家里有媳妇、妹妹和周婶忙活，一切妥帖，不需要莫大山操心。 他和媳妇胡闹一场，便心满意足套车出门接人去了，马车又快又稳，最终在村外十里地遇上方老三一行。 “吁！” “爹娘，奶奶！” 莫大山勒停马车，脚一伸，下地快步走向面前的牛车，笑着和方老三他们打招呼。 “哎，好孩子。” 牛车无遮无拦，众人老远就看到莫大山了，这会儿人到跟前，方老太这个老祖宗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应声，根本没给方老三夫妻俩说话的机会，激动地挤到边上，拉着莫大山介绍，道：“老大啊！这是大山，圆圆的夫婿。大山啊，这是圆圆大伯，以后也是你大伯。” “你大伯他命硬，不枉费全家求神拜佛，心心念念，总算留条命回来了。” 说着，方老太眼眶一红，仿佛下一瞬就要哭起来。 “瞧您，天大的好事可不兴落眼泪，还是您有福气，老天爷让大伯回来给您养老尽孝呢！” 莫大山看了方老大一眼，投以和善笑意，又和方老大夫妻以及二伯娘张春花打招呼，张罗两小的去马车上坐，又把带来的土货全部搬到马车上。 人和物分两车，坐着宽松舒坦多了。 “有什么话我们到家再说，阿柔她们还在家等着呢！” “好。” 莫大山调转马头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时不时扯嗓子对几句话，很快就到家了。 白天院门基本上不关，莫大山直接驾马车进去，只是院子小，放不下两辆车，方家人就干脆把牛车栓门口。 “李叔，牛车放门口就行，一会儿摆饭在院子里，能时刻盯着，饭快好了，您别客气一块吃点。” “那怎么好意思，我就是送老三一家过来，他们给了车钱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来都来了，迟点再和我爹他们一起回杨柳村就行。再说了，客人临门哪有不留饭的道理，让旁人知晓该戳我莫大山脊梁骨了。” 莫大山好说歹说，加上方老三在旁劝，总算把驾车送人的李叔劝进来吃饭。 第87章 开饭前，周婶又喊了莫叔父子俩过来，热热闹闹的。 一家子难得安逸，饭菜可口，最亲最爱的人都在身边，这一刻，幸福平等地降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闲聊也好，吵闹说笑也罢，都成了将来难忘的回忆。 “爹，娘，家里往后什么打算？” 临别前，方柔偷偷摸摸把方老三夫妻拉到厨房，问了自己当下最关心的事。 “能有什么打算，家里有田有地还有手艺，好着呢，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和大山好好过日子。”林巧珍不想女儿操心家里，随口敷衍一句。 方老三收到老妻的眼神，忙跟着附和：“就是，你个小丫头，自己日子都没捋顺，瞎操心什么，有那闲工夫赶紧要个孩子，你婆家可只有大山一根独苗。” “爹娘，你们晓得我什么意思，别转移话题，孩子什么的大山哥和我说过，顺其自然就行，家里又没皇位继承，急什么？” “呸呸呸，你个缺心眼的丫头，不急就不急，皇位这种话是能随便说啊？让人听去可是要杀头的。” 方老三生怕女儿继续口无遮拦，当下不再瞒着，把家里的打算一一说出来了。 方家人口多，劳动力有限，光靠地里扒食和卖豆腐只会越过越难。 “我和你大伯都残疾干不了太多重活，你两个弟弟又还小，家里算上你奶四个女眷，总不能让她们去干重活累活，至于卖豆腐的生意，你自己近段时间也在做，村里人都在指缝间扣钱，赚不到什么。” “你奶的意思是过了中秋搬回县城住，铺子我已经托相熟的人帮忙找，听说有两个还不错的，明天我就跟你大伯去县城看看，合适就租一个。” 第47章 得逞 ◎阿柔，今晚你得依我◎ “租下铺子然后卖豆腐？”方柔眉头紧紧凝着，心中发愁得很，“上次我们在县城看到有两家卖豆腐的，生意恐怕也不好做。” 以前在县城，方家的豆腐是出了名的鲜嫩，回头客很多，生意红红火火。 现如今战后重组，物是人非。 过日子也好，做生意也罢，都是安稳状态了，各行各业基本饱和，他们家要搬回县城过活，就得重新打入市场，从头开始。 “嗐，生意哪有好做的，以前不也有别家同我们竞争吗？” 方老三心境乐观，没将方柔的担忧放在心上，见闺女愁眉不展，便开解道：“我们家做生意讲诚信，不管是用料还是技术，都比别家好，这才有那么多回头客，只要东西好，就总会有红火的时候，即便从头开始咱也不怕。” “是啊！你爹说的对，小孩子家家别操心那么多。”林巧珍捏捏女儿的耳朵，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嗯，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你们回县城之后遇到难处记得告诉我，别报喜不报忧，一家人可不能太客气，客气太多就生分了。” 现在还没开始行动，谁也不知将来会怎样，方柔想了想，到底没再继续追问了，且等回去之后再了解具体情况。 这边的悄悄话说完，院内的闲聊也到了尾声，即便再不舍得也到该分别的时候了。 “时辰已不早，我们还要回杨柳村，今日就到这吧！” 方老三刚从厨房出来望了望天色，又看看方家众人，得到了一致回应，这才对女儿女婿说道：“行了，不用你们送，跑来跑去太麻烦，我们这就回了。” “行，这个时辰回到家刚刚好。”方柔边应声边交代莫大山干活，“大山哥，笼子里那只兔子让爹娘带回家，再抓两只鸡，你帮忙装一下车。” “哎呀！别忙活了，你们留着自己吃，我们不要。” “不行，特意给你们准备的，是我和大山哥一片孝心，你们不能不收，再说了，阿信兄弟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能少了肉菜？你们不吃，小的也要补身体，男孩子以后长得跟他们姐夫一样高高壮壮才好。” 方柔一向是有主意的，她要送的东西就必须送出去，即便是长辈拒绝也不好使，方老三自知拗不过女儿，终是乐呵呵接下了。 牛车缓缓朝村口走，莫大山心知方柔舍不得亲人，就主动牵着她的手大步跟在牛车旁，送了一小段路，直至方家人看不下去纷纷劝说，才停下脚步，目送牛车离去。 “别走远了，媳妇，咱们回家吧！” 莫大山捏了捏方柔的手，软软的，心里格外满足。 “嗯，东西你给了吧？”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爹娘不愿意收，我硬塞过去，他们不收也得收。” “去去去，孝顺爹娘的好事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成了土匪做派了？” 方柔娇嗔地瞪过去，嫌弃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没成功，抬眼过去，正对上莫大山笑盈盈的眼眸，忍不住又骂他“脸皮厚”。 “嘿，我这不叫脸皮厚，在你面前，我一直都是不要脸。” 说着，莫大山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下一瞬，他俯身直接将方柔打横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下小跑着往家去了。 “莫大山，你要死啊？快放我下来。” “不放。” “抱着一个人走路，你不累吗？” “累什么累，就你每天吃那点猫食，轻飘飘的，都没山上的猪重。” “莫大山，你才是猪，我生气了。” “对不起，哈哈哈哈，我错了，那就罚我抱你回家咯！” 第88章 “美得你……” 夫妻俩的声音并不大，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间方柔的手臂已经搂上莫大山的后脖子，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嘴上说生气，实则嘴角上扬，心里不知多美滋滋。 他们感情好，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只是总有那么一些人见不得别人好，看见这一幕难免背后说闲话。 那些话若是落入他们夫妻耳中，当场就刚回去了，吃亏是绝对不可能的。 若只是背后嚼舌根没有舞到正主面前，他们就全当没听见，安安稳稳继续过自己甜蜜的小日子。 一天又一天，时至八月十七。 天朗气清，秋风徐徐吹黄一片又一片稻田。 这会儿还没到真正丰收的时候，方家人经过商议，一致决定留方老大夫妻俩在杨柳村料理田地，收割稻子交税粮，再寻找合适的人租出去，忙完这些他们便可收拾行李回县城了。 而方老三夫妻俩有做豆腐的手艺，便带着老人孩子以及独身的张春花先进城，开拓他们一家往后赖以生存的生意。 铺子已经赁好，不大，与他们县城的宅子隔了一条街，地段不算特别好，但也不是那种人迹罕见之地，租金比其他地方便宜，总体来看，已经是他们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租金按季度支付，钱不够还是莫大山帮忙垫付了，契约签订后，度过的每一天都在耗钱。 方家人心里着急，进城第二天就全家上阵将铺子里里外外彻底收拾一番。 做匾额要钱，不管莫大山怎么劝说方老三他们都没有松口，最终莫大山拗不过，想自己做主先斩后奏，又怕老丈人死要面子生气。 思来想去，只能自己动手做了个粗糙的牌子摆上，起码让人知道这是个豆腐铺。 “好了，这边没什么事情，你们俩早点回家吧！家里有那么多田地、猪和鸡需要照看，还有秀桃那丫头，你们做哥哥嫂嫂的，将她一个人丢在家中太不负责任了。” 方老三自认为还没到处处需要儿女的年纪，做豆腐和卖豆腐要干的活确实不少，到家里好几口人完全能做完，他不想麻烦女儿女婿太多。 “爹，您别催了，我们心中有数。” 莫大山看了媳妇一眼，见媳妇没有阻拦的意思便继续说道：“世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明天豆腐铺开业打折揽客，其他两个铺子的生意肯定会被咱们家抢走一些，我提前了解过对家的品性，不确定他们会是什么反应，还是防备着为好。” “所以我和阿柔商量再呆三天，确认没问题就回石柱村。” 方家现在就方老三一个壮劳力，还身有残疾，林巧珍和张春花虽然也值壮年，但到底是女子，如果遇上那种泼皮无赖强行搞事情，他们根本抵挡不住。 莫大山早打听过了，县城除了新开的方家豆腐铺还有其他两家卖豆腐的。 东市那边的李家豆腐铺是两个老人开的，风评很好，是和善人家。 可是和方家铺子一条街的朱家豆腐铺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老板叫朱有财，家中原本只经营了一间杂货铺，后面看到李家豆腐那边生意好，便眼热也跟着开了一间豆腐铺。 不过他家做豆腐的手艺不太行，做的豆腐比较粗糙，而且人品也不太好，经常把头天卖剩的豆腐放第二天卖。 天冷时还好，天热豆腐放到第二天都不能吃了，客人买到发酸的豆腐，吃坏肚子也没法寻公道，谁要是当着他们的面说豆腐馊了，朱有财夫妻就会破口大骂，甚至让他家当混混的小叔子但人家家里捣乱，要么就是去恐吓人家小孩，报官都不顶用。 时间一长，大家伙都知道他们一家什么尿性，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想不开买他家豆腐，是以朱家豆腐铺的生意极差。 若非那是朱家自己的铺子不用另花租金，估计早就关门了。 不过，按照莫大山的推算，朱家豆腐肯定一直在亏钱，即便没有方家豆腐竞争，朱家也开不了多久了。 就怕这种没底线的人狗急跳墙，临关门还要拖别人下水。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再呆几天吧！你不管家里的田地牲畜真的没事吗？” 方老三自己心里没有底，能得女婿帮衬自然是乐意的，但是他也怕耽误女婿自己的事情。 “爹，您老就放心吧！家里请人做事，都是靠得住的人，不会有问题。我是阿柔的夫君，您的女婿，半个儿子，孝顺长辈天经地义，您别瞎给自己心里负担，坦然接受就好。” “好小子，是爹想左了。” 一番交谈下来，翁婿俩的关系亲近不少，方柔在旁听着也不插话，等他们聊完，才借口有事商量，拉着莫大山回了屋。 “吧唧！” “大山哥，有你真好，这是给你的奖励。” 在长辈面前方柔比较收敛，回自己屋里她就不装了。 “只亲一下吗？奖励也太轻了，不行，这边脸也要来一下。” 莫大山面上有些得意，媳妇主动，多难得啊！他不抓住机会多占点便宜就是傻子。 “那你把脸转过来，我考虑考虑。” 莫大山乖乖把脸转过来，但是他没给方柔考虑的时间，按着她的后脑勺发起猛烈进攻，唇齿交缠，呼吸相融。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方柔身子发软，衣裳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莫大山的手也越发不老实起来。 第89章 “哎，别，天还亮着。” 方柔心下一惊，脑子彻底清醒过来，第一时间抓住莫大山乱动的手，不让他继续下去了。 “停下也行，晚上你得依着我。” 莫大山整张脸埋在方柔颈窝处，浑身紧绷，喘着粗气的沙哑声音在方柔耳边响起，有种说不出来的撩人。 他已情动，但听了方柔的话还是极力克制住了，身处“水深火热”还不忘给自己谋福利，直接将方柔气笑了。 “得寸进尺，赶紧起身，不然今晚你啥也别想。” 方柔用力推他，两人好不容易隔开一段距离，下一瞬，他又贴上来，就是不肯起身。 “阿柔，你别动，让我缓缓好不好，我难受得紧。” “你是我媳妇，不能对我那么无情，让我缓缓，再抱一会儿就好。” 莫大山碎碎念，那语气听起来委屈巴巴的，方柔当场就心软了。 她现在看不到莫大山的脸，自然不知道在她应下的瞬间，那个“难受”到需要缓一缓的人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 第48章 闹事 ◎豆腐铺开业◎ 八月二十，诸事皆宜，乃难得的好日子。 方记豆腐铺伴随阵阵鞭炮声开业了。 开业第一天，全场打八折，凡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来看热闹，特别是那些吃过方家豆腐的老顾客，知晓方老三一家子回来，竟比方老三他们还要高兴。 有人忙着叙旧，有人还有观望，还有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催促秤豆腐，毕竟豆腐不贵还打折，买到就是赚到了。 毕竟是开业第一天，方家也不知道能卖多少，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们只准备了十五板豆腐。 分工是提前商量好的，方老三在前头吆喝，一边切豆腐，方柔则负责收钱，莫大山灵活变动，哪里有需要就立马顶上，中途还抽空观察了铺子周围以及来买东西的客人，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不过来买豆腐的人实在太多了，他暂时腾不出手料理，心下更加警惕起来。 方家的豆腐品相本就好，老顾客强力推荐，又有打折加持，不到半日就卖了精光。 “方老板，怎么准备那么少，不够卖啊！” 有老客户没买到豆腐，忆想起方家豆腐滑嫩的滋味，忍不住出声调侃。 方老三闻言，笑着回答：“头一天开业怕卖不出去，不敢做太多，没想到大家伙如此捧场，孩子她娘和她二婶已经在后头继续制作豆腐了，没买到的可以申时正再来，实在不行，明儿来也行，再打折一天。” “好！方老板大气。” 还没离开的客人听到方老三的话纷纷应和，这生意做的买卖双方皆很满意。 莫大山夫妻俩跟着忙前忙后，笑的脸颊发僵，直到围观人群离去，铺子暂时关门歇业，他们才双双收起笑容，露出无奈神色。 “卖的比我想象中快。”方老三面上依旧挂着笑容，看女儿女婿板着一张脸，有些纳闷，便问：“你俩怎么了？生意那么好，干嘛臭着一张脸，不高兴？” “爹，我们不是不高兴，是方才笑太久，脸笑僵了，缓一缓。” 方柔说罢抬手揉揉自己的脸，证明自己没有随便找借口，说的都是真话。 “这样啊！缓够了就进里头帮忙，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买豆腐呢！刚开业打折买的人多，薄利多销，打折一结束，人肯定就少了，不过长远看应该能留下不少回头客，今天你来买，明天我来买，养家糊口应该没问题。” “等你大伯回县城，他肯定还会物色其他生计来补贴家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老三思想还算通透，也不怕吃苦，他认为只要一家人踏踏实实做事，劲往一处使，就总有过上好日子的一天。 “爹，您放心，其实我和阿柔都明白的，顺利的话，最迟年底我和阿柔、秀桃也搬来城里住，继续孝顺你们。” 莫大山要有这个打算，也一直准备着，只是方老三他们还不知道，这会儿提起此事，难免多问了记录，他和方柔皆一一回答了。 知道小夫妻俩不是冲动，方老三也就放心了。 “莫叔和周婶年纪越来越大，现在还好，再过几年恐怕找活都没人要了，春河读书还需要银子，他们一家帮我诸多，我如今还算有点出息，不能明知他家后续会艰难却不管他们，我打算回去之后和莫叔商量一下，让他做猪场和鸡场的管事，分他三成红利作为工钱，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爹，您觉得这样如何？” 方老三略微思索，也觉得这样可行，便道：“老莫踏实能干，没少帮衬你们兄妹，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女婿懂得感恩，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方老三虽有心推举自己的大哥，却也知女婿的选择才是最合适的。 做猪场的管事不是有张嘴就行，很多事还要亲力亲为，大哥如今少了一条胳膊，能做事，但到底不够方便，也不够灵敏，还是另作打算吧！ 讨论完这事，莫大山说起先前注意到的男人，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见那人站在最边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中途试图挑拨，说了些不太好的话，不过客人们注意力都在这边，没什么人搭理他，后来他买了块豆腐就离开了。” “往哪个方向走？”方柔随口一问。 第90章 “朱家那头。” 莫大山回答，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朱家的豆腐铺确实在哪个方向，但是无凭无据，也不能说一定就是人家要搞鬼。 他们多少有点先入为主了，不过人心难测，在明知朱家人品性不好的前提下，多注意些没毛病。 “行了，还没发生的事多说无益，该干嘛就干嘛去。” 方老三拍拍女婿的肩膀，率先进入做豆腐的里间，方柔和莫大山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他们都熟悉做豆腐的流程，各自挑了自己能做好的步骤兢兢业业干活，终是在承诺好的时辰将热腾腾的豆腐摆到案桌上，接下来就是等待客人登门了。 申时正之后，是各家各户出门采买晚饭菜品的时间，街上行人步履匆匆，特别是靠近菜市场的街巷，若谁驾车进去，不到散市估计都出不来。 “豆腐咯！新鲜出锅的豆腐咯！” 方老三招呼莫大山把豆腐摆好，自己则出铺子外头，站在路上大声吆喝，没一会儿，就有几个大婶闻声结伴而来，一人买了两大块豆腐。 有一就有二，小小的豆腐铺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方柔她们又开启了和上午一样的忙碌模式。 客人来了一茬又一茬，方柔忙的汗水都来不及擦。 突然，前排的客人被人推搡着一下子装翻了摆放豆腐的桌子，方柔她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豆腐摔到地上，碎成一摊。 随即四个大汉手持棍棒从后面挤进来，他们将过来卖豆腐的客人推开，给后边瘦猴一般的男人让出一条路。 客人大多是出来买菜的老幼妇孺，一个个敢怒不敢言，下意识退到一边，静静观望。 “谁是这个铺子的老板，给老子滚出来。” “瘦猴”大摇大摆上前，见到方柔的瞬间眼中闪过惊艳。 他轻咳两声，刻意甩了甩额前的几根毛，摆出一副老子风流倜傥的架势，还冲方柔抛了个媚眼，把方柔恶心的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姑娘莫怕，老……本公子今日过来是找方老板讨个公道，他家的豆腐有问题，我家孩子吃了这家豆腐一直拉肚子，看大夫拿药花了五两，理性赔医药费，你个小姑娘找个活计不容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哎呦……” “我就是店老板，有什么冲我来，少伸你的咸猪手。” 方老三站出来，察觉到对方恶心的目光及动作，坚定不移地站到女儿面前，用身形将人挡的严严实实。 面对好几个手中拿着棍棒的地痞流氓，老实一辈子的方老三心里也没底，但是家中女眷都在这，他是男人，再怎么害怕也要站出来面对。 “那么多人买了我家豆腐都没问题，就你买的有问题，具体什么情况还请说清楚！” “说你娘！” “瘦猴”没想到方老三敢拍开他的手，还是这样的态度，顿时怒火中烧，也不管出门前大哥如何叮嘱，抡起棍子就是一通猛砸，围观人群吓了一大跳，尖叫着散开了。 “住手，你们住手。” 方老三见状，气血上涌，当即也顾不得什么道德礼仪，扑上去就跟“瘦猴”撕扯起来，其他四个地痞见“瘦猴”不敌，二话不说也冲上去帮忙。 “别打了别打了。” 林巧珍叫喊着冲上去帮忙，却因体力悬殊一下子被推倒在地，现场乱作一团。 张春花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不敢动手，也怕自己被人打到尖叫者躲起来了。 方柔忙上前搀扶娘亲，待人站稳，二话不说发挥自己在杨柳村面对胡搅蛮缠村民时的泼辣狠劲，抓起一旁的木矮凳趁地痞不注意就往他们头上哐哐砸。 “我砸死你们，放开我爹，放开，我砸死你们！” 那地痞挨了好几下，顿时大怒，反手给了她一巴掌，将人打摔到地上，嘴角渗出血来。 “圆圆！” 林巧珍扑过去想要看看女儿的伤，却被打红眼的方柔一把推开了。 “我……我跟你们拼了！” 方柔的余光瞥见掉落在旁，原本用来切豆腐的刀，抓起来扑过去就是一顿乱挥乱砍，“瘦猴”和另一个地痞反应不及时，生生挨了两刀。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尖叫。 莫大山到深巷茅坑解手的功夫，回来就看到铺子大变样，当即来不及多想，徒手擒住“瘦猴”想要发疯报复的手，一个用力，将人一整个甩出去，砰地一声，重重摔到地上。 “瘦猴”好不容易在其他地痞的帮助下反击了方老三，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方柔砍了一刀在肩膀，紧接着一怒又一怒，正想对方柔动手一雪前耻，却猝不及防起飞，直至摔地上，他也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阿柔，还好吗？” 看着媳妇凌乱的头发通红的双眼，莫大山心疼不已，看向那几个地痞的眼神逐渐阴沉。 他不等方柔的回答，也不问具体发生什么事，上前几个跨步就抓住其中一个地痞，挥起拳头就直接朝其脸上招呼，被打之人毫无还手之力，其他人见状自知打不过就想跑，没一个成功的。 莫大山在战场上就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他自己家就剩妹妹一个亲人，所以格外珍惜媳妇娘家的亲人，现在有人欺负上门，他于情于理都不会心慈手软。 很快，方才还嚣张无比的几个人全部被他揍翻在地，疼得嗷嗷大叫，满地打滚。 第91章 这样还不算完，方柔气不过，抡起椅子又砸了那几人几下，心里中气才算顺过来了。 周围躲起来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叫好，也不知谁报了官，这边刚打完，官差就到了，二话不说，将所有参与打架的人全部带去衙门，只留下林巧珍妯娌收拾豆腐铺的残局。 第49章 稳定 ◎事情了结，回石柱村◎ “弟……弟妹……” 张春花弱弱地从桌角爬出来，不敢与林巧珍对视，说话也磕磕巴巴，心虚得很。 “我……” “好了二嫂，那种情况下很多人都会跟你一样的选择，我不怪你，先收拾铺子，一会儿你回家跟娘说清楚情况，免得旁人嚼舌根吓到她，我去衙门看看。” 这么多年妯娌，林巧珍又怎会不知张春花是什么样的人？多说无益，她对她的要求很简单，帮不上忙不打紧，不添乱就成。 另一边，莫大山一行在衙差的押送下到达县府衙门，哗啦啦全部跪在公堂下，静静等待县太爷的审判。 “里面什么情况了？” 林巧珍一路跑过来，连气还没喘匀就赶紧询问围在公堂外的人，那人摆摆手，只道不清楚。 围观人群站立的位置离公堂还有一段距离，说话声音小的话，外头根本听不清，故而他们过来也只是凑凑热闹，结果如何还得等衙门的公告。 林巧珍小心翼翼地往最里面那层挤，焦急地望向前方跪一地的背影，找到了莫大山三人的位置。 莫大山身量高，即便是跪着，也比其他人显眼，而方柔是里面唯一的女子，更好认了，至于方老三，夫妻多年就是化成灰也认得。 “哎，大嫂子，里面什么情况了？” 前面视线好，隐隐约约能听到一点。 “不晓得嘞，我瞧那个大高个有点本事，咱们县太爷都说不过他，这回癞头子他们估摸要栽咯！” 大婶颇有些幸灾乐祸，张嘴就来，根本不怕得罪人，“我看你眼生，恐怕还不知道癞头子他们有多讨人厌，咱们县太爷是个明眼的，可惜是个外地人，后面还没靠山，县衙师爷家非常有钱，癞头子有个姐姐是师爷的小妾，听说还挺受宠的。” “每次癞头子搞事情，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几乎都能摆平，新开的豆腐铺倒霉哟，刚开业就遇到这种人，呸，希望这次能把他们收了，别在出来祸害人。” 林巧珍：…… 倒霉的豆腐铺老板娘。 “对了妹子，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被砸的豆腐铺是我家的。”林巧珍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哈哈……”那婶子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间有点尴尬，“原来是豆腐铺是你家的啊！妹子，你儿子真厉害，高高壮壮还很能打，这次之后，应该没人敢去你家闹事了。” 说着，她的语气莫名带了些许羡慕，要是她家也有这么厉害的儿子就好了。 “呃，那是我女婿。” “啊？女婿，哈哈，哈哈，妹子你有福气，女儿好，女婿也好，哈哈……” 对话太尴尬，林巧珍回了个礼貌的微笑决定不再接话，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公堂处。 莫大山腰背挺直，面对县太爷的问话不卑不亢地一一回答，并且所言有理有据。 “大人，冤枉啊！明明是他家豆腐有问题，小人买回去吃坏肚子想讨个公道，他们家死活不认就罢了，还将小人哥几个打了一顿，威胁我们不准说出去。” “对啊！还请大人明鉴，您瞧瞧我们身上的伤，哎哟，要不是差爷及时赶到，小人们就没命见您了。” 癞头子几人是惯犯，每次来县衙就是一通狡辩，加之师爷从中转寰，基本上每次都能顺利脱身，偶尔严重点，也只是进去蹲一两个月意思意思，风头一过，家里就花钱将他们保出来。 这次在方家人身上吃了大亏，癞头子心中愤愤，不将方家人收拾一顿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肃静！”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癞头子的哀嚎声瞬间停歇，余光不停看向上首的师爷。 “莫大山，朱有福所言你可认？” “回大人，他们身上的伤确实是草民打的，只是前因后果并非如他们所言。”莫大山抬头，锐利的眼神扫过癞头子几人才看向公堂之上的县太爷，恭敬地继续道：“草民一家都是本分人，战乱前就开着豆腐铺，从未出过问题，这些老主顾们都能作证。” “如今天下太平，家中铺子重新开业，一天下来，新顾客老顾客不知买走多少豆腐，可除了他们几人，并无其他人反映豆腐有问题。” “再者，这几人一来说什么我家豆腐有问题，无凭无据，不等我岳父询问情况便开始砸铺子，说什么讨公道，谁家讨公道不沟通前因后果直接动手的？” “他们嘴上说着讨公道，却气势汹汹带着棍子上门砸东西，不仅如此，他们还动手打我媳妇一家，可怜草民的岳父岳母一把年纪，还要受这等泼皮无赖的辱骂毒打，草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当即便还手了。” “草民为人夫，为人婿，别人都欺负上门了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若大人觉得此举有罪，草民愿一力承担，与家人无关，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给草民一家做主啊！” 莫大山条理清晰，用最短的话将前因后果说的清清楚楚，虽有些许夸大，但无伤大雅，连癞头子几人一时间都无法反驳。 第92章 县太爷不傻，听完莫大山的话他心中便有数了。 按照公堂上的规矩，他又宣了几个证人上来回话，基本与莫大山所言吻合。 县太爷淡淡地看了师爷一眼，命衙差将癞头子几人押入大牢等候发落，方家三人当堂无罪释放，引得百姓们阵阵叫好，这事就算过去了。 癞头子几人被关进大牢后，又有几个苦主状告他们，最终数罪并罚，被判坐牢八年，赔偿几家苦主银钱损失。 此事在苍云县引起不小轰动，百姓们茶余饭后聊起这事免不得要说一说方家豆腐铺，一来二往，几乎全县城都知道这家店，豆腐铺的生意蹭蹭蹭不断上涨，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事情一了，莫大山夫妻俩本该回石柱村，可是想到癞头子与师爷、朱有财的关系，他们又怕被报复。 经过一家人商量，莫大山决定多呆几天观望接下来的动静，还趁这几天时间给豆腐铺招了个十几岁的年轻伙计，平时帮忙干干活，跑跑腿什么的。 “家里算上你弟弟和你奶，能干活的有五个人，哪里需要招伙计，浪费钱。” 林巧珍心疼钱，忍不住埋怨了两句，当即就被方柔堵回去了。 “娘，您别张嘴就来，大山哥招人还不是因为心疼你们？女婿孝顺，你们安安心心收下就好了，说什么浪费钱，我不爱听。” 方柔不认为招人帮干活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长辈们没苦硬吃，明明招个小伙计能省不少事，没花多少钱，自家人也不用那么累。 双赢的好事，他们非得说几句，这不是惹人嫌吗？ “奶奶年纪大了，有小辈孝顺，就让她安安心心养老吧！至于大弟和小弟，他们要去学堂读书认字，回来还得做课业，根本没多少时间帮干活。” 说到这，方柔见娘亲张嘴想要反驳，忙接着说道：“您别说什么秋收后大伯夫妻会回来帮忙，唉，您自己心里清楚，说是一家人，但大家里面还有小家，人心都是偏的，都有欲望，短期内一块卖豆腐没问题，可时间一长呢？您能保证不会生嫌隙？” 方老大作为长子，一向是有主意的，方柔相信即便他经历战争磋磨，还失去一条手臂，也绝不可能窝窝囊囊度过后半生。 “大伯上过战场，失去一条胳膊还能平安归来，以他的本事以后肯定不会一直和咱家卖豆腐。” 方柔压低声音，“我听说大伯带了好几十两银子回来，加上战前全家上交奶奶存放的家业，一分为三，家里决定开豆腐铺子后大伯那份应该都没拿出来吧？大伯肯定另有打算，我们是一家人，平时有难能帮就帮，至于其他，还是得掌握一定的相处分寸。” “女儿说这些并不是要防着家里人，或者与亲人疏远，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只是现实如此，还得看大伯自己的想法。” 林巧珍几度欲言又止，到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租铺子那会儿为什么不够钱？就是因为方老大临时改主意，没出那份钱，只不过她没想到女儿如此通透，将所有事情看的明明白白。 “娘明白了，你说的对，走一步看一步吧！你爹那边我去说。” “咦，爹巴不得有人帮干活，哪里需要您去说？就您自个钻牛角尖，想太多，没苦硬吃。” 方柔见娘亲已经想明白当即笑开，把话题转移到别处去了。 方家豆腐铺开了七日，生意红红火火没再出过岔子，莫大山托人打听，才知癞头子这回惹恼了师爷，连带着做妾的姐姐也暂时失了宠。 师爷嫌他们家的人麻烦，到处搞事让他擦屁股，太烦人，便警告他们别惹事，不然即便死外头也不会再帮他们。 朱家人没人撑腰，做事收敛不少，不敢轻易搞事了，莫大山夫妻也终于安心回石柱村了。 离家近半个月，家里变化最大的就是山上的鸡了，长大不少，毛光水亮，一看就知养鸡的人没少花心思。 “哟，山哥回来了，城里的事办得还顺利吗？” 陈壮刚从山间巡查回来，肩上扛着一把柴刀，见到莫大山的瞬间，板着的脸露出惊喜神色，脚步不自觉加快。 “嗯，一切顺利，你们这边怎么样？” “山哥你放心，都好着呢！鸡大了不少，猪也好好的，吃了睡睡了吃，每天赶出去溜达两个时辰。” 陈壮将柴刀往墙角一扔，那张嘴叭叭个不停。 “莫叔和周婶得闲也会上山看看，给我们带好吃的，嘿嘿。” “你小子，晒黑了不少，看来有好好做事，没偷懒。” “我哪敢啊！我爹说了，拿了工钱就得踏踏实实做事，要是敢偷奸耍滑让他知道，就打断我的腿。” 莫大山拍了拍陈壮肩膀，哥俩一边开玩笑，一边朝猪圈走去。 第50章 谈妥 ◎莫叔同意接管猪场◎ 此时猪都在山上跑，猪圈空寥寥，已经被人打扫干净了。 “水牛哥还在山里巡查，长舟哥今天上大夜，天黑才来，猪圈我们每天都按时清理，村里人轮流上来挑粪，按你的吩咐，不让插队，谁家要是胡来就记下名字，以后都不让来了，大家伙都很守规矩。” “嗯，你们好好干，等猪和鸡出栏，不会亏待你们的。”莫大山看了一圈，很满意，当即也不吝啬，该夸就夸了。 “我晓得，水牛哥同我们说过，跟着大山哥做事绝对没错。” 第93章 水牛是莫大山请的第一个长工，做事很勤恳从不偷奸耍滑，吃苦耐劳。 上次卖猪，莫大山还额外给他二两奖金，自那之后，他做事就更卖力了。 “有你们在，我也能放心去做别的事了。” “大山哥这是又有别的赚钱门道了？” 陈壮双眸晶亮，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好奇，心中对爹娘越发感激，若非爹娘坚持，他现在就是木匠铺的小工，每天削这个砍那个，枯燥乏味，哪里有机会学到那么多东西。 现在他对大山哥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跟着大山哥多见见世面。 他也想同大山哥一样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成为爹娘最出息的孩子。 “暂时没有别的门道，至于什么打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没做成的事情莫大山不打算说太多，他非常看好陈壮，这孩子不像水牛那般过于老实，有点小聪明，好在他做事有原则，机灵善良又懂变通，最主要的是努力上进还不怕吃苦，值得培养。 都是一个村子的，平时张口闭口就是哥，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莫大山不介意拉拔拉拔。 看完猪圈和鸡舍，莫大山独自在山上溜达一圈，看看猪看看鸡，遇到巡山的水牛两人又寒暄交谈一番，这才满意地下山了。 他要找莫叔和周婶好好谈一谈未来的计划，尽早落实，好带阿柔、秀桃到县城住。 一家人，还是不要隔太远为好，不然时间一长，感情就淡了，徒留一个亲人的名头，伤心的还是阿柔，他不想要那样的结果。 午饭非常凑活，白粥配咸菜，莫大山胃口好不挑食，一口气吃了两大碗，这才慢悠悠去了隔壁。 这会儿，周婶一家三口也是刚吃完午饭，准备歇一个班时辰再下地。 “春河，叔和婶在家吗？” 正是秋收的季节，莫春河特意和先生请了几日假回家帮忙收谷子，莫大山一进门就看见他在扫院子。 “在的，厨房里。”莫春河笑应，又往屋子里喊了一嗓子，“爹娘，大山哥来了。” 两家人熟的很，经常串门，莫大山一听人在厨房就直接进去了。 桌上还摆着吃剩的咸菜，周婶在洗碗，莫叔则悠哉悠哉抽着旱烟。 “大山啊！这时辰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点事需要与您二老商量。” 莫大山直言道：“我岳父一家搬回城里住了，叔婶应当也晓得。” 莫叔夫妻不知道莫大山为什么突然说这事，四目相视，默契的没接话。 “是这样的，这次从城里回来，我们家也打算搬去城里住了，今日过来，是想和您二老商量一下关于猪场的事。” “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搬家来了，可是你媳妇舍不得爹娘亲人？” “不是，婶子，搬家是我的考量，也是我的决定，和阿柔没关系，她听我的，我想搬家主要有三个原因吧！” 周婶夫妻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所见所闻都离不开这片土地，再远一点，就是隔壁村或者镇上，县城也就去过一两次。 突然间听到大侄子要搬去城里住，他们没有更长远的眼光，所能想到的就是莫大山太宠媳妇，猜想搬家的源头就在方柔身上。 是以，没把莫大山当外人的周婶直喇喇就把心里的猜想问出口了。 “一是，我爹娘都不在了，阿柔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住的近方便孝顺老人，能帮一点是一点。那些读书人不是说了吗？孩子想养爹娘，爹娘却不在了，那样得愧疚一辈子，我自己因为战乱原因被迫落下遗憾，不想阿柔重蹈覆辙，咱们现在有条件做好，为啥不去做呢？” “二来，我和阿柔也成亲大半年了，该为将来考虑，县城里有学问的先生多，各种各样的人也多，将来对孩子的教养也有好处。” “三则是因为我这个人有野心，想要闯出一番天地，家里养猪养鸡时不时山上打猎虽然也能挣钱养家，但限制太多。我不是读书的料，而且这个年纪读书也晚了，行军挣军功我试过，军功有了，奈何没遇上好上峰，被人抢走军功不说还险些丢了性命。” “我思来想去，眼下就只剩下经商这条路还能搏一搏，城里门路多，眼下就是个非常好的时机，我想试一试。” “不过，在此之前，我的为自己留条后路，养猪养鸡还有那些田地就是我的后路，让别人帮管我不放心，我只相信你们，所以就过来找你们商量商量。” 莫大山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诚意十足，见莫叔夫妻俩目瞪口呆显然没消化完所听到的东西，他也不急，停下先喝了一碗水，才继续说道：“还没那么快搬家，你们可以先听我说完，考虑清楚再给答复。” 莫叔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示意莫大山继续说。 “叔，我让出三成利作为请您帮忙管理山上产业的报酬，您看如何？” “哎哎哎，都是一家人，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想去城里打拼就尽管去，家里我和你叔帮忙看着就行，谈什么报酬，婶子不爱听，以后不能再说了。” 前面听莫大山说那么多，头头是道，周婶只觉得热血翻涌，听完也想去打拼事业，结果听着听着，就说到了报酬，她当即就坐不住了。 帮忙没问题，报酬说什么也不肯要。 第94章 “是啊！你婶子说的对，我以为多点事呢！帮忙盯着点山上情况而已，有水牛、陈壮他们在，也不用操心太多，顺便的事，哪能要你的报酬，你这孩子，我们不能要。” 莫叔的脸色不太好，觉得莫大山太见外没把他们当自己人，很不高兴。 倒是莫大山听了莫叔和周婶的话眉头一松，忍不住笑起来。 他道：“叔、婶，您二老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没跟你们见外。” “我今日过来不是要请你们帮忙，严谨一点，应该是我要请莫叔做我猪场的管事，既然是管事，就不是看看那么简单，得正儿八经担起管理所有事的重担，报酬是必须给的。” “而且春河快十五岁了吧？听闻先生让他明年二月参加县试考童生，以春河的能力，童生应当没问题。再往上，还有秀才、举人、进士，也不知道春河能读到哪一步，处处需要银子，光靠那一亩三分地哪里行？叔做的短工也挣不了几个钱，我还没算上娶媳妇需要花的银子呢！” 莫大山将莫叔一家即将面临的困境一一罗列出来，厨房内顿时静的落针可闻，就连门口偷听的莫春河也不禁握紧了拳头。 大山哥的话字字句句敲在他的心头，别人家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早就开始找活为家里减轻负担了，而他还要爹娘养，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负担，耽误爹娘过好日子的负担。 “要不，我……我不读书了。” 莫春河脑子乱作一团，也不知道怎了，突然就出声回了一句，声音很弱，很没底气，却让陷入沉思的莫叔夫妻心头一震。 夫妻俩都不用对眼神，异口同声呵道：“不行，你必须读。” 有了这段小插曲，莫叔不再犹豫，当即就应下了莫大山的提议。 不就是做管事吗？没经验又不是不给学，他老莫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出息了大半辈子，现在有个机会让他进一步，他没道理不接。 再者，他们夫妻就春河一个孩子，悉心教养，孩子有点读书的天份，也喜欢读书，他们做父母的不能拖后腿。 “大山，这活我接了，只是……” 莫叔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好在莫大山有心理准备，一眼就猜到莫叔想说什么了。 “没事的，叔，秋收过后你就别去外面找活了，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有什么不懂我教你。” “好。” 事情谈妥了，莫大山心头一松。 他阻止莫叔一家要送他出去的举动，背着手笑盈盈回隔壁和媳妇分享喜悦了。 “阿柔，莫叔同意了，等处理完村里的事情，咱们就去县城和岳父他们团圆。” 方柔近来总觉得困乏，午睡不到两个钟，就被莫大山不知轻重的拥抱闹醒了。 “别闹，我好困，想睡觉，你安静点行不行。”她不是很清醒，咕咕哝哝，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你今早睡了懒觉，这会儿怎么又早睡？” “困了就睡，哪有为什么？你别吵啊！烦死了。” 方柔反应有些大，莫大山见状虽有疑惑，但见媳妇的样子不像作假，为了不惹她生气，还是收敛了自己，将拥抱的动作放轻，给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夫妻俩相拥而眠。 秋收一如往年热火朝天，石柱村的乡亲们每天早出晚归，随处可见欢声笑语。 九月初六起，官差们领上头的命令按时出现在各村口征收粮税，将一车又一车的谷子运走，再落笔于账册，如实记录。 “今年进村几天啊？” “顺利的话四五天吧！” 杨家兄弟再次被分配到石柱村，一见到莫大山就忍不住大倒苦水，顺便说了说方家豆腐铺的情况。 “铺子那边一切正常，前两日路过，婶子还送了我半斤油炸过的豆腐，用来焖猪肉，再放点酱油小葱，可香了。” 方家豆腐铺开业时，杨家兄弟领命在外办差，直到莫大山他们回村头一晚才回县城。 时间正好，莫大山收到消息连夜到他们家里，拜托他们照料一二，也算是帮方家人找了个小后台。 杨家兄弟本就是热心肠，与莫大山情同兄弟，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多谢你们了，老人家送东西，你们收下就成。”礼尚往来的小事，莫大山并未放在心上，倒是有些好奇那个油炸豆腐，以为是家中自己弄来吃的。 “不是，油炸豆腐铺子出的是新品，比嫩豆腐耐放，能存放一两天，就是炸起来费油，卖的要贵些。不止这个，婶子做豆腐时，有一部分加了蔬菜汁，我们也不懂咋做的，总之好几个口味，花样多，生意也好。” 第51章 当爹 ◎孩儿今日乖不乖？◎ “哦？原来如此，倒是我见识短了。” 莫大山半点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没想到岳父岳母如此有想法，小小豆腐也能搞出那么多花样。 也好也好，花样多能吸人眼球，生意想不好都难，他和阿柔也能放心了。 “什么时候得闲到家里吃个饭吧！” “这几日太忙走不开。”杨忠看了看不远处忙着做记录的同僚，摇了摇头，打趣道：“没法去家里吃，但是你可以给我俩送来，记得多装点饭和肉，都是体力活，没肉吃就手脚虚，干不好活。” “好说好说。” 莫大山拍了拍杨忠手臂，当即便笑着应下了。 第95章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没时间多聊，与杨家兄弟交代一声就回家了。 莫家小院。 方柔和秀桃刚把谷子铺开晾晒，钉耙一下又一下来回滑动，将铺开的谷子划开一条条线。 “秀桃，你把那一筐菘菜也拖出来晾晾水分，过两天空闲些就可以腌酸菜了。” “哎，晓得了。” 秀桃随手扔下扫把，小跑进自己的房间费力拖出一箩筐菘菜，到门槛边上却犯了难。 “嫂子，有门槛，我拖不出去也搬不懂，你过来帮我抬一下。” 菘菜是昨天傍晚从地里收回来的，长得很饱满，份量特别足，这么箩筐不算小，一个小姑娘力气根本不够看。 “行，等一下，我还有两耙子，先铺好谷子。” 方柔抬手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话音刚落，就见大门被人推开，露出莫大山高大的身形，顿时睁眼说瞎话，嚷道：“得，大山哥，回来的太是时候了，菘菜实在太重，我们抬不动，你去搬一下吧！” “小事一桩，秀桃你别动，我来就行。” 莫大山一挑眉，露出宠溺又无奈的笑容，并未深究媳妇和妹妹是否真的抬不动那箩筐。 毕竟深究这个没意义，媳妇需要他才是重点。 “一边去吧！小胳膊小腿的。” 莫大山略有些嫌弃的目光迅速扫过，短短一句话，说的秀桃直冒火，却又拿他没法。 “行行行，就你有能耐，粗胳膊粗腿，牛都没你壮。” 秀桃白眼一翻，侧身让路。 不就是搬一箩筐菘菜嘛！她倒要看看不要脸的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莫大山不知妹妹心中所想，干起活来正经多了，搬搬抬抬，又按照方柔的“指令”用木梯将一半菘菜晾屋顶上，余下另一半则由秀桃处理，暂时铺在地上晾晒。 “今天随便晾一晾，明早洗干净烫熟再用簸箕摊晒，一半做干菜，一半做酸菜，你们觉得怎么样？” “你做主就好。”莫大山忙完手里的活，又进小偏房搬剩余的谷子，边说道：“咱们家的已经收割完，粮税也交了，就剩下晾晾晒晒的活，你和秀桃看着干，明天我去杨柳村帮忙，听说爹也回来了，怕大伯夫妻俩忙不过来，铺子有娘和二伯娘在，不影响什么。” “哦，对了，一会儿我杀只鸡，中午你俩谁做饭就炖一下，米饭多煮些，我要给杨忠杨义兄弟俩送饭。” 粮税就剩这两袋了，莫大山打算先运去村口登记，再去村里晒谷场耙一耙，给谷子翻翻面，震慑一下有贼心的人，免得对方不把他花一个铜板请的“小工人”放在心上。 “知道了，杨柳村那边要是太累，你就请个人帮干活，别逞强。” 按方家的情况，莫大山过去就是主要劳动力，什么重活累活估计都是他的，方柔心疼自家长辈，也心疼自己的夫君。 “嗯，会的，放心好了。” 得了媳妇的关心，莫大山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心头激荡无比，临出门前，左右瞧瞧不见秀桃的身影，他立马凑到方柔面前，满含期待问道：“阿柔，看在我那么辛苦的份上，是不是该有点奖励？” “奖励？”方柔秀眉微微蹙起，装作没听懂的模样，抖抖肩避开莫大山的手。 “嗯，临出门亲一下？还是晚上再说？” “哼！我看你一点也不辛苦，若真累，哪里还有心思想那档子事？” 莫大山一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他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媳妇拒绝一次，就浑身难受，心里闷闷的，换作那些脸皮厚的人，只会越挫越勇。 “阿柔，你真绝情，我好可怜。” “噗嗤！” 方柔被他失落又可怜巴巴的表情逗乐了。 “可怜个鬼。”她说着，猛地一扯莫大山衣服让他不得不弯腰，紧接着就是“吧唧”，在他脸颊亲了两下，傲娇问道：“亲两下够不够？” “不够。”莫大山傻笑。 “不够也得够了，退下吧！晚上再来伺候。” “小的得令。” 莫大山嘴上应的快，离开前还是没忍住偷亲了方柔一下，并在她生气之前迅速跑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秀桃就从屋子里走出来，嫌弃又疑惑地问方柔：“嫂子，我哥怎么变成这样了？一天到晚黏黏糊糊，你怎么受得了啊？还亲一口，咦，换作是我肯定叫他一边去，以后我夫君可不能这样。” 秀桃十三岁，婴儿肥的稚嫩小脸上满是认真。 话音一落，她又觉得这样说哥哥不对，忙找补道：“不过我哥也就这一点点不好，其他方面旁人都比不上，长得好，还能干，屋里屋外都是一把好手。” “噗嗤！” 方柔终是没忍住笑出声，一扫方才的娇羞傲娇，神色坦然地说道：“你还小，有些事还不懂。你哥好着呢！方方面面都好，我就喜欢他那股子粘糊劲，等你长大成了亲，便懂了。” “咦！” 姑嫂俩说说笑笑，在平静幸福的日子里度过一天又一天。 秋收结束了。 莫叔一刻也不歇息，马不停蹄投入养猪场的工作中，每天跟着莫大山早出晚归，凡是山上有的活，他都尝试去做。 小到日常的巡山、喂鸡喂猪、挑粪、洗猪栏等脏活累活。 大到如何同屠宰场谈生意，如何管理猪场，如何分配活计，如何处理那些上山找茬的乡亲…… 第96章 一个月下来，莫叔累的倒头就睡。 对于他这样老实了大半辈子的庄稼汉来说，有些东西学起来实在太吃力了。 特别是陈壮也跟在一旁学，学的比他快，无形间给他增添不小压力，好几次他都想要放弃，可转念思及儿子，又舍不得松开过上好日子的机会，便咬牙继续坚持。 一坚持又是一个月。 冬月中旬，苍云县彻底冷了下来。 北风凛凛，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不停盘旋，草木动物大多进入冬眠，举目四望，生机萧条，人在外走一圈，鼻腔都能干出血来。 “感觉今年要比去年冷，不晓得会不会下雪，要是下雪就麻烦了。” 莫大山面露忧愁，回到家第一时间是冲澡，洗去一身臭味。 “鸡快能出栏了吧？”方柔轻声询问。 在家静养一个月的她丰腴些许，气色红润，整个人容光焕发，眉眼比之前不知温柔多少，一看就知过得极好，极幸福。 “嗯，月底就能卖了，就是屠宰场那边不收，说杀鸡太麻烦，赚不到几个钱，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想好解决办法了。” 莫大山不想方柔太操心，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就笑着转移话题，问道：“孩儿今日乖不乖？” 两个月前，方柔突然变得很嗜睡，小夫妻俩没经验，只以为是累了，根本没在意。 直到方柔发现自己没来月事，心中才有了猜测。 她没急着告诉莫大山，打算寻大夫诊脉确认再说。 不曾想，出门时摔了一跤，见红了，可把刚到家门口的莫大山吓坏了，急哄哄把暂住村里的赤脚大夫请回来。 好在有惊无险，莫大山吓白的脸在听到自己要当爹的消息时回温些许，傻愣愣半天，不知该作何反应。 周婶听到这个消息一阵后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莫大山大骂一顿，然后揽下了照顾方柔的任务，直到胎相平稳才功成身退。 至今，方柔怀孕正好三个月，没再出过问题。 “乖着呢！是个报恩的好孩子。” 方柔还算幸运，除了摔跤那一次受了点罪，其他时间跟没怀孕时差不多，吃好睡好，也不孕吐。 “那就好。” 莫大山伸手附在方柔肚子上，瞧着媳妇越发柔美的脸庞，有些心猿意马。 不过他有分寸，即便大夫说三个月胎坐稳后可适当行房，他也依旧规规矩矩，从不让那些小心思显露出来，都是趁洗澡时自己解决的。 “咱们的鸡活到长大的有八十五只，苍云县境内的酒楼我都跑了一遍，约摸能出五十只，剩下的三十五只我不打算卖了。” “哦？三十五只不少了，家里吃不完，为什么不卖？”方柔有些着急，以为莫大山要把那么多鸡留着给她补身子，“我不想天天吃鸡，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而且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能卖就卖了吧！” “阿柔莫急，我没想全部留下，自家吃有家养这些就够了，山上养的顶多留五只。” “咱们家不是有搬去城里的打算吗？” 方柔点点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让自己安静听下去。 “村子里好歹有个一亩三分地，随便种点什么都不至于饿死，城里不同，处处要银子，咱们进城后总不能什么都不干，靠光靠村里的产业过活。” “你的意思是从那三十多只鸡入手，搞新的赚钱门路？”方柔一点就通，思绪流转间想通了关键所在，便试探问道：“大山哥，你是想做腊肉？” “是，岳母和周婶做的腊肉都别有一番滋味，我想先用这三十五只鸡试一试，拿去豆腐铺一起卖，若销路好，咱们家就自己开铺子，专门卖腊货，届时再养点母鸡生鸡蛋，一块放店里卖。” 第52章 说干就干 ◎大山哥，你怎么这么好？◎ 方柔听着莫大山对未来的畅想，内心彻底平静下来。 她突然想起村尾那个荒废的鱼塘，有些蠢蠢欲动。 “东西若是好卖，咱们的鸡就得扩大养殖，要不再养些鱼吧？做鱼的法子很多，很多人爱吃，而且养鱼的人还少，咱们村尾不是有个荒废的鱼塘吗？到时候盘下来，养上一批。” “我也有这个想法，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说的那个鱼塘不成，以后养鱼咱们再花银子重新挖一个。” 莫大山认可了媳妇的想法，只是他是实践者，考虑问题基于现实情况，目光更长远，“等养猪和养鸡的产业稳定再说，现在还在摸索门道的阶段，需要积攒更多的经验，腾出手我再考虑其他。” 方柔想想也是这个理，不过她有些疑惑为什么村尾的鱼塘不行，各种可能性瞬间占据她的脑海，终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村尾的鱼塘为何不行？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鱼塘淹死过人。” “啊？”方柔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那干嘛不填平了？难怪我嫁过来这么久却很少见人走那边的路。” “这事已经十多年了，你不提我都没想起来。”夫妻俩从那边有过很多次，莫大山是无所顾忌，方柔则是不知者无畏，“鱼塘的主人自己不管也不让别人填，就那么废着，好在原本水塘里的水放干了，只偶尔下雨有点积水，不妨事，不然路过都得小心，不小心摔下去都没人救。” “我以后也不走那条道了。” 第97章 方柔讷讷回答，晓得他心中有成算，便不再多言，夫妻俩依偎在一起，开始聊别的事情。 一个认真倾听，一个滔滔不绝，享受难得的悠闲。 或许是日子太充实太幸福，还没来得及感受时间便匆匆而去了。 转眼便是十一月底，莫大山带着莫叔和陈壮将鸡送往提前订货的酒楼，三日时间全部奔波在路上，好在一切顺利，买卖双方都很满意。 回到石柱村，方柔提议给猪场干活的长工每人送一只鸡作为他们辛苦几月的额外奖励，如此一来，也能与他们的家人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莫大山听罢，也觉得有理，大手一挥，陈壮几人便乐呵呵抓鸡回家了。 这天傍晚，从几家人厨房飘出的鸡肉香味在村子里蔓延，久久不散，不知馋哭了多少小孩。 然而这些莫大山夫妻并不知道，他们拉上秀桃和周婶一家，几人围在一起商量怎么做腊鸡。 周婶有她自己的配方，为避免将来有争议，莫大山提议花银子购买，被周婶严词拒绝了。 “大山，你说这话就没把婶子当一家人，花什么银子。不就是个方子吗？你想要我告诉你，养猪养鸡你已经带上我们家了，我们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哪能再要你的银子。” “对啊！你婶子说得对，你们小两口别推辞，就这么定下了，什么时候开工，你吱一声，立马帮你找人干活。” 秋收结束后，苍云县逐渐变冷，冬月底腊月初天气进入一年最冷时节，乃是大家伙最闲的时候，有活肯定抢着干。 “过两日我去县城一趟，岳母和大伯娘有另一个方子，三十只鸡，两个方子各制十五只，到时候看看哪种口味更受欢迎，约摸腊月初六就能开工。” 莫大山一槌定音，确定好开工时间，其他人连声应下，根据自己所擅长的揽活。 周婶道：“我负责准备香料，有两样是我从山上采的，已经过季了，家中只有一点存货，肯定不够用，也不知镇上有没有卖。” “嗯，明天您抽空去镇上看看，若是没有等我到县城买。”莫大山接话，又问了其他人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到时候他一块带回来。 莫叔要看顾山上的猪场，现在同养的鸡都有了出路，是时候进一批小的了。 他想了想，问莫大山：“大山，是不是要买小鸡仔了？” 冬季天冷，鸡仔不容易养活，外面也不一定有卖，还真不好说。 “要不明天你和婶子一块去镇上问问，有就买回来，我找陈壮他们商量商量，看如何加工让鸡圈暖和些，猪圈那边也得整一整。” 鸡圈和猪圈过冬问题早就该解决了，一直没腾出手，只做了见到防护，再冷些估计顶不住。 “好。”众人纷纷应和。 莫大山看向方柔，见她动动嘴巴，一副想说话又不好插嘴的模样有点可爱，目光不禁柔和下来，揶揄道：“阿柔，你也想揽活吗？” “我……” 方柔刚想回答，就被周婶截胡了。 “那可不行，你怀着身子呢！你别听村里人嚼舌根，说什么矫情娇气，什么怀着孕能刨两亩地，都是放屁。” 说到这周婶就来气，“她们干活是因为家里条件不行，少一个劳动力干活，没准饭都没得吃，要是家里吃穿不愁，你看她们还干不干？” “柔丫头啊！你听婶子的话准没错，在家做做饭，扫扫地就成，怀孕伤身子，不宜多动，但是也不能完全不动。” 方柔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没好意思再提自己的打算，尴尬地笑笑，算是应了周婶的关怀。 莫大山见状，笑容越发灿烂，他看出媳妇的窘迫，忙给她解围，道：“周婶说的是，经验之谈咱们得听，不过我也有个事需要阿柔去做。” “什么事？”方柔眼眸一亮，迫切询问。 “请人做事要付工钱，一日一结，干多少活就得多少钱，你算数好，这活你来做，包括买其他东西花出去的银子，你也一块记账，行不行？” “行！” 莫大山和方柔成婚后，家中所有钱都交给方柔管，莫大山和秀桃需要用钱直接说一声就行，让她来发工钱再合适不过了。 “那我呢？我呢？我负责什么事？” 在场除了莫春河读书不参与家里的活，其他人都有自己需要负责的事情，只有秀桃千等万等，也没见哥哥点她，不由有些急眼了。 “连嫂子都有活了，我呢？我什么都不用干？” 莫大山瞥了妹妹一眼，随即目光自众人脸上扫过，淡声道：“你的活最重要。” “什么活？”秀桃一听这话，就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重要事，心中自豪感纵升，已经开始期待了。 不曾想莫大山眼神微闪，措辞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鉴于你特别能干，什么都会，我思来想去，若安排你单独做一个活太屈才了，你这样的能手就该给你自由身，补所有活计的漏洞，你就是哥哥的定海神针。” 莫大山的话拐了好几个弯，秀桃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云里雾里的，好些词她都听不懂，眉头都快拧成结了。 “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到底要做什么活啊？” 她感觉脑子里有根绳，东一拉，西一扯，打了好几个结，就等着她去解。 “就是话里的意思。” “哥，你这不是废话吗？说了跟没说一样。” 第98章 秀桃嘀嘀咕咕，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视线从一张张忍笑的脸掠过，迷雾散去，她凝紧的眉头瞬间舒展，并迅速化为恼怒。 “好啊！哥哥你阴我。说的那么好听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事，感情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秀桃气呼呼嚷一句，余光瞥见莫春河嘴角的笑快压不住了，当即一巴掌发过去，恼道：“你不准笑，太过分了，你们都欺负我。” 莫春河不仅脑子转的快，动作也快，秀桃巴掌落下之前，他就闪身躲开了，一路冲出门外，秀桃紧随其后，很快院子里就没了他们的身影，大人们也得以肆无忌惮笑出声。 周婶和莫叔离开后，方柔直勾勾盯着莫大山看，也不说话。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莫大山心漏了半拍，藏于桌下的掌心不自觉紧了紧，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见方柔不答，视线也没有移开的意思，透露着古怪。 “怎么，你家夫君这张脸长得还行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切，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方柔原本没觉得有什么，被莫大山一说，竟悄悄脸红起来，回怼一句后，忍不住磕磕巴巴补一句：“脸好看很正常，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你，只是相比一张好看的脸，我更在意你对我的体贴。” “大山哥，你怎么这么好啊？长得俊，又能干，还体贴，世上怎会有你这样完美的男子，嘿嘿，还偏偏落我手上了。” 成婚那么久，方柔太清楚如何拿捏眼前这个男人了，只需动动嘴皮子，略施小计，他嘴角的笑就压不下来了。 “你是我媳妇，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方柔每说一句，莫大山的心就激荡一下，两三句下来，他感觉胸膛宛如燃了一团火，刺激着他的心，扑通扑通急剧跳动，好似要跳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娶谁都一样，反正你都会这么好？” “不……不是，除秀桃以外的姑娘，我只对媳妇好，但我的媳妇只会是你。” “噗嗤！你脑子转的倒是快。” 方柔问那句话纯属心血来潮故意刁难，想看看莫大山面对无理取闹会是什么反应，结果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 此时此刻，方柔心头一片柔软，再也绷不住扑入莫大山怀中。 “你小心点，我又不会跑。” 莫大山轻轻拥着怀中人，右手在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轻抚着，“累吗？我送你回房。” “好。” “我不想走了，脚累。” “那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好。大山哥，你真好。” “那是，必须好啊！” 说话间，方柔双脚离地，习惯性将头靠在莫大山肩上。 夜幕悄悄降临，弦月高悬，只照亮了小小一片天，映出二人不辨你我的身影。 第53章 好结果 ◎腊鸡初售告捷◎ 一切安排妥当，初六那日，村里八位婶子一大早结伴来到莫大山家中，按照提前说好的分工井然有序开始干活。 从杀鸡拔毛，到腌制熏烤，没有一个拖后腿的。 周婶里里外外到处看，全程把控，一旦发现哪步骤做的不好，立马指出，当场纠正过来才放心。 秀桃也很忙，一会儿看灶火，烧了一锅又一锅的水，一会儿看到拔毛的婶子忙不过来，立马就跑过去帮拔毛，不让活堆积。 婶子们干活利索，嘴巴也没闲着，东家长西家短，八卦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那股子热闹劲都快赶上莫大山和方柔成亲那日了。 “陈婆子，你少说两句，赶紧把最后两只鸡的毛拔掉，里头还等着呢！” 忙了大半天，眼看就要收尾了，周婶不免心急了些，见陈婆子越说越兴奋忍不住提醒一句。 “晓得了，我说话也没耽误手上活啊！” 陈婆子心里不服气，当即就回了嘴。 不过她知道自己是来干活的，周婶也只是嘴上催催没别的意思，回怼完就闭嘴认真干活了。 等所有工序结束，已至酉时。 天色未暗，婶子们干完自己负责的活后，主动打扫卫生，确认没问题才去找方柔领工钱。 “柔丫头，我拔毛拔了十二只。” “好，十文钱一只，给，一共一百二十文，婶子您数清楚再走，出了这个门，再说钱没给够，我可不负责了。” “好说好说。” 拔毛的活最麻烦，给的工价比其他活高两文，都是提前说好的，婶子们拿到铜板当场数，没问题就陆陆续续回家，小院慢慢安静下来。 “火不能停，我们轮流来守，一人两个时辰，熏烤三天三夜差不多就能成了。” 平时做来自家吃的，一般只守一个晚上，因为自家做饭常用火，挂在灶上方就能时常熏烤，不急于一时。 这批腊鸡要拿去卖，没时间慢慢来，便集中火力在头三天，费事但省时。 “好。” 在场几人包括方柔在内谁也逃不掉，都是看火，异口同声应下了。 如此过了三日，腊鸡做成，香气扑鼻，散散火气就能装车送进县城尝试售卖。 莫大山上次进城问配方就已经和岳父大人商量过，腊鸡做好直接送过去就行，到时候豆腐铺放二十只，大伯新开的杂货铺放十只，两间铺子地段不一样，正好测试一下哪个地段更好卖。 第99章 “上次进城我已经打听过了，暂时没有合适的铺子出租，我们再等等，反正鸡没那么快养大，还有时间慢慢寻摸，至于搬家一事，我想年前定下，住处我托人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若无意外，过年之前就搬城里住吧！” 县城宅子寸土寸金，方家虽有宅院，但住不下那么多人，硬挤容易生矛盾。 再者方柔已经嫁给了莫大山，并非招婿，于情于理都没有带上夫君和小姑子回娘家争地盘的道理。 即便方家人不介意，莫大山他们也没有那么厚脸皮。 “你和爹娘他们说了吗？” “嗯，说过了，爹娘没意见，让我们自己做主。” “那就好。” 方柔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她现在对于搬家一事已经没有太大感觉了，住哪都一样，都是她的家。 “且先看看腊鸡好不好卖，另外我有个老朋友投奔过来了，叫牛大奎，他是个厨子，手艺极好，已经决定落户咱们苍云县。” 莫大山看向方柔，面上纠结明显，“我准备和他合伙开家食肆，他银钱不多，出二十两，以后负责后厨和采买，我出六十两，平时不需要管太多，让秀桃去食肆帮忙收钱，招呼客人，所得利润四六分，他四我六，账目分钱归咱们这边管。” “阿柔，你觉得如何？” 上次卖猪，这次卖鸡，所赚大概一百两左右，前前后后花出去一大半，加上莫大山时不时进山搞点野货山珍卖，他们小家庭手头的银子大概还有一百两左右，算不得富裕。 方柔原先打算拿六十两出来置办六亩良田，余下四十两作为日常生活和猪场经营的周转，慢慢积攒家业。 现下莫大山问起，她有些犹豫了。 “做生意变数大，可能经营不善血本无归，但也有可能会因此多一份源源不断的营收，甚至做大做强，而买地是保本，基本不会亏，每月也能得一点点收益。” 方柔冷静分析，不到一刻钟心中就有了答案，当即确认道：“找你合伙开食肆的人可靠吗？” “可靠，当年在军中有过命的交情，与杨忠兄弟俩也属实，那年他和我一起领银子回乡，只是他家里人都没了，田地被亲戚侵占，折腾一年多也没能将家产夺回来。” 说到这，莫大山难免唏嘘，感慨道：“他的运气没有我好，周婶一家厚道重情，替我看顾家业和妹妹，如今我幸福美满，他孤家寡人，灰溜溜远离故土，军中遣散发的五十两也所剩无几了，这才给我来信，投奔我。” 兄弟一场，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不可能冷眼不管。 莫大山的话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方柔了然不再多问，起身走向她的嫁妆箱笼，用钥匙打开，从箱笼最底下翻出一个钱袋子，数出三张银票，再重新将箱子锁好。 “喏，银票是二十两面额的，三张，你自己看着办吧！” “阿柔……” 莫大山的目光从银票掠过，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上前极致控制地将方柔搂入怀中，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便在方柔耳边响起了。 “我就知道你会支持，阿柔，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能娶到你，肯定是爹娘在天有灵花了大力气，你就是我的小福星。” 方柔被他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娇嗔道：“得了吧！相看那会儿我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看走眼了，是个懂花言巧语哄人的，张嘴闭嘴就给我灌迷魂汤。” “怎么就看走眼了？我很老实啊！”莫大山知道方柔在开玩笑，很是配合，说到这，他突然压低声音在方柔耳边补一句：“我只对你不老实。”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故意凑得很近，热气只冲方柔耳廓，那只耳朵肉眼可见慢慢泛了红。 小夫妻俩黏糊糊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分开，继续聊正事。 “开食肆正好，买自家养的鸡，米也用自家种的，青菜运过去不方便，隔天就不新鲜了，让大奎直接去菜市场买，腊鸡也是吃食，正好放店里卖，也能做成菜品售卖，一举两得，倒是不用另外开铺子了。” “确实如此，那位兄弟已经在县城了吗？住哪里？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食肆？” 方柔三连问，可以听出她的好奇与迫切。 “前几天我去县城就已经和他见过面了，目前租了间土房暂时居住，打点零工，铺子已经请人帮忙找，明天进城送腊鸡我再问问，如果可以，年后开业吧！” 方柔点点头，外面的事并不需要她来操心，有什么事情莫大山也会主动和她说，从不隐瞒。 “阿柔放心，有我在呢！” “好。”方柔回以甜甜笑容。 “累了吧？你先休息，有什么事喊我。” “好！” 自怀孕之后，方柔总感觉睡不够，躺下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连莫大山什么时候回房睡觉都不知道。 翌日醒来，她往身旁位置一摸，没摸到人，床是凉的，又看看窗口透进来的光，猜测莫大山已出发前往县城了。 莫大山此行特意带上陈壮，腊鸡用几个大箩筐装着，上面盖竹编盖，还铺上一层防尘布，妥妥贴贴。 他们到县城时，豆腐铺已经快打烊了，出于防虫鼠的考量，腊鸡全部存放在方家宅子里，等第二天再运到铺子里售卖。 莫大山心里没有底，但他对自己，对岳母和周婶的手艺有信心。 第100章 腊鸡开卖的上半天，无人问津，莫大山心里有些着急，开始尝试其他法子售卖。 他请大伯娘炒了一只腊鸡，留一部分自家吃，其余分装两盒放到两个铺子里，一旦有顾客询问，可让他们取小块试吃，觉得好吃再买。 如果客户想买，但是又舍不得买一整只，也可以砍开分卖，麻烦一些没事。 除此之外，他还用背篓装了五只去县城最大的酒楼碰碰运气。 这家酒楼他卖过野味，掌柜对食材比较挑剔，人也不是很好说话。 不过，一旦食材被他看上，出手要比其他人大方，舍得给银子。 莫大山走一遭，起初掌柜没看上他的腊鸡，在他极力夸赞和推荐下才碍于情面勉强买一只试试。 “大山兄弟，你有那功夫不如多抓点野味，我肯定全收，卖什么腊鸡啊？” 掌柜就爱收野味，东西难得，那些有钱的主顾喜欢猎奇，越难得的东西他们就越上头，大把银子花出去都不心疼。 “抓野味比较危险，如今我媳妇怀孕了，我是她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得有所顾忌，家里有别的营生就尽量少进山里了。” 莫大山简单解释一下，尽量说的恳切煽情，好让掌柜心生同感，拉进双方的距离，再继续推荐自己的腊鸡。 “我们家腊鸡独门配方，两种口味，鸡也是自己养的，在山上，是跑山鸡，味道口感都很不错，不是我自卖自夸，实在是别家肯定不如我家的好。” 酒楼掌柜听他提到跑山鸡，便多问两句，等了解清楚莫大山如何养鸡后，他改了主意，将莫大山带来的五只腊鸡全卖了。 酒楼当天便推出新菜色，出乎意料地受食客欢迎。 掌柜心思一转看中这个商机，二话不说派人将莫大山现有还没卖出去的腊鸡全部买走了。 腊鸡初次售卖就得到一个好结果，酒楼掌柜还特意叮嘱，等下一批鸡养成，不管是活鸡还是腊鸡，都可以找他谈合作。 第54章 迎新 ◎奔赴新生活◎ 莫大山这一趟收获颇丰，不仅成功将所有腊鸡卖出去，还得酒楼掌柜的承诺，唯一不足的是招牌并没有真正打出去，知道他家腊鸡的百姓屈指可数，看来发展腊味产业之事还需好好琢磨琢磨。 不过养鸡需要时间，猪也没那么快养成，还有时间容他好好准备，当务之急是开食肆。 莫大山收整心情，同岳父岳母交代一声就去牛大奎住处，二人一起去牙行。 许是老天爷都在帮忙，他们这次没白跑，还真找到一个符合预期的铺子。 铺子整体还算宽敞，能摆**桌，外加收银的柜台，后面带着一个小院，有三间房，天井处有一口水井，用水也很方便。 莫大山和牛大奎越看越满意，就是租金这块犯了难。 铺面和小院不拆租，按季度付租金，还需压一月的租金，也就是说头一次交钱得交四个月的。 按照每月二十两银子，四个月就是八十两，还不包括桌椅板凳及其他物品，完全超出他们的预算。 两人有些犹豫，手头预计投入的现银正好八十两，要是全部交租金，后面翻新铺子，买桌椅买食材就没银子了。 可让他们放弃如此合心意的铺子又很不甘心。 “大山，现在怎么办？” 牛大奎是个没主意的，老实巴交，不然也不会被老家亲人坑到这种地步，现在遇事只能靠莫大山拿主意。 莫大山没有直接回答牛大奎的询问，而是看向牙行的王麻子，问道：“麻子，这个铺子还有别人看吗？我没法当下做决定，如果可以，想麻烦你帮忙多留一天，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当然可以。”王麻子丝毫不纠结，“知道山哥在找铺子，我收到委托就只约了你，留个一天两天都没事，再长时间就不成了，山哥，你得尽早做决定，铺子原东家还等着呢！” 莫大山从军之前就已经和王麻子有交情了，这会儿王麻子也愿意卖个人情。 “行，多谢你，明日就能给你答复。” “嗐，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山哥你何必同我客气？行了，我还约了其他客人谈生意，你想清楚就到牙行或者我家里说一声。” “好！” 两人没太多寒暄，说完事，王麻子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莫大山和牛大奎一块去豆腐铺，这会儿已过午时，铺子里没什么生意，冷冷清清，方老三正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守铺子，林巧珍妯娌俩则回家休息了。 “爹。” 莫大山进门先灌一碗水，然后与方老三说起铺子的事。 “你怎么考虑？”方老三问。 “我想租下来。” 在回来的路上，莫大山已经想通了，继续道：“铺子地段好，还靠近菜市场，后面带小院，大奎以后可以直接住那，能省了一笔租赁房子的钱，很方便。” 牛大奎一愣，诧异地抬眼看过去。 他其实也有住铺子的打算，但考虑到铺子是合伙开的，又觉得那样太占兄弟便宜了，现在莫大山主动提及，说明很看重自己这个兄弟，顿时感动不已。 然而没等他说什么，便听莫大山又道：“就是租金有点贵，要八十两，我这边还能再拿出二十两，估摸差不多了。” “我这边无需另外租住处的话，能拿十两。”牛大奎赶忙接话，总觉得自己占大便宜了，“以后分成咱们三七分吧！多的一层就当是我付居住的租金。” 第101章 “那不成，说好的四六。”莫大山果断拒绝，眉头凝起，不赞同的眼神直看的牛大奎心中惭愧，“食肆最主要的就是手艺，手艺好，人家才会选择到我们食肆吃饭，大奎啊！你比银子重要多了，往后这种话不准再提了，伤情分。” “是。” 在军营时，牛大奎就在莫大山手底下被管着，现在莫大山又如此直白表明态度，他再说那些话就太不识好歹了。 方老三看女婿与牛大奎你来我往，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只道：“你想好就去做，不必顾虑太多，咱们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不至于开铺子失败就挨饿。” “爹，我明白了。” 莫大山站起身，回方家找丈母娘借了二十两银子，又同牛大奎一起去牙行，痛痛快快签了租赁的契书，第二日去衙门登记，事情才算办妥了。 铺子要到月中才能腾出来，莫大山将剩余二十两银子交给牛大奎，让他盯着，等月中交接铺子翻新，购置桌椅厨具等。 这事有牛大奎处理就成，莫大山留下也多余，便先回石柱村，好几日不见，他有点想媳妇了，也不知道媳妇有没有想他？ …… 转眼时至腊月二十八，气温骤降，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雪。 石柱村内处处安静，即便到了年关，也没什么人出来走动，一个个猫在家中烤火，东拉西扯聊几句闲话，莫大山一家三口也是如此。 “都快过年了，怎么这个时候下雪，老天爷真不会挑日子，这样下去该怎么进城过年？” 秀桃用烧火棍使劲扒拉火盆里的炭，从炭灰中刨出两根细长的红薯，将红薯夹到一旁晾晾，看着焦黑冒香气的红薯，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看看明日什么情况吧！” “活了十几年，总共见过三回雪，没准明日就天晴了。” 秀桃不是很在意，正嘶哈嘶哈吃着红薯，动作小心翼翼，不想黑灰占脸上。 结果一转头便见哥哥拿来一个碗，三两下就把红薯烤黑的皮剥掉，将剥好的红薯放碗里递给嫂子。 她看看人家干干净净的红薯，又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突然感觉红薯也不香甜了。 “对啊，看看明天如何，能赶上除夕吃团圆饭就成。” 早说好要进城过年，宅子已经租赁好，行李也用马车运了一部分过去，不曾想临近年关天气拖了后腿。 雪不大，可天冷，雪落地没多久就成了冰，滑不溜秋，他们要走山路太危险了。 苍云县地处南方，即使下雪也存不久，雪一停，最多一天时间就能化成水，渗透进泥土里。 如今方柔已经显怀，趁月份还不算大，早点搬过去为好，等肚子再大些，做什么都不方便。 这是一家人共同的认知，就看老天则成不成全了。 翌日。 天刚微微亮，外头就传来莫大山和秀桃的嘀咕声，从二人的语气里可以听出半压制的兴奋。 没一会儿，莫大山端着一盆热水进屋，轻轻放在盆架上。 “阿柔，醒了吗？” “嗯，刚醒一会儿，还不想动，雪停了？” 方柔撩开蚊帐探出头，看起来还有些懵懂，带着初醒的慵懒状态。 “估计是半夜停的，雪都化的差不多了，咱们再等一天，正好除夕赶去县城和爹娘他们一起过年。” 莫大山说话间已经到床前，将蚊帐挂起，又殷勤地帮方柔穿鞋子，一边道：“醒了就赶紧起来洗漱吃饭，自己能行吗？” “废话，瞧你紧张的，孩子还不足五个月，我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哪天真下不来床，混吃等死，你再操心也不迟。” “呸呸呸，年纪轻轻说什么生活不能自理，说话要避谶，别张嘴就胡说，你不放在心上，老天爷可不一定。” 妇人生子本就是不容易，生产顺利倒还好，稍有不顺，就是鬼门关走一趟，能不能从鬼门出来就看阎王爷心情了。 自从知道方柔怀孕，莫大山的心情起起伏伏，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担忧，特别是看着肚子慢慢鼓起来，他的内心就越发焦虑。 不过，这些心情他都不敢和方柔说，生怕她受到影响，只能自己调整疏解，然后将最好的状态留回家。 是以，莫大山不想听到任何不吉利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大山哥，你绷着一张脸瞧着凶，吓到咱们孩子就不好了，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别恼，好不好？” 方柔故意放柔最后一句询问的语调，脸颊在莫大山胸膛蹭了蹭，声音越发娇俏，“好不好嘛？” “好。” 莫大山软和了语气，每次方柔一撒娇他就得缴械投降，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了。 “一会儿我上山做其他安排，家里有什么需要收拾，你就喊秀桃一起，明早出发进城。” “嗯，知道了，你忙去吧！” 夫妻俩你侬我侬，又拖拉一刻钟莫大山才出门。 其实家里家外都安排好了，只是莫大山有些不放心猪场，想再确认一遍，这次离开，没什么大事估计要一两个月才回来一趟。 如此忙忙碌碌一整天，莫大山的心才真正踏实下来。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家三口带上行李乘坐马车慢悠悠离开石柱村。 秀桃从窗口回头看了好几次，心头闷闷的，感觉像是在做梦，却真真实实感受到了不舍和难过。 第102章 那是他们的家啊！ 从以前的一家五口到后来的一家三口，回忆遍布每一个角落，不是说离开就能立马割舍下来的。 “哥哥，我们以后还会再回来吗？”秀桃忍不住问。 “会的，家里那么多产业，时不时还要回来照看。再说了，我们的根在这，不管将来走多远，总有回来的那一日，毕竟爹娘和爷奶还在这里等我们，我们总不能不管他们了。” 莫大山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安慰了妹妹，他自己又在心中补一句：“起码逢年过节肯定会回来扫墓上香。” “说的也是，还要给爹娘他们上坟烧纸。” 秀桃搂着方柔的手臂，心情好了不少，嘴一快，直接将莫大山想说却没说的话大喇喇说出口了。 “嫂子，你说是吧？” “对。”方柔捏捏秀桃的小脸，目光最终定在莫大山宽厚的肩背上。 只觉得万千打算不如眼前人宽厚温暖的怀抱有安全感，今日之后，或许就是不一样的未来了。 迎面是朝阳，万千柔光，代表着无限希望。 （正文完） 第55章 番外一 ◎新事业◎ 大年初八，大吉，宜开业，宜纳财。 卯时初，一声鸡鸣刺破夜空，静谧的苍云县城陆陆续续亮起烛灯，各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伴着晨光而来。 早食铺子先后开门，蒸笼煮锅冒着腾腾热气，叫卖声此起彼伏吸引着最早一批为生计奔波的客人。 莫大山身着藏蓝厚棉袄子，正搓着手往新铺子走，路过包子铺时，一口气买了十个大肉包和四个葱油饼。 “客官，豆浆需要吗？小店有瓦罐可以外带，只需要多花两文瓦罐钱。” 说话的是个十几岁少年，应当是店家的儿子，莫大山闻言一怔，不禁笑出声。 “嘿，你小子是个会做生意的，早食卖了，还顺带赚个瓦罐钱，行吧！给我来一罐。” “哎！您稍等。”少年脸颊微红，不知道是天太冷被店里热气烘的，还是因为被客人说中害羞的。 他动作很麻利，一会儿就将豆浆打好了，递给莫大山时顺手送了个大馒头，笑道：“正巧客人有需要，我们还能挣钱，一举两得的好事，没道理不做。今日多谢客官捧场，好吃下次再来哈，下次来可以把瓦罐带上，这样想喝豆浆还不想堂食就能打包带走了，瓦罐能重复使用，这两文钱花的不亏，您说是不是？” “是。” 莫大山笑笑，本想再夸少年两句，考虑到新铺子还有事需要干，便将话咽回去，不再耽搁，提着早食步履匆匆地离开。 “客官慢走，祝您今日万事顺利。” 少年送走客人，笑得合不拢嘴。 一开张就遇到个出手大方的客人，买了这么多东西，好兆头，今日的生意肯定红火，包子大卖。 少年心情好，干起活来就更卖力了。 另一边，莫大山提着早食很快就到达新铺子门口，抬手往门上拍了几下，过了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露出牛大奎憨厚的脸。 “你来的正好，看看铺子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我准备出门买菜。” 牛大奎打了个哈欠，脸色不太好。 “不急，我买了早食，吃完我同你一块去菜市场看看。” 莫大山将包子豆浆往桌上放，示意牛大奎过来一起吃，继续说道：“食肆已开，咱们需往长远方向考虑事情，一会儿你按自己的需要买菜，我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菜农，若有合适的就谈谈合作，以后每日按照咱们食肆的需要送菜上门，能省不少事，你也不必那么辛苦，专注掌勺事宜即可。” “还是你脑子好使，要是有人送菜上门，我起码能多睡半个时辰，嘿嘿。”牛大奎哐哐吃完一个大肉包，回味着嘴里的香气，不禁竖起大拇指，赞道：“真香，你买的哪一家，包子馅调的真好，面皮发的也不错。” “中街西尽头那家，生意应该不错，卖包子的小子也很会说话。” 两个大男人一边吃一边聊，很快就将桌子上的早食全部干掉了。 “收拾一下出门，不然我怕赶不及算好的时辰。” 考虑到买菜的需要，马车昨天便留在了铺子后院，这会儿从后门离开。 早春的天如冬日一样亮的格外晚，莫大山驾驶马车缓缓走在宽敞的街道上，靠灯笼和街边店铺的烛火照明。 菜市场不远，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到了门口，马车留给牛大奎去买菜，莫大山则步行穿梭于菜市场内，问问这家，聊聊那家，一逛就是半个时辰，双方皆收获满满，在菜市场门口汇合了。 “找到合适的人送菜送肉了，明天起你不必早起跑菜市场，不过菜肉的品质需要盯紧，莫让人钻了空子。” “我知道了，你放心。” 早上进展一切顺利，他们回到新铺子时，方老三一家和秀桃已经等候在门口。 挂鞭炮、扫灰尘、暖人气、洗菜切菜…… 每一项工作都在井然有序开展，只是越临近算好的开门时辰，一家人就越紧张。 “哥，天大亮了，时辰还没到吗？” “没那么快，你急什么？” “还有多久？” “还有半个时辰。” 秀桃百无聊赖数着时辰，盼啊盼，终于将辰时盼来了。 牛大奎锣鼓敲的震天响，方老三和儿子方明手持一柱香，分别站在大门两旁，等待女婿“号令。” 第103章 女眷们相互扶着走到大街上，面向新铺子抬头养着被红绸遮挡的牌匾。 牛大奎敲锣一刻钟，街上不少听到声响的人都来看热闹，纷纷猜测卖什么？ “旦逢良辰，蒙诸位捧场，我莫某和兄弟牛大奎的食肆开业了，光招牌菜就有二十种，荤素皆宜，开业前三日，全场八折，明码标价，童叟无欺，静候诸位光临。” 莫大山大嗓门一喊，随即用力将遮挡招牌的红绸扯下来，露出“八方食肆”四个大字，看客们见状附和起哄。 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将开业的热闹状态推向巅峰。 看客中不少好吃者，食肆门口贴着菜目及报价，瞧着也不贵，前三天还八折，怎么算都不亏。 是以等食肆正式迎客人，他们便毫不犹豫冲进去了。 反正好吃下次再来，不好吃下次不来就是了。 有冲动消费的，但更多的人还在暗暗观望。 莫大山也不急，食肆要的就是口碑，将这批客人招待好，菜品没问题，时间一长招牌自然而然就打出去了。 “前三日应当会很忙，辛苦阿柔坐镇收银子，让秀桃跑腿去，过了这三天，估计就没那么忙了。” 莫大山扶着方柔到柜台后面坐着，又喊秀桃招待客人，他自己也挨桌闲聊套近乎，送茶水，送小菜。 方老三和林巧珍看到客人那么多，当即歇了回豆腐铺的心思，一头扎进厨房打下手。 方明机灵，在学堂读书几年认识不少字，便自觉当起“店小二”，点菜跑堂，很快就上手了。 好不容易忙完一茬将客人送走，他们热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到了午时，新客人陆陆续续登门，再度忙碌起来，一直到申时初才暂时停歇下来。 “大山，厨房剩余的菜估计不够用，要不要去菜市场买点？” 牛大奎在厨房一呆就是大半天，两手臂都有些发酸，还出了一身汗，又累又饿，但是一想到那么多客人能挣不少银子，那点累好像不算什么了。 莫大山招呼他先吃饭，一边回答：“没那个必要，卖完就打烊休息，明日多买点就是，钱是赚不完的，慢慢来。” “行，正好我也能歇一歇。” 牛大奎累并快乐着，一动筷子就控制不住自己，很快就扫空半桌子菜，大米饭都添了三回，直接让方家人看呆了，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不好意思地说道：“嘿嘿，从军那会儿抢吃的抢惯了，根本改不过来，大家伙别介意哈！” “没事没事！”方老三忙打圆场，众人继续吃饭。 看到牛大奎的吃相，方柔不禁想起莫大山第一次到她家吃饭的场景，也是这般胡吃海塞，仿佛能吃下一头牛。 不过，许是他那张脸长得好，即便吃的又快又多，也讨厌不起来。 “阿柔，你怎么不吃？看我做甚？”莫大山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明所以，当即侧身凑到方柔身边低声询问，还往她碗里夹了块鸡肉，“可是累了？吃完饭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不累，我啥也没干，光坐着收钱了。只是突然想起我们两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 “嗯，我记得，那会儿你一直偷看我。” 方柔：…… “不要脸，赶紧吃你的饭。” “哦，你也吃。” 面对莫大山直白的话语，方柔瞬间失去了忆往昔的心思，暗暗吐槽他不懂风情，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只是她不想说，莫大山却疑惑了。 他心思还算敏锐，总觉得媳妇生气了，又不知为何生气，便吃一口就侧头看一下，小动作并没有避人的意思，没一会儿功夫，不仅方柔注意到，连同桌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看过来。 方柔又气又恼，狠狠瞪了莫大山一眼，随即目光扫过众人，故作镇定道：“没什么，你们继续吃。” 众人这才收回目光，后面再注意到什么也全当没看见。 八方食肆生意好，约摸酉时正就将准备的菜品全售空，食肆打烊时还有不少客人询问，莫大山皆以“开业第一日担心生意不好买太多菜肉浪费”为由，保证明日定会多备肉菜，欢迎新老客人赏脸。 大多数客人们虽有些失望，但表示理解，只有小部分人出于私心暗地里编排，说他们假大方，前三天打八折赚的少，所以故意少买菜肉。 那些话牛大奎和莫大山去菜市场订明日菜肉时听到几句，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嘴长在别人脸上，人家要说什么并不是他们能管的，他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事，明日过后，想必那些流言就会不攻自破。 食肆开业前三天一切很顺利，积累了好些老顾客，在往后的日子里，食肆的生意虽没有前三天火爆，但也比其他饭馆食肆好一些。 时间一长，难免有人心生嫉妒，出现一些磕磕绊绊的问题，有些莫大山自己解决了，有些实在解决不了，莫大山便果断报官，在杨忠兄弟的暗地帮助下，也能快速处理，不会对食肆造成影响。 猪和鸡第二次出栏，莫大山在八方食肆推出腊肉与腊鸡，深受食客和其他百姓的喜欢，推出不到三日就被抢购一空。 莫大山赚的盆满钵满，心思也越发活泛。 他和牛大奎商量，带一个徒弟出来，接手食肆后厨活计，又让陈壮进城从跑堂的伙计做起慢慢接管食肆，成为食肆的掌柜。 第104章 往后一年又一年，八方食肆开遍周围几个县城，甚至开到了州府，小有名气。 而石柱村的猪场和鸡场也在莫大山的带领下越做越大，甚至开拓了养鱼虾和山地种茶等产业，村子里大部分人因此受益，日子越过越好。 不知何时开始，莫大山变成了莫老爷，方柔也多了“夫人”这个称谓。 第56章 番外二 ◎新生活◎ 方柔生产时莫大山正在铺子里忙活，努力将自家腊鸡腊肉推荐给每一位食客。 “哥，你赶紧回家，嫂子要生了。” 秀桃一路飞奔，气都没喘匀就嚷嚷开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出来了，家里还有人吗？产婆请了吗？” 莫大山闻言心下一急，询问一句接一句往外蹦，没等秀桃回话便将腊鸡往桌上一扔，下一瞬人已经在铺子外头了。 “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兄妹俩一前一后跑回家，院子里坐满了方家人，大家伙都很淡定，屋子里也静悄悄的，这场景与莫大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鬼使神差停下脚步，整个人都有些懵，疑惑问道：“爹，娘，不是说阿柔要生了吗？什么情况？” “是啊！发动了，人在里面生，没那么快，一阵又一阵的，这会儿估计在歇息。” 林巧珍心里也着急，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哦，那我去看看。” 莫大山没想那么多，满心满眼就只剩下屋子里正在承受生子痛苦的媳妇了，说完这句话，立马就要往里面冲，没想到刚走两步就被岳父一把拉住。 “爹，你拉我做甚？”他很是不解，直接说道：“我去看看阿柔，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去去去，去什么去？你一路跑回来身上不知沾了多少尘土，进去对圆圆身体不好，再说了，里头在生孩子呢，你个糙汉子进去除了占地方碍事还能做什么？”方老三白了女婿一眼，见他确实是因为太着急太在乎自家闺女，神色倒是缓和了一些，“你听爹的，在外面安安分分等着就好，有什么需要接生婆会说，你啥也不懂，别进去添乱。” 方老三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到莫大山头上，令他瞬间冷静下来。 “爹，可是……唉……” 莫大山欲言又止，眉头都快拧成结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什么也没说，重重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哪个去煮碗面，丫头要吃，不然一会儿没力气生。” 接生婆的话打断了大家伙的沉默，下一瞬，好几个人争先恐后往厨房走，都被莫大山拦下，他道：“我来我来，阿柔最爱吃我煮的鸡蛋面，你们别跟我抢。” 说着，他一溜烟钻进厨房，捣鼓一通很快端出来一碗面直奔偏房。 他敲了敲门，借着接生婆开门的缝隙一个劲往里面看，只看到了一块粗制的临时屏风，不见媳妇的影子，难免有些失望。 “王婆，我媳妇怎么样了？” “好着呢，后生仔你放心，耐心等着吧！” 王婆说完也不理会莫大山什么反应，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莫大山摸了摸鼻子，没办法，只能守在门口继续等待。 中途好几次听到里面哼哼唧唧，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爆发方柔痛苦的嚎叫，将外面等待的亲人都吓了一大跳，莫大山更不得了，若非方老三拉着，他估计都要破门而入了。 煎熬，痛苦，焦灼。 方家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好在一切顺利，接生婆将孩子抱出来，一句“恭喜恭喜，母子平安”宛如天籁。 莫大山再也绷不住直接冲进屋子里，入目是来不及收拾的一片红，深深刺激着他的眼睛，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开始犯晕。 他三两步走到床前，俯身摸了摸方柔苍白的脸，随即轻轻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万千感受汇集在胸口，堵的慌。 “哎哟，你个冒冒失失的后生仔，还没收拾好你进来做什么，也不嫌晦气，快出去快出去。” 王婆后脚跟进来就要赶人，这话一出，莫大山神思回笼，通红的双眼直接瞪过去，将王婆吓得不敢再吱声。 “晦气什么？这是我媳妇，她都不嫌我晦气，我晦气个屁。不就是血吗？老子见多了。” 莫大山在外面等候时匆匆回屋换了干净衣裳，还把全身都擦洗了一遍，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进来查看方柔的情况。 现在确认大的小的都平安，才松了一口气，就是流了这么多血，他的心揪疼。 他俩的声音很低，怕吵到床上的人，只是针对的姿态太明显，林巧珍一进门就发现不对劲了。 “王婆，很抱歉，我这女婿是急脾气，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你忙你的，我来教训他，今日多谢了，红包少不了你的，后面还需劳烦你。” 林巧珍抱着外孙后急哄哄进来，就见莫大山黑着脸凶人，赶忙道歉打圆场，将怀中孩子塞给莫大山，自己往王婆手里塞了一个红包。 红包到手份量不轻，王婆顿时喜笑颜开，动作麻利地给方柔收拾，很快就离开了。 莫大山知晓自己反应太大，岳母帮自己打圆场他也想积极配合，就是手里的肉团子实在太软乎，轻飘飘的，他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不小心把孩子摔出好歹。 第105章 他自认为已经够小心了，大气都不敢喘，察觉手发僵就想活动一下，换个动作。 谁知怀中的小子不干了，刚动一下就哇哇大哭起来，可把外祖母心疼坏了。 许是母子连心，又或许是真的太吵，方柔悠悠转醒，便见自家娘亲抱着孩子哄，而那个高高壮壮的夫君则跟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站在旁边不知所措，隐隐还能看出烦躁。 “娘，他太吵了，又小心眼爱哭，阿柔还要休息，你快把他抱出去。”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孩子仿佛听懂了般，嚎哭的更大声了。 “瞧，我就说他小心眼吧！” “闭嘴吧你！” 这下方柔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忙开口道：“娘，孩子抱给我。” 她出声，屋子里的人才发现她醒了。 莫大山惊喜的凑过去想关心一下，被媳妇瞪了一眼，讪讪地停下动作，把位置让给岳母。 也是奇了，孩子一放到方柔身边就立马止住了哭死，小嘴一撇一撇，委屈巴巴的模样。 方柔摸摸他的小脸，又在他小胸脯上拍了拍，孩子很快就睡着了。 “阿柔，还是你厉害，他睡着了。” 莫大山凑过来，终于看清了孩子的脸，嫌弃道：“有点丑啊！不像你也不像我。” “大山哥，你还是出去吧！我现在一看到你就烦。”方柔淡淡地瞥了莫大山一眼，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不说了，等你睡着我再出去好不好？” 莫大山很想大呼冤枉委屈，但是他不敢，死皮赖脸不出去，硬是等方柔睡着才走。 日子一天天过，孩子也一天一个模样，出月子时白白净净，谁见了都得夸一句“这孩子长的真好。” 许是添丁的喜气为这个家增加了福气，莫大山的生意越做越红火。 他每天都很忙碌，早上天还没亮就出门，晚上回来，大多时候媳妇和孩子都已经睡着了，夫妻俩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孩子的成长他也没有参与感。 某天他突发奇想早早回家，就见阿柔一直围着孩子转，只在他回来时笑着问一句“今日怎么回来那么早”，然后就不理他了。 莫大山好几次试图引起媳妇的关注，没一会儿就被臭小子带偏，他感觉自己成了这个家的透明人，媳妇的温柔不是对他，孩子的活泼可爱似乎也和他没多大关系。 他慌了，晚上死皮赖脸缠着方柔要了好几回，一遍遍问她：“阿柔，成成重要还是我重要。” 问的多了，方柔很烦，也能品出他的意图，一下子给了他两巴掌，回道：“你们俩都很重要，别问了，再问就滚去睡书房。” 莫大山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但是也知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为了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媳妇和孩子，他慢慢培养信得过的人才，让不少人受益。 转眼孩子长到五岁，到了猫狗都嫌的年纪。 “我今日去南街的学堂问过，初入学的孩子每月要三两银子束脩，你得空买块猪肉一把葱，再提只烧鹅，带成成去拜见先生。” “行。”莫大山没多想，目光在院子里一扫，没见到孩子，便问道：“孩子呢？” “估计去隔壁找二娃玩了。” 方柔头也不抬继续替成成补衣裳，小孩子好动，衣裳容易磨破。 正缝着，突然一道影子遮下来，挡住她的光了，忙抬头，不解地朝莫大山望去。 “阿柔你变了。” “什么？” 方柔不知道莫大山又抽什么疯，伸手推了他一把，继续缝补衣裳。 “以前我在外回来，你都会嘘寒问暖，现在你都不关心我了，刚到家就安排我做事，都不问问我这趟顺不顺利，有没有吃饱穿暖。” 方柔：…… “你别急着瞪我，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 莫大山后退一步，小心翼翼观察方柔的脸色，见她没有生气才安心。 “想什么想，事关孩子我不找你找谁？再说，我找别人你乐意吗？” “那不成。”莫大山果断否决。 “是啊！我找别人你不乐意，废话还那么多，都老夫老妻了，今日你连城都没出，吃喝都在家里，要么就是在铺子里，我有什么好关心的？我看你就是太闲了。” 莫大山：…… “我错了！” “错哪了？” “错在错在……” “嘿嘿，爹爹又挨骂了。” 莫大山刚准备耍赖和媳妇好好亲热一番，回头便见门口冒出一个小脑袋。 成成两手抓住门框，笑得见牙不见眼，笑便笑了，他还说出来，完全不顾老父亲的脸面。 “娘亲，我今天很乖，骂了爹爹就不能骂我了哦！” 方柔被儿子无厘头的话逗乐了，莫大山也跟着笑，不过是被气笑的。 “好小子，两天不打，你就翻天，竟然敢开你老子的玩笑了，你娘不骂你，让我来，别跑！” 莫大山故意板起脸，吓的成成撒腿就跑。 只是他的小短腿根本不是他爹的对手，出门跑两步就被抓住了。 “娘亲，救命啊！爹爹打小孩了……” 莫大山抬手往儿子屁股上拍了两下，又把他高高举起，逗的孩子哈哈大笑。 方柔没理他们父子俩，只站在门口，看着父子俩闹腾，不禁露出笑容。 第106章 这样的日子远比她出嫁前想象的美好，她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