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咸鱼失败了》 第1章 [穿越重生] 《夫君他咸鱼失败了》作者:边浔【完结】 简介: 柏萱穿成了古早文里的恶毒女配,前期是男主的棋子,嫁入敌方阵营当细作。后期作为男女主感情催化剂,各种降智陷害女主,凄惨下线。 穿来第一天就是新婚之夜,柏萱收到了男主送来的小纸条。 喜烛正旺,她顺手烧了—— 狗男主,哪凉快哪待着去。 没了她,男主确实快凉了。 她的夫君,也迎来了原书中赴死的剧情……这不行,说好了一起坐吃山空的。 于是,柏萱在他晚膳里加了点料,想他避开被人当垫脚石的命运。 谁知,一夜过去,她和他从一个被窝醒来。 柏萱看了自己一眼,默默伸手去找衣服,却找了个寂寞。 男人翻了个身,慢条斯理地递给她: “这里。” “……”料加错了?不能啊! —— 谢衡一朝醒来,发现自己上辈子金戈铁马,拼死拼活,最后成了太子的替罪羊,别人的踏脚石。 重活一世,谢衡表示,站队、结盟、夺嫡? 关他什么事! 躺平了,谢邀! 直到某天,他发现外面有只狗子总朝他夫人吠,还偷偷摸摸地想咬他夫人…… 谢衡冷笑,她是他的夫人,只能是他的。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女配 甜文 爽文 轻松 主角视角:柏萱,谢衡 一句话简介:你躺平了?我躺哪? 立意:努力生活 第1章 漆黑的夜,明月高悬。天边暗云滚滚,几缕微弱的月光从夹缝中倾泻。 银装素裹的地面,树影婆娑,视野模糊。 重重阴影里,只听徐徐脚步声骤然停住,响起清润的男声: “开门。” 厚重大门慢慢开启,带出一阵细微冷风。跳动的烛火里映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庞,厚薄适宜的唇微微抿着,表情却并不尖锐,瞧着眉目和善。 与清冷的气质不同,男人身穿一袭大红色喜服,幽幽月光下,长身玉立,芝兰玉树。浑身上下,除了隐隐包裹在衣服之下硬朗健硕的体格,没有半点攻击性。 候在门口的小厮笑迎自家主子,虽然不懂新婚夜,公子为何不去洞房而是来惩戒室,但他向来惯会看主人脸色。 瞧谢衡面色温和,气息平静,并无大发雷霆之兆,想来问题不大。于是笑着错开身体,躬身让路。 “公子,人在里面。” 惩戒室不大,是谢衡院子旁一间不常用的房间,墙壁上像模像样挂了几根鞭子。 谢衡慢悠悠踱步,尚未走进,便一眼看到了地上被绑的年轻男人。 四目相对,他有片刻的恍惚。 他的贴身侍卫,从七岁开始跟着他,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之一。 听到动静,邹高远抬起头,对上谢衡清清冷冷的目光,心脏猛地一沉。 自小一起长大,他们实在太了解彼此,一个眼神,一点细微的表情,他就知道这位爷是喜是怒。 对于谢衡这种人,越是沉默不显,越是严重危险。 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邹高远强自镇定,挤出一抹笑: “公子,这……这是怎么了?我……属下可是犯了什么错?” 今夜的风格外大,门一开,烛火猛烈摇晃,明明灭灭的火光拂过男人面庞,终于吹乱了平静的表象,掀起清浅波澜。 谢衡每往前走一步,眼前的人影渐渐明朗,脑海里的画面也更加清晰。 就是这个人,在他上阵杀敌时,背刺了他一刀。 一刀致命。 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和穿破心口的剧痛,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如烙印般深刻的记忆,滚烫的鲜血,灌入身体的凉风。 谢衡撩起衣摆蹲下身,他不懂自己明明死了,为何一睁眼又回到了十八岁成亲这天。 但既得了重生的机会,自然要把握住,不能重蹈覆辙。 第一步,就是拔了身边的细作。 他手里有把袖刀,小巧精致,非常锋利,用来削肉极好。 刀光闪眼,小厮盯着谢衡隐匿在火光里的侧脸。左看右看看不出哪里不对劲,还是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不,不是没大问题吗?怎的还拿出刀了? 不止拿,刀还贴上了邹高远的脸。 谢衡看他一脸无辜的表情,觉得讽刺。心思不老实,长得却老实。若非如此……罢了,他又不以貌取人。 心下不爽,手上用力,刀刃压进皮肉,他低声道: “你没犯错。” 小厮:“……”公子你说这话前能把刀放下吗? 邹高远浑身被绑,动弹不得。只能不停眨眼珠子,点头附和。不是他不想开口为自己辩解,而是他莫名其妙被绑来这,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贸然开口,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岂不是自寻死路。 心里七上八下,他仰头望着自己跟随了十年的主子,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冰冷的刀面,淡漠的眼神,一切都不是好兆头。 果不其然,下一刻,公子已经翻转刀柄,刀锋划过脸庞,割开一道口子。他说: “你是犯罪,罪大恶极。” “公子,我……这不可能,定是有误会。属下一直伴您左右,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不会干违背律法之事,还望少主明察。”邹高远急了,背脊冷汗直流。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2章 天边暗云压境,幽暗阴影里,窜出两个人。 大虎落在谢衡身边,恭敬递上手中盒子: “公子,东西找到了。” 小虎连忙接话:“我找到的!” 求夸奖! “拿来!” 好的。 大虎睨一眼自家虎头虎脑的弟弟,率先解释: “公子料事如神,邹高远果真背叛了您。属下发现他床底藏有暗格,找到了这个。” 盒子上还放着一封信。 今日有些奇怪,公子拜堂过后,突然说头疼,可没等请来大夫,又说自己好了。 然后也没去敬酒,悄悄命人绑了邹高远,还吩咐他和小虎去邹高远的房里搜查,看看是否藏有他与外面之人的往来书信。 对此,大虎小虎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这并不妨碍他俩逮人。好家伙,真找着了公子要的东西。 他俩虽未私自打开来看,却也猜得出,邹高远有问题。 床底下建暗格,定是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邹高远眼神疯狂闪烁,他屋里的书信绝大部分都已烧掉销毁。可谢家掌管兵部,谢衡又是兵器锻造师,有些图纸他不能直接偷,只能自己复刻。 他的画技如何能跟谢衡比,反复临摹才得三分像。只得先藏起来,待练到六分像再送出去。 也因此,这些图纸只能说明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并不能揭露其他问题。只要他咬死不招,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擅自描摹…… 然而…… “还想骗我。” 男人声音平和,表情也很冷静,对手上的东西毫不意外,仿佛一早就料到了。低笑一声,两指夹着帛书,缓缓靠近桌上烛火。纸张一触即燃,他道: “不说,行啊,烧给你一起带走。” 反正,他也不想知道。 反正,不是太子就是五皇子。 是谁都好,他不在意,不想管。 走?走去哪? 小虎懵了,急忙接过烧着的一沓纸。看清图纸画的是什么,他脸色猛然大变: “兵械图?小子,你想造反啊?竟敢偷兵械图?” 这要传出去了,整个谢家都得遭殃。 小虎急得直冒热汗,愤愤不满指着邹高远: “蛇蝎心肠!公子,他留不得了,我还年轻,不想被他害死。你杀了他,救救我啊。” 大虎头疼,拉回缺根筋又多张嘴的弟弟,训斥: “公子自有打算,有你什么事!” 小虎……他这不是怕吗!他才16岁,还没成家留后呢。 谢衡淡淡暼憨傻的兄弟二人,这两个,比邹高远长得还老实。 他心下更不爽了:“我说过留他?” 那以后岂不是所有下属都敢造反? 没说过! 这意思是? 小虎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我来杀!”他的刀大!他还没杀过人!每次看大虎动刀,都特别馋。 谢衡:“滚边去!” 小虎:“得嘞!” 两人靠边站,谢衡起身,背过手,垂眸看黄纸烧成灰烬,任由邹高远哭天喊地喊冤枉。两指夹住小巧小刀,运转内力,轻轻一掷。 刀刃正中邹高远心脏! 好刀法! 大虎小虎连忙鼓掌捧场,谢衡负手而立,懒得看他们那傻样,淡淡吩咐: “尸体烧了,都管好自己的嘴。” 处理完第一个要杀的人,谢衡转过身,抬头望天。浓云厚重,月光淡薄,和他死的那天很像。 可这一刻,他才开始有些重生的真实感。 想起什么,他突兀笑了笑,唇边牵起小小的弧度: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 大虎小虎同时一愣,啊?还有谁?大喜的日子你究竟要杀多少人? …… 谢家嫡子大婚,排场可谓盛大,满朝官员到场祝贺。府里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前院高朋满座,虽然新郎借口逃跑,但有谢大人在,并不影响大家喝酒。整座府邸灯火通明,婚房这边更是添了许多红绸红带,喜庆又隆重。 喜房里,红烛摇曳,静坐在床边的人内心也跟着挣扎许久, 柏萱在一百零一次叹气后,终于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 她没穿成万人迷玛丽苏女主,穿的是万人嫌恶毒女配。她不大记得原书具体细节,只隐约记得这个与自己同名的女配柏萱是原男主的爱慕者,为他嫁入敌方阵营当细作。 前期恋爱脑,后期对照组,纯纯工具人。 不过好歹穿越时机还不错,新婚夜,一切才刚刚开始。只要她不做书中那些事,应该就不会落得那般惨死下场。 可惜的是……柏萱被蒙在盖头之下,再次默默叹了口气。等到现在,都没等到系统,大概是没有了。 居然连个统子也无!这岂不是意味着她没有金手指,读心术,特异功能……等穿越福利? 真磕碜! 门外传来脚步声,没一会,房门被推开。 柏萱有点紧张,她作为对照组女配,有不少戏份。男主男配都是女主的,外貌性情描写也不少。毕竟给女主的配置,这些人无论相貌品行极好且各有千秋。 唯独她的夫君,属于典型的炮灰。没台词,没存在感,甚至没姓名,代称是太子党羽,男主对头。她对他一无所知,万一是个青面獠牙,粗鄙丑陋,卑劣下流之徒,她该如何应付?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3章 方法没想好,人已经进来了。 粗鲁地扯下盖头时,柏萱心肝一颤,这……这就要开始了吗?不……不能吧? 还没喝合卺酒呢! 眼前蓦然多了一只手,朝着她胸前衣领袭来,眼看就要触碰她的脖子。 柏萱大惊,忙用双手攥住男人手腕,抬起头。 嗯? 炮灰也这样好看吗?很清俊的那款,面冠如玉,眉形工整,凤眸如星,薄唇……性感。 五官单看好看,组合在一起也相当俊俏。脸型属于一眼惊艳,又耐看的类型。轮廓不过分锋利,侧脸的线条在橘黄色烛火里十分柔和。身材亦精壮有料,要是身手再过得去……他似乎又过来了些。 太猴急了,柏萱抵不过他的力道,见这人一句话不说,一来就动手,瞬间没兴致。 有点烦他的手还往她脖子伸过来,用力一举,不满地道: “可否先帮我摘了凤冠?” 没发现她脖子都要压断了吗?这么不体贴,能指望什么? 她情绪不好,压根不管谢衡,举起他胳膊往凤冠那一甩。 然后听到男人低低闷哼一声,眉心皱起。 谢衡径直来此,只想干脆利落拧断柏萱脖子。可掀开盖头,看到她低眉顺目的那瞬,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前世她也长这样吗?她是如何害的他来着? 像是有什么闯进他的脑袋里,把关于她的画面全部抽离,顷刻间,记忆如潮水退去,眼前骤然模糊,头一抽一抽的发疼。 该死! 她对他做了什么!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女人已经攥住他的手往凤冠上按。冠花锋利,割破指腹,他猝不及防,所以哼了声。 再去看新娘子,大脑更加浆糊,他愣住了,逐渐露出疑惑茫然的神情,他是来杀她的……吗? 不小心划伤了谢衡的手,柏萱有些着急: “哎,你手受伤了,过来点,我给你看看。” 嫁衣太重,柏萱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顺手捞起身后的白色帕子,把他手指冒出的鲜血擦干净。 男人突然抽风似地后退一步,眼神奇奇怪怪: “你……别过来。” 柏萱攥着他手,不明所以: “什么?” 他状态看上去好差,脚步虚浮,眼神飘忽。才流了这么点血就不行了?身份炮灰,难不成身体也炮灰? “别碰我。” 哦,松手。 谢衡没防备,加上此刻确实头晕目眩,一个不察,跌倒在地。 ……这也太娇弱了。 柏萱无辜摊手:“你不让碰的。” 大虎二虎在门外守夜,听见里面咚的一声,骤然红了脸。 只是没一会,公子就喊人了。 这……小虎去看大虎,冲他挤眉弄眼,无声询问,这合理吗? 大虎板着脸:“愣着干什么,你进去啊。” 小虎突然智商上线,没动: “先喊的是你,你怎么不进去?” 大虎:“……你去端水来。” 谢衡有点吃不准突然的记忆模糊是为何,似乎是从她抓住他的手腕开始不对劲。那么这个女人,他不能再碰。他要远离此处,叫了大虎二虎进来。 等了会没等到人,反而发现坐在床上的女子似乎要过来,他撑着椅子缓缓站直: “你……不许动。” 可是,你好像需要抢救的样子啊?要是新婚夜死在房里,她是不是也要跟着凉了? 好在大虎很快推门而入,目不斜视。 谢衡揉着脑袋,烦躁得很: “扶我出去。” “是。” 还不忘把门带上。 眼睁睁看谢衡被两个小厮半抬着出去,坐在床上的柏萱一头雾水,难不成这位夫君还有隐藏的病弱属性? 害,白担心一场。 第2章 门外,小虎拎着两桶水,迎面撞上像被吸了精气的主子和自家大哥,小声道: “公子,您进屋歇着,再洗个热水澡。今天是您大喜之日,莫要担心旁的。” 在他看来,洞房如此匆忙,定是因为少爷心中放不下方才那事。如此重要的日子,何必为杀个人这么点小事担忧。他拍着胸脯,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目光: “还有谁?我去杀!” 谢衡记得自己刚杀了前世背叛自己的属下,也记得自己离开惩戒室时,说了句还有一个。可是,还有的那一个是谁来着 他拧眉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他进去做了什么?洞房吗?记忆好像是从这里断片的。 大虎小虎看他脸色不太好,又对着屋里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这情景,能让人联想的东西实在太多太不妙。头顶掠过一阵凛冬寒风,他俩立刻断了脑中所有不该有的念想。 小虎等了会,没等到谢衡发话,竟也没再多嘴。 谢衡还在为这段怪异的现象伤脑筋,哪管两人所想。 这是他的院子。 他的屋子已被当做婚房,里面是他的新婚妻子。虽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可他有种直觉,既然出来了,最好别再进去。 一旁便是他的书房,往那边走了会,他挥退大虎小虎,独自进屋。 神奇的是,一坐下来,便感觉头脑逐渐清醒,记忆慢慢复苏。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4章 想起来,上一世,谢家兵械图流入异族,被五皇子一派抓住把柄,落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谢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他被太子保下,充军流放,做了两年最下等兵。在太子与五皇子夺嫡时,被太子重新召回战场,最后死在战场。 兵械图被偷,不止邹高远掺和了,亦与他娶的那位妻子有关。 他也是被流放至边关才晓得,那位从不与自己亲近的妻子是五皇子的爱慕者,嫁入谢家也是为了五皇子,为其日后夺嫡做准备。 柏氏女心甘情愿做五皇子的棋子,暗中与其来往,不仅把他和谢家的一举一动告诉五皇子,还在谢家被污蔑时充当证人,将莫须有的通敌罪名坐实谢家。自此,谢尚书一家败落,柏氏女因外嫁妇人,作证有功,成为唯一一个全身而退之人。 可笑的是,此女比他先死。 在他流放之际,她和五皇子妃争宠,各种作死,最后被五马分尸的死讯成为人人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传遍各个角落。 谢衡歪在椅子里,眼里流露淡淡不解。 潜伏十年的下属是细作,嫁给他的新妻也是细作。这一个两个的搞事情,作妖那么久,他为何未曾发觉?他上辈子那么愚昧无知吗? 想不通这点,不如先想点别的。比如如何除掉那个女人……头又疼了。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能碰,还不能想想吗? 谢衡感到记忆又开始被脑中冒出的那女人击溃,余光发现桌上的笔墨宣纸,保险起见,他应该把随时可能丢失的记忆用记录的方式保存下来。 毛笔沾墨,宣纸铺开,一笔一画写下: 新妇柏氏女乃五皇子之人,不能…… 他想写不能留,然而留字刚写下第一笔,眼前突然一黑,瞬间没了意识。 谢衡……这莫不是重生带来的病症? 另一边,喜房里,柏萱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 待人彻底离开,没听到折返的迹象。她翻开被褥,拿出方才藏的纸条。 这是她的陪嫁丫鬟塞来的,五皇子宋君澜的亲笔密信。沾了墨汁的宣纸,要是就那么烧掉,少不得会留下味道。怕新郎官闻出来,她干脆藏在身下。 柏萱匆匆掠过上面内容,字写的挺好看,她认不全,连猜带蒙,大致知道宋君澜的目标是要她盯着谢大人和谢衡的一举一动。 真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居然亲笔写信……不对,好歹也是原男主,会这么没脑子吗?给一个女配留下这种把柄? 她不是很相信,可也说不准是宋君澜为了骗小姑娘感情,死心塌地替他卖命,甘愿冒此风险。 甭管是不是,这东西都留不得。一旦被发现,第一个遭殃的是她。 柏萱顺手烧了纸条,轻哼一声。 狗男主,哪里凉快哪待着去,她才不掺和。 夜深人静,无事发生。除去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柏萱还算睡得香。早晨醒来,望着全然陌生的帷幔和屋里喜气的装饰,她深刻明白一件事——人的情绪,夜晚和白天简直霄壤之别。 睡觉前平静接受的事情,醒来,就不认账了。 然而等到一群丫鬟婆子鱼贯而入,年轻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少女发髻,个个面庞青涩,端盆倒水,帮她穿衣洗脸,梳头添妆。不知何为,有点窃喜。 从前她是普外科医生,每天都累得怀疑人生,年纪轻轻在值夜班中猝死,可没享受过这等待遇。 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如此,她想……她可以的! 柏萱重新稳住心神,入乡随俗,她端坐铜镜前,任由这个面生的丫鬟捣腾。 身后的两个婆子在收拾床褥,柏萱察觉她俩眼神在自己身上过了一道,还偷偷笑了。笑出声,以为她没听见。其实,听得很清楚,是那种高兴的笑。 “老奴见过少夫人,老爷和夫人都在前堂,咱们现在过去?” 柏萱颔首应下,余光瞧见两位婆子低着头看昨晚给谢衡擦手的帕子,边看边挤眉弄眼地笑。她心下了然,没说话。歪打正着,大家都开心,她可不会没事找事。 看她们笑得那样,应该不清楚谢衡的身体状况。也对,男人身体虚成那般,确实难以启齿。还好有手指血替他保全脸面,奥,还有她。 此刻时辰还早,晨光初现,远在天边。院里残留着昨日寒气,树梢覆着薄薄白霜。柏萱裹着红彤彤的披风,路过书房停下来,看见门口的大虎小虎,想了想走上前。 大虎小虎异口同声:“少夫人!” 两人嗓音如出一撤的响亮,柏萱侧着身体,矜持点点头。冷风刮过脸颊,美人柔弱三分。 偏偏风这么大,她迟迟不开口,可急坏大虎小虎了。 女孩子家身娇体弱,风一吹就容易倒,吹这么久要是吹坏了咋办? 柏萱不是故意的,她也想直言来意。可‘夫君’两字似乎有些烫口,几次到了嘴边就是没法说出来。 大虎小虎两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心都急到嗓子眼了。 真想替她说! 柏萱:“咳!” 清了清嗓子,大虎小虎眼睛一亮,有种想哭的冲动。天知道他们等这个字等得多着急,太折磨人了。 “那个……” 两个字落下,她再次顿了顿。 大虎小虎:“……”给个痛快吧!少爷救命哪! 柏萱眼睛一闭,一鼓作气: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5章 “夫君可起了?” 贴身小厮守在门口而不是进去伺候,想来谢衡应该没起。她问这话,是暗示这两人该催催了的意思。 话落,没听到小厮回应,倒是听见了开门声。 柏萱立刻挺直腰板,眼一抬,就看到谢衡病恹恹的面容。脸色苍白,唇发绀,眼睛青黑,眼袋不明显估计是单眼皮的原因。 大虎小虎连忙道:“少爷起了!起了!” 他换了件驼色大氅,和她一身大红衣白毛领一点都不搭。 脸色臭臭的,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 柏萱明白,他应该是,没脸见她。 男人的自尊心,她可不管。 要敬茶就得一起去,她若一个人走这条路,以后的日子定会非常难过。 漂亮的脸蛋裹在白色毛领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满都是他。 从旁人的角度看,少夫人小鸟依人,满心满眼都是他们少爷。是个乖顺听话以夫为尊的小娇妻没错了! 谢衡脑袋乱成一锅粥,不过这么多人在场,他不能表现太明显。 忍着头疼,看她一眼: “走吧。” 柏萱乖乖跟上,一路悄悄观察谢府。 很大的一座府邸,从她那小院走到正厅要半刻钟。沿路花亭水榭,假山重重,每隔一段就会摆上石桌板凳。红木长廊连接着拱形桥,桥对面骤然热闹起来,应当就是主屋。 一路上,两人全程零交流。 新婚夫妇,冷场成这样,也是少见。 婆子捏着手里见红白帕,突然就不担心了。表面再冷,到了夜里,被子一盖,也是热的。无论如何,该办的事办了,谢家就有希望了。 谢衡倒不是有意冷落谁,只是看着熟悉的景致,想起自己浑浑噩噩的上一世。绝大部分他都记得,谢家败落,有多惨烈,他没忘。 但是很多细节变得很模糊,那些想不起来的事,零零散散有很多。 可推开门,看见柏萱的那刻,他蓦然反应过来,复杂多变,却有不变。 被他忘记的,全是与这女子有关的。 前堂,守在门前的嬷嬷见到他俩,喜笑颜开,迎他二人进屋。 “少爷,少夫人。” 谢衡身边的人称他为公子,可谢府其他家丁,都喊他少爷。 正厅宽敞气派,人有点少,只有两个。 主位上,一男一女分坐两边。 谢尚书年近四十,体态微胖,相貌依旧英俊,谢衡像他。谢夫人保养得也很好,瞧着才三十出头。长得非常秀气不俗。 柏萱有些意外,这对夫妻的坐姿,按照某软件大师分析,属于貌神合离,相互排斥疏离的那种。 她跟着隔壁的人一同跪下,心中有一丝丝不适。很快便有样学样,端过茶杯,双手捧上: “父亲喝茶。” “母亲喝茶。” “好,快起来。” 两位长辈对彼此冷淡,不想对小辈却相当和善,并没有整那种刁难新妇的戏码。 谢夫人吴氏攥住柏萱手腕,亲手给她戴上金镯子: “好孩子,你嫁到我们谢府,就是我们谢家人,以后只管把这当你自己的家。” 瞄了眼一旁状况外的谢衡,声音隐约加重,似是提醒: “谢家子嗣单薄,我只盼着你们夫妻琴瑟和鸣,早日为谢家开枝散叶。子安,你可听见了?” 子安,谢衡表字。 嗯?听见什么? 谢衡压根没听,也懒得问,随口应下: “嗯。” 他脸色不太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可这种时候,不知如何问,干脆就不问了。 东西赏赐下去,吴氏使了个眼色。 候在门口的婆子会意,欣慰点点头,就差在脸色写“事成了”。 即便没写,吴氏也懂了她的意思。神情却不像婆子那般欢喜,眼神闪躲,不敢去看柏萱,叮嘱几句打发了两人。 然后唤婆子单独进屋,喝了杯茶才低声问: “果真圆房了?” “我亲自验的,还能有假!” 怕吴氏不信,婆子掏出收回来的白色帕子,上面的痕迹让吴氏沉默。不应该啊,她昨夜派了人盯着,就那么一会……难怪早上新媳妇对自家儿子那么冷淡。臭小子,要是当初听她的,招个漂亮会伺候人的通房丫鬟,昨夜不至于草草了事。 敬茶比想象的容易,尤其是那位看上去有些严肃的公公,性格与他的外表严重不符。从头到尾不管她说什么,婆婆说什么,一直点头,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见。 气氛奇怪又和谐。 再次与谢衡同行,柏萱确定了,这男人身子不行。才出来一会,就开始走路飘忽,脸色煞白。明显的中气不足,典型的虚,哪哪都虚。 回到自己小院,瞅见男人要去书房,她没跟上去。倒是谢衡忽地停下,侧过身,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打量她,道: “你可有事?” 没。 柏萱摇摇头,爽快地进了主屋。 ……这么上道的吗?不打算进来打探点消息? 谢衡揉揉隐隐跳痛的额头,他对这个女人,好像不能多想。本来头就疼,想多了,只会更疼。 书房是他的私人领地,即便是父母,都得经过他同意,才能进来。 大虎小虎守在门外,他独自回到伏案旁,挪开摆在最上面的书册。底下是一张纸,他亲笔所写。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6章 重生到现在,唯独被他忘记的,跟柏氏有关的事情,被他以这样的方式记录下来。可惜的是,没写完。 柏氏乃五皇子之人,他晓得了。 但后面那句,是不能什么? 谢衡皱眉,不能碰? 第3章 碰什么碰,他虽不记得昨夜细节,可今早醒来,喜服完好穿在身上,熨帖工整,应当不曾脱下。也就是说,他本来就没碰她。 谢衡目光一斜,既是五皇子的人,嫁入谢家定是不怀好意。没准前世谢家遭难,她亦和邹高远一样,掺和其中,坑害谢家。那么,这个女人…… 看得久了,眼睛犯晕。宣纸墨字一个一个像有了手足般,从纸上跃起,在空中飞舞,在他脑中打转。某一瞬间,谢衡眼眸微眯,抬手按住被风撩起的纸张,目光定定盯着那一排未写完的字。 不能碰,不能爱,不能杀,也可能是……不能留? 思来想去,还是最后这个猜测最有可能。 谢衡指尖轻点桌面,眼眸缓缓下沉。 别人的女人,他当然不留。 …… 经历了一觉醒来不是梦,暗掐自己会真痛,又见到了活生生的人,真实的一草一木,流水假山。柏萱百分百肯定,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 虽然没有金手指,可好歹没把她扔到哪个山沟耷拉角,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高门贵府里的嫡长媳。 身份过得去,至于生活嘛,只要她不跟原男主作死,那就不会死。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死,也绝不会像原著那般受尽折磨,痛苦凄惨,死都死不痛快。 她关上门,视线扫过一圈。之前一直云里雾里,都没来得及好好观察这屋子。 眼下仔细瞅瞅,全实木建筑,屋里摆件皆是不俗,花瓶里换好了新鲜的插花。漂亮华服锦衣叠得整整齐齐塞满柜子,梳妆台的每个抽屉都点缀着做工精巧的金玉首饰。 再加上她的嫁妆和手上的金镯子,这辈子,起码吃喝不愁,还有房住,单独院子,不用按揭还贷。 柏萱越想越觉得靠谱,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把这当成换个环境,提前过上退休养老生活多好。 看见床上特地为她准备的云锦蚕丝被,她笑出牙床。 秋冬季节,最爽的莫过于缩在暖和的被窝里,等凛冬过境,春天降临。 谢衡重新回到熟悉的卧房,这里一应物件都是他亲自挑的,除了床上那个女人。 乍一看到她在睡觉,他瞥了眼外面亮堂的天空,一时愣在原地。 眼里浮现一丝惊诧,这个点,睡觉?她睡得着? 在床旁站了会,谢衡听着女子平稳清浅的呼吸声,只觉有些难以置信。 她真睡着了。 被子盖到肩膀,小小一团,睡在最外侧,面朝里。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女孩子红扑扑的面颊和耳朵。 谢衡面色微沉,他能毫无负担毫不犹豫杀了邹高远,是因为知道邹高远做了什么事,此生也抓到了把柄。 对这个女人,偏偏无半点印象。对她的评判,全来自猜测。 更重要也更棘手的是,她跟邹高远不同,是御史之女,又是圣上赐婚,就这么杀掉,新婚第二天死在谢府,谢家难辞其咎。 为了她赔上自家和谢家不值得,得想个万全之策,不能莽撞冲动。 谢衡烦躁地别开眼,现在不是下手时机,他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走了两步,他回头,看床上一无所知的女子,嘴角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既然杀不了,那便趁着这段时间,看看此女究竟有何不同,能成为前世今生唯一的例外。 昨夜初来乍到,柏萱一整夜浑浑噩噩,在梦境中睡得断断续续,确实缺觉。早上的回笼觉睡得又熟又香,压根不知有人进来过。 一睁眼,倒是发现两个面生的婢女。 她的陪嫁丫鬟红杏红袖上前帮忙穿衣梳妆,新来的两个年轻小丫鬟恭恭敬敬跪下,脆生生地介绍: “奴婢青檀,奴婢青萍,给少夫人请安。” “你们是?” 青檀更为活泼,仰头说道: “公子心疼少夫人,觉得您身边伺候的人少,特意命奴婢和青萍姐姐前来供少夫人使唤。” 十四五的小姑娘,眼神清澈干净,笑容甜得令人心情都变好了。 柏萱忍不住跟着笑了下,让两人起身,亲自翻开首饰盒,挑出四个差不多的珠花发饰,分别给四个小丫鬟一人一个。 “本来是少,这下正好,夫君有心了。你俩刚来,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红杏红袖。不过总体来说,我还挺好相与,不用怕。” 终归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说几句好听的哄哄,立马就不怎么紧张。 红杏笑嘻嘻拉着人去外面,跟她俩讲柏萱的生活习惯,有哪些忌口。 红袖留在屋里,待人走后,才低声道: “小姐,姑爷方才来过屋里,他进来后关上了门,奴婢看不到他做了什么。现在突然派来两个婢女,也不知是为何,咱们小心为妙。” 柏萱喜欢纯金打造的发饰,让红袖换下玉簪,轻笑道: “青檀说了呀,夫君他心疼我。” 她神色如常,盯着铜镜摆弄头发: “红袖,我已嫁入谢府,往后余生,只与谢家有关。以前的一切,从此刻翻篇,你和红杏以后亦不必再管。你须记住,若是碰不该碰的事,咱都没好果子吃。”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7章 “您不管五殿下了?”红袖捂住嘴,用气音问。 红袖长得美艳,红杏更加机灵可爱。两人都是自小和她一起长大,前世的下场比她更惨。 清清白白小姑娘,被人那样糟蹋,柏萱看着眼前还很单纯的红袖,伸手捏捏她的脸蛋,打趣道: “我管得了他?想什么呢你。” 红袖不明白,既不为五殿下: “那小姐为何同意嫁入谢府?” 圣上赐婚前,老爷夫人前来询问过小姐的意见。当时,小姐分明有机会拒绝。 柏萱有这具身体的记忆,自然也记得这茬。但,她能怎么说,当然不能实话实话,随便扯了个由头: “夫君是个人物。” 一个炮灰,能苟到大结局才死,可不是个人物! 红袖越听越懵,小姐不是一直心悦五殿下吗? 对五殿下可谓是言听计从,痴迷到了疯魔的境界。 何时,让姑爷入了眼? 柏萱被她看得浑身不得劲,拉着人手,语重心长地说: “你就当我洗心革面,移情别恋。总之,莫要再与五殿下有牵扯。我可是已婚妇人,岂能与外男藏私。你回头跟红杏也说声,可千万别再沾上那边。” 有本事,自己斗去吧。 前两句红袖听得目瞪口呆,后面的话却很认同。 姑爷是太子少年陪读,谢家不管愿与不愿,都自动被划分为太子一派。小姐嫁入谢家,再同五殿下来往,实在太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如今能想明白,认清形势,是好事。 梳好漂亮发髻,午膳也准点送到。 清蒸鱼,红烧肉,糯米圆子,三道爽口时蔬,还有一蛊甘甜雪梨汤,最适合这个干燥寒冷的时节。 开饭了。 柏萱冲红杏招招手:“快,去喊姑爷。” 谢衡对她态度冷淡,颇有种避之不及的样子。喊他一声也就是走个过场,十有八九人不会来。但即便是走过场,谢衡不待见她,该有的客套不能少。 都在一个院子,书房与卧房隔得近,红杏很快回来。脸色不太好,表情为难地道: “姑爷说不饿。” 她自己一个人吃?还有这好事? 柏萱尽量控制上扬的嘴角,略作矜持地说: “哦,那我吃。” 大厨做的东西,入口才知道多好吃,谢衡不来才好,都是她的。 此时尚未进入寒冬,午后时分,阳光正好。在院里摆上一张躺椅,铺上柔软细垫,小幅度摇晃着,秋风吹着,上方拉开华盖,简直不要太惬意。 柏萱很快晃得昏昏欲睡,舒服地舒展眉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做什么都有人伺候,捏肩捶背。如果以后都是这样的退休生活,柏萱想,她还能再活一百年。 做梦依然在笑。 谢衡站在书房门口,一张温和的面容没什么表情。 今天第二次了,看她睡觉。 他还没吃饭呢。 大虎提着食盒,里面装着命人重新做好的膳食。有些意外少夫人已经吃好在院中晒太阳,自觉放轻脚步。 谢衡没让大虎进书房,接过食盒,再次看向那无论身处何处都能睡得香甜的女子。 前世谢家被炒,全家流放,他忘记了一部分,大多都记得,唯独不记得她。 为何独独失去了有关她柏氏的记忆? 今天的他,忘记了昨天的她。那是否,明天的他也会忘记今天的她? 目光一转,他看向候在软塌旁边的青檀青萍,会或者不会,明日见分晓。 一连三天,谢衡始终不冷不热。三天回门,除了做些表面功夫,他们之间,就跟隔了楚河汉界一样。 两位正主不急,四个婢女和大虎小虎看得着急。 才新婚,他们就分房睡三天了! 不止他们急,主母吴氏更加心急,悄悄去了趟小厨房。 天色渐晚,各屋陆续点上烛火。 谢衡连续三天将自觉独自关在书房,写完今日记事,他放下毛笔。微合上眼,手抵着头。 这些天,终于不再莫名其妙的间歇性失忆,他清清楚楚记得这三天的所有事情,包括柏氏。 她的模样,她有多爱睡,她偏安一隅,得过且过,全然不像有野心有目的的细作。当然,这也可能是她蒙蔽外人的障眼法。 总之,他对她的印象,不再莫名其妙忘记,也未产生错乱,和青檀青萍禀告的完全一致。 重生三天,新的人生,好像开始慢慢回到正轨。 遗憾的是,他对柏氏,只有三天的印象。 前世的她,仍然丁点不记得。 坐得久了,背脊僵痛。谢衡歪了歪身体,毫无形象倒在椅子里,突然眉目松怔,心下诧异。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样坐着,还挺舒服。难怪柏氏每日都没个正形,这般姿态,着实惬意。 只不过他长得修长高大,加之在自小在兵部,常年习武,身材精壮结实。端坐还好,换成瘫坐,椅子就显得狭小拥挤。 这种舒服的姿势,改是不可能改的。 换个大点的椅子便是。 外面有人敲门,听出是大虎,谢衡懒得摆正姿态。 “进来。” “公子,太子派人前来传话,约您明日到聚贤楼一叙。” 谢衡豁然睁眼,黝黑瞳仁锋利一闪而过,很快恢复正常: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8章 “哦,你去回个话。” 大虎:“什么?” 谢衡淡淡说:“我头疼,去不成。” 说罢缓缓垂下眼,想起邹高远临死前那句“小心太子!”。 呵,用得着他提醒? 第4章 有些事情,从前置身其中,看不清。如今再看,便知藏了多少猫腻。 他嘲讽牵起唇角,权利的游戏,当真有意思。两个夺位者,一个给他塞随从,一个给他塞新娘,还能蒙蔽他那么多年。导致他如今每日必须自省一次自己究竟有多蠢,才能被人这般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过不重要了,重活一世,皇子斗争,他不掺和。 躺平的日子这么舒服,谁要站队! 更别说结盟,夺嫡?关他什么事!不干! 大虎杵在案桌前,见他家少爷脸色阴沉,眉目下压。双臂耷拉撑着扶手,没个正形,不禁咽了咽喉咙。 “公子,您今晚还睡书房?不回正屋和少夫人一起睡吗?” 刚成婚的新夫妻,就分房三天了,这不正常啊。 谢衡眉头一皱,眼皮掀起: “我跟她睡什么?” 五皇子送来的人,凭什么要他睡! 大虎:“……”这真的问倒他了。 回答完大虎,谢衡揉了揉脑袋,浑浑噩噩歇了这么几天,重生带来的头痛之症好了些。余光发现大虎的身影,他抬眸: “别杵着了,去给太子回话,再让小虎抱床被子来。” 书房里的床又小又硬,跟睡一块木板没差别,才三天,他这腰疼得快直不起来。 待屋里没人,他扶着桌沿,微微弓着身体,手放在后腰处一下一下捶着。 端着汤来看儿子的吴氏:…… 本来只是猜测,眼下看谢衡这幅样子,反倒坐实了她的猜测。额头冒出一滴汗,她心底庆幸,今晚来此没带下人。再看手中托盘,眼神愈发坚定,这汤没炖错! 谢衡看到吴氏也一脸懵逼,怔怔喊了声: “母亲。”该死的大虎,竟然忘记关门。 青花瓷汤蛊雕了漂亮的图案,淡淡的雾气从里面逸出弥散在空气里。味道散发很快,一股奇怪难闻的味冲入鼻中。 闻出其中一味药材,他如临大敌,后退一步: “这什么?” “还能有什么,滋补的好东西。” 吴氏看他那怂样,柳眉拧紧,没好气道: “刚成婚就分房睡,像什么样子。你虽只是个画画的,可打你小时候起,我就给你请了那么多师傅教你练武。按理说,无论武功如何,身体总归不可能差。” 吴氏表面生气,心里却多少有些尴尬。可子嗣这等大事,容不得半点疏忽,该说还得说,该喝那也得喝。 托盘搁在桌面,她准备打开,眼前突然伸来一只手,按在盖子上。 谢衡隐约明白了什么,瞬间腰不酸了,挺得直直的,手压着陶瓷盖,要笑不笑地勾唇: “不用打开,我可不喝。” “莫要胡闹!” 吴氏看着他,趁着现在没人,也不绕弯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夫妻不同房,何时才能有子嗣。早些时候就说给你添置通房,你不肯,这一次,我不能再纵容你。” 谢衡也不肯让步,心里甚是奇怪,他和柏氏分明没圆房,为何听母亲的意思,他不仅圆了房,还不太行,得喝药补肾? 汤蛊温度发烫,五根手指,有一根格外疼。他被这疼意惊醒,猛然间想起新婚夜受伤的事情。 柏氏刺伤了他的手,又用喜帕去擦。按照规矩,嬷嬷们第二天收走帕子,肯定看见了上面痕迹。 可那是他的血! 谢衡挪开手,脸沉如冻。 瞧母亲这态度,若是他挑明没圆房,只怕立马就会被赶鸭子上架。何况,柏氏牵扯到五皇子,他不想母亲和那女人过多接触。 垂眸瞥了眼雾气腾腾的汤蛊,他忍着憋屈,嗡嗡道: “不必喝这个,我现在就去。但是母亲,凡事讲究缘分,越是强求越不得。你这汤,别熬了,闻了我头疼。” 味道确实难闻,谁叫良药苦口。吴氏看他使劲揉脑门,皮肤都给搓红了,怎么可能不疼。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到底不忍逼迫太紧,将信将疑地问: “真不喝?” “真不喝。” “行,你看着处理了吧,来回端怪累的。” 谢衡眉头一跳,就见吴氏边捏胳膊边悠悠往外走,目不斜视,好像这汤不是她端来的一样,扔这不管了。 那就,只能拿去喂鱼。 书房窗户外面连着一座鱼塘,里面是活水,养了很多锦鲤,够它们喝一壶。 整整三天,柏萱都在启用全部的脑细胞回忆原书剧情。讲真,她以前看穿书爽文是真爽,主角不仅记得大部分剧情,还能卡点,根据当下身处环境,精准定位原著。然后手拿剧本,一路逆袭,成为新主角。 她不行。 想了三天,也只想起这是一本古早虐恋情深文,全书主线围绕男女主极限拉扯,相杀相爱,狗血天雷,追妻火葬场。最后以男主成功夺嫡,与女主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收尾。中间穿插几段男二全程陪跑,男三默默守护的剧情。 至于她,她能想起来这本书,还是因为她这个书中女配,真的是她早期印象深刻,最能作死的恋爱脑女配之一。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9章 前期为了博得男主关注,主动嫁给太子伴读,谢家嫡子谢衡。嫁进来后,隔三差五给五皇子通风报信,告其谢家一举一动。 中间九曲十八弯的艰辛历程她记不清,只知道最后谢家败落,她逃过一劫,回到了柏家,开始各种纠缠五皇子。 开玩笑,男主是女主的,怎么可能搭理她。 从一开始,对她就是非常纯粹的利用。 很多事情,他也不明说,当然,也不用他明说,只要察觉是他所想所要,柏萱便会义无反顾冲锋陷阵,哪怕是搭上自己嫁人这种事也不曾犹豫。她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男主一定会被她感动。 就算男主不理她,这也不是他的错,是女主那个妒妇的错。 只要除掉女主,男主肯定就会爱她了。 之后,便是她无所不用其极,坑害女主不成反倒把自己坑死了的戏份。比如,绑架女主,男主英雄救美。给女主下药,被男主截胡,甘当解药。最终,事情败露,她下线了。 关于原著里的她,柏萱记得稍微多些。对面书房里的谢衡和整个谢家,真的只有一点点。 能确定的是,谢衡是太子一派。太子与男主暗中较劲时,谢家遭难……诶,这里面好像有她一笔? 是她亲自指认谢家,成为压倒谢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导致谢家流放,谢衡最后也死了。具体怎么死的,没细写,她也就没啥印象,只知道是死在太子与男主最终对决的战场上。那地方叫江州还是什么? 诶,主要到后面,她都是跳着看的,没看多少直接跳到大结局。太子一派彻底输了,男主成功上位,为了彰显仁义,他并未处死太子,将其迁至皇陵,终身守陵。但是太子手下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原著里轻飘飘以一句无一活口揭过。 “小姐,水温如何?”红袖提着竹篮过来,柔声问。 柏萱回过神,双手扒着浴桶边缘,熏红的脸蛋泛着水光,眼睛印着闪亮的烛光,喟叹一声:“有点点烫,但是正好,泡澡就是要出汗。” 看清竹篮里的花瓣,她纳闷: “水里有花瓣了,还撒?”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香了,淡淡的花香味里充斥一股清新的甜,好想让人啃一口的那种。 红袖眉眼藏着笑,抓一大把瑰丽花瓣往水里撒,娇羞地小声说: “小姐还不知道吧,姑爷刚刚差人来话,说今晚要来主屋过夜。夫人那边也送来了一套新衣裳,奴婢便又去摘了些新鲜花瓣,一定会将小姐打扮成最美的女子。” 她读书少,却也晓得,清水出芙蓉这样的句子。刚沐浴的女子,正是最水灵的时候,再精心打扮一番,定能让姑爷喜欢。 只要平稳度过今晚,小姐以后再不用受旁人非议! 越想越上头,美艳婢女豁然撸起袖子,干劲十足给她擦背。 柏萱僵着身体没动,谢衡多日不与她同房,最担忧的莫过于红袖。漂亮的美人焦虑了好几天,难得开心了些,她就不说煞气氛的话了。 红袖生的好看,狐狸眼,光看外表,很容易产生误会。相处下来却发现,她是四个丫鬟里最老实低调的一个。年纪轻轻,操碎了心,时刻为她的前程担忧。 柏萱瞥了眼,乖乖任她梳洗干净,绞干头发,再换上新衣裳……嗯? 看清红袖手里拿的什么,她不淡定了,手指摩挲衣料: “就这么点?” 穿这个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姑爷留宿,红袖松了口气,脸色始终挂着笑。见柏萱抱着手臂,打趣道: “小姐可是害羞了?” 柏萱很认真:“不是害羞了,是太冷了。” 这可是秋冬交替的夜晚啊,就这么出去,如何扛得住? 红袖懊恼一声,差点就要去拍自己脑门。她一高兴,竟忘了披外衣,连忙转身:“我给小姐披上狐裘。” 大红色狐裘,白色毛领,摸上去,手感比棉花还柔软顺滑。细细的毛绒搭配上好的刺绣,一针一线缝得极为严实,完全没有掉毛的困扰,里面这件薄纱也是用非常珍贵的蚕丝纺织而成,细腻丝滑贴着肌肤十分舒适。 柏萱裹着暖洋洋的披风,门一开,就看见对面正朝这边走来的谢衡。 男人身材颀长,穿着和白天一样,窄袖云缎锦衣,黑色长靴,墨发高高束起。走路姿势有那么点纨绔公子哥的味道,目光从她身上滚一遍,眼里的不怀好意和恶劣笑意渐浓。冲亮堂的主屋甩了个眼色,一脸不正经地说: “愣着做什么,进屋啊。” 柏萱纳闷,看他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难不成今晚这套流程是他的主意? 可是,搞出这么大阵仗,他有没有想过,待会要怎么收场? 第5章 新婚夜,他虚弱的状态历历在目,柏萱跟着进屋,丝毫不紧张。 她洗澡的功夫,红杏几个重新整理了屋子。桌上摆着一壶清酒,青铜炉鼎冒出丝丝袅袅雾气,帷幔还是之前的大红色。薄薄一层,若隐若现,朦胧中透着暧昧。 气氛渲染到这份上,难不成是来真的? 柏萱望向帷幔后的大床,谢衡已经脱了鞋子,懒懒散散地靠在床头。他半躺着,曲起一条腿,另外那只脚踝搭在这边膝盖。双手抱在脑后,距离屌丝就差抖腿。 除了新婚夜,他俩交流为零,这些天连人都见不到几次,更谈不上了解。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0章 她谨慎地停在桌边,两指捏着外衣边缘,脆生生开口: “我进来了。” 谢衡一愣,这语气,很硬气啊。 他偏头看过去,薄纱隔在两人中间,如雾缥缈的女子站得笔直,做了亏心事却半点不心虚,身为细作,不得不说,她的心脏确实强大。 反正今晚必须在这过夜,不妨陪她玩玩。 男人双手抱胸,微仰起修长脖颈,惬惬然往后一靠。神情辨不出喜怒,嗓音更是平淡: “太远了,来我这。” 柏萱:……啥? 您还记得上次自个说的‘别过来’吗? 呵,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这人琢磨不透,她干脆懒得琢磨。反正都在一个屋里,真要发生点什么,一张桌子保不住她。想通这点,柏萱不纠结了,走到床边只微微顿了片刻,便踢了鞋子上床。 谢衡在外面不动如松,她自觉去里侧,摊开这几天一直盖的被子,裹好身体,睁着一双略泛湿意的眼睛。漂亮瞳仁,倒映放浪形骸的男人。也渐渐发现,他不如方才那般淡定嚣张,表情沉沉,一脸不高兴。 “我让你上来了?”他是让她在床边候着。 柏萱眉梢轻挑,这是,来者不善想搞事啊? 她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用不着你让,我想上就上。” 这床已经是她的,被罩被单枕头全换上了她的嫁妆,都是她的东西,凭什么不能做主?听你几句话,是给你面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没想到她这么横,谢衡惊呆一瞬,忽然变得凶狠,挺起身体,语气很冲地说: “你怎么说话的?” 就凭她细作的身份,落到他手里,死一万次都不够,居然敢凶他,谁给她的勇气! 柏萱瞄了眼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淡定得很: “就这么说啊。” 原是想谢衡若能好好说话,好好过日子,她也好说话。现在摆明了这人不想好,那她也不必客气。 她上辈子活得畏畏缩缩,吃了半辈子苦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拼死拼活熬夜爆肝。但为了生存,她只能忍着憋屈苟下去,到死都在加班。 重活一世,她万万不会再委屈自己。大不了,休妻啊,回到柏家,或是拿着嫁妆另辟蹊径都行。她又不在意流言蜚语,在哪躺不是躺。 谢衡瞪圆凤眼,满目不可置信。心情跌宕起伏,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妻子如此胆大包天!目无夫纲!她莫不是想气死他? 肯定是,否则五皇子怎会派她嫁入谢家!该死的女人,新婚夜就敢行刺他,没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他必须冷静,不能中计。 沉沉目光落在女子粉嫩娇颜,他咧嘴一笑,态度突然转变,吊儿郎当勾勾手指: “行啊,以后咱们就这么说话。” 正好,他也不用客气,故意语气恶劣地说: “来,先给为夫捶背捏脚。” 脚上的靴子脱了,锦袜还在,里面的脚指头挑衅般地动了动。他人高腿长,坐在最外边,也让床显得拥挤,衬得隔壁女子娇小玲珑,软弱可欺。 但谢衡已经看得清楚,这姑娘,横着呢,就得让他压一压她嚣张的火焰。 他知道她不可能答应这种要求,所以接下来,他会教她…… “哦,是。” 嗯? 毫无感情的两个字,打乱了谢衡的计划。 看着不按常理做事的柏萱,脑袋陷入空白,直到一阵酸痛感从大腿掀起狂澜,他豁然一惊,差点就痛出声。 柏萱按的地方是膝盖上方,虎口卡在髌骨上缘,五指用力聚拢。这感觉,她尝过,就看谢衡是否消受得起。 就说她怎么可能这么听话,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谢衡双手无意识揪着床单,指骨攥紧,侧脸线条也崩得厉害,满脸不肯服输。可偏偏柏萱手上的力道时轻时重,深谙其道。他开始还能咬牙忍着,没一会,猛地抓住那只手,狠狠喘几口气才咬牙说: “够了!你捏得太差了,我来教你。” “不……” 柏萱负隅顽抗,一边挣脱禁锢,一边用另外一只手去掰他。 今晚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手,若是轻易输个彻底,就凭这人恶劣的性子,以后不定要怎么欺负她。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单凭力量,谢衡完胜,他几乎没怎么用力,全靠巧劲控住乱动弹的女人。 只是她太能耗了,手脚并用不说,身体都快贴他手上。 两人都是刚沐浴完,里衣外面罩件外袍,他还好,坐着不动衣衫不乱。柏萱却因为整个人都在反抗,长发散了,沉甸甸的发丝时不时撩着他的手腕。女子柔软的身体,红扑扑的脸蛋在他眼前乱晃。还有独特的香味,细细密密将他包围。柔弱无骨的手攥住他,倔强又委屈。 谢衡不会见色起意,但是这么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在自己身上乱拱火,并不好受。 再一想到她细作的身份,瞬间什么顾忌都没了,胳膊用力,迅速将她压进被褥里。看着她惊诧地睁大眼眸,琉璃般的瞳仁全是他的倒影,烦闷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真正聪明的人,应该懂得看清形势,不要白费功夫,没用的。” 他不是上一世的他,即便还想不起来这女人做了什么,他也有把握,不会让自己落到上辈子那种境地。 柏萱听不懂他意指什么,双手被他反扣住,不太开心: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1章 “我只是不想当软柿子,任人拿捏。” 拿捏她? 谢衡气笑了,从她进门至今,谁怎么她了还是如何了?她毫发无伤,他呢?他的手,那该死的药,还有今晚,他还没动手,她就敢下黑手,受伤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真是越想越气,看着她那张莫名委屈的脸更来气。他单手控住柏萱双手,把人转了个身: “话别说这么难听,我可没动你一根手指头。” “那你这是做甚?” “教你啊,你这大小姐连伺候人都不会,以后的日子要我怎么过?” “以前没我,你不也好好过到现在了!” “可我现在有老婆了,为何还要和从前一样没点长进?” 床上有两床被子,身下的被褥应该是丫鬟们方才新添的,厚厚一沓,脸蛋埋在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哪有人是这样教人的,我根本看不到你在做什么。” 见她不闹了,谢衡憋着笑: “看不见又怎样,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柏萱贴着柔软的棉被,呵呵一声: “恕我直言,你全身上下,就这张嘴有点本事。” 啊!!!她的腰! 谢衡面色微滞,整个人懵了一瞬。并非因为她的声音,而是掌心之下绵软的触感。柏萱不是那种弱柳扶风的瘦弱美人,虽不至于胖,却也珠圆玉润,像糯米团子,捏一下就能变形。 他的指骨抵着她的后腰,还没来得及使劲就感觉塌下去一块。就在此时,她那张吧啦个不停的嘴又开始讽刺他。之前好歹是暗戳戳嘲讽,这次直接明着贬低。 胸口憋着一股气,他恼火地去掐她腰。 人在鼓掌下,不得不低头。反正骂也骂过,也算爽了一把。柏萱嗷嗷叫完,很识时务地道: “方才多有失言,看不出来,你手上功夫也不错啊。” 话落……咚!门外响起重物撞墙的声音。 有人听墙角。 柏萱当即回头,意味深长的目光从谢衡做贼心虚的脸上划过,看向窗外。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清楚地听到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应该是偷听墙角被逮后落荒而逃。 想到谢衡今晚的反常,柏萱听着越来越远的落跑声,眼珠子一转,拧着脖子直直望进男人幽深漆黑的眼底,俏生生的脸蛋慢慢浮现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他今晚之所以来过夜,是有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她用口型,极小声说: “是要做戏啊,你早说嘛,我肯定配合。” 早点整完也能早点睡觉不是? 谢衡原是惊讶门外居然还有人,大脑迅速运转,偷听贼可能是谁所派?柏氏,五皇子,又或是他母亲?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身下的女人突然不吵不闹了,双手撑着被褥,湿漉漉的眼睛巴巴望着他,似乎在祈求他放她一马。 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声音太小,说了什么他一句没听清。 但女孩子脸上的神色变得生动明媚,像是绝境里迎来了转机,还特稀罕地冲他笑,笑容里多了几分和善。紧接着腰肢一拧,伸手推他。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处处透着无法理解的不着调。 谢衡惊呆了,满头问号无处安放。 柏萱可没时间管他,垂下脑袋若有所思。狡猾又多变的女人牵起唇角,抿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缓缓抬头,冲谢衡甜甜弯起眼眸。 谢衡……后背发凉,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6章 不过那又如何?他岂会怕了她? 眼瞅着人凑近,谢衡不动声色看她耍什么把戏。 柏萱没有丝毫停顿,在谢衡的注视,出其不意,精准掐在他方才同样的位置。 须臾,大腿再次传来那种失控的感觉。谢衡脸色骤变,顷刻抓住女人手腕,薄唇紧抿。然这一次,相较之前,来得太突然,力度又猛地加重。那股渗入骨髓的绵软感一时无法压制,他没忍住,低低沉沉闷哼了声。 旋即,闹事的女人露出个轻快松怔的笑容,得意冲他挑眉。小小声似说夜话般,满眼狡猾奸诈: “搞定了,睡吧。” “?”谢衡一头雾水,不懂她搞定了什么。 柏萱却已低下头不再看他,心底松了口气。这种事,只捏她自己没用,捏他才算完。她挥开男人手掌,揉揉自己。 陪演这场戏可真累人,这男人跟块木头似的,成事全靠她。费力费脑,当真辛苦。 空落落的手心令谢衡眉眼压下,余光跟随转头倒下的女人。 进屋时,他分明挥退了所有下人,谁敢违背他的命令不怕死地来偷听?这毕竟是他俩的院子,母亲就算派人也不会凑到门框这么近的地方。 外面的人很可能与她有关,具体想做甚只有她晓得。露出马脚后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就想揭过,哪那么容易? 他沉声:“我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都不满意? 柏萱提起被子蒙住头,烦他: “还有完没完?” 话里带了火气,谢衡算是发现了,新婚夫人脾气不小,但他也不是好惹的。扯下被子,毫无感情地说: “没完。” “那你自个玩吧。”我不奉陪了。 要不是为了能睡个安稳觉,她方才也不会配合,哪想配合了仍落不着清净。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2章 这狗男人从新婚第一天就看她不顺眼,即便顺着他也讨不了好。既如此,那不如顺着自己。 天家赐婚,他敢把她怎么着不成! 灯光下狂妄傲慢的侧脸一览无余,谢衡目光落下,居然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一时无语,现在的细作都如此猖狂吗? 被窝里的小脑袋动了动,找到舒服的角度便没了动静。他不满地推搡几下,语气僵硬地道: “你起来,说清楚,刚刚是什么意思?” 做戏之余,他还感到一股令人不爽的怪异感。他不懂,直觉有古怪。 柏萱有起床气,睡不着容易上头烦躁。从前自己一个人住,有气也无处撒,只能憋着。现在有个人就在身边,对他好还不领情,那还是别对他好。 她背对着谢衡,瓮声瓮气,话里携卷浓浓困意,吐槽般地说: “你才什么意思呢?方才以为你是要圆房,我乖乖上床了。谁想你要捏脚,那我也捏了。外面有人偷听,我也配合了演出。现在人走了,你还在闹,到底是想怎样?无理取闹也得有个度好吗?” 无理取闹?他? 谢衡气得胸口发疼,谁无理取闹的,他只是非常纯粹的,想收拾她一顿。 然结果,并不如自己预料那般。 本着进屋收拾她一顿的目的,遭罪的却是自己。 他不爽,极其不爽。 但是,好像也没理由继续。 难不成直接戳穿她细作的身份?她看着可不傻,绝不会承认。他又没证据,不能拿她怎样。 他沉默盯着柏萱侧脸,按她话中意思,门外偷听贼并非她所派,那会是谁呢? 不,这女人的话不能信。就是她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气冲冲地坐了许久,逐渐安静的夜,平稳规律的呼吸声轻轻浅浅,像午夜清风。 谢衡难以置信,她刚刚还一副要跟他大吵一架的样子,转眼就睡了? 关键是,身为细作,不该防着点任务对象吗? 他在这,她居然睡得着,还睡得这么快。 柏萱当然睡得着,她其实不是很在意谢衡在床上。该来的躲不了,而且,谢衡压根没有睡她的想法,反而一副怕被她睡了的样子,慌什么。 来到这样一个世界,她只想,尽可能,让自己过得舒服些。 事实证明,她真的很能睡。 谢衡僵了好一会,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这张床,他太熟悉了。连着多日睡书房那张又小又硬的板床,他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白日里装模作样忍得辛苦,到了夜晚,痛觉仿佛被无限放大,这股难受劲让他格外想念这张床。 反正他是来睡床的,又不是睡床上的女人,不必为了她委屈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清清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无人的夜里,自带催眠效果。谢衡胸口盘踞的那股怒气,也似云烟遇清风,缓缓消散。 与外面的天寒地冻不同,屋里很暖,被窝里更暖和。不得不说,相比书房,主屋确实适合睡觉,尤其是天冷的时候。 隔壁的女人睡得香甜,身体朝里,半张脸埋进被褥。 床上有两床被子,谢衡往外挪了挪,确定丁点儿没碰到隔壁,这才慢悠悠扯过属于他的那件被子盖在腿上。 这张床他睡了十八年,加上搬去书房的这几天都没睡好。身体反应比他心里情绪更真实,刚沾上枕头,便觉困意来袭。 他倒是不担心柏萱趁他睡着,半夜起来行刺。跟着太子做事,从小到大,他的一颗心就像悬在高空中,从未有真正放松的时刻。这也导致他夜里睡眠浅,警惕性很高,少有异动便能察觉。 何况,他刚才观察过,柏氏穿得单薄,身上没有藏凶器。至于房间,早在大虎送被子收拾房间时仔细搜了一遍。 没有致命武器和毒药,也没有……她与五皇子来往的证据。 暂且按兵不动吧,来日方长,他迟早能抓住她的把柄。 …… 翌日,天地蒙上一层薄薄白霜,气温又下降了许多。 火房里,红杏红袖坐在灶台下烧火。这会就她们俩,红杏憋了一晚上的郁闷,再也忍不住,抱着红袖胳膊小声嘀咕: “都说自古男人多薄情,依我所见,女人凉薄起来,完全不输男人。你昨晚非不跟我一起,没听到主屋里那动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咱小姐不仅薄情,还……” 红袖眼神一凛,淡淡问: “还什么?” 红杏嘟起嘴,满脸嫌恶: “她有脸做,我可没脸说。” 红袖沉下脸,压着声音呵斥:“放肆!你一个下人,背后妄议主子,被人听到了,立刻拖出去乱棍打死。” 她俩并非亲姐妹,但两人当初一同被买进柏府做丫鬟,自小一起长大,她了解红杏心底的小心思。从前红杏一直掩藏得很好,没想到进了谢府,胆子越发大了。她可知,这些话,一旦被人听到,会招来多大祸端。 “这不是没别人嘛,我也就跟你说说,反正你不会说出去。”红杏抱着红袖胳膊撒娇,她就是气不过,小姐表里不一。 还记得出嫁前一晚,小姐找到五皇子殿下,情真意切地表示自己即便嫁入谢家,心里也永远向着五皇子,愿为其谋大业。 一番感天动地的言论,似令向来冷酷淡漠的五皇子恻动,也让她信以为真。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3章 可进谢府后的小姐,人前还可以说是伪装得好,人后呢?她看不到小姐半点不情愿,每天都过得异常舒心快乐,夜里更是玩得欢,早把同样信任她的五皇子抛诸脑外。 红袖观察着红杏的表情变化,心情不免沉重。 为人奴婢,夹缝中求生。背主的下人,她见过太多,下场无不凄惨。无论为自己还是为红杏,她都不希望她们中有谁会走上这条路。言语不免严厉了许多: “你怎知我不会?” 撒娇不成,红杏脸色难堪,放下手臂不满抱怨: “你还是我之前认识的红袖姐姐吗?自从来了谢府,你和小姐,都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小姐她是不是忘了殿下,明明说过会帮殿下的,来了之后,却只顾自己享乐。” 冥顽不灵,红袖恨铁不成钢: “我跟你的身契都在小姐手里,小姐才是我的主子,我自然一心向着小姐。你这么舍不得五殿下,当初就不该跟小姐嫁入谢家,直接跟他走多好。” 她和红杏不一样,不想做王公显贵通房,只待小姐以后能为自己谋个寻常人家正妻。 不管红杏能不能听进去,红袖仍然说了句真心话: “世道艰难,女子不易。小姐能认清事实,趋避利害,我很欣慰。要真和你说得一般,趁早去买一革草席,留着给自己裹尸。” 把背信弃义说得大义凛然,红杏咬紧唇,心里一万个不服,恨自己读书少,不如小姐和红袖会说话。干脆不争了,又怕红袖真的给自己穿小鞋,妥协道: “我明白了,下次不会再乱说,你也别到小姐面前告状。” 红袖还是不放心,却也没别的办法。告状这种事,告得好还好,告不好,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况且,目前并不能确定小姐是否真的放弃五皇子,还是小心些为好。她拍拍红杏手臂,郑重叮嘱: “下不为例!” 红袖少见的严肃,红杏脸上挂不住,忍了忍才闷声点头应下。 —— 一早醒来,谢衡第一反应是隔壁的呼吸声如昨夜依旧……就很神奇。 别的不说,此女睡觉是真香。他没看她,缓缓撑起身体,逐渐清晰的视线望着屋外亮光。 他仍然记得昨夜之事,看来,同床共枕也不会再消除记忆。 一切都已恢复了正常。 反正已经知晓此女身份,也安排了人盯着她,谢衡不是很在意。 比起一个女子,太子殿下才更为棘手。 除了不掺和皇家争斗,他得想办法脱离太子党羽,撇清关系,恢复自由身。趁动乱来临之前,抽身而退。大不了远离京城,回襄州老家做个百姓父母官,从此一方天地,高枕无忧。 无论如何,前途仍然是光明的。 想到这,谢衡笑了,撑起的身体惬惬然往后靠,却靠了个空。 心中一惊,他回头,看向自己身后,不禁眉头轻皱……嗯?他的枕头呢? 第7章 柏萱工作后,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下班回家,抱着棕熊玩偶睡觉。昨夜似乎出了点意外,总觉得怀抱里空空的,翻了个身才摸到老伙计熊。 它好像瘦了些,一定是自己最近太忙了,忘记喂食……不对,它是玩具熊啊,用不着食物保持身材。 终于察觉不对劲,柏萱睁开眼。 一片阴影挡在旁边,她缓缓掀起眼皮,与背着光低着头看不清情绪的男人对视。 他侧着身体,双手撑床,挺直的背脊划过一条斜线,长长墨发随意散落其后,整个人沐浴在清淡晨光里,有几分潇洒不羁的随意。 画面还是挺好看的。 柏萱平静地与他对望一会,没说话。 这位夫君一天一个样,先前还一副避她如蛇蝎的态度,昨晚就爬上了她的床,虽然并未做什么,但这更显得他奇怪不是吗? 正儿八经成婚的小夫妻,他这么年轻气盛,她如此美貌无敌,同躺一张床,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老实说,她昨晚表面装得跟个没事人般,其实心底里真以为他是来圆房的,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这关再继续享受生活。 看现在的情形,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谢衡比她更加疑惑,怎么回事,抢了他的枕头就罢了,竟敢赖这么久都不起来伺候他?柏家就是这般教养女儿? 啊,差点忘了,她是细作。 兴许从小学的就是怎么当一个合格的细作,而不是媳妇。 谢衡眼底划过不屑,想故意刁难她一番,又忽然想起昨晚种种,只觉头疼。他似是在思索,呼吸加重,手指飞快点着被子,最终决定作罢。 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即便离得这样近,他亦不会再受此人影响记忆。 于是,柏萱再次见证了这个善变的男人有多复杂。短短几瞬,谢衡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好在一副山雨欲来的气势没发作,归于平静,看样子是消停了。 她翻了个身,面朝里,不去看他穿衣服。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谢衡昨夜基本算是和衣而睡,只脱去了最外面那件披风。 随手捡起披风搭在臂弯,余光注意到柏萱的动静,谢衡目光倾斜,她转弯还不忘抱走他的枕头。 他心里突然就不爽了,凉凉道: “松手。” 来了来了,他又来搞事情了。 但这次柏萱没跟他抬杠,松开手并扔过去一个东西: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4章 “给你。” 方才就发现了,这人一直盯着她胸前。有那么一瞬,她还骂他龌龊。刚骂完,就发现他盯着的是她怀里的枕头。 她看得出来,即便他跟她睡了一夜,那副拒人于千里的姿态依旧没变。 一个枕头而已,谁稀罕。 哪想她随手一扔,竟直接朝谢衡的脸奔去。 这点小伎俩,他自是不会中招。 在被砸中之前,伸手轻松接住。随即淡淡瞥一眼长长的枕头,心里有一股冲动,想把枕头朝柏萱砸下去的冲动。 太冲动了,克制不住。 谢衡抑制上扬的嘴角,正要恶劣地使坏,被窝里的人恰好翻转过来,与他面对面。视线从他手中的枕头挪到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 “有气冲枕头撒,不伤及无辜,你真是个好人。” 柏萱用无辜的眼神,无辜的面庞盯着男人黑沉沉的眼睛。 “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 “确实这样想过,但我更想知道的是,你这么不喜欢我吗?” 很奇怪啊,初次见面那晚的新婚夜,她能清楚地从这人对她避之不及不是装的。虽然之后没有了,还在昨晚爬床,但他的排斥和厌恶反而更加明显,他真的毫不掩饰。 两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带着这么大的恶意。 难不成他也是万人迷女主的追求者之一?被迫娶了自己不喜欢的人,产生了生理性反感? 柏萱瞪大眼,突然觉得自己真相了! 谢衡:“……” 不然呢?难不成你要搞死我全家,还想听我说声谢谢你? 赖在床上的女人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始终躺着和他说话。秀气的眉偶尔轻蹙一下,似乎真的遇到了十分困扰的问题。 演得跟真的一样,他冷笑: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问得好。 她回答不上来。 于是,柏萱又翻了个身: “没说要你喜欢,我是想提醒你,别想欺负我。我爹可是一品御史,圣上的跟前人。随便参一本,都够你受的了。所以,你不喜欢,那也先忍着。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咱们再和离。” 他们所在的东阳国,乃中土最富饶强大的国家。民风相对开放,对女子亦没有那么刻板,甚至鼓励和离或者丧夫的女子改嫁,然后多增添人口。 柏萱幻想中的退休生活是轻松而愉快的,可若是往后每日都有谢衡这么个人在她眼前作妖,找她不痛快,那日子没法过了,和离算了。 真是嚣张!这绝对他见过的最嚣张的细作,没有之一。 听着她的话,谢衡的目光一寸寸冷下来。 成亲才几天,她就已经想着和离。果然,从一开始,她就没想真的留在谢家。 还用圣上和柏御史威胁他,以为他会怕? 所以,谢衡扔了枕头,毫无感情地说: “和离的时机,我会找到的,你等着。” 他是不怕,但他认可这主意。 就看,她能不能顺利活到和离的时候。 男人铁青着一张脸下床,回到隔壁书房,在小册子上又记下一笔: 冬月末,遭柏氏威胁,我不打算做什么,因为她说要和离。呵,正合我意,我等着。 眼下刚成婚,显然不是和离的好时机。 谢衡藏好小册子,闲来无事,走到窗台前看池塘里的锦鲤。 上一世,他跟在太子身边忙前忙后,就像是为其而生般,从未有过自己的生活,不曾留意过身边的风景。亦丝毫不知,自己的老底早就被人摸透了。不止摸透,还给掀翻,被一顶大锅砸得稀烂。 如今,他尚未真正进入朝堂。即便被邹高远临摹了一些兵械图的残次品,也远不及日后杀伤性大的兵器危害大,用不着担心。 平静的湖面荡漾起圈圈涟漪,聚在一起的锦鲤迅速分散。谢衡眼眸微眯,居然在一群金色的鱼里看见了只又圆又瘪的鳖。 潜伏的捕猎者?怎么那么像太子? 谢衡抄起手里把玩的珠子,砸向那只下潜的鳖。 一击即中。 他拍了拍手,心情愉悦起来。 目光稍转,就望见湖对面的假山下,身着桃红色襦裙的女子正在喂鱼。 刚才的动静,是出自她手。 谢衡不笑了,柏萱也不喂鱼了。 嫁入谢府这么些天,她头几天一直窝在房里不出门,之后活动范围扩大到院子里。待了两天后,又开始无趣,便往假山这边逛逛。然后,她发现了一处池塘。 这座院子里的所有东西,从她嫁进来的那天起,便都有她一份。所以,柏萱理所当然地前来赏鱼。 虽然池塘对面那间书房里的人跟她有壁,但鱼是无辜的。她又正好无聊,自然不会为了那个人放弃一片鱼塘。 前提是,他别出来。 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移开视线,旋即默契地忽视彼此。 谢衡关上窗,柏萱退到假山后面。 跟在旁边的四个小丫鬟缩了缩肩膀,总觉得今天的风更凉了,透心凉。 红袖看向身边的柏萱,小姐本就生得精致,这些时日气色瞧着比从前好了许多,人也越发精神,在她看来,除了那位冠绝京都有着东阳第一美人之称的欧阳蓉,就属小姐最好看。 所以昨晚一整夜,姑爷没离开过房门。今日仍是这般冷淡的态度,肯定不是小姐的问题。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5章 “小心!” 是很温柔的声音,属于她家小姐。 红袖回过神时,人已经撞上了柏萱。 她吓了一跳,连忙告罪: “奴婢冲撞了小姐,奴婢该死!” 柏萱还是不适应这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脚下的台阶由硬石块铺成,随便磕一下都很疼,就这么直挺挺跪下去哪行。她眼疾手快地抓住红袖胳膊,在她膝盖着地前把人拽住: “诶,起来,多大点事,我好着呢。” 绵软的手掌紧紧攥着她纤细的胳膊,红袖一愣,下意识抬头去看柏萱,却见女子正低头观察她的膝盖。漂亮清透的瞳仁里,闪着明晃晃的关心。 喉结微哽,红袖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反手托稳柏萱便立马回道: “多谢小姐,奴婢一定小心些。” “真乖。” 青檀和青萍作为后来的人,安安静静候在一旁。 红杏瞧着这一幕,眼底泛起不屑,她才不要这点施舍的同情。目光盯着柏萱,想起姑爷方才利落关窗的动作,和那晚听到的露骨的话,忍不住在心底嘲讽。 前有五皇子多年不喜,今有姑爷明晃晃的厌恶。看来,小姐这辈子,注定没男人爱。即便主动献媚,也换不来一个眼神,当真可怜。 柏萱没有读心术,不清楚红杏心里这么多戏。今日又是个好天气,她命人在院子里支好华盖,再去小厨房炖蛊补血养颜红豆汤。 她以前喝奶茶,都是喝的五分甜。 在谢府喝的雪梨汤好喝是好喝,就是糖分超标了。午睡起来,亲自去调味。 谢衡发觉人一旦放松下来,就想睡觉。他不像柏萱那么能睡,觉睡得太多,反而有些精神不济。揉着脑袋听青檀说柏萱带着红袖去了小厨房,另外一个丫鬟出了府。说是那位大小姐想买些新出的漂亮冬装过冬,派人先去城中几家有名的霓裳阁看看。 他已经知道,昨夜听墙角的人是那个叫红杏的丫鬟,今日出门的亦是她。 谢衡往屋外走,一眼就看到小院子的东西,轻哼了声。别的不说,柏小姐从不会亏待自己,极会享受生活。 吃的还没端来,院里的摇椅已经备好。 很精致的木摇椅,上面铺了软垫。 青檀眼看他一脚踩住椅子脚,慢悠悠躺进去,然后阖上眼。她咽了咽喉咙,小声提醒: “公子。”少夫人很快就会回来,你俩看上去感情不太好脾气也都不是很好的样子,会因为这把摇椅打起来的…… 谢衡没睁眼,语气微沉: “我院子里的东西,我不能用?” “几天不见,你好大的火气。” 这熟悉的声音……谢衡霍然睁眼,松散慵懒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 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的男子,不是太子,还能是谁。 第8章 邹高远死的那一刻,谢衡就知道,背后之人是太子。 重新见到这个人,他的内心很平静。 前世他忠心不二,鞠躬尽瘁,为君赔上自己和整个谢家。 作为臣子,他尽忠了。 作为朋友……啊,他们从来不是朋友,没什么好说的。 即便最后,他曾在生死关头保下自己一命,谢衡心里并不感激。 你利用我害死我全家,保下我一个,然后要我感激你? 不,我只想,你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但面对太子,他不像和柏萱对峙那样,收敛了所有的玩世不恭和骨子里的散漫劲,缓缓起身,不解地问: “太子怎会过来?” 虽从小一起长大,但身份悬殊,君臣就是君臣,从开始到最后,未曾变过。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从前,他不曾留意。 现在回想,太子说他们是朋友,兄弟,都只是说说而已。 太子很少来谢府,有什么事,就派人来传个信要他过去。印象中,只有大婚那日,太子昙花一现,连酒都没喝一口,便找了借口离开。 多么虚伪的兄弟情。 他上辈子的眼神得有多差劲才会看不出来。 嘶,不能想,处处是痛。 宋君昌穿着金丝华服,通身的贵气就像天上的阳光一样闪耀。他本人的相貌并不出众,方形脸,小眼睛,专挑父母的缺点长。最大的优势,是出身好。 圣上原配唯一的孩子,先皇后去世,便立刻被封为太子。 他比谢衡稍微矮一些,所以往常与谢衡见面议事,谢衡总会不着痕迹屈膝,尽量让自己的高度不要超过他。 然而,此刻,匆匆行完一礼,他便站直身体。 身高差令宋君昌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他还没忘记谢衡刚刚的问题,随口道: “自小没生过病的人说头疼,我不得来看看。还以为多大事呢,你这看着挺好啊。” 那不能,要是挺好,他就没法解释上次为何拒绝太子的邀请,不去聚贤楼一事。 谢衡露出一抹坚强的笑容,一副‘我很痛,但是我不说,我很难受并且忍得很辛苦的表情’: “其实不太好,强撑着而已。” 此时已是午后,太阳最大的时候。没了华盖的遮挡,晒这么一会,人脸都晒红了,看不出一丁点病态。 宋君澜打量着谢衡,从小到大,他的命令,谢衡不曾违抗过。 突如其来的一场头痛症,让他第一次拒绝了他的命令。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6章 他乃当朝太子,金口玉言,说出的要求,都是命令,臣子如何敢不从? 但谢衡敢了。 这场改变来得毫无预兆,他不得不亲自来看看,这称病之人是否已经病入膏肓,真的不得下地出门? 为此,他禁止下人通报,让主屋那边的人领着一路直通这边。 见到的就是谢衡悠闲自在晒太阳,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没哪里缺胳膊少腿。就连表情,也是他从未见过的惬意舒适。 哪里像病了的样子? 宋君昌小小的眼睛藏在厚厚的眼皮下,阴沉沉的冷意在眼中翻滚: “是么?” 不是啊,那又怎样? 谢衡不在意宋君昌语气里的威慑,前后两世,君臣一场,就此散场。 从他杀掉邹高远的那瞬间,他就在等这一刻。 太子现在可能还不知道邹高远已死,匆匆来此,估摸着是因为几天找不着人,想来查探一番。 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他迟早会发现,之后肯定会怀疑到他头上。等到那时候,眼下他所有不合时宜的“异样”都有了合理的理由。 至于怕不怕太子除掉自己? 前世有谢家帮扶,太子都保不住储君之位。今生没了他,那就更别想了。 不能承袭的太子,不足为惧。 再有,他爹亦是一品尚书。就算太子要报复,也没那么容易。何况,今早,柏萱倒是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一件足以让他不惧太子,扭转命运的事。 谢衡低头勾唇,余光注意到入口处多了一抹亮色身影,熟悉的人闯入视野。 他轻啧,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柏萱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两人都不要她。最后把她放在老家爷爷奶奶那里,再大一点,老人老了,她开始在各个亲戚家寄住。自小就会察言观色,方才隔得老远,她就感觉气氛不妙。 太子那么大一个人直挺挺站着,吓得身后几个小丫鬟大气不敢出。 她使了个眼色,让红袖把汤盅搁在石桌,带她们向太子请安。 柏御史的嫡女,宋君昌从前还真没留意过。 他贵为储君,自小不管任何东西,包括女人,只要最好的。目光一直盯着京都那位最美的女子,其他人谁也不放在眼里。 见柏萱低眉垂首,那双小眼睛在女子起身时睁大了些,随意一瞥。 白白嫩嫩的女孩子,杏眼,鹅蛋脸,不丑,最让他舒心的是个头只到他肩膀处。他矜贵又轻慢地抬了抬手: “免了。” “谢殿下。” 宋君昌笑了笑,朝她走两步,身体挡在她和谢衡之间,指着桌上汤盅,语气温和地问: “给子安炖的?” 柏萱:“……是。” 我这么照顾你的兄弟,高兴吗? 宋君昌如她所愿笑了下,又道: “子安说他心口疼,你炖盅甜汤有什么用?” 柏萱在心底翻白眼,心口疼的人又不是你,可把你给心疼的。 她似是有些害怕他的君威,糯糯道:“民女不懂药理,只是觉得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不是心疼吗?最适合了。 “还有这种说法?” 宋君昌哈哈大笑起来,可沉甸甸的声音里并无愉悦,反而有种自上而下的威压。也不等柏萱回话,他自顾自地说: “那你可知他何时开始心口疼?究竟有多疼,连我都请不动。” 啊?柏萱恍然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太子生气,不是因为心疼好兄弟生病,而是找借口偷懒,故意旷工? 柏萱也曾是社畜,非常理解这种心情。但是她和谢衡早上才闹掰,这会儿,她一点都不想帮他收场。 午后的暖意散去了些,微风拂面,携卷丝丝凉意。 谢衡安静立在后边,没想到太子居然会当着他的面试探柏萱口风,看来是真的气得不轻。 想必柏萱应该很开心,这种时候,随便扯点谎话讨好太子,既能挑拨离间,又能去五皇子那里邀功。 一举两得。 多好,他亦希望这样。 男人唇角悄悄挑起一抹笑,余光盯着地上那抹阴影,不禁开始期待。来啊,来火上浇油,离间我们。若是能成功,让他日后不必再费心费力与太子周旋,他记她一功。 宋君昌的视线像一把寒霜剑,大刺刺锁住自己脖子。 柏萱直觉这人有大病,封建社会啊,这般盯着有夫之妇,变-态吧。她仿佛更加害怕,顿了顿才低声开口,轻软的嗓音透着诧异和关切: “成亲那天,我便知夫君身体诸多不适。一会头疼,一会腿疼,不想现在竟如此严重,竟连心口也疼。”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太子在探她口风。 她又不知道谢衡到底哪里疼,更不知他是如何跟太子扯谎偷懒,干脆接着太子的话往下说。圆谎的诀窍就是不能说得太具体。 看似好像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 忽略细节,就成功了一半。 她怯怯地想去看一眼谢衡,又似顾忌宋君昌,没敢去看,只小小声道: “夫君一个人承受这么多,肯定忍得辛苦。” 呵,狗男人,感动吗? 要不是因为太子原著很不好,此时看着更不好,一旦发怒必会殃及像她这样无辜的人,她才不管他。 不过话说回来,就目前来看,谢衡于太子,貌似并不像原著写的那样,是最信任最得力的重臣,比亲兄弟还亲。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7章 瞧着,很塑料嘛。 谢衡:…… 谁能告诉他,为何会这样? 难不成柏萱是打算先扬后抑? 宋君昌显然不满意柏萱所说,继续道: “怎么会呢,他自小身体极好,骑射弓箭稳居头筹。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他生病,不该如此。” 还想骗人。 新婚夜和这几天的谢衡有多虚弱,她可是亲眼所见。柏萱自觉忽视后面的话,语速不紧不慢地回: “白天症状轻,夜里确实非常折磨人。昨夜,夫君熬到深夜都睡不着,叫人很是心疼。” 谢衡昨夜闹那么久,这可是句大实话。 宋君昌沉默了,一时间没人说话。 陶瓷汤盅里飘出袅袅白雾,裹着甜甜的气息。 他压下眼角斜了下,忽地敛起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缓和很多,看上去平易近人: “既如此,倒是虚惊一场。” 一语双关,三人却都面不改色,宋君昌转身去看谢衡: “是我疏忽了,你也会生病。那这些天,就多待家里休息。如今,你也成家了。等你病好,便可正式入朝。你是不知道,老五最近出尽风头。我看他,野心不小啊。” 谢衡不是很关心这些,只在听到五皇子时,才动了动耳朵。 随即目光越过宋君昌,看向还沉浸在演戏中的女子。 听到没,太子话里的杀意,是针对你那个五皇子的,还不过来背刺我吗? 太子除了是先皇后所出,承袭了皇上对先皇后的感情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优势。他最大的势力,除了掌管户部的太子妃一家,就只有他们谢家。 要是没了谢家,他也不过是个有钱的肥羊罢了。 她既然帮五皇子做事,想必很清楚其中利弊。 然而,一直等到太子离开,女孩都没任何动静。见自己一直盯着她,非常傲娇地说: “不用谢。”这样你就欠我一个人情了。 谢衡……是我错看你了。 第9章 宋君昌回了太子府,他两年前已成亲,太子妃是户部尚书的女儿。相貌一般,若不是为了得到她爹的支持,以及有父皇懿旨。这种女子,他压根不会放在眼里。 娶回家后,也很少看。 哪怕人凑到跟前,恭敬迎他回府,照样得不到一个眼神。 脚步匆匆的男人如风掠过,看清他所去方向,女人黯然垂眸。她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心情不好。即便如此,他亦不肯同自己多说一句话。 那是通往后院的方向,太子府中养了好几位颇负美名的美人。美得各有千秋,又有相似之处。无论相貌,仪态,说话声音,哪怕是在气质上,只要有一丁点像那位第一美人,都会得到太子眷顾。 但她并不羡慕,她知道,那些被带回来的,连替身都不算的女子,下场并不好。 宋君昌发泄完心中怒火,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后院,任床上破败不堪,浑身是伤,只剩半条命的女子瑟瑟发抖。 他招来暗卫,面无表情吩咐: “去,给我查清楚谢子安最近都干了什么,接触了哪些人。此事务必查仔细,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顺便,派人盯着他。” 说罢,挥退默不作声的暗卫,脸色阴沉狠厉。 他安排在谢衡身边的人,已经许多天没消息。 活生生那么大一个人,找不到半点存在的痕迹,突然就断了联系。恰巧这时候,谢衡称病,闭门不出。 要说这里面没点猫腻,他不信。 瞧今日谢衡的态度,他肯定知道了些什么。 那小夫妻俩一唱一和就想瞒天过海,以为他是那么好骗的? 宋君昌握紧拳头,谢家是一把锋利的刀,若不能对准敌人,便会伤到自己。 只不过,谢家毕竟对他很重要。为确保自己没猜错,还是得前去验证一番,确认误会才行。 他不喜别人闯入自己的领地,正殿虽大,人却不多。此时偌大的府邸,仿佛只有他,空旷又寂寥。 宋君昌低头看自己的手,他贵为储君,本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江山社稷也迟早会落入他手中。尊贵至此,按说要什么没有? 可偏偏,还真什么都没有。要兵权没兵权,要民心没民心。 说到底,这都怪父皇。 既然封了他为太子,为何迟迟不肯给他兵权?他喜欢的女人,也不让娶。 近年来更是过分,让老五老六几个得势。在朝堂上,对那几个弟弟赞赏连连。而自己呢,一个好脸色都得不到。 这才几年,父皇对他的态度就大不如从前,搞得他这边人心惶惶,一个个吃里扒外。就连谢家,也开始动摇。 可笑,世人都说圣上偏爱先皇后之子。可他除了这个没有实权的储君之位,还剩什么? 宋君昌神情阴骛冰冷,没关系,父皇不给,他就自己争。 …… 柏萱究竟为什么会在太子面前帮他圆场? 书房里,谢衡支着脑袋,手指点着侧脸,随口问杵在面前的大虎小虎。 “一个人想杀你,等到有机会下手,却又不杀了,这是为何?” 太子走后,柏萱立马原形毕露。那蛊说是哄他开心才炖的甜汤,被她像小鸡护崽似的,护着不让他靠近。又抢了摇椅,正在院里享受下午茶。 他只是心情不爽,又不是真的想跟她抢那点东西,转身回了书房。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8章 房门关上了,男人姿态闲适,全然不复从前的规矩。 兄弟两人觉得,公子并不像别人说得那样,男人成家后,就能变得稳重。恰恰相反,他们公子自从成了婚,脾气似乎日益见长,太不稳了。 一定是因为邹高远那家伙叛主,惹得公子不快,连累了他们。 既如此,他俩更得好好表现。势必要用行动让公子明白,他们绝对忠诚。 大虎认真思考片刻,很是严肃地在心里分析,然后回: “兴许,是时机未到。” 哥哥好有想法,但他也不差啊。小虎咧嘴一笑,说了不一样的观点: “也有可能,是下不了手。” 谢衡撩起眼皮,瞧着憨傻又老实的小虎: “杀个人而已,怎会下不了手?” 只要对着致命部位,一刀下去,很简单的事情,有何难的? 没想到公子竟会追问,一定是他的回答比大虎更好更显智慧。小虎油然生出强烈的责任感,说得头头是道: “舍不得就会下不了手啊,属下不清楚公子问的是何人。若是男人对女人,那定是男人起了怜悯之心。你知道的,男人嘛,多少都有些怜香惜玉,对一个弱女子下手,心中必然百般煎熬……” 听不下去了,谢衡打断,凉凉启唇: “是女人要杀男人。” 到了这份上,他当然不能被问倒。小虎抹了抹额头的汗,很快换了说辞: “……其实是一样的道理,反过来,那就是女子对男子起了爱慕之心。您也知道,女人嘛,最容易感情用事。一旦喜欢上,那肯定不忍心。这也恰恰证明,女子对男子,是真感情……” “闭嘴。” 小虎捂着脸,他觉得自己分析得蛮有道理啊。话本里的爱恨情仇万变不离其宗,都是这个桥段。 大虎在心底默念不要生气,三遍过后,适时开口,拯救自家弟弟: “还有种可能,是没把握。男女力量悬殊,若是一击不中,女子反而有危险。” 谢衡表示赞同。 这是在谢家。 她若真惹恼他,那半道上的五皇子可来不及回来救她。 还不如先示好,让他放松警惕,在他不知不觉时,与五皇子来个里应外合,一招致命。 前世,她也肯定是这样陷害谢家。 大虎见他不说话,悄悄抬头,就看到男人不知何时没了笑意。深沉的眼,平静淡漠,似看透了一切,又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他和小虎都不是那种聪明的人,猜不透主子心思,便也不猜了,专心听命办事。 听到外边的柏萱已经回了主屋,他便放低声音,开始禀告正事: “少夫人身边的红杏姑娘,今日确实只去了几家霓裳阁,看着没有什么异常。” “是么?很快就有了。” 五皇子宋君澜要回来了。 瞧把太子给急的,想必有人会更着急。 大虎听出他话中深意,却识趣地没有多问。 反而是小虎,联想到他方才的问题,又想到他遣人盯着少夫人身边的几位丫鬟。细思极恐,难道方才公子说的女人要杀男人就是指…… 柏萱独自喝完下午茶,又去池塘边喂了会鱼。她现在有恩于谢衡,做什么都底气十足。 那人也有自知之明,没再半途出现打扰她游湖。 夜里,柏萱结束圆满又逍遥的一天,慢慢享受鲜花浴。 今日伺候她洗澡的是红杏,出去一趟,红杏一五一十地讲了哪家铺子衣服最好看,料子最上乘。 柏萱一直觉得,女孩子爱美,并非就是为了博得男人关注。 于她而言,无关男人,她就爱看自己漂亮又精致的模样。 如今有钱了,当然要给自己买最好的东西,打扮成最美的样子。 红杏见她听得高兴,眼神闪了闪,像是随口一提: “奴婢采办逛铺子时,还听到不少新鲜事。” 八卦啊?她爱听。 “什么?” “据说汴州发生了一件奇事,汴州最大的牢房一夜坍塌,里面的囚犯不知所踪,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五殿下自请领命前去查探此案,也不知有没有查出什么。想来,应该快回来了。”红杏拧着毛巾,小心观察柏萱的神情。 她说此事,一是得了那边的吩咐,二是自己也想看看,小姐听到五殿下会是什么反应。是否真的不在意了,撒手不管。 “还有吗?”柏萱面色如常地问。 红杏咬唇,低下头掩饰眼底的目光。她就知道,小姐心口不一,三心二意。一边跟姑爷风花雪月,一边又惦记爱而不得的五殿下,她怎能如此贪心。 她背对着柏萱,不敢让其看自己此刻表情,忍了忍才回道: “就这些了,五殿下尚未抵京,奴婢也不晓得他如今怎样了。” “我是说,还有别的事吗?你不是说听到了不少新鲜事?”柏萱无奈,手拍额头,晶莹水珠掉落,砸在铺满花瓣的水面,溅起阵阵涟漪。 红杏微愣,小姐居然不是问五殿下……是她理解错了么? 这个丫鬟没有红袖机灵,而且总是走神。 柏萱早看出来了,只不过小姑娘家的,有点小心思,不算多大事。 她不想再为难她了,今晚没听到谢衡要来过夜的消息,那得赶紧洗完回屋睡觉,把门锁好。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9章 一觉到天明,谢衡果然没来。柏萱懒懒地不想起床,反正起来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所以人可以闲,但不能太闲。 不然,就该无聊了。 那么,出去逛街买衣服吧。 来这么多天,她都没出过门,总觉得心口闷闷的,实在憋得慌。 青檀见到主仆三人一副要出门的排场,有些惊讶,放下手中活计问: “少夫人要出门?” “不能吗?” “当然不是,只是今日天色不太好,瞧着要下雨,奴婢有些担心。” 对,天气不好,阴云密布,沉甸甸的,所以才更闷了。 柏萱已经收拾妥当,不太愿意就这么作罢。 “那便带上伞,放马车里。” 青檀应下:“是。” 柏萱刚动身,就撞见书房那边的人。 乍一见到,谢衡毫不意外。 五皇子很快就要回京,这女人可不得早早凑上去等着。 第10章 谢衡不高兴,很不高兴。 因为她今天出门后,还会回来。 按照他得到的消息,五皇子今天到不了京都。 任她打扮得再如何花枝招展,也压根见不到五皇子,他也就抓不到两人狼狈为奸的证据。 还得继续忍她。 柏萱已经习惯了谢衡的臭脸色,她理了理衣服,轻哼一声,招呼也懒得打,径直绕过书房门口。 原著里,她嫁入柏家一事,是穿插在后面的剧情里。随着男主身边莺莺燕燕增多,被各路女配争抢时,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前面完全没她的戏份。 她也是昨晚听到红杏说汴州牢狱一事,才慢慢想起来。这会,书里的剧情才刚开始。 汴州是男女主相遇的地方,两人会一同审理此案,从最初的志同道合开始发展成男女之情。 其实这件案子虽然在宋君澜手中结案了,但其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是后期男主与太子较量的重要环节。 这事与太子有关,相当于和谢衡有关。 宋君澜亲自去查,他和太子怕是要提心吊胆,惶恐度日。 心情不佳,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对着她摆臭脸,那就很扫兴了,她自然也懒得给他好脸色。 两人打过照面,谁也没开口。 望着人走远,小虎问: “公子,可要我跟上去?”他昨晚一夜没睡,终于明白一件事,公子对少夫人的冷漠,不单因为不喜。可能,这位少夫人,跟邹高远一样,会对公子不利。 谢衡没看离去的人,视线环顾一圈,轻挑唇角: “不管她,我有事。” 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大虎小虎对视一眼,立刻严肃挺胸,一板一眼跟着谢衡出门。一路架着马车,穿过京都最繁华热闹的街道,来到了最有名的古戏台。 望着‘千音阁’的牌匾,两人眼里流露淡淡疑惑。 公子怎会来这办事? 小虎向来藏不住事,疑惑地喊: “公子?” “嗯?” “这是戏楼。” “我没瞎。” 又要生气了。 小虎识趣地闭嘴,把马绳丢给门口小厮,安静跟在后面。 戏楼很热闹,一进门就看见大堂坐满了人。今日是千音阁头牌花旦莲鸢上台唱戏的日子,此时好戏尚未开始,不少痴迷莲鸢的看客已早早落座等候。 谢衡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看过戏。 突然来此,纯粹是心血来潮。 在家闷那么久,闻着身上都要发霉了,当然得出来透透气。 注意到暗中盯着自己的眼睛变多了,他凉凉地笑。躲暗中看戏有什么意思,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大虎找到阁主,要了二楼雅间,领着谢衡上去。 来这消遣的多是些年轻的世家公子,许多人都认识谢衡。 跟在太子身边的得力干将,常年见不到人影。表面还未正式入朝,其实暗地里帮太子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迟迟不入朝,也是因为不想被分散精力,全心为太子一人做事。 要是太子以后能顺利登基,谢衡在朝堂上便可呼风唤雨,权势滔天。 京都关于他的传闻挺多也挺杂,但有一点,谢家谢衡,是太子手中最锋利的刀。 刀,是危险无情的。 这样一个人,乍一出现在这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才会出现的地方,真是让人又惊又怕。 虽有许多同龄人,却无人敢主动上前。纷纷装模作样正襟危坐,仗着戏楼人多嘈杂,偷偷摸摸在私底下议论: “他怎会来此?” “莫不是你犯了什么事?” “有病吧你,本世子就来听个戏,连姑娘手都没摸过,能犯什么事。这世上没有比本世子更正派干净的人了!” “我错了,他应该也是看上了莲鸢姑娘。” “哼!才成亲几天就大张旗鼓来戏楼看姑娘,真不是东西。” “也不能这样说……” “哦,差点忘了,你也不是东西。” “……”看在你是宗亲世子,跟圣上同姓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谢衡进到雅间,楼下的好戏也拉开帷幕。 从窗台往下看了看那些依次出场的戏角,以及战战兢兢的人群。 他挑了挑眉,慢悠悠品茶。 原来大家这么‘欢迎’他,那还真是来对了。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20章 …… 今日的雨迟迟没下下来,柏萱连逛两间铺子,心底很是欢喜。 她也曾旅游过,在旅游景点花费重金穿上古代服装美美拍照。 可此时,看着真正的古代服饰,才知道老祖宗的手艺有多好。 真的是验证了那句‘一直在模仿,从未被超越。’ 衣服上的一针一线,每一个漂亮花纹,都精致无比,完全挑不出瑕疵。 穿在身上,仿佛真的看到百鸟争鸣,百花齐放。 她今日出门把四个丫鬟全带上了,虽然红袖红杏和青萍三人都拎了东西,但青檀和她手上是空的,还可以再买。 店小二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从柏萱进店便围着她转,嘴里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买东西最烦推销,她有眼睛,会自己选! 柏萱准备把人轰走,却见小二面孔有些熟悉。 居然是她见过的人? 小二讲得嘴巴都干了,才终于得到柏萱一个眼神。 他眼里放光,背对着青檀青萍,使劲朝柏萱眨眼睛: “楼上有更好的,姑娘要看看嘛?每一件都是孤品,穿出去绝对不用怕撞衫。” 张富眼睛都快眨酸了,他是五皇子的手下。这位倾慕五皇子的柏小姐,以前总是卑微地从他这里打探五皇子的消息。 可自从嫁进谢府,她便没再来过。 五皇子独自去汴州查那么危险的案子,是生是死,是否安好,她亦不曾过问一句。 红杏说她变心了,他不太信,又有些怀疑。 若是没变心,怎可能突然就不管五皇子死活? 但见她今日来此找自己,那点怀疑不免开始动摇。 兴许之前的疏远,是因为柏小姐刚嫁入谢府,为了避嫌和引起猜疑,不好做得太明显。 这不,一旦知道五皇子即将回京,还不是急匆匆凑上来。 柏萱被张富这油腻的眨眼油得后退了些,就他这倒胃口的样子,谁还有心情看衣服啊。 不买了。 手里的衣服虽然依旧很好看,但瞬间不香了。 柏萱扔回他怀里,随意摆摆手: “不想看,我们走。” 竟然走!了! 张富看她仿佛变了个人,没来由地心慌。 汴州一案,并不如外面传的那般简单。 据老大传来的消息,这事似乎牵扯到了太子。只不过没拿到确切地证据,火暂时烧不到太子头上。 可要是这样,五皇子不就白跑一趟!殿下本就是怀疑此事与太子有关,才会甘愿冒险前往汴州。 柏小姐成婚前信誓旦旦说要帮五殿下,如今到了她表现的好时机,她怎可出尔反尔! 这女人简直太可恶了! 张富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毒,情急之下,都敢动手去扯柏萱。甚至,还忘记了装作不认识,直呼道: “柏小姐,我们店里还有很多衣服没介绍完呢。我保证,你想要的,我们霓裳阁都有,何必着急走啊。” 他不再眨眼睛了,话里的暗示很明显。 柏萱觉得,即便原著没细写,但是宋君澜能一路过关斩将,少不了她的功劳。 她不想再立功,也不会再去插手那两人的爱恨纠葛,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说了不看,就是不看。别仗着你认识我,就随意放肆。” “我只是个下人,哪敢以下犯上。”张富收了手,却收不住那一脸的恼怒和冷意。在他看来,这女人背叛了五殿下,是叛徒! 柏萱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有些好笑。 她一不是宋君澜的下属,二没卖-身给他。不必对他忠诚,更没义务为他卖命。 只不过是从喜欢变成了不喜欢,从为他而活变成为自己而活,落在这人眼里,好像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哼,脑子里塞大饼了吧。 她拍了拍袖子,面露嫌弃: “那就让开点,少挡道。” 青檀听得目瞪口呆,不愧是少夫人,真硬气。这脾性,能压住她家公子! 柏萱不是没想过低调点,必要时稍微忍气吞声点也没什么。 但是她为什么要忍一个明摆着看不起她,语气里充满嘲讽,甚至还下流地想借机揩她油的下人? 没必要,不能忍。 否则,如何对得起她家位高权重的一品爹爹?啊,现在还有个一品公公。 想不到她真的走了。 要是没了这颗棋子,殿下面对太子,就少了许多便利。 张富再不敢掉以轻心,匆匆上二楼,走进一个清幽的小房间,带上门,躬身朝屏风后独自下棋的人跪下。 “七殿下,她没来。” 那人执子的手一顿,很快再次落子,摇头叹息: “女人啊,果然不堪大任。下去吧,这事我会告诉五哥。” 他早就说过,不能寄希望于这种只会谈情说爱,整日哭哭啼啼的女子。 看吧,他没说错。 蠢货,背叛五哥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到时候,那才真有她哭的。 …… 回去的路上,还真下雨了。 巧的是,柏萱居然又遇上了谢衡。 想起出门前,吴氏的叮嘱,和给她的那一袋沉甸甸的银钱。 柏萱抿了抿唇,从一大堆奁盒里拿出其中很小的一个。 “诺,给你。”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21章 谢衡只觉莫名其妙,柏萱怎么看也不像会惦记着给他买礼物的人。 盒子塞进怀里,他看向一旁,几个双手满满当当,奁盒多得都快挡住整个人的丫鬟。 再看自己手中孤零零的,巴掌大的一个小盒子,眼角抽了抽。 第11章 谢衡不懂她又打的什么主意,回到书房,指着小虎: “你来打开。” “是。”小虎神情严肃,不像是拆礼盒,像拆暗器,动作小心翼翼。 盒子上系了绸带,他打开一看,不禁意外。里面装着一块玉质腰扣,周边有金线包裹,很精致。 这一次,谢衡没再问两兄弟奇怪的问题。 他看了一天的戏,始终置身事外,连片刻也不曾入戏。 此刻,亦是如此。 柏萱想要用这点东西示好打动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直到夜里,等主屋的人睡着。 青檀青萍才前来禀告,今日是月初,府里发放了月例。 母亲把他的那一份,擅自作主一并给了柏萱。 得知她要出门买衣服,又从自己的私库多给了些。虽然说得很小心,但两人还是听见夫人特意嘱咐少夫人出门,记得给公子也买件。 哦,所以,他一个月的月例就换来这么个东西? “多余的钱呢?” 腰带虽好,却还不足以要二十两。他虽不缺这点钱,但总归是自己的钱,没道理拱手让人。 青檀快哭了,低下头一时不敢回答。 一旁沉默少言的青萍只得出声: “没有多余的了。” 至少,公子这份是一钱都不剩。 好得很。 谢衡眉心突突直跳,这一刻,他无比希望五皇子能尽快回京,让自己这位夫人早日上赶着过去。然后,他再把人赶走。 细作一旦变得没用,便也没有了存在的理由。 到时,不用他动手,五皇子那边自然会找机会清理掉这个隐患。 谢衡合上盖子,淡淡问: “她今天玩得开心吗?” 少夫人本来挺开心,自从遇到那轻浮小二,就不开心了。 青檀如实说着,谢衡却在听到妙衣阁时面露嘲讽。 京都那么多家霓裳阁,她偏偏要去五皇子名下那家。不开心恐怕也不是那店家的原因,而是店里没有她想要见的人。 无论如何,她今天过得不开心,那他稍微开心一点点了。 其实柏萱今日总体是开心的,夜里穿上新买的漂亮衣裳睡觉,什么烦恼都没了。 入睡前,她别的没想,就在想婆婆吴氏。 从前,她的朋友,同事们有不少都谈了对象。恋爱时容光焕发,蜜里调油。 然而结后,家庭矛盾重重,往日的感情变成了枷锁。她们挣脱不开,又困在其中,过得并不幸福。绝大部分争吵,都是因为和男方家人处得不愉快。 莫名其妙和谢衡成了亲,除了这个便宜夫君,柏萱也担心跟公婆的相处。 没想到,公公压根见不到人影,婆婆吴氏也很少管她。仔细回想,对她还有些纵容,以及很隐晦的善意。 所以,即便有些抗拒,看在这位仁慈的长辈份上,她还是买了。 今天干了不少事,明天可以在家歇一歇。 柏萱舒服地闭上眼。 谢衡照常出门,傍晚回来时,被人叫去了谢尚书的书房。 他脸很沉,面对自己父亲,比敬茶那天还要冷漠。看着谢尚书的背影,不耐烦道: “找我何事?” 十八年的不亲近,谢尚书早已习惯了他大逆不道的态度。叹了口气才转身: “你如今已成家,可想过何时入朝?” 父亲鲜少管他的事,年幼时被送进宫做太子陪读,一陪就陪到十八岁。越长大,他俩见面次数越少。 年近四十的谢尚书依旧风流倜傥,貌若潘安。谢衡长得像他,只是少了份他的儒雅温和,整个人更冷锐,锋芒毕露,难以接近。 他站在门口,琥珀色的眼眸里,再不见小时候的期待与尊敬,平静而又遥远。淡声反问: “谁跟你说什么了?” 谢尚书身上还穿着官服,显然刚下朝不久。纵横<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多年,他早练就了敏锐观察的本事。一听就知道这事,太子并未取得自己儿子同意。 发话的是太子,他总得跟谢衡知会一声。 “今日上朝,太子殿下举荐了你入兵部。” 从前,谢衡无官职,办事都是拿的太子令牌。一旦有了官衔,便能掌握一定的权利。作为父亲,他自然想为儿子某个好前程,对此并无异议。 谢衡不乐意。 入兵部,是他走向灭亡的开始。 他才不要早早进坟场送死。 “我刚成亲,你急什么?” 这下,更不耐烦了。 谢尚书不愿跟他起争执,他俩难得见一次,最好别不欢而散。 只问道:“不想去?” “不想。” 干脆利落,没半点犹豫。看来,是真不想。 “那便不去。” 连理由都没问,是不重要还是不关心? 谢衡望着他温和仁慈的面庞,这张脸,真的很有欺骗性。 小时候,他也曾因这张看着就很善良真诚的脸天真过。 如今,他长大了。 嘴角勾起一抹顽劣的笑,他轻蔑地说: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22章 “千音阁的戏,我去听了。里面的人,我也看了。说实话,和你的眼光一样,很差劲。” 谢尚书面色一滞,瞧着逆光而立的锦衣少年,有片刻的恍惚。 他并未动怒,想张口说什么,少年却已转身,潇洒离去。 当年一见到他就满心欢喜,眼中永远怀着热忱与崇拜的小男孩,再也不见了。 …… 谢衡没着急回院子,而是去了自己的私库。 整个谢府,只有他一个孩子。分给他的地盘,自然也多。 他的私库,是一座很大的院子,里面空置了好几个房间。一些放着他自己做的各种杂物,一些用来放他的私有财产。 谢衡打开上锁最多的那间房屋,独自进去。 屋里堆满了箱子,谢衡一箱箱打开看,奇珍异宝,都很值钱。 所以,即便不入朝,不拿俸禄,他亦有钱。 非常有钱。 谢衡没入朝,谢尚书没意见,圣上没意见,唯独太子殿下,非常有意见。 这是第二次,谢衡违背他的意思。 心中怒火再也压不住,宋君昌猛挥衣袖,将刚上的茶壶茶杯扫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到跪在地上的人眼里,几乎要烧毁他的眼睛,他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异常。 宋君昌视若无睹,招来暗卫,声音冷若冰霜: “人带回来了?” “是。” “送去给他。” 他现在可以肯定,邹高远已死。 那就看看谢衡,如何应付邹高远的家人,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柏萱今天也出不了门,因为家门口有个女子抱着个孩童哭丧。随着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围观的人迅速增多,很快就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这种哭法,很像古老的哭丧,声音很大,却不清楚。 她听了会,啥也没听懂,就见吴氏带着人匆匆赶来。 吴氏知她年纪小,担心她害怕,轻拍着柏萱的手: “别害怕,我会处理。你先回院子,晚些时候再出门。” 吴氏心虚又羞愧,在心里暗骂谢衡。娶了媳妇,却成日不着家。这讨债的分明是冲着他来的,他倒好,溜之大吉,让她不得不出面,还让儿媳受了惊。 这么好的长辈,柏萱难得生出些真心: “母亲别担心我,尽管去忙,有事您就喊我。” 外面像是来讨债的,还带个那么小的孩子,这种场面,可不好处理。 但大户人家,都好面子。 柏萱听话地回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她发现谢衡回来了。 事情似乎解决了,虽然她有心八卦,但谢衡肯定不会跟她说,她才不会自讨没趣。 不过,又半个时辰后,红袖红杏也回来了。 柏萱命她俩关好门,然后勾勾手指,八卦的心,再也收不住。 “可有打听到?发生了何事?” 红杏对柏萱的不喜日益增长,她不想开口。红袖便道: “我也是听大虎小虎那边说的,前些日子,姑爷发现了一个细作。来门口的女人和孩童,便是那细作的妻子。” 柏萱小声问:“细作死了?” 红袖点头:“是。” 她尽量不带情绪,努力将其中利害说给柏萱听: “既是细作,被发现了,自然是死路一条。姑爷回来得及时,没让那女子进门,直接在门口揭露了缘由。女子不信,说她夫君不是细作。姑爷便说爱信不信,最后,还提醒了句,女子今日受人教唆,前来找茬,相当于暴露了身份。如此愚蠢,离死不远了。” 红袖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 “奴婢担心歪曲了意思,便只能复述姑爷原话。”意思是,这些,可不是她说的。 哇哦,看来,谢衡的坏脾气是无差别对待啊。 柏萱无语:“他这样说话,就不怕被门口那些人的吐沫淹死吗?倘若那母子俩真死了,别人首先怀疑的应该是他吧?” 红袖面露疑惑:“怎么会?我们这些当下人的,身契都在主子手里,要打要杀,是主子一句话的事。” 柏萱:“……”是她低估了这个朝代的阶级差距。 “而且,那女子当场变脸认错,称她亦是迫不得已,求姑爷救救她的孩子。很奇怪,她好像很想坦白,最终却并没有说出是谁指使她来的,只一直哭。” 认错可能并非真心,但想救自己孩子,肯定是真的。 柏萱有些好奇:“那他可救人了?” 第12章 谢衡回了那女子两句话。 “我怎么救?” “我为什么要救?” 他看了眼女子抱着的幼小孩童,头也不回地进了府。 愚蠢和背叛,要付出代价。 走错了路,同样要付出代价。 他从来不知道,邹高远何时有了妻子和儿子。这两人突然出现,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更何况,这事的背后是太子。 他可以和太子闹僵,也不怕他。但他还没有狂妄到,觉得谢家就能与太子明着对干。虎口夺人,有几人能做到?他拿什么夺? 太子再不中用,那也是储君。即便最后被废,仍能活下来。更何况,他现在还好好的。 连下了多日的雨天终于放晴,他却似乎还笼罩在阴影里。 谢衡稍稍抬头,望着眼前挡住自己光的两兄弟。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23章 大虎心神一凛:“属下一直单着,不曾有过女人和孩子,也没想过这些。” 小虎也福至心灵,连忙道: “还有我,我还小呢。公子放心,我以后娶媳妇,肯定先知会您。” 您都用上了,他够诚意吧! 大虎见他脸色并未好转,试探着又说了几句: “以今日的情况来看,那女子当是受人指使。若是顺藤摸瓜,或许能找到邹高远的背后之人。” 但他有用奇怪的直觉,公子似乎,早早就知道那背后之人是谁。还有他对少夫人的态度,以及最近三番两次拒绝太子。诸多事情联系在一起,这其中的真相只怕很复杂。 谢衡也没解释的打算,起码暂时还没有,他抬起手甩了甩: “你俩先出去,挡着我光了。” 大虎小虎:“……” 恢复安静的环境,揉碎细光悄然笼罩。 谢衡想起上辈子的自己,他也曾像外面的女子那般绝望过。谢家被抄的旨意一下,很快就有官兵上门抓人。 混乱惨烈的场面,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荒唐二字。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分明什么都没干。圣旨里的罪名,全是子虚乌有。 可他说的话没人听,也拦不住那些人。 就像突然从平壤坠入深渊,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陷入毁灭。 身体悠地往后一靠,深静琉璃眸缓缓合上,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谢衡的气场冷锐带刺,可这张脸,精致秀气,面庞轮廓的棱角并不多。皮肤偏白,睫毛黑而浓密,长长一排整齐铺开,不开口,不发脾气的时候,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耐看又好看。 房门被人推开,他豁然睁眼,目光很不友善。方才的平静温和,短暂的像是错觉。 “吓唬谁呢你?我敲门了。”吴氏被他看得心脏一跳,都想用手拍拍胸口顺气。 谢衡脸色依然不好,却压下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上辈子,他对吴氏最后的印象是在牢房。 形容狼狈的女人,一身傲骨为他而折。临死前对他说: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不要回来了,也别想着复仇。权利斗争,是非对错早已说不清。我只盼着,你能离开,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 他的父亲,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丈夫。 年轻时,为了外面的女人,让妻子颜面无存。 多年冷落,把这个家搞得冷冷清清。 可吴氏并未因此埋怨,她回以父亲同样的疏远冷淡,在清幽小院经营自己的生活。 遥远的记忆恍若隔世,谢衡微微抿唇,决定这次让一让她,不顶嘴了。 哪晓得吴氏是为柏萱而来,似乎察觉到他的退让,立刻挺直腰板上前,没好气地训他: “既娶了人家姑娘,就多上点心。你惹出的事,受惊的是她。有功夫在这躲懒,还不赶紧去看看她。” “母亲。” 吴氏不想听他辩解,儿子近来做的事情她看在眼里,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到底不喜。尤其,谢衡去了千音阁。 “感情的事情我不强求,但萱儿是你的正妻。最起码的体面,你得给她。”谢衡不愿多同房,那她也不送药了。他要和他那个爹一样,去外面找女人,她也管不住。可至少,别让家里的妻子难堪。 振振有词的声音令谢衡又有点儿烦躁,他从六岁被送进宫,除了与父亲相隔渐远外。同母亲,也一样没接触多少。 外面传他是把冷血无情的兵器,其实没错。他七岁开始挡在太子面前,杀了第一个人。之后一如所有人期盼的那样,十八岁不到,已经做了许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完的事。 他没有感情,和任何人都没有。 重活一世,想要换个活法,心里却始终空荡迷茫。 不想重蹈覆辙,也不知从何开始。 最后选择干脆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混吃等死,乐得逍遥自在。 他明白母亲误会了,若拒绝母亲,他得长篇大论地解释。 麻烦。 于是,柏萱第一次收到谢衡的邀请。 一同去千音阁看戏。 理由是‘礼尚往来’。 明白了,柏萱配合地去了,谁叫这是自己开的头。不过也没什么,看戏而已,就当是去看电影。 千音阁经营多年,早有了固定的客源,几乎日日座无虚席。 柏萱以前只在春晚晚会上看过戏曲京剧,初来此地,不免好奇地打量。 宽敞亮堂的厅堂占据了整个一楼的面积,红绸幕墙高高竖起,底下搭了很大的舞台。从二楼坠下来的丝带红绸填补了中间的空旷,彩带飘摇,气氛拉满。一旁的柱子房梁,还挂了图案各异,做工不俗的小灯笼。 谢衡订了上次的雅间,今日只有他和柏萱,没带下人。落座后,他自顾自倒茶。 寒冬腊月,吹了不少冷风,喉咙的酸涩疼痛蔓延至胸腔。柏萱只觉嘴巴好干,见谢衡居然还会倒水给她,心下惊奇,却还是保持最基本的礼貌。 “谢谢。” “?” 谢衡乍一听到完全不符合他们关系和此时气场的两个字,慢慢撩起眼皮。 刚倒的热茶,雾气腾腾。稀碎朦胧中映着一张昳丽小脸,皮肤白皙,脸蛋粉嫩,双颊泛着微红。她垂眸喝水,细细柔软的睫毛轻轻眨动。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24章 很小的陶瓷茶杯,她却双手捧着,小口小口抿着茶水。 但,这茶是他倒给自己喝的。 他面无表情,重新再倒一杯,还不忘回: “不客气。” 屋里比外面暖和多了,一杯暖茶下去,驱散了些寒意,手也不那么冰。 柏萱试着动两下,微微一笑。 跟他待在一个屋也能笑得出来? 不过,应该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楼下的好戏拉开帷幕,他俩的桌子就着窗户,又正好对着那戏台,视野极好。 第一场戏是很老的情感片场,才子佳人,虐恋情深戏码。剧情内容并不新颖,对柏萱来说,现场的演绎和相当专业的唱腔才是吸引她的点。 这是个悲剧。 被抛弃的小青梅在老家跳河,考上功名,取了富贵女的才子并未一路高升。失去了青梅后,他才幡然醒悟,自己心底有多在乎她。于是,他抑郁了,很快疾病缠身,也死了。 底下的看客中,女子心情激动,一曲终了,开始唏嘘青梅命苦,男子如何不该,要是早点明白心意多好。 大部分男看客,眼睛都盯着唱戏的花旦。 “不好看?” 就在这时,她对面的男人悠悠问道。声音毫无起伏,语气波澜不惊,完全没有被影响。 柏萱指着舞台上谢幕的那位花旦:“人挺好看的。” 她听不出这戏属于哪一类,只看见唱戏的角们化的妆并不如电视里那么浓,起码能模模糊糊看出本来的样貌。若真要形容,大概就是烟熏妆的既视感。 不仅好看,还添了些魅惑妖冶。 柏萱有些拿捏不准,便问他: “这就散场了吗?” 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谢衡突然就笑了。今日出门到现在,第一个笑容。有点愉悦,但是不多。那清幽深邃的眼底,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谢衡任由她打量,摇了下头,声音不急不缓: “好戏才开场。” 柏萱哦了声,脖子有点酸,她便抬起双手抵在桌面,撑着下巴,眼帘轻垂,却猛地一跳。 与方才相比,这场戏可真是太猛了。 开场就是杀人,一刀切。脖子殷红,血流如注,哗啦啦像瀑布一样往外飙。虽是用夸张的表演,血包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假血。可这视觉冲击,实在太强烈。 柏萱瞬间眯起眼睛,脸囧成一团。 这个切法和血流速度不匹配啊,喉咙正中间是气管,切开后人主要表现是呼吸困难,窘迫,窒息而死。要是飙血的话,得往旁边挪一点……唔!她在干什么? 柏萱猛地回神,她在看戏,不是看病!看戏! 这戏安排的是倒叙法,到后面柏萱才看明白,这是一出复仇戏。 主角一家被污蔑下狱,全家惨死,只逃了他一个。他隐姓埋名,一边处心积虑接近南下巡抚大人,一边暗中收集证据。最后发现,是他身边之人出卖了他。彼时,那奸细平步青云,爬到了他曾经的位置。这能忍?结局自然就是开局,主角平反,对头一家入狱。 重头戏是那个奸细,开头被切,结尾被虐。前前后后,柏萱数了数,临死前受的刑,十大酷刑不止,最血腥凶残的恐怖片都不足以形容这场面。 柏萱悄悄瞥向谢衡,要不是知道他不久前才揪出了身边的细作,她都要怀疑他是发现了什么故意安排这一出吓唬她。 这一眼,当场被谢衡捕捉,他问: “怎么样?” 鲜血淋漓的处刑场面,总不能用好看形容,所以柏萱说: “还行,有点意思。” 谢衡轻笑,你可比这戏有意思。 第13章 他精心挑选的好戏,从头到尾,她表情可谓精彩。 可就是,没一个是他想看的。 她竟一点也不害怕,不惊慌,不绝望。 他便看得兴致缺缺。 谢衡敏锐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女人的表现,她所做的事情,通通超出了他的预想。 简单来说,她什么都干了,唯独没干‘正事’。 难不成,她的作用仅仅只会用在毁掉谢家的那件事? 优雅清净的包厢,响起敲门声。 一下一下,似担心惊扰了里面人,力道很轻,一听就猜得出是女子。 谢衡神游中,柏萱只得唤了声‘进来’。 门一开,确实是个女子。 一身素净的浅蓝色百褶裙,外面裹着同色系的披风。清丽面庞略施粉黛,眉毛描得细腻,恰到好处地衬出了那双眼睛的漂亮。 她的声音打扮和戏台上大相径庭,但柏萱一眼就看出,她就是被众位男看客倾慕的花旦。名字不用问,戏曲落下帷幕时,场馆里人声鼎沸,全在喊‘莲鸢’。 柏萱疑惑花旦为何会来此,一双明亮有神的杏眼不免好奇地打量。 纤瘦如柳的女子好像有点社恐,被柏萱看得不自在,害羞地低下头,声音轻柔地解释来意: “莲鸢见过贵客,还请两位莫要怪罪。千音阁里的规矩,落幕后要抽签,今晚莲鸢抽到的是二楼风雪阁,这才前来给贵客斟茶。两位若是不喜,莲鸢这就告退。” 还有这种规矩? 楼下那些男看客迟迟没离场,莫非都是在等这抽签结果? 柏萱不禁看向谢衡,听闻他最近经常往千音阁跑,难不成也是为了等这位花旦抽中他?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25章 看不出来,这整日摆着张厌世脸的狗男人,也有着世俗男子的雅兴。 谢衡淡淡扫一眼门口杵着的人,女子弱柳扶风,却又站得笔直,隐隐可窥骨子里的倔强可骄傲。被他盯着,亦不卑不亢,沉静等他吩咐。 斟茶?谁要喝茶! 柏萱没听到谢衡接受莲鸢提议,反而发现他一声不吭地起了身。 今天的戏应当不符合他的胃口,看这么久,别人越看越沉浸,他呢,是越看越失望。意识神游天外,表情沉冷如霜,满脸地不耐烦。 走到门口,后面的人仍没动静。 谢衡有些烦躁,猛地回头: “还没喝饱?” 看两场戏,她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偶尔还会鼓着腮帮朝戏台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向他夸赞戏角演得好,深入人心,丝毫不觉哪里不妥,更没体会到他的用心。 亏他做了那么多,到头来,白费功夫。 凶谁呢凶? 柏萱头一偏,面朝窗外,拿后脑勺对他。 “怎么会,就算喝不饱,也被你气饱了!” 她发誓,再也不会跟谢衡一起看戏! 冷暴力不说,还当着花旦的面给她甩脸色,显摆什么啊显摆! 小夫妻吵架,莲鸢非常体贴地退出了房间。不过,此时无人注意到她。 谢衡已经不觉柏萱如此猖狂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这才是她对他该有的态度。就该是这样,而不是方才那样,像个面对自己男人的正常女人。 心底那股燥意好似随着她的发怒而平息了些,他道: “那还不走。” “你先走,我不想跟你一起。” 和不喜欢的人一起看戏,就是这种下场。 不欢而散,两看相厌。 哦。 谢衡走了。 外面余热未退,热闹又嘈杂。 柏萱已经懒得去想谢衡为何总是无缘无故发火,独自下楼,走在街上。 夜幕降临,各家灯火照亮世界。 京都的街,入了夜后更为热闹。满街人来人往,相互拥挤。道路两旁摆满小摊,幽深小巷从主干道通向不知名的角落。 今日没带下人,谢衡先走了,还特别没道德的把马车给带走了。 可恶!她让他走,没让马走! 柏萱只能用脚赶路,她一直走明亮的显眼的地方,经过阴冷黑暗的角落,便立马加快脚步,迅速通过,并在心里把谢衡骂个一万遍。 路过两家卖泥娃娃的摊铺,柏萱没多看一眼,因为这两个小摊后面是一条狭长阴暗的巷子。 她默默提速,刚迈出脚步,胳膊被人猛地一拽。 什么鬼!这里还两家摊铺呢! 柏萱正要大喊,就见那俩打扮普通的摊贩对视一眼,将两个小摊相互推近,合并,彻底挡住了巷子口。 他们是一伙的。 拽着她胳膊的人力气很大,她刚喊一声,就被捂住了嘴。再加上外面有那两人的掩护,她跑不掉了。 柏萱又将谢衡骂了十万遍。 一直到巷子最深处,她才听到男人粗狂的声音: “你要是再大声嚷嚷,我就让你在这叫一晚上。懂爷我的意思吗?要是听懂了,就点点头。” 柏萱点了下头。 男人似是很满意,抓着她的力道松了些: “这就对了,爷也不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就怕遇到不懂事的女人。” 话落,不知从哪又冒出两个下流的男人,黑暗掩饰不住他们的恶心丑陋,几道黏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放肆游走。几人缓缓靠近,流里流气地嘲讽: “听闻你不得夫君喜欢,没想到,这么不喜欢。” “就这么孤零零地被抛下,那俩用来拆散你们的人都派不上用场了。” “正好可以过来一起玩,小娘子长得真漂亮,我们会好好疼你的。” 他们是有备而来,专门为了抓她。 会是谁呢? 柏萱被松开了,她没精力去想这是谁的手笔,因为对面几个人在解衣服。 三个加上正在赶来的两个,无论怎么分析,逃跑的可能性都是零。若是因此激怒他们,只怕她的下场比戏台上那细作还要惨。 她悄悄拔下头上金簪,内心很平静。 上辈子奋斗过,这辈子享受过。即便时间很短暂,她想要的都拥有过,没什么遗憾的。 或许是对于她的乖乖就范很满意,几人还有闲心说荤话,听到巷子里的脚步声,下-流地吹口哨: “呦呵,来得挺快啊。你俩属狗吗?闻着肉香就来了。” 柏萱闭了闭眼,要是还有机会穿越,下次让她穿进修真界吧。正派反派炮灰都行,只要有一身本领,让她可以死前先杀了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欺负女生的畜生。 细细长长的簪子对准了喉咙偏右的位置,手贴上去,还可以感受到颈动脉的跳动。 柏萱上过无数次手术台,拿手术刀的手,一向很稳。即便在这种绝望的黑暗环境里,依旧没有一丝颤抖,稳稳刺进皮肤。 然而,就在这时,巷子里响起一道凉凉嗓音: “你在做什么?” 第14章 像是乌云散去,星月重逢,幽暗的角落渗进点点光亮。沉沦溺水的心渐渐有了漂浮感,人也跟着恢复了些力气。 柏萱没犹豫,深吸一口气,回他两个字: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26章 “骂你。” “?” 谢衡眼神有片刻茫然,他做什么了? 走近了才发现,他是独自前来。柏萱瞬间头痛无比,打架这种事,当然是人越多越好,赢面也才会越大。他这么孤勇,有没有想过接下来要怎么过? 瞧他走路那样,慢吞吞又软绵绵,再看男人清瘦的小身板,对面那壮汉一拳头就能揍扁他。 绝望!现在就是绝望! 柏萱此刻只想宣泄心中所有的不满和委屈,眼看谢衡一步步靠近,愤怒控诉: “是你带我出来的!” 谢衡淡声提醒:“也是你让我走的。” “那马呢?我没说让马走!” “没有马,我怎么回去?” “关我什么事?是你带我出来的,你不管我,还指望我管你?” 这倒没有。 行至跟前,谢衡站定不动。 小巷深黑,四周没有火光。但天上挂着一弯清月,稀疏幽冷的月光洒下,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可以勉强看清对方模样。 借着清幽月华,他看清了女子漂亮瞳仁里泛着的浅浅水光。 朦胧月色像缥缈薄纱,掩盖了女子白日里嚣张狷狂的烈焰。俏生生的脸蛋冷冷清清,幽凉苍白。整个人透着罕见的脆弱,有点楚楚可怜。 当然,一开口,就什么都没有了。 谢衡的目光挪到柏萱手里的金簪,细长的金质簪花,被她紧紧攥着。他知她此刻害怕,也看到了她眼底的胆怯,但这只手,丝毫不抖。 他轻轻挑了下眉,不动声色移开视线,转身看向趁着他们吵架的时间,重新系好腰带,准备上前动手的几人。 方才出了千音阁,他便察觉隐匿在暗中的老鼠。 本以为人是冲着他来的,他慢悠悠上了马车。 哪晓得,走了一会,却没人跟上来。 福伯在前面驾马,一边故意放缓速度,一边念念叨叨。什么‘两个人一起出门,只有一个人回来,叫他如何向夫人交代’‘身为丈夫,岂可丢下自己夫人’‘您把马车给用了,少夫人待会岂不是要走回去。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走得这夜路’。 尾随的人并未跟上,前面的人不停碎碎念,谢衡听得烦,甩出一句: “是她要我走!她不愿同我一起!” 福伯:“您是不是惹少夫人生气了?” “……” “气话怎能当真,少夫人肯定还在等你回去找她。” 烦,那群阴沟里的老鼠怎么还没跟上来! 谢衡不耐烦地让福伯掉头,回去的路上,无意撩开窗帘,便远远望见两个小摊铺鬼鬼祟祟凑到一起。 刚才路过时没注意,再次经过,才察觉此处很不寻常。 巷子两边的灯笼全部熄灭,附近只有那两处摊铺,旁边似是被人提前清场了般,空无一人。那两摊贩不想着吆喝卖东西,反而偷偷摸摸地想要掩饰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听到了一声很短暂,却又非常熟悉的声音。 只喊了一瞬,就被人切断。 于是他明白了,暗中那些老鼠的目标,其实是柏萱。 她被人抓住了。 他不应该管的。 正好借那些人手,为自己解决掉一个危险的存在。 即便今日是他带她出门,但只要查出幕后凶手,他所承担的责任和惩罚将会小很多。 应该撒手不管…… “你为什么不多带点人过来?” 耳边又响起这女人指责的声音,在千音阁,她说他凶,他有她凶? 还有她看他的这是什么眼神?嫌弃他? 除了那日同塌而眠,这是谢衡主动凑得最近的一次,且是站着。柏萱这才惊觉他很高,只得微微仰起脖子,看在他回头找她的份上,嘴上不骂了,叹息一声: “算了,你既然来了,就先拖住他们,我趁机往外跑。” 余光留意那三个同样伺机而动的恶徒,小小声快速解释: “我不是逃跑,他们三个人,我们两个。你打不过,我也打不过。但是我跑得比你快,我会去搬救兵,我身上有钱,出了小巷,立刻就能喊人。” 谢衡这个人,性子极其缓慢,走路永远慢悠悠。柏萱对此表示理解,就凭他不吹风都会倒的体质,很有可能跑不动,跑动了也不会很快。 相比之下,她速度快,身材娇小,还是有可能在他被打死之前赶回来救他。 “……”她到底在说什么? 谢衡头顶一阵问号,心里满是无语,她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小夫妻吵得挺欢,对面几人面色铁青。他们一起合伙做了不少此类勾当,对视一眼,便默契地决定先解决掉谢衡。 其实他们并不清楚今晚要抓的人的身份,拿钱办事,也不需要问那么多。问了,反而可能性命不保。 给钱的人说,今晚若是运气好,只需要对付一个女人,狠狠收拾一顿,随便打骂折磨,留口气就成,势必让她知道怕。运气不好,可能还得多应付个男人。 对于这两人的身份,来头一概没说。最后离开时还不忘警告一句,若办不成这事,他们也不必活着。 干这行久了,什么威胁的狠话没听过,他们嬉皮笑脸地应下。 那人给钱很大方,他为了以防万一,除了自己这三兄弟,还多雇了两个放风的和两个用来调虎离山的人。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27章 想来他们马上就会来此汇合,再说,瞧这赶来的男人那小白脸的样,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摁倒。 柏萱知道他们要动手了,不等谢衡答应,便摸准了机会跑。 “她想跑!抓住她!” 三兄弟中的俩风一样跑到前面,堵住了去路。 被抓了,不是三个流氓。 抓住她的是身边的男人,他皱着眉,不耐烦地问: “你跑什么?” 刚刚不是说得很清楚? 也是,生死关头,他肯定不相信她。行吧,逃跑的路被那两人堵住了,他们的目标是她。她留下的话,他没准还有机会。 柏萱做出决定,语速很快地叮嘱: “你先跑吧,我拖住他们一会。就一会,你赶紧的,这次记得喊人。如果我死了,记得让我爹给我报仇……”他是指望不上了。 谢衡:“???”她到底在说什么,一句也听不懂! 居然没跑过来? 一旁的两兄弟扑了空,恼羞成怒。为首的壮汉呸了口,恶狠狠地骂: “老子刚才就想说了,你俩也太他娘的嚣张了些!还有心情在我们兄弟跟前吵架,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要不是为了系腰带,他早揍死他! 他边说着,就抬脚踢向谢衡。 咔擦!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清幽安静的夜里,听得尤为清晰。 壮汉眼睛瞪得像铜铃,突兀又可怕,太过震惊而仿佛被定住的表情还有几分滑稽。 他因为愤怒使出了全身力气踢这一脚,腿踢到半空,一道快得根本看不清痕迹的阴影极速划过,精准踹中他的小腿骨。 剧痛蔓延全身,他迟钝了片刻才痛嚎出声。 柏萱完全傻眼,望着谢衡的侧脸震撼到失语,这……这还是她那个一推就倒的小娇夫吗? 他在一瞬间像变了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踢断了一个壮汉的腿骨。虽然小腿的胫骨和腓骨相较而言确实更容易折断,但这可是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以上的大块头。要一脚踢断,还是有些困难。 柏萱艰难地咽了咽喉咙,震惊归震惊,她仍然不敢松懈。却见谢衡忽然回头,没去看壮汉一眼,皱着眉凶巴巴地对她说: “你别再跑了。” 跑错了路,或是又被哪个人逮住,他还得再找。 “好。”你牛逼,自然听你的。 头一次这么乖顺听话,谢衡表情微微一滞,目光从她手里依旧紧紧攥着的金簪扫过。 他方才看得清楚,刺脖子那一下,她下了决心,也下了死手。 要是他没来,她真的会死。 痛嚎了一声后,壮汉疼得龇牙咧嘴,却不忘招回自己的两个兄弟。他颤抖着起身,面露狰狞地指着谢衡: “杀了他,立刻杀了他!老子要他死,再弄死他的女人!” 常干这种勾当,他们自然不是没脑子的莽夫。 提前在巷子里藏了武器,这场意外来得突然,但是听到壮汉指令,两人反应迅速地翻出木棍和大刀。三人都会点功夫,打法简单粗暴。 柏萱看得心惊胆战,却见谢衡轻轻松松腾空,甩了一个利落帅气的回旋踢,两兄弟被踢飞,壮汉怒不可遏,突出的眼球极其恐怖,仿佛要吃人般,拿着一柄大刀扑过来: “老子杀了你!杀了你!” 谢衡在柏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便松了她的手腕。 眼下壮汉大声嚷嚷,他的耐心彻底耗尽。手掌轻转,一柄小巧的匕首从袖中滑至掌心。他睇一眼壮汉,语气鄙夷不耐: “你真的很吵。” 话落,他轻松避开壮汉。身法轻飘,如蜿蜒游龙绕至壮汉身后。那速度快得用肉眼根本分辨不清,只一瞬,就见他的手已经抵在壮汉脖子。 锋利刀刃在他手中轻舞,一刀封喉。 这个位置非常准确,一点没偏。 柏萱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然后,又看见谢衡切了另外两个人。一样的手法,也和戏台上处死细作的刀法如出一辙。 谢衡不急不缓收起匕首,蓦然回头,清冷的眼望着墙壁下乖乖不动的女子。 她好像对自己有什么误会,或许是五皇子传给她的假消息,或是别的,但她似乎以为他很弱。所以之前,她敢在他面前那般张牙舞爪,嚣张跋扈,也是这个原因? 那么现在呢? 亲眼看见他手起刀落杀了三个人,发现他并非如她以为的那般懦弱无能,该害怕了吧? 阴郁一晚上的心情好了些,他慢悠悠走向柏萱,打算走近点欣赏女子彷徨失措的模样。 那把匕首很锋利,刀尖还在滴血。一滴一滴,坠落在地,顷刻染红一片,无端营造出一种森然骇人的气氛。 女子睫毛轻眨,似是不敢看这种血淋漓的画面,低下了头。 谢衡捏着刀柄,看到这一幕,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 他微微俯身,沾满血的冷锐刀锋也跟着凑近,目光盯着女子白皙的侧颈。然后,看见她重新抬起头,熠亮的杏眼沾着朦胧月光,混着血腥味的冷风里,她眉眼弯弯,特别体贴地拿出一条绣工精致的丝帕搭在匕首上,很是嫌弃地说: “擦擦吧,他们的血不干净。” “……” 第15章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出人意料。 谢衡就着丝帕慢慢擦拭刀刃,她变得安静乖顺许多,他自然不会主动说些什么,擦干净匕首,把刀收起,折返回去。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28章 这次不用他发话,身后的女子非常乖巧地跟了上来。脚步很轻,温顺,不吵不闹……然没一会: “我以后再也不同你看戏了。”走了一会,柏萱稳了稳呼吸节律,愤愤不满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段巷子幽深,充斥一股难闻的刺鼻气味,潮湿又脏乱。一脚下去,她踩了坑,只得提起裙子继续数落: “你再也不准用我的马车。” “这些人是冲我来的,没剩活口的话,就找不到他们是受谁指使。明天你送我回趟娘家,我要把这事告诉我爹。还有督察办的柳大人素闻铁面无私,明察秋毫,他接手的案子,一定会追查下去。” 四周太安静了,偶尔拂过风的呼啸声。在这鬼魅魍魉的夜,吹得人心里发毛。柏萱这会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安静,嘴里说个不停,见谢衡一声不应,很是不满: “行不行,你倒是给个话。” 不行她就再想别的办法回柏府,这些人的路子太脏了,抓不着主谋,她以后的日子只怕天天都要提心吊胆,那怎么过。 许是不想继续听柏萱唠叨,谢衡冲前方有光的出口抬了抬下巴: “怎么没剩,还有两个。” 其实还有两个,已经跑了。他忙着找她,哪里顾得上。 柏萱顺着他的提醒望去,小巷出口,她的马车停在那,旁边是福伯。他手里牵着绳子,绳子上绑着两个人,应当就是壮汉口中的同伙。 活口就是突破口,柏萱脸上一喜,顺嘴就夸了句: “你真厉害!” “?”谢衡拧着眉,表情怪异,决定不理她。 两人并排往前走,他明显察觉隔壁女子脚步轻快起来,看来,别的不说,刚刚夸他的那句,是真心的。 听到脚步声,福伯回头。 哪晓得这一眼的功夫,两只羽箭从暗处突然袭来。 福伯看着憨厚老实,身手却不错,反应迅速地避开箭。被绑着的两人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羽箭穿透心脏,当场没了气息。 柏萱……居然还有杀手?这得多大仇,至于吗? 她根本没时间思考,凭着求生本能,抱住了谢衡的腰。 他修长清瘦,平日里看着没多少肉,没想到衣服包裹之下的身体很精壮。与她软绵绵的体质不同,他的身体有些硬,被她搂着的瞬间,好像僵住了,呼吸也变得深沉。 柏萱猜他可能是生气了,放缓语气同他商量: “我不懂怎么躲避这些箭,你带带我。你都救我了,总不能让我倒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 谢衡伸手捏柏萱胳膊,柔软的触感,让他不由顿了顿。 嫁进谢家这些天,她每日精心照顾自己,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似乎更丰腴了些。反倒是验证了她嘲讽他的那句,全身上下,就这张嘴最硬,其他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他松开手,她却还抱着他。绵绵脸蛋贴着紧实的胸膛,身上有种很清淡的香味,甜而不腻,冲淡了这地方的刺鼻气味。谢衡有些烦躁,一板一眼地说: “不用带,人走了。” 这样啊,柏萱立刻放开他。眼神望向四周,确实没再看到暗器飞来。 福伯仍然不敢放松警惕,问他: “公子,要追吗?” “先回去。” “是。” 没留下活口,但好歹自己活下来了。黑灯瞎火的,柏萱也赞同先回去。 查案抓凶手,是督察办的事情。那位年轻的督察大人柳无殇在原著里也是有名有姓的厉害人物,上至皇子,下至百姓,除了天子,没谁是他不敢动的。因此,他还有个外号。鉴于自己还要求人办事,柏萱选择过滤掉那个不好听的外号。 她跟着谢衡上马车。 车厢里的木桌上放了一盏漂亮精致的小花灯,暖黄色的光照映车帘,小小的空间隔绝了漆黑的夜,一切都变得熟悉且安全。 直到此刻,柏萱才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慢慢迟缓。 谢衡看着摇摇晃晃的桌子,以及颤颤巍巍的火光,忍了会还是没忍住。 “你抖什么?”她曲起小腿,手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个小团子。身体贴着木桌边缘,抖起来带着木桌也晃得他眼花。 柏萱眼睫一抬:“我怕呀。” 理直气壮! 那双今夜始终蒙上一层水雾的眼,凶巴巴瞪着他,似是嫌弃他太不解风情。遇上这么危险的事情,一句安慰都没有就算了,还净说些不知趣的话。 今晚不止她出乎意料,连他自己也反常地救下了她。 那一刻,脑子里不该救她的想法非常清晰。可脚像被什么拉住了般,完全不听使唤地通往小巷。现在他想,大概是福伯的唠叨太烦,是他自己本身厌恶用这种下作手段对付女子,又或是,他还没有找到确切证据证明她害过他。 总之,他做了一件奇怪的事,心里还没缓过那股别扭劲。 瞧着柏萱柔软无害的模样,想到黑暗中她拿金簪抵着自己脖颈的那一幕。全程果断狠决,手没抖一下。那一瞬间,她才像个称职的细作。可这会,她又不像了,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反问了句: “你怕什么?” 许是他救了她,柏萱再看他这张脸,感觉和初次见面很像。温和清净,完全没有后来的凶神恶煞,也不觉得碍眼。除了眼周青黑有点影响颜值外……好吧,不止一点,这人好像一年没睡过好觉,眼袋那叫一个深,是让她以为他弱不禁风的重要原因之一。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29章 她明白他意指什么,回过脸将下巴压在手背,稍微抑制一下不受控制的腿: “后怕啊!我打不过他们,落到他们手里,是个什么下场,你也很清楚。那会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本小姐美貌无敌,就这几只阴沟里的老鼠,不配碰我一根头发!” 她说得一本正经,较真的模样让谢衡有些好笑,于是真地笑了下。 然后,这位美貌无敌大小姐瞅了眼,开始恃靓行凶,得寸进尺,挪到他身边。 头发没碰到,但是衣摆挨到了。 谢衡:“……” 他刚要开口撵人,女子声音轻轻地说: “谢谢。” “……”她果然很懂。 谢衡有点烦躁,为什么福伯赶马车这么慢,太阳都快出来了,怎么还没到家? 挨着他的女孩子一张小嘴不大,却极其能说。他不说话,她倒是自在,嘴里吧啦个不停: “我恩怨分明,你惹我生气是一回事,救我是一回事。我分得清……” “你不能应一声吗?太安静了,我不舒服。” 胸口闷闷的,像力气被抽干了一样,疲软,发虚,哪哪都虚,视野自带模糊效果,身体无法抑制发抖,还有点恶心。那壮汉丑陋的嘴脸,下流的话语,以及带着两兄弟脱衣服的画面,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晕乎乎的想吐,这是典型的应激后反应。 谢衡当然看得出来,她那张平日里红润精致的脸,此刻白得像张纸,眼里的眼泪一直打转。安安静静倚在自己身边,像水里漂浮的小白花,脆弱可怜极了。 娇弱,娇气,这是继盛气凌人,嚣张狂妄之后,谢衡对她的第二印象。 一人千面,这才第二面。来日方长,他不着急。 谢衡缓缓合上眼,喉结轻滚: “你可以催催福伯。” 快点到家,她可以休息,他也可以清净。 “那我就更不舒服。” 柏萱当然没催,马车再好,那也是马车,越快越颠,越颠越吐。 刚刚那股劲过去,柏萱开始觉得累,也不再故意没话找话。马车回到谢府,已是深夜。 两人各自回屋,柏萱发现,红杏不见了。 红袖还不知道柏萱遇到的事,全部心思都在红杏突然消失的这件事上。 “今日姑爷带小姐出去看戏,奴婢想着你们一时半会回不来,便……便早早洗了回房歇了。奴婢先洗的,红杏后去,但是一直不见人回来。我也出来找过,院子找遍了,又悄悄去前院那边转了圈,都没找到。最后,青檀告诉我,咱们后院的偏门,有人打开了门没锁。奴婢猜想,红杏当是出门了。” 大晚上的,她一个清清白白姑娘家,哪敢出去乱找。 红袖心下忐忑,红杏怎么说也是在小姐身边长大。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她肯定逃不了罪责。 “我问你,红杏是不是对我有不满?”柏萱听懂了红袖的意思,主人家出去玩,她们悄悄偷个懒,睡早些,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被人打劫的这晚,红杏也跟着不见了。如此巧合,很难不怀疑。 “就……就……” 红袖支支吾吾,心里害怕。小姐嫁到谢府的时间不长,是否真的将五皇子忘了干净,谁也不晓得。从前但凡涉及到五皇子,小姐就会不理智。即便最近改变了些,她仍心有忐忑,不敢贸然开口。 “你直说便是,我不罚你。” “红杏她……仰慕五皇子。最近也确实说过大逆不道的话,只是目前,并未做出格之事。” “哦,她今天应该做了。先不管她,明日再命人去查。你准备下,我想洗澡。” 她想,若今晚的事真与红杏有关,那红杏估计回不来了。 那些人摆明了要杀人灭口,红杏自己跑出去送死,人家巴不得。 红杏今日出了两次门,都是来的妙衣阁。 此刻,她跪在面相阴柔的七殿下脚下。 “不知这么晚了,七殿下召见奴婢所谓何事?” 宋君哲收起手中折扇,笑眯眯走上前,用折扇挑起红杏下巴: “今夜之事,你功不可没。我找你来,自然是封赏。” 小姐死了? 红杏心中有些害怕,更多的是激动。小姐死了,她和红袖是陪嫁丫鬟,会留在谢家替她守灵守墓。小姐不愿成为五皇子的眼睛,她愿意。从今往后,她会替五皇子好好盯住谢尚书和姑爷。 上一次离开妙衣阁,张富悄悄说,七殿下想给小姐一个教训,要她机灵点,寻个合适的时机好好表现。 她只是趁今天,向张富透露了小姐和姑爷的行踪,并顺便说了姑爷对小姐不喜——是哪怕小姐出事了,死掉了,姑爷路过瞧见了,还会踩一脚的那种极度不喜。 于是,七殿下说,既如此,那就弄死,留她这个忠心的人在谢家更好。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红杏仰着下巴看高高在上的七皇子,眼里光芒熠亮: “多谢七殿……咳……” 折扇打开,顺道切断了她的声音。 宋君哲面色阴狠,一脚踢开死不瞑目的尸体,语气凉薄: “蠢货!去地下领赏吧。” 无论红杏传的消息是真是假,今日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了,那么,她必须死。 …… 今天看了部恐怖片,又遇上人打劫,柏萱身心疲惫,沾床就睡了。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30章 不出意外,她做了噩梦。 然而比噩梦更可怕的是,一觉惊醒,发现床边站了个人。 第16章 刚准备躺下,就对上一双明亮杏眼的谢衡:“……” 只有无语加无奈可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也算忙活了一天,他回来洗漱完,对着书房那张狭窄床榻,顿感腰疼。 别人都看见他最近眼袋青黑,像鬼一样,可没人晓得为什么。 原因就在这里,在这张床上,他没有一天睡着过。 之前他怀疑是重生带来的病症,可这么多天不见好,每晚夜不能寐的感觉让他烦躁。比烦躁更危险的是,这样久了会死。他才重活没多久,不能轻易死掉。 于是,他吩咐小虎:“再去拿两床被子来。” 啊?还拿?床上的被子没有十层也有五六层,再铺,可就不方便上去了,床也会滑,不那么结实稳固,没准半夜睡掉下来。 而且,谁家睡觉铺那么多被子。 小虎瞧着他近来越发沉重的眼窝,眸底隐隐可见红血丝,不明白睡个觉而已,公子怎把自己折磨得这般不成人形? 他试探地问:“公子,您觉得,有没有可能不是被子的问题?” 谢衡自然也意识到不对劲,但是: “被子没问题,我为何会睡不着?” “您认床啊!” 小虎早就想说了,公子自小就认床啊,以前外派任务,无论是上等客栈,还是风餐露宿,他也总是这样,睡不踏实。他很早就怀疑公子有认床的毛病,但是公子好像并不清楚这一点。 应当是真的不自知,他罕见地怔住了。 小虎开始细数过去,他在哪家客栈一夜无眠,又在某荒郊野外睁眼到天亮。只有在主屋那,才睡得踏实。 谢衡睇一眼小虎,让他闭嘴,他不想听。 揉着突突跳痛的脑袋,转身,去了主屋。 谢衡也不是很在意床上还有一个柏萱,他是来睡床的,不是来睡她。而且她睡觉很安分,缩在一角,一晚上都不换姿势,不会有任何逾越之举。 如此想着,谢衡更加从容坦然。 哪晓得,柏萱突然醒了。 见鬼了吗? 肯定不是,世上没有鬼。 因为是做梦吓醒的,柏萱清醒得很快,从隐隐绰绰的轮廓便分辨出,这是谢衡。 她在一瞬间放松警惕,眨巴着亮晶晶的眼,故意调侃地问: “你不会是来刺杀我的吧?” “猜对了,你跑啊。”本来还有一丢丢纠结,此刻她如此落落大方,光明磊落,谢衡那点纠结立马没了。掀开被子躺下去,闭上眼。 没想到他也会开玩笑,柏萱在微薄光线里看他侧脸,这才发现他鼻梁很挺。她神色如常,掖紧被子边缘,以防谢衡抢地盘。 “外面也很危险,我还是不跑了。” 今天遇险是两辈子加起来,最恐怖的遭遇。她其实有些害怕,睡前酝酿许久才睡着。然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好几次梦。 梦里跟现实完全相反,谢衡没有救她,她一直拼命地跑,那一米八的壮汉带着小弟在后面追。她跑进一条死胡同,无路可跳。另外一个梦更离谱,是谢衡后悔救她,在马车里反手把她也一刀抹了。 太可怕了。 赶紧睡觉压压惊。 柏萱面朝里面,外侧的谢衡却睁开了眼。 果然不是床的问题,他仍然睡不着。 她今晚似乎也睡得不好,往常没这么容易醒。 谢衡刚这般想着,又听到熟悉的呼吸声。 哦……她睡着了。 浅浅的声音,像细软的羽毛揉碎在暖风里,轻缓平稳。不知为何,他渐渐感觉眼皮沉重。 昨晚睡眠质量不高,柏萱早上醒得比较迟,旁边人早没影了。柏萱没在意,唤红袖进屋。 昳丽的女孩子形容有些憔悴,不复之前的鲜活明艳。进屋第一件事就是跪下,恭恭敬敬行礼: “小姐,红杏昨夜一直没回。奴婢昨天未出过门,红杏做了什么,奴婢不知道,还望小姐明察。奴婢和红杏不同,奴婢不喜欢五皇子,也没想过离开,只想好生留在小姐身边,伴您左右。” 红袖昨夜一夜没睡,柏萱一句话让她知道了,红杏可能犯了事。 她每日跟红杏同吃同住,即便自身清白,也难保不会被牵连。 担忧一夜,早早前来为自己条个活路。 她和红杏自小便不一样,不求天上月,不想富贵花。身份卑微如她,只愿在这世道能安稳活下去。 柏萱让她起来,正色道: “红杏做的事,自然跟你没关系,别害怕。红袖,我还挺喜欢你的。只要你无二心,我自会待你好。” 谈到正事,她没嬉皮笑脸。但说完正事,脸上又恢复笑容: “快起来,给我梳头。” 压在心中的石头消失,红袖擦擦眼睛,脸上神采鲜亮: “是,奴婢这就来。” 梳好发髻,吃完早膳,抬头一看,太阳已悬在头顶。 柏萱看到了摇椅里的谢衡,后知后觉意识到,自打成婚,谢衡除了出去玩,就是在家咸鱼躺。他没点正经工作吗?上次还因为躲懒被太子找上门,他好像也无所谓,依旧我行我素。 脚步声停下,谢衡睁眼。 今天换了件亮色柔雾红裙的女子站在摇椅前面,对他说: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31章 “红杏不见了,我怀疑跟昨晚的事情有关。你能送我回趟柏府吗?没时间的话,把小虎送我也行,一天就好。” 睡了一夜,她恢复了些气色,脸蛋白里透红。谢衡想起捏她胳膊时的感觉,要是捏脸,应该更软……她不会让他捏的。 太阳晒得他一身懒洋洋的劲,声音也有点慵懒的沙哑: “我待会要出门一趟。” 柏萱立马接话:“我不去看戏。” 他出门,除了去千音阁看戏,就没别的。她才不去,再也不去。 如此着急的态度,让谢衡短暂地愣了下神。他昨晚睡得也还可以,无论面相还是脾气,都变得温和许多。显而易见的好心情,连带着心地也貌似善良了些,很大方地说: “不看戏,走吧,送你去柏府。” 他亲自送她去? 望着柏府牌匾上醒目的两个字,柏萱瞄一眼同她一起下车的男人,好吧,他真的送她来了。 虽然,在那句话的最后,他又加了‘顺便’二字。 但身为女婿,行至岳父家门前,也礼貌地进去坐了会。 柏御史尚未下朝,家里只剩女眷,谢衡不宜久留。喝了杯茶,便找了理由向柏母崔氏告辞: “子安还有事要办,就先行一步,晚些再来接她。” “嗯,你去吧。” 崔氏微微一笑,矜持点头。待人离去,她忙喝了口水给自己顺气。 “娘,您怕他?”柏萱不由好笑,崔氏性子其实很活泼,嫁入柏府十几年,一直深得柏御史喜爱。两人“老来得女”,年纪比谢衡父母大好几岁,对她也很是宠爱。 许多天没见到柏萱,崔氏起身坐在柏萱身旁,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瞧着自家女儿在谢家养得也极好,整个人都似乎圆润了一圈,笑眯眯地回: “还好,几次见面,发现他并不似外面传的那般冷血无情。” 自从赐婚圣旨下来,崔氏便派人多方打听谢衡为人品行。打听的结果,没一个是称心的。加上他们也知道女儿心仪五皇子,怕她觉得委屈。所以成婚前,她和柏御史才会问她是否不想嫁。若是不愿,柏御史豁出老脸也要跟圣上周旋一番。 眼下柏萱脸上并无委屈神色,心中石头落地。崔氏拉着柏萱说家常,一直等到柏御史下朝回来,才去厨房命人多做些她爱吃的菜,留他们父女二人单独聊。 面对柏御史,柏萱就没那么温柔,直接禀明来意: “父亲,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柏御史:“……闺女,咱有话好好说。除了五皇子,都好商量。” “跟他无关……哦,也可能有关。” 柏萱双手搁在桌上,非常愤怒: “昨夜,有人半路拦我,差点把我杀了。好几个地痞流氓呢……” “放肆!你是我的女儿,谁敢伤你?”柏御史怒不可遏,他就这么一个闺女,崔氏去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宝贝疙瘩,哪里舍得少一根头发。怒完,又忙问: “你没事吧?” “没事,夫君和福伯都在,没让坏人得逞。” 柏萱看着男人眸中怒火,恍惚地想到原著里的柏萱,她能在谢家全家被抄时抽身而退,不是因为五皇子,而是这位柏御史,卸下乌纱帽,保全她一人。 她有些动容,立马跟着老父亲同仇敌忾,十分生气: “就是不知道是谁要杀我,才来找您。我听说督察办的柳大人有些本事,要是您去找他办案的话,他会接吗?” 不会。 但是,那也得去! 柏御史向柏萱问了当晚情况,也得知红杏失踪,心里有了底,午饭都没吃,直接出门奔向督察办。 …… 谢衡是下午来的柏府,柏萱午睡起来,瞅见来人,神色恹恹。 “……”他被嫌弃了?哦,好像,是一直被嫌弃。 猛然察觉这点,谢衡抿抿唇,一声不吭带人回家。她不像昨晚那么喋喋不休,只时不时叹口气。早上出门那么开心,这会闷成个葫芦。看来,她今天要办的事情并不顺利。 谢衡拧着眉,淡声开口: “柳无殇这个人,做事全凭心情。你指望他,那还是别指望了。” 柏萱:“……”没错,柳无殇拒绝了。他说不接这种‘小事’,连一品大臣的面子都不给。 她杵着下巴,睇他一眼: “那也得试试,总不能指望你。” 话音刚落,谢衡撩起眼皮,与她四目相对。 第17章 激将法? 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谢衡就听到: “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能把小虎借我吗?” 柏萱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请谢衡帮忙,但也就那一瞬。昨夜他救她就感觉很勉强的样子,再勉强下去,她怕他后悔救她,然后,梦里可怕的情景成真。 何况,现在知道了谢衡并无病弱属性,武力值相当惊人,脾气差且不喜欢她。综合考虑之下,还是少招惹他为好。 谢衡望进女子清澈的眼里,她怎么想的,小虎比他有用?他当即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行。” 她就知道。 被拒绝,柏萱也不觉得尴尬,她一直认为,一个问题抛出去,至少有两个答案。无论哪一种,她都接受良好,耸耸肩: “那我只能从柏府调人过来。”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32章 柏家的人,有她一个就够头疼了。还来,谁晓得来的是人是鬼。谢衡慢慢向后靠,清淡嗓音从喉腔溢出: “不行。” 柏萱怒了,忍无可忍,凶着一张脸瞪着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你行?” 她凶起来的样子,比她叹气的样子顺眼多了。谢衡没去想这其中缘由,只感觉心情稍微好了那么点,便接着她的话说: “是啊,不行吗?” 上一刻还凶巴巴的女人,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圈,立马变了脸,狡黠地笑道: “当然行,你这么行,那我不如勉为其难,指望你一次好了。” 柏萱嘴里说着玩,心里压根没打算指望他。纯粹是谢衡惹她不爽,故意这样说。并在男人刚开口冒出个‘你’字后,迅速打断他的话: “我等你的好消息,诶,到家了。马车颠得我好累啊,我要先回屋休息。” 她根本不给谢衡继续说的机会,抢先下了马车后,还在谢衡撩开车帘时,蓦然回头,悠然亮如星辰的眼里盛满光,言笑晏晏地冲他道: “夫君,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说完,也不需要谢衡回应,她蹬着小碎步哒哒往里跑。 吹着冷风陡然清醒冷静的谢衡……她又摆了他一道,虽然他没明确答应,可话都给她说完了,整得这事办不好他就对不起她一样。 他为何要对得起她? 是夜,柏萱躺在床上思考。 东阳国实行的也是三司制,由刑部,督察办,大理寺三个部分组成。其实原本三部权力相当,相互制约。但督察办出了一个柳无殇,得了圣上御赐尚方宝剑和免死金牌,上斩皇子,下斩平民,手腕和能力远超他手中的权力。 于是,督察办渐渐成为三司之首。 她之所以希望柳无殇接手她这案,除了他能力出众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怀疑这事背后之人,来头不小。 原著里男主五皇子虽不至于非常正派,但也没做过特别恶劣的坏事。可身为一个夺嫡的皇子,光靠正面手段,怎么可能成功。 所以五皇子身后,还有个以他为尊的七皇子,专门替他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当然,书里写的是男主并不知情。最终登基后,才发现七皇子丧尽天良坏事做尽,判了七皇子终身软禁。 红杏老往妙衣阁跑,宋君澜这会尚未抵京,她能想到的只有那位七皇子。大抵是从红杏口中得知她不肯帮宋君澜办事,便用这种卑劣手段教训她。 皇子,除了柳无殇,没别人敢动。 谢衡偶尔来主屋睡,估计是为了催生的吴氏。 昨天刚来过,柏萱想着他今晚铁定不来。哪晓得,正打算歇了胡思乱想的心思,房门处便传来动静。没一会,旁边又有人躺下。 “你怎么……来了?”柏萱拢紧被子,她想说怎么又来了,话到嘴边,决定给他留点面子,收回那个又。 谢衡现在已经坦然到完全没有异样情绪,惬意盖上被子,慢悠悠回道: “你怎么……没睡?” 一模一样的语气,连停顿都卡的刚好。 虽然他没说,但柏萱无端听出一种‘你莫不是在等我’的得意……还真不是。她动了动,脸蛋贴着手背,闭上眼,一句一句条理清晰地说明: “我想睡的,但睡不着。” “性命堪忧,实在焦虑。” “打扰到你了吗?” “是的话,就麻烦你去书房睡,真是不好意思。” 谢衡没回她,听着节律微乱的呼吸声,在旁边人数不清第几次翻身后,头一偏。旋即,猝不及防撞上柏萱翻这么多次,唯一一次面朝他。 没料到装睡的男人会毫无预兆地转过来,还恰好和她目光对上。柏萱下意识眼睫一颤,抿了抿唇,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转回去。被窝下单薄的身体往里缩了缩,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谢衡睁着眼,看到她难得的窘迫。从小虎第一次把他的被子铺上后,这张床,她始终只睡一半。即便他多日不来过夜,他这床被子,也一直放在这里。 深静的夜,空气悄然变得安静。 谢衡感受到她又一次动了动脑袋,烦躁地闭眼: “睡觉,这事我会去办。” 他这算是,正式答应她了。 柏萱没想到他会突然应下,之前思虑太久,脑子空荡荡又疲惫,已经没力气去想其中缘由。总之他给了她想要的结果,她暂时还没什么能回报的,只能又回他两个字: “谢谢。” 两人不再说话,渐渐地她终于不折腾了,谢衡睁了许久的眼缓缓合上。 …… 三日后,谢衡应下太子邀约,前往聚贤楼。 先他一步抵达的宋君昌倚窗而立,察觉他来,头也不回地打趣道: “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问完这话,宋君昌扯了扯唇,叹息一声: “子安,咱们认识多久了?” 谢衡站在门口,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回他: “十二年。” 宋君昌今日似乎颇有感叹,望着远方的风景: “人生有几个十二年,事到如今,咱们开诚公布地把话说明白。邹高远,是我派在你身边的人。可他只需要留意你做了什么事,不会对你不利。如今,人杀了,也就杀了,就当给你出气。与你相比,别人都不值一提,我也不会因为他同你生分。”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33章 他始终背过身,谢衡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想看,只安静听宋君昌堪称罕见地煽情: “这些年我可曾伤害过你?小时候,你挡在我前面,杀了那个想要对我不利的宫女,那件事,我一直都记得。但我是储君,身在这个位置,我有我的难处。一开始,我也没想收拢你的人。可是,自从陈启知背叛我,做了老五的走狗,我每天都惴惴不安。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要邹高远这双眼睛,不为别的,就为确定你值得我相信。你能理解吗?” 谢衡听完,也不接话,只问:“还有别人吗?” 宋君昌摇摇头:“没有,邹高远的妻子,我没动她们,就是为了告诉你,我没有想过害你。”他不心虚! 顿了顿,他拐了话题: “听闻柏御史去找了柳无殇,我这才晓得你夫人遇险之事,柏御史是准备找柳无殇查此案?” “是,不过他没答应。” “意料之中,那家伙就是条疯狗,谁的面子都不给。他是父皇的人,我暂时治不了他,但是这笔账,我会替你记下。”这话里潜在的意思,是卖他一个人情。 谢衡明白宋君昌约他的目的,邹高远的事,大家心照不宣。他卖他一个人情,揭过邹高远的事情。然后,要他继续替他卖命。 他垂下眼帘,清冷质感的嗓音问: “殿下今日找我,可是有事要办?” 都是聪明人,大家明白彼此在说什么。邹高远的事,就此翻篇。宋君昌不追究,谢衡不计较,他还愿意替他办事。 得了这句话,宋君昌的语气才开始缓和了些,嗓音带了几分调笑意味: “没事不能找你吗?今天就是想同你喝酒聊天,把话说开。你我一同长大的情分,可别为了这点小事不愉快。还有你夫人的事,柳无殇不办,自然还有人能办,东阳又不止他一个人会查案。” “殿下可有人选?” “还在想,说到这个就得说说你了。你若入朝为官,大可以自己查,何必看柳无殇脸色。” “我在考虑。” 宋君昌眼里精光闪过,谢衡肯定会入兵部,届时,他有的是办法拿到他的兵械图。 他温和地笑了笑,似是同谢衡聊得很愉快。然回了太子府,一张阴骛无比的面容,哪还有半点笑意,直接去后院发了好大一通火。 反复想起太傅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谢家暂时还不能丢,他需要兵部力量,也需要谢衡的手做武器。 太傅要他以退为进,以大业为重。 可今日这一退,是他输了。 他居然得主动放下身段去哄一个微不足道的下属,宋君昌眼底猩红一片。 后院里浑身是血的女子被人抬下去,他擦擦手,看也不看一眼。又想到谢衡今日赴约,全权是为他那个夫人。不管他说什么都无动于衷,直到提起那女人才给反应。 柏御史之女,身份相貌都不差,尤其身段皮肤,养得那叫一个勾人。凭什么?区区一个谢衡,能娶到心仪的女人,夫妻恩爱,他却不行?天天玩这些赝品一点用都没有。 宋君昌招来心腹管家,毫不避讳地说: “欧阳蓉还在柳无殇手里?” 一开口,管家就知道他要做什么,点点头:“自打欧阳家败落,她被柳无殇圈-禁,再不曾露面。” “柳无殇!一条疯狗也配抢本宫的女人,她不出来,那就想办法让她出来。柳无殇不是还有个老母亲,当年柳家受欧阳家所害,那柳老夫人可是一刻也容不下她。” “太子,这样做有风险。”柳无殇敢收留一个罪臣之女,那是圣上允许的。至于太子,欧阳家当年风头正盛时,圣上都不同意太子娶她,如今,更不可能了。 宋君昌现在最烦的就是让他忍,他忍得够久了。 “我活着的哪一天没风险?本宫等了五年,等到最后,她被别人抢了去,我还不能抢回来?” …… 柏萱大半个月没出门,谢衡最近好像准备入朝为官,正等着批文下来。案子的事情,他没讲,她也没催。一直到腊月末,柏御史寿辰将近。这是她出嫁后,老父亲第一个生辰。她想给他买个礼物,便拦住正要出门的谢衡: “过两日是我父亲生辰,我想买份贺礼送他。” 潜意思是,她要出门,能否借个人。 他貌似急着出门,只看她一眼,便指了指一旁的人: “大虎给你。” 柏萱立刻弯起眼睛,笑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谢谢,你人真好!” “……” 小虎发现,他家公子好像笑了下,虽然是那种无语又凉薄的假笑且不明显,但确实笑了,眉眼松怔,还顺手把他哥送出去了。 柏萱倒不是对大虎有意见,就是这人整日板着脸,比谢衡更冷漠,不太好相与的样子,她有点怵他。 虽然现在是青天白日,但有个人保护她,比没有要好。她还是很惜命的,便冲人微微颔首,客气地说: “今日还要麻烦你了。” 大虎身材高大,一脸肃穆,拱手道: “不敢当,少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柏萱去的是京都有名的画坊清轩斋,坐落在京都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来往的人非常多。大虎承担了赶马车的任务,抵达清轩斋,柏萱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确定没看到可疑之人才下马。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34章 她一脸风平浪静,跟在一旁的红袖却心惊胆战,怎么也想不到,小姐才出个门就遇到刚回京不久的五皇子! 大虎还在这,小姐若是克制不住,上前拦人,她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红袖脸色煞白,感情的事,说放下容易,做起来很难。眼看就要与从清轩斋里出来的宋君澜迎面撞上,她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几步路的距离,漫长到像是没有尽头,每一刻都在煎熬害怕。红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柏萱,甚至不着痕迹挡在柏萱与宋君澜之间。只要主子不主动打招呼,她们这些低着头的下人全然可以当做没看见。红袖感谢今日阳光刺眼,以及高大的大虎也伴在小姐身侧,隐约可以挡住旁边的视野。 然而,走到台阶处,宋君澜却朝这边看了过来。 第18章 像是不经意的随意一瞥,如风过无痕,转瞬即逝。 红袖屏住呼吸,不理解向来对小姐避之不及的男人为何会主动看过来,又想着小姐要是凑过去说些不该说要怎么办。 想不到办法,她没办法……心中的忐忑在余光发现男人靠近的身影时放到最大,她无措到下意识喊: “小姐……” “嗯?愣着做什么,过来啊。” 红袖头一抬,却发现柏萱不知何时,已经走进门里,而那个让她惶惶不安的身影也已离去。她有点想哭,直到这一刻,才确定小姐不会再为五皇子失去理智。 柏萱好笑,红袖难道没听说过,路边的野男人不要理? 她神色自若越过宋君澜,权当没看见。 宋君澜同样像是没发现她,偶然从她身上掠过的目光也无片刻停留,好似压根不认识这个人。 只是走到半途,他微微顿了下。 宋君澜并未回头,他穿着一身月牙丝质锦袍,柔滑质感的衣料贴着颀长的身体。身为男主,他的容貌身材自然无可挑剔。三千青丝束于蓝色发带,玉面星眸,高挑身形端得风度翩翩。 乍一看去,他和闭嘴不说话的谢衡有几分相似的温和。 不一样的是,谢衡更加清俊秀气。宋君澜儒雅,举手投足自有贵气,瞧着温润如玉,像个风光霁月的贵公子。实则疏离淡漠,那张脸,对谁都会笑,也鲜少生气,但谁也不放在眼里。 刚回来就遇到曾经爱慕自己甚至死缠烂打的女人,他有些意外。其实,他和柏萱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不太理解一个不熟的女子为何会那般执拗地喜欢自己。愿意在他的王府门前从天黑等到天明,只为告诉他,她永远只喜欢他,愿为他做任何事。 那时候他恍若未闻,他想要的东西,不需要靠女人得到。 时隔月余再见,两人形同陌路,她与从前大相径庭。 宋君澜除了稍稍意外,并无太多感触,只不太在意地随口一提: “看来,老七的话不假。”她变心了,亦不再为他所用。 跟在他身边的卫舟还是觉得不太可能,那女子有多痴情,他可是看在眼里。 “兴许,是为了避嫌。” “是么?走吧。” 卫舟应下,走几步忍不住回头。 此次汴州之行,并不顺利。 虽然查清牢房坍塌是由于当初建造时偷工减料,又遇上天气恶劣,一夜轰然倒塌。殿下也处理了当年相关之人,确实存在严重贪污的情况。但牢房里的囚犯绝大多数消失不见,还在的也都成了尸体被埋在废墟之下。更糟糕的是,没有查到与太子有关的证据。 画坊门口已经看不到柏萱的身影,他眼神幽深,咬紧腮帮,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 柏萱不懂画,也没什么艺术审美。让掌柜挑幅寓意好,受年长之人喜爱的名家之作。 “姑娘这么一说,老朽确实想到一幅画。大师徐公璘的《松鹤图》,寓意福寿延绵,松柏之茂。徐大师的画作每一幅都是极品,可遇不可求。就连我清轩居也只近来才得了两幅,说来也巧,另一幅刚刚才被人买走。这松鹤图,算是仅存的孤品。” 刚刚……不就是宋君澜手下拿的那幅。 这也太巧了。 柏萱有些犹豫,并非因为宋君澜,而是她感觉掌柜拿来的这幅画,笔锋过于锋利了些,松鹤图,仙鹤在云雾之中,像是要飞天一般,充斥一股隐隐的天高之志和野心。 贺寿礼隐喻飞天?不行不行。 她逛了一圈,最后按照自己的心意选了幅松树绶带白鹤图。与之前那幅不同,这里只有简单的青松和白鹤,配色也十分清爽,很平和的感觉。目光在画上停留许久,脑中不自觉浮现‘平安康宁,万古长青’这样的词。 “就要这幅。” “好,我给您装起来。” 掌柜带着画去楼下,柏萱难得亲眼见到古代的画,忍不住想留在这多看会。 画坊很大,二楼有好几间展览室。每一间房门都开着,她随便走走,没一会听到楼下有动静,似乎来了很多人。 柏萱承认自己有点创伤后遗症,下意识去看大虎。 大虎比谢衡更健壮,身材更魁梧些,看着比他厉害,靠谱。 这直白又单纯的眼神,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大虎额头冒出一滴汗,他还没搞清楚公子与少夫人之间的问题与纠葛,少夫人这般信任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柏萱压根没给他纠结的时间,因为她发现屋里多了个陌生女子。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35章 看到缩在墙角的女子,柏萱脑子轰然炸开,仿佛一瞬间烟花绽放,昙花盛开,有些晕。 被发现了,美人仓惶仰起脸。如画般精致完美的面庞,盈盈剪水桃花眸,晶莹剔透的唇,仿佛被上天亲吻过的绝美容颜,惊艳到令人头晕目眩。柏萱以前也喜欢看美女,却从没觉得哪一个真的如那些词形容的天上有地上无。直到此刻—— 碧绿色薄纱裙包裹之下的女子向她投来一个眼神,她就猜到她是谁。 第一美人,欧阳蓉。 惊为天人的美貌,让所有形容绝世美貌的词有了具体的画面。 柏萱张了张嘴,不自觉放轻声音: “这位姑娘,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话落,红袖低头扣手,大虎也别开了脸。这种话,通常不都是坏人说的么? 柏萱也迅速意识到不妥,上前两步,手指指楼下,用气音说: “他们是来找你的?” 漂亮美人水润的眸子晃了晃,像一片落叶划过湖面,惹人怜惜。 原著里,这位美人下场太惨了。 她死在了太子的床上。 死相极其凄惨,生前受过太多折磨。也是那段剧情,揭露了太子殿下某个方面的特殊癖好。 楼下的人应该是来找她的,难不成她的死就是在今天?不对啊,好像没这么早。 莫非除了太子,她还有别的非人遭遇? 岂有此理!天理难容! 柏萱蹲下来,脑中有个非常清晰的想法,她想救这个美人。 经历了那一夜的黑暗,她体会到女子在那种情况下,有多害怕绝望。 柏萱从骨子里,生理性厌恶这种强迫行为。也厌恶,天生的力气差别,让弱势的一方注定反抗不了。 楼下的人似乎踏上了楼梯,柏萱当即起身,冷不防听到很温柔的声音: “是。” 人美声音也这般好听,性子看上去又那么温柔似水,不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柏萱冲始终缩着的人笑了笑,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旋即起身,麻利地挪动画架。顺带回头,朝后面两人道: “快过来帮忙,像我这样摆,我弄这边,你们弄对面。” 红袖和大虎有样学样,他俩其实看不出什么名堂,画架挪的位置也不复杂。很快便弄好了,然后,看到了一种新颖又神奇的效果。画架依次斜着排开,每两个之间留的空隙恰好只露出后面半幅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只能看到后面那幅画的一半。 小姐去后面让那女子换了个位置,这会已经看不出女子藏在何处。 等到楼下的人从隔壁房间找过来,柏萱已经双手抱臂,站在最中间的一幅画前面,佯装欣赏考究。听到外面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怒: “好烦,说了这间画室被我包了,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扰本姑娘赏画,不想活了!” 闯到门口的大概有五六个男子,被柏萱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声音吼懵一瞬。为首的男子扫一眼里面,目光在大虎身上停留了会,很快有了计较。当即换上一副假笑嘴脸,一边眼神乱飞地找人,一边敷衍地说: “抱歉,在下无意打扰,只是家中小姐方才不知所踪,在下心急,这才不请自来。敢问这位夫人,可看见过一个女子?” 柏萱冷哼一声,眉头皱起,满脸不耐烦: “我在这待了好一会,除了你们,哪还有人!” 男子似是耐性极好,笑着道:“我家小姐顽皮,兴许是躲起来了。夫人没看见也正常,可否让我们找一下?” “你是在说本小姐眼瞎?你们是谁,报上名来。告诉你们,我爹爹和公公都是圣上跟前红人。你们如此诋毁本姑娘,我不会罢休的!定要让你们后悔阴阳怪气本姑娘!” 柏萱留了个心眼,她虽装腔作势,却没自报家门招惹仇恨。反正唬人嘛,吹自己厉害牛逼就行了。这些人压根就不认识她,出了这栋楼,谁还能找着谁不成。 光天化日强抢美女,做这种肮脏勾当,他们肯定不希望事情闹大,那她偏不如他们意。 京都,天子脚下,达官富贵多如牛毛,目中无人的世家公子小姐亦随处可见。换做平时,李盛是不怕的。如此出言不逊,他们还会上前教训一顿。有太子罩着,除非天子本人,他们怕谁? 然而今日有任务在身,且见不得人,尤其不能让圣上知道。 李盛看了眼魁梧高大的大虎,这人不好对付。打起来动静闹大了,引来旁人关注,情况会更加棘手。他不确定欧阳蓉是否真的在这,看了好几圈都没看到人。几番考量,开口下令: “走。” 出了画坊,旁边手下说: “老大,我看了一圈,确实没发现人。那掌柜也说没人,没准她真不在。” 李盛还是不放心,太子要的人,若是找不到,他们也别想活了。他点了两个人,低声吩咐: “分头找,你们俩去那守着。等他们出来,看看她是不是跟着他们。若不是,再上楼去找一次。” 今天抓人本该很顺利,出此意外的原因是欧阳蓉居然会武功。 功夫一般,看样子才练成没多久。用的不熟练也不稳当,却能为她争取到一个逃跑的机会。那姑娘聪明,之前装了那么久,特意选在闹市逃跑。这里建筑错落人又多,能藏身的地方太多了,是个绝佳的跑路机会。想找到人,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36章 大虎靠在二楼柱子后面,见状回屋: “他们走了,有两个躲在了拐角处。” “在那个方位?” “西北方。” “我错了。出门左边右边?” “……左边。” 柏萱点点头,事不宜迟,让红袖扶着美人起身,边走边嘱咐: “待会出门,大虎和红袖都走左边。姑娘,你和我一起。咱俩身段差不多,若是步调一致,从侧面应当分辨不出。” 但是楼下还有个掌柜,柏萱笑眯眯地问他: “你看到了什么?” 掌柜快哭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柏萱把钱给他,让大虎收好那幅画,再次看向掌柜: “你刚才应该是跟那些人说,没看到有人进来。之后若是改口……掌柜先生,在刑狱司,前后说辞不一致……是会死人的。”其实柏萱也是猜的,那些人进来时肯定会先盘问掌柜。她猜他是这样回那些人,不然,他们不会轻易离开。 在二楼带看画,掌柜是在隔壁屋里,确实没看到有人。他也确实是这样说的,连忙点点头: “多谢姑娘提醒,老朽明白。” 柏萱眼神依旧望着他,语气轻松: “客人要走,掌柜不送一下?”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谁还不是人精。 掌柜相当配合,脸上挂着老实诚恳的笑,把人送出门,还神色如常地招揽生意: “夫人真有眼光,画斋还有许多佳品,欢迎再来啊。” “好说。” 大虎已经把马车牵来,停在出门左侧斜对角,人在往那一站,都不需要红袖和掌柜,躲在墙角的人连一片衣角都看不到。 柏萱就这么把人带走了,她本想问问欧阳蓉的情况,可看着美人一身狼狈,衣服头发因为逃跑弄得十分脏乱,回府便让红袖先带人去洗澡,又给她准备了件新衣服。 候在一旁沉默寡言的大虎第三次看过来时,柏萱收回进屋的脚,笑问: “你有话跟我说?” 大虎点点头:“少夫人可认得那位姑娘?” “不认识,但猜得到。怎么了吗?” 大虎瞧着她是真的一无所知,凭着今日对她的好印象,打算多说几句: “她曾被太子相中,家道中落后,又被督察办柳无殇收入府中。柳无殇与几位皇子关系势如水火,又因为那位姑娘,与太子的关系最差。”比水火不容更差,可想而知是多差。 他给了柏萱一个微妙的眼神,点到即止。 谢衡最近因为上朝的事情,似乎与太子的关系恢复如初,还收到了太子的贺柬。 这事柏萱知道,可其他的,原著里没写啊。她不知道,欧阳蓉和柳无殇还有这么一段,柳无殇不是万年单身吗? 所以大虎是在提醒她——她一下子得罪了所有皇子……以及谢衡? 不过,有什么关系?救欧阳蓉的事,她不说,他不说,谁知道? 刚这么想着,柏萱就看到,谢衡回来了。 第19章 他看了她一眼,应该是发生了好事,白白净净的面庞没那么吓人。 但是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有可能会变得很吓人。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没用。大家应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想办法解决问题。 柏萱站在门口,等人走近,仰头看他: “你回来了,我有事跟你说。” 正好,他也有事跟她说。 谢衡点点头,瞥一眼她俏生生的脸蛋,边走边道: “你说。” “我带了个人回来。” 闻言,他脚步一顿。 “什么人?” “大美人。” “……” 听她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因为案子。 谢衡不太在意,想着许是她带了某个朋友来府里一叙。既是在玩,便不适合说正事。 “那你慢慢欣赏,案子的事情,就先搁着。” “案子?你查出来了?”案子关乎生命,必须放在第一位,美人只得暂时往后排一排。 柏萱立刻眉眼弯弯,朝谢衡做了个请的姿势,声音轻快许多: “真是辛苦你了,快进屋喝杯茶。” 她出门到现在才回来,茶早凉了。 柏萱摸着冷冰冰的茶壶,悄悄冲青檀青萍使了个眼神。两姐妹虽跟她不亲近话也不多,可聪明又机灵,做事也从不马虎。当即会意,悄悄出门。 “茶凉了,那我们先说案子,待会再喝。” 屋里比外面暖和,进门没一会,她白皙的脸蛋便浮上淡粉。这颜色很特别,比那些胭脂水粉的颜色更好看,瞧着也舒服。 谢衡的目光在她脸上溜过一圈,从袖中拿出一张宣纸,有条不紊地道: “那晚一共有三拨人,两拨都死了,另外两个逃跑中死了一个,还剩一个。” 天生右位心,属实命大。 “他在哪?” 柏萱双手搁在桌上,谢衡说话时,她一动不动,软得似没骨头般的手指,时不时抠一下桌沿,泄露了她的紧张。那双明亮的杏眼,巴巴望着他。专注的模样,有种她十分依赖他的感觉。 应该是错觉。 谢衡提醒自己,声音沉稳地继续说: “地牢里,也快死了。不过,问出了话,死了也没事。” 谈论生死,他总是没什么情绪,好像经历过太多,已经习惯到掀不起丝毫波澜。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37章 只有这个时候,柏萱才能将这个人和传言中的冷酷无情挂勾。 见他又停顿,忍不住小声催: “问到了什么?你说快点。” 她可真是,一点都不怕他。跟他说话,从没有低姿态的时候。 如果有,那也是假的。 谢衡今天写了很久的案卷,脖子和右手都很酸,他换上左手摊开案卷的手抄备用版。 “这人抓到有段时间,断断续续问清楚了与他们接触的人是七皇子的贴身侍卫。除了人证,他们还偷到了侍卫的腰牌。” 做惯了脏事的老江湖,偷东西并非为钱,而是握个把柄在手保命。 即便七皇子悄悄弄死了侍卫,有他们的特质腰牌和犯人口供,七皇子难以洗脱嫌疑。 “你身边的那个婢女,已经死了。这是从妙音阁的那个小二嘴里问到的。” 柏萱微微拧起秀气的眉,真的是七皇子,这就棘手了。 “知道了,你看我干嘛?” 谢衡目光笔直看着她,半是认真半是随意地问: “我有点好奇,你什么时候得罪七皇子了?” 七皇子,属于五皇子一派。 到了现在,谢衡可以确定一点,他的夫人,真的和五皇子有些纠葛。 柏萱不知道谢衡是重生的,没了她的记忆但写了张纸条。这人无论发生什么,都鲜少显露真实的情绪。她看不懂他,只当他是顺着凶手问动机。心道,就今天这一天,她得罪的人多了去,包括眼前这位。 至于七皇子,她可没主动招惹,纯属哥控找茬。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七皇子。有些人内心扭曲,就是没得罪,他也想害你。实话跟你说,我同七皇子,连话都不曾讲过一句,我哪晓得他为什么发疯。”即便是之前的她,也只与宋君澜有过几面之缘。 七皇子发疯,她虽猜到了理由,可这理由能说吗? 当然不能,谢家是太子一脉,与五皇子是死对头。但凡沾上宋君澜,在太子殿下眼里,都是大忌讳。万一他们怀疑她和原著一样,嫁进谢家有不良目的,那她可能熬不到和离,就会被悄悄弄死。 真是有苦说不出。 柏萱越想越气,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自己遗漏了什么……对,红杏,她反问谢衡: “妙衣阁的店小二,你把他抓了?” 张富是七皇子的人,不可能轻易说出杀死红杏的事,除非被抓住,不得不开口。 终于反应过来了,谢衡也没藏着掖着,一并道出: “没抓,只是找到他家去问了情况。他交代的就这么多,我倒是还想问点别的,可他突然死了,背后中箭。” 红杏的事是张富主动和盘托出,红杏泄露主人家行踪,事情败露后,还敢找上门,他们当然要趁机杀人灭口。谢衡听得犯困,想再问问七皇子为何针对柏萱,张富便死了。和那晚一样,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凶手可以确定是七皇子,但以目前的情况,将其对簿公堂的作用不大。” “我明白。” 因为她还活着,既然没死成,那便不算大事,落在皇子们身上,甚至都算不上事。 没想到她如此通情达理,谢衡不由得看向对面。 女人表情很平和,温软白皙的眉间干干净净,清透的眼里也并无埋怨。 动不了七皇子,她居然没嫌弃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 柏萱发现谢衡在打量自己,好像她这么善解人意很稀罕很意外,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好么?但看在他帮她找到凶手的份上,这次就大度点,不计较。 恰好这时青檀端着新泡好的茶进来,柏萱亲自倒了杯水给他: “咱们认识的时日尚短,你对我有误解不奇怪。但是,我真的明白。七皇子身份摆在那里,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就要学会忍耐,等一个更好的时机。退一万步讲,即便真的惩治不了他,知道了他要害我,起码也能留个心眼,防着他点。” 茶不倒满,壶嘴不对人,她都知道。 腾腾热气冒出,谢衡意味不明地提了句: “太子说会帮忙想办法。” “哦。”柏萱反应冷淡,这种空话听听就行了。 谢衡这才确定她真的不会盲目着急,便说出下半句: “但是他应该很快就会改口。” 这一次,柏萱不淡定了。 太子是储君,金口玉言,最近跟谢衡关系还不错的样子,说出的话怎么会收回?除非,有事惹恼了他。时间如此巧,多半是因为她。 而她能得罪太子的,只有今天这事。 柏萱有一丢丢紧张,借着喝茶低头不去看他: “你……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呢?他一回来就来了这,大虎都没来得及告诉他。 “知道什么?”他不知道,他想说的是入朝文牒的事,他没按太子的意思入兵部。可看柏萱的神色,好像还有别的事。 她背着他做了什么?听起来还挺严重? 柏萱眨眨眼,好吧,谢衡并不知道。做人果然不能心虚,容易不打自招。 不过这件事,她没打算瞒他,坦然道: “刚想同你说的,大美人的事。” 才说起美人,洗漱完毕的欧阳蓉就出现在院子里。 没料到谢衡突然回来了,欧阳蓉远远看到,便没再往里面去。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38章 谢衡顺着柏萱的视线看向外面,没说让人进来,只是有些惊讶,眉梢轻抬: “是她?” “对啊。” 大虎说欧阳蓉以前就和太子认识,那谢衡应该也认识。 挺好,省事。 按照现在的发展,柏萱并不认识欧阳蓉,也不晓得太子与其纠葛,那就只需要简单说下当时情形便可: “我当时在买画,碰巧发现她被人追踪。你是没看到,她那么美,那些人那么丑,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配不上。如此温柔美好的女子,我岂能眼睁睁看她落入那几个混混手里!当然不能对不对?” 谢衡还是那张脸,那副表情,辨不出喜怒。 其实他清楚,柏萱不认识欧阳蓉也正常。 欧阳蓉因美貌出名,也因美貌受困。自小便很少抛头露面,京都绝大多数人只听说过,并未真的见到她本人。 可是,柏萱真的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太子对此女有执念吗? 谢衡望着面前鲜活明媚的女子,难得有些失神。 他是不是知道太子今天要抓欧阳蓉,偏偏她坏了太子好事,所以生她气了? 柏萱拿不定主意,催促道: “发什么呆啊?你还没回我话呢?” “你说那么多话,我每句都得回?” “不一定,但这句要。” “那我偏不回这句。” “……”三岁小孩吗? 可他好像并没有不高兴。 柏萱松了口气,人好歹辛辛苦苦忙活大半个月帮她查案找凶手,能不给他添堵最好了。 探完谢衡话风,柏萱出去请欧阳蓉进来。 回到屋里,谢衡却已不在……他是飞出去的吗? 欧阳蓉与人接触不多,她从小就被太子盯上,作为太子妃的候选人圈养在府中。 后来,她没做太子妃,欧阳家出事,她被柳无殇带走,更没什么出门的机会。她没有朋友,一个都不曾有过。 此刻,穿着柏萱准备的新衣裳,有几分拘束,心里又有些欢喜。可她不敢在此多待,便递上随身物品,轻声道: “今日多谢姑娘相救,此份恩情,欧阳铭记在心。打扰这么久,我也该走了。这是我的玉佩,可否再麻烦姑娘差人送去督察办,柳无殇认得此物,他会来接我。” 那些追她的人不知在哪里,这种时候,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单独出门徒增麻烦。 温柔不失聪慧,柏萱挺喜欢她的性子。 可不等她差人去督察办,柳无殇已经找上门。 来得真快。 柏萱心情有些复杂,柳无殇是怎么知道欧阳蓉在她这? 柳无殇是一个人来的,天幕低垂,他只身站在院子里。一身纯黑,相貌也算英俊,就是寡淡,如白水一般,尤其眼睛,漠视一切。开口的嗓音沙哑,自带常年杀伐的戾气: “把她给我。” 这人,比发怒的谢衡还可怕。 柏萱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刚想后退,就见谢衡从书房出来,面色沉沉,气势不遑多让,很不客气地回呛: “你在凶谁?” 柳无殇没理,一动不动,漆黑的眼死死盯着门。 直到一抹鹅黄色身影出现,那张万年冰山脸顷刻土崩瓦解。没等欧阳蓉走过去,他几步上前,一把将人扣入怀中。男人仿佛被冰封的眼有了皲裂的迹象,从四面八方渗出浅浅柔情。甚至克制不住地轻轻蹭了蹭欧阳蓉的侧脸,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跟我回去。” 欧阳蓉没说话,只轻轻环住了柳无殇的腰。 他明显一怔,好像没被抱过似的特别激动,然后把人抱得更紧。 有点好磕! 柳无殇并未多待,离开时才终于看了柏萱一眼: “谢家少夫人,你是柏御史的女儿?” “是我。” 上次被你拒绝的那个。 然后他道:“今日多谢。你的案子,最多十天,会有结果。” “那个,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柳无殇接话:“七皇子。你活着,仅凭你的案子,办不了他。我会用别的事,处理掉他。” 柏萱……他连这都知道,这人开挂了吧? 谢衡看她那么惊讶,有点好笑,她该不会以为柳无殇真就只是个办案的?若仅是如此,他怎会被所有皇子忌惮? 这么不了解柳无殇,她很吃亏。谢衡不满意,清冷质感的嗓音响起: “柳无殇,她为你怀里的姑娘得罪了谁,你很清楚。十天太久,都拖到年后了。五天,他可以不死,但必须废掉。” 这种事也可以讨价还价吗? 真的可以,因为柳无殇答应了。 欧阳蓉被柳无殇打横抱起,她明白要离开了,目光微暗。谢家少夫人是个可爱的女子,她不会因为这份美丽对自己有偏见,更没抱有敌意,还冒险救下她,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特别最珍贵的姑娘。 走到门口处,欧阳蓉忍不住回头冲柏萱笑了下。 很温柔的笑容,不知为何,柏萱有点开心,她喜欢这个女子。 事情谈完,谢衡准备回屋,却见柏萱还在望外面。他眼角突突直跳,伸手碰了下她肩膀: “就这么喜欢,人走了还看?” “美人谁不喜欢,你不也喜欢。” “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不喜欢你刚刚还看?”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39章 “不看一眼我能知道她是谁?按你这说法,我看你,比看她多多了。” “那你更喜欢我。” “……” 还能这样算? 第20章 谢衡轻嗤:“没有这种逻辑。” 柏萱哼哼:“没有就算了,随便说说而已,又不会当真。” “……”干嘛不说话? 柏萱眼眸睁大:“你不会……” 谢衡语气一沉:“我没有。” “哦,那你进屋是?”现在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啊。 谢衡抱着双手,闻言咬了咬牙。胸口盘踞一股闷气,他的屋子,不能想进就进? 他身形一转,无语地回头,从袖中掏出另外一份卷轴。 入朝文牒。 柏萱有些意外,谢衡居然会特地给她看这个。她接过来,很给面子地说: “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也是有正经差事的人了。” 女子打开卷轴,目光逐字扫过,白净俏丽的面庞浮上浅浅笑容。两人都没说话,静谧的时刻,衬得她这笑有些温柔。 谢衡不动声色垂落视线,盯着她。 之前的选考,他得了三甲,亲自入宫面圣。 有父亲和太子的面子,圣上给了他选择的自由。 太子笃定他会去兵部,可事实是,他选了大理寺。拿到正式文牒,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她若调查过自己,就该发现异常。 可她没有。 谢衡目光微闪,接过柏萱还来的卷轴,语气寻常: “不是什么重要官职,每日负责抄抄卷宗,拿的俸禄不多,也没其他油水。” 简而言之,就是没钱,穷。 看样子,他并不满意这份差事。 柏萱自己有钱,对此倒是不在意,没什么感情地安慰他: “问题不大,你少花点不就行了?” 谢衡……并没有被安慰到。 好吧,会说她就多说点。 柏萱抬起眼眸,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眉目娇俏明媚。 屋里点了灯,在她眸底落下光。明亮的光芒里,清澈的瞳仁映着他的脸。谢衡喉结轻滚,看着她嫣红的嘴巴轻轻喏动。 “反正有总比没有好,这世上,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咱们不搞事不作恶,恪尽职守,做好自己的事,也是积极生活的一种。我们已经比很多人幸运,即便挣不了多少,也不愁吃穿。反过来说,你完全不需要挣那么多钱。” 这话里的意思谢衡听懂了,反正家里有钱,就算他在外面混不下去,也可以窝在家里坐吃山空,混吃等死。 “你开心点了吗?” “?”没有。 沉默就是默认。 柏萱伸手指指外面漆黑的夜,满眼好奇: “那你能跟我讲讲他俩的事情吗?” 谢衡知道她经常和那几个婢女悄悄摸摸聊些奇怪的事情,这是第一次,她问他这种事。 他不说话,柏萱又道: “我可以送你一件礼物,我的东西,都很值钱。” 犒劳他这次帮她查案,要是再能顺点八卦最好。 谢衡应该很缺钱,因为这句话后,他开口了。 欧阳家曾是四大世家之首,四处打压与他立场不合的同僚,柳家便是其一。后来,圣上有意削弱世家权势。欧阳家首当其冲,最先遭殃。 抄了欧阳家的人正是柳无殇,不知道他同圣上做了什么交易,他保下了欧阳蓉。 再说两人的故事,当年柳家出事,并不如欧阳家这般严重。只有柳大人身死,其家眷并无性命之忧。 大概是命运弄人,欧阳蓉五岁时,因为不想闷在家里,偷跑出去玩。没人找得到她,最后,是沦落到在外面乞讨的柳无殇送她回了欧阳家。 那个雨夜,欧阳蓉承诺不会再乱跑出去玩。但是,她要这个瘦瘦高高的小乞丐。 所以,柳无殇其实是在欧阳家,作为欧阳蓉的护卫长大。 谢衡讲故事就是讲了个简介,没有精髓,其中的曲折离奇全靠柏萱脑补。她也没为难他,想到那两人相互拥抱的一幕,有些感叹: “官场如战场,不论对错,只争输赢。身为下位者,命运从来不在自己手里。”能活下来已是不易。 谢衡挑了挑眉,有点意外她也会说这么正经的话。更意外的是,她送他的礼物,是一块金质平安扣。 这就开始接济他了? 沉甸甸的金子挺有分量,谢衡走到门口,身影藏在夜色里。晚风撩动他的衣摆和长发,他心里竟也生出一丝陌生的情绪。 夜幕漆黑,不见星月。他被情绪牵引着回头,一眼撞进一双很漂亮的瞳眸里。 身影清瘦修长的男人隐匿在明暗交替的光线里,看不清面容。 柏萱以为他还有事要讲,等了会,男人只安静望着她,目光幽深绵长,并未说什么。 谢衡回到了书房,他没入兵部,肯定不如太子的意。 即便没有柏萱救欧阳蓉的事,他和太子仍会疏远。他只是,不确定柏萱救欧阳蓉,是纯属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将文牒放进抽屉收好,他往后一靠,眉目清淡,整个人看上去很冷漠。 …… 今日救欧阳蓉,虽得罪了太子,却得到了柳无殇的帮助,这也算另一种收获。 此人远比她预想的更厉害,但她没细问柳无殇这个人。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40章 打听太多,有时候并非好事。 柏萱泡在热水里轻轻舒了口气,感觉红袖有点心不在焉,花瓣都撒地上了。她趴在浴桶边缘,伸手在红袖眼前挥了挥: “你有心事?” 清脆的嗓音温软可人,红袖飘忽的眼神瞬间聚焦,看到地上洒落的花瓣,才惊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她懊恼地咬着唇,最近跟柏萱比较亲近,她胆子也大了些,不禁问: “小姐将欧阳姑娘带进府里,不担心姑爷吗?” 担心什么?谢衡看上欧阳蓉? “这有啥,他喜欢他的,我过我的。再说,他若再找,与其找他喜欢的,不如找我喜欢的。” 好有道理的样子,红袖哭笑不得,被柏萱盯着问: “你为这烦心?” 并不是。 比这更严重。 红袖摇摇头,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 “这是什么?” “奴婢没看。”但是她猜到了。 “你打开。” “嗯。” 信笺摊开,看清上面的字,柏萱眉毛扭了扭。 这字很熟悉,跟新婚夜,红杏偷偷塞给她的那封信上字体一模一样。 是谁送来的,不言而喻。 内容文绉绉,看半天才大致看懂其中意思。 就是一个男子曾被一个女子爱慕,当时年少,不懂情爱,不知珍惜。如今女子另嫁他人,男子失去之后,才逐渐意识到,曾经不在意的人,现在竟总是出现在脑海。他心里,其实有她。明白恨晚,不知未来是否有可能再续前缘。 女子是她,男子是‘宋君澜’。 柏萱不清楚这个宋君澜,是否真的是宋君澜本人。 但那边时不时送这种东西过来,搞得她很为难啊。 在男女关系上,世人对女子总是更为苛刻。 这种信一旦曝光,她定会麻烦缠身,受人非议。 可恶,故意害她吧!得找个机会,把事情处理干净。 红袖见她看完,便主动交代: “之前小姐让奴婢给欧阳姑娘送衣裳,她不用奴婢伺候洗澡,奴婢便先退下。谁知,后院的小门传来动静。我一开门,就有一道黑影把这信塞过来。天色太黑,那人蒙着脸,我没看出他是谁,只知是个男子。” 上一次来信,是红杏接的。红袖这是头一遭,又惊又怕,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 今日刚得罪太子,就跟五皇子有牵扯,无论里面写了什么,都极其危险。 “行,我来想办法。” 柏萱把信笺扔到水里,像洗抹布一样用力搓了搓,直至碎得连渣渣都不剩才起身出浴。 回到屋里,谢衡还没过来。柏萱无所谓,反正他来了也不会给自己暖被窝。 睡觉的时候禁止乱想,容易失眠。她谨记这一点,谢衡却没这意识。 他今晚有些睡不着,手支着下巴,侧身看朦胧月色里熟睡的面庞。倘若他之前猜错了,她不是五皇子派来的细作。 她与五皇子就是别的关系……一个男人和女人,能是什么关系? 侧了不知多久,手臂发酸,他转身平躺着,睁眼望着薄薄光线里的朦胧景象,心底不断涌出一股燥意。 忽然间,旁边的被子动了动。紧接着,有什么靠了过来。软软的,带了一点温度,以及浅浅的气息。 她从不会靠近他这边,怎么会……谢衡微微偏过脸,却见她还睡着,是无意识贴他。 白嫩嫩的肌肤,在夜色里很惹眼。 他心头充斥难言的陌生情绪,整个人都不太舒服。看着这张脸,嘴唇一抿,伸手就嚯嚯上去捏了捏。 温软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四肢百骸,比想象中更加柔软。 谢衡不自觉使了点劲,她应该是不乐意,不满地动了动。软乎乎的脸蛋在他掌心滚过一圈,然后身体往里一转,远离他的魔爪。 床边垂落的帷幔掀起一角,冷风露进来。 谢衡一怔,明白她今晚之所以反常地越界,是窗户没关好,风吹得屋里有些冷。 寒气再次袭来时,她又转身贴近了些。 谢衡甚至能感到到她的体温,他闭了闭眼,喉结上下用力滚了几下,没再碰她,也没起身去关窗户。 …… 是夜,太子府幽冷漆黑的后山林,遍地染血,几具尸体杂七乱八横陈各个角落。树枝在地上投下奇形怪状的阴影,空气里的血腥味黏腻令人作呕,呼啸的冷风像魔鬼的召唤。 饶是李盛不怕死,此刻也因兄弟们死不瞑目,因宛若恶鬼的太子感到不寒而栗。 他跪着匍匐在地,额头贴着地面,瞳孔战栗不已,大气不敢出一声。 前方有脚步声传来,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发抖,知道这样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眼睛被长长铁剑反出的寒光刺痛,一滴又一滴未干的血滴落,声音清晰地仿佛刻意凌迟。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并不久,头顶响起阴森骇人的声音: “本宫替你们打开了门,结果,七个男人,抓不住一个女人?” 宋君昌双目赤红,这就是他的手下,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还指望他们助他登基?就靠这么一帮废物? 他死死捏着剑柄,长剑落至李盛颈侧,濒死的窒息感瞬间将他淹没。 李盛这才发现,自己也会恐惧死亡。两颊冷汗直流,在这生死一刻,他飞速回忆今日抓欧阳蓉的事。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肯定有破绽。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41章 忽然,一张面孔似乎和记忆深处重合起来。刀刃逼近,李盛吓得大喊: “殿下!” “我想起来了。” “是那个女人,肯定是她救走了欧阳蓉。” 宋君昌眼神狠毒如蛇,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谁?” 李盛像一根绷紧的弦,他压根不认识柏萱,平日里做事见过太多面孔,一时无法确定。可求生欲让他强迫自己去想,脑中很快浮现两道模糊的影子: “她身边有个人,和谢衡的随从很像,长得很高大。” 谢衡……宋君昌眯了眯眼,低头看浑身发抖的李盛: “她漂亮吗?” “漂亮,很漂亮,鹅蛋脸,眼睛大大的,皮肤很白,穿着一件蓝色裙子,身材也很好。” “能让你看得这么仔细,那确实很漂亮。” 宋君昌忽地不发疯了,像在顷刻间变得正常,还有心情调笑。 “你比他们稍微有用点。” “属下以后一定更有用,求殿下开恩。” 宋君昌收回剑,锋利的刀刃多了一条血痕,低头看捂着脖颈裂口的李盛,眼神好似能吃人: “可是,只有你们都死了,才不会有人知道本宫今日的失败。” 谢衡的夫人是么? 没想到,到头来,栽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人手里。 不过没关系,很快,她同样会栽在自己手里。 …… 临近年关,柏萱置办了年货,还去给老父亲过了寿,日子相当充实。 除夕前一天,京都格外热闹。 对柏萱来说,也发生了一件令人开心的好事。 七皇子宋君哲被指六宗罪,受贿,杀人,奸-淫,公款私用,结党营私,兜售武器。每一项罪名下面,数不清有多少宗案例。这次被处刑,是因为结党营私,上位者最忌讳的事。 这事的具体经过和内容柏萱知道的不多,毕竟事关皇子,很多消息并不对外公布。 她知道的是结果,宋君哲被废黜皇子身份,贬为平民,迁出京都。 圣上儿子虽多,却也不是轻易能动的。柏萱明白这事并不容易,即便柳无殇是因为欧阳蓉愿意帮忙,她也非常感激。当然,在心里感激就行,这种敏感的时候,大家应该保持距离,当作不认识。 明日便是除夕,府里很热闹,只有谢衡不在。 他被太子传唤出门,两人相见,谁也没提欧阳蓉的事,柳无殇更是禁忌。 宋君昌今日心情不错,似乎并没受欧阳蓉的影响。殷切地邀他落座,在谢衡平静清冷的神色中,拿出两样东西: “你夫人的事情查到老七身上时,我就一直纳闷,他怎会和你夫人有恩怨?于是,我又查了点别的,你看看我查到了什么。” 一封信笺,一支簪花,放在桌面。 宋君昌一双小眼泛起精光,一字一句地说: “你可知道,你夫人与老五的事?” 谢衡面无表情,淡淡扫一眼桌上的东西: “他俩能有什么事?” 死鸭子嘴硬。 宋君昌忽然发现,这么多年,竟从未见过谢衡挫败的一面。他对什么都不在意,永远这般云淡风轻,冷漠无情。他想看他情绪失控歇斯底里,想他狼狈难堪颜面尽失。他不是喜欢柏氏,那就让他尝尝心被扎一刀的感觉。这般想着,他心底隐隐兴奋起来。 “这簪花,是你夫人赠予老五的信物。这信笺,说尽了她于老五的爱慕之情。柏氏的字迹,你比我清楚,打开看看。” 谢衡淡声应下,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第一眼去看信尾署名,是她的名字。 视线扫过信上内容,谢衡瞳眸微怔,只觉满目荒唐。 冷风灌进胸口,周身如坠冰窟,他轻轻一笑,他的夫人还真是,永远没有最意外,只有更意外。 第21章 就这点反应? 宋君昌像被人浇下一盆冷水,觉得无趣极了,本想看谢衡笑话,可比谢衡更激动的自己才更像个笑话。 最近诸事不顺,心情糟糕透顶。偏偏他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刚才以为有好戏看,他还能装下去。这会好戏没了,再也装不下去。那张普通的脸,因为心底烦闷与平和假象的极限撕扯,五官紧绷得太僵硬而显得有些扭曲。 他忽然极其厌恶谢衡,厌恶他这故作清高,衬得别人卑劣的姿态。 宋君昌扭了扭脖子,忽地一哂,故意膈应他: “没想到你夫人会对老五用情至深,竟能写出如此感人肺腑的言辞,当真是情深不已。你也别太难堪,女人嘛,多得是。咱们身为男人,要什么也不能要这种心怀不轨的女人。” “心怀不轨?”谢衡还在看簪花和信笺,随口重复道。 “当然,老五是本宫的死对头。平日里装得谦谦君子,实则野心勃勃。喜欢他的女子为何会嫁给你?” “圣上赐婚。”谢衡淡淡提醒。 宋君昌被他不痛不痒的模样气得怒不可遏,真想不管不顾除掉这么个膈应的下属。谢衡自从结婚,一日比一日反常。居然还背着他去了大理寺,美名约避嫌,所以不去兵部。他有种直觉,谢衡在刻意疏远自己。他避的不是谢尚书,而是他。 这直觉日益强烈,他仔细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到为何。但他清楚,继续这么放任下去,谢衡会成为第二个陈启知。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42章 上次,他把那个混混关在东宫地牢,又以柏氏的案子为承诺,却仍是拿捏不住他。这一次,他用柏氏与老五的私情。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存这样的不忠之心,谢衡无论为了利益还是脸面,都会跟他联手对付那狼狈为奸的两人。 来这之前,他信心十足。 可当下,却被谢衡无情打脸。 他不甘心。 现在只想狠狠嘲笑这个自愿当龟公的男人,想尽一切办法撕开他的伪装: “好端端的,父皇怎么会无端给你赐婚,还不是受老五撺唆。” 当底下皇子长大,开始相互斗争。身为帝王,他能容忍皇子相争,却不能让一方锋芒太盛,必须平衡势力。 这些年,五皇子脱颖而出,圣上是开心的。也不是没可能,让他和柏氏成婚,既能削弱强势霸道的太子一派,又能为五皇子添势,从而达到相互抗衡的状态。 宋君昌盯着谢衡,对他的排斥和愤怒达到巅峰,不愿再主动示好,字句充满讽刺: “柏氏的婢女死在老五的地盘,如此巧合,便不是巧合。这说明什么,说明二人在柏氏成婚后,还有来往。他俩背着你私下往来,除了行苟且之事,还可能对你不利,对我不利。我倒是还好,又不是太子妃偷人,但是你能咽下这口气?”那你还是个男人吗? 沉默许久,谢衡终于回了他一句跟这事沾边的话: “太子确定这是她写的?” “当然。” “是么?” 谢衡不确定,他没见过柏萱的字迹。方才看得上头,又被署名刺激,他头脑发热,胸口发闷,短暂的失去了思考。此刻再看信里内容,不是他有偏见,但他感觉,这不像柏萱能写出来的东西。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心怀疑,宋君昌气不打一处来: “你夫人手里,应该有老五的回信。如果你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子安,本宫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但凡向着老五的人,都是本宫的敌人……” 谢衡淡声打断:“她哪里向着五皇子了?” 说来听听,他也想知道。 宋君昌被他反问得一时噎住,几乎暴跳如雷,手指重重敲着桌面。混乱的情绪让他已经完全失控,开始口不择言: “这封信就是证据,你看看,里面写的什么东西。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你没戏了,她永远喜欢老五。” 谢衡没脾气? 自然不是,被太子吼得心烦,这信更烦,他已经选了另外一条路,也不怕得罪太子。懒得再看那簪花一眼,皱眉道: “那又怎样,太子也曾喜欢欧阳姑娘,非她不娶。可殿下最后娶了户部侍郎之女,欧阳家被全家抄斩。”欧阳蓉,也不是他救下来的。 不是喜欢就能有结果,世上怨偶也多得是,感情,很多时候,是最没用的东西。 “谢子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微臣说的实话。” 谢衡没心情继续在这跟宋君昌耗下去,他只是不想被看笑话,又不是个死人,真的毫无反应。他起身,拱手告辞: “我刚入大理寺,才背过训诫,铭记其教训,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这事我会去查,她目前尚未做任何不利之举,即便信是真的,也请殿下不要为难她。” 喜欢一个人本身没有错,只要她没做出格之事,没必要因此为难一个女子。 “她喜欢别人你也能忍,你、你疯了不成!”宋君昌着实不理解,他喜欢欧阳蓉,可欧阳蓉不喜欢他。那么,他再喜欢,也只想捉回来玩玩再丢掉,不会让这么一个女人羞辱自己。 谢衡不想理会,他曾怀疑柏萱是细作,想除之而后快。眼下她不像细作,只是可能曾有过一段少女心的普通女子而已,他没有杀她的理由。难不成只因为她不喜欢自己,就要杀掉?那他成什么了? 太子府里囚禁那么多女子,太子做惯了这种事,以为别人都得和他一样? 如此极端的想法,难怪圣上想换储君,有先皇后的情分也保不住他。 …… 谢衡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府里灯火通明,却没什么人。 明日才是除夕,准备事宜做完,家里同平时没什么区别。 冷冷清清的长廊,他独自一人,早已习惯。可走到拐角处,他望了一眼自己的院子,突然不想就这么回去。 谢衡想起太子的那些话,和太子争论时,他理智而清醒。可长夜漆黑,他只身一人时,思绪却开始不受控制。 其实太子的怀疑,都是合理的疑点。 只是柏萱嫁进谢府两个月,并未做任何不利谢家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怀疑,并无证据。 她不喜欢他,可以相敬如宾,可以和离……等等,她不喜欢他?她为什么不喜欢他? 谢衡后知后觉回味这一点,不由面色一沉,神情极其不爽。听到周遭嘈杂的声音,心情更是不爽到极点。清冷的眼微微一斜,暼向声音的来源,却不期碰上一双满是疑惑的眼眸。 这分明不是他的院子,怎会遇见她? 看见她的脸,她这个人,谢衡脑子一阵发疼,太子的话,还有她不喜欢他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一窝蜂涌上来,肆意造作,令人烦躁。 他站着不动,与窗户边上的女人遥遥相望。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43章 其实距离很近,一窗之隔,他能清晰地听到她歪着脑袋问: “要不要吃饺子?” 气都气饱了,谁要吃饺子。 谢衡面无表情,嗓音如冬夜寒凉: “不吃。” “那你来包饺子,我想吃。” “不包。”谁会包饺子? “那你来厨房干嘛?” 谢衡眼神闪了闪,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厨房。脑中思绪乱飞,他下意识撇清: “我不是来找你。” 柏萱懂了,意思就是,与你无关。 她冷哼一声,甩脸转身,懒得理他。 “……”没看出来他心情不好?她果然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在意他。 厨房窗户开着,里面不少人,除了几个丫鬟,大小虎也在,负责烧火搬东西。女子则围在一起,包饺子做面团。 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息和嬉笑声让谢衡脚步顿住,他这么不开心,他们却能那么开心。 他气笑了,径直往里走。 大家都很忙,加上有柏萱在场,氛围轻松,几人随意地喊他一声便没有理会。唉,实在太忙了。 屋里充满面粉的味道,蒸笼雾气雾气腾腾,传来一阵阵香味。这是第一笼成品,柏萱让人送去给家里两位长辈先尝尝。 谢衡就站在她身边,木头一样,有点碍事。柏萱瞅他一眼,男人脸色摆得臭臭的,那双如古井无波的眼睛依旧一片平静。但平静之下,似乎又有哪里和平时不太一样。 “谁惹你了?”既然他主动凑过来,那不妨问一问。 谢衡只盯着她,不说话。 柏萱有点饿了,包了这么久的混沌饺子还一个没吃呢,便道: “别误会,我是想说,谁惹你了,你找谁去,别嚯嚯无辜的人。” 从谢衡往这一站,三位婢女和大虎小虎就自动挪了个地,几个人缩在一起,余光留意这边动静。谁都能感受到谢衡的不高兴,说实话,挺罕见,他们非常不道德地有些期待这位鲜少动怒的主子会怎样发火……发火?他会吗? 大虎不确定,他只见过公子闷声干事,沉默杀人,没见过他发火。遇到不称心的事情,也只会用那双冷漠幽深的眼睛,凉凉地看着你。 此刻,他正看着柏萱,重复她的话: “无辜的人?谁?” “我啊。” 说到这个,柏萱眼神古怪地晲他一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晚上总捏我脸。要不是我困得厉害,不会让你得逞的。”主要是不疼,屋里又冷,他通常只捏一下,等她清醒,他已经捏完了。然后,她继续睡了。 话落,终于在谢衡这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看到一丝不自在,柏萱仰着脸,丝毫不知自己脸上沾了面粉,明亮的眼里浮现笑意,就差直接写‘总算给我逮住你的小尾巴’了吧。 谢衡只需稍稍低头,就能看到她精致的面庞,这么近,伸手就能捏到最软的脸蛋。他确实这么做了,众目睽睽之下,不仅动手,还用拇指在她细腻柔软的肌肤揉了揉,擦着上面的面粉。 那一丝不自在转瞬即逝,他又恢复了悠然闲适的姿态,还弯腰俯身凑近,迁就柏萱的身高贴近,眼神带了几分调戏的意味,慢悠悠道: “我不能碰你吗?夫人?”他们可是明媒正娶,拜过堂的正经夫妻。别说摸一下,做别的又有何不行? 最后两个字,是在提醒她的身份,他俩的关系,堪称王炸。 柏萱眼眸微微一睁,暗骂谢衡太狡诈了,太可恶了。 说这种话的时候还笑,他干嘛笑,笑话她?吓唬她? 可笑,她什么没见过。 正面交锋,她不能输。 柏萱轻轻踮起脚尖,突然靠近的唇差点就要亲到他的下巴,谢衡心跳漏了一拍,喉结动了动。却见她没再往前分毫,停的位置刚好留了一点空隙。接着他的腰被一双小手扣住,轻轻用力一带,身体相贴,一股清淡的香气冲散了面粉的味道。她稍稍侧了下脑袋,俏皮地冲他眨了下眼: “能啊夫君,记得洗干净些。” 两人面对面,呼吸近在咫尺。男人修长的身影笼罩娇美如花的女子,一个清瘦如松,一个柔软似水。 少夫人还揪着公子的腰带,手指勾着边缘,感觉稍微用点力就能拽下来。 这画面……是他们能看的吗?不会被灭口吧? “行啊。”咬牙丢出两个字,谢衡走了。 背后的人问:“你去哪?” 他回头挑眉,故意说:“洗澡啊。” 可她淡定得很,不见半点不情愿和排斥,笑眯眯催他: “去吧。”她还要留在这里吃饺子。 柏萱这顿饺子吃得有点久,磨磨蹭蹭过了一个时辰才回去洗漱。 推开房门,她眼皮一跳,谢衡靠在床上。 罗帐帷幔摇曳,他隐匿其中,在一片缥缈朦胧的红纱之中,竟有几分活色生香的旖旎。 柏萱明白,他和她方才都是在嘴上逞凶,其实都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可出于直觉,她总觉得今天的谢衡不对劲,情绪始终有些压抑。 踢掉鞋子,她刚爬上榻,就被一股大力扣住。紧接着天旋地转,她落入柔软的棉被,眼前是谢衡。 他撑着身体,清幽黑眸的眼尾渗出点点薄红。他逆着光,面若秋月,色如春晓。 柏萱张了张嘴:“你……”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44章 不知哪里惹恼了他,才说了一个字,他幽深目光一沉,似乎生气了: “想反悔?” “没,但不是这样……” “你很懂?”连着两次打断她的话,他果然有问题。 柏萱被他禁锢着,反问: “你不懂?”这不可置信的语气,仿佛在说,你竟然不懂?你连这个都不懂,还成亲,不纯纯害人嘛。 察觉他似乎真的动怒,要有大动作,柏萱连忙踹了下他的小腿: “等一下。” 她翻身,掀开她睡的那侧被子,从下面翻出一本小册子。 “你看。” 柏萱打开了出嫁时母亲崔氏给她的图册,指着上面的画面,认真地纠正: “看到没,应该先这样。” 事关自己,她小脸满是严肃,语气也颇为严厉,把图册怼到谢衡眼前: “你什么都不会,还敢乱来。” “把我弄伤了,你要怎么办?” “哦,受伤的又不是你,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肯定不在意,你才不管我的死活。” “亏我今天还在家里包饺子给你吃,你真是太没良心了!” 压根没吃到饺子的谢衡……躺平了,他轻呼口气,平静地说: “你说得都对,睡觉。” 柏萱也松了口气,把册子重新收好,裹紧被子翻身。过了会,安静的屋里响起清脆嗓音: “你连修窗户也不会吗?这都几天了,每晚都有风漏进来,冷死人了。” 谢衡闭上眼,被子蒙住头: “明天修,睡觉。” 柏萱满意了,揪着被子犹豫一会,还是问了句: “今日出门,太子为难你了吗?” “没有,睡觉。”他要为难的是你。 隔壁不再有声音传来,谢衡从被窝里出来,偏头看向旁边安然熟睡的女人。他怔怔看了许久,夜风微凉,他伸手轻轻摁她的脸。肌肤相贴,一触即离。幽深的夜,心慢慢平静下来,谢衡缓缓闭上眼。 他不用别人的话怀疑她,不用一张纸定义她。 他会用他自己的判断。 这是他今晚的决定,即便未来不可知。 …… 翌日便是除夕,府里的人早早忙碌起来。柏萱也起了个大早,第一件事就是让谢衡钉紧窗户。 他乖乖照办,然后问她: “会写字吗?” 柏萱对男人的心思一无所知,点点头。 “那一起写对联。” 对联还要自己写?不是买吗? 柏萱这才去看谢衡,俸禄不多让你抠搜成这样了吗?对联都舍不得买,还要她来写。 只这一眼,就把谢衡钉在原地。 他手里还拿着用来写对联的红纸。 一时之间,竟觉得毫无温度的红纸变得烫手。 他不至于,真不至于,他就是想看下她的笔迹。 按理说,她喜不喜欢他都没关系,她喜不喜欢五皇子,那也是她自己的事。他本来也不在意,但他昨晚没睡着。想了想,不管是与否,他应该知道结果,如此才不会反复去猜。 柏萱才不管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接过他手中红纸就在想,该写点什么好。 写对联,跟写字还是有差别的,得写得非常好看才行。 “那我先写个福字。”试试手感。 柏萱以为这是件很容易的小事,毕竟她在原书里的设定也是饱读诗书,文采斐然的才女。除了一头恋爱脑,没其他毛病。后期因爱而不得黑化,那也是笔者设定,她才不会这样。 可下笔后才发现,设定是可以,但实际操作有困难。 就像打游戏,一个角色被赋予了技能,你知道,也看过教学视频,上手依旧是个青铜。 这第一笔,就歪了。 柏萱盯着红纸上一团黑墨,把笔放下,将红纸揉成一团,淡定吩咐一旁偷看的男人: “给我换一支细笔,这笔谁用的啊,太不顺手了。” 这里是谢衡的书房,笔自然是他用的。 柏萱一笔下去,没写出字,晕出一团墨。他真的,生平头一次感到离谱。比她之前所有的意外,都更让人惊讶。惊讶之余,还有些好笑。倒不是嘲笑,就是她从容找补的样子,有些可爱。 他递过去一支新的笔,还不忘加上一句: “最细的一枝。” 再次落笔前,柏萱静了一瞬,她的正楷其实很不错,但没学过毛笔字。即便有设定和记忆,要想写好也不容易。 “算了。” 再写也写不出花样,她搁下毛笔,将未沾墨汁的红纸对折,坦然说道: “好久没写字,没什么手感。这样吧,你来写对联,我折些花纸装饰窗户……” 白皙柔软的手落入温热的掌心,柏萱茫然抬头,看向俯下身的谢衡。 男人侧脸清俊干净,很多时候,柏萱都觉得,他的设定跟他的面相很不符合。 他在太子身边的身份和作用,和宋君澜身边的七皇子很像。同样是作为下手,他应该没少干沾血的事。可他的气质,平和,清冷,淡然。而七皇子,能用那般下流无耻的方法对付一个女子,可想他有多败类。 他也不像柳无殇,身上戾气很重,一看就知道这人极端不好惹。 这种反差感,其实很特别。 质感偏硬的发丝垂落,滑过她的手背。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45章 柏萱手指微微蜷缩,就见一支笔塞入白嫩嫩的掌心,是那支最细的笔。 他始终没看她,握着她手的力道松弛有度,带着她握住笔,他清淡的嗓音在耳侧响起: “再试试。” “哦。” 她为什么要答应? 不等想明白,谢衡已经带着她的手写下一横,笔画流畅,一气呵成。他在写她的名字,柏萱。 书房门关着,只开了一扇窗。满室阳光照亮各个角落,偶尔掠过一阵凛冽寒风,丝丝凉意从指缝间流走,可余温依旧是热的。 柏萱视线微倾,去看谢衡的手。 从前看段子,有人说,有些男人对女人没兴趣,会显得清爽不油腻,反而更招女人喜欢。 她不一样,她喜欢清爽不油腻且对她好的人,缺一样都不行。 “怎么样?” 写够十遍,谢衡松了手,嘴里问着,眼睛却在审视红纸。 方才虽是他带着她,可他并未用力,只是顺着她的想法和动作继续写。这名字里,有他的痕迹,也有她的。唯独没有那封信笺的痕迹,一点都不像。 柏萱扫一遍排列工整的十个名字,客观地说: “好看。” “我是问你手感如何了。” 柏萱感觉有些奇怪,谢衡说是写对联,折腾这么久却只写了她的名字。 “你为什么非要我写字?”有古怪。 谢衡收回手,轻飘飘地低哼一声: “不是你说要写福字?你没写出来,我教教你,哪里有问题?” 他仍是那副很欠的样子,可柏萱觉得,他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声音有点飘,人也有点飘。 她看着一整页的名字,红唇轻抿: “我不想写了。” 谢衡无所谓:“那就不写。” “……突然又想写了。” “你随便。” 你好欠。 刚腹诽完,一枝纯金打造的簪花顺着一双修长干净的手递到面前。 柏萱微微一愣,循着簪子看谢衡。 “这该不是……” 谢衡看她这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在怀疑他是用她送的那枚金质平安扣,打了一个金簪送她。 在她心里,他就是这种人? 谢衡深吸一口气,咬牙说: “不是。” 柏萱看着金簪,惊讶:“不是送给我的干嘛要给我看?” 谢衡眼角一抽,嗤笑:“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 柏萱淡然自若,笃定:“就是这个意思。” 第22章 对于送簪子,谢衡给的理由是‘礼尚往来’。 柏萱收了,字却是不写了。 大过年的,当然要吃喝玩乐,谁要写字。 谢府的除夕其实不热闹,但无所谓,和长辈吃饭的时间就那么一会,其余时间随便造作……然并没有,造作不起来,因为吃完饭就没人了。 大家似乎挺害怕过年,府里一点喜庆的气氛也无。 就……很怪。 她只能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去洗澡。 今日安排伺候的人是青檀,柏萱好奇这大过年的,谢府为何比平日更加冷清。 很反常不是吗? 青檀讲故事比谢衡生动有趣多了,还详细。这在谢家不是秘密,青檀并没有隐瞒。 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谢衡五岁那年除夕,谢尚书从外面带了个女子回来。是个戏角,还有了身孕。来的当日,除了夫人和公子面上不好看,一切还算顺利。 很快,谢尚书纳戏子为妾的消息传了出去。可一来二去,谣言与最初的事实早已不是同一件事。到了别人嘴里,成了谢尚书纳了娼妓为妾,谢小少爷将有一个娼妓之子生的兄弟。 那时的谢尚书还只是兵部侍郎,没那么大权利,无法遏制流言蜚语。 他只能将新妾安顿在府中,悉心照料,每日安抚。却忽视了,出这种事,受伤害最大的,是谢府嫡少爷谢衡。 年幼的孩子在短短几天被所有同伴孤立,嘲笑,围攻。人们说他卑贱,肮脏,不配跟他们待在一起。回到家里,看到的是母亲抑郁寡欢,日渐冷漠,父亲整日待在小妾房中,连他浑身是伤受尽欺辱也没发觉。 大人们都在较劲,没人注意到他,没人愿意花时间关心他。 谢衡躺在脏污发臭的泥水里,面前是一张张肆意嘲笑的嘴脸,耳朵轰鸣,只能听到‘谢少爷,娼妓子’。他被追着骂了大半年,直到父亲的小妾生下一个死胎,流言变了,大家说他是倒霉鬼,厄运之子,克死了自己弟弟。说他母亲是妒妇,容不下妾生子。 ‘谢少爷,倒霉鬼’‘谢少爷,厄运子’又缠了他半年,直到入学那年,他被太子一眼相中,做了太子陪读。流言渐渐散了,谢衡变了,他不爱说话,没有情绪,日益麻木,也不许家里人再叫他少爷,别让他再听到少爷两个字。 等到谢尚书和吴氏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察觉到他性格孤僻有问题,却已为时已晚。 后来那个小妾不知为何跟谢尚书置气,离家出走。更奇怪的是,谢尚书并未将人追回。可这些,都于事无补。很长一段时间里,谢衡都处于封闭的状态。七岁那年,他救了太子,差点死于婢女之手,肩膀被扎了一刀,他一声不吭。还是谢尚书上朝听到圣上封赏谢衡,才知道有这么件事。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46章 谢衡与吴氏的关系稍微好点,跟谢尚书更为疏远冷清。 过年这天,也成了府里最尴尬的事情,每年都只走个过场。 难怪谢尚书和吴氏之间那么别扭,大过年的,谢衡也那么不开心。 原来如此。 跟她没关系,她就说嘛,她安分待在家里,怎么可能得罪他。 那这年,还是不过为好。 清清冷冷的除夕平稳度过,柏萱借了谢衡书房,重新拿起笔练字。 因为她收到了一封新年贺柬,来自欧阳蓉。 除了贺柬,还有一枚平安结。 柏萱感动又开心,她救了一位美丽又善良的姑娘。决定把字练好,亲自写贺柬回赠。 可她又有点不开心,因为欧阳蓉的贺柬旁边,还有一封信。这已经是‘宋君澜’送来的第三封信了,原著男主是矜贵端庄的高岭之花,怎会崩人设,一而再再而三做这种倒贴之举? 柏萱不明白,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可她想不起来,原著记忆实在太模糊,模糊得一塌糊涂。 她只知道,继续下去,会出事的。 想了想,她写了封回信。她练字上手很快,现在写得还不错。提笔下去—— 一是让对方别再写这种肉-麻的情书,她不收的。 二是别再抱有幻想,她不喜欢他。 三是,再写这种东西,他就是狗! 大概是最后一点的威慑力太强,情书消停了,但宋君澜约她见一面。他有东西要还给她,还有话也要说清楚,大家以后才可以互不相干。 东西? 她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吗? 完全没印象啊,该不会是骗她的? 可万一有呢?见宋君澜又不会死。 柏萱说可以考虑,但见面时间地点得她来选。 谢衡最近休沐在家,这人年前年后都去见过太子,想来两人并未因欧阳蓉闹掰。 看吧,在利益面前,感情和女人就是这么不值一提,所以她见宋君澜最好避开他。 柏萱每日练字,谢衡都会来看。 他应该是喜欢写字好看的女人,而不是长得好看的女人。 她这么美,他从不多看一眼。 如今字稍微好看点,他倒是看得多了,还把她写得最好看的一张字体拿走了。 柏萱很大度,因为谢衡今日上值,她心情好。 大理寺。 谢衡作为兵部尚书的嫡子,却来大理寺当小小文员,惊呆了众人。 鉴于从前恶名在外,大家不敢惹他。 谢衡当然不在意,他正仔细观察柏萱写的《元日》。一共四句诗词,下面还署了她的名字。 这笔迹,与那封信,并非出自同一人出手。 也就是说,不是她给五皇子写的情笺。 他眉目松怔,可没一会,惬意的表情忽地一滞。骤然想起来,倘若并非爱慕之情,那她与五皇子之间,又会是什么关系?倘若只是普通的认识,并无其他纠葛,又为何惹得七皇子下杀手? 最可能的,好像仍如他最初所想。 兜兜转转,一切好似重新回到了起点。 恰好这时,有人进来,见他当值时间不干活,对着一张纸皱眉。即便身份高他一级,也不敢颐气指使,好声传信: “谢主簿,有人找你。” …… 因为不想夜长梦多,柏萱和宋君澜今日约在一品仙,一家酒楼。 喝酒嘛,无论文人墨客,王公贵族,还是有点钱的普通百姓,都会光顾一品仙。这里来人成分复杂,谁来也不会太惹眼。 柏萱只带了红袖,最近这段时间,红袖既要避人耳目,又要悄悄收信传信,着实辛苦。柏萱带她来吃顿好的,单独点了一桌酒菜后,独自去了隔壁宋君澜订的雅间。 她进屋时,宋君澜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 上次意外相遇,她都没怎么看他,匆匆一眼将这人瞧了个大概。 一段时间过去再见,柏萱觉得他不如当日意气风发,光鲜亮丽。哪怕,他这次穿了一件白色锦袍,看着端方如玉,温文尔雅。 听到动静,宋君澜蓦然回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艳。 门口碧蓝倩影窈窕,肌肤白得惹眼,如轻纱晃过,连带着看的人也恍惚了一瞬。那双漂亮的眼如一泓清水,眸中泛着粼粼波光。她头上带着一支金簪,纯金打造,簪尾点缀几颗颜色艳丽的红宝石。插在发髻里,非但不觉艳俗,反而衬得她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宛若富贵牡丹。 她看他的眼神,冷淡,平静,眸底深处还藏着不耐和厌恶。 宋君澜与她对视,油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第一次见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柏萱停在距离他三尺远,手一伸: “东西拿来。” 不是询问,而是完全命令的语气。 宋君澜压下心底所有的情绪,面上一派从容,不紧不慢地请她入座。 “坐下说。” “先拿东西。” 宋君澜无奈,优雅的姿态让他看上去占据主动权,更显优势。他淡淡一笑,眼型微长的凤眸敛去几分疏离,嗓音温润平稳: “东西给你,你就会走。可我还有几件事要说,先坐。” 柏萱才不妥协,目光逼视: “东西拿出来,我得先看到东西,才愿意花时间听你说。” 话落,宋君澜的脸上闪过一抹不适。似烦她咄咄逼人,又像是心虚。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47章 此刻,正值饭点,可周边似乎被他提前包场,很是安静。只偶尔有人从走廊经过,动静并不大。 小小雅间,气氛僵持。 宋君澜目光游离,心存疑惑。一个爱他如痴如醉的痴情女,怎会短短时间内,变得这般疏离而遥远。 这前后对比实在太强烈,饶是他并不喜欢她,也不免有些感叹: “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柏萱娇声轻笑:“因为这样,我开心呀。”原著的‘她’,前期是悲惨苦情女,后期是恶毒蛇蝎女。大好年华,从遇见这位男主开始,一天好日子,一刻开心的时光都没有。当然要换个活法。 这世上有些人,即便不喜欢你,也见不得你好。 没错,她指的就是眼前这位。 从前他对她爱理不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惨,心也戚戚,面也戚戚。 他站在她面前,什么都不用做,就有足够的优越感和男人的虚荣感。 现在呢,她眼里完全没有他,乐得逍遥自在,又这么漂亮可爱。反观宋君澜,替他收拾烂摊子,做黑手的七皇子废了,他势力锐减,年纪轻轻已显沧桑,一看就知道最近过得不好。 相比之下,他酸了。 柏萱不愿意与他同坐,宋君澜也不勉强。感叹完,他又恢复了正常。一副满不在乎,又随性潇洒的姿态,脸上展开一抹人畜无害的笑: “既是如此,倒也甚好。今日找你,是有几件事想同你说明,希望你别误会。” 说完好一会,都没等到回答,只剩满室安静。 宋君澜不禁稍抬眼帘,女子明艳面庞娇俏昳丽,微微不耐的眼神直白又倔强,意思实在太明显,就差指着他脑门说——东西呢,东西拿来,不拿跟你没完,不拿你今天别想活着出这个门! “……” 僵持一会,宋君澜别开视线,再次开口: “老七伤你的事情,我并不知情。那时候,我在汴州。他从小跟我着长大,很多时候因为我而变得敏感,情急之下可能会做出一些不妥之举。他的过错,我也有责任。” 柏萱接话:“所以,殿下也想自贬为庶民?” 宋君澜心口一滞,眼里温度瞬间冷下来,矢口否认: “这倒不是。” “那你说这些做什么?” “老七已经受到惩罚,我希望你能收手,放他一条生路。” “他死了吗?” “……”还没有,但生不如死。离京之后,被人打断了手脚,活在极度痛苦之中。偏偏临近年关,宫中事多。更重要的是,父皇正值壮年,非常能生。最近同时得了两名皇子和一位公主,新生命降临,他哪里还有空管不受宠且身怀数宗罪的逆子。 柏萱总算明白了,宋君澜屈尊降贵,并自降格局,以所谓的把柄引她出来,是为了给七皇子求情。 也对,又不是他宋君澜差点被好几个流氓糟蹋弄死,他当然不痛不痒,说得轻松。 柏萱没答应,宋君澜神色冷下来,整个人都影射出锐利的锋芒,一字一句似警告似威胁: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何必把事做绝,把人往死路逼?” 听他的意思,七皇子离京后,貌似还被整了。这事柏萱毫不知情,但她不想解释,更不想撇清,只想趁机压一压这人自视甚高的傲慢。 她双手叉腰,言笑晏晏,非但没被男人可怕的威严吓到,反而笑眯眯地,爽快地回: “当然是因为,他就是这么对我的啊。五殿下,你真的很磨叽,拿个东西很难吗?还是说,你压根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才在这一直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她态度如此坚决,全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宋君澜不禁再次想起老七跟他说的——那个女人不可信,她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心早已不在他身上。她能为了他对付谢家和太子,亦能为了谢衡对付他和老七。 所谓忠心,都是假话。所谓痴情,不过笑话。 老七已经遭殃,下一个,是不是就会轮到他? 宋君澜望着眼前陌生到除了一张脸,几乎完全不认识的女子,心底划过一抹杀意。 袖子底下的手动了动,他克制住杀她的冲动,生硬岔开话题: “老七的事,你不肯罢休,我无能为力。可有一件事,我要向你澄清。我从未给你写过情笺,你信中所言,与我无关。谁给你写的,你搞清楚再说,别扣在我头上。” 果然! 柏萱脑中闪过一道白光,突然想起了这个桥段。 情书确实非宋君澜亲笔所写,而是他的一个手下。 这是原著里一个经典打脸情节,谢家败落后,原著里的她投奔宋君澜。 彼时,男女主正值热恋阶段,宋君澜对她冷淡无比,她受到刺激,开始无理取闹,撒泼打滚。信誓旦旦说宋君澜分明也爱她,为何不敢承认,是不是受原女主慕容雅威胁。 夫家被抄,娘家被贬,众人都觉得,她是接受不了事实,变得疯癫痴傻,没人信她的话。周遭人或是嘲笑,或是轻薄,宋君澜始终无动于衷。 她不可置信,拿出两人来往私信。 本以为能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哪晓得,信笺一出,彻底将她打入深渊。 那信不是宋君澜写的,而是他的亲卫。 过往一切,满纸荒唐。 众人笑她下贱,无耻,想麻雀变凤凰想疯了。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48章 什么锅配什么盖,她一个离妇人,就该配下人。 柏萱明白过来,难怪,她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信,不是出自宋君澜之手。 “那我问你,这封约我见面的信,你是让谁写的?”之前的信,柏萱都烧了。可她留下了最后的两封,就是为在宋君澜这里把事情弄清楚,彻底切断那双罪恶之手。 卫舟。 这个名字令宋君澜豁然开朗,仿佛一瞬间拨开迷雾,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只叫卫舟唤她出来,没叫他写过别的。 可若卫舟私下偷偷写,那么字迹肯定与这封信相同。 柏萱信里言之凿凿,不似作假。他又确实没写那些东西,如果真的是他身边之人冒充他,卫舟确实最有可能。 理由也很容易猜,卫舟想用这种方式,帮他稳住柏萱这枚棋子。 卫舟是跟他最久的亲信之一,一起出生入死多次。 此事一旦揭露,卫舟将颜面尽失。堂堂七尺男人,岂能因此抬不起头做人。 宋君澜不愿看着自己亲信落到那般难堪的窘境,张了张嘴,却是一声不吭,没说出卫舟名字。 但柏萱已经清楚,宋君澜知道是谁偷偷写这种东西,就是不想告诉她罢了。 他的亲卫,他的弟弟,都是人,就她不是人。 今天大概要白跑一趟,柏萱觉得自己被骗被耍了。都怪原著将宋君澜设定成正人君子,害她以为,他真的是个君子。 其实,抛开男主光环,面对面看这个人,很普通啊。 柏萱心里有气,宋君澜此刻心虚,正是出气的好时候,她当然不客气。 “哼!敢做不敢当,你也不过如此,真是让人看不起。”就是要骂你! 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这个曾经最爱自己的女人看不起。 宋君澜心头百般滋味,他并不在意柏萱,但他是个男人,他有他的骄傲和自负。他恼怒,是因为自尊受损,与柏萱无关。 不知为何,他想到另外一个男人,当即脱口而出: “你如此对我,是因为谢衡?” “是因为你值得。” 柏萱毫不犹豫,两个人的事情,干嘛要牵扯到第三个人身上。 宋君澜显然没听懂,没关系,柏萱好心为他解释: “你缺德缺心眼,连最基本的公平都做不到,就不要以一副替人主持公道的姿态高高在上。无论你在别人那里如何,在我这,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哦,就是令人恶心的坏人。所以,无论我对你多恶劣,都是你应得的。”不用客气。 饶是再怎么风度翩翩,被骂到这份上,也维持不住风度了。宋君澜想起另外一件事,蓦地铁青着脸,眸底寒风凝成冰,如有实质般扫向嚣张狂妄的的女人,冷声逼问: “所以你故意的?” “什么?” “那天,救欧阳蓉。” 柏萱……她没说,他没说,可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日,宋君澜先她一步出清轩斋。再听他此刻的话,所以,当时,他其实也知道欧阳蓉就躲在画室里? 宋君澜出来时,正好发现一抹身影翻进画架后。 欧阳蓉,见过一眼就不会忘记的女子。 他当时就猜到,应该是忍耐多年的太子终于忍不住出手,打算明抢。 他又不喜欢欧阳蓉,当然不会怜香惜玉救她。 于他而言,让太子掳走欧阳蓉,成为压倒柳无殇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好不过。 柳无殇这个人,为欧阳蓉发起疯来,谁都敢咬。父皇当年正是因为阻止不了,才不得不同意把欧阳蓉给他。用一个女人,换一把最锋利的刀,对于掌权者来说,这是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他同样要用欧阳蓉,用这把利器除掉最棘手的太子。 让太子和柳无殇撕开脸皮,斗得鲜血淋漓,他再进场,收拾残局。届时,他将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半路杀出个柏萱,把欧阳蓉救了。太子与柳无殇没有厮杀成功,他这边的老七还让柳无殇给公开处刑。 他损失惨重,全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她却倒好,倒打一耙,口口声声,说他是恶人。 宋君澜心里又涌出杀意,柏萱因为救欧阳蓉,歪打正着得了柳无殇的助力。而他冷眼旁观,等柳无殇得知这一切,他和太子肯定都会是柳无殇接下来的目标。 倘若他能拿捏住柏萱,没准能让那条疯狗忌惮几分。 可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救欧阳蓉会惹太子生气,柏萱知道,但她到现在才知道,竟然也会惹宋君澜生气。不过,那又怎样? “我救我想救的人,关你什么事?” 柏萱恼火得很,娇俏的脸蛋染上一层红晕,目光却一片清冷平静,仿佛看穿这个男人的心思,嘲讽地说: “其实,你手里根本没东西。今天找我,就是想为七殿下求情,顺便试试,我对你的态度。空手套白狼?你空手回去吧你!” 柏萱心里有谱,七皇子这么早就废了,说明什么?说明宋君澜的男主光环没有了,连后期最大助力都保不住。现在他断了一臂,未来谁主沉浮谁也说不好,她不怕他。而且,她已经得罪了宋君澜,那就更没什么好顾忌的。 宋君澜有些意外,她突然变得这么聪明。 她说得都对,其实本来,他手里有她那晚写给他的情笺和送给他的发簪。那时候,他没要,但卫舟替他收了起来。只是,等他让卫舟去找出来还给她,却是找不到了。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49章 东西没有了,但老七得救,事情得办。 他犹豫过,可一想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便想了一招空手套白狼。 现在看来,好像失败了。 宋君澜真的有些挫败,他竟然折在了曾经绝不会多看一眼的女人这里。 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恢复冷静。他一直都知道,通往那个位置的路不可能一帆风顺,他经得起挫折,也不怕输。 可看着眼前神采飞扬,又潇洒自如的女子。 心头突然一动,在人转身离去时,一句话没经过大脑就问了出来。 门外,被太子扯来偷听的谢衡懒懒散散站着,唇角挑起的笑意就一直没消下去过。 直到里面的男人问:“你喜欢上谢衡了对吗?” 他不笑了。 第23章 而在谢衡一旁的宋君昌,再一次因里面的女人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七皇子废了,对宋君昌来说,本是一件好事。 但这并不影响他除掉柏萱的心思。 他一直暗中盯着宋君澜,发现他和柏萱一前一后进同一家酒楼,当即闻到了猫腻。 虽然他心里厌恶谢衡,可这乃天赐良机,若是能联合谢衡趁势追击,一同给老五补刀,他将少了最有威胁的对手。 利益面前,个人恩怨可以暂搁一边,他尚且还能再忍段时间。 他和谢衡在柏萱进屋没一会就赶到了,宋君澜的侍卫卫舟和柏萱的婢女红袖都已被控制。走廊里来往的人员掩饰了抓人的动静,也成了他们的绝佳掩护。 本以为会听到两个偷-情之人,白日宣-淫,污言秽语。 然,都没有。 只听到柏萱对着老五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冷嘲热讽。 没有奸情,并无不利。 这都不是他想要的。 宋君昌去看谢衡,就见男人双手懒散交叠,眉目清朗,唇角上挑,惬惬轻哂。 直到老五那句话问出口,谢衡当即唇角绷直,眼帘上掀,目光浮动。 他们看不到屋里画面,可声音格外清晰。 柏萱:“第二次了,好奇怪,你又不喜欢我,还一直问我和我夫君的事,难不成,你喜欢的是我夫君?” 门口的谢衡:……大可不必。 宋君昌:“柏萱!我乃皇子,真当我怕了你,不敢动你?” “怎么会?你眼里的杀意藏都不藏一下,只恨不能立刻在这杀了我出气,哪会不敢,你可太敢了。但是今天可不行,我在家里留了纸条,倘若我没回去,我夫君肯定会来救我。”假的。 “那又如何,等他赶来,你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能奈我何?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动手吗?因为留着你更用,你今日见我,应当隐瞒了行踪。要是就这么消失,就凭你带来的婢女,可救不了你。”她来时,他观察过,除了一位婢女,她没带别人。直到她上楼,后面也没人跟上。 柏萱惊呆了,这是谈判不成,打算绑票? 狗男人,真狠。 “光天化日,这么多人……” “我是这家酒楼的老板。” “……”她真该去玩扫雷游戏,肯定一踩一个准。 宋君澜怎么个人产业遍地都是,是原作者给他的外挂吗? 柏萱真的,气到无力吐槽。 她撒腿就跑,宋君澜扯出一抹自信的笑,卫舟在门外。 事先就商量好了,他们一里一外。能用谈的让柏萱妥协,或者她还对他余情未了,于心不忍最好。 倘若都不成,那便趁机把人抓在手里,今日也算没白来。他刚刚维持了卫舟的面子,往后,卫舟只会更忠心。 他压根没看逃跑的人,所以没看到,门一开,是谢衡。 柏萱瞬间感动得眼泪汪汪,立马扑到人怀里: “是你啊,太好了。” 突然被扑了个满怀,谢衡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怀里的人也在这瞬间,变得更加柔软脆弱。他甚至能感受到丝质布料下,女子馨香细腻的粉嫩肌肤。 她抱住了他的腰,嗓音清脆,眼里泛着水光,清透的眼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谢衡方才还在想,他之前应该都猜错了,她既不喜欢五皇子,也不是奸细,只是被五皇子威胁。 听她跟五皇子对峙的语气,好像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 但这会,他所有的思绪和感官都集中在她身上。 谢衡只犹豫一瞬,便任她抱着,没推开。头一偏,看宋君澜: “五殿下,威胁一个女子,你可真有本事。” 嘲讽一个接一下,宋君澜温润的面壳啪一声摔得粉碎。 卫舟呢?他甘愿舍弃柏萱也要保下的卫舟去哪了? 这两人,什么时候来的? 还有,谢衡的夫人坏了太子的好事,他俩为何还会一起出现在这? 以太子的脾气,不该在想办法搞死谢衡和他夫人吗? 宋君澜捏紧手帕,他与面前这两人向来不对付,却也未曾落过下风。今日,倒叫人看尽了笑话。 不过他反应很快,扔了帕子站起来,与两个男人相视一眼,目光盯着柏萱的背影,反唇相讥: “男子女子有何妨,我向来一视同仁。何况,你们又是什么好人?倘若能除掉我,你们比我还不择手段,谁又比谁干净。” 他视线一偏,去看谢衡身后的宋君昌。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50章 这位太子兄长一副吃了哑巴亏的表情,想来,今日和他一样,并未如愿。如此,心里倒是舒服了些。他面庞儒雅,嗓音平稳,却字字珠玑: “太子殿下最近怎么净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上次去我那偷东西还不够,这次带着下属一起偷听。下次,不知道会偷什么?”会不会,就把下属夫人给偷了?瞧他看柏萱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也就谢衡背对着他,没看见。 卫舟那里消失不见的信笺,他之前只猜测,眼下看到太子,便有九成把握是落入了太子手里。看来,他府中该全部清理一遍了。 宋君昌一言不发,他今日带谢衡来,一是为了证明自己没猜错,谢衡的夫人确实与老五有瓜葛。 二就是捉-奸,久别重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做不成那事,也少不了动手动脚。 他着急扳回一局,发现两人来了此地,便立刻派人去大理寺找谢衡。 谁能料到,听到的却是老五被柏氏数落谩骂半天。 那语气,那言辞,不像情-人见面,像是仇人见面。 到最后,老五竟然还想活捉柏氏作为筹码利用。 他们之间的关系,与偷到的信笺,与他推敲的猜测没有一丁点对得上。 宋君昌不肯相信,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正好这时,他的人把卫舟从隔壁房间拉了出来。 眼神阴骛的宋君昌骤然暼过去,他认识卫舟。那发簪和信笺,就是从这人的住处找到的。他伸手指着卫舟,厉声质问: “是你一直同柏氏暗中来信?” 听到与自己有关,柏萱立马清醒,顾不得她跟太子之间,还有解不开的过节,澄清道: “是有来无回,他单方面骚扰我,我说了不收的,也没写过回信。除了约今天见面,但这是因为他太烦了,都说了别写了,我不收的,偏不听,害人害己。” 看到卫舟,柏萱也猜到了,那信是他写的。不听好人言,这下好了吧,提前进入了原著情节。 卫舟低着头,他的功夫不低,但是没想到太子今天派来的人是身边的影一,东阳国最顶尖的暗卫,没有之一。 暗卫的身份特殊,为了减少暴露的机会,通常,越厉害的越少出现。太子殿下今日真是烧昏了头,居然派影一来这么间小小的酒楼。 他不敢去看宋君澜,是他没用,写了这么久的信没能笼络住柏萱,还被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了私信物件,又被太子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了代笔的身份。 事已至此,他死了不要紧,要是能拖柏氏下水,也算为五殿下解决了一个麻烦。 不听话的棋子,就该被弃掉。 卫舟心底划过狠意,猛地抬头: “是我。” 他被人绑住手脚,开口后见太子并无阻止的意思,他心下明白,太子也想除掉这个女人。开始胡编乱造,沉声说: “柏氏痴情于五殿下,一直纠缠不休。属下看不过去,一方面心生怜惜,觉得她痴情错付太过可怜,一方面是不想让柏氏成为五殿下的负担,便自作主张,以殿下名义写回信。” 宋君昌很满意卫舟的识相,追问道: “哦,那她回你了吗?” “回了。” “可有证据?” “有。” 一个字,连宋君澜也不禁微微眯了眯眼。 他知道,卫舟在说假话。 但他也知道,卫舟真的有证据。 这个属下,有一项非常特别的本领——模仿别人字迹。 卫舟动弹不得,只得求助押着他的两名蒙面人: “在我的怀里,有少夫人的回信。少夫人最近的字迹和从前不一样,变化很大。但一个人的字迹短时间内不容易改变,这信我收到没几天,想来少夫人应该来不及改笔迹。各位若是不信,可让她现在就写一模一样的内容试试。” 谢衡听到这里,才动了动耳朵,在别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卫舟身上时,他低头看向仍然抱着他的柏萱。 卫舟说,她的字迹变化很大。 谢衡不动声色敛去眸中的疑惑和情绪,若无其事转过去,也和所有人一样看着蒙面人从他怀里掏出一封信。 信笺打开,谢衡一眼就看得出,确实是柏萱的字迹,和他袖中的元日完全一样。但上面的内容却不是卫舟口中的痴情,而是柏萱回的一二三条——别写了、不喜欢、再写你就是狗。 谢衡嗤笑出声,他的夫人,骂别人可比骂他狠多了。 看见自己夫人给别人写情笺还笑得出来? 卫舟不解,再看太子脸色也很差,至于他的主子五殿下,面无表情,可他明白,宋君澜动怒了。 卫舟心下警铃大作,直觉不妙,猛地去看那张纸。 这一看,他眼珠子都快惊掉。 居然是这一封! 竟然拿错了! 卫舟面如死灰,他收到柏萱这封信时,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女人。没再回信,是因为他在那几天的时间里,疯狂练习柏萱的新字体。她的笔法不是很稳定,说明她是最近才习得这种写法。 这种半熟不熟的笔迹恰恰最难临摹,花了他好几天,才写出一份八分像的暧昧情话。 鉴于前不久才被人偷了重要东西,这次他很谨慎,出门时,把柏萱写的信藏在了身上,和自己写的一左一右放在胸前。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51章 他分明跟蒙面人说的是在左边,自己写的那份。究竟为何,这究竟是为何? 柏萱窝在谢衡怀里,见状,拍拍他胸口。还好,还好,有惊无险。 这人居然想拖她下水,自个下去吧。 宋君澜……没法淡定了。 谢衡大概也就看了个两三遍,伸手把纸接过,面对满眼疑惑的蒙面人,一脸理所当然: “这是我夫人的东西,放在你手里不合适。” 哦,在他手里才适合?蒙面人无语了,去看太子,只一眼,他就不敢看了。太子又不高兴了,今晚府里又要死人了。 但太子没下令不准谢公子拿,他只好收手。 宋君昌一而再再而三受挫,怒意滔天,他等不到回太子府,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就要杀人泄愤。 他抽出刀,狠狠劈向卫舟。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害他三番两次沦为笑柄,死不足惜。 宋君澜今日注定无功而返,若再损失卫舟,那也太亏了。 他拦住宋君昌的剑,两人打起来。 这毕竟是他的地盘,很快便有人蒙面出现,卫舟被宋君澜救走。 宋君昌气得不管不顾,众目睽睽之下,劈了一品仙的牌匾。一刀之后,看向柏萱。 那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柏萱回府后,仍然心有余悸,感到不舒服。 谢衡也很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在兄弟和妻子之间为难。 两人走到分别处,他没什么感情地说: “发生了这种事,你可以告诉我。” “这种事,说不清楚的。要不是大家今日当场对峙,还有这封信救了我,我可真是有口难言。” 正好谢衡提到这事,柏萱强调了句: “我虽收到了情笺,但我真没写过。”以前要是有,那也是原著作者写的,不是她,不能算她头上。 其实自从卫舟出现,那么肯定地说她以前写过信给他,还说她的字迹有变化,她就猜到了宋君澜所谓的把柄应该就是曾经的情笺,但是宋君澜拿不出来,大概是弄丢了。 还有谢衡,前些日子莫名其妙要她写字,心情也很差。 当时她一头雾水不明白,但综合今日的事情,谢衡可能看到过曾经的‘情书’。 只不过,她变化的笔迹歪打正着,让她躲过一劫。 谢衡只说今日之事,只字不提曾经的‘情笺’,她当然不会自找麻烦,提那种压根解释不清楚的事情。 没有等太久,柏萱听到头顶落下清冷的嗓音: “知道了,我信你。” 谢衡语气很随意,在女子意外看过来时,依旧面若春风,清俊无双。 他想了想,决定答应她一件事: “你下次出门……” 柏萱双手画叉,无比坚决地说: “不了,我不打算出门,以后,永远都不会出门。”她居然被宋君澜摆了一道,丢脸!就是丢脸!还有太子,危险,太危险!为了活着,她可以在家宅一百年。 谢衡抱臂而站,低头看她气鼓鼓的脸蛋,摸了摸鼻梁掩饰自己的笑意。 行吧,小虎是送不出去了。 “还是可以喂喂鱼的。” “不了,我打算闭门思过,房门也不出。” 啪! 房门合上,谢衡被关在了门外。 第24章 门后,柏萱抱着脑袋靠着门框,身体滑下去,满脑子只有一个画面:老天!她竟然主动抱了谢衡。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去抱谢衡,但她知道自己抱了之后为何不松手。因为松手就要面对谢衡,她没法解释,干脆就这样吧,不松手,就不用看他,不看他,就不用面对。 先等一个下午,等这事被他淡忘,她再开门让他进来。 柏萱有了决定,而还杵在门口,刚差点被夹了鼻子的谢衡眼皮压了压,无语地回头看天,她是一定要等天黑了才会让他进屋吗? 可是他还有话没说完。 强行开门很没风度,而且容易误会,显得他好像要对她做什么一样。 谢衡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转身回书房。 他许久不睡书房了,榻上的被子早已被收走,屋里没有那么浓重的生活气息,充斥着很干净的书香墨味。 谢衡拿出从侍卫手中收回来的纸,再看仍是忍不住生出些笑意,骂得这么狠,她可真敢。哦,她也从来没怕过他。 除了那一晚,时间过去得越久,记忆反而越来越清晰。 她面对坏人时的勇敢和果决,生死之间的快准狠,就连许多男子,也做不到那般决然。 还有她看到他时,眼眸微微睁大,一副不敢置信,又幸好是他的模样。 上次她只傻愣愣地望着他不动,这次,她却主动扑到他身上。 谢衡半躺在靠椅里,将宣纸举高,逆着光,看上面一字一句,一笔一画。 跟太子给他看的情笺上字迹相比,压根不能说像,只能说完全不一样。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一,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五殿下那边以柏萱的名义伪造了那份情笺以及柏萱爱慕他的谎言,并故意透漏给太子和他,从而挑拨离间。 二,柏萱确实曾经喜欢过五皇子,但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她为何会变心? 听卫舟那口气以及她最近的遭遇来看,她应该变心没多久。短时间内,她身上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就是同他成婚。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52章 所以,她为何会变心? 谢衡两指夹着轻薄的宣纸,一手揉着太阳穴,罕见地有些困扰。 等到太阳下山,天终于黑了。 主屋里点着了灯,他走过去敲门。 一声两声三声都没人应,谢衡不敲了。 天这么冷,要风度做什么! 他打算把门踹开,刚抬起脚,就看见,他那条没抬的脚边出现了一双小巧的绣花鞋。 谢衡偏头,看见刚洗漱回来的,把他关在门外的柏萱。 他直勾勾盯着她,她洗澡很磨叽,每次都要洗好久,要不是他这边有两间浴房,他每次都得等到地老天荒。 可精心沐浴过后的样子,对得起她花的时间。 整个人很干净,像雨后初霁的远方山峦,清澈舒爽,不蒙一粒尘埃。 长长的头发散开,被她拢至一边,沉甸甸的垂在胸前。头发拧得很干,微微泛着潮湿,却不滴水。有风吹来时,发丝随风扬起,露出素净漂亮的脸蛋。 大红披风滚边白毛领里,她下巴轻抬地望着他。眼眸晶莹,肌肤胜雪,姝色无双。 谢衡目光微暗,袖中五指拢紧。喉结不动声色滚了滚,尚未开口,便见她手一伸,指着门说: “我没看错吧?你刚是想踹门?为什么要踹门?” “大晚上的,踹坏了又会漏风,冷死我了咋办?” “听说男人都想升官发财死老婆,你……” 她听谁说的?怎么净听些奇怪的东西? 谢衡微拢的手捏成拳头,深吸一口气打断: “……我睡外边,冷死也是先死我。” “也对哦,进屋吧。” 柏萱笑了下,弯起明亮的眼,欢快地推开门。 才迈进一只脚,她顿住,回头看身后的男人: “我也没想过你死,这门还是留着为好。” 谢衡微微一愣,抿着唇看女人的背影。 夜风浮动,他只停了片刻,便若无其事紧随其后。 两人照例躺下,一人睡一床被子,谁也没说话。 过年刚下了场雪,天气多日不曾放晴,现在依旧很冷。 柏萱擦干头发后,还就着炭火烘了会才达到这种半干程度。可即便是这样,她貌似仍然受了凉。 起初不明显,谢衡只觉她睡得多了沉了,想想她确实如那日所说,不再出门。猜她兴许是在家待久了,闷得嗜睡。 直到某天夜里,他觉得热。 热气源源不断冒过来,谢衡睁开了眼。 她今夜的呼吸声比往日重了许多,谢衡喊了几声没回应,便起身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 很烫。 主屋亮起了灯,偏房里的几人很快察觉。 谢衡下床穿好衣服,随手系了下腰带,命赶来的大虎去请大夫。 公子好好的,生病的估计是娇弱的少夫人。 大虎不敢耽搁,连忙出门。 谢衡回身靠在床沿,垂下的帷幔从眼前飘过,他烦躁地一把扯下,扔到一边,低头看床上的人。 是谁说的,再也不出府出门,这才几天,就给闷坏了。 被人纠缠不说,生病了也不知道说,可她平时怼他不挺能说的吗? 谢衡看她那张红扑扑的脸,像酒后微醺,泛起丝丝坨红。他越看越生气,这女人,有事的时候抱他抱那么紧。没事了,理都不理他。 但凡他俩亲密点,他不至于等她烧到这么严重才察觉……哦,她连被子都不跟他睡同一床,大概也不想跟他亲近。她确实不喜欢五皇子,可她也不喜欢他。 谢衡拧着眉,表情凶凶的,很不好惹。 大虎领着大夫进门,清晰地感受到了他隐忍的不愉,不自觉放低声音: “您请这边。” “好好好。”背着药箱的大夫约莫四十来岁,知道是官家请诊,一路赶得着急,唯恐耽搁了惹出麻烦。他刚到,还没喘口气,就看见床边神色不善的男人。谢府只有一位公子,眼前男子是谁很好猜。他不敢喘气了,有口气喘总比没气好。候在大虎身边,客气询问: “可是这位少夫人身体有漾?” “是她,给她看看。” 很随和的态度。 大夫有些意外,没料到谢家公子看着很凶,脾气却并不坏。不像其他官家那般,呼来喝去,把人不当人。 他走上前,看到了一旁的帷幔,像是撕扯坏的,被随手扔在地上。这里是闺房,又是半夜,他们夫妻做什么会把床幔弄坏?那床上的人呢? 大夫行医二十载,也算小有名气,替不少达官贵人诊治过。深知许多表面光鲜亮丽的贵人,私底下的品行并不端正,尤其是在闺房之中,喜欢以折磨人为乐。 若真是如此,他收回刚才对谢衡的印象,自己也该更加小心为是。 磨磨蹭蹭,谢衡眼神扫过去,嗓音冷沉: “人在这,你看哪里?” 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大夫被这冷冰冰的声音吓得眼皮跳了跳,不敢再乱看。他停在床边的位置,别开脸,伸手抹了抹额头热汗,侧着身解释: “男女有别,草民不敢乱看少夫人贵体。可否……”糟糕,说错了。床幔被扯掉,哪还有东西遮? 大夫急得冷汗直流,却听到男人清俊平静的声音: “你是大夫,看病分男女做甚?” 当然是为了保住眼睛保住命。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53章 要是在他的医馆,问诊的是普通老百姓,那顾忌当然少很多。 可这是官家女,贵人妇,多看一眼,脑袋危险,自然要谨慎些。 大夫不知该怎么回,这位公子显然是着急过了头,说话没所谓,他却不能反驳指正。幸好,他并未为难他,还给他搬了把椅子到床边。大夫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赶紧道: “劳烦公子将少夫人手伸出来,草民为少夫人把脉。” 谢衡仍坐在床沿,隔在柏萱和大夫之间。等大夫说完好一会都没什么动静,他撩起眼皮,视线绕一圈从大虎扫向大夫,才反应过来,大夫是叫他把柏萱的手递过去。 大夫感觉奇怪,又不是刚成婚的新夫妻,谢公子在别扭什么? 谢衡没别扭,他只是,手伸进柏萱那床被子里面时,出现了点意外,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活了十八年,他没做过如此轻浮之事。 柏萱平时习惯侧睡,这两日不舒服,睡觉姿势变来变去。今晚是平躺,把手放在了肚子上。她睡得很不安稳,环境嘈杂,光线刺眼。可她没力气,眼皮很重,掀不起来。 没一会,有什么东西摸进她的被褥里。 凉凉的,跟她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 柏萱凭本能抓住了它,她脸和头特别热,正打算把手中的东西放在脸上贴贴,却嗖地一下,手心空了。 她不安分地踢掉被子,秀气的眉紧紧拧着,伸手去找方才的东西。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她生气,正打算一脚瞪了厚重到令她有些喘不过气的被子,耳边响起清俊微沉的嗓音: “给你,别闹。” 凉凉的东西回到了她手上,好像还把她的手反拽住,拿出热气腾腾的被窝。 谢衡刚把柏萱的手拿出来,就变了脸。 因为有个小脑袋在拱他的腰。 他身上这套衣服的布料是天蚕丝,顺滑细腻,贴上去凉凉的。她太热,循着凉气靠过来,热乎乎的小脸贴着他精瘦的腰。 他一动不动,脸色微僵。 大虎最先察觉谢衡的异常,他偷偷瞄一眼,又瞄一眼,心下大为震惊,公子的耳朵居然红了! 只是碰了下少夫人的手,他至于吗? 大虎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但是他不能说,尤其不能跟自家嘴上没个把门的弟弟说。 热气好像会传染。 谢衡把柏萱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没一会,感觉自己也热。 他低下头,大夫的指尖轻轻搭在柏萱手腕,似乎有些颤抖。 是因为怕他吗? 谢衡去看贴着他腰不肯离开的柏萱,红红的脸蛋枕在深色系的枕头上,更衬得她一脸烫色。呼出的气息像火里冒出的烟,灼烫不已。 她就不怕他。 “少夫人发热乃感染风寒所致,脉象微乱,但并无大碍。草民开几副药,待会开水服下。夜里少夫人若出汗多,可用毛巾擦干。另外,用凉毛巾敷其额头,可帮助少夫人快些退热。”大夫摸清脉象,便开口说道。 “她什么时候能醒?” “快的话后半夜,慢则要明日。”若是病情恶化,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种病历他见过很多,但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却不能说这话。不懂医理的人总是要一个确切答案,他理解,可作为大夫,他是真的没法保证啊。 大夫心里其实有点怕谢衡,旁边这位去请他来看诊的侍卫在路上大致说了下谢家,以及注意事项。他虽不是宫廷御医,却因医术尚可,认识不少官宦之家,对谢衡略知一二,一颗心始终悬着。 谢衡没心思管大夫在想什么,挥挥手让大虎将人送回去,再命小虎和几位婢女准备好毛巾和水。 最后只有红袖留了下来,红袖很自责,是她的疏忽,小姐这些天总是昏昏欲睡,她还以为,是小姐太闷犯懒,没发现她病得这般厉害。 谢衡已经起身,抱臂站在床尾。 看红袖将面巾放到水盆,再拧干水,折好贴到柏萱额头。 皱了一晚上眉头的人,终于眉眼展平。 这么有用吗?比喝药还管用。 红袖也怕谢衡,传言是一方面,谢衡本身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姑爷总是面无表情,即便有表情,也多是不好的表情。要么烦躁不耐,要么黑脸冷笑,对什么都表现得兴致缺缺。这样一个人,骨子里是无情的。 即便不会总是雷霆大怒,可你永远都在担心他是否下一刻就变脸发怒。 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也就小姐在的时候能轻松点。 红袖仔细给柏萱擦脸,姑爷那么大一个人杵在一旁,存在感极强,她心中害怕,只能将所有注意力放在柏萱身上。 刚才喝了一碗热药,她开始出汗。 被子热,却不能不盖。 柏萱两颊汗湿,亮晶晶的汗珠顺着脖颈滚落至更深处。单薄的里衣很快湿透,黏在身上难受。 红袖早就准备好了新衣裳,当即解开柏萱的衣带,还没来得及拉开衣服,便听到凉凉一声: “你可以出去了。” “……” 偏偏是这个时候,姑爷是不是要犯困要睡觉,等得不耐烦了? 红袖没敢抬头,颤抖着收回手说: “湿衣服不换,恐怕会加重病情,姑爷可否让我给小姐换完衣裳再出去?” 谢衡没得商量,仍是一句: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54章 “你出去,我来换。” 红袖又不是个傻的,当即起身: “是。” 她拿起东西,麻溜地走了。 夜深人静,屋里只剩他俩。 谢衡踢了鞋子,重新回到床上,面朝里面,伸手推搡柏萱肩膀: “你分明醒了,为何还要装睡?” 他原本也没发现,红袖准备脱她衣服时,她轻颤的睫毛出卖了她。 柏萱确实醒了,一碗药下去,又苦又涩,这可是纯中药,两口下去就把她苦醒了。 刚醒时她完全没力气,等红袖给她敷额头才稍稍意识回笼。然后就发现红袖在脱她衣服,对面还有个谢衡正在看着她。 她虽醒了又不是好了,还在发烧,脑袋昏沉,不太清楚衣服是已经脱完还是才开始,干脆装睡。 眼下被谢衡揭穿,她慢慢掀开眼皮,往常黑白分明的杏眼,此刻充满水光,眼尾发红,透着可怜兮兮的脆弱。 但她并没意识到自己这时候的状态,仍是和平常一样,语气随意: “没力气。” 开口的声音微微沙哑,眼皮一张一合,软软的柔弱极了,连带着与谢衡对视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柔软的感觉,以至于谢衡听到她说‘难受’后,自动将这两个字理解为‘我不行了,交给你了’。 他刚跟红袖说,帮她换衣服,她听到了。 谢衡安静看着她,额头上那块白色毛巾,让本就柔弱的女人更显虚弱,好像随时会消失一般。 他闭了闭眼,掩去平静之下的翻涌,语气寻常地问: “要关灯吗?” 柏萱感觉自己马上又要睡过去,穿着这身湿衣服睡过去,万一醒不来咋办? 她还有那么多钱没花完,不能就这么一睡不醒。 攒了点力气,她轻声回谢衡: “嗯。” 男人下了床,柏萱望着他的背影,自顾自地说: “你把红袖赶走了,你得照顾我。” “我又困了,你别让我睡死。” “你起来后,要叫醒我。” 视线渐渐模糊,她似乎看到谢衡回来了,但是她已经看不清。只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靠着坚硬紧实的胸膛。清冷的气息细细密密包裹着她,还有谢衡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行,你别说话,睡觉。” 很烦,他不懂女子的衣服该怎么穿。 …… 柏萱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颇有种大病初愈的神清气爽。 身上没有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衣服也换了新的,但是带子系错了,导致她一起身,衣服往一边倾斜,露出左边小半个白皙圆润的肩膀。 床头的帷幔不知道去哪了,光线有些刺眼,柏萱眨了会才慢慢适应。然后,就看到面色发白,眼周青黑,下巴也青黑的谢衡。 这副模样,和刚嫁进来时的谢衡状态很像。 柏萱默默揪紧被子,通常,这样的谢衡,脾气可不好。 不知道他是不是以这个姿势坐了一夜,整个人有种历劫过后的沧桑颓废感。 一直等到她坐起来,轻靠着床头的谢衡才缓缓睁开眼。 他眼睛也好红! 他看向柏萱,在她开口之前,用像是被酒浸泡过的烟嗓音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必为太子和五皇子焦虑。他们手没那么长,伸不进谢府。我没有想过升官发财死老婆,等时机到了,我会调离京都。届时天高皇帝远,他们斗生斗死,血都溅不到你身上。” 谢衡看着一脸无辜的女子,她大概不知道,昨晚后半夜,她恢复了点力气,就开始说梦话。‘狗太子,狗东西,狗男人,想害我,没门!我躲家里,谁敢过来……’就这些话,反反复复,在他耳边吵了一整夜。 他轻呼一口气,摇了摇不太清醒的头,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天塌下,有我顶着。要死也是我先死,你……” “还是活着吧。” 谢衡逆着天光,整个人显得阴郁可怕。但柏萱不怕他,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认真说: “我们一起。” 第25章 昨夜又是给她换衣服,又是替她擦汗,半夜还要被她唠叨被她踹,现在回想起来,谢衡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熬过来的。整整一晚上,他就没歇过。 脑袋昏沉沉的,他没什么精神。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听清她说的什么,谢衡不揉脑袋了,头往里一偏,瞧着面色红润明媚灵动的女人,轻嗤: “一起?你不打算和离了?” 柏萱回他一副茫然的眼神。 和离?还有这回事? 她想了想,真给她想起来了,确实有这回事。 夫妻之间,说到这个,那必须好好说清楚,不能含糊。 她抱着被子,稍稍挡住漏风的身前,一双杏眼清透明亮,映着男人沧桑颓靡的模样,条理清晰地跟他讨论: “以前要和离,那是因为你对我不好。动不动冷着脸,知道这叫什么吗?叫冷暴力,是渣男才有的行为。你那时候那么渣,我当然要跟你和离。” 谢衡抿着唇,一言不发,她这病来得快去得快,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没给人半点喘息的空间。她说他对她不好,又说: “现在还不错,尚且可以过。和离我暂时就不想了,你要是想……” 柏萱顿了下,想起什么,身体往前倾,凑近去与谢衡对视: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55章 “你之前不也说,会寻到和离的时机吗?这么久了,你好像也没找到。啊,不对,你找过吗?” 入朝前,他整日很闲的样子,除了睡觉晒太阳看大戏,什么正经事都不干,肯定早把这事忘了。 谢衡没忘,他们成婚不过两月,他还没老,哪那么健忘。 可这会回想那时候,一切都似乎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很多事情都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开始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他仍是背靠着床,眼皮轻压便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女人。 她很漂亮,花了那么多花瓣和心思保养的肌肤吹弹可破,细腻粉嫩。他昨晚帮她换衣服,大部分精力都在和复杂的衣服做斗争。此刻再看,那些黑夜里,被他刻意忽视的柔软感触慢慢浮出水面,在他心头晃来晃去。 对视片刻,他稳了稳心神,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语气随意: “找过啊。”他之前,可不是一直在找她把柄。 柏萱也很随意,点点头: “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 “还找吗?” “暂时算了。” “哦,那咱们今天还算正经夫妻,你躺下吧。” 谢衡曲起腿,没躺,反而问: “做什么?” 柏萱指着他的黑眼圈和红血丝:“睡觉啊,看看你这眼睛,昨晚操劳一晚上,你不累吗?” 当然累,累到他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她可千万别再生病了。 但,天黑的时候他都睡不着,现在天亮了,他还睡什么? 他没说话,表情拒绝。 落在柏萱眼里,却以为是自己说中了他的心酸。怎么说人也为她忙活了一整夜,若她没点表示,他肯定要骂她没良心。 她有良心,于是说: “你乖一点,睡下来。” 柏萱伸手摸摸他的头,怎么样,感动吧? 是有一点,比起她完全不知道感恩,现在还知道关心他,那肯定有一点。 谢衡确实累,他从来不知道,这么脆弱的小姑娘,竟那般能折腾人。 想了想,就算睡不着,能休息会也是好的。 他躺下了,隔壁的人也跟着躺下。 谢衡:……? 收到他疑惑的眼神,柏萱从被窝里探出小脑袋。看了看外面,再看谢衡,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天亮了睡不着是不是?那你学学我,面朝里侧,眼睛一闭,很快就能睡着了。” 并不是。 “你……” “放心,我会陪你。” 他照顾了她一晚上,她至少会陪他一上午。 总之,可算有理由继续睡懒觉了。 谢衡看她冲自己笑了下,很软的笑容,眼睛映着外面天光。他忽地就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目光盯着她转过去的背影,一身力气和强撑的精神卸下,全然放松。 这次病好之后,她仍是每日待在家里,不吵不闹,安静乖巧,稍显可怜。 花灯节这天,谢衡随口提了句: “今晚外面很热闹,你要出去玩玩吗?” 放花灯,说实话,有点想法。 但跟小命相比,那点想法微不足道。 柏萱没去,趴在水池边的长亭上,看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 “这水池不算大,可池中锦鲤照样过得开心,才几天,就被我喂肥了一圈。有句话叫心有容而天地宽,就冲我这么能忍懂事,未来不管多好的日子,都是我该得的。”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在隐忍。 谢衡听得想笑,微微偏头看她侧脸。 五皇子失去了七皇子,势力削减,已经打破了平衡。为了重新回到平衡状态,他也很快会遇到转机。 是福是祸,暂未可知。 但属于他的机会,不用等太久了。 谢衡将手中的几本书放在石桌上,他不太明白柏萱为何突然对医书感兴趣。按她的要求,找了些医书来,并顺口问了这个问题。 终于可以不用喂鱼了,再喂下去,她怕鱼撑死。 柏萱起身去看谢衡带来的书,每日无所事事很无聊,时间像被拉长了有点难捱。她也因此深刻明白一件事,人可以闲,但不能一直闲,会丧失精气神。 顺手抄起一本书,她翻了翻,看不懂,很好,正好可以花时间研究。 有事干了,柏萱眉开眼笑,高深莫测地回谢衡: “因为我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你很快就知道我的厉害了。”她吹牛的,当初学医可累可难了。 “……” 他发现,他现在能大致分清她是玩笑还是认真。 目光从她笑开的眉眼划过,谢衡轻笑,原来,不用金子,她也可以很开心。 那要是给金子,她得乐成什么样。 他今天还要当值,没有在家多待。 最近案子多,人手少,他手头事情繁复琐碎,一直忙到天黑才离开。 大虎小虎跟在身边,三人一起挤在拥堵的街道,目之所及,全是灯。 河边有人在放河灯,天上飘着形状各异的天灯,各大摊贩全挂着灯笼。最热闹的地方,年轻才子聚在一起猜飞花令。 大虎和小虎读书不多,不猜飞花令,就欣赏花灯,以及看看提着花灯的漂亮姑娘。 谢衡一路皱着眉,人太多了,主干道堵得水泄不通。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56章 一旁还有摊贩扯着嗓子吆喝的声音,谢衡烦躁地看过去,眉头皱得更深了。 隐在摊贩后面,打扮奇怪的两人好像是在看他。 尤其戴着兜帽的女子,伸长脖子看来看去,似乎在他身边找什么人。 谢衡撩起眼帘,对上柳无殇深沉晦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眼睛。 两人都没动,片刻后,谢衡收回视线,扫一眼跟前的小摊。 摊贩立刻热情介绍:“这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啊。我看您桃花宫旺,最近肯定会有桃花运。不如买只花灯送给心爱的姑娘,肯定会有好事发生。” 谢衡嗤笑,淡声提醒: “你这些灯上没有花。” “现在是没有,等公子画上去,自然就有了。我这跟别人不一样,他们卖的都是现成的图案。我用的却是单色纸,颜色任你挑,花样任你画。送灯就是送心意,自己的心意,别人如何画得出来,当然是自己亲手画的才更称心如意。” 花言巧语,花里胡哨。 谢衡不以为意,一转身就见街上男男女女,手里都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 这一脚,迈出去又收回来。 他低头看粘着淡黄色宣纸的灯笼架,不知想到什么,眼里蓄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朝摊贩要了支笔。 旁边有人靠近,他没管。 等他画完一面图,有女子的声音响起: “柏姑娘今日,没同你一起出来吗?” 谢衡笔锋很稳,闻言,没立马回应,画完另一面才开口,语气很淡: “你有事?” 柳无殇像块木头一样杵在一旁,气势逼人,语带警告: “谢子安!” 谢衡好笑,不是每个人见到这位美人都会神魂颠倒,他专心画最后两面。最后一笔画完才放下笔,淡淡望着一身黑的柳无殇: “还不够凶,上次你凶我夫人,比这狠多了。” 柳无殇:“……” 他看一眼身侧,将自己捂得严实的女人,用一种不熟练的语调说: “她在这等了一晚上。” 这条路,是回谢府的必经之路。他们是专门来找他……不,找他夫人的。 所以有事吗? 欧阳蓉确定柏萱没来,眼中有些失望,连带语气也透着失落: “抱歉,谢公子,他脾气不好,还请你见谅。” 她披了一件很大的兜帽斗篷,从里面拿出一盏精致漂亮的兔子灯笼,轻声说: “上次承蒙柏姑娘施救,我一直未能上门亲自道谢,实在愧疚。这是我自己做的花灯,一点小小心意,可否劳烦谢公子帮忙带回去?” 是只兔子,且图案并非画的,而是用彩色丝线秀出来的。做工精巧程度,这条街上所有花灯都比不上。 相比这只代表神明庇佑的仙兔,自己这四块金元宝就显得俗不可耐。 不过,她应该更喜欢自己这个。 谢衡也不是对谁都有偏见,别人客气,他也客气,让大虎接过灯笼,他道: “先替我夫人谢过姑娘。” 他手里拿着自己画的金元宝,转身回家。 等人走远,柳无殇拢紧欧阳蓉的兜帽,边带她往回走边问: “你担心她?” “我希望她平安。” 柳无殇将她那日被掳走的事情前前后后查了个遍,柳府里所有有关之人,全部处死。除了柳母,但也因为此事,她不用再住柳府,有自己单独的住所。 她解脱出来了。 可柏萱却完全相反。 欧阳蓉也是最近才从柳无殇那里知晓,当日五皇子有意放任太子明抢她的行为。她中途被柏萱救走,不止令柏萱得罪了太子,还同时得罪了五皇子。并且,五皇子前些日子还为难过柏萱。 这两位是目前最有权势的皇子,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我向你保证,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护她安全。” “可是……” “有人,先回去。” 两人身影消失,宋君澜才缓缓现身。 他今天本想约个姑娘出来玩,不料那姑娘去了外地,他只好独自逛逛,没想到,撞见了柳无殇和谢衡同框的一幕。 这两人在一起,能聊什么? 宋君澜置身热闹的人群,目光一寸寸冷下去。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有柳无殇那么个拦路石在前面,他要多走许多弯路。 不过,他没想到,太子竟然会比他先出手。 …… 谢衡回了府中,临近自己的院子,大虎喊住他: “公子,咱要不要,先把这只兔子藏起来?” “为何?” 当然是因为,兔子比金元宝风雅好看啊。 他敢确定,倘若这两只花灯一起出现,少夫人肯定会要兔子。 大虎没说话,但谢衡看懂了他的表情。 “不用。” 他们不了解柏萱,他了解。 然后,两只灯笼一同送到柏萱面前时,柏萱压根没看见那只土黄土黄的金元宝,眼睛黏住漂亮兔子,十分喜爱。 “你送给我的吗?这也太好看了。” 更重要的是,一看就知道花了很多心思。上面一针一线,比她那些衣服的绣工还精细。 这种不能轻易买到吧?起码得提前个把月预定?他那么早就…… “不是。”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57章 谢衡把自己的金元宝搁桌上,随口解释了下,那是欧阳蓉送的,然后道: “看看这个。” 柏萱给面子地看了眼,这清新脱俗又别具一格的花样,真是太容易猜了: “是你画的?” 谢衡不可置否。 “画得不错。” 那当然。 “红袖,帮我收起来。” “……” 谢衡用余光扫过去,就见柏萱抱着那只兔子,开心地和三个侍女围在一起欣赏。 柏萱在看兔子,起初还没注意,直到打了个哆嗦,感觉屋里直冒冷气,她才发现,谢衡居然还没走。 她把兔子给了红袖,起身过去,伸手轻轻戳了下男人肩膀。 “金元宝我也喜欢的,谢谢你特意送我礼物。” “你不喜欢。” 不用解释。 柏萱这才发现谢衡的话少体现在个个方面,要不是她有一颗玲珑心,天晓得这男人闷在这是想干嘛。 “我喜欢,可我的世界里,并不只有金元宝。” 他的脸色并没好多少,柏萱咬咬牙,看在他出门回来特地给她买礼物的份上,在谢衡抬眼与她对视时,弯起眼睛说: “我还有你啊。” 谢衡:“……”她真的很懂。 柏萱笑,他真的很好哄。 三位侍女看他俩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掩嘴偷笑着离开。刚出门,便碰上了满头大汗的小虎。 她们候在门外,没一会,再回头去看,里面几人表情都变得凝重,全然没有方才的轻松愉快。 原来,是宫里来了圣旨。 谢衡年纪轻轻,已经亲自接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与柏萱的婚事。 另一道,便是今晚,圣上要他与太子一同前往淮安,查淮安王是否叛变一事。 淮安与江州相邻,上一世,谢衡便是死在了江州。 然而,更耐人寻味的是,柏萱也要一同前往。 第26章 谢衡第一时间去看柏萱,她那么聪明,应当知道,这必然是太子的阴谋。 否则,圣上好端端的,怎么会为难一个小女子。 这道圣旨,让她躲在家里的希望破灭,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还得与太子同行。路上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她肯定会担心害怕,他可以给她抱一下…… 柏萱没再继续看圣旨,撸起袖子吩咐: “红袖,把我的包袱拿来。” 谢衡身形一僵,手撑着桌面,面色很不好看,提醒道: “你跑不掉,别做傻事。” 柏萱懵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怼到谢衡脸上,无语望天: “谁要跑路了?” “不是要跑,你拿包袱做什么?” “当然是收拾东西啊,后天就要启程。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时间又紧张,不得早点准备东西,要是缺了点什么,我可怎么过。” 柏萱确实担忧,古代出行不便,她又是要去淮安那么远的地方。前两日她看医书之余,也看了东阳国地图。江州是东阳与邻国交界处,淮安紧挨着江州。路途遥远,光是赶路,可能就得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 她拉着谢衡去书房,提笔列了一纸长长的清单。 大虎和小虎在一旁看得咋舌,就这满纸的东西,什么衣服,首饰整整两排不重样。书籍话本,晴天兜帽,阴天雨伞,茶具汤勺,连郊外歇脚坐的小板凳都写上了,少说也得用马车运吧。 想当初,他们外出任务,身上就带了一柄刀。条件好点,也最多就带一个小包袱,装点换洗衣物和干粮…… 柏萱现在写字已经很顺手,全部一气呵成,不会像之前那样,写到半途突然顿住,一笔中断,还得重新连接。 谢衡看她写得开心,没阻止。他也是第一次携带家中女眷出远门,没什么经验,随她怎么折腾,他多带点钱好了。 要出远门了,得跟家里长辈报备一声。 柏萱去给吴氏请安,顺道说了自己需要和谢衡同行,但是没提圣旨。 对于本土人来说,圣旨代表天子威严,一听就感觉是很严重的事情,压力太大。为了不让吴氏担心,她索性不提,有事说事。 吴氏相貌秀气,性子清冷,可心地善良。 嫁入府中这么久,她从未为难过她,也很少管她和谢衡的事情。 听到她也要一同外出,吴氏难得出神,定定看了柏萱好一会,忽地牵起她的手,露出慈爱的笑容,温声说: “也好,外面危险,你俩一起也有个照应。萱儿,出门在外,很多事情不如家里这般简单。你凡事留个心眼,看着些阿衡,别让他闹出乱子。” “母亲……” 吴氏摇摇头,眼里罕见地有些感伤,主动提起旧事: “我与老爷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这些陈年旧事不是秘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虽多年不提了,可今日,母亲想同你说,我并未做过那害人之事。” 每个人都有倾诉欲,憋了这么多年,吴氏心中定不好受。 这次的事情,牵动她的情绪,让她想起了曾经最不堪的时光,没忍住吐露满腹委屈。 柏萱连忙点头,认真听吴氏讲过去。 事情发生的那年,谢衡还小,吴氏独自在家照顾孩子。 谢尚书一个人出远门,在外面遇上了那个戏角,莲华。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58章 因为莲华被人议论这么多年,吴氏其实也难过,可她与谢衡一样,不是爱倾诉的性子。眼下终于能把这事说出来,她眼里饱含泪光: “无论传闻如何,我只想告诉你,我没害她。她自打进了谢府,就一直住在西院,老爷亲自陪着。我那时候年轻,心下难受,每日闷在屋里,独自伤心。可男人眼里若是有了别人,根本看不到你。我那会不懂,伤了自己,也疏忽了阿衡。” 吴氏讲的比传言更细致,柏萱安静听着。 “后来,莲华生了死胎,我不知道原因。老爷和她却都觉得是我动了手脚,我很生气,倘若没有阿衡,我很想跟老爷和离。可我还有儿子,我的儿子是谢家嫡子。我已经为了自己忽略了他一次,绝不可再有第二次。” “莲华也闹过一阵,非要老爷发落我。那会他俩浓情蜜意,老爷有多宠她,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都明白老爷会丢给我一纸和离书。我也知道,可我没有退,我跟老爷说,他要是敢,我就发卖了莲华。” “和离不成,我跟老爷便一直僵持了许多年。莲华是个有野心的女子,不愿意一直做妾,没两年离开了谢府。之后他们的事情,我没有再管。我只想把阿衡抚养长大,可是已经迟了,阿衡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大了。”即便那时候,他年纪还很小。 吴氏仍然记得,她收拾好心情,准备重新开始的那天,早早去门口接谢衡下学。本以为,孩子会和小时候一样,开心地跑过来。 可小小的孩童只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时隔多年,仍然清楚得像是才发生的事,如烙印般刻在吴氏的脑海里,成了比莲华更深的刺。 他没有理她,径直从她身旁经过,冷漠得仿佛陌生人。 吴氏早已不为谢尚书和莲华伤心,可对谢衡的疏忽,是她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 “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你也走上我的老路。” 柏萱没生过孩子,不理解吴氏话里还有这层深意。只以为吴氏是在提醒她,别让谢衡被别的女人拐跑了。她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 “母亲,我不能看他一辈子。” “可你还年轻,没必要这么早经历这些事。” 柏萱听得似懂非懂,却也明白吴氏说这么多,是出于好心。 她开口应下,回了院子。 谢衡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等了许久才等到人回来。 他没问吴氏跟柏萱说了什么,轻哼一声,让她看过来才说: “你那些东西,一辆马车放不下。你考虑减少几件吗?” 柏萱翻开柜子挑衣服,她还没洗澡呢,选了件鹅黄色裙子才叹口气: “我打算一件也不带了,都放家里吧。” “你在生气?” “没有,我刚刚想过了,咱们这次出门,凶多吉少,带太多东西,逃跑不方便。而且,容易被抢。”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柏萱懒得折腾了,抱着裙子从谢衡面前经过: “你看这衣服多好看,我还要回来穿更好看的呢。所以,还是低调点。我可以吃苦,但不可以没命。” 谢衡随她,少带东西,多带点钱就行。 他只在夜里睡觉时,提了句: “太子爱记仇,你离他远些。” “我也想,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没那么容易。” 除非太子被废,不然,会一直被他找茬。 原著里虽被废了,可现在男主不如原著牛逼,没准太子真能成功坐上那位置。到时候,恐怕会有灭顶之灾。 谢衡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上辈子并没有淮安王叛变一事。反而,太子最后与五皇子决战,便是从淮安,汴州开始,一直打到边境江州。 他有种直觉,淮安这事,并不简单。 若能搞清楚,他也许,能让太子止步于此。 屋里熄灯了,谢衡面朝外侧,闭上眼,轻声调侃: “也没那么难,你当能跑掉的和尚就好了。” “和尚没有头发,我不要,要当你当。” 谢衡没说话,和尚禁欲,他当不了。 自从那日柏萱大病之后,谢衡的睡觉姿势就变了。从前他总是平躺,偶尔朝着里侧。现在,他总是朝外,身体躬着,恨不得离她八尺远,几乎是贴着外边的床沿睡一小角。 柏萱有时候能听到他不太一样的呼吸声,沉重,压抑,仿佛在克制什么。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其实很好猜。但他没主动开口,她就当不知道好了。 出行一切从简,因为太危险,柏萱没带三位婢女。谢衡好像也只带了大虎和小虎,两人在外面赶车,他们坐在马车里,到城门口与太子汇合。 见到太子,柏萱跟谢衡一起行礼。 今天的宋君昌头戴金冠,身穿蟒袍,两排长长护卫队,这阵仗,气派得不行,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宋君昌喜欢成为焦点,有那么多人看着,他表现得很亲切随和,拍着谢衡的肩膀笑: “知道你们夫妻感情深厚,密不可分。我特地请父皇准许你夫人随行,是不是很惊喜?” 他说话声音很大,故意似的,周围人听见后立马夸赞: “太子真是宅心仁厚,体贴入微。” “有太子在,东阳必能长盛不衰。” “太子德才兼备,有君子风范。” 柏萱望了望周围,这些,是群演吧?即便是夸赞,也没那么多人敢当众议论才对。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59章 谢衡站在柏萱前面,恰好挡住宋君昌的视线。他没有附和的笑,不闪不必与宋君昌对视片刻,从容不迫地道: “确实意外,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不过我说,有太子在,不会有事,不用害怕。相信太子殿下,一定会平安地带我们回来。” 这一次,跟着附和的人就少多了。 但人群的目光全聚集在宋君昌身上,既然是他主动提出,把人家夫人带着一起,他肯定要把人好好带回来。不然,就是他的失职。 宋君昌面色微僵,皮笑肉不笑地收回手: “本宫自当尽力,不过世事难料,走吧。” 总算能回自己的马车,不用面对宋君昌那张<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脸。柏萱与谢衡一左一右,太子的马车再队伍最前面,他们基本属于吊车尾的位置,这样才好。 “他这次好像动真格了,连你都想杀啊。”柏萱可没错过宋君昌那双阴沉的眼睛。 因为有太子在,他们选了一辆并不起眼的普通马车。两个人坐里面,显得有些拥挤。她的脚尖抵着谢衡的鞋,随着马车晃动一下一下蹭着他,很难忽视的存在感。 谢衡轻微地蜷缩了下脚趾,目光从煞有其事的女孩脸上划过: “杀我哪里都能杀,他既亲自请旨要我去淮安,应该是还有别的用处。抵达淮安之前,不会有事。” 柏萱松了口气,笑了下: “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马车摇摇晃晃,把她给晃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好像靠在了谢衡的肩膀上。 柏萱抬起头,雾眼迷离,有些疑惑,她坐的仍然是之前的位置,可是这里之前没有谢衡。 现在有了,她还靠了。 他主动过来的,给她当靠枕。 这真是个好人。 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前面的人已经交涉好。 谢衡领着刚醒的人下马,看她一脸迷糊样,微微抿了抿唇,然后,抓着她的手腕。 他牵她了。 柏萱犹豫了会,想想还是算了,合法夫妻,牵个小手算什么。 就这么一直跟到二楼,两人作为夫妻,自然是订一间房。 但,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谢衡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偏头去看柏萱,正好撞见她看向自己,眼露同情,好像在说‘真可怜,你今晚要怎么过’。 第27章 说是同情,仔细看更像幸灾乐祸。 谢衡乐了,她怎么就觉得他一定会把被子让给她? 但是,一直到简单洗漱完上床,她非但没有独占被子,还非常体贴地分了他一半,把他盖得好好的。谢衡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她方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问题不是被子,是他。 从离开京都,这一路,他俩几乎形影不离。 入了这客栈,隔壁有太子虎视眈眈,他更加不可能放任她一个人在房里。 包括,洗漱的时候。 他只是背过身,面朝大门,等她洗完才简单擦了脸洗了脚。 现在灯关了,他第一次和她盖同一床被子。 无人打扰的夜,被窝里不断攀升的温度。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吵得他自己心烦意乱,完全没有睡意。 她身上总是凉凉的,肌肤像山间清泉,而他现在很渴很热。 原来,她那意思,是这个意思。 谢衡睁着眼,平躺着,听见隔壁并不平稳的呼吸声,微微有些诧异。 她居然也没睡着。 偏头去看,柏萱正转身朝向他这边。黑暗中,他只能看到她明亮漂亮的眼睛,瓷白晶莹的肌肤。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贴在他脸上。 跟他上次触碰到的一样温软清凉,可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这不是个好兆头。 谢衡瞬间僵住,眼珠子都没动,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 思绪乱飞之际,幽静的夜,响起女子清脆的声音: “你很难受吗?这么烫,不会出问题吧?” 谢衡闻着空气里属于她的很清淡的气息,从前不觉得,如今竟感觉有股甜甜的味道。 他没动,哪哪都没动,隔了好一会,才平复呼吸说: “你若继续这样,我没法保证。” 贴着他脸的手缓缓离去,却又突然顿住。她似乎很犹豫,也在纠结,好像忘了手还摸着他,迟迟没收回去,转而问: “你不会,自己解决这种问题吗?” 话音刚落,手掌心的温度更高了,柏萱烫地收回了手。 她是真怕谢衡憋出毛病,身体出现问题。而且,总是这样,他应该很难受,最近的话明显少了很多。如果把大部分精力用在对抗这种事情上,那他还能剩多少精力保护和照顾她? 柏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现实主义者,喜欢考虑实际,会平衡利弊。 就目前来说,她不讨厌谢衡。和他亲密,亦不会带来不好的后果。仔细计算下来,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抵触。 另外,她对这个便宜夫君,有一点点好感。她希望,他们一起出来,也能一起回去。 在此期间,她不想谢衡出问题,他俩,都得好好的。 她真的什么都敢说。 谢衡全身紧绷,乍一听到她若无其事谈论这种话题,整个人都跟火烧着了般,散发灼烫的温度。 他几度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喉结重重滚了几下,才嘶哑着道: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60章 “你不困?” “你要是继续说这个,咱们今晚就别睡了。” 谢衡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他当然难受,哪哪都难受得要死,还疼。一口气说完这些,隔壁的女人没回应。以为她生气了,他艰难地伸手,轻轻摸了摸眼前的小脑袋。罕见地放软语气,沉声说: “你乖一点,这里不合适。” 时间和地点都不方便。 柏萱不是生气,她在考虑,要不今晚就别睡了? 哪知,还没考虑好,脑袋被揉了好几下。 这动作,有些亲昵,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柏萱当即怂了,既然他这么能忍,她还是别操心了。 她立马缩进被子,使劲点头。 你说得都对! 赶了一天马车,身体很累。柏萱放下这件事,睡得很快。 谢衡依旧平躺着,双手撑在脑后,一双眼睛清醒明朗,毫无睡意。 他清楚,太子需要利用他去做上辈子那些事。所以,暂时不会杀他。 但是他没把握,太子在抵达淮安之前,是否真的会不动柏萱。 这唯一的不确定,今晚貌似也睡不安稳,嗖一下滚进了他怀里。 谢衡顺势放下手,揽住她的腰。 没一会,她又开始不安分,扭着身体咕哝: “你好热。” 然后,滚到里面去了。 “……”就是这么无情,无处不在嫌弃他。 平静地赶了几天路,谢衡最担心的事情,发生在第二站歇脚的地方。 夜里,他们到一楼吃饭,刚坐下来没一会,一位长相彪悍,身材魁梧的镖头领着一队人马从楼上下来。一群大老爷们,腰间别着大刀,满脸络腮胡,看着就吓人。 为首的镖头脚一抬,踢翻一把椅子,瞪着正在吃饭的客人: “都别吃了!” 凶狠如野兽般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他怒气冲冲,脚架在另一条板凳上: “老子丢了一柄上品血如意,价值连城。究竟是谁偷了,速速交代,把东西交出来,老子可以饶你不死。” 柏萱好想翻白眼,这人说话就说话,眼睛盯着她做什么。 她一个弱女子,能偷他们镖局的东西? 要有这能耐,她就去偷皇位了。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店家和小二想出面劝阻,可被镖头凶狠地瞪了眼,两人一起抱头躲进柜台。 柏萱偷偷瞄了眼另一桌的宋君昌,他一个人坐一桌。镖头如此放肆,他无动于衷,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宋君昌不蹬腿不摇头不晃脑,与她对视一眼。 这一眼,柏萱确定了,镖头是来找她麻烦的。 而且,是受宋君昌指使。 “都没人说话,没人承认是吧?那我可就自己找了。诶,那个,你,是不是你?” 谁啊,傻子才会接话。 柏萱当然不接,可八尺大汉已经走到他们这桌: “就是你,你住我们隔壁,离得这样近,你的嫌疑最大。” 他身后的人见时机到了,立马点头附和: “对对对,老大说得对,这姑娘长得贼眉鼠眼,身形又小,最适合偷东西了。” 大美人柏萱……你眼睛还可以更瞎一点。 “我方才还看到她在咱门前晃,肯定就是那时候偷的。” “血如意可是咱们这次护送的重要宝物,要是丢了,咱们损失重大,十个这姑娘也赔不起。” 几个人一唱一和,随便编个谎话,就一口咬定东西在柏萱这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故意找茬。没人敢帮腔,全场默不作声。 柏萱在谢衡动手之前开口了,手里还拿着筷子,眼里的嘲讽溢出,声音丝毫不慌: “丢了东西就去报官,在这唱什么戏呢。我们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一柄血如意,还真入不了我们的眼。还有身边这位爷……” 她指向太子:“看到没,贵气冲天,位高权重,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之人。你敢当着他的面,污蔑他属下的夫人,我看你,要么胆大包天,想谋反篡位,要么,就是有眼无珠。” 太子不是想当旁观者吗? 她偏要引他入局,还要暴露他的身份。就算是死在这,也得有他一份。 当日,他那么大张旗鼓地带他们出城。不管他们出了什么事,都得扣在他头上。 至少,能让谢府和柏府有理由弹劾他。 没准就给弹下储君之位呢。 宋君昌脸色铁青,他只是看他们夫妻俩最近太逍遥,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正好遇到一个认识的镖头,当即找上门,要他们借机羞辱谢衡和柏萱,压一压两人嚣张的气焰。 等到了淮安,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再慢慢凌迟这两人出气。 没想到,柏萱一开口就暴露他的身份。 父皇说过,此次出行,要微服出访,切勿泄露身份打草惊蛇。 他并未打算一直隐瞒身份,但眼下才离京不久,这个地方,距离京都并不远。若是在此就暴露身份,传回宫中,定会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父皇生性多疑,没准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他好像又被这女人坑了一道。 好想杀了她。 镖头也慌了,他听太子命令,寻个由头吓唬这个小姑娘,再把人拖到黑巷子羞辱一顿。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61章 事情还没办成,就让这姑娘直接借太子威名权势压人,他这到底是听还是不听? 宋君昌见镖头飘忽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晃来晃去,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这蠢货,一直盯着他做什么?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俩有阴谋? 然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道: “不必顾及我,在下一向公私分明。若下属犯事,我不会徇私。” 镖头察觉他的不高兴,心知这戏演不好,脑袋不保。他拱手向宋君昌道了句多谢,便再次将矛头对准柏萱: “有钱不代表不会偷别人的,何况,谁也不能证明你真的富甲一方,可别是借着贵人的名号到处犯事。” 柏萱挺直背脊:“我才没有。” 谢衡到了杯茶,慢悠悠递到柏萱手上,轻声应她的话: “我知道你没有,有些人就喜欢没事找事,不必理会。” “你阴阳怪气谁呢?要我说,就是你贼喊捉贼,肯定是你们偷的。我现在就去你们的房间里找,若被我找到了……” 谢衡这才偏过头,清淡的一双眼凉薄冷漠,可眼眸深处,透着杀伐果断的犀利。他一脸风轻云淡,随口接话: “那自然是你放的。” 镖头:“……”好理直气壮,好自然不做作。 第28章 镖头破口大骂:“胡说八道!” “你才是满口谎言!” 柏萱实在是听笑了,比出一小截小拇指,反怼他: “就一柄血如意,瞧不起谁呢。要是一亿意还能勉强,一个意?算了吧。” 什么意不亿的,这女人在说什么?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直接动手吧。 镖头准备抽出腰间大刀,忽然,隐匿在角落的一桌客人居然不怕死地开口说: “你们是最后来客栈,又是最后下楼吃饭。中间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你们一直待在房里。请问,如何丢的东西?别人如何能偷到你们的东西?”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身着白裙,面庞清丽的年轻女子。她举止优雅,眉目清淡,通身清冷高洁的气质。 没想到真有人敢得罪他们为柏萱和谢衡说话,镖头眼里闪过慌乱。为太子办事,他也是头一遭,时刻紧张着,不敢放松。连手都是僵的,脑子也像停止运转一样,越来越迟钝。 他大脑一片空白,磕磕绊绊地问: “你……你是谁?胡言乱语什么,莫非,你同他们是一伙的?” “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住你对面。” 这群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上楼下楼动静很大,踩得楼梯木板轰轰响,想不知道行踪都难。 大家都看着她,女子气质淡然,从容不迫,不畏镖师,亦不惧太子。 一身傲骨,惹得众人刮目相看。 柏萱猜想,谢衡应该也对此女颇有好感。 自从看了清冷美人一眼,视线就没挪开过。 人家这么帮他们,柏萱心里也感激她。所以在镖头正要转移怒火,走过去逮人时,长腿一伸,拦住镖头去路。 镖头的目标本来就是柏萱,往角落去,只是想用武力打得那女子闭嘴。 熟料,才刚迈出脚,就被拦了路。 回头一看,这不正是太子要他对付的人。 “臭丫头,我还没打你,你就敢踢我,看老子不狠狠教训你一顿。”镖头心里有杆秤,能与太子同行,这位姑娘和她身边的男子,身份肯定不低。但与太子相比,那便不足为惧。不管发生什么,有太子兜底,便不用担心。 他瞪着眼,粗粝的手朝着柏萱的脖子而去。旁边四位镖师,全身戒备,盯着谢衡。 柏萱第一反应是去看宋君昌,她故作委屈:“太子殿下,你不救我吗?都有陌生的姑娘为我们证明清白,你为何仍然无所作为?当朝太子,竟荒谬如此?” 柏萱豁出去了,太子想冷眼旁观,她偏要泼他一身脏水。至于怕不怕得罪他,可笑,这人都明目张胆的要杀她了,还怕啥呀。 当‘太子’二字从她嘴里说出,镖头动作顿了片刻。他怕太子开口阻止,若是自己动作太快,一不小心将人给掐死,没法交代。 可等了会,太子除了脸色黑沉,并无其他举动。 镖头明白,太子是不打算留情面,要把事情做绝。 他当即没了顾虑,五指成爪,猛地扣向柏萱脖颈。 却在即将抓住之际,被人踹了屁股。 力道之大,直接将他给踹翻了。 谢衡其实在镖头出手的瞬间,便有了动作。 只是,他因柏萱向太子求救而呆愣了会。 这女人,宁愿向根本不可能救她的太子求救,也不愿来找他? 平时拎得清,这会怎么想的? 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冷着脸起身。 拎起镖头衣领,一言不发一顿猛揍。 这揍法,看上去纯粹是在出气啊。一拳一拳,拳拳到肉,专挑痛的地方揍。 柏萱也看呆了,她一直清楚谢衡不似表面温和,他很懂杀人,心狠手辣,从不犹豫。可这会,她仍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谢衡当然察觉得到柏萱在看他,有什么关系,她从来不会指望他。犹犹豫豫,最终还不是转向别人。 镖头几个小弟看得目瞪口呆,老大被人一招撂倒,还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一时无主,就等着太子号令。这会只敢在旁边干喊: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62章 “住手!” “老大!” “我们来了。” 一群打一个? 这怎么行,按谢衡的揍法,即便打得赢,手也会给揍坏了。 她当即上前,提高嗓音: “等等。” 就这么片刻的时间,她动作很快,当即蹲下去。 谢衡揍到一半,手突然被人攥住。他当然知道是谁,任她抓着,缓缓掀起眼皮。 很淡的眼神,柏萱与他对视一眼,忽地就有点后悔了。 他今日对她这般冷淡,她还巴巴凑上来,好像那啥。 可她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算了,他揍镖头,无论是为谁,于她总归有利。反正,下次不这样了。 镖头的衣服表面是一层薄盔甲,揍这么一会,他手背凸出的几节骨头上面已经破皮出血。 柏萱把备好的丝巾覆盖上去,包扎一圈系好。顶着一道灼灼目光,轻声解释: “这样,就不会伤到手了,你继续。” 这是什么操作??? 她不是劝架的? 柏萱哪管别人怎么想,太子不开口,这场架,不可避免。她刚才没说吗?说那么多有谁理她? 既如此,那就打。 谢衡好像打得过,打不过,那就去挟持太子,大家鱼死网破。 慕容雅看到这会,才将目光移到柏萱身上。 她本也不想管闲事,尤其旁边那位是太子,能少一事肯定不想多一事。 可同为女子,她一眼就看得出那几个镖师是冲着一群男人里唯一一个女子来的。 这些男人,就只会欺负女孩子,当真无耻。 她几度试图隐忍,终究是没忍下去。 方才她只觉那姑娘有些骨气,这会发现除了一身硬骨头,还有些可爱。她没有错过,镖头准备找自己麻烦时,那姑娘挡了一下。 柏萱没注意到慕容雅的打量,给谢衡包扎好,她第一时间远离战场。 然而,才刚起身,就被人一把拽下。 镖头早已被揍得神志不清,毫无还手之力。太子并未告诉他,这个男人如此厉害。他一时大意,失了先机,便再也站不起来。 好死不死,还被个小姑娘当坐垫。 柏萱发誓,她不是故意的。 她完全是顺着拉她的力道跌落,哪晓得直接坐到了镖头的肚子上。既然是意外,那就这样坐着吧。 镖头不重要,她比较想知道,谢衡莫名其妙拉她做什么。 一眼看去,男人面色沉沉,眸中平静早已化去,他拉着她不松手,幽深目光钉在她脸上。 “已经伤到了,你来打。” “?” 我这么漂亮可爱的小仙女,你让我打架? 柏萱气得想打他,谢衡却悠地轻笑了一下,拉着她一起起身,凉凉的视线向周围扫一圈,却谁都没放在眼里,深刻诠释了目中无人这个词。 岂有此理?这能忍? 几位镖师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那边慕容雅和同桌的男子也坐不住。剩下的人,都看向宋君昌。 太子不管管吗? 事情闹到这地步,已经一团乱。 宋君昌现在很尴尬,管也不是,不管更不是。他那张脸,难看到开始扭曲。在场那么多人,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也碍于他的身份,现在不敢说话。但回去后呢? 他狠狠剜一眼角落的女人,都怪她多嘴,否则他不会落到这种不上不下的局面。 可他已被逼至此,再不有所作为,可就真成了柏氏口中无所作为的昏君。 “够了,此事可能有误会,大家先别动手。” 没误会,因为谢衡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悠悠撩开镖头的衣服。 “住……住手!我们老大,岂能容你如此羞辱。弟兄们,士可杀,不可辱,咱们……” 一柄血如意从镖头胸膛拿出来,所有人都诧异不已。他们看得出镖头是故意找茬,没想到竟真有血如意,且在镖头自己身上。 所以他方才着急去搜那姑娘的房间,就是怕露馅,想早点把东西栽赃出去。 众人……好像知道了真相,但更害怕了。 谢衡眼露不屑,镖头本来就是要栽赃嫁祸,当然会把东西放在自己身上。 东西确实如镖头所说,是个好东西,可能真的价值连城。 谢衡将东西抛了几下,抛得另外几位镖师心惊胆战,大声喝止: “住手!你住手!这是真的血如意,价值连城……” 谢衡轻飘飘地说:“是么?” “是!” 然后,谢衡把血如意给了柏萱。 “他们污蔑你,身上只有玩意拿得出手,就勉强当作给你的赔偿。” 什么!!! “不行!” 谢衡凉凉抬眸,似笑非笑: “我说行。” 血如意入手温软,一摸就知道是好东西。柏萱连忙握紧了些,接话道: “我也行,你们不行就再拿一个来,本姑娘的面子可比一柄血如意值钱多了。” 镖师们:……这对夫妻,是个天坑。 一旁太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镖师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跑。” 再迟一步,他们可能就要血溅当场。 人跑了就跑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有值钱的血如意留下就行。再说人留下也没用,太子的脸已经丢尽了,没多余的可丢了。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63章 柏萱拿着漂亮的血如意,不经意从宋君昌面前晃过: “果然是栽赃陷害,满口污蔑。素不相识,无缘无故,也不知他们是受谁人指使?” 宋君昌:…… 他一定要让这个女人有来无回。 柏萱可不想看宋君昌的扑克脸,走到清冷美人面前,温声说: “刚才,多谢姑娘出言相助。这柄血如意就给姑娘吧。” 慕容雅清冷,但不高冷,冲柏萱微微颔首:“不用,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柏萱也笑了下,余光却发现谢衡又在看人家。他这次看的不是慕容雅,而是慕容雅身边的男子。 这臭脸,该不会是吃醋了? 他们似乎认识,那个男子调笑着说: “谢子安,你夫人可比你有意思多了。” 说完,他还回头征求女子的认可: “是吧,阿雅?” 雅? 这该不会是那个慕容雅? 可是慕容雅身边的男子,不是宋君澜啊。 奇怪,谢衡的反应更奇怪。难不成,谢衡真对原女主有意思? 这是一见钟情,还是曾经有缘,比如一个馒头,一饭之恩,又或是被女主救过?身为炮灰,可能就一个馒头吧,不能更多了。 第29章 谢衡表情短暂地有些复杂,跟着打了招呼: “世子。” 柏萱耳朵动了动,世子?原著男二不就是世子? 世子有颜有钱,还是个重度恋爱脑。自从遇见女主,放荡不羁的潇洒哥就跟重塑新生,换了个人般,全世界开始围着女主一个人转。为她疯,为她狂,为她撞大墙。硬是逼着他的老父亲荣安王,给他兵符救心上人。 这两人一左一右,为男主鞍前马后。 慕容雅乃江南第一富商之女,负责给男主提供财力招兵买马。世子男二,又称铁杆男二,除了一颗心扑在慕容雅身上,要啥给啥,随叫随到,甘愿千年备胎。 就连大结局,慕容雅与宋君澜一起和太子最后决战,出现了意外,也正是他带兵赶到场,救了被太子当人质的女主。宋君澜胜了之后,他只朝着慕容雅微微一笑,潇洒退出,深藏功与名。 柏萱看书的时候,磕的就是这对。 她相信古代确实存在一夫一妻的真爱,哪怕极少,比北极熊还少。 但作为帝王,在古代这种制度下,他若想坐稳皇位,其实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哪怕他自己愿意,满朝百官也不愿意。届时,朝堂官员结党营私,收拢权力,皇帝的皇位坐不长久。 细数历代帝王,后宫那么多女人,哪个不是用来笼络下臣的?后宫妃子得宠与否,与其母家有莫大关系。即便有些女子与帝王相爱,甚至深爱,也做不到唯一。 出于对女主后半生生活的操心,她当时更磕这对。 原著里这个时候,宋君澜应该和慕容雅在一起,展开属于他们奇妙的爱情之旅才对。 可眼下,慕容雅身边居然是那位世子。 柏萱疑惑了,难不成是蝴蝶效应?宋君澜因为忙着救宋君哲,错过了与慕容雅培养感情的好时机,让世子抓住了机会。 对于才把宋君澜得罪完了的她来说,这是好事啊。 柏萱悄悄笑了下,就见宋承洲掏了掏耳朵,十分嫌弃地对谢衡说:“还是那么无趣,你可真没劲。” 四个人就这么干站着,看上去有些尴尬。可宋承洲一贯擅长与人打交道,吐槽完,自然熟稔地介绍着说: “大家相识一场,也算缘分。给你们夫妻俩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姑娘是我的朋友,慕容雅。” 柏萱十分捧场:“慕容姑娘,幸会幸会,再次感谢你方才仗义相言。” 慕容雅摇摇头,非常直爽地说:“我没做什么,是谢公子聪明,知道血如意在那镖头身上。” 打蛇打七寸,谁都清楚,说再多,不如谢衡从镖头身上找到血如意。 柏萱睨一眼谢衡,被原女主夸了,他不得开心到飞起? 这倒没有,谢衡微微出神。想起上一世,他最后一次上战场,对面就是这位姑娘和五皇子一起带兵上阵。 此女子是未来的五皇子妃,如今竟和荣安王世子待在一起。看样子,两人关系很不错,慕容雅一点也没避嫌的意思。 谢衡突然觉得,冥冥之中,很多东西都变了。 他不由垂眸,他和她之间,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若从前她不属于他,那么今生,改变从前,让她属于他。 再说,人都嫁给他了,她能跑到哪里去? 宋承洲看着这一幕,轻啧一声摇摇头,他小时候与谢衡接触颇多,对这人刻板无趣的性子印象深刻。一直觉得,谢衡皮囊虽不错,但性子太闷了些,不讨女人喜欢。他自身,也不像是会喜欢女人,注孤身的寡淡样。 没想到,自己竟能看到谢衡为女人出头的时候。 他瞥一眼慕容雅,想到自己目前连为女人出头的机会都没有,便笑不出来了。他叹口气,拱手道: “事情既已解决,那便各自回去休息吧,我们明日还要赶路,先上楼了。” 太子殿下一声不响离开了,也对,丢脸到这地步,他确实没脸见人。 宋承洲乐得不见,他对太子殿下没什么好印象,也不想掺和那些不该掺和的事情。 出了这档事,大家都没胃口吃饭。柏萱跟着谢衡回房间,踢了鞋子上塌,血如意搁在一边,她抱手正襟危坐,表情有些严肃: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64章 “镖头血如意这事,是太子做的。他这是打算,彻底撕破脸皮?” 脸皮早撕破了,他是想吓唬你。 谢衡随意点了下头,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问她: “明知不可能,你为何要向他求救?” 我这么大个人,你没瞧见? “当然是拖他下水啊,他想害我,那我不管出什么事,都得算他头上。我若死了,太子便背负一条无辜人命。我知道我的命在他们看来不值钱,可是我爹和你爹都是同圣上一起长大,自圣上还是皇子时便为他做事,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这条命,再加上他们两位一同弹劾,够太子喝一壶了。” “你拿自己的命赌?” “我也不想啊,可我没有别的法子。” 说着竟忧伤起来,谢衡抿唇站在床前,有些头疼地提醒: “你之前说,你还有我。” “是的,现在我还想说另外一句话,男人靠得住,猪也能上树。” 什么鬼? 他气笑了,胸膛上下起伏。 屋里气压明显低了,柏萱正为看不到光明和希望的未来担忧,没有多余的心思猜男人心理,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杵着脑袋说:“你干嘛突然较真,我之前还说你喜欢我呢,你看你喜欢我了吗?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提一句,下次拜托你收敛点,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别的女人看,会让你身边的女人很难堪。再有下次,一定要在我不在的时候看。否则,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谢衡看慕容雅,是因为上辈子的事情,让他想到了很多东西,然后走神了。可他没法跟柏萱说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并不是扭捏的性子,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摊开了说: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若我喜欢你呢?” 柏萱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所以并没有太多女儿家的惊慌失措和羞涩,她的浪漫细胞早在她出生之前就死光了,听到这种话,第一反应是理智又一本正经地讨论: “可我看你好像很快要喜欢上另外一个女人了,这么跟你说吧,我喜欢清爽不油腻对我好且专一的人,缺一点都不行。你也别觉得离谱,要试着替我想想。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三心二意,女人却只能有一个男人,这多不公平。如果我现在就喜欢上你,我会很惨。未来的每一天都将活在受伤的痛苦之中,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开心了。” 综合考虑,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喜欢他。 爱会被消磨,也会消失,到最后只剩两看相厌。她觉得,相比之下,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没什么不好。 怎么没反应?他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冷暴力很容易发展成热暴力啊,他该不会要动手? 以防万一,柏萱慎重地说: “如果你真的很想,我也可以喜欢你一点点。” 特意用小拇指比划,那真的很少了。 谢衡看着她小心翼翼又无奈的样子,心里那团火忽地烟消云散。 他想到了他的母亲。 小时候的经历让他固化了自己,很少会去想身边的人。 可他现在想吴氏。 他的母亲,自从那件事后,确实再也没有开心过了。用尽一生,在弥补他。 谢衡上前两步,柏萱警惕地盯着他,手还悄悄握住血如意。他要是敢动手,她就一柄血如意咂上去。却听到男人清淡的声音说: “我没有喜欢她。” 只动口,没动手。 柏萱呐呐一声:“哦。” “睡觉。” “行。” “我头很硬,你这血如意要是砸下来,可就不值钱了。” “……这就收起来。” 一夜无事,血如意没砸谢衡头上,完好地留了下来。 因为已经彻底撕破脸皮,太子没必要再做那些不入流的暗箱操作。这一路,反倒是没再生枝节。 期间,宋君昌在队伍前头,柏萱和谢衡在队伍尾端,全程零交流。就这样,他们一直平安到了汴州,淮安的上一站。 汴州,淮安,江洲皆沿着同一条运河,彼此相邻。 他们赶到此处,不知不觉,已经三月。 有些地方春暖花开,风景宜人。可对有些地方来说,凛冬散去,冰面化开,迎来的却是灾难。 汴州今年多雨,大雨冲断了防洪的河堤。大量灾民流离失所,他们一路过来,遇到不少灾民往外赶。 据灾民说,汴州主城已经变成一座空城。 因为即便雨已经停了,可洪水淹没了房屋和田地,没吃的没住的,根本活不下去,只能离开逃难。 宋君昌此行目的是淮安,随口安抚他们,朝廷正在派人过来赈灾,莫要慌乱。 口头应付几句,他们并未停下赶路。 临近汴州,便开始拐道。 这一拐,便拐到了城外山区,安置流民的地方。 在这里,柏萱看到了宋君澜。 真的是,一个太子就够令人头疼,再来一个宋君澜,柏萱心里只有四个字:天要亡我。 哎,真要如此,何必让她穿过来呢。 她还以为,她是来享福的。 可原来,是她想多了。 谢衡放下车帘,并未将宋君澜放在心上。托腮看着一旁咬手帕的女人,伸手轻碰了下她脑袋,很直白地说: “你就没想过依靠我吗?”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65章 柏萱松开嘴巴去看他,谢衡不知想到什么,在她说话之前又补了一句: “猪不会上树,所以我靠得住。” 这反向思维还挺能哄人,柏萱眨了下眼,看他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不太确定: “我可以……” “你可以。” 第30章 柏萱有点呆,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谢衡。男人,你不对劲,很不对劲! 再这么不对劲,她可就真怀疑,他有点喜欢她了。 其实没什么难理解的,她漂亮可爱,温柔体贴,再加上年轻无敌,被人喜欢很奇怪吗? 一点都不奇怪。 柏萱很快平复心情,余光掠过谢衡清淡秀气的面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刺耳的马蹄声。 原来是太子下马奔往宋君澜那边去了。 宋君澜在他们一行离京不久,便得知了汴州大雨一事。他一直怀疑太子有问题,上次汴州牢狱坍塌,他没能抓到太子的把柄,心里始终放不下此事。便借着这次大雨,再赶往此处。 不像太子乘马车,乌泱泱两排人马随行。他只带了身边几个熟悉的人快马加鞭,比他们早到很多天。 遇到他们几个,他丝毫不意外。 汴州通往淮安的官道积水成渊,根本走不通。想要去淮安,必须拐道经过此处。 这里原本就是一座偏僻的村子,房屋简陋,住不下太多人。这些天,他领着灾民一边艰难度日,一边砌新屋,陪着他们一起吃苦,深得民心。 他向为首的宋君昌微微一笑:“太子来了,前面山脉坍塌,道路被阻,通行不便。太子可能要跟我一起,在这待上一段时间了。” 太子? 正在干活的百姓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扑通跪地行礼。 他们知道京都来了位大人物,救灾民于水火之中。这位大人物,就是当今五皇子。 不想,居然又来了一位太子。 有这两位尊贵无比的贵人相助,相信必定能挺过这次灾祸。 宋君昌哪里不清楚宋君澜的小心思,这位皇弟,对他就没安过好心。 想在灾民面前装好人? 他也会啊。 宋君昌面色温和,笑着冲跪地的众人抬手: “无妨,没有什么事能大过我东阳百姓。虽然我并不知道汴州灾情,但既然遇上了,定不会不管。本宫今日就留在此处,与尔等共渡难关。” 普通老百姓如何察觉得出两位皇子之间的暗流汹涌,上位者亲切地说一番不走心的假话,他们当了真,情真意切地感动,流着眼泪叩谢跪恩。 宋君昌坐在骏马之上,俯视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眼底不耐一闪而过。 他回头,厉声吩咐: “道路受阻,淮安那边暂时过不去,所有人听令,今夜在此驻扎,所有人必须全力帮助受灾百姓重建房屋,疏通道路。” 太子来了,那么最好的屋子自然要让给他。 宋君澜看上去没有一丁点不情愿,只是让太子先等等,去屋里一会,再出来时带着一位瘦弱的女子。 “太子请。” 说完,他没再看宋君昌。领着身边的女子绕过来,站在刚下马车的柏萱面前: “上次是我救人心切,若有冒犯,我在此向你道歉,还请见谅。” 宋君澜换上了一身蓝色袍子,与上次见面大相径庭。瞧着温润尔雅,温和良善,没有一丝攻击性。 身为皇子,向一个普通小女子亲自道歉。能屈能伸,不得不说,他的耐心配得上他的野心。 若是一般人,只怕受宠若惊,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 宋君澜心里也是这般预想柏萱,普通人尚且如小鹿乱撞,更何况这位曾经有情于自己的女人,他要的可不止这点反应。 柏萱挨着谢衡,她明显感觉宋君澜对她的态度变化很大。那双向来疏离薄情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她,破天荒地生出些奇怪的情愫。 这是打算用美男计? 他是不是忘了,她不是原来的柏萱? 奥,他压根不知道。 不想再看宋君澜虚伪做作的眼神,柏萱伸手揉了揉眼角,挡住男人投来的视线,淡淡说: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我只希望,下不为例。” 她的语气不太客气,宋君澜似乎并不介意,依旧面若春风。反而是后他半步的女子,往前踏出一步: “谁都有无心之失的时候,五殿下为救自己的弟弟,言语相冲了些,并不算什么。倒是这位姑娘,锱铢必较,咄咄逼人,实在不是宽容之人。” “你是?” “小女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荀思雨。” 柏萱瞳孔地震……荀思雨? 乱了,一切都乱了。 荀思雨,也算原著里相当经典的角色,用四个字概括就是——托孤青梅。 她是宋君澜的表妹,一家人死在暴乱之中,只留下她这么一个活口。 荀思雨年幼便被人托回来,放在荀贵妃名下养着,和宋君澜也算一同长大,是荀贵妃钦定的儿媳。 她自小爱慕宋君澜,其魔怔程度不亚于原著里的她。 不一样的是,原著里,她黑化的作用,是促成男女主在一起,荀思雨则是各种给两人添堵,差点让那两人分手,一直到大结局才下线。 慕容雅不介意她,是因为宋君澜对她没有一丁点感情。荀思雨却不同,无论如何,两人青梅竹马,即便没有男女之情,也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何况,谁也没法保证宋君澜是否真的对这位‘妹妹’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66章 如今,两人这么早就同进同出,柏萱有种预感…… 宋君澜已经失去了七皇子,要是再没有慕容雅,往后他就得不到荣安王的兵力。那么,他还有什么? 突然之间,这人好像也没那么难对付。 柏萱心情好了,略显疲惫的面容慢慢浮现明亮的神色,整个人精神许多。她没理会荀思雨,小手拽了拽谢衡的袖子,仰起脸蛋问: “夫君,你也觉得我不够宽容吗?” 谢衡……他就像块砖,哪里有用往哪搬。 不过,至少现在,她遇到了问题,知道找他。 他仍是懒洋洋站着,颀长精瘦的身体微微拢住身边的女子,下垂的视线落在她白净精致的脸上,唇角轻挑: “没有啊,你很好。” 这人太上道了,不仅给了她想要的回答,还多夸了一句。柏萱有点飘,有点得意: “听到没?” 她的言行举止虽不能说太出格,却也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矜持含蓄。喜形于色,情绪外露。得了句夸赞尾巴都快翘天上了,实在是过于显摆虚荣。 荀思雨方才言语相向,是为了维护宋君澜。这会,是发自内心地不喜欢眼前的女子。没好气地反驳: “谢公子是你夫君,自然为你美言。他的话,不作数。” “你爱慕五殿下,一颗心偏得没边儿了。你的话,又算什么?” 双标成这样,柏萱简直好笑,凉凉望着荀思雨,没所谓地耸了耸肩: “更别说,在我这,你本身就不算什么。” 都是女人,没道理我非要让着你。你为难我,我肯定是要反击的。 荀思雨气得面色发烫,眼睛通红,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她委屈地转过身,去看宋君澜。 而这会,宋君澜的心思早已飘远,压根就没注意到她。 他在想,太子和眼前这对夫妻是不是发生了不愉快。比起在京都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僵硬不合,尤其他那位太子哥哥,是藏都藏不住。 闷头进去他让出来的房屋,完全不管后面的人。像不想多看一眼,但那急匆匆的脚步,又像是避之不及不愿面对。 宋君澜向来异常敏锐,当即嗅出不寻常的味道。 他更客气了,没管眼泪欲掉不掉的荀思雨,抱着歉意满脸诚恳: “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多有得罪还请包涵。” 三言两语,就将荀思雨的身份做了安排。他直言不讳地说是妹妹,荀思雨方才的假委屈立马变成了真委屈。恨恨瞪一眼柏萱,她捂着脸,一边擦眼泪,一边提起裙子跑走了。 瞪她做什么?这能迁怒到她身上? 柏萱着实不能理解,宋君澜也轻轻叹了口气: “姑娘家脸皮薄,连我都没办法。” 他把话题拉回来,继续说: “我与两位本就无仇无怨,老七的事情想通之后,我对柏姑娘一直心怀愧疚。既然在此相遇,还望给在下个机会,偿还一二。” 演得如此逼真,甚至带上了感情。那不得配合一下,柏萱贴着谢衡,似是想起往日的不愉和委屈,小小声道: “我这人一向心软善良,五殿下若真心道歉,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她这是想……主动提要求? 宋君澜心中无了个大语,表面却笑得温柔无害: “你想如何?” “五殿下给了太子最好的屋子,这是应该的,我也不想要最好的,够我们夫妻俩住就行。” 她要跟谢衡单独住一间。 宋君澜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盯着女子言笑晏晏的容颜,有片刻失神。 这个看上去空有美貌,像菟丝花般毫无威胁的女人,分明得罪了太子,她却似乎并不担心。精致眉眼弯弯,表情轻快松怔。 仔细回想,应该是自从她出嫁前那晚分别后,再相遇,她犹如脱胎换骨,不像荀思雨娇弱可怜,也不像慕容雅清冷骄傲。她精致漂亮,明媚鲜活,有种单纯无害的气质。明明一眼就能看透,却偏偏难以捉摸。清澈的眼底像幽深漩涡,不经意就会将人吸引进去。 在这深海之中,一抹黑色阴影挡住视线,隔绝了他的窥探和打量。 宋君澜蓦然回神,不期对上一双冷锐的眸子,听到谢衡嘲讽地问: “看什么呢你?” 宋君澜:“……”他要怎么回答? 第31章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宋君澜从中得知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秘密,打破了他原来的计划,让他不得不放弃很多东西,开始另辟蹊径。 眼前这个自己从未在意过的女人,便是其中之一。 宋君澜因为从前种种失神片刻,听到谢衡不冷不淡的嘲讽,他很快回神。 目光平静收回,神色淡定自若。一身儒雅的蓝色长袍令他看上去像个人畜无害的君子,那张矜贵优雅的面庞从容不迫地转向谢衡,眼眸微眯,似笑非笑: “在想事情,没看什么。” 面对谢衡,他骨子里的疏离淡漠一览无余,甚至还有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妙敌意。 柏萱察觉到了,但她并不因此觉得宋君澜对她有意思。 可能只是单纯的对比,让他失去了在他们面前的优越感。也可能,他对她别有所图。而她身边的谢衡,于宋君澜而言,显然是一个很大的阻碍。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67章 她瞄一眼谢衡,男人眼中的讽刺满满,他双手抱臂,姿态闲适却又有点儿放浪不羁的肆意嚣张。清俊侧脸在这样清冷朦胧的阴天,更显白净秀气,可那犀利冷锐的目光,像濛濛细雨汇聚而成的一柄刀,毫无顾忌地释放逼人的冷意。 就在她被冷得瑟缩了下时,谢衡嗤笑地问: “是吗?想这么久,就想了这么个理由?” 说完,他不笑了,偏头朝着身侧的柏萱: “你很冷?” 是有点,这里是山区,又下过很久的雨,温度低。加上山里风大,吹得指尖都凉了。 可一眼扫过去,那么多不停忙碌的人身上只穿着单薄破旧的布衣。她穿得如此厚实,还在这些人面前说冷?这怎么说得出口。 她没说,谢衡欲再开口,对面宋君澜已经抢先一步: “这里比不得京都,白天冷,夜里更冷。我也很想为柏姑娘安排一间暖和无风的好房间,可很遗憾,唯一一间单独的屋子,已经给太子住下。” 宋君澜指着不远处正在修建房屋的一群人,他们满身是泥,面庞模糊得辨不清五官: “我是五天前带领他们从汴州赶到此处,当时一共才百来人。短短五天,这小小的村庄人数已经翻了两番。房屋早就不够用,大家日夜不眠地建造新房,却是收效甚微。” 没有那么多砖瓦,短时间内又无法从别处运输,他们只能建造粗糙的木屋。 “为了最大程度让百姓都能住上房子,我将他们以男女老幼划分,都分开住。你们也看到了,这里没有多余的屋子,就连我,今晚也得跟他们一起凑合。你俩虽是夫妻,但若想留在这,也只得分开。” 所以,太子住的那间屋子,之前其实是宋君澜住。 他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又随口解释了句: “思雨是我妹妹,白天会进去帮忙收拾打扫。她住的那间屋子里人比较少,柏姑娘若是愿意,也可以住在那。” “既然没有多余的地方,我们便不占他们的地。” 谢衡说完,微微低头,看见柏萱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挑眉笑了下才道: “我们就住马车里,你觉得怎么样?夫人。” 一声夫人,喊得旁边两人同时一怔。 他很少用这个称呼喊她,柏萱懵了会才反应过来。 想了想,住屋里不一定有床睡,那住马车起码不会因为占了别人的地方心有不安。 柏萱没意见,跟着谢衡走了。 马车虽小,但该有的都有。柏萱检查了东西,吃食所剩不多,她问: “我们要在这里待很久吗?” 久的话,就要想办法去找食物。 汴州是闹洪灾,并非饥荒。想来,应当能找到。 谢衡就坐在一旁,他轻合上眼,回想上一世。汴州的洪水并没有严重到要上告朝廷,太子和五皇子也没这么早来此处。 他被流放充军,直接去的江州。 两年后,太子和五皇子才开始交战。 如今,一切都提早了两年。 现在发生的一切,他并不知情。 但他有预感,既然事情全部提前,那么太子与五皇子之间的对决,很大概率也会提前。 刚思考到这,谢衡便听到柏萱的声音,他睁眼看她。 车帘放下来了,窗外天光清幽,只有少许透过缝隙,在车里晕出淡淡朦胧,落在近在咫尺的面庞。 她真的是,一日比一日漂亮精致。 五皇子态度突然转变,很难说一定就是想要利用她,看上她的可能性更大。 目光从她脸上过一遍,谢衡才开口: “你有什么想法?” “吃的东西不多了,要不要去打山鸡吃?” 柏萱心想,他连百姓的房子都不住,应当也不会吃他们的食物。 谢衡没有这种想法,他不确定柏萱是不是因为饿了才说这个,便道: “可以,但是你现在饿了的话,可以去那边拿吃的。” “可以吃吗?” 打你脸了怎么办? “为什么不可以?” 以为她不知情,谢衡撩起车帘,指了指存放物资的地方。那里有官兵看守,还有空置的板车。 “那里是赈灾的物资,我们是因为洪水受阻,才滞留此处。同样算灾情波及者,当然可以用赈灾物资。” 柏萱点点头,然后问: “那你干嘛不住他们的房子?” 谢衡看她一眼,没说话。 他以为,她想跟他单独住一起。 倘若条件不允许,那他自己创造条件。 可她好像并不明白他的用心。 其实他发现了,这姑娘在感情方面很迟钝。 她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不会轻易让人窥探,更不会随便交付真心。 想想挺好,要是太容易被感动,那就很容易被人拐走。 比如,外面那个底牌不足的五皇子。 想通这点,谢衡靠着马车,长腿伸直,放松情绪,慢悠悠地回她: “人太多了,不方便。” 柏萱:“……”你变骚了,说真的。 …… 走进那间所谓最好的屋子,宋君昌下意识拧眉不悦。 这屋又破又小,若是没发生洪水,没有灾民迁移,只怕是村里最穷破落户住的地方。 狭小逼仄的空间,只有一张很小的矮床。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68章 被子很薄,上面打了很多个颜色不一的补丁。 屋里还有缺了腿的桌子,破了口子的盆,潮湿的地面,挥之不去的霉味,宋君昌本就不愉的心情因此跌入谷底。 一方面,是他不仅要待在这样一个环境恶劣的地方,且装出一副善良大度的样子。 另一方面,是他想到了宋君澜。 分明有更好的选择,比如隔壁那间屋子,宋君澜非要选这个么简陋的。 不就是为了在灾民面前装好人,博民心? 好的声誉传回京都,父皇定会嘉奖一番,赏赐一二。 宋君昌冷笑,这都多少回了。 他的好弟弟,今天这里搅和一下,明天那里搅和一下,再来几次,恐怕就要把他的储君之位搅和走了。 “来人。” 几名随从应声进来,宋君昌没什么情绪地吩咐: “把五皇子的东西收一收,还给他。” 他不是喜欢装么?那就继续装下去,他成全他。 宋君澜进来,准备收拾东西时,一个包裹迎面砸来。 他接住东西,望了眼屋里。 潮湿的床,已经铺上了上好的金黄细软,地上垫了厚厚的垫子。 太子大马金刀坐着焕然一新的床铺,阴冷不屑的眼睛如刺一般刺向自己,鄙夷地说: “不愧是你住的地方,和你一样令人恶心。” 宋君澜似并不生气,好脾气地说: “你不习惯,我再给你换一间。” “在我面前,收起你惺惺作态的嘴脸。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你算计好的。” 他要去淮安,宋君澜就来了汴州,还正好比他提前几天到。又遇上道路被阻,他们一起受困于此。 若说是巧合,可宋君澜却像这里的主人,事事听他安排,看似是为你好,实际呢?就是为了炫耀,他掌控了此处。 这里的人,都听他的。这个地方,他说了算。 宋君澜将手中包裹往后一扔,随侍接住,他拍拍手,眸光温淡: “太子说对了,我算好了一切,也算准了你。这地方,臭吧,为了恶心你,我忍了五天,也该让你尝尝我经历过的滋味。” 他话中有话。 宋君昌的眼睛瞬间变得狠厉嗜血,他向来阴晴不定,最近接连受挫,脾性更加暴戾。当即抄起新换的枕头砸过去,声音阴森可怕: “你做得这么明显,你以为父皇会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宋君澜,你不会比我得意,我们走着瞧。” 是啊,走着瞧,看看谁能走到最后,谁又走到那个位置。 宋君澜轻笑一声,出门时向不远处望了眼。 那辆马车已经不在那了,也对,他们是夫妻,确实不适合扎在太招摇的地方。 他走了没一会,宋君昌派出去的探子回来禀告: “属下前去看了,村外三里处的交叉口,确实有山体滑坡,堵住了路。属下回来时找人打听了,他们应该是要先建房屋,之后再去清路。” “呵,他想把我困在这里?” 宋君昌玩味地说着,起了身。 …… 太子要清路。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去看五皇子。 见此情景,宋君昌假笑的面具掉落,隐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可为了调动人马,他只得好声好气地解释: “本宫方才命人特意去查看过,前方堵塞严重,是个大隐患。众位想想,这雨还在下,哪天要是下大了,水灾蔓延过来,而前方却堵住形成了盲道。届时水流不通,我们都会被淹死。本宫思虑过后,觉得还是应该先解决隐患。毕竟,新房子盖不成,一时半会不会死。但是道路堵住,随时都可能死。”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抬头看天,阴雨连绵了半个月,天气一直不放晴。他们好不容易活下来,自然要谨慎些。 房子不够,挤一挤便是。 命可只有一条。 而且五皇子没反对,应该也赞成这样。 大家都去清土开路,柏萱没想到,谢衡也得去。 不止如此,所有男人和一些看上去比较有力气的女人,以及太子和五皇子全去了,只留下老幼妇孺。 柏萱看上去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当然也留下了。 马车挪到了存放物资的仓库后面,这里是村尾,除了两名留守的官兵,附近没有别人。 她窝在马车里,一直等到天黑。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她掀开车帘看了眼,就立马又把车帘放下了。 受了伤流了血赶回来的宋君澜:“……” 这女人真的喜欢过他? 第32章 宋君澜简直给她这动作气笑了,胳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咬着牙,突然就歇了虚与委蛇的心思。站在马车外,隔着车帘道: “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 “哦。” “……” 暮色四合,周围山群笼罩在阴影之中,黑漆漆一片,唯有头顶昏暗的乌云泛出不起眼的光泽。这座被掩藏于山群和森林里的村落,像一口幽深古井,安静阴冷。 宋君澜浑身冰冷,温淡疏离的眼盯着面前的马车。 他本无意与里面的人再生纠葛,利用别人的感情这种事,他从前亦不屑做。 可这次的事情关乎成败,他不能输。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做一些不愿意却不得不做的事情。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69章 跟那个位置相比,其他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做好心里建设,宋君澜再次开口: “你不用怕我,我觉得,我们不该是敌对关系。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完全可以一起合作。” “共同的敌人?谁啊?” 总算有了反应,宋君澜并不介意她装傻充愣,直白地说: “太子。” 里面的人安静下来,他吹着幽冷夜风,手臂上的疼意似乎更清晰了些,声音也愈发凛冽: “你很聪明,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太子将你从京都带到这穷乡僻壤,安的什么心,我不知道,但我们都知道,肯定不是好心。你若想摆脱他,最好的办法,便是同我一起对付他。放心,我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你们夫妻一直跟在太子身边,我只要你能如实告诉我他的行踪。” “这有什么用?” “对我来说很有用。” 跟她卖关子? 柏萱拿出两颗夜明珠摆在桌面,盯着淡淡莹白色的光: “太子离开后,我也要离开,要怎么给你递消息?” 她这么快松口,比预想的要容易。宋君澜缓缓掀起唇角,停顿了会没有回答,像是在思考,过了会才说: “我看你身边并未带婢女,这样吧,我送你一个称手的人,既可以照顾你,又会使用暗号。如此一来,也不怕消息被人探去。” “身边凭空多出一个人,你觉得太子不会起疑?” 他不是来谈合作,是想害死她。 宋君澜摇摇头,自信地说: “只要你觉得可以,我自有办法把人送到你身边。” 找人演一场苦情剧,刚好让她看见,然后她大发善心,把人买下,合情也合理。 宋君澜给她考虑的时间,嘴上却没闲着: “我跟你之间,并没有化不开的结。上一次生气,是因为你破坏了我的计划,让太子从我的网中溜走。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是太子。解决掉他,我们之间,便再无恩怨。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不利。反而是太子,一日不除,后患无穷。你刚刚也看到了,我这手,就是拜他所赐。下一次,不知道遭殃的会是谁。” 说着说着,宋君澜不说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提到受伤的地方,她分明一句也没问,显然是不关心,他又何必自作多情。说出来,她也不见得…… “你这手,是如何被太子弄伤的?”? 他没听错吧? 没听错,她好像又关心他了。 宋君澜心里生出些奇怪的情绪,也没隐瞒。 这手上的伤,得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天色渐晚,他提出让百姓早点回去休息,明日再来。 太子讽刺,干活的时间还不如赶路的时间多,还不如不来。 他无语,山里的温度到了夜里下降很快,他们这些人自小便是含着金汤勺出生,虽心里与百姓同甘共苦,可何时真正的吃过百姓的苦? 即便是宋君澜,拿起锄头挥一炷香,也撑不住。 太子殿下作为指挥者,压根不用干活,只需动动一张嘴,当然轻松自在。 他心里不服,可太子终究是太子,他比不过,只能咬牙忍气吞声。干体力活不行,他便去查看山脉地势。 这一看,便看出了隐患。 山体滑坡从高处滑向低洼,而他们开路,是从底部开始。如今地面潮湿,泥土松动。底部挖空越多,地势愈不稳定。 意识到事态严重,他当即让所有人停手,建议等天晴后再挖。 太子又嘲笑:“等?等到什么时候?” 他不知道,但他不想因为太子的愚蠢和冥顽不灵,让自己掩埋于此。 顾不得太多,他当面顶撞: “总之不是现在,这里地势不稳,不能再挖下去了。” 太子那暴脾气,向来一点就着,这次也不例外。 “哈?早不说晚不说,非要等到动手后喊停,你故意的?是不是因为不服我,所以连着这些愿意听我话的百姓,你也看不过眼,非要一起折腾?” 太子把所有的责任和过错推到他头上,骂完还不解气,抄起旁边人手里的铁锹往他身上砸。锋利的边缘直接把他胳膊开了道口子,等到鲜血浸湿衣袖,太子才轻飘飘地让他回来包扎。 宋君澜没办法,只得独自回来。 他真心觉得好笑,宋君昌这样一个自私自利,不顾民生的人,就是他们东阳的储君。 倘若真让这种储君登基,东阳还能撑几年? 他揉了揉指腹,简短地说完这些,就听到里面的人道: “也就是说,只有你一个人受伤了。” 很平淡的一句话,但他听出了潜藏的意思是还好只有你一个人,那么她正在等的人应当没受伤。 夜色如此安静,衬得女子清脆嗓音更加空灵婉转。 宋君澜听出她似乎还松了口气,心里莫名涌上一阵晦涩难忍的情绪。 他没来由地计较,再加上周边没有外人,让他更加无所忌惮,想也没想地说: “谢衡哪点比我好,你曾经喜欢过我,如何还会喜欢上他?” 这该死的攀比心,宋君澜说完就后悔了。 计较说明在意,他一开口,就落了下风。 可他对她态度软化,只是为了合作,并非想同她有点别的什么。 他想解释,里面的人却没心情听,很没所谓地吱声: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70章 “这只能说明,我曾经也不是真的喜欢你。年少无知罢了,别当真。” “……” 她果然没有真的喜欢过他! 他就知道! 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会短短时间内移情别恋,再见面毫无波澜,连他受伤也无动于衷! 宋君澜眼里的波动渐渐平息,可是心里却越来越愤怒焦躁,他不想去追究其中理由。整个人忽然冷静下来,凉薄又冷漠,淡淡说: “我也不是计较,就是有些疑惑,现在弄清楚了,那么我们之间,不必再谈感情,就说这次合作,你考虑得如何?” “不怎么样,我觉得,这不是合作,这是单方面利用。你说得好听,是一起对付太子。可冒险的人是我,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第一个出事的也一定是我。” 柏萱将男人心里的算计拿到明面上讲,丝毫不留情面: “你还想派人在我身边,谁知道你派的是人是鬼。反正我看像鬼,一旦事情败露,肯定第一时间把我吃了。五殿下,谈合作,你不够诚意。你应该回去想想,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柏萱不傻,宋君澜要她做的事情看上去很简单,可往往表象越简单,里面藏的东西越危险。他说是谈合作,却处处都在打感情牌。不伦不类,就是想占便宜。 她没答应。 宋君澜眼里难掩失望,找太子的秘密,他并不是非要柏萱帮忙。只不过,她这条路最便捷最稳妥,当然优先考虑。 可这女人远比他预料的狡猾,也更无情。 他确实应该回去想想,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拿捏住她。 终于走了,柏萱叹了口气。 这些人,没一个好人,应付起来并不容易。 她没直接答应,却也不敢拒绝得太决然,谁让人家是皇子。 宋君澜也挺奇怪,是因为没有跟慕容雅发展感情,所以这么早就开始和太子对着干了吗? 原著里,两人明面交战,可是安排在大结局呢。现在,好像是剧情才开始的时候。 这一切来得太快,最没想到的是,自己这条养老咸鱼也会卷入其中。 还有谢衡,为什么还没回来? 太子如今对谢衡的敌意可不比宋君澜少,宋君澜手臂流血了,那谢衡呢? 他留把匕首给她,有什么用? 还说自己靠得住,他这哪里像是靠得住的样子? 头疼! 柏萱撩开了车帘,外面黑漆漆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么晚了,还让老百姓挖路?夜里看不清地势,危险程度不可预估。 太子又不蠢,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却仍旧没有丝毫收敛。 这不正常,他为何如此着急去淮安? 倘若真是查淮安王叛变,就他带的这两队人马,如何抵得过一个属地王爷的军队? 关键是,再怎么着急,大晚上的总得给人休息的时间,不然哪来的力气干活。 真的是,处处透着诡异,每个人都不正常。 宋君澜有点没说错,太子这人过于激进,其实并不适合当君主。她也觉得太子不行,可谋反这种事,她做不到啊。 柏萱一边想心事,一边慢慢下了马,她其实不太敢走夜路。 可宋君澜的靠近让她明白,一直待在马车里也不是事。 真要出事,马车也不顶用。 茂密树林在静谧漆黑的夜里更显阴森,柏萱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枯叶碎裂的声音。还好都是她一个人弄出来的声音……嗯?好像有什么东西揪住了她的衣领。 脖子灌进一阵凉意,柏萱握紧一直攥在手中的匕首,以最快的速度往后刺……然后,手也被抓住,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 “干嘛呢?” “你干嘛呢?走路没声,你是人吗你?” 谢衡:“……”他就悄悄抓了只山鸡,怎么就不是人了? 第33章 “还有,你不是开路去了吗?怎么会在这?” “这个说来话长,先跟我过来。” “做什么?” “吃鸡。” “你还真抓了山鸡?” “嗯,我还烤了。” 山鸡放在了林外一条小溪边,谢衡空手来的,接过柏萱手中匕首放回刀鞘中,他自然地攥住这只被他抓住的小手。 夜路不好走,她又穿的裙子,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牵了,柏萱稍微弯起指尖,扣得更紧些。 她的手很凉,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 谢衡想起来时看到的画面,黑漆漆的森林里,她一个人,小心翼翼又十分警惕,原本丰腴圆润的身体也因此显得单薄羸弱。 他不自觉也攥紧了些,感受着掌心的温凉柔软,问她: “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 “找你啊。” 柏萱迈着步子跟在他身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松,嗓音轻快许多: “你还不知道吧,刚才五皇子来了。他想找我合作,一起对付太子。五皇子心机深沉,善于伪装,变脸跟变戏法似的,跟他合作,风险太大,我没答应。” 谢衡其实知道,树林里没光,可马车旁边的仓库两边挂了灯笼,余光正好能笼罩在周围。他在丛林深处,远远便望见五皇子靠近马车的一幕。 五皇子的打算,很容易猜。 他在太子身边安插的人,早在他为太子效力时便被拔干净。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71章 短时间内,只能从与太子有过节的他俩中选择可用之人。他肯定是不行的,男人对男人天生的敌意,宋君澜肯定不会考虑他。那么最有可能看上去也最容易被说动的人,只有柏萱。 五皇子如此着急,咬太子咬得这么紧,想来上辈子那一战,要在淮安提前了。 谢衡淡淡道:“皇子夺嫡,一旦掺和其中,便无法脱身。你不答应,是对的。” 上辈子,谢家就是因此遭难。 他们上面的人,斗赢了,执掌天下。斗输了,也能明哲保身。死的,永远是底下的人。 前面不远处便是他选的烤鸡的地方,小溪流水,哗啦啦的声音在这幽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谢衡停下来,去看身边人。 他仍然不记得上一世的她,可从这一世来看,她并未做不利谢家之事,也未帮助过五皇子。还会主动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他,毫无隐瞒。 他想,书房里那张纸上记录的,应该真的只是她与五皇子过去相识。她曾是五皇子的爱慕者,所以他才会以那样的方式提醒自己,她不能爱,不能碰。 可如今,她是他的妻。 他偏要爱,偏要碰。 柏萱刚点完头,表示认同他的话,就看到了前面的小土堆,以及土堆里冒出来的烟。 烟随风飘来,柏萱闻到了肉香味。 其实这一路上,前半个月生活还挺好的。毕竟离京都近,各大州地发展得比较好,吃穿用度都能享受到最好的。 可越往西南越穷,上两站就开始住漏风的房子,吃窝窝头。 到了此处,虽说有朝廷救济的物资,可到底是赈灾用的,她哪里好意思用。 想想,上一次吃肉,已经是上一次的事情了。 “好香!你很早就来烤鸡了吗?那边清路的事怎么办?” 谢衡带她到土堆旁,也不讲究,直接坐下说: “地势不稳,少挖点保平安。我找了个借口回来,让大虎和小虎盯着。” 他和宋君澜说的一样,地势不好,挖的越少,才越安全。太子一意孤行,谁也没办法。只能等明天白天,大家看到了山洼中的裂缝,自然知道停手。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能不能撑到明早…… 谢衡暼她一眼,又道: “我不是掌权者,很多事情,我做不了主。我和普通百姓其实一样,遇到一个不好的主子,身家性命同样难保。五皇子说话尚且不作数,而我,压根就没有说话的资格。” 这么一说,他好像确实不如五皇子。 谢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方才他离得远,并未听到五皇子和她谈合作的事情。但有一句话,他听到了。 当时五皇子情绪激动,声音拔高,厉声质问‘谢衡哪点比得上我’。 他没听到她的回答,却也能从五皇子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猜得出,她的回答肯定没令五皇子满意。 那现在呢?她会怎么想? 谢衡从来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会生出这么多不稳定的情绪。 前世他见惯了生死,看尽世间百态。 重来一次,所有的一切同样如昨日依旧,寡淡无味。 直到这样一个总是出其不意的女子出现在生命里,生活才慢慢变得有意思。 他很在意她的想法。 柏萱盯着白色烟雾,轻声说: “世道不公,本就如此。普通人仅是活着就用尽了大半的力气,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谢衡比柏萱高很多,并排坐在一起,只需要稍微侧身,便可用余光看到她。 很多时候,他觉得这个女孩比活了两世的他还要通透明理。她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有时像雨后春笋,拥有破开一切的勇气和顽强。有时像风里的蒲公英,随遇而安,放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我很好看吗?”他最近老是看她,目光灼灼,丝毫不收敛。 话也越来越直白,她随口一问,他几乎是立马接话: “很好看。” 他觉得,她最好看。 美人在骨在皮,更在气质。 谢衡说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感觉,就觉得,和她待在一起很舒服,整个人的状态会变得很平和,有岁月静好的安宁,生活也开始变得有趣。 “算你有眼光,不过,你也不错啊。不仅会抓山鸡,还会烤鸡,其实那天,我要抓山鸡是开玩笑的……” “不,你是认真的,你想吃,我看出来了。” “……” 这直男…… 柏萱脸颊有些发烫,还好现在是晚上,谢衡肯定看不见。而她,也没看见男人在偷笑。 鸡肉香味越来越浓,柏萱没心思跟他斗嘴,专注盯着埋在土里的肉。 现在才三月中旬,没有荷叶,谢衡便找了蕉叶裹住山鸡,埋在土堆里用火闷着。到现在,约莫大半个时辰。 算算也差不多,他从前常跑夜路,野外生存能力自是不用说,手艺也早就练出来了。 山鸡不像家养的鸡那么肥,闷熟着吃非但不油腻,反而会让肉质更加软糯细腻。 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柏萱接过谢衡递来的鸡腿,咬上一口,立马竖起大拇指。 他轻笑一声,被她这憨憨的动作逗乐。 她吃东西很小口,速度却不慢。 谢衡撕下另外一只鸡腿,再度递过去。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72章 “你不吃吗?” “我不饿。” “我是说,你也很久没吃肉了,你不想吗?” “没什么想法,我食欲不重。” 说着,谢衡忽然沉默下来。幽深的眼,从鼓起腮帮的女孩脸上划过。 她吃得专注,对于他的眼神一无所知。 柏萱确实不知道他动了什么心思,听他说完,便心安理得接下鸡腿。 就在一个多月前,她在谢府,天天要什么有什么,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如今被强制拖到这种荒郊野外,每日跟在太子身边提心吊胆,像吃肉喝酒这种放在从前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此刻也变得珍贵起来。 果然,由奢入俭难。 她今天坐了一整天马车,之前精神紧张不曾发觉,眼下吃饱喝足,腰部的酸痛感忽然变得无比清晰,且开始向全身蔓延。 谢衡正在收拾残局,一颗小脑袋毫无预兆靠上了他肩膀。 他心脏重重一跳,微微别过脸,下巴不经意蹭到圆圆的发顶。 尚未开口,倚着他的人就说: “怎么了?你说让我靠着你的。” 谢衡喉结滚了滚。 他不是这个意思,但她此刻这般,是什么意思? 男人在纠结,柏萱却已经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你说,太子为何非要挖山开路?从后面绕过去不行吗?” 走弯路的时间,不见得比开路的时间多。 若是单纯着急,完全可以绕路,还能减少风险。 谢衡稍稍垂眸,便能看见女孩蹙起的眉梢,光洁的鼻梁,饱满的唇。 他耳根有些热,云里雾里听她说完,不怎么走心地回: “隔壁是仓州,仓州太守是从京都调来的。五皇子于他有恩,他算得上是五皇子的人。太子对五皇子讳莫如深,不会轻易涉足五皇子的地盘。” 万一只进不出,死在里面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如此。 所以还是上位者的斗争,牺牲的依然是下面的人。 柏萱不满地嘟起嘴,她感觉谢衡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腰,与此同时,上方落下阴影,伴随而来的是男人越来越近的呼吸声。 沉重,炙热。 这是要干嘛? 她没敢抬头看,睫毛闪烁不停。 最后,眼睛一闭。 就在这时,有人来了,老远就开始大喊: “公子,不好了,出事了。” 是小虎的声音,他头发凌乱,灰头土脸,浑身狼狈。 不用说,也能想到出了什么事。 很不幸,挖路的人没能等到天明,便发生了山体滑坡。 事态严峻,又加上是夜里,救援困难重重。 更棘手的是,宋君澜带来的赈灾物资里,药物有限,大夫更少。 发生这样的事情,留守的妇人老人哪里还坐得住。没人再听太子的指挥,就连宋君澜,也被排斥在外。 村里的人一窝蜂往山那边涌去,一个又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被抬回来。 柏萱也无瑕去看宋君昌那狰狞的面孔,走进临时用来接收伤员的仓房,里面只有两个老大夫。 屋里充满血腥味,妇女老人的哭喊声,满目狼藉。 每个人都在求救,只一会,大夫便满头大汗: “拜托你们别哭了,我们俩老头子,双手双脚都用上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安静点吧,我知道你们着急,我们也着急,可吵没用啊,只会降低救治速度。”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生命面前,谁会跟你讲道理? 柏萱看着没有床,只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手指不自觉动了动。 他受的是外伤,腿骨断裂,伤到了血管。现在缺血严重,开始休克。 “公子,我们也去救人,你就留在这照顾少夫人……” 死人会引起骚乱,控制不好会很危险。 大虎说着,忽地一愣。 少夫人为何会拿酒洗手? 柏萱:“手痒。” 反反复复用洗手法把手洗了个遍,柏萱顺手拿了纱布,开始处理地上这人的伤。 只要及时止住血,再好好消毒,他能活。 大虎和小虎完全傻眼,只有谢衡早已习惯她的出其不意,接受良好。 还在她给伤员包扎时递上剪刀,在她开口解惑之前,便从容地说: “我明白,你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第34章 柏萱剪完纱布,又给伤者把脉。西医专业也会学一些中医课程,她一直觉得,中医博大精深,其实并不比西医差。只是,时代变迁,她生活的世界,纯正的中药所剩不多,大大削弱了中医的力量。来到这里,闲暇之余,对早已流失的草药典籍十分感兴趣。 再加上从前出于兴趣,专门学过几个月的把脉,大致能判断出患者生命体征。 确定这位伤者虽稍有虚弱,却并无大碍,她松了口气,然后听到谢衡说她‘天赋异禀’。 这话,好像是她自己说的。 柏萱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点头: “你记性真好,是这样没错。” 不然怎么解释她无师自通? 看到源源不断有村民送进来,柏萱蹙了蹙眉。今晚去开路的人少说也有百来个,可这里加上她一共才三名懂行的,人手根本不够。 旁边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柏萱微微诧异,回头就见谢衡也在用酒洗手,和她方才的洗法如出一撤。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73章 “你……” “我也试试,不行就算了。” 谢衡的记忆力很好,他虽自小练武,可文学天赋更甚,书法绘画不比大师差,只是变懒了很少再动手。但只要他愿意,看一遍就能记住九成。 他低头专注洗手,烈酒浇在皮肤上凉凉的,而后开始灼烧发热。 这感觉并不好受,可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方才皮肤都洗红了,依旧面不改色。 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洗完手,谢衡低头去瞧有些呆萌的女孩,清俊的面容隐在橘黄色的灯光里,目光锁住她,不紧不慢地说: “你不仅天赋异禀,还很喜欢治病救人。” 她完全不嫌弃伤员身上脏污瘆人,也不怕血和狰狞的伤口。救治完,看着那人青紫的脸慢慢恢复血色,还露出喜悦满足的神情。 这说明,她喜欢救人这件事。 他不懂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想法很简单。 既然是你喜欢的事情,那我陪你一起。 柏萱一心救人,哪里知道自己竟然表现出了很喜欢当医生的样子,她疑惑: “有吗?” “有。”而且很明显。 他说有,那也许真的有吧。谁让她当初花了大把青春,吃了那么多苦才小有所成。能用到实处,内心自然是喜悦的。 谢衡肯帮忙,柏萱当然不会拒绝。 她清楚自己有种病,职业病。 即便再怎么克制,也终究会败给眼前的患者。 谢衡从前也受过很多伤,对外伤的处理并不陌生,能很好的配合,还会抽出时间去看柏萱。 女孩认真救人的样子,跟平时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模样差别很大。 她眼神专注,动作干脆精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还会给骨折伤员复位接骨,会自然去拿另外两位大夫调好的草药,敷在伤口之上。还会在伤员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时,轻声温柔地安慰他们。 隔壁两位老大夫歇下来喘口气,看到陌生的女子在一旁比他们还利索,本就惊讶。再看她敏捷的动作和从容的状态,不由眼前一亮,惊叹道: “这位姑娘看上去很年轻,接骨手法却熟练到位,当真是令人钦佩。” “不敢当不敢当,两位前辈才真的十分令人敬仰。” 柏萱客气地说,手上动作不停。很久没干活,这感觉居然还不赖。 但她很清楚,越到后面,伤者会越来越少,生存几率也会大大降低。 所以这个时候,必须要快。 可简陋的仓库条件有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谢衡看着忙碌不停的女孩,她的表现,再次超出他的预料。 就像老大夫说的,她这么年轻,才十七岁,可行医的老练程度丝毫不逊于他们两位四十多的老大夫。 就算是天赋异禀,这天赋也未免太高了。 他不动声色敛下眉,在柏萱伸手过来时,将纱布递过去。 柏萱不知不觉,就忙到了后半夜。 如她所料,伤员送来的速度骤然慢下来。她刚休息片刻,就听到仓房外面响起激烈的争吵声。 “都怪你这个乌鸦嘴,今日开路,本来顺利得很,就你在那嘴了句山体坍塌,结果就真塌了。从小到大,本宫遇见你,就没好事。”宋君昌自始至终都在指挥,山体坍塌时,他靠在山下的树林里休息。跑得快,毫发无伤。 但出了事,还有许多村民被埋在土里,这么多条性命,责任重大,谁也承担不起。 开路是他提出来的,现在出事了,就想甩锅到他头上。宋君澜简直要笑死,他手臂包扎好后就去睡了。结果,刚睡着没一会,就听到山体滑坡的事情。 那一刻,他一边为村民的性命担忧。 一边又觉得,太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事一出,太子肯定少不了责罚。 哪里想到,他组织完救人的事,就被赶回来的宋君昌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周围还有那么多村民看着,前几日对他敬仰称赞的百姓们,此时满脸冷漠。眼里充斥着怨恨和悲痛,把失去亲人的痛苦全部迁怒到他身上。 这件事情,若是不说清楚,那他这次汴州之行,不仅白跑一趟,恐怕还会引火烧身。 他当然不能就此如了太子的意。 宋君澜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嗓音凛冽,字句清晰地说: “事实摆在面前,分明是你一意孤行,不听劝阻,酿成大祸。太子害死我辛苦救来的百姓,现在还想反咬一口,把事情推到我头上,一手算盘打得好。可是,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敢问大家,开路一事,是不是太子提出来的?方才在山下,我是不是提醒过,山势不稳,必须停手?是不是太子拒绝了我的提议,非要继续挖路?” 在场的有一些是只受了轻伤,并无大碍的男子。他们参与挖路,也见到了两位皇子的争吵。 山体坍塌的那一刻,仿佛死神降临,恐惧和后怕仍萦绕心头。 死里逃生,他们不像之前那么畏惧太子,此时同仇敌忾,纷纷附和: “是,是,五皇子说得对,都是太子做的。” “说什么不开路,就会被水淹死。可是大水没来,我们这么多人已经被土活-埋了。” “造孽哦,我们那么艰难地活到现在,眨眼间都没了,都没了。” 宋君昌没想到这些人就跟墙头草一样,毫无立场,随时会反水。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74章 他向来高高在上,何时体会过普通老百姓的心情,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所求不过是平安活着。也不明白,与之对应的,倘若活不成,他们便什么都不怕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威严被践踏,权利被藐视。 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怒不可遏地指着宋君澜: “这事怪不到本宫头上,都是这张乌鸦嘴……” 民愤已经被挑起,宋君澜怎会再给宋君昌狡辩的机会,他冷声打断: “若要说这些,太子比我更像个不祥之人。你出生没多久,便克死了先皇后。当了太子,东阳国力日渐衰落,近年来天灾不断。我一直觉得,这是上天的预兆,说明你并不是天选之子。” 人们正处于悲伤的时刻,如何经得起宋君澜的挑唆。想到这辈子吃过的苦头,再看视人命如草芥,从出事到现在,除了发火,啥也没干的太子,心里同样激起滔天的怒意: “五皇子说得对,这都多少年了,我们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都是你害得我没了丈夫,你害惨了我们村子。” 宋君昌一句也听不下去,这些人反了,他们反了!他双目猩红,气到后退一步,命令从京都带来的御林军,指着宋君澜: “本宫要杀了他。” “来人!五皇子公然诅咒本宫,意图不轨,给我杀了他!” 他有两队人马,宋君澜也有两队人马,如何会怕? 而且,根本用不着他动手,底下的百姓一个个的都坐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柏萱听得无语,两位皇子这种时候,还要打架? 然而这架没能打起来。 因为不远处来了一支军队,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阻止了喧闹,让一切回归平静。 柏萱和谢衡走出仓房,就看到齐刷刷的人马将村子围住。 为首的那个士兵翻身下马跪在宋君昌面前,颇有气势地抱拳: “末将接驾来迟,还请太子恕罪。” 有军队撑腰,局势立刻扭转。 宋君昌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笑着把人扶起: “秦副将一路辛苦,来得刚刚好,何罪之有?快起来。” 宋君澜眯了眯眼,秦副将,他认得。 淮安王最得力的部下之一。 军队过境,要么有朝廷批文,要么得当地太守同意。秦副将未得君令,也没打招呼,居然就这样带着兵马从淮安抵达了汴州和仓州交界处,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想反? 宋君昌得意地暼了眼宋君澜,一步步走上前,嚣张地说: “好弟弟,你想怎么个死法?我都成全你。” 宋君澜眼里毫无惧意,淡淡反问: “我就不信,你敢杀我。”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宋君昌疯癫似的大笑起来: “本宫乃储君,手握天下,执掌生死。你们的命,都是我的。我想取,随时能取,杀你易如反掌。” 柏萱听懵了,太子是个疯子,他说杀,那是真会杀。 可宋君澜是原著男主啊,就这么……凉了? 第35章 “太子要杀他,你紧张什么?” 谢衡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不解地问。 她不是不喜欢五皇子了么? 这解释不清楚,柏萱只好道: “你没听说过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要是在这打起来,你觉得我们,还有这儿的村民会没事?” “他们不知道,你不会有事。” 谢衡语气淡淡,像是简单地阐述事实,哪怕这事实很残忍,可就是这样。他不是掌权者,保不住所有人。 后半句,好肯定的语气啊。 柏萱抬头望天,一边看天上飘的乌云,一边问他: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谢衡跟着她一起暼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目光再落回到她脸上: “希望老天开眼?” 噗! “对,就是这个意思。” “……” 明白了,并不是这个意思。 柏萱揶揄地眯起眼睛笑了下,话里并无嘲讽,她偏头与男人对视: “刚才谢谢你。” 他耐心地打下手,帮了她那么久。那一刻,柏萱有了开医馆的想法。谢衡不是说以后会卸甲归隐吗?可他还这么年轻,大概不知道,人若闲太久,会无聊不开心的。要是她开了医馆,他就能来做助理,起码不会太无聊。 谢衡不知她心中打的什么主意,耳根微微发热,有些不自在,却是不客气地应下: “嗯。” 他朝柏萱侧身,轻声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不要怕。” 柏萱眼眸睁大,这一路,她一直跟谢衡待在一起。当然知道,这人在每一个停留的地方都会留下一些东西。 她想,他们身后,应该还跟了一批人。 但这是谢衡第一次主动提到他留有后手。 具体的他没细讲,战火一触即发的情况下也不适合讲。 没一会,她听到了兵戎相向,刀剑激烈碰撞的声音。 一眼望去,两位皇子已经打起来了。 两人积怨已久,最近又诸事不顺,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眼下找到了宣泄口,彼此打得不可开交。 宋君昌性格摆在那里,使出来的全是杀招。 比较意外的是宋君澜,他平日里瞧着温良冷淡,端得谦谦君子,举手投足贵气凛然。没想到,打起架来,招招狠厉,好几下都直冲太子门面。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75章 作为原著男主,宋君澜的武力值自然数一数二,太子不是他的对手,很快落了下风。 打不过,他也不逞强,在秦副将上场时退到一旁。然后,一记凌厉的眼风扫向谢衡这边,他冷冷道: “本宫在这拼命,你搁那看戏?” 谢衡举起被烈酒泡得发白的手:“方才为了救人,使用太过,需要时间恢复,这会手没法用。” 他为什么要救人?当然是因为太子害了人。 无声的嘲讽比刀更锋利,宋君昌面色铁青,死死捏着手里的剑,很想就这么砍了他。 可是他也就想想而已,谢衡三番五次以下犯上,就这么杀了,也太便宜他了。 他看谢衡的眼神,犹如看一个死人,没有半点温度: “你就这点能耐了?实在令人失望。” 谢衡面色如常,只是隐匿在黑暗中的唇角轻轻挑了一下,似嘲似讽,嘴上并不反驳。 因为他明白,光嘴硬,是没用的。 两人目光交汇一瞬,眼中温度各自降低一度,随即挪开看向别处。 秦副将也打不过宋君澜,但是他有后面的军队。 手一挥,两排弓箭手齐齐指着宋君澜。 柏萱不禁紧张起来,宋君澜真要这么死了,那这剧情崩得也太快了些,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刚这么想着,一道清冷又不失温柔的声音突然出现: “五殿下?” 三个字,令宋君澜抬了一半的手猛地一滞。 他悄悄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然后才回头。 看清来人,他眼神发亮,缓缓一笑: “慕容姑娘,好久不见。” 自上次汴州一别,至今已两月余。 宋君澜刚回京都那会,时常想念相识不久,却处处吸引着他的清冷女子。 也曾想过去找她,却因为七皇子的事情耽搁了,之后再命人去寻,却不知慕容雅所踪。 实在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柏萱也很意外,慕容雅不是要跟宋承洲去办事吗? 为何兜兜转转,又与宋君澜遇上了? 难不成真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哪怕剧情崩得稀碎,原来的轨迹早已拐了九曲十八弯,也阻止不了男女主这条感情线? 宋承洲依然在慕容雅身边,他们身后,还有一整排的车马。人手虽比不上秦副将带来的军队,可周边还有睚眦欲裂,蠢蠢欲动的村民。 若是加起来,根本不需要动用自己的铁骑,也能免力与太子一战。 宋君澜粗粗扫一眼,心下很快做出判断,只等慕容雅开口询问。 然而慕容雅看向了柏萱,还友好地点了点头。 “想不到,你们也会经过此地。” 柏萱也颔首,笑了笑: “真巧,姑娘这是要去哪?前方道路被阻,过不去了。你若着急办事,恐怕得换条路。” “不用,我本就是来汴州赈灾。只不过,一路上并未遇到多少百姓。这个村庄看上去有不少人,正好可以用此处当据点。” 慕容家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得很大,财力堪称富可敌国。 拥有这么多钱,若在太平盛世,当然可以纵情享乐。可一旦遇到问题,那必须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慕容雅也算活了两辈子,清楚钱斗不过权。太有钱了,很容易成为被宰的对象,比如沈万三。 圣上近几年一直在削弱世家权利与财力,慕容家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成为东阳首富。她担心慕容家会步世家后尘,此前多次行善积德,制造口碑威望。又趁着这次汴州灾情,主动请缨,来此散财消灾。 碰上五殿下实属意外。 她居然打算留在这里? 宋君澜不动声色笑了下,这大概就叫老天有眼吧,他没那么容易死。太子还未暴露底牌,他能不动用自己的势力最好不动。心情好了不好,宋君澜面上却不显山露水,温润嗓音听起来很舒服: “慕容姑娘侠义心肠,在下佩服。正好我这次也是奉旨前来治理灾情,可与姑娘一起。” “多谢五殿下美意,殿下有皇命在身,责任重大。我们只是送点物资,略尽绵薄之力。大家要做的事情并不一样,虽同在此处,但还是各司其职为好。” 宋君澜这才注意到,慕容雅身后还有个荣安王世子宋承洲。 他眯了眯眼,这两人,怎么会…… 谢衡静静望着不远处的人,这几个人,好巧不巧,在这儿凑到了一起。 柏萱看着这对峙的场面,不由得看了眼谢衡。 原著里的几个主角都凑齐了,那属于他的结局还会远吗? 第36章 谢衡抱臂懒洋洋看戏,旁边一道有如实质的目光盯了他许久。 他低头,视线交汇,他忽地微微一怔。 女子清澈见底的瞳仁,藏着无法言说的担忧。 她在看他,也就是说,她在担心他。 起冲突的人分明在另一边,城门的火也还没烧起来,她无端担心他做什么? 一根手指轻轻抵在柏萱脑门,谢衡轻笑一声: “你可真有意思,我永远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柏萱不满他的手摁着自己额头,气鼓鼓地道: “哦,我在想,当助手太费手了。以后我若是开医馆,就让你来当账房先生。” 你也不至于失业成无业游民。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76章 谢衡微微低着头,飘逸长发散落一些。顺着风轻轻拂过柏萱的脸庞,痒痒的。她眨了眨眼,又道: “前提是,你得活着回去。所以待会,他们若是打起来,咱们先跑为上。” 她神色很认真,也正因为如此,谢衡才愈发觉得,他的夫人,好像也有一点点在意他了。 弯起的唇角无意识加大弧度,清冽嗓音紧跟着揉碎在夜风里: “账房先生,打算让我管你的钱?” 揶揄的语气令柏萱想到出门采购那次,她给自己买的东西堆成山,给他买了很小的一只,还不是花自己的钱。至于后来那次送金子,是因为他救了她一命。命肯定比较值钱,出手当然不能太小气。 他的手指还贴着她的额头,明明没有任何缱绻的气氛,却偏偏有了几分旖旎清媚。 男人白净秀气的精致眉眼,也在旖旎之中显出撩人不自知的魅惑。 柏萱一把拉下他的手,没得商量: “可以管,不能花。” 这样显得她好小气,她又不缺钱。于是,改口说: “不能乱花。” 谢衡没说话,顺手捏着她的手指,将人往身后一带。 他眉宇微拧,表情忽然变得凌厉。 柏萱这才注意到,前边又打起来了。这次不止两位皇子,还有秦副将身后的士兵和宋君澜那边护送物资的守卫。 大家都很意外他俩会再次打起来,而且,是五皇子先动手。 宋君澜提剑紧逼,猛地行至宋君昌面前,儒雅的面庞和他如出一撤的阴冷。 “你疯了,我不会让一个疯子杀死自己。”宋君澜主动发起攻击,他要让这位太子殿下知道,他不会永远退让,没有人会永远受了欺负还不还手。 “我疯那也是被你们逼的,你不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要和我争,要和我抢,我就让你知道,抢我东西的人,是什么下场。” 宋君昌并不恋战,大喊道: “秦副将,你来对付他。” 村民和慕容雅的人都没插手,两方人马不算太多,可杀意猛烈,没人敢随便冲上去。 柏萱悄悄去看慕容雅,她已经不在看宋君澜和宋君昌的厮杀了,而是让自己的车队和村民一起退到安全的地方,守好物资。 她没有帮宋君澜。 身后的小脑袋收了回来,安分乖巧。谢衡这才去看黑夜里的刀光剑影。 上辈子,太子和五皇子交战时,他是被流放的最下等兵。 这些人纵马疆场,意气风发。 他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与同样卑微如蝼蚁的下等兵厮杀,最后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这辈子,他本无意卷入这场斗争。 现在卷进来了,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冷漠的目光望着前方,只一会,他忽地表情微变,太子不见了。 “是在找我吗?” 很近的声音,在仓房旁边。 谢衡转身,就见宋君昌手里拿着袖箭,那箭对着他身后的女子。 “你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了,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君昌刚才混进慌张后退远离战场的村民,趁着混乱绕到这里。他挑衅地说: “我知道你躲得开,但是她……” 袖箭嚣张地往上移,瞄准柏萱的心口: “你觉得,她跑得了?” “要不……我试试?” 柏萱是真的想试试,她非常讨厌现在这种感觉。 以前无论是刷剧还是看书,她就最讨厌这种情节。 哪怕她一开始就猜到,宋君昌带上她,大致就是为了现在这种时候。可真到了这会,依旧控制不了愤怒。 可不等她有动作,耳边响起男人清冷的声音,沉稳中带着安抚的力量: “夫人,这种事情,咱就不试了。” 谢衡站在柏萱身后,眼皮轻抬,视线从那只袖箭挪到宋君昌脸上。冷白的皮肤在幽暗的夜色里,仿佛会自动冒出寒气,然后结出一层白霜,萧瑟凛冽。 他今日穿的黑色锦袍,颀长的身段更显精瘦高挑,整个人莫名透着股不好惹的气场。 与宋君昌目光相对,他一字一句有条不紊地说: “殿下,她若死了,我们就都别活了。” 说完,也不等宋君昌回答,他冷着脸接过大虎递来的剑。 他知道太子的意思,秦副将打不过宋君澜,太子要他去打。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尤其,他必须受伤。 大虎和小虎方才都在门口,然而因为对面又喧闹混乱,他们没能察觉到太子会来这边。此刻,都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跟在谢衡身边多年,一个动作,就知道什么意思。 递出剑,大虎听到谢衡转身离去时,对柏萱说: “你不要试,等我回来。” 清冽嗓音里带着少见的强势逼迫意味,走出两步,他又回头叮嘱: “我会回来的,你不要乱动。” 柏萱从他那双比宋君澜更加寡淡冷漠的眼中,看到了情绪涌动。她一动不动,呐呐回他: “好,听你的。” 谢衡加入了战场,宋君昌倚着柱子,手还稳稳拖着袖箭,得意地笑: “把你带出来,果然没错,省事多了。” 柏萱这会不想讲话,只想骂他,干脆懒得开口,视线追随那抹离去的身影。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77章 谢衡很少动手,上一次对付几个混混,他看着很轻松。这一次,面对的却是原著男主,她有点担心。 快要支撑不下去的秦副将见到有人过来,抽出佩剑就往五皇子身上招呼。再一看,是跟在太子身边的谢衡,他当即捂着伤口退下。 据说谢衡乃太子的第一战将,他确实想看看这人是否如传言那般厉害。 甚至因此,暗暗挥退了想要上前帮忙的两名属下。 宋君澜打了这么久,忽然遇到强手,稍一不慎,被剑气击退半步。 他心头很失望,因为用余光注意了很久,都没看到慕容雅来帮他。 那个女子,上次分明跟他相处得很愉快。分别前,还对他说,下次再见。 如今再见,她身边却已有了别的男子,对他的生死置之不理。 他原以为,慕容雅一定会出手帮他,事实却令人失望。 谢衡的身手他见过,与他不遑多让。 关键是,没有慕容雅帮忙,他若想胜,就必须召出自己的暗卫。 这么早暴露他自己的人,会给太子可趁之机。 现在还不到时候。 宋君澜去看谢衡,说: “你不该这样针对我,太子要你死,可我并不想置你于死地,你最应该除掉的是他。” “殿下在开什么玩笑,我杀太子?”被打傻了吗? “不是让你在这些人眼皮底下杀,你明白我的意思。况且,就算是奉太子之命,可你若就这么杀了我,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 “所以你觉得,太子让我来,是为了杀你?” 不然呢? 宋君澜不懂了。 谢衡却没跟他多做解释,这周边的风向里,暗藏杀机。 太子最初可能没看出来,但是杀五皇子的时候,连仓房处的他都能察觉到,太子必然也能察觉暗处有人。 太子是疯了,又不是傻了。 所以,第二次交手,他没动,是五皇子先动。 这种时候,太子以极端的方式逼他过来,为的不是让他杀宋君澜,而是要他被宋君澜所伤。反正只要不死,怎么重伤都行。 如此,他才能安心去淮安。 又过了半炷香,谢衡似乎不敌宋君澜,落了下风后,肩膀被刺中一剑。 宋君澜愣住,这一剑,与其说是他刺中的,不如说是谢衡主动迎上来的。 也正是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太子要谢衡与他交手的原因。 太子真正的目标,是谢衡。 身手如此了得的属下,倘若不够忠心,他有多厉害,就有多危险。想要安全,就要削弱他的力量。不让他死,应该是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太子借用他的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殷红的血流出来,宋君澜果然听到宋君昌的声音: “五皇子忤逆犯上,弑杀储君,意图谋反,实在该死。但今日兵力不足,不可恋战。所有人听令,先行撤退,改日再来擒拿叛贼。” 说完,宋君昌就那么看着谢衡的血顺着剑往下滴,银色的剑被全部染红时,他满意地走了,心里总算畅快了些。 心下轻哼,你知道我居心不良又怎样?还不是任我宰割? 太子要收手,宋君澜没有继续。 他们都很清楚,今天并不是真正交战的时候。再加上,宋君澜不想被继续利用,转而收兵。 谢衡也回到了简朴的马车上,他受伤习惯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下来便开始解衣服。防止时间久了,血液凝固与衣服粘在一起。 然手刚抬起来,便被拽下。 他愣了愣,似乎才意识到有人替他疗伤。 柏萱蹲在他身边,目光从男人更加苍白的脸上划过,没迟疑,用从仓房里带来的草药给他处理伤口。 她一言不发,谢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之前她给那些村民救治时,还会软声软语安慰。怎么到他这,一个字都没有。 自小到大,他就没羡慕过谁。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般斤斤计较。 犹豫一会,他到底没忍住,还是问出口: “你不哄我一下?” “你刚刚哄了那么多伤员。” “他们都不用说,你就……” 话还没说完,柔软的唇裹着淡淡气息就轻轻贴了过来。酥麻的温凉印在他的嘴角,让人如坠云端,摇曳晃荡。他心身都在战栗,完全忽视了疼痛。 其实他们相处并不久,可他仿佛等这一刻等了漫长时光,清冷面容顷刻染上世俗情-欲。 谢衡轻轻闭上眼睛,侧脸轻转,衔住想要一触即离的唇瓣。 第37章 像是天光云影晃荡,人置身其中,头晕目眩。 狭小安静的马车里,气氛迅速升温。 谢衡修长的脖子往后仰,抬起下巴加深这个吻。 与往日清冷寡淡的模样不同,此刻的他,炙热滚烫,凶猛又强势。动作偏偏青涩又笨拙,没什么技巧,全凭本能和潜藏心底的探究欲,让唇畔贴合辗转,在她细腻温软的肌肤上不断游离。 小巧的耳垂被轻轻咬了下,柏萱大惊,想要后退,背后却遇到一股阻力。 他的手不知何时绕到了她的后背,非但不让她退,还使了力气将她往他怀里推。 柏萱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无欲无求的男人,稍微碰一下,会这么大反应。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她手足无措,又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78章 她手里还捏着伤口的纱布,耳垂被咬的瞬间,掀起一阵酥麻的电流,在她全身乱窜。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她心中一惊,忙道: “你……” 嘴巴微微张开,她猛地瞪大眼睛,声音被男人浓烈的气息吞没。 谢衡忍了很久,这次她先开的头,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想要长久地持续下去。 这一刻,他有点后悔上次柏萱给他看小册子的时候,他没认真看。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简单的触碰足够彼此身心激荡。他听到了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紧张又不安。 于是,他伸手抚上她的后背,安抚般地顺着她的后颈一路往下。察觉出她的退意,他才稍稍加重力气,把人往怀中带。 没想到,她会开口说话。 他向来懂得抓住机会,当即追寻过来,在这一瞬间无师自通,闯入其中,掠夺她的全部气息和声音。唇齿碰撞,男人突兀的喉结更加明显。 细细密密的纠缠无孔不入,柏萱慢慢蜷缩手指,无意识扯到纱布。 谢衡似感受不到痛苦,一声不吭,她的指尖却触碰一抹黏腻的湿意。 血已经浸湿纱布,他还这样? 柏萱头疼,这人平日里装模作样的,她还以为他对男女之事没兴趣。 他头脑发热不要命,她可不行,当即重重咬他一口。 柏萱没经历过这种事,完全不知轻重。一口下去,直接将人给咬出血了。 “这……我不是故意的。” 谢衡不在意,低笑一声抬头,一双黑眸目光灼灼,牢牢盯着她。 指骨分明的手随意从唇上擦了下,抹去那颗小小的血珠。然后,本就发红的唇好似涂上一层胭脂,更加瑰丽妖媚。配上这张干净清隽的面容和幽深晦暗的眼神,在这光线黯淡的车厢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柏萱忽然有股想亲他一口的冲动,但现在不是时候啊! 她咬着唇,道: “你别动!” 谢衡很好说话,随口应下: “好啊。” 他往后一靠,眉眼餍足,面容松怔,喘着气平复呼吸,这副姿态像极了那些浪荡的公子哥。柏萱看得咂舌,他自己浑然不觉。 马车没有走官道,而是沿着一条山里的小路经过仓州。 大半夜的看不清路,完全是瞎猫碰耗子,走哪是哪。 大虎和小虎在前面,一个小心翼翼驾驶马车,一个睁着眼睛看路,走这么久,都不敢眨太久。可即便如此,马车仍是颠簸得厉害。 柏萱动作放得很轻,却仍避免不了车晃牵扯到伤口。她去看谢衡,男人这会脾气很好,整个包扎过程,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对他而言,受伤和家常便饭一样,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几次三番看他,谢衡以为是自己吓着她了,便说: “这点伤死不了。”他做事有分寸,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丢给太子。若是这样,死了也不会安心。就算真死了,他想,他还会从地底下再爬出来。 柏萱抿着唇,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她裹好最后一圈纱布,轻声说: “不是这个意思,我刚刚……伤口疼不疼?” 谢衡微愣,女孩却已经低下头,他看着她因为侧着脸蛋而显露出来的白皙脖颈: “也没有很疼。” 柏萱哦一声,缓缓打好结,给他把衣服披上。清亮眼神盯着男人风轻云淡的面容,低声说: “太子已经对你下手,接下来,是不是就到我了?”她也看得出来,太子是故意要伤他。快要到淮安了,太子应该有大动作,所以才要重伤谢衡,不让谢衡有力气搞事情。 她今晚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萧索,也因此才糊里糊涂用堵住嘴的方式哄他。 谢衡目光灼灼,他没说话,伸手托住她绵软肉肉的脸蛋。 柏萱不明所以,却还是继续方才没说完的话,道: “你不要因为救我而死掉,你得活着。这样即便我出事了,多一个人帮我报仇,就多一分胜算。倘若你死了,就算剩我一个人活着,也活不了多久。孤零零落到太子手里,还那不如死了。” 谢衡看她一会,说了句完全不搭边的话: “这马车太颠了,你靠着我。” “不用了,你受了伤……” 不等她说完,谢衡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由分说轻轻一拽,就将她拽到身侧。 他伤的是左边肩膀,长剑刺中的地方控制得刚刚好,在心脏上面一点点。 柏萱被拽到他的右手边,男人侧头看向她,朝自己肩膀低头瞄了眼,说: “还剩一边,你靠着试试,看看靠不靠得住。” “……” 今天好累,先休息吧。 有什么事情,睡一觉再说。 太子总算走了,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压在头顶的乌云仿佛也跟着散去了些,得以喘口气。 他们聚集在临时议事堂,太子的人走了,只有宋君澜留在这里。 舆论自然一边倒,责任全在太子那边。 慕容雅落脚后才知道,这些村民不仅受了水灾,还在今晚遇到了山体滑坡。她安静听村民诉苦,并不嫌弃他们提泪横流痛哭不停,清雅高洁如大慈大悲的仙女一般。 宋君澜前前后后忙活一晚上,形神狼狈,可看向慕容雅的眼神却熠亮生辉。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79章 他想,虽然她方才没有出手帮他,但这是因为他们相处时间太短,仅仅一面之缘,确实不足以让人倾囊相助。 此刻,他俩能再次相遇,定是缘分使然。 至于跟在慕容雅身边寸步不离的宋承洲,他不太放在心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慕容姑娘有人追不要紧,就看谁能追得到。 等村民们倾诉完离开,宋君澜正想上前,作为主人安置新来的客人。一道身影却在这时走进来,轻声唤他: “表哥。” 慕容雅和宋承洲同时看过去,端着托盘进来的荀思雨如弱柳扶风,托盘落在她手上,好像很重似的,令她走路步伐很缓慢。 荀思雨自小和宋君澜一起长大,一直叫他表哥,并不觉得这称呼有何不妥。良好的教养让她也冲对面两人轻轻点头,然后才将一碗热腾腾的药端起来。袅袅雾气像朦胧面纱挡住她的面容,也让她感知得到药的温度并不烫。 她开心地冲宋君澜笑了下,将药碗端至他面前: “这是我刚熬好的药,你得趁热把药喝了。” 微微命令式的语气,给人听着像是撒娇。 这表兄表妹的互相喂药,作为外人,慕容雅和宋承洲自是待不下去,两人默契地起身溜了。 宋君澜:“……” 荀思雨是偷偷跟来的,藏在运输物资的马车里,等到离开京都他才发现她。他带来的人马不多,没有多余的人能送她回去。这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表妹,母妃对她又很是宠爱在意,他也不好让她独自回去,就这么把她顺道带在身边,一路带到这里。 然而现在,宋君澜后悔了。 …… 淮安离汴州并不远,马不停蹄赶了一夜的路,在天蒙蒙亮时,便赶到了淮安边界处。 昨夜发生了太多事情,宋君昌也是一身狼狈。行至一家客栈前,他命令暂做休整,晌午再赶去王府。 到了淮安地界,宋君昌开始变本加厉,给谢衡和柏萱安排最差的地字号房间,还是最靠街道的那间,再过一会,就开始吵。 柏萱无语吐槽:“太恶毒了,他真是太恶毒了。” 谢衡看了一眼破旧的房间,他不是没住过破房间,路途中连草庙也住过,树下也蹲过。但是这间房子,他不住。楼上有更好的,他为何要住这? 可门口有守卫,宋君昌一直都派人盯着他们,现在也不例外。 两名守卫一左一右,见有人开门,立刻伸手拦住。 “太子有令,你俩不得擅自离开这个房间。” 谢衡将他俩打晕了。 用一只胳膊,两边一边一下,人就倒了。 柏萱有点意外,谢衡之前不这么直接的。 淮安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他和太子突然之间都变了。 但是她没多问,和他一起向店家要了两间天字号房间。 他俩一间,大虎和小虎一间。 至于太子,既然闹翻了,那就这样吧。 几次游走在生死边缘,柏萱看开了。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世上一切皆是虚幻,只有盖在身上的被子温暖又舒服。 她喟叹一声,惬意地眯起眼睛。 谢衡因为左边手受伤,睡在了里面。 但是,他有点睡不着。 柏萱用手蒙住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没好气道: “你嘴巴都肿了,别想了。” 他似乎笑了,长长的睫毛擦过柏萱柔软的掌心,清冽嗓音缓缓说: “其实,我不怕疼。” “……” 第38章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放飞自我? 掌心的睫毛还在一下一下擦过柔软的皮肤,细细密密的触感令手心痒痒的。 柏萱侧身朝着里面的人,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破了一角的唇。伤口已经凝固,鲜红的血被拭去,只剩下暗色的结痂。 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向来不喜形于色的男人,今晚分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却一直都这么开心。 就亲了一下,开心成这样。 柏萱心弦微动,好像某个地方塌了一块,变成了棉花糖。甜丝丝的糖,分他一点点也不是不行。 眼睛被蒙上,其他感官无限放大。 谢衡听到一声无奈轻叹,然后,轻柔馨香的气息缓缓靠近。之前被咬破的地方,落下一片柔软。 如蜻蜓点水,这次她没给自己一丁点趁机而入的机会,干脆果断一触即离。 她收回手,素净漂亮的脸蛋仿佛也有情愫流转。清透瞳仁微湿,细腻白嫩的肌肤泛着淡粉。小嘴嫣红,与他视线撞上,立刻翻身背过去,似嗔似恼地说: “现在可以睡了?” “嗯。” 怎么可能,他更睡不着了。 除了身体原因,心里装的事也变多了。 上一世,太子与五皇子交战时,宫里的圣上不知何故,突然恶疾缠身,正值壮年却一病不起。 圣上时日无多,所以,两位皇子谁打赢了,谁就会是下一任君主。 圣上如今才三十有七,两年后也不到四十岁,总不可能是老死。 既然不是老死,那就很可能跟两位皇子有关。 太子在这个节骨眼,突然把所有事情提前两年。 其实于太子自己而言,本身影响不大。 前世谢家遭难,户部尚书一家又被盯上。后面两年里太子非但没有增加多少势力,反而自身力量不断被削弱。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80章 相比之下,本来只是一个较为优秀的五皇子,却得了首富慕容家的巨大财力支持,两年时间里偷偷招兵买马,势力迅速壮大。后来又有荣安王的兵力加持,想要取胜很容易。 而那个时候的太子,最大的兵力都在淮安和江州这边。 最终,两位皇子在西南这边交战,宫里的圣上生命垂危。 除了皇子们各自拉拢的势力,其他有权有势者多以观望为主。而且西南地界与其他地方相隔太远,谁也不敢贸然出兵。 也就是说,以自己活着的最后那段时间算,太子不是五皇子的对手。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太子才要在战败前杀了他。 既然毫无胜算,聪明的做法,就是安排好后路。 杀了他,太子的秘密就再也没人知道,所谓通敌叛国的罪名,也将定死在谢家,没人会翻案揪出真相。太子将只是个单纯夺嫡失败的储君,并无其他罪责,可以清清白白退场。 如今一切提前两年,但是圣上的死却不可以因此提前,否则,谁替他收拾太子? 所以他才会联系京都的那个人小心堤防,不管怎么样,起码要先解决了五皇子和太子。 旁边的呼吸渐渐平缓规律,谢衡睁开眼,午夜的燥意从身体里悄然褪去,他冷静下来了,便伸手将离他远远的姑娘捞过来,抱在怀里。下巴蹭着圆滚滚的脑袋,觉得好笑,他又不会吃了她,跑那么远做什么。 柏萱睡得沉,大有种不知今夕何年何月,睡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奈何,门外有人吵架。 她醒了,一旁的谢衡已经在穿衣服,她也赶紧跟上节奏。 外面吵架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声音震天吼,可见火气有多大。 大虎和小虎在门口拦人,可宋君昌直接踢门。 怎么能如此无礼! 小虎一声吼:“太子殿下!” 大虎也跟着他一起快速转身,背对里面,一左一右堵住门。 天字号房间比较大,桌子后面还有一道屏风挡住床。 不过没什么关系,谢衡跟柏萱都穿戴完毕,从屏风处绕出来。 两名侍卫推开大虎和小虎,宋君昌怒气冲冲进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的人动手?” 谢衡今日依旧穿的黑色外衣,纱布和伤口都罩在衣服之下,窥不见一丝虚弱。 笔直挺拔的身形倚着木桌,这会儿他倒是没有硬刚,慢悠悠解释: “因为不想惊扰殿下,只能出此下策。” 他承认了,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宋君昌心中杀意乍现:“你敢违背本宫命令?” “微臣也不想,但是微臣身受重伤,想要寻个好点的地方养伤,便退了那间房。” 谢衡也不想和他多做纠缠,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闪闪发亮的金黄色牌子: “微臣并未抗旨,只不过臣还不想死,便用圣恩为自己博一线生机。微臣知道,太子的命令确实该听,但圣上的命令,更得听。” 看到他手中的金牌,宋君昌浑身僵住。 这是御赐金牌! 宋君昌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父皇是老糊涂了吗? “你……你为何会有父皇的御赐金牌?” 谢衡不骄不躁,淡淡道: “实不相瞒,这金牌,是我爹的。因为这次平乱淮安王,兹事体大,危险重重。殿下您也清楚,谢家只剩我这么一个孩子。我爹甚至担心,便向圣上请求,将他那枚金牌转赐给我。这本是用来应付淮安王,不过,我爹的本意是用来保我,现在我用来保命也未尝不可,相信圣上和父亲并不会怪罪于我。” 说清楚金牌来处,谢衡又道: “昨夜微臣亮出金牌,见金牌如见圣上,两名侍卫却视而不见,执意拦我。微臣不得已才动手,免得有人无视天子威严,冲撞了圣上。” 刚醒来躲在墙角的那两名侍卫脚底一滑,差点跌倒,连忙澄清: “你、你乱说,昨晚我们根本连金牌的光都没瞧见,就被你打晕了。” 然而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宋君昌狠狠剜谢衡一眼,等着吧,等他从淮安王府回来,金牌也救不了他。 幽冷的视线划过,冷冷盯住后面安静的柏萱,他吩咐身后的侍卫: “从今日起,不必再管谢衡,给我看好她。” 宋君昌走了,柏萱立刻上前关门,接过谢衡手中金牌,骂他不讲义气: “有这么金贵的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说不定,就不用受伤了。” 谢衡摸了摸鼻梁,心道,真那样,昨晚伤的可就是你了。 这东西确实是临行前谢尚书塞给他的,他说向圣上请示过,圣上同意了,他不知道真假,但东西是真的,那便可以收下。 他知道这次到淮安意味着什么,他们夫妻和太子,必须有一方要折在淮安。生命面前,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他身边带着自己妻子,当然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活下来。 谢衡看着柏萱仔细观察金牌,金色的光映着粉嫩的脸蛋,还挺好看。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才慢慢道: “底牌要一点点亮出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否则,威力大减。” 柏萱狐疑地望着男人平静无波的面庞,哼一声: “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没有瞒你,只是很多事情,是这一路上才慢慢确定。”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81章 柏萱知道,他应该跟谁合作了。每到一个地方,留下的线索应当就是留给那人的。 合作对象,她有点猜得到是谁。 “你还有什么好东西,快点拿出来。算了,你还是藏好吧。你有功夫,这金牌在你手上,还算有几分用处。搁我这,拿出来也只有会被抢走的命。” 其实就像太子说的,见过淮安王,谈妥好一切事宜,这块金牌的用处就不大了。 但是看着女孩子熠亮的眼神,谢衡把这话咽了回去。 正好这时有人敲门,谢衡瞥一眼门口的两道阴影,让人进来。 大虎和小虎蹑手蹑脚走进屋,怀里鼓鼓的。 “公子,方才有人送来的,说是给你。” 小虎摸着脑袋,一头雾水: “那人轻功了得,东西放下就消失了,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但是这东西我和大哥检查清楚了,公子……” 小虎眼里兴奋,放低声音神秘地说: “这个,好东西啊。” 谢衡轻嗤一声,然打开之后,看清是什么,他也罕见地怔住了。 然后,眉眼拧起,不悦道: “有这好东西,他不知道早点送来?” 自然是因为——舍不得。 金丝软猬甲,据说天底下一共不超过三件。因为材料和制作工艺的困难,真正的金丝软猬甲据说只剩下唯一一件,别的都只是仿冒品。 而这件金甲里面,包着一张纸条,上面内容很简单——真货,别弄坏了,回京还我。 小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是谁啊?” 好大的手笔啊。 ‘他’是谁,在场的除了小虎,基本都猜到了。 大虎气得闭上了眼睛,拍他一巴掌,沉默着把人拖走了。 谢衡简单地介绍了下金丝软猬甲的来历和作用,还当着柏萱的面用锋利的匕首试了试。 一刀扎下去,他面无表情,柏萱可心痛坏了: “物以稀为贵,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下得去手?” 谢衡:“它要连把匕首都防不住,那也没什么珍贵的。” 还行,虽不知真假,但匕首连道痕迹都划不开。 检验完毕,谢衡把东西推到柏萱面前: “试试看合不合身。” 这应该本来就是女生穿的,完全合身。 柏萱摸着凉丝丝的心口,眨着眼看谢衡: “这个时候穿上,是不是因为,我今晚要凉?” 谢衡:“……穿了这个,就不会了。” 第39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柏萱也就说说而已,并未放在心上。 谢衡却有些惊讶她的敏锐,他的夫人,看上去没心没肺,实则心思细腻,一个很小的细节便能猜到将会发生什么。 那她是不是也已经猜到,送这金丝软猬甲来的人就是柳无殇? 看这软甲款式和大小,应当是柳无殇给欧阳蓉准备的。柳无殇这人,向来冷血,有什么好东西,只进不出,不可能主动送他们。 那人除了圣上,就只听欧阳蓉的话。 谢衡猜,这软甲,当是欧阳蓉要他送给柏萱的。 她当初种的善因,如今结了善果。 这一切,都是她该得的。 谢衡接受得心安理得,倒是柳无殇,一件衣服藏那么久。磨磨唧唧到现在才肯送过来,估计和昨晚他受伤的事情有关。 再不送过来,万一他们夫妻死了,柳无殇回去没法交代。 心下轻啧一声,趁着屋里没有旁人,谢衡低声说: “太子去见淮安王,接下来会发生很多事。我大概能猜到,就这两天,太子可能会派我去江州……”他想把自己预估的情况同她知会一声,让她好歹有个心里准备。 说到一半,柏萱打断他: “你现在就要去江州?” 虽然她有预感,但是真到了这时候,还是免不了担心。这可比原著提前了两年,怎么会是这个时候? “他来平叛淮安王,为何要你去江州?” 谢衡身上有种沉稳的气场,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接受良好,一点儿也不慌。声音不急不缓,慢慢道: “那里藏着太子的秘密,他要我去,是因为我在那地方有点用处。” 柏萱脑子里有些乱,谢衡在原著里就一炮灰,各方面都是一笔略过,除了会画点图,就是打打杀杀,说白了,和跟在宋君澜身边的卫舟差不多。她还真不知道太子非要谢衡去江州有什么用,更重要的是: “你去江州,他肯定会把我留在这里,你不能不去吗?” 男女主从九曲十八弯回到了原来的轨迹,谢衡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死在那里? 女孩白嫩的脸蛋布满担忧,眼里的焦灼更是藏不住。 谢衡没想到,她这般在意自己,他有点飘: “怎么不去?” 柏萱不太确定:“靠金牌?” 谢衡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柏萱呐呐地说: “靠不住?太子不认金牌,就是不认圣上。他们这是想……反?” 可是原著里并没用造反形容过两位皇子啊,这个罪名早就落在了谢家。 原著的描述是,太子和五皇子因夺位而战,圣上因病而死,他俩并未有大逆不道之举。 然而,这一路,太子奇怪的行为跟原著里的描述截然不同。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82章 所以她才一直心绪不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听谢衡这么一说才明白,太子来淮安,不是平反,而是要造反。 难怪呢,他带那么点兵马就敢直奔这里,敢情他和淮安王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来淮安带她,纯粹是顺带的。 也对,她一个弱女子,真要惩罚,哪里都行,费不着大动干戈特地到淮安来惩罚她。 她还有一点不明白,皱眉看着谢衡: “可是圣上健在,他这个时候举兵,名不正言不顺,风险太大。而且淮安王是圣上胞弟,他怎么会同太子合谋?” 老皇帝还在,储君造反在名声上,就落了大大的下风。除非兵力强盛,有十足把握,不然很容易成为被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就算太子真疯了,那淮安王呢?也这么没脑子? 谢衡说:“他恨圣上。” 早年间,淮安王也和荣安王一样,安居京都,逍遥富贵。 后来他跟荣安王争兵权争势力范围,圣上在他们两人之中,选择了荣安王。把东阳中部三分之一的兵权给了荣安王,让他来遥远的淮安当个属地王爷。 这其中原因,其实并不复杂。 淮安王乃圣上一母胞弟,自小更盛气凌人,亦更加贪心。仗着这层身份,要的太多,犯了帝王大忌。 就算是亲弟弟,多年来他从未停止搞事,圣上再多耐心也早被他消耗殆尽。 这一次,让太子来查的意思很明显了,圣上要削藩王。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好大儿跟好弟弟都想反他。” 柏萱捧着脸,肉乎乎的脸蛋挤变形,眼睛眯成一条缝,没注意到谢衡微妙的表情,继续道: “太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听你的话,这个淮安王跟太子有得一拼。他俩都是皇上亲人,你和柳无殇,能搞得定吗?” 谢衡轻笑,她果然猜到了是柳无殇。对于她的问题,他回答得很坦然: “搞不定,所以,我让他去找能搞定的人来。” 什么意思? 谢衡却没多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先吃饭,你记得多吃点,吃饱了,才有跑路的力气。” 柏萱懂了,所以,江州他还是得去。 谢衡逃不掉,这条路,他必须走。 不走,何以得生? …… 淮安王府,亲信将宋君昌接到府中便退下去。 屋里泡好了茶,远远就闻到了浓郁的茶香味。 宋君昌上前,随意地坐在淮安王对面的位置,接过男子递来的茶杯,嫌弃地闻了闻: “这就是皇叔最好的茶?” 淮安王比当今圣上小两岁,个子中等,近年发福严重,满脸横肉。常年流连于风月场所,那双眼睛早已浑浊不堪。他重重哼一声,下巴的赘肉跟着一颤: “呵,太子殿下吃惯了宫里的好东西,看不上我这儿也正常。” 若是柏萱在这里,就会发现,往日到处发疯的太子殿下,在这位淮安王面前,谦逊有礼,客气有加,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他抿了口茶,随即又怜悯般叹气道: “皇叔误会了,我只是觉得,皇叔受委屈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连一壶像样的茶都煮不出来,皇叔却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实在不该。皇叔是时候回去享受你该有的荣华富贵。” 他说得直接,但是淮安王却并不觉得不妥。 这么多年,只有宋君昌来看过他几次。他的皇帝哥哥,早把他忘了,对他不闻不问。 当年也是,他要点兵权,他也是百般刁难。在圣上心底,他这个胞弟,还没那个荣安王重要。 他心里何止是委屈,更想念曾经的富贵。 淮安王也尝了口茶,入口苦涩,却远不及他这半生的苦楚。 “太子说到了我心坎里,咱们叔侄一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要做的事,我可以配合。但这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敢问殿下,圣上尚在,你有几分胜算?” 这是宋君昌早就预料到的问题,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京都那边,我都安排好了。这是太傅传来的消息,父皇近日龙体有恙,上朝到一半咳血而退。他亲自入宫看过,父皇如今药不离口,正在忙着和阎王做斗争。但是我猜,他斗不过,大限最多还有两个月。” 从现在准备,一个月内开始,回京路程一个月,时间刚刚好。 宋君昌的主力军其实在江州,但是从江州往回打,只有淮安和仓州两条路。仓州是老五的,他只能从淮安这边,所以早早同淮安王有了预谋。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淮安王眯了眯浑浊的眼:“你已经是太子,为何还会走到这一步?” 宋君昌撑着茶几,掀起阴冷眼皮,眼底敛着疯狂: “太子当够了,想当别的了。皇叔不也是因为在这待够了,想换个地方待,才同我合作么?事已至此,其实理由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人人都说我是疯子,那么,我就疯给他们看。我还挺想知道,父皇看到我这样,会是什么反应?皇叔难道,不想一起看看?” 当然想,淮安王心底发狂。他的皇帝哥哥生来就比他尊贵,只因为比他大两岁,就得到了所有他想得到的东西。这辈子,顺风顺水,成了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君主。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83章 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会栽在自己最看重的儿子身上。 淮安王搓了搓手,恨不得现在就打回去,看帝王垂落。 正好这时,有人进来。 这人估摸不知道他今天会见太子,刚走到门口,连门都没敢敲,就生了退意。 宋君昌眼尖地发现了人,大手一挥,豪爽地道: “跑什么,我跟皇叔之间没有秘密,你有什么事,当着我的面说。”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小厮哪敢啊。他白着脸去看淮安王脸色,后者看到这人,就猜到是何事。 太子殿下比他玩得还花,没什么不能说的。 小厮这才开口:“启禀王爷,赵家娘子撞柱子了。” 淮安王心知,这是死了。 他无所谓地摆摆手,厌恶地道: “晦气,把她陈塘。” 赵家娘子,死在了王府。 宋君昌和淮安王却是同款平静脸,他没主动说话,等淮安王自己圆场: “唉,抓来玩玩的,哪想性子这么烈,让你看笑话了。” 宋君昌此刻十分接地气,道: “俗话说,妻不如妾,妻不如偷。自己家的,哪有别人家的香。都是男人,我理解。” 淮安王这次是真笑了,他这侄子,在女人方面,不像他的皇帝哥哥,反而更像他。 他笑着笑着,突然又不笑了。想到女人,便想到了自己的隐痛。 拜圣上所赐,他当年与荣安王争权失败,两人交战,他身体受伤,留下暗疾。虽然女人成堆,每天不重样,可膝下至今没有子嗣。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如何不恨? 投其所好,事半功倍。 宋君昌等的就是这一刻,端详了会淮安王的脸色,道: “皇叔莫要觉得扫兴,这个没了,我给你准备了个更好的。” 第40章 傍晚时分,谢衡果真被太子叫走了。 宋君昌今日心情似乎十分不错,在对面酒楼叫了满桌的菜,又亲自给谢衡倒了杯酒。 要是将这雅间改成牢房,这顿饭,可真是像极了断头饭。 “怎么?担心我下毒?” 酒杯倒满,宋君昌率先举起酒杯。可他对面的人却在发呆,心思都摆在脸上。 谢衡确实走神了,很久没跟柏萱分开,哪怕只隔着一条街,人就在街道那边,谢衡也有些不适应。他虽然做了安排,但人生的意外,谁也无法预料。人不在身边,总归不放心。 这会确实没什么心思跟宋君昌周旋,心不在焉地否认: “不是。” “呵,是啊,有什么好担心的,你那么厉害,下毒对你没用。” 宋君昌知道谢衡厉害,曾想着要是以后登基,定会封他做个一品大臣。 哪里料得到,他尚未登基,谢衡就不再效忠于他。 男人成了婚,就变了。 他气跟谢衡成婚的柏萱,更气谢衡本身,居然会因为一个女人叛变。 没错,宋君昌想了很久,唯一能想到的谢衡叛变的理由,只有柏萱。 除了那个女人,他想不出别的原因。 不然哪有那么巧,偏偏是谢衡的夫人与老五有纠葛,偏偏一成婚,他就生了二心。这次来淮安,也是好巧不巧,又遇上老五。老五借着灾情名义,还比他提前到了三大洲交界处。 谁晓得,这其中藏了多少埋伏。 要不是他动作快,能不能走出汴州都未可知。 谢衡表现得与老五关系不和,互相看不惯的样子,可他越想,越觉得这些表象是两人为了迷糊他,演出来的假象。 没准谢衡早就背着他,和老五一起算计他。 所以,这次,他故意要两人交手,故意要老五伤他。只有这样,才能稍微解他心头恨意。 宋君昌脸色阴沉,捏着酒杯冷笑。 同一壶酒,倒了两杯,他将自己这杯一饮而尽。酒杯扔在桌上,发出一声响: “看到了?喝吧,没毒。” 储君给他试毒,这杯酒,不喝也得喝。 谢衡喝了,姿态优雅,动作潇洒。双手交叠,长袖合拢,修长白净的手比淡青色琉璃盏更加养眼。 宋君昌挑眉看了眼,忽然道: “你自小爱捣腾军工兵械,脑子又灵活,总能画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新玩意。我一直觉得,你在兵械图这方面的天赋,比任何人都高,整个东阳,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般有想法的。结果,你丢了兵部,去了大理寺,你自己不觉得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该画的上辈子画完了。 最后,并没有用到自己想用的地方。 他想用最新的兵器斩杀外敌,结果,全用来杀自己国家的将士。 这辈子,就该早点收手不画。 包厢安静异常,谢衡淡淡开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画手的灵感有限,可能是前些年画得太多,年纪大了反而没什么思绪。趁此去大理寺,就像殿下说的,可以自己的案子自己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十八岁,年纪大?确定不是讽刺他老? 宋君昌当然半个字都不信,他脸宽,骨架突出。最近用脑过度,额前有点突,露出瘪平宽大的额头。一张普通的宽脸令本就小的眼睛更显小,看着锋利又危险。到了这会,他也没心思听谢衡继续瞎扯: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84章 “是吗?但本宫觉得你挺可惜的,所以,这次安排了你去江州。前面荒废了不少时间,这次得抓紧点。明天一早,你就出发。我知道,你这些年,画了不少好东西,却一直藏拙没展现出来。江州人少安静,你有大把的时间创作,每画一幅画,你夫人就有一顿饭吃。若是画不出来,她也就不用活了。” 当初邹高远临摹的都是次品,做出的东西不是这有问题,就是那出故障。所以,他才需要谢衡的手,画出最精准的原图,去调整做出来的成品,以及制造一些新的兵器。 谢衡似乎有点不舒服,听得昏昏欲睡,眼皮耷拉着,宋君昌最后一个字说完,砰的一声,他倒下桌。 外面天色暗下,三月春风摇曳,狭小的屋里,火烛的味道散发更快,微微刺鼻的味道令宋君昌皱眉。 他看了眼面前的鸳鸯酒壶,这种酒壶里面有两个酒槽,里面装得自然是两种酒。把手处有个开关,倒酒时按下去,就会换上另一个酒槽里的酒。 所以,即便是同一壶,他与谢衡喝的却是两种不同的酒。 只是点迷药而已,最少让他睡上两天两夜,等他醒来,就会看到他在江州为他早就准备好的囚笼。 宋君昌拍了拍手,立刻有四个人推门进来,他挨个扫了一遍,没错,都是他的人。淮安王的人,他一个没用。 拿出太子令牌扔给其中一个人,他冷声吩咐: “现在就送他出城,拿着我的令牌去找江州太守,他知道带谢衡去哪里。你们小心点,他身手好,我准备了些东西,到江州那边,记得每天按时给他灌下。记着,一天三顿,一顿一包,绝不可少。” 他还要留在淮安几日,跟淮安王一起点兵守城,排兵布阵,做好备战准备。 “最多五日,我会去江州跟你们汇合。再提醒一次,把他看仔细点,切不可有一丝差池。否则,不止是你们,你们全家都得遭殃。” “是。” …… 谢衡被叫走,客栈里,柏萱一个人吃着晚饭,没什么胃口。 屋里有点闷,她推开窗户,在薄薄的暮色之中发呆。对面的酒楼比这边的客栈热闹,也比这边高一层。房梁上,挂着大大的红灯笼。 屋顶是很传统的建筑,但是在昏暗之中,看不清上面精美的雕像,全都变成了一条黑黑的直线……不对,直线中间有一块凸起。 柏萱下意识伸长脖子,那个凸起一动不动,像极了静止画面。偏偏形状,圆圆的弧度,像人的背弓起的样子。 她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都快看花了,那静止的画面才终于转为动态画面。 确实是一个人影,似乎察觉她这边窗户敞开,对方冒头,快速暼了眼,然后快速消失。 柏萱……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模模糊糊的影子有点印象。 像是卫舟? 宋君澜身边的人很多,她记住了卫舟,谁让卫舟那么特殊,代笔写情书糊弄她,这可不得记住。 可是影子很模糊,她不太确定,只是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太子和谢衡去了对面酒楼,宋君澜身边的亲卫扒在楼顶偷窥。要是她没猜错,那片瓦盖之下,就是谢衡所在的地方。 这一路来,谢衡那么自信。 他说会有人来帮忙,且是个能治得住太子的人,她想到了那人是谁。 太子想搞事,圣上来平事,两方较量,说来说去,都是皇家事。 即便赢了又怎样? 太子输了,最后赢的人不是五皇子,也会是别的皇子。 就目前来看,只有宋君澜在附近。那么这次交战,应该也还是他和太子。若太子输了,赢的人依然是宋君澜。 这样的结局,其实和原著差别不大。 那是否意味着,谢衡最终也逃不过当炮灰的命,还是会死在江州? 柏萱关上窗,进屋没一会,又开始觉得闷。 这才三月份,为何这么闷? 更离奇的是,她刚刚关上的窗户居然自己打开了。 外面的风声没有很大,不可能吹得开窗户。 柏萱犹疑着起身,还未踏出一步,从屏风后面绕来一个人。 她一愣,疑惑道: “你怎么爬窗进来?” 出什么事了? 谢衡一身黑衣黑靴,袖子湿了一截,但是被衣服的颜色掩藏,基本看不出来。 屋里有种奇怪的味道,桌上的饭菜和酒水都没动,这味道不像是食物发出来的。 谢衡微微皱眉,绕过屏风就看到一张红扑扑的脸蛋。 他直接愣住。 女孩的脸像颗熟透的苹果,晶莹饱满的唇更是如盛开的艳丽花朵。那双清澈的眼亦是水雾迷蒙,小巧光洁的鼻尖泛起一层淡淡水光。 她很热,肉眼可见的热,领口的衣襟微微敞开,眼神透着一股迷茫,反应也变得迟缓许多。但是她自己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些异常,一双眼直愣愣盯着他,焦灼又不安地说: “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所以虽然不想打击你的自信心,但该说的我还是得说。江州很危险,你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你能不能不去?我已经为你想好了办法,这杯茶里我放了一点点软骨散,它名字听着有点吓人,其实作用没那么吓人,只会让你看上去没那么精神。你喝了之后,再装病装晕,就不那么容易露出破绽。”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85章 说白了,也就是辅助作用,帮他蒙混过关的。 谢衡苦笑不得,一晚上这么多人要他喝药。但是现在没工夫管这些,他伸手摸了摸柏萱的脸,温度很烫。讲这么久的话,她似乎渴了。他的手摸上去,她迷茫地舔了舔唇。 他轻声问:“茶壶里放药了吗?” 这人好笨,药放茶壶里,那她就连水都没得喝了。 她有点嫌弃谢衡的智商,想叉着腰为自己正名,却没什么力气,干脆算了,摇摇头: “当然没有。” “行,要喝口水吗?”她很明显出了点问题,谢衡想让她喝点水冷静一下,然后才好告诉她今晚该怎么脱身。 什么? 柏萱眼睛一晃,视线也跟着模糊了一下。 谢衡好像说了什么,但是她听到的不是喝口水吗,而是……和我睡吗。 第41章 是夜,一道人影在火光中退下,急匆匆从人群中消失。 而另一边,留在村里的宋君澜这两日有点不是滋味,那个之前和自己谈笑风雅的女子,如今,就在他的眼里底下与另外一个男人相聊甚欢。 宋承洲是个与世无争的逍遥少爷,长得也算玉树临风,因为年轻,比宋君澜还要小上两岁,浑身透着一股爽朗的少年气。 他寸步不离守在慕容雅身边,完全不给宋君澜接近的机会。而且他聪明,敏锐地察觉宋君澜故意诱惑之意后,便粘得更紧了。 反正他还小,粘人点怎么了? 除此之外,他还懂得投其所好,一如现在,他褪去一身的纨绔做派,满脸严肃地分析说: “这一路走来,我发现,汴州灾情并不似传言中那般严重。相比之下,你们慕容家义捐的银子有点多啊。” 在慕容雅亲自赶到之前,慕容家已经向朝廷援助了数万两真金白银。汴州这么个又穷又小的地方,人本来就没多少,现在更不剩几个,哪里用得掉那么多钱。 慕容雅一袭白衣,闻言点点头: “实地勘察之前,我们也不知道是这个情况。慕容家也是没办法,这几年风头太盛,唯恐捐少了惹圣上不快。如今我亲自来一趟,才觉得这里面的水深得很。” 灾情小,银钱多,多出的那部分,不用说,自然是进了相关官员的腰包。 朝廷官员贪污很常见,不寻常的是,当下最突出的两位皇子都聚集在这个地方,还直接打了起来。 这其中,只怕有更复杂的原因。 慕容雅清楚,士农工商,在这个朝代,商人地位低下。慕容家如履薄冰,长此以往,总有冰化的时候。届时,慕容家很可能遭遇灭顶之灾。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原先想着,给慕容家攀一棵大树。上次遇到五皇子,她觉得,五皇子稳重大气,品行尚佳,是个不错人选。 此次再见,想法却大变。 太子怎么说也当了二十年储君,无论是朝堂势力还是储君威名,都远超五皇子。 宋君澜想代替当今太子成为下一任储君,这想法没问题,毕竟,不想登基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但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他才刚崭露头角没多久,根基未稳就想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她之前倒是没发觉,五皇子如此急功近利,莽撞冲动。 夺嫡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差池,整个慕容家都跟着遭殃。 她不会轻易下注。 宋承洲看着她白皙清丽的面容,一向沉稳自信的女子,清淡眉眼染上浅浅愁容。他揉了揉心口,恨不得伸手给她把皱了的眉给捋平,但是他不敢。 想说什么,却听到马车外细微的动静,耳朵动了动,他朝慕容雅做出嘘地动作,轻咳一声: “水深又怎样,咱有钱买大船啊,不用怕。既然来了,那便不能给人留下话柄,灾情不结束,咱就不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外面有人偷听。慕容雅及时配合,温柔地说: “也对,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不走了,先好好休息吧。” 他们各自闭上眼,没一会,细微的动静再次响起,这次却是越离越远。 人一走,宋承洲立马睁眼,用手捂着嘴巴,低声说: “肯定是五皇子,阿雅,不是我背后小人,但那两个,都不是善茬啊。五皇子最近总盯着你,我想,他可能是钱不够用了,想多吞点你的钱。我爹说,他和太子,私底下都养了军队。擅自屯兵,要被杀头的。所以这人,还是离远点好。而且,我不会游水,水太深会被淹死的,咱们早点走吧。” 五皇子是这次赈灾的负责人,慕容家多出来的那些钱,必然被他拿了大头。 那晚与太子交战,他还耍心机地频频看慕容雅,不就是想利用两人相识一场的情分,让慕容雅出手帮忙。 在那个时候出手,意味着慕容家选了五皇子,事关重大,慕容雅当然不会凭一面之缘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 反正她这次的任务就是运送物资,任务完成,可留可走。 瞧着宋承洲故作可怜的模样,慕容雅无奈一笑: “知道了,我留封书信,也算告知过他。” 宋承洲大手一摆:“不用,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我来做就行。就让我写,说我家有急事,我带你一起走的。” 另一边,偷听完的宋君澜是黑着脸回去的。 他其实不大能听到宋承洲和慕容雅具体的说话内容,但是两人在里面嘀嘀咕咕半天,他们又不是夫妻,同乘一辆马车,成何体统?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86章 正在气头上,忽然一声: “表哥。” 这两个字,真是令人无比讨厌。 宋君澜现在一听到就郁闷,他从前觉得,荀思雨就是个乖巧安静的小妹妹,她懂事又听话,从不会打扰他。 可这几天的相处,让他对荀思雨有了新的认知。 她不安静,也不乖,更不听话,时刻都在打扰他。 短短两天,就让他听腻了表哥两个字。 淡淡目光望着来人,他道: “我说过,不要来打扰我。” 荀思雨满脸担忧:“可是你一天都没吃饭了,药也没换。” 卫舟还没回来,太子那边动向未知,慕容雅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哪有胃口吃。 宋君澜耐心全无,捏着手指: “小雨,你出来的时日不短,母妃该想你了,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荀思雨表情抗拒,很是受伤: “你的伤还没好,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照顾你,直到你痊愈为止。” 有荀贵妃撑腰,荀思雨倒不是很怕宋君澜。她自小跟着他长大,现在年纪到了,他却总是把她推开。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跟着他一起出来,她才不要回去。 宋君澜面色温淡,看着没什么攻击性,却也没得商量,说话并不留余地: “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这里还有许多大夫和侍卫,不需要你照顾。你可以选择,自己回去,或者我派人送你回去。” 事不宜迟,他说着,就命人立马给荀思雨打包走。 然后一身清爽地去找慕容雅,然而,属于慕容雅的马车已经不见,屋里也找不到人,只留下一封信。 宋承洲说突然想起来有急事没处理,要尽快回去一趟。 他们就这么走了。 慕容雅居然为了宋承洲,离开了他。 这两个骗子! 卫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主子坐在简陋的屋里发呆。 还是原来的那间屋子,太子走了,东西没带走,屋里面貌焕然一新。 宋君澜懒得扔,抬眸看向步伐凌凌的人,很快调整了表情: “那边如何?” 卫舟一五一十,将事情道出。 他一开始就潜伏在淮安,等太子一行到了后,才悄悄暗中监视。 “昨夜,太子邀请谢衡吃饭。太子说,要他去江州办事。说让他休息一天再去,却暗中下了药,把他药晕了。” 他觑一眼男人的脸色,才慢慢说另外一件事: “太子扣下了柏姑娘,并且……要把她送给淮安王。但是,昨夜夜里,发生了一件怪事。柏姑娘住的那家客栈突发大火,大火就发生在淮安王悄悄潜入客栈的时候。属下在外面一直盯着,到最后,只有被火烧伤的淮安王跑了出来,属下没看到柏姑娘的踪影。” 宋君澜面色晦暗不明,怀疑地问: “你是想说,她死了?” “属下觉得有可能,为了方便淮安王,那家客栈被太子包下。属下等到今早大火熄灭都只看到淮安王和几名侍卫,那客栈已成废墟,活人若是被困在里面一夜,很难有生还的可能。而且,属下还在太子质问店家为何失火时,听到店家说‘确定下了药’‘人在房间里’,说的应当是柏姑娘。”那对多灾多难的夫妻俩,双双被下了药,生死未卜。 “尸体呢?” 卫舟一愣,不懂宋君澜为何要执意追问,只得继续回他: “太子命人搜城,属下见情况不妙,不宜继续留在那里,便悄悄回来。走之前,没看到柏姑娘的尸体。” “也就是说,你并不确定她死了,只是,找不到了。” 是这样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卫舟看不出宋君澜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宋君澜又问: “谢衡真的被送去了江州?” “是的,属下亲眼看着马车出城。” 但是他没看到,有人爬墙回城了。 宋君澜在想,江州和淮安,相邻的两座城,都有太子的安排。太子不是来抓淮安王吗?怎么又是安抚,又是送美人? 这哪里是擒贼,分明是招安。 宋君澜眯了眯眼,他就知道太子不安分,看来这一趟,他没白来。 就是不知道那对夫妻,是否真的被太子拿捏住…… 当然没有。 柏萱醒来,就逃离了太子的控制,因为她并不在客栈里,而是在一辆马车里。 相比他们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这辆简直是高奢豪华版。 马车足足有之前的两倍大,长宽高好像全被扩大了两倍。入眼皆是柔软的绸缎,精美繁复的花纹。底下垫着的细软比客栈的棉被还舒服,足够他们两人在里面滚一圈……两人,对,谢衡也在,就睡在她的旁边。 秀气白净的面容,清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微微翘起的唇,薄薄两片,红红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眼底又有一圈淡淡的黑影。 这么好的条件,再加上她的药物辅助,他昨夜还是没睡好吗? 柏萱眨了眨眼,好像……她也不是很好。 身体酸软,头也有点晕。不知道是马车太晃还是她睡太久,不过,她昨晚是怎么睡着的来着?完全没印象,头还疼。 柏萱撑着身体起来,胳膊却使不上劲,起来一半,又因为全身无力倒下去。 她茫然地望着头顶,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87章 为什么?她的衣服呢?她跟谢衡一起睡这么久,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加上身体的异常,她感觉,好像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柏萱猛拍脑门,另一只手顺手去摸衣服。 她摸到了谢衡,然后,手被他抓住。 男人似困倦极了,眼睛都没睁开,倒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一边抓着她,一边在他那边捞出她要找的衣服递过来,沙哑的嗓音扔出两个字: “在这。” 第42章 衣服落她一脸,眼睛也恰好被蒙住。然后,柏萱听到一声轻笑。 她俏脸一抬,衣服滑落,便对上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眸。眼眸下方,是男人微微勾起的唇,和一副闲闲贱贱的表情。 柏萱想到了一句诗——满园春色关不住,后面一句未可知。 帐幔下的谢衡,完全褪去了往日的清冷。他单手支着额头,乌黑长发洋洋洒洒地垂落,有几缕搭着她露出一角的肩膀。丝丝凉意悄然滑入,男人媚色无边的面庞瑰丽无双。 才一个晚上,他就变得不像他了。 柏萱咽了咽喉咙,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问: “昨晚发生了什么?” 一开口,她就想闭嘴。 才一个晚上,她也变得不像她了。 从前清脆空灵的嗓音,变得又萌又软,配上她此刻懵懂不自知的模样,谢衡心头一动,直接低头吻上她微张的唇。 两人都很年轻,被子里的身体相互贴在一起。蓬勃的精力无处安放,即便隔着薄薄的布料,那些细微的感知仍然令人头皮发麻。 柏萱推了推他,谢衡微微僵住,晦暗深沉的目光定定看着女人俏丽发红的脸蛋一会,总算回了她: “你想知道哪件事?” 哪件?昨晚发生了很多事吗? 顶着男人灼灼目光,柏萱揪紧被子,故作镇定: “那就先说说我俩,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她昨晚很谨慎,谢衡没回来,她便不吃不喝,就算饭菜动了手脚,也不应该中招。 那问题出在哪里了? “在油灯。” “啊?” 油灯里放了麝香和一些其他的助兴之物,点着后,香味一点点被吸进身体里,慢慢让她有了变化。这个过程缓慢而持久,像温水煮青蛙,潜移默化,所以她才不易察觉。 “太子对我没意思,为何要下这种药?” 当然是为了淮安王,谢衡简单地说了下淮安王这个人,很快回到正题。 昨晚他假装喝了太子递的那杯酒,实则倒在了袖口里,然后假装中计。 太子本就是有备而来,酒楼外早安排好了人。他一倒,就被人塞进马车送出城。 不过,他早就料到太子要他去江州。因此,在去往江州的路上,早早命人等在路上。他计算好时间,待听到暗号,便杀了太子那四个大内侍卫,转而悄悄从小路绕回城。 淮安境内,事先派来的人已经摸清了大大小小的路。 他返回行程很顺利,就是回到客栈,发觉柏萱情况不太好。 原本,他想同她商量一番脱身计划。 见她那个样子,谢衡直接把人抱走,让大虎依计划行事。 点火的时机不早不晚,就在淮安王赶去客栈的时候。但那会,他已经把人带走了。 他事先准备了桐油,这东西烧起来,速度快,火势猛。淮安王刚踏进门槛,就夹着尾巴跑,哪里还有心情风花雪月。 柏萱适时夸他:“能在别人的地盘畅通无阻,你还挺厉害的。” 谢衡解释:“守卫里面,有柳无殇的人。” 上位者,不管在哪里,都会放上自己的眼睛。 柳无殇擅长这种事,估计是金丝软猬甲都送出来了,没有什么比这稀罕,柳无殇突然变得十分大方。调用自己的人给他做掩护,不然没那么容易来去自如。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柏萱挺感慨的。原著里,这人的戏份比谢衡还少,她其实完全没印象。没想到因为救了欧阳蓉,得到了他诸多帮助。 “那大虎没事吧?” “没啊,他在外面赶车。” 嗯?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马车一直在赶路没停下来。柏萱表情有点别扭,那昨晚呢?他们俩在马车里这样那样,外面也有人这样赶车? 她尴尬极了,脸突然像火烧一般,红透发烫,气势凶凶地指着谢衡: “你……你怎么能这样!” “嗯?你指哪方面?” 柏萱……放飞自我之后的男人果然更狗了。 她没他脸皮厚,迂回地指指骚气冲天的车内装饰: “就这马车。” 谢衡随意瞟了眼,昨晚无比嫌弃的风格,这会反倒觉得还挺顺眼。 “马车是买的,我让小虎买辆好点的,女子会喜欢的马车,他买了这辆。” 根本牛头不对马嘴。 柏萱泄气般叹道:“你下次不能这样了。” “行啊,你不喜欢这种,下次换更好看的。” “不是马车,是你。” 谢衡目光定住,她什么意思? “你不满意?” 满意什么?为什么话风越来越奇怪?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脸色臭臭的,眼睛沉沉的,而且表情倔强,还有股‘不服气,再来一次,就现在’的气势。 柏萱缩了缩脚趾,确定他真的误会了什么,索性直接说: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88章 “昨晚是特殊情况,再有下次,不要有旁人在附近。” 怪尴尬的。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外面的两人了。 谢衡拧了拧眉毛,理顺这段对话中间的误会后,眉目松怔,屈指轻弹了下柏萱软乎乎的脸蛋,倒是没再逗她: “没有旁人,我将他俩赶走了,今早才喊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今早? “这么说,你一晚上没睡吗?”是不是她不习惯马车,踢被子了? 说到这个,谢衡又去看她。 柏萱下意识觉得,这个问题的回答不利于她,往后缩了缩,却陡然意识到,下面就是垫子,哪有地方给她退。 偏偏男人俯身在她耳畔,低声说: “嗯,一夜没睡。” 昨晚,他就让她喝口水。 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看他的眼神猛地像看一只吃人的老虎,拼命摇头说,不睡不睡。 后来到了马车里,她一边扒拉他,还一边说不睡。 谢衡不明所以,最后只能归结为药物作用。 他找了个偏僻的树林,帮她缓解不适。 折腾到半夜,他问她可想睡了。 本来昏昏欲睡的女人,忽然惊起,一个劲说不睡不睡。 她说不睡,他怎么能睡。 就这么几次三番到清晨,动静平息下来后,她终于连话也说不出来,看样子,是可以睡了。 “……”居然是这样么? 柏萱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表示她此刻的心情,干脆蒙进被子里。 把脸藏起来,就不会丢了。 谢衡变得有些粘人,他掀开柔软的毯子,挑起柏萱下巴,一本正经地说: “我们是夫妻,你在我面前,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他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奥,除了觉得她有些可爱。 柏萱脸上的温度迟迟下不去,恼羞成怒: “我没衣服,你有衣服,说话当然硬气。” “……”他也没穿多少。 柏萱终于有机会穿戴好,但是她没起来,就这么躺着。 马车去往江州,柏萱这个时候,才真切地感觉,一切都变了。虽然还是要去江州,但是她想,既然过程改变了,结局也是可以被改变的。 而此时,留在淮安的宋君昌还在命人搜索大火过后的客栈废墟。 一切的巧合,怎么看都像是阴谋,那个女人竟然就这么不见了。 可他分明亲眼看着谢衡被自己亲卫送出城,他就算是大罗神仙转世,也救不了困在他手里的人。 但是,偏偏这一切就是这么巧。 谢衡被送走,柏萱也跟着不见了。 客栈被大火烧了个干净,满目狼藉。里里外外被翻了个遍,不是灰就是烧黑的木炭,没有尸体的痕迹。 宋君昌不信邪:“继续找,烧成灰也要给我找到她。” 找了一整天,宋君昌忽觉不妙,当即把淮安丢给淮安王处理,骑马提前奔去江州。 第43章 客栈废墟里全是灰,分不清哪是人的,哪是木头的。 宋君昌找人无果,领着一队骑兵赶往江州,留下淮安王独自守城。 昨晚他虽然跑掉了,却仍然跑得不够快,火烧着了屁股,这会只能趴着,没法躺也站不住。 他理解宋君昌对江州的在意,他是王爷不是将军,手中兵力不足江州十分之一。要不是太子领兵压境必须从淮安经过,估计不会跟他合作。 他又想起昨晚大火一事,肯定是人为。否则怎么会不早不晚,偏偏是他夜探美人香闺时起火。 可是该跑的人都跑没影,他就算想算账,也找不到人,只盼着太子能抓到那人了。 这边正逢士兵召集完毕,淮安王再不愿意,也得忍着痛点兵安排,让他们提早做好作战准备。等太子回来,一齐进击京都。 提点完,便到了整顿士气的时候。 淮安王被人扶到擂台,慷慨激昂地陈词一番。无外乎就是京都有小人作祟,试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是太子足智多谋,早就已经安排好一切。大家不用怕,跟着他们一同回京,消灭贼人,拯救圣上。 甭管说的内容是不是真的,这些人是他的兵,就得跟着他一起干。 说这些,只是找个出兵理由,再稳定军心,告诉所有人,他们一定会赢……等等,乌泱泱的军队后面好像混进一群奇怪的东西? 淮安王召兵的地方是练兵营,场地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 黑压压的人头成片成片,淮安王起先都没注意,这会儿仔细瞧了瞧,那人有点眼熟。 淮安王心下不妙,虽然已有数年没见过那人,但他一眼就认出,那人就是他的皇帝兄长。 三月春风吹得人心里凉透,淮安王跟那个戴着斗笠,全身包裹,只能窥其一双犀利鹰眼和半个鼻梁的人对视片刻,忽地承受不住天子威压,身形猛地一晃,往后踉跄数步。 一旁的小厮眼疾手快拉住他,慌张地问: “王爷,您没事吧?风大了,王爷不如先回营歇会?” 淮安王听不见小厮的话,他大脑空白,完全不明白,太子信誓旦旦说圣上卧床不起,病入膏肓。扶持他上位,也许根本不用弑君谋反。反正等他们回到京都,圣上定没几日可活。他这浩浩荡荡的军队,跟着进京权当给他撑场子,防止有人忤逆作乱。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89章 退一万步讲,即便圣上还有救,那他这批军队也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回京之后的事情。 可现在,谁能告诉他,本该躺在龙床上半死不活的人,为何会好端端出现在他的属地? 年近四十的帝王,身姿挺阔,威风凛凛。他只站在那里,便令人望而却步。淮安王清楚,这是经历过足够多的生杀大事,才沉淀下来的气场。 他的皇帝哥哥,自小就比自己心狠,他连自己的亲儿子杀起来都毫不手软,更何况他? 两人对视片刻,那人信步而来。 他踏出第一步,淮安王的眼皮重重一跳,心头像有座千斤鼎,压得他喘不过气。 淮安王脸色惨白,身体止不住颤抖。他无比恐惧,又无比不甘。凭什么他这一生,都要受他压制,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看着那人脚步不停,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淮安王忽然心神镇定,慢慢站直身体。 这里是他的地盘。 圣上真以为自己是天子,只身闯入他的军营,他也不敢怎么样? 他太狂了,太子像他,却远不及他这么狂。 淮安王面露狠厉,他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狂。 圣上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走。 …… 江州比汴州和淮安更为偏远,相对应的,也更加贫瘠荒凉。 撩开车帘,视线所过之处,皆是山坳荒原,路上零零散散的有一些小村庄。 从这些村庄到江州城门,还要小半个时辰。 “江州常年战乱,城里的百姓苦不堪言,许多都慢慢迁至城外生活。如今,里面的普通百姓数量不多,留在那里的,基本是做生意的商人。”谢衡此生没来过江州,知道这些,还是靠上辈子的记忆。 柏萱有些疑惑,问他: “军队里应该有朝廷定期拨下的物资,这里又没多少百姓,能做什么生意?” 部队里并不缺生活用品,而且部队管理严格,应该也不会放任士兵大批出营采购。人流量又不行,能做成什么生意? 柏萱是真的有些好奇,两颗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面色微妙的男人。 彼此关系亲密了些,她好像对他的情绪感知也更敏感了些。比如此刻,她察觉谢衡似乎被她问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表情,她好像懂了。 “你不用说,我知道了。” 谢衡今天一整天都懒懒的,除了时不时看她两眼,整个人就像不问世事的清冷谪仙。柏萱理解,男人进入了贤者时间,正是轻松惫懒的时候。 她又问:“那里有正经客栈吗?” “可能有?” 这个谢衡还真不清楚,他是直接被关押到军营里,去时没注意,之后再没回来过,也不曾去过。现有的认识,都是从其他士兵嘴里听来的。 他倒不是很担心,说: “没有也没关系,我们不住客栈。” 太子的四名侍卫被他杀了,但是太子的亲笔信和信物被他留了下来,交到了大虎和小虎手里。 到达城门,他俩拿出通关文牒和太子令牌,命令道: “带我去见你们太守。” 江州太守认识当今太子,但是太子身边的侍卫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他哪里认得,当然只认亲笔信和令牌。按照信中所写,他命人将谢衡一行带去一座废弃的地牢。 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等等。” 年迈的老太守瞪大浑浊的眼睛,看着柏萱: “怎么会有一个女子?” 柏萱摆出无辜脸,抬头望天。 她也想女扮男装,跟大虎小虎一样,装作押解谢衡的侍卫。可是丰盈的身材注定,这招是行不通的。 谢衡像模像样地被绳子捆住,整个人像朵蔫了的娇花,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但是怼起老太守却丝毫不让。他痞痞地笑,语气不正经: “我是男人,要个女人陪着不行吗?” 老太守也是男人,虽然五十多了,但家中小妾多得快放不下,就这,还不影响他出去寻欢。更别提,如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 可扫一圈绑在男人身上结实的绳子,他嘲笑道: “你个阶下囚,绑成这样,要女人有什么用?” 乱窜的眼神让谢衡直接踹上一脚,枯瘦如柴的老太守一身软骨头,当即被踹得嗷嗷叫,躺在地上恨恨指着谢衡,却疼得说不出话。 于是,谢衡说: “绑成这样,照样杀你,要试试吗?” “你……来人……” 有两名家丁赶来,却被大虎一只手就给制住。 小虎则将明黄的布塞进老太守嘴里,嘿嘿地笑,语气却带着警告: “太守喊人做什么,太子有令,这人可以囚,但是不能动,你想动他,就是抗旨,抗旨是死罪,我可以立刻将你就地正法。”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但是这蛇若年迈如枯木,连牙都没剩下,那就是另一番说法了。 何况,太守不敢违背君令。 但他仍然有些不甘心,信上写的是,务必要将此人看牢,不能让他死,又没说不能让他受伤。 可眼前这两名侍卫看着就不好惹,也许没等府里其他家丁过来,他们真的一脚踩死他,那就亏大了。 他指着柏萱,气势弱了许多: “信上没提此女,江州的水土养不出这样水灵白嫩的姑娘。她的来历有待查证,这样吧,你们先带他去地牢,等我查清此女来历,确定没问题,再给你们送过去。”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90章 柏萱缩在谢衡身边,似乎很怕老太守,柔柔弱弱地说: “民女之前就跟了谢公子,太子殿下并未不允。大人说信上没提我,但是,信上也没不准我继续跟着谢公子不是吗?太子不提,就是默许的意思。太守为官多年,对上面的心思,应该比我更懂。” 是这样吗?逻辑好像没什么不对。 老太守迟钝的大脑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想想也是,真要不允许,就会在信里提上一句。现在这信里,确实没提。只说要谢衡画画,必须每天都画,然后把画交给总兵大人。 他再去看细皮嫩肉的柏萱……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人。 谢衡又踹了脚,确定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才慢悠悠地说: “她不陪我,我就不走。你这太守府,应该比地牢舒服很多,我就住这。” 奄奄一息的老太守:……没想法了,什么想法都没了。 这尊大佛,杀不得,动不得,留在家里,搞不好还把他杀了。 他进气多出气少的捂着胸口,招来人,用尽最后一口气说: “快把他们带走!” 老太守容易糊弄,但柏萱担心,看守地牢的守卫不会轻易放行。 她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就听到太守府的家丁跟守卫说: “太子有令,把他俩关进地牢。太守大人命我俩把他们送过来,人送到了,交给你们。” 守卫的上司是总兵大人,总兵大人的上司是太子。 他们之前,也接到过命令,说太子不久会送个人过来,要他们一定要看守好。 这‘个’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他们就不得而知。 但是太子令牌在这,家丁说他俩,想来是两个。 一起关进去吧。 第44章 地牢建在地下,刚踏进去,便感到阴风阵阵,凉飕飕的。地面潮湿阴冷,四周如铜墙铁壁,堆砌坚固没有一丝裂痕。 柏萱收回视线,在心里嘀咕,看来,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大虎和小虎在外面守着,柏萱与谢衡被关进最里面的那间牢房。想起男人方才的浪荡不羁,她轻啧摇头: “你演得挺逼真,要不是你平日里对我颇为冷淡,我还真就信了。” 她叉着腰,细碎目光打量身边的男人: “仔细看,你还挺像个花花公子。” 谢衡自动忽视后一句,双手交叠,简单观察完周围环境,就那么站着不动。 她看他,他便侧过脸,让她看个够,轻笑: “也不完全是演的,这地牢一个人待多无聊,你在就有意思多了。” 带上自己夫人一起坐牢还挺骄傲?见过离谱的,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柏萱指着他,气愤不已: “渣男,不想着让老婆过好日子,就想着让人陪你吃苦头,你真是大写的渣。”??? 她的话奇奇怪怪,谢衡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她的表情很容易懂。 他若有所思,然后慢悠悠解开腰带,脱下外袍。 柏萱眼皮一跳,气势弱了一半。 经人事的男人无论从气质还是模样好像都有了变化,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这个人,可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总觉得……不太正经。 这间牢房四周没有别人,就他们俩。 柏萱默默走开了些,不跟他说话了,扒着细长幽冷的铁柱子看外面昏暗长长的长廊。 一眼望去,长廊的尽头像个吃人的黑色旋涡,有些恐怖。 谢衡将外袍铺在杂草上,准备拉人坐一会。 一回头,媳妇却溜到离他最远的拐角,扒着铁杆,身子单薄,眼神无助,楚楚可怜。 他动了动喉结,放低的声音有些不明显的温柔: “过来。” 柏萱抓得更紧,头也没回,眼神乱飞,恼他: “做什么?” “坐。” 狗男人。 看不出来她有些不适吗? 牙齿磨得咯咯响,她气: “不做。” “可你看上去很累。” “知道你还……” 柏萱怒气冲冲转身,指责的话,在看到地上铺好的坐垫时顿住。 尴尬冒上心头,她俏脸微红,慢腾腾走过去。瞅了眼男人质地上好的丝质锦袍,犹豫了。 他们是来坐牢,为了装装样子,没带换洗衣服,全身行头都在身上。 地上的枯草一看就放了很久,不少沾了湿气开始发霉腐烂。 衣服被揉进去,基本要报废。 柏萱蹲下去,准备把衣服捡起来。 手忽地被抓住,她抬头瞪着谢衡,示意他不要捣乱。 谢衡轻轻一拽,将她拽下,坐在衣服上,看着她的脸蛋,说: “我也想让老婆过好日子。”但是只有先活下来,才有好日子可以过。 开玩笑的话,怎么还忧郁起来了? 柏萱不知道谢衡这模样是不是装的,但是既然坐下来,那干脆坐着吧。 衣料并不厚,底下的枯草又硬又粗糙,还有些扎人。其实并不舒服,衣服盖在上面,唯一的好处是稍微干净些。 但两人谁也没抱怨,柏萱靠着谢衡肩膀,因为无聊开始找他聊天: “我们要在这待很久吗?” 谢衡往她那边倾斜过去,让人靠得更加舒服些,说: “客栈起火,太子必定会起疑。我想,他应该会提前来江州,估计就这两天,不会太久。”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91章 “他来了,咱们不就暴露了,那为何还要走这么一遭?” 谢衡讲了三点。 一,是拖延时间,也算是给柳无殇擒淮安王争取时间。 二,太子曾让人仿过一些他的兵械图,他想看自己的兵械图被人做成什么样。 三,也是最重要的,他想看看这江州到底藏了太子怎样的秘密。 上一辈子,他没看到这些就直接死了。为了彻底解决太子,他不得不冒险来一趟。 “可是我们现在被关在地牢出不去,除了第一点,其他两点怎么整?” 这个问题,等到半夜,有了答案。 太子送来的人到了,守卫自然会派人向上级禀告。 周总兵亲自过来查看,后面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军服,柏萱瞧着倒是觉得有些古怪。 统一的制服在气场上确实能给人加分,但这些人,论面貌,没有军人的那种刚毅飒气。论身材……有点过于松弛了。简而言之,就是胖,虚虚的那种胖。 他们不像是常年训练的士兵,给人的感觉油腻腻的。 为首的周总兵也是一张大肉脸,肚子像个圆滚滚的球,不过他挺高,胖且魁梧,满脸络腮胡。 眼睛微微往外凸,眼神吓人得很,嗓门也很大: “就是你?” 旁边的柏萱他没问,因为大虎和小虎也守在地牢门外,周总兵来时,两人已经把情况简单地介绍过。此女是来陪谢衡解闷的,他并未放在眼里。 “嗯。” 被关进地牢还这么傲气,周总兵面露嫌恶,这些没吃过苦头的世家公子哥顺风顺水惯了,坐牢估计也是头一次,还晓得这意味着什么,还当自己是大爷呢。 他可不惯着他们。 “把她带出来。” 谢衡呵一声,眉目阴沉,手里忽然多出一把匕首。 周总兵仰天哈哈大笑,不屑地说: “你是想笑死我?就凭一把匕首,想翻出我的手掌?” “不,动她一下,我立刻死。” “……”柏萱瞪大眼,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啊。 周总兵也被他惊人的语言吓了一跳,怒指着谢衡: “威胁我?” 三个字落下,他再次哈哈大笑。可是笑着笑着,他跟多重人格似的,好像出了什么故障,某一瞬间突然不笑了,一秒变脸。 为什么?因为他虽然不屑,但是他还真给谢衡威胁住了。 太子大业在即,这人可不能就这样死掉。不然,他也得跟着陪葬。 柏萱蹲在谢衡后面,袖子里也藏着一把匕首,貌似和谢衡是同款。她想捂着耳朵,隔绝周总兵刺耳的魔性笑声。真是的,好歹谢衡这次没说杀死你,知足吧,笑什么笑。 她现在对谢衡的功夫有点了解,如果是训练有序的将士,谢衡以一对十可能比较麻烦。但这十个,光听呼吸声就知道,中气不足,内里虚无,战斗力不行。 不过谢衡还有别的目的,没之前那么刚,当然态度依然轻慢嚣张,他说: “你们不动乱,就没有威胁。” 那不还是威胁! 周总兵上前一步,怒瞪谢衡,十分硬气地说: “一个女人而已,老子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不稀罕。” 他跟谢衡差不多高,宽度却差不多有谢衡两倍。 柏萱心中默默对比了下,心想,一路走来,江州这一带有多穷,她看在眼里。 就是他们中途路过的那条堪称江州最繁华的商业街,也相当简陋寒碜。街道上出来迎客的那些女子,个个瘦弱不堪,营养不良。 如此贫瘠的地方,怎会养出这么多过度肥胖的人? 这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啊。 周总兵正和谢衡较劲,没注意她的暗中打量。讽刺完,他拿出一沓纸,凶狠地说: “这些图不完整,做出来的东西没一个能用的。听说你才是这些兵械图的原画手,从现在开始,你就在这里给我把完整的图画出来。明天一早,我会来检查,少一张,我剁你一根脚指头,直到剁完为止。” 江州的女子跟商品没什么区别,在周总兵这群人眼里,女人不值钱,不重要。就算谢衡表现得很在意,那也只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跟自己的脚指头比起来,这女人就不值一提。所以,他压根没想用柏萱拿捏谢衡。 他把图纸怼到谢衡怀里,挑衅地看向他的脚。 谢衡任由图纸散落在地,双手环胸,背脊挺直,冷静沉稳地摇头: “我很久没画,这些都是很早的图纸,我哪里还记得细节。” 周总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的意思是,你画不出来?” 那他如何跟太子交代? 他们这群不上前线的兵,早就养尊处优惯了,也和许多官场的人一样,欺软怕硬。别看他在谢衡面前硬气,出门遇见个比他官阶大一级的,他的骨头可以比老太守还软,更别提太子了。 这句反问听着颇有威力,实则,是他急了,急得破音。 胃口吊了,周总兵急了,谢衡才慢慢开口: “也不是,毕竟曾经画过,有大致印象。周总兵不妨带我去看下实际成品,这样,既可以更直观地回忆原图,也能让我知道具体缺陷。” 他微微一笑,人畜无害的一张脸清俊无双,很好骗人的样子: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92章 “图纸只是表象,也太过单薄,远不及实物有效。没准看一眼,明天就全部画出来了。” 周总兵当即怀疑他的目的,画画而已,几笔下去就成了,有什么难的? 这人百般推脱画不出来,没准就是个借口,要看实物的借口? “不行!” 周总兵大手一挥,肯定地说: “你一定有阴谋。” 他抽出腰间大刀,面露得意: “不画是吧,那我先砍了你一只脚。人啊,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人太讨厌了,砍一只脚又不会死,他要亲自动手,以泄方才的火气。 谢衡看向手中那把镶了红宝石的匕首,叹道: “还是死了吧。” 这次,也没说要谁死,但鉴于之前那番言论,周总兵自然认为是谢衡自己。 他左右看看,一个画画的毛头小子,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估计也只有这一招了,怕什么?还有一个一看就毫无威胁性的小姑娘,在他的地盘,能翻出什么风浪。 这么一看,他又信心十足,管他阴谋阳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没用。 “你确定,看完实物一定能画出来?” 谢衡这会没再搞事情,给了个肯定回答: “一定能。” “好,你要是敢骗我,我就砍你一条腿。” 周总兵命人打开牢房,决定带谢衡去兵器房,但是后面还跟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这次,不等周总兵开口威胁,谢衡就拿出匕首晃呀晃。 周总兵:……换一招吧,他烦了。 第45章 事情进展比预想的顺利太多。 谢衡的一系列骚操作,让柏萱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这人长着一张厌世脸,平日气质像条咸鱼,看着就不会来事。 可原来,从前不是他不会,而是他懒,压根不想。 真搞起事情来,一套又一套,处处是套路。 柏萱乖乖被他牵着手,若说之前,她心里觉得这男人口出狂言,自信爆棚,多少带点吹牛逼的成分。那么现在,她相信了,他是真的牛逼。 而且还不刻板,见人下菜碟,懂得随机应变,脑筋灵活得很。 谢衡倒是不觉得这些算什么,他怎么说,也是自小看别人脸色长大,七岁就开始筹谋策划。十年光景,做得多见得更多。有时候,处变不惊只是因为知道得太多,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觉得意外,也能很好的应对。 奥,除了她。 兵器所距离地牢很近,就在距离地牢不到一公里的后山下。 爬上山头,柏萱站在高处,望着下面灯火通明的庞大版图,忍不住大为惊叹。 兵器所巨大无比,明亮的光线映照其中,远远望去,它像一汪没有尽头的油菜花田,闪耀炫目。 这么大的私库兵器制造厂,合法吗? 周总兵一路都在憋气,重重哼道: “喏,就是那里。” 谢衡一副彬彬有礼的态度,牵紧身边人,说: “来都来了,下去看看。” 他的手有些凉,也不像刻板印象中粗粝干燥。掌心不算特别软,但是并不硬,非要形容就是有韧性,捏一捏还有弹性。 那件垫着草的衣服留在了地牢,谢衡身上穿的单薄,外面是一件玄色锦衣,领口处露出一小截白色里衣。 山里天光黯淡,他喉结下方,锁骨中间位置的那片殷红痕迹已经看不太清了,不过柏萱也不敢看。 她知道,那应该是她弄上去的,所以更不敢看了。她居然把他啃成这般模样,可想而知当时有多凶残。不,那不是她,那是药物作用,该死的是药,不是她。 一阵风吹来,她缩了缩肩膀,停止胡思乱想,说: “夜里还是挺冷的,回去让他们给你买件新衣裳……” 胳膊突然被拽住,柏萱停下来,望进盛满夜雾的眼睛。 谢衡拍了拍自己肩膀,随意道: “你身上挺暖和,挨我近些就不冷了。新衣裳还不知道在哪里,你上来,我背你。” 夜路并不好走,乱从杂草,藤刺石子硌脚得很。 柏萱摇头,拒绝道: “不背,我不做包袱,不做累赘。”她将牵手改为抱他胳膊,几乎半个身体挨上去。 谢衡:“……”什么跟什么?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行吧。 腻歪!世风日下,成何体统! 跟在后面的周总兵忍不住朝天翻白眼,要不是为了跟太子有个交代,他才不会忍他们。 下山路看着不长,真走起来,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兵器所其实就是军工厂,远远便听到锻造打铁的声音,越到山下,空气越干燥,温度也越高。 他们停在大门口,近距离观望,视觉冲击更加强烈。 夜空中飞溅的火花,滚滚浓烈的黑烟。往下看,这些锻造工具按不同类型进行区域划分。 火炉其实在靠中间的位置,毕竟四周有树,虽然边上的基本被砍秃了,但这座山是砍不完的,防止引起失火,火炉放中间更安全。 柏萱面前是几条很深的长凹槽,里面整齐地放着一排排推车。 车里有的放砂石,有的是黑铁,另一边,也有打造好的少量武器。 锻造武器的地方,自然是重兵把守。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士兵站岗。那些还在干活的人周围,还有将士拿着鞭子鞭策他们加把劲速度快点。这场面,像极了柏萱曾经刷剧看到的压榨苦力的场景。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93章 周总兵平日里应该没少来,大家看到他并不陌生,除了干活更勤快些,并未过多关注这边。 虽是夜里,却因为火炉的存在,头顶又有天棚覆盖,里面温度很高。烟囱散不去的烟充斥着各个角落,但是大家显然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只顾闷头干活,并无多少不适反应。 一队人员从眼前经过,监工朝周总兵行一礼,便挥着鞭子驱赶。 这些人衣衫褴褛,破破烂烂,灯光下,柏萱看到那个上衣只剩一角碎布,几乎光着的男子胸前好像有个印子。 她仔细看了会,这才发现,有印子的不止那一个人。 古代可不流行纹-身,而且他们的印子都很相似,像是烙铁印下的疤痕。这种疤痕,一般是十恶不赦之徒,大罪的象征。 谢衡显然也看出来了,他调侃道: “用罪犯当劳工?” 周总兵看守这个兵器所虽是听令行事,他上面还有胡将军和太子。可跟了他们这么多年,多少察觉出一些苗头。 他知道这个兵器所名不正言不顺,并未上报朝廷,属于黑作坊,是太子私库。私造兵器,意味什么,不言而喻。 他并不怕谢衡发现端倪,反正将军说过了,让谢衡画完兵械图,做好那些奇门遁甲,这人便可随便处置。谢衡可以活着来这江州,却未必能活着走出去。何况,即便弄不死他,到时候,太子登基,这人知道秘密又如何? 周总兵不慌不忙,甚至有些炫耀: “是啊,劳动力不够,朝廷又不许抓壮丁,只能想些别的法子。看到他们了,你要是不好好画,也得跟他们一样。到时候,我一定会特别关照你,每天给你一百鞭子。”这个法子,还是他和胡将军一起想出来的,功绩里有他一份。 至于这些死刑犯的用处,其实也远不止当劳动力那么简单。 他们现在用来干最苦的活,以后若是打仗,可以当前锋人形肉盾。穷凶极恶者,还可以搅乱浑水,用来威慑那些胆小乖巧者。反正留着他们,哪里有用往哪搬,可以给自己省不少事。 真的是死囚犯,印证自己的猜测,柏萱这下可以确定,太子他是想造反啊。尽管宋君澜并未强大到可以威胁他的储君地位,但这造反,没有迟到,只有提前。 这么大一座兵工厂,看人数密度,得有千八百人。 也不知,搜刮了多少地方的地牢。 难怪,外围那些看守的士兵不仅架起弓箭,还有炮车。他们估计,也怕囚犯。 谢衡没有回应周总兵的话,跟着他去了一片单独的区域,这应该是一块技术领域,人并不多,专门制造战车,铠甲一类。战车内藏乾坤,里面设计了放箭区域。 周总兵指着其中一辆战车,气愤道: “图纸上说这车能射出万箭,射程千米远。狗屁,一百米都够呛。” 万箭不是夸张说法,而是指的这战车能承载的总数。 这个尚未得到验证,但是射程,周总兵试过很多次,实际跟纸上差太多。 “还有这个,据说是必死无疑的倒勾箭,倒勾是可以,可穿透性极差,根本穿不透人,如何杀人?” “再看看这机关,什么玩意,开关总是失灵,别说杀敌,没把自己杀死就不错了。” …… 周总兵抱怨完,回头看谢衡,轻蔑地说: “他们都说是因为图纸与原图有偏差,所以效果不行,依我看,是你不行吧?我看你也没什么厉害的,就是被吹得厉害。肚子这么瘪,能有什么墨水。” 这番话,是激将法,也是周总兵的偏见。 他觉得,谢衡除了长得还行,其他都不太行。 身为男人,不说五大三粗,起码得有宽阔门面。就这么一副弱书生的体质,能干成什么事。 他还听说,谢衡武功不错,可他哪里像有武功的样子? “你肚子那么大,想来一定学富五车,知识渊博,不知道能不能背一首将进酒?” 将进酒是什么东西? 谁在说话? 奥,是那个他全程都没放在眼中的小姑娘。 看谢衡那护犊子样,他还没表示呢,刀又拿出来了。 周总兵摸摸肚子,他大字不识几个,背什么东西来着? 这个女人,竟然想让他出丑,真是不安好心,他岂会如她的意。 “一边去,男人做事,哪有女人说话的份。” “没有女人,哪有你什么事。” “牙尖嘴利,我不跟你们废话,赶紧看,看完了给我滚回去。” 谢衡这次沉默得比较久,他确实一一看过这些兵器,然后微笑道: “看好了,回去吧。” 看完起码心里有个底,可以预估多大的兵力能与之抗衡。 现在看来,都是赝品,不足为惧。 他突然这么好说话,周总兵还有些不习惯。 将人往回带到半路,他忽然有些不耐烦: “没长腿啊,走快点……”别耽误他喝酒逍遥。 他越催,这俩越叛逆,竟然不走了。 周总兵有种不好的直觉,他想抽出佩刀,后腰却忽地剧痛一下,紧接着,不等他做出反应,冰凉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谢衡面色冷淡,嗓音清凉: “别动,带我去见一个人。” “……”他居然被拿捏了? 其实周总兵反应速度很快,只是他到底不如常年训练的将士。加上后腰被黑暗中的暗器击中,疼痛让他慢了一拍。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94章 “谁?是谁暗算我?” 自然是大虎和小虎。 但是人并没有露面。 周总兵瞪着谢衡,愤恨不已: “你居然还有同伙?老子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 第46章 周总兵带来的这一队人马,和他一样多年不曾训练过,反应速度赶不上他。发现周总兵受伤,十个人手忙脚乱,慌慌张张拿出佩刀。 他们在这一带作威作福惯了,已经很久不知危险为何物。 这一乱,竟连刀都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废物!” 周总兵故意大声骂道,实则趁着背对谢衡,疯狂朝手下眨眼睛。谢衡的功夫和反应能力都在他之上,这几个手下什么德行他也很清楚。所以他想暗示他们别和谢衡对着干,去捉谢衡身边的柏萱。 之前他丝毫不将那女子放在眼里,这会却打算死马当作活马医,抓她来试试能不能救自己。 可谁能料到,被他骂作废物的手下,还真的是个废物。 无法领会他的暗示不说,还十分窝囊地弯腰下地去捡剑。 周总兵气得闭上眼睛,腰被暗箭所伤,却连心口都在冒烟。想尝试自救,可眼神乱飞了好几圈,都找不到柏萱在哪里,只在突然低头叹气时,发现谢衡投在地上的阴影后面多了一条弯弯的弧线。 “……” 她跑得可真快,比他还快,快得令人绝望,周总兵放弃挣扎了: “说吧,你要我带你去见谁?” 谢衡道:“见你们将军,胡显勇。” 啥?这人要自投罗网? 周总兵仿佛迎来了希望,眼里升起亮腾腾的光。 既然是采用暗算的形式,谢衡就算有同伙,人数也不会多,这会还躲在暗地里不敢见人。 而将军府里有重兵把守,几个同伙跟数百将士相比,那就完全比不过。更何况,谢衡还带着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 到时候,有他这个先例在,胡将军可不会轻易被他偷袭。 不过,周总兵思考一会: “你还知道我们胡将军,你去找将军做什么?” 今夜来回折腾,这会天空开始泛起微微晨光。 黎明破晓,气温却更低。谢衡脸色因为冷而更显阴狠,他没什么耐心,面无表情说: “知道秘密的人,一般都死得早。” “……反正我也不想知道,去见胡将军是吗?我可以带你去,但是这么晚了,恐怕不方便,不如明早?” 谢衡摁了下刀刃,轻声说: “明早?好啊,我没问题,但是你应该不行。” 周总兵的腰还在流血。 被迫答应了谢衡之后,后边心地善良的小姑娘探出小脑袋,担忧地问: “他脸色太差了,这样下去撑不到将军府。” 周总兵连忙点头,是啊是啊,先带他去找大夫。 “我给他包扎一下。” 嗯? 原来她还懂医术,那再好不过,起码可以少受点罪。 周总兵被几个属下扶着,然后就听到小姑娘颐气指使地命令其他的属下: “你,把中衣脱下来,折好。” “你帮他把衣服撕开。” “还有你,把他的箭拔出来。” …… 周总兵简直呆了,小姑娘是这样给人医治?他能说他也可以吗? 其实,柏萱方才下意识想要亲力亲为,但是还没蹲下就被谢衡拽住了。只能让其他人来。不过周总兵伤口不大,也不致命。简单处理一下,她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好多了,至少能撑过今晚。” 什么?他活不过明天? 周总兵面如死灰,被几个人架着一边走一边叹气。 他究竟为何沦落至此? 去往将军府的路上,恰好经过江州那条最繁华的街道。 这个点,街道两边依旧热闹不减,走大马路上也能听见四处传来的嬉笑声。 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居然发现还有一家卖衣服的店在营业。 柏萱进去给谢衡选了件外套,店家认识周总兵,招呼完他俩还上前去恭维周总兵。 商人精明,在这条号称堕落街里存活下来的商人,除了精明还知道如何保命。 即便看出周总兵满脸菜色,以及腰间殷红血迹,他也面不改色请人落座,再折回来神色如常向柏萱两人介绍衣服。 谢衡要了一件玄色外袍,柏萱有些意外,夸他: “你可算摆脱黑白包袱,穿得像个人了。” “这样方便杀人。” “……”不,你这辈子都做不了人了。 店家笑嘻嘻替他结账,再堆着满脸笑容送人走,全程无论周总兵怎么眨眼歪嘴都当没看见。笑话,周总兵是这条街街霸, 周总兵对付不了的人,他能奈何? 要有这能耐,他就是街霸了,何苦窝在这街上最差的位置。 一行人磨磨唧唧赶路又过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将军府。 其实将军府距离前线最近,周总兵平日若无事,是断不可能来此。 因为这里连个看门的都比他嚣张,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然而这次,周总兵顾不上那么多,乖顺了一路,突然用尽力气冲开谢衡,一路往将军府大门跑。 他双手被绑,跑起来失去平衡,却又在快倒下去时硬撑着,动作扭曲奇怪。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95章 “两位兄弟,来了贼人,快来捉拿他们。” “这人要找将军寻仇,切不可让他得逞。” “他武功高强,你们要小心!” 周总兵边跑边喊,守卫自然认得他,虽然平日里不待见他,但后面的陌生男子以及周总兵的话让他们戒备起来。 屋里很快亮起火光,周总兵看着红彤彤的光芒,简直要喜极而泣。 回头恶狠狠瞪过去:“他要对将军不利,又以我做要挟,快擒住他。” 人群冲出来了,然后看见一个比火把火光更闪更亮的东西。 御赐金牌。 柏萱拿不准这里的人认不认金牌,谢衡看上去却很自信,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直接走到那些人面前,说: “我有事找胡将军,把这个拿去给他,他会见我。” 谢衡亮出金牌,只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真正拿捏住他们的,是手中的一枚平安锁。 这种东西,一看就是小孩子戴的。 为首的人看看金牌,又看看那平安锁,上面有字,他看不真切,接到手上,忽然脸色大变。 这都能给他扳回一成? 周总兵扶着腰,气不打一处来: “假的,肯定是假的金牌。” 说着顿了下,放低声音嘀咕: “再说,咱又不怕这东西,咱们不是马上……” “闭嘴!” 那人凶狠呵斥完,拿着东西急匆匆跑回去。 晨曦熹微,微风拂面。 柏萱凉凉看着身边人,下巴一抬: “你果然背着我藏了不少好东西。” 谢衡不认,稍稍侧身跟她咬耳朵: “没有背着你,只是为了你。” 第47章 柏萱跟他一起在外面等着,冷不丁被秀一脸,并没有觉得高兴。 很严肃地跟这个古董男人掰扯:“只为了我,说这种话,你就不怕我心理压力过大吗?” 什么叫只为了她,那是不是也得她来承受所有的责任和后果。 谢衡微微偏过头,盯着她的表情变化。 他倒不生气,反而觉得这姑娘的思想其实很特别。在东阳这样的朝代和制度,女子就像是男人的附属品。所以相对应的,女子遇到事情,也该由他们从属的男人出面解决。他见过的所有女子,包括他母亲,家里若有事,母亲也会派人去找父亲处理。大家对此,并不觉哪里不妥。 他与柏萱对视,身姿挺拔,如松柏一般修长笔直。尽管面若清风,却沉思一会才一字一句回答: “你又没逼迫我,为何要有压力?” 见她有点懵懵的,谢衡感到奇怪,慢慢跟她说: “是我自己选择这样,所有后果,自然也是我该承担的。即便结果不理想,或者我出了什么事,那也是我自找的,你不用有压力。” 这男人的思想……真前卫……不,应该说是真传统。不过,相对于她,他本来就传统。 柏萱想起自己的那个时代,无论男女都要标杆独立。即便是正当合法的夫妻关系,从男人那里拿点什么或者想要依靠一下男人,都会被嘲讽攻击,不能独立行走。 所以她一直不结婚,因为结婚生子意味着她跟同期相比,会失去竞争升职的机会。年轻医生的工资并不高,和很多行业一样,干活的人拿到的回报甚至比不上领导的一个关系户。 她们一个人干活,却要养一大批自己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更别提倘若要生孩子,家里没人照拂的女子,将会有极大的风险失去饭碗。相比之下,男子就没有这些顾虑。然而即便这样,他们还要以所谓的公平提一大堆要求。 一场婚姻,女人承担的风险和后果都更大,付出和失去的也更多。到头来,人家却跟你讲公平,这不给,那不能要。 可从一开始,就没有公平可言。 她曾经,是恐婚族。 因为你付出的东西,并没有以其他的方式补偿回来。而你自己,失去了就永远都没有了。 她不愿意轻易将自己的未来交到别人手里,再加上,时代变化让负责顾家的男人正在以势不可挡的速度锐减,甚至濒临灭绝。那么这种事,自然要慎之更慎。 谢衡这两句简单又装逼的话里,她感受到了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词—— 责任与担当。 她心里突然有些感慨,感慨完,总觉得自己也该有点表示,轻咳一声: “你要这么说,那我心里就没压力了,因为它有你了。” 反撩一波,谢衡只微愣片刻,便直起身体。他坦坦荡荡地笑了笑,耳根微红,面上却如沐春风,表情是毫不收敛的得意,又带着一种‘我这么努力去爱你,那么无论你多爱我,都是我该得的’理直气壮。 然后,更是不规矩地动手将她揽入怀中,大大方方地说: “你不止有趣,嘴还很甜。”她若想哄一个人,一定能哄好。 居然揉她头发,柏萱不太适应这种亲昵。谢衡最近转变很快,似乎完全不需要过渡。她不行,直接道: “可你好腻。” 又粘又腻。 谢衡:“……” 一直被嫌弃,从未改变过。 眼睁睁看这对小夫妻腻歪的周总兵倚着墙,突然觉得牙酸! 还好方才进去的将士又出来了,从他身边经过,却连个眼神都不屑给,径直走到谢衡面前。满脸愤怒,想发作又硬生生忍住。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96章 他跟周总兵的气场截然不同,眼露凶光,表情带着杀伐冷酷之气,手一直压在腰间的大刀上,沉声说: “跟我进去。” 两人一起进去了,周总兵被留在原地,无人问津。 夜好凉,周总兵感觉,自己也融化在这凉意之中,无法脱身。 将军府是柏萱自来到江州后,看过的最壕的宅子。 面积大到离谱不说,这里的建筑全部刷着红漆金边,亭台楼阁坐落在碧水湖边。不过,毕竟是男子住所,没什么花花碌碌的风景。入目除了闪闪发亮的金色雕花,并无多少可看的。 胡将军纵横沙场几十年,比当今圣上要大许多,四十多岁放在这个朝代,算年纪比较大了。 匆匆起床,他没怎么收拾,随便穿上一件外袍就在大堂候着。等了一会便听到清爽干净的声音: “胡将军,在下谢衡。这位,是我的夫人。” 跟胡将军会面,谢衡既不像和柏萱在一起时那般放浪形骸,也没像在周总兵面前那般任性妄为。他中规中矩,礼仪方面恰到好处。 但柏萱清楚,他这是想先礼后兵。 跟着谢衡一起坐下,她才悄悄去看那位将军大人。 络腮胡,国字脸,眉骨和侧脸都有很明显的疤痕。尤其眉峰处的一道断眉疤,特别显眼,衬得他十分凶残不好惹。 他低着头,对谢衡视而不见,眼睛盯着手中那枚平安锁。 方才的那位副将倒是一直瞪着他俩,气得好像随时会提刀杀过来。 谢衡打完招呼便不再开口,大家似乎都在等谁会先妥协。 诡异的气氛僵持许久,胡将军厚厚的嘴唇动了动,斜眼晲过来。 不愧是常年打仗的人,这气势,周总兵那一群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千万分之一。锋利的眼神如有实质般横扫一切,直直落在谢衡身上,他狠狠淬一口: “区区谢家,也敢动我胡显勇的家人!老子现在就杀你祭天,再杀你谢家全家。” 谢衡冷静与他对视,不太在意道: “谢家人丁单薄,不足胡家十分之一,谢家换胡家,想必圣上会很高兴。” 胡家三代从军,可每一代都有大部分人留守京都。三代积累下来,子嗣颇丰,人丁兴旺。 谢家呢,三代单传,到谢衡这一代,就他一个独苗苗,家里人口单薄得可怜,跟胡家没有可比性。 但胡将军关注点在谢衡提到的圣上。 眼下天还没亮这人就非要跑来扰人清眠,还拿着他胡家嫡孙的平安锁作威胁,现在又用圣上明枪暗箭,可谓是有备而来,且来者不善。 胡将军搓了搓光滑冰凉的银质锁,要笑不笑地讽刺: “你好歹也跟了太子十年,怎么说倒戈就倒戈?两面三刀者,自古没有好下场,这个道理,你不懂?” 谢衡坐在下方的位置,玄色外衣跟这里奢华璀璨的装饰倒是相得映彰,衬出几分富贵公子的气质。他淡淡抿唇,似乎很认真地分析: “国以民为本,我无论为谁效力,最终都是忠于国之根本。” 谈到现在,胡将军琢磨完谢衡的态度,约莫猜到他是来找他谈判。 既是谈判,他的家人估计尚且无事。 心绪因此平复许多,他道: “那你这意思是,为太子效力,便不是为民造福?” “当然不是。” 谢衡想也没想地否认,他坐在柏萱身侧,清俊无双的面容泛起薄怒: “这一路上,我一直不明白一个问题。拥有兵权的人并不只有胡将军,太子为何偏偏选了最偏僻最贫瘠的江州。来了之后才恍然大悟,因为,江州便宜。想要收买下来,花费的代价更小。那条奢靡的街道,还有这金碧辉煌的将军府,以及京都胡家用地下仓库装的金银珠宝,恐怕都是托太子的福。” 居然连他家地底下有金库都知道,胡将军面色微微发白,突然有种强烈的失控感。 谢衡说的不错,因为江州便宜,他也便宜。而且江州人口稀少,把那些常驻居民赶出去,他的军队,他的属下以及那些用来取乐的下人便可以完全占据这个地方。 他因此而变得富甲一方,执掌一方。而太子,一方面得到他的鼎力支持,一方面可以利用江州做他想做之事,比如悄藏大批死囚犯,私造兵器。 两人合作了很多年,彼此联系越多,秘密也越多,早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所以太子提出不日举兵京都,他答应得痛快。 哪里料到,出兵在即,会迎来谢衡这个不速之客。 柏萱可算是明白这里的人为何如此有钱,原来早就傍上了太子,而太子的岳父是户部尚书,专门管钱的。 他抽出如此庞大的数目养一州兵马和锻造兵器,搜刮的民脂民膏可想而知是个多么无法想象的数字。 胡将军动了动手指,捏紧那枚平安锁说: “既然你全部知道,那么肯定还有别的人也知道。他派你来劝我就此收手,归顺于他?谢小公子,真是遗憾,我可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很多事情没有回头路,你不用说那些废话。” 他低头看着手中精致的银锁,上面还有他为嫡孙亲自取的表字。 “你若以为拿捏住我的家人就可以让我背弃太子,那可就错了。这种事情败露,我只有死路一条。我若死了,我胡家必亡,还不如放手一搏,求得一线生机。”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97章 “你求不到。” 谢衡冷漠地否定他,讥讽不已: “太子正在赶来江州的路上,但是他不知道,圣上已经到了淮安并且拿下了淮安王。很快,就会轮到江州。举国兵力讨伐小小江州,你没有胜算。” 什么? “不可能!”圣上不是快死了吗? 谢衡压根不理会他的辩驳,继续道: “我本可以不来,但是我来了,还带着自己最重要的人一起来到这里,是我对胡将军的诚意,可胡将军知道我为何要来此吗?” 胡将军还沉浸在上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之中,怒不可遏地大吼: “不可能!你休想骗我!” 谢衡似眼露怜悯,其实内心毫无波澜,他只是顺着那位的心思,然后把这件事谈成功。就像从前给太子办事,他老练而又自然,直接跳过胡将军的情绪: “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兵,不能杀自己人。” 养兵是为保家卫国,征伐外敌。 对于这一点,谢衡是有点真心在的,便继续说: “皇子们夺嫡,可以结党拉派,可以骨肉相残,想直接造反也行,大内侍卫私下兵马随便用。但是,边防将士,绝不可动,这是底线。” 他抬头去看乱成一团浆糊的胡将军,声音清冷而冷静: “我来,是不想看着你以及你们所有将士死于非命。嗯,另外再帮人捎个话。圣上的要求很简单,不要自相残杀,胡家还是原来的胡家。当然了,给予胡家的荣耀依旧归你们,但是不法所得要上交朝廷。你若执意抗旨,那么……就先杀他。” 干净漂亮的手指指着胡将军手中的银锁。 谢衡给他思考的时间,但是不多,慢悠悠起身,下一刻,就听到胡将军问: “他们真的还活着?” “活着,但是能不能继续活着,就得看你的了。” 熬了一整夜,谢衡打了个哈欠,去看他的夫人,柏萱已经昏昏欲睡了。不是她心大,实在是她差不多都猜到了,所以并不太好奇。加上谢衡的声音好听又清爽,调子也慢腾腾的,在本就犯困的情况下催眠效果极强。 他挪着步子贴过去一些,表情管理开始失败,有些不耐烦: “这些事情你可以慢慢想,可否先给我们安排一间房休息?” 什么? 我正在悲春伤秋,深陷泥沼,痛苦挣扎,头疼欲裂,你跟我说你要去睡大觉? 胡将军着实跟不上谢衡的节奏,还是他旁边的副将见他并无异议,才不情不愿地去做安排。 胡将军在椅子里杵着头发呆,他当然不会就此信了谢衡的话,暂时把人留下是为手中银锁。 另外,他在等太子。 若谢衡说的是真的,太子明日,最迟后天会到。 他若在这个时候派人快马加鞭去淮安查探情况,也还来得及。 …… 虽然折腾了一晚上,但是好歹不用在牢房过夜。 柏萱裹着被子满足地眯起眼看夸:“你真的让我过上了好日子,做的不错。” 谢衡惬意地弯起唇,还没有动作,再次响起软软的声音: “只能亲一下,不能做别的。” 柏萱望着头顶略显颓废但依旧清隽的脸,善意地提醒他。年轻人一定要保重身体,绝不可以熬夜还剧烈运动。 谢衡显然体会不到这份用心,虽然他本来也只打算亲一下就睡,可被她暗示拒绝别的,心里有点不爽: “你不喜欢?” 想想,他们确实没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上一次问她满不满意,她直接岔开话题说马车。这一次,谢衡倒是有些期待,目不转睛盯着晨光中软嫩白皙的女孩。 然后,柏萱摇头。她没有那天晚上的记忆,毫无印象。 什么感觉,她不记得。 居然摇头…… 谢衡:“……” 她不喜欢。 第48章 柏萱看着谢衡一秒变脸,有些不解。 他为什么会露出痛苦面容? 男人眉宇收敛,嘴唇抿紧,脸色微白,沉默着不说话。 柏萱看他发呆,直接将人拉下,解开他的衣服。 柔嫩的手指捏起衣服一角时微微顿了顿,但也只有一瞬。柏萱没去看谢衡,顶着灼热的视线继续拉开。 谢衡也一头雾水,她这是什么意思?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短暂的时间里,谢衡猜了无数可能,脑中想了太多画面。不过不管想的什么,他都没阻止柏萱更进一步的行为,只是脸上有些不自然。 屋里没点灯,但这个时辰,光线足够照亮视野。谢衡感受着越来越近的呼吸声,几乎要贴上他下巴的唇,内心蠢蠢欲动。他才十八岁,这种时候,有些行为早已脱离掌控。正欲抬起胳膊做点什么,听到女孩疑惑的嗓音: “没崩啊。” 她仰起脑袋,清凌凌的目光望过来: “我看这伤口愈合得还可以,你觉得很疼?” 伤口? 谢衡……他早已忘记这茬了。 柏萱没忘,只是没刻意提起。 因为他俩的关系从精神层面直接飞速发展到了身体层面,这个过程中,她只睡了一觉,便有了实质性的变化。实在太突然了,她需要做一下心理建设。但是他若伤口出问题,那就另说了。 谢衡脑中闪过的无数画面像一阵烟,风一吹,全没了。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98章 他冷静面对妻子对他并无兴趣的残酷事实,回道: “不是很疼。” 那就是有点疼,毕竟伤得那么深,总要花费一些时间愈合。 柏萱给他把衣服拢紧,不知为何,脑中白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这伤没好,那晚是不是我……?” 她用手指指了下上面,从生理结构来说,新手不适合这种,容易造成物理伤害。 所以,她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顺便关心下谢衡有没有受伤。 这种事,她该早点问他的,拖到现在真是不应该。 谢衡喉结动了动,才觉得他自己想多了,她就抛出如此犀利直白的话题。他没脾气了,伸手把她从自己身上拎下来,让她乖乖睡在旁边。深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说: “不是,没有那样。” 她难得主动问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要给出回应。可是刚说完,谢衡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悠地睁眼,问道: “你不记得?” “刚跟你说了,我不记得了。” 所以方才的摇头,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记得? 谢衡挑了挑唇,堆积在心头的郁闷瞬间散去,面上也雨过天晴,主动凑过去把小小的人捞进怀里: “不用那样,我单手也可以。” 柏萱:“……” 大清早的,她怎么会想不开跟他讨论这种问题? 但最没想到的还是,身为对于人体构造十分熟悉的她,居然会因为谢衡的变化而感到紧张。更绝望的,是因此而造成的灾难—— 她想说好困,大家和谐睡觉,嘴一瓢,说成了: “好棒……” 就离谱,离了个大普。 身后的人因此开始颤抖,柏萱明白,他在憋笑。而且显然,憋不住的。 谢衡笑出了声。 他整个人,包括这张床都因为他开始晃动。 有这么好笑? 想想,谢衡平日里清清冷冷,偶尔的情绪变化也多是阴阳怪气。他鲜少有如此开怀的时候,想来,是真的被逗笑了。 于是,柏萱反手过去挠了挠他说: “我不是嘴瓢,就是夸你棒。” 社死又如何,只要我心脏强大,就是别人尴尬。 话落,柏萱果然没听到谢衡继续笑。 很好,终于可以安静睡觉了。 谢衡再一次惊叹自家夫人的适应能力,她好像很少纠结,在地牢里抱怨几句,照样接受良好。眼下将军府这个陌生又危险的环境,她亦随遇而安。不管遇到什么事,身处什么样的境地,她总能很快做出决定。这样爽朗果断的性格,即便在男人中也不多见。 他摇头失笑,仍然抱着她,闭眼浅寐。 不出意外,这个点,柳无殇应该已经到了淮安。只要他成功擒住淮安王,太子差不多就垮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当今圣上也来了,一直跟他接头的都是柳无殇的手下,柳无殇也从未告诉他圣上行踪。 但他并不担心,从京都出发前,他便和柳无殇一同商量做了安排。当初知道要来江州,以及上一辈子的记忆里,太子一派在江州开战。他便猜到江州这边,应当早早就同太子勾结上了。 所以,当时就让柳无殇去查胡将军一家,地下仓库被搜出来后,柳无殇师出有名,顺利控制了胡将军家眷。 如今,柳无殇亲自去捉淮安王。到此,太子的势力几乎被断了个干净。 他执意要跟胡将军谈判,确实是不想内耗。之后,就看胡将军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 两人在将军府住了一天半,这一天半里,没再见过胡将军。 直到第三天上午,胡将军忽然主动来到他们这座院子里。 将军府十分庞大,副将说是安排一间房给他们,实则给了一整栋院子。 胡将军走进西厢院,便看到暖融融阳光下,干净石桌旁边,一男一女,一左一右,躺在摇椅里晒太阳。 旁边,还有两位小厮帮忙遮阳。 这是到他府里养老来了? 胡将军险些晕倒,大步上前呵斥两名小厮: “你俩在哪当差的?” 他脸上的滔天怒火就差烧起来了,两位小厮茫然又惊恐,连忙回他: “属下是被副将调来照顾贵客的。” 贵客? 谁是贵客? 他俩自封的吗? 住在人家家里,起码的礼貌必须有。 柏萱放下瓜子起身,抱拳道: “多谢将军款待,将军热情好客,真是令人感激。” 对着不懂事的小厮还能无差别发火,可面对这么个温柔有礼的小姑娘,胡将军只能憋着。 因为一旁的谢衡也站起来了,还就挨着小姑娘站,用一副笑里藏刀的眼神盯着他。 胡将军忍了忍,又忍了忍,假笑道: “不必客气,应该的,你们不嫌弃就好。” “将军如此周到,当然不嫌弃。” 柏萱见胡将军频频去看谢衡,体贴道: “将军是来找夫君吗?你们有事尽管去忙,我自己待在这就行。” 她看向谢衡,眼神催促。 快走吧,胡将军的嗓门震天响,吵得魂都要吓跑了。 她昨晚没怎么睡,这会正补觉呢。 而且大虎和小虎也从西厢院的小门里溜了进来,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99章 谢衡点点头,跟着胡将军去了昨晚的大堂。 他一走进,便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太子。 宋君昌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他没去太守府,更谈不上去找周总兵这种小鱼小虾。 径直来了将军府,询问谢衡的图纸是否按时送到。 结果胡将军说,图纸没有,倒是谢衡,在他府上。 胡将军还想说什么,宋君昌哪里还有心情听,当即挥手打断,让他闭嘴别说了。 得知自己筹谋许久的东西居然一张没有,人还给接到将军府里来供着,宋君昌肺都要气炸。 他押着谢衡来江州,是要谢衡来吃苦头,只要不弄死,地牢里一百八十种酷刑随便用。 可这些人呢?竟然让谢衡当上了小祖宗?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宋君昌没有兴趣再听胡将军多说一个字,凶狠地命令,去把谢衡带到他面前,现在,立刻,马上就去! 两人打了照面,谢衡照常行礼。 宋君昌抬手扶了扶面颊,将因为赶路而散落下来的头发捋上去,冷冷一笑: “我在这儿都能遇上你,不过也好,刚好让你看看我给你准备的见面礼。” 身后的侍卫见他抬手,立马拿出一个用白布包着的东西。 白布已经被血染红,看样子有几天了,血色发暗。 东西扔到地上,里面的东西露出来,是一只人的耳朵。 看形态和颜色,是属于女子。 宋君昌盯着谢衡清俊的面容,身体微微后仰,昂首挺胸地说: “你夫人的耳朵,我亲手割下来的。” 女子的耳朵大差不差,这个是他在大火那晚割的。淮安王送的女人又丑又蠢,频频惹他生气厌烦,他这才略施惩罚。 眼下,耳朵早已血肉模糊,根本辨不出原来的样子。加上割下的时间就是谢衡离开后的时间,腐化程度接近,挑不出毛病。 他以假乱真,毫不心虚地说: “这次掉的是耳朵,下次,掉的可就是脑袋了。” 这……好像哪里不太对?谢衡的夫人,不就在西厢院? 一旁的胡将军想说不敢说。 第49章 胡将军派去淮安的人尚未回来,但太子的出现,应证了谢衡的话。他不动声色地开始权衡,努力当个隐形人。 狠话放出,宋君昌总算舒坦了些,他想,只要谢衡惊慌失措,跪地求他,这几日的郁闷定会一扫而空。他甚至开始幻想谢衡求他放过的情形,可惜因为从未见过谢衡失控的一面,他根本想象不出来。 而真实的谢衡,也未如他所愿。 清俊无双的男人面无表情,冷漠地收回视线后讥讽道: “太子如此暴虐,实在难当大任。” 这话,直白得跟刀子没什么区别。 胡将军眼皮抖了抖,心中百感交集……还是年轻人敢说啊。 他为何不急?为何不求他?为何如此淡定? 宋君昌心头冒出一串问题,尚未来得及思考,便听到谢衡大逆不道的话。当即大怒: “闭嘴!本宫乃正统嫡子,我若不为君,还有谁可为?” 他皮下青筋暴起,用手指着谢衡: “本宫忍你很久了,不就是会画画吗?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不需要你画了,我只要你死!” 宋君昌这会是真的火烧进了脑袋,里面一片火海,完全没地方顾忌其他。 一直以来,他对谢衡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排斥。 从小到大,谢衡比他好看,比他高,还比他有才学。 所以,他故意挑中这个学院里最好看最有天赋的学生做他书童。 长得好看,考试头筹又怎样,还不是要卑躬屈膝给他当奴才。 这种时刻想压他一头的感觉从前还可以被他压制在心底,自从谢衡叛逆,便开始肆意蔓延。看着谢衡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心底只有一个声音——杀了他。 他死死瞪着谢衡,扯着嗓子喊: “胡将军,还不动手?” 被点名的胡将军心中恨恨,想他身为勇猛无双,风光无限的大将军,曾几何时,也是太子的座上宾。朝夕之间,竟被太子大吼,又被一个小辈拿捏。 他不甘心,可收进怀中的银锁时刻提醒着他,他乖孙还等着他救命,绝对要忍住!忍不住也要继续忍! 五大三粗的男人默默叹气,敢怒不敢言,只得低声劝: “殿下,咱们的事情似乎出了点问题,这人,不如先留着?” 事已至此,宋君昌又不是个死人,哪能察觉不到出了问题。 可现在,所有问题都不及杀了谢衡重要。 他背手发怒,威胁道: “你不杀他,我就先杀了你。” 宋君昌无儿无女,没有羁绊,没有弱点。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毫无顾忌。 胡将军不同,他杀不了谢衡,因为谢衡牵动着京都胡家家眷。 他也不能杀太子,因为太子再怎么大逆不道,那也是圣上嫡子。太子若出事,他就是有一千个理由,圣上也必定会迁怒到他身上。 可他当然也不愿就这么做人刀下亡魂。 面对宋君昌咄咄逼人的气势,胡将军突然有些后悔。要是他不被金钱蒙蔽,也就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殿下……”胡将军为难地说,想开口解释自己一家老小性命不保,可他也清楚,太子不会理解。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00章 就在这时,一道清淡嗓音打断他: “胡将军,将在外,可不受君令。” 谢衡知道太子不会轻易亲自动手,因为太子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自己打不过他。 以他俩现在的关系,太子动手,他势必会还手。 那么,动手就意味着打脸,他当然不愿贸然出手。 谢衡始终平和冷静,像是一个执棋者,早已把控棋局,稳操胜券。但这也只是像而已,从踏入江州开始,每走一步,他也是如履薄冰。 因为不管再怎么运筹帷幄,上一辈子,他死在了这个地方。 世道轮回,谁能保证,他就一定可以改变命运? 只不过,他不能慌,不能怂,不能让人看破底气不足。 “太子已到,我跟胡将军说的话,很快便会得到验证。还有一天时间,胡将军还可以考虑,我只希望,胡将军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他施施然离开,任由宋君昌气得浑身发抖,真的开始拔剑。 胡将军见谢衡跑掉,留他一个人应付太子,暗恨一声,一边抵抗一边试图劝说: “殿下,事情败露,应该及时回头,减少损失。您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只要服软,圣上一定会网开一面。” 宋君昌睚眦欲裂,一刀劈过去: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的脑子呢?” 他是真的带了杀意,胡将军若说方才是后悔,这会却是有些庆幸,庆幸谢衡愿意冒险前来跟他谈判。 他常年身居关外,跟太子见面不多,根本没见过太子如此暴戾野蛮又不讲理的一面。 当初受太子蛊惑,是因为朝廷官员中饱私囊,导致军费不足。军中日子苦不堪言,太子就是在那个时候,给他送来大量金银财宝。尽管他后来知道,这是太子为了贿赂他,故意扣下军费,再以合作的名义收买他。用他本该得到的东西,交换利益。 明知不妥,但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收手。 他收的越来越多,填满了胡家仓库还不够,自己的将军府和整个江州也分了一杯羹。 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他答应太子的条件也越来越多,渐渐在纸醉金迷中迷失。 到了今天,被太子提刀追砍,才总算清醒了些。 让这样一位疯子登基,能有安生日子过? 胡将军再不迟疑,伸手挡住攻击,毫不留情地揭露: “谢衡的夫人,就在将军府。” 碰,刀刃相撞,发出震耳嗡鸣。 宋君昌指骨捏得咯咯作响,方才用那只耳朵虚晃一招,没吓到谢衡,他其实就猜到了,柏萱怕是跟着谢衡一起逃到了此处。 对于柏萱的去向,他不是没怀疑过,但没有时间去查证。来时顺手拿着那女子的耳朵,也是为了试探谢衡。倘若谢衡有所动摇,那柏萱基本可以确定死在大火里了。如若没反应,说明她还活着。 他以为,若是柏萱被谢衡救走了,那么谢衡肯定会把人小心藏起来,不让她被发现。 谁曾想,谢衡居然大摇大摆,直接带柏萱住进了将军府。 这岂止是打脸,简直就是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好得很,你们一个个,都长本事了。胡显勇,你好歹四十几的人了,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挑拨几句,就失了立场,果真是越老越糊涂。” 胡将军有些意外宋君昌发着疯还能保持清醒,见人扔了剑,他也忙收回刀。面露为难,说: “殿下,老臣的家人,都在他们手里。” 宋君昌冷冷看着他,寒声反问: “又如何?男子汉大丈夫,舍小家为大家,有何不可?” 这个人骨子里冷血至极,用感情说不动他。 胡将军又道:“可是圣上已经知道您的打算,还派人擒了淮安王,举兵过来。咱们小小一州,如何与一国兵力抗衡?” 宋君昌逼近一步:“宁可战死,绝不苟且。这话,可是出自将军之口。本宫希望你不要受人蛊惑,既然父皇知道了,那么我们就更没有退路。这一战,必须战。” 他微微俯身,指缝夹着一封书信: “胡将军,不要被谢衡骗了,太傅跟我说了,父皇很快就会死。届时我顺利登机,兴许还能救你的家人。他若不死,我就将他杀死,照样救你们。可若是胡将军阻止我,让父皇有机会苟活,那么,我必会被他废掉。到时候,你们胡家必会被株连九族。开弓没有回头箭,胡将军可要三思。” 胡将军面色凝重,被说动了几分。 宋君昌见状,心底冷笑一声,畏手畏脚的怂货。他没给胡将军半点缓冲的时间,不容置喙地命令: “现在,去杀了他们夫妻。” 胡将军恍恍惚惚地去了西厢院,太子和谢衡,一个逼迫他,一个威胁他。搞得他焦头烂额,到了西厢院一看,地上躺着两个人。他心道不好,急步上前查探,正是派给谢衡的两名小厮。 他又去屋里,转了几圈都没看到小夫妻俩的人影。 桌上只留下一幅画卷。 胡将军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画轴,打开。 画上是个幼小孩童,约莫两三岁的样子。和出生时差别很大,却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他一眼就认得出来,这是他的嫡孙。 三年前他回京都探亲,正遇上孙儿出世,看过些时日。 画卷底下留下八个字:君无戏言,好自为之。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01章 …… 谢衡和柏萱逃之夭夭了,乘着豪华马车,一路向北,去往淮安的方向与柳无殇汇合。 马车里,谢衡看着正在享受糕点的女子,还有点回不过神。 太子的到来,意味着他是时候离开。 但意外的是,柏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还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从大堂回到西厢院,他就看到地上晕倒的两名小厮。 柏萱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走,还向他解释: “人是大虎和小虎帮忙打晕的。” 西厢院过一条小径就是后院偏门,这几日,胡将军对他俩这不速之客没什么好脸色,就差甩脸赶人。除了安排的两名小厮,没有旁人盯梢,正好方便今日跑路。 谢衡等她吃完,才倒了杯水递过去: “你知道太子来了?” “是啊,我没睡着,去前院转悠了会。不过,你们都好厉害的样子,我没敢靠太近。谁想,隔得老远都能听见太子咆哮怒吼,随时会拔刀的样子。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柏萱捧着水杯,惬意地往后靠。 宋君昌的咆哮声穿透性极强,她听到后,啥也没想,就觉得,是时候离开了。当即折返回屋里收拾东西,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带了几盒糕点在路上解馋。 连着奔波将近两个月,她清减了许多。 脸上的肉感没那么强,小小一团,缩在车厢里,像个半大不大的孩子。 这一路,无论是被太子刁难,还是几番遇险,她不曾抱怨过一句。 谢衡没来由地心一软,问她: “回去之后,你想做什么?” “开医馆。” 忙碌的日子,咸鱼的生活,柏萱都经历过。她觉得,过度劳累不可取,每日无所事事,同样不可取。不如开个医馆,自己当老板。既有事干,又不用加班加点,没日没夜值班。 劳逸结合,实在快哉。 想到这里是封建社会,她象征性地问谢衡: “可以吗?” “我当账房先生?” 柏萱伸出一根手指,俏皮地晃了晃: “不,你升职了,你当老板娘。” “?” 柏萱好心解释:“我是老板。” “……” 很奇怪的说法,但是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正沉浸在愉悦的气氛里,旁边的人忽然挪过来了些,小声问他: “太子脾气这么差,你从前他手底下当差,是不是很难受?”宋君昌动不动生气,生气就杀人,肆意践踏生命,毫无规矩原则可言,做事全凭心情。跟着这样一个人,想想都觉得窒息。 简简单单一句话,令谢衡身躯一震,清淡的瞳仁也不着痕迹晃了晃。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他转身去看柏萱,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先低头吻她。 很轻的一个吻,藏着无限温柔。 柏萱轻颤着睫毛,眼睛刚闭上,便听到他说: “我从前没有心,不知道难受。” “……” 太子的脾气并非一日养成,但是自小到大,只有更差,没有最差。 谢衡从六岁起跟在太子身边,如今回想,有失有得,有利有弊,唯独没有过开心。 可他很清楚,从太子选中他的那一刻起,他便注定会成为平衡诸位皇子势力的一颗棋子。他属于太子一脉,除非像现在这样,太子造反,不然,他永远无法脱离太子党羽。 所以,他只做事,不上心,把自己变成一把没有感情的利剑,那便不会被情绪左右。 柏萱想,不能和没有心的人谈心,会被气死。 她撩开车帘,外面是陌生的风景,树下立了一块石碑,看不清字样。便问: “还有多久可以离开江州边界?” 这里并不是来时的路,但他们有地图,看到路碑,便知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谢衡说大概还要两个时辰,之后便是江州与淮安交界处。 他们这一路艰难求生,终于要回去了。 柏萱难免感慨,上一世,谢衡死在了这个地方,如今,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 忽然间,马车剧烈晃动,后面有人骑马追了上来。 柏萱和谢衡相视一眼,她懵了好一会,才小小声问: “来这么快,莫非是你画的不够像?” 第50章 留那一幅画,是想打感情牌,用来感动胡将军,从而拖延时间。 谢衡之前已经说动胡将军,这次画像一出,胡将军势必会情感交织,百感交集,就算不彻底倒向他们这一边,也会犹豫着放水,放他们走。 然而,现在这么快就跟上来了。 除了画像不像,好像没有别的理由? 因为胡将军看上去挺重感情啊。 对方骑马,他们是马车,用不了一会就能包围过来。 柏萱看向外面,青葱树林间,骏马疾驰,奔向这边。谢衡跟着她的视线略扫一眼,这不是大规模军队,而且大部分是太子的侍卫队,不知道他们是要做什么,他也懒得花心思猜,回柏萱方才的问题: “画像到我手里便是那样,并非我所画,我只题了字。” 他跟胡家没什么交集,来之前,甚至不记得胡将军长什么样,更别提胡将军的孙子。 画像很早便到了他手上,毕竟要谈判,手里总得有点东西。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02章 马车忽然停下,车身猛烈晃动。 柏萱明白,他们被包围了。她心里有一丢丢紧张,谢衡依旧淡定,丝毫不慌。 ……这就是有武功和没武功的区别。 她看谢衡没有要下车打架的意思,扯了扯他袖子: “嗯,我想问,这个时候了,你还靠得住?” 谢衡直接反握住她的手,秀气白净的面容落下灿烂阳光,令本就好看的容貌更加俊美无双。他的气质清冷,却总能令人心安。好像无论生死,都是很渺小的事情,可以坦然面对。 不再刻意忽略他的身体后,柏萱似乎渐渐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魅力。 他的声音总是不急不缓,沉稳又冷静: “其实我没有绝对的把握,因为我对人心,向来不抱期望。” 终于等到一句实话,柏萱倒不觉得失望,小孩子都听得出来,那些漂亮的话纯纯是安慰人的。 伸手拍拍谢衡肩膀,想说没关系,她就没信过。却又听谢衡说: “所以,我不会寄希望于人心。” 外面突然响起激烈厮杀的声音,听起来,有两拨人,且人数还不少。 谢衡一点也不意外,仍然面色淡淡,牵着她下马,忽然对那群人发令: “听说你们个个是精锐,可别打输了。” 穿着黑色战衣的士兵狠狠剜了眼谢衡,发出震天吼: “弟兄们,给我赢,别给家主丢脸。” 凭空冒出这么多人,而且还是来帮他们的,好像……不用死了? “他们是?” “柳无殇的家丁。” “家丁?你说这些一个能打三个士兵的人是家丁?” “他是这么说的。” 家丁人数比士兵少,可武力值完胜。战火一点也没波及到他们,大虎和小虎冲上去了,谢衡没去,带着她靠在马车边上。 一共将近两百人搏杀的场面,算是柏萱见过的最大规模的战场。而且是真正的杀戮,每一幕都充斥着残忍,血肉淋漓。 她微微低下头,开始分散自己注意力,伸手数了数: “金牌,画像,还有这么多人,难怪问你藏了什么好东西时,你说不出来,这确实说不完。可是,这样一大批人,都有通关文牒吗?怎么过的江州城关?” “翻墙。” “?” 打斗的场面让马有些不安,谢衡干脆靠在马背上,面朝着柏萱: “来江州时,你也看到了,江州城里的没剩多少正经人,你觉得,他们能守好所有关卡?” “江州可是边关之城,戒备如此松散,他们就不怕吗?” “边关将士自然没有这般待遇,关内不同。而且江州隔壁,是淮安。他们同属太子一脉,自然不会怕。”谢衡上辈子就是待在边关,他从来不知道,从军之人,竟也可以如此奢靡,一整条街,全部用来消遣,甚至还为此将普通居民赶到城外。 柏萱突然想起来,谢衡上辈子就是被流放到了江州。不知道他是被放在关外还是关内,有太子力保,他应该是关内吧?那他是否也在江州堕落街逍遥过? 下巴忽然一凉,柏萱惊醒,愤怒去看谢衡: “你想吓死我?” “都打完了你怕什么?” 打完了? “那还不快走,不知道有句话叫作反派死于话多?”柏萱没去看遍地横尸的战场,边说边上马车。 谢衡视线不错地盯着她,没被她忽悠过去: “刚在想什么,这么心虚?” “谁心虚了!” 声音这么大,还说不心虚? 柏萱瞟了眼华丽精美的马车,跳过方才那一茬,叹气: “可惜我不会骑马,要不然能快一些。” “没关系,我带你。” 大虎已经牵了擒获的战马过来,谢衡挑了更为精壮的一只,率先上马。 柏萱犹豫着伸出手,想问他‘这能行’? 可瞅着守在两侧的大虎和小虎,不远处的精锐家丁,想想谢衡自信爆棚的傲娇小孔雀性子,默默将这话吞进肚子里。 他带她骑马,柏萱明白,这一批人估计只是先锋队,后面应当还有追兵。 就是不晓得,这是胡将军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若是前者,今夜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两个时辰说短不短,眼看日落西山,他们已经踩到江州地界,往前跨一步便能离开这个地方。四周荒野突然蹿出一支支锋利羽箭,羽箭落地点在他们前方,直接封死了出江州的路。 同样是骑马,居然还能被追上? 柏萱被谢衡护在怀中,无语吐槽: “这不合理啊,是不是有小道捷径?” 他们逃命的不该跑不过要命的,那就只有这个解释了。 谢衡听她声音不颤不抖,语气也不带怕的,看向她侧脸的眼神不自觉带了些宠溺。 前面的路被箭雨封死,他停了下来,嗓音清淡平稳: “他们对这一带更熟悉,估计是走小道来的。” 话落,后面的无数骏马一匹接一匹现身。为首的那个,赫然就是宋君昌,他的旁边,是一身铠甲的胡将军。他们是带着军队来的,乌泱泱一片,根本望不见尽头。 这必然是调了边关的兵马。 柏萱……感情牌,失败! 宋君昌换上了一身金色铠甲,威风凛凛骑着汗血宝马走在最前面,神色得意: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03章 “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我的箭还没染血,可就等着你们跑呢。” 还没开打,他就像个胜利者,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等着别人狼狈落魄。 落魄是不可能落魄的,谢衡最厉害的就是这张面具脸,自己被包围了,淡定得很,还有心情关心: “调用边关兵马,你可知后果?” “江州我早就不打算要了,这种贫瘠落后的地方,除了拖我东阳后腿,没一丁点用处。” 宋君昌毫不在意地说道,一座荒芜城而已,谁要谁拿去。他连东阳都不在乎,还会在乎这么一座破城? 自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是那个位置。谢衡自小跟他一起长大,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他只想要自己该得到的东西,至于得到之后怎么处理,好与不好,这些都是后话。 属于他的东西,就算毁灭掉,也不可以被别人拿走。 谢衡不明白他,宋君昌还要赶去淮安,不想再废话,下命令道: “放箭!” 几十人对几千几万人,无疑是以卵击石。 不管跑步跑得掉,那也还是要跑。 柏萱招呼面露紧张的精锐部队,大声道: “大伙听着,跑一个是一个,可别真在这当箭靶子啊。快快快,咱们分散跑开。” 谢衡下意识听她的话,可没跑一会,便觉眼前一黑。他没晕,就是忽然有些耳鸣。 这感觉很奇怪,关键是每继续往前一步,头更晕一分。 柏萱也发现他不对劲,顿了顿,用手抱紧他的腰,不解地问: “那边还没放箭呢,你这是什么情况?” 第51章 “放箭!” 第一次下令没人听,宋君昌脸色一沉,猛地回头,拔出长剑指着后面的千军万马,戾气覆满全身,再次大声命令道。 依旧无人听令。 他大喝:“胡显勇!” 宋君昌将剑回转,指着胡将军的脖子: “你若只有死了才安分,那我成全你。” 胡将军一身战甲,这个时候,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大将风范。他与宋君昌面对面,始终不发号令。 耗光宋君昌耐心,被他用剑威胁,才面露无奈劝道。 “事情败露,大局已定,殿下,罢手吧。” “本宫还没死,定什么?” 宋君昌不想多说废话,直接高呼: “即刻起,撤去胡显勇将军一职。所有将士,全部听我命令,立刻前进,退一步者,杀无赦!” 这里的一兵一卒都是胡将军亲自培养出来的,有将在,不听君令。那么,他就先杀了这名将。 熠亮冰冷的长剑举起,在夕阳下折射出耀眼光芒。 宋君昌毫不犹豫手起刀落,胡将军还没见到圣上,不能就这么死了,他举刀反击。 两人刀剑碰撞时,一道不速之箭突然从他俩中间穿过。 位置卡得十分精准,恰好打断他们彼此的对决。 转身去看,就见江州边界对面不远处,迎来浩浩荡荡一片人海。 为首的那个,宋君昌实在太熟悉,根本不需要那人走近,只凭个模糊的影子他就知道是谁。 而那身影旁边,是戴着兜帽的男人,男人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约莫是看见他俩不打了,这才收手。 胡将军率先收起武器,下马行礼。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 本来大业在即,江山富贵,唾手可得。却一朝之间,什么都没了。 在将军府里,他被宋君昌威胁纠缠,不得不出兵。这一路,他何尝不纠结,是进是退,他也是到了太子要杀谢衡时才下定决心。 没想到,圣上不仅真的来了,还来得这么快。 也就是说,谢衡没骗他,太子的计划一早就露馅了,他们是有备而来。 宋君昌也捏紧刀,想杀胡将军泄愤,可在那人严厉的目光注视下,迟迟下不了手。 他听见他说: “太子,你太让朕失望了。” 宋君昌起先是麻木,旋即又有些愤怒,等到看清父皇和他略像的模样,心口像是炸开般,顷刻怒火中烧,疯狂大笑起来: “这话,父皇说反了吧。从小到大,你才真是,令人失望呢。” 他大逆不道,丝毫不畏惧死亡,甚至有种毁灭一切的破碎: “你立我当太子,让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你的挡箭牌。你自己数数,这么多年,我替你挨了多少刀?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千百回。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长大,你怕我弑父夺位,又开始扶持老五老六,让我们自相残杀,你自己置身事外。别人都说你最疼我,可我活了二十二年,只向你要过一个女人,你都不答应,宁愿给一个下贱的奴,也不肯给我!这世上,最狠最毒的人是你!” 宋君昌眼眶血红,牵着马一步步靠近满身肃穆的东阳帝,笑道: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主动去争去抢。只要我坐上那个位置,过去得不到的,往后通通手到擒来。” 这么劲爆的皇室秘辛,听到了还有命活吗? 可是现在没空担心,谢衡的状况很不好。 圣上降临,这会全场的关注点都在他和宋君昌的对峙上。 柏萱从前好歹看过许多历史剧,宋君昌说的这种在皇室里太常见了。她随便听了会,见没人注意这边,悄声问谢衡: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04章 “你受伤了?” 两人同乘一匹马,小声咬耳朵,旁人听不见。 谢衡脸色发白,勉强能稳住身形。回头就看到一张满是担忧的小脸,不知为何,头更加眩晕,过了会才回: “没受伤,那边还没放箭呢,我不会有事。” 他学着她的话调侃,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胡将军并没有选择鱼死网破,柳无殇的援军也及时赶到,后面应当不会再有危险。 柏萱点点头,不敢说太多。 东阳帝被太子一番言论气到吐血,他对这个儿子确实有利用,但也有真心。眼下,太子把他的维护和偏爱贬得一文不值,净说他不好。他若是真这么坏,能让太子活到现在? 听完太子的话,在他心里,这太子跟白眼狼没什么区别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便衣,可常年积累下来的君王威严仍然不容小觑。 等到太子上前,他狠狠指着这个不孝子: “朕本来不信,直到发现药膳被人动了手脚,查到太傅那里,才有些怀疑你。这一路,我都不敢,也不想肯定你真的会这样做。直到此刻,朕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才敢确定你这孽障,竟真的想弑父夺位!死到临头,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如此出言不逊,朕……朕……” 宋君昌面容扭曲,咧开嘴笑得猖狂无畏,打断他: “成王败寇,我输了,不代表我怕你。这辈子,我从来不后悔,这次也一样。只可惜,任凭我鸿鹄之志,身边却无一可用之人。这些都拜你所赐,所以收起你那假惺惺的父爱,我受够了。” 话落,他竟举剑要砍东阳帝。 柳无殇迅速拦下这一剑,冰冷嗓音说: “保护圣上。” 东阳帝没说杀太子,就没人敢对太子动手,旁边亲卫也只敢尽可能守在东阳帝附近。 这是一个要杀,一个舍不得杀? 倘若东阳帝真的很在乎太子,那么太子一旦出事,东阳帝肯定会迁怒到在场的人。 柏萱抱紧谢衡的腰,总觉得,未来仍然充满压力。 天色渐渐昏暗,他们这一小队人马隐匿在大树的阴影之中,几乎没有存在感。 她像个旁观者,看宋君昌倒苦水,抱怨,埋怨,骂到最后竟然声泪俱下,痛斥父爱深沉,给他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害得他人不人鬼不鬼,每日失魂落魄。 这波惨,卖得很成功。 因为东阳帝听完,居然也跟着红了眼眶。从方才的杀气腾腾,到现在恨铁不成钢,教训地骂道: “逆子!逆子!自己做错事,还怪到朕头上。你这么有本事,你倒是自己抗啊!混账东西,今日若因为你的私心,害我东阳将士自相残杀,你就是有十条命,我也要杀够你十条命!” 柏萱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举兵谋反的大罪诶,就因为没打成,要放过太子? 这没打成,也不是太子的功劳。 而是多亏谢衡这个说客,和柳无殇的计谋,两人一起合作,才阻止了家里的战争。 你宽容太子做什么? 然而,她的预感成真了。 东阳帝挥一挥袖,怒不可遏地吩咐: “来人,把太子拿下,押回京都,送去皇陵。即日起,废太子。” 他瞪冥顽不灵,丝毫没有悔改之心的宋君昌一眼: “你就给我在皇陵里好好忏悔,去跟列祖列宗认错,永远不得出皇陵一步。” ……这个结果,虽然审判的人变了,时间和空间,包括理由全变了,但属于太子的结果并没变。 绕这么一大圈,还是和曾经的结局一样。 那五皇子呢,最后是否仍然会登基? 还有谢衡……柏萱忽地眼皮一跳,谢衡居然晕过去了。 她看向四周,这个点,属于江州边界的石碑已经看不清,只能看到石碑投在地上的阴影。 谢衡上辈子死在了这个地方,这一次,偏偏是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出现问题。 命运的枷锁要将他困在这里吗? 柏萱扶住男人往后倒的身体,伸手探他鼻息。 还有气。 她心下放松了些,手上力道却半点不松,轻声说: “不要怕,我会带你回去。” 大虎和小虎就在一旁,自然发现了谢衡的不对劲。 可圣上正在发火,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见柏萱还算镇定,便也先忍着。等了一会,圣上开始处置胡将军。 胡将军有功有过,不能相抵,但能减刑。圣上饶他一命,也饶胡家人不死,但是胡家财产尽数充公,罚胡将军扣除三年俸禄。 如此判罚,在场众人都觉得,今日的圣上,真乃菩萨转世,太仁慈了。 这应当都是沾了太子的光,毕竟太子才是主谋,既然太子没死,其他人更没道理死。否则,难以服众。 东阳帝恩威并施完,淡声让胡将军起来,犀利的鹰眼扫了一圈胡将军身后的千军万马。他明白胡将军为何决定认罪,却还是要带军过来。 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为了若是谢衡说谎,淮安王还在,他过不了淮安,又或是,他已经死在了京都,此刻没有现身,那么这支军队,仍然会直接杀进京都。 他自认为对太子很好,死了那么多皇子,太子作妖作孽比任何人都多,他依旧放任他,让他当太子,这就是偏爱。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05章 儿子不领情还反咬一口,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他还是不愿杀他。 叹了口气,他满怀希冀: “胡将军,朕给你一次机会,若敢再犯,定不饶你。现在,带着我东阳的将士回去,守好东阳的疆土。” 胡将军感动得热泪盈眶,当着如此多人的面,金口玉言,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多谢圣上开恩,臣定痛改前非,绝不再犯,守好边关防线。” …… 是夜,他们一行人回到了淮安。 跟方才宽容慈悲的迷惑行为不同,淮安这边,充斥着黑暗与凶险,残忍和恐怖。 尚未入城,便远远看到了,挂在城墙之上的一排长长的人头。 城门之上的那一颗,正是淮安王。 为了让人看清这些叛徒的面目,挂着人头的旗杆下面,还特意挂了一排灯笼,每个人头下面都有一只灯笼,确保了他们都在火光之中,看得真切,没有一丝模糊。 这些人死的时间不长,不过最近天气回暖,两三日的时间,死尸也有了些许腐烂的迹象。 柏萱不太懂,这也是东阳帝做的吗? 可按照他方才的圣人之举,很难想象他会做出如此残暴可怕的事情。 如此阴森骇人的画面,她看了尚且不适,城中普通百姓岂不是要天天做噩梦? “你不怕吗?” 突然被质问,柏萱呆呆望去。 她不太会骑马,回来的路上,谢衡已经交给了大虎。她独自骑乘一匹马,被迫学会,手和腿到这会,疼得都不像自己的。 和东阳帝对视一眼,她也没有故意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这人的眼睛比照妖镜还犀利,装什么都瞒不过,索性不装了。 她低头,轻声说: “换做从前,民妇肯定很怕。但这两个月,随夫君一同出远门,见过世面,长了见识,倒不那么怕了。” 整条队伍里,就她一个女孩子,当然显眼。 东阳帝注意到她看向那些人头时的平静,想起了当日将人头挂上去,满城百姓,不论男女老少四处逃窜的样子,觉得有些意思。 见她低头,姿态却并不卑微,来了兴致调侃道: “朕看你,不是长了见识,而是长了胆识。这都不怕,胆子够大。” “谢陛下夸奖。” 郁闷了一整天,突然有个挺会来事,还不怕他的人抖机灵,东阳帝心头郁闷稍微散了些,不由笑了笑: “你倒是懂得给自己长脸,这次的事,你与谢家小子都有功。回京之后,朕必有赏。” “如此,民妇先谢过陛下。” 东阳帝听出她声音里的欢喜,可女子低着头,视线扫过,只能看到唇畔一角。 通过看柏萱,他才在余光里注意到谢衡。 这次平反事件里的最大功臣,他这会才想起来,轻声咳了咳: “谢子安昏迷不醒,无殇,待会去找个大夫来看一下。” “是。” 柳无殇刚应下,便传来一阵奔腾的马蹄声。 听声音,来得很快。 可看到人,他放下了戒备。 满身狼狈的宋君澜行至跟前,拉起缰绳,抱拳致歉: “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宋君澜居然也来了? 太子刚被废,他就赶来了,这……不迟吧,应该算刚刚好? “你确实来迟了,都没你什么事了。” 东阳帝对宋君澜的态度很温和,连指责都是温声问语: “为何来迟,你可知原因?” “儿臣只顾下不顾上,听闻汴州是空城,便真以为是空城,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淮安。迟一步,步步迟。” 宋君澜惶恐又后悔,他哪里知道东阳帝会亲自前来,还带了大批人马从汴州直通淮安,绕过仓州地界,要不是卫舟身手好,回去禀告此事,他现在还蒙在鼓里。他心里悔恨不已,早知道,他当初在发现荀思雨的第一时间就将人送回去,也不至于后来事事不顺,耽搁太多时间,也疏忽了很多重要线索。 “吃一堑长一智,记住这次教训。”东阳帝笑骂道。 柏萱听得心惊肉跳,不是吧,东阳帝刚刚才和太子表演了一场父子情深,这会看着,又好像一早就打算把储君之位转交给宋君澜了。 这语气,跟培养接班人没区别。 第52章 柏萱偷偷去看一旁的宋君昌,他被人押着,一脸讥诮地看那两人父慈子孝。转而又将目光放在沉默寡言的柳无殇身上,通红的眼,满是怨恨: “会咬人的狗不叫,你确实是条好狗。我这辈子从不后悔,就是有点遗憾,没能除掉你。不过没关系,老五还有机会,我等着看你被他收拾。” 柳无殇始终缄口不言,气得宋君昌疯狂输出,骂得越来越难听。 柏萱听不下去,淡声说: “殿下要被关到皇陵,终生不得出来,旁人斗得如何,你可没机会看到。倘若遗憾,那就遗憾一辈子好了。”回到京都,大家就要分开,眼下有机会埋汰宋君昌,当然不容错过。 宋君昌对柏萱的恨意不比柳无殇少,他们一个抢走他的太子妃,一个抢走他的得力干将。看见柏萱,他心里就冒火: “都是你这个女人……” 柏萱抬手:“打住!你们男人的争斗,就不要让女人顶锅了。这除了显得你很没用外,还很没品。”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06章 恰好此时,东阳帝和宋君澜演完父子情深的戏码,命人进城休整,明日一早回京。 两人瞪彼此一眼,各自甩脸。 东阳帝的兵马乃沿途调用,之后,自然也是沿途还回去。 这么多人,浩浩荡荡进城,街上挂着不灭的灯火,却看不到一个人。 才几天,这座城就换了面貌。 柏萱跟谢衡住进了一家新客栈,她蹲在床边看他,着实不理解好好的人怎么就这样了? 摸脉搏很平稳,呼吸也正常,面色没什么不妥,不像是生病。 “少夫人,大夫到了。”大虎进来,领着大夫和柳无殇。 细细把脉过后,大夫摇头: “此人脉象平稳,气息也足。昏迷不醒,恐是外力导致。” 柏萱:“您想说他是中邪?” “邪气入体,可有此症。但老夫也只是猜测,且看他明日是否能醒。” “不醒就去请道士驱邪?” “可以一试。” “多谢您。” 柏萱客气地送人离开,并没有因为大夫说中邪而觉得荒唐。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她那个时代早些时候,也有许多玄学传说,更何况这是古代。 柳无殇说是来看看,就真的只是看看,确定人死不了,走得比谁都快。 柏萱把门关上,趁着没人,狠狠捏了下谢衡的脸。 没疼醒。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睡美人……” 她讲了完整的故事,又着重讲了故事的结局。 “如果你能听见,那就听话些,我亲你一下,你给我醒过来。” 柔和烛光轻轻摇曳,一抹幽影浅浅晃动,而后缓缓往下…… 而谢衡这时候,正陷入一团乱麻。 “公子,对不起,你必须死。” 邹高远的声音? 这人不是死了吗? 谢衡只觉自己身在一片暗河之中,脚底下踩着水洼,耳边充斥着滴答滴答的声音。 幽冷的昏暗里,他看不见任何人,四周的声音却无孔不入。 他听见太子冰冷的质问: “确定他死了?” “确定。太子……噗!” “那你也没必要留了。” 忽然之间,声音变成了五皇子: “父皇利用你彰显仁慈,我利用你演戏兄弟情深,心有乾坤。而你,利用你最好的兄弟,掩盖你丧心病狂的一面。这样一看,我们不愧是一家人,连虚伪的方式都一样。不过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你会杀他,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着,留着你匍匐在我脚下,永远不得翻身。” 这些声音像锁链,禁锢着他的脑袋。谢衡想挣脱束缚,却陡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 “民女亲眼看见谢尚书同外邦之人来往,谢衡亦收了他们财物,如今正放在他院中仓房里。大家恐怕还不知道吧,谢尚书最心爱的女子莲华,正是西凉王族贵女。” 柏萱的声音? 脑袋一阵剧痛,谢衡摇摇头,他不信,不是她。虽然很像,但是她的声音更加潇洒轻快,有时候气得人心梗,有时候又令人软得一塌糊涂。 就像…… “王子亲吻公主,甜蜜的吻,打破了魔咒。很快,公主醒了。从此,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对,这才是她的声音,总说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却并不令人厌烦。她环绕在耳边,明明离得很近,谢衡伸手想抓住,可手里只剩一团空气。 他不死心,抬头望着头顶的虚无。 老天爷想做什么,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却抹掉了关键的记忆。 如今,又让他想起一切,把他困在这里。 他偏不。 他要回去。 “谢衡,回魂了!再不醒,真不管你了!” 炸耳的吼声终于吼醒了这位沉睡的公主,柏萱懒得管迷糊的男人,她累得瘫倒,直接睡在旁边,侧脸面对他,确定这人是真醒了,但是好像又不那么清醒。整个人呆呆的,目光空洞,眼睛一眨不眨,有点瘆人。 还好她不信邪,不然肯定要被吓到。 柏萱捏了捏使用过度的嗓子,天知道她刚讲了一百零八遍睡美人的故事,现在嗓子有多难受。只能勉强问: “你怎么样?” 谢衡做了个梦,很真实的梦境,醒来却什么想不起来。 听到枕边的声音,他转过身,与柏萱面对面。 他恢复了记忆,见到了一个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她。 这是什么奇怪的眼神? 柏萱伸手挡住脸,拒绝被他探究,疑惑地问: “失忆了?你你你……不记得我了?” 睡美人白讲了。 “记得。” 清淡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感情。 “夫人,你喜欢我吗?” “……” 说好的没感情呢? 他怎么回事? 柏萱搞不懂好好一个人,醒来怎么净整些奇奇怪的东西。 她将手贴到谢衡额头,扑闪扑闪的眼睛跟他幽深无波的瞳仁对视,找了一会也没找出所以然,干脆放弃: “你不对劲!” 谢衡没挥开她的手,凉凉的手指覆在他的额头,缓解了他的眩晕感和心底的烦躁。 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心底有坚定的想法和选择,可仍然控制不住燥意。舔了舔唇,尝到了属于她的味道,瞬间被顺毛,轻声说: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07章 “哪里有问题?” “你不正经了。” “?” “正经人谁会问如此淫-邪的问题。” 古人不是最讲究矜持端庄么?他浑身上下哪里矜持了? 眼神轻挑,言语暧昧,你亲他咬,惯会得寸进尺。 安静的夜,屋里静默片刻,忽然响起男人闷闷的笑声。 笑完他又换了个问题,眼神锁住眼前人,眸光带着若有似无的蛊惑勾引,身体仿佛也在靠近摩擦,问她: “我和五皇子,你觉得,谁更好?” 柏萱……确定这人是中邪了。 她无奈:“我困了,求放过。” 连着两个问题都没正面回答,就算她很可爱,他却已经笑不出来了。 谢衡抿着唇,烦躁渐渐被一股不安和莫名的委屈代替。 他想到了上一世,她在皇宫夜宴上偷偷看五皇子,为五皇子诬陷谢家,还把他的小金库举报出去,掏空了。 虽然他觉得,她变了,跟他这种变法不一样,皮囊下的灵魂已经变成了完全的另外一个人,却仍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谢衡闭上眼,主动凑过去衔住柔软的唇。 “萱儿,我想知道。” 别……别这样。 柏萱头皮发麻,想逃,偏偏被谢衡抱住,别说跑,动都动不了。 她看他还想说话,连忙捂住他的嘴,一口气不带喘地说: “喜欢,我喜欢你,在这个世界里,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五皇子跟你,其实没有可比性。我对他,不了解,没感觉。奥,不,有一种感觉,感觉他不是一个好人,我只想离他远点,离你近点。当然不是这种近,这太近了,你得让我喘口气。” 谢衡松开些力道,忽地笑了起来。 他的变化,柏萱自然感受得到。只是来不及思考,又听他问: “喘好了吗?” “嗯?” 灯熄灭了,孤男寡女,还是正经夫妻,给他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脱件衣服正好可以睡觉……可这势头好像不太对? 柏萱感受到他的变化,呐呐喊他: “谢衡?” 男人敷衍地应了声,便继续埋头亲她。 上次不清醒,这次,可太清醒了。 柏萱简直不敢相信,谢衡在床上竟然如此放飞自我。真的,平日里装得有多冷清禁欲,夜里就有多浪荡大胆。 她抱着他的脑袋,无力吐槽: “你变化太大了。” “你指哪?” ……你闭嘴! 还好东阳帝和宋君昌一行人不住客栈,而是去了淮安王府。 不过第二天,彼此还是见到了。 宋君昌只被绑了手脚,并未押进牢笼。 见到谢衡和柏萱几个,故意道: “呵,你醒了,真遗憾。” 柏萱气鼓鼓瞪他,是挺遗憾,没给这人的嘴绑起来。 “混账,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再胡言乱语朕堵住你的嘴。” 东阳帝貌似昨晚又给宋君昌气着了,脸色比昨天还差。 他命人即刻赶回京都,柳无殇没继续和他们一起,上前伴在东阳帝身边。 这次没走汴州,因为汴州山区来时下坡,回去全是上坡,因此改道仓州。途径难民村,之前的破败村落如今重新修建,两拨物资足够让这些人挺过这段时间,只是失去亲人的痛苦没那么容易消失。 东阳帝略微巡视一圈,忽略众人的苦色,灾后建设做的不错,他露出满意的神色。 宋君澜时刻注意东阳帝,见状,心下也放松不少。 他做功绩,是为民,也为自己。 得让父皇知道,才算没白做。 他懂得揣摩帝王心,就像之前,他分明一早就从卫舟那里知晓父皇过境的事情,却没贸然前去,而是算好了时间,赶在他回来的时候恰好露面。 如此,既不用看见父皇与太子撕破脸的场面,也不会抢了父皇的功劳。 父子俩露出如出一撤的满意表情。 众人见到大军过境,却是吓得战战兢兢。 东阳帝想要上前安抚,可众人看到了在东阳帝和太子后面的宋君澜,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跪下行礼: “恭迎五皇子!五皇子金安。” 普通百姓并不懂皇家礼仪,这后面的话,是他们从宋君澜的手下嘴里学到的。 为了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众人喊声嘹亮,震响山谷。 宋君澜忽地就笑不出来了。 有时候,做得太过,好像会适得其反。 东阳帝没有理会,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消失,不再看这些村民,他一声不吭地路过。 可后面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柏萱跟谢衡走在宋君澜的后面,深刻感受到了这人身上的低气压。 虽然他这样子有点可怜,但是,同情男人倒大霉。 宋君澜这种能屈能伸,又闷声不吭的人,一旦逼急了,比宋君昌更可怕。 否则,他怎么得到皇位? 手段不狠,位置不稳。 柏萱从来没有小瞧过宋君澜,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想友好相处来着。当然,磁场不合,想想还是算了。 他们一起赶路大半个月,期间,因为东阳帝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多说话。 连嚣张到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宋君昌都收敛不少,只会暗戳戳露出要吃人的表情。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08章 柏萱赶紧去看谢衡这张俊脸洗洗眼睛,可一看他,一对上这眼神,就会想起黑暗里,这双眼睛熠亮灼烫的视线像烙印般钉在她身上似的,让人无所遁形。 她抬手给自己扇扇风,忽地一个水袋递过来,谢衡问: “喝水吗?” 这话,似曾相识。 第53章 最近大家都有点上火,她虽然摘了片绿叶贴在眉心,但是不太顶用。 于是柏萱接过,喝了两口水。 这两天,东阳帝总是黑着脸,整个队伍都得看帝王脸色,每个人都像鹌鹑一样缩着。 柏萱觉得有点奇怪,同样是造反,淮安王的人头已经在城墙上挂着了。胡将军却被大赦回去镇守边关,这不合理。 而且,这些天很少见到柳无殇的影子,偶尔发现他在,也是和亲信交头接耳。 东阳帝对柳无殇虽不亲近,却很信任。除了赵公公,柳无殇是唯一能伴在君侧的人。 谢衡最近带着柏萱隐藏在队伍最不起眼的角落,为的就是不引人注意,可以说悄悄话。 他望着失踪两天,风尘仆仆现身的柳无殇,眼睛变成幽深。见柳无殇去了东阳帝那边,他转过脸,身边的姑娘正吃着前两天藏的果子。 谢衡以前不理解柳无殇为何会得罪太子,甘愿做一只狗,甚至明知没有好下场也从未想过回头。 可现在,他模模糊糊地有些理解柳无殇了。 谢衡牵着马绳,低头沉思。 东阳帝并不是个仁慈的帝王,可他没杀太子,不是因为那点少得可怜的血脉亲情,而是太子还有可用之处。 在东阳帝的棋盘上有一张网,他利用欧阳蓉,让柳无殇顺服于他,同时利用太子牵制柳无殇和五皇子宋君澜。 只要有太子挡在前面,宋君澜就不敢直接弑君,任由宋君澜再如何出类拔萃,也无法一步登上帝王位。 正好太子又觊觎欧阳蓉多年,已经有了要么得到,要么毁掉的执念。一旦他不在位,太子得了机会,欧阳蓉什么下场,柳无殇心里清楚。 所以留着太子,柳无殇不仅不敢让他死,还会拼命保护他。 一举三得。 其他的皇子死的死,废的废。 目前,对东阳帝最有威胁的便是宋君澜和宋君昌。 经此一役,倒是不知道东阳帝会如何对待两人。 眼看离京城越来越近,天气却逐渐恶劣。 这天下了雨,队伍只得找个小城落脚。 小地方简陋,最豪华的房屋自然是东阳帝和两位皇子去住。 谢衡和柏萱的住处在当地还算不错,可是,漏雨! 滴滴答答的雨滴从瓦缝落入木盆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柏萱拍头扶额,叹: “活着真是太难了。” 古代的条件比现代差太多,她来了这么久,别说穷乡僻壤,就是京城的富庶生活,对她而言也就马马虎虎。 作为一个年轻人,没有手机的日子,都不算好日子。 谢衡听着旁边人叹气,心里不是滋味: “回家就好了,你可以住家里最好的房子,睡最柔软的被窝。” 柏萱现在特别有感触,她是第一次见到君主制度下的皇帝,切身感受到,人与人的差距。她在淮安被东阳帝调侃笑问着怕不怕时,回答不怕。 那会整个人是懵的,确实不怕。 现下没了帝王凝视,眼睛一闭,城墙之上那一排排人头清晰浮现脑海中。他不止杀了淮安王和军队,他是屠了整座城。 当时不怕,现在后怕。 外面电闪雷鸣,昏暗的夜,柏萱静静和谢衡对视: “帝王之下,皆为蝼蚁。我们百姓的命运,全在皇家一念之间。活在今天,却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会先来。” 上一世,他为太子出生入死多年,也是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 她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些话,要是被人听到,那肯定是死亡先来。” 谢衡失笑,伸手揽住柏萱,轻轻推她小脑袋,让她睡觉: “不过幸好现在只有我听得到,即将到来的,只有明天。” 他将柏萱哄睡着,自己却睁着眼睛,一直没睡。 半夜,他发现窗外掠过一道身影。 认出那是谁,谢衡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黑夜掩盖了许多秘密。 一间小屋里,黑漆漆一片,伸手看不见五指。可若仔细分辨,会发现有两个人正坐在地上,正在窃窃私语。 “王爷,陛下真是太偏心了。太子可是谋反啊,诛九族的大罪,陛下却只是将其关进皇陵。一路上,还叫人好生伺候,生怕太子吃了苦头。” 小声说着悄悄话的人正是宋君澜的亲卫,卫舟。 被东阳帝区别对待,卫舟替宋君澜愤懑不值。 他憋了许多天,眼看就要回到京城,有些话,有些事,再不说不做,就真的没有机会。 “可是您呢,赈灾救命是好事,受万民爱戴,于皇家有脸,陛下却以恶意揣测您。好像要弑君谋反的人是您一样,那分明是太子!” “卫舟,慎言。” 宋君澜低声呵斥,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是被旁人听去,他们这些人还不够父皇杀的。 东阳帝偏心,宋君澜自小就明白。 他过于优秀,引起帝王猜忌。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09章 哪怕他处处忍让,委曲求全,恪守本分从不逾越,父皇仍然选择叛逆又废物的太子,一心堤防他。 他心里难道真的毫无怨言吗? 当然不是,事实上,他埋怨极了。 但父皇只认宋君昌当太子,他能怎么办? 宋君昌就住在隔壁,屋里有四个侍卫看守。 他嘲讽地勾唇冷笑,父皇现在不会让他死的。 从老大到老七,他们这七个皇子,死得只剩下三八个。老七已经被废,最小的老八宋君宸,从出生便被隐藏起来,连他也不知道那个弟弟在哪里。大概再过个三五年,也许更早,等最小的皇子宋君宸长大一些,新的挡箭牌培养好,父皇会毫不留情杀了他,立小为太子。 可笑,世人太蠢,都被这个无情帝王耍得团团转。 想到自己自小受的那些伤,吃的那些苦,宋君昌忽然仰天桀桀大笑: 他诅咒老东西,不得好死。 楼上一层只住了东阳帝一个人,门口重兵把守。 兴许是楼高,天上闪电落下来,比楼下更可怕。 东阳帝睡得不安稳,朦胧之中似乎做了个梦。 梦里,他中毒身亡,老五和太子争夺皇位。 太子是他亲手培养,什么德行,他很清楚。 两子相争,太子争不过老五。 最后果然没意外,是老五夺得大权。 成王败寇,太子被他踩在脚下,往日温润谦逊的老五一朝变脸,说他不杀太子,他要留着太子慢慢折磨。关进皇陵,看他执掌江山,看他君临天下。 分别前,他故意透漏: “你给父皇下毒的事,我早就知道。不仅知道,还帮了你一把,不然你哪会这么快成功。” 两个逆子! 都给他死! 东阳帝被气得胸口疼,当即醒了过来。 望着黑漆漆的屋顶,他摸摸跳动的心口,他居然还活着。就是嘴里一股血腥气,这般想着,他又咳嗽了,一阵一阵撕心裂肺般扯得他痛不欲生。 “来人……来人……” 侍卫很快进屋里点着灯,东阳帝低头看着手心满满的鲜血,瞬间慌了神。 是发现得太晚了吗?还是说,是老五? “咳咳咳……” 咳嗽根本停不下来,东阳帝怒火滔天,眼中杀意四起! 雨夜中一盏烛火亮起,远处屋檐下,戴着斗笠的柳无殇冷声道: “陛下喝了药,西域**,会让人做梦,心里最害怕什么,梦里就会出现什么。” 谢衡双手交叠,刚才心下觉得柏萱大逆不道的人,这会堂而皇之地说: “五皇子,倒霉了。” 柳无殇常年伴君,知道东阳帝最忌讳的人当属宋君澜。但,谢衡是太子那一脉,怎么也会这样认为? 他听着谢衡的话,心里的怀疑一闪而过。 这些都不重要,他潜伏多年,只为一个目的: “太子也必须死。” 东阳帝总想利用他设计的关系网牵制住所有人,即便太子犯下滔天大罪,东阳帝也只是命他暗中除掉胡显勇,顺便提携小皇子的外祖家,让其顶上胡显勇的位置。 他明白,东阳帝在做一个新的局。 等局做成,太子没用了,随时可杀。 但同样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会被帝王猜忌,没有好下场。 他和蓉儿都很年轻,他们这一生,命途多舛,过得太苦。他想给她几年安稳日子,他想让她不再因为畏惧太子,而成日躲在院子里,不想她因为害怕被太子抓住整日提心吊胆。 如果有机会,他也想她和京城的其他女娘一样,肆意快活,无拘无束,安稳度过余生。 “如此,朝堂那边,估计要乱。” “陛下很早开始培养小皇子一脉,胡显勇也已处死。以后,朝堂有文相谢尚书,边疆有一廉二将,皇宫里有我,乱不了。” 廉家便是小皇子外祖一家,陛下对小皇子的培养方式跟当年的太子一模一样。先去母留子,其母妃珍贵人已经‘因病去世’,廉家得了颇多好处,对此也没追究。 这些年,陛下对宋君澜十分防备,早早封宋君澜为王爷,给了块贫瘠偏远的边关属地,没有钱没有军队。虽暗中谋划多年,却依旧不成气候。而太子,性格暴戾残忍,行事冲动,朝中大臣得罪了个遍。因皇帝打压,母家那边也没什么威胁。 只要解决五皇子和太子本人,这朝堂,乱不起来。 两人站在阴影处看戏,柳无殇眼里映着对面的刀光剑影,紧绷多年的心终于得以松了松,他淡淡道: “皇家事由皇家人自己解决,我们不用搅和进去,便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谢侍郎,好计谋。可是西域的**,你从何得来?” 按照柳无殇的计谋,直接暗杀宋君澜和太子,再挟持天子,回到京城写下诏书,小皇子继位。柳无殇为大内统领兼六部总督,谢尚书和文相、廉将监国。 方法简单粗暴,但是风险太大,任何闪失都会招来灭顶之灾。 谢衡的办法好处就在于将自己摘了个干净,他懒懒靠着墙,没什么情绪道: “我自小为太子鞍前马后,走南闯北,什么地方没去过,新奇好玩的东西多着呢。不像你,整日困在宫中,束手束脚。” 谢衡冷淡地望着那边血腥的厮杀,想起上一世,自己被背叛,被污蔑,背上一身污名而死。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10章 夫人说得对,他们的命,卑贱如草芥。 上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当然要紧紧抓住命运。 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彻底铲除所有曾经害死他的对手。 倘若他们也有来世,可尽管来找他报仇。 但这一世,他想和夫人,百年好合,平安顺遂。 * 柏萱一觉醒来,发现,变天了。 太子和五皇子统统不见了,东阳帝面如蜡纸,神色憔悴,宛若将死之人。 回京的最后一段路,东阳帝一声不吭,面色严峻。 柳无殇守在他身边,谢衡在她身边。 皇帝脸色不善,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吱声,包括她。 直到回了谢府,柏萱才从谢衡嘴里得知,五皇子夜里暗杀陛下失败,被当场处死。太子殿下则是发了疯,一边诅咒陛下不得好死,一边自刎。 柏萱捂着小心脏,还好自己睡着了,她可不想看杀人的场面。 一夜之间,没了两个皇子,朝堂局势变化莫测。 柏萱对朝堂不感兴趣,她没有金手指,所谓的剧情线早已分崩离析,在这个朝代,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妇人。唯一让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就是,她仍然拥有现代人的思维和记忆。 曾经,柏萱也是刷剧小能手,看过不少穿越题材的剧和书。女主从一开始的格格不入,逐渐被同化,最后不知不觉地改变,彻底成为土著。 她想既来之则安之,也想记得从前的自己,保留原来的记忆。 是以,即便谢衡回府后便整日忙得不见踪影,她也不愿多问。反正她也不懂朝堂斗争那一套,还不如整点自己能干的事情。 从那一夜太子和五皇子以造反之名被处死,柏萱就明白,这个朝代,要变天了。 但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从淮安回来的第三个月月初,陛下薨了。 死因是中毒。 中的是慢性毒药,本来能多活些时日。这次为了淮安王同两位皇子大逆不道之举,龙颜大怒气血攻心,回天乏术。 好在,这三个月,东阳帝完成了权力交接。 立当下最小的八皇子为储君,并让三位老大臣辅佐朝政。 东阳帝薨后,储君登基。 新一轮的权力纷争超乎寻常的顺利,柏萱发现,谢衡升官了,而且这人不再整日躺摇椅里晒太阳,天没亮就爬起来,按时上朝了。 新帝登基,谢衡连着上了大半个月的班才得以休息一天。 两人如今睡在一个屋里,他习惯了早起,可想到今日休沐,谢衡重新躺回去。 身边的人睡得很香,呼吸很轻很平稳。 谢衡睁着眼睛听她的呼吸声,良久,眉开眼笑。 “夫人,一切,尘埃落定。你我,生同衾,死同穴。” 他要安稳。 也要她。 无论是生是死。 谢衡睡不着,一个人发呆。柳无殇是个人物,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干得十分顺手。 他和他,一人在宫内,一人在宫外。 大家如今拴在一条船上,各行其道,又彼此依靠。 鸾墀不是那么好走的,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所以,他不能懒了,该争的要争,该有的要有。从今往后,他必须一往无前。 柏萱一觉睡醒发现谢衡在身边,有些不适应,缓了会才想起来,他放假了。 她想了想,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他放假,她开店。 “夫人……” 发现她终于醒了,谢衡立刻来了精神,凑上前去。 才喊了她一声,脸就被无情推开。 他见柏萱眼睛发光,十分有活力,不免挑眉,抹了把脸就听柏萱说: “夫君,我的医馆今日开张。你在家里休息,我去店里剪彩。” “等等……我也……” “你太招摇了,会抢我风头,不许去!” 她才是老板,而且,这医馆是她用自己的私房钱和嫁妆筹办的,属于她的个人财产,并不想跟谢家或者柏家有瓜葛。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柏萱将医馆取名百草堂,将自己取名高医生。 古代的医生叫大夫,她便用医生当名号,算是自己一点点的小私心。 除了她自己,柏萱还另外聘请了两位十分有经验的老大夫坐诊,设置三个诊室。 东阳民风开放,出阁后的女子可自行经商。京都不少女子开首饰店,服装店,茶馆酒楼之类,医馆目前只有她一个女子。 柏萱以薄纱蒙脸,瞧着年轻,所以来的人多半是去两位老大夫那边。 可她也有生意,女客户更愿意先在她这儿瞧着试试看。瞧好了,回家一宣传,高医生的名声就水灵灵的起来了。 百草堂不止有两位老大夫,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大夫,叫高医生,医术高超。闻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今儿就有一位特殊的女子,容貌遮住,气质不俗: “听闻高医生医术高超,手法不俗,民妇闻名已久,特意前来。” 夸奖的话,百听不厌。 柏萱眼角染笑,对她道: “咳,过奖过奖,手给我。” “好。” 来的女子也戴了面纱,可被上天眷顾的美人哪哪都美。伸出来的手,肤如凝脂,如白玉无瑕,柏萱不禁多瞅了两眼。 这一看,竟然是熟人。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 第111章 “恭喜你欧阳蓉,你有喜了。” 欧阳蓉有孕两月余,柏萱为她感到开心,详细跟人叮嘱早孕前注意事项。 欧阳蓉听得认真,让婢女一字不落地记下柏萱的话。 她感谢柏萱当初伸手救她,也觉得柏萱是个很特别的女子,说话做事和其他女子不一样。总是透着三分潇洒随意,她喜欢这样的女子。 柳无殇忙于朝政,她常年待在家中不曾出门,难得遇见一个有趣的女子,闲来无事,就来百草堂找柏萱号脉。 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朋友。 柏萱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她有工作,有朋友,还有个称心的伴侣。 “高医生!” “来了。” 有人喊自己,柏萱条件反射地回应,然后,没吱声,看着落座的男子,好笑地问: “你哪儿不舒服啊?” 谢衡摸着心口,眼睛盯着柏萱: “本来这不舒服,但现在舒服了。” 他都两天没好好看她了,医馆生意好,夫人总是夜里才回家,他天没亮就要去上朝。难得今天休沐,屋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谢衡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柏萱回去,心里难受,想见她,只得来这儿。 果然,看她一眼,他好多了。 柏萱点点头,绕过他看向后面: “好的,下一个。” 谢衡:“……” 柏萱低头挽唇,轻声说: “看完这个人就回家。” 谢衡笑了:“好。” <a href="https:///zuozhe/p4u.html" title="边浔"target="_blank">边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