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大人的掌心雀》 第1章 《君主大人的掌心雀》作者:冰凌蝶儿【完结】 文案: 医师受春华 君主攻余宁 二人自小流落江国被江国世子凌霄煜所救,之后跟在身边随侍左右。 春华那年只有四岁,还什么都不懂,加上被凌霄煜养得太好,因此多年来不谙世事也不知人心险恶。 他心思单纯,跟谁都好,谁说话都信。 他乐观开朗,如同一只温暖的小太阳,照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最敬重的人是凌霄煜,最喜欢的人是余宁。 他将余宁当做兄长,缠他是日常。 那人虽然冷淡,对他却是有求必应。 本以为他们会如此这般兄友弟不恭的生活好久,却因着某一个人的出现而打乱了所有那看似美好的一切假象。 而那份真挚且浓重的情感,也如同一粒被埋下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 当某一天意识到严重的时候,已经遭了荼毒,情难自制了!! …… 余宁小小年纪便九死一生,幼年经历导致他内心极度阴暗,不相信任何人,甚至有些心里扭曲。 他常常怀疑自己可能一直身处地狱,没人能救他。 扭曲的余宁遇到充满阳光的春华,才仿若看到了活下去的信念与希望。 自此以后,他宠他护他爱他,想把所有好的都给他。 然而某一天,他却发现这种看似不经意的宠爱几乎成了魔障。 人一旦有了欲.念,所有的付出便不再那么纯粹。 那其中,夹杂着他不懂的执念。 后来才知道,那执念……被称为爱! 竹马甜宠文,攻受一起长大 关联文 《疯批世子的掌中娇》 分类:甜文 he 古代架空 宫廷 第1章 鬼都不怕 烈日当空,蝉鸣聒噪。 春华顶着炎热酷暑悄然摸进了一间酒肆。 如今主子被圣上告罪现下停职在家,不过有公子随侍左右,倒也不必他日夜守着。 他得了空,便想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恰好余宁最近帮衬着公子去天沙营练兵。 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帮个忙什么的,便央求着余宁带他一个。 好不容易说服了人,谁料想,才不过两日功夫,便因带着个新兵蛋子出去打野味被罚。 罚便罚了吧!原也 不是什么大事,可把他一个人丢进深山老林算怎么个意思? 春华心里有气,也不肯认错,便从天沙营里偷跑了出来。 他在酒肆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此时桌上摆着一盘花生米、一盘瓜子还有一壶美酒。 他一边无聊的把玩着手里的杯盏, 一边时不时抬头向外张望几眼,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店家往来做生意久了,见得人不计其数,唯独对这位小公子没什么印象,于是趁着上菜的空挡想去攀谈几句,结果刚满了酒,还没等开口,就见原本兴致缺缺的小公子突然来了精神,正两眼放光地盯着人群中的某一处。 顺着那目光望去,店家见到,一只哈巴狗出现在酒肆门前。 店家:“……” “这边这边,等你好久了。”小公子的声音很是欢快,又带着几分稚气未退。 店家有点儿震惊,望着那一人一狗,以为这公子失心疯要与狗同席,刚想阻止,却见门口又飘来一个人。 来人步伐轻盈,笑容憨态,手里拎着一个包袱。 他叫魏铜,原是天沙营中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兵,后被沈清昀提拔,得了个守备的官职。 因时常到世子府走动,所以跟春华有了往来。 见了春华,他将手里东西搁下,却没落座。 上下打量了人,见衣服上破了几道口子还沾了些泥,于是道:“说说吧!这又是闯了什么祸?” “哪有啊!”春华一本正经的,“我就是太久没见有点想你了,你也知道,府里都没个可以跟我说话的人。” 魏铜才不信他,将包袱往前推了推,“没事我得走了,还有活没干完。” 虽说天沙营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发生,可沈清昀又给他派了别的活,因此闲不着。 “什么活?”春华上前拉他,“这大热天的,找个地方躲躲不好么!” 魏铜垂眸看了眼蹲在地上仰头望着自己摇尾巴的哈巴狗,十分淡定地吐出了两个字,“喂狗。” 然而关于魏铜回去喂狗这件事,终究是没能实施得了。 他被春华强拉着坐下,在小酒坊里买起醉来。 当春华第三杯酒下肚的时候,魏铜便开始后悔了。 他没想到,平时看着挺精神的一个人,怎么喝了酒就开始胡说八道起来,而且大有殃及旁人的架势。 他更没想到,平日里狂吹自己酒量如何如何的人,居然是这么个‘极好’的量。 “你还成吗?”魏铜有些无语。 “那是自然,小爷千杯不倒。”春华说完,将刚刚倒满的那杯酒一饮而尽,接着看魏铜,“你怎么还不喝?” “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魏铜忍不住问。 春华颇为不满,“抓着你喝酒就是受了刺激?” 他不喜言道:“说了是对你甚是想念,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说的话?” 魏铜便也跟着喝了口酒,并极其敷衍的应了一句‘好’,紧接着又打量起他这一身狼狈的装束,“你这一身,是被狗撵了?” 第2章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将春华说得冻住。 魏铜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定是你在外面闯了祸,怕回家受罚,所以才找我带衣服给你,对吧!” “闭嘴。”春华眯眼,故意冷下脸来。 魏铜却不打算放过他,“不过话说,你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么?” “小爷本来就谁也不怕。” 魏铜掩口,忙着附和,“对对对,谁都不怕。” 不禁腹诽一句,除了余宁。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能哄着他说:“那小爷,咱们回府如何?” 岂料春华一听要回府立刻变了脸色,“谁想回去,他那么欺负我,我再也不想回去了,我一会儿就藏起来,让他永远找不到我。” “谁?谁欺负你了?”魏铜顿言,“对了,余宁知道你出来么?” 魏铜一句话,刺痛了凌小公子的心。 魏铜见他表情,立刻明白过来,“我当是跟谁置气,原来是他么!” 春华气鼓鼓地剜了他一眼,如今不但不想吭声,还在思索着究竟要不要干脆跟这人割袍断义算了。 魏铜却还在思索着如何将人弄回家。 他看了看外面的烈日炎炎,心想干脆带人去外面找辆马车送回去。 “好了,咱们该回去了!”魏桐付了酒钱,抬手去拉春华。 因着一门心思都放在醉醺醺的人身上,也没在意走进来的人。 伸出去的手眼看就要扶住面前的人了,猝不及防却被拦了一下。 紧接着,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已经扶住了那抹摇晃的影。 来人一袭戎衣,面容阴郁发沉,削薄的唇轻轻抿在一起,看起来非常不友好。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余宁。 前北临王遗孤凌霄煜凌世子身边有两个近卫,其中一个是春华,而另一位,便是眼前这位余宁了。 听闻余宁和春华从小被世子养大,所以世子对他们格外亲厚,府里的人也井然将他们当做了主子一般的对待。 春华是个叽叽喳喳闲不住的人,而且心思单纯嘴甜讨喜,因此不但跟府里人相处甚欢,便是外人也更愿意亲近春华。 反观余宁,光是那张冷然淡漠的脸,就足以让很多人对他敬而远之了。 虽说魏铜不受世子府管制,但对此人也是能不见便不见的好,“宁统领。” “嗯。”余宁答了一声,嗓音淡淡的,虽听不出喜怒,但面上的不悦已经很明显了。 他揽过春华,看着半醉的人,又瞥了眼桌子上的酒盏,不由蹙眉问了一句,“你带他出来喝酒?” “自然不是。”魏桐急着澄清,并小心推了推桌子边缘的包袱,“我是来送东西的。” 他悻悻一笑,刚想说自己还要回去喂狗,可没等开口,就听春华在一旁小声嘀咕,“天热,魏铜说喝酒可以解暑。” 魏铜:“……”我真是谢谢你。 余宁垂眸看了眼身侧的人,“那你喝了多少?” “不多,就一点点儿。”他人都有点站不住了,可却强撑着挺直了脊背。 余宁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扶在他腰间的手,问:“还能自己走吗?” “能。”春华立刻回答。 “那好。”余宁说:“东西拿好,回家。” 然后魏铜就看见,那位天不怕地不怕,之前还说誓死不回家要把自己藏起来的凌小公子,乖乖拿起包袱,答了个‘哦’,紧接着脚步虚浮地跟在余宁身后,走了!! 魏铜:“???” -- 春华拎着包袱跟余宁走在回家的路上,没走两步酒劲便上来了。 他晕晕乎乎,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可余宁没有要管他的意思,负着双手走在前面,步伐从容,不疾不徐。 “余宁,我走不动了。”春华双手抱着包袱,冲着眼前的人影喊道。 余宁脚步未停,依旧向前走。 春华便只能又跟着走,可走了两步,那种难受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的泛着恶心,而且脚下发飘,浑身无力,他受不住地蹲下身去,“兄长--” 余宁顿足,微怔。 貌似已经有好久都不曾听他唤自己‘兄长’了。 他回过头,看向春华,见他蹲在地上正眼巴巴仰头望着自己,模样有点可怜,又有点委屈。 他额间有汗落下来,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盈盈的光。 “难受?”余宁问。 春华想点头,但想到之前两人还在冷战来着,于是突然偏过头去,难得的没吭声。 “错没错?”余宁并不打算放过他。 春华微微蹙眉,并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自己抱着的包袱里,装作看不到也听不见。 余宁向着周围密林般郁郁葱葱的树木望了一眼,“你确定要在这个地方逗留?听说夜里有豺狼出没,会将人啃得只剩下骨头。” 春华胃里一阵恶心,没忍住想象了一下血肉横飞的场面,最终受不住‘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吐完后便舒服多了,可脚下却更无力。 他虚晃着,仰头问道:“你是不是特意来找我的?” “不然呢?” 春华却因为这句话而觉得更加委屈了。 索性扔了包袱,突然跪坐在地并伸手扯住了余宁的袖子,“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把我一个人丢在深山里?” 第3章 他委屈巴巴的,“若不是我想着主子还伤着,定然要去他面前告你一状,说你对我不好,毒打我,强迫我,说你--” “说我为着你到天沙营带新兵去掏鸟蛋不甚让其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的事?”余宁问。 春华脸色白了白,对于这件事,他其实是内疚的,可内疚归内疚,不服归不服。 “你别转移话题,害他受伤是我不对,合该受罚,可你把我一个人扔进密林山就对了么?” 第2章 受了委屈 春华从没想过要逃避责任。 他可以接受惩罚,可他接受不了罚他的人是余宁。 而且,他都已经道过歉了,也承认了错误,凭什么余宁还能这么冷血? 连公子都说不追究了,余宁倒好,亲自将他弄去了密林山,更是大半夜将他一个人丢在那里。 他越想越难受,借着酒劲发飙,一直到回府。 他是被余宁背回去的。 春华住在楼兰阁,与余宁并不在一处,回来的时候,府里的下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众人知道春华被罚的事,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被罚,而现下罚人的与被罚的是这么个状态回来的,便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他们不敢乱嚼舌根,对余宁,他们还是非常敬畏的,那种感觉跟面对春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其实很多时候,他们都在暗暗思索,明明同样都是凌霄煜养大的人,怎么春华就变成了那样,而余宁却变成了这样。 春华酒喝得多,一路嚷嚷着到了家,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余宁的影子,想来一定是又去了天沙营。 天沙营最近事多抽不开身,想到昨日余宁竟然肯抽出时间来找自己,春华立刻便寻了个借口原谅他了。 他是个不记仇的人,一般的伤心事睡一觉准掀过去。 收拾一番吃了口饭,转悠了一圈回到主院,打算去看看主子的伤如何了。 刚到院子,就见到沈清昀正拎着东西往屋里去,“公子,我来帮你。” 他欢快地过去,一面将沈清昀手里的东西抢下来,一面问道:“我主子的伤如何了?” 沈清昀神情有些复杂的说道:“应当,好的差不多了吧!” 都能指使人了,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 春华并不知道沈清昀的心思,于是点了点头,“那就好。”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很快便进了屋。 凌霄煜此时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开门的动静微微睁开眸子,似乎有话要讲,连表情都与以往不同。 可他没开口,因为见到了跟在沈清昀后面出现的春华。 “你怎么来了?”凌霄煜蹙眉问道。 春华:“……”他觉得自己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又觉得主子貌似不想看见他。 可他想了一阵子,没想明白为什么,最终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于是说:“我来看看主子的伤。” 说着,将食盒掀开,盛了一碗汤递过去,“主子喝汤。” “你功课学的如何了?”凌霄煜看着递过来的汤,淡淡问了一句。 “还成。”春华眯眼一笑,端着那碗汤看他。 凌霄煜说:“那我考考你。” “?”春华没明白从来不在这种小事上较真的凌霄煜今日怎么会转了性,因此脑海中有着一瞬间的空白,“怎么突然就……要考了呢?” 凌霄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还成,怕什么考?” “那,那……”春华嘶了一声,转头看向沈清昀,却见沈清昀在一旁怡然自得,似乎强忍着笑。 春华一头雾水。 沈清昀用看傻孩子般的眼神看着他,“有没有可能,是你主子只不过是想用考你当个借口,另有原由?” “什么?”春华更加困惑,“主子你是有事让我去办吗?” 然而他主子并没有,他主子不过是想让他该去哪去哪,别在这碍眼。 “我有封信,在那边桌案上,去找余宁给他,说我有事吩咐。” 春华一听要去找余宁,当下来了精神,可忽然又想到,余宁不准他再踏进天沙营了,不由得又转头看向沈清昀,“公子--” 沈清昀是知道春华前些日子犯了错的,于是温和地笑了笑,“无妨,你去找魏铜,让他带你进去,只要你别再--” 他尽可能的找了个杀伤力不那么大的词汇,“淘气,他是不会再罚你的。” 凌霄煜连日里一直躺在床上,因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下听来,不免好奇,“你做什么了,让余宁气得罚你?” 春华立刻起身,“没什么。” 他将汤碗交给沈清昀,去书案上取了信件,也不等凌霄煜再询问,忙不迭告辞遛了。 凌霄煜:“……” -- 春华是个待不住的,如今有了再次踏入天沙营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他让魏铜带着自己进了营地,大老远就看到在帮衬着他们家公子练兵的余宁。 余宁平时一板一眼惯了,因此带出来的兵也是不苟言笑的,很是无趣。 魏铜因着还有别的事,所以将春华带来之后便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嘱咐春华让他别乱跑,送了信就回去,别再像上次一样惹余宁生气。 春华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在树荫下边乘凉边等人。 第4章 他实在无聊,正巧看到有队新兵在练习射箭,便去凑了个热闹。 左右无人,顺带着指教了新兵几招。 沈清昀箭术非常好,他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了几手,此时正巧派上用场,“看到了吗?首先,这个站位一定不能马虎,其次是搭箭、扣弦,瞄准的时候箭矢和靶上的描点要连成一线,这样才有准头。” 他教了一大推,最后说:“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箭矢脱弦后得放松自己,从肩背到腕、肘、乃至全身都需要依次放松。” 因着前些日子跟着余宁来天沙营走了两圈,所以这里的人也都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管他,随他去逛。 春华教完这些新兵,见余宁那边还没结束,便拎着一只羽箭随意转悠起来。 没想到转悠着,却忽闻不远处传来一些奇怪的动静。 春华觉得稀奇,抬步便顺着声音走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转过那片营帐,便看见一个大腹便便满脸胡子邋遢的男人正衣衫不整地抱着个小兵纠缠。 这可惊着了他,连忙倒退要走,却因太慌而不小心绊在了营帐边缘的绳索上。 也就是这样的趔趄,让他没能安然抽身。 等站稳的时候,见那大胡子已经提裤子向他走来。 大胡子见眼前少年人的装束,知道不是天沙营的人,又看他年纪不大,以为是哪家贪玩的小子误闯了兵营重地,于是气势威严的恐吓道:“哪里来的小鬼?竟敢跑到天沙营乱逛,兵家重地,不想活了么?” 春华顿觉莫名其妙,明明是他轻视兵家重地做些不好的事情,如今却敢反过来倒打一耙。 可想到魏铜之前的嘱咐,又想近来自己做下的事情本就惹得余宁不快,所以也不想惹是生非,于是耐着性子,“我是来找--” “找什么找,赶紧给我滚出去。”大胡子一脸不耐烦,粗声粗气地打断了春华的话。 许是烈日高照,烤的人心里本来就燥,而且春华并不觉得自己言语冒犯,于是说道:“我找个人不行,你在军营做下这等龌龊事便行?” 大胡子突然被怼,登时火冒三丈,“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本大人做什么还轮得到你在此指手画脚?再胡言乱语,便治你一个私闯军营重地的罪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春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瞬间便被这大胡子点燃了。 “行啊!有本事你来治我的罪,我一没偷二没抢,三不是自己闯进来的,我还就不信了,你究竟拿什么来治我的罪。” “来人啊!”大胡子立刻叫了人过来,并指着春华说道:“这小子出言不逊,你们是不是都听到了?” 众人立刻附和道:“是。” 这帮人估计都是跟着大胡子过来的,因为并不认识春华,反之,春华也不识得他们,但既然是在天沙营的地盘上,自然便是天沙营的兵。 春华之前便听说有关天沙营人不好管教的传闻,况且这次主子受罚,也跟这帮人脱不了干系。 眼下见这帮人如此行事,不免生气,“果真是好得很。”他看向众人,冷嘲一声,“你们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怕不是上次强抢民女的教训还没吃够?” “闭嘴。”大胡子怒急攻心,扬手便是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陛下都说了既往不咎的事情,你还敢多言?” 春华没想到这人突然动手,竟是被打得怔在原地。 他万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有被掌嘴的时候。 这一巴掌的力道太大,打得他耳朵一阵轰鸣,整张右脸疼得几乎麻木,连嘴角都缓缓渗出了一抹血迹。 大胡子身后的人满眼鄙夷,完全没将这一幕放在眼里,仿佛对此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既往不咎该是你们讲的?那是你们参将替你们背祸,主子心疼才带他受了罚,我主子如今还躺在榻上动也不敢动,谁给你们的脸来说这事?” “我句句都没说错你还敢打我?”春华无比愤怒,手中羽箭已然脱手,“你这该死的,我主子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 随着羽箭脱手的那刻,整个人都疯也似的向大胡子冲了过去。 大胡子一见春华这般,一面惊慌着后退,一面叫身边人,“快,给我拦下他,拦下他……” 第3章 被人维护 “阿晚--”余宁及时出现在身后,并叫了他的小字。 他原本没有名字,‘春华’二字是因着被凌霄煜捡到时正是个万物复苏的春天,因此得了这样一个名,寓意着美好,而他的小字则是余宁给起的。 听余宁说,他刚来府上的时候还很小,怕生人,整日的嚎哭不止,谁也不肯亲近。 凌霄煜怕他哭坏了嗓子,想到孩子兴许更喜欢亲近孩子,便将他带到了余宁面前。 似乎是被凌霄煜猜中,他跟余宁放在一处后,果然就不哭了。 那是一个夜晚,荷花池里的荷花开的很好,月光洒下来,像是玉盘般的柔和光芒就照在那软糯的孩子身上,看着非常美。 余宁在那一刻,突然觉得他像是夜晚中的光,将自己的整颗心都照亮了,因此给了他一个‘昭晚’的小字。 可昭晚这两个字叫出来感觉不亲近,春华时常听林茹莹唤凌霄煜阿煜,因此便让余宁也如此那般叫自己。 余宁拗不过,便只能随着他。 可事实上,余宁很少叫他,不论是春华,还是阿晚。 第5章 因此春华起初听到这声唤的时候,有点愣神。 可他只愣了一秒,便继续动作,先是将上前来拦住自己的一个士兵踢倒在地,接着拽出插.在地上的羽箭向大胡子刺去。 羽箭于空中被拦,他没能伤得了人。 原本在自己身后出现的余宁不知何时已经上前,替大胡子拦下了他的一击。 他看着他,示意他收箭退下。 春华握了握拳,在余宁冰冷不容否决地注视下扔了羽箭。 他双眼带红,但却倔强地偏开头,很难得的没吭声。 对于自己的做法,他半点儿解释没有。 “是容参将吧!有礼。”余宁没理春华,径自转身看向了大胡子。 春华原本委屈着,听到这话不免偏了偏眸光,他是真没想到,这个该死的大胡子居然是新来的参将。 “你是--”大胡子显然不认识余宁。 也难怪,他今日第一天上任,来了之后余宁正在操练士兵,他由着天沙营的人带着先进帐歇息,却遇见那看得眼热的小兵肆意勾引,一时把持不住却叫个小崽子误打误撞瞧见了,这一番下来,哪里有空去认识余宁是谁。 余宁简单报了自己的名,紧接着回头看向春华,带着些许询问的意味:“怎么回事?” 春华本就难受,听了此言便更难受了。 他心想自己险些伤了新来的参将,余宁定然又会怪罪自己惹事生非,因此抿着唇没答话。 一旁的容参将开始细数他犯的过错,越说脸越黑,“这小子这般傲气,私闯重地还敢打人,简直不成体统。” 余宁望了眼春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确实不成体统。”而后又言:“阿晚,还不快给参将道歉。” 春华纵使万般委屈,也不愿撂了余宁的面子,于是忍着脾气给道了歉,虽说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参将莫怪。” 余宁想要息事宁人,岂料容参将却不肯就势作罢,“余统领初来乍到不懂这天沙营的规矩不打紧,如今这里既由我接管,正正风气是必然的。” 他瞥眼看向春华,“既敢伤人,想来也无非年纪大小,如此道个歉便想揭过去,天沙营可没这规矩。” 容参将一副不打算善了的架势,看得一旁认出春华身份的人心惊胆战。 余宁缓了半晌,才道:“既是如此,参将打算如何处置?” “自是带回去,由我亲自管教,好叫他知道知道,做错了事,合该受罚。” “罚?”余宁望着他,冷然一笑,“确实该罚,可本人的弟弟,本人自会管教,还轮不到旁人插手。” 还要再说什么的容参将闻言一愣,他就是知道这小子跟世子府有关,才想借此事挫挫世子府的锐气。 本以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下人,却没想到会是余宁的弟弟。 容参将悔不当初,正想出言,却见余宁扭头看了眼春华,并伸手抬了下他的颚,而后问道:“谁打的你?” 春华茫然抬眼,明白他是想维护自己,登时有些受宠若惊,“余宁--” 余宁耐着性子看他,等他回答。 可半晌没等到春华回答。 “是他吗?”余宁抚了下春华肩头,接着抬眼看向容参将,带着些询问的神色。 容参将眼见情势不太对劲,于是赶紧出言:“实在抱歉,本参将不知他是你弟弟,否则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太过苛责,这--”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余宁收回掌风,冷漠看着重摔在地的人,仿佛刚刚出手的不似他一般。 容参将万没想到余宁会突然动手,捂着胸口指着他说:“我好歹是皇帝钦点的参将,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既是天沙营的参将,自管束好你天沙营的兵便好。”说罢领着春华便走。 容参将被那一掌震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看着扬长而去的人,愤怒大吼道:“余宁,我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你不过是世子跟前的一条狗,有什么好得意的,你敢与我交恶,咱们便走着瞧。” 春华最受不得有人说余宁的不是,转身便要回去教训那人,却被余宁握住了手腕。 余宁说:“还没闹够是不是?” -- 春华乖乖跟着余宁身后出了天沙营。 脸颊火辣辣的疼,导致他现在连张口都不敢。 想到这一行便很是窝火,好在余宁没有过多责备,这对他来说倒是个不小的安慰。 “你怎么来了?”余宁问。 春华这才想起送信的事,他简单说了一嘴凌霄煜的嘱咐,过了半晌问:“我是不是闯祸了?” 余宁没吭声,找了间酒楼的包厢带他进去,又叫人买了些汗巾伤药回来。 他让春华坐一旁,自己则是起身去弄伤药,然后将那嘴角被牙齿磕破的地方涂了药,又把汗巾浸在冷水里拧干敷上去给他消肿。 春华眼巴巴望着这人认真的给自己冰敷,心下感激,不由得伸手搂住了他的腰,然后将额头抵在了他的怀里,“余宁,还是你最好了--” 后者整个人都因着他的靠近而微微一僵,就连手指冰凉的汗巾都变得温热起来。 “松开。”半晌,余宁说。 春华还想再靠一会儿,于是带着点儿撒娇的口吻闷声说道:“让我靠一会儿好吗?我脸疼。” 第6章 余宁:“……” 他们并没在客栈里待太久。 回去的路上,春华心中十分不安。 虽说平日里也会闯祸,但却跟这一次不太一样。 关起门来闯了再大的祸事也只算家事,天沙营这次却不一样,毕竟对方是个参将,还是皇帝钦点的官员。 他不知道主子会怎么罚他,其实怎么罚倒是也不打紧,又不是没罚过,可他担心的是余宁受罚。 从小到大那个人都规规矩矩从来就没做过错事,也从没挨过罚,然而这次却在天沙营因为他打了人。 他想得多,这一路上难免心事重重,就连余宁已经顿足转身都没发觉。 猝不及防的,就那么撞进了眼前人的怀中。 男人的胸膛特别硬,撞得他有点晕,他揉着额头抬首问:“怎么停下了?” 余宁没吭声,却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春华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我已经没事了,其实就是有点担心。” “有我在,不用担心。” “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担心。”春华理所当然的讲,“你想,从小到大,每次我做错事情的时候,主子是不是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毕竟我时常犯错,脸皮也厚,他都习惯了。” “可你不一样。” 他说完这句话后,神情突然变得很认真:“你从小到大一直是我的榜样,不会犯错,也不会做出格的事,在主子眼里,你就是个完美的存在,现在却因为我将人给打了,打的还是天沙营新上任的参将,主子若是知道了,该有多生气?” 余宁瞧着他,没吭声。 春华便自顾自的说道:“不行,你那么完美的一个人,我决不能让你的人生落下这么大一个污点。” 他放下揉着额头的指,眸光坚定,“一会儿回去我去说,你别插言。” “这事跟你没关系,我自会亲自跟主子讲明白。”余宁早就想好了说词,而且就这件事,他自认为做得没错。 春华却依旧不是很安心,“这要怎么讲得明白?不然我们找公子求情?” “或者,干脆能瞒一天算一天,等事后就算主子知道,都已经过去的事了,想来他也不会深究。” “你话太多了。”余宁勾了一下他的肩膀,向前轻轻带了带,示意他快点走。 他说:“主子是什么人,你能瞒得过他?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准他现今已经知道了。” 然而事实证明,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们在天沙营的事情很快传到了世子府。 消息传得极快,在他们还没回来的时候。 只不过凌霄煜尚在养伤,所以这事便被沈清昀给不动声色地拦下了。 第4章 扰了心神 沈清昀作为天沙营的前任参将,虽说眼下就要离开江国,但为了长远打算,还是不太愿意那帮人落在个自己看不惯的人手中。 “听说那位容参将是景帝封的。”魏铜说。 他原本已经回了宠物救治所,可天沙营出事的时候沈清昀不在,传信的只好去找了他。 沈清昀斟酌了片刻,突然问道:“余宁动手了?” 魏铜:“……” 他总觉得这事的关键在于那位容参将,没想到自家主子关心的却是余宁动不动手的事情。 不过这事魏铜说到底没有亲眼所见,也不敢确定,便只能道:“属下没看见,但据来的人禀报,当时余宁发了好大的火,那容参将话都没说完就飞出了八丈远。” 魏铜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至于动没动手,属下不好说,不过属下想,如此情况下……也有可能动的是脚。” 沈清昀:“……” 魏铜尴尬地咳了两声,“公子,我没想逗您……” 沈清昀忍着笑,“好,我知道了。” 他沉吟着,“不过,依春华的性子,受不得惹事倒是应当,可余宁么!无缘无故,应当是不会的。” “属下听说,是那容参将出言不逊在先,貌似还打了春华一巴掌。” 沈清昀眨了下眼,“打人?” 魏铜不忘加上一句,“而且打得还是脸。” 沈清昀了然,若是如此,那便情有可原了。 他来世子府的日子不算短,对凌霄煜身边的这两个近卫也有所了解。 余宁虽然外表看着冷淡,对春华的事情也不上心,实则却是很宠的。 他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不比旁人,春华若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余宁自然不会高兴。 “你且去吧!等他们回来我问问。” 然而沈清昀还没来得及询问,便见回来的余宁直接入了凌霄煜院子。 自然,他想拦的事情也没能拦得成。 余宁直接认错,并将责任过错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半句没提春华。 沈清昀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开口:“可我听说,是因为春华挨了打,你才动手的--” “属下遵从主子教诲行事,与春华无关。”余宁说:“天沙营是公子的心血,也是主子日后的倚仗,不该交给姓容的。” 凌霄煜敛眸看他, “你倒惯会取巧。”他顿言又道:“可这答非所问,也是我教你的?” “属下不敢。” “不论如何,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凌霄煜说:“自己去领板子。” -- 第7章 春华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原本已经被余宁送回了房,可事后却总觉得心有不安。 思来想去,觉得惶惶终日不如主动去承认错误。 但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来到门前的时候,便听凌霄煜让余宁自己去领板子,因为什么已经不需要解释,他甚至不用想便知道余宁都说了些什么。 “主子。”他红着眼进来,扑通一下子跪倒在了凌霄煜的床榻边缘,抱着他的手埋头开始哭起来,“主子我今天在天沙营被人欺负了,天沙营今日新来了个参将好生威风,一口一个兔崽子的骂我,还说我私闯兵营重地,我与他说了自己是去找人的,结果他不但不信还打我嘴巴子。” 他说着抬起头,用那双通红泛着泪花的眼,巴巴望着斜靠在榻上长不了自己几岁的男人,偏过头将被打得那半张脸探过去,“主子你看看,我脸现在还红着,他那一下打得可重了,都给我打懵了,眼睛里当时全是星星,要不是余宁替主子去救我,我肯定就回不来了!” 春华这几年个头窜得倒是快,可稚气未褪,依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偶尔的撒娇求安慰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凌霄煜还是第一次见他哭得这般伤心。 可他知道春华是为了什么来的,因此不想放任。 这事说起来不算大事,世子府的人跋扈惯了,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江国景帝既维护了他世子府的污名,就得承受他偶尔的实操。 别说是他府上的人打了个参将,便是官阶再大上两级,打了也便打了。 他罚余宁,实则跟他打了谁无关,不过是让他吃吃教训而已,毕竟他的身份并不允许他冲动行事,即便是一回都不行。 “你这是在替他求情?”凌霄煜故作不大高兴的说道。 多年来,春华对凌霄煜的表情有着深入了解,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也知道什么时候是装的,比如现在,就是装的。 春华一见有戏,便继续卖惨,讲得可怜兮兮,还时不时拉上一旁的沈清昀帮他。 他本对此胸有成足,自觉搅合一番能让主子撤了对余宁的处罚,却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你若再说,便不止二十大板。” 春华知道凌霄煜是铁了心要罚余宁,怔然良久,“可这事不怪余宁,主子,要不您罚我吧!” “三十,你们两个各自去领。”凌霄煜说。 春华还待再说,却被余宁从身后拽过来捂了嘴,“扰了主子清净,是属下的错,这就带下去管教。” 余宁一边说,一边圈着挣扎中的春华出了门。 春华一直挣扎到出了主院,这才被身后的人放开。 “你干什么?” 余宁冷着脸,“你是傻子么?” 春华瞪着他,满眼不服气。 余宁冷声,“给我回去。” “我是去救你,你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 “用你?”余宁短暂地蹙了下眉,“赶紧回去睡觉。” 说完便走。 春华原地站了一会儿,却不想回去,于是追上他,“我不要,我要跟着你。” 余宁赶了两次,没能如愿将人赶走,最后只能由着他。 世子府在城南一处僻静之地,这里到了夜晚便异常冷清。 巷子口已经没了行人,只有闹市那一家酒坊还亮着烛火。 余宁便朝着那唯一亮着光的地方走去。 他向店家买了药酒带着回府。 春华满头雾水,不知道他买这东西做什么。 余宁让他将短衫褪下,然后倒了药酒去揉抚他的后背。 直到这一刻,春华才知道他买这东西其实是为了自己。 他背上有划痕,是之前被扔进密林山里时不小心弄的。 因为不重,自己也就没在意,却没想到余宁居然发觉了。 春华安静躺着,由着余宁给他揉搓,感觉到那冰凉的指尖跟药酒循环反复,心中竟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异样。 这一刻,他居然无意识地想起了被容参将按在营帐上衣衫不整的士兵以及那听了让人脸红的低吟。 他有些慌,又怕被余宁发觉自己胡思乱想,于是说道:“行了,好了。” “还没消肿,再揉一会儿。” 春华便咬牙忍着。 可那情绪来得太快,而且迟迟散不去,他越想忘记,反而越是忘不掉。 “余宁,别弄了,我有些不舒服。”春华喃声一句。 “什么?” 春华一咬牙,准确拉住了那只手,“你没有过么?” 余宁被那动作拽得一愣,垂下的眼皮微微抬起,刚巧与春华的视线相撞。 春华的眼睛生的及其好看,内勾外翘的眼型显得整个五官都精致了起来,他睫毛纤长卷翘,眸色偏浅,一笑的时候如同三月的春风,让人看了舒适又惬意,而不笑的时候,又给人一种十分安静乖顺的错觉,像极了一只无意勾人却夺了心魄的无辜幼崽。 此时春华看向他的时候,带着几许懵懂,又添了几多羞愤与恼怒,然而更多的,却是摄魄勾魂的无辜。 余宁的内心随着那望过来的眼而狠狠激荡了一下。 “在营地,你看到了什么?”余宁俯下身,看着他问道。 春华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觉得羞颜于齿。 他抽回手,拽了被褥将自己裹起来,然后滚到了床榻内侧,又囫囵着往后靠了靠,这才平复着心绪说道:“没什么。” 第8章 余宁看了他半晌,终于收回视线。 他将药酒放好,说了句‘早点儿休息’便要离开。 然而还没等转身,就被一只手扯住了衣角。 春华的内心十分挣扎,他觉得难以启齿,可他又觉得自己若是不找个人说出来必定会疯。 余宁是他最亲近的人,若是连他都不能说,那他真不知道该跟谁说了。 他迟疑着,到底还是开了口,“其实,是那个容参将--” “我在军营里看到他跟个男人纠缠在了一起,他还亲那人的脖子,我有些……”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形容,沉吟了半晌,最终抬起头,茫然问道:“余宁,男人跟男人,也可以那样吗?” “你是怎么想的?” 春华更加茫然,他哪里会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别扭而已。 “很反感么?”余宁又问。 春华摇摇头,“那倒也不是,就是觉得不该那般--” “确实不该。” 得了回答,春华放了心,然而下一秒,却听余宁的后半句话飘了出来,“然而情到深处,确实无关男女,只不过,不似他们那般污人耳目。” 余宁敛了神色,抬手将春华的发带拽开,弄散了他的发,而后轻轻揉了揉,“好了,别多想,睡吧!” “那你陪我待一会儿成吗?”春华说:“我有点儿睡不着。” “好。” 春华安心躺下,拽着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试图赶走那些扰人的画面,可他始终不能静心。 “余宁,不如你给我讲讲小时候的事情吧!我小时候,是不是特别难带?” 第5章 不堪的忆 余宁的思绪随着春华的发问而飘远,一下子飘到了很久之前。 那是自己第一次遇到凌霄煜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不大,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穿着一双磨破了的草鞋,衣衫篓缕的跟着一群难民涌进鄘都。 像许多人一样,一路沿街乞讨几次险些丧命,类似在恶狗嘴里夺食的事情也常有发生。 他们以为到了鄘都就是天,可鄘都城外的百姓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们甚至见不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就被某位权倾朝野的大臣与手下的官员拦在了城外。 那些人禁止难民入城。 可灾民们疯了,他们这一路上见过太多死人,早就没了退路,没法子,只能强硬的想要从太子脚下寻求一丝生路。 余宁也曾跟那帮人一样,以为鄘都就是他的天,以为进了城就能活。 可直到他们被打的鲜血横流。 他是个从泥里爬出来的人,受尽了苦难,能活着是老天给的殊荣,贱命一条的人不配寻求想要的人生,但他又不想这条贱命就这样没了,因为不甘心。 当时他被打的奄奄一息,跟那些想要进入鄘都的难民一样,被鄘都城内派遣的官兵拉去了乱葬岗。 他们扔了一把火,将那些活的、死的、半死不活的全部烧了个干净。 余宁眼见火势越来越大,那些凄厉的鬼哭狼嚎犹如人间地狱。 至今,他的脑海中依旧是那些魑魅魍魉的声音在盘旋。 许是上天格外厚待他,又许是命不该绝,他被丢弃的地方,刚好有一个深坑被草席裹着,半面塌陷,于是他悄悄翻了进去,躲过一劫。 他就是在那时候遇见的凌霄煜。 凌霄煜比他大不了几岁,那时候也不过是个稚嫩少年。 他无权无势,仗着圣上胞弟遗孤的身份苟活,想要他命的人不计其数,于是那个夜里,他意外的被凌霄煜捡回了府中。 “跟着我不见得是好事。” 凌霄煜当时跟他说:“不愁温饱,但却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那是将他从烂泥里捡回来的人,遇到他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今后所行的路。 凌霄煜从不曾命令他做些什么,也知道他面临的那些足以让他消融很久。 实际上,那段日子确实是他心中的暗,也是永远无法忘怀的伤。 他明明很感激凌霄煜,却又像是不知道感激为何物。 他不敢说话、不敢笑、不敢哭,甚至连动一下,都觉得一场罪过。 他将自己封印在某个角落,如同吃饱了的熊在秘洞中过上了冬眠的日子。 凌霄煜找人来看他,找了无数位太医,都没人能说清楚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活着,却如同死了,没有思想,没有盼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然而某一日,一个孩子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也就是后来的春华。 凌霄煜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哄孩子,他那时候不过十几岁,对着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孩子束手无策,于是,他带来了一个更小的。 他指着那个孩子,说那孩子的境遇跟他差不多,也是他从难民那里捡回来的。 然后他又说,这娃娃太小,什么都不懂,只会哭,让他哄一哄。 当时的余宁不知道凌霄煜为什么要让他哄,但他始终没发表任何意见,更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而凌霄煜,将小不点放在自己面前便走了。 跟凌霄煜说得一样,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孩子只会哭。 最初他没理他,依旧蜷缩在角落里,将自己投在阴影中,仿佛身边的一切都跟他无关,后来那娃娃不停的哭,哭的他想去堵他的嘴。 第9章 在他心里,这娃娃的哭声跟那些惨叫声没什么区别。 他就这么眯着眼睛,像是盯着猎物的豺狼,向着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伸出了罪恶之手。 他想,既然都已经那么悲惨了,何必还要活在这世上。 可当那双手伸出去却被一双小手握住的时候,他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哥哥,我冷--” 那是春华跟他说得第一句话。 声音稚嫩,含糊,软糯。 鬼使神差的,他居然在这之后将眼前的小东西抱了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此柔软的东西,软糯的一团哭哭啼啼像是糯米团子般。 很软,很好摸。 他伸手,他便贴了过来,主动攀上余宁的肩,叫余宁哥哥。 心里那根柔软的弦因着春华的出现而有所松懈,为了这么个小不点,为了将那小不点从黑暗中带出来,他强迫自己从那里走出来。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余宁都在回忆小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春华很粘人,几乎整夜都要他陪着才能入睡。 他本来也是个孩子,凌霄煜又非常忙,时常不在府里,于是照顾春华的重任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为了能好好将春华照顾大,他试着学了一些孩子才能触碰到的东西。 他会在某个夜里,看着床上那团小小的身影,恍然想,如果当初没有遇到他,自己的人生又该是什么模样。 恐怕会变成一个杀人机器,又或者将自己永远困在黑暗中。 他跟春华能有今日,都是因为凌霄煜的宽容,可他跟春华又不一样。 春华来世子府的时候还没有记忆,那么小的一团,但他不一样,他年长几岁,便知道凌霄煜的不易。 他懂得替主子分忧,懂得什么该做, 什么不该做。 他没有经历过肆意妄为,不能像春华一样随性而活,他的每一步路,都是事先预定好的,不能行差一步。 “发什么呆?”春华见余宁半晌不回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勾回了他的思绪。 望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的少年,眉宇清秀,意气风发,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值得他皱皱眉头的事情,他突然觉得有点欣慰。 他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世界中心唯有凌霄煜和春华,这是他的逆鳞,更是任何人都不得触碰的底线。 今日的那一脚,是警告也是警醒,春华是他在意的人,做错了事他可以罚,别人不行。 任何人敢碰他一根手指头,他必然拼了性命也不能放过,这就是他。 “记不起来了。” 春华不开心,觉得他在敷衍自己。 “如果非要讲,看到公子养的那些猫了吗?”余宁说。 “嗯?什么意思?” “跟你儿时有点像。” “不过--”余宁说:“我说的是那张牙舞爪总想找隔壁大黄打架的那一只。” 春华:“……”他不可置信反驳道:“怎么可能?婆婆都说我儿时特别乖,你竟拿我跟那只野猫比?” 余宁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丝浅笑,又将那抹笑尽数隐藏起来。 他木着脸,“今日的事,不许再提,我自有我的道理,你不可再去找主子乱讲,明白吗?” “我不明白。” -- 春华的确不明白,可怜他第二日听到余宁不但领了罚,还将原本给他的板子也一并领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本以为主子只是说说而已,谁能想到竟然来真的。 春华满心难受,当下决定要去找凌霄煜理论一番。 凌霄煜的住处在内院,他往那边走难免要路过弯弯绕绕的后花园。 彼时,沈清昀正与彦婆婆说话,并从她手上接过了食盒,“婆婆去忙就是,不用挂怀。” 彦婆婆点了头,“那孩子执拗,打小就是。” 她叹了口气,“从来也没真的罚过,如今被打成这般模样,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无妨,婆婆莫要担心。” 几句话,让春华明白他们说得是谁。 他本想藏起来,却无奈沈清昀眼尖发现了他,“过来。” 春华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小声叫了句‘公子’。 沈清昀的神情很是温柔,“你这红着眼睛,是想去给余宁打抱不平?” “我没--”他顿声,“我就是想去跟主子解释一下。” “好了,随我一道走吧!” 春华便跟在沈清昀的身后。 他本以为沈清昀是去找他们家主子的,没想到却是带着他来到了余宁所住的地方。 这一路上,沈清昀都没怎么说话,倒是临快要进门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公子?”春华怔怔看着他,眼底一片茫然。 “昨日的事,别怪你主子,他打的不但是朝廷的官,还是皇帝钦点的参将,如今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如果不罚,就是藐视皇威,那是大不敬。”许是觉得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又不想吓坏了孩子,因此沈清昀不过是简单说了几句, 便将食盒递过去让他带给余宁。 春华愣愣接过食盒,虽不明白罚余宁跟藐视皇威有什么关系,可还是懵懂应下了。 等他送走沈清昀,轻手轻脚进了屋的时候,便见余宁正歪靠在榻上阖着眼,貌似是睡着了。 第10章 背后的血渍透过衣襟浸出来,明明已经做了处理,可依旧醒目。 春华望着那伤,顿时悔恨交加,心想若非自己一意孤行,余宁也不可能多挨那几下。 第6章 执行任务 他放下食盒,小心坐在床边,看着榻上的人,越看眼底越酸。 没一会儿,眼泪便蓄满了眼眶。 又过了一会儿,开始忍不住抽泣起来。 他声音算不得大,可还是弄醒了余宁。 “你怎么来了?”余宁的声音有些哑,唇上没什么血色。 春华连忙擦了泪,接着起身去倒水给他。 “不渴。”余宁说。 春华便停下了动作,半侧着身子看他,神情显得有些无措。 余宁彼时一见他这副模样,就明白他定然是觉得自己弄巧成拙从而心中有愧。 可他并不知道如何安慰人。 忍了半晌,才僵硬地吐出两个字,“过来。” 之后又似想到什么一样说道:“主子有任务派下来,你回去收拾收拾,我们后天走。” 余宁不知如何安慰,索性将重心转移,迫使春华没时间考虑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 这就像一个孩童想买一串糖葫芦,然而途中,你却带他去了向往已久的糖人店面,眼前的琳琅满目会让他很快忘记最初想要的东西。 春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会随着你的引导而转移视线。 然而这一次的春华却并没有因为那意外的惊喜而很快被带偏。 他的眼睛还是红的,内心依旧很挣扎,“你在骗人。” 春华说:“都伤成这样了,主子怎么可能还派任务给你?” 他垂下眼皮,神情落寞,“而且,就算真的派了任务给你,你也不可能带着我。” 余宁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春华心里难受,却又不想惹人生气,于是又道:“算了,我不吵你了,我就是想来陪你待一会儿,你睡你的。” 他蹲在床边,用手臂撑着下巴,眼巴巴看着余宁。 余宁没觉得自己能在这种守灵般的眼神下睡得着,索性翻了个身,打算坐起来。 然而那几下板子打的一点不含糊,这一动牵到了背后的伤,疼得他面色一凝,连冷汗都落了下来。 春华没想到他会突然动作,怔愣间连忙上前扶他,“你是不是不舒服?先别动,我去找郎中来。” 余宁撑着手臂回头拽了他一下,“不用,帮我下。” 他借着春华的力道换了个不是那么难受的姿势,然后缓了一会儿才说:“确实是有任务,没骗你。” “可你的伤--” “所以才让你跟我一起去。”余宁说。 春华愣了愣,觉得这话可能是另外一层意思,于是自我陶醉了一下,试探问道:“你是说,我能帮上忙对吗?” “恩。”余宁低低答了一句,然后说:“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 “我不走。”春华有些倔强的说道:“你因为我挨了板子,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虽说是个好心,可他真留下来,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然而余宁没好意思将这话说出来,只能由着他。 见余宁不再赶自己,春华很开心,并开始非常认真的学习起了如何照顾伤患。 什么端茶倒水捶背捏腿的,恩..背就不用锤了,刚让板子锤过.. 总之,春华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活,将余宁伺候的很是一言难尽。 当春华将出恭用的恭桶都拎进了房门并打算帮他解腰带脱裤子的时候,余宁再也忍不住了。 他木着脸,“主子这些日子没找你?” “找过一次,不过我说要照顾你,主子说应该的,叫我没事少去暖惜阁溜达,要照顾就好好照顾。” 余宁看了眼春华,又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的恭桶,“你就算照顾,也不用--” “恩?”春华见他欲言又止的,不免有些好奇,“什么?” “没什么。”余宁懒得跟他多说,索性闭了嘴。 类似的啼笑皆非比比皆是,好在余宁年轻,伤好的快,没过几天,便能下床了。 等背后的伤都结了痂,不再耽误什么的时候,余宁去暖惜阁请示了凌霄煜,说这次任务想带春华一起去。 春华一直养在世子府,没怎么出去过,而且他还小,凌霄煜有些不放心,不过考虑到有余宁在,加上之前在天沙营发生的事,想着也确实该让他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与险恶,于是同意。 春华跟着余宁离开鄘都的时候还有点不可置信,总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主子就那么同意了么?我真的能帮上忙?” 余宁淡淡‘恩’了一声,春华便开心的像个小傻子,一直咧着嘴笑。 他这一路上都没怎么消停过,好在马车里足够宽敞,余宁也不拘着他,由着他疯。 路过一处驿站,看旁边有个卖糖人的小摊位,春华眼睛都看直了,哈喇子险些流了出来。 “余宁--”他扯了扯赶车人的袖子,往卖糖人那指去,意思很明显。 余宁不理他,继续赶路。 眼看就要走远,春华着急了,继续晃他的袖子缠磨着人,“余宁,买一个呗!” “不买。” “你怎么那么小气?主子要是在,肯定会给我买一个。”春华生气了。 第11章 “那你去找主子。” 春华:“……” 眼见五彩缤纷的糖人没吃到,春华再也没搭理余宁,一直消停到落宿的客栈。 其实余宁并非小气,实在是春华自小娇气的很,而外面的吃食又大都不太卫生。 犹记得他儿时,因贪嘴吃多了零食,结果上吐下泻折腾了半宿。 他对此记忆犹新,自那之后,便不太敢叫他乱吃东西。 余宁将人安顿好,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路过一家点心铺子。 本已走过的他忽然顿足,恍然想到之前的事,又见这店面还算干净,于是走了进去,精挑细选了一包枣酥糕带回去。 原本生气的春华,看到美食在前,瞬间就原谅他了。 -- 次日一早,两人便到了目的地。 他们此次来的地方是一个叫做袁县的小城镇。 听闻太子凌霄陌在这里隐藏了一部分势力,而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找出太子隐藏这部分势力的确凿证据。 他主子虽然是江国的世子爷,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内里却并不是那般。 虽然有些事情主子不讲,余宁也不讲,但他多少还是明白一些的。 他知道主子不易,也知道太子是主子如今的头号敌人。 因此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辱使命,好好帮助余宁完成任务,抓住太子的把柄。 “听说主子派了一个人协助我们是不是?”春华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不过迟迟没见到人。 他有些新鲜,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跟他们一起做任务的人是何方神圣。 “叫风炎。” 春华愣了愣,“怎么是他?” “你认识?” 春华心想:岂止是认识,救他弟弟的时候我还在场呢! “他是太子的人,咱们要查的事被他知道还得了?”春华有点担心,“太子府的人能信吗?” 余宁沉默。 按道理来讲,太子府的人自然是不能信的,但主子要用,必然有他的道理。 而且,对于一个在绝境中被人拉了一把的人,余宁觉得,感恩戴德才是正常,亦如曾经的自己。 当然,这话他并不打算说给春华听。 “主子肯用他,自然就是能信的。” 余宁一开口,立刻打消了春华的疑虑。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春华信任余宁,十足的信任。 马车晃晃悠悠驶入小路,不一会便停在了一处小巷子里。 而他们,就是在这跟风炎接头。 袁县当地有一个人,叫蒋绍天,算是一霸, 听说太子藏起来的势力跟这恶霸有关。 他是袁县里出了名的混账,恶事做尽,县城里的人都怕他。 这人仗着有人撑腰为非作歹,在城中欺男霸女,叫人看不惯却又不敢得罪。 而余宁的任务就是隐身在蒋绍天身边,找出太子隐藏的势力。 在外人看来,这不算是件好差事,而且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但余宁不同。 他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对他来说,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两人下了车,按照凌霄煜信中描述,很快找到了风炎。 春华对风炎的印象算不得好,毕竟是跟在太子身边的人。 当日听到风炎跟他弟弟所遭遇的事情,虽觉得可怜,却没过多关注。 而且这人一直低着头,也没注意到他的长相,彼时突然正视,居然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这人长得还挺好看,身量颀长,眉清目秀的。 所以当他走过来的时候,春华竟然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他努力抬高了头,生怕被太子府的人比下去。 与自己不同的是,余宁的表情看起来跟平时却没什么两样。 风炎显然见过余宁,与其寒暄了几句便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这里,“见过凌小公子。” 春华没有姓氏,他自小被凌霄煜捡回来,所以外面的人都称他一声凌小公子。 风炎微微弓身,对着春华便是一个十分周正的大礼,“还不曾谢过小公子当日的恩情,说来惭愧。” 春华连忙摆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是我主子的功劳,你别谢我。” “而且,我就是主子身边的一个小侍卫,你叫我春华就好。” 风炎眯着眼睛笑了笑,也不跟他客气,“那好。” 他四下里看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介于风炎的态度,原本不待见这人的春华立刻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他们跟着人,拐过那些弯弯绕绕的暗巷,最终来到了一户农家小院中。 第7章 我扮你妻 自从上次被凌霄煜派人救了之后,风炎便一直在此处落脚,等着凌霄煜的命令。 小院子虽然破旧,但收拾的却很干净。 风炎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因此很快便说了自己查到的事。 蒋绍天此人,虽然残忍好杀且没有人性,但却有个十分特殊的癖好,他非常喜欢收留落难夫妻加以照顾。 因此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入内宅查探,扮成夫妻最方便。 风炎自荐道:“我骨架小,可以扮成女子协助余统领。” 春华听了,连忙兴奋地抬眼问道:“那我呢?我扮成什么?” “你留下。”余宁说。 第12章 春华一听这话当下就不乐意了,“为什么?不是说好带我来做任务的?怎么就把我留下了?” 一旁的风炎见苗头不对,立刻上前想要息事宁人,“小凌公子稍安勿躁,此次任务关健在于里应外合,外面的人至关重要,得随时注意风向。” 春华听了那句‘至关重要’,将信将疑收了心。 可转瞬又想到余宁要跟风炎一起出任务,而且还是扮成夫妻,便还是不太高兴。 他这个人,向来不会留有心事,于是直言道:“男扮女装而已,又没什么难的,他能扮,我也能。” “我去当你的妻。”春华望着余宁说道。 余宁闻言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胡闹。” 听他如此言语,春华更不高兴了,抓着他的袖子不撒手,“怎么你们去就是做任务,我去就是胡闹?” 余宁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抓出褶皱的袖子,微微蹙了蹙眉,说:“撒开。” 春华没动作,也没吭声,只用那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发红双眸略微仰着头瞧他。 “你听话。”余宁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当下暗自叹了口气,语气也相对温和了一些,可在外人耳中,却还是很冷淡。 “那你带我去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万一我丢了怎么办?” 一旁的风炎:“……” 其实春华这话不假,而且他确实也丢过一次,他对陌生的地方很没方向感。 余宁默然良久,最终妥协,“那你不许自作主张,也不许多话。” “好。”春华一口答应下来,并扭头看着风炎露出个胜利者的得意笑容。 风炎:“……” 他并没觉得,这是个可争可抢的好活。 于是,风炎揽下了在外面接应的活,而春华和余宁则扮成夫妻混入蒋绍天家里。 余宁倒是不用打扮,但春华却要换上女子的妆容服饰,因此他们还是用了半日的时间才完成这些。 不得不说,风炎不愧是能留在太子身边的人,类似乔装这些花活全都不在话下。 等春华出来时,余宁只一眼,便被这突兀的、猝不及防出现的颜色撞进了心里。 只见春华身着一袭素色纱衣、白皙的脸上还略略施了些胭脂,饱满的唇形涂了一层淡色唇脂,眉若柳絮,轻盈的姿态端着一抹盈洁的光。 他年纪本就不大,骨骼发育也没完全,身材本就娇小,这一伪装则更显羸弱,若是走在路上,跟寻常女子基本没什么区别。 余宁很轻地皱了下眉,恍然想起曾几何时自己那个荒诞且不切实际的梦。 “是不好看么?”春华很是在意余宁的看法,见他看的直皱眉,因此问道,一边问还一边低头去看一走路就要将自己绊倒的裙子。 余宁几欲张口,却没说出什么,最终只道: “怎么弄成这样?” 风炎很快给了解释,“这是我按照蒋绍天的审美所画的妆容。”他自顾欣赏了一番,“我倒是觉得不错,若是换了旁人,应当还无法衬得出这副美人妆,毕竟寻常的男子骨架大,弄不出这盈盈的娇弱模样。” 春华最不喜欢有人拿他身材说事,于是道:“我只是还没长大,终有一日,我是会赶上余宁的。” “嗯,小公子定然是会再长的。”风炎笑眯眯的说:“那我刚刚教你的,可记住了?” 春华为了跟余宁一起出任务,连穿女装这种事都忍了,自然有样学样,因此将风炎教的那些都认真学了一遍。 袁县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的外来人较多,所以他们走在街上并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两人扮做一对儿要去鄘都求医的夫妻,路过此地歇脚。 他们随意找了间客栈,“店家,内子身体抱恙,麻烦弄些清淡的过来,再准备些热水。” 店家点头哈腰,“客官放心,一准妥帖。” 余宁回到房间的时候,就见到某位‘抱恙’的内子正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登裙子上的花纹。 “好累,当姑娘真麻烦,连走路都要端着身子。”春华见余宁回来,忙招呼他过来,“你帮我锤锤腿行不行?” 见人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于是突然咳了咳,然后换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相公--” 余宁头皮一麻,回头瞪了他一眼,并给了他一个十分不解风情的眼神。 春华悻悻,“……你怎么这么凶?怪吓人的。” 余宁倒了杯水,似乎是想压压惊,然而水是凉的。 他有些坐不住,于是站了起来,只觉得有些心浮气躁。 “你怎么了?”春华有些奇怪,我这样子让你这般不舒服吗?” “想多了。”余宁冷声,又加了一句,“其实你不管什么样,我都不爱看。” 春华觉得受到了侮辱,刚想替自己的美貌申辩两句,这时有人来敲门,是那店家的声音。 余宁前去开门的时候,春华已经恢复了被病痛折磨的无力较弱之态。 “蒋善人闻言夫人抱恙,有心想请二位去其府上,善人府里有最好的良药与郎中。” “劳烦店家带我谢过善人,只是天色已晚,我二人明日便要赶路,不便叨扰。”余宁婉言谢绝。 店家闻言,微微愣了楞,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不假思索便谢绝的人。 但任务没完成,他自是不会轻易离开,于是又自规劝,“公子,不过是移驾而已,何况,夫人的身体要紧,想来您也不忍心夫人终日受病痛折磨不是?” 第13章 店家明显感觉到,在这句话说完之后,这人的表情松动了些许。 于是乎,店家更加卖力开始了他的表演,最终,将二人如愿送去了蒋绍天派来的轿子上。 -- 春华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如了愿,不由洋洋自得自夸演技。 然而事情跟他们想象中的却不太一样,因为轿子送他们去的居然不是蒋府,而是另外一座陌生的宅院。 轿夫引二人入内,说老爷在屋里等。 可推门而入的同时,却是脚下一空。 春华本能动作,却被余宁制止,春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羸弱美人的身份,于是不由得故作恐惧的惊呼一声,接着紧紧搂住了余宁脖颈,并将头埋进其人胸膛,眼不见为净。 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将这屋子拆了。 余宁原本已经揽住人并抓住了墙壁一端,本想带人上去,却因着这过分的亲密举动而全身一僵。 延误时机的同时,便是一柄钢刀自上而下砍过来。 余宁回神后已经来不及,只好选择跌入地下密室中去。 原本昏暗的狭小空间,却因他们的到来而变得瞬间灯光通明。 随着亮起的烛光,狭小空间的一方墙壁忽然动了起来。 隆隆声过后,空间陡然变大,一群人也突然出现在墙壁之后。 正中间的男人一身华袍,看起来约莫三十四岁,全身上下透着华丽的珠光宝气,身边人分散开来,一一排在他身后两侧,其中包括刚刚在上面挥刀的男人。 余宁立刻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怕就是那位臭名昭著的蒋绍天了。 果不其然,那男人先是自报了家门,接着又对余宁好一番夸赞。 夸完人,随后叫下人拿了一把武器上来,说是想让手下与其过过招,若是赢了会有奖赏。 春华彼时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脑子都是懵的,一听有人要跟余宁比试便更加不淡定了。 出师不利,这可如何是好? 赢了有赏,那输了呢? 虽然他知道余宁不会输,可这么多人,万一车轮战呢? 于是在那侍卫上前送刀的时候果断将武器抢了过来,并将余宁护在了自己身后。 来的时候他听风炎说过,蒋绍天对娇弱的人格外怜惜。 他满是惊慌的护着人,拿刀的手微微颤抖,眼睛红了几许,自觉演技绝对靠得住。 然而身后的余宁似乎不领情,伸出手来拽了他一下。 春华耸了耸肩,想让身后人老实点儿,却被余宁扯着手臂拉了回来。 余宁握了下他的手,将刀夺过来,并给了他一个眼神。 春华立刻想到了来时的承诺,不许自作主张,也不可以多话。 一旁的蒋绍天似乎很喜欢看夫妻间的拉扯,不过这美人太符合他的审美,又勾了他的魂,他不愿意让其担惊受怕,于是安抚道:“美人别怕,不过是场点到为止的比试而已,断然不会伤到你相公。” 蒋绍天说完这话,立刻有人上前,而余宁也让春华退到一旁。 事实证明,却是一场点到为止的比试而已,不过春华看得分明,蒋绍天派出来的人并没有使出全力,他们在试探余宁。 正当他不明所以之际,却听蒋绍天身边的人说道:“恭喜二位过关,现在,真正的游戏即将开始。” 与此同时,比试结束,手拿钢刀试探的那人已经退至蒋绍天身后。 第8章 心仪的人 有人上前念起规则,“这是一座密室,其中有四个关卡,关卡里会布置考题,而正确答案,往往都是考验彼此的亲密无间与真心程度。” 这句话说得春华一脸懵然,一句没听懂,而余宁却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 “顺利通关的人,老爷自有奖赏,若是不能,便会受到相应的惩罚。”那人说完,也不给人询问机会,直接退了下去。 随着蒋绍天一脸笑眯眯的‘保重’,面前暗门缓缓落下,身后的墙壁随之打开。 在春华余宁二人与众人隔离开来的同时,已经到了另外一侧。 眼前,是一条昏暗不那么明亮的通道,估计是往第一个关卡去的路。 春华低头看了看丝毫没派上用场的妆容与衣服,气的想打人。 说好的混进内宅呢?怎么连宅子长什么样都没看见就莫名来了这里? 而且这究竟是什么破烂游戏? 他想问余宁,又怕隔墙有耳不敢乱问。 然而当余宁淡定说了一句‘走吧’后,春华便产生了新的疑问。 他想:这不会是余宁为了哄我玩故意设计的吧?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不捣乱,还是为了想跟风炎一起出任务? 胡思乱想间,已被余宁拽着往通道上行去了。 顺着通道往前走,不一会儿,他们便进入了一间小屋子里。 屋里有张长桌,桌上放了笔墨纸砚,旁边还立着一个引路的牌子。 牌子上有提示,说是要将给出的题目回答正确才能去第二关,时间规定在半柱香之内。 春华拿起长桌上摆放着的纸,见上面都是一些小问题,比如对方喜欢的食物、身高、最愿意做的一件事之类的。 这对他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哪里用得上半柱香的时间,当下便取了纸笔边看边往上写起答案来。 他自信自己非常了解余宁,下笔如神,并不怕错,然而写着写着,却发现了一条‘写下心仪人名字’的问题。 第14章 ‘心仪’这两个字,让他突然顿了笔。 这问题貌似离他很远,离余宁也不近。 来的时候也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所以他不确定怎么写才算正确。 万一写错了,是不是便不能顺利通关了? 他想不出答案,只能瞄眼去看余宁,可没想到余宁先一步写完,正巧卷起了那张纸。 春华:“……”好吧他什么都没看见。 随着时间就要到了,春华手一抖,直接将自己的小字写了上去。 他心里‘妈呀’一声,心想完了! 将答案投进去的时候,春华有些忐忑,总觉得要坏事,可谁料居然通过了。 隔着长桌的暗道再次出现,通往不同的关卡。 春华跟在余宁身后,踌躇片刻,好奇问道:“你说纸上的问题是一样的么?若不是,如何辨别真伪?如何知晓通关成功还是失败?”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春华一张带着精致妆容的小脸极力仰起,近乎是贴着余宁耳畔发问。 那温热的气息便贴着耳廓洒下来,烘的余宁有些不自在。 “应当是吧!”余宁堪堪偏了偏头,提醒他,“好好走路。” 春华吐舌,消停了片刻,又忍不住问:“那你心仪人写的是谁?” 突然被询问,叫余宁有些猝不及防,想到自己心慌间的顿笔,又略微有些尴尬。 可他性子向来就冷,也不爱说话,因此春华并没发现他的不同。 见人冷漠看过来,于是悻悻一笑,“好好好,我不问--” 正说话间,面前的墙壁又一次发生了些许不同,看来,是第二个关卡就快到了。 果然,不多时,通道的尽头便出现了一条岔路。 岔路前也立了一块告示牌,写着一人选择一条路走。 而第二关的通关条件,是需要独自完成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春华心里泛起了嘀咕,并不想跟余宁分开。 显然,余宁也很不放心春华。 他抿了抿唇,刚想说什么,却见春华指着告示牌下面的一行小字诧异道:“这里居然还说如果违背规则,道路就会崩塌。” 思绪不宁的人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儿,余宁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那你--” 别无他法的春华只能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没关系,我可以,咱们第三关见。”说完,直接找了一条路便走。 “等等。”余宁从身后叫住他,并朝他手里塞了块东西,是被特殊药材浸泡过的忘川木。 川木原本自带香气,被特殊药物浸泡过的川木香虽然淡了许多,可飘香时间更久,是寻人的好东西。 余宁不放心春华一个人,因此将川木香留下,方便自己去寻他。 “有任何问题,先保护好自己,原地等我。” -- 二人分开,春华随意找了条路进去。 如今身着女装,走路不能太快,否则就得被裙子绊倒。 他独自一人,心里有些发毛,好在没多久,便到了第二关。 这次依旧是一间房,暗门开启的同时,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紧接着,春华便见到了好大一张床摆在房中央。 而床上,竟是坐着一位肤白貌美、深情款款的……美男子?? 春华愣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直到那男人含笑朝自己走来。 男人张开双臂,对着他温柔似水的说道:“小娘子,跟我一起快活快活吧!” 春华浑身一激灵,忙不迭躲闪开来。 男人一抱不成,便开始连哄带骗、污言秽语的说些春华听不懂的话。 他有些迷糊,可也知道这男人在勾.搭他。 想到自己正在经历什么,春华脸有些燥,紧接着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因着装扮的原因,所以遇到了个美男子,那余宁呢? 余宁那里必定是位美人啊!思及此,春华简直要哭死。 事实便是,余宁这里确实有人,也确实是位美人。 只是美人这种东西因人而异,毕竟众口难调。 在其他人眼中,这美人确实很美,可到了余宁眼中,却是丑的不能再丑。 他因记挂着春华的安危,因此对主动迎上来的美人视若无睹。 不但如此,当那美人褪下衣衫企图勾.引他的时候,他还直接动手扯了床盖将人裹着摔在了地上。 可怜那美人连余宁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就直接被拍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这时,门开了。 门开的同时,他立刻听到了春华的声音,两间房中间居然只隔了一条通道。 余宁上前几步,正巧听到春华的声音自墙壁后面传过来。 他说:“我跟我相公恩爱非常,你别妄想拆散我们--” 余宁明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游戏,可听春华如此说,还是忍不住有些开心。 春华说完这话之后,石门便直接开了,第二关虚惊一场,竟过得十分容易。 春华彼时一见到余宁,便忍不住吐槽起刚刚在房间中的那一幕,还有些吃味的询问了一番余宁那里的情况。 余宁简单一句话带过,并没讲其他的。 随着他们的深.入,很快便来到了第三关。 这是一扇跟以往完全不同的门。 春华看向余宁的时候,发现余宁看着那扇门很轻地蹙了下眉。 “你见过?”春华问。 第15章 余宁一愣,接着摇头,“没。” “那--”春华试探着问道:“要不要进去?” 既然是关卡,他们自然没有不走的道理。 余宁没吭声,却率先上前。 石门在这时缓缓开启。 这是一间喜房,屋里面的摆设都是按照正经婚房布置的,床榻上还有两套喜服。 喜服上面放着一张纸,上面写了此次的通关要求。 而通关要求很简单,只需要在婚房中住上一夜,并将合婚流程走完就可以。 下面还很贴心的写了合婚的步骤,分别是坐帐、撒帐、同牢、合卺、洞房。 可这要求对普通夫妻很简单,对春华和余宁来讲,便不那么简单了。 哪料春华玩心大起,竟觉得有趣,“提前预演一遍也好,将来你娶嫂嫂的时候也不至于太紧张。” 他环顾四周,边张望边说:“那咱们一会儿是不是还要洞房?” 余宁:“……” -- 春华没有深入敌营的自觉,被游戏带偏,也没了之前的紧张感。 他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并忍不住想要尝试。 两人按照流程走了一遍,很快就到了喝合卺酒的时候。 然而酒杯端起来,春华才发现余宁貌似有些走神。 “你怎么了?”他藏不住话,当下直言便问。 余宁闻言抬头,正巧对上那一双如水清澈的眼。 那些因梦境隐喻的情动仿佛山呼海啸般袭来,怪异又迷乱的充斥着他的视觉与听觉。 心底仿佛有双恶魔般的手掌在攥着他的心肺揉捏。 然而越是如此,那份不耻却越是清晰的浮现出来。 他强自镇定,以冷漠来令自己保持清醒,“多事。” 春华突然被怼,端得是一副无关紧要。 无辜眨了眨眼,又朝他扮了个鬼脸,接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余宁想阻止,却来不及。 他只好冷下脸来看他。 春华浑然不觉,“你怎么还不喝?” “身入囫囵,人间险恶的道理,你听没听过?”余宁端着酒盏故作饮尽了杯中酒。 可春华看得仔细,那酒水竟是被他不着痕迹地倒掉了。 春华懵懵懂懂,想了半天这话的含义,才总归悟出些道理来。 两人喝了合卺酒,便只剩了最后一项,入洞房。 第9章 洞房惊魂 春华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鬼,对这档子事还真没深究过,所以有点紧张,并想着怎么做才能不露馅。 他将红色幔帐拉的严实,然后透过缝隙去瞧外面的动静。 在他眼中,新房中固然要有一双眼睛来监视着他们。 然而他跟余宁都是男子,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洞房,那要如何才能通关? 毕竟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入蒋府内宅。 春华有点担心,于是将头缩了回来,小声问道:“余宁,我们不洞房的话,会不会被发现?” 本就心不在焉的人听了此言,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撩起眼皮问了一句,“那你想怎样?” 他淡漠的眸光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不耐,似乎正在忍耐着什么,可当春华回过头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他眼底的冷静。 春华试探着说:“要不,你伪装一下?就..伪装成入洞房的样子?” 余宁看着他,半晌后凉凉地说了一句,“不会,要不你教教我?” “……”虽然春华也不会,可他毕竟已经十六了,而且一想到日前在天沙营看到的一幕,不知怎么,脸倏然便红了起来。 他强撑着镇定道:“这都不会,白虚长我几岁--” 当他一副这便来‘教教你’的模样靠近余宁的时候,却听‘轰隆’一声,是石壁暗门开启的声音。 春华立刻戒备绷直了脊背,并伸手去碰床幔,然而却被余宁拉过来阻了动作。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去。” 春华还想再问,却听头顶处又自传来一句,“也不许说话。” 身影倏然自床榻中起身,春华只觉一道风略过脸颊 。 晃眼间,余宁已经立于帐幔之外。 而他面前,是一脸猥琐的蒋绍天本人以及身后那十数个打手。 “居然假扮夫妻框我?你们好大的胆子。”蒋绍天愤恨眯眼,为着被破坏的规则而失了兴致。 余宁神色不动,似乎对眼前一切早有所觉。 见人来势汹汹也丝毫不慌,“倒卖人口,强抢有夫之妇乱了伦常,蒋绍天,你可知罪?” 来人闻言一愣,“你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余宁未再多言,竟是直接向蒋绍天而去。 身后人大惊,连忙抽了武器上前跟余宁对上。 余宁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但如今看来蒋绍天并不好糊弄,如此一来,也只能硬闯。 他本想着擒贼先擒王,只要制服了这人,其他都好说。 可没想到,一番打斗下来,那蒋绍天本人竟然直接吓尿了裤子。 敢跟太子合谋、又能成为袁县数一数二的人物,蒋绍天其人不可能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 若是如此经不住事,太子也不可能用他。 正当余宁心有疑虑之时,便见眼前被制服的蒋绍天已经跪了下去,并不断磕头求饶。 那侧脸轮廓映着满室的红,居然有些扭曲。 第16章 余宁抓了人的肩头抬起下巴,顺着侧脸轮廓轻轻一捏,一张人皮面具登时被扯下来。 他心头一震,回首几步走向床榻幔帐,大手一掀。 果然,春华已然不见。 -- 春华眼见对方人多势众,早已将余宁的嘱咐抛之脑后。 看动乱一触即发,当即便要去帮忙。 然而许是为了圆余宁之前那句‘人间险恶’,还不等动作,床榻突然轻微塌陷些许。 他虽练得一身好本事,但毕竟缺少实战经验。 眼见床榻松动,只觉好奇,却没往更深层次去想,更不会想到,这是笼中笼井中井。 因此就在他好奇顿住的一瞬,床榻四周突然现出罗网将他罗列其中。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掉入床榻之下另外的空间中。 身在虎穴,春华多了份小心机,于是佯装惊吓过度,竟是头一歪装起晕来。 接着他便看见,蒋绍天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春华暗暗惊了一惊,心想:眼前这个若是蒋绍天,余宁那里的会是谁? 这时,蒋绍天身后的人说话了,“老爷,这小子看着面生,应当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恩?小子?他身份暴露了? “那酒..他真的喝下去了?”蒋绍天在这时问道。 身边人点了点头,“奴才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的。” 春华一个问题没想明白,紧接着又跟了第二个问题过来。 他想:酒?什么酒?合卺酒么?那酒真的有问题?可自己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 “好。”蒋绍天在这时满意的笑了起来,并吩咐身边人将他带到一处叫做香室的地方去。 他身后带着人,但不多,看得出来应当并没将春华放在眼里。 春华本想将人制住,可如今余宁不在,他怕坏事,便不太敢自己做主。 想到自己暂时也还安全,不如静观其变。 反正身上有川木香,余宁那么厉害,总会找到自己,于是便没动作。 他继续装晕,由着那些人将他抬到了所谓的香室。 通道七拐八拐,总算到了地方,而香室,也确实很香。 那不是花香,也不是瓜果香,倒像是女人身上的胭脂水粉香。 春华好奇,也不敢睁眼,只能忍着。 不一会儿,感觉有人将他安置在了一张软绵的床上。 这里香气浓郁的过分,他立刻屏住呼吸,怕自己一不小心呕出来。 蒋绍天的声音在这时传来,“以后,他就是朕的皇后了,你们要懂得尊卑有别。” “是,皇上,臣妾遵旨--”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声音响起。 满脑子问号的春华准确扑捉到了两个词,‘皇上’和‘朕’。 即便他再不谙世事,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紧接着,他便觉得有人向自己走来。 “朕的皇后,让朕好好疼疼你--” 春华:“……”感情这‘皇后’,居然是叫自己么! 这可惊着了他。 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冒出好多想法。 首先,他男子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其次,他男子的身份明明已经暴露了蒋绍天怎么还想让他当皇后? 之后他便想到,这蒋绍天很有可能是个男女通吃的混蛋。 意识到这一点儿,春华有些慌。 然而当感受到蒋绍天那双爪子居然扯动了自己腰间的玉带时,他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想将这混蛋打死在当场。 于是猝不及防间,春华直接从床榻上弹跳起来,并且不费吹灰之力便擒住了蒋绍天的要害。 蒋绍天此人看着虽然结实,却是多年来养尊处优惯了的。 他既没武功也没力气,本以为春华喝了药掀不起什么浪花,因此也没带几个打手。 如今被春华逮个正着,又见其神识清醒,不由大骇道,“你..你怎么可能没事?” 给他们饮下的合卺酒里掺了一种能令人神志不清的药物,无论武功多好的人一旦中招便只能任人摆布。 下人明明通报亲眼看见他们将那酒饮下,这才让他放心行事。 负责下.药的人此时也是一脸惊慌,“这不可能,那药我亲自看着他喝下去的。” 他跟在蒋绍天身边,已经用这东西坑害了不少人,从没有过失手的时候。 春华哪里有空去管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抓住蒋绍天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又闯祸了’,说好的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内宅呢? 这要怎么交代? 然而下一秒,他便看到了满屋子衣不蔽体的女子,也就是蒋绍天的‘爱妃’们。 而所谓的香室居然是个比较大的浴汤池。 道路是水晶琉璃砌成的,汤池的周围全是用黄金叠成的壁垒,垂帘纱幔半掩着一张张无比巨大的龙凤榻。 每张龙凤榻上都捆绑着一位女子,女子身上布满了青紫斑驳的痕迹,显然是受到了暴虐严刑。 而那些顺从他臣服他的便会获得自由,可以在香室中随意走动。 春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有些失神。 他有幸跟着主子去过一次江国景帝的寝宫,与这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与日月。 用富可敌国来形容蒋绍天绝不为过。 春华心思单纯,并不会深想蒋绍天如此人物,怎会屈居太子之下,甘心做个默默无闻称霸一方的土财主,他见不得有人受苦,心想反正也暴露了,索性将这些人先救出去再说。 第17章 于是擒着蒋绍天臂端的手指紧了紧,“给我把她们放出来。” 蒋绍天的命尤为珍贵,一听春华发话,连忙让人去打开绑在床榻上的那些女子。 可那些人不知是被困得久了,还是被下了药,一个个目光呆滞,即便香室的门已经被打开,她们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春华虽救人心切,却也知道为今之计要先跟余宁汇合才行。 他手里抓着一个蒋绍天,做什么都方便,于是打算先找到余宁。 “跟我一起来的人呢?带我去找他。” 蒋绍天身边的下人生怕自家老爷有什么闪失,自然是对春华的话言听计从。 “小公子,您下手轻点儿,莫不要伤了我们老爷,你相公就在隔壁--” 春华:“……” 明知道他是个公子了,为什么还要说他相公? 春华极轻地眨了下眼,突然就想要看一看余宁听到这话时的表情了。 第10章 暗潮汹涌 余宁脸色阴沉得可怕。 冒充蒋绍天的人已经被他手刃,头颅如今就滚落在正中央的空地上,周围站了一排人,都是蒋绍天派来抓他的。 余宁站在唯一的出口前方,挡住了那些人的退路。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不允许任何人从他眼皮底下溜走。 “不说者、说晚了、慢了、错了--”短刃脱手而去,伴随着‘锵’的一声龙吟,瞬间钉在了染血的头颅边缘。 那些人被气势所逼,不知觉软了腿。 看到余宁杀人不眨眼,顺时知道自己面临着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余宁冰冷眸光一一扫过众人,这才缓缓吐出后半句话,“……这就是下场。”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叛徒。 他们在蒋绍天手下做事,对此人太过了解,即便侥幸逃过眼前这人,来日若是被蒋绍天知道自己怕死说了不该说的,那下场绝对也不会好过。 余宁并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机会,话出口之后便直接动手先取了一人的性命。 他动作快,几乎没有任何迟疑。 头颅飞起的时候,鲜血洒了身边人一脸。 那人惊惧哀嚎一声,直接跪了,“我说,蒋绍天喜好人妻,已经将人带走快活去了。” “晚了。”随着余宁剪短的两个字吐出,正中央的头颅又多了一颗。 他目光偏移,看向瑟瑟发抖的众人,“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众人不被杀死也要被活活吓死了,心想我们哪知道你不知道什么。 为了自保,索性争先恐后将蒋绍天那点儿破事全都说了出来。 什么喜好人妻强取豪夺、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明里蒋绍天称霸一方实则是沾了太子的光,暗地里却与神秘御灵族一脉有干系,否则也断不会如此有恃无恐。 听到这人牵扯到了御灵族的时候,余宁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痕迹,并被有心人捕捉到了。 “这位大人既然听说过御灵族,想来也该知道那一脉不好惹,我家老爷--” 余宁看过去,只用了一个眼神便打断了那人继续说下去。 那人悻悻低首,缩在一旁立刻成了一只鹌鹑。 余宁杀人的时候虽辣手无情,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 如今来龙去脉已经了解,加上心系春华,便不肯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春华武功虽好,可毕竟单纯,找不到他总是心有不安。 他挑了剑锋,让一个人前面带路,其余的都留了性命捆在一处,免得他们生事。 然而香室并不好找。 暗道里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机关重重,而且内部结构复杂。 当时他跟春华走的那条路不过尔尔,真正凶险的地方根本没显露人前。 刚刚躲过一波暗箭,带路者看着插在两腿之间险些将他命根子射穿的箭矢,内心别提多奔溃了。 余宁将人拎起来,刀锋抵过其人背部,示意他快走。 险象环生的暗道涌动着一种焦灼与难捱,让余宁无比心烦。 他听到那些人对蒋绍天的评判,想到春华喝下去的合卺酒,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心底越是焦急,行动越是受阻。 当带路者不小心落入一处陷阱并在瞬间被搅成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时,余宁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太大意了! 如今不止自己深陷囫囵,还连累了春华。 他随意抬手抹了一把额间的汗,却发现手背上染了血迹。 滴答、滴答-- 余宁脚步一顿,眯眼向上看去,只见石壁缝隙中全都是血,褐红色的鲜血正一滴滴的往下落。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紧接着,他听到几不可闻的一声暗吼。 余宁心念一动,登时疾步而去。 石块簌簌而落,雪舞般璀璨的光晕将平地炸起一波涟漪。 他登上石阶,越过一处凶险的暗道,并在拐弯的时候撞上粉碎的石块以及满地的尸体。 前面的石道很是混乱,机关尽数被毁,看得出来这里发生了乱斗。 鲜血还未凝结,尸体也带着温热。 余宁上前检查一番,很快发现这些人有的是死在机关下,有的则是被一剑毙命。 很明显,杀人者是个用剑高手。 只是出剑者应当没有实践经验,而且并不擅长杀人,所以伤口边缘,有他犹豫的痕迹。 第18章 不止如此,他还在其中一个尸体手中发现了被侵染过的川香木。 余宁心里一紧,眉头不由得深蹙几许。 刚刚的声音很明显是从这里传来的,可如今却是一个活人都没发现。 思索的空挡,他无意中瞥见墙壁上有块石壁的颜色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心思一转,已经小心抚过那方石壁。 登时,一道暗门突然自眼前出现。 余宁不等看清,迎面一柄长剑突然狠厉朝他刺来。 龙霞剑长一尺二寸,精致锋利,剑身可收缩自如,剑柄刻有巨龙图腾,是凌霄煜当年游历五湖所得的一柄利刃。 因宝剑不重且精致,当年凌霄煜便赏给了春华防身。 多年来,春华虽随身携带,却始终不曾真的将这武器拿出来使用,以至于一瞬间,余宁居然眼拙没认出来,好在他反应灵敏,在长剑刺过来的瞬间偏头移身,躲过锋刃的同时,已经前倾而去,接着以一种及其巧妙的姿势攥住了那只手。 “阿晚,是我--”余宁轻声一句,下一刻,便被来人抱了个满怀。 春华泪眼婆娑,埋首于余宁胸前,“余宁,你怎么才来,我怕死了!” 他声音发闷,无限委屈。 本以为利用蒋绍天能找到余宁,没想到,却被人带进死路。 眼见前路危险重重,又得蒋绍天威逼利诱,春华当即便怒了。 他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于是拉着蒋绍天便往陷阱里冲。 可就在这时,在香室中见到的那群女人却突然冲了出来,跪求他饶了蒋绍天。 春华不依,她们便一个个自寻死路,疯狂的往机关暗道上面踩。 那群女人喝了掺药的酒,如此行事并非本意,春华既然知道,自是不能无动于衷,便只能放开蒋绍天,想日后有机会再来救人。 然而蒋绍天被放开后,却叫人上前要抓春华,不止如此,还命人对那些女人痛下杀手。 春华急了,可蒋绍天已经知道他不受药物所控,因此对他有了防备,躲在人群末端,他根本近身不得。 为了不让那些无辜女人被杀死,春华无奈之余,只能对蒋绍天的手下动手。 这时突然有人踉跄而来,在蒋绍天身边低语几句,就见那人脸色微沉之余,忙吩咐人将这边处理干净,接着离开。 手下得了命令,大有赶尽杀绝之势。 春华知道如今场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于是拿出了一直贴身藏着的龙霞剑来。 可他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也是第一次杀人,难免害怕。 如今一见到余宁,更是忍不住颤抖哭泣。 “没伤到就好。”见人毫发无损,余宁不由得松了口气。 春华抱着余宁哭了一阵子,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来出任务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怕余宁以后再也不带他出来了,于是强忍着难受擦了泪,然后说:“蒋绍天抓了好多姑娘在此,那些落难夫妻被送入内宅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只怕送进来的早就遭了毒手。” “而且我们洞房时喝的合卺酒里面掺了药,那药能令人神志不清,就像她们一样。”春华手指着自己救下的那些女子。 对于这些,余宁早就知道了,可他还是耐心听春华讲完才开了口,“蒋绍天背景复杂,此事恐怕不止牵扯到东宫。” “那怎么办?还有这些人--” “无妨,我已传信将此事回禀主子,相信主子自有决断。” 春华原本还在担心,听了余宁的话不由得放下心来。 世子府若是得了消息,必定会即刻派人前来。 一旦凌霄煜插手此事,那确实是不需要他们操心了,这些无辜的女子也一定有地方安置。 可这里的事虽然有了解决之法,心中另一件事却迟迟不知如何安顿。 他受惊过大,一时半刻缓不过来。 龙霞剑虽已收入鞘中,可拔剑杀人的那一幕还是会出现在脑海中。 导致余宁一碰他,他便本能想躲。 余宁感受到他的紧张,于是转了话题,“你说酒里掺了药 ,那你怎么没事?” “是啊!我怎么会没事呢!”春华忧心道:“蒋绍天见我跟平时无异活像是见了鬼。” 后者沉吟着看他,想到儿时误中奇毒烧了三天三夜的事,也许是那时产生了抗体也说不定。 可这事到底没什么依据,因此并没说什么,只让他别多想,并暗暗思索着回去之后定要找人好好给他检查检查。 “余宁,我该怎么办?主子若是知道我成事不足,一定再也不会让我出来了!”到底,春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我以后也再不能跟你一起执行任务了!” 只要一想到此,春华便想哭死算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半晌,余宁开口说道。 他垂下眼皮,刚好与那一张梨花带雨的精致容颜撞上。 那一瞬间,余宁心底涌动出了十分复杂的情绪,并在春华那毫不避讳的直视下,突然想到了曾几何时那个荒诞的梦境。 红烛帐暖,鸳鸯绣床,那缠绵的十指以及交缠着的凌乱呼吸-- 第11章 情之所系 春华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最初的农家小院。 余宁不在身边,陪他的是风炎。 至于怎么从暗室回来的,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春华愣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第19章 他只记得余宁说将消息已经传回世子府,他们只要等着有人来就好。 等人的时候,他貌似有些不太舒服,便跟余宁说估计是那合卺酒的问题。 再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询问了风炎,才知道原是凌霄煜派的人已经来了,而余宁将人带去了暗室。 “统领说小公子若是醒了就先歇着,他晚点来接你。”风炎说。 春华刚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都疼,也没什么精神,于是含糊着点了点头,便侧身躺下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大晚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余宁已经回来了。 想必事情已经办完。 余宁在床榻边缘守着他,见他醒来,忙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感受到他的紧张,春华觉得莫名,“我挺好的啊!怎么了?” “没--”余宁神情有些不太自在,却又叫人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那些人救出来了么?”春华问道。 余宁:“人已经带回鄘都,放心。”他顿声,问:“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想出去走走。”春华说:“余宁,我想去热闹的地方逛一逛,你带我去闹市好不好?” 余宁本不想答应,毕竟他不知道春华体内的余毒是不是还在。 可他又没办法拒绝。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想着左不过天色已晚,也不能现在往回走,于是便同意下来。 -- 袁县有个街市特别热闹,虽说天已经黑了,但人只多不少。 这里卖什么的都有,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两个人平时很少有能出来的时候,看春华玩得开心,余宁也觉得心下放松了不少。 只是一想到暗室中经历的一切,那带了点儿笑意的眸光便垮了下来,最终被那夜幕笼去。 合卺酒确实有问题,但那是对于其他人。 春华体质与常人不同,寻常药物根本无法伤他,因此蒋绍天便有了其他主意。 知道他救人心切,便利用了那份善心将药物涂抹在了那些姑娘身上,给他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等人的时候,春华正巧被药物所控。 “余宁,那边有酒...” 乍一声呼喊打断了余宁的思绪。 他抬起头,便见春华跑回来拉了他的手,并带着他往前走去。 前面不远处的人海中有一条长龙,都在排队买东西。 一打听,原是一家酒肆,听说是袁县出了名的飘香十里。 春华心痒,便想尝尝味道,于是打算排队。 “不许。”余宁知道了他的心思,将手一拉,果断拒绝。 可他话音虽冷,却没什么杀伤力。 春华不为所动,自动屏蔽,盯着那条长龙两眼放光,与他背道而行。 余宁抿了抿唇,垂眸看向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又见那一直用力拽他的背影,最终决定随他过去。 不过他还是不能由着他胡来,于是告诉春华买完了回去才能喝,而且不许多喝。 春华立刻同意。 可事实与想法总是背道而驰。 余宁告诉春华不能多喝,却没能控制得了自己。 两个人回去,就着三五粒花生仁,坐在院子中间一方歪歪扭扭的石桌边缘,居然就那么喝到了深夜。 与春华不同的是,余宁的酒量非常好,好到,春华从来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 他的酒量本该跟他的人一样,冷静,沉着。 可此一时彼一时,许是这一行勾起太多回忆,又或许是某件事打乱了他原本的淡定,于是连同喝酒的醉意都变得不可控起来。 他没醉,却又觉得自己醉了,尤其是看见春华向他走来并附带了一句话之后,更觉自己已经醉的一塌糊涂。 春华眼神纯澈,带着点儿认真,“余宁,你知不知道,其实你长得一点儿都不丑。” 不怪他有此一言,只因小时候,春华一度觉得余宁长相不好,还为此大哭一场。 “但你小时候,确实挺丑的。” “……”余宁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又醉了,于是顺着他说道:“嗯,丑。” 他回答完,接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去拉他,“走了,回去睡觉。” “我当时就觉得,凭什么人家的兄长都那么好看,我家的这个居然会这么丑。” 春华由着他拉自己,然后继续道:“后来我就许愿,许愿你知道吗?” 余宁不太想知道,毕竟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可他还是说:“怎么许的?说说看。” 春华便笑,他黏黏糊糊靠在他肩头,口齿不清的说道:“我跟天上的月亮许愿,跟鄘都里面的土地庙,听说山神管用,我还去求了山神。” “就连咱们家后面那片湖里养的两只王八,都是我许愿的对象。” 余宁:“……” “可能是你太丑的缘故吧!那两只王八受不住,被我天天求烦了,某一天突然就翻了壳。” 说到这里的时候,春华的眼底明显蒙上了一层水雾。 余宁想拍拍他的肩膀,抬起的那只手不知想起了什么,却又突然放了下去。 “然后呢?” “然后--”春华似在回忆,“然后啊!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两只王八。不过意外的是,从那之后,我看你的时候便觉得没那么丑了。” 第20章 余宁终究还是忍不住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别胡说八道了。” 他将春华弄到床上躺下,让他安静睡觉。 谁料起身的时候,却被春华扯住了衣角。 春华望着他,没来由地又一次叫了‘兄长’,接着又说:“我害怕,你陪我睡好不好,就像小时候一样。” 余宁:“……” 他最终合衣躺下,遂了春华的心愿。 春华心满意足,攀着余宁的手臂沉沉睡去。 春华是睡着了,但余宁睡不着了! 他闭着眼,满脑子想的却都是春华被药物所控失了神智后那近在咫尺的脸,以及那含泪看向自己时的哀求眼神。 春华一边说热,一边向自己靠过来主动讨吻... 蒋绍天的话尤还在耳,“你喜欢他吧!这么好的机会,是我赐给你的,余宁,我不会干涉你想做的事,望你也别来干涉我。” “你有要效命的人,我也有我的追求,我不但可以卖个秘密给你回去交差,还可以将这里一并交由你处置,而最重要的一点..”他瞥眼看向被他按在怀依旧不安分的人,轻笑一声,“关于你对他的龌龊心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想要什么?”良久,余宁开口问道。 “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此人在御灵族呼风唤雨,若想动其根基,必先拔掉其爪牙。” 余宁没有立刻答应,然而身边的人却再次胡乱亲了上来。 他将意识不清的人箍在怀里,“阿晚,醒醒...” 可他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喊,春华都不可能在此时醒过来。 余宁轻轻闭上眼,“好,成交。” “不过,先把解药给我。” 蒋绍天眼底闪过诧异,“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都不好好把握么?这种情况下,即便你做了什么,他也只会感激你。” 余宁眸光发寒,仿佛带着嗜血的刃,冷声吐出两个字,“解药。” 他从不会将自己的后路封死,就算受制于人,也有足够可以脱身的筹码资本。 只是那个时候,将计就计的结果要更好一点儿。 毕竟春华那样,实在让他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 然而他小瞧了那染指香。 蒋绍天给了他解药后便真的退了出去,可春华一直跟他在一起,所以他多多少少也染了些催.情香在身。 近在咫尺的人加上经年的梦境与现实交叠,竟让他恍然觉得那一切既是理所应当又是顺其自然。 可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那些不该有的情动,并护着春华一路出了暗室。 然而现在-- 他偏头看向睡梦中的春华,虽然不会再有那种迷茫的表情,也不会主动做些出格的事,但那身体却依旧是炙热的。 像是一把火,在照亮他的同时,又叫他忍不住想要抓紧这束光。 睡梦中的人呼吸很沉,不知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口中含糊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余宁...” 余宁心中一动,无意识的,向着那张粉嫩的嘴唇凑了过去。 原本克制有礼的他,在这个深夜,尤其是经历了昨夜那一场兵荒马乱之后,所有的矜持都变了味道。 那一声声的含糊叫声,一下下击打着他的心房,将他多年的理智掠夺个干净。 鬼使神差的,在身染催.情香的时候都能压下的隐秘欲.望,却在这一刻,突然生出一种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 他惊慌,并觉得自己病了。 病入膏肓。 那是他弟弟,从小养大的,他怎么可以对他动这样龌龊的心思?而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春华如果知道,还会像现在这样与他亲近吗?还会对他毫无保留吗? 或许会把他当成疯子,离得远远的吧! 他最终偏开头,躲过那略过耳畔的绵延呼吸。 又在最后,伸出手指替他抚平了微皱的眉峰-- 第12章 情毒入骨 袁县的事情办得很好,虽说最后被蒋绍天给逃了,但太子在袁县隐藏的势力以及那座地宫却被挖了出来。 景帝不但狠狠训斥了太子,还让其出资安顿地宫中救出来那些无家可归的妇人。 凌霄煜一高兴,直接赏下了一座宅子。 这可乐坏了春华,毕竟他想这事已经想了很久了。 “也就是说,主子没有吩咐的时候,我们可以去那宅子玩了?” “你的宅子,你说的算。” 春华便开心的笑了,半晌,他又问:“那宅子大不大?” “应该还成。”凌霄煜说:“怎么?你怕不够住?” “不是。”春华挠挠头,“我这不是想着,余宁也老大不小的了,万一哪天给我带个嫂嫂回来,那地方太小我去哪里住呢?” 一旁的沈清昀听到了,忍不住笑道:“眼前的事,确实该好好想想。” 他将茶水端过去,给半倚在榻上的凌霄煜,后又转头看向春华,“说起来,你也快十七了,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我?” 春华似乎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现下突然要想,便认真地想了一下,“若是我么,自然是不能含糊的。” 沈清昀来了兴致,“说来听听,怎么个不能含糊?” 春华说:“我这么人见人爱的性格,将来心仪的姑娘自然得出挑一点儿!首先样貌必定得好,其次是身材,不用太瘦,风一吹就倒的我不喜欢,也不能太丰腴,否则我不太能抱得动,性子么,可以活泼点儿,别太闷,不然成了家躺在一张榻上,日日我对着她说话,她半晌一句‘嗯’两句‘是’的,跟个木头一样,那我不得闷死?饭得会做,最好擅长蒸糕,不用像彦婆婆那样的手艺,可也不能太差,毕竟我喜欢吃,日常琐事什么的得会处理,不能叫我操心,好跟我夫妻同心,好好照顾我--” 第21章 沈清昀笑说:“你这确实不算含糊了。” 春华便咧着嘴笑,“是吧!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也不能总靠兄长过活。” 一直没吭声且思绪万千的余宁:“。” “怎么?”沈清昀乐了,“我没听明白,怎么还扯上了余宁?” “因为平时这些都是余宁在做啊!”春华说。 凌霄煜在一旁插言道:“从小养大的,习惯了。” 沈清昀似乎有点儿意外,“看不出来啊!余宁会得还挺多。” “他得会啊!”春华说:“本来脾气就不好,又不会哄人,若是会的不多,将来哪个瞎了眼的能嫁给他?” 沈清昀被逗笑了,连凌霄煜都扬起唇角。 “安静点不会?”余宁提醒道:“主子还伤着。” “我知道啊!这不是来敬孝心了吗?” 余宁看着他,实在是头疼。 沈清昀接过喝过的茶盏,又给凌霄煜垫了一层软垫,“余宁脾气不好,可他长得好啊!姑娘会喜欢的。” “那才不是。”春华说:“每次我们出去的时候,都是我比较受欢迎。” “这话我倒是信。”沈清昀说:“所以你攒那么多银子,是相中了哪位姑娘么?” 春华说:“也不算吧!但我也不小了,物色物色倒是也成,前提是我得等等兄长,有了嫂子才能有弟妹不是。” 他说话向来随性,沈清昀都习惯了。 可相对来讲余宁却不是那么习惯了。 “主子,我先走了。” 余宁不爱听他在这畅想未来,觉得压抑,透不过气。 “我跟你一起。”春华原本在给凌霄煜捶腿,闻言连忙起了身。 “别跟着。”余宁冷斥一句,扭头走了。 春华一脸莫名,仰头问凌霄煜,“主子,他怎么又生气了?” “这不是该问你。” 凌霄煜饶有兴趣地垂眼看他,“我若说你脾气臭长得丑,你不生气?” 春华:“……” 他自我反省了一秒钟,没觉出问题,“可我说得是实话。” “你啊!”沈清昀从桌上拿了一碟糕过来,“彦婆婆之前送来的,快尝尝。” 春华吃了一块,“婆婆做的好吃。” “好吃都给你。”沈清昀将盘子给他。 春华说:“那我去叫余宁也尝尝。”他说着已经起了身,“主子,我晚点儿再来看你。” 说完,端着糕风一阵的跑远了。 -- 春华找了一圈,并没找到余宁,后来问了府里的人,说是余宁有事出去了。 他只好将糖糕送去余宁屋里,等他回来。 自从跟这人出了一次任务,他有点走野了,只觉得府里甚是无聊,总想去溜达溜达。 可余宁走的时候并没说去哪儿,他也无处去找,正巧魏铜来给沈清昀请安,他灵机一动,跟着魏铜说要帮忙,得了应允便出去了。 动物救治所的小动物每天都有刚送来的,不是断了腿就是瞎了眼,好生可怜。 魏铜对春华现在已经没脾气了,也不敢有脾气。 “事先说好,你看看就成,不用动手。” 春华‘哦’了一声,神情微恙。 两个人正在给猫治伤,宠物救治所有很多热心肠的村民,他们都知道天沙营的前任参将是个热心肠,弄了不少猫猫狗狗来这里,救治好了,有喜欢的,还可以领养回去,因此有许多人前来帮忙,倒是用不上春华什么。 魏铜瞄了春华好几眼,觉得他今日与平时不太一样,便问:“你这是怎么了?看着怪怪的。” 春华摇了摇头,暗戳戳生气。 他觉得余宁在躲自己。 不怪他这么觉得,以往两人同吃同住都习惯了,虽说不在一个院子,但好歹总能挤到一起,可是最近-- 也不算是最近,当是自袁县回来之后,余宁就变得跟平时不太一样。 春华反复想了一下,只觉他虽一直是个爱生气的主,但对于某些小事倒不至于跟自己计较,那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真的因为自己说他脾气不好人又丑给说伤了? 魏铜乐了,“既然没事,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余宁又挨了罚。” 听他突然提起余宁,春华一愣,转而看向他,“啊?为什么这么说?” “余宁上次挨罚你也是这样啊!” 魏铜顿了顿,狐疑道:“不会被我猜中了吧?” “可没听说统领又犯了什么事啊!” 春华:“……不是,他那么守规矩的人,哪能总犯事。” 魏铜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也是,统领他,似乎也就犯过这么一次大错,还是因为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一说,春华居然还觉得有点开心。 毕竟余宁对自己好,他心里是知道的,而且只对自己好,纵着自己,这是别人都没有的。 他想,合着该去道个歉。 “今日天沙营那边要练兵吗?他会不会去了那里?” 魏铜放下手里的活,抬起头,“难怪要跟着我来,原是找不到他了吗?” “不,我其实是为了帮你。”春华说。 可魏铜并不信,满眼嫌弃,“看看你那样子,成日里不知道都想些什么东西,他去哪,你问世子去啊!” 春华一想,也是啊! 第22章 余宁的行踪,主子必定是知道的。 可当春华回到府里询问,却发现凌霄煜并不知道余宁去了哪儿。 春华自闭了。 一直闷闷不乐窝在余宁房间里,就这样等到了晚上。 -- 余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窝在自己床榻上的身影,缩成一团,像只听话的猫。 春华睡着的时候,没了那种张牙舞爪,整个人显得又乖又软。 余宁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春华就在这时醒了过来。 他因一直等余宁等不到,便不知不觉睡着了,此时突然见到闯进视线的人,先是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你为什么躲着我?” 余宁一怔。 春华有些不高兴,“不就是说了你几句么!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吗?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没有。” “没有我天天找不到你,还说不是故意--”春华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 他突然拽着人拉进,闻着那掩不住的酒气问道:“你喝酒去了?” 余宁偏过头,躲开他的贴近,“一点儿。” “这么大味道,你跟我说一点儿?”春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恍然道:“你不会儿背着我喝花酒去了吧!” 余宁:“……” “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吵着跟你去所以才瞒着我对不对?” “怎么睡在这里?”余宁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春华看了看自己的姿势,坐起身,成功被带偏,“还不是为了等你。” “彦婆婆今日做了好吃的糖糕,公子给我的,我想着你还没吃,就带出来了,可你,我等了你一天。” 少年人睡眼稀松,头发有一点点儿乱,耳廓被压得泛着红,脸上还有一道被压出来的印子。 余宁抿了抿唇,“东西在哪儿?” 春华垂下眼,“你胃不好,我想着都一天了,就都吃了。” 余宁微不可查的露出一抹笑,很浅,也很淡。 “不过我已经跟彦婆婆说了,她说再给我做些新的。”春华上前拉他,“我们去厨房看看。” 余宁没吭声,由他拉着自己。 少年风风火火的样子像极了儿时抓着他去抢戏台子前面的位置,很有趣。 余宁盯着他的后脑勺,心底的那团火越来越炙热。 喝了一天闷酒,此时再看到他,居然有种隐秘的情绪在心底荡漾。 袁县的事情过后,他总觉得自己病得不轻,想到那个慌乱情动的夜晚便心底惆怅,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他面前很难再维持着那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状态,所以他开始试着疏远他, 他想将自己那些不正常的想法赶走。 可不管怎么做,似乎都难以回到从前。 越是想要远离他,那份隐在心底的悸动便越深。 他就在这复杂的心绪中,被春华一路拉到了厨房。 此时夜深人静,里面早就没了人,糖糕刚从锅里拿出来,还是温的。 春华拿了一块直接塞到他口中,然后满怀期待的问:“好吃吗?” 甜甜腻腻,味道确实不错,但余宁不是特别喜欢。 春华见他不说话,便低头自己尝了一口,“是不是有点甜?” “还不错。” 余宁怕他不开心,便将他手里的半块糕拿过来尽数吞了。 春华便笑起来,笑得十分阳光。 余宁被那笑容晃了眼,又刺了心! 情毒入骨,腐蚀成渣。 他偏开头,心想,算了!就这样吧! 既然避不开,索性就不避了! 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何况,他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未来该行的路。 他不会让这份不该拥有的感情展露出来,也不会给春华带来任何麻烦,既如此,纵然喜欢了又能如何呢? 第13章 离都前夕 袁县回来之后,他们着实歇了好一阵子。 不用他轮值,春华很开心。 本想找余宁出去逛逛,却不曾想这人一大早就出去了。 余宁不在,春华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一个人不爱乱逛,想了想,便去找了沈清昀。 沈清昀人好,对他也好,而且说话和风细雨的,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他喜欢跟在这人身边。 然而刚到廊下,便听说沈清昀不日便要回昌国了。 他本是昌国留在江国的质子,如今两国君主有了交易的新方向,将质子换回去倒是理所应当的。 可一想到沈清昀要走,春华心里便不是滋味。 夜里见到余宁,便忍不住将这事跟余宁说了。 余宁一副淡然,并不见诧异,仿佛这事本就在情理之中。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春华问。 奈何余宁口风很紧,什么都不跟他说。 春华不愿跟这个闷葫芦大眼瞪小眼,便想自己出去打听打听。 此时天已经黑了,春华不太敢走夜路,总觉得身后像是有人跟着自己。 他一步三回头,还因为突然出现的动静吓了一跳。 扭头看去,却见偏院房间的门虚掩着,露出里面雪白的一团团。 那是沈清昀养的兔子。 宠物救治所虽然已经建成一段日子了,但家里的小兔子还没来得及转移。 第23章 他自小也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于是抬步进了偏院。 廊下有小竹筐,里面装了一些白菜和胡萝卜,都是小兔子爱吃的。 春华伸手捏起一根胡萝卜,蹲在门缝外喂兔子。 谁料一根胡萝卜还没喂干净,兔子窝里却突然钻出两只喵喵乱叫的猫。 那猫体型肥硕,一双闪着绿莹莹幽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缝外面的春华。 春华脑中一炸,扔了萝卜便蹦了起来。 这一蹦,不但吓跑了兔子还吓炸了猫。 两只猫拱起身子,叫声犀利,直接朝门缝扑来。 春华连忙躲闪,躲过扑过来的猫。 然而小缝隙却在此时变成了大缝隙。 兔子跑了出来。 春华惊魂未定,眼见兔子就要跑出偏院,情急之下往前一扑。 结果兔子没扑到,又惊到了一旁的猫。 然后就是,整个偏院一片混乱,猫叫兔子跳。 春华去找余宁的时候,余宁刚要睡下,连外衣都已经褪下。 “救命...”春华欲哭无泪的跟余宁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余宁皱眉:“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喂兔子?” “我就是路过。” 余宁拒绝:“那麻烦你从我门前路过一下。” “……”春华扯住了余宁的衣服,哭丧着脸,“主子若是知道我将公子养的兔子弄丢了,会杀了我的。” “兄长...”他软声唤他,“好兄长...” 余宁无奈,只好披上衣服去跟春华满院找兔子。 院子虽然大,索性不算难找,他们找了一阵子,便找回了好几只。 春华指着兔子数,“1、2、3…6、7...”然后转头过来,“好像少了一只。” 于是,两人又找了一遍,可算是在不惊动暖惜阁那两位主子的情况下将兔子找回来了。 春华松了口气,“累死我了,我都饿了。” 他说完,偏头问余宁,“咱们去找点儿吃的好不好?” “不好。” 于是,春华又扯住了余宁的衣服,就在准备好好跟他讲讲道理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响。 湖边鳞波荡漾,泛起层层涟漪。 “不会是那两只猫掉下去了吧?”春华有余宁在身边壮胆,便没那么怕,扯着余宁便要去看看。 岂料余宁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地拉住他,“很晚了,回去睡觉。” “可我不困啊!” 余宁便盯着他。 春华虽然没大没小惯了,可也知道余宁什么时候会依着自己,什么时候则是不能硬来,就比如现在。 “好好好,你说的算,听你的。”春华虽然心痒,可还是怕惹余宁生气,于是跟着走了。 而余宁却是回头看了一眼尚未平静的湖面。 -- 这事没过多久,世子府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被禁足多日,如今刚解了禁足便来到世子府,原因是景帝要派太子前去和亲,顺便护送沈清昀回国。 世子与太子向来不和,得知这一消息更是气愤,三两句话说完便将人赶了出去。 可没料想太子刚出府门便遭到了刺杀。 凌霄煜出去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跟在主子身边保护。 可凌霄煜却让他们留下来保护沈清昀。 他虽孩子心性,有些事情却懂得分寸。 见余宁临危不乱的,便也跟着镇定下来。 结果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突然一声‘世子受伤’自外面传来。 春华登时就懵了。 他愕然看向余宁,还不等反应,便见身边的沈清昀已经冲了出去。 余宁也在此时动作。 临走前,抚了下他的头,飞快说了一句,“别出来。” 可他怎么能不出去? 且不说他是凌霄煜的卫,保护其安全是本分,就算没有这一层,外面的也都是他的亲人,他如何待得住?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死亡在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即便是在袁县身处险境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凌霄煜身上都是血,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倒下,甚至于忽略了身边的危险。 直到余宁将手中剑划过一道弧度,将企图伤害他的蒙面人杀死,他才猛地回神。 “发什么呆,不要命了?”余宁发了怒,又一剑结果了身侧扑过来的人。 春华这才意识到此刻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世子府门前,那一天到处都是滚烫的血。 而公子... 公子就在那血泊中,满眼痛苦地揽着主子的身,唤了他的名,又吻了他的唇-- -- 春华一直这般失神到夜里,直到余宁来寻他。 今日的事让他一时半刻无法消化,导致现在还处于迷糊状态。 “主子...怎么样了?”他问了一句。 “无碍,别记挂着。” 余宁喝了口水,看着他惨白的唇,蹙眉,“你今天怎么回事?” “我...”他低下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余宁察觉到他与平时不同,于是又问道:“到底怎么了?” “看见主子受伤,我很害怕。”他声音很小,一张还有些青涩稚嫩的脸惨白一片。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身边重要的人险些离他而去的心情,他是真的怕了。 余宁抿着唇,找不出只言片语来安慰,只是抬手安抚般地想要摸摸他的头。 第24章 然而还没等落下,便被春华上前一步抱住了。 余宁一僵,伸出的手臂就那么顿在了半空中。 “余宁,若是有一天,我看到你..”春华的声音很闷,又很软。 他虽没将话说得完全,但余宁还是听明白了。 可他没法给他个肯定的回答,类似‘不会’‘不能’这种,他说不出口。 只能在最后干涩地说了一句,“别乱想”。 他让春华去睡,自己则是在一旁守着,等他以为春华已经睡着悄然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春华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他说:“我看到了。” 余宁回过头,便见春华继续开口说:“公子他..亲了主子..” …… 因为凌霄煜的伤,沈清昀启程的日子便推迟了一段时间。 再次出发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月余。 当余宁说他们也能跟着去昌国的时候,春华开心地要疯了。 “所以我们不用跟主子和公子分开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他,激动的恨不得拉着余宁原地转圈圈。 这对春华来说是个好消息,但余宁却知此行凶险。 他不由提醒,“昌国不比江国,此番凶险,你若去,便要做好心理准备。” 春华却早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他不再有初次经历血腥时的竭虑,也不再畏惧艰难险阻。 他总是能很快让自己成长起来,“我明白,也晓得。” 春华说:“我是主子的刃,主子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我要跟着他,保护他。” -- 事实证明,昌国一行确实没那么简单。 一切危险都是未知,毕竟他们带着不同的目的与任务。 凌霄煜虽什么都没说,但余宁能觉察到那些山雨欲来。 从凌霄煜暗中做的那些部署来看,他便知道此事不会那么简单。 原本,他是不该知道的,但那日凌霄煜出去的时候恰巧被他发现了。 凌霄煜一直说自己身边危险,跟着他就要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然而这么多年,他都将自己跟春华保护的很好。 他们名义上是他的近卫,实际上,却没做多少近卫该做的事情。 就像这次,凌霄煜知道此行凶险,便不想让他们涉险。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句话不多说,却为他们打算的很好,甚至连退路都找好了。 但余宁自己明白,他根本没有退路。 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退。 哪怕前路披荆斩棘,哪怕深渊万丈,也只能无知无畏地走下去。 “主子,让我跟着您。”余宁说:“您身边连我都不带,景帝会疑心。” 他一直就是这样,不多言不多语,但只要开口,每句话都说得恰到好处,让凌霄煜无法反驳。 凌霄煜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微微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是去做什么的?” “属下明白。” 凌霄煜便说:“所以这事与你无关,何况将春华一个人留在世子府,我也不是很放心。” “那就一起。”余宁说完这话顿了顿,又道:“而且既然是主子的事,就没有与我们无关的事。” 他眸光坚定,继续道:“主子想护着公子,我们便护着公子。” 凌霄煜抿唇,看不出喜怒地说道: “你这话说得不老实。” 他话锋一转,突然道:“蒋绍天此人,阴险歹毒,你与他合作,简直就是与虎谋皮。” 余宁并不意外凌霄煜会知道此事,于是点头说:“属下明白。” 他是个聪明人,因此凌霄煜也不过是稍稍提点一下而已。 话说明白后,便打发他走了。 第14章 醋意横飞 三日后,江国鄘都涌出一批车队,浩浩荡荡向昌国出发。 此番前往昌国路途遥远,即便马不停蹄也得走上月余。 可春华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 少年人踩着小凳子靠在车窗边缘往外张望,遇到有趣的便要扯着余宁说上一说。 他自小便是个闲不住的,在世子府尚且如此,何况到了外面。 少年人心思单纯,虽知太子与自家主子不和,但那日见太子恳诚道歉,便以为有些东西不过是句‘对不起’便能解决的,因此对太子府的下人们便也没了敌意。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已经跟这帮侍卫随从混得脸熟。 走动的频率多了,自然便听了不少闲话。 于是这一日,当听闻太子去昌国是为了娶公主的,当下便忍不住回来跟余宁咬起了耳朵。 “不是有了一个太子妃,怎么又要娶人家的公主?” 在江国,平民三妻四妾都很正常,何况堂堂太子。 余宁早就知道这事,并不觉得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太子的地位如今岌岌可危,他想寻求昌国的助力本就在情理之中,而和亲是最好的法子。 景帝对他本就诸多不满,如今亲自下旨也算间接试探这位儿子究竟能不能胜任大统。 再讲,如今昌国想换回沈清昀,和亲已经算是便宜了他们,毕竟当初沈清昀这个人可是昌国玄帝甘愿放弃十五座城池也要换回去的人。 可这些事情太复杂,他没法一一解释,便只能让他闭嘴。 春华不太满意地托腮看他,“余宁,你对我能不能有点耐心?” 第25章 “怎么?”余宁凉凉地说:“想挨揍了么?” 春华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刚想说你看看公子跟主子就很和谐,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儿? 然而这话还没等说出来,便见他们主子趔趄着下了马车。 春华:“……” 他这才想到,自从启程后,他们家公子好像便与主子冷战来着。 既是冷战,也算和谐。 这突然的不和谐,便让他有点意外,暗想:看这架势,难不成是给踹下来的? 春华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主子揉揉鼻子,转身旁若无人的上了一匹马,不由得幽然一句,“这怎么话说的!!” 余宁撩起眼皮,蹙眉:“什么?” “主子被公子踹下来了,好可怜。” 余宁:“……” “你说,公子这次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啊?我不懂。” “你自然不懂。”余宁半晌后蹦出一句话,紧接着踹了他一脚,“别踩我。” 春华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脚抽回来,“那你倒是与我说说。” 然而余宁并不想说。 这事同样复杂,并且涉及到两国利益。 虽说现今两国已经休战,但昌国玄帝并非善类,仇早就结下,此行凶险不可避免。 沈清昀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事? 他不愿凌霄煜牵扯其中也是正常。 余宁不想解释的原因不过是纵使解释了,春华也一定无法理解,索性不讲了。 可春华却不依不饶,“兄长,好兄长,你便与我说说呗!” 余宁无奈之余,只好将事情讲了一遍,可春华听得懵懵懂懂,还不如不听。 听到最后,只听明白一句,‘想统一,必要有所取舍’。 “意思就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这个我知道。”春华笑容恣意,毫无烦恼。 可是越往北走,难民越多。 许多人流离失所,天灾人祸不断。 春华不是很理解,他不懂为什么有的人可以锦衣玉食,有的人却衣不蔽体。 他不懂,为什么京都的人山珍海味,连狗吃的都是最好的肉,可总有一些地方,别说是肉,连野菜都要抢着吃。 余宁告诉他,这都是因为战争引起的。 争抢,掠夺,厮杀,到最后,受到伤害的永远都是百姓。 春华放下帘子,不觉有些怅然,最后小声问面前的人,“余宁,你说,如果真的统一了,百姓会过上好日子吗?”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山间风轻轻吹动车帘,带着暖拂过脸颊。 -- 如此走了将近半个月,难民渐少,城市开始变得繁华。 可凌霄煜与沈清昀似乎还在冷着。 那日见到沈清昀亲了他们主子后,他确实是吓到了。 毕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自己最在意的两个人,因此当时有点无法接受。 可随着时光流逝,加上当初余宁的宽慰,左右想想,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 想开之后,便想他们能好,然而这一直冷战算怎么回事? 春华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于是给自家主子支招,“主子,你去道个歉不行么?道个歉,顺便哄一哄!” “怎么哄?” 春华:“……” 这还真给他问住了。 春华没哄过人,之前将余宁气狠了,也只是哭两声余宁便不跟他计较了。 他看了几眼凌霄煜,想象不出让凌霄煜去哭几声会是个什么魔幻场面。 说不定人没哄好,还得连带着他也被教训。 然而巧的是,这日居然被他遇到了一位熟人。 熟人是风炎,为了报答凌霄煜,所以自愿回太子府成为他主子的眼线。 听了春华吐槽,风炎不由得恍然,“难怪远远瞧着世子总是板着脸不开心,原是为了这个。” “对啊!他做错事气着我们家公子了,两人如今正别扭着,可不是不高兴么!” 风炎便笑起来,笑容和煦。 “你还笑,你不知道,我们家公子可难哄了。”春华说。 他们在袁县有了一段交集,春华又是个自来熟,因此跟风炎聊得很是开心。 “会不会是没用对办法?”风炎说:“我看那沈公子,应当是很好哄的。” 若非要讲,他跟那沈清昀也是有些交集的。 “怎么看出来的?” “心软啊!”风炎笑着说:“心软的人,大都比较好哄。” 春华眸光一亮,“真的吗?那你教教我。” 于是... 余宁近来发现一件事。 春华这段时间总是喜欢往外跑,而且鬼鬼祟祟的。 跑出去一段时间,回来便一头钻进凌霄煜屋子里半天不出来。 起初余宁没太在意,可架不住日日如此。 太子长途跋涉,总嫌这嫌那,因此他们走得并不快。 这天下榻早,天还没黑,余宁跟凌霄煜汇报完一些事,回屋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鬼鬼祟祟要出去的春华。 余宁本想叫住他,后又改变了主意。 他悄悄跟了上去。 接着就看见,他进了风炎的屋子。 风炎跟在队伍中他是知道的,毕竟他之所以能来,也是因为自己主子还要用他。 他为了弟弟,做什么都愿意。 而他们这里,也确实需要个太子身边的耳目,于是便叫他来了。 第26章 风炎长相出挑,又是个温和的人,所以随行队伍中人缘很好。 可他没想到,不过几日的功夫,春华居然已经跟他这么好了。 见他们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余宁心底腾地一下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而这把火,算是压不下去了! - 春华没想到风炎不但人好,还会讲很多小段子,他非常喜欢跟他聊天。 自从风炎教了他如何哄人之后,春华便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开始霸占着风炎的时间,总是来请教各种各样的问题。 而风炎很好说话,不管春华问什么,他都非常耐心的解答。 两个人的关系更是突飞猛进。 可这事他不能跟余宁说,因为他请教的问题多半是跟余宁有关的。 他觉得余宁的性子太冷,想帮他改改。 又觉得余宁这种不会讨女孩欢心的,应该多学习些技巧。 可这辈子指望余宁自己学是不行了,所以就得他来学。 等他学会了再教给余宁。 春华的想法是好的,但不知道余宁会不会同意,所以他还得多学点别的。 “去哪儿了?” 思考间,冷不丁被一声质问吓得一缩。 看到拦路的是余宁才缓缓松了口气,“你不是睡觉去了?” “若是,还见不到你偷三摸四的模样。”余宁的声音比平时冷了许多,口气相当不善。 春华一愣,微微蹙起眉来,他上前几步,“你这是怎么了?” “离我远点。”余宁垂眸看他,又问了一遍,“还没回答,去哪儿了?” “我找风炎聊聊。” “聊?聊什么?” “就……就随便聊聊啊!”春华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难道不能聊?” “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春华不明白余宁为什么要生气,一脸无辜,“我就是去聊个天而已,你做什么要生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余宁咬了咬牙,“告诉你,给我离他远点。” 见春华不吭声,于是沉声低吼了一句,“听到没?” 吓得春华一抖,他还从没见余宁发这么大的火。 看着那张冷漠的脸,不由得有些委屈,“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跟他聊天了?” 余宁面容更冷,极力压下心底怒火,咬牙道:“我说不准,没听懂?” 春华脸色白了一白,被余宁周身戾气逼得退了一步。 但他并不想就这么算了,“凭什么我跟谁交朋友你也得干涉?我就是喜欢跟他聊天怎么了?” 他小声一句,“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那极力压下去的怒火便在这句话说完的瞬间彻底爆发出来。 他突然伸手一把掐住了春华的咽喉,并将人用力抵在了门框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一刻,仿佛珍视已久的东西突然被人夺走一般,突然便让他失了控。 后背因撞击而传来剧痛,春华呼吸不畅,窒息感几乎摧毁了他。 可这所有的一切,却远没有心底的痛来得真切。 余宁从不曾如此对待自己,也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 正当气氛僵持不下时,外面有人来寻余宁,说是凌霄煜找他。 春华见余宁放开自己,接着离开,连道歉都没有,眼眶倏然就红了-- 第15章 外出历练 余宁出去半晌,情绪依旧没有恢复,以至于连凌霄煜都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不对。 “你有事?” 余宁回神,“没。” 可心里想的却是春华最后那哀伤难过的眼神。 凌霄煜将桌上的画像递给他,“查查这个人,要小心,别走漏风声。” 余宁点头,“主子放心。” 凌霄煜自然是放心的,余宁做事,很少有让人操心的时候。 “你跟春华,怎么回事?” 在他转身要走之时,凌霄煜还是问了一句话。 余宁表情微楞,“没--” 凌霄煜点了点头,任他离开。 “怎么就一定是因为春华?”沈清昀颇为好笑地从帷幕后走出来,气定神闲喝了口茶,接着在凌霄煜面前坐下。 凌霄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却还是说道:“他这个人,自小就闷,只有在面对春华的时候,才比较像个人。” 沈清昀挑了挑眉。 凌霄煜招手,“过来。” 沈清昀没动。 凌霄煜只好伸手过去将他拉过来,然后说:“有没有觉得,跟某个人相似?” 他顿声又道:“我便是这般,只有在看到你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像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沈清昀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凌霄煜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话不多,却总能轻而易举的让他感动。 “所以,你找余宁来,是想做什么?”沈清昀眯着眼看他。 凌霄煜便将人拉进怀中,轻拥着他,诚挚的说:“怀洲,我希望你能开心。” -- 余宁知道自己伤了春华,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过激了。 可他不知道怎么去说,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春华做出那种事。 他站在春华的房门前踌躇好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缓步离开。 天亮就要走了,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再次见到这个人。 第27章 本想好好道个别,可如今这样,只怕见了也是徒增悲伤。 他想,就这样算了吧! 春华现在一定恨透了他,那就这样吧! 恨他也好,恨他,就能远离他,远离他,那些藏着骨子里的、某些疯狂的想法,就可以慢慢消失了。 离开落脚地的时候,正是黄昏。 因着时间还早,自己又没什么地方可去,便打了壶酒,拎着到了城外。 他随意找了棵树干,倚在上面喝闷酒。 余宁的酒量很好,千杯不醉。 其实有很多时候,他都很羡慕春华,喝点就醉。 他也想醉,醉了就会短暂的忘记这一切,忘记他喜欢的那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在乎他的一切,并想要拥有他的一切、得到他的一切。 占有欲让他心中多了一些可怕甚至疯狂的念头,甚至一度让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魔怔了。 只要看到春华跟别人走得近一些,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想将人困在身边,让任何人都看不到他。 正胡思乱想间,却意外见到了那个让他心乱如麻的人。 “主子说你往这边走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在这里。” 余宁此时坐在树上,便只能垂下眼皮去瞧他。 春华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仰起头,“你什么意思?” 他小声说:“你都不跟我解释解释吗?” 余宁没吭声,却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于是春华足尖一点儿,使了个轻功跳了上去。 春华轻功学的并不扎实,原因是他有点恐高。 此时枝丫乱动,弄得他东摇西晃,不免靠近余宁,“我有点害怕。” 他顿了顿,又说:“可若你一定要在这,那我便陪你。” 余宁皱了皱眉,带着他下去。 “来干什么?”他冷着脸问。 明明是他的错,可一开口,语气却生硬无比。 “我...我就是想要跟你说些话。”春华咬了咬唇,“你给我个理由,只要你给我个理由,我就原谅你了。” 余宁怔住,手指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微微蜷缩了一下。 春华垂着头,长睫映着那点儿落日余晖投下一片阴影。 明明他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一个,此时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殚精竭虑的乞求着大人的原谅。 “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走的太近,你总有你的理由吧!” 春华忽而看向他,伸手去扯他的袖子,软声说:“我错了,你别生气行吗?” 脖颈处的指印明显,可见自己当时有多用力。 “疼吗?”余宁在春华靠近自己的时候问道。 春华闻言一愣,见他眸光落在自己脖颈处,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怕余宁内疚,故而说了一句‘不疼’。 可又不想就这么算了,于是又道:“你若心疼了,不如替我揉揉?” 若是以往,余宁一定不会理他,可这一次却并没有。 他靠过去的时候,余宁居然真的伸出手来,然后轻轻抚在了他的脖颈处。 余宁的手指很凉,贴在皮肤上的触感仿佛带着穿透力,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而后,春华只觉得眼前一晃,面前的人居然朝他俯下了身。 再然后,一股温热气息贴近脖颈处,柔软的触感盈盈散开。 余宁居然在亲他的脖子? 意识到这一点儿的春华浑身一僵,大脑瞬时变得一片空白。 然而那吻只蜻蜓点水的一下便离开了。 余宁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垂眸看着春华,问:“好了吗?” “好……好了。” 春华连忙退开几步,努力平复着心绪。 他看着淡定,实则两个思想正在天人交战。 左边那个:他亲你了? 右边的解释:那就是简单的吹一吹,而且还是你让的。 左边:可是我让他揉揉,不是亲。 右边:揉揉跟亲亲有什么区别? 左边:区别大了,一个用手,一个用嘴。 右边:别胡思乱想,他是你兄长,对你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要小题大做。 左边的好像有点被说服了:好…… 可是好个啥?根本不一样。 春华觉得要疯了。 “天快黑了,回去吧!”余宁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春华猛然惊醒,敢跑那些复杂的情绪,连忙应了一声,接着乖乖跟在余宁身后往回走。 他想,自己定然是叫风炎给带坏了,不然怎么总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明明,他们一直都是如此亲近的关系,不过就是用嘴揉了揉伤口,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没必要一直揪着不放。 春华如此安慰自己,想着想着便释然了。 -- 然而次日一早,春华却发现余宁不见了。 两人昨夜明明是一起回来的,这一会儿功夫他能去了哪儿? 眼见车马即将往云京行去,而他们家主子仿佛不知道队伍里面少了个人一般。 “主子,余宁还没回来。”春华提醒。 “他有别的事。”凌霄煜说:“上车。” 春华第一次违背了主子的意愿,“他一个人走的?那会不会遇到危险?要不要我去帮他?” 第28章 凌霄煜掀车帘的手一顿,转头十分复杂地看向他。 “主子,不是,我……” “他去苍山了。” “啊?”春华愣住。 愣神间,就见凌霄煜已经上了马车,“我让他去办点事,你若是想要留下,也得帮我办件事。” “主子您说。” “苍山有处山寨,叫秋云寨,去那里给我查一个叫萧不测的人。” 凌霄煜说着顿声,“不过此事危险,所以,你也可以不去。” “主子放心,我可以。”春华不敢犹豫,生怕凌霄煜反悔。 答应了后又反应过来还没问明白余宁的下落,于是道:“那我是不是只要往苍山走,就能见到余宁?” “你可以走走看。” “啊?”春华不明所以之际,便见凌霄煜已经将准备好的包袱丢给他,并说了一句,“里面有些干粮银票和换洗的衣服,这里不是江国,万事小心。” 直到春华走远,马车上,支着下巴看向外面的沈清昀这才转过头来,“怎得临时改变了主意?” “人心险恶,被保护得太好反而误事。”凌霄煜说:“让他历练历练也好。” 沈清昀不置可否,“那你如此放任他离开不管,就不怕出了事?” “无碍,有余宁在。” 沈清昀蹙眉问道:“那又为什么不干脆让他们结伴走?” 凌霄煜刚想回答,却突然顿了声。 他转过头,伸手捏住沈清昀下巴,让人注视着自己,“故意的?” 沈清昀挑眉不语,却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距离总能使人变得强大起来,这个道理凌霄煜懂,余宁也懂。 所以他在离开驿馆之后,便隐身到了一处,并没急着走。 不久之后,果然看到了春华的身影。 春华先是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然后才打听起有关苍山的事。 余宁并不着急,毕竟他跟春华的任务是一样的。 凌霄煜说,要让春华体会一下外面世界并不如世子府那般惬意。 这样到了云京, 才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他不能像没有经历风雨的雏鸟,那样一辈子都无法真正成长起来。 余宁原本不忍心,后来又觉得主子说的有道理。 毕竟谁也不可能陪在另外一个人身边一辈子。 所以他默认了这种历练。 然而,当看到春华不过半日功夫,不但被人将凌霄煜给他的家当哄骗了去,还险些被一伙人贩子卖掉后,他深觉,这历练什么的简直就是扯淡。 他发誓,春华可能没办法从这种历练中成长起来! 第16章 身无分文 春华没想到人心居然能险恶成这副模样。 包袱没就没了,怎么还遇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 好在他拳脚功夫还算说得过去,将人打了一顿,便没人再敢打他的主意。 “苍山在哪儿?”春华揪着一个人的衣襟问。 “在...北...北边,一直往北走便能看见。”眼见下了药却没毒倒的人,人贩子怕极了,哆哆嗦嗦说了苍山的位置,并心想这哪是财神,分明就是个瘟神。 春华便起身离开,然而刚刚走了几步,复又回头,可吓坏了那帮人。 本以为春华不打算如此放过他们,却不曾想少年开口就是一句,“北在哪儿?” 气势十足。 众人:“……” 隐在一旁的余宁:“。” 春华瞪眼,“北到底在哪儿?”他举起拳头,“还想挨揍是不是?” 眼见这俊俏小公子抡起了拳头,众人光是想想都觉得脸疼。 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小鬼更是吓得惊慌失措,连忙随意指了一处方位。 众人齐齐回头看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指东为北,你是真有勇气’。 然而春华对此毫无所觉。 他抬眼看向自山脉处升起的太阳,说了句‘多谢’后,便直接在众人诧异复杂的眸光中大步走了。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才颤着音问了身边人一句,“他,他刚刚走的方向是东边吧?” 众人:“…………” 感情他们遇到了个只会使蛮力的小傻子么? 光皮相好看有什么用? 众人互相搀扶着起身,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时,扭头却见到一个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年轻人身着一袭黑衣,面容冷峻,眼神透着一股子凌冽。 他手拿长剑,剑锋迎光,闪出一道刺眼的弧光。 还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已经被迎面而来的长剑刺穿了肺腑。 余宁出手狠辣,招招一击毙命。 眨眼间,春暖花开的秋野便落了一地的尸体与血迹。 而刚刚指错路的小鬼却侥幸活了下来。 他坐在尸体中,满眼惊慌地看着眼前人,“放,放过我--” “回去告诉云奴,再敢自作主张,我必饶他不得。” 余宁收起长剑,拾起一旁被春华遗忘的包裹,转身离开。 -- 春华走在路上,遇到一位老丈倒在路边。 他将人救下无意攀谈时,才知道自己被那帮人给骗了。 按照自己这么个走法,可能永远到不了苍山。 春华见老丈孤苦无依,不免心生同情,便找包袱准备掏点银子给他留着用。 第29章 这一掏,才想起来包袱忘了要回来。 春华欲哭无泪,扭头便想回去找人算账。 可已经过了这么久,想来那帮人也不可能原地等他,只能放弃。 老丈看这小少年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以为他是怕再次迷路,便说自己也要去苍山,他们可以结伴而行。 这可叫春华好生开心,什么丢包袱走错路的阴郁全都不见了。 在去往苍山路上的时候,春华从老丈口中得知了一些有关苍山上面的事情。 然而他试着去问苍山上那处山寨的问题时,老丈却闭口不谈了。 老丈似乎是为了他好,小声告诉他那处山寨十分邪性,别瞎打听。 上山的时候他多了个心眼,只说是到山上找兄长,没提别的,所以老丈并不知道春华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那处山寨。 他们经过城镇时已经是晌午,春华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不由得饥肠辘辘。 可如今身无分文,便只能看着路边的吃食流口水。 这时,老丈不知从哪儿弄了两碗水过来,“咱们稍作休息,天黑之前能到苍山半腰的客栈就成。” 春华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可还是饿。 他看老丈身无长物,破烂裹身,加上瘦的那一副皮包骨的模样,心想:我如何能让个老人家照顾我? 低头瞄了一眼自己,除了这身衣服之外,便只有主子赏他至今还挂在腰侧小皮囊中的龙霞剑。 怎么办?要不典当了换吃的? 不行不行,主子知道能砍了他。 何况,就算不砍他,他也不舍得。 然后他又想到,脖颈处貌似还挂着一块玉,那是自小戴在身上的。 凌霄煜说他儿时总哭,便去寺庙求了这么个东西,说是能辟邪。 那玉十分剔透玲珑,在阳光下甚至能看到里面有无数星星点点,很是好看。 春华扒了衣服将那玉翻腾出来,暗想这东西必然能值点钱吧! 他让老伯等他一会儿,抓着玉便要去典当。 然而临到典当行却又退缩了。 好像,也不太舍得。 左右都不行,春华只好垂头丧气往回走。 他心里有事,便没注意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一个趔趄,扭头一看,是锭银子。 他眼前一亮,登时去捡了起来,心想饭什么的可算有着落了。 但高兴没多久,便想到这银子若是个清贫人家丢的救命钱可怎么好? 就算不是,拿人东西也不好吧! 他怔怔站了一会儿,见街道上人山人海,忍不住喃声一句,“这是谁掉的银子?” 没人回答他。 春华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果断举起手来,“这是谁掉的银子啊?” 路过的人全部停下脚步,之后一拥而上,直接向春华扑过去,口中还不时叫道:“我的,这是我的……” 一锭银子而已,却遭到一群人认领。 春华:“……” 他扔下银子,才好不容易从人群的缝隙中挤出来。 回头去看那些拥着一起翻抢银子的众人,只觉得头重脚轻,登时更饿了。 而隐身在暗处一直跟着春华的余宁,看着自己丢出去的银子就这么被他好心弄没了,心里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就在他想提早结束对他的历练之时,却见春华突然站起身向前疾步走去。 不远处有对儿街头卖艺的父女,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引得众人连连喝彩。 余宁见春华费力挤进去,不知低声跟那对儿父女说了什么,总之父女直接站到一旁,将场地留给了春华。 春华向着众人拱了拱手,居然抽出小皮囊中藏着的龙霞剑,卖起艺来。 少年长相俊朗,瞳仁灵动,束起的长发随着出招而摇摆。 他剑尖如龙如舞,步伐似风行般凌厉,却又时不时透着一股子娇盈的弱势。 每一次出招都如雷霆般迅猛,但总能在招式尽头及时收回那迅猛矫捷之姿。 小城镇里的人都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惊叹不已,纷纷拍掌叫好,赏钱更是不断抛入场中。 春华小心收起龙霞剑,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人群笑笑,扭头去到那对儿父女身边又说了几句话。 片刻后,便见那卖艺的男人掏出没有赏钱一半多的几枚铜板给了春华。 春华拜谢了人,在一片叫好声中红着脸走了。 没当剑也没丢玉的春华很愉悦,去买了一些路上吃的干粮便回去找了老丈。 老丈诧异看他,问他哪里来的干粮。 春华便将自己舞剑的事情给说了,“邹伯,您放心,再您找到儿子之前,我会替他好好照顾您的,绝不会让您饿着肚子,我有本事,也有力气。”说着,还抬手露出那并不健壮却白皙如玉的小臂给老人家展示。 老丈被逗笑了,并觉得十分暖心。 两人就着水吃了几块干粮,这才重新往苍山去。 然而从城镇到苍山,那一路上却满是森森白骨。 邹伯告诉他,传说苍山是古时期的战场,而那些遗骸都是战场上的士兵留下来的。 起初他们觉得路边有这些东西不吉利,打算将这些白骨入土为安,然而只要他们掩埋一批,第二日便会有更多的白骨出现在此。 这些白骨如此邪性,三番五次下来,便没人再敢动这些东西。 第30章 春华听得入迷,完全没注意到这条路上渐多的行人。 发现的时候,是因为前方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怎么回事?” 已经有人安奈不住往前去了。 人群熙熙攘攘,春华也满是好奇,便跟着邹伯随人群而去。 因为人多,他又在后方,便只能踮起脚尖张望。 前方出事的是一支商队,最前面的骏马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所伤,导致整颗头都不见了。 马匹倒下去的不远处,则是一处深坑,坑里全是带着尖的木桩。 而那骏马的头颅,此时就插.在那些木桩上面,木桩被血染红,十分可怖。 可引起骚动的却不是因为一匹倒下去的骏马和陷阱,而是因为商队里随行的一位姑娘,在骏马的头颅被削断之时不见了! “求求大家,快帮我寻寻我的女儿,她才十六岁...”一位约莫三十几岁的妇人跪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这时,有人忍不住感叹,“才十六岁,多好的年纪啊!” 接着又有人道:“定然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惹怒了邪神,邪神才将人带走了。” “邪神染了血,定然是要找个人去祭祀的……” 随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那妇人更加难受,不多时,竟是哭得晕厥了过去。 春华不信鬼神,觉得姑娘的失踪一定藏着其他秘密。 他想上前,却被身后的邹伯一把拉住了。 “这是苍山的诅咒,别多事。”老人叹了口气,拉着春华绕过浩浩荡荡的车队。 春华懵然,直到被人拽出了好远,才开口问道:“什么诅咒?” 第17章 苍山诅咒 邹伯捋了捋发白的胡须,抬眼朝苍山顶峰看了一眼,慢悠悠说了是三个字,“医死人。” 春华无法理解,疑问间,却听到身后有人开了口。 “诅咒来源于一个人,传说,苍山有位能医死人的神医叫上官敬束,他本是医学上官世家的嫡子,族中曾对其寄予厚望,然而此人却因太过醉心医术而被家族除名,后来...” “后来怎样?”春华还不等回头,便听一声‘小心’。 紧接着,一道利刃倏然划过的声音响在耳畔。 腰腹被人揽了一下,将将躲过那突如其来的危险。 转身之际,便见白骨推旁正巧落下一杆长枪,红缨随风而起。 而长枪主人是谁却是无从知晓。 仿佛凭空出现,做出警告尔尔之意。 “没事吧?”头顶传来一道温文儒雅的声音。 春华抬起头,便见到了那刚刚为己解惑并救了自己的人。 这人看着不大,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穿绫罗白缎带着暗纹的衣衫,腰间别着一条暗色腰带。 他长得颇为俊俏,一双桃花眼潋滟着波,那盈盈笑意更如和煦春风扑面,叫人看了舒适惬意。 春华见到这人先是愣了愣,随后意外道:“是你?” “认得我?”男人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不。”春华偏头不再看他。 倒也不是认识,不过是之前卖艺的时候曾在人群中看到过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印象深刻,只因他长了一双让人看一眼便很难忘记的桃花眼。 “可我认得你。” 春华:“?” “在喻潼关的时候,我见过你。” “……” 年轻人继续说道:“在十里河,有个快要饿死了的孩子,你把身上的干粮全都给了他。” 春华懵了一会儿,才隐约想起一些事情。 那时他们刚刚走过喻潼关,看到边境人生活不易、食不果腹,便动了恻隐。 虽说难民不会因为他的一些施舍而变好,但帮了总归比不帮强。 记得将那些吃的送出去时,回头便看到余宁原本淡漠的脸上升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舒霁。 他虽没说什么,可春华就是知道,那一刻,他其实也是开心的。 虽然余宁总是表现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对身边的一切仿佛也都不以为意,但他明白,他的内心也是善良的。 后来,他在小城中买下了许多干粮,每次见到吃不起饭的人,都会将那些东西送出去。 “昌国的难民比江国还多。”当时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嘴。 “江国也有很多,不过是我们身处鄘都,看不到罢了。”余宁说。 现下想来,确实是这样没错。 就像他们这一路走来,越是靠近昌国云京,道路上的难民便越少一般。 当时余宁说:“下属官员,大多是做给上面看的,只要不被上面的人发现,他们便能肆无忌惮。” 春华心里不舒服,只觉得天底下的事情简直糟心透了。 身为帝王,如果只顾着自己享乐而忽略了万民,那么这样的皇帝,还留着做什么? 可惜这样的大不敬他也只能想想而已,并不敢真的讲出来。 “你很善良,也很可爱。”年轻人的一句话将春华的思绪拉了回来。 突然被夸,还是被个长相如此俊美的人夸,春华登时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邹伯已经走了过来,“这里不安全,快些离开。” 春华与年轻人便在邹伯的催促下往前行去了。 远离了那红缨长枪,春华见四下无人,不由得再次开口问道:“刚刚你说诅咒来源于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第31章 “上官敬束是个十分骄傲的人,他始终想要得到家族的认可,然而上官一族不喜欢那些歪门邪道,便一直没有接纳他。” “歪门邪道?”春华不是很理解,“治病救人怎么能被称之为歪门邪道?” “因为他治病救人用的方法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年轻人顿声,又道:“二十五年前,据说这苍山顶,便是他生前最后的落脚点。” 春华还是不太明白这跟诅咒有什么关系,还待再问,却被邹伯打断。 “已逝之人,就别再提起了。”邹伯显然不太高兴,不愿意他们再提起这个话题。 “所以那个诅咒,老丈知道吗?”年轻人很没眼色,仿佛看不出老人的不高兴。 邹伯转头看了看他,没回答,而是说道:“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难不成你还信以为真了?” “据我所知,这一切并非捕风捉影。前辈,您若知道,可否告知在下?” 邹伯眸色深了几许,半晌眯眼问道:“二十几年前的往事了,你一个年轻人,究竟是从何处得知?” 年轻人便温文儒雅地冲着邹伯拜了一礼,并施施然自报了家门,“晚辈不才,复姓上官,单名一个濂字。” 上官这个姓并不常见,于是春华很快想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上官敬束。 “算起来,那位传说中的人物,算得上是我兄长。”上官濂也没有丝毫想要隐藏的意思,直言道:“我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找他。” 春华诧异:“可是那位不是已经不在了?” 上官濂点头:“据说,是因为某次治病救人遇到了疑难杂症,医治不好便觉得自己学艺不精,没研究透彻,因此作茧自缚郁郁而终,可我知道,他那个人应当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小事便得此下场。” “你又知道?”春华只觉得莫名其妙,“可那个人不是二十五年前便逝去了?看你的岁数...” 上官濂脸色不变,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知小兄弟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驻颜术?” “嗯?”春华没注意他那字‘小兄弟’,楞然问道:“保人青春永驻的术?” 上官濂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说得没错。” “所以你...”春华瞳孔微睁,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反复瞧了这人好几眼,“那你...” 上官濂又自施了一礼,“在下不才,今年虚岁五十有一。” 一句话,让身边的邹伯都不免往这边看来,“比我还虚长了一岁?” 上官濂依旧微笑。 春华愣了半晌,“你这是,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怕他不信,居然还将头探过来,说:“不信你摸。” 春华并没下手去摸,毕竟二人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所以你说上官敬...额,你兄长的死,才是导致那诅咒的根本原因,是吗?” 上官濂摇摇头,“有人说,他是为了救人不成郁闷而死,却也有人说,他是被恶人做成蛊彘折磨而死,然而不管哪个,都改变不了诅咒害人的本身。” “看到刚刚那个姑娘了么?” “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上官濂突然靠近,吓得他一个趔趄。 “你干嘛突然靠过来吓人?”春华说。 上官濂忍着笑,“抱歉,我就是看你好玩,继而逗逗你。” “那,你是怎么想的?”春华恢复镇定,问道。 上官濂说:“我怎么想的倒是不算重要,此番前来,也只是想弄清楚有关诅咒的真相而已,因为我并不相信,他会死在苍山。” 他顿言回首,“话说,你们来此是为了什么?” “邹伯来找儿子的,我来找我兄长。” 上官濂显然不信,“嗯?真的?” 春华想说自然是真的,可突然想到自己跟他又不熟,凭什么他问自己就得回答? “诓你做什么?素昧平生的。”春华说:“何况,是真是假与你何干?” 上官濂便笑了起来,“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你这小兄弟,怎么这么跟长辈说话呢?” 春华一噎,这才想起这个人的真实年龄并非外表看到的这样。 “抱歉老伯,我给忘了。” 上官濂:“……” “说起来,我们的目的地都差不多,要不结个伴?人多也热闹,你说是吧老伯?” 上官濂抽了抽嘴角,心想你还没完了是吧! “结伴可以,不过你这称呼是不是得改改?” 春华却并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不叫老伯叫什么?” “我那年岁不可随意泄露,需低调行事,不然,你叫我一声大哥?” “好,那我日后便叫你上官大哥。”春华爽快答应。 一旁的邹伯听得简直牙疼。 他瞪了一眼上官濂,不满这人如此逗弄单纯小孩儿,但却也没过多提醒春华注意。 一路往上,这次倒是没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事。 他们赶在天黑前,到达了邹伯之前所说的客栈。 客栈住宿不花钱,完全是为了给过路人行个方便,但酒水便需要收费了。 上官濂很是富裕,单看穿着便能看出来。 因此在他要请客吃饭的时候春华也没客气,道了谢,便大方跟着去了。 邹伯不想掺合,拿了块干粮便回了房间。 意外的,他们居然在堂口见到了之前死了马匹丢了姑娘的那支商队。 第32章 这里是苍山上唯一的落脚点,很多人都选择在此歇息。 “小兄弟,来点儿酒水?” 春华连忙摇头。 “怎么,喝点儿呗?” “不能喝。”春华说:“我容易醉。” “喝一点儿不碍事,小饮怡情。”上官濂说着,已经将酒杯递到了春华面前-- 第18章 邹伯之死 春华看着眼前的酒杯,有些跃跃欲试。 说起来,他对喝酒,其实有着相当大的执念。 毕竟在他眼中,能喝酒的人就证明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意味着某些事情就能自己做主,不再像个孩子一般。 何况,余宁号称千杯不醉,他身为余宁的兄弟,不说与之比肩,也不能差得离谱吧! 结果就是,两杯酒下肚,目光便涣散了起来。 春华喝醉的时候,眼底通常会带着一片莹润的光,两颊还泛着点儿红。 他年纪小,五官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笑起来的时候则更显稚幼。 当日只一眼,便让上官濂记住了他。 只是种种原因,没能找到接近的机会。 本以为会错过,万没想到,天下居然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喝多了?”上官濂问。 春华摇摇头,接着主动端起酒杯,“不过我再喝这一杯。” 上官濂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为何?” 春华沉默着没吭声,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太愉快。 他想起了余宁的叮嘱,于是,小声回答了一句,“那个人不让。” 上官濂对他说的‘那个人’是谁了然于心,可还是问道:“是谁?” 春华没立刻回答。 上官濂便又问:“很重要吗?” 春华似乎没想过这种问题,闻言微微蹙了蹙眉。 “应当是...”重要的?? 这原本该是张口就来的问题,然而在这一刻却又迟疑起来。 因为他想到了余宁这的不告而别。 没醉的时候,他如同一个快乐的小天使,如今酒劲上头,便突然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 对他来说,余宁本该是个非常重要的人,可他却因风炎的事情对自己动手了。 不但动手,还不告而别。 是不是,他根本就没有真的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很难过。 “很重要。”春华喃声:“特别重要...”说着,直接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 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所以春华侧头趴在了桌子上,“其实我之所以到苍山来,就是来找他的。” 上官濂有些意外,“你们走散了?” “倒也不是,是--” 是他还生我的气,春华想。 他生我的气,因此不告而别。 上官濂见他表情恹恹,显然是心里有事,便也不问那么多。 “我困了,我回去了!”春华没什么精神地站起身来。 这里给客人准备的酒都是最烈的烧刀子,别说春华这种酒量很浅的人,即便是酒量很好的人,如此喝法也必定头晕。 此时春华一起身,便觉目眩发飘,连步子都站不稳了。 上官濂没想到他会这样,反应过来的时候,春华已经向着身后的桌子倒去。 他立刻上前,伸手的瞬间,却觉手臂一麻。 抬眼之时,便见春华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年轻人。 那人神情阴郁,即便隔着一张桌子,望过来的眼神还是叫他心底一寒。 上官濂记得这人,他叫余宁,春华此番前来寻的就是他。 可这人怎么会出现的这么及时? 然而眼下已经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春华无意的趔趄,让客栈中草木皆兵的人纷纷抽出了武器。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间有些惊心。 春华先是被突然歪倒的自己吓到,接着又被突然出现的余宁震住。 如今,看了这剑拔弩张的场面,那股迷糊劲便渐渐褪去了。 “余,余宁--”他有些胆战,小心扯了扯他的衣袖。 余宁感受到面前人对自己的依赖,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柔软,冲散了之前见他与上官濂在一起时的阴霾。 他将人拽到自己身后护起来,接着抬眼看向刀尖冲向自己的人群。 “误会,都是一场误会。”上官濂及时站出来,“我这位小兄弟不胜酒力,冲撞了几位大哥,实属抱歉...” 众人脸上表情这才缓和些许。 可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隆’一声。 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众人被声音吸引,纷纷往外走。 上官濂有些担忧地望了春华一眼,想说什么,便被余宁的表情劝退。 最后只好略微点了下头,而后随着人群离开。 客栈中很快便空荡下来,只剩下两个人。 春华脑子乱,步伐不稳,在他心里,外面发生了什么根本无关紧要,他只想知道余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余宁,你怎么在这里?”春华小心看他,“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呢?” 否则按他的脚程,只怕早已经混进了秋云寨。 “不然呢?”半晌,余宁回了一句。 春华立刻雀跃起来。 他拉了余宁的臂弯,“所以你早就不生我的气了对不对?也不是不告而别。” 第33章 “恩。”怕他问东问西,于是余宁简单回答了一句,之后又道:“走吧!出去看看。” 春华实在,也不会想太多,知道余宁没再生气,他心里高兴,直接点了头,便跟着余宁往外走去。 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满了人,上官濂也在其中。 那是客栈偏东头的一处荒林,里面杂草丛生。 杂草丛中,不知何时被人挖了两个巨大的神坑,坑中躺在两具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春华认得,正是白日里丢了女儿的那位妇人。 而另外一具,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为什么说是应该? 因为他的头不见了,只能看见破烂的衣衫与满是褶皱的肌肤。 春华被眼前这一幕惊着了。 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了一下,接着就被余宁挡住了眼。 春华湿了眼,“那个人...”他靠向余宁,“好像是与我们一道来的邹伯。” 他声音算不得大,却还是被身边的人听见了。 已经有几个人前去客栈敲邹伯的门,然后发现人果然不见了。 因着春华所言,众人很快锁定了这具无头尸体的身份。 客栈中的所有人,此时都被叫到了一起。 如果说之前在路上马匹不小心落入陷阱死了还勉强说得过去。 可这之后先是有人失踪,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分明就是有人蓄意谋杀。 “我看,凶手就在我们其中。” “距苍山顶峰虽说还有不到一日的路程,但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咱们最好排查一下,看这其中究竟是谁在捣鬼。” 商队接二连三出事,自然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们人多,如此发言,众人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春华自从看到邹伯的无头尸体便一直神游天外。 他虽知世事无常,却还是无法接受不久前还一起同行的人突然就不在的事实。 “这位小兄弟,你对此人熟悉,不如你来说说。”这时,有人将眸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春华愣了半晌,才发现那人是在跟自己讲话。 奈何他并不知道要讲什么。 原本他跟邹伯也只是搭个伴而已。 “我跟邹伯是在路上认识的,只知道他来找儿子,正巧我也找人,便结伴走了。” 春华说完见那人还在看着自己,于是又道:“其他的,我并不知道。” 这时,有人提出了质疑,“所以,小兄弟与老人家同行这么久,除了找人这一点儿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说话的是个尖嘴猴腮的小眼睛,穿着华袍,显然,也是商队里面的人,而且非富即贵,应当是个领头的。 “是。”春华不太喜欢他这种说话的口气,但还是回了一句。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实不相瞒,鄙人带领商队常年行走江湖,发生这种事还是头一遭。 如今鄙人不但丢了侄女,更是让亲妹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命丧黄泉,鄙人万分痛心,因此决定,在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能先行离开。” 一句话,立刻引来了众人的不满。 场面一时间变得嘈杂且混乱。 然而那商队也不是吃素的,纷纷抽出武器镇压。 众人一见,立刻露了怯。 他们心中不满,不敢冲着商队的人,便将矛头纷纷指向春华。 “你既然跟那老头一道的,必定知道内幕,此事真相究竟是什么,你可不能瞒着。” “是啊!你这有所隐瞒,连累的是我们大家。” “小兄弟,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莫不是,你与凶手有关?” 他们将欺软怕硬展现的淋漓尽致。 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继续,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直接点燃了春华的怒火。 他挣扎着想要上前理论,却被余宁拦下。 余宁看向商队领头人,“你想如何查,我们配合你。” “不过该说的都说了,希望阁下能管束好自己手下的人。” 余宁不再多说,直接拉着春华便走。 客栈门前站了商队的人,见领头没发话他们便要走,直接抬手将人拦住。 余宁偏头,“我弟弟需要休息。”他看向领队,“若是不放心,大可派人前来看守便是。” 领头一看余宁便知道此人不好对付,于是道了歉后让人放其离开。 -- 直到跟着余宁回房,春华还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梦。 他实在想不懂,邹伯怎么会跟商队的人扯上关系。 若说没关系,又为什么会死在一起? 当然,还有那个失踪的姑娘。 这一切究竟有什么关联? 然而越想,却越觉得迷糊。 “好了,很晚了,先休息。”余宁看他略显纠结的眉,不由得说道。 春华聋拉着脑袋,“邹伯怎么会突然被杀,他不过是个想找儿子的老人,跟商队的人怎么会扯上关系!” 他想了想,突然仰起头来,“还是说,当真跟诅咒有关?” “什么诅咒,不过是活人故弄玄虚而已。” 余宁温和地抚了抚他的头,“别想了!不管杀人者的目的是什么,真相总会浮现。” 第19章 入秋云寨 这一夜,春华睡得并不好。 找到了余宁的他尚且如此,更别提其他人了。 第34章 眼看杀人事件迟迟没有进展,商队的领头有些等不及了。 他派人将客栈中的人搜罗到了一起,提议众人一起同行。 如此这般,大家都在一处,相互监督的同时,也能起到保护的作用。 众人没什么异议。 春华忍不住小声嘀咕,“昨天不是说找到凶手再走么?这会儿怎么又变了?” 他昨日酒喝得多,又因为邹伯的死而偷偷抹了好长时间的眼泪,再加上没睡好,如今两只眼睛肿得厉害。 这里条件不好,也没有冰块什么的,余宁只好弄了些凉水浸湿汗巾给他轻轻敷在眼睛上揉按。 “余宁,我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啊?”他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回答,于是摸索着扯人的袖子,然后小心叫他名字。 “别乱动。”余宁轻声训斥,顿声又道:“再捂一会儿。” “其实我猜,是他们要运送的东西等不及了。”上官濂的声音意外在对面出现。 昨日场面有些混乱,因此没顾得上这人,如今听到声音,春华自是喜不自胜。 只是碍于刚刚被余宁训斥过,所以也不敢乱动,只能开心叫了声‘上官大哥’。 上官濂说完话,见他两只眼睛都被蒙住了,不由得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我一喝酒就容易这样。”春华扯了个谎,接着问道:“运东西,运的什么东西?” 他看不见,只能靠听力辨别上官濂的方向。 样子有些呆,却又莫名可爱。 上官濂被这模样弄得心里犯痒,突然有种想要伸手摸摸人的冲动。 可一看到余宁冷淡逼视的眼,还是识趣打消了念头。 “那里面,有鬼。”上官濂压低了声音。 春华听得不太真切,于是探头靠过去,“什么?” 上官濂没等说第二遍,就被余宁拦住了。 他摘了春华蒙在眼睛上的汗巾,“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春华睁开眼睛的时候,果然没那么难受了。 客栈中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往外走,显然是听从了商队的建议,也有可能是被情势所逼。 令人没想到的是,商队带他们走的路线,居然是前往苍山的一处山寨,秋云寨。 -- 这世上的巧合千千万,偏偏又都让他们遇到了,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传闻,这秋云寨里面当家们性格都比较的...额...迥异。”上官濂小声说:“这里有三位当家,大当家是个瘦子,好斗。二当家是个胖子,好吃。三当家虽长得一表人才,但好色,不止好色,还好养男宠。” 春华:“……” ‘男宠’这个字眼,让他恍然想起了什么。 不经意的,眸光便往身边人瞄去,恰好接收到了余宁的目光。 春华看着余宁失了会儿神,紧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从怀中掏出一些之前以备不时之需带上的香灰,然后伸手抓了一把蹭在余宁脸上。 “?” 余宁:“什么东西?” “万一你被三当家拉去当了男宠怎么办?”春华说。 余宁:“……” 一边的上官濂:“……不好意思,能不能打断一下。” 他潋滟着一双水波泛滥的桃花眼,指着自己鼻子气冲冲问道:“就算是男宠,难道不应该是拉我吗?” “你是不是没听懂我刚刚说的话,我说他好色,好色你懂吗?好色的意思就是喜欢相貌好的。” 春华看了他一眼,满眼嫌弃,“可是你都五十一了啊!” “而且,我并不觉得你比余宁的相貌好。” 上官濂:“……” 他深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这时,商队的领头似乎跟秋云寨的人洽谈好了,而他们这些人,也被带到了一处堂口。 一进门,便有一股十分清香好闻的味道飘来。 上官濂进门后便取出两粒小药丸给了春华二人。 春华狐疑看他。 “吃了,有好处。”上官濂掩着口鼻,已经率先吞了。 春华看向余宁,见余宁也拿过来吞了这才动作。 “你不怕这有毒么?”上官濂似笑非笑地看向余宁。 余宁冷眼对视,“一条独木桥,背个尸体上路,有意义?” 上官濂拂袖,没回答。 春华左右看看,满腹疑问地被拽进了屋。 进了屋,粗略扫了一眼,见里面的人都是那日在客栈中落脚的人,除了商队那批,剩下的几乎全在这里了。 一屋子人在此等候良久也不见有人前来。 其中有两个猎户打扮的年轻人坐不住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没办,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一旦有人开了口,七嘴八舌说话的声音便多了起来。 片刻,吵来了山寨中的人。 “都别吵,我们当家的说了,来的就是客,请大家落座,当家的要为各位接风。” 突然而来的招待让大家闭了嘴。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大家报下生辰八字,我们寨子中的小少爷命格不好,若是有人与他犯冲,这人便不能吃咱们秋云寨的饭。” 众人虽不情愿,却还是将生辰八字报了出来。 这时,春华小心扯住了余宁的袖子,“可是咱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啊!都是主子捡回来的。” “这种情况下,即便知道也不能给真的。”上官濂在一旁贱嗖嗖的说道。 第35章 春华恍然,等报的时候,果然听余宁胡诌了两个。 不久后,当家的将饭堂中的两个人请了出去,说是与他们家小少爷犯冲。 而剩下的这些人,不多时便有人招待起了他们。 众人谢过大当家,很快便落座动起筷来。 春华也着实饿了,看着眼前的吃食有点迫不及待。 可他刚要动筷,却被余宁制止了。 介于上次在袁县发生的事,春华再馋嘴也只能先忍下来。 只是见众人吃得兴起,也没出现什么问题,不由得有点想吃。 然而这想法还没等实施,便被推开的房门打断。 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春华只瞧了一眼,便立刻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鄙人姓彭,大家可以称呼我为彭当家。” 春华心想:果然。 彭当家笑眯眯看着众人,“诸位既已酒足饭饱,那我便让人讲讲咱们秋云寨的规矩。” 彭当家开口就是‘规矩’,让刚得了好处的众人愣住。 接着,那位彭当家的手下便上前一步开始说话,“吃了秋云寨的饭,就是秋云寨的人,众人既是客人,也是主人,现今秋云寨有些事情想请各位帮忙,希望各位别推迟。” 立刻有人不干了,“你这是扣押,我们没那个闲工夫。” “我们就是过路,帮忙可以,但不能将我们困在这里...” “你们还不明白么?这分明就是那只商队将我们卖到了这里来。”一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说道。 众人立刻不吭声了。 彭当家满脸堆笑,“没错,确实是这样,不过你们也可以选择离开,我们秋云寨不为难人。” 他讲完这话,立刻有人按耐不住要走,是那猎户打扮的年轻人。 年轻人谢了恩,“咱们确实有事,感谢大当家体谅。” 然而刚刚迈出门,那人便突然倒在地上全身抽.搐起来。 跟他一起的男人立刻上前查看,谁知还没等碰到人,便如他一般倒地不起。 不一会儿,两人便都没了呼吸。 他们脸上呈黑紫,七窍流血,显然是中了剧毒的迹象。 房间里剩下的人没再动作,纷纷抬头看向彭当家。 彭当家的笑容依旧和煦,“不过我差点忘了一件事。” “走可以,但刚刚你们的饭食中掺了一点儿料,出了这个门,失了这屋里的香,便会立刻毒发。所以,是走是留,你们自己决定。” 彭当家的一句话,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性命如今已经攥在了别人手里。 为了活命,众人不得不听命行事。 一年轻汉子护着怀中的妻子和孩子,战战兢兢看着那彭当家问道:“可我们就是普通人,当家的究竟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人么!自然是有用处的。”彭当家说。 死人的尸体已经被抬下去处理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知道就在刚刚,这里曾发生过人命。 众人不敢再说离开的话,而彭当家,却根本不在意这帮人的死活。 在这个命如草芥的世道,人的性命在他眼中与蝼蚁无异。 春华最恨被人牵着鼻子走,要不是余宁一直在他身边,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冲上去把这狗东西暴打一顿再说。 意外的是,一直默默不言的上官濂却在此时开了口,“敢问大当家,可否明确告知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他似乎并不怕得罪眼前这个男人。 “一些小事而已。”彭当家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他的需求。 原来,他们这里有个人得了一种怪病,遍寻名医也没瞧出来得了什么病。 某一天,寨子里突然来了一位自称神医的疯傻之人。 当时寨子里的人已经没了别的办法,那人说自己能救人,起初他们谁都不信,可秉着死马当活马医,众人便让那个人下了手。 后来经他治疗,病人居然有了起死回生的迹象,只是那人配的药方都是些伤身体的药,其中不乏有许多能伤人性命的毒药,而病人的身体情况不是特别好,怕禁不住那些虎狼之药,于是才在外面找些试药的人回来。 “所以,大当家是想让我们试药?”上官濂了然。 彭当家说:“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药可不是一般人能有幸得见的。” 上官濂便笑了起来,“也是,上官敬束的药方,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出来的。” 彭当家闻言一愣,立刻警觉道:“你怎么会知道上官敬束,你究竟是什么人?” 上官濂没说话,袖口处却突然飞出三枚金针。 金针瞬间向彭当家双眸刺去。 彭当家也不是吃素的,那副身子敦实却异常灵活。 金针飞出的瞬间,彭当家闪身避过,“好小子,原是来砸场子的--” 第20章 针锋相对 “当家的错了。” 上官濂拱了拱手,“在下路为,曾与上官敬束有些渊源,因此习得一些术法。” “之前当家所下的毒,叫‘何人醉’,掺在吃食中无色无味,需要长期吸取‘映日花’的花香才能解毒。” “人若是离开带有‘映日香’的地方,便会七窍流血呼吸困难而死,我说得没错吧!” 彭当家没想到他竟有些真本事,“不错么!你继续说。” 第36章 “当家的说病人如今受不住毒性太强的药,可如此试验也不一定能保住那人的性命,我猜,病人现在的情况应当是很不好了,所以当家的才会急着将无辜人牵扯进来。” 难得的,彭当家居然没有说话。 上官濂说:“彭当家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妨让在下去试试,保证会尽快将结果告知当家,如何?” 彭当家:“你懂医术?” “医毒本身就不分家,在下得上官敬束真传,当家的不妨让我一试,若是侥幸成了,那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届时再处置我,或是拿我去试药,当家的也并不损失什么。” 彭当家乐了,“成,那就这么定了。” “等下。”上官濂说。 彭当家眼睛一瞪,“怎么?” 上官濂说:“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请当家的暂时放过这里的人,先别让他们去试药。” “我当是什么。” 彭当家爽快答应,“等你救不活人再一起送去试药也不迟。” 他顿声又道:“不过我秋云寨不养闲人,既然不去试药,就先去做工吧!” 因着上官濂,众人落了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春华不免松了口气。 可当知道彭当家让他们去收拾马粪的时候,春华简直要愁死了。 他苦着一张脸,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对了当家的。” 上官濂在踏出房门时突然顿步,“这是在下的伙计,能不能一并带走,我需要他。” 怕彭当家不肯,于是又道:“虽说当家的山寨人多,但我习惯用自己人。” 众人的眸光落在了春华身上。 春华正想着怎么逃脱不去收拾马粪,冷不丁觉察到数道目光。 春华:“……” “可以,一并带走。” 春华:“?”求助般地望向一旁的余宁,并拽住了余宁的袖子。 虽然他不是很想去捡马粪,可他也不想跟余宁分开。 上官濂在一旁招手叫他,“小花,过来...” 春华反应很快,灵机一动,立刻颠颠跑过去,“公子,咱们带上兄长好不好?” 上官濂:“不太好,你兄长不听话,上次害我摔了一跤,就罚他去捡马粪。” “公子,兄长他知道错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这一次吧!”春华软声求。 余宁蹙眉,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春华拦住。 因着身高的关系,他只能尽量踮起脚尖勾住那人的脖子,然后压着他肩头小声贴在耳畔咬耳朵,“你还真想收拾马粪去吗?忍一忍。” 突然的接触让余宁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只感受到了身边人轻微的呼吸与心跳。 想说的话突然就卡在喉间,只在最后轻轻发出一声‘嗯’。 于是,在春华的求情下,余宁也被上官濂不那么情愿地拉了一把。 如此一来,他们不但轻松离开了堂屋,还从蝼蚁贱命一跃成了人上人。 住最好的厢房,喝最贵的酒。 问到何时去看病人时,彭当家表示不着急,好好休息一晚再去也不迟。 “上官濂?你到底是什么人?”夜里,余宁压低声音问。 三人为了方便照应,选择同住一间屋子。 为此,上官濂倒是没什么所谓。 他勾唇笑了笑,潋滟的眸光中却带着一丝犀利,“救你出火海的人。” 春华看着眼前二人,总觉得气氛不太对,于是插言道:“上官大哥,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还好有你在。” 他由衷的道谢,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跟他们一起到了山寨的人。 上官濂转过头,看春华的眼神立刻不似之前锋利,甚至微微泛起了些许柔和,“不客气,应当的。” “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职责。” “真看不出来,上官大哥居然还懂医术。”春华满眼崇拜,“那你说的怪症,真能治好吗?” “还不清楚,要去看过才知道。”上官濂说。 毕竟没见过,说什么都是空话。 春华点了点头,显得很兴奋。 他正聊得起劲,却被余宁拎着后领给拽了起来,“睡觉去。” “啊?这么早就睡?我还不困。” 余宁瞪了他一眼。 春华咂舌,不敢违逆,只能磨磨蹭蹭去洗漱。 可房间里就一张床,虽然足够大,但睡三个男人还是有些拥挤。 而且,怎么睡也是个问题。 其实房里还有张软塌,也能勉强住一个人。 春华站在床边,突然犯了难。 照理说,他跟余宁时常同塌而眠,睡在一起是应当,可上官濂不但救了他们,还是个老人,春华觉得这床榻自然该让给上官濂来住。 “上官大哥,要不你来床上睡吧!”春华说着,还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 上官濂没动,却转头看向余宁。 余宁的脸色更沉,大有一副你敢去睡我就敢撕了你的架势。 上官濂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还不困,你先睡。” 春华便又歪了歪头,“余宁,那你来睡?” 他想着,如果余宁愿意跟上官濂一起,那自己就去软塌,岂料余宁冷冷回了句‘不困’。 介于软塌上如今还占着个人,自己又属实困了,因此春华先躺下了。 第37章 他嘴上说着不困,可躺下去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上官濂喝了口茶,转头见余宁还在盯着自己,不由得笑道:“你何必如此防着我?”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余宁的表情更加不快。 “从喻潼关到这,几千里,你倒是有兴致。”余宁说。 “怎么这么说?”上官濂谦和有礼的道:“所求不多,却是你不敢求的。” 余宁眼神越发冰冷,“奉劝一句,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便不要碰,否则,会付出代价。” “好,我记下了。”上官濂说。 他又喝了口茶,“那你呢?有些东西,明明是自己的,却也不敢碰,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出口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又一次剑拔弩张起来。 余宁看着他,“秦舟先生在上,若知道自己的得意门徒是这副模样,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上官濂愣住,他没想到,余宁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两楚。 “你既如此清楚,何必假惺惺试探,闲的么?” 他翻了个白眼,直接起身,“我也困了,我去睡觉。” 边说边起身朝春华睡着的方向走去。 一柄剑突然横在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余宁偏头看他,冷眼相对。 “不去也成,那你去?”上官濂满眼讥笑,“……不过,你跟他一张床,睡得着?” 男人满眼挑衅,激得余宁神情越发冰冷,手臂一翻,长剑眨眼已到其人脖颈处。 上官濂抽针抵挡,针尖与剑身擦过发出声响。 恰巧这时,床榻上的人突然动了动,二人瞬间止住动作,纷纷看向塌上的人。 春华没醒,不过是翻了个身而已。 上官濂松了口气,决定看在春华的面子上不跟这人一般见识,于是率先收了金针。 “算了,我就睡这儿。”他直接转身去软榻上和衣躺下。 余宁瞄他一眼,这才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二人没再有任何交流,却对彼此心知肚明。 蜡烛将要燃尽,光亮渐渐变得暗下来,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上官濂突然极低地叹了口气,“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 然而这句话,注定得不到任何回答。 -- 次日一早,彭当家准备好了足够银钱,想要收买这位连名字都是现场胡诌的神医先生。 “路先生你看,这些是定金,若是能将病人的奇症看好,之后还会有更多报酬。” “不急。” 上官濂做了个‘请’的手势,“烦劳当家带路。” 虽说都是自己带出来的, 但余宁还有其他任务,因此他也不打算拘着他,而是只带了春华出来。 山寨的格局跟一般地方不太一样,不像是那种只会喊打喊杀的地方,倒像是武林中的一个什么门派。 里面环境不错,像是有人精心装饰过的。 春华得了上官濂的恩惠,不用去收拾那些马粪,因此将他当成神明般的供着,井然做出一副小跟班的模样。 看到那些银钱的时候,更是两眼放光,恨不得上去抓上一把,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喜欢钱?”上官濂问他。 “那么好的东西,有谁不喜欢?”春华反问。 上官濂便笑了,“你要钱干什么?” “娶娘子啊!”春华回答的理直气壮。 上官濂愣住,“娶娘子?” 随后哈哈大笑,“你才多大,居然还想着娶娘子?” “这种事,自然是要提前规划好的。”春华小声说:“偷偷告诉你,我都攒了不少银子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娘子?”上官濂不由得问道。 第21章 疑难杂症 春华想了想,“应当要余宁先娶了娘子才能轮到我吧!” “哦?为何?”上官濂挑了挑眉。 “自是他年长我几岁啊!” 上官濂沉默片刻,又问:“可若他并不想娶娘子,亦或者,这辈子都不会娶,你当如何?” “男人娶妻生子不是天理伦常吗?”春华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不会娶?” 上官濂一噎,还不等再说什么,他们已经到了病人所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座类似宫殿般的辉煌楼阁。 四处镶嵌着金丝网,到处都是水晶材质的装潢,看起来十分华丽。 楼阁上面提了字,写着‘醉玉馆’。 彭当家让他们在门口等,接着自己一个人前去敲门。 春华发现,这人自从进了院子之后就变得非常谦和有礼。 他貌似很怕屋子里面的人。 “跟二爷说,神医到了。”彭当家说。 里面的人似乎低低应了一声,接着便是远去的脚步声。 一行人在门前无声站立良久,才听到吱嘎一声。 春华抬起头,看到彭当家之前敲的房门已经开了一条缝。 “二爷说,辛苦当家,这就请神医进去。” 彭当家满脸堆笑,“不辛苦不辛苦。”他回首,看向上官濂,“神医请进。” 上官濂点了头,带着春华进了门。 带他们进去的是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绫罗裙,带着琉璃钗,头上编着几个小辫子。 小姑娘笑容甜美,施礼道:“神医请。” 第38章 上官濂欠身回了一礼,随人往前走。 春华没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屋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奢侈的装饰。 这里的一切显然是江国皇宫都无法比拟的。 走在辉煌大殿中,春华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免想到,今后若是娶了妻,真的会让她生活的好吗? 他虽想着安于现状,却也知道没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包括思想。 如果在未来,等主子不再需要他,那他一定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那样,是不是就得跟余宁分开了? 说实话,他其实不太想跟余宁分开,而且一想到这件事,就会觉得有些难受。 正思索着,跟着那小姑娘转过拐角,已经上了木质楼梯。 木头是纯新的,仿佛刚刚装修了不久,还有股油漆的味道。 春华正胡思乱想着,上官濂已经问了出来,“这是刚刚建成?” “是呢!我们二爷说,要住得高,才能暖和。” 姑娘说着已经打开一扇门,领他们继续往前走。 直到陆陆续续穿过好几条回廊,春华感觉自己都要被绕晕了,他们才在一扇特殊材质的房门前停下。 “二爷,人来了。”小姑娘说了一声,顿步。 听到里面传来敲打声,她才带着人进去。 垂帘是落下来的,看不见人,只能听到闷咳声。 一下下,让人心疼。 春华第一次规规矩矩,眼睛没有乱瞄,也没有多嘴。 他跟在上官濂身后,随之上前,不多时,便见到床帘后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青白如玉,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烦劳先生...”里面的人开了口,声音如同黄鹂鸟般好听。 “好。”上官濂的声音也很轻柔。 答完后,便隔着床帘向那只手探了过去。 屋里落针可闻,十分安静。 春华只觉得自己站了好久,久到他有些站不住了,面前那位号脉的人才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上官濂抽回手,“冒昧问一句,公子现今是不是总觉得胸闷气短,喘不过气?” “是。” “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月余。” “之前可有接触过什么人?” 帘子里面的人不说话了。 倒是为他们引路的小姑娘说了一句话,“二爷一直病着,病症时好时坏,因此已经有很久不曾见过生人,先生何出此言?” “随意问问,小姐莫怪。”上官濂问完,又道:“从公子的脉象上来看,这症状该是跟常年气血不足,内里亏空导致,但如果公子从不曾见过生人,那……这手臂上的伤--” 此言一出,明显感觉到榻上的人一阵紧张。 “先生,是我自己不小心。” 上官濂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至于公子体内的毒症,虽然棘手,但也不是无药可医。” “如何做,还请先生明示。”床上的人顿了顿,“冒昧问一句,先生当真是上官先生的高徒?” 春华本以为上官濂会跟之前一样胡诌一句‘是’,却不曾想他居然沉默下来,半晌没回答。 片刻,他说:“若不是,公子当如何?” 床上的人便又不开口了。 “秋儿,我有话想跟先生单独讲。” 小姑娘点了点头,“这位公子,这边请。” 春华看了眼上官濂,得到允许后便跟着小姑娘离开了。 这里太奇怪了,春华想。 苍山奇怪,秋云寨也奇怪。 上官濂奇怪,这有病的公子更加奇怪。 但他没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他还有凌霄煜交给他的任务,来查一个叫萧不测的人。 可这萧不测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在这座寨子中?而这寨子里到底又隐藏着什么? 还有这身体不好却人人敬畏的公子又是谁?跟萧不测有关系吗?为什么寨子里的人好像都怕他?就连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彭当家,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春华暗暗思索着,想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去查探一番。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声响,说是寨子里飞进来许多蝗虫。 很多人都出去驱蝗虫去了。 那个叫秋儿的小姑娘似乎也要去,可她看了春华一眼,还是老老实实的留下了。 春华觉得是个机会,于是问道:“你也想去?” 秋儿点了点头,有些腼腆地回道:“毕竟一年才一次。” 一句话勾起了春华的兴趣,不由多问了一句。 这才知道,原来这‘蝗虫’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蝗虫,而是银钱。 寨子里管发钱的日子称之为驱‘蝗虫’。 “那你去吧!”春华说:“你去领钱。” “可...”秋儿迟疑着,“可二爷叫我看着你。” “放心吧,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春华说。 秋儿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经得住银钱的力量,“那我去去就回,你一定要等我。” 春华点了头。 他本想支走秋儿好方便自己查探,然而秋儿走了之后他又觉得如此糊弄一个小姑娘实在不是大丈夫该有的行径。 因此最终决定放弃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乖乖等人回来的时候,却见上官濂已经从那位二爷的住处走了出来。 第39章 “怎么样?”春华问。 “有点麻烦,不过不碍事。”上官濂说:“我需要几味药材,可能得让你跟我去寻寻。” “啊?”春华愣了愣,“你还真能治啊?” 上官濂:“……” 他好笑地看着他,“不能治我来干嘛?难不成真要靠胡诌蒙混过关?” 他俯身靠近,小声说:“那你这颗脑袋,只怕要保不住了。” 春华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只不过他实在是没想到,上官濂居然真能看奇症。 “那我们该去哪找药?” “后山。”上官濂说。 春华一愣,怎么余宁要去后山,现在上官濂也要去后山? 他们该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你去后山干嘛?难不成真的是去找药?”他总觉得这人有其他企图。 上官濂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指了指不远处走来的人,偏头小声说:“当然是真的。” 春华:“……”他不信。 然而随着彭当家上前,他没时间再问,只能压下满心疑问。 彭当家见人出来,忙上前询问情况。 听说需要几味药材的时候,拍着胸脯保证不管多难也必定寻来。 然而上官濂一说要去后山,他立马不吭声了。 彭当家一脸为难,“一定要去那里吗?” “我所寻的,必是那个地方才能寻得的。”上官濂说:“上官敬束当初肯居身秋云寨,想来也是因为秋云寨确实有他想要的东西,彭当家,您说对吗?” 彭当家笑容凝结于面上,似乎不想提起关于上官敬束的任何事。 “先生若是想去,自是可以的。”彭当家缓了缓面色,沉吟道:“只是那个地方,我们秋云寨的人不能随意进出。” “先生若一定要去,那就只能自行前往了。” 这正合了上官濂的心意。 原本,他也不想让人跟着,“好,那劳烦当家的带个路。” 他全程没提究竟要找什么药治病,而彭当家便也没问什么。 春华蹙眉,心中升了好大的疑虑,他总觉得,彭当家那看似恭敬的外表下,对那位所谓的二爷,貌似也不是很上心。 等远离了众人,才问:“那位二爷,到底得了什么怪病啊?” “我怎么觉得...” “嗯?说下去。”上官濂鼓舞道。 春华:“就是,觉得他们看似很注重那位二爷的身体,实则根本不想管他的死活。” “何以见得?” 春华想了想,“就是没有那么尽心啊!” 上官濂摇摇头,“也许,他们并不是不尽心。” “那是什么?”春华不明白。 上官濂看向远方,“苍山的由来,听过吗?”他忽而回首,“退一步,苍山的诅咒,你总该知道吧!” 第22章 行尸走肉 关于诅咒,春华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自从跟他同行的邹伯死后,他便不太想提这件事。 此时被上官濂说起,这才不得不重新正视起来。 “邹伯的死,还有那妇人,包括丢失的姑娘,这一切...” 上官濂笑着打断他:“你相信跟诅咒有关么?” “我自是不信的,如果真有诅咒,那这世上哪还能有作恶的人?”春华说。 上官濂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说得不错,我跟你是一样的想法。” 他顿声:“所以,咱们才要明察暗访。” 那支商队明显有问题,如今既将他们带到了秋云寨,就证明秋云寨也不干净。 可是有些东西,光明正大根本看不出,便只能用点儿非常手段。 两人说话间,已经按照彭当家指的路看到了那片圈禁在秋云寨后山的所谓禁地。 周围是一些破烂的线网,看似很随意地搭在一起。 有处篱笆门,上面带着锁。 这样简易的门,如果有人想进去,那简直太容易了,可除了那位看似弱不禁风的二爷,偏偏没人再对这里产生兴趣。 “他们好像很怕来这里。”春华瞄了一眼指完路就退得老远的人,说完跟在上官濂身后轻松进了门。 春华拨开面前一些杂草,皱眉:“可这不就是一片荒山,有什么好怕的?” “要我说,这些人就是大惊小怪。”正说着,回头见上官濂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奇怪的图形。 “照这个找。” 春华诧异睁大眼睛,“还真来找东西?” 上官濂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找东西,难不成来玩?” 春华揉着头跟在后面,“所以那位公子到底是什么毛病,究竟能不能治啊?” “能治,不过,不知道他会不会配合。” 春华奇怪道:“能治他为什么不配合?” “这就像你明知道生病了却因为药苦不爱吃是一个道理。”上官濂说着,突然瞥见脚下某一处青松叶上面沾了些血迹。 他蹲下身拾起松叶仔细观察起来。 春华便也跟着凑过来,本想问怎么停下了,却在无意间见到了上官濂手中拿着的树叶上面沾了血迹。 他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霎时就白了。 上官濂偏头见他状态不对,于是关心问道:“怎么了?吓到了?” 春华摇头,虽说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对上官濂已经十分信任了,但却还是不想告诉他余宁偷偷来了这里的事。 第40章 “这...这里怎么会有血迹?难不成是有人受了伤?” 上官濂看他一张小脸蛋上满是惊恐,稍微一想便知道定是余宁先一步来了这里。 不想吓唬小孩儿,于是便安抚道:“一点儿血迹而已,还不至于。” 春华微微松了口气。 见上官濂依旧举着那叶子沉思,便急着问道:“那这东西,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青松枝,也叫胡油子,这种东西在这里并不常见,属于养蛊人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上官濂将叶子递到他面前,“你闻闻看。” 春华依言闻了一下,“好奇怪的味道。” 他皱眉:“还有点香,这是...” “松木的味道。” 上官濂说完,春华立刻想起来,那位得了怪症的公子房间,便是这种香。 春华睁大了眼睛,“这血迹难不成是他留下的?” 上官濂摇摇头,“此时还不知道,不过,这事绝不简单就是了。” 春华沉默了一会儿,不由得看向他:“上官大哥,你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查上官敬束死亡真相的吗?” 上官濂眼波微转,笑说:“你这小鬼,我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可能欺骗小朋友?” “说找人必然是找人,不会骗你。” 春华也觉得上官濂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可他又不免想到这人的谎话张口就来,将彭当家唬得一愣一愣的事情。 “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跟你兄长,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春华:“……” 他来的目的不能随便说。 这若是别人问起,他必定随便说上一句,可面对着救了他多次的上官濂,却是说不出口了。 “不告诉你。”春华最后涨的脸都红了,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上官濂好笑地看着他,并没跟他计较,而是道:“好好好,不跟你这小孩儿一般见识。” 他说:“前面带路吧!” 春华红着脸,“怎么...怎么又变成了我带路?” “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上官濂继续逗他,明知故问道:“对了,你兄长去哪了?怎么一大早就没见到他人?” 春华不吭声,他当然不会告诉这个人,余宁此时就在这片后山,探查主子交代下来的任务。 那是在一大早,趁着上官濂还没醒的时候。 余宁小声叫醒他,并嘱咐了几句话。 当时他迷迷糊糊应下,彻底醒来才想起这回事。 原来,余宁也是来追查萧不测那个人身份的。 他想,主子当时说有任务交给他,果然是在逗他玩。 “是那个吗?”他本心不在焉的,却无意中见到了纸上画的那株草,“我好像看到你要找的那个东西了。” 春华光顾着看那株草,却忘了注意脚下。 以至于上官濂让他小心的时候已来不及。 原本直立的大树居然在这时突然从树干中央断裂开,正巧向着春华站的方向倒下来。 春华躲避的同时,却误入到陷阱中。 四周绳网落下,将他网个正着。 他挣扎着,便见箭雨自四面八方狂射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上官濂扔出金针施救,与此同时,一柄长剑也如期而至。 余宁持剑而来,长剑脱手切断绳网一头,剑于空中飞旋着打落部分利箭,给了春华从罗网中挣脱的时间。 几人三下五除二,将身边危险尽数处理干净。 “这是怎么回事?”春华见没了飞来的利箭,开口询问。 只是没等得到回答,便被余宁拉着蹲下了身。 而上官濂,早已在不远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他们躲在半人高的草丛中,不多时便见到一群人摇摆而来。 随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春华微微睁大了眼。 那些人,具体来说,不应该称得上人,而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他们身上的衣服是烂的,皮肤也是烂的,那种一抓皮肉都会掉下来的腐烂感。 春华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可事实证明,并没有。 余宁一直注视着前方,“这些人,原本都是山下的普通百姓。” 一句话,让春华立刻明白过来,“试药?” 余宁点了点头。 春华简直不敢相信,试药的副作用居然会这么大,“那他们...” “行尸走肉。”余宁说。 这么离奇的事情,春华无法理解,“那这里的陷阱是谁弄得?” “陷阱估计是为了拦住某些人所设。”余宁说。 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几个人一直没有动作,而是暗中观察这帮人。 春华发现,那些行尸正在围绕着一棵树转圈。 “那个就是青松木。”上官濂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悄过来,并在他们身边蹲下。 他晃了晃手里那片带血的叶子,“你们看。” 春华恍然,“是这个?”他皱眉,“可我还是不明白。” “母体。”上官濂轻声说:“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将这棵树视为了母体,孩子想围绕在母亲身边,岂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余宁没发表意见,样子像默认。 春华好奇,“那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 “既然有母亲,你猜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上官濂说。 第41章 春华没吭声,因为这时,面前突然发生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只见不远处那二十几个行尸,竟然在围绕着树干走的时候突然停止了动作。 紧接着,他们面朝下,像是睡着了一般。 可没过多久,春华便看见,他们围绕着的那棵树,突然如同刚刚砸向自己的那一棵,就那么毫无预兆的从树干上方断裂开来。 只听‘咔嚓’一声,树干居然从中间裂开一道漆黑无比的大口子。 而那些行尸走肉,则没有表情的一个个跳了进去。 随着最后一人下去后,青松树上面的口子骤然关闭。 看着无动于衷的两人,春华忍不住问:“我们...不用去看看吗?” 上官濂沉默片刻,抬头看向余宁,“你怎么看?” “先回去。”余宁说。 春华:“?” 他想问些什么,却被余宁拽住了手臂,“怎么回事?” 春华一愣,随着那目光看去,方才见到自己不知何时划伤的手臂。 他抿了下唇,“哦,没事,可能是刚刚不小心划到的。” 他说完,微微愣了愣,恍然想到一个问题。 “上官大哥,你说那位得了怪症的公子,会不会也是因为看到了那株草从而触发了陷阱?” 上官濂心思沉重,“说不好。” 他想到屏退周围人后那年轻公子所说的话。 偷偷来后山为了什么他不知道,只不过秋云寨这里确实隐藏着很多的问题。 余宁则是替春华小心包扎着伤口。 他虽默不作声,却对春华受伤的事情耿耿于怀。 等把伤口包好,这才带人往山下去。 可就在他们往山下走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下山的路不见了!! 第23章 炼毒试药 “难怪,没人愿意上来。”上官濂苦笑一声。 几人边做标记边找路,可兜兜转转,总是会绕回原地。 “不是做了标记吗?”春华有点崩溃,“怎么又回来了!!” 这地方确实邪门。 见一直走不出去,上官濂索性扔了手中摆弄的石子,“与其继续走下去,我们不如就在这里等。” “等?”春华一脸懵:“等什么?等死吗?” 此话一出口,立刻遭到上官濂好几个白眼,“我这一把岁数都不提那个字,你倒是总提醒我。” 春华便只能叹气,“前辈,那您说该怎么办?” “而且,天都快黑了。” 任谁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天黑留下来会更加危险。 “如果是钓鱼,既然鱼上钩了,起竿是早晚的事。”上官濂说。 春华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不过他见余宁没发表意见,便觉得那应当是可行的。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虽说是在夏日, 但山林中的夜晚温度还是不高。 而且他们走了那么多路,耗尽了体力。 之前有采到几个野果子,可那种东西,只会越吃越饿。 春华起初靠在一棵树上,不一会儿,便想找个依靠,于是一点点向余宁移动,最后攀上了他的肩。 起初余宁是抗拒的,可他赶了几次人,都没能将春华赶走,最后也就由着他了。 春华虽然很饿,但好歹还吃了一些东西,而余宁却是一点儿东西都没吃。 “你饿不饿?”春华有些担心。 见上官濂阖着眼,也不知睡没睡着,便压低了声音,“早上彭当家让厨房做了糖糕,香甜香甜的很好吃,我想着让你尝尝,就留了一块。” 春华偷偷从怀里将包着那比馒头还大的糖糕翻出来,“不过路上我有点馋,所以咬了一口,你不会嫌弃吧?” 余宁望着他,没说话。 春华蹭了蹭他的肩,眨着眼睛看他,“余宁?” “吃你的,我不喜欢。”余宁偏过头,闭上眼,不再吭声。 春华又眨了几下眼,看着手里捧着的糖糕,没吭声,却掰下来一小块塞到了余宁嘴里。 猝不及防的投喂,让余宁微微蹙起了眉。 他睁开眼睛,偏头看他。 “我好不容易给你留的,不许说不好吃。”春华说:“何况现在这个时候,还轮得到你说不好吃?” 余宁不爱吃甜食,可既然是春华给的,倒是也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他被春华强迫着吃了几口,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很暖。 最后剩了半块,余宁却怎么也不愿意吃了。 春华便也不勉强。 本想一个人吃,但想了想,还是从那半个上面又掰了一半,然后去到了上官濂身边。 上官濂似乎睡着了,他喊了两声,却没将人叫醒。 春华将那半块糖糕放在上官濂身边,然后胡乱吃了剩下的,接着又回到余宁身边。 他靠在余宁肩头,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余宁小心脱下外袍,将靠在身边的人拥了过来,给他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夜色下,他垂着眼皮,细细端详着春华的眉眼、嘴唇... 看着看着,袁县那一夜的事情便倏然撞进心里,再也出不去了! 余宁闭了下眼,等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上官濂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在看他。 “你一定要这样吗?”上官濂问。 余宁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第42章 上官濂似笑非笑的,“你知道的。”他顿声,“不过你要实在装不知道,那我可就...” “别打他的主意。” 余宁微微眯起眼睛,“我警告过你。” 上官濂无所谓一笑,“不许你自己,也不许旁人,天底下怎么还有你这么霸道的人?” “你管得着?” 上官濂无所谓地说:“我自是管不着的,不过你别忘了,他看见了。” 他神色专注,提醒道:“他可是看见了那些东西。” “你想,那帮人会放过他吗?” 余宁自然知道此事会很麻烦,可他会保护好春华。 其实他并没想过,这次的任务居然会牵扯出这么多事,尤其是扯上了那个地方。 春华还小,他并不想要他懂得太多。 他完全可以做好这一切,而春华,只要好好留在他身边就好。 “说起来,他要攒钱娶妻这事,你知道吗?”上官濂笑容款款问道。 余宁木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想逗逗余宁,毕竟看这人冻着脸的样子实在有趣,可他并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一种十分独特的气息出现在了他的感知里。 余宁显然也闻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这是有人要收杆了。 他们都沉默着没说话。 周遭的一切太过静谧,静到连丝蚊虫的声音都没有。 夏日炎炎,空气中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上官濂在此时丢给余宁两颗药丸,示意他含在嘴里。 余宁接过,看了看身边的春华,捏着下巴喂了下去,接着又给自己含了一颗。 片刻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余宁上官濂如同沉沉睡过去了一般,再没发出一丝声响。 随着淅淅索索的声音,那些脚步声到达的刹那间,二人同时出手,将前来收网的人制服了。 而不远处,彭当家见带来的人居然这么不中用,登时想跑。 上官濂金针飞出,断了他的路,余宁在此时飞身而起,将人擒住。 彭当家很识时务,当即认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称自己也是受人胁迫,听命行事而已。 上官濂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听谁的命?前因后果若是敢漏下一个字,这些人的死法你随便挑一个,然后叫你身边这位送你上路。” 一旁的余宁:“……” 彭当家赶忙将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讲了一遍。 秋云寨自从大当家走了之后,便生活的十分艰难。 昌国与江国连年征战,弄得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他们最初建立山寨的宗旨,也不过是为了帮助贫苦老百姓,让他们有条活路而已。 秋云寨从不滥杀无辜,也不欺辱平民百姓,更不做犯法的事,可纵使如此,还是被人扣上了土匪的名头,让人敬而远之。 上官濂简直听不下去了,“当家的杀人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当真是看不出来还有这菩萨心肠。” 他敛了神色,“别说没用的,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秋云寨干的什么勾当,我比你清楚,说点儿有用的。” 彭当家为了活命,只好继续说下去。 秋云寨的大当家是个急性子,眼见秋云寨世风日下,又怕朝廷出兵围剿,便想谋条出路。 正巧他听闻官家的人在附近,便打算去寻个庇佑。 然而官家的人并不好见,因此他求了当时隐居在苍山的上官敬束,之后由上官敬束出面,联系上了那位官家的人。 “大当家是真心想要给寨子里的人谋条活路,却不曾想,间接害了我们小少爷。” “什么意思?”上官濂问道。 彭当家看了一眼上官濂,“您既与神医有些渊源,自然应当知道, 神医之所以隐居苍山是因为在研究一些东西,当时他的研究只差一点儿就成功了,可找了无数的试药人都滞留在最后的关头,那些人体质不好,并不足以承载他最后一味药的威力,因此...” “他找了大当家的独子,是吗?”上官濂的脸色冷了下来。 彭当家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当时我们大当家自然也是不愿意的,如果能有办法,谁愿意用自己孩子的性命去换一个前程?” “可是没办法。”彭当家说到这里的时候抹了一把泪水,“依照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早一些将寨子的事情摘干净,必是要出事的,大当家没办法,才做了这样的选择。” “结果呢?”上官濂问。 其实他本来不应该问,因为讲到这里,大抵的事情他便已经明白了。 大当家抵出了儿子,换得上官敬束帮寨子里寻求了官家的人。 而那个人,正巧需要借助寨子做掩护,以此来做一些事。 那人在云京应该有很大的倚仗,所以不怕被查。 “醉玉馆里的那位年轻公子就是被大当家送出去的儿子吧!”上官濂说。 彭当家点了点头,“是,是他没错,当时神医说他是至阳之躯,可以抵抗毒素侵蚀。” “事实虽然也是如此,但,情况貌似发生了一些改变。”彭当家讲到这里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恐惧之色。 余宁不由问道:“什么改变?” “白天的时候是人,夜里便成了鬼。”彭当家颤声道:“我曾经不小心看见过他杀人,真的,很可怕。” 第43章 “像是洪水猛兽,会将人撕裂那种,真的,太可怕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上官敬束说过原因吗?”上官濂问。 彭当家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事实上,从他将官家的人引来之后,秋云寨已经不属于我们了。” 上官濂沉默下来。 对于过往种种,余宁没什么兴趣知道,他只想弄清楚萧不测的秘密。 “招来的那位官家人,可是叫萧不测?”余宁简言意骇的问道。 彭当家脸色变了一变,“你,你怎么知道?” 他略显惶恐,“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24章 迷雾障眼 余宁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一旁的上官濂适时开口,“所以之前带我们来这里的商队,跟秋云寨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些关于诅咒的传闻,究竟是不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码?” 面对质问,彭当家吓得脸都白了,但他不敢说假话,因为脖颈处一直横着一柄剑。 只要他不老实,那柄剑便会离自己近一寸。 “我说了实话,你们真的肯放过我吗?” “你先说说看。”上官濂说:“我们并非是那滥杀无辜之人,前提是你须得真无辜。” 彭当家一听这话,只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 好好的招惹这么两位祖宗干什么吧! 他现在真想将那乱出主意的人拉出来鞭尸。 如今不但没能抓住人去试药,只怕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见彭当家不说话,余宁动了动手中的长剑,“还不答?” 彭当家只能赶忙将有关商队以及诅咒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那支商队根本不是路过苍山,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苍山。 那是一支为秋云寨运送违禁药品的队伍。 死了的邹老头本是苍山附近城镇的村民,与儿子相依为命。 某天,儿子上山遇到商队,无意中发现了他们运送的东西,因而被杀人灭口。 老头发现儿子被害,顺着那条线找来,意外救下商队中被追踪的姑娘。 姑娘知道山上的秘密,一直想要离开。 知道后的老头跟姑娘做了交易,承诺会帮她逃走。 作为交换,姑娘需得把山上的情况告诉给他。 客栈中,姑娘母亲听到了邹老头与商队领头的谈话,知道了商队的秘密,因此被灭口。 商队领头怕此事泄露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便将与他们同行的这些人全都带到了秋云寨,请彭当家拿主意。 事关秋云寨的名声,彭当家斟酌再三,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帮人全部送去试药。 “你倒是利落。”余宁冷声。 彭当家苦着一张脸,“我也没办法啊!且不说二爷他如今成了那副模样需要有人试药才能活,就算是那个人,我也是得罪不起的。” 那个人,上官敬束曾经引荐而来的萧不测。 “别把草芥人命说得冠冕堂皇,秋云寨的人是人,那些无辜百姓便不是了么?”上官濂十分愤怒。 “我自然是知道的。”彭当家说:“不过他答应过我,等把这批东西弄完,便放过我们。” 余宁眯眼问:“所以,萧不测在苍山究竟干了什么勾当?这批东西又是什么?” “这...”彭当家腿软跪下,“两位侠士就饶了我吧!我真不能再说了!” 再往下说,就不止是丢了性命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因此有关诅咒一事,不过是上官敬束自导自演用来混淆视听的胡话是吗?”上官濂问。 彭当家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上官濂桃花眼微微弯了弯,“那我说自己跟上官敬束有些渊源的时候,你怎么没揭穿我?” “二爷的病症确实不能再拖了,上官敬束迟迟不为二爷医治,我也是心急,毕竟他是我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 上官濂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倒是有理。” 他沉吟着,“不过说起你大哥,我突然很好奇,当初他是怎么过世的?” “病,病死的。”这一次,彭当家说得不再那么坚定。 上官濂好笑的问道:“有自诩医术高超冠绝于世的上官敬束在,居然会让他病死?” 彭当家呐呐说不出话来,那脸上的血色几近褪去了。 显然,当初秋云寨的大当家并不是病死的。 上官濂猜,有可能是那位大当家意识到自己带来的人会给自己和寨子里的人带来更大的灾难,所以想要及时止损。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大当家估计是不想帮助萧不测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所以被人算计了。 “大哥他...他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家,所以...所以...自戕而死。” 上官濂:“究竟是自戕还是他杀,人已经不在了,说这些没什么意义。” 余宁也在此时收了剑,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余下的与他此次的任务无关。 估摸着春华也快醒了,于是想要先带人下山。 “侠士,侠士...”彭当家喊。 余宁偏过头看他。 彭当家说:“还望侠士别将此事说出去,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求你。” “你该求的不是我。”余宁说:“凶手跟帮凶,差别不大。” 第44章 “我是走投无路,是情非得已。”彭当家的声音带着颤抖。 “这些话,留着给那些因你而死的人说。” 彭当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上官濂拦住,“我还有点事,需要跟彭当家请教。” 余宁无暇去管上官濂,只想赶快带着春华回去将此事跟凌霄煜讲清楚。 萧不测敢在苍山为非作歹,昌国那位皇帝多半是知道的。 此事牵扯极深,贸然留下可能会有危险,他带着春华,实在不方便。 可当他回身去寻春华的时候,却发现人不见了。 余宁顿住脚步,脸色登时就变了。 -- 春华记得自己睡着之前分明是跟余宁在一起的。 结果醒来却发现独身一人躺在一棵树干边缘。 依旧是后山,他们迷路的地方,可身边的人却不见了。 “余宁,上官大哥?” 怕招来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的喊声故意压低了很多。 可是没有回应。 春华想离开,却怕他们只是出去找东西,回来看不到自己。 而且,自己若是真的走了,估计就找不回来了。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最后干脆做了个决定,打算留在原地等着。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始终不见有人回来。 春华受不住了。 他抱臂靠在树干旁,眼眶慢慢的红了,“余宁,你真的扔下我不管了是吗?” 余宁自然是回答不了他的。 春华不管了,他要离开这里。 可刚一动地方,却发现身后的那棵树有些眼熟。 这好像是青松,当初那些行尸走肉跳进去的地方。 意识到这一点后,春华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回身却觉得脚下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他回过头,竟意外见到了余宁。 春华惊了一惊,伸手去拍余宁肩头,“你怎么回事,去哪了都不叫我?” 可余宁没回答他。 不但没回答他,还随着那落下去的指,被打掉了一条手臂。 春华眼睁睁看着自己不过轻轻一拍,挂在余宁身上的那条手臂就掉了下来,而且在他面前摔得粉碎。 春华:“……” 他顾不得怕,赶紧蹲下身,想要将碎掉的手臂捡起来给他拼上。 “不用了,拼不上的。” 他听到余宁说。 春华缓缓抬起头,见到余宁朝他露出个诡异的笑容,紧接着,七窍流血。 就跟当初那个吃完饭出门中了毒的猎户一样。 那些血如同喷涌的水流,哗哗流在地上,大片猩红蔓延开来。 “余宁,你别吓我。” 春华吓哭了,可那些鲜血不断往他身上涌来,他只好大喊着后退。 这时,脚下一空。 他回头,看到那棵青松树正在以一种非常奇特的方式塌陷,接着开出一道口子,将他包裹其中。 而余宁的身影则离他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啊……”春华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接着惊醒。 醒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而床前站着一位侍女,那侍女的模样有些眼熟。 春华惊魂未定,瞧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渐渐回神。 是那个得了怪症公子身边叫秋儿的小姑娘。 他呼出口气,想到梦中的情景依然不可抑制的发抖。 春华捏了捏自己的脸,觉出有些痛,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我怎么在这,你带我回来的?”春华问秋儿。 “是我。”那是一个温温柔柔而且非常好听的声音。 秋儿见到来人,恭敬地行了个礼,接着朝春华笑了笑,然后退下了。 “是你....”春华瞪大了眼睛。 袅袅飘香,庭院嫩柳低垂。 炊烟升起,小厨房里弄了热乎乎的小团糕。 琉璃殿宇面前,那人一袭青衫,白皙青葱般的手指正端着一盘芋子糕看着春华,面上带着浅笑。 光是看到那双手,春华便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是那位尚在病中的公子。 公子见春华受惊,便稍稍退了两步,正巧掩住那落日的余光。 “之前虽见过一次,但匆匆一瞥,现下,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那公子温和说道:“落日余晖,万里山河,朝青河便是我的名字。” 名字真好听,春华想。 紧接着反应过来,“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关于春华如何出现在此,朝青河是这样解释的。 他因身体不好,夜里难免睡不着,这几日更是难熬。 痛感总是时刻折磨着他,又怕惊扰到了旁人,便独自出去躲躲,却不曾想到,听到后山有动静。 关于后山总有许多传闻,他怕出事,便带着侍女去一探究竟,结果发现了昏迷中的春华。 “原是如此,多谢公子救我。”春华说。 第25章 试药替身 “原就是我们的过错,那个地方不是很太平,累及无辜,实属不该。” 朝青河将糕点端了过去,“睡梦中就见你吵着饿,便准备了些东西,现下既醒了,就吃吧。” 春华也不客气,端过来,“多谢朝公子。” “叫我青河就成,不必见外。”朝青河笑容款款。 第45章 春华边吃糕点,边问:“对了,不知公子有没有看到跟我在一起的那两个人?” 朝青河摇摇头,“不曾见过。” 春华虽有疑问,却也没说什么。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梦,越想越觉得心有不安。 不行,我得去找他们,春华想。 朝青河看着他胃口极好,不由得又让侍女端来了其他东西,“看你吃得香,我心情也好。” 他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在寨子里,虽然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可却有很多都是吃不得的。” “这副身子,对我的限制太多。” 朝青河看着他笑:“不过一看到你,我心里便高兴。” “想来也是跟你投缘。” 春华嚼着口中的糕,不免有些伤感,本想离开的心思也不得不暂时压下,“你别这么说,有多少人羡慕你还羡慕不来,病总是会好的,别想太多。” “我这病症本就无药可医,这么多年以来,我都习惯了。” “不会的。”春华想到自己怀中的草药,连忙取了出来,“你看,其实我们去后山,就是为了找这东西的。” “这东西就能治你的病。” 朝青河愣了愣,眸光闪了闪,“是真的?” “自然。”春华说:“上……大哥说的。” 朝青河:“尚大哥?” “啊!”春华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接着起身,“不行,我得去找他们,等找到他们再来向你道谢。” “好。”朝青河微笑看他,“那我送你。” 然而刚起身,朝青河却突然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幸好春华手疾眼快,将人扶住了。 一旁的秋儿吓得呆住了。 “快找大夫。”春华一面吩咐一面将朝青河扶到床上。 朝青河的脸色很白,呼吸也不如以往顺畅,躺在榻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的架势,这可吓坏了春华。 他想离开,又不敢走,只能等着秋儿将郎中请来。 可半晌,人依旧未归。 “我去看看。”春华说。 朝青河伸手拦住了他,“算了,没用的。” “其实我这病症,并非是很严重的病症,只不过,他们从来不肯尽心罢了。” 这点春华早有感知,于是看着他没吭声。 这个公子长得好,人也好,就是命不好。 春华同情心泛滥,却又不知怎么安慰。 然而他又想到朝清河偷偷去后山的事情,还有他在后山看到的那些不人不鬼。 “后山上...” 怎料春华刚刚说了三个字,便见朝清河脸色更加苍白。 他抓着春华手臂,紧张地问:“你也看到了是么?” 春华:“我...” 朝清河情绪突然很是激动,想说什么,却被那剧烈的咳嗽打断。 “你别着急。”春华忙上前去替他顺气。 少年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也是慌得不行。 好一会儿,朝清河才平复了心绪,咳声也慢慢被止住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春华怕他受不住,于是问的很小心,“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说,也可以不用讲。” 朝清河摇摇头,苦笑一声,“都是孽障罢了!没什么是说不得的。” 他看着床榻上方挂着的铃铛,失神说道:“秋云寨的人,怨恨父亲当初引狼入室,所以将过错归咎到了我身上,他们让我父债子偿,成为试毒工具。” “你身体如此虚弱,其实是因为试药造成的!”春华震惊了,万没想到这公子的病症竟是因为这个。 朝清河万分愧疚,“用我也就罢了,左不过贱命一条,随他们折腾便是,可他们居然连山下的无辜百姓都不放过,我实在良心难安,便想寻个机会,救出那帮人,可我病症缠身,势单力薄,总是心有余力不足,因此一直没能得偿所愿。” “善有善报,伤无辜者,哪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春华语气坚定,“我们不但会帮你救出那些人,还会治好你,你放心。” “你们?” 春华点点头,“对,上...大哥,就是来给你看病的那位公子,还有我兄长,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能救出那些无辜人是我毕生所愿,至于我自己...”朝清河说:“我是什么情况,我自己清楚。” “如今跟你投缘,也算是我的福气,你是叫春华吧!春华,我有些东西想交给你,还望你不要拒绝。” 春华听着伤心,“你别这么说,病总会治好的。” 朝青河摇摇头,“你只说,答不答应我?” 春华无奈,看着朝青河越来越白的脸色,怕他着急,便点了头。 “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你得好好的,等大哥来给你看病。” 春华说:“他是神医,一定能医好你的。” -- 自从发现春华不见了之后,余宁的面上便是一片阴霾。 彭当家被他捅了一剑,现今痛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真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将他带走...”彭当家直呼冤枉。 余宁还要动手,却被上官濂阻拦,“找人要紧。” 关心则乱,余宁闭了下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到底还瞒了什么?”他收了剑,一把揪住了鲜血横流的彭当家。 “真没有,该说的我都说了。”彭当家将目光放在上官濂身上,“神医救我。” 第46章 被唤做‘神医’的上官濂走过去,伸手递给他一粒药丸,“止痛又止血,吃了吧!” 眼看彭当家吞下后,这才‘哎呦’一声,接着取出另外一粒,颇为无辜的说:“药拿错了,当家的莫怪。” “此药虽然也是止痛的,但有个副作用,服下者虽痛感全无,可是全身筋脉会出现短暂裂痕,导致皮肤慢慢溃烂,这还不止...?” 彭当家:“……” 他颤抖地指了指山下,不想听这人再说下去,“也许是在醉玉馆。” 有了彭当家带路,他们很快就离开了后山。 到了醉玉馆,却发现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 上官濂余宁提溜着彭当家四处找人,最后在一处镜柜角落发现了一张纸。 余宁瞥眼看去,见到了之前自己给春华胡诌的生辰八字。 他心中一凛,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此时,从上官濂口中,已经吐出了两个字,‘替身’。 上官濂说:“他的真正目的,应该是在找替身。” 余宁眯了眯眼,“他想用春华代替他成为新的试毒者?” “也许不只是春华,而是这么多年路过的所有人,他不过是在这些人中找出了最有资格代替他的人而已。” 上官濂拿着那张假的生辰八字,“这就是证据。” 余宁没想到,他们入秋云寨时提供的生辰八字居然会是这个用法,当下觉得恶心至极。 “为今之计,是要赶快找到春华。”上官濂顿声,“他的武功如何?” 余宁答了一句,“很好。” 上官濂:“……你都不谦虚一下?” 余宁抬眼,“若是单打独斗,我未必是他的对手。” 上官濂微微诧异,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这样的话,应该没人能强迫得了他。” 余宁闭了下眼,“不过...” “?”上官濂等着他的下文,见余宁迟迟不吭声,便问:“怎么?” “他心软,如果不是强迫,那就有些麻烦了。” 上官濂:“……” 余宁和上官濂抓了彭当家再次往后山去。 彭当家不知道春华会被带到哪里去,但据上官濂推测,既然是替身,必然跟暗中操控秋云寨的人拖不了干系。 因此,二人决定去会会那位幕后者。 “那里是禁地,我不能再去了。”彭当家苦着一张脸,“两位,求求你们了,会死人的。” “闭嘴。”余宁冷声。 彭当家被震慑,不敢再有动静。 “你打算怎么办?”往山上走的途中,上官濂突然问了一句。 余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上官濂说:“如果找不到春华,或者是找到了,春华已经被试了药,你打算怎么办?” 余宁目光冷寒,瞥向他,“你猜?” 那一刻,上官濂只觉得头皮一麻。 他甚至能想象到,春华如果真出了事,这个男人究竟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他望着余宁的背影,突然想起当初在喻潼关外第一次这人的场景。 那一日,也是这样一个夏日炎炎。 当时余宁应该是在做什么任务,却在途中遇到了一帮拦路抢劫的土匪。 他们跟无辜百姓被困在一处,因着都有各自的任务,所以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救人。 土匪们抢夺了百姓的钱财还不算,更是连女人跟小孩儿都不放过。 更有甚者,为了一句子虚乌有,居然毫不犹豫的将一个小孩斩杀于断头刀之下。 饶是如此,与他同行的人也依旧没有出手。 那次的任务很重要,可他终是忍不下去了。 为着那样一个无辜失去性命的孩子,他觉得,若是连这种丧尽天良的人都得不到应有的惩罚,那自己所行的事情、这么多年所坚持的,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可他没想到,在自己动手的那一瞬间,居然有人先他一步,那个人就是余宁。 第26章 幽林寻人 当时的余宁仅凭一人之力,便将那帮土匪全部绞杀。 然而自淤血中归来之后的他,却没得到百姓们的任何感激。 百姓们在害怕,害怕那个不顾自身安危救了他们的人。 但余宁似乎并不在乎,就那么带着满身的伤,抱着那个被杀死的孩子尸体,消失在那片土地上。 当时他并没有显露真容,因此余宁怕是没有认出他。 可那日的事情,直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那是他印象中的人,也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公义。 他一直觉得,像他这种人,这辈子都不会为了什么人改变。 直到遇见他跟春华在一起时的样子。 怎么说呢,春华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有趣的一个人。 有趣到,他能在不知不觉吸引到身边的每一个人。 有趣到,连他自己,都在不知不觉间受了他的蛊惑。 上官濂如此想着的时候,身边却突然飞出一只利箭。 他想事情入神,居然没发现。 索性余宁伸手拽了他一把,帮他躲过那只暗中飞来的箭矢。 余宁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他,那冷嘲的神色太过明显,看的上官濂一阵哑然。 “我就是没注意。”上官濂气势偏低的解释了一句,但显然没什么效果。 第47章 余宁抓着彭当家,“让你手下别做无用功。” 有了余宁的警告,暗箭伤人这种事便没有了。 他们很快到了后山禁地,可这一处却不是当时被困的地方。 之前因为追查萧不测,余宁单独来过这里。 他发现后山禁地有东西出没,但那些东西却与行尸不太一样。 苍山的诅咒、神秘的生物、商队运送的违禁药材以及生死不明的上官敬束。 结合彭当家所言,让余宁对苍山上的事情有了更加全面的认知。 不过说到底,苍山的事与凌霄煜派下来的任务无关,若不是春华被带走。 “我大概清楚你来此的目的。”他看向上官濂,突然低声说:“我可以帮你。” 上官濂有些意外,但想了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为了春华吧!”上官濂说。 余宁抿着唇,没吭声。 上官濂却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很奇怪。”他说:“你喜欢他吧!那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要你多事。”余宁冷声。 上官濂便笑的更加灿烂。 不久后,他们到了目的地。 望着眼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密林,上官濂扭头看向彭当家,“是这里吗?” 彭当家现在一看上官濂就头疼,可他又不敢不回答这人的问话,“我没来过,不过应该是这里。” “那人如今在哪儿?”余宁问。 他没提名字,可彭当家知道他指的是谁。 除了官家指派过来的那个人,不会再有别人。 “也许就在这里。”彭当家说。 “什么叫也许?”上官濂不喜问道。 彭当家说:“他已经很久不来寨子里了,自从第一批药人被制造成功后,当然,必要的时候,还是会来的。” “必要的时候?”上官濂眉头蹙得更深。 彭当家:“因那些人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投入鼎炉制造成的药人,所以怨念极大,后山常常发生怪事,因此每月十五,那人都会找道士来做法事,而且他那个人...” “怎么?” “他有些特殊的癖好,不敢叫外人知道,所以每月都会来此纾解几日。” 上官濂看了眼余宁,然后又看向彭当家,“这么说起来,岂不是后天就能看到他?” 因为后天正好是阴历十五。 -- “每到月圆之日,我的病症就会变得严重。” 朝清河喘息着,路过一片杂草的时候,下意识向前摆了摆手,“没关系,不用过来,我可以的。” 春华在前方带路,实则,他并不知道朝清河要去哪里。 “那边有个洞口。”朝清河说:“可以躲开那些出来觅食的人。” 春华点了点头。 他手里如今拿着一只笛子,是出醉玉馆时朝清河给他的。 说是那些怪物虽听不懂人语,但却能听得懂笛子的声音。 “我教给你的,你可记好了?”朝清河停下步子,看向春华背影。 “嗯,都记下了。” 虽说曲子是现学的,他也没什么天赋,可架不住简单,所以听了几遍就会了。 “可这东西,真能操控那些行尸吗?”春华看着手里的笛子,问朝清河。 “是真的。”朝清河说:“不过没到紧急关头,不用吹。” 春华便点了点头,他顿了顿,突然问:“你带我来找的东西,真能救外面那些人吗?” “嗯。” “那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非要放在这里,这里这么危险!” “就是因为危险,所以他们才不会想到。” 朝清河苦笑道:“从小的经历让我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过分相信。” “可你为什么会信我?”春华觉得这就很莫名。 不相信任何人,却能对他这个见了两面的人产生如此大的信任,这岂非非常可疑? 但说到底,春华涉世未深,被朝清河几句话便说动了心,“你长得很像我弟弟。” 朝清河说:“我原本还有个弟弟的,但他自小身子弱,而且,在秋云寨,没有本事的人根本不配活着。” 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便让春华完全敞开了心扉。 “你放心吧!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弟弟,我会帮你的。”春华甚至觉得,自己非常讲义气。 殊不知眼前的人其实是想害他的人,更不知道,余宁找他都要找疯了。 走了不久,果然发现了朝清河所说的那个山洞。 洞口被藤蔓遮住了,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穿过这山洞,会路过一处温泉,温泉的另一头有一片幻境,只要我们走过那片幻境,便能到达那个地方。”朝清河说:“而我想要交给你的东西,也在那里。” 春华听到幻境,觉得稀奇,“什么样的幻境?” 朝清河想了想,“你有没有什么执念?” 春华眨了眨眼,“攒钱娶妻算吗?” 朝清河:“……” 春华:“让主子夸我呢?” 朝清河:“……” 春华只好又换了一个,“不想要余宁骂我。” “果然是跟我有缘的人。”朝清河最后笑道:“没有过分的执念,最好不过。” 春华便问:“那如果真有执念在心,会怎样?” “困身其中,醒不过来。” 第48章 春华觉得有趣,“既如此,那所遇必然都是美好的事情了?” 对方不置可否,不过半晌后,却又加了一句,“也说不好。” 春华诧异,“难不成还有噩梦?” 他总觉得,若是噩梦,人们必定是愿意醒过来的,毕竟谁也不想真的被困在噩梦中,就像他自己一样。 可是看朝清河的意思,貌似确实有这种事。 所以他对那处幻境便更期待了。 虽说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近乎于执念的东西存在,但还是忍不住去想,或者说,想去一探究竟。 他想知道,到底什么,才能称得上是他的执念。 他扶着朝清河歇息了一会儿,看他平稳了呼吸,才又重新动作。 “我们进去了?” 春华询问,然后又道:“你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朝清河点了点头:“无碍。” 春华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突然有点儿后悔,“其实,我们完全可以等等他们一起来的,毕竟多个人多个照应。” 他说:“万一真遇到危险,该怎么才好呢!” 朝清河说:“这里,生辰相匹配的人才能进,否则,会发生问题。” “嗯?是么?”春华奇怪的问:“居然还讲究这个?” “对啊!” “可你怎么知道我的符合?”春华说:“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的生辰八字啊!” 朝清河笑着跟在他身后,“入秋云寨那天,你自己说的,忘记了吗?” “哦。”春华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他们此时已经进入了山洞。 就像朝清河说的,这里的山洞虽然算不上大,但通道却非常宽敞。 两个人并肩走在里面,居然不觉得拥挤。 “朝公子,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吧!”春华突然说。 朝清河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表情微微怔楞,片刻展颜,“你想听什么呢?” “我的童年,有些不尽人意,勉强活着罢了,听多了,怕你难受。” 他顿声又道:“你的呢?必定很幸福吧!” 春华其实并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美好日子了。 他对童年的记忆很模糊。 两人走着走着,便见到了前面的光亮。 “……我跟我弟弟,小时候过得并不幸福。”他在最后,听到朝清河如此说道。 春华若有所思的,当见到有光照过来,便偏头问身后的人,“对了,我这算过了吗?” 朝清河似乎没听清,“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只有生辰八字匹配的人才能过关,否则会发生问题。” “自然过了。”朝清河说:“你看,那边洞口上的石块,是蓝色的。” 春华了然点头,看到一片极光之外的山丘与雾霾般的袅袅情境,突然问道:“朝清河,你说,我的生辰八字是符合的?” “嗯。”朝清河抬眼,“有什么问题?” 第27章 跌入幻境 春华又问:“你说,我的生辰八字是我自己报的?” 朝清河微微皱了皱眉,“没错啊!你……” 春华打断他的话,“可入秋云寨那天报的生辰八字,根本就是余宁替我胡诌的。” “既是假的,又怎么会存在通过一说?” 春华说:“如今既通过了,那就说明,真的生辰八字在你手里。” “然而可笑的是,我的生辰八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的?” “朝清河,你在骗我。” 面前的人没有立刻回答。 可就在春华再次开口之际,洞口的门却突然改变方向,十数枚暗器突然向他飞来。 春华退身,脚下却陡然一空。 他的身体顿时向下坠去, 像是坠进了一片极深的湖泊中。 微波荡漾,涟漪成双。 朝清河带着一抹浅淡而又温和的笑,将人推入幻境时说了一句话,他说:“执念之境,春华,你会喜欢的。” 春华不明白,眼前的人明明看起来那样人畜无害,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 直到跌入幻境,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可他并没有想太久。 很快,思想便被另外一层空间的出现带偏。 黑色的山水,空洞的四周以及泛着幽兰色的光芒。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幻境了,春华想。 他看到每个虚影向自己靠近,然后穿过身体向后远走。 每个物品上面,都会映出一张模糊又熟悉的轮廓,是余宁。 只不过,是自己不曾见过的余宁。 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那些不一样的画面穿插而过,偶然还会见到带了笑的脸。 这一刻,春华觉得无比满足。 他开始专注起来,执着的在每件物品上找自己想要看到的景象。 渐渐地,竟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了。 以至于到了最后,他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遥远的清湖中,传来粼波荡漾的声音。 那声音虽然很小,却叫他恍然惊醒。 意识逐渐回笼,他才猛然想到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是萧不测。 他跟余宁都被主子指派了一个任务,就是要追查一个叫萧不测的人。 主子先是派了余宁过来,接着又派了他。 第49章 他们在执行任务途中,意外卷入秋云寨不为人知的事件当中。 后山禁地的行尸,推他入幻境的朝清河,还有失去踪迹的余宁和上官濂两人... 春华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里,他一定得想办法尽快出去。 不过一个幻境而已,难不倒他。 然而事实却恶狠狠的给他上了一课。 因为他无论如何做,始终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寸步难行。 远处的人影依旧在跳动,慢慢从各种东西上成为形体倒映下来。 像是一个个魑魅魍魉,更像是无间地狱来的恶鬼。 他们在虚实穿.插着向春华靠近,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撕碎一般。 春华望着眼前的景象,忽然睁大了双眼,并不可置信的退了一步。 因为就在此刻,那些身影居然发生了变化。 轮廓渐渐变得清晰,赫然成了一个完整的余宁。 与之前那些身影不同,这个‘余宁’不会依附在哪一个物体上。 他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可就算如此,春华也明白此时自己身处幻境,即便很真,他也是假的。 意识到眼前的余宁是假的后,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春华想要以此来赶走眼前虚无,然而明知道的事情,却还是贪恋,还是不舍。 接着便出现了十分滑稽的一幕。 只见春华闭上眼睛片刻,又忍不住睁开。 看上那么几眼后,再重新闭上眼睛... 如此反复几次,他觉得自己这样很傻,于是果断放弃,干脆不再闭眼。 他贪恋地看着余宁,并开始跟眼前的假人试着交谈,“余宁,你笑一个...” 岂料眼前的余宁不但没有笑,还绷着一张脸凑近,然后训斥一句,“再嬉皮笑脸,腿打断。” 春华:“……” 果然,执念也有噩梦。 他抱住头,有些崩溃的吼道:“我不玩了,这是什么破烂幻境!假的也要来吼我。” 假余宁默然片刻,突然唤他的名字,然后说:“阿晚,你想我了么?” “啊?”春华苦着脸抬头,看着贴过来的那张俊脸有些迷糊。 假余宁这次没有再骂他,而是弯下腰,凑过来亲了他一口。 脖颈处的凉意让春华一愣,恍然想起日前余宁生气弄伤他的事情。 当时,他说让余宁帮自己揉揉,结果余宁也是这般靠过来,然后-- 果然,果然是亲了!春华想。 他在假余宁又有新动作的时候回过神,接着后退着推人,并满眼惊慌的捂着自己的脖子说:“你,你你你...” “怎么?”假余宁的声音真假难辨,“难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么?” 春华有些崩溃,“余宁,你别吓唬我了行吗?” 他哭丧着脸,“要不,你还是把我腿打断吧!” 这一场闹剧最终因着他无意中摸到的笛子而消散。 春华松了口气,万没想到,朝清河给他的笛子居然真的能派上用场。 然而想到朝清河的时候,他又突然想到,如果朝清河接近自己是带着目的,那么上官濂和余宁呢?会不会已经遭了他的毒手? 他细细回忆着朝青河说的每一句话,在此之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从始至终,那个人都没有想要救出被困在秋云寨的那些人,也没有想要将什么东西交给他。 他做得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框他来此。 春华心里乱极了,只要一想到余宁有可能会遇到危险,他就很难维持镇定。 他开始用朝清河给他的笛子在一些东西上留下痕迹,企图破坏这里的一切。 “朝青河,想让我替你做事,你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的命是主子给的,是余宁给的,除了他们,谁也别想控制我...” -- “祭祀?”上官濂诧异道:“什么意思?” 彭当家便开口解释,“就是向神仙进贡他们想要的东西,我们秋云寨从建寨最初就有拜山神这一说。” 他神秘兮兮地四下里张望片刻,然后小声说:“山神喜欢的东西无外乎就那么几样,只要满足了它,它必然也能满足我们,这就跟那个人请道士做法事是一样的效果。” “所以你们想让山神帮你们干些什么?”上官濂问。 彭当家:“这...” 上官濂细微笑道:“这么羞颜于齿?” “不外乎就是男欢女爱,寨子里的都是些糙爷们,哪里懂得其他的。” “所以,山神难不成能给你们变几个姑娘出来?”上官濂本就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彭当家居然点了头。 彭当家说:“山神得了自己想要的,便会如是这般。” 上官濂:“……” 这时,走在山洞最前方的余宁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说:“你确定你拜的是山神?” 那眼底带着数不尽的讥讽。 “我--”彭当家似是想到什么一样的压低声音,“在这里,别乱说话。” 余宁却不以为然,淡淡说出了后半句话,“我还以为,你们拜的是月老。” 彭当家:“……” 他刚想再说点儿什么,结果还没等开口,就被一阵地动山摇给惊着了,想说的话自然也没能说成。 “是山神发怒了。”彭当家转口,然后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通道说:“快点,从那里出去。” 第50章 随着不断摇晃的山洞内部,上官濂催促着余宁,“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余宁没再说什么,而是由着上官濂推他往前走去。 三个人刚刚出了洞口,便听一声巨响落下。 几人回头,见尘烟袅袅,缓缓浮升,竟是完全塌了。 往前看去,与身后形成鲜明对比。 天空五彩,树木青翠。 虚空中,一条巨大石龙盘旋而立,那眼睛圆溜溜地朝他们看过来,竟是活的。 不远处是一片湖,湖水清澈,甚至能看到水下的青石苔藓。 湖面平静无波,耳边明明听到了风声,却不见那风撼动分毫。 余宁没动,他看着眼前的奇异景象,仿若看到了这些年一直跟随在梦境中的魇魔。 心底在此时恍惚升起一股想要撕碎身边一切的冲动。 在江国的这些年,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些过往,却没想到,复又出现之时,还是灼伤了他的眼。 他阖眼眸,在沉默中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这就是无极之境了,也称执念之劫。” 彭当家看着眼前那片极光,“想要找到那个人,便一定要穿过这一处,只不过,这里需得八字匹配者方可入内,若是不然,会遭神谴。” 余宁听了此言,转眸看向彭当家,“所以,你们用活人祭祀?” 彭当家不敢接触他的目光,只能看着自己的肚皮说话,“这不关我们的事,都是...都是那个人指使的。” “我想让秋云寨的人不受牵连,只能听命行事。” 上官濂问:“那祭祀之前,是不是必须经过这里?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行?” “没有了,这是祭祀必要的流程,每次,每次都是这样的。” 余宁:“之前不是说没来过?” 彭当家内心慌了一波。 他小心瞄了一眼终于不再流血的伤口,心想:这还不是为了保命!! 第28章 入骨之念 上官濂问:“也就是说,他想要春华代替他完成祭祀,首先就是将他骗到这里来?” 余宁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可彭当家并不知道这其中关窍,“我不过是听说,也没真正参与过。” 他一个秋云寨的代理当家,跟个跑腿打杂的伙计差不多,有些机密的事自然不会知情。 而且,那个人还派了那么多行尸守在外面。 上官濂看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就来气,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彭当家‘哎呦’一声,也不敢反击。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际,却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湖中传来笛子的声音。 盘旋在头顶上方的金色巨龙开始向下游走,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余宁僵了一瞬,当听到些遥远陌生却又熟悉的曲调,已经动身上前。 眼看就要冲进那片湖水之时,却被一旁的上官濂及时拽了一把。 “那是幻境,进去容易出不来的地方,你疯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么冷静的一个人,居然会做这么不冷静的事。 “春华在里面。”余宁说。 上官濂听到他的话,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我知道了, 逆转两级,应该是按照八卦研究出的阵法。” “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幻境,不过是一些类似瘴气的致幻粉尘。” 他看着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从怀中掏出一些东西,向着还没消失的巨龙洒去。 不多时,便见巨龙的形态消失在自己眼前。 而再往后看去,身后的山洞也消失不见了,他们依旧在后山禁地周围。 前方,没有湖,只有一处巨大的人形坑,周围摆满了一些祭祀用的东西。 而春华,果不其然,就躺在期间。 他双眼紧闭,手中紧紧握着一只笛子,正是朝清河之前给他的那一只。 “阿晩。”余宁看到人,迫不及待便想过去。 “别去。”上官濂说:“他周围全是毒气,幻境并没有完全解开。” 余宁知道不能着急,于是没吭声。 好在春华现下只是入了幻境,而不是真的受到了什么迫害。 “现在,只怕要去找些其他的东西过来。”上官濂四下里看看,“估计,我们早已经被人盯上。” 既然能让他们找到这里,一定是有足够的把握对付他们。 如今,躲在暗处的人只怕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因此,绝不能再有差池。 “幻境,能解开吗?”余宁问。 上官濂沉吟着,“之前有过传闻,说是如果有人能主动去助另外一个人打破幻境,那便能解除。只不过,进入的那个人必须有足够的定力,能让自己无所畏惧,不被心魔干扰。” 这一点似乎并不容易。 凡是在世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存着一些心魔,有悲伤的、难过的、也有开心的、喜悦的。 哪一个成为入骨的执念,都容易成为心魔。 “我去吧!”上官濂说:“我去带他回来。” 余宁将他拦住,“我去。” “你...” 余宁掀起眼皮,“我会将他带回来。” 上官濂抿唇,“你确定自己不会被心魔控制?” 余宁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那你呢?” “你的秘密,你想做的事,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 敢让你觉得自己不会被控制?” 第51章 他不再说话,转身要走。 “你相信我?”上官濂突然在身后问道。 他没想到,余宁居然敢将自己与春华的身家性命交给他。 “你不是说过,这个世界上,总要试着去相信一些东西?” “如果你去意已决,我有几件事忠告你。”上官濂说:“这幻境,除了要对抗自己的心魔,还有对抗其他人的。” “也就是你想要救得那个人。” “幻境的第一层,是弄碎自己的心魔,而幻境的第二层,则是你们共同的心魔,在这里,也许你们会遇到对方,也就是彼此的本体,或许还会有外在因素的加持,因为对方都是本体,所以哪怕是在幻境中,受的伤也会映现在实体上,这与心魔幻影不同……” 余宁对此一知半解,但好在上官濂讲得详细,所以他听懂了。 他如果想去找春华,首先会跌入第一道幻境,也就是所谓的心魔。 只有战胜了自己的心魔,才能见到同样跌入幻境的春华本体,而这个本体,就是春华的本身。 想要突破第二道幻境,他需要找到春华的本体,并且保护好他。 如果春华在幻境中发生什么意外或者危险,那么沉睡的实体也会受到同样的危险。 而他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幻境的最后,是突破期,这种时候是最关健的时期,因此不能着急。 所有的幻境,都会有一个类似‘笼’一般的幻主,而那位幻主,便是制造了这幻境的人。 幻主之所以能维持着这个幻境不灭,是因为其人在幻境中存放了一些东西。 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一个机遇并且找出这个东西。 只有打破幻主存放的真,他们才能从幻境中彻底回来。 余宁听得极其认真,没放过任何一句话。 “小花就交给你了。”上官濂说:“你一定要将他带回来。” “你让我带回来的,真的只是春华么?”余宁说。 碍于彭当家在,他不欲多说。 而上官濂已经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是洞悉一切的眼神。 余宁回身,决然入了那片幻境中。 -- 余宁睁开眼,先是看到一片刺眼的光,紧接着,是一片红色。 类似于袁县密室中的新房。 估计是已经入了幻境。 想到这里的一切都是自己心底那份执念在作祟,不由得眉头一紧。 原来,对春华的执念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水滴声落,带着云雾袅袅,渐渐散在新房门前。 推开门,果然,见到了凤冠霞帔端坐在床榻上的人。 纤细的腰身,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甚至能想到红盖头之下的人是个什么模样,亦或是,会用什么口气跟他讲话。 “余宁,快来掀盖头啊!” “我知道是你。” “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幻境中的春华一直蛊惑着他。 余宁脚下没动,就那样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余宁,求求你了,快点吧!我饿了一天,现在好不容易盼到你来了。” “快来啊!” “怎么不去找点东西吃?”余宁开口,跟幻境中的人说话。 床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你是明知故问吗?” “我自然是为了以后我们能和和美美的。” “喜婆说了,盖头要夫君亲自掀开,往后的日子才能顺遂喜乐。” 余宁便问:“想跟我顺遂喜乐?” “那当然了,我自然是想的。” “可你倒是快来啊!” 良久后,余宁终于忍不住向床榻边缘的人走了过去。 他的手指停留在那块红布面前,顿了良久,最终还是忍不住掀开。 春华那一张姣好的容颜立刻展现在他面前。 他衣衫松散,露出锁骨处的那一颗小痣。 幻境中的人物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足可以假乱真。 余宁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为什么有很多人,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却还愿意沉醉其中不愿醒来了,因为这真是难以控制的一件事。 他不禁想,春华的幻境中,又会是什么,会是自己吗? 可他那么没大心的人,应该是想不到自己的,只怕正坐在哪座金山堆里数钱,看看到底攒没攒够老婆本,毕竟那小子,口口声声惦记着娶媳妇的事情。 床榻上的人被掀了盖头,起初还有点儿害羞,连那脸上的红晕都比较明显。 可能是实在太饿了,所以没多久,便起身去寻吃的。 桌子上有糕,还有酒,春华胡乱吃了两口。 “原来成亲这么麻烦,怪不得公子和主子说是这东西就该一切从简。” “可我倒是觉得,一辈子左不过也就这一次...”他扬起笑脸,回首看他,“若是只有一次,那我倒是情愿复杂一点儿,好让你不想再有第二次娶妻的经历。” 余宁弯起唇角,露出一丝细微笑意。 “对了,咱们拜了天地,掀了盖头,接下来...”他眨了眨眼,满是期待地看着他,说:“是不是就该入洞房了?” 余宁愣神的空隙,春华已经扑过来缠上了他的身。 两人的身高差离得远不算什么,近距离的时候便很明显。 第52章 印象中,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春华都觉得余宁偷偷吃了什么大补的药,因为小时候明明没差多少,春华有段时间更是有了赶超的趋势。 可最终他还是长到某一年便停止了生长。 春华仰着头,脸上带着红晕。 而余宁则是默默地垂下眼皮, 喃声一句,“洞房……” 春华面色涨得通红,“你重复一遍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看外面,“你说,公子会不会在外面偷听?” “阿晚,你真的想要跟我洞房吗?”余宁问。 春华皱了皱眉,突然伸手描绘起了他的眉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凤冠霞帔嫁给你了,你居然还要怀疑我的诚心?” 他说:“我嫁你,不想跟你洞房,难不成是想跟你发展纯纯的兄弟情?” 余宁低声:“我知道。” 他揉着他的发丝,“但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哦。”春华说:“那你温柔点。” “好。” 第29章 你真好看 余宁说完,顺势将眼前人揽进了自己怀中。 紧接着,便在那幻境中,亲手将一把匕首刺入了春华胸膛。 红色的鲜血缓缓流淌下来,带着春华满眼的不可置信。 眼前的一切渐渐破碎,于宁抱着将要碎裂成无数片的人,低声说:“抱歉,我得救你。” 所有的一切在此时化成虚无,碎片将眼前的人、洞房以及那些红色全都带走了。 恍惚中,那熟悉的笛声再次传来。 是真正的春华。 余宁顺着声音而去。 这不是一般的幻境,除了意识之外,身体也会感同身受。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想在此时对春华做些什么,本人也必须进入幻境中才可以。 而将春华诓骗过来的朝青河,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想让春华代替他成为祭品,就要确保春华能达到那个人的满意。 可究竟怎么做,才能让那个人满意? 或者说,朝清河还会做些什么? 眼前的幻影开始发生改变,不多时,他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是春华跟朝清河。 “朝青河,你真令人恶心,一个区区幻境而已,你当我是死的,真假都分不清?”春华显然愤怒极了,不知道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 面前的朝青河却只是冷笑,“所以,你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 “我...”春华简直无言以对,他当然不会将自己看到的讲出来,“你到底将余宁和上官濂藏到哪里去了?” “识相的,最好自己将他们放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朝青河已经将他推入幻境中,自然不怕这些,“春华,你那么善良,为什么不能可怜可怜我?” “你不是说过会帮我的吗?” “我是说过会帮你,可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春华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没想到,自己筋疲力尽之后,这个人黄雀在后,居然想把他当成祭品献给山神,亏他想得出来。 “这是唯一的办法,就快了,等洗净你的全身,你将全身心投入其中,你会喜欢那种感觉的。” “我喜欢你大爷。”春华此时被绑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行动受限,只能嚷嚷。 余宁悄悄靠近。 按照上官濂所说,这已经是第二层幻境,他不能着急,否则怕是会伤到春华。 春华还在不停叫骂,骂的朝清河脸色越发铁青。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朝清河堵住了春华的嘴,让他只能发出呜呜声。 再也听不到叫骂后,那人便恢复了以往的笑容,“我说过,你会喜欢的。” 他说:“我是不会害你的。” 春华哪里还肯听他说这些,他不停挣扎,但绑着自己的东西又滑又粘,像是腾蛇一般,根本挣不断。 朝清河不知在等待着什么,一直都没有离开。 不久之后,有钟声在远处响起。 钟声里,夹杂着滴答声。 朝清河看向远处的天际,感叹一句,“祭祀要开始了。” 他笑着回过头,“春华,相信我,你会很享受。” 紧接着,春华便见到一条巨大的长龙突然出现在虚空中,嘴角流着类似唾液的东西,那滴答声,应当就是他的口水。 湖水被激起了波纹,朝清河对着巨龙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接着说道:“吾神,这是我为您挑选的礼物,请您笑纳。” 春华瞪大了双眸,眼睁睁看着那巨龙在空中转了个圈,而后甩着尾巴落了下来。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一阵狂风吹来,席卷了身边的一切。 春华衣决飞扬,眼看就要跟周遭一切一起成为巨龙口中的食物。 突然,他觉得肩头一紧,怔然间,周身风势似乎小了一些。 还没等看清,面前突地一声惊叫。 春华扭头,便见朝清河的身体已经随着狂风而席卷而起。 “春华...”朝清河的声音淹没在巨龙的血盆大口之中,最后只剩下呜咽。 巨龙收下祀品,心满意足一声龙吟,紧接着盘旋离去,留下楞在原地的春华。 春华愣愣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之前的惊险。 余宁看他脸上有道红痕,应该是刚刚挣扎所致,便抬手想要去看看。 第53章 然而就在抬手的瞬间,春华却像是受惊的小鹿般,突然扬手躲开了他想要伸过来的手指。 春华退了两步,有些惊疑不定的道:“你……你是真的假的?” 余宁这才明白,看来春华一样经历了那些幻境。 “你说呢?”余宁冷着一张脸,表情有些难看。 那是他惯有的表情,春华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这次应该是真的了! “余宁,真的是你么?你没事,你来找我了?”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带着点儿委屈,又有点欣喜,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突然伸手,紧紧地将余宁抱住了,“我好想你。” “余宁,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都要吓死了。” 龙吟声音虽然小了很多,但仍在继续。 余宁怕这里不安全,便跟春华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 余宁带他走了一段路。 空中月朗星稀,跟普通地界没什么区别,根本看不出是幻境。 脚下的路不好走,春华走得东倒西歪,最后干脆伸手拉住了余宁的袖子来让自己保持平衡。 因为怕余宁生气,春华拽的很轻,也很小心。 余宁垂眸看了一会儿那隐在月色下的指尖,接着默默收回视线。 见余宁没吭声,春华放下心来。 两个人就这么走了一段路,突然间,余宁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春华问。 “你腰上什么东西?” 春华低下头,这才想起来朝清河给他的笛子。 他将笛子取下来,“哦,朝清河给我的。” 说完,又想到余宁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便又说道:“就是那个二爷,你知道吗?秋云寨那位得了怪症的人,真没想到,他居然疯成这样。” 余宁没发表什么意见。 春华自顾自说了一会儿,突然问:“对了,他拉着我要给那条龙祭祀,如今自己被龙卷走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虽说朝清河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但说到底也是个苦命人,想到很有可能会被巨龙啃得渣都不剩,不由得有些难受。 “余宁,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死在这里了?” 这里是幻境,龙也并非是真的。 不过是有人借此迷惑世人而已。 因此即便是吞了,应当也不至死,不过他还是回了一句,“不好说。” 春华沉默下来,片刻后,很是低落地道:“若不是你,可能死的就是我了。” 余宁微微顿了顿,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发,“胡说八道。” “余宁....”春华突然用了些力道拉住他,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余宁回过头,心底突然生出一丝难掩的冲动来。 “我可以再抱抱你吗?”春华说:“别说我多大了还想找人抱,我还没到十八,不算大人,你之前说的。” 余宁:“……”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幻境中的春华有点奇怪。 可这确确实实又是春华无疑。 不等余宁说话,春华便又道:“你不说话,我只当你是同意了。” 余宁刚想开口,便被春华抱住了。 这一次,他被春华抱了好久。 “兄长..”春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双手紧紧勾着他的腰,一点儿不肯松懈。 余宁由着他抱,可不久之后,却觉得春华抖得更加厉害。 “你怎么了?”余宁垂眸,发现他脸色不太对。 伸手一摸,怀里的人整个身体都透出了一种十分不正常的热。 “阿晩?!” “嗯?”春华眼神有些发空,瞳孔无法聚焦。 他努力了好久,都无法看清面前人的样子,只是本能的汲取着他身上的熟悉味道,不肯放手,怕一放开,这个人就消失了,亦如前几次一样。 “余宁,你别走好不好?”春华闷声说:“我好不容易找到真的了,你别走。” 他整张脸都被那不正常的热度熏红了,热到离谱。 这样近距离的贴合,让余宁的心底也跟着不自觉的躁动起来。 春华的意识越来越散,做的事情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热,余宁,我有点难受。” 最后,就像是一只撒娇的猫,呢喃着,软声哀求,“你抱抱我好不好?你别离开...” 余宁将人抱过来,看着他的状态,突然想到了朝清河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他要将春华祭祀,告诉春华会是一个美妙的体验,说他会喜欢。 而这喜欢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给春华下了动情的药吗? 卑鄙,余宁愤怒极了。 如果不是朝清河已经被龙吞了,他必定要将其大卸八块。 “阿晩,我不走,别怕。”他将人抱起来,想去找个可以降温的地方。 可春华的力道很大,就在他弯身抱起他的瞬间,却被那股力道带动。 随即,两人双双倒在一旁的杂草丛中去。 春华趴在余宁身上,迷乱的眼散着光,紧紧盯着他,接着说:“余宁,你真好看。” 炙热的温度在两人中间散开,烧着了面前的人... 第30章 解除幻境 春华意识不清地伸手去勾余宁的脖颈,一点儿都没意识到眼前人的眼神从冷淡变得炙热起来。 “余宁,兄长,你怎么都不抱我?” 第54章 春华搂着面前的人,“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醒醒,阿晚...”余宁甚至都不敢呼吸,也不敢看他。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来。 自从认清自己的心意后,他就一直压抑着自己。 春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抗拒,因此手臂将人箍的更紧,“你之前不会这么对我的?” “你之前一直都不会拒绝我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春华声音娇软,那喃声在最后变成了低吟,“余宁,我真的很难受...” 朝青河给他吃下去的药效很强,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他看不清面前的人,只是汲取着那熟悉的味道不想放开。 他很难受,头部如同炸裂般的疼,满脑子都是不好的事情。 他将余宁压在身下,只觉得像是抱着一块会移动的冰块。 而那冰块,正在一点儿一点儿疏解他心底的那股燥热。 可似乎不够,他想要的不止这些。 “我真的难受。”春华哼喃道:“你帮帮我行么?”他说着,突然仰头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 余宁怔住,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感受到怀中人的气息与温度,让他头皮有些发麻,整个人似乎都要陷进去了。 如果说上一次在袁县的时候他还能经受得住,那是因为刚刚对春华生出别样的心思,他正因着这种心思而感到羞耻。 他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春华是他弟弟,他不可以有那些龌龊的想法。 而现在,却又是完全另一回事了。 自从看到春华跟风炎说说笑笑,他便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做到若无其事地看着他跟别人亲近。 那种占有早已经深入骨髓,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占有他,如何只让他属于自己。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绝对不能在春华不清醒的时候对他做什么。 春华的呼吸变得浓重,他们唇齿相贴,在情动中,他看到春华好看的眉眼微微皱在了一起。 春华从来没有亲过人,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亲。 贴了一会儿便张开口,开始啃咬他的唇。 余宁整个人被他撩.拨的心火难耐。 他闭上眼,突然用力拽住他压在自己胸膛的手。 情势在瞬间调转,春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被余宁整个人拢进柔软的夜色中。 男人的眸光如同深邃的夜空,紧紧盯着春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春华不知道,他已经完全被欲.望冲昏了头,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心底有团热火在体内游走,他什么都不想,只想让眼前的这个人跟自己一起。 春华开口,连声音都带着颤抖,“我想要...” 他抓着他的手指,探进了自己凌乱的衣襟下摆中…… 这一刻,余宁有些混乱,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好在他维持着最后的理智,阻止了春华的动作。 他将身下动手动脚哭哭啼啼随便占便宜的人抱起,并在他不甚清醒的时候带去了之前看到的那片湖水边缘。 春华刚被放在湖中,便被那冰冷刺骨的凉寒激得浑身一颤。 他开始哭着骂余宁不是人,开始说他对自己很过分。 他什么都讲,却完全不提自己都做了什么。 正闹腾着的时候,山林中突然亮起了一团火光,接着便是那熟悉的龙吟声。 不久之后,周围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他们。 余宁堵住春华的嘴,阻止他出声。 他警惕地看向四周,发现自己身边的湖水正在以他为中心,缓缓向四处散开,那些原本纯色清亮的湖水,有一大片像是渲染开的水墨画般。 这时,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总算停了下来,而于此同时,则是被更大的声音取代。 不多时,余宁终于看清了这些声音的来源,是那些在秋云寨后山所看到的行尸。 说行尸也不太准确,因为此次出现的东西明显比行尸更强悍。 单看他们能凭借自己那双手轻轻一刮便弄断一棵大树便能看出来。 如果说幻境中有什么是幻主安置在此的,余宁想,除了那头被奉为山神的幻影巨龙,怕就是这些神出鬼没的行尸了吧! 所以,他们才是幻主放在这里的真吗? 余宁没时间想太多,因为行尸已经向他们走来。 春华衣衫松散,软软靠在他肩头,显然已经没了力气。 他没办法松开春华,便圈禁着人,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避免他被湖水呛到。 而另外一只手,则是移向他腰间,将那只笛子取了出来。 一阵悠扬的曲调响彻整个幻境乃至整个秋云寨。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 “有人打破了幻境?” “怎么可能,那可是老朽亲自所设,没人能解得开。”坐在高堂上的老人抚着发白的胡须,“难不成是我御灵族的少主人?” 萧不测微微眯了眯眼,将手中的茶盏捏成无数片,“上官敬束,你在框我?” “你们御灵族的少主不是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被你们仍进那种地方,还活得成?” 被唤上官敬束的人抬首,“非我御灵圣族,不可能摧毁老朽亲自设下的幻境。” 第55章 “那上官濂呢?”萧不测道:“千里迢迢来到苍山,他在秋云寨可是好生威风。” 上官敬束眼底淡漠一片,“萧不测,老朽这条命是玄帝救回来的,说了会替玄帝守好苍山,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倒是你,欺负秋云寨的少主人做什么?” “若不是你贼心不死,哪会儿引来这么多乱遭的事?” 萧不测冷哼一声,“怎么?本就是些药人,死之前能物尽其用,不是很好?” “他该感谢我,能有幸被我看上,是他的荣幸。” 萧不测看向不远处的镜面,见到幻境破碎的影像,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朝清河,包括那个春华,我都要定了。” 余宁此时并不知道他们想要找的人正在密谋着一些事情,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早就被人惦记上了。 大批行尸开始四处逃窜,他们因着那笛声儿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四周的景色开始忽明忽暗,盘旋在空中的巨龙也在痛苦的低吼。 余宁知道,这是幻境碎裂的前兆。 最终,巨大幻境随着一声巨大爆破消散,不多时,耳边传来彭当家的声音,“唉,醒了醒了--” 余宁醒来的时候,正巧有一双手碰到了他的指尖。 “余宁你没事吧?”是春华的声音。 他虽然最先进入的幻境,但醒来的却要比余宁早一些,在彭当家口中得知余宁主动进入幻境去救自己非常感动。 “余宁,谢谢你。” “你...”余宁因着刚刚动用了一些力气解除幻境,此时身子有些虚弱,连声音都哑然一片。 “别说话,上官大哥说你需要休息。” 春华的神色特别自然,一点儿看不出问题。 余宁抿了抿唇,“幻境中的事情...” 不过看到春华如此正常的神态,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幻境中的事情?什么事情?”春华有些心虚,如同怕被窥探到隐私般的。 他以为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境被察觉到了,却根本记不得自己在被朝青河喂了药之后的状态。 而他不知道的是,余宁同样不想让他回忆起那些。 他们并没有待多久,刚出了幻境后,便被人发觉。 秋云寨的后山是整个苍山的中心点儿,离苍山路口有些距离。 寨子中的人见彭当家失踪许久,难免生出疑虑。 这些人虽不知道彭当家在做什么,但他们都知道,彭当家正在尽力拯救秋云寨,拯救他们这些人。 他们都是走投无路才来到的这里,如果不是彭当家收留他们,他们很有可能早就死在了暴乱中。 有些人,感恩戴德的品质是刻在骨子里的,可有些人却不是。 春华将朝清河想做的事情跟余宁他们说了,也从余宁他们口中知道了一些事,跟自己所想的差不多。 “所以,他是想送我去祭祀真神?而那个真神,还不是真正的神,而是一个男人?就是那个害秋云寨成为如今的官家人?” 而那个官家的人,还是他们此番要来查探的萧不测?? “是这样不错。”上官濂顿声,“对了,拉你入幻境的朝清河去了哪里?” “朝清河?”春华有点儿茫然,转头看向余宁。 貌似,他只记得在最后看到余宁来找他时的事情,之后的,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 上官濂见他表情不对,不由蹙眉,“你不记得了?” “我……” “被那条巨龙吞了。”余宁在一旁说道。 他看向上官濂,“看来他记忆受损,有办法治好吗?” “办法倒是有,只不过。” 上官濂还没说完,便听余宁说:“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忘了便忘了。” 春华:“……” 上官濂:“?” 两人一脸莫名,怎么就不治了? 这不像是余宁该说出来的话啊! 而说出这句话的余宁则是一脸冷淡的转眸,“他们来了。” 是那些行尸。 第31章 初见祭台 “会不会有人已经知道我们进来了?”春华小声说:“否则那些行尸怎么可能一直跟着我们?” 这样大摇大摆的来到这里,不被人发觉才是怪事。 “你这是要干什么?”上官濂看春华正在弄藤蔓上的嫩绿叶子,不由得问道。 “做伪装啊!”春华说:“到了人家的地方如此明目张胆总归是不好的吧?难道我们不该低调一些?” 上官濂往彭当家那边偏了下头,“主人在那,要不你跟他说说,看他能不能同意?” “再说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做什么伪装应当也没用了吧!” 不得不说,上官濂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春华特别爱听。 可他还是没舍得将手里的藤蔓叶子丢掉,而是一直摆弄着。 既做不了伪装,那便给余宁弄顶帽子好了。 “你确定制造那些行尸的入口就在这里?”他们刚刚躲避了一批行尸,余宁将春华编好的绿帽子嫌弃地扔到一旁,问道。 上官濂看了看四周,“如果我没记错,就是这里。” “记得?”余宁找到了漏洞。 上官濂:“……” “所以,你来苍山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余宁问。 第56章 上官濂翻了翻潋滟的桃花眼,“我若说,自己看上你了,特意为了你来的,你信吗?” 不等余宁说话,上官濂自己先是恶心的不行,“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小花。” 嘴里没一句实话的上官濂遭到了嫌弃,被晾在一旁。 “你说,这地下会不会有什么机关?”上官濂开始装模作样的转移话题。 余宁不予理会。 上官濂闲不住,于是道:“算了算了,告诉你也没关系,我是上官家的人,知道上官敬束在此胡作非为,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来苍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清楚有关苍山的真相,将这些扰乱和平的药人处理掉。” 余宁:“你若真想说与我听,便挑点儿我不知道的。” 上官濂:“……”他目光炯炯,“那在幻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宁:“……”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上官濂笑眯眯地看他。 “除非你不想活了。”余宁冷声道。 无故触到了这人的逆鳞,上官濂表示自己很无辜。 这时,他们隐身的前方有了动静。 是之前见到的那棵青松树。 见到青松树居然会自己移动,余宁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诧异,不过片刻便恢复了过来。 青松树一出现,彭当家便激动起身,似乎是想给谁传递消息。 然而不等开口,便被守着他的春华手疾眼快用藤蔓做成的绿帽子套住了脖颈。 春华一个手劈,直接将人给劈晕了。 不远处的余宁与上官濂同时看过来。 春华无辜眨了眨眼,示意他们往前看。 青松树下,有一道人影。 是那个跟在朝清河身边的小姑娘秋儿。 秋儿此时目光呆滞,显然是被控制住了。 一群行尸正围着她,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随着青松木的断裂,行尸们带着秋儿一同向下跳去。 而躲在暗处的余宁几人也找准时机随之而去。 -- 几人下来之后,发现通道四通八达,根本不知道行尸往哪条路走了。 没办法,只好先选一条碰碰运气,然而连续走了几条都是死路。 于是,上官濂不干了。 他拽了余宁,“你背会儿。”说着就要把昏迷中的彭当家塞给他。 余宁侧身躲过,十分嫌弃。 上官濂瞪着眼,“找事是吧!小花打晕的人,难道不该咱们俩一人背一段路?” 余宁冷着脸拒绝。 上官濂要发飙。 “上官大哥,我来背。”春华挡在两人中间,说。 余宁见春华上前要接人,拉了他一把,“退后。” “啊?”春华转身的时候,便见余宁已经将彭当家从上官濂手中接了过来。 正当上官濂以为余宁为了春华会选择屈服的时候,却见这人捂了彭当家的嘴,接着拽着他手臂用力一拉。 ‘咔嚓’一声,彭当家的手臂被生生拽掉了。 他被疼醒之后,没等喊出声,便见余宁又是一推,直接将那条手臂给装了回去。 上官濂:“……”他想骂人。 彭当家疼得冷汗涔涔,当看清楚所处位置时,知道大势已去,因此老实了下来。 “前面带路。”余宁用剑柄抵过人的后背。 有了彭当家带路,他们不多时便走到了一间暗室。 那是一间暗室。 里面没有摆设,只有墙面上挂着的一副画像异常醒目。 那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子,眉眼熟悉。 春华细细端详,觉得在哪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倒是余宁只瞧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思量。 “是他,这女人长得好像那个朝清河。 ”春华恍然。 接着他又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既然朝清河被称为二爷,那必定还有一位大爷了? 可这么大个秋云寨,除了当家做主的彭当家以及一直称病的朝清河,他居然没再见过其他人。 “之前不是说秋云寨有三位当家,其他人去哪里了?”春华问。 彭当家很快解答了他的疑问。 原来,当初秋云寨确实是有三位当家的,而朝清河的父亲,也就是彭当家的大哥,便是秋云寨最大的主人。 他们三兄弟因着昌国与江国的征战而家破人亡,生存在江昌两国的夹缝中,其命运何其悲凉? 后来在大哥彭成广的带领下来到苍山落户,随后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人,这才有了后来的秋云寨。 然而自从将萧不测引进秋云寨,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秋云寨发展至今,从头到尾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彭当家只差声泪俱下,“然而,先是我大哥突然惨死留下稚子清河,又是我三弟在一次围剿中被人算计,如今眼看秋云寨多年基业就要毁在我手里,我真是无颜去见他们。” 春华被他这一番言词说得动了恻隐,偏头看向余宁,“我瞧着这彭当家也是不容易,要不咱们...” “你忘了他之前将无辜百姓困在一处随意妄杀的事了?” 余宁说:“是非黑白,不能只听片面之词。” 春华被教训了一顿,躲在上官濂身后不吭声了。 上官濂却从进到这间暗室后便一直看着墙壁上的画像失神,表情是难得一见的呆滞,“这画像上的人,与朝清河有关吗?” 第57章 彭当家摇摇头,“不知道,其实,清河是我大哥从山下抱回来的孩子。” “只抱回来这一个吗?”上官濂突然问道。 彭当家明显一愣,“这……” 上官濂仿佛不过是随口一问,也不等彭当家回答,便率先退出了暗室,“看来,他们并不在这里。” 彭当家苦着一张脸,只能继续带路。 他们又自跟着走了许久,却依旧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此时春华已是筋疲力尽。 他在幻境中待得时间最久,而且还被朝清河喂了药。 虽然幻境中的一切都是意识作祟,但所有状态还是会呈现给本体。 虽说他忘了那一切,可疲累却一点儿不少。 “余宁,咱们还要走多久?”春华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摆,脸色有些苍白。 “累了?”余宁难得没有说什么太重的话。 春华点了点头。 “过来。”余宁说着,已经向他伸出了手。 “嗯?”春华有些惊讶,但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紧接着,他的手指就被余宁宽大的手掌包住了。 怎么说呢!这个人,虽然看着冷冷淡淡的,但掌心却是温热的,被他握着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安心,安全感十足。 被余宁这么拉着走,春华居然也不觉得难受了。 走在最前面的彭当家此时突然脚步一顿,接着俯身拾起了地上的一片碎布,“这,这是二爷的东西。” 上官濂便回首看向余宁,“你们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朝清河?” 余宁瞥了他一眼,“没看见。” 当时情况那么复杂,他看顾春华都是吃力,遑论一个被巨龙吞了的杂碎。 上官濂不信,还想再问,却见彭当家看着远处的眸光中充满了惊恐,“这,这是……祭台??” 几个人回过头,便见原本的暗室通道突然发生了转变。 墙壁在此时变得透明,透出里面的花纹以及古铜色的祭台。 那祭台高悬于空中,像是被什么牵扯到了四角。 上面摆放着许多祭祀用的东西,香炉、贡品-- 其中一方祭台十分宽大,上面摆着一方棺椁。 那棺椁是水晶制成,能隐约见到里面的人形轮廓。 那人一袭青衫,面容安静祥和,仿佛睡着了一般。 棺椁祭台前,是那个头上编了好几个小辫子的小姑娘秋儿。 秋儿脸上带着笑意,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正在跟一群人一起跪拜行礼。 他们面向棺椁,露出诡异般的笑容来。 上官濂目光定格,紧紧盯着棺椁中的人,脸上的和煦在那一瞬间凝结成霜,再也无法展颜。 “那是……朝清河么?”春华喃声,为眼前所看到的一幕而震惊。 第32章 活人祭祀 朝清河浑身被浸泡在池水里,全身泛着不正常的红。 一位花容月貌的侍女将端着的红色葡萄酒从朝清河白皙的颈部处淋下去,立刻烧得他发出一声难捱的低吟。 “主上,我知道错了……”朝清河衣衫半遮,掩盖不住那诱.人的身姿。 面前男人居高临下地坐在清池边缘的躺椅上,四周站着一排侍女。 他听闻此言,直起脊背,启料身后的侍女正在梳头,弄断了他的一根头发。 侍女惊慌失措,立刻跪地求饶,“大人,奴婢不是故意的。” 男人半裸着上身,手中捏着的夜光杯轻轻举起,接着从侍女扣在地上的秀发上扫过。 侍女的求饶声戛然而止,随着夜光杯落地的声音,那名侍女也应声倒了下去。 男人不再理会少女,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来,劲瘦的古铜色肌肤随着动作而起伏。 他俯身靠近清池中淌了全身酒香的朝清河,“如果做错事说一句便罢了,这世上还需要王法吗?” 朝清河颤抖地看着他,眼底充满了绝望般的惧色,“主上--” 男人缓缓靠过去,眸色炙热,他盯着那好看的颈,突然俯身舔舐了那流淌下去的酒水,“云朝,是我太宠着你了么?所以你才敢背叛我?” “主上,我没有!”朝清河的双手被铁链牢牢锁着,根本动弹不得。 “既然没有,那些药是怎么回事?” 男人舔干净了朝清河脖颈处的酒水,紧接着又舔舐在了他的唇齿之间。 “祭祀的事情,你若不愿就算了,为什么要随便找人过来?” “我...嗯...啊……”朝清河的整个身体被男人大力撕扯,秀发瞬间披散落下,最终忍不住发出一声叫喊。 铁链因着巨大力道而挣得乱响,腕间渗出了血。 “疼吗?”男人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 朝清河喘息着,颤声讲了一句,“不疼。” 接着却换来男人更加粗暴的对待。 他将朝清河瘦弱的身子抵在清池边,让腕间的鲜血浸泡在水池中,直到那满池的清水变成了淡粉色。 “阿朝,你曾说,不管我做什么,都会跟在我身边,可现在是怎么了?” 男人满眼讽刺地大笑,“这就受不得了吗?” “当初是你告诉我只要活着就行,你会跟我一起,这才多久啊!” “我没有......”朝清河想要辩解,可脖颈处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男人对着他的颈部狠狠咬下,将尖牙处形成的毒素注入到他的身体中,那是一种欲死欲仙的感受。 第58章 朝清河瞳孔开始变得涣散不明,竟是一改往昔的躲闪,攀过他的肩主动求欢。 他挣扎得厉害,完全不顾遍体鳞伤的身体,所有感官全部变成了‘想要’的念想。 “阿朝,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男人看着他那极具诱.人的脸上如今充满了欲.求,不禁十分满意。 对,就是这张脸,就是这副模样。 他要得不多,只想要他永远臣服在自己身下,永远不许再露出那副谦卑恐惧的样子。 明明他说过,会陪自己走到最后,为什么要变? “阿朝,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男人的声音充满了蛊惑,随着水流声被吻代替。 朝清河最终挣脱了腕间的束缚,哪怕腕骨一片血红。 如同刮骨般的剧痛正在啃噬着他的全身,可仍旧抵不住那注入其间的药效。 头脑明明是无比清醒的,可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口中散发着那些炙热的气息,连声音都变得柔软且长情,“雪幽不怕,哥哥保护你--” -- “雪幽不怕,哥哥保护你--” 那样魔蛊般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上官濂的脑海中,刺激到了他的感官。 眼前那祭台上的一幕幕,更是激起了他的愤怒。 他一把将彭当家肥大的身体抵在墙上,“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啊?啊……”彭当家挣扎着。 “为什么要用他去祭祀?彭廉奇,你到底将他祭给了谁?” 彭当家颤声:“我……不是我,是萧不测看上了二爷,我没办法!!” “你在说谎。”上官濂咬牙道:“分明就是你目的不纯,是你引狼入室。” 彭当家似乎被上官濂吓到了,连声乞求:“我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上官大哥,有话慢慢讲。”春华虽然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但看彭当家吓成这副模样,便想替他说几句话。 彭当家惊恐非常,但还是很快明白过来,他指着上官濂,“上官?你是上官家的人?你跟萧不测是一伙的。” “你还敢颠倒黑白?若是与你无关,他弟弟是怎么回事?何至于成了山神等他去祭祀?” 余宁表情微凝,转头看向彭当家。 春华一脸震惊,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山神、弟弟、祭祀等词汇。 传言,只有御灵族的人才有祭祀一说。 也只有御灵族的人才能通灵。 上官家族世代守护御灵族,对这件事非常了解。 而能成为山神的人,还需要年年送去祭祀的,跟御灵族到底存在着什么关系也自不必多说。 彭当家满眼不可置信,“你,你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上官濂在此时现出一枚日月环,环体呈现出金黄色的纹路,上面闪着一些幽兰色的光芒。 他挥手,对准彭当家要害。 这时,余宁伸手制止了他,“等等,先问明白。” “还问什么,朝清河会变成那副摸样,跟他脱不了干系,我现在就要杀了他。” “此事有蹊跷,先留着他。”余宁说:“为今之计,是该找到朝清河的去向。” 余宁的话,让上官濂彻底冷静下来。 眼前一切虚妄还在持续上演,棺椁中的人像是从梦境中醒来。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对祭祀无觉,直到烈火焚身。 水晶棺椁摊在烈火中焚烧,里面的人突然抓着棺椁边缘。 没有声音,可上官濂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人当时的痛苦与绝望。 祭台在无声焚烧中落下帷幕,留下满地的尸体。 红色的鲜血,黑色被烧成焦炭的尸体以及那些过往。 秋云寨的后山,年年都要举行供奉仪式,年年都有无数无辜的人惨死在此。 惨死的人被扔进秋云寨后山的万人坑中,成为制造药人的原体,连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 春华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时间失了声。 眼前景象简直太瘆人了,让他散出阵阵恶寒。 他仿佛看到那些尸体在向他爬来。 听到他们的哀嚎、惊恐,见到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皮肉腐烂、脱落。 “救命,救救我……” 他仿佛听到那些人一声一声的呼喊与尖叫。 他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只觉身边的一切都在远离,变得遥远而空洞... 春华记不得太小时候的事情,他所有的记忆,似乎都跟余宁有关。 凌霄煜将他带回来的时候,他还很小,不记事,可他记得余宁。 他那个时候很怕黑,也怕空旷的环境,他怕自己身边没人,怕没有声音。 所以他一直努力的给自己制造声音,一直想让余宁理理自己。 可余宁是个比凌霄煜还要冷的性子。 所以他害怕,他怕余宁。 然而比起害怕余宁,他更害怕自己一个人。 所以他对小时候的唯一回忆,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虽然总是臭着一张脸,可只要自己能多磨一磨,无论他多不喜欢,还是会将他拎到自己身边保护起来。 他以为,自己的童年应该是很快乐的,毕竟印象中,不论是余宁还是凌霄煜,都对他很好。 可直到见到了这一幕。 第59章 眼前的一切让他恍然记起一些隐藏在心底的悲伤与恐惧,那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 他的思绪飘飘忽忽,直到被余宁握住了冰冷的手指。 视线陷入短暂的黑暗,他听到那声明明很冷淡,却又仿佛带了许多温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 余宁说:“怕就别看。” 春华这次没再顶嘴,而是莫名乖巧地转过头,紧接着,贴在他的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他说:“余宁,谢谢你。” 春华的声音很温柔,仿佛经历了什么大彻大悟般的。 总之让余宁错愕了好一会儿,直到觉察出春华温热的眼眶,才意识到了什么般。 他偏过头,余光瞥到身后颤抖着的身影,“吓哭了?” “才没有,我就是有点难过。” 春华强行辩解,可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余宁已经回过头来。 他离他很近,近到垂下来的睫毛阴影都能清晰的被自己看到。 春华的眼眶有些红,眼尾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眼泪。 他偏过头,不想让余宁笑话他,可余宁并没有想要取笑他的意思,一点都没有。 “你是傻子么?”余宁说完,直接大手一挥,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肩头。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余宁似乎看透他了。 看透了他刚刚在想些什么,看透了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伤心。 后颈处的伤疤又在隐隐作痛,仿佛提醒着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一样。 第33章 美人图像 眼前所有的景象如同轮番上演,直到那大火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彭当家颤颤巍巍,那受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知道是之前的药失去了效力,但他不敢再寻上官濂的帮助。 “那个人在哪儿?”上官濂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去。 彭当家脸色煞白,不断哆嗦。 眼见人不答话,上官濂愤怒抓住了这人,将他整个人向着面前虚影墙上甩过去。 力道之大,惊着了春华。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虚影墙壁塌陷,昏暗的通道中,有脚步声传来。 他们动静太大,惊动了隐藏在这里的行尸。 这里的行尸速度很快,转眼便来到了他们面前。 上官濂似乎气急了,之前还有所隐藏,打算小心行事,然而自从看到了那所谓的祭祀真相后便失了分寸。 见行尸还敢来,愤怒的一把甩出日月环,直接飞身迎了上去。 余宁抽空将彭当家从石块中揪出来交给春华,“守好他,别让他死了。” “好!”春华得令抓住血肉模糊的彭当家退至一旁。 昏暗的密洞中此时全都是行尸的低吼与武器碰撞的声音。 余宁手拿武器迎上前去,发现这些行尸的身体如铜墙铁壁,根本伤不得。 彼时,上官濂的日月环也被铁壁行尸的身体弹开。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这些东西已经不是他们最初看到的那些行尸,于是换了种打法。 长剑与日月环在狭小的墙壁上留下无数痕迹,不一会儿,壁端承受不住重量,在上官濂的最后一击中轰然倒塌。 余宁二人同时倒退,在墙壁倒塌的瞬间,带春华跟彭当家一起向另外方向撤出去。 眼前幻影渐渐消退,他们也从那巨大青松树影下抽身。 彭当家满脸血污,被折磨的痛不欲生,“你们放过我,真不关我的事..” 上官濂蹲下身,将日月环抵在疼得满地打滚的彭当家颈部,迫使他抬起头来。 “还不说实话吗?”那一头青丝随着俯身的动作而松散下来,远远看去,如同天外谪仙。 然而这一幕,却让彭当家睁大了眼睛,“你,你,是你…” 春华微怔,望着散了发的上官濂,恍然想起那画像中的女子。 若说那女子的眉眼像极了朝清河,现下来看,又何尝不像眼前的上官濂? 他扭头去看余宁,却见余宁正看着上官濂的侧影若有所思。 身后行尸不知何时会再次席卷而来,隐藏在暗处的人也不知何时会露出爪牙。 “先下山。”余宁说着,已经上前一步将彭当家从上官濂面前拖拽开来。 -- 虚境散开后,后山没了迷雾障眼,他们很快便找到了下山的路。 彭当家的一众手下做好陷阱后便守在山门前,只等一举擒获那些胆大包天的人。 巴巴守了一夜,可算盼到了人,还不等露喜,便见身后无数恶鬼般的行尸正追赶着他们。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惊恐万分,四散奔逃。 至于彭当家的嘱咐以及挖好的陷阱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 彭当家之前还哼唧着浑身疼不肯走,一见后头行尸张牙舞爪,顺时如同野狼寻到了猎物般,将余宁几人远远甩在身后。 见到山门前的人,更是如同见到了亲人。 可还没等碰到禁地大门,却一脚踩空,掉进自己派人埋伏挖好的深坑中。 余宁几人未曾止步,引着身后一众行尸往陷阱去。 在坑边直接纵身越到了对面。 身后行尸没有意识,反应不及,噼里啪啦如同下饺子般,全都一股脑掉进了那巨大深坑中。 四散的众人眼见彭当家与行尸前后掉进陷阱,险些原地跪了。 第60章 不得不说,虽然秋云寨中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可这帮喽啰却是很讲义气。 一见当家的不好,一干人等连滚带爬企图回来救人。 余宁长剑出鞘,横在陷阱前,冷眼看着那帮人。 众人止步,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陷阱中传来彭当家凄厉的惨叫声。 上官濂蹲下身,垂眸看着那人,“还不说么?人究竟在哪儿?” 彭当家举起满是血污的手,“我说,我说,拉我上去,求你。” “先讲明白再跟我谈别的。”上官濂冷眼看着彭当家被行尸啃食,无动于衷。 “净月天,他们都在净月天--” 上官濂得了消息,这才慢腾腾找东西将彭当家弄出来。 拉上来的彭当家已经没了人样,摊在陷阱边缘不住哀嚎喘息。 上官濂揪了他的衣衫,“让你的人去准备马车,送我们下山。” 不等彭当家说话,那群小喽啰已经领命,“别伤害当家的,我们这就去准备。” “抓来的人一并放走。”春华在这时插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敢拿主意。 “放人,听不到?”余宁眼神冰冷,一一扫视过众人。 众人连忙动身,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陷阱中,行尸们还在坚持不懈努力想要爬出深坑,余宁几人却已经离开后山。 马车上,春华问:“我们这是往净月天去吗?” 没人回答他。 彭当家被上官濂敷衍救治了一番,躲在角落降低存在感。 余宁与上官濂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春华四下看看,感受到周遭的氛围诡异且沉重,于是不再吭声。 余宁感受到了他情绪变化,轻轻抬手抚了下他的头,以示安慰。 春华眼睛亮了一亮,情绪立刻由阴转晴。 他就是这样,即便遇到了天大的事情,只要余宁能做些小动作,便能宽慰到他。 可抬眼看到上官濂眼底的无限忧思,又不由得担心起来。 “上官大哥,朝清河应该不会有事的。”那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安慰到了上官濂。 他抬起头,看眼前少年流露出的爱莫能助与无措神态,缓声说:“刚刚,吓到你了吧!” 春华确实有被吓到,可他不想上官濂因着这点儿小事而内疚,“没--” 上官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跟朝清河,怎么回事?”余宁适时发问。 有些无关紧要,他不愿深管,可那副画像上的美人图,却叫他心下恍然。 美人图边缘有落款,一枚长青花的印章。 他曾见过那枚花纹印章,印象中,应当与春华的身世有关。 凌霄煜曾经说过,那东西牵扯极广,若是有幸遇到,可以暗查看看。 如今线索就在眼前,他不想放过。 上官濂似乎没想到余宁会问这个,先是愣了愣,之后才开口,“本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阖上眼,“一会儿到了路口你们便下车,顺着路一直走便能下山。” “上官大哥,我们陪你去净月天。”春华说完,怕余宁不同意,于是略带乞求地看了他一眼。 余宁没吭声,算是默许。 上官濂不想牵扯无辜,“不必了, 这事本就与你们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春华说:“我们一起来的,自然也得一起走,更何况这里这么危险,怎么能把你自己留下。” 上官濂闻言,有些感动。 见他对自己丝毫没有防备,不由得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春华听了此言,一愣。 片刻,突然扬起一抹笑意来,“怎么可能,上官大哥不会的。” 上官濂看春华如此相信自己, 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暖意。 “我能抱抱你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春华又是一愣,实在是觉得这种要求有点奇怪。 不过想到自己难受的时候,不是也想寻求个温暖的怀抱么! 于是慷慨道:“可以啊!” 探身过去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捏着后颈拽了回去。 余宁脸色很冷,看向上官濂,“不然我抱你?” 上官濂嘴角抽了抽,道了声‘不必’,接着转移了视线。 余宁不欲跟他废话,“还不讲实话么?” “朝清河是我弟弟,你满意了?”上官濂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架势。 一直装死的彭当家闻言看向这里,似乎很有兴趣。 上官濂感受到那眸光,偏过头,“想听?” 彭当家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索性上官濂也没给他选择的机会,直接伸手将人拽过来,并一脚踢出了马车。 春华:“……” 这还是那个温文儒雅的上官大哥吗? 此时他们距离秋云寨已经走了一段路。 身后没有追兵,索性也不拘着那么个随时都有可能坑他们一下的彭当家。 春华忍了又忍,到底没能忍住,“他知道我们要去净月天,会不会通风报信?” “且不说这里距秋云寨要走上大半天的路程,便是那个地方,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上官濂的话,无疑让春华放下心来。 可他心底疑虑颇深,于是又问:“那你刚刚说朝清河是你弟弟的事,是真的吗?” 第61章 这次,上官濂没能很快回答。 “这事说来话长。”上官濂说:“至于我跟他的关系,也挺复杂的。” 余宁抬眼说道:“那就长话短说。” 上官濂不待见他,于是转头看向春华,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并蒂花吗?” 第34章 并蒂而生 并蒂花,花生两朵,一株枝干,同心相连。 “我跟他,便是那朵并蒂花。” 春华懵了片刻,“什么意思?上官大哥跟朝清河,是...” “确切的说,他应当是我的兄长。” “可你们...” “对,我们没见过彼此。” 上官濂叹了口气,“或者说,即便见过,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虽说离净月天还有段距离,但他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春华不太明白,可知道他担心朝清河,因此还是承诺会帮他将人找回来。 上官濂没想到春华会这么信任他,即便他有所保留。 “你不必感动,他心思单纯,对谁都一样。” 余宁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上官濂抽了抽嘴角,刚想开口,马车却在此时骤然停下。 余宁掀开帘子,发现马车前彼时正站着一个人。 “秋儿?”春华探出头,诧异叫了一声,接着跳下马车跑过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当时见她目光呆滞入了青松树下的暗室,以为是被那些药人挟持了。 跟余宁找了几圈没找到人,他还担心了好一阵子。 现在看到她没事,不由得放下心来,“对了,你怎么会在这?” 秋儿冲他笑了一笑,“我猜你们应当是要去净月天,所以想来说点儿事。” -- 秋儿被春华请进马车,好在秋云寨的马车足够宽敞,即便是坐了四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她出现后,上官濂跟余宁便立刻警觉起来。 也明白了当时在秋云寨后山,估计是她故意将他们引到那暗道去的。 “你有什么话要说?”上官濂的语气算不得好。 秋儿十分明白他的心情,并不与之计较,而是偏头行了个礼,“很抱歉上官公子,若是我能早点认出你的身份,怕也不会疏忽至此,让人有可乘之机将他带走。” 他是谁,不必说众人也明白。 “所以你来,是想说什么?”余宁问。 秋儿说:“这事很复杂,若是要讲,估计还要追溯到二十多年以前...” 随着秋儿的话语,他们听到了一些有关上官世家跟御灵族之间的陈年旧事。 传闻天外有一国,被称为御灵族。 御灵族人多异能,个个都是天选之子。 他们不与任何国家交好,只做自己,鲜少显露人前。 然而有乱之时、国破之时,却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而御灵族的皇室血统,是由天定。 皇室血脉自小便与常人不同,要经历许多劫难方可成为被认可的皇室继承人。 作为皇室继承人,他们自小便会由上官家主挑选的守护者加以守护。 上官濂的父亲上官哲圣,便是那一代的守护者,守护御灵皇室嫡出血统。 只是那一代的皇室,是个女子。 上官哲圣英雄豪杰,皇室嫡出血统的神女高贵端庄。 他们同进同出,很快便坠入爱河。 然而御灵族严禁守护者与被守护者之间产生感情,可当时神女已经有了身孕。 族中大祭司派人追杀,上官哲圣为护妻儿死在御灵族之手。 临终之时,将妻儿托付给了当时的秋云寨大当家彭成广。 彭成广找到神女的时候,神女因难产而死,只留下一双并蒂而生的孩子。 孩子先天不足,头部相连。 大当家为保两个孩子的性命,找到了当时跟上官世家断绝关系的上官敬束。 上官敬束答应救治孩子的最初,实则是为了报复上官世家逐他出门。 然而在救治过程中,却意外发现两个孩子之间拥有意识串联。 不但如此,还发现其中一个孩子的体质非常适合为自己试药。 这一发现让他心生一计。 三年后,为了继续钻研医术的上官敬束将拥有特殊体质的孩子带回秋云寨,取名朝清河。 另外一个却谎称救治无效死亡。 而那个被宣布死亡的孩子,便是上官濂。 上官敬束将上官濂困在一处,动辄打骂。 他的悲惨经历全部映现在朝清河的脑海中。 他想救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却无能为力。 好在上官敬束的所作所为在不久之后便被上官家的家主发现。 家主将孩子秘密救出后,开始暗中追杀上官敬束。 上官敬束因此躲进苍山,不再现世。 朝清河虽然在秋云寨被大当家养大,但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上官敬束身边的一条狗。 他没得选择,只能听命行事。 好在,自从他答应上官敬束甘愿成为试药者后,便再也感受不到与他血脉相连那个人的疼,这是他唯一的希冀。 某天,他在试药时突然晕厥,醒来却见到了上官敬束与萧不测在与大当家对峙。 大当家视他为亲子,对他很好。 知道他被试药后发了怒,又无意听说自己的小儿子淮肃之所以体弱多病,都是因为被这帮人下了药。 第62章 他要将人赶出秋云寨,却被彭当家在身后捅了一刀。 原来,彭当家早就投靠了萧不测他们。 自从朝清河来到秋云寨之后,大当家视他为亲子,对他很好,即便他有自己的儿子。 然而他知道一切真相,却没办法开口说出来。 因为上官敬束让他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否则,淮肃就会死。 朝清河想替养父守好淮肃,无奈之余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求上官敬束不要再对淮肃下手,为此,付出什么都甘愿。 一个孩子的性命本就无关紧要,上官敬束不在乎,他要的只是朝清河能承接他不间断的试药体质。 然而某一天,淮肃却意外知道了这一切。 他心疼朝清河做的一切。 为了不再连累他,便吞了那些毒药,却没想到意外成就了自己。 他大难不死重获新生,成了上官敬束最得意的试药者。 虽每天都在忍受着各种各样的折磨,但却在那些折磨中渐渐强大起来。 淮肃当时的唯一期望,只是在完成上官敬束指派下来的任务之后能看到朝清河。 他希望朝清河好。 可他的意识总是很飘忽,并在一次次的改造中忘记了很多事。 秋儿说:“淮肃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上官敬束的掌控,并成为了守护秋云寨的山神,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没了自己的意识,心底只有对被改造之时的厌恶和无尽的恨意。所以,你们如今想要将朝清河带回来,除了要对付上官敬束和萧不测之外,还有一个性情不定的淮肃。” “他为何会对朝清河下手?”上官濂问道。 “因为,朝清河曾经想要杀死他。” 上官濂一愣,大抵上明白了缘由。 片刻后,他又问:“这些,本该是上官家族与御灵族的秘辛,你如何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秋儿抿了抿唇,却没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一旁的余宁却已猜到,“你是御灵族的人。” 没人看见,他在提起‘御灵族’这三个字的时候,那暗中收紧的拳峰。 秋儿便笑了起来,但她始终没说是或不是。 “你故意引我去青松树下的暗室,就是为了让我看到那场祭祀?”上官濂问。 “若非如此,你会相信他便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上官濂沉默。 若是没看到祭台那一幕,或者说,没有看到那副美人图像,他根本无法断定朝清河便是自己要找寻的人。 他们是双生胎,本该十分相似,然而朝清河却因自小被上官敬束培养成药人,不只改变了体质,也改变了容貌。 “朝清河是个可怜人。”秋儿说。 对于这一点儿,没人反驳。 可即便是可怜人,他想要春华做替身却是真的。 再可怜的人,做下的错事也不是那么情有可原。 秋儿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朝清河的。” “你们听说过离魂症吗?” 上官濂皱眉:“你是说,朝清河有离魂症?” 秋儿点了点头,“他的离魂症已经有好几年了,我没有想要为他开脱什么,只不过,想将春华当成祭品,确实跟他的离魂症有关。” “他为什么...”上官濂说:“为什么不早点儿寻求帮助?” “因为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也不知道该找谁。” 淮肃失去本真之后便开始与萧不测达成协议,为其做事。 他制造了那些传说,诓无辜人上山试药,接受萧不测的供奉。 朝清河想要结束这一切,曾经不止一次想要自杀,但又舍不得淮肃。 他想阻止淮肃继续害人,然而淮肃已经不是以前的淮肃了。 他在最后下了决心,想要杀了淮肃然后跟他一起死,却被淮肃发现。 淮肃愤怒极了,为了报复,将朝清河送给了觊觎他已久的萧不测,这也是导致朝清河生出离魂症的最初。 1 “可他知道我的生辰八字。”春华突然开口。 此言一出,余宁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春华便将之前的事情跟余宁说了一遍。 “按照他说的,那条路只有生辰八字符合才能顺利通过,但是我却通过了。” 春华抬起头,“可我的生辰八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秋儿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倒是上官濂问了句话,“御灵族的人,若是想找出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好找吗?” “御灵族的人又不是神,窥探不了天意。”秋儿说:“他们只是比其他国界的人多了些异能而已。” 既然不是朝清河自己,那就是有人知道春华的身世。 这一点儿让余宁不安起来,毕竟春华的身世连捡他回来的凌霄煜都不知道,苍山上怎么会有人知道? 上官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多谢姑娘告知真相,还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秋云裳。”秋儿露了个浅浅的笑,“我此番前来苍山,不过是为了寻找故人,路见不平而已,也是见不得这里的多灾多难,如今有人愿意插手,我也高兴。” 她拜了个礼,“对了,净月天虽然不好进,不过后天就是阴历十五了,净月天那位,每到十五总会有些动作。” 第63章 上官濂会意告谢,之后目送秋儿离开。 等秋儿走后,他抬眼看向一直没吭声的余宁,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个秋儿...” 然而得到的,却是余宁一个冷淡的抬眸。 第35章 入净月天 从秋云裳口中得知真相后的上官濂虽然着急,却也知道这事急不得。 他们很快到了净月天。 这里依旧是苍山的范围,但已经离秋云寨有了一段距离。 虽然苍山多有传闻,但这里却是连接关外与上京的必经之路,因此来往行人不在少数。 净月天不远处有个简易茶棚,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 余宁几人走过去找了个空位置坐下,随意点了几样小菜,要了几杯茶水。 等东西的时候,春华忍不住去瞄身边的人。 他心有疑虑,本想开口去问,却见上官濂表情忧思,不忍伤口撒盐,于是作罢。 秋云裳说得那些话他听得懵懵懂懂,但却从那话语中找到了一些重要的词汇。 比如,朝清河之所以要他去祭祀,是因为那个人有离魂症。 再比如,即便他做了一些不可饶恕的错事,也是因为受了上官敬束的胁迫,不是他的本意。 春华抵着下巴,有点忧心。 现今,朝清河成了上官大哥的兄长,那之前他对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就能一笔勾销了? 虽然他被朝清河推入幻境,还险些成了祭品,但好在有惊无险。 不过想到余宁说起朝清河被巨龙吞了的事,他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上官大哥你别担心,我们肯定能赶得及救回朝清河的。”他宽慰道。 上官濂此时已经不是担心不担心的问题了,他现在心里很乱。 其实,这一切本该可以避免的,但因着儿时的那些经历,他其实不太能完全信任身边的人。 所以即便觉得朝清河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却还是想要多方求证。 他们本来共同拥有一个意识,但因为朝清河这么多年隐藏的极好,所以他根本感受不到他。 感受不到,也就不知道他在这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没见过朝清河这个人,也不知道自己原本该有一个兄长,若不是那副美人图像以及祭祀的幻象,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与朝清河的关系。 不会想到,也就没那么上心,甚至于,当听到他要利用春华代替自己去祭祀的时候,还觉得无比愤怒。 他如何能想到朝清河的离魂症与不得已。 祭台上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飘忽,他闭上眼便能想象到那个人的痛苦与绝望。 “上官大哥,有人来了。”春华打断他的思绪,轻声说道。 远处,有队人马正往这边行来。 隔壁桌子上的人小声嘀咕着,“这个月怎么提前了?不是后天才到十五么?” 另外一个说:“听说是招的人多。” 几句话,让余宁几人明白过来。 看样子,淮肃必然是用了什么诱.人的条件,以此来诓骗这帮人自己往火坑里跳。 都是些平民百姓,能诱.惑他们的东西有很多,根本不用强迫。 春华盯着那帮人直到消失,这才转过头。 可他还没等开口,便见上官濂叫了店家来问话。 上官濂笑眯眯的,一点儿也看不出之前的阴霾与忧思,仿佛那些阴郁从来不曾在他面上出现过。 店家很是健谈,问什么答什么,几句话,便说清楚了来龙去脉。 苍山南有秋云寨,劫富济贫,名声很好。 北有净月天,收留贫苦人去做工。 不但按月发工钱,想回家的还可以随时回家。 “还有这好事?”春华很快便忘了净月天上有谁。 说完后愣了一下,才想到这可能是那个叫淮肃的让人自投罗网的一种方式。 店家侃侃而谈,从容不迫的说完净月天的诸多好处还不忘询问一番,问他们是不是有留下来的打算。 三人刚从秋云寨出来,经历了那么多,模样确实有些狼狈。 上官濂顺势卖了个惨,说自己无家可归正有此意。 店家言:“那你们可得快点儿,他们那不算好进,听说还有考核。” -- “我们真的要混进去吗?”远离了小茶棚,春华问道。 上官濂点了头,“如今看来,混进去是最好的法子。” 春华的眼睛亮了起来,满是期待的说:“不知道,前面的考核是什么样的...” 这话没过多久,几人便随着人群到了招募的地方。 离小茶棚不算太远,是在一座凉亭中。 那里有人负责记录,凉亭外拉出了好长的队伍。 春华原本还觉得他们的装扮跟前来做工的人会显得格格不入,可越往前面走便越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因为想要到净月天做工的人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他们很快随着人群加入到了队伍中。 “听说,这里不止是招做工的,还有管事的。” “若是我能应征成管事的,也是不错...” 身边人三言两语,春华听明白了。 他转身看向余宁,很是惊喜,“还有管事的...” 余宁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春华闲不住,见余宁不搭理自己,转头又想跟上官濂说话。 还没等开口,就被余宁捏着后颈拉了回来,“老实点儿。” 第64章 春华吐了吐舌,在余宁看不到的地方朝他扮了个鬼脸。 长队如龙,弯弯曲曲。 本以为会弄到很晚,不曾想很快就要到他们了。 负责记录的一一询问,“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春华听了听,再次转过头,“还要自报家门。” “一会儿你别说话,我来说。”上官濂说。 春华眨了下眼,“你又想骗人?” “要不你说实话?”上官濂问得及其认真,仿佛真有此想。 春华立刻摇头闭嘴。 说了实话不就等于给自家主子惹麻烦?他可不想惹麻烦。 上官濂便笑了起来。 春华意识到这人在逗他,便也跟着笑了。 记录的时候,上官濂称他们是从兴城过来的,名字则是随便编了几个。 问到家人情况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失踪,多年寻未果。”余宁替他说了一句。 负责记录的抬头看向余宁,接着低头不知道写了什么,叫人带进去了。 踏入净月天的土地上,几人才知道,原来带进来的人并不是在一处的。 “他们这是按照什么分的?”春华忍不住问道。 上官濂沉吟着,故意逗他,“可能是长相?” 春华:“……” -- 他们被分到的队伍中只有三十几个人,各个奇形怪状,身着相貌等等不一。 不过打眼看去,还是普通人居多。 看得出来,净月天的规模要比秋云寨正规很多,即便做得事情见不得光。 这里对人员的管制也比秋云寨严格,不像是随意招进来的,到像是受到了严格的训练。 “那个淮肃,短短几年时间便能脱离掌控,还能白手建立净月天这么个地方,可见那不凡的能力。”上官濂一时有感说道。 余宁不置可否,“有时候,将一个人逼急了,确实会。” 会彰显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上官濂转过头,“所以你在幻境见到他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所作所为,即便有离魂症,也不可饶怒。”余宁冷淡开口。 春华是他的逆鳞,谁也不能动。 上官濂明白,因此没再说什么。 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情有可原的事情。 “好在,此番有惊无险。”上官濂施施然开口,“若是有机会将人救出来,还望君上网开一面。” 余宁蹙眉偏头。 “燃烬,非御灵族人不得谱。”上官濂看他,“能动用曲谱燃烬,又能操控药人打破幻境,非御灵皇室不可为。” 余宁想到当初打破幻境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却不曾想这个麻烦会是上官濂。 若非上官濂有御灵血脉,又刚好是上官家的人,这一切本该天衣无缝。 “你话太多了。” 上官濂便笑了起来,“此番出来,除了要寻幼年遗憾,也是在寻我经年之责,老祖宗的规矩,不敢忘。” 他顿声又道:“不过若是有人不愿,我自也不勉强。”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余宁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两人谈话的时候,春华已经去跟别人打成一片。 余宁看着不远处的自来熟有些头疼,上官濂却觉得很是有趣。 他们此时被安置在山坳中,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前来接应。 不多时,便等来了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目测有十几人,来了后便安排着将前来考核的人归拢到一处,说是考核开始。 春华满是期待,结果考核不但不惊心动魄,也不繁琐。 他们每人拿到了一张图,图上画了路线。 而他们的任务,就是按照路线前进,安全到达目的地就算通过考核。 拿到图的众人陆续出发。 春华却泛起了嘀咕,“什么叫安全到达就算通过,山里面难不成很危险。” 少年难得开了窍,上官濂甚是宽慰,不由得夸了几句,夸得小少年十分得意。 他看向余宁,满眼希冀。 然而余宁只是淡淡瞥了眼他手里的图,连半句夸奖都不曾施舍。 春华希望落空,不由得有些恹恹。 眼见众人陆续分开,于是抬头问道:“咱们要按照图上的提示走吗?” “先走走看。”上官濂说。 他们现在的位置离中心点还有一段距离,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我怎么总觉得,这一行颇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错觉?”上官濂蹙眉说了一句。 按照秋云裳所言,秋云寨不过是净月天分生出来的一个销赃之地。 既然紧要的都在净月天,那彭当家又在掩饰什么? 或者说,他在替谁做事? 他本该是萧不测的人,然而至始至终,却从没提过淮肃这个人。 难道他不知道,淮肃才是大当家的亲子? 还有一件事也令人匪夷所思,那就是他将朝清河称之为‘二爷’。 上官濂无意中想到的事情,让他微微有些心惊。 转头去看余宁,见余宁也自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看来,秋云寨中应当还藏着一个他们不知道的人。 第36章 考核开始 秋云寨除了淮肃与朝清河,应该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没现身。 第65章 这个人不但对朝清河与淮肃了若指掌,还能拿捏住彭当家与上官敬束。 最重要的,他知道如何跟萧不测做有利于自己的交易。 秋云裳的出现,彭当家的掩饰,知道春华的生辰八字,故意将他们引到净月天... “那个人,只怕还在秋云寨。”上官濂说。 春华一脸懵,“你们再说谁?” 余宁抿了抿唇,“看来,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这一切。” “那现在怎么办?”上官濂有些没了主意。 “白给的机会,你不要?”余宁看向他。 上官濂恍然。 确实,即便是有人在背后做局,想将净月天的人推出来,对他也没什么坏处。 毕竟,他也不过是想救回跟自己同脉相连的兄长而已。 春华有点着急,他听不懂他们到底再说什么,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哪个人。 看着余宁跟上官濂一边走一边说话,而自己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他突然就有些沮丧起来。 他想,原来,余宁也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爱跟他说话而已。 越这样想,便越觉得难过。 “余宁--”他叫了一声。 一边走一边说话的两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春华顿了顿,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觉间叫了他的名字。 因为没什么话说,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肚子疼。” 他自小娇气,吃不对东西便会疼。 “我给你瞧瞧。”上官濂说着便要过来。 “不,不用,一会儿就好了。”春华躲得飞快。 余宁没吭声,几步走过来,拉了他一下,转过身,“上来。” “啊?”春华愣楞的,看着他的背影,“你是...要背我吗?” “不是疼?”余宁偏头问。 春华:“……”倒也不是疼,是装的。 可还是乖乖靠过去,并攀上了他的肩。 余宁将他背起来后,与上官濂的交谈明显变少了。 春华很满意。 就这样攀着他的背,竟是不知不觉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春华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棵树上,而他的面前是片湖。 湖水泛着涟漪,湖边缘,站着个人。 他刚睡醒,还有点儿迷糊,见那人背对着自己,披散着发,朦朦胧胧的居然让他有点心动的意味。 只不过,怎么有点儿眼熟? 想起身去一探究竟。 恰好此时,那人回了头,居然是余宁。 待看清人后,惊得春华脚下一滑,登时跌回了原地。 “余宁...”春华楞楞叫他。 余宁闻声回过头。 他刚洗了脸,水渍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阳光照耀下,像是闪着点点的光。 完好的轮廊被发遮住了半边,更增添了一种隐含的俊美。 衣衫有些乱,衣领半敞着,露出漂亮而又饱满的胸肌。 春华心中忽而一跳,某些画面便那么毫无预兆地飘忽着入了脑海中。 交缠的十指、沉重的呼吸、熟悉的味道以及凌乱的低吟-- “还难受吗?”余宁走过来的时候,已经重新束了发,露出那一惯的冷容。 春华有些忐忑地往后缩了缩,“不...不难受了。” “你,你怎么...这样?”怕被这人发现异样,于是赶紧转移话题。 “嗯?什么?” 春华指了指他的衣服,“就,就...” 余宁低下头,这才看到自己并不规整的衣衫。 春华见他整理起衣服,忍着心跳偏过头,竟是不敢再看了。 这动作简直就是下意识的,转过去之后便愣住了。 他想:我跟余宁同吃同住这么久,而且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的? 于是强行将自己的目光又转了回去。 然而转过头的时候,余宁的衣服已经穿好了。 “为什么装肚子疼?”余宁突然问道。 春华:“...” 余宁看着他的眼睛。 “我…”春华有些慌,可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不说,我没办法知道。”似乎是怕吓到他,所以余宁声音很轻。 春华垂下头,缓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在想,我好像,只会给你添麻烦。” “说什么傻话?”余宁抿了抿唇,揉了下他的脑袋,“起来走了。” “我是说真的。”春华没动作,抬头看他,“你不觉得吗?你跟上官濂都比跟我话多。” 余宁:“……” 他蹲下身,平视少年好看却带着纠结的眉眼,说:“你不愿意我跟他走得太近?” “我...我倒也...”他想说自己不是,可又确确实实是因为这件事吃味了。 “为什么?”余宁忽而靠近,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春华说不出来,他只是觉得不舒服。 被余宁这么一逼问,某些真相似乎就要呼之欲出,连心跳都不觉加快了许多。 “我找到路了。”上官濂不知何时回来,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余宁不动声色退开距离,接着站起了身。 “小花醒了啊!肚子还痛不痛,给,把这个...咦?脸怎么这么红?” 他说着便要上前,“还是我给你看看吧!” 春华连忙说自己已经好了。 怕上官濂再提这事,于是问道:“找什么路?我们迷路了吗?” 第66章 --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迷路,而是走到了分岔口。 三个人的地形图大抵上一样,但极个别地方却不一样。 这就意味着,他们并不能一直在一处。 按照目前形势看来,貌似只有通过了这一关,才能深.入净月天内部。 上官濂将事情跟春华说了,想让他自己拿主意。 净月天中的人比秋云寨的难缠,现今他们只有三个人,硬碰硬没什么好处,只能小心行事。 但是朝清河那边的事情很是棘手,他们不该将时间浪费在路上。 “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春华说:“朝清河之前是要把我送去祭祀的,那么不管这个祭祀的人是谁,顺藤摸瓜,也能见到我们想见的人对不对?” 他这么一说,余宁立刻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他想用自己做诱饵。 “不行,危险。”余宁果断拒绝。 “我能保护好自己。”春华说。 余宁起初很坚定,可架不住春华的软磨硬泡。 最后无法,只得同意。 意见得到采纳的春华很是开心,迫不及待就要离开。 “小心行事,保护好自己,我们会跟在你身后。”上官濂说完这话,又从袖口中翻出了一只锦囊递给他。 “不过以防万一,若是跟我们走散了,就把这个拆开。” 春华点了头,带着上官濂给的锦囊离开。 他顺着小路走,没一会儿便远离了停留的地方。 山林中很静,蜿蜒石板小路不知通向哪里。 春华看着地图,正在辨认方向,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是刺耳的惨叫声。 不多时,一群人突然向自己跑来,其中一个人边跑还边喊,“有怪物,有怪物啊!!” 春华被险些被人群撞到,想躲过去,却不知被谁拉了一把,也跟着无厘头地跑起来。 众人一起不要命的往相反的方向跑,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惨叫,可他始终没看到那伤人的怪物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就在众人筋疲力尽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持剑行凶。 春华转眼,见那行凶者正是呼喊着有怪物的人。 “你,你干什么?”人群中四散炸开,会功夫的便抵挡两下,不会的该跑就跑,跑不动的已然成了刀下亡魂。 行凶者阴冷一笑,“干什么?当然是做任务啊!” 他摊开净月天发下来的图,见上面是一道命令,“杀光无用者。”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的通关条件并不一样。 春华怒而上前,明知道这是净月天的一场阴谋,如今见到自相残杀的人,怎么能无动于衷? “大家不要打了,不要自相残杀。” 他不说还好,一说众人便将他当成了有所图谋的人。 在将行凶者抓住之后,便纷纷转移视线指着问他要通关条件。 “我的是路线图。”春华说。 众人不信,让他把东西拿出来看。 春华也实在,立刻便翻衣襟找图。 结果找了一阵子,竟然什么都没找出来。 路线图可能是刚刚跑掉了,也有可能,是刚刚拽他的那个人顺走了! 反正就是没了。 众人见他拿不出证据,便将他当成了那个行凶者的同伙,想要一起处置。 眼见这帮人跟疯了一样,春华打也打不得,只能躲闪。 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近前的事还没解决,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批不人不鬼的怪物,见人就咬。 别人不知道,春华却见过这东西,是在秋云寨后山看见的行尸。 “这东西很厉害,大家小心。” 春华这话还没等说完,便见人群四散而逃。 那行凶者被留在原地,还没等起身,便见行尸朝自己扑来。 他手拿钢刀,恶狠狠劈过去,一下子将行尸拦腰差点儿劈成两截。 钢刀卡在腰腹上拔不出来,反观行尸,如同没事人一样的抬手便是一掌,直接拍碎了行凶者的头盖骨。 “啊...”人群这次更加疯狂了。 自从见到有行尸出现在考核场地,春华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此时迟迟不见上官濂和余宁露面,便知自己猜想不错。 眼见行尸越来越近,没办法,只能先走。 可手里没了路线图,没走一会儿便迷了路。 好在还有上官濂给他的锦囊,他想。 春华边跑边将那锦囊拆开,结果见上面写了两行字。 一行:“囊中有药,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一行:“若走散,北行,杏花林集合。” 药很珍贵,不能乱用,于是他一边嘟囔着‘北’,一边满世界找北。 可自小便很没方向感的他,根本不知道哪边才是北。 春华将锦囊揣进怀里,不由得崩溃喊道:“北到底在哪啊!!” 他声音很大,没把北喊出来,倒是喊出了净月天的人。 “就是你在闹事?”管事的说。 春华不等反应,便被人抓了起来。 “带走。”那人说。 春华:冤死了!! 第37章 深入敌营 混乱发生时,余宁上官濂被行尸拦住,眨眼便失去了春华的踪迹。 第67章 他们知道这是有人想趁乱搞事,然而意识到这一点儿的时候已经晚了。 “没关系,我们去前面等,别忘了还有锦囊。”上官濂说。 余宁一想也是,随后放下心来。 他跟着上官濂走了一会儿,不由得问道:“锦囊里写了什么?” “让他往北走,咱们也去那里。” 余宁闻言顿足。 上官濂随之停下,“怎么?” “他找不着北。” 上官濂:“……”这可真是始料未及。 没办法,他们只能暗中窥探,伺机寻了个净月天的人抓来审问。 效果出奇不错,竟是真的套出了些话。 虽然一时半刻不知道春华人在何处,但却意外得知了淮肃的所在地。 “你不是最心疼他,这次怎么不拦着点儿?”上官濂埋怨道。 余宁不吭声。 就是因为心疼,才不想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总觉得,春华这次出来,貌似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你去寻春华,我去会会那个淮肃。”上官濂说。 “他自己可以。”余宁说。 他担心春华,可更担心暗中将他们引来那个人的身份。 若是不出意外,此人应当跟淮肃有关,这也是他选择跟上官濂来的原因之一。 上官濂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过时间紧迫,便没再说什么。 将抓来的人打晕,并扒了他的衣服。 伪装一番过后,两人悄悄向淮肃所在地而去。 净月天中没有亭台楼阁,全是山洞。 淮肃的住所就在其中一个山洞中。 那里地形复杂,二人废了很多功夫才摸清里面的构造。 相对外面,这里的把守倒是不多,看来淮肃对自己的住处很是放心。 “你有没有把握让他恢复过来?”寻人的时候,余宁问。 “没见到人,不知道。”上官濂并不敢保证。 毕竟对淮肃下手的是上官敬束。 “不过我尽量。”上官濂说。 如果能让淮肃恢复意识,对他们来说是一大助力。 “话说,这里守卫如此松懈,真是因为淮肃对自己的管理很有信心吗?”他没见过淮肃,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看他能让试药者甘愿留下来这一点儿,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若非如此,便是故意为之。”余宁说。 上官濂:“难不成我们的行动已经被发现了?” 他皱眉,“还是说,那个人并不在秋云寨,而是在净月天?是他给淮肃报了信?” 事实证明,确实有人给淮肃报信。 因为不久之后,他们便被守卫前后夹击围了起来。 人群中,一人乘坐步辇而来。 那人长得十分好看,五官俊美,菱角分明,一头黑亮垂直的发披散着。 他赤裸着上身,只随意披了件紫色织锦的宽大袍子,露出那结实的腹肌以及满是爱.欲情事过后的餍足。 男人慵懒地倚在步辇上,那略带邪魅的双眸望过来。 他启唇,嘲讽一笑,“原来,让他背叛我的人,是你。”、 虽然素昧平生,但上官濂还是一眼就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是那个时常出现在自己意识中的人,淮肃。 那个朝清河每次被折磨到神识涣散所无意中传递给他的真实情感。 “他在哪儿?” 上官濂忍着心颤,“你把他...怎么了?” “一道菜,即便再好吃,久了也会腻的。” 淮肃玩味道:“虽是我吃剩下的,但毕竟是个好东西,自然也得让别人尝尝味道。” “你无耻。”那一瞬间,上官濂终于明白朝清河那掩饰不住的伤痛由来了。 淮肃居然亲手将他送给了别人。 难怪,他会被激发离魂症。 难怪,他会想要找人代替。 只因为他可以接受淮肃对他所做的一切,却无法接受他亲手将自己送给别人的事实。 “无耻么?你倒是提醒了我。” 那双眼贪婪地盯着面前的人,下意识舔了舔唇角,“想来,我是该换道菜尝尝了。” 淮肃说完这话,立刻叫人动手。 他身后虽只有几个人,但各个都是武功卓然的高手。 二人不敢含糊,立刻现出武器迎敌而去。 “你到底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上官濂带着滔天怒火,咬牙问道。 “他如今正在他人榻上承欢,你想找他,是想做什么呢?坏那人的好事么?”淮肃说。 “你个畜生,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上官濂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犹豫,竟会犯下如此大错。 他早该认出朝清河来的,若是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了,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他不禁想,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为什么要迟疑,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他的不对劲? “那又如何?胆敢背叛我,合该受罚。” 日月环在此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上官濂在此时大声道:“他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相反,是他一直在保护你,你醒醒吧!” 山洞墙壁上的石块簌簌而落。 武器撞击,剑光火花四射。 -- 春华没想到,自己迷路后居然因祸得福,不用考核便直接被绑到了萧不测所在的大本营。 第68章 他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朝清河。 朝清河被关在牢房中,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奄奄一息。 他的衣衫被撕碎,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般的可怕痕迹,甚至还有几道被鞭打过的伤痕正在往外渗血。 春华想救他出去,可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便暂时压下立刻救人的冲动,准备伺机而动。 “我家大人看上你们了,只要乖乖听话,少不了好处。” 守卫指着牢房中奄奄一息的朝清河,厉声说:“不过谁要是不听话,这就是下场。” 跟春华一起被带来的人一听要伺候一个男人,纷纷跪下求饶。 守卫一看急了,抬手就想教训这些人一顿。 “我来,我去伺候大人。”春华拦了守卫,自告奋勇。 于是,他被带到了萧不测面前。 萧不测高坐在虎皮交椅上,看着被带过来的人,“听说,你愿意来伺候我?” 春华立刻点头,“是的大人,我可愿意伺候您了。” 萧不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花。”春华说:“家里大人说我长得好看,就取了这个名。” 萧不测非常满意,“很好,不错,是好看。” 他从椅子上起了身,走下来围着春华转了几圈,“小鬼,看你年纪不大,知道什么是伺候么?” “虽然不知道,但是我能学啊!”春华拍着胸脯保证,“我学东西很快,保准大人满意,只要您能让我留在净月天,叫我做什么都行。” “想留下来,好办。”萧不测大悦,伸手捏住了春华下巴,“只要你乖乖听话,不止能留下来,大人还能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春华想把这人脑袋拧下来。 不过他看了眼身边一众守卫,知道此时不是最好时机,只能强忍着挤出个笑,“那可太好了。” 萧不测仰头大笑,吩咐一旁的人,“来啊!将他带回我房中。” 守卫应是,刚要带着春华下去,却见外面走来一人。 “我听说你要了朝清河来?可有此事?”苍老的声音在看到春华的时候戛然而止。 竟是一时措神跌坐在了地上,指着他颤声道:“上官宏邈,你...你怎么会...” 老人满头银发,年过半百,瞳孔微缩,显然受惊不小。 春华懵然,见老人受惊过度,立刻上前,“老人家...” “你别过来,来人,给我杀了他,杀了他。”上官敬束大喝一声。 萧不测满眼不耐,让人将上官敬束扶起来,“给本大人看清楚了,这是我新得的人。” 上官敬束惊魂未定,又自看了春华半晌,见少年虽眉眼相似,但跟自己相熟的人着实是有很大区别的。 而且,年纪也对不上。 但他还是不能安心,扭头对着萧不测说:“这人说不定跟上官家有关,不能留。” 萧不测好不容易得了个可心人,哪里肯听。 上官敬束气急,低声道:“别再惹火烧身碰你不该碰的人。” “上官敬束,你我同为圣上效力,本没有高低之分,你凭什么管我?” 他丢下这话,不管上官敬束,强行将春华带走。 而春华则是默默将上官宏邈这几个字记在心里,想着来日定要问问上官濂。 或许,还能意外找到自己的身世也说不定。 萧不测将春华带回房间,便迫不及待想要往春华身上扑。 “等下,大人还没教我,怎么才能伺候好您。” 少年眼底一片纯真,看得萧不测心里范痒,只想赶紧将这人搂过来好好疼。 不过他还是问道:“真想好好学?” “嗯,对啊!学会了才能好好伺候大人。” 于是乎,萧不测便唤了人过来。 紧接着一番操作,惊得春华目瞪口呆。 他实在是没想到,萧不测居然敢不要脸的找人在他面前表演活春宫! 他虽没经历过这些,但却早就过了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在世子府,那帮护院的哥哥们便曾拉着他看过一些这方面的书。 但看得东西大都比较唯美,让人想入非非,跟这实际操作并不一样。 更何况,书籍中的男人怀里抱着的都是些腰软翘臀大长腿的美人,这是个啥? 是个男人! 春华脸红了,不但脸红了,脑海中还突然回忆起了一些事情。 他突然想到自己也曾这般如是纠缠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 不断乞求哭泣,软声讨吻。 他听到自己说:“余宁,你抱抱我,我好难受....” 如梦如幻的记忆突然摊开,让他又惊又怕又恼又燥。 他慌忙转过身,吓得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第38章 离魂之症 春华心里很乱。 身后那些怪异的声音不断充斥着耳膜,让他大脑登时变得一片空白。 短暂的空白过后,却是前仆后继的记忆疯狂涌入。 那一瞬间,脑海中似乎只剩下了余宁近在咫尺的脸。 那克制又心疼的眼神以及被他哭着乞求时的无奈。 春华脸红的发紫,不知是气的还是囧的。 他想,是在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吗? 难怪当时他说自己忘记了,余宁说忘了便忘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第69章 其实,他只是想给自己保留一些颜面么? “不是想要好好伺候我,怎么不看了?”萧不测的声音在身后出现。 “学...学会了。”春华红着脸转过身。 萧不测招手让他过去,“这么快就学会了?” “嗯,我学东西很快。”春华边说边走,“大人若是不信,不如让我试试?” 萧不测好整以暇看着他,“好啊!” 春华看了看周围的众人,实在不明白萧不测这到底是什么嗜好。 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居然也能派这么多人现场围观。 “我...有点儿...能不能,让他们都出去?” 萧不测此时满脑子都在幻想着春华委身于自己的画面。 猴急似的让人出去,并吩咐不准打搅。 等房中的人都走了,见春华还不动作,于是满嘴污言秽语,哄骗着人主动靠近。 春华双眸纯澈,露出一副懵懂之态,红着脸说自己害羞没敢看。 萧不测哪里见过这种小精,连该有的警惕都忘了,迫不及待朝春华扑了过去。 眼见房中已经没了其他人,只剩下萧不测一个,春华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在萧不测扑过来的时候,直接取出龙霞剑刺过去。 哪料萧不测不但是个练家子,还不是一般的练家子。 龙霞剑出手后,竟被他轻飘飘便躲了过去。 本以为萧不测会立刻叫人来,却不曾想他见了这样的春华,反而更兴奋了。 春华一击不成,翻身自床榻上跳起来,接着使出第二招。 两人在房间中有来有往,竟然足足对了三四十招未分出胜负。 春华没想到萧不测竟然这么能打,始料未及。 若知道会是这么个局面,何必与他虚与委蛇还看了那么大一场活春宫? “小家伙,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来的么?” 萧不测阴冷一笑,“想算计我?你还嫩了点儿。” 春华心里咯噔一跳,心想糟了,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走神的时候,龙霞剑已经被萧不测缴了,手臂也被人拽住。 萧不测擒住人,“看来你是学不会了,不如大人我亲自言传身教如何?” 说着便欺身凑过来。 “上官敬束,你怎么来了?”危急时刻,他突然大声喊道。 萧不测一愣,回头便要斥责。 结果背后空空如也,根本没人。 春华趁机翻转手腕,使了一个充满了力道的过肩摔,岂料人竟纹丝不动。 不但如此,这姿势更是相当于投怀送抱了。 萧不测擒着人,垂眸瞄他,满眼兴趣,“你还有什么后招?” 春华一只手腕被抓住,挣脱不开,于是回首朝他悻悻一笑,“大人,我错了,不敢了!” 说这话的时候,直接出其不意,将上官濂给在锦囊中的药粉就着那话音扬了萧不测一脸。 男人被迷了眼,连忙后退躲闪。 春华趁机扯出手腕后退半步,接着翻手抄起旁边桌子上的烛台直接向萧不测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惨叫声起,萧不测大怒,“来--” ‘人’字不等出口,便被春华撕了床幔捂了嘴。 萧不测奋力抵抗,双手挥舞着往前纵身一扑。 春华被摔在地上的时候还紧紧抓着萧不测不松开。 上官濂留的锦囊告诉他危急关头再用,他觉得如今就算是危急关头了。 稀里糊涂用了,居然正正好。 萧不测虽然能打,但经不住那药力,很快便没了力气。 然而他力气甚大,强撑着挣脱了春华的钳制,‘来人’两个字终于叫了出来。 春华将人捞过来一拳打在脸上,重新给绑了个结实。 他本想将这人杀了,又怕坏了事,于是只好又给了两拳。 此时的外面-- “大人好像叫我们。” “大人说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打扰他。” 里面-- 咣当、噼里啪啦-- “大人体力真好,玩的这么大。” 直到上官敬束觉得不妥前来。 “给我开门。” “上官先生,大人说...” 上官敬束一巴掌掴了过去,“开门。” 众人领命。 -- 春华制服了萧不测便一直躲在暗处听门外的动静。 直到听见开门声。 众人开门后见到躺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一时间慌了。 一股脑全都涌了上去。 而春华就在这空挡夺门而出,可还是被眼尖的人发现了。 “人在那,给我追。” 春华死命往外跑,手中龙霞剑舞动频率增加,很快便甩开了身后的人。 他找了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想着等等再去寻朝清河。 然而到处都是找他的人。 春华一直藏到日渐西山,等人都松懈下来,这才寻了个落单的守卫打昏并将衣服扒下来换上。 有了这身衣服在,行动起来果然方便了不少。 可他没敢含糊,依旧非常小心。 “大人怎么突然要带那人过去?”领路的守卫狐疑问道。 “今日的事情你没听说么?”春华左右看看,小声道:“大人今日新得了个人,是个奸细,打了大人不说,还跑掉了,如今正满山找人。” 第70章 守卫一愣,“是么?居然还有此事,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可不是。”春华附和,“这不,现在人没找到,大人有火没地方撒,估计是想找个出气筒。” 守卫叹了口气,“这好好的人,就剩下一口气了,还不知带去了会怎么样。” “你菩萨心肠,会得到好报的。”春华说。 “那人也是,太岁头上动土,简直让人胆战,若真被抓住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守卫很快将春华带到了朝清河所在的牢房。 春华进去的时候,身后人却突然锁上了门。 “可抓到你小子了!”守卫哈哈大笑起来。 春华淡淡瞄了他一眼,毫不意外。 守卫见他如此淡定,不由得狐疑看他,“你怎么都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春华问。 “你都被我抓住了。” 春华面上难得没了笑意,“你当自己为什么抓我抓的这么容易?” 龙霞剑出手,瞬间将牢门不费吹灰之力劈开。 守卫目瞪口呆,本想不动声色抓了这人去功,却没想到这人这么不好对付。 “传开的事情你说不知道,我说提人你就敢带我来,刚刚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连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春华出手,剑身未出鞘便向守卫劈过去。 守卫毫无招架之力,倒下去的时候,听面前少年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是什么都不懂,可我看着像傻子么?” 守卫想功,所以没惊动其他人,这倒是正合了春华的心意。 他将守卫关进牢房,接着去看朝清河。 朝清河此时已经陷入昏迷,春华唤了好久才将人唤醒。 “你,怎么是你?”朝清河十分虚弱。 “我是来救你的,还有上官大哥,他也来了。” 春华扶他起身,“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朝清河喘息着摇摇头,“别白费力气了,你快离开这里。” “不行,我得救你出去。”春华拽着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我背你走。” “你不怪我么?”朝清河声音已经哽咽,“我险些把你...” 春华已经将他背到自己背上,“不怪。” 他说:“而且我也没有被怎么样。” 朝清河说不出话来了。 “你不用谢我,好好活着,让我把你交给上官大哥,就是谢我了。”春华说。 朝清河摇摇头,“这里不比秋云寨,到处都是守卫,出不去的,你放我下来,我有话说。” “我不放。”春华说:“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你听我说,春华,你去,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上官濂,让他回云京,你听我的,我有时候,没办法控制自己,我...” “我知道,离魂症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上官大哥说能治。”。 朝清河神色不安,“你们...知道?” “嗯。”春华不假思索,“所以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上官大哥。” 少年眸光中充满了坚定,就这样一点儿一点儿试图将朝清河带出虎穴。 可就像朝清河说的,这里的守卫太多了,他们根本没那么容易出去。 春华带着朝清河没走多远,就被萧不测派出来的守卫围堵住了。 少年刚抽出武器,便被身后人一个擒拿制住了。 朝清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主上,我抓到他了,我可以功过相抵了吗?” 春华不可置信回过头,看向那个他一心想救出去,却在背后算计了他的年轻人。 那涣散的瞳孔以及青白的脸色。 是离魂症发作了么?春华想。 萧不测那只猪头脸出现在春华的视野中,“把他们两个给我绑结实点儿,带走...” 第39章 不死药人 知道朝清河不在这里的上官濂本无心纠缠。 岂料淮肃的手下竟是十分难缠。 上官濂知道他们今日想要平安离开只能先擒了淮肃,于是在日月环脱手的刹那间甩出金针。 坐在步辇上的冷血男人纹丝不动,已经有人挑剑接下上官濂飞出的针,将淮肃护住。 不说淮肃的药人体质不好对付,即便是他身边的人,一个个也是不容小觑。 上官濂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 他本以为找到淮肃后,动之以情也许能让他配合自己。 只要有机会恢复他以往的意识,他们便多一分胜算。 可如今这种情况,想让淮肃站在他们这边已经不可能了。 被上官敬束改造教唆多年,又亲眼见到朝清河对自己下手,他早就没了原有的本真。 凭借着那滔天的恨意,怎么可能再相信什么。 “先离开。”上官濂打退身前人,对余宁说。 余宁眼见这里没有他想要寻的东西,微点了下头,便与上官濂一同往外边打边撤。 然而淮肃哪里肯放他们离开?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紫袍飞扬,淮肃五指虚抓,已经从步辇上一跃而起,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 春华被关进了牢笼,身上缠上了碗口粗的锁链。 他对面,是那个给了自己一手刀的朝清河。 朝清河没比他好多少,虽没绑铁链,但脚上却拴着一根钢丝绳。 “春华...”见人都走了,朝清河试图靠近他。 第71章 春华一听他叫自己,连忙警惕后退,“你又想怎么样?” “抱歉,连累你了。”此时的朝清河似乎恢复过来了,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浑浊。 春华往后缩了缩,拒绝亲近他。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朝清河说:“很重要的事。” 然而春华却不敢再信了。 “我知道萧不测制造的药人库在哪儿。” 朝清河说:“我们可以利用那些药人制造混乱,然后趁机出去。”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春华有些心动。 可低头看了看被捆成粽子的自己,又看了看喘气都费劲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魂症发作的朝清河,总觉得不太靠谱。 “你附耳过来。”朝清河说。 春华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决定再信他一回。 他想:算了,死就死吧!总比如今这般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好。 接受了朝清河建议的春华,正在想怎么才能挣脱这些束缚。 萧不测便自己撞了过来。 可他之前吃了亏,知道春华功夫不错,也不敢大意。 先是找上官敬束弄了些软筋散给春华服下,确定他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这才让人带出去。 色心不死的他发誓要将这少年整治的服服帖帖。 他让人给春华喂了药,等见少年瘫软在地上,这才命手下将人带走。 春华对一般的药性都有抗体,即便刚服下后有那么一点儿感觉,过会儿也会自我稀释。 春华起初确实不太舒服,觉得脑子发沉浑身无力,可没多久便恢复了过来。 但这事他没敢跟朝清河说,毕竟那人有离魂症,时不时便要发疯。 谁知道他会不会什么时候又将自己给卖了? 被抬出去的时候,朝清河还一脸担心的,很是真诚。 结果人刚走,他就变了一副模样。 “主人,他上钩了...”朝清河扯掉脚腕上面的钢丝绳,跪爬屈身,无比虔诚。 红衣飘摇,落在牢笼一角,掀起一阵清风。 -- 春华没什么方向感,好在记忆力还算可以。 被萧不测派人带出来之前,朝清河曾在地上画了一副简易图给他看。 他将药人库的具体位置牢记于心,在行走途中寻找机会。 彼时的春华并不知道那些药人的威力,只觉得若能用那些东西制造混乱,说不定会趁机救出朝清河,而且还能找到余宁他们。 一群守卫前后看守着春华,碗口粗的铁链外加上官敬束的药,他们做足了准备。 本以为无懈可击,却不想刚走出不远便出了意外。 原本只能被人抬着走的人生龙活虎的起身,且不知从哪里现出一柄利刃,那碗口粗的铁链就那么被剑身轻易挑断。 守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春华收拾完人,凭借脑海中的记忆躲过一众守卫,单枪匹马来到药人库。 与想象中不同,药人库周围居然没有任何守卫。 这里竟是出奇的安全。 春华放下心来,开始四处打量。 虽然都是在苍山,但净月天与秋云寨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秋云寨都是普通房屋,而净月天却是一个个大小不同的奇异山洞。 就连药人库所在的位置也是在某个山洞中。 本以为这里会有十分可怖的一幕,然而推开门的春华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场面,没有可怕恐怖的药人,也没有那些制造体试药者的存在。 春华心想:难道自己走错了不成? 他闭上眼,将朝清河画的图在心中又临摹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没有走错,这才重新睁开眼睛。 可制造出来的药人在哪儿?春华想。 他小心走了一圈,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动静。 他一个闪身躲了起来。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春华见到上官敬束带着一个小眼睛的男人走了进来。 春华瞳孔微动,他认得这个男人,是那杀了邹伯还将他们送到秋云寨的商队领头。 “你确定会给我一只药人?”商队领头狐疑问道。 上官敬束抚着胡子笑了起来,“老朽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但愿如此。” 上官敬束:“放心吧!你将如此珍贵的药材送来分文不取,这是多大的情意?区区一个药人,老朽如何不能割爱?” 商队领队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上官先生会做买卖。” 随着两人走进,房门很快被关上。 此后,上官敬束不知挪动了什么机关,原本普通的墙壁突然移动,露出春华想找的药人。 这里少说也有百十名药人。 他们身上插着管子,手脚都被铁链锁着,脑袋上带着厚重的头盔。 他们面相凶残,看着便跟外面的行尸不一样。 跟秋云裳故意带他们在秋云寨后山的青松树下看到的也不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药人么? 那商队领头笑眯眯的,“难怪这里不需要守卫镇守,想来有这些药人在,没人敢不要命的来这里。” “那是自然,这些东西可是老朽全部的心血,是外人不可控的。”上官敬束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 商队领头开始挑选起来,“那如果我带走,能不能控制?” 第72章 “我既然许诺会给你一只,自然会告诉你法子。”上官敬束说:“古曼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古曼童?” 躲在暗处的春华只觉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住了一般,全身变得无比僵硬。 他看着眼前那一个个被困住的药人,听着那句‘古曼童’,只觉得浑身都疼了起来。 像是被人打碎了骨头,把心掏出来反复蹂.躏一般。 又像是被推进烈火中焚烧,灼的他无比煎熬。 古曼童、药人、灾难、血腥、万人坑、炉鼎、祭祀…… 一些莫名的词汇充斥着脑海,使他眼底突然一片血红。 他仿佛在此时看到了无数人前仆后继,仿佛听到无数的撕声力竭。 尸山血海尽在眼前。 十指在微微发抖,上官敬束的背影成了吞噬一切的恶魔。 是他,就是这个。 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在控制着他的本心,“杀了他,春华,就是他害了这些人,杀了他...” 春华受不住的大叫一声,接着出现在了上官敬束的视野中。 商队领头一惊,后退之下勉强站住。 他看向春华,“是你。” “你认得他?”上官敬束见到春华在此出现已是吃惊不已,又见领队居然认识他则更是诧异。 商队领头说:“他们看到了我们的秘密,被我带去了秋云寨。” 上官敬束左右一想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不等叫人,春华已经挥剑而来。 上官敬束虽然没有武功,但却是个用药的好手,他随身携带了几十种能致人死地的毒药,足以保护自己。 然而一把药粉扬出去,春华竟像没事人一样。 上官敬束变了脸色,终于知道为什么萧不测都栽在了他的手里。 他有些慌,在春华举剑过来的时候推了商队领头一把。 长剑毫不留情,一剑刺穿那领头的心肺。 “你...”领头满眼不可置信,一面没想到上官敬束会拿他垫背,一面没想过春华竟然真的有心杀他。 眼前少年分明不像是个敢杀人的人。 春华看着他,“你杀了邹伯,那么多人因你而死,死在我手上,不冤。” 他拔出剑,看向上官敬束,“比起他,你更该死。” 上官敬束眼见药物对他无效,大惊之下慌忙后退,并伸手解开了一只药人的束缚。 药人顺时睁眼,仿佛沉睡许久的恶魔。 只见他大手一挥,直接挣断了身上束缚着的锁链,而那头部的盔甲,也被他一把扯下吞入腹中。 他如同一只饥饿许久的狼,到处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最终,他看到了地上流淌着的滚烫鲜血以及还没断气的商队领头。 似乎是知道药人想要干什么,领队大惊失色。 伸手去拽春华的脚,“不要,救我..” 然而几个字过后,便是刺耳的惨叫声响起。 直到药人将那领队身上的肉都撕咬下来,并喝干了他的血,春华才似猛然惊醒般。 药人吸食了领队的血,转头又将目光移到春华那里。 春华向前一跃,比药人快了一步。 上官敬束从那眼神中看出了春华想做的事,连忙阻止道:“你给我住手...” 春华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几个剑招扫过,打碎药人束缚。 容器锁链碎了满地。 药人一个个睁开眼睛。 上官敬束大惊失色,唤人已来不及,只能以药挡住那些解了束缚的药人。 春华知道药人能力太大,也不知这东西如何制服,所以只解了几个用来制造混乱,想着趁机救出朝清河与吸引到余宁他们的目光就好。 他做完这一切便退了出去,殊不知背后有个人,在他离开后直接动手,将满室的药人全部唤醒。 第40章 意外爆炸 “主上,不好了!药人库出事了....” 萧不测与淮肃几乎是同时得到了消息。 报信者连滚带爬,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得知这一消息的淮肃迅速跟二人分开。 “给我杀了他们。”他临行前放了狠话,接着集结人马往药人库赶去。 淮肃一走,上官濂没了顾虑,一把掺了药的金针,纷纷招呼向众人。 然而等他们解决了这些人,淮肃早已经没了踪影。 “会是春华么?”上官濂边往外走,边问身边的人。 余宁摇摇头,他也不确定此事跟春华究竟有没有关系。 考核被迫终止,净月天上的人全都如临大敌,山头下拉起了高高的防护网。 他们在上山时被守卫拦住。 还不等守卫说话,上官濂上去就是一脚,“大胆,主神的人你也敢拦,不想活了么?” 守卫一片懵然,稀里哗啦跪了一地,“小人不敢。” 上官濂冷哼一声,装模作样带着人扬长而去。 等身影消失,那无缘被踹了一脚的人才捂着胸口站起来,“主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两个人?” “这...没见过啊!” 那人愣了愣,“不好,怕是趁乱混进来的,快追。” 然而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官濂跟余宁早就走出了很远。 “看来这里的药人与秋云寨的不同。”上官濂说。 山上聚集了大批守卫,一部分负责将招募上山的那帮人带到一处,另外一部分人马则全都去了药人库。 第73章 他们刚走到一半,突然听闻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 山顶,黑色烟雾瞬间笼罩住了整个苍山。 “不好了,药材库炸了,不好了!!”有人大声吼道。 “药材库不是连接着药人库?那些药人...” 余宁箭步上前,一把拽住了想要往山下跑的守卫,“炸了药材库会怎么样?” “药材库连接药人库,药材库被炸,那些药人...那些药人便会不受控制跑出来,整个苍山都会被夷为平地的。”守卫哆哆嗦嗦说。 余宁松了人,转头对着上官濂说道:“分头找。” 接着大步向山上跑去。 “是药人啊!” “药人在杀人...” 到处充满了类似的喊声,来参加考核的人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还如何会乖乖留在原地。 “咱们要不要跑?” “不跑在这等死吗?” 参加考核的人不顾净月天守卫阻拦,纷纷往山下跑。 眼见人群疯狂起来,那些被操控的行尸也突然不受控制。 可是苍山如今已经遍布药人,哪里还给他们逃出去的机会? 药人们瞪着猩红的眼,一个个力大无穷,见人就啃,来者不拒。 -- “怎么回事?”淮肃怒气冲冲而来。 萧不测被打得没了人样,只会比他更气,“还不是你调教出来的人?” 淮肃眯了眯眼。 萧不测气急,“是朝清河将药人库的具体位置告诉了那小鬼,都快死了也不安分。” 他大声辱骂,“我这就去宰了他。” “你敢。”淮肃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萧不测冷笑,“既将人送给了我,我想如何还得经你同意?” “你找死?” “淮肃,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萧不测冷言。 淮肃冷笑一声,“有本事杀了我,可你杀得了我么?” 二人剑拔弩张之际,一手下连忙上前,“主子们,药人失控,咱们的人根本抵挡不住。” “上官敬束呢?”萧不测问道。 “没看见先生。”手下答。 淮肃转头对着守卫说道:“叫一部分人下火网,拦下那些药人,另外一些将前来考核者归置一处,一个不能放走。” 他看了眼萧不测,“你若不想让此事扩散,就赶紧封锁消息。” 接着看向身边人:“剩下的,跟我去药人库。” 萧不测愤怒转头,将洞中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那个臭小子,让我抓到他,定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 春华趁乱回去救人,可朝清河已经不在原地。 正当这时,一声爆炸突然响起,震得他耳膜一阵生疼。 “不好了,药人库炸了,药人都跑出来了,大家快逃啊...” 春华僵在原地。 怎么会跑出来?他分明只解了几个药人的束缚。 可此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山洞经过余震,不少碎石全都落在了地上,道路难行。 春华一边往后退,一边沿路找人。 最终,在一处满是山石碎渣的洞口边缘发现了人。 朝清河缩在角落,似乎是被什么人遗弃在此的。 “朝清河...”春华小心过去探他的口鼻,发现还有气,不由得放下心来。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一声吼,“臭小子,你毁了老朽的心血,老朽要杀了你。” 是上官敬束的声音。 春华偏头,却见上官敬束操控着药人向他扑来。 他赶忙抱着朝清河就势一滚,堪堪躲过药人的攻击。 春华愤怒抬眼:“你那算什么心血,都是些害人的东西,不要也罢。” “你个小鬼懂什么?”上官敬束睚眦欲裂,“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这话说完,药人攻势更加迅猛。 春华立刻抽出龙霞剑抵挡。 他虽武功不错,但对方却并非是正常人,而是一些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的东西。 很快,春华便落了下风,更因躲闪不及,手臂被药人的利爪抓出了很深的一大条血痕。 他咬牙看向上官敬束,举剑过去。 上官敬束立刻派出药人来挡。 一时间,整个山洞噼里啪啦,尘土飞扬,飞沙走石,尘烟袅袅... 洞与洞之间本就相连。 药人库被炸后,浓烟四散,缓缓游走,不多时那呛人的烟雾便来到这里。 春华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因此不顾冲到自己面前的药人,长剑直取上官敬束要害。 药人突然拦在上官敬束面前。 春华一惊,想收剑已经来不及。 本以为还会如同往常那般,长剑刺在药人身上便会被钢筋铁骨弹回来,却不曾想落在药人身上的剑竟是毫无预兆将那东西刺了个穿。 不止如此,剑尖还伤到了药人身后的上官敬束。 春华愣了愣,拔剑回身,躲过身侧另外一名药人的攻击。 怎么回事?他想。 看着染了血的剑身,春华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难不成这些药人怕血?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收剑朝着自己被抓伤的手臂就是一下。 这一抓疼得顿时咧嘴喊了一声。 他将抓下来的一把血迹抹在剑身上,接着又一次向药人冲去。 第74章 经过验证,春华发现这些药人果然是怕血的。 有了这一发现,再对付起药人来就顺手多了。 就在将最后一个药人打倒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 春华回首,便见受了伤的上官敬束举着匕首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朝自己冲了过来。 刀刃近在咫尺,眼看就要落下,旁边这时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救了怔楞中的他。 上官濂惊呼一声,“天!可吓死我了。” “上官大哥...”春华惊魂未定,一张脸白的没了血色。 “乖啊!”上官濂抚了抚他的头,转身跟上官敬束对上。 上官敬束没有武功,不是上官濂的对手,很快便被他制服。 朝清河依旧昏迷不醒,春华赶紧让上官濂看他。 “这里交给我,余宁去药人库找你了,快去寻他。” 春华一听此言立刻起了身。 “等等,伤口,伤口我给你处理一下。” 春华哪里等得及,不等上官濂说完便摆摆手跑了。 然而前路早就已经被堵死,春华过不去,便只能另寻出路。 好不容易找到了药人库的所在地,却发现那里早就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整个净月天笼罩在一层消不散的雾霾浓烟中,哪里还有原本的风和日丽? 药人库四周,人潮汹涌,血肉横飞。 一个巨大深坑出现在眼前,正是药人库的所在地。 许多药人从废墟中爬出来,而废墟边缘,是被驱赶至一处的众人。 药人肆意迫害,到处都是尖叫、哀嚎、嘶吼... 守卫镇压无果,干脆弃逃不管。 春华只觉得耳膜如雷鼓,脑海中突然变得一片混乱。 怎么会变成这样?是我的错么?他想。 眼见药人无控伤人,他赶紧便想冲过去救人。 然而药人发狂,力气甚大。 春华闪避而去,气力几乎耗尽,他对着人群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往山下跑啊!” “路被封死了,有人把守着不让我们出去。”有人哭着喊道。 春华恍然,突然回忆起余宁与上官濂所说的话。 他们说秋云寨背后应当还有一个人。 现在下山的路被封死,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难道是那个人想将他们赶尽杀绝么? -- 余宁快速奔走,焦急如焚。 他的双眼在此时染上了一层淡色的光,那是只有御灵皇室才有的颜色。 他从来不曾有过这样失色的时候,即便遇到再大的事。 这一刻,他突然很后悔将春华卷进此次事件中。 奔走途中,一个药人举着利爪向他冲来。 然而余宁只是略微抬了下眼,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用一个眼神便将那药人逼退。 “君上,你要回来了么?云奴一直在等着你...”那样一个恍惚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中。 余宁握着手里的剑柄,继续向前。 “君上,这里的人需要你,御灵族的子民也需要你...” “总有一天,你要负起你该负的责任,君主...回来吧!回来...” 一些不愿记起的忆波波涌入,到处都是绝望与灰暗。 痛苦中没有任何希冀与阳光,也没有活下来的信念。 他仿佛看到一颗破碎的心被冰雪包裹,那残破的身体就蜷缩在漫天风雪中,被各种生物撕咬啃食而无人施救。 “一个废物,即便是正统血脉又如何?还不是任人宰割。” “父皇母后都放弃的人,杀他都是脏了我们的手...” 小小的一团泪眼婆娑,努力伸手想抓远走的人影,然而却什么都抓不住。 “废物就是废物,废物不配活着...”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他幼小的心灵,他听到每个人的诋毁与轻蔑,看透了人世间的凉薄与无常。 他想,这世上的人,果然不可救... 第41章 御灵少主 春华只觉得无比罪恶。 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看着满地的鲜血与断肢却无能为力的心情,激得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余宁,你在哪儿!” 他找不到余宁,也救不了这些人。 药人还在继续往上爬,连同那些被卷入废墟中没死透的人。 火舌般的余震突然来袭,大批人被波及。 废墟在不断扩大,火光映着西山隐现的光而缓缓上升。 春华渐渐睁大了眼睛。 眼前一幕幕倒影扩散、充斥,突然变了模样。 巨大的炉鼎、不灭的火焰、孩子的哭声以及真实的痛感。 后颈的伤疤又在隐隐作痛,眼前的一切成了不可触碰的伤。 “不要,疼...”他低喃一句,突然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头。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他们惊恐地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火苗,如同一条条蜿蜒的毒蛇。 “不要...”春华突然大喊一声,紧接着前倾迈步,纵身跳入满是药人的废墟中。 循迹而来的余宁刚巧看到这一幕。 他心跳骤停,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跳下去的。 春华眸光涣散,表情痛苦,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药人蜂拥而至,前仆后继而来。 余宁落剑成阵,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笛声。 声音宁静祥和,使人平心静气。 第75章 药人不再狂躁,似有安定之色。 “余宁...你在哪儿?余宁,我找不到你了...” 春华瞳孔失焦,眸底一片漆黑,“好黑,余宁,兄长,我害怕...” 余宁小心揽着怀里的人,轻唤他的名,“阿晚,不怕,我在这里。” 不多时,四面八方涌来一些身着奇异服装的人。 他们统一服饰,以面纱掩面。 为首者一袭艳的红色衣衫,青丝披散。 他面如白雪,手指纤长,那悠扬笛声正是出自此人。 众人惊魂不定,诧异痴迷看着那如同天降谪仙般的人纷纷跪倒。 却见那人无视众人,对着废墟中行了个大礼,“云奴,拜见吾主。” 全场喧哗且无声。 “御灵族人,携天命入净月天,奉吾主之命,救人脱离苦海...” 红衣男子带出来的人开始清理四周残骸,救治伤患。 余宁对眼前一切无觉,将春华抱出废墟时,红色男人已行至近前。 “少主...” “你认错了人。” 红衣男人想要阻拦,却得了一句冷冷的‘闪开’。 -- 上官敬束能在这里拦截春华,自然不是全无准备而来。 如今见到了上官濂,心里更是开心。 仇恨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当年被上官家逐出家门的恨如今终于有了发泄口。 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再思考着如何复仇。 一个被他当做棋子的畜生都能回到上官家享受满门荣耀,凭什么他不行? 上官敬束不但恨,他还嫉妒,嫉妒的要发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凭什么?”他一遍遍地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上官濂没时间跟他翻旧账,朝清河的状态很不好。 他取了粒药给人服下。 “雪幽,别怕...”朝清河喃声,声音十分沙哑。 上官濂将人扶起来,“醒醒...” 朝清河并没醒过来,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中,一直低喃着那个名字。 上官濂心疼万分。 “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上官敬束在身后说道。 上官濂不予理会,而是取了银针出来。 身后人在此时还要再说什么,被他大喝一声‘住口’。 “上官敬束,你找死...”药人金线为引,被上官濂支配攻向上官敬束。 此时,朝清河也因着上官濂的施针而幽幽醒来。 刚一睁眼,就见上官濂支配药人要取上官敬束性命。 “手下留情。”他突然出声说道。 声音细如蚊丝,却还是被上官濂听到。 药人动作瞬停,上官濂回首看他。 朝清河此时用了些力气撑起身,“逼他交出解药,救淮肃。” “想救他,除非你死。”上官敬束大笑。 上官濂此时方知,淮肃身上竟是带着毒。 然而正当此时,被上官濂制服的药人却不知怎么突然反扑而来。 上官濂反应不及,节节败退,很快便被药人逼至角落。 而上官敬束也在此时冲开束缚,取了暗器出来射向上官濂。 后者飞身而起,刚刚接了暗箭,便听身后‘噗呲’一声。 利爪刺进血肉,朝清河替他承了一击,顿时口吐鲜血。 上官濂完全呆住,一时竟是忘记了如何动作。 就在药人抬起手掌准备二次攻击之时,一只钢铁匕首突然飞来,准确刺入药人心脏部位。 淮肃大步而来,抓起一药人双臂直接反向拉扯,生生将钢筋铁骨的药人撕成两半。 少年好看的眉眼此时满是戾气,周身更是散发出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架势。 “朝清河,你好大的胆子。” 淮肃无视他重伤濒死,一把扯过虚弱无力的人,“这就是你的选择是么?” “你放开他。”上官濂上前一步,却被淮肃带来的人牢牢困住。 朝清河一直在咳血,气息微弱。 被淮肃擒在手里,竟也不觉得痛了。 “雪幽...” “住口,别叫这个名字。” 淮肃眼底浸了血,狠狠攥着他的衣襟,“这就是你想杀我的理由?” 他愤恨地说:“我便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将他撕碎的。” 朝清河扑过去拦下了他。 因着那力道,又自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淮肃,他为了上官濂要杀你,别信他,他不过是在利用你。”上官敬束说。 朝清河为了上官濂想要杀了自己这件事已经在他的记忆中形成某种执念。 他一直这么觉得,也是一直这么告诫自己,如今一经提起,便再难释怀。 “朝清河,事到如今,你还敢说这话?”淮肃眼底升起一股疯狂的愤恨。 “既是如此,我便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淮肃冷声,“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山洞此时有了塌陷的架势,淮肃却浑然不觉。 他心底揣着愤怒与嫉妒,誓要让眼前这个男人承受背叛他的后果。 “不要,不要再做那些让自己难过的事情了好吗?” 朝清河泪眼看他,眼底的光是涣散的。 他努力睁大眼睛,却依旧看不清眼前的人,明明,想再看他一眼的。 第76章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错...”血色入了眼,所有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一下他的脸,却发现眼前的少年不知何时变得高大,他居然触不到了。 “淮肃,等我死后,望你...” “你还要这般,你宁愿死都要护着他是不是?” 淮肃看着他,咬牙道:“你明明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你明明说过。” “望你...好好待自己...!”朝清河用了最后的力气说道。 滚烫的鲜血滴答落在地上,上官濂胸口一股滔天恨意贯穿全身。 并蒂花开两相连,花落无声催长眠。 一曲燃烬,一曲相思。 笛声悠扬,回想在山洞中。 淮肃眼睁睁看着那只修长染血的手指无力垂下,脑海中的某根神经突然便炸开了。 紧接着,一些被遗忘的记忆便悄然散开。 “明明是我不小心弄碎的,为什么要替我承认错误?” “你是我弟弟,我要保护你。” “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会保护我么?即便我做了错事?” “雪幽不会做错事,即便做了错事,也怪我没有照顾好你。我是兄长,你的任何过失都由我承担...” 淮肃在这之后突然发了狂,开始大肆破山洞中的一切。 山洞立刻有了倾塌之势。 倾塌中的山洞,淮肃终于安静下来,然后伸手抱住早就没了气息的人,喃声说:“朝清河,我的过失,你还没承担,怎么就能先去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朝清河,我去陪你,你别不要我。” 说完,一柄短刃刺入肺腑... 上官敬束闻笛之音脸色大变,又见淮肃如此这般,知道自己再无倚仗,于是趁人不备便往外逃。 上官濂不想上官敬束逃走,又不能不管淮肃与朝清河,而且四周还有上官敬束的人在守着。 两难之际,便见一些人自远处而来。 为首者面容俊朗,约莫十八九岁,“上官公子,人交给我们,您放心。” 上官濂记忆力极好,立刻认出这人曾在余宁身边出现过,想来该是他派来的。 于是点了头,道了一声‘辛苦’。 来人正是魏铜。 他带人而去,不多时便将上官敬束追了回来。 上官濂此时也正好收了银针,他将淮肃与朝清河交由魏铜带来的人护着出了山洞。 自己则是扭头看向上官敬束。 此时的上官敬束被五花大绑,他眼底一片惊恐却强自镇定,“你...想干什么?” 上官濂上前一步,“自是找你算账。” “算账?你凭什么?”上官敬束一张脸明明怕得要死,却依旧不想低头。 “就凭我是上官家的长子嫡孙,便有权力为上官家族清理门户。” “你大胆。”上官敬束大吼道:“我是你叔叔,你胆敢--” 后者却没再给他继续废话的机会,日月环眨眼便脱手而去。 山洞崩塌,正巧掩盖了那一抹惨叫。 萧不测眼见药人顺势归服,又见异族现身,更有不明身份者前来相助。 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于是果断弃了上官敬束,带亲兵寻小路灰头土脸出了净月天。 高山岗上,亲卫问面前的红衣男子,“神使,我们不追吗?” “这人的命数,不在此地。”男人望着那仓皇离开的身影,扬了唇角,露出一丝不屑笑意。 、 第42章 尘埃落定 经此一事,净月天被众人掀开罪恶面纱,秋云寨也因此受累。 净月天主使死于爆炸,而秋云寨当家畏罪自杀。 死前将生平所做恶事全部罗列成状,让众人对这场蒙蔽了世人十几年的组织有了个全面的认知。 一夜之间,苍山两大势力覆灭,参与者被朝廷派来的人收押审理。 至此,苍山之事算是彻底了结了。 春华醒来距那日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期间,余宁一直陪着他,听他在梦魇中痛苦的低喃,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好不容易等人醒来,却是一声不吭,惨白着脸失神看他。 “伤口很疼?”余宁问。 春华默默摇头,双眸恍惚无措。 净月天那些无辜人惨死的一幕让他心有余悸,一时半会放不下。 “那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就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春华说:“若不是我自作主张将那些药人放出来,药材库不会爆炸,那些人也就不会死。” “不怪你,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余宁说。 春华转过身,偷偷抹眼泪。 他实在是难受极了。 余宁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给他无声安慰。 春华便借着那只探过来的手,极轻地往手心里拱了拱,像极了一只想求安抚的小猫。 余宁内心瞬间变得一片柔软。 春华就着那姿势靠了一会儿,感受到手掌所传来的温度,竟不觉想到了那些残破的记忆。 那不知是臆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撞进来,撞的他一时间有些惊慌。 就在此时,房门处突然传了动静进来。 春华一时心虚,反应比较大,像是只炸毛的猫,突然就一把推开了余宁。 情急之下,推人的那只手正巧是受伤的那一只,疼得他顿时眼泪横流了起来。 第77章 看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到的魏铜:“……我来得不是时候?” 春华流着眼泪,“你进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敲门的吗?” “对不起我忘了。”魏铜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你又不是个姑娘家,我还用得着敲门?” 春华看着他,一万个不乐意。 魏铜将药端了过来,“你这不太对劲啊!” 他调侃道:“是不是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实招来。” “你胡说什么。”春华被说中心事突然就急了,“东西放下赶紧出去,我要睡觉了。” “不是才醒?怎么又要睡?” 春华语塞,绷着脸说道:“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睡了那么久,一会儿喝了药吃点东西再睡。” 余宁说:“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过来。” 就见刚刚还像只炸毛小猫的春华,竟是乖乖地‘哦’了一声。 魏铜:“?”怎么觉得有点儿怪? 余宁说完话便离开了。 而春华则是望着他的背影失神。 魏铜:“……”更怪了。 “统领后背有东西?”魏铜看了半天没看明白,忍不住问道。 春华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他转过头,“你怎么会来的?” “自然是来看你来了。”魏铜说:“不过此番入昌国境内是个秘密,因此不能久留。” 春华明白了,“是主子派你过来的吧!” 魏铜笑了,“居然被你猜到了!” -- 余宁带着春华喜欢的杏花酥往回走,半路却被拦下。 云奴毫不意外的出现在余宁的视野中。 还是跟净月天的说词一样,他想让余宁回御灵族主持大局。 余宁声音不冷不热的说道:“药材库的爆炸,还有那些药人,是你做下的。” 云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不过是权宜之计,想帮少主在外界树立威信,让世人都知道少主的威名。” 余宁侧目一瞥,“可我警告过你,不要自作主张。” 云奴没什么好辩白的,“日后不会了。” “没有日后了。”余宁说完这话,直接出手。 云奴万没想到余宁居然说动手便动手,急忙躲闪规避,“少主...” 余宁抿唇,剑招却更加凌厉地朝云奴扫去。 回御灵族虽然是他的使命,但他生平却最恨被人胁迫。 这个人,用这种方式逼迫他不算,还一而再再而三触碰他的逆鳞。 先是派人在半路拦截春华,又在秋云寨教唆离魂症发作的朝清河对其动手。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胆大包天炸了药人库,殃及那许多的无辜。 若非眼前这个人,净月天不至于变成那样,春华也不会因此受伤。 余宁长剑狂扫而去,打的云奴毫无招架之力。 眼见余宁动了杀心,云奴带来的人立刻出来阻拦。 “退下。”云奴咽了口血,“少主若是心中有气,大可杀我,但杀了我,还望少主能回到御灵族。” 他闭上眼,不再动作,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你以为,我会心软么?”余宁嘲讽一笑,长剑毫不留情。 好在秋云裳及时出现,将云奴自剑下救走。 她拉着云奴回身跪下,求情:“神使不敢违逆少主,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御灵一族,还望少主手下留情。” “我早便说过,御灵族与我毫无关系。” 余宁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与其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倒不如多想想办法怎么度过眼前危机。” 他转身便要离开。 秋云裳上前直言,“少主一心向善,断不会坐视不理。” 余宁脚步微顿,偏头讥讽一笑,“你们怎么会期望,一个疯子心存善念?” 即便他总要回到那个让他生厌的民族,却也不是现在。 被人赶鸭子上架,纵然回去了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命运。 他自小到大吃的暗亏太多了,怎么可能还会一如既往的相信什么? 秋云裳跟云奴似乎看出了他的决心,因此不敢再多说,只能由着他离开。 -- 因着被云奴拦下耽误了些时间,所以余宁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魏铜不能长期留在此地,跟春华说了些话便离开了。 房间中很安静,没有光亮,春华似乎睡着了。 余宁悄声推开门,借着月光见到了蜷缩在榻上的人。 他抬步悄悄走了过去,拎着那迟来的糕点静默良久。 春华睡得很熟,一张小脸半掩在被褥里,枕着一头碎发。 余宁心中一软,想要抬手摸摸他的头,却又不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放弃了。 就在他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春华拉住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春华闷声问道。 他自小被凌霄煜护的好,根本没怎么受过伤,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 然而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余宁却没在身边。 自从魏铜走了之后,他便眼巴巴等着余宁带东西回来,结果就那么一直等到晚上,那扇门始终也不曾打开过。 “不是说给我买东西么?怎么才回来?回来了还不拿给我吃,怎么就这么小气...”他声音越说越小,满腹委屈。 余宁转过身,“以为你睡了,就没叫你。” 第78章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回身去点燃蜡烛。 重新回来的时候,发现春华的眼睛有些红,眼底还泛着盈盈的泪光。 “是没睡好么?”余宁问他。 春华咬了咬唇,默默摇了摇头。 其实他根本就没睡,一直也睡不着。 感受到了春华不同的余宁有些无措,不由得上前一步,“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还疼?” 伤口确实还有些疼,但已经没什么所谓了。 这根本就不是导致他情绪低落的原因。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脑海中浑浑噩噩的,一闭上眼,便全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说直白点儿,那就是满脑子全都是余宁的影子。 袁县的、家里的、喻潼关的 、秋云寨的、还有净月天的。 所有与余宁息息相关的事情,他都有想过。 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他记得不清,很多情景都是断断续续,只记得自己貌似一直在纠缠余宁。 即便是情有可原,可做出这种事,还是叫他有些难为情。 这件事压在心里,让他又害怕,又觉得窘迫。 怕被余宁看穿心事,可又忍不住默默的思索。 他开始想余宁对他的态度。 然而余宁至始至终都对他太好了,他根本想象不到这种好会有其他深层的意思。 在他心里,余宁是他的兄长,比亲兄还亲的兄长。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但却是在各自都有家庭的前提下。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跟余宁组建一个家庭是什么样的状态,可他们却亲在了一起,就像公子和主子那般。 他又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也许余宁根本就没在意,是他将事情想得复杂了。 毕竟,毕竟那是幻境,不是真实的。 可那些感触又如同身临其境,导致他的脑子有些乱。 “不是,我就是有点儿担心,朝清河救出来了吧!”其实这事魏铜跟他说了,如此言语纯属是没话找话。 余宁简单‘嗯’了一声,接着将买回来的杏花酥递给了他。 许是夜里太过宁静,许是这个夜晚就是容易情感泛滥。 所以春华在看着余宁眼睛的时候,突然便有了一股子冲动,冲动的想要问一问他有关幻境中发生的事。 可好在最后他及时闭上了嘴。 他想,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毕竟余宁不可能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自己若是真的问了,那以后,他要怎么面对余宁?或者说,让余宁如何看待他? 他们之间有了那一次兵荒马乱的接触,以后是不是每次亲近的时候都要回想起那一场? 若是那样,他还如何坦坦荡荡的跟他在一起? “给我买的什么啊?”春华一边说,一边垂下眼皮看递过来的东西。 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让余宁心头仿佛有只猫挠过一般,微微犯了些痒。 “杏花酥,你不是最喜欢?”余宁扯下外包装纸,将里面的甜食递过去。 他伪装的极好,神情自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春华点了点头,心想: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第43章 醉酒践行 随着净月天的事情告一段落,醒来的淮肃也带着朝清河离开。 春华跟余宁也得启程去云京跟凌霄煜他们汇合了。 临行前,上官濂为了答谢二人,说是要请他们去最大的酒楼吃饭。 春华很是开心。 因为是大病初愈,所以余宁对他也没过多管制,并许春华喝了酒。 可春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酒量。 不想出丑,因此只是浅浅抿了几口,倒是上官濂喝了不少。 “要不是为了朝清河,我真想一针扎死那个淮肃算了。” 上官濂一想到这事便生气,“你说说他,除了脸长得好看点儿,还有什么优点?让清河跟我回上官家,他居然就那么拒绝了,不但拒绝,还同意跟那个小白脸走。” 春华见上官濂越说越气,不由得出言宽慰。 他像个小太阳一样,几句话就将上官濂说得释怀了。 “小春华,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上官濂说。 春华便笑,“我也喜欢上官大哥。”说着还伸手给他斟了酒。 上官濂没再笑,而是很认真地看向了春华,“小花,我真的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 “啊?”春华被那猝不及防的话语说得愣了一下,“试什么?” “我对你,不是普通的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你能明白吗?” 为着上官濂的话,春华彻底愣住了。 他有点儿懵,也有点儿紧张,磕巴道:“可...可我们都是男子,怎么能...” “男子怎么了?谁规定男子便不能喜欢男子了?”上官濂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余宁拦住了。 “你是喝多了么?”余宁瞥眼过去,凉凉看了他一眼。 岂料上官濂不为所动,直接选择无视。 他翻着潋滟的桃花眼,扭头继续注视着春华,“小花,怎么样?到底要不要跟我试试?” 春华受惊不小,连忙摇头,“我...不行,我还小...” 上官濂便哈哈笑了起来,“那等你长大好不好?等你长大我再来问你。” 春华楞楞点头,其实内心早已经波涛汹涌陷入一片混乱中了。 第79章 之后上官濂与余宁再说了什么他一句没听见,只知道等余宁拦下他喝酒动作的时候,面前的酒壶已经不知不觉见底了。 他有些头晕,那晕乎劲一上来,便觉得自己恍恍惚惚似乎遗漏了什么。 所以等余宁拉着他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很是意外的话。 他看向面前的上官濂,开口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喜欢就是喜欢,哪需要那么多理由呢?”上官濂说。 春华懵懵懂懂,心想:原来,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上官濂似乎是醉了,说完这话便趴在了桌子上,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再说什么。 春华听不真切,也不打算听。 “走了,回去了。”余宁一旁说道。 “哦!”春华有点儿迷糊,身形踉跄着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险些栽倒,幸而被余宁扶了一把。 春华仰头冲着他笑了一下,“我好像有点儿醉了..” 余宁抿着唇没吭声。 “唉?余宁,咱们这就走了吗?那上官大哥怎么办?” 余宁拽着他走,“他自有人来管。” “啊?”春华没明白。 被人拉着下楼的时候,正好见到有个人往楼上走。 那人虽穿着朴素,但却十分干净,长得眉清目秀的,看着就很正派。 明明并不出挑,可打眼看去,就是有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气质 。 春华偏头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也自看过来。 注意到春华的目光,于是微微点了下头。 接着,春华便见到他旁若无人的走进了刚刚他们出来的那间房中。 “他..” “他叫柳鹤知,跟上官濂是故交。” 春华‘哦’了一声,由着余宁拽他。 夜晚轻风悄然,吹乱了他的发。 春华迷迷糊糊跟在余宁身后,抬头去看他的背影。 余宁常年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那衣衫修剪的恰到好处,趁出那宽肩窄腰的身材。 看着明明很瘦,但其实很结实。 也许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所以他那只无处安放的手,突然恶作剧般地伸了过去,一下子勾住了他的腰身。 余宁浑身一僵,脚步顿停。 春华真真切切撞了过去,脸上被撞的起了热。 余宁回过头,刚要说话,却见少年眉眼纯澈,仰着头蹙眉问道:“你看吧!我就说你很结实,撞的我头疼。”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头,又伸手过去指了指他的腰腹,“看着明明那么瘦,怎么就能这么硬!” 说着还微微叹息了一声,并且无意靠过来。 余宁被这一番操作弄得呼吸顿停。 他垂眸看了好一会儿人,拽住那只手,“别胡闹。” 春华神情微顿,似乎不懂他说这话的含义。 “背我。”仿佛是命令般的语气。 见余宁没动作,于是软声下来,“兄长,我走不动了。” 看到余宁终于叹了口气转过身,春华觉得甚是开心。 他满意地攀上了他的肩背,由他背着自己。 起初,他的手臂只是虚搭在他的肩上,没过一会儿,便伸过去环住了人的脖颈。 他安静地趴在余宁背上,吹着柔柔的风,听着远处的虫鸣,突然觉得无比安逸。 “余宁,上官濂说喜欢我...”他喃声一句,然后小心看他的反应。 “嗯。”余宁淡淡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春华觉得不太满意,不太满意他这么事不关己的态度。 于是他又说:“那我如果...如果日后不想娶妻了,想跟...跟,你会同意吗?” “若是真的喜欢,无妨。” 春华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非常失落。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总之就是非常难过。 “余宁,我..”他卡了一下,半晌才道:“我睡着的时候,曾经做了一个梦...” 余宁没接茬,他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最终,只能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含糊着说了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不会离开。”余宁说。 他将春华背回去的时候,春华已经睡了。 小心放下他,替他盖好了被褥,然后坐在床边看了他很久,才轻轻说了那句未说完的话。 “只要我还活着...” 余宁离开后,原本睡着的人却睁开了眼。 他望着已经关严的房门,想着余宁最后说出来的话。 他说:‘不会离开,只要我还活着’! 春华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他说出这种话来。 而自己,到底又怎么了? 为什么要说出那些话试探余宁?他想在他那里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或者说,他希望余宁到底怎么做?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余宁貌似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迷迷糊糊的醒来。 梦境与现实交错,让他惊出了一身的汗。 他梦到自己纠缠余宁,梦到余宁吻他的唇,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以及自己凌乱的内心无一不让他心惊。 他在梦里颤抖,因着余宁的靠近而感到愉悦,又因为余宁的疏离而难过。 第80章 他就在这样复杂而又紧张的情绪中,不知怎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余宁正托着他的头给他塞枕头。 他们彼时靠得很近,近到他只要微微一探头,就能触到他的脸。 他心里一慌,下意识伸手推了他一下。 余宁一愣,垂眸看他,“是我把你弄醒了?” “啊!”春华偏开头,内心无比惊慌,“倒也不是...” 他眨了眨眼,找不出只言片语来解释自己的动作。 好在余宁似乎并没觉出什么来,而是很自然地松开了手。 “既醒了,一会儿收拾收拾,咱们得走了。”余宁说。 看着无比坦荡的余宁,春华深觉自己思想貌似龌蹉了一些。 其实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他想。 -- 离开这日,天气阴沉沉的。 一场暴风雨似乎就要来了。 春华说想去苍山的路口上给邹伯上炷香。 余宁点了头,跟上官濂一同陪着他。 趁着春华去跟邹伯碎碎念的时候,余宁看向一旁的上官濂,询问了有关长青花的事情。 上官濂倒是也没什么保留,简单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每个及笄的上官家人都会拥有一副属于自己的画像。 画像由专业的画师所绘,是上官家族的象征。 嫁出去的女儿,娶进来的新妇,都会如此。 “不过正常情况下,图像都统一存放在祠堂中,很少有流露在外这种情况。” “所以你在看到那副画像的时候,才会想到朝清河的身份?”余宁问。 上官濂露出一丝苦笑,“那副画像正巧出现在祭祀之前,秋姑娘既有心助我,自然不会摆一副毫无意义的图像。” “那长青花呢?代表了什么?” 上官濂:“长青花?”他恍然,“你是说落款处的那枚印章?” 余宁淡淡‘恩’了一声。 上官濂想了想,“若是我没记错,应当只是画师的习惯而已。” 余宁沉吟着,“除了及笄,还有没有别的可能得到画像?” 他有此一问,完全是因为长青花印记确实是在一副画像上面看到的。 但不巧的是,画像被烧毁了大半,除了印记,他推断不出其他。 “这我可不知道。”上官濂偏了下头,“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余宁并没打算告诉他。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上官濂说:“是不是跟春华的身世有关?你该不会怀疑他是我上官家的人吧?” 第44章 懵懂沦陷 “没有。”余宁说。 他的否定让上官濂心中有了答案,但并不打算拆穿这人。 “其实你若想探查他的身世,何必舍近求远?”上官濂好奇问道。 余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当日云奴既得了春华真正的生辰八字,那便意味着他对他的身世了然于心。 余宁若是想知道,直接问比自己查要快得多。 上官濂并不会想到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纠葛。 这时,春华走了过来。 “上官大哥,你是要走了吗?” 不远处,一辆马车正在等着。 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那日在酒楼见到的人。 柳鹤知似乎是等得急了,便抬手掀了车帘往这边看了一眼。 “嗯,要走了。”上官濂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怎么?舍不得我?” “那是当然了,毕竟一起经历过患难。” 见春华说得认真,上官濂也敛了神色,“有点儿事情要去做,不过很快就会回到云京,到时候咱们云京见。”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云京?” 上官濂被他那呆愣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 然而看到余宁像只护食的狼,那想法瞬间便落下去了。 “好了,我要走了,小花,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春华点了点头,“对了,我其实有点儿事情...” “嗯?什么?”上官濂见他支支吾吾的,不由得好奇起来。 “就是...嗯,那个..上官宏邈这个名字,上官大哥知道么?” 听到‘上官宏邈’这几个字,让上官濂无意识了看了一眼余宁。 随后问春华:“怎么了?” 春华便将事情跟上官濂说了。 “这个名字...我还真没听说过。” 上官濂紧接着说:“不过你放心,等我回去问问老爷子,若是我们上官家的人,老爷子必然是知道的。” 余宁偏头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上官濂没讲实话。 其实上官濂不是不告诉他,只是上官宏邈这个人,在上官家就是个没人敢提起的禁忌。 他被老爷子带回去的时候,见府里有个下人无意说起,当即就被老爷子杖毙了。 如今没弄清楚情况,他也不敢贸然乱说,于是嘱咐春华此事不要随意提起,并说自己会尽快回到云京帮他查这个人。 春华对上官濂的话深信不疑,于是点了头。 -- 他们这一行,便是小半个月。 而此时的凌霄煜他们,已经到了云京。 路上,春华不间断的想,或许自己前段时间的想法有所偏差,他跟余宁的日常相处分明什么都没改变。 第81章 然而某种时候,却又多了一些隐晦不明的情绪。 比如,他不太敢跟他有什么太过亲密的接触。 再比如,他再也没办法说出类似让他陪着睡觉这种话。 而相对春华,余宁的思绪却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世上。 他想尽快得知春华跟上官家到底有什么关系,想知道上官敬束为什么会管春华叫上官宏邈这个名字? 想上官濂明明知道上官宏邈是谁,为什么却没说出来? 他想,如果春华跟上官家真的有关系,那么云奴的做法也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毕竟御灵族的人,跟上官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在余宁心里,却是一方面怕春华跟上官家族的人有关系,一方面又在暗自庆幸。 他忍不住想,若是有一天,春华真的跟上官家族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便能更近一步? 是不是便不必有那么多的顾虑? 可这些终究不敢多想。 他们脚程不慢,很快便到了京郊。 跟凌霄煜分别了这么久,春华一时不是很习惯。 眼见京郊在前,竟是马不停蹄便要过去。 然而这日一早,自客栈醒来便没见到余宁的影。 春华等得不耐,便出门去找。 没想到,刚刚出了客栈的门,还没等走几步,便在一条暗巷中见到了人。 余宁正在跟一位姑娘说话,只留下个背影给他。 他看不到余宁的表情,倒是对眼前那姑娘的模样印象深刻。 少女五官精致,眼含秋波,穿了一件青色罗裙,笑容甜美。 从她的表情来看,两人谈得应该不错。 春华不记得在哪儿见过这个姑娘,但又觉得有些眼熟。 正当他狐疑思索着的时候,姑娘竟似有所觉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紧接着一声‘春华’自姑娘口中唤出。 他正思索着这人是谁,就见姑娘步伐从容着朝他走来。 春华:“……” 他看了眼朝自己走来的姑娘,又偏头瞄了眼听了这声唤回过头的余宁。 余宁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不,春华仔细观察了一下,似乎比之前更冷了。 是嫌我坏了他的好事?春华想。 “小春华,我正巧也到云京,不如你们带我一程可好?”少女这时冲她说道。 春华胡乱合计了一下,没合计明白在哪儿见过。 姑娘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秋儿啊!” “你是秋儿?秋云裳?”春华诧异,“可你明明..” 秋儿明明是个十几岁小姑娘的模样,跟眼前的这位简直是判若两人。 秋云裳掩唇一笑,“一种秘法而已,能改变身材和容貌,不然我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多有不便。” 春华表示理解,可实际上他并不理解。 这时,余宁已经走了过来,“带不了,不方便。” 秋云裳歪了歪头,“我不与你说,我与弟弟说。” 她自来熟般的朝春华探了探头,甜甜一笑,“小春华,带带我,行吗?” “啊?”春华对秋儿的印象很是不错,特别是在她将净月天的事情告诉他们之后。 可要同行,确实多有不便。 更何况,就她刚刚跟余宁说话的样子,竟让他觉得十分别扭。 然他天生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 因此在姑娘眼巴巴看过来的时候,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婉拒。 好在余宁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伸手拽了他一下,“回去了。” “喂,等下,我一个姑娘在外很是危险,若是遇到了坏人可怎么好?” 秋云裳追上来,看向春华:“小春华,你最乖了,你帮姐姐跟你兄长说说呗!” 春华不愿意张口,可又觉得放她一人离开确实危险。 最后实在没法,“要不,咱们带带她?” 他询问一句,立刻惹得余宁凉凉扫了他一眼。 春华不吭声了。 然而那姑娘并不气馁,竟是直接跟到了客栈。 看着余宁收拾东西准备启程,春华沉吟着问道:“要不咱们就带她一程?反正离云京也不是很远了。” 余宁瞥了他一眼:“只有两匹马,怎么带?” 春华语塞。 他忘了,自己为了早点儿见到主子,已经将马车换成了良驹的事情。 -- 本以为这事便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那姑娘是个不死心的,一直跟着他们。 春华心有不忍,主动将自己的良驹让出来,说明可以载她一程。 秋云裳自是千恩万谢。 然而到了良驹面前,却又声称自己不会骑。 春华的骑术非常一般,他自己骑着尚且吃力,遑论带个人? 看着端坐在马上垂眸看过来的人,心里又不太愿意让余宁跟这姑娘共程一匹。 “过来。”余宁说。 站在良驹面前的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就在秋云裳迈步上前的时候,却见余宁探身朝春华伸出了手。 秋云裳:“...” 春华却因着这个动作而心头一跳,一股莫名的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一时间腿脚发软。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余宁拽上马,并被他揽在了怀里。 余宁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拉着马的缰绳。 第82章 淡薄而又熟悉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像是好闻的百合花。 春华僵直了脊背,竟是连动也不敢动了。 突然的接触让他又一次想到了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模糊画面。 似乎还多了一些不敢承认的悸动。 他就在那无限遐想中,微微红了耳廓。 “刚刚,你们再聊什么?”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不那么紧张,所以春华主动开口。 “没什么。”余宁说。 其实不然,秋云裳跟他说了很多。 然而每件事,都不是他想要春华知道的真相。 从春华身世的牵扯,再到御灵族的秘密。 春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却又忍不住要问。 可他并不满意,“不可能,否则她怎么突然要跟着我们了?” “不是你允许的?” 春华噎了一下,“可我...” 他想说自己并不情愿,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余宁面前,似乎多了些小心翼翼,不再似之前那般肆无忌惮了。 余宁低声,“不必管她。” 春华能明显感觉到他说完这话后收紧的手。 被他揽过的腰腹变得酥麻起来,即便是隔着衣物。 他抿着唇,大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紧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复杂情绪。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对余宁的感情,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开始不明原因的喜欢他的亲近、喜欢他的触碰、更喜欢上他抱着自己时候的感觉。 明明之前,他从未在意过这些... 第45章 呼之欲出 半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昌国的云京城。 见了凌霄煜,春华没深沉的一下子扑了过去,将人给抱住了。 接着便是好一番倾诉。 类似路上的所见所闻,遇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听到还受了伤,凌霄煜短暂地蹙了下眉,随即看向余宁。 “我的责任。”余宁说。 见了主子那问责的眼神,春华连忙说:“不怪余宁,是我自己不小心。” 凌霄煜垂眸看过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但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询问了一句,“伤到哪儿了?” “就手臂被抓了一下,已经好了。”春华说完这话,还象征性地摇了摇臂弯。 因着许久不见凌霄煜,他实在想念得紧,于是便像个小尾巴一样围着他转。 近来,也不曾像往常在世子府一样成日里想着往外疯跑。 凌霄煜写字的时候,他给研墨。 看书的时候,他给扇风。 小憩的时候看蚊虫,沐浴的时候给守门... 这一番寸步不离,让凌霄煜有些无耐。 “你是有事?” “啊?”春华莫名,“没有啊!” 凌霄煜看着他,一副既没有跟着我干什么的表情,然而春华看不明白。 凌霄煜只好说:“云京里有许多热闹的地方,你可以出去逛逛。” 春华对新鲜事物向来,如今这闷在家里对外面不闻不问便让他心里泛起了嘀咕。 “不去了吧!”春华手里的扇子停了停,在说话之际又重新动作起来,“我还是陪着主子。” “有你这么陪的,不吵不闹,心不在焉?”凌霄煜蹙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春华摇了摇头,“真没什么。” 他顿言,“就是,主子...” 凌霄煜:“……” “主子你说,余宁是不是想娶妻了?” 凌霄煜:“...这是何出此言?” 春华放下手里的动作,缓缓蹲下身伏在凌霄煜膝前,垂着头不吭声了。 他想到在半路遇到的秋云裳,想到之前对那姑娘爱理不理的余宁,最近几次出门却都是为了见她。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十分难过。 什么顺路要一起走,什么要来云京,全都是骗人的,分明就是奔着余宁来的。 春华心里吃味,却没办法讲出来。 他心虚,所以根本不敢多言管余宁的事情,只好藏在主子这里,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我就是觉得,余宁他早晚要娶妻的吧!” 凌霄煜看着伏在自己膝上的人,“他应当没你快。” “嗯?”春华愣愣地抬头。 “你可是连聘礼都快攒够了的人。”凌霄煜扯了他一把,“快起来,都多大的人了。” 春华拒绝,任凭凌霄煜如何扯也不动地方:“主子你的意思,余宁没那那么快娶妻对不对?”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了这事?”凌霄煜没答,而是问了一句。 “我...自然是怕他娶妻之后抢我的房子。”春华急忙编了一个谎话。 凌霄煜:“房子是赏给你的,不至于被他抢了去,咱们不给他。” 然而春华却还是不太满意。 不过怕被凌霄煜察觉到心事,于是便谎称自己出门看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果真如凌霄煜所言,云京城确实热闹。 这若是在以前,有了这样的机会,他必定乐不思蜀。 然而一个人的时候,却怎么都觉得空落落的。 外面的热闹此时也跟内心的失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不由得思索着,虽然主子说余宁不能,可他最近频繁离开却是真的。 第83章 而且那日他还见到余宁悄悄出去寻那个秋云裳了呢! 若是有事,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说? 如此偷偷摸摸,那必定就不是什么正经事。 一想到余宁可能正在某处跟秋云裳十分亲近的谈着话,他这颗心便没来由的跟着紧了紧。 沿途再好的景色都入不了他的眼。 春华没心思去赏景,便想着还是回去算了。 默默往回走的路上,却意外见到了余宁。 余宁似乎在想什么,并没有发现他。 他扬起手刚想打个招呼,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的闭了嘴。 待余宁走得远了,这才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跟了上去。 结果这一跟便跟到了一条暗巷中。 看到秋云裳的那一刻,他心想果然,果然是来见她了。 明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见到的这一刻又觉得十分难受。 春华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余宁只是有事情想问她,所以他们见面的次数才频繁了一些。 也许,也许是因为苍山上的事情还没解决。 正当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见秋云裳突然踮起脚勾住了余宁的脖颈,并附在他耳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而余宁,却是连躲都没躲。 见到这一幕的春华,一股无名火突然就爆发了出来。 “余宁...”他怒气冲冲地跳了出去。 听到声音的二人这才分开。 秋云裳见到春华很是惊讶,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原本的表情。 她一边笑一边说:“原来是小春华,刚刚我还问你兄长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春华看着她,“我不小了,我都十八了。” 说完直接拽了余宁,“主子有事找你。” 也不等余宁说话,直接拽着人就走。 难得的,余宁竟一句话都没说,由他拉着自己离开。 杨柳低垂的湖畔,夕阳渐渐引入西山。 湖中的游船燃了灯。 直到将人一鼓作气拽到湖畔,春华才无措地松了那只手。 余宁看着他,发现他眼睛有些红。 “不是主子找我?”余宁问。 春华不吭声。 他心中发颤,身上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 一张脸没什么血色,连嘴唇都是白的。 察觉到他与以往不同的情绪,余宁有些无措,“怎么了?” “你是要给我寻个嫂嫂回来么?”春华红着眼抬起头。 余宁一愣,蹙眉:“什么?” “她抱你了。”春华喃声,“她抱你,你都没躲开。” “没有,你想多了。” “你最近时常不在主子身边,睡觉总是睡了一半便没了踪影,我时常去寻你,你都说有事,我提了几次想在云京逛逛,你都说没空。” 春华像是气疯了,又像是寻到了一个发泄口,开始口无遮拦不管不顾什么都往外说,“你说你不想给我找嫂嫂,可你肯让她抱你,你之前分明不喜欢她的,还说不是想着给我找嫂嫂,我看你就是那个意思。” “阿晚...”余宁伸手拉他,却被他躲开。 他向后退了几步,“我不喜欢她,即便你想娶妻了,也不能是她。” “为什么这么生气?”余宁突然趁其不备将人扯了过来,不让他再乱动。 他垂头看他,似乎非常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 春华泪眼朦胧,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没有生气,我就是...我就是...” 他说不出来自己是因为什么,也找不到只言片语来证明此时的内心。 “余宁,我好像...”春华满腹委屈地叫了他一声,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泪水就那么哗哗地落了下来,十分汹涌。 余宁僵在原地。 春华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又灼伤了他的内心。 似乎是知道春华下一刻要说什么,可此时的他却不敢听了。 内心明明是雀跃的,是开心的。 然而就在那真相呼之欲出的时候,他又突然想到了秋云裳的话。 秋云裳说,春华的身世可能牵扯极深,不只是跟上官世家有关系,还有可能跟他们御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云奴不想让春华靠近自己,其原因也是这一点儿。 有些人,从出生的那一天就注定了所行的路,遇到的难,以及该有的劫。 御灵族人可通天,能洞察世人所不能,看到的自然也比其他人看到的多。 秋云裳说,不管谁会成为谁的劫,都算不得好。 他们不敢保证,便只能尽全力规避。 所以秋云裳时常出现在此,将自己查到的事情讲给他听,再将云奴那边的动作告诉他。 他知道自己将来该行的路,但他无法去规划春华的。 事实上,他并不希望春华跟上官家族有关,也不喜欢他跟御灵族有瓜葛。 若是可以,他只愿他能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生就好。 理智让他阻止了春华想要说出来的话,“知道了,我不会娶妻,就算日后要娶,也寻一个你满意的,行吗?” 他声音极尽温和,却还是刺痛了春华的心。 “余宁...” “好了。”余宁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替他擦了泪,“很晚了,回去吧!” 他说:“有什么事情,等回江国再说。” 第84章 春华突然觉得,自己连日来的纠结非常可耻。 他从来都没这么悲伤过。 “我不回去。”春华推开他,又说:“我自己会回去。” 他吸了吸鼻子,转身要走。 “阿晚,天快黑了。”余宁在他身后说:“云京不比鄘都,听话。” 春华垂眸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很没骨气的任由他将自己扯了过去。 他没再吭声,由着余宁拉着自己往回走,就像曾几何时。 只是他深深的知道,他已经对余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他们之间,似乎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第46章 少年心事 春华又是一夜未睡。 他反复思索着余宁当时的表情。 那看似淡漠的眼神中,分明知道他想讲什么,可却并不想让他讲出来。 春华想: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原来,在秋云寨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只有我自己当了真。 他想得越多,脑子里便越乱。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又不知不觉醒了过来。 睡睡醒醒,好不舒服。 导致次日一早,竟是顶着两只熊猫眼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清昀难得从相府出来一趟,见他这般,不由得失笑起来,“这是怎么了?被余宁打了?” 听闻他家公子前些日子在宫里受了伤,这可心疼坏了主子。 凡事亲力亲为不说,而且寸步不离的照顾着。 今日外面阳光不错,便叫人搬了张藤椅出来,又铺上了软垫,不但准备好了香茗,还寻着彦婆婆的手艺弄了些清水糕来。 “不是,余宁没打我。”他难得如此说话,倒是叫沈清昀诧异的很。 “那是怎么了?”沈清昀问。 春华不想回答,便指着沈清昀桌子上的清水糕说:“公子,我也想吃。” 沈清昀便笑,“都给你了。” 春华便坐在一旁品尝起来。 半晌,沈清昀问他,“好吃吗?” 春华愣愣抬头,“什么?” 沈清昀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春华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哦!好吃。” 其实什么味道他都没注意,满脑子都是自己跟余宁那点儿破事,心里乱糟糟的。 “你怎么了?”沈清昀沉吟着:“攒的钱被贼偷了?” 经他提醒,春华这才想到,自己貌似已经很久不曾想到自己还要攒钱娶妻这件事了。 从什么时候,好像是从对余宁有了不清不楚的情绪之后。 “公子,您惯会取笑我的,哪个贼人敢如此大胆?” 他蹲下身讨好般的给沈清昀捶腿,“公子,您的伤还痛不痛?我真后悔,若是我在,必然不会让公子受伤。” 一旁的凌霄煜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的小兔崽子竟然无比自然将他的活抢了,暗自磨了磨牙。 春华对眼前的一切无觉,继续揉捏,“公子,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他本是无意间一提,却勾起了沈清昀的伤心事。 对方沉默了片刻,没回答,却是说道:“云京有许多好玩的地方,要不要出去瞧瞧?” “啊?现在么?”春华问。 沈清昀:“你去叫上余宁,公子带你们出去逛。” 提到余宁,春华神色立刻黯然下来,“他?算了吧!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都不见他伺候在主子身边。” 一旁的凌霄煜总算寻到了机会,“怎么?你主子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替我鸣不平了?” 凌霄煜看着他,“不过这到底是替你主子我说的话,还是替你自己埋怨的?” “自然是替主子了,我多听话了。”春华抗议。 “既听话,你公子让你干什么,你就痛快去干,哪那么多话?” 春华‘哦’了一声,起身走了。 凌霄煜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这是怎么了?”一旁的沈清昀问道。 “你也觉出来了?” 沈清昀无比自然地将手虚搭在凌霄煜的肩头,“平时见了好吃的不要命,临走的时候还要带着点儿,而且,日常三句话不离余宁,今日却是一句不曾主动提起。” 凌霄煜琢磨着,“怕是吵架了吧!无妨,春华性子好,过几个时辰便忘了。” “确实是呢!他性子是好,不像某人,生个气也能生到猴年马月,偏偏是生闷气,让人...” 沈清昀这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的人一把抱住了。 “沈怀洲,你猜,你若再说下去,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沈清昀伸手戳了他一下,“怎么?还在院子里,孩子们一会儿就来了,你难道还想为老不尊?” 凌霄煜没吭声,却低首不管不顾地将人吻住了。 -- 春华将余宁找来的时候,沈清昀跟凌霄煜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询问了守卫,说是两位主子临时有事,已经走了。 春华立在原地,颇有种被人遗弃了的感觉。 “想去吗?”余宁朝他看过来,询问。 春华抿了抿唇,没吭声。 “主子说城西有家翠玉坊,里面的玉还算不错。” 春华愣了愣,“你是...要送东西给我吗?” “嗯。”余宁伸手拽了他一下,“跟我走。” 春华迷迷糊糊跟着人出了门。 第85章 一到这种时候,他的心里活动就比较多。 心想这个人是不是看出了我心里不舒服,所以才想送东西给我? 那他明知道我生气了,为什么现在才哄我? 还是,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思,那天的打断只是巧合而已? 胡思乱想间,已经被余宁拉着到了所谓的翠玉坊。 然而他们还不等进门,便听到不远处的街道上一阵骚乱。 不多时,便见大批宫内的侍卫往那边奔去,口里还嘟囔着‘江国来使果然没安好心’‘相府世子也不是善类’的言词。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追了上去。 到了地方,却只见到了凌霄煜以及一地打斗过的痕迹。 而沈清昀却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每个人的计划。 天气阴沉下来,每个人都为了寻找失踪的沈清昀而奔波。 余宁春华也不例外。 然而城中大小地方已经找遍了,却始终不曾见到人。 无计可施之时,却听闻不知是谁发现了沈清昀的行踪。 二人得知消息的时候,凌霄煜已经独身去了。 春华立刻便要赶上,却被余宁拦住,“公子有毒伤在身,咱们先去寻无离先生。” 春华愣了愣,“你怎么知道先生在附近?” “碰巧。” 其实不是碰巧,是他在苍山事件后便联系了人。 苍山上的事情看似解决了,但实则并没有,毕竟这里面牵扯到了御灵族。 找无离来,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真派上了用场。 春华对余宁百分百信任,自然不会多想。 二人循迹而去,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无离先生带了回来。 回程途中,余宁突然接到了一封信函。 他拆开快速扫了一眼,见上面写的都是关于御灵族中的事情。 密函是秋云裳送出来的,说是皇室成员被族中大祭司囚禁,大祭司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 现今皇室陷入危机,而余宁身为皇室一员,若是不能尽早想办法,势必会遭到牵连。 御灵族的事情他在江国的时候便知道,只不过现在能为他所用的人不多。 有些事情,他更无法堂而皇之去做。 现今只能先解决了在昌国的事情,才能继而解决掉御灵族的事。 毕竟他想做的,需要借助江国的势力。 只是除了这个,秋云裳还带来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有关春华的身世。 信上说,春华很有可能就是失踪了十几年的上官宏邈之子。 看到这里的时候,余宁的脸色难得的变了一变。 春华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微微有些担心,“可是主子说了什么?” “不是。”余宁很快恢复神色,且不动声色将信件收起来。 春华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而证据就在那封信函中。 但余宁既然不打算告诉他,他自也不会多问。 只是暗暗将这事记了下来。 到了云京城外,无离却因为江国人的身份被拦下。 怕延误救人时间,二人兵分两路,余宁负责前去泾王府找人,而春华则带人快马加鞭前去援助凌霄煜。 此时阴云笼罩,大雨即刻倾盆。 余宁带人赶到的时候,雨下得已经很大了。 他们片刻不敢耽误,冒着大雨马不停蹄,终于在最后关头找到了人。 看到沈清昀与凌霄煜被雨水冲刷不净的血,春华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抖的。 这是他第二次,有如此切身的体会。 他险些看到最在意的人,又一次离开了他的身边。 --- 榻上明明是暖的,春华却只觉得周身彻骨的寒。 他裹着被褥,将自己裹起来,然后怔怔看着窗外的大雨失神。 直到房门被推开。 余宁端着姜汤回来,并顺手关上了窗,阻隔了春华微怔的视线。 “把这喝了。”余宁将姜汤端到他面前。 春华看着面前的姜汤,问了一句,“你喝了吗?” “什么?” 春华:“没什么。”他伸手接过,一口气将碗里的东西吞到了肚子里。 然后将空碗递了过去,“喝完了。” 余宁没接,而是垂眸看他。 最近的春华时常发小脾气,明显跟之前不太一样。 也许果真应了那句话,少年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心事,不再像之前那般天真无邪。 只是藏得心事... 余宁短暂地蹙了蹙眉,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为了那些不得已放弃了。 只是在最后伸手接过那只空碗,然后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坐在床上的人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只这一声唤,便叫他再也无法挪动步伐。 春华说:“余宁,你不想跟我说说话么?” 他挺直了脊背,看着手指虚搭在房门前的余宁,继续道:“有些事情,你不让我讲出来,我会睡不着...” 然而余宁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不敢迎接春华无比失望的眼,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春华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无比难过。 第47章 情动抛白 暗潮涌动的昌国,让每个人都殚精竭虑。 第86章 没人跟春华说了很多,但他知道身边每个人的情绪都很紧张。 他突然无比怀念在江国的日子。 沈清昀这次受伤很重,他们主子便直接搬进了相府去。 他跟余宁因着不便一直跟着,于是便决定来回轮值。 这一日,他刚从相府出来,便见到了等在门口的上官濂。 春华很是诧异,“上官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自然是挂心你。”上官濂暖心的话张口就来,说得毫无负担。 春华略微有些尴尬,“上官大哥,你好好讲话不行么?” “好,不逗你了。”上官濂招呼他,“快上车,带你去个好地方。” 上官濂将春华带到了一处景色颇好的湖边。 他们一同吹着风,各自讲着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情。 见春华没了往日的天真欢快,上官濂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你跟余宁怎么了?” 面对上官濂不假思索的猜测,叫春华颇为难堪。 连日来那隐晦情绪、痛苦憋闷一股脑全都涌了出来,激得他突然红了眼眶。 上官濂没料想他居然这么大反应,“你别,别哭啊!” 春华吸了吸鼻子,利落擦了下将要流下来的泪水,“我才没哭,我就是有点儿想家了。” 上官濂:“……” 他不打算拆穿小孩儿的谎话,但心中却隐隐有了猜测。 只是他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这少年心境竟是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他简直是欲哭无泪,不禁问道:“是因为我吗?” 春华茫然抬头,“啊?” 模样有点呆,但是莫名可爱。 上官濂忍着喜欢,幽怨看他, “上次不是说自己还小,怎么就突然喜欢上别人了?” 意识到上官濂说了什么,春华连忙摇头,“不是的,我没有。” 上官濂不依不饶,“没有?没有什么?没有喜欢的人?” 春华不吭声了,他突然想到了余宁,想到了连日来那些复杂心绪。 ‘不喜欢余宁’这几个字,便再也没法说出口了! 一时难受,便将事情跟面前的人说了。 他虽跟上官濂相识不久,却总觉得莫名亲近。 “我好像...不该喜欢他...”春华不知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说出来的这话。 不说的时候,觉得憋闷,说出来之后,又觉得后悔。 “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该不该的?有些情绪,本身就是无法控制的啊!” 有了上官濂的宽慰,春华心情好了不少,可还是觉得难过。 “可他好像并不喜欢我。”他神情恹恹,“不但不喜欢,还有可能觉得我很麻烦,或者,他喜欢的是漂亮姑娘。” 上官濂蹙眉,“这怎么可能?那根木头怎么可能喜欢姑娘?” 春华想到余宁近日总是偷偷去见秋云裳的事。 不过说到底这是自己的事情,他不想将这些负面情绪带给上官濂。 而且,跟他说这些已是不应该,再讲下去就没意思了。 “不说这些了!”春华打起精神,“对了上官大哥,你这是刚回来吧!不如我给你接风,请你去喝酒怎么样?” “喝酒就算了,我还没回家。”言下之意,得回家看看。 实则,他之所以着急回来,也是为了之前春华托他帮忙查的事情。 而且,这次北上,他还查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故而急着回来求证。 春华明白他的心思,于是点了头,“那行,有机会我再请上官大哥喝酒。” “机会必然是有的。”上官濂笑眯眯的,临走之时,叫住他,“小春华,商量件事。” “嗯?上官大哥你说。” “日后,改个称呼。”上官濂说:“叫我大哥就成,这样显得亲切些。” 春华迟疑着看他,半晌爽快道:“好,大哥。” 他看了看时间,“天色也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上官濂说:“否则你若迷了路,余宁又得怪我。” 春华有些脸热,“不用,这条路还好,没有弯路,能找到。” “你都叫我大哥了,还不给我个送你的机会?”上官濂说:“走吧!” 再推辞,便是见外了。 春华觉得不必如此,便点了头。 没往回走的时候还不觉得,等真正到了地方天都快黑了。 春华下了马车,“谢谢上官大哥送我。” “你又忘了叫我什么?”上官濂挑眉看他,“还有,别跟我见外。” 春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 挥手告别,上官濂却并没打算让他走,“小春华,过来一下。” 不等前面的人动作,已经俯身过去,手指轻轻搭在了他的头顶,触到了那一片柔软的发丝。 春华愕然抬头, 表情微楞。 “有东西。”上官濂捏住一片嫩叶,坦荡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其实若是真坦荡,也就不必过多解释了。 但春华不会发现。 他点了点头,再次告别。 上官濂目送他离开,余光瞥见暗处那一道消失的身影。 他径自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点儿好笑。 嫩芽在掌心中不曾停留,将那物件抛下马车,落下车帘,喃声一句,“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第87章 “公子,您说什么?”车夫询问。 “没什么,走吧!”上官濂垂眸看向自己掌心,挥了挥手。 -- 回了相府,他先是去看了沈清昀。 沈清昀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他们家主子日日守着,两人腻歪的不得了。 见他来了,沈清昀便将人叫到自己跟前,说那日没来得及带他逛,等日后定会补偿他。 凌霄煜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了他几句,结果回首便将自己的袍子递过来让他披上。 “脸怎么这么白,平时让你好好吃饭不听,竟吃些没营养的甜食,身子弱成这样,回去喝两碗参汤再休息。” 沈清昀在一旁挑眉用手臂撞了他一下,“你怎么回事?关心便好生关心,提什么吃甜食?吃甜食怎么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嘱咐春华,“一会儿把桌上的芙蓉糕带回去,吃完再喝参汤。” 凌霄煜无奈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并替他塞了塞被褥,“既是你说的,那必然是好的。” 春华一时湿了眼。 他裹着凌霄煜的袍子,抱着沈清昀赏的糕匆匆出了门。 他想:这个世界上明明有这么多关心我的人,为什么我却一定要纠结余宁的喜欢与否? 无论他是知道,或者不知道,亦或是装作不知道,那又有什么关系? 本以为自己想得已经很通透了,然而回到住处,却意外发现余宁正坐在他的床榻上。 通透的思想便因着这一幕再次郁结起来。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他尽量保持平静,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无异。 “去哪儿了?”余宁没看他,声音十分低沉。 “看公子去了。”春华并没走过去,而是站在房门边缘回答了他。 余宁沉默下去,半晌后,他忽然偏过头,“那之前呢?” “之前?”春华微微愣了愣,这才回忆起跟上官濂出去的事情。 “上官大哥回来了,跟他随便走了走。”春华说。 “随便走走?”余宁在这句话说完之后起身朝他走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莫大的酒气。 春华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余宁‘嗯’了一声,接着问道:“为什么要跟上官濂出去?” 彼时两人靠得很近,余宁将他圈禁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里,让他没办法乱动。 春华受不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伸手推了他一下,没推动。 “你...先放开我。” “还没回答。”余宁看着他垂下的眼睫,“为什么跟他走?” 春华狠狠咬了咬唇,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他突然抬起头,愤怒的神情显而易见,“凭什么不能?凭什么你总要干涉我的事?” “因为是我说的。”余宁更近一步,直接将他抵在了门框上,红着眼说:“因为你是我弟弟。” 他像是在告诫春华,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我是你弟弟,就得听你的话是吗?你是兄长,所以做什么都不用告诉我。” 春华抬起头,眼底微红,“可是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喜欢秋云裳,那为什么偷偷收她寄给你的信?为什么偷偷去见她,又为什么要让她抱你?” “阿晚...” 春华突然伸手推他,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这样醋意横飞的话来。 他死死攥着拳头,忍不住发起抖来,“你放开我。” 余宁没想放开他,就那么抵着他的身,垂眸看他,“为什么要提秋云裳?” 春华咬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能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知道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他当然知道春华是为了什么,可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敢坦诚相待。 明明是他想要及时止损,明明是他不想接受改变,明明是他不准春华多提一句。 然而看到他跟上官濂在一起的情景,却又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他无法接受春华跟别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更无法接受自己无动于衷。 他对他的占有欲,已经到了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步。 春华没注意到他眼底的情绪变化,羞恼中,只想奋力地把人推开。 然而越是挣扎,圈他的力道便越大。 余宁头脑发胀,酒劲随着春华的情绪起伏上了头。 心底在这一刻突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 在春华挣扎最厉害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后脑,接着俯身过去吻上了他的唇。 第48章 心乱如麻 春华僵住了。 所有的挣扎也在此刻沉寂下去。 嘴唇贴合的这一刻,脑海中变得空白而麻木。 那一瞬间,有关秋云寨幻境中的零星碎片突然被放大。 许久后,等余宁放开他的时候,他竟还没缓过来。 他们之间,除了无声的沉寂之外,再无其他。 余宁酒虽喝了不少,却从来没如此清醒过。 可就是清醒,才越发为着自己做下这不清醒的事情而懊恼。 其实也不是懊恼,只是突然不知道此事究竟该怎么收场了! 春华心脏砰砰乱跳,突然就失了声,只怔怔地看着他。 余宁就在那注视下,再次俯身吻上了他的嘴唇。 与刚刚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亲吻十分激烈,仿佛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不再是那种轻柔的触碰。 第88章 春华被其揽着腰身,与他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酒香混合着熟悉男人的气息喷洒下来,让春华僵住的身子慢慢软化。 他的眼睛还是很红,眼角带着盈盈的泪光。 之前在幻境,药物催动下,他的头脑是不清醒的,自然也就没那么多顾忌,然而这次却不一样。 他会随着余宁的每一个动作而懵然,更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切实际,如同做了一场醒不来的梦。 直到余宁低低开口,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我知道,那么现在,你明白了么?”余宁捧住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气息交错。 春华不敢吭声。 他的气息略有不稳,身子还是软的。 虽猜出了余宁的意思,却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想开口问问,结果没等实施,便被外面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 魏铜的声音出现在门外,“统领?你在吗?” 此时春华正抵在房门上,离魏铜只有一门之隔。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慌了神,连忙推开余宁便要逃。 可刚走了一步,突然想到这是自己的房间,他究竟慌个什么劲? 于是镇定片刻,对着房门就是一记重敲,吓得门外的魏铜一缩。 “这是我房间,找什么余统领,别地方找去。” 魏铜虽跟春华比较熟悉,但到底不是一起长大的,因此也没发觉春华讲出这话的怪异。 “我去他房里没人,这才想着问问你的。”魏铜沉吟了下,“他没来找你么?” “没有。”春华快速答,接着又道:“你走不走?再打扰我睡觉,我就出去打你。” 果然,这话说完之后,房外顿时没了声音。 魏铜走了之后,春华便又不吭声了。 余宁见他发愣,于是抬手碰了一下他的头发。 春华回神看他,想到刚刚做过的事,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 他清了清喉咙,喃声一句,“你...是不是喝醉了?” 余宁:“……” 春华说完这话便后悔了。 他想:万一余宁真的说自己醉了,这页是不是便又翻篇了?就像幻境那时候一样? 明明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岂料余宁并没有顺着他说。 “没有。”他回答。 春华有些意外,却又不敢抬头看他。 这个回答虽令他满意,却又觉得不可思议。 他退了两步,躲过余宁周身散出来的温热气息,“那你...” “就是你想得那样。”余宁说。 -- 春华次日醒来, 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昨夜的一切如梦似幻,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导致这事已经过了一整夜,他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唇角似乎还残留着某个人的温度,但给了他温暖的人却已经不在房间中。 他看了眼时辰,这个时候,余宁应该早就到了相府。 昨夜,在他对余宁做法产生质疑的同时,那个人给了他一个回答。 虽然模棱两可并不确切,却依旧让他欢喜好久。 余宁告诉他,就是自己想得那样。 所以,他其实是喜欢自己的。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从余宁告诉他,情到深处无关男女时?还是从他不让自己跟风炎来往? 是从他说脖颈痛让他给自己揉一揉,结果他却亲了自己时?还是在秋云寨的幻境? 两人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他对余宁实际上却并不了解。 他坐在床榻上静了好一会儿都没想明白,索性直接翻身下床,不再多想。 不论如何,他跟余宁这算是和好了吧! 虽说和好的方式有点儿奇怪,不过他很满足。 本想去相府看看主子,又想到余宁此时正在那里。 他们最近轮值的时辰都是串开的,现在去未免太刻意了。 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不太能待得住。 忽而想到魏铜昨夜过来,心下一转,决定出去找他炫耀一番。 当然,炫耀的事情没一件是跟余宁有关的。 然而见了魏铜,话没说几句,便被他一语道破,“你跟统领和好了?” 春华一怔,接着死不承认“跟他有什么关系?” 然而魏铜眼尖,立刻看到了他微红的耳廓。 他取笑道:“和好了就和好了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春华瞪眼:“我哪有?” 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院里传来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闹了一会儿,累了,便去到小花园边缘的草地上说话。 魏铜撑着手肘,看着双手枕在脑勺下面的春华,“此番统领自请镇守喻潼关,你也会跟他一起吧?” “啊?”春华楞然扭头,“你说什么?” “今早上我去给公子送东西听到的。”魏铜奇了,“怎么?你不知道么?” 春华当然不知道,若是知道,怎么可能高高兴兴一早晨。 看到他明显沉下来的脸色,魏铜觉得自己可能是闯祸了。 “唉,你等等。”看着春华站起来便走,魏铜在身后叫住他,“我不过是听了一嘴,具体事情还不知道,你先别...” “再等他就跑了。”春华没回头,一边冲他摆了摆手,一边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第89章 魏铜:“……” 他莫名其妙的想:跑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 春华去找余宁的时候,正巧看到他从凌霄煜房里走出来。 他跑得急,停在房间门口的时候还喘得厉害。 “跑什么?”余宁蹙眉,伸手擦了下他额角的汗。 “我听说...”想说的话转了个弯,变成了‘今晚有好看的花灯’。 春华看着他,“我想去玩。” “好,那我去跟主子说一声。”余宁声线很低,甚至带着点儿温和。 春华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他快速调整了下情绪,“那我们早点儿去,不然一会儿人多该没有好位置了。” 余宁点了头,转身敲响房门将事情跟凌霄煜说了。 得了许诺后直接带着春华出了相府。 路上,春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跟平常一样。 然而心里却始终不能平静。 他想,余宁为什么要自请去镇守喻潼关? 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还是别的原因? 云京城中的景色很美,花灯在前,人山人海。 这要是在以前,春华必定乐不可支,可是现在却不行了。 他无心赏景,心里盘算的事情也不在此处。 余宁一如既往的沉默,仿若他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昨夜的那一场亲近,不过是春华自己的遐想。 回去的路上,终是没忍住,“我听说你自请去守喻潼关,这事是真的吗?” 余宁并不意外他会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会知道的这么快。 见了他的沉默,春华明白这是确有其事了。 心中不免有些难受起来,“是因为我吗?” 春华不走了,无措垂眸,黯然道:“是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让你觉得麻烦了吗?还是昨晚...” 余宁哑然。 事实上,他想去守喻潼关,不仅仅是因为昨夜的事。 只是他越发觉得,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很难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有些东西一旦破开一个口子,便是情难自制的魔障。 “不是。”余宁很轻地阖了下眼,“不关你的事,别乱想。” “那是为什么?”春华说:“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不知道怎么想才是不乱想。” 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 余宁想要伸手去碰碰他,却听春华说:“如果你觉得我成了你的负担,我可以...不打扰你,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我没那么觉得。”余宁说。 春华:“既然没有,为什么要走?” 余宁沉默了。 他的沉默,让春华误以为是凌霄煜的决定,“是主子让你去的吗?” “不是。”余宁说:“与主子无关。” “那便还是与我有关。”春华固执的讲。 余宁抿了抿唇,却始终没再给他一个回答。 他不免想到昨夜自己做出的事与说出的话。 一时的情绪失控,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明明告诫自己要将这份感情深埋于心,明明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在继续了,可每次面对春华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 他想,若是他们的身份没有那么多的牵扯,又或者,春华不是从小就被他守在身边。 那么他们之间,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种结局? 然而没有如果,他摆脱不掉御灵族的身份,也无法摆脱亲手将他养大的事实。 在他心里,春华一直是他弟弟,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弟弟。 每每只要一想到自己对他产生了那样不耻的想法,就会觉得罪恶感十足。 更何况,他还有御灵族这么一个大.麻烦在。 第49章 事发突然 因此,他根本没办法堂而皇之的去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毕竟他的身份已经为春华带来了麻烦。 他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发,“阿晚,不是那样。” 强压下心头那涌起的罪恶感,哄骗道:“有些事情,日后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春华说不出‘不好’两个字来。 他看得出余宁的难言,也发现了他郁结的神情。 半晌,他说:“那你,不走行不行?或者...带上我?” 春华纠结道:“虽然我很舍不得离开公子和主子,可我更不想离开你。” 余宁眉宇舒霁,刚想开口,却见空中虚晃闪过一道璀璨烟火。 那是凌霄煜发来的信号。 春华眨了眨眼,“主子在找我们。” “嗯,回去看看。” 二人从闹市一路回到相府,结果只见到了魏铜。 “我主子和公子呢?”春华问。 魏铜面有急色,“世子已经出了城,你们快去吧!” 余宁微微眯了眯眼,从他话语中捕捉到了什么,却没说破。 结果还没到城外,便听说了昌国玄帝让他们即刻启程回江国的事情。 凌霄煜已经回了住处,见他们回来,立刻吩咐人马做好回程事宜。 “如何会这么急?”余宁觉得这其中有隐情。 凌霄煜也没瞒他,“玄帝将怀洲禁在了宫里。” 春华急了,“那我们赶紧去救公子。” “皇宫大内,岂是你说去就去的。”凌霄煜说:“叫太子整顿人马,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这里。” 第90章 余宁点了头,领命想要退下,结果却见春华站着没动。 他扯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跟自己离开,但春华却直接选择无视。 凌霄煜有些心烦地揉了揉太阳穴,抬眼便见到这一幕。 “还有事吗?” “主子,咱们真就这么走了吗?”春华上前一步,问道。 凌霄煜看向他,“嗯。” 春华瞳孔缩了缩,不解问道:“那公子怎么办?” “他本就是昌国人,留下来也是情理之中。” “主子...”春华急了,“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您是不要公子了么?” “阿晚...”余宁制止。 春华蹲下身,扶过凌霄煜的膝,抬头看他,“公子对主子一心一意的,对我们也好,主子,您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否则他得多难受。” 他垂下眼,“这要是我,被在意的人一声不吭丢在一处,我也会难过的。” 一旁的余宁:“……” 凌霄煜勾了勾唇角,“怎么?刚好半日,便又气着了?” 他意有所指,又道:“你这真是为了你公子说话?” 春华重重点头,“自然是为了公子,公子人那么好,只要他能好,即便是委屈了我,我也是愿意的。” 本郁结在心的凌霄煜不由得展颜,眉间可见舒霁。 他垂眸揉了下春华柔软的发,“你这么乖,怎么能让你受委屈,你公子若是知道我委屈了你,怕是也不能放过我。” “放心吧!参守一职,我已经交给了魏铜。” 春华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凌霄煜说的话。 他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皮,“谁跟主子说这个了,余宁去喻潼关不是正好,省得他有事没事总管着我,没有自由。” “真的?” 春华怕凌霄煜反悔,立刻道:“假的。” 他嘻嘻一笑,“那公子...” “自不会真的将他留在此处。’’凌霄煜看他,“不过你能有这份心思,他若知道必定宽慰不少。” 说完了话,便让他们二人离开了。 虽说没将计划讲出来,但余宁还是隐隐猜到了什么。 夜里,趁春华睡着,他悄悄出了院落。 鳞波微恙的湖边,上官濂手摇折扇,一袭白衣映着那满池湖水荡漾在身,仿若高冷出尘的谪仙。 自然,那是在他开口之前。 开口之后,便是那跌落凡尘的凡夫俗子一个。 “昨晚,你过得还行吧!”上官濂说:“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此话出口,再配上那欠打的表情,余宁立刻便明白昨日他是故意激自己的。 不过他没空跟他掰扯那些事。 “事情查得如何?”余宁问。 上官濂‘啧’了一声,“你用我怎么跟用自己手下似的?先说好,我帮你,不是因为上官家跟御灵皇室的渊源,也不是因为守护者的身份,我帮你,完全是看在小花的面子上,你懂不懂?” 余宁蹙眉看他,“所以,你查到了什么?” 上官濂:“……” 他不明白,春华怎么会喜欢上这么无趣的人! 不过还是敛了神色,正经道:“我查到了有关春华的身世。” 他说:“春华,很有可能就是十五年前失踪的上官家唯一一个拥有赤阳血脉的孩子。” 听闻此言,余宁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赤阳血脉?” 这种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名字,比起‘御灵族’三个字还要神秘。 “我猜,这也是他对部分毒素免疫的原因之一。” 余宁听他说完,才恍然想到云奴这一路上的针对。 看来,除了上官世家的身份之外,春华还有另外一个让人忌惮的血脉。 御灵族如今分崩离析,以云奴为首的那帮人都想趁乱分一杯羹,因此想要拥立他这无权无势的皇室血脉回族夺权。 若成功,他今后势必要仰仗他们行事,如同一只行尸傀儡。 若是失败,也尚且可以说自己是有眼无珠,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 倘若这时有一个赤阳血脉的人在身边,那岂非是如虎添翼?不好把控? 云奴既知道了春华的身世,自然不想冒这个险。 “你打算怎么办?”事情查到如今,上官濂也没了主意。 余宁:“他跟上官宏邈,是...” “父子。”上官濂说:“赤阳血脉百年难遇,天生便与常人不同,当初上官敬束窥探到了他的特殊体质,便想炼化了他。” 余宁面上一片阴霾,“炼化?什么意思?” 上官濂收起折扇,轻轻叹了口气,“古曼童,他们想将他炼成古曼童,我叔父也是因此才遭了祸。” 听到这些,余宁只觉得头皮一麻。 上官濂重重吸了口气,“好在,叔父及时将他救了出去。” “也不见得。”因为他突然想到了春华后颈的伤疤。 “怎么?”上官濂抬眼看他,觉得他这话有另外的意思。 “没什么。”余宁转头,“你继续说。” 上官濂点了下头,“所以我觉得,若是想保护他,一味的忍让意义不大。” “毕竟,他们在乎的东西,跟你在乎的,不在一个层次上。” 他在最后说:“不论是御灵族,还是上官家里那帮人,若是知道他的真正身份,都不会放过他...” 第91章 …… 余宁回去的时候,见春华还在睡着。 他呼吸平稳,睡相极好。 “阿晚...” 床榻上的人依旧睡着,并没有醒。 余宁望着那睡颜,想到上官濂说的话。 这么久以来,真的是他太过忍让了吗? 这时,春华动了动,被褥被掀开了一角。 松散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也遮住了那酣睡的神情。 余宁伸出手,替他抚了抚散乱的发,却刚好看到了他颈处的那一道伤疤。 这一幕,不由得让他想起儿时的一些事。 听凌霄煜说,刚捡到春华的时候,这道伤疤还在流血化脓。 后来经过医治才慢慢有所好转,然而却留了疤。 当时凌霄煜遍寻医师,却始终无法将这道疤痕祛除。 据说,是因为当时伤的太重又没及时得到治疗的缘故。 他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春华也不过才三四岁,连话都说不利索。 那帮人,竟也下得去如此狠手。 他想,在某些事情上,上官濂也许说的没错,他确实不该再忍下去了。 月色正浓时,余宁悄声离开。 房门关合的那一刻,酣睡中的人却悄然睁开了眼。 那一双澄澈的双眸中似是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雾,怔怔瞧着掩上的房门失神良久。 最终,轻轻拉了一下被褥,将自己包裹起来。 -- 翌日,江国世子府与太子府的两方人马拜别玄帝,于众目睽睽之下出城。 行至云京城外官道时却遭遇刺客,太子重伤昏迷,和亲公主下落不明。 而本不该出现在送亲队伍中的昭安公主,却被殃及殒命。 云京城外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中。 等昌国玄机卫的人马赶到时,却发现本应保驾护航的江国世子并不在返程途中。 这时,更有人说,曾亲眼见到重伤江国太子的人就是那位脾气暴躁辣手无情的江国世子凌霄煜。 凌霄煜本打算趁乱救出囚禁于深宫中的沈清昀,却不想被人摆了一道。 听闻云京城外发生的事,他当机立断,直接遣散了身边人。 并对着余宁和春华说:“原地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轻举妄动。” 他跨上马,打算离开之时,却多瞧了春华几眼,“你好好跟在余宁身边,别闯祸。” 春华点了点头,“主子放心,我定然不会给您惹麻烦。” 不再像曾经那般连哭带闹,也不再缠着人撒娇,仿佛突然长大了一般。 凌霄煜却还是不太放心,嘱咐余宁,“你看着他。” 余宁应下。 凌霄煜走后不久,余宁便带着春华隐到了闹市中。 不多时,城外事件被添油加醋传了一遍,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见春华失神,余宁不由得安慰,“主子自有策略,不必担心。” 凌霄煜是什么身份的人,敢深.入敌国自有其道理。 风里雨里走过来的,岂会没有任何准备便入险境? 春华意识到余宁在安慰自己,便微微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余宁有些意外地瞧了他一眼,正要说点儿什么,却听一声‘小心’。 一枚暗器贴着他的耳畔略过,若不是春华拦了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与此同时,大批人马闯进闹市,直奔他们二人而来。 人群一哄而散,登时遍地狼藉。 怕牵扯无辜,他们边打边退,很快便入了一条暗巷。 见四周无人,春华这才拔了龙霞剑出来。 二人背靠而立,面对众人,脸上丝毫惧色不见。 “他们不是宫里的,要小心。”余宁抽空低声对他说。 第50章 横生枝节 这帮人确实不是宫里的。 不但不是宫里的,甚至应当不是昌国人。 虽然余宁并没跟他说,但他还是从那眼神中看了出来。 暗器刚刚是对着余宁发的不错,但却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们想做的事情很明显。 要对付的人是自己,要杀的人也是自己。 看来,是他无意中挡了某些人的路,所以才会被盯上。 不知觉间,他想到了上官濂和余宁的对话。 昨夜,他偶然清醒,正巧见到余宁出门。 偷偷跟上去也不过是想吓他一下,却不曾想没吓到他,倒是吓着了自己。 他将上官濂跟余宁说得话听了个大概,因此在余宁说这帮人不是宫里的便明白了。 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在转瞬之间想了许多,但丝毫没耽误手上的出招。 他武功不弱,虽说缺乏实战经验,可这一路走来,也锻炼了不少,加上龙霞剑是把好武器,也为他提高了战斗力。 那些人虽然是专业的杀手,但对付春华他们二人却还是有些吃力。 只不多时,输赢便见分晓。 本以为胜券在握,偏偏横生枝节。 原本寂静无人的暗巷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个小孩。 小孩儿估计是无意闯入,见了这打打杀杀的阵仗,立刻惊得大喊起来。 杀手见了,直接提剑去追。 春华断了眼前人的活路,眼见有人打起孩子的主意,立刻赶至身前,先一步将孩子护住,并几招解决了想打孩子主意的人。 第92章 血色洒了那孩子一脸,他惊魂未定,吓得脸都白了。 “快离开这儿。”春华放下孩子,刚要离开,衣袖在此时被人攥住。 他回首,还不等再说什么,便见原本目露惧色的孩子眼神突变。 随之而来的,是一柄短小利刃,恶狠狠朝自己刺来。 余宁转头之时,正巧看到这一幕。 他面色一紧,长剑登时划出一道弧度。 手上力道未减,虽冲开群人围攻,但离春华依旧有段距离。 “阿晚...”余宁骤然出声时,便见春华后仰躲闪,借助回弹之势躲开攻击。 他将那小孩儿一把提起,直接甩到暗巷旁的墙壁上。 没想到,如此巨大的力道竟是没能伤那孩子分毫。 随着墙壁的轰然倒塌,他竟是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 稚嫩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然脱落,露出一张成熟满是褶皱的脸。 哪里还有半分孩童模样,分明是个五短身材的侏儒。 他短刃脱手,遂从死尸手里捡了把刀,结果不等再次发出攻击,便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余宁面上一片阴霾,长剑微微一动,寒光乍现中,那侏儒只觉眼前白光一闪,登时天旋地转起来。 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意外见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轰然倒地,就在自己眼前。 身首异处的头颅死不瞑目,场面令人心中生寒。 半晌,没人再敢近前一步。 余宁回首走向春华,见他衣服上染了血迹,面色不由得更加可怖。 “我没事。”春华浑不在意自己的伤,抿了一下唇,提剑便想再次冲向人群。 然而却被余宁拦住,“等我。” 春华愣了愣。 等回神时,余宁已经将那些人解决了大半。 他脸上戾气未减,眼神冰冷,春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余宁。 就在那些人快被杀绝的时候,官兵来了。 春华第一反应便是拉着余宁离开,可为首者却并无恶意的向他走来。 他带来的人,更是帮余宁一同清理了残余的人。 来人一身朝服,面容俊朗,五官端正。 春华记性算不得好,但对这个人却有些印象。 隐约记得,好像是当初跟上官濂一起离开的那位柳鹤知柳大人。 后来听余宁提了一嘴,这人任职于官文殿,是个从二品的大学士,更是昌国皇帝跟前的红人。 出了云京城外那档子事,现如今春华看到昌国的官就头疼。 但这人却又明显是来帮他们的,所以他一时间竟也不知怎么做才对了。 好在柳鹤知直接说明自己是受人之托,要带他们去个地方。 春华这才发现,柳鹤知身后跟着的人虽穿着官家的服饰,但却不像官家的人。 想到这人跟上官濂的关系,他一时犹疑,不由得抬眼看向走过来的余宁。 余宁倒是干脆,直言道了一声‘多谢’,接着回头俯身想要抱他。 春华退的急,“小伤而已,我真没事。” “我看看。”余宁不由分说,直接扯了他的衣服检查。 血虽流的多,但伤口确实不算很深,然而余宁却依旧紧蹙着眉,不由分说将人抱了起来。 他们跟随柳鹤知来到一处僻静庄园才知道,原来柳鹤知所说的受人之托是受了上官濂的托付。 “小花受伤了?快让我看看。”上官濂一脸紧张。 春华涨红着脸,偏头埋首,心想丢死人了。 期间几次想让他放开自己,奈何余宁一直不为所动。 多说一句,便见余宁表情更加阴沉,他便不敢再说话。 “有药吗?”余宁问上官濂。 上官濂:“……”有药你还会用怎么着? 刚把伤药取出来,便被余宁拿去。 他接下.药,不再多言半句,直接抱着人走,留下一脸懵然的上官濂。 -- 柳鹤知将人安全送到,起身要告辞。 上官濂及时将人拉住,“现下云京城外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你常在御前走动,对那位的心思必定了解。” 他顿声,“不如就留下一起吃个便饭?” 柳鹤知知他心意,也不说破,只是温雅一笑,“如今朝廷上下各路官员为了讨好上面,都在追查云京城外发生的事,官文殿的人若不尽心,来日必当被人参上一本。” 上官濂白了他一眼,“那么个清廉的破地方,也就你还当个宝。” “再言,你是皇帝跟前的人,谁那么大胆敢参你?” “伴君伴虎,不参不是胆小,不过是这帮人老奸巨猾,知道陛下如今还想用我。” 柳鹤知笑了笑,“当然,这想用,也不过是我顺了他的意,若当真有一天逆了他,别说官职,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朝廷命官的荣辱大都系在一个人的身上,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这也是当初上官濂即便得了赏识也不愿入宫为官的道理。 “那就别干了,辞官回来,同我一起悬壶济世。” 柳鹤知笑着摇了摇头,对他所言有期待,却又有些无奈。 他有未尽之责,如何可以恣意洒脱! 临行之际,却见带去上药的人现了身。 “大人留步。”余宁将人唤住,上前几步,“柳大人,借一步说话。” 第93章 上官濂不知道这两人说了什么,只不过等余宁回来的时候,柳鹤知已经离开了。 “你找知知,是想做点儿什么呢?”上官濂静静喝了口茶,坐的慵懒随意。 余宁站了站,“有件事情...” 上官濂立刻打断,“求人,是不是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他何其聪明,自然知道余宁的想法。 想来,是将自己说的话听了进去,觉得也是时候做点儿什么了。 但碍于如今自家主子被困昌国,进退维谷,便只能着手尽快将这边的事情解决掉。 岂料余宁并不自觉,“我听说,朝清河去了峪洋。” 上官濂桃花眼一翻,忍不住道:“你还敢威胁我?” 余宁挑眉,“峪洋...” “……算你狠。”上官濂呐呐,气道:“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冒充御灵族的人入宫,助我主子一臂之力。” 上官濂诧异抬眸,“你本就是御灵皇室,作何要冒充?” 这话余宁并没回答,可上官濂只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你想让小花冒充御灵族的人?” 春华若是有了御灵族这层身份在,那些人若要下手便会有所顾忌,不敢太明目张胆。 这也是余宁目前能想到唯一能保护他的途径。 而他之所以找柳鹤知,想来也是需要有人提前跟玄帝透露.点儿什么。 只是不知,他如何会说服柳鹤知帮他。 “不过这事,暂时不用告诉他。” 上官濂瞥了他一眼,好笑的道:“我才懒得管你们之间的事。” 话虽这么说,可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不过你以为自己是谁,舍已为人的救世主?还是大无畏的圣人?” 余宁抿了抿唇,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 不久之后,随着凌霄煜回京的同时,本已沉寂下去的云京城外一事复又被提起。 由柳鹤知引荐,上官濂带冒充御灵族人的春华一同进宫面圣,一起澄清当日云京城外的真相。 上官家族的人在此,又有御灵族人作保,玄帝纵然不信,却也不敢得罪。 只是他没想到,凌霄煜竟然真有本事将御灵族的人找来。 春华自冒充了御灵族的人后,便随自家主子入了相府,一跃成为座上宾。 不但每日都有人早晚问安,就连相爷都放下身段亲自过来寒暄。 春华受宠若惊,却碍于伪装不得不受着。 他如今与上官濂日日都在一起,反倒是余宁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 而关于那日的情动抛白,甚至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远去。 春华有些懊恼,只觉当时没有趁热打铁将人按住好生告个白是最大的失策。 “大哥,这身份究竟要装到何时啊?”他问完才恍然想到,上官濂晨起说自己有事出去了。 春华百般无聊,又十分想念余宁。 思来想去,决定卸了那身伪装,偷偷出去见他一面。 相府的人不多,也没人注意他。 很快,春华便到了后院。 他怕正门太显眼,于是决定走后门出去,结果好巧不巧,正见到门外站着两个人在说话。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官濂和余宁。 自从上次无意中偷听到他们讲话后,他便有了本能反应,总觉得自己听了不该听的。 他刚要走,却听到上官濂问余宁,“这事你还没告诉他吗?” 第51章 城外惊魂 春华顿住脚步,这个‘他’会是谁? 自己?余宁有事瞒着自己吗? “还不到时候。”余宁一如既往的淡漠。 上官濂失笑道:“那我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他提醒道:“不过你可想好了,若当真等他自己发现,估计这事没那么好收场。” 半晌,余宁开口,“阿晚不会。” 果然,果然是在说他,春华想。 可余宁到底瞒了自己什么? 他靠在门后,想听听他们还会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外面却没再传来声音。 春华等了一会儿,小心探出头去,想看看那两个人是不是已经走了,结果却险些与人撞个满怀。 猝不及防的,余宁的身影离自己只在咫尺。 “余宁...”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点儿慌。 可被撞见的是余宁,该慌的难道不该是对面这人吗? “怎么出来了?”余宁不但丝毫不慌,反倒一副淡然之态。 不但如此,还上下打量了一眼春华的装扮,而后道:“刚从宫里出来,人多眼杂,别乱走。” “可是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春华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压抑过的委屈。 余宁一顿,似是微微愣了愣。 春华偏开头,淡声,“好了,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他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余宁突然上前一步,并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春华楞然垂眼,见掌心中放着的是一枚香囊。 “这是?” “小东西,给你拿着玩。”仿佛只是随意给出去的,并没当回事。 然而对春华来说,却是十分珍贵。 虽然以前余宁也时不时会带东西给他,但大部分都是吃的,还从来没给他带过这种小玩意。 第94章 何况,这还是在他们......之后。 春华将东西攥在手里,见余宁要走,急忙拉住他,“这就要走吗?” “嗯,还有点事。” 春华没松手,也没吭声。 他正在组织语言,想着怎么将心里话讲出来。 便听余宁说:“不是故意要瞒你,之后会告诉你。” 春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余宁定是知道他听了他们的对话。 可他想得并不是这个。 瞒他也好,不瞒也罢,对他来说都没那么重要,因为他知道,即便余宁有事瞒着他,那也一定是为了自己好。 “不是,我没想这个。”春华解释,而后道;“我只是想说,我...” “小公子,您怎么在这?宫里来人了,请您过去一趟。”有下人找到了他。 春华一愣,下意识松开了攥住余宁的手。 “哦,这就来了。”春华答完,等回头想跟余宁说句话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走了。 春华满眼失望,径自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后院。 等脚步声远去,倚在门外的男人才重新动作,悄然离开。 -- 春华麻木地待到晚上,才终于将所有拜访的人耗走。 他心力不足地趴在床上,满眼倦色。 上官濂笑了一下,“干嘛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大哥,我想出门,什么破差事,没有自由不说,还不让说话。” 之前春华得了命令扮演御灵族的人,他怕说不好露陷,于是上官濂便让他装哑巴。 原本觉得装哑巴不错,可连日里下来,他真的要憋死了。 “不是你自己觉得好玩的?” 春华听闻此言,更加憋屈,“可大哥没说这差事还有后续啊!我以为不过是进个宫而已。” 上官濂失笑道:“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做戏自然要做全。” 见春华躺在床上确实可怜,想着他们在相府住了眼看也有半个月了,便道:“好了,明天便将你这假身份送走好不好?” “真的?”春华来了精神,一下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上官濂见他开心,自己也高兴。 于是决定再说个令他开心的事情。 “不但送去你的假身份,还会送你去见余宁,这下开心了吗?” 春华开心的简直要蹦起来了,“真的吗大哥,大哥你真好。” 上官濂让他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来接他。 结果上官濂走后,他却睡不着了。 一想到明日便能摆脱掉御灵族的假身份,还能去见余宁,他便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起来。 他侧着身子,将被褥盖了个严实,然后从里衣中掏出余宁给他的那枚香囊。 将香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带着点儿很淡雅的栀子花香味,似乎是被余宁拿的久了,所以还沾染上了一些其他的味道。 非常淡的,属于余宁身上的特殊味道。 不是花香,也不是其他的香味,但就是莫名好闻。 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他更小心地往被褥里缩了缩,然后捧着香囊汲取着那上面的味道,等天渐亮才囫囵着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上官濂已经在门外等他。 春华虽急着出门,但看到他这么早还是有些诧异,“不是说晚点儿再走的吗?” “嗯,临时有点事。”上官濂面上多了一丝古怪。 春华狐疑,“什么事?” “很急,是有关余宁的,我们先走,路上再说。” 听他提起余宁,春华心里那点儿疑问立刻便消散了。 他点了头,回屋将藏着龙霞剑的小皮包挂在腰间,接着跟上官濂出了门。 马车很快离开相府。 路上,春华问道:“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上官濂原本正往外看,闻言回过头,“到了你就知道了。” 春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上官濂有点奇怪。 而且,还多了几分淡漠的疏离感。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街道突然变得冷清下来。 透过缝隙向外看去,见他们正在往城外走。 春华皱眉,“你要带我出城?” “嗯,余宁在城外。” 春华纳闷,主子最近应当没有任务,为什么会在城外? “上官大哥?”春华试探开口。 “嗯?怎么?”上官濂回头。 春华微微一愣,立刻惊觉眼前的人必定不是真正的上官濂。 因为自从上官濂让自己叫大哥后,有一次他叫错,立刻收到了上官濂强烈的不满。 然而这次,他却不甚在意。 他惊觉不妥,当下便伸手去拽小皮包中的龙霞剑。 “别动。”一柄钢刀突然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上官濂的眼神十分冰冷骇人。 春华看向他,“你不是我大哥,你到底是谁?” “既知道我不是,就别乱动,否则不小心误伤了你,便不好了。” 春华哪里肯听,当下足尖一点儿,侧身半寸,腰间龙霞剑已出。 剑身与横在脖颈处的钢刀碰撞,发出‘锵’的一声。 那人没想到春华胆子居然这么大,连忙出招。 春华却已经旋身而起,飞起一脚将这人的钢刀踢翻,并借力往前一扑,直接从马车上窜了出去。 第95章 马车骤然停下,车夫上前。 车里的‘上官濂’也在此时掀帘出来。 他们此时已经将他带出城外,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想到这人是冒充了上官濂,不免想会不会是上官濂出了事? 意识到这一点儿,春华立刻抬首问道:“你们把上官大哥怎么了?” “想见他就乖乖跟我们走。”声音粗了不少,十分陌生。 春华不明情况,羊入虎口的事情他自不会再做。 心中思量一番,决定还是先脱身回去才是上策。 “让开。”春华长剑微抬,指向面前拦住他的两个人。 冒充上官濂的人此时已经撕下假面,他冷冷一笑,满眼鄙夷。 随着一声口哨响起,不多时,四面八方便涌了不少人出来。 春华看这阵仗,知道而今只有两种结果。 一是他被人打趴下,二是他把人打趴下。 既然没有第三条路,索性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出手。 他武功好,反应也灵敏,加上出招快,而且又是先发制人,不多时,便打倒了一大片。 来的人知道春华会武功,但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能打。 假冒上官濂的人眼见自己带来的人不敌,为了抓住人,直接放了暗箭。 春华早就防着这招,轻松躲过的同时直接回旋一脚,勾了那箭矢回击。 假冒之人躲闪不及中招倒地。 少年手持长剑,剑气纵横,面对明枪暗箭,一人周旋其中却临危不乱,丝毫不落下风。 他忽上而下,剑走偏锋,不多时便将身边一众打了个落花流水。 待长剑指向假冒人脖颈之时,也不过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谁派你们来的?”春华冷声询问。 假冒者说了个江湖人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春华怔了片刻,才恍然想到上官濂曾说过的行有行规。 “既是如此,那...” “饶命,别杀我,我说。”车夫打扮的男人被春华龙霞剑挑断了一条手臂,此时疼得龇牙咧嘴。 他战战兢兢刚要开口,便被不知从哪里飞出的暗器射中要害,登时一命呜呼。 与此同时,长剑偏离冒充者三寸,被他寻了机会。 手上突地撒下一股剧毒迷烟,接着就听嗖嗖两声,暗器透过迷烟而来。 春华惊然后退,听侧耳风声簌簌。 持剑回头时,却见原本倒下去的人突而起身。 武器不偏不倚,直向他肩头劈来。 春华持剑抵挡,然而那人力道太大,竟生生劈开了龙霞剑的剑锋。 若是普通刀剑承这一击,必然已经断了。 他借龙霞剑之势倒退数步,剧痛这才自手掌与肩头散开。 大脑在瞬间变得浑浊且麻木。 当黑色鲜血落下的瞬间,他才恍然惊觉到了什么。 第52章 上官流云 刀上有剧毒,且不是一般的毒。 焦灼间,身后又传来动静。 迷烟将散未散时,一道白光裹挟着两枚暗器而来。 春华抬臂去挡,挡住了飞来的暗器,却没挡住暗器爆开的浓烟。 浓烟袭面,很快,灼烧般的刺痛便自眸间传来,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模糊。 这时只听‘哐当’一声,一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攻来。 此时他视线不佳,靠本能挣脱眼前桎梏,不等退去,受伤的肩头已被身后的另外一只手攥住。 剧痛刺激下,他险些失声。 然而还不等喊出来,腰腹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一股腥甜血色随之涌出,春华只觉得自己的脏腑都要被这一拳震碎了。 眼部灼痛,更是自模糊忽而变得一片黑暗起来。 失了视力的他,根本经不住波波围攻,很快便落了下风。 手臂上全是伤痕,他却紧攥着龙霞剑不放。 这时,他听到有人开口,“给我跪下,说一百遍你错了,我便饶了你的狗命。” 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但春华对这道声音并不熟悉。 他握剑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还不等说话,便又挨了一掌。 有人拽住他,按着他的头强行让他下跪。 春华唇色咬成紫红,硬是靠着最后的意识出招制敌。 他吞了那涌出的血,以剑抵着身子,话说得虽然艰难,却铿锵有力,“你是什么狗东西,也配让我跪?” “如此,倒是正合我意。”那人轻笑一声,“来人啊!把他拖下去,扔进万物窟。” 声音不疾不徐,“我倒是要看看,他的骨头究竟能有多硬。” 那是春华听到的最后一道声音。 -- 春华是被冻醒的。 醒来只觉得浑身都冷。 除了冷,还疼。 他睁开眼,眼前已经能看到模糊的人形轮廓,不再是漆黑一片。 “孩子,你醒了。”一位老婆婆的声音自身边响起。 “一定饿了吧,这个给你。”说着,将手里仅剩的半块馒头递给了他。 春华明白在这种地方,吃的东西应当十分珍贵,于是说道:“谢谢老人家,我不饿。” 不曾想一说话,嗓子竟是冒烟的疼。 他缓了缓,过了半晌才重新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万物窟。” 老人说。 第96章 春华恍然,想到那人最后说的那句话,“原是如此。” 老人点了点头,才想到春华有可能看不见。 他被送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还中了毒。 那双眼睛伤得更是厉害,还在流血。 他们本以为这个人活不成了,没想到一夜过来,不但没死,还醒了,当真是奇迹。 “来,小伙子,喝点水。”老人可怜他,因此对他格外照顾。 春华道了谢,摸索着接过水喝了几口,试探着与老人攀谈起来。 原来,这里的人都是被抓过来的,其中大部分都是些穷苦人,没钱吃饭看病那种。 日前,城中开了一家医馆,馆主人很好,免费给他们看病。 然而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他们去那看病,免费拿药,结果进了那家医馆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就到了这里。 这些人被关在此处的作用不得而知,只知道每天都有被带出去的以及被带进来的,如此循环反复。 但像春华伤得这么重的还是第一次。 “那些人被带走后还回来过吗?”春华问道。 老人叹了口气,“不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春华沉默,想到淮肃曾招募人上山的事情,这手法与那相比竟是十分雷同。 看来,药人的事情应当还没完。 正当他想再询问一些什么,却听‘哐当’一声,房门在外被人踹开。 众人犹如惊弓鸟般噤声不语,像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春华模糊看到,有几个人正往自己这边走来。 很快,他便被人拉着手臂架了起来。 伤口在此时崩裂,疼得他几欲昏厥。 但他并没吭声,一直垂着头,做出一副快咽气的模样。 对他来说,不管这帮人想干什么,只要能离开这,逃生的机会便更大一些。 那帮人很快将他带出门。 春华这才发现,自己貌似是在一座山里。 四周都是丛林,异常冷清,偶有鸟鸣。 不多时,有人前来接应。 接应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皱眉问对面的人,“怎么搞成这样?” “这小子不听话,废了我们好些弟兄才勉强制住。” 抓着春华的人小心往来人身后看了看,“怎么样?大公子可说了些什么?” 那人用帕子掩了掩口鼻,“这是你能询问的事?” 抓着春华的人立刻赔笑,“这不是好奇么!” “ 若想好好活着,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该好奇的别好奇。”那人说完,直接让人接过春华带走了。 春华被带到了一座宅院。 而那位所谓的大公子,貌似就是派手下前来抓自己的人。 只是他会是谁,自己跟他又有何冤仇? 大公子? 春华沉吟着,忽而想到了秋云寨。 朝清河被秋云寨的人称为二爷,之后余宁跟上官濂猜想这其中定然还藏着其他人。 难不成,就是这位大公子? 可这些事他并没有很多时间考虑,因为不久之后,那所谓的‘大公子’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只不过他视线还没恢复,只知道面前站着个人,却看不清长相。 “他眼睛怎么了?”那人在春华面前站了好一会儿,突然偏头问手下人。 手下人便将接人时候听说的事情讲了出来。 那大公子没说什么,只轻轻摆了摆手,叫人退下了。 春华此时被绑在一把椅子上,耷隆着脑袋,不知是死是活。 那大公子围着看了看,接着突然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春华是么?或者说,我该叫你上官景焕?” 声音中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春华无力偏开头,躲过他的手指,“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让上官濂查上官宏邈的事情吗?现在还装什么?” 男人轻笑一声,“这么迫切想要认祖归宗?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立足于上官家。” 春华无意识地蹙了蹙眉,突然明白过来这场祸事的根源,但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按道理来讲,这本该是个秘密,上官濂不可能跟别人讲,那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还对认祖归宗这件事这么排斥。 “上官大哥...你把他....” 男人打断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 那人在房中慢悠悠地渡了几步,“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跟上官濂搞到一起去的?他竟肯为你担这风险?” “你想知道?”春华说:“想知道的话,便附耳过来。” 男人却并不上当,“你很能打,骨头也硬,想框我,没那么容易。” 他冷笑一声,“遇到我,算你倒霉。” “你想我死,不如让我死得明白一点儿。”春华轻咳几声,咽下口中血沫,“你究竟是谁?” 那人冷眼瞧他,却并没开口。 春华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只能猜测道:“你也是上官世家的人,对吗?” “我不只是上官家的人,你给我听好了。”那人说:“我叫上官流云,我才是上官宏邈的亲子,而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被上官家遗弃多年的替代品而已。” 男人阴冷一笑,问道:“所以现在,你肯就死了吗?” -- 第97章 春华再次被带了下去。 外面的阳光明明那么暖,他却感受不到一点儿。 那最后的话更是如同诛心般,让他如坠冰窟。 那一瞬间,脑海中疯狂涌出许多记忆。 烈火、炉鼎、古曼童、祭祀、替身等等,所有的词汇聚在 一起,让他无比难过。 “你不过是顶了我的名,凭什么妄想回到上官家?你这只阴沟里的老鼠,没人要的野种。”上官流云在最后说:“实话告诉你,我来杀你,是祖父授意的,是他不想让你回到上官家,是他想让你死在外面。” 其实,他从没妄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对他来说,上官家跟自己有没有关系也不重要。 可听到这话,他还是出于本能的难过。 难过中,还夹杂着许多连自己也不懂的情绪。 只是他并不知道,那难过的情绪来源在哪。 带他离开的人都知道他很能打,所以对他很是忌惮。 即便知道他现在伤成这样,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但看守依旧很多,手上跟脚上也还是被绑了沉重的镣铐。 那帮人边走边聊。 一个人说:“大公子当真说将人带过去了?” 另外一人回答:“我亲耳听到的那还有假?” 众人沉默下来,片刻,又有人问:“可是那种地方,去了便出不来了吧?” 他看了眼细皮嫩肉的少年,“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咱们大公子的...唉!” 似乎是在惋惜。 春华从那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些什么,但还来不及细想,便被送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处巨大的坑洞边缘。 坑洞中,散发出阵阵恶臭以及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春华看向坑中,模糊见到里面白花花一片,似乎是白骨一类的东西。 这帮人惋惜归惋惜,下手却毫不留情。 沉重的镣铐被人紧紧拽着,鲜血滴滴落在坑洞中。 里面的东西似乎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发出兴奋般的尖叫。 意识到这帮人要做什么的春华,在他们动手之时突然手臂一番,并借用手上的镣铐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缠住。 接着一个背摔,直接将人甩进了坑洞里。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众人诧异之余连忙后退数步。 而那人跌下去的瞬间,坑洞中突然有条黑影一闪而过。 不人不鬼的怪物将跌下去的人于瞬间大卸八块,那人甚至连喊声都十分短暂便一命呜呼。 众人大惊后退,完全没想到春华居然还有力气搞事情。 他们抽刀而去,将人围住,“你,到死都不安分。” “杀了他。”有人说。 春华咬牙抬头,“能活着,谁想去死?” 他站在坑洞边缘,看向模糊不清的人影。 众人左右看看,谁都不敢先一步动作。 “他眼睛不好,大家一起上。” 这话出口之后,将他擒来的人瞬间一跃而上。 第53章 坠入坑洞 知道有人冒充上官濂将春华带走,余宁立刻循迹而去。 得知此事的上官濂也闻讯赶来。 然而他们在城外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 余宁前去查看,见到了被龙霞剑所伤的痕迹。 “尸体还是温的,应该没走多久。”上官濂一面检查,一面翻出了死人内里的衣衫。 虽然做了一番伪装,但还是被他一眼认出了身份。 他愣了愣,“上官家的人?” 余宁回头看他。 上官濂脸色白了一白,立刻起身,“咱们快走。” 他这话说完,还不等动身,便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上官家的护卫。 “他将人带去了哪里?”上官濂愤怒开口。 面前护卫单膝跪地,“大公子说...” 后面的话声音太小,上官濂听得并不清楚,于是探身过去,“你说什么?” 就在此时,那人突然放出几枚暗器,好在上官濂反应及时,不至于中了算计。 此时的余宁也已从马上飞身而起,躲过那些飞来的暗器。 来人拔出武器,对准了二人,“二公子,得罪了。” 上官濂怒火四起,手中日月环横扫而出,“反了你们。” 余宁也不废话,直接拔剑而起。 二人不过片刻便将人制服,接着从一手下口中得知了春华的下落。 余宁不知道万物窟是什么地方,但看上官濂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路上,余宁问,“他是什么人?” “叫上官流云,以我叔父上官宏邈的亲子身份自居,深得老爷子宠爱。” 上官濂默了默,“上官家的事情很复杂,容我之后再跟你解释。” “不必了。”余宁冷声,“我对你上官家的事情没有半分兴趣。” 他说:“还有,日后离阿晚远些。” “我....”上官濂叹了口气,“此事责任在我。” 他没想到,会有人潜入他房间偷走这短时间他查到的消息,更没想到,会将春华的身份暴露。 可他房中全是机关,到底是谁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盗走那些东西? 就凭上官流云身边那些人,应当不足以神不知鬼不觉。 “阿晚是世子府的人,即便身上流着上官家的血,也跟你上官家没有半分关系。” 第98章 余宁提醒道:“你们族中内部的事情,别再牵连到他,否则,我不介意用其他方式解决。” 他的‘其他方式’,上官濂深有体会,并根本不想体会。 “我明白,你大可放心。” -- 铁链发出声响,撞得春华头破血流。 然而身上再痛,他也不想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地步。 长剑刺穿他的手腕,鲜血横流。 春华咬牙抓住那带着血色的剑柄,生生掰断的同时,已用力将人撞倒,接着借力而起,将那掰断的剑尖狠狠刺进另外一个人的胸膛。 他身上没有好地方,其余人也伤得不轻。 春华那同归于尽的狠劲让众人不敢再往前去,看着坑洞下面的怪物更是手脚发软。 春华视线一直没有清明过,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他心里仿佛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被坑洞中的怪物啃的渣都不剩。 插.在腿部的箭矢被他拔下来,他拿在手中不要命似的向那帮人冲了过去。 “废物....” 众人惊恐后退时,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紧接着,那人飞起一脚直接将春华踢飞。 春华倒在地上,摔得一声闷响,隐约听到来人说了一句,“强弩之末。” 他记得那个声音,是让他跪下去说一百遍自己错了的人。 男人冷哼一声,蹲下身望着他,眼底尽是嘲讽之色。 恶犬在他身边蠢蠢欲动,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一般。 春华一直在强撑,此时挨了一脚,本就折了的肋骨更是不堪重负。 他喘息着,小心将余宁之前送他的香囊取了出来,接着撕下干净的衣襟将它包了起来。 他全身都是污浊的血迹,唯有那枚香囊被保护的很好。 他想:自己真的就这样死了吗?会不会太难看了些? 回想这短暂的一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会落得如此田地? 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会不会太冤了一点儿? “尹宿,你想干什么?大公子没说让你用恶犬对付他。”奉命要将春华仍进坑洞的人开口。 被唤尹宿的人回过头,“它饿了,要不你来喂它?” 那人颤巍巍后退一步,不敢再吭声。 眼看恶犬靠近,听着那喘息的气音,春华忽而偏过头去。 白茫茫的光自模糊变得清晰,接着又陷入一片白色中。 春华全身都痛极了,他模糊望着渐渐走近的恶犬,心想若真成了这条狗的盘中餐,还不如被坑洞底下的怪物吃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恶犬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朝他而来。 春华知道自己终是敌不过波波而来的人,横了横心,利用铁链的惯力,发狠般的将那恶犬绞杀其中。 尹宿见爱犬被伏,几枚暗器狂扫而去。 春华闻声而动,躲过暗器的同时,已经用劲力将恶犬头颅绞掉。 恶犬入坑后,尹宿变了脸色,“你还真是难缠。” 面对众人围攻,春华自知无法安然脱身,自然是能拉一个算一个。 尹宿背负双手,看眼前的人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只不过,该结束了!” 尹宿抬手手臂,袖箭对准人的要害,准备给他最后一击。 “让我死个明白。”春华说:“究竟是谁让你杀我?” “你不是早就该想到了吗?”尹宿说:“纠缠了不该纠缠的人,活该有此下场。” 春华隐约间似乎懂了,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懂。 他恍惚着,“是余宁,他跟御灵族有关?” 尹宿便笑了起来,笑容阴柔且狠厉,“真没想到,居然被你猜对了。” 紧接着,石破天惊的力道与声音在耳畔炸开。 袖箭射出的瞬间,一柄长剑忽而飞来,改变了袖箭的轨迹。 长剑与袖箭一同嵌入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树干因着力道而出现裂痕。 春华强撑着的身体在坑洞边缘摇摇欲坠,最终仰面倒下,落入漆黑的坑洞中。 身体被一个人抱住,好闻且熟悉的味道瞬间充斥了鼻息。 “余宁...”春华的视线依旧是模糊的,可还是用那双满是血污的手轻轻拽住了面前的人。 “是我,我在。”余宁接着他落入坑洞中的那一刻,怪物立刻张着血盆大口而来。 它今天已经吃了不少活物,可如同不曾吃饱一般。 就在怪物靠近二人的时候,余宁突然单手撑地,手掌中心爆发出一股巨大力道。 一道白色强光于坑洞中划出一道弧度,只听怪物一声惨叫,身体被白色光芒硬生生分割开来。 断了身体的怪物没死,还在挣扎。 余宁瞥眼过去,薄唇轻抿,“还不快滚?” 怪物瑟缩一下,接着在那恐怖的眼神中转眼消失不见。 “余宁...”春华伸手过去,想去碰他的脸。 然而他瞳孔一片涣散,什么都看不到。 “余宁...”他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脏腑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看着满身是伤的春华,余宁只觉得心像是被撕烂了一般。 “先别说话,我带你回去。” 春华耳膜嗡嗡作响,却还是听到了余宁的声音。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活不成了?别让...主子看到我这副模样。” 第99章 “其实,我本来也不想让你看到的...”他小声说。 “你不会死,别乱讲。”余宁揽着他,抑制着微微颤抖的身子,断了锁链,将人抱起来。 春华点了点头,“嗯,我还有话没跟你说,我不能死...” 可他实在撑不住了。 眼皮渐沉,就连意识也逐渐远去。 余宁从来没想过,自己一直护在身边的人,有一天居然会伤成这副模样。 源源不断的内力自掌心处传出,运行至春华周身。 直到确保他性命无虞才停下来。 此时天色渐暗,外面都是些不轨之人。 他不愿参与他人的家族内斗,更何况春华的情况不算太好。 索性抱起人向坑洞里面走去,将上面的事情交给上官濂处理。 黑暗中,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在虎视眈眈。 被突然侵犯了领地的怪物们想要将来犯者撕碎,却在看到那样一双在黑暗中散出星微淡色光芒的那一刻成了缩头乌龟。 再不敢上前一步。 这处坑洞不算太大,余宁只走了不久便走到了头。 除了怪物,这里还有许多毒虫毒蛇。 但是他们貌似都很惧怕突如其来的侵.犯者。 余宁将人放下,抽.出火折子点了坑洞边缘的火炬,洞中立刻有了光亮。 怪物们缩至角落,低声呜咽。 余宁不予理会,开始检查春华的伤。 春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高达二十几处,其中后背右腿以及手臂伤得最重。 肋骨断了好几根,右手指的指骨也扭曲深陷。 饶是如此,掌心中依旧紧紧攥着什么。 余宁废了些力气才将那东西取出来。 破布拆开他才发现,手掌中一直小心护着的,竟是自己送他的那枚香囊。 香囊纤尘不染,连一丝血迹都未曾沾上半分。 余宁怔然回神,只觉眼底又酸又胀。 他俯下身,与他额头相抵,愧疚与难过并存。 良久后,他低声说了一句,“阿晚,对不起...” 第54章 我喜欢你 春华全身疼得厉害,意识浑浊。 他一直都没睡着,但也没法张口。 他能听到余宁道歉,可又无法给出回应。 焦急中,感受到了自己的额头被人抵住了。 也就是这无意中的触碰,却让他忽而看到了许多事。 也许是浮生一梦,又或者那些梦境都是真实存在的。 总之,他感受着那些不断涌来的记忆以及那些令人伤心的过往。 每一件,都完完整整。 然而每一件,却又不是自己的。 他看见那抹人影从小到大的经历,如同走马观花般的浮现。 自小被人欺凌、嘲笑。 被手足栽赃、陷害。 被至亲丢进深渊、任其自生自灭。 他看到了他的挣扎、他的不甘、他的痛苦以及他的心魔。 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抹身影会坐在自己床榻边缘,一守就是好久。 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地瞧着。 在袁县,当拿到‘写下心仪人名字’的字条时,他毫无悬念的快速写下了‘阿晚’那两个字。 然而在他看过来之后,又不动声色收好那字。 他被蒋绍天算计,救了那帮女孩的同时,却中了染指香的毒,迷迷糊糊拉着他讨吻。 逼不得已的余宁为了解药,答应了蒋绍天的要求,即便回去被主子责罚,也不曾多提半个字。 还有他们来昌国的途中、去秋云寨、到净月天.... 他的视线中,至始至终,全都是自己。 某些心意在生根、在发芽、在破土而出。 只是他却不敢妄想,不敢靠近。 春华循着那些痛苦的记忆,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将梦境与现实分割开来后,这才低低地唤了一声,“余宁...” “我在。”身边人立刻应了一声,接着探身过来,满眼都是担心与小心翼翼。 春华怕他难过,便强行让自己露出个笑来,“我就想着,自己一定能等到你来救我。” “你看,我何其幸运。” 余宁便点了点头,接着将人轻轻抱起来,小心护在怀里。 “我不疼,你别难过。”春华看着他微红的眼睛,有点心疼。 他想伸手去抱面前的人,可那手臂却像是失去了知觉般,努力了好久都没能抬起来。 最后只能泄气般地喃声一句,“余宁,你靠过来一点儿。” “嗯?” “我有话想跟你说。” 春华无意识咬了咬唇,眼神透着软,“是悄悄话,你要不要听?” 余宁没答,却缓缓靠近了他。 耳畔传来一抹柔软的温热。 片刻,他听到少年微哑的声音散出来。 春华说:“余宁,我喜欢你。” 紧接着,温软的嘴唇贴了过来。 春华吻了他的耳垂。 余宁垂下眼睫,看到少年苍白的脸颊带着一抹不自然的红。 又听他十分诚恳且端正地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吗?” -- 知道春华被带进了万物窟,上官濂余宁选择兵分两路。 余宁先一步来寻人,而上官濂则是回家将此事禀告给了上官家的家主上官常。 第100章 带人过来的时候,却见到了恶犬的头颅以及脚下的坑洞。 坑洞边缘俱是打斗过的痕迹。 他扯过失神的尹宿,大喝道:“人呢?” 尹宿还不等回答,坑洞便在此时突然爆开。 下一刻,余宁抱着春华飞身而出。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利箭四面八方,百余只箭矢忽而对准了他们。 余宁冷眼看向尹宿,“去告诉上官流云,我有笔买卖要跟他做。” 尹宿十分清楚他的来路,见人不想找自己麻烦,暗暗虚了口气,岂料下一秒,却险些原地升天。 就听余宁声音沉了几分,“至于刚刚对他动手的,自己留下来,跳进去。”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上官濂没心思去管其他人的死活,他满眼都是春华。 看到少年满身血污的模样,简直不敢相信这短短几个时辰的经历。 若不是自己一时失察,如何能让人钻了空子,如何能害得他变成这样! 他满眼愧疚,悔恨无比。 “他怎么样?”上前几步想将人接过,却得到余宁冷淡的对视。 上官濂毫不退缩,“这事责任在我,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余宁自然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只是他不愿将春华交给上官濂而已。 他稳稳当当地抱着怀中人,接着转头看向尹宿他们,“怎么?让我帮你们?” 尹宿咬了咬牙,不等余宁再说什么,已经率先一步朝坑洞跳下去。 众人一见他都跳下去了,立刻明白这人必定比那群怪物还难对付,当下认命般的一个个全都跳了进去。 剩下那些不曾动过手的,颤抖着后退数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余宁没时间搭理他们,回头看向上官濂,“叫上官流云来见我。” “老爷子已经派人去找了。”上官濂说:“先跟我走,小花要紧。” -- 上官常一路上战战兢兢,还从没人将老爷子逼到这种地步。 到了地方,却连余宁的人影都没见到。 “君上他...” 上官濂‘嘘’了一声,“在里面。” 后者立刻明白过来。 他静了一会儿,转头去问身边的下人,“大公子找到了吗?” 立刻有人回答:“已经派人去找了。” 这话说完不久,便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上官流云已经带着人前来。 他将余宁所在的住处团团围住,“听说江国世子府下有条狗找我,本公子来了,还不速速出来。” 上官常为这大胆言词而愣住,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之后险些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到底是谁去请的大公子?”他咬牙切齿的低声询问。 下人们也是慌了,“属下这就去问。” 岂料下人还没等出门,便听外面又是一阵刺耳的叫骂,“狗就是狗,惯会摆谱...” 他毫无形象的破口大骂,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上官常脸色越来越沉。 在手下还没出去的时候已经率先掀了袍子走出门去。 上官流云万没想到上官家家主会在此地,还不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上官常抬手就是一巴掌。 “混账的东西,还不赶快跪下。” 上官流云被这一下打懵了,也不敢多问,连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跪得结实。 “祖父...” “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上官常怒吼一声,“今日.你是死是活,只凭君上一句话,若是君上不想让你活,你便立刻自己了断。” 房间中的余宁自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也知道上官常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但他并没打算理会。 上官濂端药进房间的时候,正巧听到了门外的声音。 他瞄了一眼无动于衷的人,适时说道:“我们家老爷子,他...” 他对我那位叔伯名义上的遗孤十分在意,自小便养在身边骄纵惯了。 可这话他怎么说? 上官流云是骄纵着长大,难道春华便不是了么? 他见过余宁对春华的爱护,也见过凌霄煜是怎么对这个属下的。 春华名义上是江国世子府的近卫不假,可在众人眼中,也是个骄纵着长大的小少爷。 如今人被伤成这样,别说余宁那不为人知的身份,即便是江国世子那里,也是不好交代的。 老爷子真以为几句话便能将上官流云保下来么?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越来越大。 躺在榻上的春华不由得动了动。 余宁蹙了下眉,小心拉了拉被褥给他盖上,转而低声,“让他们闭嘴。” 上官濂只觉得如释重负,放下手中的药,“我这就去。” 他自愿当余宁的传话筒,只盼这人一会儿能手下留情。 他走时步子轻,还十分贴心的将房门掩上了。 “余宁...”床榻上的人睡得不算安稳,一直在动。 低喃声阵阵传来,听得眼前人心底乱颤。 “我在这里。” 起初余宁只是在床边守着,可春华这次伤得太重了,疼痛感让他根本没法好好安睡。 稍微动一下便会扯动伤口,疼得他闷闷出声。 为了防止他乱动,余宁只好半躺下去将人给圈住了。 第101章 他将人小心拥在怀中,轻轻揉他的头发,“睡一觉就没那么疼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余宁的安抚,又或许是他的怀抱温暖。 在贴近之后,春华果然不乱动了。 他的呼吸渐渐沉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入了深眠。 春华这一觉睡得十分漫长。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窗外的月光已经洒了进来,正照在余宁一张完美的五官上。 彼时两人离得很近,他被余宁圈在怀抱中,很近距离的靠近他的胸膛。 身上的伤口还是很疼,好在已经能忍受了。 事实上,只要靠着这个人,即便是再重的伤也不觉得重了。 余宁睡着了,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看不到那双眼,少了淡漠的注视,连五官轮廓也变得柔和了不少,只是那眉峰却依旧紧紧皱着。 但还是很好看,春华想。 他想伸手替他将紧皱的眉峰抚平,又怕惊醒睡梦中的人。 贪恋的眸光就那么注视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感觉到有冰凉的触感贴在自己的腰腹。 他下意识想推开,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这才看清是余宁在给他上药。 第55章 再亲一下 “弄疼你了?我轻点儿。”余宁的声音很轻。 “不,不疼,就是有点儿....”意识到他碰的是哪里,春华的脸倏然就红了起来,“要不我自己来。” “别动。”余宁将药膏在指肚上化开,接着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 春华不经在这一圈圈的触感中又一次想入非非起来。 半晌,他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脸上的绯红未消,反而更加明显,“真的可以了。” 他眼底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并微微侧了侧身子。 余宁这才停下动作,似是想到什么一样地抬起了眼。 察觉到余宁的注视,春华脸色更红,“那个,我手臂有点儿疼。” 他说完后便愣住了,心想我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岂料余宁居然将药膏放到了一旁,接着伸手过来轻轻触了下他的手臂,然后俯身吻了下去。 春华微微睁大了眼,表情从震惊到疑惑,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呢?” 春华愣愣的,“手臂不疼了,脸有点疼...” 他原本就是随口一说,不曾想余宁竟是一声不吭地又靠过来吻了吻他的脸颊。 春华:“……” “还有吗?”余宁近距离注视着他,眸色很深。 春华被他如此深沉的眼神镇住了。 心脏乱跳,口不择言地喃声道:“浑身都疼...” 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脸上难得现出了一丝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嗯,那我抱一抱好不好?”他虽是问句,可还不等春华答应,便小心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 春华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顿住了。 他有些受宠若惊,脑海中顿时乱成一团。 “有好点儿了吗?”余宁哄小孩一般的问。 春华眨了眨眼睛,侧头看他,望着那双眼,忽而想到了这些日子的避而不见。 他突然觉得有点儿委屈,“你不躲着我了吗?” 余宁愣了愣,这才想到最近的刻意回避。 其实也不是故意躲着,不过是有些事情还没办完,怕连累到他而已。 他不知道该怎么讲,索性便少一些见他。 可经过这次的事情却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事,不是逃避便能解决的。 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让他受了伤。 既然如此,索性便别再折腾了。 “躲你做什么?” 春华:“那你...” 他想说那你总也不来见我,可这话说出来又觉得矫情。 何况,他觉得余宁一定也不喜欢他总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要快速成长起来,能替他分担一些事情,那样,他便不会再觉得自己是个麻烦,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顾虑了。 他其实很后悔,自己如果再强一些,也许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不会无能为力只能靠别人来救。 他真的太弱了。 “余宁,我会尽快成长起来的,不会再拖累你。” 余宁心中一疼,“傻不傻?不是这样。” 他突然俯身过去抵住了他的额头,轻言,“没躲你,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想明白。” 春华没问什么事情,只是问了一句,“那你想明白了么?” 余宁没有回答,春华便安静的等着,也没急着询问。 半晌,他听到余宁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来,“想明白了。” 接着他便听到余宁继续道:“喜欢你,没有觉得你是个麻烦。” “亲你,是因为喜欢你..” “送你东西,也是因为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春华愣住,一时间竟然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他心脏砰砰乱跳,一时半刻都反应不过来。 这句话之后好久,他才听到自己问:“你说什么?” 这次他没再听到余宁说话。 冰凉的嘴唇已经附了过来,带着一丝清苦,那是刚刚浅尝的汤药味道。 最讨厌这种味道的春华,竟在此时此刻,妄想得到更多。 第102章 他愣愣的与面前的人唇齿相贴,直到被人轻轻咬了一下嘴唇。 接着是湿.滑的触感,带着令他怦然心跳的味道。 余宁不是第一次吻他,可每一次,都让他体会到了什么是兵荒马乱,什么是心脏骤停。 他不敢乱动,欲拒还迎地伸出仅剩的一只手去推拉他。 这一动作,却只会让余宁更重的吻他。 说是重,其实也不过是稍稍用了一点点的力,毕竟他还伤着。 春华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整颗心都在剧烈的狂跳,跳的狂热又热切,整个人都像是飘在了云端上。 要不是身体的疼痛将他拽回了现实,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羞愤死的。 “现在,明白了吗?”余宁怕他依旧胡思乱想,于是道:“没被药物所控,也没醉,很清醒。” 他说:“我知道自己再做什么。” 春华又看了他良久,才终于找回一丝意识,“所以,我们...”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春华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他笑了起来,这一笑,便牵动了身上的伤。 可他满心愉悦,那点儿疼也早就被欢喜代替。 看他笑的整个身子都在颤,余宁小心揽着他,“别动,小心伤。” 余宁的声音有些生硬,甚至透着点儿冷,可就是让春华觉得莫名的暖。 “余宁...”春华看着他,极轻地眨了下眼,“我觉得像是做了个美梦。” 他顿声又道:“不对不对,梦里我都不敢这么想。” “那你要怎么样?”余宁问他。 春华极轻的动了动唇,然后看着他,轻声询问道:“不然,你再亲我一下?” 余宁没敢乱来,毕竟他伤的真的很重。 春华嘴上虽那么说,可却并没打算真的让他做些什么。 他蹭了蹭余宁的胸膛,心满意足的说:“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永远都不分开。” 余宁怔了怔,突然便觉得很开心。 “那就快点儿好起来。”他说。 春华点了头,“所以,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 春华喝了药,困意袭来。 靠在余宁怀中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余宁不舍地抱了一会儿,待他睡熟了,这才放开。 看了眼天色,已经快大亮了。 他眼中毫无睡意,将窗前的安神香又蓄了蓄,这才轻轻推开门。 上官濂正在外等着他。 这次的事情,虽说不是他故意泄露的,但他身为第一知情人,还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虽说余宁没说要怪他,但他依旧心有不安。 “小花怎么样?”其实他不用问,春华的伤是他给瞧的。 全身上下几乎没什么好地方,肋骨断了好几根,致命伤好几处。 上官濂从来没见过伤成这样还能吊着一口气的人。 当时的春华心里在想什么,又是什么执念能让他吊着这口气等人过来? 以前,他总觉得这少年心思单纯,好逗好骗,跟他说话不用浪费脑子,也很好玩。 春华长得好看,人算不得聪明,但就是有那种能让人忘记烦恼的劲头。 他对他谈不上有多上心,更多的,是愿意看余宁那张冷冰冰的脸。 然而相处越久,遇到的事越多,他越觉得这少年身上有一些特殊的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他自认不是个高尚的人,至少跟春华比,他不是。 余宁没回答,而是问了一个人,“上官流云在哪儿?” “被老爷子关起来了,正在罚跪。” 余宁点了下头,示意他带路。 上官濂一边走,一边沉吟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办?他跟小花...” 之前他将上官流云的身份跟余宁讲了。 同样身为上官宏邈之子,名义上,他还是春华的嫡亲兄长。 “阿晚只有一个兄长。”余宁打断他的话。 上官濂默然,他明白,余宁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从来没想过去争什么,或许从一开始,甚至不想参与御灵族的内斗。 否则,在他第一次去找他的时候,他便可以重用他。 他们之间有契约,是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的关系。 若不是为了春华... “小花他应该知道了吧!”上官濂说:“你要不要跟他商量一下?” 毕竟上官流云的身份摆在那里。 “伤了他,不管是谁。”余宁神情淡漠,几乎没有一点儿迟疑。 上官濂知道说再多也没意义,于是不再吭声。 一路无话,直到见了上官常祖孙二人。 上官流云显然是真的怕了。 他自小养尊处优惯了,哪里遭受过这种,不住哀求。 上官常心疼,却无奈,恨铁不成钢骂了几句,转头去跟余宁求情。 他是真心想保下他这个孙子。 “老爷子莫不是忘了,阿晚也是上官家的人,身上同样流着上官家的血?” 既然有人想将这事抛开来讲,索性便摆到明面上来。 上官常一愣,万没想到余宁会提起这茬,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了。 余宁见他不吭声,偏头看过去,饶有深意地问道:“所以老爷子,这个孙子,您还要吗” 第103章 上官常不知余宁心性,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求助般看向上官濂。 上官家人人自私自利,上官濂习以为常,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他也十分明白,但说到底,老爷子对他还是不错的。 “祖父,小花他...” “老爷子,要或是不要,这么难回答么?”余宁不打算让上官濂开口。 第56章 抱我回去 上官常擦了下额角的汗,“既是上官家的血脉,自不能流落在外。” “老爷子若想认回阿晚也无不可。” 余宁看向老人,眸光淡淡,“只是不知,这残害手足一事,要如何决断?” 上官家自有上官家的规矩。 残害手足,是大罪。 上官常呐呐,“这...” 他无奈坦言,“君上,此事流云虽有错,但罪不至死。” 余宁看他,眼神冷淡,明明没什么表情,可就是让他觉出一抹讥讽之色。 上官常不敢得罪余宁,立刻让人去将上官流云带来,并对其动用了家法。 做足了面上文章,这才重新跪下请求:“还望君上看在我上官家世代效忠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再打下去,恐真的要出人命了。” 余宁冷然一笑,却并不作答。 上官流云自知面前这人不会放过自己,身家性命如今全都寄在上官常身上,于是说道:“余宁, 你要杀便杀,不必为难我祖父?” 不料余宁早已将他那点儿小心思看得通透,嘲讽道:“你若真的纯良孝顺,怕连累上官满门,不如自戕谢罪?” “你...”上官流云哑口无言,索性横了横心,“好,我这便陪他一条命,望你说话算话,别再为难其他人。” 他突然挣脱身后的人,抽了手下人的佩刀便要自尽,却被上官常大步过去拦住。 “余宁,你别欺人太甚了。” 上官常眼见爱孙被逼成这样,彻底急了,“御灵皇室也并非只你一人,这种时候,公然与上官家交恶,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余宁冷笑,眼底嘲色更深。 上官常呐然,“为了那么个小废物,你...” 余宁偏首,双眼犹如利刃,眼底在那一刻迸发出强烈的可怕杀意。 他强撑着紧绷的神经,“现今的御灵族今非昔比,没了上官家,你很难成事。” 余宁冷言,“成如何?不成又如何?今日我便取了上官流云的狗命,你又能奈我何?” 长剑哗然,出鞘发出一声虎啸龙吟,寒光乍现之际,所有人都无比震惊。 谁都没想过,他会公然在上官家的地盘上动手。 上官常措手不及,被剑气扫出数丈之远。 剑身横扫,眼看便要刺中上官流云要害,房门在此时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春华适时出现,千钧一发之际,自余宁剑身之下冒险救出了上官流云。 余宁脸色一变,看清来人后强行强收式。 断然收回的巨大力道反噬而来,口中涌起一股腥甜,却被他强行压下。 春华脸色苍白,病态十足。 却将上官流云护在身后,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 春华醒来没看见余宁。 稍微一想便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忍着全身的痛,试探着下了床。 循声而去之时,刚巧来得及将他们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听了去。 他在此之前已经知道了余宁的身份,也明白他今后若想回御灵族,必少不了上官常的助力。 他不能让余宁因为替他报仇从而得罪上官家的人。 余宁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他不能不在乎。 他曾发过誓,不会再给余宁添麻烦,说到便要做到。 余宁看到他的时候先是愣了愣,接着大步流星向他走来,“你...” “我没事。”春华第一次打断他的话。 他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拉了他一下,“这是我跟上官家的事情,让我自己解决行吗?” 怕余宁不同意,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又加了一句,“你就在这看着我,若是我解决不了,你再帮我,好不好?” 余宁了解他,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除了心疼,哪还能再说出一句‘不行’的话来。 春华见余宁不吭声,扬唇笑了一下,“你不说话,那便是同意了。” 他捏了捏他的手指,接着转头看向站在群人之首,那位气势威严的老者身上。 事关刚刚的话,春华听得仔细,却仿佛浑不在意一般。 他客客气气拜了个礼,而后问道:“听说,我是上官家流落在外的孩子?” 上官常被他的直白问得一愣,但还是很快接道:“当年出了一些变故,导致你被带走没了踪迹。” 春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祖父,我现在,还是上官家的人吗?” 他问的极其认真,也很迫切,仿佛只想寻一个认可。 这正合了上官常的意,连忙说:“当然是。” “可是大家都不认得我。”春华神色忧郁黯淡。 上官常立刻瞪眼,“有祖父在,谁敢不认你?” “有祖父在,自然没人敢,可祖父不在的时候呢?” “祖父,我流落在外多年,对‘家’这个字眼避之不及,如今见到你们,我心里欢喜,便想多些相处的时间...” 第104章 他尽量将自己想说的话简短表达出来,大抵总结成两句。 一是他想认祖归宗,入上官家族谱。 二是他要上官常拿出诚意认他,诚意就是昭告天下。 上官常一时有些为难。 这认祖归宗入族谱都好说,可要昭告天下,弄不好就会将当年的事情扒出来,这是他最不愿的。 不过反过来想,这事虽然冒险,却能保住上官流云。 而且,既能稳住余宁又能控制住春华,对他来说倒是好事一桩。 “好,你暂且容祖父回头想想,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春华既客气又疏离地笑了笑,“好,那我便等祖父的好消息。” “那流云的事情...” “既是误会,祖父便带他回去吧!”春华说。 上官常起初没敢动作,而是小心瞄向余宁。 见他半晌没说什么,这才放下心来。 临走之时,他对着余宁拜了礼,“刚刚老夫言语有失,冲撞了君上,还望君上包含。” 余宁没搭理他,而是去到春华身边,“解决完了?” “嗯,不过...还有点儿自己解决不了的。” 春华微微仰起头,“我站不住了,你能抱我回去吗?” 他说完这话,似是配合般的,在余宁伸出手之际朝他倒去。 余宁将人揽住,手掌触及到的地方带着一片粘稠的血色。 -- 余宁将人抱回去的时候,春华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上官濂将人送走后,便忙着回去看春华。 他知道他伤得多重,也知道刚刚的他不过是在强撑。 见了人,伤口果然已经裂开,伤势也比以前更严重了。 他用了好些时间才将伤口重新处理好。 “这回你可照顾仔细了,别再让他不要命的乱跑。” 上官濂说:“不过他现在做事,可真是越来越令人刮目相看了。” “我越来越喜欢他,怎么办?” 余宁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取出一枚令牌,“你去榆林找蒋绍天,让他协助你查药人的事。” 上官濂接过,“什么时候去?” “现在。” 上官濂压低了声音,恐打扰到睡熟的春华,“……你这是安排任务么?你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余宁挑了挑眉,一副就是公报私仇你又能奈我何的架势。 “我现在不想去。”他往后一倚,慵懒地伸了伸腿,“我还要等小花醒过来。” “既不想即刻动身,那便去学士府替我给柳大人传个信。” 上官濂很轻地‘啧’了一声,“你现在使唤我使唤的这么顺手吗?” “嗯,还不错。” 余宁说了一嘴,不管上官濂白眼是否已经翻到了天上。 他沉吟着,到底还是说道:“药人的事情,参与者必定不止萧不测,我怀疑,昌国朝中还有其他势力。” 上官濂恍然:“所以你那日找知知是因为这个?” 他敛了神色,“不过现下小花的身世被上官家的人发觉,他们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比起药人的事,你该担心的难道不应当是这个?” “你不也是上官家的人?”余宁饶有深意地看他。 上官濂默然,从那眼神中突然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一直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万没想到这人的眼睛居然会这么毒。 “在你杀上官敬束的时候。”余宁十分坦白。 上官濂沉默下去。 这事他本不想告诉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杀上官敬束看似是为了替上官家除掉祸患,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毕竟药人的事情还没解决,他便着急将人灭了口。 他知道这事做得不对,但他不能冒险将人留下,因为上官敬束知道的太多了。 幼年的经历让他总是生活在梦魇中,那看似美好的假象其实也并不存在。 上官常将他带回上官家抚养长大,看似荣宠的背后,夹杂的更多是算计。 只是这些并不足以为外人道来。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现在才讲?” 余宁说:“总归是你自己的事。” 上官濂挑了挑眉,“那现在为什么又提起来了?” “我只是觉得,你有可能想让我讲出来。” 上官濂:“……”我可去你的吧! 他有时候觉得,跟余宁说话很轻松,因为你往往说了一句,他便会知道你下一句要说什么。 然而部分时候,又觉得跟他沟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他很会装糊涂。 这就没意思了,据累。 上官濂将令牌塞进怀中,不耐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是怕我抢走小花,不用说了,我全明白。” 他起身,俯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希望您老能好好活着,最好等得到我回来,否则,小花必然是我的。” 余宁:“……” 第57章 喜欢的人 三日后,余宁在京郊附近找了一处清净的地方,带春华住了进去。 “主子那边没事情吗?”春华刚喝了药,有些昏昏欲睡。 “无碍,近来没什么要紧事。” 春华便点了头,而后又问:“那我一直没出现,主子不会疑心吧!” 余宁默了默,半晌才说了一句‘不会’。 第105章 其实在春华失踪后,凌霄煜就知道了这事。 当日若不是他派了人,自己不会那么快找到万物窟的具体位置。 怕面前的人再问,余宁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伤口还疼吗?” 春华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余宁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也不打算戳破,而是将小盒子里的蜜饯拿出来递给他。 春华吃了糖,心情愉悦,便拉着他给自己讲故事。 余宁本就不善言词,为了哄春华,也是尽力了。 他照顾着他的情绪,尽量避开那些不好的事,就怕勾起那些伤心的回忆。 春华这些日子睡着的时候颇多,他想多跟余宁说说话,不愿睡得太快。 “余宁,我不想听故事了。” “那我去给你弄点儿好玩的。” “我也不想玩别的。”春华说。 余宁默了一会儿,启唇道:“那你...” “最好玩的,难道不就在我眼前么?” 这几天他们日日都在一起,但却从没做过逾矩的事情,仿佛那日的情话告白都是一场梦,让他觉得不真实。 更多的时候,他甚至怀疑那日的所有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又或者,是余宁看他快死了有点儿可怜,所以才由着他。 “余宁,那天你说...喜欢...是真的?”他含糊着,问的极其磕绊。 余宁蹙眉,有些没太明白。 待看到他染了红晕的脸,才琢磨出了那句完整的话。 那天你说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他难得有些怔楞,而后微微靠近他,“你不信?” “啊?”春华有些燥。 他刚要说话,便被余宁伸手捏住了下巴。 看着缓缓靠近的人影,春华一颗心没来由的上下乱窜,跳得飞快。 就要触到了一起之际,余宁却突然顿住,接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有人来了。” 春华:“……” 这么关健的时刻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 眼看期望落空,春华简直欲哭无泪,“到底是谁啊!” 他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声,结果扭头便见到凌霄煜以及沈清昀正向这边走来。 春华吓得胸口剧颤,忙拽了条薄毯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他想:我刚刚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可能被发现?若真被发现了,那主子要是知道是我拐了余宁,会不会杀了我? 好在余宁退得还算及时,因此凌霄煜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更何况他一颗心全在春华的伤势上,压根没看出两个人之间的古怪氛围。 倒是沈清昀觉出了些不同,不过他并没多嘴,只是微微有些诧异。 “藏起来作甚?”沈清昀笑着坐过来,“快让你主子好好看看,这一路上都要急疯了。” 若不是前些日子有事脱不开身,定然一早就过来了。 春华缓缓掀开薄毯,小声叫了声‘主子’和‘公子’。 凌霄煜蹙眉,“你躲什么?” “我,怕主子骂。” 凌霄煜:“……好端端的我骂你做什么?” 春华无言以对。 他能说是因为自己做了亏心事么?明显不能。 这时,便见余宁扯了一把椅子过来请主子落座。 凌霄煜却没坐下,而是问道:“伤怎么样了?” 春华这才知道,主子定然是早就知道了他受伤的事情。 他抬了下眼,看向之前说没被主子疑心的某人,心想你可真行。 “主子,我没事,一点儿都不疼了。”怕他不信,作势还要下床去蹦跶两圈。 “好了。”沈清昀忙拉住他:“你好好歇着,别乱动。” 凌霄煜接着他的话茬,“就是,都伤成什么样了,还不安分点儿。” 他默了一会儿,“这些日子就让余宁和魏铜陪着你,至于其他的你不用管,我来解决。” “啊?什么?”春华一头雾水,并不懂凌霄煜要解决什么。 然而没过几天,他便知道了。 自从得了令,魏铜时常出现在小院中,沈清昀身边的小书童田束也时不时自相府带东西过来。 两人都知道春华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便总在外面找各种有趣的乐子来逗他。 主子们倒是不常来,不过关于他们的消息春华倒是一点儿没落下。 “公子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整日里喊打喊杀的。”提起沈清昀,田束自有讲不完的话。 春华啃了一口削好的苹果,闻言愣愣地抬头,“你说公子怎么了?”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事会让沈清昀那么温和的性子也能喊打喊杀的。 “上官家不是有人在朝中为官么,而且他们家族的势力也蛮大的,可不知怎么得罪了公子,竟是转着法的找他们的麻烦。” 田束不知春华与上官家的事情,说起话来毫不避讳,“公子虽说才回来不久,对朝堂方面的事情也不算了解,但掐人痛处这件事做得是真绝,竟让人半点儿毛病也挑不出来。” “那,后来怎么样了?”春华问。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罢免官职充军流放了,没累及到上官满门,已是万幸。” 自从提了这件事后,田束明显感觉到春华比之以往沉默了些。 他惯会察言观色,立时觉出了些什么,“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第106章 “没,我就是有点儿困了。” 田束便点了下头,“那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送走田束,春华陷入沉思中。 其实他知道沈清昀为什么要对上官家的人动手,这必然是为了自己。 还记得当初凌霄煜来看他时说过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知道有人肯为了自己出头,让春华的心中又酸又涩,涌起的情绪也相对复杂起来。 他虽然明白他们是想为自己出口气,可现在毕竟是在昌国。 在人家的地盘上,他真怕给这些在乎自己的人带来麻烦。 -- 自从上官家其中的一位官员被拉下马之后,上官家便接二连三的出事。 先是京中的两间铺子被查封,接着是庄外的地皮出了事。 不多时,又传来新开的钱庄被土匪洗劫一空的消息。 上官常坐不住了。 这事过去没多久,他便亲自登门答应了春华的请求,并送来许多礼物将小院险些堆满了。 最后娓娓说明来意,希望春华能帮上官家求求情,别再让那位江国世子与相府公子双方夹击找麻烦。 春华没表态,礼物却照收不误。 回头就将那些东西变卖成了银子,并交给了凌霄煜。 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如今总算见到了回头钱,凌霄煜的心情有点儿复杂,“你这是什么意思?” “给边界将士们准备过冬置办棉衣棉被的钱。” 一惯视钱如命做梦都想攒钱娶妻的人突然慷慨大方的来了这么一出,叫凌霄煜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不娶妻了?” 春华偷偷瞄了一眼余宁,“得娶吧!” “不用攒钱了?”凌霄煜又问。 “……应当,不用了吧!” 沈清昀歪了歪头,看过来,“该不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而对方还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哪的人?昌国?” “啊!”春华有点儿懵。 不就是送个钱而已,怎么就提到这来了? “还真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居然就遇见了喜欢的姑娘?什么时候的事?” 沈清昀错把‘啊’当成‘是’,揪住了便不撒口。 春华只好硬着头皮,“应当是在路上吧!” “路上,去苍山的时候?” “貌似是。” 沈清昀兴致颇高,“那我们认识吗?” 春华:“……” 他又看了余宁一眼。 凌霄煜顺着那目光看过去,问道:“你知道?” 余宁:“……” 他瞄了眼红着脸的人,淡淡‘嗯’了一声。 “还真知道啊!”沈清昀觉得稀奇,转头看向春华,“那改天带来让我们见见成吗?” 春华立刻打断,“不行。” 沈清昀:“?” 春华支吾着,“姑娘害羞,而且,万一,万一你们看不上怎么办?” “你喜欢就成。”沈清昀说:“只要是你满意的姑娘,我跟你主子大抵上也一定会满意的。” 毕竟就他那么个择偶标准,能选个符合要求的实在是不容易。 春华的心思则是很离谱,他一面嗯啊答应,一面默默地想:可若不是个姑娘,而是个男人呢? 只是这话借他八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当着主子跟公子的面说。 “更何况,丑媳妇也总是要见公婆的吧!”沈清昀继续逗他。 直到将人逗得面红耳赤这才作罢! 介于春华的伤刚刚痊愈,闹了一阵子凌霄煜便放他们回去了。 二人走后,沈清昀缓缓舒了口气。 “怎么?”凌霄煜觉出他的不同。 沈清昀有些一言难尽。 那日春华受伤他们去看望的时候,他就总觉得那两个小的有点儿奇怪。 现下听说春华喜欢上了别的姑娘,这种感觉便更奇怪了。 他总怕是自己跟凌霄煜没做个好榜样,带坏了两个小的,因此有些忧心。 “你说,春华喜欢的姑娘会是谁?”沈清昀拐了个弯,旁敲侧击。 凌霄煜看他表情,便知道他往哪猜了。 “阿晚性子比较直,于情事上也是一张白纸,应当不会。” 可话虽这么说,却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不如寻个机会瞧瞧?” 第58章 游洞庭湖 几日后,魏铜来说凌霄煜要带他们去跑马。 凌霄煜担心春华的伤势,便想着拒绝。 然而春华愿意凑热闹,便说自己可以不骑马。 好说歹说总算得到了余宁的同意。 很快到了约定跑马的日子,春华一早便起来准备。 “你到底行不行?确定只是去看看不逞强?” 春华立刻保证,“你放心,我会听话的。” 余宁不太放心,“不然还是别去了。” “不要,我想去玩。”春华拉他的袖子,“余宁,你就让我去吧!” 这些日子,他除了闷在家里就是闷在家里,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 而且,他们互相表白后,关系竟然没有一点儿实质的进展。 何况,自从那次亲吻被打断之后,余宁便再也没做过类似的动作,这让他很是懊恼。 他等得有点儿不耐烦,又不好意思主动提起。 之前风炎可是跟他说过,感情讲究的是水到渠成,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第107章 躲在家里,多半是创造不出什么条件的,但在外面就不一样了。 万一哪个瞬间情绪渲染到位了,这事不就成了? “余宁,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一起出去玩。”他就差把‘想去’的情绪贴在脑门上了。 “可你的腿...”余宁沉吟着看他。 春华立刻站得笔直,“真的没问题了。” 他说着还转悠了一圈,“不信你看看,我蹦都没事。” 余宁拉他,“好了,知道了。” 春华满意地笑起来,“而且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带我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春华有些儿脸红,小声道:“反正之前也不是没带过。” 余宁难得选择短暂性失忆,“什么时候,忘记了。” “就秋云裳要跟我们一起来云京的时...”他话都要说完了,才看见余宁微微勾起的唇角。 “你故意的吧!”春华作势就要去掐人,还没等碰到人,便被人打断。 魏铜过来说主子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让他们早点做准备过去。 春华不再缠着余宁闹,而是稳稳当当跟着魏铜出去了。 他好久没出来玩了,此时一出来,便像是匹脱缰的野马,玩的不亦乐乎。 凌霄煜看他玩的开心,眉头终是微微舒展开来。 “他这段时间如何了?”凌霄煜问余宁。 “他忘得快,没什么影响,主子放心。”余宁说。 凌霄煜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他将手里 剥开的莲子递给了沈清昀,然后又道:“我吩咐你的事情呢?” “还在查。”余宁微微沉吟,“主子如何得知这事跟泾王爷有关的?” “猜的。”凌霄煜也不瞒他,“他若是前来寻你,应下就好。” 余宁颔首领命。 沈清昀将凌霄煜剥好的莲子放在一处,见春华已经无意中往这边张望不下十次了,终是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身边的人。 “不是来玩的?你这总扣着人谈公事是个什么意思?家里不能谈?” 凌霄煜对沈清昀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 听出了不满,立刻收了神色放人离开。 起初余宁还有点儿不习惯,于是站着没走,直到沈清昀提醒他,“小华子都第一百次看你了,你要是再不过去,他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余宁默了默,却没敢往那边瞧。 主子们何其聪明,他生怕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被察觉出端倪,更怕春华泄露出什么来。 那是一种做了错事怕被家长知道的小心思。 其实他跟春华不是亲兄弟,但他们却都是凌霄煜养大的,所以这种事,就很难开口。 “行了,你快去陪他玩吧!好不容易出来的。”沈清昀指着前面的一片湖,“那边的洞庭挺好玩的,湖中心还有一处山洞,你可以带他们去看看。” 余宁点了头,“嗯。” 他一如既往的闷,倒是没被发现什么。 春华见他过来,连忙拉了一下人,“你跟主子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我这么给你使眼色,你都不看我。” “使什么眼色?”余宁扭头问他。 春华哽了一下,“……就,让你过来的意思啊。” 余宁勾了勾唇角。 春华又自看了眼主子的方向,远远见到主子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伸手递给公子。 他扭头又看了看余宁,余宁就没做过这种事。 后来仔细想了想,也做过,不过是在自己动不了的时候。 跟主子们一比,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一点儿都不亲密。 他神游天外之际,见余宁一直在看他。 后知后觉,才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什么?” “想什么呢?”余宁说了一嘴。 “啊?没...”春华红了红脸,“你刚刚说什么?” 余宁不想重复,于是拽了他一把,“跟我走。” 他带春华以及魏铜到了沈清昀所说的湖边缘。 魏铜一看还要划船,当下摆手,“我晕船,就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点儿。” “船有什么好晕的?”春华莫名。 魏铜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晕船,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来着,岂料一直都没找到什么借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跟这两个人在一起,总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怪异,就好像自己非常的……多余。 自然,打怵余宁那张冷冰冰的脸,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春华不知道魏铜心里的想法,但总算有跟余宁独处的空间了,他倒是很开心。 小船就停在湖边,需要自己动手划走。 春华坐过船,却从来没自己动手划过。 “这个,你会吗?”毕竟他也没见过余宁划船。 “上去。”余宁简言。 既然让他上去,那就是会了。 春华也不啰嗦,直接上了船。 他坐在小船的一头,看余宁拿起船桨划船。 男人好看的眉眼微微挑了挑,似有所觉朝他看过来。 “没想到你还会划船?什么时候学的?”春华问。 “天生就会。” 春华:“……”你可真会说话。 小船不一会儿便划到了湖中心,春华看他划的轻松,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借我划一会儿呗!我也想试试。” 第108章 余宁依言将船桨递给了他。 拿到船桨的少年,眼底全都是光。 然而没一会儿,那些光便淡了下去。 因为自从船桨到了他手里之后,小船便原地转起了圈圈,那看似简单的操作,也变得无比困难起来。 明明余宁划得那么得心应手。 他不信自己连条船都驾驭不了。 苦试多次无果后,才终于认了命。 “余宁...”他苦着脸看他,“你说的天生,是认真的么?” 余宁没忍住嘴角扬起一抹笑来。 他微微起身,伸手拽了他一下,“过来。” “嗯?”春华楞然抬头,望着余宁伸过来的手。 “干什么?”虽是问着,可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余宁准确拉住了人,轻声说了一句,“我教你。” 紧接着,便从后方环住了他的身,双手按在了他拿着船桨的手上。 双手覆上来的那一刻,春华顿觉呼吸都快停止了。 那一瞬的愣神,直接让他忘记了一切。 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次这么亲近,但以往心里没那么多想法,倒是还能做到心无杂念,现在却不行了。 “学会了吗?”余宁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传来,熟悉的味道与气息萦绕着,让他很难维持淡定。 “学..会了..”春华说得艰难。 余宁松了手,“自己试试。” “……”春华维持着表面淡定,努力去想余宁刚刚的动作,结果想了半天,想出来了个寂寞。 “要不,你再教我一次?”春华偏头看向他。 余宁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结果还没等说话,就听春华说:“算了算了,我是废物,我学不会。” 再来一次,再那么亲近,他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现今是在湖中心,岸上还有人,他不太想被别人看到。 小船平稳到了洞庭湖中心的山洞,里面弯弯绕绕,很是好玩。 春华坐在船头,一会儿伸手碰碰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 这里有些昏暗,只偶尔几处燃着火把。 “公子说还不到季节,不然划船进来的人很多。” 春华弯身撩了一下荡漾的水波,“这里的水好清,唉,余宁,那里好像有鱼。” 他招手,“余宁,往那边划,那边有小鱼。” 余宁依言将船划过去,没见到小鱼,倒是见到了两只小乌龟。 春华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余宁,它们像不像咱们小时候养的那两只?” 余宁:“……” “余宁,带回去好不好?”春华近乎哀求般的。 后者没吭声,却直接拿起了小船上现有的捞鱼工具,将那两只小东西捞了出来。 春华放在掌心中把玩,一双眼亮晶晶的,很是生动好看。 “余宁,你看这只,像不像写你名字的那只?” 他说完这话却没得到回应,于是转头去看余宁。 却见余宁一直注视着他。 春华愣了愣,总觉得那眼神有些热,“你,怎么了?” 余宁偏了下头,“没什么。” 小船没再动,而是停在了洞庭中央。 “你是累了吗?”春华将两只小乌龟放好,小心往前挪了挪,“不然,你再教教我?” “嗯,就是……教我划船。” 余宁抿了抿唇,俯身过去将他揽了过来,“那你好好学。” 温热暧昧的气息在二人中间散开,使得春华耳廓一麻,“知...知道了。” 然而这次,他更没心思去学了。 现如今所思所想全都是身后那个人。 他的声音、他的神情、他的呼吸、他的触碰。 春华闭了闭眼,最终忍不住问了一句:“余宁,我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第59章 你哄哄他 两人回去的时候,春华神情恹恹,不算高兴。 “这是怎么了?一脸不痛快?”沈清昀饶有兴趣的问道。 “没什么。”春华随意寻了个借口,“洞庭湖的山洞有点儿黑,吓到了。” 沈清昀与一旁的凌霄煜对视一眼,似有所觉。 后者试探着问道:“我当是余宁又惹到你了。” 提起余宁,春华立刻想到了山洞中的事,于是更不痛快了。 他不想开口,便拎着那两只刚刚抓回来的小乌龟去了沈清昀身边。 “公子你看这两只小乌龟可爱么?” 沈清昀便笑着说:“可爱极了。” “公子你不知道,当初世子府后花园也有两只,跟这两只长得可像了...” 提起小时候的事情,春华滔滔不绝,之前是跟沈清昀讲,讲着讲着便成了说给凌霄煜听。 沈清昀抽身回首,见余宁视线一直停留在春华侧脸上,不由得笑了一下。 他让田束将从相府带出来的食盒端过去给大家。 接着趁递东西的时候抽空问余宁,“你跟春华,怎么回事?” 余宁意识到自己失了神,缓缓移开视线。 知道糊弄不过去,于是坦言:“闹了点儿脾气。” “那你哄哄他?”沈清昀观察着说:“他最听你的话,而且,他伤刚好。” “好。”余宁答得坦荡,不像夹杂着其他情绪的样子。 可那眸光又太沉,让沈清昀一时有些分辨不清究竟是真的坦荡还是装出来的。 第109章 他笑了笑,“别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又不是在给你安排任务。” 春华彼时正因为翻了的王八壳而笑得开怀。 “主子你看,这只小王八好傻,像不像某个人,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 说着还扫了余宁一眼。 凌霄煜附和着点了点头,“确实像。” 余宁:“……” -- 夜里,将主子们送回相府,二人便回到了住处。 院落中,春华将小乌龟放进莲花池后,便扒着池沿探身往里看。 他心思其实全然不在此处,看了一会儿,便恹恹起了身。 “那我回去了。” “嗯。”余宁低低答了一句。 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想到沈清昀说的话,又忍不住拽了他一下。 春华回首:“?” “跟我来。” 春华愣了愣,“去哪儿?” 余宁往自己的住处瞄了一眼,却没吭声。 春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淡淡瞥了一眼,接着偏开头,“不是怕被人看到?那还拉着我去你房间做什么?” 想到在山洞里他满怀期待靠过去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会有人来’这四个字,他内心有多崩溃。 为了这个,他还特意四下里看看,结果哪里有人,分明连个鬼影都没有。 后来他想,许是余宁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他。 否则,他都这么主动了,那人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有东西要给你。”余宁答得无比正经。 春华:“……” 万分失望,却又不舍甩开那拉着自己的手掌。 别别扭扭跟着余宁进了房间,一块玉出现在他的手掌中。 那是一块内里镂空且成色极好的玉,椭圆形的最上方有个小开关,轻轻一按便会出现一道暗格。 “我托人专门打的。”余宁说:“你的身份如今不比从前,脖子上的玉,最好还是别让人看见。” 他如今的身份只有上官家跟御灵族的人知道,还算可以接受,可是一旦赤阳血脉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少不了一场乱斗。 脖颈带着的玉,牵扯必定极多,所以最好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是觉得上官家的人之所以想认我,是因为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春华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不排除这点。” 春华摇了摇头,“你放心吧!他们想要我,不过是为了让我继续完成祭祀而已,所谓的东西,也不过是我这个人。” 余宁没想到春华竟然这么通透,“你知道了?” “当时在苍山的时候,无意想起了一些。” 余宁神色凝重起来,“你,想到了什么?” 春华摇摇头,“记忆很模糊,只隐约记得父亲带着我被人追杀,其余的,却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便不用想了,不是什么要紧事。”余宁说。 春华点了点头,接着将脖颈的玉摘下来。 小玉套大玉,然后重新去系绳。 可是他不太会弄,弄了半天都没系好。 这时,一只手突然抚在了他的后颈处。 余宁接过红线,“给我吧!我帮你系。” “哦!”春华愣楞地松了手。 不过片刻,余宁便系完了。 春华低头看了看,“还挺好看的。” “嗯,喜欢就成。” 春华没再说什么,他指了指门口,“那...我走了!” “嗯。”余宁答了一句。 春华有点儿失望,又带着点儿落寞。 转身的时候,却猝不及防被人牵了一下。 春华愣愣地回神,被余宁突然靠过来抵在了门框上。 “你...” “让走就走吗?”余宁低声问他。 “那我...”看着逐渐靠近的人,春华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余宁俯身吻了下他的眼睫,“这里,应当不会有人来了。” 春华脑子炸了炸,半晌张口说了个‘啊’字。 连尾音都没落下,便被眼前的人吻住了。 细密绵长的吻星星点点落下,让春华的情绪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中。 他们吻过多次,可每次的情况都不一样。 前几次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后面那次是余宁喝了酒。 而唯有这一次,是在两个人都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进行的。 说是清醒的状态下,可一吻结束,他又觉得自己不太清醒了。 余宁半揽着人,伸手抚了一下春华的脸,“好了,回去吧!” 春华还没从那个吻中反应过来,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 “我,不回去了。”他红了脸,强撑着慌乱的心绪淡定说道:“我要留下来。” 他的嘴唇被吻得泛了红,唇角还挂着点点水光,那双清澈的眼中满是雾蒙蒙的潮气,看得余宁心下微恙。 “为什么?” 春华:“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以前我们不也总住在一起?” “以前是以前。”余宁垂下眼皮,“现在不同了。” “啊?”春华抬眼看他,“什...么不同?” “因为...”余宁尽量保持着平和的呼吸,缓声说:“因为,也许,我 可能会对你做些不好的事。” 春华懵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在净月天萧不测做的事情。 他脸色绯红,有点受不住,“那..我...我先走了。” 第110章 --- 次日一早,见到余宁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难为情。 想到自己昨夜的落荒而逃,他其实是有点儿后悔的。 “你是吓唬我的对不对?”春华喝了口粥,抬头看对面的人。 余宁擦拭佩剑的手指顿了顿,“什么?” “没什么。”春华继续埋头吃粥。 他们今日在庄子里没呆多久,凌霄煜说风炎的弟弟病了,让他跟余宁找个郎中去看看。 出门的时候,却正巧遇到上官濂回来。 看到已经能跑能跳的人,上官濂很是欣慰,“小花,想死哥哥了,快来抱一下。” 春华便只是笑,“大哥,你这些日子去了哪儿啊?” “还不是被你们家余宁派去做工了!”想到这个,上官濂简直是欲哭无泪。 好在这次不算白去,让他寻到了不少消息。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上官濂问道。 春华回答:“主子让我们寻个郎中去看个孩子,现在正要过去呢!” “寻什么郎中啊!这不是现成的。”上官濂说:“不然你求求我,我便勉为其难陪你们走一趟?” 余宁伸手拦了他一下,“离远些。” 上官濂挑了挑眉,“又不是挨着你,要你管。” “大哥...”春华识趣地躲在余宁身后,“那个,我们真的还有事。” 上官濂:“……” 自己不过是走了一段时间,他怎么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貌似不太一样了? 后来,他终于明白改变的是什么了。 所以当魏铜问他为什么愁眉苦脸的时候,他叹息着答了一句,“无碍,我就是缅怀一下。” 魏铜莫名,“啊?缅怀什么?” “缅怀我们家大白菜没被猪拱的时候。” 魏铜:“……”原谅他根本听不明白上官濂说得是什么玩意。 此时被猪惦记的大白菜还一脸天真,“余宁,大哥好像生气了!” “不管他。”余宁说。 “哦!” 看着这么听话的大白菜,上官濂差点把牙给咬碎了。 最终还是恹巴巴地跟上去,“免费帮你们好了,不用求。” 春华被余宁拉着走,边走边回头,“大哥,那你快跟上。” 这一声‘大哥’,叫的他心里欢喜。 哪管余宁的冷脸,屁颠屁颠就跟着走了。 江国太子那边形势不算太好,风炎是眼线,不敢随便离开。 但他又挂心弟弟,因此才暗中求了凌霄煜。 小孩儿面相和善,看起来很好相处,但就是不太爱说话。 他长得不错,偏瘦,也难怪风炎挂心。 许是幼年的经历所至,因此他对谁都比较警惕,即便是见过一次的春华。 “真的是你兄长让我们来的。”春华宽慰他,“他很挂心你。” 余宁眼尖的发现,小孩儿在提到他兄长的时候,目光柔和了一些。 于是,他拿出了一块之前在风炎那里得到的信物,成功让小孩儿放松了警惕。 经过上官濂的诊治,他发现这孩子的身体不是一般的不好。 想医好,必然得费一番功夫,也难怪风炎忧心。 “这事,要告诉风炎吗?”春华问。 余宁说:“我派人传信回去。”接着将目光转移到了上官濂身上。 上官濂:“……”我才刚回来,你要不要这么没有人性? 至于吗?这么记仇? 似乎是察觉到了上官濂的心声,于是让他传信的事情,暂时搁置。 第60章 <a href=https:///tuijian/honglou/ target=_blank >红楼楚馆 趁春华陪小孩儿的时候,上官濂跟余宁说起此次找到蒋绍天后查的事情。 “你猜得不错,有关药人的事情果然不止萧不测参与。” 上官濂问:“你猜还有谁?” “南宫泾。” 上官濂震惊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新鲜热乎的消息还没等他卖弄,居然就这么落了地,简直是忍无可忍。 “还有呢?”余宁继续问道。 上官濂:“你这么能耐,还问我做什么?” 话虽如此,可还是正儿八经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药人不止于苍山,现今昌国内部,恐有十几处这样的制造点,这种东西,稍有不慎便会伤到无辜的人。 “我会尽快禀告给主子。” 上官濂点了头,“要不要我入宫一趟?” 这事牵扯极广,玄帝那边估计还不知道。 虽说凌霄煜应当不会做出害人害已的事情,但毕竟是江国人。 上官濂不常在江国走动,对他也不算熟悉。 “不用。”余宁说:“你只需做好防范就成。” “行。”上官濂也不啰嗦,知道他既敢如此说,便是有把握解决。 “对了,小花跟上官家的事情,解决的如何了?” 余宁:“你们家老爷子,像是会吃亏的人吗?” 上官濂只能承认,确实不像。 “那...” 余宁说:“他同意了阿晚的请求。” 上官濂愣住,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不过一想到前几日听到的传言,“所以宫里传出老爷子胞弟贪污受贿一事,还有那些亦真亦假,都是真的?” “差不多吧!” 上官濂知道老爷子想认回春华是什么意思。 第111章 “你不拦着点儿吗?” 余宁看向远处的人,“他想自己解决。” 春华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但总觉得有道目光在看自己。 抬起头的时候,正巧看到余宁望过来的眼神。 他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笑的恣意又张扬。 “你们,在一起了?”上官濂试探着问道。 虽然知道结果一定很扎心,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 “不然呢?”余宁说。 上官濂:“……” 他痛心疾首,骂了一句,“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骂完还不解气,接着又来了一句,“禽兽。” 余宁不打算解释,颇有种你随便骂的架势。 “他还小。”上官濂说:“你怎么下得去手?” 余宁背负的双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便将人吓跑的事。 “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感情。 上官濂有点儿窒息,实在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 他们在此处待了几天,等小孩儿的病情稳定了才离开。 路上,春华如释重负,“总算能跟风炎有个交代了。” 他满心欢喜,接着看向上官濂,“大哥,我想求你件事。” “说吧!你的事,不用求,能满足的大哥都满足你。”上官濂对春华一向如此。 “我想学习医术,大哥能教我吗?” 上官濂觉得稀奇,“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了?” 其实这想法在心里良久,只是一直没来得及实施而已。 春华不想解释,只是问:“大哥,行吗?” “这是好事啊!自然是行的。”上官濂略略沉吟了下,“不过学习医术也是靠天份和悟性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学好。” 春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哥,我会认真学的。” 他说完,还讲了一些自己对医术方面的见解。 上官濂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春华也答得很好。 他微微诧异,“看来你还蛮有天赋的。” 春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托大哥的福。” 他们一直在讨论有关医术方面的事,直到半路听到有人呼喊‘救命’。 几人循声而去之时,便见一魁梧大汉正在鞭打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身边还跟着一众打手。 春华怒了,直接飞起一脚便将那手拿皮鞭施暴的男人踹飞了出去。 那人被摔了个狗吃屎,捂着痛处嗷嗷直叫,“是哪个不长眼的,醉风楼的人也敢惹?” 春华初来乍到,哪里知道醉风楼是个什么楼,“什么楼也不准欺负人。” 大汉疼得嗷嗷直叫,忿忿招呼身边的人,“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弄.死他。” 打手们抽出武器准备动手,却被后来的上官濂拦住。 彼时,余宁也到了春华身边。 魁梧大汉不识余宁和春华,但却见过上官濂。 “上官公子?”那人自地上爬起来,左右看看,“他们是...” “我朋友。”上官濂稍微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通融一下。”他从怀中取了张银票递过去,“这些,应当够你们回去交差了,剩下的,治你的伤和请兄弟们喝酒。” 春华这一脚踹得属实不轻,但谁又会跟钱过不去。 更何况,上官家虽然遭了难,但毕竟树大根深,依旧是不可忽视的存在,上官濂又在云京颇有贤名,他实在得罪不起。 于是伸手接了银票,“够了,足够了!谢上官公子。” 那人带着手下离开后,上官濂这才前去查探少女的伤势。 伤得倒是不重,都是皮外伤,也亏得他们来得及时。 但男女有别,他虽为医者,却还是多有不便。 于是寻了处有妇人的家里给她梳洗清理伤口。 在外等人的时候,春华问:“大哥刚刚给那帮人银票作甚?” “自是赎身的。”上官濂说。 春华不懂,“赎身?给谁赎身?” 上官濂便耐心解释起来。 醉风楼是座花楼,刚刚那帮人是楼里的打手。 而能让打手追着打的,一是去楼里白.嫖闹事的,二便是那楼里不安分的姑娘。 他们遇到的显然是后者。 “所以,你刚刚用银票帮那姑娘赎了身?”春华问。 上官濂说:“我总不能让你再跟他们动手。” 他拍了拍春华的肩,“那姑娘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气。” “可帮她的是大哥你啊!” 上官濂摇摇头,“我帮她完全是因为你,怕你路见不平,不管会良心不安。” 他并不是圣人,天底下的不平事多了去,怎么能管得过来。 “太子脚下,怎么还能有这种事?” 上官濂失笑道:“这不是很正常么?红楼楚馆,逼良为娼的事情屡见不鲜。” 春华没再问什么,却因着上官濂的话而失神良久。 姑娘的伤做了清理,被那妇人领出来,是个模样不错的。 她拜礼,谢过了几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上官濂无谓一笑,取了些银子及伤药给了姑娘,让她自行离开。 岂料姑娘说自己早已无家可归,不知何去何从,愿做牛做马,只求有个容身之所。 她眼中含波,一双杏仁般的瞳孔毫不避讳地注视着上官濂。 第112章 “男女有别,你跟着我不方便。”上官濂说得直白。 姑娘被拒绝,只觉十分羞耻,偏头掩面嘤嘤地哭了起来。 上官濂有些头疼,只好又道:“何况我身边从不缺人侍奉,你若执意如此,我只好将你送回醉风楼。” 姑娘花容失色,又自垂泪许久,这才收了上官濂给的东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上官濂暗暗虚了口气,转头却见春华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怎么?” 春华欲言又止,止了再止,终是没能止住,“大哥,你就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吗?” 上官濂:“……” 那眼神,就好像自己糟蹋了谁一样。 -- 几人刚出村落,负责留下照顾小孩儿的药童便追了过来。 “不好了公子,苍渔被醉风楼的人带走了。” 药童是上官濂的亲信,略懂医术,因此被他留在风炎弟弟身边看护。 “怎么回事?慢慢讲。” 药童眼眶通红,“公子们走了不久,小公子便说胸口有点儿闷,想去外面吹吹风,我想着小公子的病情控制的极好,去外面转转也不打紧,便带着出去了,后来公子说有点儿冷,让我回去取件披风,等我将披风取回去,便见一群人正围着小公子,说他样貌好带回去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说到这里伸手抹了把眼泪,“我偷偷跟了一段路,确定他们是醉风楼的人,这才赶紧回来禀报。” 醉风楼,又是醉风楼。 “光天化日的他们居然如此大胆,简直目无法纪。”春华愤愤。 上官濂:“王法都是给普通百姓定制的,对这帮人来讲,根本无济于事。” “那现在怎么办?要报官吗?”药童问。 上官濂摇头,“这种事,没有确凿的证据,官府不会管。” “那我们自己想办法把人救出来。”春华说。 “人是一定得救的,但不能贸然前去。”上官濂说:“醉风楼的掌事跟朝中一位权贵关系密切,这事容我想想。” 春华有些着急,“可苍渔身体本就不好。” “先别急。”余宁安抚了春华,偏头看向上官濂,“你去想其他办法,我跟阿晚先去醉风楼探探情况。” 上官濂点了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 他们说着话,脚下也没停,匆匆往城内赶去。 刚进城便分道而行。 上官濂带着小药童去学士府找柳鹤知,而余宁和春华则是先一步去了醉风楼,打算摸清苍渔的下落。 醉风楼门前都是些莺莺燕燕,还没等走近便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胭脂香,熏得春华直打喷嚏。 “余宁,咱们不能偷偷潜进去么?”他实在不想从正门进。 “装成客人,好办事。”余宁简言,接着带人入内。 第61章 红衣小倌 他们伪装成一富家子弟带着贴身侍从来寻欢。 春华衣着华丽,仪表堂堂。 余宁虽穿着朴素,却难掩英资。 两人刚到醉风楼门前,便被那些莺莺燕燕包围。 浓重的脂粉香直扑面门,熏得春华有些头晕。 姑娘们一见这二人气质非凡一表人才,哪管谁是少爷谁是侍从,直接朝人扑了过来。 春华想,既是来寻花问柳的客人,那这种情况下,必然得配合一下的,于是伸手过去想要做做样子。 可那手指还没等勾住人,便被身边的人压了回去。 余宁冷眼相对,一句‘闪开’吓得一众围上来的姑娘们瑟缩着退了下去。 春华笑容和煦,“没事哈,没事,他就这样。” 接着转头装模作样的轻斥道:“你是少爷还我是少爷,少爷做事轮得到你插嘴?” 余宁直接扔出一张巨额银票给了旁边门童:“前面带路,挑些模样好的过来。” 随后看向春华,警告味十足。 春华:“……” 还真就得他插嘴,不但能插嘴,自己还不敢还嘴!! 门童接过银票,客客气气将人请入内,并直接带着上了醉风楼的第四层。 这里,只有那些达官贵人及富甲一方的财主才有资格进.入。 春华看着那张扔出去的银票只觉得肝疼。 待人都下去了,才忍不住问道:“你这也太大方了一点儿,就刚刚那一张,足够府里那群哥哥们去一整年的青楼了。” 余宁回头看他,眸光有些复杂。 春华自觉失言,呐呐躲在一旁不吭声了。 岂料余宁不打算放过他,“你常来?” “哪有?你别冤枉我。” “那你如何得..”余宁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就,听说的呗!” 怕余宁不信,还举了双手保证,“真的只是听说,我没来过。” 他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余宁自然清楚。 只是听他如此娴熟的说起这话,心里不太舒服而已。 二人没再说话,安静待着。 不多时,便有人带了些模样不错的姑娘前来。 春华看了一眼,没见到熟悉的人,于是摆摆手,“不要姑娘。” 小厮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那长相不凡的侍从,立刻明白过来,“懂了,客官稍等。” 将姑娘们带下去后,不过半盏茶功夫,一水的清纯小倌已经换了两三拨,可没一个能被看上的。 第113章 小厮不经有些挠头,不知道这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到底是想寻个什么样的。 何况,别说这位少爷的长相,就是他身边的侍从,只怕也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爷,这已经是我们醉风楼最好的倌儿了。” “没有新人吗?”春华看烦了,“小爷有的是钱,就想要个顺眼且没人碰过的。” 余宁:“……” 小厮先是愣了愣,接着赔笑道:“新人都没调教,怕伺候不好小爷。” 春华忍着心疼,大手一挥,甩了两张银票出来,“伺不伺候好人,小爷我自己说了算,你只管将带人来就是。” 小厮揣着银票下去,这次带来的人,确实是顺眼多了。 一个个长得如出水芙蓉,那小脸那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尤其是其中一穿红衣服的少年,眉目如画,一双眼像是含了情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春华偏头,见余宁的眼神彼时正盯着那身穿红衣服的小倌身上,不由得醋意横生。 他咳了咳,“带走带走,没有小爷中意的。” 岂料一直没开口的余宁突然抬了下巴,“他留下。” 选择留下的,正是那红衣少年。 春华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人,“你...” 他想说你还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么?是救人来的,谁真要让你找小倌了。 可碍于有人在场,这话他没法说,只能忍住。 小厮临走的时候抹了把汗,并言语威胁那红衣小倌好好伺候人。 红衣小倌模样生的好,声音更是好听,弱弱应了一声。 待人都走了,转头看向余宁二人。 准确的说,是看向余宁自己。 春华更气了。 他盯着余宁,表情不快,满眼都是‘你什么意思’? 但余宁一声不吭,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春华忍无可忍,回首一掌劈晕了那红衣小倌,而后转身看向余宁。 余宁蹙眉道:“你做什么?” 春华瞪眼,“你有我还不够么?怎么就这么饥不择食?” 余宁表情复杂,张了张口,正欲解释,身后人却开了口,“小公子误会了。” 春华一愣,转过头,便见刚刚劈晕的小倌居然站了起来。 他捂着后颈,“小公子手劲倒是大。” 春华:“……” “属下云奴,拜见君上和小凌公子。” 有关这个人,春华听说过,但就是一直未曾见过人。 余宁看向云奴,“你如何会在此处?” 云奴拱了拱手,“是这样的...” 原来,他偶然发现族中有叛徒要在此处进行一场交易。 他身边一时没有得力的人,便只能自己动手,伪装成不会武功的柔弱书生混了进来。 刚刚听闻有两位客人眼光很挑,怕跟那场交易有关,便前来一探究竟。 结果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君上又是如何会来此处?”他好奇问道。 为了掩护春华的赤阳血脉,余宁之前已经跟他达成共识,二人决定暂时化干戈为玉帛。 于是也不避讳,将苍渔的姓名年龄长相简单描绘了一下,并问他可见过此人。 云奴:“这里的新人一般都被关进后院密室调教,若是刚带回来,必然不会被放出来伺候客人。”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去后院?”春华问道。 “客人严禁入后院。”云奴说:“不过,我倒是可以替二位去一探究竟。” “不必了,我们可以自己查。”余宁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春华似懂非懂,但还是听从余宁的安排。 云奴知道即便现今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他也必然不会这么轻易原谅自己,于是打算突破春华,“小凌公子,过往种种,情非得已,还望原谅。” 春华今日第一次见到此人,实在不明白自己跟他之间会有什么恩怨。 直到云奴自己将往日种种尽数说出。 春华觉得有趣,万没想到这人说起过往罪行竟会如此坦然。 虽然他知道,云奴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成全余宁,但毕竟是曾经想要了结自己性命的人。 他没那么无畏,可以原谅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因此对云奴,他既不想追究,却也不想原谅。 “凌小公子。”云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余宁打断,“想死?” 云奴只好闭了嘴。 他没想到,平常看春华挺好说话的,在这件事情上竟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 春华跟余宁商量了一番,确定潜入后院一探究竟。 有了客人的身份在,屋里又多了个小倌做掩护,他们进出不算费力。 因为是醉风楼的第四层,能来这里的非富即贵,所以服务也是一顶一的好。 房门外无人看守,整个楼层都很安静。 二人悄悄出了门,结果没走几步,便听到了熟悉的谈话声。 这个声音对春华来讲简直太熟悉不过了,是上官流云。 显然,余宁也听出了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春华怕他沉不住气,于是一把将人扯过并拉到了回廊边缘的角落中。 因为空间狭小,所以两人离得很近,身子十分紧凑的贴在一起才勉强藏住。 “星姑娘已经在房中等着大公子了。” 第114章 醉风楼的下人引着上官流云往前走,“姑娘还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 “星姑娘有心了。”上官流云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 二人的谈话声渐远,等到彻底听不见,春华才微微松了口气。 “上官流云怎么会来这里?”他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余宁的复杂表情。 半天没听到回答,这才转过头来。 见他脸色不太对,于是疑问着唤了一声:“余宁?” 余宁脸色很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他偏过头,“只怕是跟交易有关。” 春华被带偏,很快忘了心中的疑问,“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嗯。”余宁淡淡应了一声。 可还没等动作,忽然有脚步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细听之下,貌似是冲着他们这边来的。 春华第一反应是暴露了,正愁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突然被余宁拉了一把。 藏身处的右面有扇门,那脚步声转过来的同时,两人正好入内并小心掩住了房门 借着外面的光亮,能看到屋内的摆设。 床榻桌柜、衣架屏风等一应俱全。 两人小心退后,见外面的两方人马正好停在他们藏身的房门外。 他们互相寒暄了几句便抬手入内。 余宁手疾眼快,伸手揽过春华藏到了屏风后面。 房门在此时被推开,蜡烛燃起,屋内顿时一片灯火通明。 一方以上官流云为首,另外一方却不认识。 春华抬眼看向余宁,从那眼神中发现,他应当是认识这帮人的。 所以,果真是云奴要找的那帮人吗? 可他即便是有再多的问题此时也不能问。 很快,他们便从那谈话中明白了交易的内容。 原来,上官流云借着上官家的名声在外私自屯了一批违禁药材。 而另外一方,也就是云奴所说的叛徒正是这批药材的买家。 不但是买家,还是出手阔绰的买家。 然而能拿得起一大笔钱买违禁药材的人在昌国屈指可数。 而且,这么一大批药材除了制造药人,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用途。 春华求证般地看向余宁,却见余宁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春华想。 第62章 捂住了眼 几人很快就在那位星姑娘的见证下谈好条件,并约定三日后在城南清水庄进行交易。 房间中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上官流云和那位牵线人星姑娘。 “这帮人,果真是王爷派来的?”直到人已经走了许久,上官流云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星姑娘探身过去坐在了上官流云腿上,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嘤嘤地笑着,“怎么?大公子不相信我?” “那怎么能够,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上官流云说完,照着星姑娘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 星姑娘笑的妩媚,“这还差不多。” 上官流云眼底带着欲,盯着星姑娘,“如今正事谈完了,是不是该谈点儿别的?” 星姑娘便盈盈的笑,却没再说什么。 春华好半晌没再听到动静。 正打算探头过去,却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传来。 直到那羞.耻之音越发不容忽视,他才骤然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继净月天之后,他的心灵又一次受到重创。 不,应当是比那次要严重许多。 因为上一次没有余宁在身边。 那此起彼伏的声音让春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种煎熬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越演越烈。 ############## ############# ########################### 春华浑身僵硬,羞.臊地想原地死去。 就当他觉得难捱之际,一双带着浅淡栀子花香的手忽而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双耳。 声音随着手掌的抬起被阻隔。 他的世界顿时安静下来,安静到除了自己的心跳,再也听不到其他。 春华小心扭过头,看到余宁不自然的偏过头去。 有点儿红,带着点臊。 这一刻,他心脏骤跳,再难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两个人才总算消停下来。 #################################### ######################## 星姑娘便娇滴滴的笑,并对着他好一番虎.狼夸赞,哄得上官流云十分愉悦。 “星儿,跟了我吧!跟了我便不必仰人鼻息过活了。”上官流云说。 星姑娘歪了歪头,“现在这样不好么?我能替公子传递消息,还能守着醉风楼。” “可你不是我一个人的。”上官流云捏住她的下巴,“我想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星姑娘半掩了衣衫,芊芊玉指抚过上官流云侧脸,“只你一人,会有什么好处?” 上官流云抓住那双手狠狠吸了一口,“我知道赤阳血脉的下落。” 星姑娘一愣,“你说什么?” 上官流云得意一笑,“是百年难遇的赤阳血脉啊!这个秘密,算不算是我给你的最大好处?” “不可能。”星姑娘变了脸色,“拥有赤阳血脉的最后一人早就死在了十年前。” 上官流云不以为意,“老狐狸过些日子会召开认亲大会,届时,拥有赤阳血脉的人也会出现。” 第115章 他说:“是真是假,你一看便知。” 星姑娘脸色凝重几许,“上官常那只老狐狸,怎么可能将拥有赤阳血脉人的下落告诉你?他分明知道你是...” 上官流云吻了她,堵住她将要脱口的最后几个字,“那又怎么样呢?他还是得宠我依我,毕竟,我才是上官家的嫡子长孙。” 星姑娘微微沉吟了下,“所以,那个人是谁?” 上官流云却并不多说,“等认亲大会那天,你自会知晓。” 他勾住她的腰身,“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许了你这么大的好处,你的诚意呢?” 星姑娘便笑起来:“奴家连身子都给了你,还不够有诚意么?” 上官流云不答。 星姑娘拍了拍手,门外立刻传来动静。 “去将今日新得的人给大公子带上来。”星姑娘吩咐道。 上官流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塞人?这就是你的诚意?” “大公子,这可不是一般的人。” 星姑娘笑盈盈的,“还没开过苞,干净着呢!而且,是个体质特殊的孩子,有助大公子增进功力。” 她说:“否则,我怎么舍得让公子去宠旁的人?” “星儿有心了。” “那星儿,便预祝大公子早日得偿所愿了。” -- 春华没想到,那星姑娘所说的体质特殊之人,居然就是他们前来寻找的苍渔。 苍渔此时被绳索捆着,倒是没受什么皮外伤,但脸色很白。 上官流云对这新得的人似乎很满意。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苍渔抿着唇没吭声。 上官流云眯了眯眼,表情不悦的说道:“能服侍本公子是你的福气。” 见这人一点儿不懂迎合,于是狠厉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了头,“不过,我就喜欢骨头硬的,这样才刺激。” 说着,不知从哪儿取出个小药瓶并倒了两粒药出来。 “小宝贝,我会让你哭着求我的。”他拿着那药便要喂给苍渔。 苍渔挣扎的厉害,他一时无法得逞,便揽了他的腰身往床上压去。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他回首,没等看清,一道掌风忽而直冲面门。 上官流云偏头躲过,正欲出手,手指却被来人一个擒拿制住。 药丸转手,在他没反应过来之际,已经被来人卡住下巴强行喂了下去。 看清来人后的上官流云惊恐非常,张口便想大喊‘救命’。 春华迅速上前给了他一记手劈,接着将人拽过来,“你去救人,我对付他。” 不把上官流云交给余宁,是怕余宁下手太重直接废了他。 余宁不跟他争,扭头将苍渔身上的绳索解开,“怎么样?能走吗?” 苍渔点了点头。 余宁没再吭声,将人拉起来再回头的时候,见春华已经将人制服。 只是上官流云那药效竟是十分烈性,不过片刻功夫,他的身体便因着药力的发挥而兴奋起来。 他的意识逐渐不清,并望着春华露出邪恶淫.笑,“小东西,陪你公子来玩玩。” 春华扯了一片纱幔将人捆住,连同嘴也堵了个严实。 这时,房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刚刚的打斗声将人引了过来。 外面的人开始唤道:“公子,您没事吧?” 上官流云被春华死死按在地上,嘴巴里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呜呜声。 眼看门外那帮人便要破门而入,春华的手也伸向隐在腰间的龙霞剑上。 本以为一场乱斗在所难免,不想有一人忽而自房梁上空翩然落下。 红衣摇曳,宛如盛开的玫瑰刺眼绚丽,赫然是伪装成了小倌的云奴。 云奴在房中等了许久不见人归,心下不安。 出来时,刚巧听到这边的动静。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房门眼看就要被破开。 云奴拉了下松散的衣裳,露出一大片锁骨。 他撩了下身后垂落的青丝,步伐娆。 春华睁大了眼睛,实在没想过,男人居然也可以...到这种地步。 下意识的,直接伸手挡住了余宁的视线。 苍渔默默眨了眨眼,有些懵。 春华的动作直接让云奴止了步,并眼神复杂地朝他看过来。 “你,继续...”春华不自在地偏过头去,但那双手却并不打算放下来。 而余宁便也没动,十分配合。 云奴伸手将眼睛都看直了的上官流云一把拽了起来,像拎小鸡似得拎着人走向门口。 门外的尹宿提了武器刚要动手,却见房门突然从里面推开。 见云奴从里面走出来,登时惊得不知该如何动作了,“圣...” “是谁在扰大公子的好事?”云奴声音剔透,一双眉眼弯弯,似在笑,又有种说不出的蛇蝎之美。 他偎在上官流云身边,一手却暗自提着人,防止他倒下。 “你们大公子就喜欢这种调调,想进来检查么?” 尹宿垂下眼,“属下不敢。” “既不敢,还不快滚?”云奴声音淡了几分。 尹宿不敢多言,带着一众手下立刻拱手离开。 云奴收了娆姿态,将上官流云嫌弃地扔到一旁,随穿好了衣服,“君上,这人要如何处置?” 第116章 “随你。”余宁说完,偏头看向春华,“我们走。” 云奴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失了会神,转头注视起了躺在地上浑身颤抖的上官流云。 他抚了抚下巴,挑眉道:“这么喜欢玩,不如我来陪你玩玩。” …… 据苍渔所说,后院有一处地界关了许多被掳来的男男女女。 那帮人不会打坏他们的皮肉,只会用各种各样的特殊方式折磨人。 逼良为娼的事情屡见不鲜,其做法令人发指。 因为自己刚刚被带来,所以并没受什么刑罚。 那帮人说自己体质特殊,因此给他喂了些东西便送了出去。 “东西?什么东西?”春华问。 苍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人说好像是一种药。” “那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春华生怕苍渔出事。 “没有,就是,觉得有些热?”苍渔的体温确实不太正常。 春华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将人带出去,苍渔却在此时说:“到了,就是这里。” 第63章 神秘老头 醉风楼是个四合楼,楼与楼之间串通相连。 所谓的后院,便是四合楼中间的位置。 这里不但宽敞且没有守卫,据说是因为遍布机关,因此不用防范。 苍渔是个十分细心的孩子,他出来的时候特意将看守的操作步骤铭记于心,现在直接派上了用场。 不但带着他们躲过机关,还很快找到了关人的地方。 与离开时不同的是,这次关人的门前多了一些守卫。 “我去引开他们。”苍渔自告奋勇。 春华说:“我去吧!” 肩膀被余宁按了一下,“留下别动,我去。” 春华抬起头,正巧撞进余宁很深很沉且不容拒绝的眸光中。 他莫名一阵心跳,慌张偏过头,“好,那你小心。” 余宁动作迅捷,很快便将人引走。 苍渔趁机将春华带进暗室,并说被关起来的人就在前面。 “余宁还没回来。” 苍渔忽然低声笑了一下,“可是他回不来了!” 春华怔住,回首:“什么意思?” 苍渔双眼无神,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样。 他立刻想到苍渔之前说有人给他下了药的事情。 很明显,有人让苍渔故意引他过来? “你会被关在这里,跟那帮人一起被调教,成为主人喜欢的木偶。”苍渔笑得十分渗人。 “你主人是谁?”春华问。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回答,苍渔已经趁其不备突然按下了暗门的开关。 厚重石门落下,将二人阻隔开来。 “苍渔。”春华怒砸了一下石门,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随着石门落下,室内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他站了许久才慢慢适应黑暗。 接着开始在墙壁上找寻控制石门的开关。 可他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眼见自己没法从这里出去,只好退身另寻出路,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 好在这里还算安全,并没有遇见什么人。 随着他慢慢向前走,视线也在之后变得明亮起来。 这是一处类似在袁县所处的暗室密道。 跟蒋绍天的地宫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到当初在袁县溜之大吉的人,春华想:这里该不会跟蒋绍天有什么关系吧! 正思索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喊声,“唉,瞎溜达什么呢?” 春华浑身一僵,手指下意识便抚在了自己腰间的小囊袋上面,接着缓缓扭过头去。 “里面不能瞎走,你是新来的吧!”来人已到近前,并顺势勾住了他的肩膀。 一股莫大酒气扑面而来。 春华默默偏离些许。 不经暗想:同样是喝酒,怎么这味道放在余宁身上就那么好闻? 来人见春华不吭声,于是‘啧’了一声,“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春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回神道:“嗯,是。” “难怪这么不懂规矩。”来人是个长了满脸胡子且膀大腰圆的中年人。 他偏头上下打量了几眼春华,“我告诉你啊!在咱们这里做工,虽然没什么大罪过,但最忌讳在里面瞎转悠。” 春华连忙点头,“好,我记下了。” 他顿声,“我其实...就是有点儿好奇。” “好奇什么?好奇心害死人。”中年人架着胳膊,明明直打晃,眼神却十分清明。 他揽着春华肩头,小声道:“告诉你,在这里你只得记住一点儿,做好分内的事,至于其他的,不许好奇。” “哦。”春华现在没什么头绪,既然被当成了同伙,便由着那中年人架着自己往前走,好借此多套点儿话出来。 两人没走多远,便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起初春华还有些不知所谓,直到转弯看见了趴在地上且没了四肢的人。 他一惊,顿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中年人嗤笑一声,“就这点儿胆量,还来应征打手?” 春华不知这中年人究竟是喝醉了识人不清还是其他,总之他根本就没时间想那许多。 “救我,救我啊...”含糊的声音、满身的恶臭以及猩红的鲜血。 那人披头散发,没了四肢只能在地上蠕.动着爬行。 第117章 似乎是条漏网之鱼,因此没多久便被人捉了回去。 后来者一身戾气,狠厉拽了那人的头发往后拖,一条长长的血线十分触目。 他见了春华身边的中年人,还不忘娴熟的问了一句,“老头,你今天巡逻啊!” “兔崽子,你说我是来干嘛的?”老头说着,还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酒嗝,并不把眼前一幕当回事。 然而春华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他现在已经很确定,这里的确有无辜人被囚禁,只是不如苍渔所说的那般。 现如今余宁不在,只能他自己来想办法。 于是他开始试探着套老头的话,并从中取得有用的信息记下。 其实这人看着也就三十几岁,根本不像个老头。 但这一路走来,却有很多人称呼他为老头。 老头带着春华往里面走,春华木然跟着。 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被囚禁的人,他们被各种各样的刑具惩罚,被侮辱,被鞭打.. 他们没有倚靠,没有生路。 虽活着,却生不如死。 腥臭与血色在他眼中来来回回,到处都是令人心颤的一幕幕。 直到被带到暗室的尽头。 老人停下来看他,眼睛微微眯了眯,“吓到了吧?” “这些都是...” “不听话的人啊!”老头看着他笑,“不听话的人来了这里,理应受到惩罚。” “所以,你会听话么?” 春华退步之时,退路已经被封。 老头眼睛很亮,直勾勾地盯着他,“小东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是谁派你来的?” 春华见自己已经暴露,也不多话,直接挑开了说,“你们在这里草芥人命,人人得而诛之。” 老头戏谑一笑,“人人?人人是谁?天王老子都不管此处,怎么就有你的事?” “天王老子不管的,我偏要管。”春华边说边抽出了龙霞剑。 老头见了武器,微微眯眼,“龙霞剑?凌霄煜是你什么人?” 春华一愣,还不等开口,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老头,你在这里吗?” 是尹宿。 老头怔了怔,抓着春华直接塞进了一扇门里。 “别乱动。”他丢下一句,接着离开。 临走时,“老头子没死呢!没死的人怎么会不在。” 春华握紧了龙霞剑,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这老头怎么会突然转头救他? 因为他认识主子吗? 春华躲在暗门后,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尹宿带来的那群人正在跟老头说些什么,但距离太远,他听不清。 起初老头点头哈腰的答应着,后来那群人又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头开始摇头。 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似乎很是生气。 最后老头也绷起了脸。 尹宿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谈,转身离去。 而那些人便在尹宿离开之后,直接抽出武器刺向老头。 鲜血顿时从老头的心口喷洒而出。 春华大惊之下,已不计后果冲了过去。 他在那帮人对老头进行二次伤害的时候救下了人。 面对突然出现的春华,众人先是惊了一惊。 等看清来人后,直接抽出武器上前,“就是这小子,给我上。” 春华将老头护在身后,龙霞剑走位刁钻,在狭小的空间中游刃有余,一时间竟是无人能近身。 “快去找尹统领...”有人说。 立刻有人后退要走,被春华挑起地上的武器直接来了个对穿。 他趁众人慌不择路之际主动冲上前将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老头奄奄一息,靠在墙上不住喘息着。 春华眼眶通红,扯了衣服给老头包扎。 他双手沾满了血,连手指都是颤抖的,“为什么要救我,你我素昧平生,凭什么为了掩护我如此这般不顾自身?” 看着老头渐弱的呼吸,眼泪止不住从春华眼眶中落下来。 他捂着老头胸口,“你不能死,你还没讲清楚为什么帮我。” “死不了,哭个球啊!”老头咳出一口血沫,“你这功夫,练得倒是不错。” 他颇为赞赏,将手臂搭在春华肩头,缓了一会儿才说:“先扶我起来。” 春华立刻抹了把眼泪,狐疑看向老头。 “真死不了!” 春华这才动作,将人小心扶了起来。 老头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长得十分结实,往春华肩背上这么一搭,险些给春华压弯了腰。 “这么点儿个子,也真难为你竟然能杀人。” 春华红了脸,“我..我还能长。” 老头轻嗤一声,“你还没说,凌霄煜究竟是你什么人?” “是我主子。”他抬起头,“老伯认识我主子?” 老头拍了他脑袋一下,瞪眼道:“我才三十,你叫我什么?” 说话中气十足,不像要死的人。 春华不由看向那依旧流血的伤口,明明伤了脏腑,怎么可能一点儿事都没有? 似乎看出了春华的疑惑 ,老头笑道:“是不是觉得见了鬼?” 春华没吭声。 “实话说,你跟凌霄煜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头不等他答便又问道:“若单纯只是你主子,怎么可能把那么贵重的东西给你?” 第118章 他眸光偏向自己身侧的龙霞剑。 “我是我主子养大的。”春华说。 老头了然,“御灵族那个小鬼?” 春华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么机密的事情他怎么也知道。 不过他对这老头一无所知,不免多了个心眼,“什么御灵族,我不知道。” 老头:“……” “小东西,跟我还藏着掖着。”他满不在乎。 在拐弯的时候,轻叹口气,“早知道你这么能打,是不是我便不用挨这一下了!” 春华:“……” 通知 六月份有点忙,可能没办法按时更新。 为了写出我自认为完美的文,也为了让大家有更好的阅读体验,所以请假一个月,七月一号回归后正常更新。 没有正常连载完是我的错,非常抱歉。 但是我一定会回来写完的,不管数据如何。 非常感谢一直追更支持我的那么仅有的几个读者,对我来说,哪怕只有一个人在看,我也会努力把它写好。 请大家等等我,七月一号肯定回来。 爱你们。 第64章 相思子毒 “穿过这道门,再往前不远便是这座地下牢狱的总控制室。” 老头说:“总控制室中有十几个守卫,全都是些死士,曾杀过不少人,刚刚我看了你的武功,对付他们应当不在话下,只是下手须得快狠准,别留情。” 春华:“?” 老头跟他解释,“你不是想救人么?这所牢狱中,每个小囚室的出入口都有机关,要想救出那些人,只有先杀了守卫再破坏掉机关,否则如何救?” “你肯帮我救人?”春华忍不住问道:“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肯帮我?” 老头却只是笑。 半晌,他说:“等你回头见了凌霄煜替我带句话呗!” “我不替你带话,想说便自己找我主子去说。” 老头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怕我死了?” “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就不盼着点儿我好?” 两人彼时已经来到总控制室的外围。 “这里全是机关,你要小心。”老头说完便躲到了一旁。 春华愣了愣,“你...” “我不会武功,免得拖累你,我先躲起来。” 春华惊了:“认识我主子,能留在这里看犯人,知道龙霞剑的来历,你说你不会武功?” 况且这五大三粗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不会武功的样子啊! 老头两手一摊,“我真不会。” 春华:“……” 他只好自己去控制室,自己想办法给那帮守卫来个出其不意的绝杀。 临走之时,老头冲他吹了个口哨,“哎,小东西,你可得快点儿,门一开,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破坏掉那些机关,控制室便会爆炸。” “?”春华彼时已经打开了门。 他内心极其崩溃,心想你怎么不早说? 可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因为控制室外面的门刚被打开,里面的人便听到动静冲了出来。 春华心想:这个出其不意,感情是给自己准备的么! 那些人手里都带着武器,见门突然被外力打开,四处搜寻。 春华躲在暗处,粗略看了一眼,如老头所说,确实是十几个人,应该好打。 而且按照醉风楼寻打手的资质来讲,这般守卫的武艺应当也不会很高。 只要自己把控好,分分钟解决也不是什么难事。 趁着一部分人冲出去的时候,春华一个闪身入了内。 留在总控制室的几个人只觉得一道影子飞过,还没等看清,便被一剑毙命。 春华下手利索,也不拖泥带水,将人解决了后便开始去弄那些控制机关。 然而墙壁上的机关并不似老头说得好弄。 总控制室的机关也不只有一个。 时间紧迫,也没时间细想,于是他打算将墙壁上的机关逐一破坏掉,有一个算一个。 弄了不到一半,却突然听闻一声‘不许动’。 春华扭头一看,见到去而复返的那几个守卫抓了几名少女。 想来,该是自己破坏掉的机关使得这帮人从小囚室中出来,又刚巧被这些守卫发现。 如今钢刀就架在那些少女们的脖子上。 守卫中的其中一人道:“再乱动,她们就会死在你面前。” 春华停了手。 为了救出更多无辜的人,他可以去杀那些守卫,可他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人死在自己眼前。 “放了她们。”春华说。 “把武器放下。” 春华手拿龙霞剑,没吭声。 半晌,他说:“你先放人。” “你没有选择的机会。”说完直接手起刀落,一位少女被无情杀死。 春华一楞,没想到他们居然就这么动了手。 他手指微颤,望着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守卫,只能束手。 龙霞剑被他远远丢在地上。 那些人露出得意笑容,吩咐身边人,“绑起来。” 正当这时,说不会武功的老头突然出现,将那些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春华手刃了前来绑他的人,就势一滚,龙霞剑又回到掌中。 二人合力击杀掉剩余守卫并救了那些姑娘。 “你不是不会武功?”春华问。 第119章 “小东西,唬你的你也信。”老头说:“还有多少没弄?” 春华偏头看了一眼,“快了。” 他说:“你先带人出去,我随后就到。” 老头看了眼时间,“来不及了,先跟我走。” “来得及。”春华在老头想来拉他的时候抵住了那唯一的出口。 老头瞪大了眼,“小东西,快点儿跟我走,你不要命了吗?” 春华无视老头的怒吼,转身回到控制室继续破坏墙壁上的机关。 眼看最后一个机关马上就要被摧毁,控制室却突然晃动起来。 是要爆炸了么?春华想。 控制室晃动的频率在增加,春华也在此时加快了速度。 当双手扳动最后一个控制开关的同时,千疮百孔的刺痛感自掌心处传来。 一根根肉眼可见的细小刀片割伤了他的掌心。 鲜血一滴滴落下,滴到青石板上。 但他并没松手,而是用了些力道。 这时只听‘轰隆’一声,晃动的石室响起爆炸声。 火光散开的刹那,春华双耳失聪,脑海中一阵晕眩。 这时,最后一处机关也终于被破坏掉。 割裂般的巨响又一次在他耳畔炸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突然爆开控制室大门,及时出现护住了他。 轰隆隆... 剑气破坏了机关边缘的铁皮铜墙,铁壁呈现出三角之势向他们砸下,为其抵挡了一大部分爆炸所带来的伤害。 熟悉的味道晕染着散开。 “余宁...”春华晕晕乎乎的回过头去,却闻到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浓重血气。 “余宁...”他急了,伸手抱住人,“你怎么样?” “我..”余宁一出声,登时咳出一口血来。 春华全身一震,看着那些淌下来的鲜血微微红了眼眶,“你先别说话。” 他半揽过人,待到余震停下,这才弯腰起身。 “你干什么?”余宁阻了他的手臂。 春华红着眼,“我抱你出去。” “不用,我自己走。” “可你受伤了。”春华满眼心疼。 余宁拍了拍他的背,将手臂搭在他肩头,“扶我走。” 春华终于不再坚持,手握龙霞剑扶着余宁往外走。 路上,他一直觉得这爆炸来得蹊跷。 直到将人带出去,才明白这场爆炸根本不是他未在规定时间破坏机关导致。 上官流云站在庭院中,身边还跟着星姑娘和一众打手。 他们将四方院的进出口团团围住。 “真是冤家路窄啊!”上官流云戏谑一笑,“上次饶你一命,没想到你这么不长记性?” 春华握了握拳,微微道:“有人确实是不长记性。” 上官流云听出那话里的嘲色,登时来了脾气,“你找死。” 他顿声,半晌又道:“不过没关系,他都替你受了,本公子便大人有大量,饶了你这一次。” 春华心里泛起了嘀咕,还没等求证,身边的人却已经支撑不住向地上滑去。 他立刻搂住人,但却没能撑得住他的重量。 此时的余宁又自吐了口血出来。 血色浓郁,竟是呈现出黑紫色。 “毒?你中了毒?怎么回事?”春华跪坐在地,紧紧搂着他的脖颈。 “是相思子啊!”上官流云哈哈大笑道:“他想救你,总归得付出点儿代价。” 相思子,一种能缓慢腐蚀五脏六腑的烈性毒药。 春华闻言大怒,“你找死。” -- 之前听余宁说过,如果是认真对战,他不一定是春华的对手。 原本,上官濂以为余宁是谦虚,直到他见识到了春华的真正威力。 少年脸上总是洋溢着满足恣意的笑容,也很难有生气发怒的时候。 仿佛什么事,在他眼里都不算大事。 上官濂从来没见过春华出招如此迅捷狠厉的时候。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群恶鬼。 每一剑都像是预判好的,招招都不落空。 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似乎也没什么是他在意的。 他于众人之中,准确揪出了躲在人群后的上官流云。 当长剑横于颈前,上官流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看着满地的尸体,他喃喃道:“你,不可能,你怎么...” “解药呢?”春华问。 上官流云:“我...” “解药呢?”春华动了动手指,上官流云的脖颈登时显出一道血痕。 上官流云咬了咬牙,“即便我将解药给了你,你敢信吗?” 自古医毒不分家,上官家的医术堪称一绝,毒术也是。 春华不敢信上官流云,可他就是不想放过这个人。 他不知道余宁为什么会甘愿服毒,但他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 他心乱如麻,正想着该如何救人,就听一声‘小花’在背后响起。 “大哥?”春华彼时一见上官濂,立刻有些情绪失控,“大哥你来了,余宁受伤了,你能救他对不对?” 指腹轻颤,吓得上官流云额间全是汗,生怕他一不小心结果了自己。 “我能救他,你别担心。”上官濂伸手过去,“你先过来。” “可是...”春华不敢放过上官流云,那毕竟是相思子的毒。 第120章 “把他交给属下吧!”云奴此时也出现在院落中。 他说:“小公子放心,他伤了君上,属下会好好看着他的。” 春华不相信云奴,可他信余宁。 余宁信任的人,他便也能信。 “别让他死了。”春华说。 第65章 我也帮你 相思子虽然致命,但余宁非同常人。 上官濂用金针清毒,不过半日便将毒素去了七八分。 “剩下的余毒只需加以药物辅助,几日便可痊愈。” 即便这样,春华还是不放心,要一直陪着。 上官濂劝不动,只能先行离开。 房中的人来了走,走了来,直到入了夜才慢慢归于平静。 春华便坐在床头,一声不吭抓着余宁的指,静静地陪着。 上官濂知道春华的执拗,叫肯定是叫不走的,于是离开房间之前,悄悄点燃了一只安神香。 香燃到一半的时候,少年挽着另一个少年的手,进入了深眠。 春华做了一个梦。 许是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的梦境也十分凌乱。 一会儿梦到小时候被人遗弃,一会儿又梦到被人追杀,还梦到了自己被投入炉鼎中。 熊熊火焰燃烧着,似乎要摧毁他身边的一切。 接着便是醉风楼中发生的事,血腥的刑罚、暴力的撕扯、无情的顶.撞,痛苦的呻.吟... 有人向他走来,似乎要对他做些什么。 他心里发疼,四肢发酸,想动,却动不了。 他摇头,拼命呼喊余宁的名字,总算在最后叫来了人。 余宁赶走了那些坏人,将他抱起来,轻声抚慰。 他在这人的怀抱中渐渐安下心。 余宁开始低头吻他,缠绵的、温柔的... 然而当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时,面前的人却突然变了模样。 变成了那些邪恶施暴的男人。 他挣扎,拼了命般地想要逃离。 他在梦里嘶声力竭,“余宁,救我...” -- 夜半十分,余宁醒来时,正巧看到上官濂弯身去抱躺在床榻边缘睡着了的春华。 被他一手搭过去拦住了。 上官濂一惊,抬手见他醒来,缓缓直起了腰,“你一直不醒,他也不肯休息,我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余宁偏头看了眼台案上将要燃尽的香,“知道了,你出去吧!” 上官濂垂眸看向睡着的春华:“那他...” “我会照顾。” 上官濂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余宁刚醒过来,身上没什么力气,但应付春华还是绰绰有余。 少年很轻,明明那么喜欢吃,这么多年却没能长多少肉。 他小心将人抱上床榻,然后拉过被褥圈住了人。 春华睡得不算安稳,眉头紧皱,甚至还嘟囔了一句他的名字。 余宁心底升起一股暖流,一直流到四肢百骸,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他抱着人,垂眸看他。 少年的皮肤很白,睫毛又长又密,在昏暗的灯光中投下一片阴影。 虽然看着很瘦,也不算重,可身上很软,并不是硬邦邦的全是肋骨。 手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起来,混合着点点药香。 “余宁,救我..”少年好像做了个梦,眉头越皱越紧,口中不断喃喃。 “不怕,我在。”他喟叹一句,用了些力道搂紧了人。 却意外遭到推搡,“放开,放开我..” 力道之大,扯到了余宁后背的伤口。 他闷哼一身,微微蹙了蹙眉。 正当此时,春华也自梦中醒来。 看到近在咫尺的人,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才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余宁?你,你醒了?” 见了他微皱的眉,“你怎么样?是不是我碰到你了?” “没有。”余宁与他微微拉开些许距离。 春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床上。 他表情微微有些僵硬,“我这是...自己爬上来的?” 余宁刚想说不是,不知怎么突然转了个弯,看着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春华有点儿震惊,自己现在都这么不知羞耻了吗?做梦都想爬人家的床? 何况人家还伤着!! 他不好意思地微微偏开头,“我不是故意的,这就...下去。” 余宁伸手拽他,并且‘嘶’了一声。 春华立刻不动了,小心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很疼?” 余宁微微摇了摇头,“别动,让我抱会儿。” 春华果然不敢再动,而是由着余宁的手臂搭在了自己腰间,让彼此的距离更加贴近。 他心头狂跳,始终不能静心。 “余宁,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再找大哥来看看?” “不用。”他靠近春华脖颈,轻轻呼出口气,“你不就会看?” 春华愣了愣,“啊?”他的反应慢了半拍,“可我....” “你看的最好。”余宁声音很低,说的春华心中泛起了一丝密密麻麻的痒。 他偏开头,“你...别这么说话。” “怎么?”余宁问,薄弱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部。 春华深吸口气,“就是,有点儿痒。” “嗯?”仿佛是用气音回答的。 春华有些受不住,翻涌的情绪越来越重,“我...” 第121章 他掌心带了点儿汗意,弄得伤口微微泛了疼。 没得到回答的余宁微微移了下眼去看春华。 因着刚刚醒过来,他的眼神有些迷,不似以往清明。 睡得太久,导致那一头青丝松散的落下来。 脸色有些白,许是失血过多导致。 余宁五官本来十分锋利,可这种状态下,看起来竟是莫名柔软。 春华只觉得有点儿呼吸不畅,并且口干舌燥,“我...我想去喝点儿水。” “别动。”余宁拉住他,“我这有。” 春华愣了愣,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被余宁低头吻住了。 纠缠的舌.尖唇齿,涌起的情绪波澜。 春华只觉得自己就快要溺死在这片难掩的欢愉中了。 等余宁放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成了软的。 他情难自制,想退,又怕弄伤了人,“你...” “还渴不渴?”余宁问,声音低沉暗哑。 春华不敢说话,整个身体都有点儿发抖,“你先,放开我。” 余宁却没依言放开他,反而将他楼得更紧。 他能明显感受到那抹炙热抵着他的... 他低头看他,手掌抚在他的腰腹间,轻轻按压着揉了揉,“放开你?打算去哪儿?” “我帮你,好不好?”余宁吻了吻他的耳垂,轻声呢喃一句。 春华只觉得脑壳空白,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那句话像是闸口,顷刻间,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冒了出来。 “可你还伤着...”春华扯回仅剩的一丝理智。 然而话只说了一半便再次被人吻住。 那些呼之欲出的担心与纠结也哽在喉间。 与此同时,那只抚在小腹上的手掌也在缓缓下移。 轻松且不带一丝犹豫地握住了那抹掩饰不掉的炙热。 春华微微睁大了眼,心脏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跳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感自那指腹触碰的地方幡然涌起,并流转于四肢百骸。 他双手还缠着绷带,不敢乱动,便只能用手臂缠在了面前人的颈畔。 “余宁...”他轻吟一句,万分羞耻。 垂头想要埋进那人的胸膛,却被勾着下巴抬起了头。 春华本来就白,面皮又薄,被轻轻揉一揉,便会微微发红。 此时他整张脸都是红的,原本清澈的眼眶中仿若起了一层薄雾,看起来水水润润的。 余宁心下微微荡了荡,低头咬了下他的嘴唇,“叫我什么?” 春华脑子里乱,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能遵从本心想多叫他一句,“余宁...” 余宁用了些力气,狠狠吻住了人。 直到将人吻得喘不过气,才堪堪将人放开。 额头相抵,他轻声问,“你以前都是怎么唤的?” “哥哥..”春华发软呓语,眼神迷离,身子发飘。 紧接着被面前的人揽过去,又是好一番深吻,直到最后的力道随着那流泻的情绪缓慢消失 ,才总算作罢。 他脸还是红的,并不敢去看余宁,可还是忍着羞燥,“有来有往,我也想帮你...” 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余宁垂眼看了看他包扎起来的手掌,伸手将人拉进怀里,“不用。” 春华心脏蹦蹦乱跳,即便是过去了一阵子还是不能安然自若。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内心泛起涟漪愧疚,心想这双破手伤的真不是时候。 余宁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改天。” “啊?”春华脸色又开始涨红起来,“改天...怎么?” “教你点儿别的?”余宁说。 春华:“……” 他突然发现,余宁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的,一副禁欲之态。 原来,心里的想法一点儿都不比自己的少。 而且,瞧瞧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教他点儿别的?感情他之前说什么都不会,其实是骗人的吗? 明明做起这方面的事情这么得心应手。 “什么?要不你现在教?”春华豁出去了。 余宁看了他半晌,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那你还跑吗?” 春华哑然,不知道如何接茬,只能抗议道:“我没跑。” 怕余宁又说些什么,于是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别担心。”余宁说。 春华有点儿不太放心,“那你让我看看。” “好。”余宁轻轻笑了一下,“你大哥只怕还在门外,你要不要先叫他进来?” 春华瞳孔微缩,颇有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扯着被褥便往里面钻。 钻进去半晌没听到动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诓了。 头顶传来一抹笑意,很轻。 第66章 酒量真差 风炎得知弟弟被抓走的事,在凌霄煜的掩护下,从太子那里得了半日空闲出来。 苍渔被醉风楼那帮人利用险些铸成大错,好在上官濂及时赶到。 但毒遍全身,麻痹了神经,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一时半刻怕是醒不过来。 风炎守在床边万分自责,总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他。 “他如今这般,你带他颠沛不是长久之际。”上官濂沉吟道:“何况,你若是不尽快安置好他,也许还会有其他麻烦。” 第122章 风炎点了点头,“我明白,多谢上官公子。” 上官濂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明白,于是试探着问道:“苍渔的体质特殊,你知道吗?” 原本神伤的风炎听到这话僵了一瞬。 上官濂一看便明白了,“你知道便好。” 他言尽于此,说完便要起身离开,却被风炎拦住。 “上官公子。”风炎拜了个郑重的大礼,“还望上官公子替我弟弟守住这个秘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这事若是被人发现,你想他还有命活着回去?”临了,上官濂叹了一声,“你真不该将他带到昌国来。” -- 上官濂从苍渔处出来便直接去看了春华。 有关醉风楼的消息已经被全面封锁。 柳鹤知带人查封醉风楼的同时,将以星姑娘为首的人全部带走。 不想审讯之时却得人作保,又有人投案主动认罪。 因此,星姑娘无罪释放,那人却被关进了牢里。 “是谁?”春华错愕询问,总觉得有些不安。 柳鹤知回答:“真名不详,不过醉风楼的人都称他为老头。” “不可能。”春华猛地站了起来。 因用力过猛,导致一阵晕眩。 余宁忙伸手将人扶住,并埋怨地看了眼上官濂。 上官濂轻轻咳了咳,心想大理寺办的案你瞪我做什么! 可还是说道:“知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那人已经认了罪,并承担了全部罪责,证据确凿又有人证。” “可老头是好人。”春华有些无法接受,“若不是老头在,那些无辜人怎么可能轻易被救出来?” “不行,我要去见他,我去跟他说。”春华说。 “没那个必要了。” 春华愣愣地转头,他看向柳鹤知:“什么意思?” “昨日一早,他在牢里服毒自尽,死之前,在供词上签字画押,这案子如今已经结了。” 春华一时无法接受,“不可能,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其实柳鹤知也知道这事疑点太多,但苦于没有证据,因此也只能作罢。 至于老头为什么会如此选择,除了他自己,只怕再没人知道。 春华一直闷闷不乐,余宁不知道如何宽慰。 他话本就不多,两个人的日常基本上也都是春华主动开口。 如今他一声不吭,倒是让余宁有些无措。 “去走走吗?”怕他闷坏了,余宁向着不远处的山林抬了抬下巴。 春华抬起头,眨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接着突然上前一步将他抱住了。 “余宁,老头不是凶手。”他声音发闷,带着浓重的鼻音。 余宁心里一疼。 “余宁,我不想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余宁安抚般地揉了揉他的背,“好,我知道了。” 其实他已经派人去查了,至于究竟能不能查到些有用的他不敢保证,所以也没跟春华多讲。 见他一直神情恹恹,于是再次问道:“所以,到底要不要出去走走?” 春华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抬起头,“你是想要安慰我吗?” 余宁淡淡‘嗯’了一声,又道:“那你接受吗?” 即便是遇到再难过的事,只要眼前的人稍微对他好一点儿,他便觉得满足。 见余宁这般在意自己,沉闷的心情也有所缓解。 他想答应,又忽然想到他还伤着的事,“可你的伤....” “已经不碍事了。”余宁说。 林中空气很好, 路上的花儿也很是芬芳。 然而春华却无心赏景。 有关城南清水庄的交易,凌霄煜暗中埋伏了一批人,却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醉风楼被封,星姑娘无罪释放,上官流云因着上官家的身份也没受到任何处罚。 在此次事件中,好像除了老头,其余人都活的好好的,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那个人现在在哪儿?”他停下脚步,问了一句。 余宁微微蹙了蹙眉,朝他看过去的时候,立刻明白了他想做的事情。 “此事有我,你不用管。” 春华摇了摇头,“我想自己给他报仇。” 余宁望了他良久,最后说:“那好,如果觉得下不了手,告诉我,我帮你。” 他将一把匕首交到春华手里。 春华点了点头。 他想,没什么是自己下不去手的。 既然大昌国的律法制裁不了有罪的人,那么就让他来制裁。 -- 三日后的深夜,大理寺门外一阵犬吠。 只听‘砰’的一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守卫推门去看,见地上倒着一具尸体,身首异处。 有胆大的就近瞧了瞧,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这不是那个醉风楼的星姑娘??” 于是,大理寺疯了。 随之疯的,还有醉风楼的几位掌事-- 星姑娘是他们的主心骨,主心骨死得不明不白,他们没了庇护,下水的速度跟下饺子没什么区别。 柳鹤知奏请圣上,得了恩准重查此事。 不过短短数日,不但将醉风楼一案重新审理,还揪出几位大理寺任职的官员。 天子脚下竟能出这事,玄帝龙颜大怒。 下令砍了官员的脑袋,并将醉风楼一干人众全部发落。 第123章 春华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院子里被余宁哄着喝药。 这阵子天气转凉,他也无例外的病了一场。 这消息无疑是连日来令他最开心的一件事。 “余宁,我给他报仇了。”春华眼睛很亮,充满了喜悦。 看他高兴,余宁也跟着高兴。 “嗯,你做得好。”余宁说。 春华满眼都是笑意,“那...有奖励吗?” “想要什么?”余宁也不吝啬。 “还可以自己要?”春华震惊了。 余宁将药碗放到一旁,又问了一遍,“所以,你想要什么?” “奖励...”春华微微顿了顿,“不都该对方主动给的吗?” 余宁便沉默下来。 春华本就是随口一说,见他认真起来,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好了,那要也成。”他看着余宁,“那你陪我喝酒行不行?喝了酒,再给我讲个故事。” “什么?”余宁问。 春华沉吟了下,“就,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好?” 怕余宁不愿意,于是道:“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他的眼睛很纯澈,“其实,我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儿...” 想知道他没到世子府之前是什么样子的。 想到小时候的事,余宁有些恍然。 春华看着他,总觉得那眼中带着一丝落寞与痛苦。 “日后...等有机会...” 他还是无法将自己的过去摊开。 那些杀戮、血腥、残酷以及阴谋,是他这辈子都不想让春华接触到的。 春华神色有些黯然。 看来,余宁好像并不信任他。 不对,说不信任也不对。 可能只是,没做好跟他一起面对一切的准备。 春华这么想了一会儿,便对他的保留释然了。 可他还是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定。 “我知道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刀山也好,火海也罢,何况,我们都..” 他面皮薄,没好意思往下说,但他觉得,余宁会明白的。 “我们怎么?”岂料余宁竟是直接问了出来。 春华脸色更红。 他伸手推了他一下,“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去喝酒,讲故事不可以,喝酒总可以吧!” 两个人很快去城中附近找了一家酒楼。 结果,兴高采烈说喝酒的是春华,先喝多的也是春华。 余宁甚至觉得自己没喝几杯,对面的人已经醉了。 春华的眼睛很亮,酒精熏染,还带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喝醉的他,更是带着一种朦胧模糊的可爱,让余宁有些不敢多看。 偏生对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有多危险。 “余宁,你怎么不喝了?” “说好陪我喝酒的,这是给我的奖励,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说着,还伸手过去推了推他面前的酒杯,并且跟自己的酒杯碰了碰。 余宁端起酒杯刚要饮下,手腕却被突然拽住了。 春华站起身,瞳孔散着不一样的润泽,“我突然想到一种新鲜的喝法。” “合卺酒,你还记得吗?咱们喝个合卺酒好不好?” 余宁抿唇看他,并不吭声。 “行不行吗?” “……”余宁看了他半晌,最终吐出一句,“你酒量真的很差。” 说着放下酒杯,手腕一搭,直接将人扛了起来。 春华顿觉天旋地转,“啊....我没醉..你放我下来...” 余宁并没有依言将他放开,而是一路将人扛回了家。 进了门,便抵着人好一番亲吻。 酒精的作用下,春华胆子很大,也比之以往主动了些。 主动的意义在于,他会很轻地去舔余宁的唇角,会主动勾住他的脖颈,也会主动贴上去让他抱自己。 他被余宁抱着吻了很久,吻到四肢无力,浑身发热。 吻得满脑子都是晕晕乎乎有辱斯文的污秽想法。 结果,余宁将他抱上床盖了被褥便起了身。 “??”春华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风炎曾经说过,一个人若是真的喜欢你,那么即便不是刻意勾引,也会令其把持不住。 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 “余宁。” 他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涨红了脸,含着期盼,明目张胆的问道:“你不想吗?” 余宁僵了一瞬。 回头的时候,便看到春华顶着那张面带桃红的脸庞和已经被吻得泛了红的唇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只抓着他的手,更是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余宁看得呼吸一滞,声音发沉,“你猜呢?” 春华反应慢了半晌,还不等开口,便被一只手抚过后颈,接着微微往前带了一下。 衣衫被扯开,他看到余宁前倾过来,朝他微微俯下了身.... 第67章 嫌我麻烦 春华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某人的房间里。 想到昨夜将人拽住后发生的事,他心下赧然。 好在身边已经没了人,倒也不至于太尴尬。 他裹着被褥在床上滚了两圈,待躺够了才起身。 厨房里留好了粥,还是热乎的。 春华胡乱吃了两口便出了门。 第124章 到了相府,听魏铜说主子带余宁出了门。 春华便去寻了沈清昀。 见沈清昀正坐在一棵梨花树下俯首看着面前的棋盘沉思,白皙修长的手指上还捏着两枚黑白棋子犹疑不定。 春华见公子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模样有点儿可怜,于是道:“公子,要不我陪你下?” 沈清昀有些意外,“你居然也会下棋?” “那是自然,主子平日里总教育我们,不能一味舞刀弄枪,附庸风雅的东西也得学点儿。” 沈清昀更加意外,“这倒是看不出来。” 凌霄煜的棋艺他是领教过的,非常精湛。 春华既是他养大的,那应当也差不了,于是兴致颇高的叫他坐下。 可还没等落下几颗子,春华便眨着眼睛笑眯眯地看他:“公子,这五颗子连在一起了哦,我赢了!” 沈清昀:“……” 他捻了一颗棋子在指腹间转悠。 半晌,翻起那双狭长的眼,表情复杂地问道:“你主子教你的风雅,竟是五子棋么?” 春华眨了眨眼,“嗯?还有其他的下法吗?” 沈清昀很是一言难尽,“算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扔了棋子,率先起了身。 “哦,好。”春华便乐呵呵跟着站起来。 他陪沈清昀出了相府,见街道上人山人海,前面似乎很是热闹。 “公子,我们去前面看看?” 本就是随处转的,沈清昀自然是答应的。 他们随着人群看去,见一辆马车拉着一棵树,正在招摇过市。 那树上面挂满了红绳,有很多人追着树走。 春华很快加入人群开启了自来熟模式,很快便弄清了原由。 据说那是一棵能求姻缘的姻缘树。 “若是已经有了姻缘呢?”春华问道。 一旁的沈清昀:“……” 那人耐心说道:“那就求个百年好合。” 春华甚是满意,掏了银子出来,“我要买十个。” 身边人好心提醒,“心诚则灵,求一个就够了。” 春华想:他跟余宁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求个百年怎么能够? 他要多求一些。 沈清昀看他,心底的疑问越来越重。 春华并不知沈清昀的想法。 他朝他走来,将求来的东西递给他,“公子,给你的。” 沈清昀有些意外,“你....” “给您跟主子求的,一个是百年,五个就是整整五百年哦!” 沈清昀将那符收起来,“还是你有心。” 他微微顿了顿,开口问:“你跟那姑娘,相处的如何了?” “什么姑娘?”春华一脸懵然。 “就你之前提过的,那位心仪的人。” 春华呛了一下,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事,他们家公子居然记到了现在。 “还,还不错。” 沈清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若就在云京,来**主子得了空总要去拜会一二的。” 他扭头看他,“即便是真心喜欢,也少些私会,免得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沈清昀那边语重心长,春华这边神游天外。 他忽然想到昨夜自己跟余宁做下的那档子事。 这一想,便有些停不下来。 余宁冷淡的眉眼、好看的五官、沉郁的面容以及修长而又宽大的手掌。 他想得心潮澎湃,想得头脑发胀,想得小腹处竟是涌起一股异样的暖流。 他想,若说毁了清誉,只怕早就毁了吧! “公子,我,知道了..”春华不敢再胡思乱想。 他看了看天色,“咱们回去吗公子,估计快要下雨了。” 天气阴沉的可怕,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沈清昀看着他,“玩够了?” 春华便嘻嘻的笑,“怕淋了公子。” 回到相府的时候,果然下起了大雨。 春华跟公子回了内室,见凌霄煜已经回来了,正在跟魏铜说话。 余宁倒是不曾见到。 他见二人面色凝重,知道是在谈要紧事,于是行了个礼便要下去,岂料被凌霄煜给叫住了。 “你且等等,我有话说。” 春华便小心站到了一旁,没什么耐心,却也不敢多话。 好在魏铜跟凌霄煜很快便讲完了。 魏铜出去的时候,特意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话想说,但碍于主子们都在,便只能作罢了。 他离开后,凌霄煜并没急着搭理自己,而是先跟沈清昀说起话来。 “去哪玩了?” “街上,随便转了转。” 凌霄煜:“瞧着什么趣事了?” 沈清昀便将姻缘符取了出来,并将事情简单说了一嘴。 凌霄煜接过那姻缘符瞧了几眼,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小孩子的东西,你信?” 他虽这么说,但接过符的力道却并没放松。 介于小孩儿还在这,于是沈清昀立刻点头说:“信,怎么不信?” “你若不要便算了!”他说。 “也难为他有心了。”凌霄煜说着,还不忘瞥了一眼春华。 神情虽然有些淡,但眸光尽是笑意。 春华察觉到了,立刻巴巴上前讨好一番。 “你现在做事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第125章 凌霄煜不吃他这一套,对着他便是好一番斥责。 春华立刻明白定然是凌霄煜知道了他最近的作为。 他没得辩解,便只能低着头不吭声。 沈清昀及时倒了杯茶递过去,“讲话便讲话,这是做什么?看着怪吓人的。” “他以前行事并不这般不计后果,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沈清昀:“……” 莫名被牵连了一下,沈清昀有些无辜。 “主子您找我有事吗?” 凌霄煜脸色沉了沉,“我现在没事都不能找你了?” “不是。”春华张了张口,但到底没说什么。 “有话就说。”凌霄煜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来气。 “余宁走了吗?”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凌霄煜:“嗯,已经走了。” “哦!”春华情绪不太高。 “说起余宁...”凌霄煜沉吟了下,“他的事情,跟你说了吧!” “啊?”春华原本垂着的头忽而抬了起来,“什么?” -- 春华原以为,云奴正在追查的交易只是有关御灵族的事,却没想到那交易扯出了苍山的药人。 清水庄的交易被泄露,导致主子什么都没查到,但他却并没有放过这条线。 凌霄煜知道他们身边有内鬼,便派余宁前去调查,不曾想又牵扯到了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至于是什么事春华没有细问,只知道那个人要离开一段时间。 旧事、离开... 熟悉的词汇让他想到了之前意外听到余宁要回御灵族的事。 于是在凌霄煜话还没说完便冒着大雨跑了出去。 他想:余宁是不要他了吗? 难怪那日他说以后有机会再告诉自己,感情早就想不告而别了吗? 春华很难过。 他先是回了住所,想着余宁就算要离开也该留下些东西,最起码该有封书信什么的吧! 可什么都没有。 他冒着大雨,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走。 “余宁,你在哪儿?”他叫着他的名字,脸色越发苍白。 御灵族,御灵族,他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哪怕自己承诺过不会给他添麻烦,他还是不信任自己? 都怪他太弱了,才会被余宁不信任。 春华反反复复想了很多,可他还是觉得不甘心。 他要去找他问清楚,凭什么就敢不告而别? 上官濂,对了,他要去找上官濂,他一定知道余宁去了哪里。 春华跑到上官家别院的时候,刚巧看到上官濂要出门。 “你这是..”上官濂惊了,忙拉着春华进屋,“这么大的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余宁嫌我麻烦,大哥,御灵族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他只怕连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说出来的断断续续和语无伦次是怎么回事。 可上官濂还是稍微一想便立刻明白了,“你以为余宁回了御灵族?” “我...我不知道,大哥,我想找他,我..” 上官濂眉头微皱,“你别急,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大哥,你真的能带我找到他么?”春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上官濂身上。 上官濂不知道余宁去了哪里,但他敢肯定余宁并没有回御灵族。 即便是要走,也不会不告而别,更不会在上官家即将认亲这么大的事情之前离开。 “能,别急,我帮你找。” 殊不知,余宁回到相府听说春华冒着大雨跑了之后便立刻追出去,然而却晚了一步。 直到上官濂派的人找到他。 春华怅然若失,在看到余宁的那一刹直接扑了过去。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以为你回了御灵族,以为你嫌我麻烦。 他的声音带着颤,模样可怜。 看着衣衫浸湿的两人,上官濂让他们进屋,却遭到余宁拒绝,“我带他回去。” 上官濂没再坚持将人留下,“那我去给你们找把伞。” 待他拿着伞出来的时候,那两人早就已经不知走去了哪里。 第68章 能教了吗 当前章节由于违规已被下线,暂时不能阅读 第69章 引鱼上钩 春华近来发现,自那夜过后,某人便像是被开启了什么机关一样。 平日的冷淡禁欲早就荡然无存。 他现在居然有点儿害怕跟他独处和亲近了。 宁静的夜晚总是让人想入非非,一吻结束,两个人都有点儿意犹未尽。 正当余宁想要继续做点儿什么的时候,春华及时拦住了他。 “不行,明日我答应风炎了,要去看苍渔的。”春华推搡着人,阻止。 余宁手上的动作没停,“你又跟他联系?” 春华:“就...在主子那见到了,他顺带跟我提了一嘴。” 他被亲的‘嘶’了一声,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又咬人?” “那你还去不去?”余宁边问,边用了些力道吻他。 “别,不去了。”春华有些委屈,“疼...” 余宁很轻地笑了一下,将人揽过来,“那你这几天乖乖留在家里,不许乱走。” “是出了什么事吗?” 春华现在对任何事情都很敏感,因此余宁一开口他便觉得有问题。 果然,余宁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过几日便是上官常承诺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的日子,但这事并不是他的本意,所以在此之前,他势必会采取行动。” 第126章 春华微微怔了怔,“你说他会杀我?” “杀你倒不至于,但有可能利用你重启祭坛。” 春华听了这话,神色微微黯淡了些。 即便早就知道这位传说中的爷爷不是真的爱护自己,听到这话还是不免有些伤心。 余宁感受到了他的失落,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我最近比较忙,不能时时留在你身边,但你放心,我会叫人保护好你的。” 春华知道他要执行主子安排下来的任务,还要兼顾御灵族的事,所以没细问。 只说了句:“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对了,你说,上官常究竟会采取什么行动?” 上官常那个人余宁了解不多,但经过几次接触也看明白了。 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 其实都是做做样子,只凭他对上官濂的态度都能看明白。 “他那个人,绝不是善类。” 春华将这话自动解释为他小人行径,也许会做什么下三滥的事情。 “既如此,我倒是有个主意。”春华眼睛很亮,小声说道:“与其一味规避,不如主动出击。” 余宁闻言,颇为意外地看向他,“你想怎么做?” “愿他所愿。” 余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用自己作饵引鱼上钩。 但此事太危险,他如今肯答应,于是直言道:“不许。” 春华知道余宁会这么说,但他早就找好了说词,“主子为了公子的事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我不想再让他为我分心,而且,他如今既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那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余宁,我不想再进一次炉鼎....” 他抓着余宁的手,拉起来抚在了自己后颈的疤痕上面。 余宁心里一颤,再也说不出一句‘不许’之言。 -- 次日一早,春华跟余宁在城外分别。 一个人去了苍渔养伤的院落。 照料他的还是上官濂身边的小药童,岁数跟苍渔差不多大,人也机灵。 见春华来了,便进屋去烧水煮茶,好一番忙活。 春华坐在床榻边缘跟苍渔说话。 不多时,小药童便端着茶进了屋。 “小凌公子尝尝,小人刚刚煮好的。”许是岁数小,也没怎么伺候过人,因此端茶来的时候,手有点抖。 春华冲他和气的笑了笑,接过茶,道了一声‘辛苦’,接着让他去忙。 “茶要趁热喝。”小药童脸皮薄,提醒了一句便红了脸,但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春华与苍渔对视一眼,大方说了个‘好’,接着当他的面将茶喝下去了。 小药童似乎松了口气,又笑了笑才端着托盘离开。 他走后,春华跟苍渔交换了一下眼色,“是他?” 苍渔点了下头,而后有些紧张的问道:“那茶...” “无碍。”他对毒药免疫,只要不是剧毒之物,都没什么问题。 只是没想到,上官濂身边的人也会出问题。 两人在屋里说话不太方便,便借故要去赏景离开了。 苍渔住的院落往北有座小山,山上的枫叶都红了,十分炫目。 春华借故带人走走跟苍渔出了门。 小山上除了一些枫叶没什么东西,二人便寻了处地方边看枫叶边说话。 期间,苍渔说了小药童的事情。 当日他住的地方本来十分隐秘,轻易不会被人发觉。 可不知怎么竟引去了醉风楼的人,事后上官濂起了疑,这才查到小药童身上。 小药童虽然自小跟在上官濂身边,实则却是上官常的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上官濂让苍渔只做不觉,由他继续伺候。 “上官公子给我瞧了,说那药童也只是传传口信什么的,倒是不曾在我的吃食用药上面做手脚。” 苍渔扭头看他,“你突然前来,他又如此反常,可是出了什么事?” 春华听到小药童是上官常的人,便清楚了。 他今日故意落单,为的就是让上官常抓到把柄机会,看来果真是来的巧。 “没什么,怕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呗!”春华不想将苍渔牵扯进来。 苍渔听他所言,知道他没说实话,于是道:“你不用觉得我年数小便瞒着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风炎自己虽然得了个见不得光的身份,但却将弟弟教育的很好。 “你不害怕么?”春华问他。 苍渔摇摇头,“大抵的事情,我虽然不懂,却也想得很明白,如今有人要害我,如果我一味的软弱,也只能是称了那帮人的心。” 他虽然岁数不大,但想事情却很是通透,“何况,我不想再给兄长添麻烦了。” 春华听他所言,自觉代入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心生同情,“那你想怎么做?” 苍渔无意间听到了风炎与上官濂的谈话,知道自己的体质特殊是上官家族需要的。 他无法独善其身,又不想兄长为他所累,于是想找上官濂做笔交易,却不想自己的心思被御灵族的云奴察觉。 云奴答应会帮他,前提是要将自己的特殊体质为他所用。 苍渔想着,左不过自己保护不了兄长更无法自保,不如依附一个强大的人。 他告诉云奴,只要不用他的体质作恶,便同意交易,云奴应允,让他听命行事。 第127章 而那个人对他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跟在春华身边让上官常放松警惕,并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这事,他没法跟春华讲,只能说:“我跟你一起做饵,等鱼儿上钩。” 春华在某些事情上单纯,但看着苍渔的眼,却还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只是他没来得及再问什么。 依稀的,见到了远处有跳动的人影。 “有人来了!”春华小声说了一句,并伸出一只手搭在了苍渔的肩头上。 苍渔要比想象中的勇敢许多,而且聪明。 他顺着那只手扶住人,满眼紧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春华却已经倒了下去。 “春华...”苍渔惊慌无措,“春华...” 这时,十数名黑衣蒙面人已至近前,并将他们围住。 苍渔大惊之下忙将人护住,“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 话还没说完,一柄钢刀已然横在了脖颈上,“不想死就闭嘴。” 来人说完,还朝他眨了眨眼。 苍渔表情微怔,看着那双眼莫名眼熟。 他嘴唇微动,一字‘云’险些脱口,最终生生咬唇将那未尽的话咽了回去。 而此时怀中的春华也已被人接走。 来人身形高大颀长,虽用黑纱掩面,但那眉眼五官却依旧刻骨。 是余宁,错不了,他认得那双眼。 -- 将人关进暗室后的黑衣人完成任务后便被安排到了别院休息。 别院离暗室只有一墙之隔,任何风吹草动都好分辨。 云奴第一次穿这要命的衣裳,一脸嫌弃,“这也是人能穿的?” 上官濂拉他坐下,“收敛一点儿。” 随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一直注视着暗室那边动静的人。 云奴耸耸肩,无谓道:“那只老狐狸还有的忙,不找个理由说服那帮老不死,如何成事?” 上官濂默然,对他来讲,上官常是亲人,是长辈。 毕竟当初从上官敬束手下救了他的命,又将他养大,因此,在谈论起这个人的时候,他是纠结的。 可这么多年,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又太片面了,甚至还不敌云奴了解的透彻。 关于这一点儿,他又觉得可悲。 “他...为了什么呢?”上官濂问。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祭祀是祖上的规矩,殊不知,这活人祭祀流传的年头并不长久。 而他以为这一切都是上官敬束的阴谋,可上官敬束死后,他以为的结束却并没有。 直到今日,当赤阳血脉的事情被揭开,当身为祖父的他居然偷偷潜入他的房间试图毁掉一些证据他才知道。 原来,上官敬束不过是他的一只替罪羊而已。 可他始终想不明白,上官常要的究竟是什么。 “想知道?”云奴眼里含着笑意,轻佻问道。 上官濂没点头,也没摇头。 但云奴还是说道,“功名利禄、他缺哪样?” 他看着上官濂,悠悠道:“既都不缺,那便只能是‘永生’了!” 后者微微偏头,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仿佛是不可置信,“但...那怎么可能?” 第70章 暧昧红痕 云奴摸了摸下巴,似乎也是才从这其中琢磨出了些意味过来,“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他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他带着一抹玩味看向上官濂,“不过,连御灵族中的人都没学到的长生之秘,那只老狐狸,是怎么敢肖想的?” 上官濂的表情比之以往沉重了许多。 虽然揭开上官家内部的丑恶是他自己的选择,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不免心生悲凉。 毕竟,他身上流着上官家的血。 家族荣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如何能做到独善其身? 然而在某些大义面前,他又必须做出选择。 尽早抉择,也是免得上官常一错再错。 他没回答云奴的话,而是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着观察暗室情况的余宁。 可是那‘手下留情’之言,即便几次到了嘴边,却始终讲不出一个字来。 上官常种种恶行,对余宁来说都无关紧要。 可他最不该做的一件事,就是再次将罪恶之手伸向春华。 他明知春华对余宁的意义,又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 --- 上官家主院后方的不远处有座楼,名为云霓。 云霓楼乃是上官家的先祖花费数年之久才修建而成的楼。 楼围四处不是木质,而是采用了青砖,并加以糯米、石灰与桐油熬成灰浆粘合砖缝所造就。 此楼为云京最坚固之壁垒,其中不少机密文献就藏于此楼。 而除此之外,它还是一处天然祭坛,为祭祀专用。 铁壁堡垒般的双扇门上有五把锁,钥匙则分别由五大世家掌管。 这也是云霓楼的唯一出入口。 因此若想入此楼,便要集合五大世家方能成事。 而据传言,云霓楼至今为止只开启过两次。 一是御灵神女出山问世,二是赤阳血脉为祸人间。 前者是生祭供奉问灵神女,后者确是活祭婴童安定苍生。 跟春华约定认祖归宗之期就在三日后,因此为了方便行事,上官常早早便将各大世家的家主请了过来。 第128章 如今上官世家聚集了许多人,庆祝上官常寻回爱孙的同时,却忽然听闻找到了当年打算活祭的婴童下落。 当年祭祀被迫中断,导致神降制裁,各世家也因此被牵累。 众人知道此事耽误不得,于是想知道身为众家之首的上官家族会如何抉择。 上官常自然不会做出头鸟,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直到有人按耐不住先开了口。 “赤阳血脉牵扯极广,若不尽快毁掉,各世家势必会再次历经一番劫难。” 于是,一众人等纷纷开口。 “传说赤阳血脉乃世家之劫,此子若不尽快炼化,世家将永无宁日。” “上官家主寻回爱孙是大事,可这活祭婴童一事却也不能含糊,此事多有牵扯,还望上官家主不要因小失大。” 意思相当直白,认亲可以稍后再议,活祭婴童才是最要紧的事。 毕竟他们都不知道,不论是赤阳血脉是众家之劫一事,还是活祭婴童安定苍生一事,都不过是上官常一手策划。 他们更不知道,那所谓活祭婴童的身份,实则就是他上官常的亲孙。 上官常面带笑意,于太师椅上起身,堂而皇之开口:“既然诸位众口一词,便请助老夫重启祭坛,扫平祸乱。” 于是,认祖一事暂且搁置,一行人在上官常带领下,浩浩荡荡来到云霓楼前。 云霓楼不但修建的如铜墙铁壁般牢固,更是有各世家精心挑选出来的死士看守。 不止如此,四周还遍布了众世家当年一起设下的机关。 因此它虽坐落在上官世家中,但上官常仅凭一人之力还是根本没法开启云霓楼。 他用弥天大谎,借认祖一事将人请来,为得不过是成全自己的多年夙愿。 重启祭坛,炼化古曼童为己所用,以此达成自己长生不老的目的。 领人往云霓楼去的路上,上官流云来了,与其交换了个眼神。 上官常知道万事具备,很是欣慰地拍了拍上官流云的肩,低声道:“想办法让他们闭嘴。” 事情已然到了这种地步,他不允许出现任何岔子。 上官流云点儿应是,这正合他意。 要不然,他也想找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人。 -- 春华跟苍渔被关在一间暗室里。 这里空间虽大,但光线不足,只一盏烛台燃着微弱的光。 他们身上绑着的锁链是特殊材质制成,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春华有些怕黑,但面对没有自己年岁大的苍渔,却也不想失了面子,于是唤了一声,“唉,你要是害怕可以离我近一点儿。” “我不怕。”苍渔说完,微微顿言转头,皱眉问道:“你怕黑?” 被戳破真相的春华面上一红,“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你以为我是你这样的小鬼吗?” 苍渔没吭声,却往他身边挪了挪。 这里没有守卫,余宁几人冒充黑衣将他们带来便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虽然没说话,却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 弄得他直到现在,心还火烧火燎的狂跳不止,并不太能平息。 他耐不住,开始找话跟苍渔聊,聊到小时候,聊到江国,后来又聊到了风炎。 聊到风炎的时候,春华问他,“你长途跋涉跟着来这里,是为了风炎吗?” “那你呢?你难道不想跟自己的兄长永远在一起吗?”苍渔反问。 春华微微愣了楞,不知道他所说的永远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般。 这时,便见苍渔抬起下巴,眸光在他脖颈处流连几眼,接着说道:“你那...红了....” 春华:“……” 他突然想到,昨夜被某人压着亲吻的画面。 像是被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脸色倏然便更红了,“你,你别瞎想,蚊虫咬的。” 苍渔:“?” 奈何他不太明白这个突然的解释是什么意思。 但总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 “我只是,想保护兄长而已。”良久后,苍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春华总觉得苍渔貌似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的时候,房门处却忽然传来动静。 不多时,上官流云带着一帮人进了门。 看着缩在角落中被捆绑结实的春华,上官流云开口便是好一番嘲笑。 春华对他的趾高气扬有些无感,并一度觉得他有点儿可怜。 总共就带了两个人进来,其中一个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人。 那张扬意气风发的眼神,不是云奴是谁? 只是不知,余宁和上官濂此时去了哪里! 上官流云嘲笑完了春华又扭头看向苍渔,比起春华,他对待苍渔的态度就明显恶劣多了。 毕竟是当初被星姑娘送去他床上的人,虽然自己没来得及做些什么。 他几步走近,勾过苍渔下巴,满脸堆笑。 春华冷声,“拿开你的脏手,别碰他。” “不碰他,难不成让我来碰你?”上官流云笑的一脸猥琐。 春华冷笑,“你可以试试看,看余宁一会儿来了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他本来不想提余宁的,但那个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明明他们的身份都是一样的,可每次提到他的时候,就是会被许多人畏惧。 第129章 好吧!其实他们的身份早就已经有了云泥之别,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他是上官家没人要的野种,而余宁是御灵族高高在上的皇室中人,将来还有可能会继承大统。 果然,上官流云在听到‘余宁’这两个字的时候,眸光中满是警惕。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很快扭过头,“你找死。” “余宁早就出了城,我亲眼看着他走的。还有上官濂,只怕还在为醉风楼的事而焦头烂额。” 上官流云露出阴冷的笑意,“我倒要看看,如今还有谁会来救你?” 说着便将罪恶的手掌伸向不远处的人。 伪装成的黑衣人的云奴已经很久没遇到过傻得这么有趣的人了,因此并不想他‘早死’。 “家主让大公子不要多生事端。”他好心提醒。 然而在春华这里吃了好几次亏的上官流云却根本不听。 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不趁机羞辱这人一番怎么可能罢休? “上官景焕,你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会真的以为祖父要认你回来吧?告诉你,上官家的人可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取代我,简直就是做梦。” 他边说边伸手过来想要抓他的脖颈。 云奴伸手阻止,打算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结果上官流云根本没觉察到危险,大骂了一句‘滚开’,接着如愿抓住了春华的脖颈。 云奴抱着看好戏的模样退到一旁,并不打算再管。 他想:既然他自己找死,便让他死好了! 上官流云并没用多少力气便将春华整个人抵在了墙壁上。 白皙的脖颈处有一抹暧昧的红痕,近距离的注视下,十分显眼。 他对这种痕迹简直太熟悉不过了,因此不用多想便明白过来。 “难怪,他会那么护着你,为了你,竟不惜得罪祖父。” 春华自那眼神中立刻猜出他发现了什么。 心下一惊,忙想挣脱桎梏,却被上官流云攥得死紧。 上官流云弯下身,靠近春华,眼底带着一抹玩味而又兴奋的光。 他低声:“不如你来猜猜,他若是知道你被我上了,还会不会....” 想说的话还没等说完,忽觉身后有一道冰冷且带着威压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本能转头,却连来人的影都没看清。 手臂倏然一麻,接着被一股巨大力道掀飞。 身体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再次抬头的时候,便发现一道如鬼魅般的颀长挺拔身影就在自己眼前。 第71章 狗急跳墙 春华见了余宁,知道事情成了,于是也不再伪装。 身上那十分牢固的锁链,竟是被他直接挣断了。 “东西找到了?”春华问他。 当时他们商量好了兵分两路。 他跟苍渔负责吸引对方视线,而余宁跟着上官濂负责去找上官常的罪证。 余宁淡淡‘嗯’了一声,接着向他走去。 伸手看了看被掐出指印的脖颈,“怎么不躲?” “我总得留给他个嚣张的机会不是?否则,怎么会知道原来他恨我的点在这。” 春华说完,偏头看了一眼被云奴制服的上官流云。 余宁随之看去,问:“打算怎么处置他?” 春华若有所思地,“他们竟然这么喜欢搞祭祀这套把戏,那不如让他自己也尝尝当祭品的滋味。” -- 彼时的上官常还不知道上官流云出了事。 他正带着各世家前往云霓楼。 开启云霓楼的钥匙很重要,各家主都有贴身保存,倒是省了去取的时间。 因着三日后的认祖一事,上官家往来宾客繁多且杂,春华几人又是在内院往那边去的,所以并没什么人盘问他们的身份。 他们隐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随之前行。 不多时,云霓楼的正门便被打开。 楼门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雕塑石像。 那石像雕了一位少女,细看下,竟是与在苍山暗室中所见到的画像极为相似。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但春华知道,隐在不远处的上官濂也知道。 那是他的母亲,也是被上官家以祭祀之名害死的人。 他原以为,上官常是他的救赎,却没想到,那是个自骨子里往外都烂透了的人。 他虽不想上官家声名狼藉,但他需要还世人一个海晏河清。 许是感觉到了上官濂的情绪,春华微微扭头,颇为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上官濂的视线与他短暂交汇,并给了他一个安抚般的笑。 这时,两名上官家的家丁已经架着一披头散发的年轻人走向祭台。 上官常面上露出短暂且不易察觉的笑。 正当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而发现祭台上的年轻人有些眼熟。 两个人的身量虽然差不多,但春华要明显比祭台上那个人纤瘦许多。 上官常想要走近去看,却被身边人拦了一下,“上官家主,时间差不多了。” 他只能先安排准备祭祀的相关事宜。 可疑虑在心中生了根,于是寻了个机会,给隐在暗处的护卫一个眼神,让人去查。 只是他不知道,暗卫也早就换成了云奴的人。 “这楼,是专为祭祀而生的吗?”春华仿若不经意般的,小心嘀咕了一嘴。 第130章 “传闻,是这样。”余宁轻声说了一句,扭头去看他的侧脸。 春华没注意那抹眸光,眼睛乱瞄,“好大的楼。” “嗯。”余宁淡淡回答,接着伸手过去抓住了他的手指。 春华的手指是很凉,被他抓在手里的时候,还带着一点儿颤抖。 余宁知道,他那满眼的不在乎,实则都是伪装。 童年的梦魇就在眼前,没谁能安然抽身,他尚且如此,何况春华? 突然的触碰让春华表情一凝,反应过来他们是在人群中这般又有些慌。 他想抽回手,无奈余宁握得力道很大。 “我还在,你不用怕。”余宁的声音虽然轻,但春华还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心底莫名涌出一股暖流,不但缓解了四肢百骸的凉,又为这隐在人群中的光明正大而微微有些窃喜。 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即便宣示些什么,也不会造成太大的轰动。 何况,只是拉拉手而已。 春华理所当然的想。 余宁的安抚果然奏效,没一会儿,便赶走了他心底的阴霾。 他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的楼来。 其实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他便打听了一些有关上官家的事情,也从中听说了一些。 而有关上官家传闻最多的,除了跟御灵族那复杂的缔结关系,便只有发生在云霓楼中,有关十五年前那场被中断的祭祀。 云霓楼共有八层。 上三层分别归放文献典藏,下五层中间是镂空的,摆放着一偌大祭台以及燃着熊熊火焰的巨大炉鼎。 而上官家的祭祀,便是火祭。 传闻当年御灵有言,说有一天选之人将要降临,此子若不加以引导,很有可能会为祸世间。 上官家族乃是众世家之首,承接引导教化之责。 可不知怎么,突然传出降临之人乃是赤阳血脉。 古往今来,得此血脉者都为利益驱使。 大奸大恶之人,如何教化? 于是,便有人提议生祭。 上官家力排众议,说人性本纯,不该如此。 可随着祸事接连发生,却不得不接受了生祭之法。 传言说:生祭,往生天,得神祗赐福,方得圣,倘若祭祀中断,入魔道,万劫不复。 然而生祭途中却频频出错,最终被迫停止。 至于是什么状况,消息被封锁的很好,但身为当事人的春华却还是知道当日发生的事情。 他年纪虽然小,按正常来讲,也不该记得年代那么久远的事情,但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想了起来。 当日上官常满口仁义道德,力排众议说要保下上官家的血脉。 让他爹娘放松警惕的同时却暗中着手准备了祭祀。 在爹娘外出时开启祭坛,将他置身于炉鼎中。 火海在瞬间淹没了他,他只记得自己当时的惊恐与周身的疼,直到被父母救出去。 余下的事情他记得并不真切,上官常的作为却一直清晰呈现。 名义上,他是为了还世家一个安心。 实则,却是为了炼制古曼童为己所用,以此来达成自己想要的。 此时祭台下方的炉鼎中已经升起了熊熊烈火,就跟十五年前一模一样。 春华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如此场景却还是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余宁小心挡住他的视线,垂眸看他,满眼担忧。 春华收回怕意,望着他笑了笑。 祭祀仪式在众人的期待中缓缓开启。 随着有人高声喊‘祭祀开始’,那年轻人立刻被架到了祭台上方的炉鼎投放处。 也就是在那年轻人背冲他的一瞬间,上官常才猛然惊觉到了什么。 “等等..” 只是他出口的速度远没有那帮人的手速快。 上官流云已经被毫无预兆地推下炉鼎。 也就是在这一刻,跟在上官流云身边的尹宿才得令上前,并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众人全都傻眼的话。 “主上不可,那是大公子...” 而他之所以找准时机出现,完全是为了给众人制造些混乱,这也是得了云奴的令。 尹宿虽然跟在上官流云身边,但实际上却早就归顺了云奴。 “滚开。”上官常愤怒掀起一道掌力,将尹宿掀飞。 他如何不知那是谁,分明,分明不该是这般。 再看尹宿,想来,这人也早就不能用了。 只是他没时间计较尹宿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们去救人。”上官常怒极大声道:“剩下的守住出入口,老夫倒要看看,是谁胆敢在我上官家兴风作浪。” 暗卫随之而动,一部分冲上祭台救人,一部分将云霓楼围堵起来。 在场众人哗然不止。 人群中,突有一人高声说道:“上官家主,您是要自己打破规矩,阻止祭祀吗?” 上官常并不理会这声高呼,匆匆往炉鼎处走。 “还是上官家主早就知道,祭祀是不是被中断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为祭祀的人?” 上官常被戳破真相,脚下一顿。 他脸色铁青,回首道:“是谁在此言惑众?” 云奴微笑着自人群中走出。 一身红衣宛如秋枫,恣意飘扬,十分显眼。 上官常瞳孔微缩,面色剧变,“你?怎么会是你?” 第131章 “看来,上官家主还认得我。” 此时,上官流云已经被拉了上来。 他因被人点了穴道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刚刚经历的那一切将人都吓傻了,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上官常见到这样的上官流云,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 而能算计他又能请的动御灵族少祭司的人,除了那位流落在外的少主人余宁,再不做第二人想。 上官流云被拉上来的时候,余宁偏头看了春华一眼,“不是要让他尝尝滋味?” 春华如实说道:“吓唬一下就算了,当年将我扔进炉鼎的又不是他。” 上官常做得事情,跟上官流云无关。 他虽不喜欢这个人,这个人也确实不是好人,但毕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 即便他害过自己,但到底还是下不去狠手。 所以他提前知会了云奴,只给个教训,并不会真的活祭了他。 “我先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厉害,若下次再惹我,我便没那么好说话了。”春华红着脸又解释了一句。 他怕余宁会认为他太好欺负,从而不带他回御灵族。 可余宁听了这话只是觉得他很可爱,并因着这份难能可贵的良善更加喜欢他。 “好。”他温声回答,并轻轻揉了揉那只握在掌心里的手。 春华有些紧张地回首,便看到余宁嘴里扬起的笑。 那么明艳,晃眼。 虽然只是一瞬,可还是让他觉得,能看到这一幕的自己很幸运。 站在高位的上官常此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给我将他拿下。” 大有破釜沉舟之态。 云奴敛了神色,挑眉看向他,“上官家主,这是要狗急跳墙了么?” 第72章 偷练禁术 云奴自然不是没有准备,他敢来,自是做好了完全之策。 上官常身边的护卫动手之际,云奴身边的人也已出现,并与之交起手来。 众人全都退至一处,不敢乱动。 上官家族身为昌国第一大世家,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然而面对御灵族的人,上官常还是略逊一筹。 他的护卫队已经落了下风。 上官常微微握了握拳。 这么多人在场,一旦他无法压制住云奴这个人,任他乱说一通,那上官家在昌国还有何威严在? 如今到了他的地盘,只要把握好,此事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预想解决。 但他想归想,云奴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上官常,你打着祭祀的幌子来行自己的私欲,用‘御灵族’掩饰你的恶,将这么多人蒙在鼓里多年,诓骗他们跟你一起作恶,你可知罪?” “一派胡言。”上官常冷冷道:“我上官世家承祖上蒙阴,方可行祭铲除霍乱,绵延福祉归于子孙,你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懂得什么?” 云奴扬唇露出一抹轻笑,“但愿事实俱在之时,上官家主还能如此底气十足。” 上官常不知道云奴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但那笑容却莫名让他有些慌。 他不由得回忆了一下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这么多年的筹谋,知道真相者已经被他杀的七七八八了,为今只剩下.... 他不由得回头看向了瞳孔涣散显然已经吓傻了的上官流云。 不堪大用!! 自己的人节节败退,一干人众说是以上官世家为尊,真到了出事的时候,居然没一个帮忙的。 上官常惯来明白人心凉薄,量他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真若给他惹急了,大不了便是鱼死网破。 心下这么想着的时候,面上神色便松了几许。 然而这时只听一声巨响从云霓楼上层爆开。 紧接着,十几个身着破烂衣物的怪人自楼阁上方一跃而下。 说是怪人,是因为他们面上没有表情,一个个虽然身材魁梧,但双臂手掌却如同被吸干的血肉,只剩下皮包骨。 祭台发出震荡,火焰被带起的风吹飞,明灭几次后反而更旺。 “这些是什么人?”人群中哗然声未等有大的起伏,便听闻一声惨叫。 几名药人突然向云奴攻来。 余下者则是站到了上官常身后,做出听命行事之态。 云奴在上官常没反应过来之际边躲边道:“好你个上官常,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藏药人。” “不止如此,还想杀人灭口吗?” 上官常根本不知道这些药人如何出现的,情急之下脱口,“想杀你只凭老夫一人足矣,何苦启动药人。” “哦!原来这些药人真是你藏的...” 上官常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计。 他试图辩解,“凡事要讲究证据,空口无凭的事,如何令人信服?” “你身边站着的药人难道不能算做证据?”云奴嗤笑一声,“上官家主,你当在场众人都是傻的?” 云奴那边形势焦灼,春华却始终被余宁牵着。 他自己不出手,也不让春华动。 春华猜出这些药人并非是上官常自己放出来的,而是云奴为了逼迫上官常承认罪证故意为之。 见云奴被药人追得狼狈,不由得偏头问道:“我们不帮忙吗?” “再等等。”余宁说。 春华:“……” 第132章 他不明白余宁到底再等什么! 余宁似有所感,回首道:“他伤了你那么多次,也该受到教训。” -- 上官常听了云奴的话,面上依旧不为所动。 他缓了缓,才言:“你身为御灵族人,竟派药人来此自导自演, 究竟居心何在?” 药人在昌国大部分人中还是个秘密,但各世家却早有耳闻。 是以上官常如此言语,众人不免又陷入了新的怀疑中。 传闻御灵族的人手眼通天,身负异能,只是操控几个药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若我能拿出证据来呢?”上官濂的身影自人群中出现。 他举起手上的证据,在上官常面前站定,“我手上有一份你将违禁品运往苍山的往来凭证,还找到了当年你雇凶杀害上官宏邈的手书,这些,够不够?” 上官常闻言大骇,万没想到上官濂居然回来了。 “你...” “明明已经将我支走了是吗?”上官濂问。 上官常当然不会回答。 他看向上官濂,颇为痛心疾首地说道:“你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的命?如今竟恩将仇报,联合外人来颠倒黑白?” “是非曲直,一看便知。”上官濂眸光坚定。 上官常微微眯了眯眼,眼底已现杀意。 这么多年的夙愿,如今只差一点儿便要达成了,他怎么能让自己功亏一篑? “濂儿,我是你祖父。”他语音柔软,但胁迫之意十足。 上官濂自小在他膝下长大,被耳提面命惯了。 是以语气、眼神都能觉察出他的情绪喜怒。 比如这个时候,他的内心已经不能用‘生气’二字来形容了。 “所以祖父,您能收手吗?”上官濂直白开口。 袖袍中的手翻开成刃,忽得扬起一道气劲,身体倾前而去。 上官濂不闪不躲,生生挨了这一掌。 血色浸染白衣,落在地面上宛如梅花点点。 春华见上官濂受了伤,登时红着眼便要过去,却被余宁拦住。 他没等回头,便听余宁说:“他自小被上官常养大,不挨几下,他良心不安。” 推己及人,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可眼看着上官常掌掌生风,春华终是忍不住了,“他会被打死的..” 说完,直接挣脱了余宁的手。 上官常被突然出现的长剑打断,登时后退数步。 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立刻明白过来今日之事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而他早已误入圈套无论如何也无法扭转了。 既如此,索性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他上官家的地盘上,四周全都是他的人,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上官常想明白后索性彻底撕下假面,也不再继续伪装。 他以掌风接了春华一剑,掌风与剑气相撞,撞得云霓楼中澄黄灯笼七零八落,纷纷落地。 四周忽而变得阴暗起来,只剩下高台炉鼎中那熊熊烈火所映射出的光芒。 短短瞬间,春华已然接连承下上官常打出的好几掌。 一干众人见凭空冒出的少年已是吃惊。 又见此少年竟能跟上官常打个平手则更是诧异。 上官家虽贵为医学世家,但在武学的造诣上也不可小觑,而上官常的武学造诣在世家中更是出了名的。 “这少年什么来路?小小年纪招式便如此高深,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竟能跟上官家的家主打成平手,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有人立刻否定了他,“不是平手,不出三招,上官常必败无疑。” 果然,这话刚落地,便见上官常被狂傲的剑气扫过,外袍于翻飞中被剑气削掉半截。 春华剑指上官常,阻他上前,回首拉起上官濂,“你如何了?” 上官濂虽被伤得不轻,但却不见丝毫狼狈之色,依旧玉树临风儒雅端庄。 他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拭去嘴角的血迹,不答反问:“你怎么出来了?” “难不成我要看着你被他打死?”春华说。 上官濂略微有些尴尬,“不至于。” “好,很好...”上官常怒极反笑,眸光凌厉扫向众人,“你们,果真是好得很...” 瞳孔微变,仿佛一道精光在延续翻转。 炉鼎中火苗窜得很快,整个楼被照的火红一片。 上官常就在那一片火红中,突然双手伏地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来。 他的手指成了坚硬的利爪,跟那些全身强壮唯独手臂如同骷髅利爪的药人如出一辙。 不一样的是,药人还能勉强是个人,而他的背部却凸起一道弧度。 远远看去,如同背了一个厚重的壳。 上官常的变化让众人不寒而栗,“这..这是什么东西?” 立刻有人明白过来,“难不成,堂堂上官家的家主,竟然将自己炼化成了药人吗?” “这哪里是药人,分明就是个怪物..” 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 春华诧异之余,微微睁大了眼。 印象中,这一幕何其眼熟。 还未等他想明白是何时所见,周围忽然涌起阵阵炙热,巨大炉鼎中的火焰窜得老高,映了满楼。 再看那上官常身边听命的药人,也都随之变了模样。 第133章 一样的姿势怪异,后背凸起。 余宁见眼前情景,知道是有人将御灵禁术泄露了出来,并被上官常习去。 他几步而过,扯了与云奴对战的药人狠摔在地,接着拽过身边人,“破门,带人先走。” 云奴知道事情严重,也不罗嗦。 自怀中抽出一根短小精致的玉笛交给了他,“也许能用得上。” 却见余宁冲他摆了摆手,接着大步离开。 那背影嚣张且狂傲。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余宁的时候... 那日寒风席卷,族中下了好大的雪。 他被师父牵着,走在罗桥上,看到个跟自己一般年岁的小孩儿跪在一座石像面前。 破衣烂衫,蓬头垢面,但背脊挺直,眸光坚毅,小脸绷得很紧。 “师父,他为什么要跪那尊石像?” 小云奴少不更事,对御灵族的事情也是懵懵懂懂,但也知道那石像是族中叛逆者的像。 雕刻出来摆在宫门口是为了警示族人,并不是让人虔诚跪拜。 “他忤逆君上,将关在囚狱中的人放走了!”老者讲这话的时候,有同情、有哀叹。 小云奴一派天真,“可他并没有做错啊!那些人是无辜....” 这话还没说完,便被捂住了嘴。 老者蹲下身,“有些事情,哪有什么是非对错,天道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 第73章 离开昌国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没空在这伤春秋悲。 带来的人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精兵。 好在上官常身边的死士不算难对付,不多时便被他带人打开了一道出口。 人群一见楼门开启,纷纷往外奔逃。 然而先一步走到门前的人,便不知被哪里窜出来的暗箭射穿了头颅。 后面跟着几个刹不住步子的也被那暗箭要了命去。 脑浆迸裂,一地血污。 众人惊慌后退,却被身后不知状况的人拥住推搡。 这时一年长者在人群中大喊,“云霓楼进出不易,不可随意走动,会触动机关。” “需集齐五位家主手中的钥匙,方可破开机关。”他挥动着双手,阻止人乱窜,以免有人乱动触碰到机关。 云奴不清楚这事,连忙问:“钥匙呢?” 其他四位家主碰头,纷纷拿出了自己手里的钥匙。 而另外一把却在上官连手里。 云奴让几位家主管好自家人,先将人带到祭坛外围,自己则是折返而去。 然而等他回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上官常余宁他们的影子。 火势窜起、人群奔逃的瞬间,楼层地下的青砖寸寸裂开。 春华拽着上官濂倒退而去,却被上官常罗网般的利刃勾住。 他长剑回档,上官常双手现出血肉般的藤线。 上官濂现出日月环,挡了一部分藤线,可那东西仿佛是活的,无孔不入。 春华眼尖的发现,上官常每使出血藤之时,那凸起的背便会随之跳动。 他挥剑而起,开始专攻于此。 然那凸起处仿若钢筋铁骨,竟是比城墙还要坚固,仿佛不是血肉之躯。 “小花回来。”上官濂顿觉不妙,出声时已然不及。 所有血藤在瞬间回旋抽离,挡住上官濂的同时, 做网笼状将春华围困其中。 青砖彻底裂开,随着轰隆隆几声,地面龟裂开一巨大深坑。 只见上官常纵身一跃,大有带着春华逃走之势。 余宁找到楼内机关,撤掉的同时回首正巧看到这一幕。 他撕开楼阁边缘垂落的帐幔,揉成一团用了劲力甩出,将那网笼又自罩了一层。 紧接着翻身而下,剑上染了一层淡淡的霓光,朝血藤帐幔缺口处挥去。 与此同时,春华发狠一挥,将自己十足的气劲惯于剑上,也是全力一击。 内外两方夹击下,血藤碎裂落地,那凸起的背部也自干瘪下去。 上官常仰天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声。 那声音惊天动地,似怪物狼嚎。 春华跳出来,大脑一片晕眩空白,被赶来的余宁扶住,“你没事吧?” 春华摇了摇头,却听后面一声叫唤。 “别让他跑了,云霓楼的钥匙在他手里。” 是云奴的声音。 春华回身,见上官常将自己蜷缩起来,身体缩成一小团,躬身正欲往地缝里面钻。 上官流云险些被火势吞没,此时才反应过来,“祖父,带我走...” 那蜷缩的身影一顿,两道幽光般的眼睛忽而回转。 唯剩的血藤向着上官流云而去。 上官流云面上一喜,伸手去接,还以为上官常是想带他一起走。 然而血藤不停,竟是绕过手掌直取心脏。 上官流云笑意还浮在面上,红褐色的心脏已经被血藤刺破挑走。 春华面色一凝。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怔住了。 上官流云刚刚站起的身子轰然倒地,死前,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 而吃了心脏的上官常则是死灰复燃,后背的凸起再次蓄满了力量。 血藤鞭策而出,宛如一根根开了刃的刀锋。 云奴掀起红色衣袍,于火焰中捏起一道术法,口中念念有词,“御灵少司,请无上神祗,晓上官之劫...” 第134章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上官常多年所作所为无所遁形。 上官家的内里也早已面目全非。 焦灼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 等他们取了钥匙将人带出去后,回首便见云霓楼冒出滚滚浓烟。 上官家一干小厮失声痛哭。 外围不知状况的人只道是祭祀失败,却根本不知内里发生的事。 而知晓真相的,只该谢天谢地庆幸自己命不该绝。 此事既有了御灵族插手,即便众人有所争议也不敢直言。 上官濂满身血污,看着烧毁的楼阁与那些重要典籍而落痕无声。 春华嘴唇发抖,眼眶通红。 他死死攥着拳,忍下了所有的不甘。 被余宁抱着退出阁楼。 -- 几日后,上官濂将上官常留下的烂摊子处理好,才有功夫出来找春华。 春华这次并没有受伤,余宁保护的好。 上官濂询问了他接下来的打算,春华沉默着,说自己并没有想好。 但他虽然是上官家的人,并没有想打算回到上官家。 至于身份什么的,更不重要。 上官濂明白,也没有强求。 自从这件事过后,上官家的名声一落千丈,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上官濂一个人肩上。 “大哥,你辛苦了!”春华为此,没有太多的语言,只能如此说。 上官濂摇摇头,想说些什么。 可如今的局势,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他有些失意,却不想将这种悲伤的情绪带给春华。 这几天,春华都躲在小房间中,除了上官濂,再没见任何一个人。 知道了过往,亲手断送了上官家。 他很难过。 余宁知道他的心情,因此只是陪着,并不多话。 这一天,他如往常一样弄了春华爱吃的东西给他。 见日渐憔悴的人,他只觉得无比难过。 “多少吃些东西。”余宁抚着他的脸,“上官家的事情,是他们咎由自取,跟你没关系。” 春华明白。 可明白是一回事,亲手毁掉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始终无法走出来。 余宁闭了下眼,揉了揉他的脸,没再说什么。 他起身要走,却被春华拉住了。 “余宁...”他伸手拽住了他。 余宁扭头,垂眸看他。 “余宁...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余宁轻轻叹息,转身靠近他,“谁说的?” “你最好。”说完,俯身亲了亲他的眉眼,“别想太多,真的与你无关。” 之后的日子,他们每天都腻在一起。 说是‘腻’,其实也不准确。 因为余宁一直是个冷冷清清的性子,也不会甜言蜜语,但春华还是很开心。 似乎只要有余宁在身边,他就会觉得满足。 上官家的事情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但却没有留下很重的阴影。 他很快从中恢复,不想凌霄煜他们却出了事。 一同逃出云京那天,天空十分昏暗。 春华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要碎掉了,飘飘荡荡,很不实际。 他们原本是跟着主子们一起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余宁总是想让他先走。 破庙中,两人再一次因为这件事吵了起来。 余宁不再像往常一样宠他,十分坚定。 甚至在主子和公子面前强行将他扛走了。 “余宁,你放我下来。”春华的眼眶都是红的。 此番不在他们预定的计划之内,前路会发生什么也未可知。 昌国处处凶险,春华心中十分不安。 “听话,我会护好主子。”余宁抵着他的额,揉过他的脸,“你先走。” 春华眼眶通红,“若是护不好呢?我不信你。” 他死死搂着他的腰,“你别赶我走,我要跟着你,我要跟着主子...” 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遍遍重复着这样的话。 可最终,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抛弃了! 余宁趁他不备,将他打晕,并将他交给了风炎。 让风炎带着他化成昌国人往喻潼关赶去。 -- 春华醒来时马车已经走远,他想回去,却已经失去了余宁他们的踪迹。 风炎安慰道:“你若真的担心他们,不如好好听话,想想怎么做才能更好的帮助他们。” 春华沉寂下来。 许久后,他让风炎直奔喻潼关而去。 他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回去找到程秋,将外援带回来。 路途曲折,他救人心切,只觉每一分都是煎熬。 好在他跟风炎做了伪装,昌国的人追踪大部队而走,倒是没什么人发现他们。 而且,直达喻潼关这条路看着凶险,却是险中求胜。 虽偶尔遇到几个追兵,但他与风炎武功都不错,一路上有惊无险,竟是撑到了喻潼关。 程秋得知玄帝生事,选了精兵随他而来。 他要春华在喻潼关休息,可春华如何能同意。 来往数日,匆匆而过,春华只觉得度日如年。 好在,在最后危急时刻接应到了人。 连日的怒气无处发泄,却没见到相见的人。 一番询问之下才知道,余宁替主子他们引开了大批追兵。 春华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第135章 他带人前去找寻,却只见到了满地的鲜血。 春华只觉得眼睛热的厉害。 顺着道路而行,撞撞跌跌,总算在一片污杂不堪中见到了人。 春华急奔而去,将余宁好好检查了一番,确定他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吊着的心才总算放下。 “主子呢?”春华说:“我带了程秋过来,还有天沙营的人...” 春华想到凌霄煜的伤,突然便哭了起来,“可我不知道主子的伤会不会..” 余宁虚揽了一下人,擦去那眼角的泪,“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第74章 喜欢阿晚 凌霄煜伤得很重,春华无比懊恼自己终归是晚了一步。 可见到同样受伤严重的公子两眼无神的样子,不免想到了失去余宁踪迹的自己。 他强撑着泪,展颜去宽慰了公子,这才托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房间。 “公子如何了?”余宁不会安慰人,去了也是徒增伤悲。 春华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接着瘫软般地上前抱住了余宁。 “余宁,你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对不对?” -- 春华一直觉得,自己跟余宁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很是明了简单了,可还是为着那些理所应当而搅得有点混乱。 尤其是当余宁说出‘你是我弟弟’那句话之后。 春华觉得自己心肺都要爆开了。 那是在凌霄煜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之后。 他们隐身的地方是无离先生的故居。 这里没有追兵,如同世外桃源。 当确定凌霄煜的伤无碍之后,春华终于放了心。 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得以松懈,便想拉着余宁出去转转。 梨园后山有片梨花园,虽已经是十月末了,但这里的温度十分温和,且正是梨花盛开的好时候。 两人起初只是一起走着,一边说话一边赏景。 起初,二人说的话还都是些畅想之言,后来说着说着,便说起了余宁将自己砸晕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春华一直耿耿于怀,于是那情绪便是说来就来,“我已经长大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不必再让你护着守着,我做了这么多,难道不能证明我已经成长了吗?” 余宁望着他通红的眼眶,突然低低笑了一下,“长了几岁,还不是一样爱哭鼻子?” “你--”春华气结,“你不要太过分了余宁,你这是明摆着欺负我,你再这般,我便将你做的事通通告诉了主子去。” 余宁抚了抚他的头,似在深思。 片刻,他忽然道:“我们从小就在一起...” 余宁低声叹了口气,“所以我知道,怎么做对你最好。阿晚,你是我弟弟,照顾你是应当的,在我眼里,不管你长到多大,始终都是小孩儿,需要我守着、护着、照顾着...” 春华却并没有因为他的煽情而觉得感动,反而更加气愤起来。 “照顾你大爷。”他要气疯了,伸手用力推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你别总这么自以为是行不行?我是你哪门子弟弟?我是什么小孩儿?” “我都十八了,难不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不知道么?为什么一定要你替我做主,你有问过我心里愿不愿意吗?每次都是这样,你知不知道醒来我看不到你看不到主子有多着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们?” 春华声音哽咽,“你就是这样,从来都不会考虑我,只会自己做主。” “阿晩--”余宁有些无措,并不知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看春华情绪不好,便伸手想要抱他。 “别叫我,也别碰我。”他躲他,不让他靠近自己。 “不是弟弟吗?不是拿我当小孩儿么,现在又来抱我做什么?这么盼着我做个听话的弟弟,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春华越说越气,挣扎的也越发厉害,“既是拿我当弟弟,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亲我的时候,摸我的时候,骗我跟你行那档子事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你弟弟?怎么就不...” 咔嚓一声,貌似是花枝被掰断的声音。 春华忙推了一把面前的人,顺着声音方向一看,登时僵住了。 与他同样震惊的还有不远处的凌霄煜和沈清昀。 彼时八目相对,俱都无言。 春华懵了一阵,想到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登时羞得无颜立在原地。 也不管余宁,退步便跑了,他实在是很难面对凌霄煜跟沈清昀。 特别是他们的眼神。 可跑了之后的春华又觉得这般很没有担当,说起来,这又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他怎么能让余宁一个人面对着主子的责罚呢? 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应当回去,将事情好好讲清楚。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却见沈清昀独自一人下了山。 两人找了处地方坐下来谈心。 相较凌霄煜,他还是觉得沈清昀好说话一点儿,于是将事情与看法跟沈清昀讲了。 沈清昀倒是没说什么,只说让他认清自己的心思,若是真的喜欢,那么他支持。 但他隐晦下的意思自己明白,凌霄煜跟他实则并不赞成两个人在一起。 “为什么?”春华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跟公子可以,我们不可以?” 然而这话,并没有得到回答。 夜里,凌霄煜来了。 春华有点茫然,又有点愧疚。 第136章 望着自家主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凌霄煜同样。 原本,他是想来劝劝春华的,毕竟在他心中,余宁和春华就像他的弟弟。 如今两个弟弟搅合在一起,说实话,他是不愿意的。 余宁是个什么性子他太清楚了,他不担心余宁,却不能不担心春华,毕竟春华年纪小,而且太单纯。 可他又向来不是个会劝人的,“你...” 其实春华知道凌霄煜想说什么,也知道凌霄煜会说什么。 但他不太想听那些,就像是一个叛逆的孩子,春华在凌霄煜要开口的时候突然打断了他,接着跪了下去。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跪自家主子,也是第一次如此坚定。 那一刻,似乎什么羞耻心都不见了,他只想将藏在心里的话讲出来。 “他没有哄骗我,我是自愿的,我喜欢余宁,不想跟他分开。” 凌霄煜压着气,“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春华眼中一片茫然,他仰头看向凌霄煜,“我...” “阿晚,你跟余宁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自认为很了解你们,如果当真发生了些不可挽回的事情,将来你该如何自处?” 春华一直没考虑过这种问题,以至于凌霄煜讲出来的时候,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好好想想吧!”凌霄煜走了。 走得时候,轻轻抚了抚他的头,而后低低叹了口气。 春华跪坐下去,望着那道背影,突然有点儿心酸。 -- 凌霄煜出门的时候,余宁就在门外。 见他出来,跟着走了几步。 凌霄煜习惯了他一如既往的沉默,本以为他会一直下去,却不曾想余宁竟坦然开了口。 “我喜欢阿晚,对他很珍重。” 余宁说:“儿时心思单纯,只想对他好,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如今慢慢长大,倒是体会到了不一样。” “我珍视他、宠他、爱他,想跟他好。如果他愿意跟我在一处,那么我们便在一起。如果他不愿意,那么我也决不强求。” 他心思就这么点儿,想春华开心,一直无忧,为此,做什么都好。 凌霄煜似乎明白了余宁的心思,知道他心思通透,便不再说什么。 余宁拜了礼,又自站了许久,才往回走。 回去途中,月朗星稀,因着一直在想事情,也不曾发现不远处站着的影子,等走到近前的时候,却被其撞进了怀中。 “余宁,你刚刚跟主子说的,是真的吗?”春华的声音很轻,带着沉闷。 余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淡淡‘嗯’了一声。 只这一声,便让春华无比满足。 他觉得此生得了这么一句,便是死了也值了! “余宁,我喜欢你,想跟你这样一起过一辈子。” 春华抬起头,很认真地说:“真的。” 余宁有些想笑:“一辈子?” “对啊!” “那不是还要攒钱娶妻?” 春华便说:“这不是正在做?” 他说:“等回去我便把积蓄都给你。” “给我?”余宁不确定的问道:“为何?” 春华没吭声,脸却红了。 临到回房的时候,春华拉住了他的手,小声说:“你想的,你要的,跟我一般。” 余宁低首,吻他的唇,说他们不会分开。 然而这事过了没多久,余宁便走了。 起因是公子独自离开了梨园。 那日主子发了好大的脾气,之后将余宁叫进房间中好久。 他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余宁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他上前去问,余宁只说让他安心,没多言一句。 夜里,余宁主动来找他,跟他在一处,亲他的唇。 两人一起畅想未来,说起回去江国的日子,还有主子赐下的小宅子要如何修缮。 他怀揣着美好与想望,畅想着属于他们的未来,却不曾想到,醒来却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余宁不见了! 再一次的抛下了他。 春华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成长了。 可在某些时候,他又似乎并没有成长。 他不知道余宁跟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问谁谁也不说,但他知道定然是因为公子离开的事情。 当听到沈清昀背叛凌霄煜的消息不胫而走之时,春华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他要去找沈清昀回来。 凌霄煜听到这话的时候,没多做表示。 春华自小便在他的身边,知道他不说,通常便是默认,于是他一个人离开梨园决定去找沈清昀。 那一天,天气很暖,风和日丽,亦如他们从江国出发的时候.... 第75章 又陷危机 只不过春华没想到,梨园的机关术有那么难行。 他平日做事不愿动脑,遇到不称心的打就是了,但对于机关术却行不通。 一来二去,还没等出梨园,便被困住了。 春华简直被自己的蠢笨气的要砸墙。 可机关术里面没有墙。 幸好他们主子知道他有几斤几两,因此派了魏铜来。 有了魏铜的帮助,春华才堪堪从梨园的机关术中绕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么?”春华问。 魏铜摇摇头,“不过,我觉得公子不可能背叛主子。” 第137章 这句话算是一颗定心丸,让春华的心豁然开朗起来。 他自然也不相信沈清昀会背叛他们,但他需要有个人跟他一起这么想。 不止要想,还要说出来。 他拍了拍魏铜的肩膀,“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公子寻回来的。” 魏铜冲他笑了笑,呲着一口白牙,朗声道:“好,我等你回来。” -- 春华走得潇洒,可这一路上七灾八难,运气差到简直让他怀疑人生。 好在最终还是找到了人,这一路上的艰难也总算得以发泄。 春华抱着人好一番哭诉,哭完了发现有什么不对。 抬眼,见上官濂像个门神一样正在看他,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春华:“……” 上官濂默默转眼看向沈清昀,“要不我先带小花去吃点东西?” 沈清昀点了头。 春华跟上官濂出门,“上官大哥,你怎么在这?” “一言难尽...” 他欲言又止,“你来找你公子?” 春华沉默了。 上官濂知道他不愿多说,便拉着他去了小厨房,“你饿了吧!我带你找点儿好吃的。” 他对这处府宅似乎很是熟悉。 “大哥,这里是...” “柳鹤知的地盘。”上官濂简言,解答了他的疑惑。 春华恍然,想起那眉眼弯弯,笑容和煦的高官。 想到外面的传言,略有些不安,“那我....” “你放心,知知不管那些的,而且,在昌国,没人知道你跟凌霄煜的关系。” 春华听了这话,便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上官濂此时掀了锅盖,将里面的蒸糕端出来。 春华眼中茫然,看了那糕,不免想起在江国跟余宁在一起的时光。 就那么怔怔望着,然后望红了眼。 上官濂心中升起一抹酸楚,有点难过,“他自有他的主意,一定不是故意的。” 经历了这么多,他心中几多思量,也明白余宁对他是真的好,只是个别时候,不会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做法也有些偏激了。 春华原本没觉得什么,这么多日,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如今得了安慰,倒是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绪,泪水突然就夺眶而出。 上官濂心中酸疼,一时间慌了神,“我的祖宗,咱们别哭啊!” 他拿着糕,将人哄进屋,又拽了柳鹤知过来讲解现今的局势,分清利害。 春华听得混乱,却也知道无论是他们主子,还是公子这边,似乎都没想象中的那么遭,不由得放下了心。 可忽而又想到了余宁。 “那余宁呢?余宁怎么样了?” 柳鹤知抬眼看向上官濂。 上官濂朗声一笑,“他自然也不会有事。” 春华还是不太放心,总觉得余宁不在身边就如同天塌了一样。 只是现今也没什么好办法,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自从找到了沈清昀之后,春华悬着的心还能收一收,每天除了担心余宁似乎便不再担心别的。 公子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上官濂每日都要去给公子施针。 春华看得心疼,询问,上官濂却含糊着掀过。 “当初不是想学医吗?学医可不是那么好学的。”上官濂说。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春华早就将当初的誓言给忘了,闻言愣了愣。 “还要不要学?”上官濂问。 春华略微考虑了一下,接着点了头。 他们一边往江国行走,一边四处躲藏。 春华跟在上官濂身边,不知不觉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可在施针这方面却一直没传授他。 春华曾经问过,却没能得到回答,再问,便是不适合。 “为什么不适合?”他对这件事有很大的执念。 上官濂叹了口气,“你先学着静下心来,做到心无旁骛,咱们再谈别的。” 关于这点儿,春华没可能做到,他心里压着太多的事,一时半刻很难想清楚。 事情如此反复,一眨眼便到了冬月了。 春华觉得,有时候,时间过得很快,有时候,却又过得很慢。 他们恍恍惚惚,竟然已经失去了好几个月的联系。 这日大雪封山,他跟着公子到小村庄查探,却意外见到了隐藏在村庄中的药人。 祭祀、炉鼎、大火.... 那一切的一切,跟曾几何时的梦境一样。 他飘飘忽忽,不甚清楚,许多飘渺的、不切实际的、隔空的想望都在发酵。 他想逃开,却是不能。 近在眼前的寺庙,手拿武器的恶人,春华抓紧余宁给他的香囊,在大火覆灭的那一刻,看着沈清昀奋不顾身,突然便发了狂。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沈清昀危在旦夕,他不管不顾便要冲出去。 纵身之时,腰腹却被人拦了一下,好闻的味道突然溢满了鼻息。 “你疯了吗?”余宁惊魂未定,直到搂住了人还心有余悸。 春华眼底一片茫然,转头看到久别重逢的人,心里却没有一点儿开心。 他满脑子都是沈清昀纵身一跃的场景,“公子,公子....” “他没事,没事。”余宁安抚着:“主子也来了。” 春华转头,见到了一袭黑衣的凌霄煜。 那一瞬间,心底的某跟弦突然就断了! 第138章 他软下身,抱住了余宁,下意识咬了咬唇,“余宁,幸好你来了...” --- 春华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见到余宁的一瞬间,只觉得无比安心。 他们终于得以在最后回到江国,一切如同一场梦一样。 睁开眼,还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们真的回来了吗?” 余宁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剑,见他醒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扶他。 春华借着那力道抬了抬手臂,却发现手臂处有道伤。 他茫然抬眼,看向余宁。 对于以往,却全然记不清了。 只知道他们已经跟随主子回了喻潼关。 “那公子呢?”春华问。 得到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他们在喻潼关修养多日,某日,却突然听闻昌国玄帝身死大军压境的消息。 凌霄煜带程秋离开,离开之时,命他跟余宁在此等候沈清昀归来。 如此守了几日,没什么消息传来。 余宁见春华待得发闷,便提议让他跟魏铜出去转转。 “好啊!我正巧要去取些东西,统领既然说了,春华,咱们一起去吧!” 春华抬眼看了余宁一眼,微点下头跟着魏铜走了。 这日天气不错,听魏铜说要去玉器坊取东西,便想到自己跟余宁在一起这么久,似乎还没送过什么正经的东西。 于是便寻了个理由,说自己也要买一个。 他在玉器坊中挑了一块很是精致的玉珏。 “这是给谁的?”魏铜看着那精致的玉珏有点移不开眼。 “就买着玩呗。”春华随口答了一句。 魏铜瞥眼看他,有点不信,“真的?不是买给统领的吗?” 春华连忙道:“别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买给他?” 魏铜觉得好笑,“你买给他又能怎么样呢?我们都知道你们...” “他是我兄长,比亲兄还亲的兄长,你别乱说。” 魏铜诧异了,“……你们难道没在一起?” “当然没有。”春华勾了他的肩膀,“纯纯的兄弟,你懂吧?” 魏铜呵呵一笑,表示不太懂。 其实春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讲,明明当时余宁说的时候他还生气来着,可当魏铜发现时他却只想着撇清关系。 实则,他也不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跟余宁的关系,只是不想让江国的人知道。 在昌国怎样都无所谓,反正没有太多相熟的人,他也不在乎,可江国不一样,喻潼关不一样,魏铜也不一样。 他想象不到如果这种关系讲出去了,余宁要在那些兵士面前如何自处。 魏铜见他嘴硬,也不再说什么,“行吧!那咱们这就回去吧!” “我再逛逛,你走你的。” 春华跟魏铜打了招呼,转身却见余宁就站在不远处,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他微微一愣,刚要上前,却见余宁脸色不好,转身便走。 春华茫然着,恍然想到了自己跟魏铜的对话。 是被他听了去?所以生气了吗? 他连忙追上前去,“余宁,余宁你等等。” “不必再说。” 春华愣在原地, 第一次见余宁发这么大的脾气。 可他向来不是个知难而退的,正打算再次追上,却见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南宫泾。 南宫泾如何会出现在喻潼关? 春华觉得奇怪,扭头想去唤余宁,却见人已经走远了。 如果此时将自己看到的告诉余宁,打草惊蛇不说,很有可能还会坏事。 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跟上去看看。 结果在一处不为人知的角落中,却见到南宫泾对着他们的太子凌霄陌跪了下去,并且一口一个陛下的叫着。 春华诧异非常,却也忽然想明白了之前传言玄帝身死其实是假的。 他本打算悄然退下,将此事赶紧禀明主子,不想他的一举一动,却早已经在南宫泾的视线之中。 春华被人拦下,并关在了一间地下牢房中。 “你既然看到了, 我便不能放你走。”南宫泾说:“我不想杀你,为了清昀,也不会。不过,你若是乖乖听话,待事成之后,自会留你活路,若是不听,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春华虽然凡事不爱多动脑子,可也知道这事的严重程度。 凌霄陌既然不是真正的凌霄陌,而是昌国玄帝假扮的,想想也知道他们到底算计着什么样的阴谋。 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不顾主子与公子的安危。 第76章 国门大乱 余宁失去了春华的踪影,那个人就那么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起初,他确实生气,生气他否认他们的关系,可仔细想想,春华做的哪件事,不是因为自己呢? 等他回头去找他的时候,却发现春华已经没了踪影。 本以为他出去走走便会回来,然而等了又等,却始终没见人回来。 直到深夜,余宁才发现不对劲。 循迹而去,最终在喻潼关中的一家客栈寻到了踪迹。 可他并不知道南宫泾此时已经到了喻潼关。 春华失踪的事情他没跟任何人讲起,只一个人悄悄循着踪迹而去。 -- 牢房昏暗潮湿,似乎是一处被废弃的荒狱。 第139章 春华找了个角落阖上眼,简单休息了会儿。 外面起初没有声音,甚至连个活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他将自己缩在角落,用手去摸身后的墙面,一样的潮湿、冰冷。 身上能用的武器都被收走了,想要破墙而出的几率不大,且南宫泾那人让人琢磨不透,他实在看不出他那所谓的底线究竟是什么。 若是真将人惹急了,难保自己不会被杀了灭口, 灭口事小,可消息若是传不出去耽误了正事可怎么是好? 凌霄煜与沈清昀那边情势危急,他必须要尽快。 咚咚---- 像是有人敲击榔头,又像是不小心撞到了木门上的声音。 春华静静等了一会儿,没再出现其他的声音。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有人吗?” 无人回答。 咚咚-- 又是这样的声音出现了。 春华微微睁开眼睛,向木桩边缘微微挪了挪身子。 外面一片昏暗,没有人影。 春华又自待了一会儿,那声音却没再出现了。 不过...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不久后传来,不远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他好奇着站起身来,并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这一看便是惊得整个人都向后退了一大步。 牢房外的地上,突然大批量涌进来一批虫子。 黑色拳头般大小,有点儿像蜘蛛,却没有那么多的脚,密密麻麻占据了整间牢房的通道。 咚咚的声音又自出现了,春华发现 ,原是那类似蜘蛛的虫子所撞击墙面发出来的声音。 声音持续不停,眼看着朝自己这边走来,春华退至角落避开,却见原本涌在通道的虫子突然调转方向竟是爬向了自己。 春华:“…………” 虫子们似乎只微微停顿了片刻,便迫不及待向春华而来,他手上没有武器,身边除了一些干稻草,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那些恶心的东西眼看便要扑过来,焦急之时,他突然发现牢房角落有块火石。 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扑过来拾起那火石擦在墙面。 星点火星落在地面,烧着了一旁的干稻草。 整个房间瞬间燃了起来,虫子的脚步略停,而后开始向外撤退。 在那些黑色虫子被逼退的同时,春华微微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便被那浓重的熏烟呛得险些窒息了。 他弯腰低下头,尽量靠近地面,好让自己有足够喘息的空间,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就要殃及到自身了,若是再不想办法,他死相一定很难看。 春华想:这可不是我一定要逃出去,实在是这里待不下去了。 他一向想什么便做什么,一点儿心里压力没有。 既然不能偷偷摸摸的走,索性便光明正大一些吧! 于是直接运功出拳,只一拳便将那铁柱一般的牢房门打了稀巴烂。 通道里的黑虫子大军居然还没走,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春华抄起打烂的一截木桩子,拎在手里气势汹汹地向着那帮黑虫大军走去。 正合计着要跟虫子大打一场,却听远处突地传来一声哨响。 虫子大军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竟于瞬间消失无踪。 拎着木桩子打算大干一场的春华:“……” 他索性丢了木桩,趁这机会赶紧离开。 等无头苍蝇一样总算找到出口出去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牢里无人看守,原来是因为南宫泾早已经不在此地,而留下来负责看守的人又被困住了身,这才无暇顾忌他。 而困住这帮人的不是别人,却是云奴。 云奴是御灵族的人,对余宁一向恭敬,但恭敬归恭敬,这人却是一肚子心眼,而且余宁似乎并不愿意跟他有过多牵扯。 这人...突然出现是来救自己的? 春华正懵着,却突然被一柄钢刀横在了脖颈上。 南宫泾的副将叫成达,负责看守春华,此时南宫泾不在,他不能失了任务。 现今冒出来的这个人不知来路,但武功却是出奇的高,单打独斗不行,那便只能来点儿阴招。 “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便杀了他。”成达握着横在春华脖颈上的钢刀狠厉说道。 春华:“……” 云奴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他站在城楼上,那被风吹起的红色衣袍肆意飞扬,趁得他肌肤雪白,脸色却森然冷酷。 云奴望着院子中的人突然露了抹笑,那笑容好似九天谪仙初入凡尘,端的是轻盈傲然、俯瞰众生的姿态。 “杀他?那你杀吧!”云奴轻声出言,带了抹不在意。 成达一愣,似乎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只是那抹艳的容颜与笑意,却像是游走于全身筋脉的毒药,四肢百骸都酥麻了一片,酥的他武器都要拿不稳了! 不得不说,云奴确实与众不同,那股子艳之美也确实勾魂摄魄。 但在春华眼中,好看的、让他心动的只有余宁一个人。 “别磨蹭了,想杀便动手啊!我还有其他的事。” 春华:“……”所以这货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 成达自然是不敢动手的,他得到的命令是圈禁而不是杀人,若是真的将人杀了,不但南宫泾那边不好交代,就连沈清昀那边也是件麻烦事。 第140章 “你不动手么?那我就不客气了...”云奴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忽然俯下身去。 红衣如血落,洋洋洒洒,他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将那翩然之姿带出毫厘。 一时间,仰头看去的众人只觉一股子如同日月星辉普照大地的光芒被那一抹耀眼的红色所取代。 等倏然回神之时,便见漫天飞舞着的红色成了点点雪滴落地。 “退后,快退后,别看他的眼睛。”成达大声吼叫却是晚了一步,身边守卫一个个仿若走进了出不来的梦境中一般,突然拔出武器自相残杀起来。 云奴退后,让开些许,露出身后的人。 春华无声动了动唇,眸光不动,眼看着那人走到自己面前。 “余宁,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跟那些歪门邪道勾结。”成达认识余宁,也知他是江国世子府的人,与他们王爷之间还有联系,故而敢开这口。 余宁嗤笑一声,“歪门邪道?”他似乎不愿意多说,微微顿言便不吭声了,而后抬眼看向春华。 “余宁...”春华轻轻叫了一声。 “有没有受伤?”余宁对他的迁就与纵容都显现在面上,半点儿不加掩饰。 春华摇摇头,眼眶倏然就红了。 成达还在颤着,那钢刀却被突然而来的强劲力道掀飞开来。 再一眨眼,身边人已经向着那抹身影飞奔而去。 春华豪不犹豫飞身撞进余宁怀里,而后双手张开紧紧箍住了他的腰身,软身道歉:“对不起,余宁,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只是害怕被人发现,我怕魏铜乱讲,我怕他们知道了会影响你。” 余宁抬手在他肩处轻轻拍了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跟我走。” “嗯。”他松了的手突然一紧,“对了,玄帝偷偷溜进江国,现在的凌霄陌是玄帝假扮的,公子他们有危险。” 这倒是余宁没想到的,怪不得南宫泾会囚了春华,原是如此。 “需要帮忙吗?”云奴来到面前,“我猜你们可能会需要我。”他微微沉吟,“或许,是我的虫子...” 春华抬眼看去,便见之前在牢房见到的黑色虫子大军又一次出现了。 “你你你....这些是...” “对啊!我派它们去找你,却险些被你给烧死,小没良心的。” 余宁拽了春华的手便往外走,“这次多谢了!” 云奴也无所谓,微微偏头望了眼那道背影,“君上严重了,只不过,别忘了您答应过我的事。” -- 二人出了喻潼关便一路而行,直到半月后终于到达了江国鄘都城。 消息在半月前便已经先一步传过来,期间他们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晚了一步。 只是当他们回到鄘都的时候,却见鄘都城内外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 凌霄煜跟沈清昀入了宫里,好几波人马徘徊在外面厮杀,太子谋反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一日,是整个江国最乱的一日。 南宫泾负责镇守皇宫大门,不许任何人等随意进出。 一个敌国将军,竟然守他江国的大门。 春华心系凌霄煜跟沈清昀,下手毫无顾忌,龙霞剑在手中生风,剑气飘散落地。 南宫泾的将军之名不是浪得虚名,在边关跌爬滚打多年,所练就了一身好本事。 春华武功虽高,却到底年轻气盛了一些,加上南宫泾带来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们对招,没有公平可言,所以当一堆人都冲向他的时候,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就在此时,他们迎来了另外一波转机。 沈清昀的妹妹沈清凌出现在了纷乱的鄘都城门口。 第77章 尘埃落定 沈清凌不知道跟南宫泾说了什么,总之在最后,他们被放了行,并在危急关头将凌霄煜跟沈清昀从鄘都皇城宫殿的大火中将人带了出来。 凌霄煜跟沈清昀受了伤,两人被带回世子府的时候都陷入了昏迷中。 春华红着眼眶,想哭却又忍住了。 等府医来看过之后,他便守在主子身边,寸步不离的照看。 也不是寸步不离,因着沈清昀跟凌霄煜并没有在一间房中,所以他半天守着公子,半天守着主子。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好些天。 余宁见他这般不知休息,疲累的脸色都没法再看,心疼不已。 “府医都说了,主子和公子不会有性命之忧,你放心去睡会,我来守着。” 可春华不听,只有自己真正的看着他们醒来才能放心。 余宁无法,只得强行将人抱出了房间。 他一路而行,将人抱回住处,不顾春华挣扎掩上了房门,接着将其按在床榻下俯身吻下去。 本是个想要他安静的吻,结果吻着吻着却吻出了些许情动。 春华依旧不算安分,却不再胡乱挣扎。 “到底睡不睡?”余宁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眼看向自己。 “我...要守着主子和公子...”春华说。 余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好,既然不睡,那便别睡了。”说着便重重吻了过去。 …… …… 余宁没给他说‘不’的 机会,将人按着欺负了一阵子。 欺负的春华眼尾通红,睁着一双带着雾光点点儿的眸子看他。 那眼神仿佛带着钩子,钩得余宁受不住将人翻了个身压上去狠狠欺负了一顿。 第141章 等到夜幕低垂之时,春华终于受不住闭上了眼。 余宁将被褥拉上去遮住了床榻上睡着的人,而后在他额间轻轻印下一吻。 出门的时候,吩咐院子里的守卫,“他若是醒了,便去找彦婆婆弄点儿吃的过来。” “好。”守卫答。 而当余宁离开之后,那守卫却是挠了挠头,用胳膊杵了一下旁边的人,“你有没有发现,大人这次跟小凌大人闹得有点凶?” 身边人有些一言难尽,不过这两个人是他们世子爷...不,现今应该是王爷了,王爷的近卫,自小便在一处,他们王爷对这两个近卫那也是当弟弟养,他们可不好多话。 “而且,你刚刚发现了没。”那守卫望着余宁消失的方向轻轻抬了抬头,“大人的脖子上,好像有道牙印。” “…………”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好久后貌似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便是一个激灵。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这日子!!貌似没法过了。 -- 春华好几日没得休息,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次日一早。 他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见了自己松散的亵衣与那满身的红,突然又老实的躺下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四处去看,发现房间中除了他再没别人,这才摸索着将衣服穿好,而后出了门。 “看见余宁了吗?” 不远处庭院门口的两个侍卫见他出来,颇有些一言难尽,那表情更是古怪。 果然,出门就找余宁,这两人的关系,应当是没跑了。 “大人早便出去了。” 另外一个说:“对了,大人叫我们找彦婆婆给小大人弄些吃的。” 春华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去。” 他走得时候,那两人便这么盯着他的背影,深思半晌。 露在外面的地方没什么暧昧的痕迹,也有可能是他们大人比较注意,只是瞧着,小大人走路的方式好像有点儿奇怪呢?? 春华并不知道那帮人背地里都合计了什么。 连着几日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昨日又那样一番折腾,这阵子确实有点儿饿,路过小厨房扎进去随便摸了块糕胡乱吃了,紧接着便跑去凌霄煜的卧房。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凌霄煜居然醒了过来。 他气色不好,但看着倒是也没什么大碍了,此时正在跟余宁说话。 春华推门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声。 凌霄煜见他站在门前不动,招手让他过来。 春华走了几步,踌躇着叫了声‘主子’。 “这又是怎么了?”凌霄煜的嗓音低低沉沉的,但就是听得春华心里莫名觉得一抹温柔来。 “主子,您好些了吗? ” 凌霄煜微微点了点头,“嗯,听说你一直守着了,你公子若是知道你这般尽心,必定高兴。” 这话说出来之后,春华便又有点儿想哭。 “好了,去歇息吧!”凌霄煜说。 春华点了点头,知道现在不该说太多。 他随余宁刚出去,还不等出院子,便听凌霄煜的房门打开,应该是去寻他们公子去了。 “别多想,现今一切尘埃落定,都过去了。” 春华红着眼抱住他,“余宁,我真是怕死了!” 他真的以为主子和公子会死,他真的以为喻潼关一别便是一辈子,万幸要紧的人都还在。 二人往外走的时候,春华问道:“对了,你刚刚跟主子再说什么啊?.” 余宁闻言脚步一顿,“没什么!只是...”他略略沉吟,“我得回去了!” 春华知道他所说的‘回去’是回到哪里,早在昌国的时候便知道了,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嗯,什么时候走?” “等公子醒过来的吧!” 春华点了点头,“好。” “你....” “什么?” 余宁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跟你走。”春华说。 余宁转眼,“嗯?那主子这里...” “等御灵族的事情解决了,咱们一起回来看主子和公子好不好?” 余宁揽了一下他的肩,“好。” -- 半月后,沈清昀醒来。 一月后,世子府上上下下吃了顿团圆饭。 众人庆祝阖府劫后余生。 春华这日尤其高兴,便贪杯多喝了一些。 平日里余宁会拦,这日许是想到不日便会离开,便随他去了。 沈清昀看向绕着几张桌子上蹿下跳的春华,心情十分不错,又见一直敛眸不语的余宁,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说几句,“你是你主子捡回来带大的,虽说一直以近卫自居,但他却并没将你们当做侍卫,而是弟弟般对待,现今你跟春华要走,他舍不得却也没办法, 毕竟他也知道,你们有你们的人生,不能永远留在世子府。” 余宁颔首,安静地听着。 沈清昀重伤才恢复不久,因此并没有喝酒,而是以茶代酒,“原本有些话,并非是我该说的,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公子与主子一样,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经历过种种,余宁对沈清昀的不满早便烟消云散,自从这个人肯舍弃自己以命换命将无相蛊强行渡到自己身上来护了他主子之后,他对他便不再有任何看法。 沈清昀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春华单纯,没有心机,御灵族也许并不适合他。”他沉吟着,“我跟你主子都希望你能护好他,若是觉得某些事情脱离了掌控,又或许是他挡了你前进的路,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派人接他回来。” 第142章 余宁沉默半晌才举起酒杯,“公子放心,他于我来说,比命珍贵。” 那真心固然能叫人理解,只是两世为人的沈清昀知道,有许多时候,原本的心思与意念,并不能很好的依照着人的思想而行。 “你既有此决心,固然最好。”沈清昀不再多说,点到为止。 凌霄煜将一只灌汤小肉包放进食碟里,“别只顾着说话,尝尝这个。” 沈清昀也不客气,伸筷子过去,很听话的吃了。 凌霄煜满意了,抬眼见上蹿下跳的人居然还没跳完,不由得蹙起眉来。 “还不带回去?”他问。 余宁起身颔首,“这便走了。” 春华还待再喝一杯,却被突然靠近的余宁抓住了手腕,“走吧!该回去了。” “嗯?”春华不明所以,“回去,回哪儿?” “回你的金屋里去。” 金屋!是春华曾经扬言要留着娶妻生子的地方,也便是当日凌霄煜赏赐下来的那座宅院。 沈清昀醒了的这一个月,每日不忙活别的,专门盯着人修缮宅子。 如今可算是修好了。 “说起来,这好像是咱们第一次过去住。”春华走得不算稳,个别时候还得由余宁扶着。 最后这般反复着实闹人,干脆便直接挂在了余宁身上。 “不过,咱们真的要去住吗?”春华说。 “嗯?不许吗?还是,想娶妻回来?” 听到‘妻’这么个字,春华有些脸热,嘴上嘟囔了一句,可余宁再问的时候,他却说什么都不讲了。 到了宅子门口,春华突然止住了步伐,并伸手拽了余宁一把。 “怎么?” 春华勾了勾手指,歪头看了余宁的脸,“余宁,我想亲你。” 余宁依旧绷着脸,但心里却如同吃了蜜一般的甜,“是么?”他幽幽说道。 看那样子,似乎很是不愿的意思。 “嗯,给亲吗?”春华拽着他问,模样十分认真。 “不给。”余宁言罢,转身要走。 春华听了这话,自然不允,直接朝着他背影跳了上去。 他勾住余宁的脖颈,“背我回去,回屋给亲吗?你若不依,我现在就要动嘴了。” 余宁不吭声,却扬唇露了抹笑出来。 晴日虽好,却总有乌云蔽日时 。 想要海晏河清,也总要守得云开才能得见。 第78章 新的旅途 江国事情尘埃落定,余宁春华也要离开了。 临行前,凌霄煜将统帅虎符给了余宁,又派了一只精锐部队跟随,更有各个本领超群的暗卫沿途护送。 “你要走,我不拦你,只不过我之前说过,莫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余宁颔首,“主子放心,我不会。” 凌霄煜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虽然离开是春华自己的选择,可到了这种离别之时,他还是万般不舍,抱了沈清昀又抱凌霄煜,抱过了凌霄煜又抱彦婆婆。 左右都抱了一圈,这才恋恋不舍的随着余宁离开。 临走时,沈清昀冲他摆了摆手,“小傻子,若觉得外面不好,亦或是..”他瞥了眼春华身边的人,“他不好,便回江国来,有你主子跟我给你做主。” 他便像是一个嫁了闺女的老父亲,操不完的心。 春华本一直忍着不哭,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若是此时哭出来,那就太差劲了。 可他忍了这么久,却被沈清昀的一句话说得破防了。 那泪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居然怎么都收不住了。 余宁见这般不太行,没准一个不小心,这人他便带不走了,于是赶紧将人弄上马车,而后离开了。 在车上的时候,又自哄了好久,才将人哄好。 自然,介于他根本不会哄人,除了说句‘不哭了’‘乖’类似言词,便只有将人拉过来吻住,转移他的视线。 不过这种法子通常很有用,每次余宁靠近吻过去的时候,春华便瞬间安静了下来,活像个乖巧又温顺的猫。 自然,小猫也总有炸毛的时候,就比如,在他手指缓缓下移触到了他的腰腹上时,春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的一惊,而后抓住他的手指退开些许,“不行不行,昨天才...” 他说了半句便停了下来。 “才什么?”岂料余宁不当人,一本正经的逗他。 春华往后缩了缩,“何况是在马车上,真的不行。” “那等下车?” 春华:“…………” 所以他以往的禁欲冷淡,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其实都是装的吗? 余宁看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勾了抹笑,伸手拉他,“要不要睡一会儿?路还长着。” 马车是沈清昀预备的,里面很是宽敞。 车窗是封闭的,一边是座位,一边是张小软榻,上面铺了厚实的垫子,软榻下面有道暗格,旁边有个机关,一按,暗格跳出来,里面装了许多吃的,这也是沈清昀给准备的。 春华天真乐天,单纯善良,他若是对一个人好,那便是掏心掏肺的好,是以他得到的,也都是同等的回报。 余宁由他枕着自己的腿,一边吃着糕一边说话,叽叽喳喳像是只不知疲惫的小鸟,心里着实升起一股子好大的羡慕来。 上官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若是他, 只怕也没法很好的调节,可不过短短时日,春华却能走出来并且向前看了,他都能这般通透,自己为什么不行? 第143章 想到自己临行之时凌霄煜说的话,余宁暗暗叹息,心想此番御灵一行前途未卜,他真的忍心为了儿时的一句誓言便赌上自己哪怕是春华的一生吗?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正当此时,马车一阵剧烈摇晃。 健马长嘶一声,不再向前。 就听轰隆一声,前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塌下来了。 昏昏欲睡的春华瞬间便精神了,爬起来要出去,却被余宁按住,“别动,在此安静等着,我去。” 余宁下车,见前方的路已经被两旁滚落下来的山石堵住了,这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不远处有人藏匿着,但藏得及其敷衍。 余宁视力惊人,稍稍一瞥便知道对方是谁,看那服饰装束,该是御灵族的人。 看来,是那帮不想让他回去的老家伙。 “将路炸平,继续走。”余宁说。 他说完,身边人立刻动作起来。 隐在暗处的人藏不住了,纷纷握着武器跳出来,“前路不通,速速撤离,否则,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话说完,便见远处寒光一闪,不知什么东西朝自己而来。 嗖嗖... 那身穿暗色服饰的御灵侍卫登时便睁大了眼睛。 长剑转了一圈回到余宁手中,寒芒未定,余宁冷眼看他,“这话,留给你自己听。” 剑入鞘之时,那人已然身首异处。 人头落地之时,在地上弹了几下,而后滚落到碎石块中去。 “给我上。”众人一见余宁说动手便动手,纷纷拔出武器冲了出来。 而余宁手中的剑则是化作饮血的刃,出手毫不留情,将来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他知道回御灵族路途遥远且艰难,却不想这帮人居然明目张胆的来找不痛快。 既然都想他死,那么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有他必须要行的路,阻拦者,便只有死。 等他处理完这些人转身要回车里的时候,却见到了早已不知在何时掀开了帘子的春华。 春华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不知看了多久。 余宁不喜欢那满身的血腥气,尤其不喜欢被春华瞧见。 他烦透了现在的自己,连神情都带着一抹挥不去的厌。 明明不希望将春华卷入这场内乱中,却又抑制不住的想要留他在身边。 “阿晚...” 春华仿佛没看到刚刚的血腥,已经朝他伸出手,而后露了个笑,“快上来,咱们能继续走了吗?” 余宁一愣,在那笑容中微微点了点头,“好。” 等他上了马车之后,春华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猫一样的小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只要你需要我,我便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离开。 -- 一路上,他们又接连遇到了一些拦路者,不过那帮人畏首畏尾,连杀人都杀不好,且临近御灵之后,他们的队伍中更是加了云奴这么一个以一敌百的神助手,因此余后的道路倒是畅通了许多。 云奴骑在马上,随着车队出发,偶尔遇到来找麻烦的,也被这毫不留情的架势吓退了。 御灵举国上下,居然都避免不了往日的传说回去。 而春华,便如余宁在来时对沈清昀的保证,他会将他保护的很好。 这一路上的惊险万分,春华看到了,却不用参与其中。 等进入御灵境内,车队总算消停了下来。 御灵隐在山峦之巅,四周有界,族中此时温暖如春,不分四季。 厚重的车帘被掀开,暖炉也撤了下去,春华倚在软榻边缘,朝外摆了摆手,请云奴进车里休息。 云奴挑了挑眉,看他笑了笑,又扭头看了余宁一眼,“我们家君上不喜欢有人抢占了他的东西,座位是、人也是。”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让春华对云奴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观,因此现在也并不觉得他说话处处带刺了,而是揶揄问道:“你这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过来讲讲清楚。” 云奴有些意外,又看他一眼,这才问道:“看来,你也不是毫无用处,好歹还知道我这是阴阳怪气。” 春华:“…………”瞧不起谁呢!! 他径自去看远处的风景与地界。 御灵周围是群山,半山腰有一层云雾遮掩,并不能看到山顶。 这里如同绵延山峦之中的摇篮,而御灵全族则是摇篮中的小婴儿。 他们的族人应当不算太多,因为放眼望去,东南西北的每个方位都能一览无余。 云奴坐于马上,微微偏头,让马儿缓了步伐,与马车同步。 春华收回目光,斜眼看他,“有事?” “想不想听听故事?”云奴眯眼一笑,眸子里尽是算计。 “不想。”春华言罢,直接掩了帘子,眼不见为净。 可最终,还是将云奴放了进来。 不过他一进来就有些后悔了,因为马车虽然宽敞,却只有两面可以坐人。 一面是正常的座位,另外一面被改造成了可以躺着的榻,此时余宁与春华各占一面,他若是想待在马车里,那必然是得选一面去坐的。 只是选哪一面,这是个问题。 软榻上的话,余宁怕不是要弄死他? 正经座位上的话,他对这位一直不按常理出牌的君上却有些犯怵。 第144章 正当左右为难之际,小太阳春华已经贴心的帮他做了选择。 一把将余宁拉到自己身边,而后抬头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请开始你的故事。” 云奴打量了这位让他们君上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少年,忽而觉得,他们君上的眼光似乎也没那么差劲。 “现今既然入了御灵族,有些事情我须得提前说一些,毕竟,现在的御灵族跟以往不太一样。” 说是讲故事,实则也就是为了跟余宁说说有关御灵族这几年的变化。 毕竟余宁走的时候才不过十岁 ,这阵子的翻天覆地,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便能概括的。 经过云奴的讲解,春华大抵上算是知道了有关御灵族的事情。 这里人口不多,全族不过三万人,但各个都身负异能,他们的祖先听说是仙界仙君,悟道精修各种术法,却对人世间的种种离合有着不一般的见解,因而弃了仙道创御灵之国,并将那通天之能代代相传,这才有了如今。 御灵族的人信奉无相天,信奉山神与规矩,并将神祗之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原本,他们都是平等,却不知何时分生出血脉压制, 并衍生出皇族之分。 身为皇族,血脉高人一等不说,灵力也最为充沛,为延续皇族纯正血脉,他们会在族中挑选适龄且灵法纯净的少女成为国主之妻,为了延续子嗣。 族中皇族之下又有祭司殿,设大祭司少祭司,而云奴,便是祭司殿出身,被称之为神使,也是少祭司。 余宁身为皇族,儿时因某些原因被驱逐,但皇族内斗,导致他的至亲被羁押贬黜,原因是天道定性,而定性者,便是祭司殿的大祭司。 而不久之前,有人窥探天机,请神祗降世,说有一劫在御灵上空盘旋,无人可解,唯有废黜之子。 可祭司殿遍寻此人,却算出此人不在御灵族,也就是那一次,让云奴无意中想到了儿时的影子。 他自作主张将人寻回,除了想看看余宁到底有多大本事之外,也想亲眼见证一些自己儿时的想望究竟是不是真。 若是有一人可解御灵危机,那么他愿意相信,是那个当日蜷缩在风雪中,跪倒在石像面前的孩子。 第79章 御灵圣女 “那这一路上拦截的人,便是废黜皇族的那伙人了?”春华问道。 云奴点了下头,“那帮人,我给他们取了个名字,叫反动派。” 春华:“……”简直难听的要命。 只是云奴似乎并不觉得,“反动派的人将皇族废黜后,推举了一位看似好拿捏的人上位,但皇族中有一枚象征性的玉牌如今下落不明,因此他们的推举并不作数。” 春华突然就笑了,“你的意思是,谁得到了那块象征性的玉牌,谁就能成为御灵族新的执掌人?”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找余宁来干嘛呢?”春华问。 云奴眨了眨眼,“许是...他比较好看?” 春华:“……” 眼见面前的人又要炸毛,余宁伸手拦了他一下,而后朝云奴说:“你别逗他。” 云奴抿嘴笑了笑,看向车窗外不再说话。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而行,终于在不久之后抵达皇城,但云奴却并没有让车马停下,而是绕过皇城先一步去了祭司殿落脚。 “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舟车劳顿,还望少主人屈尊在此处歇息,待明日大祭司出关,咱们再议余下的事情。”自从到了御灵族之后,云奴便将‘君上’改成了‘少主人’,似乎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皇城中如今已经有了一位君主,他们如今没有玉牌在手,也找不到废黜的皇族人,若是正大光明,难保不会被针对。 余宁点了下头,“有劳。”而后忽然问道:“现今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是谁?” “印泉。”云奴说。 余宁一愣,半晌无话。 云奴意味深长瞅了他一眼,拜礼退下。余下后者,在良久之后依旧缓不过神来,眼前似晃过无数残影以及一团软糯的小人在抹泪。 一边哭泣,一边叫着‘兄长’!! -- 春华自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甚至没多听余宁跟云奴都说了些什么。 他走过的地方也不少,两国的皇宫也是初入多次,但却从来没有一处是比得过这里的。 而这,还紧紧只是一座祭司殿,那真正的御灵皇宫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只怕比起这百倍千倍的富饶也不会让他很吃惊了。 两人随着侍女引路到了一间屋子 ,屋里的装饰更是富庶。 琉璃玉镜,暖玉床,那垂帘是水晶珠子、屏风是上好的紫檀木,门窗什么的,也都是春华想都不敢想的贵重之物。 “余宁,御灵族的人...好有钱。” 余宁神色不动,眼底却尽显风雪飘摇中,一道衣衫褴褛的软弱身影跪在石像面前的一幕。 那些记忆就着这些富饶,实则也不算什么了! 春华还在感叹御灵族的富有,云奴那边又差人端上来一盘盘他见都没见过的美食。 盛食物的器皿是玉雕的,里面的东西摆放的很有技巧,也很好看。 屋里有张八仙桌,上来的食物摆满了整张桌。 那些前来伺候的婢女也是一等一的出挑,身材纤细,长相俊俏。 春华小心移动脚步,一边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一边移到余宁身边,“御灵族还真是与众不同...” 第145章 他这个‘与众不同’说的很有深意。 余宁偏头看向他,眸光中的深意更加明显。 春华悻悻,老实入了座。 美食在前,他很难抗拒得了,可余宁没动,他便也没动。 余宁不止没动,甚至连座都没有落下,一直站在那屋子中央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春华见他这般心事重重,也收了心,乖乖站起了身,“余宁,你是不开心吗?” 余宁一愣,抬眸看他,这才觉察到自己不小心外露的情绪,“没。”他下意识回答,而后缓步走过去,“不是说饿了,吃吧!” 得了许可,春华便也放下心来。 他这边刚开始动筷,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恭迎圣女’。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 “阿宁,你回来啦!听云奴说起,我真是太开心了。” 春华扭头,便见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 是秋云裳,那个曾经引发了他与余宁之间所有不愉快的导火索。 等等?? 圣女? 刚刚门外那些人称呼她什么?圣女? 前后略一思索,春华总算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当初余宁跟她的牵扯是因为什么了。 原来,这秋云裳竟然会是御灵族的圣女,难怪当初会跟余宁牵扯到一起。 见到余宁的秋云裳非常开心,还热情的跟春华打招呼,似乎当初的尴尬与意外根本不存在一样。 但春华做不到对她好,毕竟她曾经是横在自己跟余宁之间的一根刺,即便是到了此时此刻,一动依然会疼。 秋云裳来了之后便没打算走,不见外地坐下来尽地主之谊。 原本好吃的美食自她来之后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春华甚至没吃什么便放下了筷子。 看秋云裳跟余宁说话,他越发觉得郁闷,最后更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余宁原本不过是很轻地皱了皱眉,对秋云裳的出现虽不是十分满意,但也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见她这般缠着不走,又见春华闷闷不乐,于是直接下了逐客令,“嗯,都知道,云奴说过,你请便。” 秋云裳似乎是没想到余宁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眼眶当时就红了。 然而余宁对此视而不见,还加了一句,“望圣女日后出入先敲门。” 秋云裳受不住,哭着掩面而去。 “她...好像哭了!”春华没想到他居然这般干脆,虽说见了如此情境,他是有些开心的,但那姑娘一哭,他却有些过意不去了。 不过这种心思很快便被余宁的问话转移了注意力。 “现在开心点儿了吗?”余宁问他。 春华愣愣转过头,才明白刚刚他故意这般原来是为了自己,“我...”他迟疑着。 “走吧!带你去吃东西。”余宁说。 春华没吭声,却拉住了他的手。 手指温度十分炙热,眼神亦然。 余宁的喉结微微滚动,嗓音低沉,“怎么?” “不想去吃东西了!”春华的耳尖红了,“走了这么一路,不想动。”说着手上又用了些力气,接着小声开口 ,“想去睡觉...” 余宁没再吭声,直接弯身将人抱了起来,往那琉璃玉床上走去。 …… …… 一番云雨缠磨,春华终是受不住沉沉睡去。 余宁将被褥往下拉了拉,而后穿好衣服出门。 厅堂外,众人已退下,只余云奴一人在品茶。 那一头白色长发流泻垂落,一袭红衣宛若秋枫。 余宁淡淡瞥了一眼,而后寻了处地方坐下,“说吧!现在什么局势。” 云奴抬眼,好整以暇地端详他片刻,突然就笑了。 他深觉,有些人身上与生俱来便带着一股子统领者的傲然之姿,就像眼前这个人,明明自小便被逐出御灵族,皇室的优越他更是没有得到半分,甚至在江国世子府那种地方当了十几年的近卫,可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势却一点儿都没被磨没,反而比起之前更加的完美。 不知道是那位江国世子会养人,还是这人与生俱来便是强者。 “其实跟你想得差不多,我之所以迎你回来,也不单单是为了那些被废黜的皇室,毕竟御灵之劫,是皇室咎由自取,不过..百姓是无辜的,御灵族的子民不该替他们背负那些罪孽与谴责。” 余宁抿了抿唇,“我早便说了,御灵族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来,不过是为了还你一个人情。” 他在喻潼关帮助自己找到了春华,仅此而已。 云奴点了点头,“好,只这一点儿也够了。”他微微抬眼,复又道:“不过,你真的不想报仇吗?少主人?” 他能看穿他的眼,却看不清他的心,他只知道余宁的意愿是回来,至于回来做什么却一无所知。 不过他想,余宁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实则并非不在乎。 “皇室那边现在知道你将我寻回来,势必会有动作,你若是想保住祭司殿,便要多用些心思。”余宁站起身,“至于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我会留到替你回到玉牌为止,在此之前不会轻易离开,所以,你不必将那些小心思用在我身上。” 他临走之时又说了最后一句话,“圣女跟皇族的牵连是皇族自己的意愿,而非我的。” 云奴挑眉,接着颔首,对于这点儿,毫不意外,“好,我提醒她。” 第146章 -- 如余宁所料,皇室那边此时已经是乌烟瘴气,一群人听说祭司殿将当年被逐出皇室那个手眼通天的孩子寻回来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暗自商量着该怎么办。 大殿上,高高在上的君主大人手肘抵着额头,不耐道:“好了都别吵了,安静,安静...” 只是他让其他人安静下来之后,自己反倒是不安静了。 这人便是印泉,如今御灵族的君主大人,他原本长了一副温文如玉的面容,此刻却被那些诚惶诚恐的大臣们弄得有些狰狞,就连那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凌乱了许多。 大臣们显然对这新上任不久掌事的君主没有多少重视,毕竟是反动派力挺的人,因此只微微安静了一瞬便又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起来。 而谈论的事情,无非便是当年被驱逐出族的天才少年归来之事。 “皇室内乱不止,生生不息,咱们的君主又难当大任,如今天降劫罚,如何避免还须有个人拿主意,祭司殿将人寻来,究竟是想翻手为云还是如何?” “君主之位向来能者居之,且昭字牌如今下落不明,皇室岌岌可危,如何避免御灵覆灭这是个问题。” “可你看君主这副模样,是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人?御灵覆不覆灭我不知道,反正如此下去,我御灵皇室必然先覆灭了。” 印泉:“……” 第80章 闭关之地 如此大不敬的话语,说就罢了,还当着他的面,这是不把他当人了? 印泉简直要气死了,这些话险些没叫他原地吐血三升将那帮老不死的淹死。 只是他现今已然是君主,君主要有深沉,君主要大度,要忍耐。 忍、忍、可他有点忍不住了。 底下那帮人还在窃窃私语,銮座上的人已经摔了头顶的羽冠,“你们若是只会长他人志气,便给我把嘴闭严实了,当真以为我不杀你们是因为不敢吗?” 印泉愤怒看向大殿中的众人,“叫你们来是商量对策的,而不是合计怎么让人给我拉下宝座的。” 羽冠四分五裂,珠翠滚了满地,发出哗哗响声。 印泉撒气过后,气冲冲离开大殿,出门时还因为门槛太高故而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头撞向旁边的台柱子上面。 等到了后宫,还没等进门,便听里面传来一声,“这么急急忙忙,是谁欺负了我们的小殿下?” 原本一肚子气的人听了这熟悉的声音,立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人未到声先到,进门便扑过去抱住了人,“国师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那帮老家伙总是欺负我。” 印泉小脸哭得红扑扑的,明亮的眼睛中蓄满了泪,看得和尚十分心疼。 他伸手将人拉过来,轻轻拍了拍小东西的肩背,而后揉了揉他嫩滑的小脸蛋,“乖,我回来了,谁欺负了你,咱们这便去找他。” 印泉小脸绷了一会儿,最后泄气靠在和尚怀中,闻声道:“算了!我不想他们再针对国师了!” “嗯?我们的小殿下,何时懂得心疼人了?” 印泉在他怀里蹭了蹭,猫一样的蜷缩起来,“早便知道了好不好,都怪国师不是闭关就是出门历练,久不见我的缘故。”让捏了国师的手指,“这次不许再走了。” “好,我陪着阿泉。” 印泉重重点了点头,很是开心。 “刚刚..前面在聊什么?” 他太久没见到国师了,此时见面满心喜悦,竟将大殿上面的烦躁忘的干干净净。 此时一经提醒,才忽然想起来那些烦躁事。 印泉抿了抿唇,长睫忽闪着,“他们都说,他回来了!!” 他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如果说,在当今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让印泉在意并且产生复杂心绪的人,只有那么一个,便是东方墨轩,他的嫡亲兄长。 --- “所以,你小时候的名字,就是余宁吗?”春华满是好奇。 提起儿时名字的时候,余宁神情有着片刻怔楞,而后微微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春华:“……” 他们此时正走在祭司殿的后院里,因着云奴说,大祭司要出关了,很有可能知道玉牌的下落。 这是他们来的目的,帮助云奴找回玉牌。 但春华却被别的事物所吸引,因此并不专心。 “听清楚了吗?”余宁说。 “啊?”春华见余宁看过来,立刻点了头,“嗯,知道了。” 实则,他并不知道余宁刚刚说了什么! 面前的人微微叹了口气,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一旁的云奴见了,便只好给小少爷又重复了一遍,“大祭司常年在此闭关且不喜欢被打扰,因此暗室中设了机关,不过早些日子他算出会有故人来,那些机关应当撤了许多,不过活物有,所以咱们还是得小心一些。” 他一提活物,春华立刻便联想到那些黑色类似蜘蛛模样的虫子,搅得他胃里一阵翻天覆地的恶心。 “不想去了。”春华苦着脸,嘟囔一句。 “要不让云奴送你回去?”余宁问。 春华默了默,而后摇摇头,“算了!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说好要陪着他的,怎么能在此时打退堂鼓?? 他在心里狠狠鄙夷了自己一下,而后眸光坚定地看向余宁,“陪你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第147章 一旁的云奴:“……” 几人再次往前走了一段路,却见原本该出现的活物并没有如约出现。 云奴觉得奇怪,正要开口,便听前方‘轰’的一声巨响。 余宁与他同时抬眼,而后几个起落便循着那声音而去。 春华紧随其后,当步伐落在当处时,直接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只见圆形地面上平铺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而无数活物的尸体便被那些巨石压着,巨石下面,隐约露出来的黑白交界地,类似五行八卦一类的阵门,那阵门边缘有个通往地下的小拱门,应该是某处内室的出入口。 看到这一幕的云奴白了脸,“这...” “怎么?”余宁偏头看过去。 “大祭司闭关的入口不知被什么人破开了,连护食珠都遭了毒手。”云奴唇色惨白,指着那石块下面压着的尸体说道。 春华垂眼看去,而后道:“那还等什么?倒是去看看啊!”说着率先下去了。 他一动,云奴跟余宁便也跟着下了阵眼,并微微低头随着春华一同进入了暗门通道处。 只是在进门的时候,余宁伸手拉了面前的人一下,将其拽到了自己身后,这是多年的习惯,也是下意识的保护。 春华心中暖暖的,并乖乖顺着他,没有抗拒,也没有从他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 这处暗室入口不大,通道却是宽敞,只是现今通道四处全都是虫子的尸体,各种各样春华见都没见过的虫子。 一层层散落在通道两侧,看得春华微微不适起来。 而云奴却在看到这些的时候脸色更加苍白,若是他没猜错,大祭司一定出了事,可他分明在闭关,且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岔子。 外面不但有他亲手所设下的机关,更是有那些护食珠在护着这里,而且这条通道的东西,外人很难近身,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 云奴心里有点乱 ,气息微微沉了许多,步伐也沉重了起来。 余宁淡淡瞥了他一眼,正待开口提醒些什么,却听暗处突然‘嗖’的一声。 一只冷箭猝不及防朝他们放出来,几人躲过,那冷箭便瞬间嵌.进他们身后的青石壁上。 石壁裂开,可见力道之大,应当不是人射出来的,毕竟普通人没有这么大的力道。 突地,在那冷箭嵌在壁端的刹那间,轰隆隆... 余宁一愣,便见冷箭像是一个开关,在裂缝中突然挤出来许多黑色虫子,那些虫子在挤出来之后还不断的变大,与此同时,石壁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 云奴瞪大了眼睛,“不好,是腐蚀蛛,快走。” 他这话刚落地,三人便施展轻功在暗室里面狂奔起来。 “腐蚀蛛是什么啊?”春华太好奇了,于是趁着逃跑的时候还不忘问了一嘴。 云奴没空搭理他,心想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还跟着跑? 但有余宁在,春华的每一个问题又都能得到回应,“腐蚀蛛能腐蚀任何东西。” 春华了然,想到刚刚那蜘蛛将墙壁都腐蚀了,不免有些后怕。 而腐蚀蛛的速度十分可怕,他们只慢了一慢,那腐蚀珠便有赶上来的趋势。 几人只好加快了速度。 他们身后,是悉悉索索的腐蚀蛛以及大片坍塌的墙皮。 也不知跑了多久,总算看到了一处不同的空间,不再是那种看不懂的暗道。 前方灯火通明,四方云台高高悬浮在正方,周围布满了大小高低的圆柱,应当是方便有人踩踏着爬上去的。 此地如同有禁锢般,他们一到这里,后面的腐蚀蛛便没再追过来。 而是全都停在了一片台阶下面,大片蜂拥着,片刻后像是得到了指令般的瑟瑟退下了。 春华诧异,“他们居然不追了?” 云奴抿唇看向高台上的空空如也,“这里有禁制,那些东西过不来。” 余宁环视一圈,淡淡开口,“这是他闭关的地方?” “嗯。”云奴淡淡答了一句,而后偏头问道:“你知道大祭司是谁么?” “不知。”余宁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并不能撼动他分毫,是谁都无所谓。 而他之所以跟来,也不过是卖云奴一个面子。 云奴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弄得火大,再也维持不下去那和煦的笑意,“既不知道,我便让你知道知道。” 说着竟是动起手来。 余宁也是毫不留情,眼见云奴狠厉朝他而来,立刻出招抵挡。 春华被甩在一旁,看着两人居然自相残杀起来,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 两人出招迅速凶险,周围气息威压不断,好在空间宽敞且这暗室确实结实,否则就这么打下去,即便腐蚀蛛不去腐蚀,他们自己也会将自己活埋在此。 春华站在一旁,见他们左右分不出胜负,却谁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忍了又忍,最终无比气愤的扬手而去。 缠在腰间的龙霞剑蜿蜒着向那两道身影而去,剑气带着无尽威压罩顶。 云奴只觉自己的身子仿佛被凝滞困住了顷刻,便见寒光闪过,他下意识抬手去挡,并催动内力。 结果手腕突然被一抹冰凉的冷刃缠过,内力有瞬间凝滞。 当恢复过来之时,便见春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跟余宁之间,不知用了什么古怪的招式,竟然毫不费力的将他们分开了。 第148章 这一幕若是被上官濂见到,必然要说一句, 春华的武功真的已经精进到这种的地步了么? 只是作为当事人,春华自己却并不知道。 他蹙眉收了龙霞剑,“咱们是来找人的对吗?现在人没找到你们倒是打起来了是什么意思?那位什么大祭司,不重要是吧?” 云奴尬然,掩唇微微咳了咳。 余宁没吭声,只是牵了春华一下,“下次不许这般,很危险。” “你还好意思说我?”春华一时无言。 第81章 追踪祭司 几人安静下来,开始在高低不同的台柱子边缘寻找蛛丝马迹,然而一无所获。 云奴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以往,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以往没发生的事情多了。”余宁凉凉说了一句。 “你...”余怒愤怒抬眼,半晌却说不上来一个字。 他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你不必故意激怒我试探我,我既然请你回来,便没打算放你离开。” 余宁冷笑,似乎是在为他的天真而笑。 春华看着他们,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但却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就在他们遍寻一番无果后,云奴提议出去找其他人来,余宁却说出去找那帮废物是浪费时间。 两人一言不合便又要大打出手,春华.... 春华已经懒得管了。 就在他们再次动起手来的时候,原本无迹可寻的暗室突然出现了第四个人。 那人出现的时候带起了一股子凌冽的寒风,似乎天上之上那雪雾中的冷香气,端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 “原来,两位之间的关系也并非传言中那么和谐。”那人一袭袈裟素白干净,是个剃了度却没戒疤的出家人,他双手合起念了句佛语,那手上的佛珠很是随意的搭在腕间,6那双透着神采的眸光此时落在余宁身上,带着深深的打量。 云奴认得他,且打过多次交道,只是近年来大祭司总在闭关,因此这位来的也少了,故而才有些日子不见。 “国师?你竟然回来了?”云奴有些意外的开口。 那被唤作国师的男人又自念了句佛语,而后说道:“有故人归来,我自然得来看看。” 他说话的时候,眸光一直不离余宁,只是那探究的意欲 不多时便散开了,因为余宁同样抬起头,与他的目光来了一个短暂的相交。 那一刻,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反正春华觉得有点冷。 半晌后,倒是那国师先颔首拜礼,而后道:“贫僧法号青玄,如今在御灵族担任国师一职,君上他....印泉想见一见故人,不知阁下可否随我走一遭?” 余宁还没开口,云奴先不干了,“国师,他是我祭司殿请来的客人,您半路抢人怕是不妥吧?” “祭司殿的客人若是不能以礼相待,那么自有皇室代为招待。”青玄和尚寸步不让。 云奴冷下脸来,“祭司殿做事,还轮不到皇室指手画脚。” 春华:“…………”默默向后移了两步,顺带着捎走了余宁。 这时就见两道目光同时向他望过来。 春华:“…………”他正想说点儿什么,好让自己不被这两人注视,却突然听到几声惨叫。 外面的人,该是那青玄和尚带来的人。 不多时,便听那些人含糊吼叫道:“大祭祀疯了....” 大祭司? 几人没了斗法的兴致,匆匆离开此处。 而等赶到时,便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成片的尸体,那所谓的大祭司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留下几人逃过一劫,正躲在一旁瑟瑟发抖,貌似被吓傻了,满目惧意地指着一方颤声道:“他...他....” “怎么回事?”青玄和尚面色凝重了几分,“你们见到了谁?” 没人回答,仿佛只要多说一个字,便能被突然出现的人直接杀死一般。 “快说。”云奴双手变换,瞬间召出一排红色的蜘蛛。 春华:“?” 那蜘蛛顺着那吓瘫了的侍卫裤腿往上爬去。 侍卫顺时吓得大叫饶命,“神使饶命,我说我说...是大祭司,是大祭司疯了一般的杀人。” “他在哪儿?”云奴问。 侍卫指向北处一处高山,“往...往那去了。” 云奴神色一泠,就连一旁的青玄都变了脸色。 而侍卫所指向的一处高山,名叫翠玉山,向来是御灵族的禁区。 余宁看向那绵延高山,眸光深远,表情厌弃。 而那厌色正巧落在春华眼中,他微微蜷了下手指,接着挪步过去。 和尚似乎没了要带走余宁的心思,直接转头离去。 云奴也在此时收了那些红色蜘蛛,将眸光收回来。 “那里...你要去么?”他看向余宁。 余宁似乎没听清楚他说的话,又或许听到了,只是当做听不到。 他拉了春华一下,淡声说道:“我们走。” 春华看了眼云奴,没说什么,跟着余宁离开。 此番寻找大祭司的结果不尽人意。 春华有点懵,看余宁心情不好,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对御灵族的事情了解不多,但这些人,余宁却都认识,不但认识,似乎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余宁的童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为什么会被驱逐出族,祭司殿寻他回来又真的只是为了找回玉牌吗? 第149章 春华觉得应当不是,但究竟是什么,他却想不通。 从和尚跟云奴的对话中听得出来,祭司殿跟皇室如今属于两个互不干涉的组织,但云奴却将余宁称之为少主人,也就是说,曾经,祭司殿与皇室的关系其实是互通的。 那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才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如今这般? 还有和尚所说的那位故人,那个叫印泉的,跟余宁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不是一个愿意动脑子的人,如今这般烧脑的事情更是想得头疼。 但云奴既然想让余宁来见大祭司,那应该必有他的深意。 可看余宁的眼神,那处山峰,似乎有着其他的东西,是余宁不想去的地方。 但提到大祭司的时候,他的 眼神又带着渴望。 春华能感受到余宁内心的挣扎,即便是走也没有那么干脆,于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替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说:“咱们真的要离开吗?” 他极轻地拉了他一下,并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余宁脚下微顿,侧头看他,“怎么?” “已经来了,不去见他吗?那位大祭司...你其实...是想见他的吧!” 余宁愣了愣。 春华便在这怔楞中,看穿了他的内心。 原来是这样,春华想,原来,他的内心始终是纠结着的。 于是他再一次拉住了余宁,“咱们去找大祭司吧!还有玉牌,做事不能半途而废,这是你教过我的。” 他说:“否则,不是白来这一趟了么?” “嗯。”许久,余宁低低应了一声,而后伸手拉了下春华。 春华依旧在笑,笑容纯澈,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背,“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会一直陪着,就像我小时候你陪着我那般。 --- 云奴以为余宁真的会一走了之,毕竟这人从不按常理出牌。 当看到他转身离去的时候,虽有遗憾,却也觉得理所应当,毕竟御灵族对他做过的事情,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很难释怀。 因此当见到他跟春华复又回来的时候便觉得意外。 “不是走了?”云奴皱了皱眉,“说服你回来的理由是什么?” 说完又看向他身边的春华。 春华抿唇,“介于这一路上的照顾之情,我想,我们不该丢下你不管。” 云奴挑了挑眉,虽知道这不过是春华随意寻得一个借口,却依旧没多说什么。 只是微微转头,看向那恣意的少年,深觉这一切的始料未及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既是余宁默许的,那便这样吧! 阵外山木圆润光滑,是常年启动机关术导致,镶嵌其中的圆木有的已经腐朽成片,脱落下来一大块,满地的虫子尸体此时已经不见,只剩下云奴最后召唤出的火红蜘蛛。 春华对玩虫子的一直十分抗拒,然而云奴似乎是个例外。 许是这人长相太过娆,又或许是那浑然天成的气势。 总之,在他手中似乎弄出些什么东西,都不会令人反感。 此时地面微微凸起的地方有些脚印,像是孩童在此兜转许久的弥留。 云奴蹲下身,望着那脚印怔然出神。 余宁抿唇站着,握剑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似乎是认得这脚印的来路,但并没说破。 春华也十分好奇,不由得探头凑近,“有什么问题?” “这脚印,好像是大祭司留下的。” 春华以为云奴不会理睬他,万没想到还真就答了。 “大祭司?孩童的脚步?” “嗯,没错,是他。” 至于为什么,云奴却并不多说。 “那我们现在追吗?”春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云奴摇摇头,“想入山须得做番准备,且现在是白天,去那很危险。” 春华:“?” 他有点理解不了,为何白天反倒危险,但他没吭声,而是乖乖回到余宁身边。 现今既然去不成,他们也只能先一步回祭司殿。 一路上众人无话,直到看见有几个孩童在你追我赶玩着角色扮演。 其中一个光头小鬼,手拿珠串指挥着其他几个孩子,“你们坐下,快坐下,我是国师,你们得听我的。” 春华想到在那阵中暗室中看见的和尚,当时云奴便是称呼他的国师。 他回首,看向云奴,“对了,那位国师...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第82章 入翠玉山 云奴似乎并不愿意多提国师的事,但碍于他们现今站在同一阵线上,于是在回去的途中,还是将国师的事情跟春华简单讲了。 自然,他讲这些,看似是给春华听,实则是在告诉余宁。 国师是御灵皇室的代表,跟在历代君主身边。 每一任君主的身边都会跟着一位忠心耿耿的国师,国师可代君主行驶权力,拥有着除了君主之外的至高无上权力。 春华问道:“如此一来,若是国师有二心,那皇室岂不是要变了天?” 云奴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这也便是皇室内斗的根本。” “什么意思.?” 云奴看了一眼余宁,“上一代皇室内斗的败北,便是因为国师的叛变。” 春华:“……”下意识也偏头看向了余宁。 然而余宁一直神色淡然,似乎这些事情与他.毫无关系一般,可那攥紧的手指,却证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第150章 春华发现,在回到御灵族之后,余宁变得不太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一直到祭司殿,他们都没再讲其他。 云奴说要去准备一些东西,春华问他用不用帮忙,云奴拒绝了。 春华便点了头,而后随着余宁回了房间。 他看余宁不吭声,便乖乖坐在他身边陪着,也不说话。 余宁站在窗前,去看远处山峦,往日种种清晰浮现,让他心情起伏不定。 儿时,有关大祭司的话语还在耳畔,“你要成长,便要抛却那些东西,包括自身。” 没有人会在路上等你,你自己也不可以。 他那个时候太小,根本不记得大祭司的模样,但却对那两句话记忆犹新,因为在那之后,他便被人扔进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在风雪中无人相护,拼了命的跟那些活物抢活下去的资源,他是被遗弃的孩子,万骨枯,刀山海,定山河! 只因为他身上流着不同于别人的血,便被所有人当成仇视的目标,而这一切,只因为大祭司的几句话而已。 他们惧怕他又想炼化他,想要让他为己之用又怕控制不了。 直到遇见凌霄煜,直到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叫春华的人。 “余宁,你到底怎么了?”春华是个没大心的,但个别时候,他又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何况余宁现在的状态太不对劲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余宁....”春华有点害怕。 “抱歉。”余宁伸出手去,轻轻揽过他,“阿晚,我可能,暂时没办法跟你解释太多,但日后,我会告诉你。” 春华点了点头,他不说,自己便不问,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相信余宁。 天很快便黑了下来,云奴也将东西准备好了。 吃过饭,几人在祭司殿门口汇合。 让春华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叫青玄的国师也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华服,长相柔和,头戴华冠,眉眼居然有一点儿像余宁,但却没有余宁那般锋利。 “听说你们要闯翠玉山?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去?”印泉仰着头,言语高傲的很。 春华甚至不用介绍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应当是国师口中那位想见余宁的印泉。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印泉该是御灵族现在的君主,只是君主那般高贵的身份,怎么能随意出宫?且他为什么一定要见余宁,正常来讲,他跟余宁应该是有仇的吧! 他看向余宁的时候,正好见到余宁的眸光从印泉身上收回来。 那一眼太过匆匆,若不是春华一直注视着,连他都发现不了,遑论印泉。 印泉见余宁不理他,愤愤回过头,“国师咱们走,咱们自己去翠玉山。” 青玄自然不会由着他胡闹,且他如今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因此开口哄劝起来。 但印泉在气头上,不太能下得来台,嚷嚷着要走。 好在云奴是个懂事的,直接开口说道:“青城山上有印,陛下便不要胡闹了吧!” 行吧!他只是开了口,并不是懂事。 印泉显然不喜欢云奴说话的方式,那下巴抬得更高,“你们能去得,我怎么就去不得,什么叫胡闹?我是君主,我说得算。” 云奴才不会跟他争辩这些,因此没有吭声,只露出那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国师一眼。 “阿晚,我们走。”余宁拉了一下春华,从他们身边略过。 印泉一见,条件反射地抬手拦了他一下,“他是谁?” 虽然是看着余宁说的,但手指的方向指的却是春华。 春华突地被一只青白修长的手指险些戳到脸上,愣了愣,而后很快开口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印泉听了这名字,微微蹙起眉来,半晌突然情绪激动的说道:“原来他就是你那个在外界的弟弟?”说着竟突然动起手来,一道强劲的内力从掌心中爆发出来。 余宁冷眼看他,迎身抵挡,只用了一招便将印泉击退。 印泉不敌,倒退数步被身后的国师扶住。 他瞪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问道:“东方墨轩,你敢为了他伤我?你忘了你的承诺是吗?我才是....” 他狠狠咬了咬唇,似是满腹委屈,但却强撑着不让那眼泪掉下来。 国师极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好啦,走吧!” 印泉将那劳什子玉冠摘了,气冲冲向前跑去。 云奴:“…………”虽说,他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但....看了看春华跟余宁,又看了看青玄跟印泉,这一行,他可以选择退出吗? 虽说没人管制他,但他还是知道,那自然是不行的。 云奴极轻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随着人走了。 去翠玉山的道路艰难,且只能带有仙气的老马识路,而御灵族现今这样的马只剩下一匹,没办法,他们只能共乘一辆马车,好在马车足够宽敞。 只是这足够宽敞,也会有限制,比如余宁进去的时候,自然而然跟春华坐在了一起,而印泉入内的时候便不高兴了,他一摆起君主的架子来,那还真是没得办法。 国师对他向来宠得很,是以只能委屈云奴,“劳驾,要不你跟我出去?坐外面?” 虽说外面的温度并不低,可毕竟是要去翠玉山的,那里可是常年积雪,且你宠他就宠他,与我有什么干系?云奴想着白了国师一眼,而后一句话没说,直接掀帘子进去了。 第151章 只是刚刚弯腰进去,看了眼车里的情势,又冷着脸退了出来。 他怼了国师一句,而后去那马鞍边缘,“你就惯着他,看他的君主到底还能当多久。” 虽是小声嘀咕,但这话车上的人还是都听到了。 众人神态各异,不多时,印泉在里面软身唤道:“国师,我困了。” 云奴.:“……” 他眼看着国师冷着脸进了马车后便没再出来。 最后只剩下他与识途的老马面面相觑。 云奴:“……” 好在马车足够快,路虽然难走,但也在不久之后到了地方。 等他们来到翠玉山脚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一下车,春华便感觉到这里的温度与之前有了明显的区别。 余宁拿了件氅衣给他。 春华低首见他给自己系上,有点好奇,“你带来的?” 他居然没发现。 余宁淡淡‘嗯’了一声,而后牵了他的手,“这里不比别处,跟紧我。” “好。”春华点头应了,而后微微顿言,总感觉有道目光在紧紧地注视着他。 他回首,果然看到了那双幽怨的眼睛,是印泉。 春华觉得有点儿冷,便裹紧了身上的氅衣,并随着余宁的动作而动。 他们一同往山上走,没走多远印泉便说走不动了,国师无奈,也只能跟着后边哄着。 春华抽空看向余宁,“那位君主,他之前叫你...嗯,你跟他...” “不认识他。”余宁简言。 “什么叫不认识?”听到这话的印泉简直要气疯了,“咱们一脉相承你跟我说不认识?东方墨轩,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弟弟便算了,你还说自己不认识我?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亲弟弟。” 他生气的吼道。 翠玉山空中回荡着他的喊声,一圈圈像是平静湖面突然荡起的涟漪。 原本灰暗的上空中紧接着出现了星光点点,那些光点儿越来越多,这夜便再难平静了。 青玄长袍一杨,已经将身边的小陛下护住,“快走,是回声虫。” 春华不懂,却被余宁拽着往前驰去。 那些虫子跟在众人身后,速度越来越快。 云奴断后,将带来的云盘对准那些就要追上来的虫子,而后打了个照面, 一张细密罗网突然从云盘中飞出,带着刺耳的嘈杂飞向回声虫。 春华抽空回去看的时候,便见大片的光亮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扑闪着翅膀落了地。 等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印泉整个身子都是软的,艰难趴在青玄肩上,连喘息都费力。 “那是...什么东西?”饶是自小生活在御灵族,他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不等身边的青玄说话,云奴已经率先开了口,“小殿下,你若是想咱们死在这里,大可不管不顾乱吼乱叫。” 祭司殿跟皇室如今分为两个派系,互相牵制不分大小,因此云奴同他说话并没有君臣之别。 且祭司殿的人向来认主,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主子只有一位,那便是余宁。 若是余宁成为君主,他便是国师,若不是,他便依旧是祭司殿的神使,是少祭司。 印泉听了这话有点儿害怕,往青玄身后缩了缩,“国师...” “所以,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带他来?”云奴纳闷问道。 “我自有道理。”而后扭头看了眼印泉,“乖点儿,余下的事情,等咱们下山再说。” 印泉红着眼眶点了点头,似乎听进去了。 云奴的云盘此时又恢复了原状,仿佛那些带着声音的罗网根本没出现过一样。 他们继续深.入而行。 夜晚的风十分凌冽,带着声音,刮在脸上像是刀子。 但因为是徒步而行,所以倒并不觉得有多冷,可余宁还是拉了一下春华的手指,问了一句,“冷吗?” 春华摇了摇头,眸光却不经意划过落后一步的印泉身上。 弟弟吗?他想。 “他是我在御灵族的亲人之一。”余宁说道。 春华一愣,似是听到了绝对不可能听到的事情,他没想到,余宁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不过说来话长,已经无所谓了,你若是想知道,等下山后我再告诉你。” 春华点了点头,那被握着的手指突然便暖了起来,他微笑,“好。” 余宁眸光一动,嘴唇不知觉地抿了抿,而后低首靠过来,“不止想把那些事都告诉你,还想吻你。” 春华:“……”缓慢地红了脸颊。 第83章 蜘蛛女人 翠玉山上都是陷阱,危险重重,但若是在晚上,很多危险的东西都在睡觉,所以夜里来,会避免跟很多要人命的怪物对上,这也是为什么白天没有夜里安全。 但这份安全,也只是相对白天来讲,毕竟这里的活物,又何止千百。 像刚才的吞声虫,若是被它盯上,它便会顺着喉管一路向下,吞了你的声线与五脏,看着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只,但却是十分歹毒且厉害的活物之一。 他们躲过吞声虫之后,原地停留了一阵子,待那风雪慢慢消失了才离开。 而越往山上走,那温度便越低,春华甚至看到了面前的白茫茫一片。 “难不成这是一座雪山吗?”春华说。 余宁点了点头,“万年雪山,终年不化。” 第152章 春华怔了怔,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个情景,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梦境,还是对方的记忆。 又或许,是他曾经窥见过一些什么!! 云盘在摇晃,随着风雪渐大,似乎迷失了方向,黑夜里行走本就受阻,如今这般境地更是要命。 云奴喘了口气,“前面好像有个山洞,先去那里避避。” “咱们一点儿线索都没找到,这就要歇息了吗?”印泉觉得他简直是有病。 云奴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的吗?还不是为了救你?现在云盘坏了,你还不许我喘口气修一修?” 印泉:“……” “少主,往那边走。”云奴顶着风雪对余宁说。 余宁微微偏了下头,领着春华调转了方向。 到了山洞里,总算没了打脸的风雪,温度骤然上升了好几度。 春华此时也有些乏累,便靠在一旁歇息。 他跟余宁之前一直牵着手,外面的风雪太大,他们又急着赶路,因此并没注意,此时一静下来,才发现余宁掌心中全是汗,冷汗。 这样的余宁很是奇怪,明明一直以来,余宁都是那么强大且无畏,他从来没见过这样脆弱的余宁,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似得。 但他没吭声,只是紧了紧自己的手指,而这次,不再是余宁牵着他,而是他牵着余宁。 掌心的温度陡然升高,余宁微微偏过头,看向了春华。 而不远处,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正在逼近。 但这里的人还浑然不觉。 “成亲,成亲吧!来跟我成亲啊!” 那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听着十分骇人。 印泉胆子本来就小,刚刚那一番惊吓已经险些吓得哭了出来,此时乍然听到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动静,自然便更害怕了。 而此时,那声音居然缓缓逼近,仿佛就在自己耳边。 印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阿泉别怕..”青玄的高冷在这小陛下的身上屡屡破功。 而此时那声音来源也已经靠近。 洞中燃了火把,微亮的光芒照在人的身上,将影子拉得老长。 而那些影子上方,竟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怪物,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制造出来的生物。 她的上半身是个披着长发的女人,下半身却类似蜘蛛,且长了八只脚。 那蜘蛛女人艳可怕,脸上画着细长的黑线,鼻子上的纹路是人类从不曾见过的形态。 春华下意识看向云奴。 云奴似有所感,瞥眼道:“不是跟蛛有关系的都是我弄出来的,这里是翠玉山,你醒醒。” 春华:“……” “跟我成亲吧!成亲...”那蜘蛛女人又开始吼叫,那眸光更是贪婪的从春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看到余宁的时候,余宁揽紧了身边的春华,“已经成了...成了亲的。” 蜘蛛女人望了他半晌,似是信了,接着转动头颅,又看向不远处的青玄。 青玄瞄了余宁一眼,急中生智端着那副高冷的脸,将印泉拖过来说:“我们也成了。” 然而蜘蛛明显不信,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青玄紧了紧手,伸手捏了印泉的下巴接着便是吧唧一口。 印泉:“?” “成了的,我们真成了。” 蜘蛛虽然信了,但印泉却要疯了。 不过好在蜘蛛女人已经转过头去,将眸光对准了其他人,而这个其他人,便只剩下了云奴。 云奴左右看看,脸都扭曲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蜘蛛开心了,“来啊!来跟我成亲吧!成亲吧!!!” 云奴:“……” 那蜘蛛不但长得像蜘蛛,连功能都是一样的,边说话边吐丝,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云奴缠了去。 云奴的云盘落在地上,威压之下竟毫无反抗之力。 众人便眼睁睁那蜘蛛女人将其掳走。 “你们....”云奴眼见他们没出手相救,气的两眼一黑,那双潋滟着波的眼几欲翻出海浪来,然而无济于事。 蜘蛛女抢走了人,山洞中瞬间恢复了安静。 春华冷的哆嗦了一下,“他....被蜘蛛女拉去是...” “洞房了吧!!”印泉慢半拍的接了一句,才意识到自己接了谁的话。 他的表情有着一瞬间的僵硬,而后更加僵硬的转头看向国师,“国师,你刚刚亲我了是吗?” 青玄:“……别想太多,骗蜘蛛的。” 印泉愣愣看着他,“可是我摸到你的心了,它跳得好快。” “嗯,吓得。” 印泉:“……” 余宁此时已经站起了身,青玄也拉着印泉起来了,站起来的时候,青玄还顺便抄起了墙壁上的火把。 二人对视了一眼,而后像着洞口深处走去。 “余宁,刚刚那只蜘蛛...嗯,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是御灵族人。”余宁开口。 春华有些意外,“是人?那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因为万古枯。”余宁说:“御灵族的人,会在儿时被带入万古枯测试修为,若是灵力不够,便会被这里的怪物吞噬,她应当就是被吞噬者之一。” 春华瞪大了眼睛,“自小,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 接着他便想到,余宁也是御灵族的人。 第153章 想到这里,他微微皱了皱眉,“那云奴...” “云奴是御灵族的少祭司,若当真连个外面的小鬼都解决不了,还谈何去寻大祭司?”青玄说。 春华恍然,“所以你们是故意的?” 青玄没吭声,却举起火把向山洞前照去。 春华看到,有一截泛着光的蛛丝被拉的老长,应该是那蜘蛛女走时所留下的。 青玄道:“顺着这条蛛丝走,很快便能通过外层,何乐而不为。” 春华后知后觉,才明白这帮人不是怕了那蜘蛛女,不过是在演戏。 可若是演戏,他虚虚瞄了一眼青玄,又看了一眼傻乎乎的印泉,不免想到了那个吻!! “他们...”春华想问,难不成他们也跟我们一样么!但终归是没能问的出来。 顺着蛛丝,不多时便找到了地方。 而当初被带走的云奴,此时悠哉悠哉坐在一只摇椅上,那大红喜房中,蜘蛛被绑在床榻上,全身被白色的蛛丝捆绑住,真是好一番作茧自缚。 云奴见他们来了,伸了伸腰,“怎得才来,害我好等。” 蜘蛛扭动着身躯,眼底愤怒的表情十分可怖。 “我的云盘呢?”云奴摊手要东西。 好在临走的时候春华顺手捡了起来,此时将云盘递给他,“咱们这是通过外围了吗?” “算是吧!”青玄拢了拢雪白的衣衫,将印泉往身边拽了一把,“快走。” 蜘蛛扭动着身躯,有点儿让人摸不着头脑,且看那随时都要挣开的架势,实在有点儿让人身体不适,若是真的挣脱再拽着人成亲可怎么好。 他们劈开洞房的木质门,很快便发现原本的通道变成了两条。 云奴的云盘尚未修好,根本没办法指引方向,也没办法替他们寻找大祭司的确切方位。 他无法,只好蹲下身寻了几块小石头摆阵,想看看大祭司的确切位置。 春华发现,云奴会的东西不少,不愧是御灵族地位仅次于大祭司的少祭司。 “选好了么?”余宁似乎有点儿急躁,片刻不想等。 “快了!”云奴说着,突然嘶了一声,“好像不在此处。” 余宁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云奴讪讪一笑, “我再来一次。” 春华:“……”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才终于得到了真正的路线。 云奴散了那些石头,起身指了一处,“在这边。” 他指的,是靠右的一处通道。 春华挑了挑眉,在众人抬脚的瞬间却突然拦了一下,“我觉得是左边。” 众人:“……” 云奴看向他,“为什么?” “直觉。”春华说。 他虽不是御灵族的人,但他是上官家族的人,而且以前险些被做成了古曼童,通灵之法虽然从未试过,却一直存在。 云奴突然笑了,“直觉便想让人信你了?” “信不信我无所谓,主要是不能信你。”他这话刚说了一半便拔剑而出。 龙霞剑剑影飘渺,狠狠转了一圈又一圈,剑气裹挟着雪山凌冽的寒气,将云奴于瞬间劈成两半。 然而劈断的地方涌出的不是鲜血却是精光。 那精光一散,云奴的身形便瞬间消失了。 众人微微眯眼,才明白刚刚的一切不过是迷雾障眼。 而真正的云奴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此时抬起头,“是左边。” 见众人一副复杂表情,云奴:“?” “走吧!”余宁率先向着左边的山洞走了进去。 众人这才跟着走。 “你怎么知道的?”印泉原本理都不想理春华,此时却突然觉得他有点厉害,不免主动靠近,“你刚刚怎么识破的?” “直觉。” 春华说。 印泉明显不信,“你凭直觉判断是不是太草率了?就不怕伤及无辜?万一他是真的,你岂不是杀了人?” “不会,若是真的,不会这么轻易被我杀死。” 第84章 那些过往 准确的说,依照云奴的武功,他应该根本无法近身。 印泉抿唇不吭声了。 他不吭声的时候,通常像是在沉思,并自觉带了一股子委屈,再配上那娃娃般的细嫩脸庞,便忍不住让人升起一股子怜爱之情。 春华看了看印泉,又看了看余宁,突然觉得,余宁对自己这么好,是不是因为他曾经有个弟弟,或者说,会不会就是为了印泉? 此时山洞崎岖,他们小心转过好几个弯却依然看不到前路。 火把就要燃尽了,在昏暗的空间中,恐惧占据了主位。 好在他们都不是胆小的人,印泉除外。 不过印泉被青玄护着,倒是也不会出什么事,最难受的是云奴。 夹杂着他们中间,像是一盏吹不灭的灯,偏生...还举着只火把。 “前面有人。”走在最前面的余宁突然停下脚步。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 云奴侧耳听了听,好像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小心靠过去。 山路十八弯的洞口终于出现了微光,但在那光线的前方有个人,准确的说,是个只剩下半边身子的人。 对春华来说,今夜见到的这一切仿佛都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甚至于,他根本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见到这些东西。 第154章 那半边身体像是被寒冰铸铁整齐的削断了,没有鲜血流淌,却有无数道腐烂的尸虫在蠕动攀爬。 印泉受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那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不要命的朝着他们冲过来。 山洞在他大力撕扯下猛然裂开,无数山石簌簌而落,乌云蔽日的天空中精光璀璨,宛如佛莲。 光芒大盛之际,众人施展轻功转瞬登着落地的碎石与空隙从那半截尸身上踩过。 无数尸虫蠕动着要追,离了宿主却掉落死去。 那男人手掌夹杂着尸虫,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 天际乌云遮日,整个天空阴沉着,罩顶的威压散落下来。 砰.... 咚咚.... 大地突然为之一颤,整个翠玉山似乎都抖了一抖。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但日光并未出现,还是一片漆黑。 春华被惯了一嘴的雪沫,喉咙一紧,呼吸不畅。 等落地之时,猛地吸了好大一口新鲜空气。 余宁拽着他远离,一道碎石登时自空中隐现,并狠狠砸在他落地的地方。 不等他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攻势顺道而来。 春华来不及多想,直接提剑迎了上去。 云奴的红袍在空中扬了一瞬,雪白的发丝垂在地面上,那些尸虫想要顺势爬上去,但丝线中的光却将他们斩成碎片。 突地,山崩地裂般的海啸声飞过。 吐了满地的印泉突然发狂般的大吼一声,双掌合十爆发出无限潜力。 巨大的剑影绽放出强光,强光罩顶而去,于瞬间将那半身人拍的粉碎。 当所有一切烟消云散,印泉倒在青玄身边。 云奴手势了然,看向青玄时带着深意,“国师,这便是你带他来的目的?” “如今内层已过,大祭司还要躲吗?” 云奴脸色变了一变,“你在胡说什么?” “他执掌祭司殿数年风平浪静,如今皇室内乱,你将人接回来他便疯了,这话说出去谁信呢?倘若当真不想参与皇室争斗,大可闭关修行即可,但他曾有过誓言,更因为...”青玄冰冷的目光透过春华看向他身后的人,“更因为愧疚吧!所以只能自导自演这么一场戏,你说对吗?” 大祭司是怎么想的,云奴根本不想知道。 他只要知道,天道让他守护余宁,要他拨乱反正。 “你的君主不适合这个位置,你若真心护他就该带着他离开。” 青玄看了一眼怀中已然昏迷的人, “他的执念,不过是个人而已,这个位置,本就不是他要坐的。” 不过是有人强逼着他坐上这个位置。 云奴抿了唇。 而青玄却已经抱着人起了身,“如今内层已破,剩下的,便看你们了。” 看那架势,似乎是要离开。 “你跟来,就是为了将我送进来?”余宁冷眸看他。 青玄露出副理所应当之姿,“这难道不是你的夙愿吗?这么多年的执着,不就在此?” “多管闲事。”余宁轻斥一声,扭头向着风雪深处走去。 而春华深深看了一眼那从出现开始便不是很友好的和尚,现在却突然觉得,貌似这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其实,他们都是在帮助余宁吗? 不管是哪一方的势力,好像都是为了帮助余宁,可余宁到底有什么心结? 翠玉山上又藏着哪些秘密? 还有那位一直不曾现身的大祭司,他又是谁?在这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皱了皱眉,“余宁...” 这一路上,他想问的有太多,疑问也有太多,可都被各种各样的心思所取代打断,这阵子他依旧是懵的,但却有了一些眉目,亦或者是解释。 只是他不确定,自己想得到底是不是对的。 “余宁,你回御灵族是为了什么?”春华突然问道,他不太能等得了下山之后。 眼前的人脚下一顿,那身体在黑暗中变得更加深沉且看不懂了。 此时云奴已经留在了原地,似乎没了再走的必要,而青玄则要带着印泉下山去,往前面走的,除了自己,便只有余宁。 实则,走与不走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左不过是余宁自己的选择。 他原本已经打算什么都不问,只跟着就好,但现在经过了种种,他又觉得自己其实有必要知道。 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见余宁不答,他踩着地上的白雪走近,而后停在了他身后,“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对不起...”那人突然回转身形,然后紧紧地将他抱在了怀中。 余宁的身体像是一块寒冷的冰,掌心浸了一层浓烈的汗水,“阿晚,你会陪着我的对吗?” 他抖得越发厉害,叫春华跟着难受起来。 远处的风雪似乎又飘摇着飞来,漫天的鬼哭狼嚎突然出现在寂静的深夜里。 余宁抬起头,眸光迎着那灰暗,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 春华缓缓睁大了眼睛,在那色彩熏染中,突然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景象。 也是皑皑白雪,似乎是翠玉山的一角,他透过那光,看到了蜷缩在角落中的孩子。 那是儿时的余宁.... 身为皇室一员,有着最纯正的血统。 第155章 他高贵却又低下,他受万人敬仰的同时又被万人踩踏。 他得天命降生于世间,所通之灵却反其道行之,是以被所有人憎恨。 至亲手足,无一不将他当成怪物般对待。 “你是个怪,父亲说了,你是个长得人身的怪物,合该去万古枯守着尸体过活。” “小哥哥是谁,我没有怪物哥哥,你不配留在皇室,皇室以你为耻。” 一群孩子将他推在地上,狠狠踩他的脸跟手指,让他身上沾满了泥泞,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画面一转,又是冰冷又富丽堂皇的宫殿。 大殿之上,高高在上的人将一柄木剑仍在孩子脚下,“去吧!什么时候解决了万古枯的魔,什么时候再回来。” 他身边的女人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怒意上涌,“我皇室血脉,怎得就出了你这祸害?这是命,是惩罚。” 春华看着一直垂眸不语的孩童,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而余宁承受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万古枯,在那里,他亲眼见到了那些凶恶的物是如何撕碎他的。 可他的身体似与常人不同,即便被撕裂了却依然不死,然而那些疼却一丝一毫不会减少。 他便眼看着余宁瘦弱且幼小的身体被物撕裂又粘合,断了又拢起。 他见到那小小少年身边的桃木剑碎裂成断,而那将他送进来的人,却半点儿怜惜都没有。 “他应天而生,便该受些苦难,方能铸就神祗之能。”一袭白衣的年轻男人站在高台之上,念念有词,那掀起的白袍下,是一双孩童般大小的脚。 华服之下,男人点头应声,“大祭司说的是。” 大祭司... 春华缓缓瞪大了眼睛,原来一切的罪恶开端,都是因为那个男人的一句话。 可他那得天独厚,似乎违背了天道,也没能铸造一个合格的神祗。 余宁在物之中承受的那些,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不堪重负。 那些鲜血越流越多,已经无法维持生命体征。 奄奄一息之时,他看到远处走来的影,是凌霄煜。 春华这才明白,当日余宁在乱葬岗见到凌霄煜的时候,实则根本不是第一次,只是这段记忆,余宁根本不记得了。 也算是缘分,让凌霄煜一次又一次的救了他,也正是这种缘分,让自己有幸能遇见他。 “余宁,兄长....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春华默默的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只要你需要我,你要你要我。” 那些过往如同云烟般,原本应该很快消散,却偏偏在余宁脑海中盘旋。 他对翠玉山有着很深的恐惧,因这是通向万古枯的唯一通道,那恐惧压在心中,抹灭不掉。 但他又不得不来,因为他一定要见到那个人,要问一句,既是天意,为何御灵族的这些人却要逆天而行? 第85章 帮到你了 就在此时,山呼海啸般的振动陡然出现。 地动山摇中,那上空像是要塌了一般。 无数风雪突地飘然而起成就刀刃般的凌冽,在狂风中向某一处旋着飘来。 尖叫划破夜空,狰狞的面孔渐渐隐现。 云奴及印泉还有青玄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手上俱都拿着一根木藤。 印泉见春华看过来,瞪眼道:“我们不过是觉得不能这么没义气,咱们一起来的,便要一起走。” 云奴打断,纠正道:“是山门封了,不得已。” 春华:“……” 只是御灵族的每一处都透着神秘色彩,他并不能窥探一二。 眼见塌陷之处越来越靠近他们的所在地,春华身形偏坠,站的已是十分艰难。 这时,一根碗口粗的巨大藤蔓突然从天而降砸下来。 就听那尖锐之音划破长空,震得春华耳膜嗡嗡作响。 “快退...”青玄说完,已经先一步拽着印泉向后躲过。 然而余宁却没依言,而是向着那巨大藤蔓迎了上去。 剑气拖出长长一道凌然的劲风,在海啸般震动的当下迎头一棒。 铺天盖地的力道凌乱而起,飞沙走向,雪刃飞翻。 春华眼睁睁看着那藤蔓将人裹住,而后蛇一般的扭动盘旋,最后托着长长的尾部向后退去。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停止了,“余...余宁....” “余宁....”他突然大喊一声,而后抽出龙霞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云奴要拦,被劲力绷退。 振动不止,游走的藤蔓似乎在颤抖。 春华剑起,带起一阵裹着漩涡的狂风,剑意在修为在雪中更上一层,那劲力与感悟同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剑意也能达到这般境地。 那裹挟着剧烈狂风的剑意转瞬成为无数道利刃,疯狂向那根巨大藤蔓的周身而去。 握剑的威压太大,生生撕裂了虎口,那血色弥漫,混着风雪飘荡在山间。 春华毫不退缩,任由那狂风席卷。 藤蔓似乎怒了,无数细长蛇一般的触角向春华围攻而来。 而春华什么都看不见,眼下只有被藤蔓拉去了的余宁。 他要将余宁拉回来。 耳边的风声不止,刺耳的尖叫不止,可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余宁....”春华低喃一声,周身血液突地逆流倒转,剑意大有收拢之意。 第156章 云奴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是....” “应当是守护者。”青玄接了那话音,如是说道。 印泉不懂,抬眼,“守护者?什么意思?” 然而没人回答。 血脉在膨胀,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春华只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钻进了血脉里,筋骨与五脏六腑都痛得难以言喻,莫名的紧绷与苦痛叫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而后用力挥舞出去。 “放开他...” 那一声,有着石破天惊的气势。 剑气与声音交合而去,藤蔓于陡然间颤动了一下,便见无数道白灼之光在藤蔓中间闪过,细碎的口子折射出不同的声音。 春华总算在那白灼中隐约见到了被缠在里面的余宁。 他迎着威压上前,长剑甩出无数虚招,并在最后与春华的长剑相撞。 轰的一声.... 藤蔓轰然炸开,余宁携着长于雪沫中落地。 春华气息不顺,冷汗波波而起,望向倒地的藤蔓,突然冲着余宁笑了一下。 那最后的眼神,似乎在说:你看,我终于帮到你了.... 余宁几步过去,将人揽进怀中。 在藤蔓倒地之时,身后的人终于出现,是那一袭白衣带着熟悉印记的大祭司。 也是余宁此番的目的。 可走到如今,他却突然不知道自己所求的是什么了! 一直以来,他所作所为似乎都只是为了回到御灵族,为了讨回一个公道。 不管是在江国还是在昌国,不管是跟着凌霄煜还是在沈清昀身边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回到御灵族而做准备。 但这其中却出现了春华这样一个意外。 他跟他一起走过那么多路,遇到过那么多事,每每看着他的时候,都忍不住会回头去想,自己现如今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对的。 他有时候甚至不理解,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答案吗?不是。 一个真相吗?好像也不是。 “阿晚...”他将人揽进怀中,只看着怀里的人,却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甚至于连他此生最恨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他都无动于衷。 “看来你找到属于你在意的东西了!”大祭司说。 余宁抿唇不语,眼神未曾离开过春华,却将长剑指向了离他一步之遥的大祭司。 大祭司似乎毫不意外,“你能来翠玉山,说明你已经放下了一些东西,那么当年的真相,也许便不重要了对吗?” 他的身影突然变得飘渺起来,声音亦是。 余宁微微偏头的时候,便见到大祭司消失于黑夜中的身影。 云奴上前一步,似要抓住些什么,可直到大祭司离去,都没再给他留下什么。 一句话都没有。 “师父....”云奴默默念了一句,知道,他最终是接受了预言,驾鹤西去了! --- 印泉回了宫里就开始发呆。 他将身边宫侍都赶了出去,一个人躲在被褥里捂着嘴唇思考。 国师的嘴唇真软。 国师的味道真好闻,像是凛冬里的霜雪。 国师对自己也很好,一直在帮衬着自己。 国师.... 这么想着的时候,国师来了。 温温柔柔地坐下,而后温温柔柔的掀开了他的被褥。 “怎么又躲在了这里?”青玄问道。 印泉红了耳根,“我需要想些事情...” “什么事情?”青玄又问。 “嗯...守护者的事情...”印泉第一次在国师面前撒谎了,没有说实话。 但....国师全部都知道。 可他还是耐心的跟印泉解释了,“守护者啊!很简单,就像我跟陛下,我是陛下的守护者,理应站在危险面前护着陛下。” “所以,春华跟我兄....也是?” 那字‘兄长’,似乎还是叫不得。 青玄点了点头,而后捏了捏他发红的耳垂,“别太在意,他应当不是针对你,毕竟,害他至此的本身并不是某个人。” “可他从来没把我当成弟弟不是么?”想到这一点儿,印泉就非常难过。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可能,是因为不甘吧!也可能,是怕连累你。”青玄对他十分有耐心,问什么答什么。 印泉不懂,但他又不好再问,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君主当得简直太窝囊了。 “我不是有意欺负他的。”印泉说。 “我知道。” “我也不是一定要抢他的位置。” “嗯。” 印泉沉默下来,下巴抵过膝盖,将那皮肤都磕红了。 他的眼眶也带着一点红,“父王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做这些?我真不懂,还有肖何如,父王凭什么让我听他的话?” 肖何如不过是个大臣而已,他身为皇室又是君主,凭什么要听一个大臣的话? “许是...一种磨练吧!”青玄避重就轻的说道,而后揉了揉他的发,“难受吗?” “嗯...” “那我安慰安慰你?”青玄说。 印泉便点了点头,伸手想去抱住国师,想去依赖,可却陡然间,又想到了在翠玉山上面的那个吻,以及自己内心深处的悸动。 他在没触到国师肩头的那一瞬间忽而退缩了。 青玄看到了他的迟疑,微微皱了皱眉。 第157章 “国师,我突然想到好像还有点政务没处理,我去去就来。” 接着青玄便看到,平日里最怕处理事情的君主跑得比哪一次都快。 他轻轻挑了挑眉,而后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叫了暗卫来,“已经将信传给肖大人了吗?” 暗卫颔首,“是。” 青玄手上动作没停,转而道:“大人说什么?” “大人说,可以开始了。” …… 夜深露重,榻上的暖意被拂去了大半,青玄端坐在一旁,没等到去去就回的人,却等到了一个消息。 “国师,主君他....宿在长春宫了...” 这话说完,偌大的寝殿中落针可闻。 良久,才见坐在榻上的国师微微动了动,那肩背却依旧挺直,似乎带着点儿僵硬,“知道了,下去吧!” 侍卫莫名觉得有点冷,也没敢多言,得了令便急忙退下了。 青玄望着寝殿外摇曳的烛光微微眯了眯眸子,而后站起身来。 “国师,您要出门么?用老奴跟着您去吗?” “不必。”青玄淡然丢下两个字,眨眼便出了寝殿。 -- 印泉寻了个由头跑掉后,便转身入了长春宫,宫里两旁的侍女见君主来了,都觉得很诧异。 长春宫是君后的住所,也是印泉当上君主后第一天便册封的后。 众人本以为,印泉十分宠爱这个女人,毕竟这么多年,他的后宫只这一个人。 自然,肖岚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实际上,她自从入了这长青宫之后,便没见到过君主。 此时她正侧躺在榻上,听闻外面有人通传君主大人到,只觉得心里一阵恍惚,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印泉站在自己面前。 “君上...”肖岚忙不迭起身拜见。 印泉免了她的礼,径自坐去了榻上。 肖岚往前走了几步,温声问道:“君上怎得来了?” 印泉蹙眉,不太满意这句话,“你是我的君后,我来你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啊?”肖岚自觉食言,忙转移了话题,并伸手过去扯了印泉的衣袖,“那让妾身服饰君上歇息。” 宫殿中的烛火被撤下去几盏,那飘着的垂帘也挡了一层又一层。 印泉看着肖岚一件件褪掉了自己身上的衣裙,心底却没有半分期待。 当那殷虹的唇献上,他突然一个机灵,眼底莫名浮现出来的竟是青玄冷色的唇缝与覆过来的温度。 印泉:“……” 他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女人,逃得比之前在青玄面前还要快。 肖岚被推倒在榻上,懵了一瞬,这一下,便再也缓不过来。 第86章 他的血亲 春华被余宁抱回来的时候明明是昏迷着的,可还没到祭司殿便睁开了眼睛。 只是他的状态很不对,眼底没有聚焦,也不认人。 “阿晚...”余宁心疼地揽着他,吻他的发丝,吻他的脸颊。 春华没有反应,目光呆滞。 他右手的虎口还流着血,云奴虽已叫了郎中过来却近身不得半分。 他周身仿若自带了一层保护罩,拒绝余宁之外的任何人靠近,排斥着周围的一切。 云奴无法,便只能在外守着。 床榻边缘的杏花香薰充斥着整个房间,味道中带着血腥与甜腻。 余宁擦去他掌心的血迹,清洗、上药、包扎..... “阿晚....”余宁轻喃他的名字,突然后悔带他卷入这场是非中来。 守护人!! 他在恍然间,突然想到青玄跟云奴的谈论,又想到御灵族人跟上官家缔结的印。 可明明,他自小便断了这份联系,即便他有属于自己的守护者,那人也应当是上官濂,如何会变成春华? 还是说,上官家的人在背地里做了什么?又或者说...是上官濂? “去找上官濂来。”这似乎是余宁在来到御灵族之后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门外的云奴领命,而后问道:“若是上官公子不来呢?” “他会来的。”余宁一边看着身边的春华,一边轻声说道。 而床榻上的人,明明听得见余宁的话,但就是醒不过来。 纵然,他已经很努力地想睁开眼。 “上官景焕....”有人在浮沉中叫他的名,那是一个苍老又陌生的声音。 “上官景焕,上官家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帮他成为御灵君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消散我们上官家的罪孽。” 春华的魂灵被困在方寸之地动弹不得,“你是谁?”他听到自己的问话。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保护好他。” 春华努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然而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你到底是谁?” “你要记住我的话....”老者的声音慢慢消散,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也就是这时,春华才像是解开了什么禁锢般,于凝滞中猛然惊醒。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自己,为这陡然失去的气劲增加了一些莫名的安定。 “余宁...” 紧拥着自己的人浑身一怔,那声回应太过浅淡,浅淡到他还以为是错觉。 “阿晚,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春华摇摇头,“没事。”他想起身,却被余宁拦了一下,“别动,你受伤了。” 第158章 春华皱皱眉,顺着余宁小心按住的手指才看到自己受伤的虎口。 那里已经被包扎起来了,应当不碍事,他现在想得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刚刚那个似真似假的梦境,还有那一道道陌生的声音。 到底是谁?或者说,到底是上官家的谁? 余宁运功将春华周身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碍这才作罢。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春华有些内疚,想到自己明明是来帮他的,却总是给他添麻烦。 “道什么歉?”余宁不喜,也不想他跟自己这般见外。 春华讪笑一声,“对了,看到...那人了吗?” 余宁点了头,“嗯。” 春华见他不愿多说,便也没再多问。 这时,外面传了动静进来,是云奴的声音,“殿下来了,想见少主人。” 少主人这个称谓春华已经好久没听过了,如今突然被提起,他先是微微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而所谓的少主人,其实就是身边的余宁。 “殿下?谁?” “应当是印泉。”余宁说。 春华了然,转头看向余宁。 “让他回去吧!”余宁不带感情的说道。 而这话正巧被已经等在外面的印泉听到。 “我堂堂御灵族君主,凭什么你说不见就不见?”印泉气冲冲走了进来。 云奴想拦都没能拦住,眼看着人向内里冲了过去。 印泉的气势很足,却也不过是表面。 等真正见到余宁,便又不吭声了。 余宁刚要开口赶人,便听云奴在外面开口道:“国师?你怎么来了?” 印泉一听,慌不择路要跑,只是这里面只有一道门,他没地方去,四下里张望,又没藏身之处,正转圈的时候,便听到那冷清的声音说了一句,“来捉人”。 印泉不过微微一顿,在那脚步声渐近之时,已然瞬间翻落到了榻上,躲在了春华身边。 惊得春华险些栽了一下,被印泉扶住,他手指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模样有点儿可怜。 春华:“……” 印泉放下垂帘又拽了被褥将自己罩住,而后便像只鹌鹑一样不动了。 与此同时,青玄那飘然的身影也自出现。 看到他的那一瞬,余宁的神情颇有些复杂。 那表情在他看来,就像是自己的东西突然被外来人占去了样子,但那复杂转瞬即逝,一时间又让春华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阿泉,随我回去。”青玄看着床榻上拱起的一团。 被褥中的人瑟缩了一下,却没打算出来。 青玄抿唇看了看余宁,又瞄了一眼春华,继续道:“阿泉...” “他不在,大师请回。”春华破天荒说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谎话。 照理说,余宁都没有开口,他也不该多管闲事,但不知怎么的,许是...知道了印泉跟余宁那及其复杂的血缘关系,便打算管一管。 青玄颇为意外地看了他几眼,明明知道他说了谎话,却又不急着戳破,而是像模像样地点了头,“好,那我便不叨扰了。” 言罢,竟然真的离开了。 青玄走后,再没有声音传来,印泉才悄悄掀了被褥。 一张白皙的脸被捂得通红,一双青葱如玉般的手指却紧紧抓着被褥。 那双漆黑的眼珠在春华跟余宁两人身上来回滚了一圈,最后定睛看向春华,冲着他小声道了一句‘谢’,而后缩手缩脚下了榻。 但他没走,便那么无措站在余宁面前,似乎想要讨好的叫一声‘兄长’,又怕某人生气,于是便那般别扭的站着。 春华不知道御灵族中还有多少余宁的至亲,也不知道这个弟弟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看样子,应当不是全无在意的吧! “那有椅子,你搬来一张坐?”春华见他站在自己眼前晃属实有点难受。 “我不坐...”他说着不坐,却直接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上。 春华眼皮一跳,便见余宁下意识随着他的动作垂下了眼眸,并微微蹙了蹙眉。 印泉被那眸光所逼视,麻溜站起来去搬了张椅子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躲人?”春华问道。 印泉听了春华的话,忽得想起了自己漫无目的闲逛却遇到了青玄的事情。 一想到青玄见到他便发了好大脾气,还问他为什么要去长春宫的事,他心里便窝了一肚子的火,暗想自己的女人,他还去不得了吗? 因此他也没什么好脾气,第一次顶撞了国师。 对他来说,国师根本毫无脾气,而且对他百依百顺,可他却忘了,国师的百依百顺之下有他的依赖,那是独一无二的纵容,他更忘记了,除了这一点儿,他还是一个国师,是个杀伐果断说一不二替他处理朝政震慑那些大臣的国师。 所以当属于国师的威压落下来的时候,他慌了神。 可那威压最后却化作了一个深深的吻,这便更加的不知所措起来。 他在第一时间逃出皇宫,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人便只是余宁。 虽然余宁现在还不认他。 “我....”印泉大眼睛扑闪着,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那片刻的迟疑,却让春华恍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 “国师对你...” “国师没有亲我。” 第159章 春华:“……” 余宁抿唇,“怎么回事?” 声音虽然很冷,却叫印泉莫名觉得安心,“兄长....” 春华:“…………”听到这个独属于自己才能叫的称谓出现在别人口中,他心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但左右一想,余宁已经是自己的了,不论是心还是人,他又 何必在乎一个称谓。 至于血缘,那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说事情。”余宁的声音依旧很冷,但却没有纠正他的那字‘兄长’。 印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儿,因此有些小开心。 他长得白白净净的,看着便很小,应该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 若是按照年龄计算,当初余宁被逐出御灵族时,他估计也不大。 “是因为...因为我今日去了肖岚的宫里,所以国师他...他...” 来御灵族之前,云奴已经将御灵族皇室的事情做了简单的介绍,包括这个肖岚。 肖岚是印泉唯一的君后,其母家在御灵族中有着十分崇高的地位,其父便是肖何如,那个云奴口中所讲的反动派首领。 而且,按照道理来讲,印泉歇在自己君后的宫中是合理合情的,国师操心的事情千千万,唯独不必操心自己的君主宿在哪里。 而后他又忽然想到当时在翠玉山上的那一幕。 所以说.....春华疑问着转头看向余宁,似乎想要一个说法。 但是...余宁似乎并不想回答他。 春华:“……” 第87章 偷入皇宫 说到底,这不是他们能管的事情,余宁两句话问出来,再结合印泉的眼神状态,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他抿了抿唇,没再吭声,而是起了身。 往外走的时候,见坐在椅子上的人没动,不由偏头看过去,而后淡淡开口,“跟我出来。” 椅子上的人‘哦’了一声,看了春华一眼,那眼神,竟像是在求救。 春华:“……”他忍了忍,“要不....你先把他留在这?” 春华试探着问道。 榻上人的脸色依旧苍白,刚刚转醒的朦胧眼神还不曾退下去,看得余宁心中一软,脚步不由自主飘了过来,“你先歇着。”言罢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春华对这句话再熟悉不过了,每次余宁不想他管或者参与一件事的时候,总会用这句话对付他。 “哦!”春华顺从地点了头,扭头看着印泉落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兄长,国师好可怕,你别把我送走。”印泉毫无形象地朝余宁扑过去,打算抱着他的大腿闹一闹。 然而余宁躲得急,青玄又出现的太快,快到印泉还没反应过来,扑倒的身子已经向那白衣飘飘的身影而去。 直到抱住了那双腿,印泉才中怔楞中嘀咕了一句,“怎么衣服的颜色有些眼熟?” 缓缓抬眼,便见青玄正抿着唇,垂眸看他。 印泉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完了! “国...国师.....”印泉咬了咬唇,眼中带了些略微复杂的惧色。 “你跑什么?”青玄说话一直温温和和的,便是有再着急的事情他也是雷打不动的温润。 那一袭白色袈裟掩住了印泉半张脸,却掩不住青玄心底的人。 “我....”印泉答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跑,总不能说自己是被他亲跑的!! 云奴在一旁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国师,君上,这里是祭司殿。” 言外之意很明显,你们之间若是有什么误解,麻烦请移步回宫。 青玄似乎也不想耽误时间,“跟我回去。” 印泉抖了一抖,不太乐意跟着走。 “有话,咱们好好说。”青玄的声音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让印泉出神良久。 从小到大,似乎除了国师,再没有对他这般好的人了,每次他不想做功课,每次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似乎都是国师在他身边。 那个时候他刚刚离开家,也刚刚离开兄长,而国师也不过是个年长一些的孩子。 可不过是年长几岁,他便十分有担当,会纵容他做想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 “君上...” 印泉一怔,这似乎是青玄第一次这般叫他,只这一句,便将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拉的老远。 只这一句,似乎他们便再也不是那几多纵容的关系了。 “我跟你回去。”印泉红着眼起了身,乖乖跟在了青玄身后。 青玄朝余宁拜了个礼,“叨扰了。” 而后领着人离开。 --- 春华见余宁回来,问道:“他们怎么回事?” “不知。”余宁说。 他猜出来,却不想过多干涉,毕竟御灵族的事情早就与他无关。 云奴在外候着,此时见房间中没了动静,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 正思量着,房中有人唤他的名字。 翠玉山的事情过后,他能明显感觉到余宁的变化,只是那转变有些毫无逻辑。 照理说,他跟余宁如今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而皇室,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但翠玉山一战后,他们又跟皇室共同经历了生死,不再是单纯的敌对关系。 但当初他请余宁回来,就是为了夺回掌族之权的,只是事有变故,变得有些不可控了。 云奴进门后,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余宁的眸光从春华身上移开。 第160章 “翠玉山上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余宁单刀直入的问道。 云奴对余宁,始终有几分保留,因此说道:“翠玉山归皇室管辖,这事,只怕轮不到我管。” 虽说,余宁回来是他一手促成,但其实,这背后却是大祭司的期望。 然而如今大祭司已死,他也没了往日的执念,似乎御灵族这滩死水究竟还能不能再生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你若想管,必然便能轮到。”余宁看向他。 云奴便笑了起来。 高高在上人的话语,总是让人无法拒绝。 面前的人是天生的王者,是后来人望而却步的存在。 他的一生,从出生那日便注定了一切。 “好,那我试试。”云奴说。 他们的谈话并没有刻意规避春华,但春华很有自知之明,一直没有出言打断。 待云奴走了之后,他才扭头看向余宁,将心里的疑问讲了出来,“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他顿了顿音,万般复杂的问道:“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但云奴却给人一种毫无私心的态度,这便让人很奇怪。” 过往的种种经历,终是让他成长到一个不是只会依附在某人身后的少年,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主意。 “嗯,你说得对。” 得到了余宁类似鼓励的回应,叫春华扬了扬唇,那恣意之色,到底还是翩翩少年的做派。 “还有吗?”余宁问。 春华又道:“以往,我们对御灵族中的事情全都是道听途说,多数,也不过是从云奴的口所知,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余宁点头:“有些东西,眼见未必是真,何况耳听。” “所以我才不懂。”春华蹙眉:“我不懂...现今你的对手是谁,我更不懂,御灵族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导致这里看到的一切与原本的应当这般格格不入。” “余宁,会不会,你所遇到的御灵族,与你要回来的御灵族,根本不是一处?” 余宁在这问话中怔然一愣,良久无言。 实则,他对御灵族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太多年。 原本,他明确的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也知道自己该恨的人是谁,所以他向凌霄煜借了人手,打算杀回来报仇。 可如今再次踏上这片土地,除了那位身困翠玉山的大祭司,他却再没见到任何一个与他有仇的人。 更让人觉得不解的是,自己的弟弟竟然成了御灵族的君主。 印泉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此事究竟该如何解决,这是个问题。 他被这些问题捆缚,心绪原本十分复杂,却又被春华一语道破。 不是一处吗?余宁思索着,心中茫然更甚,却又觉得有些欣慰。 茫然的是,御灵族种种确实与他所思所想不同,欣慰的是,他身边如今还有一个人,对他永远没有保留,一心一意,不会有丝毫的隐瞒。 春华犹疑着,再次对上他的眸光时,看到的便是那样情动的一双眼睛。 “阿晚...”对方呢喃一声他的名字,接着将他拥在怀中。 他听见余宁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谢谢你,对我毫无保留。” 春华听到这话的时候,心中泛起一片酸涩,不知觉间想到了那个梦境。 他在心中苦笑一声,心想:看来,也不是毫无保留的! 不过他们人已经到了御灵族,自然不可能让心中的疑惑一直是个疑惑。 云奴这边既然靠不住,他们便自己去查真相。 问题既然出在皇室,那么只要潜入皇室,便总能知道这些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皇室的族人以及他的那些兄弟都去了哪里,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 余宁这么想着的时候,春华已经说风便是雨的拉着他要动身去探了。 “你的伤...”余宁有些不太放心。 春华挥挥手,“小伤,不碍事。” 言罢,拉着他的手偷偷出了祭司殿而向皇宫行去。 云奴站在高台之上,身边人来报,“他们走了。” “嗯,不用管,派人跟着便是。”说完,将杯盏中的淡茶喝了下去。 身边人应声离去。 云奴望着那两道身影微微叹息,而后转身自那高台上翩然落下,不再管偷偷离开祭司殿的两个人。 在余宁和春华往皇宫走去之时,印泉早已经随着青玄回了寝殿。 印泉一直没吭声,青玄便也没多说什么。 他将印泉拉到床榻上坐下,而后半蹲下身,仰头看他,“君上,日后,您想去哪都可以,我再不会干涉。” 印泉的指尖颤了缠,心里突然没来由的疼起来。 他垂眸看着青玄,只觉得自己这一日的所作所为似乎不止是伤害到了青玄,也伤害到了自己。 那悲伤毫无征兆,却搅得他心中撕心裂肺的。 他在青玄转身离开的时候抓住了那一抹袖袍,在颤抖中听到自己问:“国师,你生气了吗?” 青玄脚步一顿,被他生生拉住了。 “没有。”半晌,他回答。 “可你都不唤我阿泉了。”印泉的声音很低,带着委屈。 “君上早些歇息。”青玄回答,而后覆上那只抓住自己的手指,拉开,翩然而去。 第161章 印泉抬眼,望着那背影,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他仿佛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 而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第88章 不要多事 余宁带着春华到了皇宫后便发现了不同之处。 这里似乎被一层巨大的结界罩住了。 御灵有言,万世都可行其道。 御灵、驾驭之能,族中所有人都以灵力论高低。 当初余宁被族中众人欺辱便是因为他的灵法施展不来,而大祭司又将他命为祸国之人,曾被生身父母投入翠玉山的万古枯中受尽欺凌。 他那年只有六岁,却比寻常孩子多了份坚毅与果决。 当日意外拜跪石像,得了一缕精魂相护,因此入万古枯后才能等到凌霄煜来。 至此,他与御灵族无根无缘,也再无一点儿干系。 可他依旧想要回来,想要踏上这片土地。 曾经他以为,他回来是为了复仇,毕竟往事历历在目,没人能从那近在眼前的仇恨中抽身。 可真到了这里,见到了这里的人,见到了印泉讨好的脸,他又下不去手了。 过往...既然已经成为过去,那便让他过去吧! 而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只是弄清楚现在发生在这里面的事情。 这个阵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云奴没说印泉为什么会成了现任的君主,也没说过那些人都去了哪里,还有那所谓的反动派,直到现在,也没真的见到。 皇室...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说,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人冒充侍卫,在皇宫中居然犹入无人之境。 春华纳闷,怎得御灵皇室的守卫居然这般松懈。 余宁小声解答了他的疑惑,“御灵多异能,皇宫周围又有结界,因此只有赋予了皇室血脉的人才能来去自如,而且,御灵族的人非常认可自己的能力。” “那这些侍卫呢?也都是拥有皇室血脉的人?” “不是,但是他们可以缔结盟约...” 所谓的盟约,便是以血为引的誓言,发誓绝对忠诚,并由御灵皇室推举出来的人与这些人缔结盟约。 “相当于用自己的鲜血跟人缔结。”余宁说。 春华眨了眨眼睛,“那我呢?” 他问完之后,明显看到余宁微微怔了怔,似乎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你...”余宁沉吟着,突得想到了他守护者的身份。 他猜想,该是因为这一点。 不过上官濂已经在来的路上,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真相大白。 眨眼间,他们已经穿过一道道宫殿,从而到了后宫。 君主的后宫占据了皇室大半地界,是皇室中的门面。 毕竟御灵皇室最看重血脉,而御灵族历来的君主都拥有无数佳丽。 而现任君主印泉,实则,算得上是所有御灵君主中最奇怪的,因为只有一位君后,便是那肖岚。 不过肖岚的父亲既然是反动派的首领肖何如,那很多事情也就不奇怪了,包括他这一路上所遇到的追杀。 毕竟他回来,在许多人眼中是来夺权的,肖岚现今是印泉唯一的君后,若是将来育有子嗣,那便是未来的君主,肖何如自然不希望他这么一个意外回来。 只是,历代的君主所迎娶的君后都是圣女那一派别的,类似祭司殿的秋云裳,如何会有人同意印泉娶大臣家的女儿? 这所有的疑点都有待商榷,偏偏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凌霄煜给他的兵还驻扎在外,只等一声令下。 但此番御灵之行却迷雾重重,压抑的有点儿让人 窒息。 “那有人。”春华小声拽了身边的人,打断了他的思路。 余宁循声看去,见是个宫侍打扮的人。 这宫侍偷偷摸摸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很快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于此同时,余宁心中一动,尘封已久的复杂情绪便那般毫无预兆出现,那是他跟玉牌的牵连。 面前那鬼鬼祟祟的宫侍,一定接触过玉牌,所以路过之时他才会有感知。 他寻机打算将人擒来,却不料有人先一步将那宫侍给抓了起来。 看到这里,春华实则是有点无语的。 他轻轻拽了下余宁的手臂,靠过去小声问道:“这宫侍,有点傻是不是?” 余宁:“……” 春华有些难言,“不只是傻,还有点浪。” 余宁:“……”顺道将他这张嘴给捂上了。 “咱们为什么要跟着这人?”春华并不知道余宁跟玉牌之间的感应,因此问道。 余宁不打算多说,只将人往身侧拽了拽,却没应。 等那些押送宫侍的人走了之后,余宁才拽着春华小心靠着墙根跟上前去。 春华不再吭声,因为他发现, 两人这似乎不是普通的跟踪方法。 余宁如同在那人身上烙下了什么印记般,将人看的死死的。 无论那人走到哪里,即便没了踪影,他们却依然能跟上。 紧接着他又发现一件事,这座宫殿的天空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暗。 可明明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等等..月亮。 一轮圆月高挂在天上,可如果他没记错,今日应当是初一。 想到这里,他全身一愣,突然便停下了脚步,“余宁...我们...” 第162章 他脸色惨白地抬起头。 余宁拉了他一下,掌心温暖,“别怕,是界。” 他的话语,叫人莫名安定。 春华放下心来,“好。” 御灵族的事情他不懂,所谓的结界他也不懂,只是这一路走来,他已经遇到了太多超乎意料的事情,因此已经没什么是值得他害怕的事情了,他只知道,只要自己一直跟在余宁身边,保护他就好。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变得简单起来。 -- 而另外一面,自从印泉放走了国师,心里便十分难过。 他不知道这难过来源于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心底似乎有什么要露出头来,却又在那一瞬间突然被什么东西镇了下去。 印泉的眼底红了一片,接着站起身来。 身边宫侍立刻迎上前。 “不用跟着,我一个人随便走走。”他说完便出了寝殿。 可他的随便其实并不随便。 转过一道道宫墙,绕过一处处墙柳,最后停在了一处与别处十分格格不入的偏僻宫殿门前。 这里的装饰跟别处不同,石板小路两旁是青葱盆栽,经过一座小桥便到了一处静室。 室内没有其他摆设,只有一贡台,上面供的却不是神像而是一副画,画上画着一位女子。 印泉来过多次,也时常见到国师看着这副画像出神,但却从来不知道这画上的女子是谁。 他也曾好奇问过,却得到了时机未到这句话。 印泉便不再问,安静等着那时机,等着国师亲口告诉他。 以往每次,国师回到自己住所的时候都会在此停留一段时间。 但今日,似乎并没有。 因为攻台上没有香,国师没来。 印泉心里不太舒服,是没回来吗?那他去了哪里? 正想着寻个人问问,却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寝殿传来琴声。 那琴声犹如天籁,十分美妙。 印泉微楞,等回神之时,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循着那琴声而去。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今生难以忘却的一幕。 他见国师扯开了飘然的白色袈裟,姿势不再端庄,正侧躺在一张软榻上阖着眼。 而他面前,是两位倾国倾城的女子,一个抚琴,一个跳舞。 他一直知道国师不是真的受过戒,也知道他并非真的四大皆空,可国师身边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存在,他也从不曾见他被谁迷了眼。 如今那姿态,即便没有睁眼,他却依旧看出了一份如痴如醉来。 是那画像上面的女子?是他喜欢的吗? 印泉心里乱乱的,步伐也略微凌乱起来,他在那女人俯身靠近国师的那一刻突然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而后用力甩了一下。 能出现在皇宫中的人,或者说,能有幸被国师招幸的女子,自然都不是一般人。 那劲力磅礴着便要攻来,却在见到来人面容之后微微怔然,而后跪拜下去,“君主...” “滚,都滚出去。”印泉发疯般的喊了一声。 那两名少女似乎从来不曾见到他们的君主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声不吭地退下了。 榻上的人在听到‘君主’二字时便睁开了眼眸。 见到站在身边的身影发着抖,心中突然闪过一条丝丝麻麻的痛感。 “君上...”青玄没有动作,只是轻轻唤了一声。 印泉没有回头,身子却微微一僵,突地便像是卸了力道般。 他其实不知道,国师怎得突然就变了,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明明,国师以前很宠他的。 “国师...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印泉的难过,突然铺天盖地袭来。 他抖得不能自己,双手死死握成了拳,红着眼问道:“为什么?国师,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为什么?” 那一刻,巨大洪流在国师的寝殿爆开无数利刃碎片。 青玄瞪大了眼,试图阻止,却被一道淡色的金光射中臂弯。 他被钉在卧榻上动弹不得,便听空旷的四周传来不一样的声音。 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又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交叠在一起,仿若魔音,“青玄,不要多事...” 第89章 缔结之印 国师神色一凛,瞬间明白是肖何如要开始行动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快?难不成,是玉牌的秘密被泄露了? 还是,那些突然消失的人被发现了? 到底是谁闯进皇宫,并破坏了那道结界?到底是谁让肖何如惶恐到一定要在此时动手? 可他如今没太多的时间想这些。 印泉的状态很不对。 弥漫上了一层血雾的眼睛、控制不住的威压以及那脖颈处散出魔息的黑色印记。 那是与人缔结血印的痕迹。 一瞬间,青玄明白了掩盖在皇室阴云之下的秘密,但知道的时候已然来不及。 眼看着印泉的身在金光乍现中仿若要炸开了一般,青玄迅速上前打算拦截。 因为一旦控制不住他那颈后的印,印泉的下场便只有一个,粉身碎骨。 “阿泉...”陡然间,他忘了曾经来到皇城时有关那人的叮嘱,忘了自己辅佐的只是一个废物君主,只要宠着就好,不要投入任何的感情,也不要妄图打破某种平衡。 这么多年,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可到了尽头,自己怎么又不甘心了呢? 第163章 他似乎,迫切的想要留住这个人。 “阿泉...”他在血淋淋的生剐中扬起手掌,在靠近印泉额间时突然拍下一道印法,将那些就要呼之欲出的东西彻底按下去。 印泉的神识有着片刻的清明,叫了一声‘国师’后,很快便又不复存在。 青玄见自己结下的印拦不住,便以血为界,又强行加了一道。 那一瞬间,远处仿佛有很多人在吼叫,不甘的怨恨以及撕裂的灵魂在空中发出刺痛的痕迹。 那些吼叫在血印下缓缓游走,最后竟是慢慢的消失了。 印泉的眼神这次总算变了回来。 他站在原地似乎愣了一瞬,而后才看见那被血色染红了的人。 “国师?”当看见满身是血的人,印泉慌了,手足无措上前,“国师,你怎么了?” 青玄身上都是血,脸色很白,毫无血色。 印泉害怕极了,这一幕,让他恍然想到曾经兄长离开时。 他颤着身,抓住国师伸过来的手指,哭着求道:“国师,你别死,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印泉哭得十分狼狈,却不知到底是如何变成了这样。 青玄望着那个人,很想再抚一抚他的脸,当见到了那双纯澈的眼再次恢复清明,自己拼上性命所做的一切便都成了值得。 眼见青玄的呼吸越来越弱,印泉在陡然间,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印又有了控不住的架势。 周围一切被狂风吹散,青玄那带血的衣衫上,莹润的血珠四散飘远。 印泉眼睁睁看着,想要留住,然而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国师....”印泉身体中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记忆又要探出头来,那是所求的愿在心底生根。 那被万恶之源占据的灵魂在拼命的撕扯,越是想留下什么,便越是要失去什么。 随着那震天震地的一声唤,身处界中的余宁浑身一麻,并于行走中突然止住了步伐。 这时,就听天边轰然一声巨响,仿佛炸开无数璀璨星光。 原本暗无天日的界中被突然照亮,如同星河般华丽的碎星点点翩然落下。 而此时,宫侍押送的那可疑人却突地爆体而亡,余宁探去的印记也猛然间消失不见。 春华被那乍然而起的巨响震得耳鸣半晌。 懵然抬眼之时,便见余宁微微色变,似乎知道那突然而起的响声是因着什么。 见他脸色难看的匆匆而行,春华急忙三两步跟上前去。 一阵风吹过,满是浓烈的血腥气飘荡而出。 震动中,有一群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确切的说,面前拦截他们的并不是人,只是类似虚影般的东西。 但就是那一个个类似虚影的东西,却硬生生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余宁脸色阴沉的可怕,出招也越发急躁。 春华在紧急关头寄出杀招,却依旧撼动不了那虚影分毫。 他想帮助余宁,但普通人的身份却无法做到。 正当他失神之时,虚影找准机会猛然发起进攻,春华抬剑去挡,却见虚影穿过剑锋,五爪虚拿着落入脏腑。 春华睁大了眼,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那些虚影在抓取中尖叫着后退。 那抓过来的手臂,竟是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 春华低首去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子,还不等反应过来,便听那些刺耳的声音模糊着穿过耳畔,“你是赤阳血脉....” 余宁此时已将身边虚影尽数铲除,回首一个飞旋,剑身擦过地面,荡起一片迷雾般的晕染。 那虚影的声音飘荡着散去,只剩下春华怔楞的身影站在原地。 “印泉好像出了事,那血印的缔结,许是印泉....”余宁沉声说道。 春华这才知道余宁因何急切而行。 这时,天边猛然又是一阵飞转直下的爆炸声。 这一声,叫余宁准确找到了印泉的所处之地,并在界与界的缝隙中,生生以血脉的 牵连撕开一道缺口,将他们从那结界中带了出来。 也便是这种血脉相连,才叫余宁以最快的速度扯开那界,压制住印泉的身,并将青玄那残留的灵强扯进身体中。 春华连忙上前去点了几大要穴给青玄止血,并将身上能用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他跟着上官濂学了一些东西,悟性够强,便只差施针一项没学。 周围一切消散的快,宫侍听闻动静也已赶来。 那些凌乱在这一刻消失。 余宁扶了一把摇摇欲坠的人,“让他们出去。” 印泉立刻想到余宁跟春华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皇宫中,且国师这副模样,也并不能被人发现。 他胡乱擦了几下脸上的泪,“都给我滚,我与国师有要事谈。” 刚刚他们被困在双重结界中,只在界碎的时候叫外面人听到了一些声音,是以那些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现今得了命令,加上之前看见印泉一个人来找国师,因此也没有怀疑。 等印泉将人赶走转身时,便见春华已经将国师弄进屋里的榻上。 他整个人看起来及其虚弱,甚至连呼吸都很微弱。 印泉小心靠近,见春华一直在给他治疗,心中起伏不平,那眼泪便又要落下来,“国师他会不会死?” 余宁之前探过他的脉象,受损颇为严重,而且,似乎是为了压制某种强大的印而开了要命的禁制,照理说,应当是活不成了! 第164章 但看着印泉那泪眼朦胧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忍心讲出来。 “不会。”春华说。 “真的吗?”印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春华眸光坚定,开口说:“一定会。” 他让余宁带印泉出去守着,开始不被打扰的救治起国师来。 -- 印泉跟余宁身后出门,站了良久才开口,他有很多事情打算问余宁。 虽说某些事情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想要确认一下,“我身上有道印,那里面藏了东西,是吗?” 关于这些余宁实则并不清楚,他心里的所有想法也不过是猜测,但他想了想,还是将那猜测告诉了印泉。 从余宁口中得知,自己一直如同一只容器一般供养着皇室中的这些人,也知道国师应当是肖何如安插在自己身边的。 是肖何如利用自己与那些人缔结了血印,不但控制了他们,也控制了皇室的人。 而这些,国师应当都是知道的。 可纵然知道,关健时刻,是国师豁出性命去救他,是国师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对国师到底有着怎样的感情,他自己都很茫然,可他明白,不论是什么样的感情,他都希望国师好,哪怕他在自己身边出现带着目的,哪怕他的好是假的,他依然不想国师死去。 过了许久,房门终于被打开。 国师虽然还在昏迷,但春华保证他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印泉道了谢,便去到国师身边守着,并不打算离开。 余宁看他陪在青玄身边,也没再多说,而是跟春华一同出去了。 “现今看来,青玄果然知道很多事。”春华说道:“而且,那些人,应当不是一般人。” “怕吗?”余宁忽然问了一句 春华闻言抬眸,难掩眼底波动,却没立刻回答。 他其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说是怕,倒不至于,但若说不怕,这所有的一切却又在他心底留下了烙印。 毕竟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在自己所承受的范畴之内,特别是看到了青玄受的伤。 那些伤,本就不是正常的流血流汗。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了,可以站在余宁身边与他并肩。 可现在,他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 他似乎永远也无法真的站在余宁身边替他做些什么。 他甚至,抵不过青玄对印泉所做的一切。 就在这茫然无措的时候,余宁突然伸手牵了他一下,“阿晚,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咱们回主子那?” 春华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余宁在哄他。 只是这哄得方式,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毕竟,他知道这个人从踏上这条路之后便很难再回头,但还是软身说了一句“好”。 第90章 殿内针锋 玉牌下落不明,那些皇室人身在何处也没人知道。 余宁试图想从印泉这里得到点儿线索,却发现他也是被蒙蔽的一个。 而这所有的 一切,能告诉他们答案的只有青玄,偏偏青玄昏迷不醒。 余宁凝视着面前昏暗的云雾,一直没再出言。 而春华便在他身侧陪伴着,直到远方现起鱼肚白。 这一夜过得惊心动魄,好在总算是过去了。 宫墙上的暗影在消散,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初,仿若一切从没发生,若不是青玄还在昏睡。 印泉得去早朝,众大臣还在等着,但青玄没醒,他不放心离开。 “你先去,我们替你守着他。”春华说。 国师的事情暂时不能被人知道,因此印泉不敢含糊。 只是...他扭头看向余宁,见他敛了眸子看过来,这才犹豫着离开。 但他真的很怕一个人面对那些。 “你只管去,余下的交给我。”余宁沉声,叫那不确切的步伐变得坚定起来。 印泉的眼眶便又红了,并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好像...亲近了一些。 余宁罩了层面纱在脸上,接着跟在了印泉身后。 临走时,对春华耳语道:“外面留了人,不用怕,不会有事。” 春华点了点头,“你小心些。” 他们出门的时候,印泉身边的公公过来接人,见他身边跟着个蒙了面纱的人,俱都顿足狐疑。 想问,又碍于那人如影随形且杀气十足,因此并不能问的出来。 于是,他们直到进了大殿。 咄咄逼人的朝臣倒是让余宁长了见识,也明白了印泉这几年的不易。 “君上,祭司殿的人将废黜之子带回御灵族,可见那帮人何其歹毒,臣建议将祭祀殿那帮人废了。”说话的正是肖何如,也是扶持印泉成为君主的人。 他自小便被这人威胁,若不是国师护着他,他只怕早便成了傀儡君主,虽说,现在也差不多是这样。 但他刚见到了国师满身是血,刚知道肖何如在他身上动了手脚,若非国师,他现今已经被那印吞噬撕裂,那些阴损之物也已经控制不住。 他望着肖何如,心里的恨意大过了恐惧。 他可以接受这个人伤害自己,但他接受不了这个人这般利用国师来伤害自己,更接受不了国师因此险些丧命。 现在,这个人又开始了他的一手遮天,想利用自己打压祭司殿,甚至于,还在对他的兄长指手画脚。 第165章 印泉握了拳,当下便要起身。 但身边的人拦住了他,“稍安勿躁。”余宁沉声说。 印泉忍着气,抬眸看向他。 “老臣还要多嘴问一句,君上是将朝堂当做了什么地方?这个人又是谁?跟在陛下身边鬼鬼祟祟不以真面目示人,还有国师,国师何在?”肖何如比起那帮大臣更加不好对付,说话也十分不客气。 余宁瞥眼看过去,突然扬唇露出一抹冷笑来。 肖何如看着余宁的一双眼睛,只觉得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印泉:“国师为国操劳,昨日染了风寒,孤许他留在殿中休息,怎么?肖大人觉得不妥?” 这等小事,肖何如自然不会反驳,又是转而开口,“自然不是,君上体恤,是他的荣幸。”他顿了顿声,又道:“祭司殿近年来甚是猖狂,是时候给他们点儿教训了。” 肖何如说完,堂下许多人开始附和,竟是将印泉怼的哑口无言。 他怒拍琉璃台,“你们是反了不成,孤是君主还是你们?我说不许便是不许。” “君上,这可由不得你。”肖何如说。 “如何便由不得?”余宁突然开口,使得一帮大臣顿时大怒起来。 其中一个开口道:“你一个侍卫,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速速退下。” 余宁并不在意那些人心里的想法,眸光继续放在肖何如身上,“肖大人是觉得,现在是时候做最后一件事了吗?只是祭司殿的人没有大人想象的那么无知,印泉,也并非只能听命大人。” 肖何如微微一愣,随后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是么?我如何能跟大人相提并论,操控君主,羁押皇室,修炼邪术....”余宁一句句,将他这些年的 所作所为全都列举出来。 印泉微微愣住,原本以为余宁来是为了陪着自己,却不曾想到,他居然早有准备。 眼见肖何如被余宁说得脸色铁青,众人的犹疑眸光也是来来回回,印泉突然站起身,并扯了下自己的衣衫露出那后颈,昨日强压下去的印记此时暴露出来。 身为御灵族人,自然知道这印记代表了什么。 那是肖何如控制君主的确凿证据。 “你...你竟然真的敢控制君主大人,你...” “快说,玉牌在哪儿,皇室其他人在哪儿?” 众人临阵倒戈的快。 一时间风向突变。 而肖何如的手下便是在这个时候将皇宫围住的。 印泉没想到他居然敢这么做,登时如坐针毡,以往做什么都是国师替他拿主意,现今国师不但不在身边,且还受了重伤,他一定要控制住这么局面,不能有丝毫的退缩。 “肖何如,你是想造反吗?”他看着站在肖何如身后的人说道。 “这话,当我问君上才对。”肖何如突然怒指印泉身边的人,“此人是谁?君上敢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告知?” 印泉狠狠咬了咬牙,“此人是谁,用的着你来操心?你操控皇室多年,如今真相大白,任你如何转移话题也不许。” “君上竟然不肯说,那便我来替你说,他是东方墨轩,是早已被废黜的皇子,先君曾经有言,东方墨轩与御灵族再无干系,如今君上违逆先君旨意,将他堂而皇之带入大殿上来又是何意?”肖何如自觉不妙,因此早早做了准备。 也万幸他有所准备,否则今日的局面确实难以收场。 余宁本也没想自己的身份能瞒下来,那层面纱在被戳穿后便扯了下来。 而原本犹疑中的众人,在看到他面容之后,心中那点儿犹疑也所剩无几了。 “是东方墨轩,居然真的是他?”众人窃窃私语。 “君上,老臣建议您立刻下旨将其羁押,莫要让这等危险人物留在皇室。”肖何如说是建议,但实际上已经派了人上前,想便要代替印泉行驶权力。 “大胆肖何如,他是我兄长,你们谁敢动他。”印泉说着已经站起身来,手上存了劲力。 但凡有人敢上前,他必定要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瞧瞧。 印泉虽神力强大,武功也好,但肖何如太了解他了,养了这么多年,若是没点儿制住他的本事怎么行。 那后颈的印记只要稍稍操控,便能让他神识不清听命行事了。 但他刚要动手,印泉身边的人却先他一步有了动作。 余宁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一片木然看着朝堂上的一举一动,并在肖何如要动作之际突然嗤笑了一声。 他伸手安抚般的按了下印泉的肩,示意他先坐下。 印泉此时对兄长十分依赖,可能是因为他们刚刚共同经历了生死,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最在意的人是兄长他们救回来的。 总之,有余宁在他身边,他便莫名安心。 于是,他乖乖坐了下去。 余宁这才抬眼看向肖何如,“肖大人,你要拿我,是想做什么呢?” 这话问的肖何如一愣,满脸写着你是不是有毛病? 余宁抿了抿唇,在他没开口之际便又问了一句,“杀我?” “废黜之子,人人得而诛之。” 余宁便顺着点了点头,“大人可能没讲错,但前提是...人。”他抬起冷眸,“大人似乎早便不能称之为人了。” 那一瞬间,肖何如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骇人,“你....”他不再说话,而是吩咐了手下人,“给他将我拿下。” 第166章 然而此言一出,他带来的人却纷纷将刀剑调转,指向了他自己。 肖何如:“……” “忘了告诉大人,昨夜入宫前,祭司殿的人觉得大人可能会做点儿什么,因此便将人给换了。” “不可能,祭司殿那边的人若是动手,我立刻便能知道。” 余宁便点了点头,“说的没错,因此,只不过是由祭司殿代劳,让我的人混进皇宫里来。” 肖何如身边的人在此时露出了本来面目,正是凌霄煜派给他的那批强锐军队。 “你想干什么?”肖何如这时才知道怕。 “尘归尘土归土,肖大人,你该走了。” “你要造反?”肖何如不觉退了一步,“这是御灵族,岂容你胡作非为,你莫要忘了祖训。” 余宁便突然笑了起来,“你用祖训限制一个被废黜的人?” 他言罢挥手,并不再多说。 此时,祭司殿的人也在云奴的带领下冲进了皇宫。 那些没有灵力傍身的人被余宁带来的精锐部队打败,那些身上有灵法的也受到了祭司殿众人的压制。 战局在顷刻间扭转,甚至不给人太多思考的机会。 当长剑抵在肖何如的脖子上,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败的彻底。 “玉牌在哪儿,皇室众人又在哪儿?”余宁问他。 肖何如高高在上十余年,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认输,“没有玉牌,你德不配位,即便成了君主,也不过是假的。” “谁告诉你我要当君主的?”余宁毫不在意的一剑刺去,血色蔓延,疼得肖何如大吼了一声。 但那不是要害,血流如注确实吓人,但人却不会死。 “我再问一遍,你将人弄到了哪里,印泉身上的印要如何解开?”这些都跟肖何如牵连着,只能找他。 他每次问的不一样,捅的地方却是一样。 大殿上的众人被余宁这阵仗吓傻了,连印泉都微微发楞了半瞬。 肖何如养尊处优惯了,哪能受得住这样的酷刑,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余宁让人将其带走,扭头看向印泉,叫了一声‘君上’。 印泉:“……” 第91章 你个骗子 春华不知道前面的局势,只知道余宁离开了好久。 他一面看护青玄的伤势,一面不安的等着余宁的消息。 窗子外面的茉莉开得正艳,淡淡的花香被风引进来,叫他的内心莫名放松了几许。 不多时,青玄醒来了。 他醒来后见到春华有着片刻怔楞,似乎是在回忆在此之前发生的事情。 “你先别动,伤还没好。”春华小心探过去,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 “他们呢?”青玄偏头咳了咳,问道。 春华回答:“余宁陪着印泉去了朝堂。” “什么?”青玄神色一紧,“他想做什么?” “不知,不过我猜,可能是想帮印泉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吧!” 青玄脸色骤变,“不可以。” 这时,朝堂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炸响。 春华猛然起身,青玄也随之而动。 “前面出事了。”青玄这话说完,便见原本风和日丽的天空突然变得乌云密布起来,那阴云更是包裹了整片天空。 那一刹那,多年前的一幕忽得闪现,并翻天覆地向他涌来。 那些豪言壮语,那些不甘的怨念险些击碎了他,若不是还有想护的人... 在他身形摇晃的同时,春华撑住了他,“你还好吧?” 青玄点了头,与春华几个起落向前而去。 边走,边将肖何如的事情跟他说了。 实则,肖何如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体内的宿主。 御灵通灵,也能御灵,他们的一切道意,都逃不开一个‘灵’字,是以不论是皇室也好、祭司殿也罢,甚至于所有的御灵族人,都逃不开那抹驱灵术。 而肖何如便是这里面的典型。 只不过,别人御灵御的是低等生灵,而肖何如,竟是妄想御大祭司的灵。 而他的妄想,曾经有段时间,居然真的成功了。 因为大祭司每年都有那么几天是灵力低微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身体会非常虚弱,因此需要闭关调养,肖何如便是在那个时候趁虚而入的。 他控制了大祭司,将最有潜力的孩子投身青城山的万古枯,又将小小的印泉变成自己的傀儡人。 印泉天生神力且心思单纯,这样的人最好把控。 而他那个时候不过两岁,对任何事情都处于懵懂的状态。 御灵族的孩子因着出身不同,因此早早便通人事,两岁小儿堪比外界四五岁的孩子,所以他记得有关于兄长的事情。 青玄说:“如今肖何如受制,必定会激发出他体内的那抹灵。” “可是大祭司不是在翠玉山散灵了吗?”春华问道。 “祭司殿的大祭司,哪里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春华怔然,“那余宁...” “他是御灵族的人,体内流着御灵皇室的血,究竟是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 春华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 两人正往大殿方向而行之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群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凌公子,大人叫我们护送公子离开。” 春华抬眼看去,见是凌霄煜派来的暗卫。 第167章 “闪开。”春华抽出腰间龙霞剑,“前面出事了,主子让你们听他的话,不是看着他送死。” 众人只管听命行事,不管其他。 青玄急着去大殿,便直接平地起了一阵罡风。 众人举剑不稳,被狂风迷眼,就在此时,春华飞起长剑,缭乱剑花化作无数剑影向众人周身扫去。 狂风戛然,在剑影中消散,紧接着,山呼海啸的威压顺势而来。 众人还不等反应,武器已然脱手而去。 等抬首之时,面前阻拦的人早已经离开。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到底是自己太弱还是对方太强了。 --- 就在狂风怒吼间,大殿众人已经是状态百出。 他们都跟印泉一样,脖颈后面短暂的显现出了一抹印记来,那是缔结血印的牵扯。 只是,那一抹显现很快被什么人压了下去。 昏暗天空中,雷声滚滚。 肖何如被人押着的手臂猛然在此时脱出桎梏,并瞬间拽了一位身边的大臣。 那手指化作利爪,狠狠抓进大臣后颈,印记相连,那大臣浑身颤抖着,最终化作一滩血水。 而神奇的 一幕便在此时出现,就见肖何如的身边忽得起了一道浅淡身影,类似灵魂。 那灵魂斗转间,顺着肖何如的手指钻进了体内。 这一瞬,被称为吸灵。 在御灵族中,吸食别人的灵魂是禁术,是不被允许,要打入翠玉山万古枯的。 看肖何如如此得心应手,应当是修炼了好多年。 众大臣诧异、惊恐,一时间四散奔逃。 可他们早就已经被落下了印记,根本逃不掉。 印泉见了这一幕,有些腿软的后退,所以昨日,自己的灵险些脱离肉身吗?他也被这个人落了印,在必要的时候,会为他所用?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是不是便见不到国师了? 是不是,这个人若是在某一天想要他对付国师,他也会同意? 不,他绝对不要变成这样。 狂风涌起,肖何如手上仿佛缠着无数条乱线,朝堂的众人则变成了提线木偶,在他的操控之下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他们点点挪步,聚集,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变成自己的掌中物。 “东方墨轩,不会再有你的明天了,今日过后,御灵所有都将平息。”肖何如的声音响起,准确来说,那里面叠加了大祭司的声音。 “我去了翠玉山,你知道吗?”余宁说。 肖何如默不作声,似乎不明白他提起这件事的意义。 他这几日虽然在闭关,但对于外界的事情还是安插了许多双眼睛。 他当然知道余宁去了青城山,因为青玄便是他安插过去的眼睛。 只是青玄回来时并没有说特别奇怪的事情,只说他们在青城山遇到了注入大祭司一抹灵力的巨蛛,那只巨蛛现今已经消亡了。 正常来讲,余宁不可能发现他的秘密。 “那又怎么样?”肖何如想到这里,便不怕了。 “他将我扔到万古枯之前,曾对我说了一句话。”余宁缓缓开口。 肖何如依旧看着他。 余宁便站在那高高的銮坐边缘俯瞰下去,一字字说道:“他说,以后的路,须得我自己去行。” 肖何如还是瞧着他,但眼底仿佛看到了一抹孤傲的身影在翠玉山下向上攀爬的模样,更见到了自己完全想象不到的一幕。 那是皇室中最后的宁静。 御灵整个皇室都被结界遮的密不透风,甚至连一丝声音都传不进去。 前任君主与君后搂着怀中的孩子,哭诉着乞求大祭司,“我儿还这般小,如何使得?” “御灵之劫,总要有个人背负。”大祭司的声音明明那么年轻,却又透着一抹疲累中的苍老。 “我去吧!”被环抱住的孩子突然开口,“我去领受。” 君主与君后悲戚看他,俱都流下泪来。 大祭司抚着他的头,“从今日起,你便要忘却前尘,替御灵万民背负该行之劫,至此,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意,你将忘却这些,直到劫满。” 紧接着,他便在那场变相的担负中忘记了一切,至此,再没体会过人世间的半分真情。 他被御灵族人厌恶、憎恨、成为皇室的耻辱。 那些孽与债,明明不是他的错,却要他一个人来背负。 他就在这场背负中,一个人默默行走了十几年。 直到那日重新踏入翠玉山,才在巨蛛的记忆中看到了这一切。 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如此执着的想要回来,实则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斩断当年的错,为了卸下那些背负而已。 肖何如有一瞬间的怔楞,一时间,竟然不知到底是自己控制了大祭司的灵,还是被祭司的灵反压。 只是那怔楞也不过短短一瞬,很快,他的意识便又占据了上风,他要颠覆一切,将所有不听话的全部斩尽杀绝,他要御灵全族都成为他的囊中物,便如同这十几年的操控一样。 皇室早已不复存在,没有鼎盛之姿,所有的一切都将沉浮在他脚下。 海啸般的威压罩顶,那些丝线缠绕着,印记蠢蠢欲动。 许多定力不足的人已经不知觉成为了肖何如手上的利器,他们向余宁进攻过来。 第168章 印泉的神智同样受到肖何如的控制,他死死捂住脖颈,狠狠较着劲,他不要控制,不要变成那种不人不鬼的傀儡,不要忘记国师的好... 那力量陡然爆发出来的时候,打断了肖何如的控制。 余宁便在此时突然出手,手中长剑染了一抹血迹,于肉眼不见的丝线中穿梭,他要斩断那些禁锢与牵扯。 然而丝线落地之时,竟突然像是长了眼睛般向余宁周身裹来。 他以己身承了御灵万民的天降之劫,如今劫困于身,是以那些被束缚的类似灵身的怨便前仆后继涌来。 那是承受不住的怨气,是不止于朝臣的怒意。 怨怒之气裹挟着那多年的禁锢,源源不断袭向余宁。 长剑抵过万千又有千万,根本挡不住。 而印泉也在那道道牵扯中识人不清,开始浑噩行走,向余宁而来。 “印泉..”余宁沉声,却无意义。 那神力之腕扬起一道巨大浪潮,远处惊雷巨闪。 天边,数以万计的刺耳嘶吼浮在界中,仿佛万古枯的无数生灵在痛苦的叫嚷。 那些不甘沦为劫难中的厉鬼将余宁周身包裹。 春华便是在这个时候用剑气破开了围困在大殿周围的结界,并挡在了余宁面前。 “你个骗子,永远都在骗我....”春华替他抗住那滔天恨意,又在赤阳血脉催动劲法之时吞了那些残灵。 可他到底不是御灵族的人,肉身承受不得,便在那之后血染了大殿。 属于赤阳血脉的最后一抹真气,在御灵族的上空盘旋。 余宁接住他的时候,春华眼底只有雾蒙蒙的一片灰暗,只能依稀闻到余宁身上好闻的味道,那是一股冷香,很淡,有点像松木春雪。 结界在那一刻被碾碎,肖何如的最后一眼,所萦绕出的是关押皇室众人的阵眼。 第92章 御灵秘辛 印泉神识归位,发现圈着自己的是那熟悉的人。 “国师...”他喃声一句,而后伸手将人抱住了。 结界散去之后,罩顶的乌云与雷鸣瞬间消散。 肖何如的身体在分散中抽搐几许,而后微微偏过头。 他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望向不远处的人影,“东方墨轩....” 他在叫余宁在御灵族时的名字。 “这个世界上,早便没有了东方墨轩。”余宁说完,抱起陷入昏迷的春华转而离开了大殿。 -- 皇室宫中。 云奴带祭司殿的人在大殿上进行了清理,又依照着余宁描述的地方找到了那些被关押的人。 被救出的众人听闻囚禁十几年最后救他们出来的居然是东方墨轩,纷纷不知该以何种心情对待。 自然,余宁也根本无所谓他们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握着春华的手,一直守着他。 印泉在远处瞧着,不敢惊动。 偷偷瞄过去的时候,见兄长亲了春华的侧脸。 印泉:“……”回身问青玄,“国师,兄长..他亲了那个人....为什么?” 这话,青玄没法回答。 好在,印泉思索片刻,便得出了结论,“国师,那是兄长给我选的嫂子吗?” 青玄:“……” 印泉:“?” 好在他们这无言的对视并没有持续多久,云奴便带来了一个人。 那人长了一双桃花眼,着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 印泉瞧得第一眼便愣住了。 青玄:“。” “国师,他...好像那座女石像。” 御灵族的人都愿意供奉,所以族中有许多神庙一类的东西。 不过因为御灵族富饶,因此一般的供奉神像都是玉雕的,石像也有,但是很少。 而石头雕刻的女神像更是少之又少了。 在他印象中,似乎只有御灵宫外的戴罪圣女才是石像。 青玄看着走来的人,心中对他的身份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而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官濂。 上官濂也没想到,御灵族的事情居然这么快便发生了,更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便解决了。 他走过去的时候,甚至不用搭脉,便知道现今的春华很不好。 等一番检查之后,那不安便更重了。 他看向余宁,蹙眉问道:“怎么回事?他的赤阳血脉为什么在反噬他的经脉与脏腑?” 余宁没吭声,而是默默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当时那些怨灵缠过来,他以己之力没能抵挡的住,这个时候,春华出现替他挡了一下。 春华一个肉身,想要抵挡那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只是用赤阳血脉来抵。 所以.... 上官濂开始给他施针,一边动手一边说道:“我不懂赤阳血脉的医治方法,只能说试试看。” 他扭过头,“你之前说过会护好他的。” “抱歉,我的错。” 一直注视着这里的印泉不干了,小声转头对着青玄嘀咕道:“嫂子这样也不全是兄长的错,他长得好看就能随便说别人么?他是谁啊敢这么说兄长?” “我是你嫂子的兄长。”上官濂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将印泉吓得显然跳了起来。 “我要救人,闲杂人等请出去等。” 待看清了来人,印泉立刻便要发飙,幸而被青玄拦住了。 “里面是我嫂子,你凭什么说我是闲杂人?”印泉想反抗,却被青玄托着出去了。 第169章 他心中愤愤,气不过。 然而片刻功夫,见余宁也被请了出来。 印泉默了默,心里平衡了。 因为闲杂人现今不止他一个。 余宁一直沉默着,沉默到印泉想跟他说说话都是不能。 正当他百般聊赖的时候,余宁突然开口让他们离开这里。 “?”印泉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心想这是我家让我去哪儿?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肖何如死后,所牵扯的事情其实有很多。 比如那些解救出来的人,比如那些以肖何如为首的反动派,再比如后宫中他那唯一的君后,肖岚。 “祸不及子孙,肖岚应当也没什么错是吗?”印泉小心问身边的人。 青玄起先是沉默的,后来见印泉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看他,便回了一句,“嗯。” “那不如给她一笔钱,送出宫去?”印泉问。 青玄蹙眉,“她是你的君后,送走了要怎么办?” 御灵皇室最看重血统,对子孙的要求很高。 肖何如虽然犯了错,但肖岚毕竟是君后。 印泉想了想,“还有兄长啊!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当 君主,就让给兄长好了,我陪国师去游历。” 这话听着固然是好,就是..觉得不太靠谱。 印泉说完便蹙了蹙眉,“好像不行啊!”他仰起头,“嫂子是男人,男人不能生孩子。” 确实,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 印泉似乎很苦恼,“那该怎么办?” 青玄看着他,突然觉得,耳根即便不清净也是一种美好。 只是...他突然很想吻他。 “阿泉....”他再次叫了那个久违的名字,而后偏头朝着他的唇吻了过去。 -- 春华觉得,自己好像总把事情办得很糟糕,亦如这一次。 跳出去的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蠢死了。 明明可以有很多种法子,偏偏选择了最差劲的一种。 他听得到上官濂在指责余宁,感受到了余宁的内疚,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灵魂飘飘荡荡,似乎在他们身边,又似乎远去。 他想睁眼,然而眼皮太过沉重,根本睁不开。 他想叫人,更是张不开口。 “余宁..”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叫了一句,又一句。 而此时的余宁正在床榻边缘,像是某种心灵感应般,抬眸去看了昏迷中的春华一眼。 昏迷中的人依旧昏迷,毫无反应。 上官濂替他施针诊脉有一会儿了,现下也实在没什么好的办法能让他尽快醒来。 关于赤阳血脉的事情很是棘手,如今又牵扯到了御灵族。 春华气息明明很稳,但就是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房中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余宁也没拦着,因为某个人爱热闹,他知道。 夜幕很快来临,那一波波的人也总算安静了下来。 夜色下,床榻上的人睡得很是安静,安静到,让守着的人心中突地涌起一股子怕意来。 余宁便在这怕意中,伸手揽住了人。 “阿晚...什么时候才会醒?”余宁低喃。 没有回音! 空荡荡的房间中被蒙上一分沉重的孤寂,像是每个深夜中晃动的孤魂。 -- 肖何如最后的记忆与大祭司刻进灵魂的执念串联。 又因着印记的关系带给了其他人。 御灵族这才明白当年所轰动一时的天劫因何没有落下来。 原是因着皇室的东方墨轩,那个从出生便成了天选之子的孩子所背负了一切。 云奴在肖何如死后,成功找到往日销声匿迹的皇室中人,只是他们都被关了太久,如今即便恢复了自由也有些不习惯。 印泉在国师的陪同下去看过两次,见那些人似乎怕人又怕光,便没多逗留。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他的兄弟姐妹,还有许多皇室分支,跟他关系算不上多好,却都是一脉相承。 云奴虽然是最先找到的这批人,但确实不知真正的情况,只是结合自己知道的,隐隐有些猜测而已。 倒是青玄,他是肖何如的人,知道许多他做的事情,包括那些关押在阴暗之地的皇室中人。 按照青玄的说法,当年以各种理由被废黜顶替的皇室中人,因着玉牌的消失而被肖何如秘密关押,十几年如一日的在暗无天日的密牢中接受盘问,因此造成了现今这种状态。 但其实,肖何如做的那一切根本就是无用功而已。 御灵皇室中的玉牌象征着皇室之主,当年先君,也就是余宁跟印泉的父亲逝去后,玉牌便自行封存起来。 原本,那东西一直收在后宫程辉殿中,可在先君辞世的下葬日,那东西竟不翼而飞。 御灵族信奉无相天,便说这是天意收回君主之责,并传言重得玉牌者,才是御灵族的新任君主。 只是肖何如一党称族中不可没有掌权者,力排众议将还是黄口小儿的印泉推上国君之位,而除去印泉之外的所有皇族,却被他不着痕迹的一点点儿以各种罪名废黜。 当时大祭司受到重创,常年闭关不理殿中事,云奴一个人很难支撑偌大的祭司殿,且皇室凋零,朝不保夕,他无法,只得选择韬光养晦。 而他之所以一定要余宁回来,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大祭司的执念。 第170章 原本,他以为余宁可救御灵子民于苦海,却没想到,早在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已经牺牲自己这么做了。 现今想来,还真是莫大的讽刺,而他心心念念想杀的人,他自认为是余宁绊脚石的那个少年,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竟然起了关健作用,从肖何如的手下救了余宁。 而他信仰的人,他的师父大祭司,却早已经在先君陨身之时便被肖何如算计失了灵,这许多年也不过是在强撑,因此他总会闭关,就连下达的命令,也叫人摸不着头脑,原来,是两方意识在左右压制的缘由。 现今他的肉身入了青城山,最后一抹灵识也因着肖何如的死去而化掉,对于他来说,应该算是一种解脱吧! 云奴苍白的唇色上带着抹凉薄,想到那牵着自己手指走过御灵大小地界的人,内心竟是一片复杂。 那是他的恩师,也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他曾想要亲手做些什么,但自从认识了余宁,知道了他便是东方墨轩,明白了曾几何时的那些事,又觉得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与之相比根本是微不足道。 罢了!他想。 从今以后,他便好好辅佐君上,守护好御灵族,这便是当年父母亲的意愿与希望。 第93章 御灵君主 春华这次昏睡的时间有点长,但还是在上官濂的救治中醒了过来。 醒来的那一日,余宁并不在身边。 陪着他的,是上官濂。 看到上官濂,他很开心。 可见不到余宁,又很失落。 上官濂跟他说了会儿话,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便说御灵族大小事情需要他处理,因此有些忙。 春华点了头,表示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失落归失落。 他现在被将养在御灵皇室偏西的一处殿宇,名叫叫春芳殿,听说,这是原本余宁儿时曾住过的地方。 躺了这么些天,他全身无力,而且闷得心里不畅快,“大哥,我想出门走走。” “好,那我陪你。”上官濂小心扶过他,带着出了门。 春华便在上官濂的陪同下,逛起了园子来。 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气虚得很,走几步便觉得累,像被抽干了精魂一样。 “要不要过去歇歇?”上官濂询问道。 前面不远处有座小亭子,春华望了眼将要落下的日头,点了下头。 小亭子里面有两个侍女在打扫,见有人来,忙拜了礼,而后迅速收拾了一番便退下了。 春华无力坐下,上官濂立刻便伸手过来给他搭脉。 见其面色凝重,春华不由开口问道:“大哥,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你用赤阳血脉压制了那些亡灵以及威压,虽保住了性命,但后遗症....”上官濂叹了口气,“刚醒过来,身体虚弱很正常,只须好好调理,一切都会好的。” 上官濂的话没能安慰到他,却让他陷入无尽的忧思中。 “大哥,回去吧!有点累。”他恹恹地说。 回到春芳殿,见宫侍们站了一排,春华抬起头的时候,一道身影恍然而至。 “阿晚...” 熟悉的身影,让春华一阵恍惚,看到来人,眼眶便有些热了。 余宁带他回屋,却没多说。 虽然,他一直话少,但春华就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可具体是哪儿,他却不知道。 他沉默着让余宁将自己带回房间,又由着他将自己抱上榻去。 外面站了一排人,应当是皇室中的那批人。 “你...是有事要处理吗?”他沉吟着问道。 余宁抬眼看了下外面的人,“不重要。” “我这边没什么,你去吧!”春华说。 余宁抿了抿唇,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却在最后放弃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儿再来看你。” 春华点了点头,接着目送他的身影离开。 -- 御灵族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当日结界破后的屠戮与血腥早已经不复存在,这个民族的祥和与宁静与天长存。 春华自醒来便在春芳殿住下了,这一住,便是大半个月。 他原本以为,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自己会很开心。 也一直觉得,自己跟余宁会长长久久在一起。 然而有些事情便是这般。 最难的时候他们都能携手共进,现今一切都变得美好了反而经受不住考验。 印泉倒是每天都会来看他,偶尔还会带着青玄过来。 上官濂也一直陪着他。 可这些人,终归代替不了余宁。 上官濂一直说余宁在忙,他原本也是信的,毕竟御灵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余下的凌乱必然也多。 然而后来的某一天,他却在无意中发现那些所谓的忙 ,实则不过是余宁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接着他便听到许多流言,说是他们的君主带回来的人不是单纯的弟弟。 有人在拿他们的关系做文章。 春华原本觉得,他跟余宁的这种关系就算不被世人认可也无所谓,后来回了喻潼关,又怕影响余宁的仕途所以瞒着。 可后来跟余宁谈过之后,便不再刻意隐瞒,然而当到了御灵族,当那些流言再次传出来的时候,他听着却还是觉得很刺耳,特别是在见过了秋云裳之后。 第171章 那一日,秋云裳找到他,与他说明了来意。 她说,余宁已经承接了君主之责。 她还说,余宁既然承接了君主之责,便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性而为了。 御灵君主,承天之责,繁衍子嗣,重中之重。 “有话,叫他自己跟我说。”记得当时,他是这样回答她的。 可其实,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便有了那些在意,只是,他将那些在意压在了心里,并没有讲出来。 上官濂见他一直闷闷不乐,无法开导,便又拉着他出去逛。 这日天气甚好,外面无风。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春华刚喝完药,听了上官濂的话,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本意要去,却忽然来了不速之客,又是秋云裳。 上官濂知道,上次春华见了秋云裳后便不开心了好一阵子,于是将人拦下了。 “小春华,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秋云裳站在殿外不打算离开。 上官濂刚要动手,便见屋里传了动静出来。 他回首,看到春华正站在门口向这边看过来,“ 大哥,让她进来吧!” 秋云裳这才被放进了殿内。 春华喜欢热闹,居所却不是最热闹的。 这里虽然什么都不缺,人也很多,但就是莫名冷清。 春华想,许是,因着余宁总也不在的缘故。 “又要跟我讲些什么?”春华看向她。 秋云裳第一次来春华的寝殿,不由得四处环视了一圈才开口,“他对你很好。” 春华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总觉得她又想打什么坏注意。 果然,这话刚落地,便听她又接了一句,“只不过,你真的忍心吗?” “什么?”春华蹙眉看向他。 秋云裳说:“如今玉牌解封,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御灵君主,既承担起了这责任,便不能轻易离开,可如今他却为了你在跟朝臣抗衡,并拒绝迎娶君后,没有子嗣,他的君主之位又能坐多久?” 春华冷言:“迎娶君后?倒不如说是迎娶你,子嗣的话!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这话你犯得着来与我说?那是他的事情,你该找他才对。” 秋云裳本以为将这些话说出来会让春华知难而退,却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导致她无措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春华瞄了他一眼,唤上官濂,“大哥,送客吧!秋姑娘估计没什么别的话要讲与我听了。” “春华,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就忍心看着他被那些人说三道四?” “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有什么错?不像你,喜欢又不敢承认。”春华第一次这般嘴上不饶人,口气也很生硬。 秋云裳被他说的羞愧万分,“你知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想告诉我要有点自知之明? ”春华抿了抿唇,朝她露了个笑,“可是姐姐,我跟他的事情,好像轮不到别人插言。” 言罢也不再多说,绕过她便要离开。 “可是那些人是不会同意的,他既然承接了君主的职责,便不能轻易离开,这是他的承诺。” 春虎却不管她所言。 “春华,我们既然都是为了他好,何不一起想想办法?”秋云裳在他出门的时候试图拉住他,却被上前的上官濂拦住,“秋姑娘,有话我跟你谈。” 秋云裳被挡,见春华已经离开,即便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她抬步要走,上官濂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你们御灵族的事情,按理说我是管不着的,但小花是我弟弟,余宁呢与我又有些关系,所以他们的事情,我说几句也是应当。”他微微顿言,而后接着说道:“你既然是御灵族的圣女,又笃定了自己一定能成为君后,那便将心思放正,否则,即便余宁不动你,我也敢保证,自己一定会让你好看。” 秋云裳一张脸尬的就要滴出血来,她紧紧攥着袖子,“你....” “小花是我最在意的人,没人可以欺负他,御灵族的圣女也不行。” “可他只要留在这里,就必定要接受这些,从他入了御灵族后,便要知道以往的余宁已经不在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东方墨轩,是御灵族的君主....” 秋云裳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在等在外面的春华耳中。 他抬头看了眼飘在空中的云彩,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是这样吗?他想,余宁真的不在了吗? 远处的山川峦峰没变、近处的江河湖海没变、连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都没变、唯独余宁那个人....却变了吗? 可他不觉得那个人会变,然而最近的态度,却又让他有些介意。 否则,他也不会对秋云裳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境变得很奇怪,奇怪的他有些心烦。 因此在上官濂出来的时候,他放弃了要跟他一同走走的提议。 “大哥,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 上官濂看他表情便知道他想做的事情了,“好,那我去弄些草药回来。” 春华点了头,独自出了院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出春芳殿,也是独自一人离开那座院子。 算起来,他好像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余宁了。 自从醒来,他们见面的机会便一直不是很多。 他知道余宁在故意躲着他,却不知道为什么。 第172章 以往,关于某些事情他尽量不让自己多想,可现在不行了。 秋云裳的话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记,有些事情他不想闷在心里,所以决定去找余宁谈谈。 只是没想到,他心中刚有了决定,便见远处走来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余宁。 一瞬间,他突然便哑了音。 第94章 你是我的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了。 春华被他牵着往前走的 时候还在想。 上次被他这般牵着是在什么时候!好像是他们前往翠玉山那次。 一路上,他一句话没说,甚至于刚刚那个问题没得到回答也无所谓。 毕竟,对方只要不开口,他便还能自欺欺人,甚至不会有任何负担。 可路总有尽头,那沉默也不会一直存在。 余宁带着他来到一处湖边的亭子中,这里湖光山色、花影缤纷,不似内宫别院,却又处皇室之中。 翠华亭便是此处的名字。 春华不只是路上沉默,即便到了尽头也依旧缄默不语。 余宁看着他,似乎好久不曾见到他展颜一笑的模样了。 往常,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春华在叽叽喳喳的说话,停也不停,他们很少有这般相对无言的时候。 有些话,他在心里酝酿了许久,却始终说不出只言片语。 这阵子他对春华的关心看似很少,实则每个夜里,他都会趁他睡着的时候去门外站一站。 仿佛这样,心里便能好过一些。 他知道,春华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却是个心细如发的,他不似从前那般多言,是因为在心底筑了一道墙,春华因着他的期许,将所有天真与单纯封存,只为能与他并肩。 然而这一切,其实并不是他所期望的,他不想将春华变成如今这般。 “阿晚,这阵子....” “嗯,我知道,你很忙,御灵族的事情太多了,我理解。”春华在他开口之际,打断了他的话。 因着,有些东西,他虽然知道,却不想听他讲出来。 他如今是御灵族的君主,是承担起整个民族的人,不再是那个眼中只有他的兄长,也不再是那个以世子府为家的余宁,他如今叫东方墨轩。 可心中明明早有答案,为什么想到还是这么难过? “等我一阵子,等我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完。”这话说的明明那么坚定,却又是那么无力。 春华抬眸望向他的眼,强自露出一抹笑来,“好啊!” 他迟疑着,“听说,他们让你将圣女娶回来做君后....” 春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知道答案,偏偏还要不死心的问一问。 到底是不想他为难,还是不愿他妥协? 他纠结着,半晌后又说出了下半句话,“我想着,御灵族的君主么!自然不能....不能跟个男人牵扯甚多,毕竟你得有自己的子嗣。” “我...”余宁从来没有过这般言语不明的时候,可他却在这一瞬沉默下来。 他想到自从到了御灵族之后春华所承受的伤害,想到他一次次陷入死境险些救不回来,想到上官濂所说的话,更想到每一个危险的瞬间他奋不顾身冲过来的那一幕。 他有太久不曾见到春华脸上那恣意潇洒的笑容了! “阿晚,再等一等,可好?” 春华便因着这句话,近乎绝望般地点了头。 他想,他是决定娶秋云裳了吗?可怜他还在纠结,结果这个人却已经做了决定。 那一瞬间,他是郁闷且难受的。 余宁见他蹙眉不语,忽而伸手抚了下他的头顶,就如往常一般。 他望着他,一下下的轻抚,如同安慰般说道:“不会太久的。” “嗯,你又不会骗人,我信你。”春华说着一顿,“对了,前些日子大哥无事,便取了花园的花酿了一坛百花酿,一会儿忙完,要不要去尝尝?” “好。”余宁答应着。 春华收起心思,展颜一笑,“我四处走走,你去忙你的,晚上,我等你来寻我喝酒。” 他说罢,也不等余宁再开口,便一个人走了。 背影自在的很,亦如往昔。 然而,他并没有四处走走瞧瞧,而是直接回了春芳殿。 回到殿中,便向上官濂要了那坛子百花酿,而后便将自己锁进了房中。 宫侍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小公子这般,一时间没人敢多话,也没人敢靠近,因着他们都觉得,小公子的情绪不太高。 春华的情绪确实不高,不但不高,还极为失望。 他想,还真被秋云裳说着了,事实...果真最伤人心。 可他并不想将这份心思带给其他人,就比如上官濂。 上官濂,是为数不多一个对他好的人,抛开那亲情不谈。 他不愿让上官濂担心,因此便只能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关起来。 可他不知道,实则,如此这般,却是更伤人心。 不远处的上官濂看到了这一幕,对眼前的一切隐隐有了猜测,他觉得,有必要去跟余宁谈谈了。 于是在春华还躲在房中的时候,他没惊动任何人,悄悄去找了余宁。 -- 时间过得仿若很快,又似乎很慢。 春华自回来后便没再开过房门,只等着余宁来。 第173章 实则,他都已经做好了那个人不来的准备,然而意外的是,他居然来了。 春华将早已经倒好的杯盏推给他,本是想说点什么,却在最后抿唇笑了。 因为他觉得,此番情境,似乎说什么都太过沉重,还不如便如此沉默着将这坛百花酿喝光。 但真的要一直沉默又太怪了,因此他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于是在推杯过去的 时候笑着说道:“好长时间不跟兄长一起喝酒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在昌国的时候。” 昌国...确实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余宁似乎也在回忆,并伸手接了过来,“嗯。” 他低低答了,而后抬头看他,“所以,你今夜是想做点儿什么?灌醉我?” “确实有这个想法,可以吗?”春华没什么表情的看向他。 “可以。”余宁回答。 他嗓音一直低低沉沉的,十分好听。 春华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叫自己的名字。 实则,他没想过要将他灌醉,毕竟自己的酒量算不得好,而余宁的酒量又太好,拼酒他拼不过,遑论灌醉!! 但他还是在几句话之后,突然有了个想法。 他想,若当真是灌醉,应当,也是可以的吧! 将人灌醉,然后带走,什么破烂御灵族,什么规矩,什么子嗣,通通滚远些,余宁是他的,只是他的。 然而这些,也不过是想想而已,直到最后,他都一句话没问,只是垂眸喝着杯中的百花酿,一杯接着一杯。 正当他又一次伸手去取酒坛子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余宁看他,“这么贪杯,究竟是想灌醉我,还是想灌醉自己?” 春华动了动手腕,没能挣脱,索性泄力垂眸,“瞧不起谁呢,我现在酒量挺好的了。” “是么?”余宁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春华不想对上他的眼,却又无奈那股力道,最后只能抬起眼眸,朝他看过去。 “阿晚,你听说的那些,都不是我想让你听到的。” 春华沉默着听他说话,见他说了一句便停下来,不由得挑眉问了一句,“然后呢?” 余宁顿了顿音,似乎在努力寻找着措词,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然而到了最后,却又是难言。 春华受够了他的欲言又止,也受够了他们之间这种淡淡的疏离。 “如若你当真娶了秋云裳,咱们之间便到此为止了。”他在最后,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想说的话。 余宁抿唇,沉默着没吭声。 春华便又道:“你曾经说过会对我一个人好,然而现今身边不但多了一个弟弟,还要再多出一位君后,那我到底算什么呢?我当不成你的弟弟,又当不成....” 他抿了抿唇,继续道:“你现在什么都不告诉我,没关系,我也不必知道那些,但是余宁,我想告诉你,我这个人就是这般,若是喜欢什么,那必然是要一心一意的对待,绝不允许旁人分去丝毫,你若是喜欢我,那便好好待我,若是不喜欢,我倒也不会留下碍眼,天大地大,总会有容得下我的地方,不必你刻意不见,也不会叫你为难。” 他讲完,觉得自己松快不少,很是酣畅。 最后拂开那只手,将最后一杯酒饮尽,而后偏头看向门外,“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门在那里,你请便。” 余宁心底的酸涩在酒香中飘荡着散开,又因他这番实事求是的真言而暗暗叹息一声。 他想:哪里会有别人呢!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他在春华赶人的时候重新抬起手臂,这一次,直接越过酒桌将人禁锢在了怀中。 “你干嘛?”春华问他。 “想抱你。”余宁毫不避讳。 春华:“……” “还想亲你。”余宁言罢,便直接低下头去吻他。 春华本要挣脱,可又经不住那诱.惑。 欲拒还迎,倒成了别有一番滋味的追逐。 最终气急败坏的抓住了他的衣襟,搂紧了他的颈。 他在与他亲吻的间隙略带凶狠的说:“我眼里容不得沙子,秋云裳不行,旁人也不行,你想要我,便不能再要旁人,什么君主子嗣,那些与我何干?你是余宁,是我最喜欢的人,也只是我的...” 这话似乎特别受用,至少在余宁这里是这样。 “好。”余宁将人抵在桌边,俯身下去细密的吻他,“那还要不要灌醉我?” “灌醉做什么,现在不是恰到好处?”春华说着话,被面前的人轻轻咬了一口。 那指腹摩擦过下巴脸颊,最后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什么恰到好处?” 春华却没回答,咬唇过去揽住他,趁机钻入他的怀中,用行动代替自己的全部想法。 余宁将人抱回去的时候,那酒坛子中的百花酿已经空了,房中的蜡炬也将泪流尽。 昏暗与悸动包裹着彼此,他们在紧密贴合间,一同沦陷进爱.欲的漩涡中去,再难自拔。 第95章 久违的人 上官濂给他的安神香效果显著。 春华起身的时候,余宁还在睡。 他望着那熟悉的眉眼,不禁伸手依着那轮廓轻轻游走一番。 想着要离开了,心中竟是充满了不舍。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突然决定离开这个人。 只是在不舍纠结间,忽而想到梨园中沈清昀不告而别的事情。 第174章 他想,原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 当月色深浓之时,春华悄悄下榻,并去到书案留书一封,而后一个人走出房间。 一人一剑,躲过宫侍守卫,悄然离开了皇宫。 然而城门外,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却倚着马,笑意深长。 春华:“……” 月色下,上官濂挑眉看他,“你这不告而别,似乎有点儿仓促。” 春华被抓先行,有些局促,“ 大哥....” “即要走,也不该一个人偷偷的走吧!” 春华有些内疚,正要说些什么,却听上官濂道:“好歹带上我啊!我陪你。” 这般猝不及防,让春华微微睁大了眼睛。 上官濂一笑,拽了下骏马的缰绳掉了个头,而后翻身上马,“走吧!我陪你一起,想去哪儿都成。” 春华点了头,随之上马。 那扬鞭策马的身影恣意潇洒,然而内心的不舍却始终忘怀不了。 他微微扭头,看向夜幕下笼罩了一层薄雾的宫殿,心中几多凄凉。 终究,还是没能陪他走到最后。 就像他说的,他眼中容不得沙子,但他....也不想那个人为难。 他自小心中便有大意,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人而放弃整个民族? 那样的决定对余宁来说一定很痛苦吧! 既是如此,不如自己来替他选择。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安神香的效果其实并不好,余宁也没那么容易上当。 他之所以睡得沉,只是因为他知道春华想做的事。 御灵族的危险还没解决,那看似的风平浪静之下实则暗潮汹涌。 他不想再让春华受到一丁点伤害。 属于他的劫,没必要牵扯到春华,因为,他真的很爱他。 垂眸去看春华留下的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已走,勿念。】 “阿晚,你等我,再等一等....”他做好的局,甘愿沦入其中。 -- 春华本以为自己会是孤孤单单的,却没想到上官濂竟会跟自己一起。 虽然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大哥,你要回昌国吗?”春华问他。 上官濂没有回答,倒是反问了一句,“那你呢?是不是要回江国世子府。” “不,我要闯荡江湖。”春华说。 上官濂有些意外,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为何不回世子府?” 春华敛了眸色,诚实道:“若是回去,主子定然以为余宁欺负了我,主子他...应当是会罚余宁的吧!” 上官濂露出一抹宠溺般的笑容来,“已经走了却还不忘替他着想,我若是你,便去凌霄煜身边哭一场,让他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人。” “大哥,你不会的。”春华说。 上官濂微微叹息,“你个小傻子,如何疼你呢!” 春华便笑了起来。 两个人没有具体目的,走走停停,一路上采药救人,春华也自学到了许多。 出了御灵族之后,他心情渐渐平复,也不会再胡思乱想,倒是让上官濂毫无保留的教导起来。 这一游荡,便不知不觉过去了两年。 期间,上官濂路上偶遇柳鹤知,听他要去南边洛县一处地界公办,那里有位出了名的贪官,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上官濂怕他出危险,便主动要求护送他过去。 春华原本是没有目的的,便跟着走了一段路,然而,自从他跟余宁在一起之后,便对感情的事情比较敏感。 与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又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后来,更是无意中看到了一些纠葛牵扯,总之,随行不过七八日,他便决定一个人离开。 “我想回去看看主子和公子,想他们了。” 上官濂起初还不同意,怕他出危险,可架不住他坚持,最后也只得同意。 他原本不过随口一说,然而这话出口,那想念却是铺天盖地而来。 是以不知不觉,竟是真的朝着江国的方向而去。 而那个时候,正巧赶上凌霄煜带着沈清昀出门游玩。 他们一起见到一伙山贼,打过后才认出彼此的伪装。 春华见到凌霄煜和沈清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突然便红了眼眶。 而与此同时,凌霄煜的密探已经拜访到了御灵族,并让使者代己行驶权力,狠狠教训了余宁一顿。 余宁自然心服口服,得知春华已经回到凌霄煜身边,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此时的秋云裳还在为春华的离开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已经是君后了,殊不知,这一切不过是余宁计划中的一环。 他要将皇室的暗手彻底清除,便势必要让他们放松警惕。 他不相信错综复杂的皇室只一个肖何如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相信秋云裳如此急切想要成为君后没有私心。 这许多年,他一直活在阴暗中,便不再觉得自己身边的人都是晴天。 -- 凌霄煜见了春华独自一人,不免蹙眉忧思。 虽说春华没说有关余宁一个字的不好,但他的离开已经证明了一切。 十几岁的时候,他第一次遇到春华便觉得与他有缘。 第一世身死后,虽已经替他跟余宁料理好了一切,但还是知道他们过得并不好。 后来有了重生一次的机会,他对这两个跟了他两世且忠心耿耿的人所展现出来的感情便不一样了。 第175章 是以他受不得他们在一起,而在一起之后,他又希望他们能长长久久。 见春华这般模样,甚至连家都回不得,不由得心疼起来。 “这次哪都不许去,跟我回家。”凌霄煜冷着脸说。 春华一听那个‘家’字,便又有点儿忍不住情感泛滥。 沈清昀见他那般,微微叹了口气,不由得说道:“你也真是,怎得就不知道回家呢?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一眼。” “想着,等学好医术再回去,这阵子,我跟大哥学了不少东西。” “大哥?”沈清昀琢磨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道:“上官濂?” 春华点了头。 沈清昀有些意外,转眸去看凌霄煜。 凌霄煜随着那眸光看过来,而后转头看向春华,“这事余宁知道吗?” “啊?”春华愣了愣,不明白自己跟上官濂同行关余宁什么事。 “看来,他并不知道。” 春华:“……” 凌霄煜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沈清昀,而后去净手回来,“正好你公子说这阵子一个人在府中无聊,你便回去陪他吧!而且彦婆婆年纪大了,前阵子摔了一下,此番你回来,便去给她瞧瞧,也看看这些日子学的如何。” “好。” …… 小两年的游历,终结在昌国与江国交界的一处小山脉上。 他随沈清昀凌霄煜回江国的时候,正是冬日。 大雪纷飞,回府那日,鄘都城被笼进了大雪中。 这一日的王府因着春华的回归而甚是热闹。 凌霄煜虽不多言,沈清昀却能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若是余宁也回来了,你必定更加开心的吧!”沈清昀说。 提起余宁的时候,凌霄煜微微蹙了蹙眉,在春华忙着跟众人说话时低声对着沈清昀说道:“那边的事情应当不好解决。” 沈清昀毫不意外,“否则,他不至于许上官濂将春华带出来。” 然而这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他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事情并不多,毕竟那个民族有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存在。 春华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跟熟悉的人热闹罢便回到了久违的院子里去。 屋子里打扫的很干净,看得出来,即便他这么多年都不曾回来,凌霄煜依旧会天天派人来打扫,等他回来。 只是想不到,他会自己回来吧! 看着熟悉的院落,不免有些触景生情,心底那些想念却入滔滔洪水翻腾,再难平复。 这些日子,他尽量不提余宁,然而不提,却不代表不想。 可当初不辞而别的是他,现在又怎么敢谈其他? 只是....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沈清昀问他为什么不回来的时候他撒谎了,其实,他不是不想回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他在乎的人。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主子,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公子。 曾经,他十分坚定的说自己跟余宁一定会好好的,然后现今..... 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想,春华神情恹恹前去开门,见是沈清昀来看他。 他退了一步,将公子请进门,想去倒杯茶,却发现茶壶里面是空的。 “不必忙了,我就是来陪你说说话,一会儿就走。”说着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春华便依言坐下了,“公子,是主子叫您来的吗?” “你知道了?”沈清昀微微笑了笑,“想来,出去走走确实有用。” 春华红了脸,“公子,您就别取笑我了。” 沈清昀点了点头,“好吧!说些正经事,其实在回来的路上我便想问来着,但一直没什么机会,现在,我想问你一句,离开御灵族,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春华沉默了,这个问题,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如若不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沈清昀迟疑着说道:“御灵族那边,应当是出了事....” 第96章 岁月静好 “公子,我没懂,您说得这是...什么意思?”春华脑子里面十分混乱。 沈清昀便郑重其事的将凌霄煜想让他说得话全都说给了春华听。 具体的,无非是告诉春华,当初他既然选择了陪着余宁去走那条路,那不管结果如何,都是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便不要犹豫,想做的或是想要的,就该自己拿主意,凭自己的心思去做事,而不是如今这般唯唯诺诺,犹疑不定。 更不该凭空乱想,在不知道事实真相之前便擅自做决定。 他的一番话,叫春华沉默良久。 待人走后,他便缩去角落,回忆着那些话与曾经跟余宁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以及从小到大,他们一起经历过的种种。 最后迷了眼,也失了心。 他想,当初他是怎么舍得将余宁一个人留在御灵族的? 即便有那帮人的逼迫,即便有秋云裳在,即便余宁确实刻意疏远自己,但他却从不曾说过一句不要他的话,也从不曾真的妥协过。 而自己,就那般走了!! 那承诺,也随风散了! 他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不禁想,现在再回去还来得及吗?余宁会不会怪他?会不会不要他了?会不会....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他在那胡思乱想中,很快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这条路是自己走的,他不想留遗憾,他要如同沈清昀说的那般随性而活一次。 第176章 只是这一次,无论结局如何,他都不会再逃避。 而在春华做好离开的决定之时,王府饭堂中,凌霄煜沉吟着问沈清昀:“你将事情都跟他说了?” “说了啊!”沈清昀撇撇嘴,叹道:“想当初拦着他们的是你,如今操心撮合的也是你,偏生你若想做便做,何苦又要借我的口?” 凌霄煜给他添了勺汤羹,“辛苦你了!” “我可当不起王爷一句辛苦。”沈清昀推了推汤碗,“饱了,不吃。” 凌霄煜便宠溺一笑,“那成,我带你去消消食,正巧今日休沐,朝中也没我什么事。”说罢便要起身过来。 沈清昀连忙摆手,“王爷饶命,我错了还不成么!”他将汤碗重新端回来乖乖喝汤。 不多时,便见春华走了进来。 “快来吃饭。”沈清昀招呼着,并亲自盛了汤羹给他。 “我不饿,公子别忙。”春华向着二人行了一礼,而后说道:“此番过来,实则,是跟公子与主子辞行的。” 两人没什么意外的对视一眼。 沈清昀问道:“可是想好了?” 春华点了点头,“嗯,我要去寻他。” 一时间,不论是沈清昀,还是凌霄煜,都没说话。 “如若,你回去后,发现他娶了旁人,又当如何?”沈清昀突然问了一句。 春华的脸白了一瞬, 不过很快便说道:“那便将他抢回来。” 那眸光澄澈带着坚定,看得沈清昀不免失笑一声,“这便是你主子养出来的人吗?怎得一点儿都不像?” 凌霄煜:“……” -- 春华说走便走,向沈清昀凌霄煜二人辞行后便打算只身离开江国。 然而他这边马都备好了,却忽得听闻王府外面有人找他。 不过刚刚回到王府,是谁在这个时候找他? 春华心里狐疑,脚步却不由自主往门外走。 推开府门,那一袭黑色衣衫便猛然撞进了他的视线中。 颀长的身形,熟悉的样貌.... “阿晚,我回来了....” 那一声久违的唤,叫春华心酸难受,一切仿若场梦,他身在梦中,却再也不想醒过来。 “余宁...你怎么回来了?” 直到被牵着手回到房间,春华脑海中还是晕乎的。 眼前的人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面容依旧淡漠,眼神却十分炙热。 “御灵族....”他想说御灵族那边没有事情了吗?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你不是已经做了他们的君主,怎么能轻易离开?可这些话,却只化作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余宁拉过他的手,“想你,便回来了!” “从此之后,再无御灵族。” 春华眼底酸热一片,声音哽咽,“所以,你现在是我一个人的了吗?” “嗯。” “那我...是不是可以对你做点儿什么?” 余宁看他,满眼心疼,“嗯,想做什么都行。” 春华伸手抚了下他的脸,“这两年,我时常在想,何时才能再次见到你,又想,若是再见到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是打你一顿给自己出气,还是骂你从来都不顾忌我的感受,你明明可以对我说的,却非要用那种方式伤我的心,你明明....” “对不起。” 余宁很少有道歉的时候,然而每次道歉,都让春华心疼不已。 这般如是,便再也讲不出旁的了! “既然错了,便该晓得,我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你的。” “好,那我好好弥补,将亏欠全都补回来,直到你满意为止。” 春华偏头,“那你可得好好表现,我性子不好,也不好哄,我...” 后者却不等他说完,便伸手将人紧紧地抱住了。 他沉沉的应了一句:“好。” …… 这一年的雪下的很大,世人常说瑞雪兆丰年,春华觉得没错。 来年不但是个丰收年,更应当是个圆满的年头,只因余宁的归来。 当日自御灵族不告而别到如今,眼见三年光景,兜兜转转,他竟没想到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更没想到,这一次,不是自己主动去寻,而是这个人回来寻他。 他甘愿放弃那一切,并承诺着与他再不分开。 春华想:这似乎便是自己的期许吧! 期许着这个人心里有他,会好好爱他。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很久很久。 自从余宁回来之后,春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笑颜,王府也变得热闹起来。 春华似乎还是那个喜欢在府中风风火火上下游走的春华,余宁也还是那个不苟言笑以服从命令为宗旨的余宁。 只是,凌霄煜可不敢用他。 某日将他找来,看着一帮被春华带歪的近卫,木着脸问道:“你打算何时将他领走?” 余宁还不等说话,便听凌霄煜又道:“御灵族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怎么还赖在这里?” 余宁:“……我是想着,阿晚可能比较喜欢王府的生活。” 凌霄煜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待余宁走后,一旁刚逗完蛐蛐的沈清昀忍不住瞄了他一眼,“你怎么也学会口是心非了呢?” 凌霄煜语塞,半晌才道:“可他既承了御灵族的责,便不能随性而为,一国之主,长期留在王府算怎么回事?” 第177章 沈清昀只能承认他说得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办?” 凌霄煜摇摇头,“罢了,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嗯,那成。对了,小皇帝前些日子弄了一包茶叶给我,说是西域进贡,要不要尝尝?” “好,不如叫上两个小的一起。”凌霄煜说。 春华接到消息的时候很是开心,“主子叫我们去喝茶。” 虽说他还是比较属意于酒,但既是跟紧要的人在一起,那喝什么便无所谓了。 余宁见他开心,自己便开心,由着他怎样都好。 两人往目的地走的时候,意外收到来信。 春华拆开,见是上官濂写给自己的。 “写了什么?”余宁见他垂眸看信半晌无话,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说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让我恭喜他。” 余宁挑眉。 春华抿唇一笑,将上官濂跟柳鹤知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余宁了然,“那是该恭喜,不但得恭喜,还该备一份大礼。” “等咱们再住些日子便去昌国看大哥好不好?”春华说。 两个人说着已经到了地方。 就像春华说的,再好的茶,也没有醇香的酒好喝。 他不懂茶,也不喜欢喝茶,于是几杯下肚,便寻着人去找酒。 难得见到魏铜,春华很是开心,与他一同聊起阔别之后的天地,着实将人好个羡慕。 暖亭中,都是熟悉在意的人,而余宁也在身边,他撩起眼皮便能看见。 转过去的视线原本很轻,却在那人同样回视过来的时候变得浓郁。 他望着那双眼,恍然想到上官濂传来的信。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真的,但还有些事情,他并没有讲出来。 那是上官濂跟他说的一些私密事,是他这几年所不知道的事情。 上官濂说,当年他的离开是余宁故意为之,为的不过是保护他。 因着肖何如死后,藏在暗中的人并没有连根拔起,又因他强行用赤阳血脉压制恶灵而遭到反噬,余宁怕相同的事情再度发生,便只能强逼着他离开。 此番得知余宁已经将御灵族的事情解决,他们也再度重逢,这才觉得此事该说与他知晓了。 而上官濂在信中还提到了一件事,他说,余宁看似从不会考虑他的想法,只会做他认为好的事情,但他知道江国凌霄煜的府中才是自己的家,而自己也只在江国才最开心,于是在解决一切后便只身离开了,但他有他要承担的责任,这般行事实则算不得好。 上官濂虽然没有直说,但春华却了解了。 余宁见春华表情不对,不免伸手捏了捏他的指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在想,什么样的身份最威风。” “嗯?什么?”余宁好奇抬眸。 春华的眸光撞进他眼中,而后低声问道:“你说,君后好不好?” 余宁:“?” 春华极轻的眨了下眼,“不给当吗?” “给。” 春华笑了笑,“不过你的子嗣,估计没着落了,百年之后,你会不会被祖先教训?” “无妨,总会有办法解决。”余宁似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迟疑着问道:“只是你真的...愿意吗?” “除非你不想要我。” 余宁摇摇头,“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不想要你?” 他在最后突然俯身抵住了他的额头,轻叹一声,“阿晚,谢谢你....” 岁月静好,要紧的人也都在。 如此最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