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觉醒,爆改灵异文主角》 第1章 《炮灰觉醒,爆改灵异文主角》作者:长空畔【完结】 简介︰ 一朝觉醒,路与得知自己是一本狗血灵异文里的炮灰。 剧情里,他和万人迷主角受被困荒野别墅,主角受我见犹怜,好不娇弱,身为炮灰的他顿时心生怜惜,为爱生大胆,然后在第一夜被怪物拆吃入肚…… 觉醒后的路与合掌默念:保命要紧,所有狗血抓马剧情统统退散! 念叨着“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主角命运。”的路与没忍住帮主角挡下了亿点麻烦。 没想到这一挡,让他成了剧情眼里的一粒沙。 本着有难同当,有福不同享的“公平理念”,路与被迫卷入邪祟为主角受构造的幻境里。 那边在上演怪物恶趣味欺负小可怜,温柔爱意和恐怖并存。 到路与这边只剩下恐怖,他不得不随时随地上演绝地求生,身后时常成群怪物嗷嗷追赶,加餐意图明显。 路与: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剧情:区区一个小炮灰,我杀杀杀杀杀! 路与:玩疯的是吧? 既然如此,他游走,他劝说,他爆改小可怜主角。 在路与的不懈努力下,娇弱漂亮的主角还没来得及和霸道邪祟见面,就已经恨到不共戴天。 路与意满离。 逐渐意识到不对劲的剧情迸发出尖锐的爆鸣:我那么大一个漂亮娇弱的主角受呢?我的强取豪夺爱情线呢?我的狗血剧情呢? 小剧场: 幻境里,邪祟在主角受耳边恶魔低语:你是我的,你逃不掉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主角受内心动摇,脸上露出纠结痛苦的表情。 路与反手掏出遥控器:清汤大老爷请看vcr!这集,祂派丑陋青蛙欺负你,这集,祂叫小弟拿十米长刀砍你,这集用火燎,还有这集这集…… 主角受清醒拔刀:谢谢,不爱了,我杀。 阅读指南: 1.文偏剧情流,攻在第十章出场 2.设定纯虚构,一切为剧情服务 3.感兴趣的宝儿请多多评论收藏吧(破音鞠躬)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现代架空 成长 轻松 日久生情 一句话简介:定它一个大目标,活到大结局! 立意:路人甲也要看到春天 第1章 春山别墅 梁文,一个加班到深夜的社畜,拖着灵魂累到快出走的身体,游魂似地回到住处。 他有气无力地靠在门边,将钥匙送进锁孔,门一推,心里已经想好了,进门倒头就睡,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坏消息,没倒成,往日熟悉的客厅消失不见,门的那边是另一扇陌生的门。 身后的楼道变成一条昏暗的小路,延伸至暗处,几盏地灯亮着,散发着暗淡的幽幽绿光,铁门后的别墅灯火通明,温暖橘黄,映在梁文茫然的脸上。 不是,他家呢? 身上的瞌睡虫顷刻间逃得屁滚尿流,终于反应过来的梁文脸色大变,连忙后退抖着声大喊,“有人吗?这里是哪里啊?” 四周一片死寂,无人应答,微弱的声音没入黑暗里,不一会就没了声响。 他停在铁门前瑟瑟发抖,一时进退两难,就在这时,身后的小道传来一阵急促慌张的脚步声。 几张眼熟的面孔出现在梁文的视野里,来者面露惊恐,玩了命地朝着这边撒腿狂奔。 他们先是看见亮着灯的别墅,眼里瞬间迸发出激动的光,接着又发现杵在铁门前的梁文。 跑在最前头的人朝他撕心裂肺大喊:“跑啊!开门进去!后面有……” 后半句话散在风里,梁文没有听清楚,很快他就看见在几个人的后方,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影随形,所过之地,黑雾弥漫,一双又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雾里浮现,成铺天盖地而来。 梁文吓得寒毛竖起,来不及过多思考,哆嗦着推开铁门跑进去,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紧接着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冲进来,铁门贴着最后一个人的脚后跟,“嘭!”的一声自动合上了。 诡异的是,黑雾冲到门前就停住了,漂浮着,在原地徘徊,像个尽职的守卫,仿佛只要有人敢出去,马上就会被雾里的家伙们啃个精光,骨头渣都不剩。 确定黑雾进不来后,体力已经到极限的几个人终于软下身体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良久,一个男人捂着胸口坐起来,心有余悸地看着外面的黑雾,脸色煞白,声音带上哭腔:“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藏在喷泉后面的梁文探出头来,谨慎地观察在场的每一个人,随后他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认识的人。 一路小跑上前,梁文扶起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问他,“张老师,你们怎么会在这?” “我,我不知道啊。”被叫做张老师的男人惊魂未定,眼镜都跑歪了,要掉不掉挂在脸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刚才情况紧急他们只顾着闷头跑,没心思注意身边的人,这一看才发现全是熟人。 包括梁文在内一共有五个人,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小区。 “这,不是什么恶作剧吧?在拍整蛊节目吗?”一个寸头男人神情晦涩地咽了咽口水,眼里的惊恐还没散去。 “如果是,别跟哥几个这种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他强颜欢笑,狐疑的目光扫过四周,试图找出周围隐藏的摄像头,想给自己找一个心理安慰。 第2章 其他人沉默不语,难色难看到极点,他们心里清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几个大活人带到荒郊野外的,极大概率不可能是人为的,何况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沉默压抑的气氛在几人之间蔓延开。 片刻之后,有人指了指房子里面,小心提议道:“要不,咱们进里面看看” 五个人挤作一团,如同在冬日寒风里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鸡仔,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这是一栋三层的房子,面积十分宽阔。 室内的装修和设计的风格放在现在看有些过时,而且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住,地板上,沙发上都积了不少灰,随处可见的蛛网缠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破败的陈旧味。 “有人吗?” “有没有人在啊?” “这……这到底是哪里啊?” 回音在空旷的别墅里中泛了一圈又一圈。 三楼,某个房间里。 路与在床上猛然睁开眼睛,目光直直对上头顶的灼目灯光,照得眼睛生疼,不眼角适地溢出两行泪水。 鼻息之间,萦绕着一股灰尘蒙涩的难闻气味。 路与捂着酸疼发涩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皱着眉头查看房间里完全陌生的陈设,很快得出结论:这不是他的房间。 身下是落满灰尘的床铺,有不少沾到了衣服上,手上也有。 路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他从床上下来,站在房间正中央打量四周的环境。 房间左边是紧闭的大门,墙角有个衣柜,书桌正对窗口,桌面上堆栈着几本书,其中有一本被摊开放在中间,旁边滚落几支笔。 乍一看很有生活气息的一幕,只是眼下这些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地板上除了他下床刚踩出来的几个新鲜脚印,再无其它痕迹。 寂静中,似乎有人声传来,路与支起耳朵听,朦朦胧胧的,听不清楚。 想了想,路与决定出去看看,刚迈出两步,就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断断续续的片段一股脑地塞进脑海里,路与看到自己生活二十几年的世界,其实是一本纯爱小说,一本成分过于复杂的小说,集齐了灵异,玄幻,狗血,强制爱等各种超出他认知的标签。 而他是小说世界里一个小小的炮灰,并且马上就要死了。 这个小说世界的主角叫时桥,是个天真无邪又娇弱的漂亮男人,打小受尽宠爱和追捧,家世好,性格好,万人迷属性点满。 时桥在小时候救下一个小男孩,把人带回家里,殊不知那是一个被邪祟诅咒的祭品。 真正的小男孩,在跟时桥回家的第二天就已经死去,身体被邪祟占据,毫不知情的时桥对着一个邪祟散发好意,好吃好喝的全给祂,把祂当成最好的玩伴。 两年时间里,小男孩逐渐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过激行为,阴仄仄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野兽般的狠戾,嗜血又贪婪,看得其他人心里发怵,只有时桥还跟个傻白甜似的,坚信小男孩只是性格孤僻,不善言辞。 恰逢时家人准备举家出国,不方便带着小男孩,于是时桥父母不顾时桥的哭闹,替小男孩找了个领养,又留下一笔资金,之后便一家人飞往国外。 头几年,时家还能收到领养家庭发来的消息,渐渐地,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故事来到时桥二十二岁,他大学毕业后找了一份工作,在外面租房子住。 变故就发生在时桥搬进新房子的一周后,刚开始,只是房子有点不对劲,再后来时桥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和楼里的邻居们被困在一个别墅里,未知的禁忌,奇形怪状的诅咒生物,断肢残骸,血红刺目的血泊…… 路与自己就是那倒霉邻居们的其中之一。 故事的结尾,只有时桥活了下来,他在公寓床上醒来,窗外天气晴朗,现实里无事发生,被困别墅的恐怖记忆淡去,就在时桥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时,他惊恐地发现,梦里那些死去的邻居,在现实里也接连死去,死状惨烈,死法千奇百怪。 时桥被邪祟盯上了,身边的亲人接连出事,天真烂漫的小少爷很快就陷入了孤苦无依的境地,从天堂跌落至绝望深渊。 心灰意冷之际,时桥遇到了小时候救下的那个男孩,已经长大成人的男孩,俊美温柔,冷静又强大,就像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在险境中一次次奋不顾身地救下时桥,接受他的一切负面情绪,帮他摆脱梦魇。 很快时桥就彻底沦陷,把男人看做自己的救命稻草,紧紧地依附。 两人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好景不长,时桥在某一天偶然发现,陪他渡过无数次人生黑暗时刻生死危机的枕边人,就是造成他一切噩梦的源头。 爱人变仇人,时桥彻底崩溃。 他意图麻痹自己,假装不知道,内心却又饱受煎熬。 后面的剧情就是经典的他逃他追,他又爱又恨,他又恨又爱,他们都插翅难逃的虐恋纠葛。 片段到这里结束,路与醒来,坐在地上艰难地消化自己是个炮灰这一事实。 眼下陌生的环境,就是开头时桥被困别墅的剧情。 路与抬手搓搓脸,内心五味杂陈。 就在昨天,他还是一个为了早点退休而努力赚钱的牛马打工人,如同往常一样,在公司里避开抠门爱唠叨的上司准点打卡下班。 第3章 会在小区附近的小超市买菜,付完钱出来还能撸一把超市门口的招财小肥猫,求它保佑中彩票暴富,虽然路与一张彩票都还没买过。 然后回家吃饭,洗澡,看会电影,躺在柔软的被窝里入睡,如同每一个过去的平淡日子。 哪想这一觉醒来,自己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 第2章 春山别墅 路与醒后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想起昏过去前听到的人声,应该那些被卷进来的邻居们。 既来之则安之,是福还是祸,先看看再说。 路与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开门下楼。 刚下到二楼,就撞见满脸慌张的时桥,也就是这个小说世界的主角,从房间里跑出来,一副刚醒的茫然样子。 面前的青年唇红齿白,眉眼精致,眼里蓄了一汪泪水,要落不落,眼角微微泛红像是已经哭过一回,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裸露出一小片锁骨,皮肤莹白如玉,上面染了点脏污,看着有些狼狈,但是更想让人欺负。 要不说是主角呢,逃难也这么好看。 时桥也发现了楼梯上的路与,他神色一喜,眼眶里晃荡的泪跟着落下来,梨花带雨,看得人保护欲大爆发。 时桥擦干眼泪走上前来,身体还微微发着抖,轻声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这里是哪里啊?我们怎么会在这” 路与看出他眼里的恐惧,却不点破,摇头沉声道,“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三楼,刚才好像听到楼下有声音,正准备下去看。” “我能跟你一起吗互相有个照应,我有点害怕。”时桥说完不等路与的回答,就一脸乖巧自觉地跟在后面。 路与没有拒绝,也来不及拒绝。 楼梯很宽,两个人并肩而行,路与比时桥高了不少,时桥转头,仰着一张哭花的小脸问旁边的路与:“你……不害怕吗?” 再冷静的人遇到突发事件多少都会有点慌乱,但路与的眼神却很平静。 时桥第一眼就莫名觉得眼前的人很可靠,下意识地想靠近。 路与淡淡看他一眼,语气不带任何情绪起伏,“怕死了。” 尤其是知道结局只有你能活的时候,我原来也是一位阳光开朗爱撸猫的大男孩,你猜我现在为什么不敢笑了。 时桥:“……” 顶着无畏的表情,说最胆小的话,这种时候的可信度为零,时桥紧张地绞着手指,心里不禁嘀咕,怎么看都不太像害怕的样子。 楼下的五个人原本围在一起,在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后,齐齐往上看。 梁文最先发现他们,站起来惊叫道:“小路!你怎么也在这?” “还有你,那个新搬来的。”旁边一个人指着时桥,因为叫不出名字有点卡壳,在对上时桥漂亮的眼睛后,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人变得扭扭捏捏。 路与视线扫了一圈,果然都是小区里的人。 他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莫名在楼上醒来的事,又问起众人。 梁文苦着脸说自己刚下班回家,结果门一开就到了别墅门口。 其他人也是一脸菜色,说自己一眨眼就出现在一条小路上,然后被一团古怪的黑雾一路撵到这来的。 “咱们是被困在这了吗?” “手机也没信号,联系不上外面。” “怎么办啊?我要崩溃了!” “先在房子里四处转转,找找有没有其他的信息,得想办法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 “对,食物和水也找找。” 几个人目前的心理素质还算可以,你一言我一语,在一阵兵荒马乱中定好了接下来的行动,打算两人一组,先在房子里找东西。 路与站在边上,仔细地回想着书里的剧情,没有参与讨论。 分组的时候,时桥自觉黏在路与身边。 “小桥,你要不和我一组吧。”寸头男人凑上来把路与顶开,身体刻意贴近时桥,路与撇了男人一眼没理会,顺势往旁边移两步。 “你看,要是碰上了什么意外,就小路这小身板也保护不了你。”男人指着出神的路与,语气很是轻蔑。 “不用了……我,我就想跟他一起。”男人刻意凑近的距离和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时桥感觉十分不适,时桥弱弱地拒绝他,藏到路与身后,露出小半张白皙精致的脸。 “你!”被拒绝的寸头恼羞成怒。 狠狠在心里暗骂,不识好歹,不就仗着一张好看的脸吗,遇上事情还不是哭爹喊娘,他好心帮忙还不要。 男人的目光扫过旁边路与的脸,表情一顿,更生气了,他果然最讨厌这些小白脸,离开前还狠狠地剜了路与一眼。 什么都没干只是站着的路与: 一场小插曲结束,七人在客厅分开,路与和时桥上到二楼,二楼有四个房间,还有一个很大的露天阳台。 他们来到时桥醒来的那间房,在里头仔细翻找,路与在一个抽屉深处翻出一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一共八个人,最中间的是两个小孩,照片上的人脸都看不清,像被水泅过的墨痕滴在上面,染成黑黢黢的一片。 路与一手拿着照片,另一只手在照片上擦了擦,什么都没擦掉。 时桥走近跟他一起看,眼里闪过一丝迷惑。 “这照片怎么感觉我在哪见过……” 路与暗道,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你家的照片。 第4章 照片上穿着小马甲西装的小孩是你,旁边那个高一点穿白衬衫的就是祂了,那个浑身冒着黑气的,就是杀我不眨眼的幼年版大邪祟。 等等黑气 路与眨眨眼,看着手上的照片不断渗出黑气,丝丝缕缕的飘散在空中。 他心下一惊,下意识松开手,照片落在地上,一旁的时桥看着突然落地的照片露出不解的表情,“怎么了?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从时桥的表情看,他应该是看不到上面的黑气。 路与敛住神情,装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蹲下身快速地把照片捡起来,放到桌上,“没事,手滑。” “我去露台看看。” 一个人走到露台,路与低头思付着黑气的由来,为什么只有自己看见了? “铛铛铛~” 思绪被打断。 楼下客厅的大钟发出声响,钟声震耳欲聋,深远幽鸣,回荡在废弃的别墅里,显得格外阴森。 “下面有东西! 快下来!”楼下传来梁文的呼喊声。 时桥关上柜子,转过头看向路与,征求他的意见,”那个,他们好像找到了什么东西,我们要下去看看吗?” 路与点头,抬脚往门口走去,想了想,又顺手把桌上的照片也带上。 楼下的房间里,梁文几人围着一个古老的座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路与走进来,看着围成圈的众人,目光落在梁文身上,“梁哥,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梁文指着钟说,“那个里面好像有东西。” 路与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角落里,一个老式的座钟立在那,有半人高,最下边的钟摆还在轻微摆动,一下又一下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仿佛年久失修的机器被人重新启动后引起的卡顿。 “刚刚的钟声也是这玩意发出来的,吓死人了。” “我看见那里面好像有个黑箱子,你们谁胆子大的去把它拿出来,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话音一落,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未知的陌生环境里谁都不想当那个首当其冲的人,谁知道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房间窗户没关,恰逢窗外一阵阴风吹过,穿堂风穿过寂寥的别墅,发出戚戚惨惨的呜呜声,仿佛有人在耳边哭,时桥害怕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轻轻地往路与旁边靠去。 余光一直在关注时桥的寸头男人,见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看着面无表情的路与,一股恶意涌上心头。 寸头男人阴险的目光射向路与,他开口怂恿道:“小路,你离得近,你去呗。” 明眼人都感觉得到,话里明晃晃的不怀好意,但是谁都没有开口,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自己,趋利避害的天性使然,集体沉默的行为像是一种默许。 只有梁文和时桥两个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欲言又止但也没有阻止。 几个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黑色的箱子,房间钥匙,带血的纸条。 路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走向座钟,语气平稳,“那就我来拿吧。” 寸头男人先是愣了一下,估计没想到路与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随后又冷哼一声,给他让道,又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那就麻烦你了。” “小路……”梁文抬手想拉住路与,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 一旁的时桥咬着嘴唇,漂亮的小脸煞白,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路与慢慢靠近座钟,围着的人见状纷纷往后退,留下一大片空地,其中寸头男人退得最远,怂得站到门口,一副随时可以逃跑的样子。 路与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座钟。 他半蹲下来,打开玻璃门,在摇晃的钟摆下方看到了那个东西,一个黑色的箱子。 不详的气息扑面而来。 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就关不上了。 眼前的这个没得选,象征死亡的钟声早已响起,开与不开都是通往黄泉之路。 路与将箱子轻轻拿起,在充满警惕和忌惮的目光里,缓缓打开箱子…… 第3章 春山别墅 箱子打开之后,房间里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围观的几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他们走上前接过路与手中的箱子,上手翻弄里头的物品。 “这什么?钥匙本子” 箱子里有八把钥匙,分别标注了201—204,301—304,一个红色的抽签筒,上头插着一大把的圆木棍,还有一本日记本。 寸头男人翻开日记本,原本空白的纸张上突然浮现几行刺目的红色文字,男人顿时神色大变,大力地将本子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纷纷往后撤步。 “你干什么啊?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有人忍不住埋怨。 寸头男人的脸上没了那股强装的狂妄,胆小如鼠的姿态尽显,他抖声指着本子说道:“上面有字!” “这不是废话吗?日记本上有字不是正常吗” “他妈的!那字是突然出现的!你听懂了吗”寸头男人崩溃大喊。 说话那人闻言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又往后退了几步,“这……”,不敢说话了。 一只修长纤瘦的手将日记本从地上拾起。 路与右手翻开日记本,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第5章 上面第一行写着:《春山别墅守则》。 一:两点后,不要呆在外面,一个房间内人数最好不要超过两人。 二:夜间锁好门,不要让它们进来。 三:每晚记得抽签,红签为幸运签,神会庇护你,如果抽到黑签,不要惊慌,睡着了就没事。 四:找到丢失的物品,还给她。 五:在别墅里度过四天或找到他,就能离开。 六:请务必遵守以上规则。 时桥站在路与旁边将这些内容逐条念出来,声音轻柔,听的让人十分沉醉。 念完之后,在场的人好一会才从怔愣中苏醒。 “别墅守则?” “什么意思?难道要按照这上面说的来做?” 梁文掏出手机,电子屏上显示的时间为凌晨的一点四十,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两点。 按照守则上的提醒,两点后他们不能待在外面。 “天哪!你们快看外面那些雾……”有人指着窗外面露惊恐。 不知何时,那些被挡在铁门外的黑雾,已经悄无声息地淌进院子里,黑雾滚滚袭来,如同涨潮的潮水一般,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别墅周围。 数不清的猩红泛着凶光的眼睛,在浓雾里此起彼伏。 “没时间了,这里有八个房间钥匙,咱们一共七个人,怎么住” “依我看,稳妥起见,两个人住一间。” “那不是还剩一个人吗?” “上面说最好不超过两个人,万一两个人也不行呢?” “那你说怎么分?一人一间,你敢吗” 越发不善的语气,场面逐渐剑张拔弩,眼看就要吵起来。 “行了,都别吵了。”张老师赶紧站出来缓和气氛。 “自愿选择,想两个人住的,自己找好同伴,想一个人住的就自己拿一把钥匙。” 说完他自己从箱子里拿了202的钥匙,然后退到一旁,给其他人让路,显然是打算一个人。 这样剩下的人就刚好可以两个人住一间。 另外两个人已经商量好,拿走了203的钥匙。 只剩下路与,时桥,寸头和梁文。 时桥的视线徘徊在梁文和路与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路与。 寸头面色不虞,强压臭脸,还是提出和梁文一组。 梁文没有拒绝,他本来就没打算一个人住,原先他是想和路与一块,但时桥先占了机会,看路与的表情似乎也没意见,寸头是他放在最后的选择,虽然性格不讨喜,但眼下落单并不是好事。 他们都选择了二楼的房间,梁文拿了201的钥匙,剩下的204就是路与和时桥的。 房间分配好,接下来就是抽签的问题。 还有十分钟,窗外的黑雾已经漫到了墙根下。 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混在风里,嚎得人心里发慌。 “每人抽一根,抽完早点回房间吧。” 张老师捧着红色的签筒,快速地抽了一根,然后把签筒传给下一个人。 前边的人依次抽完,最后一个轮到路与。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木棍尾端的那一截黑的时候,路与还是眼前一黑了。 你说的黑是什么黑,是通往地狱的黑。 “你的签……” 时桥捂着嘴惊呼出声。 “黑签!” “天哪,守则上面说黑签是不幸,那他岂不是……” 路与在这一刻被投以数道怜悯又夹杂着一丝庆幸的目光。 他表情很平静,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从箱子里拿出301的钥匙。 “我自己住301。” 时桥急忙道:“那我也……” 路与打断他,“上面说黑签有未知危险,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跟我一起,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跟其他人挤一挤。” 时桥垂着眼,露出受伤的表情,嘴唇嚅动,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眼眶微微泛红。 其他人脸上顿时露出怜惜的表情,纷纷邀请时桥和他们一块住,时桥摇摇头,眼神还一直跟着路与。 于是其他人看向路与的眼神多了一丝谴责。 在原来的剧情里,路与和时桥也是同一间房,不过当时他没有抽到黑签,他是被时桥的美貌吸引,自己提出和时桥住一间的,结果就是当晚就被各路鬼怪拆吃入腹,凉得很迅速。 知道自己将死的钮钴禄路与这一次断然拒绝同住,然而还是抽到了不详的黑签,为他的死亡之火,添把巨柴。 路与:惆怅。 座钟滴答在响,指针指向两点,钟摆急促摆动,快到晃出虚影,颇有催命之势。 一楼彻底陷入黑暗。 嗅到的活人气息的黑雾蠕动翻腾着从一楼卷上了二楼,走廊被大片黑雾覆盖,庞然大物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一双双奇形怪状的手掩在雾气里,怪力地拍打门板,砰砰作响,在门上留下充满鲜红液体的印子,细而尖锐的嗓音贴着门口对着里面的人轻语,时而聒噪刺耳惹人烦闷,时而魅惑低沉勾人魂魄。 二楼的各个房间大门紧闭,薄薄的门板像是一个结界,隔绝了外头的一切异响,房间内寂静无声,床上的人对门外的“盛况”一无所知。 三楼的情况就不太乐观了。 路与赶在两点之前回到房间,刚关上门,转身就对上窗外两张溃烂浮肿,死白发青的脸,它们浮在空中,咧着嘴冲他笑,晃晃悠悠地靠近窗口,企图从没关严实的窗户进来。 第6章 路与心口一哽,顾不得害怕,一个箭步冲上前,眼疾手快地关上窗户,落锁,一气呵成。 两张人脸啪叽贴在玻璃上,乌白腐烂的眼珠从眼眶无声滑落,黑洞洞,血淋淋。 裂开的嘴一张一合,舌头早已不知所踪,发出嘶哑撕裂的声音,邀请道:“嗬嗬,出来玩啊~” 路与后退半步,委婉拒绝,“不了吧,我心里有事先睡了。”说完当着人脸面拉上了窗帘。 人脸:“……”%:)~#!!! 不难听出,骂的很脏。 忽略窗外难听的咒骂和撞击声,确认外面那两位一时半会进不来后,路与翻身上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双手交迭在腹部,闭上眼睛,企图让自己一秒入睡。 守则上说睡着就没事了,路与打算死马当活马医,先照做。 不开玩笑,他一个手无寸铁的炮灰,拿什么跟外面那些非人生物斗。 能避则避,茍为上策。 “咚咚咚!” 没过几秒,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路哥,你在里面吗?开开门呀,我一个人不敢睡,我好害怕。” 轻声细语,温软柔和,是时桥的声音,仿得很像。 如果是之前的路与,或许会开门,但现在,路与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为所动,心硬得像块石头,人安详得像一具尸体。 门外的人开始呜呜哭了起来,如泣如诉,好似被渣男始乱终弃的小可怜。 哭声越来越大,仿佛人就趴在耳边哭。 两面夹击,魔音贯耳,路与两手捂着耳朵紧闭双眼,一点效果都没有,整个房间热闹非凡。 三方就这么僵持了十几分钟,就在路与终于要对这些噪音脱敏的时候,头顶上的墙也开始发出鬼叫。 睡是不可能睡的,熬吧。 就是吵死他也绝不出这个房间,看谁熬得过谁。 当门把手开始松动的时候,路与顿悟了。 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他快速下床,把床头柜推过去堵住门口,给自己拖延一些时间,又飞奔去挪动窗前的书桌,把手疯狂转动,门眼看就要打开。 “咔哒!”门被推开一条缝,十几只青白的手瞬间扒满门框,门后的书桌和床头柜起到一点缓冲作用,门没有大开,那些断手簇拥着,涌动着,疯了一样地往里挤,门缝越挤越大。 路与涨红了脸,手上青筋暴起,用尽力气把墙角的衣柜赶在门被挤开之前推到书桌后抵着,此时门已经开到一人可以通过的空隙。 断手层层堆栈,门外还有各种残肢躯干想进来,被这么一拦,一股脑地卡了在门口,动弹不得。 要命了,路与背抵着衣柜,把自己的重量也压上去,胸口剧烈起伏,冷汗冒了一身,整个人像刚从水里爬出来的。 挡不了多久,外面的东西越聚越多。 路与目光快速地打量四周,思索还有什么能阻止那些怪物,今晚破不了局,恐怕要重蹈覆辙。 身后传来奇异声响,脚下又被迫向前移了几步,门后那些东西要进来了。 老话常说,倒霉的事是可以同时发生的。 窗口那边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腥臭的风狂灌进来,吹开窗帘,一股潮湿又腐烂的风扑面而来,那两张人脸硬生生地把玻璃撞碎了。 它们飘进房间里,向路与靠近,嘴咧到了太阳穴,细细的成排尖牙闪着湿冷的光。 “嗬嗬~找到你了。” 前有肿胀人脸,后有断手残躯,无处可逃。 路与捏捏手指,指骨被捏得咔咔作响,眼神波澜不惊,死亡之际,内心却奇异地平静下来了。 人脸已经近在咫尺,门外的残肢断臂也终于冲破了防线,门四分五裂。 兴奋的嚎叫声响彻整个房间,它们犹如奔赴一场狂欢盛会,大张着嘴,密密麻麻地朝着路与扑来。 就在漫天的尖牙巨嘴即将咬上鲜活温热的身体,划开表层皮肤饮下热血时。 紧闭的衣柜门猛地弹开一半,从里面伸出一只惨白,骨瘦如柴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路与的腰,将路与一把拽入。 “嘭!”的一声,柜门再次关上。 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猎物消失在眼前,怪物们震怒不已,纷纷围上去。 任由外面的怪物怎么啃咬撞击,被各种残肢包裹的柜子都毫发无损,表面散发着一圈淡淡的白光…… 第4章 春山别墅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路与刚睁开眼睛还没看清发生什么事,人就被一股巨力拉扯带进了柜子里。 柜内空间狭小幽暗,伸手不见五指,路与不得不屈膝而坐,缩在里面。 黑暗中,几簇幽蓝鬼火忽然亮起,漂浮在空中,暗蓝的荧光点亮四周。 借着微弱光亮,路与才发现自己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依稀只能看出对面是个人形的轮廓,空间密闭,形成了独有的一小片天地。 太安静了,路与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只有一道呼吸声,那就是说,对面极大可能不是人。 路与呼吸停滞了一瞬,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意,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视而不见。 漂浮在空中的鬼火,一闪一灭,向对面飘去。 这回路与终于看清对面的样子。 是一个女人,确切的来说,是女鬼,黑色长发如瀑,一张小巧白皙的脸蛋,翘鼻精致,樱唇轻点,再往上是一双空落落的空洞眼眶,没有眼珠,一左一右各一簇鬼火虚虚飘浮着,充当她的眼睛,有种怪异妖冶的美感。 第7章 比起外面那些七拐八拐胡乱拼接的怪物,女鬼的长相看上去没有那么骇人。 同时路与心里也清楚,女鬼的能力同那些只会吱哇乱叫的断肢相比恐怕也不是一个量级的,轻轻松松就能要了他的命。 “你不怕我吗?”空灵又阴冷的女声响起。 ”怕。”路与实话实说,主打一个真诚。 “但是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女鬼幽幽道。 “他们一看见我,都是跪地求饶,痛哭流涕,求我不要杀他们,吵死了。” “不过后来就安静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路与预感到这要是答不好,可能就是他的送命题。 于是虔诚合掌,一脸诚挚:“如果打扰到你了,我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进来的。” 遇事不决先道歉,红豆泥私密马赛。 女鬼:“……” 怎么是这个走向不是应该嚎啕大哭,开始求饶,然后吓尿裤子,丑态尽出吗? 周遭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路与有点感谢自己一害怕就不显山水的性子了,心里越是恐惧,表面就越镇静。 好像连鬼都被他忽悠到了。 要是一开头就吱哇乱叫,抱头痛哭,会不会他现在已经被嘎了。 女鬼冷声道:“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如果遇到能正常和我说话的人,就同他做个交易。” “小子,你要跟我做一个交易吗?” 路与问:“什么交易” 女鬼眼眶里跳动的两簇鬼火飞出来,浮空摇曳,没了鬼火的眼眶四周开始皱裂,如同缺水干枯的枝干,很快她整张脸上就爬满裂痕,干燥的皮肤开始一块块脱落。 女鬼往前爬了两步,腐朽破败的脸骤然凑近路与,和他脸贴着脸。 路与屏住呼吸,身体僵着不动,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喉结微微滑动,连口水都不敢大声往下咽。 目光尽可能平和地直视眼前还在簌簌掉皮的脸。 “没劲死了。”得不到想要的反应,女鬼自讨没趣,又退回去,鬼火重新落回眼眶中,没过几秒,她下半张脸像是吸饱了水一样,重焕生机。 路与:……区区一张脸,真的好吓人啊。 女鬼接着说,“眼睛,两天时间,找到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找不到的话……” 女鬼沉吟片刻,歪头说道:“找不到的话,那你的就留下吧。”语气平淡得好似只是做客完离别,主人家随口留你吃饭的客套话,但是路与清楚,这个留下意味着什么。 路与冒死举手:“冒昧问一下,你的眼睛,在这个别墅里吗?” “我要是知道在哪,还有你什么事”女鬼脸色一沉,仿佛被触碰到逆鳞,周身戾气暴涨,空气中气温骤降,让人如同身处冰原,路与猝不及防,被冻得打了哆嗦。 幽幽鬼火燎原,忽明忽暗,和眼前女鬼的心情一样,时好时坏。 在女鬼反悔之前,路与连忙应下这个交易,女鬼反而非常不满,看起来更想直接吃掉眼前的人。 她不情不愿地扔给路与两团鬼火,随后报复性地把他扔出了衣柜。 路与刚一出来,扭头就对上成堆的怪物,他被埋在残骸里,浑身被咬得生疼,腐臭味浓重刺鼻,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他艰难地掏出鬼火,往上一抛,霎时,小小的鬼火团火光大盛,深蓝色的火焰迅速蔓延,铺满整个房间,所过之处,堆栈的怪物们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焚烧殆尽,化作一缕烟尘消失不见。 察觉到巨大威胁的怪物尖叫着四处逃窜,退出了房间,碍于灼烧的蓝焰,又被房中人的气息所引诱,它们成群徘徊在外面迟迟不肯离开,企图找到破绽再次反扑。 拥挤的房间顿时变得空旷,蓝色火光冲天,路与身处其中却感觉不到那股灼热,房间里甚至有些阴凉,这些火焰只对非人的东西有效。 窗外门外还有虎视眈眈的怪物,路与本不想放松警惕,但是实在太累了,身体和紧绷的精神状态都到了极限,眼皮重如千斤,昏过去之前,路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希望那团火燃得再久一点…… 再睁眼时,天亮了,是个不太美妙的阴天,外面没有太阳,阴仄仄的,还有灰白的雾。 路与心情很美妙,他活下来了。 一夜过去,路与感受到自己变得轻松许多,不光是身体上,而是一直压在灵魂上的某种沉闷的东西消失了,如同双眼长久地隔着层层迷雾视物,一直虚无朦胧,陡然被一阵清风吹散,眼里的世界变得无比清晰。 …… 二楼,时桥从睡梦中惊醒,脸色苍白,眼下黑青一片。 他做了很多梦,还破天荒地梦见了小时候的事。 自从十岁那年大病一场后,十岁以前的记忆他都不记得了,梦里的片段对于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明明都是一些快乐,开心的事,但潜意识里时桥却生出了几分抗拒。 “啊啊啊啊啊!”门外传来男人的失声大叫。 时桥回过神来,想起楼上的路与,脸色微变,匆忙下床。 打开门后看见过道上有一个男人瘫坐在地,满脸惊恐,眼睛瞪得大大的。 旁边另一个扶墙站着的人也是面无血色,抖着唇,啜声道:“门……门上有……” 门上 时桥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的门。 第8章 原本白色的门变成深红,上面布满鲜红的手印,密密麻麻,一个接一个印在门上,几乎没留空地,粘稠的血水一道道流淌下来,在地上汇成一个血洼,而时桥此刻就站在血泊中。 其他两个房间的人听到声音冲出来看,被门上骇人的画面吓得魂飞天外,险些昏厥过去。 看着满地刺目的红,时桥脚上像是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周身被一股寒意笼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跳出来。 时桥大张着嘴,漂亮的脸蛋憋得紫红,眼角溢出泪水,他在痛苦地呼吸,吸入的氧气却只有一丝,像被人无形掐住了喉咙。 还在震惊门上血手印的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可怕异样吓到了。 “你们快看!他怎么突然这样了,这是怎么了?” 众人躲在后面不敢上前。 最后还是梁文白着脸,左看看右看看,犹豫着,咬牙伸出手重重推了一把时桥,将他推离血泊。 时桥没有设防,被这么一推,踉跄着往旁边倒去,双脚终于离开那滩血,窒息感瞬间消失,时桥贪婪地汲取着来之不易的空气,咳嗽不止。 其他人见状,终于反应过来时桥突然中邪一般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万分惊恐地盯着地上的血泊,像见了鬼似的,生怕沾上一丝。 时桥白皙的脸染上绯红,含泪感激地看向梁文:“谢谢。” 梁文摆摆手,依然心有余悸,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血迹,把时桥从地上拉起来。 一行人上到三楼找路与。 三楼弥漫着一股难言的烧焦气味,301的大门倒在走廊上,四周落满焦黑的不明碎块,小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越靠近房间,焦糊味越浓。 “咳咳,什么味道啊,这么呛。”同行的人捏着鼻子,皱着脸不愿再往里走。 时桥和梁文对视一眼,心下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希望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301门口。 一阵刺骨寒风迎面吹来,正对门口的那扇窗,大片玻璃不翼而飞,只剩下光秃秃的框架,两侧米白色的窗帘被灌进来的狂风卷得满房间乱舞,呼呼作响,衣柜,书桌,床头柜全都堆在门口,从外面进去几乎无处落脚。 路与背对众人,迎风坐在床上,背影孤高清俊,身上宽松的白色衬衫被风吹得往后拢,勒出劲瘦的腰身,一头墨发随风飘扬。 外面风急,房间的气温也冷得瘆人。 梁文扒在门口,伸出小半个头往里看,轻声试探:“小路,你……” 路与慢慢转过来,白皙的脸上身上都有细小的伤口,脖子上还有几道骇人的淤青,梁文先是一愣,在看到路与的表情后变得有些不敢置信。 路与居然在笑,嘴角上扬,眼神清明透亮,熠熠地闪着亮光。 见鬼了,这种时候笑是不是场合不太对,梁文瞬间惶恐,斟酌道:“是本人吗?”。 勉强压住劫后重生的喜悦,路与深知这并不是结束,他恢复往日温和的神情道:“是我。” 梁文拍拍胸口,放下心来,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路与,转头又担心起路与身上的伤,“你没事吧,伤得严重吗” 路与摸摸身上的伤痕:“没事,皮外伤,只是看着有些吓人。” 路与没有将自己昨晚的遭遇全盘托出,而是挑着说,隐瞒了女鬼的事,只说那些怪物闯进来的时候,他把门挡住了,又按照守则上说的,躲在柜子里把自己敲昏才逃过一劫。 尽管路与用着平静的口吻,表情也淡淡的,但是在座的人不傻,早上他们亲眼目睹时桥只是踩到一滩血,就险些丧了命,路与身上这些伤,也恰恰说明当时的情形有多凶险。 这都能活下来,能力可见不一般,其他人看向路与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敬佩和信服。 有人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不免悲观道:“如果每天晚上都要经历这么一回,我们真的能平安活到第四天吗?” 他们都是普通人,在存在非自然现象的世界里,就是那刀俎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毫无还手之力。 “既然那个守则上的条例是真实有用的,你们还记得第五条吗如果我们按照上面的做,找到那个他,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有道理,可这个他是指谁呢” “昨天时间紧,还有很多地方我们都没看,线索一定在别墅里。” “大家努力找找,咱们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有人疑惑道:“等等,我们是不是还少了一个人啊?” 第5章 春山别墅 寸头男人不见了。 三楼和二楼的房间他们都找过,没发现任何人影。 “怎么就不见了呢?”梁文焦急地来回踱步。 张老师问,“你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在房间里吗” 梁文一脸茫然,努力回想着最后一次见到寸头的时间。 “昨天我们一起回到房间后,没过多久我太累就睡着了。” “早上听到外面有人在叫,我起来开门,就看到大家在外面。” “那个时候,我记得房间里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梁文越说越害怕,一个大活人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而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寸头凭空失踪的事,弄得人心惶惶,其他人在搜查房间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和队友绑在一块行动,生怕哪一步没跟上就不见了。 第9章 路与下到一楼,进到那个放着座钟的房间,时桥亦趋亦步跟在他后面,神情恍惚,梦醒之后他的心里就非常不安,那股被人在暗中窥视的不适感挥之不去。 路与看他一副快昏过去的样子,建议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到沙发上休息吧。” 时桥勾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没事的。” 话说到这份上,路与就随他去了。 座钟边上立着一个红木的大书柜,防尘的玻璃门上挂了把锁。 路与在书桌上的笔筒里找到书柜的钥匙。 书柜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成排摆放的书籍,看封面像是各种名著和杂文小说,路与拿出一本,翻开,里面是一片空白。 每一本都是空白。 试图从书里找线索的路与:没字你们装什么书啊…… 书柜最下层放了厚厚的一沓报纸,上面有文字。 路与锁定目标,把报纸搬出来,就地盘腿而坐,开始翻看。 这些名为春城晚报的报纸上,版面极其丰富,涵盖了国家,金融,娱乐,民生等方面,可以说春城的大事小事,都能在报纸上看见。 一番浏览后,路与在报纸上找到了这个别墅最初的讯息。 报道上说,有几名年轻的大学生,放假后,为寻求刺激,结伴来到了荒废许久的春山别墅进行灵异探险。 回去之后开始宣扬,别墅里有一种叫天之眼的宝石,透过它可以看到各种异世界的鬼怪和神灵,幸运的人还能和神进行对话,神会为他实现愿望。 来探险的那些学生里,真的有人一夜之间天降横财,家财万贯,享尽富贵荣华,此番消息在春城引起了巨大轰动,一时间,许多热衷冒险的,求财的人纷纷前往。 这些文字下方还配了一张照片,是一张探险者们在别墅前的合影。 此后,春山别墅热度居高不下,几乎每一期的报纸都会刊登春山别墅相关,通过许多现场照片,以及亲历者的自述,来渲染遇神有求必应的氛围,一度成为春城最热门的胜地。 直到两年后,报道变了。 醒目粗黑的字体出现在头版上,上面明令禁止所有市民靠近春山别墅。 一期又一期,报纸上的多个版面上都出现了官方禁令。 越往后看,越心惊。 不知道是出于逆反心理,还是当时春城的人们因为某些原因已经无法自控。 从温和的劝告到严肃的禁令,再到最后意简言赅的“不要去!”三个大字,被密密麻麻地印在纸上,路与在一张张逐渐写满禁令的报纸上感受到了当时撰稿人的崩溃和恐慌。 “嗯这是什么”时桥从另一报纸堆下掏出一本厚厚的本子。 黑色皮革质地的书皮,包裹着跟板砖一样厚的书页,外表细腻柔软。 路与放下手中的报纸凑过去看。 翻开发现是一本相册,和报纸上刊登的那张春山别墅合影一样,是不同的人在春山别墅门前拍的,照片上人数不一,有的是五六人,有的是十几个。 路与粗略计算了一下,这本相册至少保存了上百张的春山别墅合影。 时桥好奇地指着一张照片里站在最边缘的一男一女,“这两个人是春山别墅的主人吗?每张照片都有他们。” 照片是黑白的,每张都有点模糊,人的五官肉眼很难分辨出来,只能根据着装上的不同来区分。 时桥指着的那两个人,单从一张照片上跟其他人无异,特殊就特殊在,每一张合影这两个人都穿着同一身衣服,男的西装革履,女的一袭长裙,不是站在最左就是站在最右。 路与记得报纸上最开始的报道说,春山别墅已经荒废许久,哪里冒出来的主人 他快速地翻找出那一期报纸,看下面的配图。 照片上七八个年轻男女聚在别墅门前一起冲着拍摄的镜头笑,其中并没有穿西装的男生和穿长裙的女生。 路与仔细地端详着照片,在看到他们身后别墅大门的时候,神色一顿。 那扇门其实没合上而是虚掩着,窄小的门缝里,两道漆黑的鬼魅身影静静地注视着前方一无所知的人。 *** 别墅里的时间流速很快,没过多久,墙上的钟显示已到中午,众人约好聚到客厅里分享找到的线索。 他们从昨晚到现在没吃过任何东西,也没喝过水,饥饿感倒是还能忍,因为缺水引起的口干舌燥反而让人更难受。 别墅虽然落了一层灰,但内部的设施储备齐全,而且都还能用,水管里有流动的清水,橱柜有面包和一些罐头制品,连做饭的炉子都能点着。 没有人敢去碰。 路与走进客厅的时候,其他人已经下来了,正围坐在沙发上七嘴八舌地分析着自己找到的东西。 张老师指了指茶几上拼好的碎纸条,“这是我们在二楼书房找到的。” “内容是一篇悬赏令,悬赏一种叫瞳女的,上面说瞳女是夜行生物,白天与常人无异,天生异色双瞳,到了夜晚则会化身妖兽,性格凶猛残暴,喜欢吃人,镇上已经发生多起居民失踪的惨案,镇长和镇民们愿意倾尽财力,寻求各路能人异士,解救西河镇。” “另外,我们所处的这个春山别墅,在我们生活的现实里并不存在,它存在于一个叫春城的城市里,而春城在百年之前,就是悬赏令上的西河镇。” 第10章 张老师扶了扶眼镜,“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瞳女跟我们要找的他有没有关联,但是我们也许可以顺着这个思路去找。” 梁文看到了路与手里的东西,问他:“这是” 路与把报纸和相册带了过来,“这地方以前是个荒宅,大概在几十年前,有一群人来这里探险,把荒无人烟的废弃别墅变成了热门鬼屋景点。” 路与把相册摊开给众人看,“这些是他们来过的记录。” “还有这些,是当时关于别墅的报道。” 梁文翻看一张张合影,小声地嘀咕,“真不怕死啊这些人。” 他光是看着照片都觉得有些瘆人,尤其是每张照片都在的一男一女。 当看到后面报纸上印满的“不要去”时,众人沉默了。 有人问:“后来……这些人怎样了?” 路与一言不发拿出了另一张报纸,报社的名称变成了东市晚报。 上面写着“春城遭受不明迷雾侵袭,一夜之间所有市民消失不见,沦为死城,东市数十只救援队外围勘测无果,深入春城,均是有去无回……东市,西城,夏区,三大城联合声明,将春城设为禁区,严防把守,禁止三大城所有居民靠近,擅闯者,一切后果自负。” 一整个城的人都消失了,众人联想到那些黑雾,还有黑雾里的东西,莫名打了个寒颤。 “对了,我们还找到了一个记录仪,还没打开看过,不知道它有没有录到什么。”另一组的人说。 张老师把记录仪接过来上手摆弄。 里面有十来张春山别墅的图片,是那些来探险的人留下的,还录了几段录像。 点开第一段,映入眼帘的是别墅客厅,里面的布局陈设和现在的几乎一模一样。 视频里传来人声,镜头画面一转,转到了玄关,六个人正站在门口说着话。 “是那两个人!”梁文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那一男一女。 画面里,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斯文儒雅,面带微笑在和其他人交谈,在他的后面,站着一身黑色长裙的少女,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昳丽,表情冷漠。 注意到有人在拍摄,少女抬眸看过来,一双如冰雪琉璃般莹润透亮的异色双瞳和当前正在观看录像的一行人隔空对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和正在拍摄的人同频做出一样的反应。 太漂亮了,漂亮得不像真人。 “不好意思,我妹妹不喜欢被拍,请不要拍到她的脸可以吗?”斯文男人看过来,发现了镜头的存在,态度温和地解释。 “啊?好,好的。”镜头剧烈晃动,拍摄的人轻声道歉,手忙脚乱地在调整,片刻之后,镜头下移,变成只拍摄肩膀以下的画面,录像到这里结束。 第二段录像,是一群人围坐在桌子前的画面,背景很暗,他们没有开灯,而是每个人面前点了一根蜡烛。 桌上的人问:“还有多久” 另一个人说:“守则说,零点之后,别墅里会出现一口宝石井,天之眼就在井里面,只要拿到它我们就可以透过它看见另一个世界了。” 零点钟声敲响,桌前的几个人视线在空中相撞,纷纷站起来,默契地噤声不语,分头行动,记录仪被人拿起挂在了胸前。 脚步声响起,昏暗的画面上下抖动,拍摄的人似乎在上楼梯,烛光摇曳,隐约映出一点周边的环境。 通过抖动的镜头,路与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烛光照到的地方,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青白发绿的死人尸体,高度腐败肿胀的脸上,惊恐万分的表情被定格在死亡的那一刻。 拍摄的人宛如在即将异变的尸山中行走,所过之处,僵硬的尸体开始“活了”过来,扭动着四肢凑过来,残缺不全的脸浮现在画面里,几乎是贴着镜头的程度,拍摄的人却毫无察觉,脚步平缓。 梁文搓搓手臂上竖起来的鸡皮疙瘩,不适地将视线移开,“他们难道看不见吗?”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另一个世界吧。” “如果他们拿到了天之眼,是不是就能看见这些鬼东西了?” “听起来这天之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怪邪门的。” 很快,众人在第三段录像中看到了天之眼的真容。 第6章 春山别墅 昏暗的房间里,几个人举着蜡烛围成一圈,镜头只拍到了他们的脚,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白井,井口中部圆润,尾部细长,形似一片冷玉雕砌的花瓣,周身散发着莹莹白光。 “这个就是天之井吗?天之眼又在哪里?” “在里面吧,但是我们真的要拿吗?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说你小子别自己吓唬自己行不行能有什么事,那么多人都试过了,也没听说谁出事了。” “你不敢就让我来。”一双脚缓缓走近井口,画面里传出衣服摩擦发出的窸窣声,那人似乎在弯腰从井里掏东西。 没过多久,视频里传来惊呼声。 “天哪,好漂亮的宝石。” “给我看看。”说话的人发出了痴迷的声音。 “滚开!,这是老子的,谁都不许碰。”那个拿到宝石的人,语气突然变得凶狠,气势汹汹,仿佛守护珍宝的恶龙在冲着不怀好意的闯入者咆哮怒吼。 有一就有二,被漂亮宝石吸引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推搡着,聚在狭小的井口,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宝石。 第11章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一场血腥的献祭悄然而至。 拍摄的镜头缓缓上移,一张张痴迷沉沦的脸出现在画面中,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宝石,脸色泛红,眼神迷离恍惚,满心满眼都是手心的小小石头。 丝毫没有发现他们已经被房间里悄悄浮现的怪物包围了。 直到一双发青肿胀的手搭上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肩膀,手指陷进皮肉里,男人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神志恢复短暂的清醒,他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宝石上移开,扭头去看后面。 冷不丁对上了一张溃烂青黑,顶着两个血洞的脸,怪物张嘴咬上了他的肩膀,瞬间就扯下一大块血肉,血液喷涌而出,剧痛袭来,男人大叫一声,彻底清醒,他猛地推开怪物,转身想要逃跑。 脚还没迈出去,就被旁边等候多时的怪物们狠狠扑住,被埋在最底下分食撕咬,只来得及发出几声痛苦的惨叫,就被啃个干净。 画面里俨然成了人间炼狱,血流成河。 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交织着透过屏幕传来,屏幕前的众人胃部纷纷涌起一股恶心反胃的不适感。 路与不忍地闭了闭眼,硬着头皮看下去,视频里的惨烈已经到了尾声,啃食血肉的怪物退去,只剩几具空荡荡的骷髅骨架,忽然起了雾,画面被雾气笼罩,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不过几秒之后,雾气散去,画面里出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些刚刚被啃食殆尽的人,又完好无损地活了过来。 “!!!我草!”梁文被吓得跳起来,连连退后远离。 其他人也是满脸震惊地看着匪夷所思的这一幕。 “这……他们现在还是人吗”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答案,画面里又活过来的人,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动作从地上站起来,歪歪扭扭,仿佛还不太会用四肢行动,脸上五官僵硬,乌黑的眼珠飘忽没有焦点。 消失的长裙少女出现在画面中,她走到那些七扭八扭的躯体面前,平静地用匕首割开手腕,将冒血的手腕送到那些东西的嘴边,那玩意动动鼻子,像是闻到了血的味道,贪婪地张嘴啜饮,女人一共划了五刀,动作十分熟练,仿佛重复过无数次。 在喝完女人的血后,那些怪异的躯体逐渐恢复正常,变得开始像个人了。 “去把下一批祭品带回来。”掌镜的人命令道。 那些人闻言点头,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离开,宛如一群青春活力的年轻人刚刚结束一场惊险刺激的探险。 路与听出说话者声音是那个视频开头自称女人哥哥的人。 怪不得他看视频的时候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此血腥残暴的场景,逃命都来不及,拍摄者反而还不慌不忙,冷静自持地拍摄,原来是始作俑者,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恐怕只有第一段视频是献祭者自己的记录,第二段开始相机就已经到了男人手里。 路与想到那本厚重的相册,那些探险者来的时候还是人,回去的人就未必了,它们就是这样一波又一波地哄骗春城里被蒙在鼓里的市民,直到一整个城的人都沦陷。 相机被放下,正对着那口井,长裙女人在喂完血后隐入黑暗,画面里只剩下一口幽幽发着白光的井。 视频的时长快到尾,就在众人以为后面都是拍井的画面时,又有人出现在画面里,快速向着镜头靠近,位置原因,他们只能看到来人的下半身,看着有些熟悉的穿着,路与眼皮一跳,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人走近镜头后,立住不动了,在视频还有十秒结束时,一张熟悉的脸猛然出现在镜头前,正是消失不见的寸头男人,他弯下腰,脸上咧着诡异的笑容,嘴巴一张一合,对着镜头吐出几个字,视频最后一秒,是他纵身跃入井里的画面。 他说的是:来找我。 “我没看错吧……那是葛良吗?”葛良是寸头男人的名字,梁文不敢相信,是幻觉吧,他们明明看的是以前的视频,里面怎会出现葛良呢? 张老师也是大受震撼,满脸的不可置信,“是葛良,我也看见了。” “他跳到天之井里去了,我们要找的就是他吗” “等一下,那我们要先找到天之井可天之井一出现就意味着献祭仪式的开始,那些怪物会出现,这不是摆明了要我们变成祭品去送死吗?”那人失声崩溃道。 路与想了想说:“未必,守则上说的是我们两点过后不能留在外面,但天之井在零点之后就出现了,也就是说我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找井。” “视频里可以发现献祭仪式开始是在他们每个人从井里拿到宝石之后,怪物才现身攻击他们,我们的目的是要从井里找人,不是拿宝石,它们应该没有办法伤害我们。” 众人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觉得路与说得有点道理,又不敢全信,摇摆之中,有人迟疑道:“这样做真的可行吗?” 张老师瞥了那人一眼,沉声说:“你以为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别忘了还有每晚的抽签,抽到黑签一样必死无疑,还有三个晚上,你能保证自己三次都幸运躲过,活到第四天吗?” 是啊,差点忘了还有抽签,被这么一提醒,那人眼神立马坚定起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问:“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小路,你有什么想法吗?”张老师将问题抛给路与。 第12章 众人齐刷刷看向路与。 路与沉思片刻,说道:“先抽签吧,如果没猜错的话,黑签和天之眼有着一样的作用,如果有人抽到了黑签,两点之后怪物就会出现,集体围攻中签的人。” “按照守则上睡着的提示,可以打昏自己,靠这个方法躲过,不能保证一定有效,只是一个建议,因为我不确定守则是否适用于每一晚的怪物,如果大家有更好的法子,也可以用。” “如果我们都抽到普通签,那再好不过,只要在两点之前回到房间关好门就可以。” 路与作为第一晚存活下来的人,比起一无所知的其他人,说的话更有可信度,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众人心里也有了各自的盘算。 时间一晃而过,下午的时间,他们又找了其他的房间,没再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饥肠辘辘的众人最后还是喝了点别墅里的水充饥,食物没碰。 午夜来临之前,六个人又重新抽了一次签,前面五个人都是普通签,众人凝重的脸色有所缓和,没有人中签就意味着他们又逃过了一劫,今晚找井的人也多,兜兜转转一圈,签筒又回到了路与手中。 路与面色平静,内心却十分忐忑不安,已经把能拜的神在心里都拜了个遍,人可以倒霉,但是不能一直倒霉。 现实狠狠给了路与一巴掌,大声告诉他,能的。 “草…”路与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其他人沉默了,这个运气……,在看到路与脸上阴仄仄的表情后,被他吓到了,大气不敢出一口。 路与一言不发,垂眸盯着手里的签,眼神晦涩难明,原本以为躲过一次就能相安无事,等这次出去,炮灰的戏份结束,就能回归平静的生活,现在看来,因为这次他的变故,让原著的剧情没能继续发展下去,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抹除他吗 路与气笑了,既然横竖都躲不开,那就都别好过了。 看着路与一脸阴沉又突然笑出来,其他人心中警铃大作,完了,孩子怕不是疯了。 路与淡定地把签放下,又从箱子里拿了一把钥匙,他原来那间房间已经不能住了。 梁文露出担忧的表情,“小路,你……” 路与笑意不达眼底,一丝疯狂在他漆黑的眼眸里一闪而过,“没事,晚上还按照原计划执行,零点一过在二楼楼梯集合。” 时桥站出来,劝说道:“要不路哥你晚上和我住一间吧,或许我能帮上一点忙呢。” 路与摸了摸一直揣在兜里的小鬼火,心里有了判断,“不用,我有办法,你们只管找井。” 商量完毕,众人回到各自的房间,等待午夜的到来。 路与先去了301,他想去确认一下衣柜里女鬼还在不在,还有些问题想问她,打开衣柜后,里面空空如也,路与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第7章 春山别墅 回到房间,路与放出兜里的小鬼火,女鬼一共给了他两团,一团昨晚烧没了,这小东西看起来像有灵智的样子,绕着路与不停地飞,一会蹭蹭他的脸,一会又落在他手心,打个滚,触感冰冰凉凉的。 小小一团,威力巨大无比,路与是见识过的,昨天那些怪物似乎很忌惮它,路与猜测柜中的女鬼跟那些怪物不一样,或许还是对立面。 女鬼因为丢了眼睛的缘故被困于此,又那么巧,向黑雾献祭的宝石叫天之眼,两者之间必定有所关联,今晚要是能碰上女鬼,就能套出更多的线索。 还有那一男一女,不知道在这里面又充当了什么角色,会不会那两人现在就藏在别墅里,在暗处默默观察他们。 要思考的东西过多,路与头疼得要死。 夜色渐深,外头又起了黑雾。 零点钟声敲响,六个人重新聚到二楼,别墅里阴风阵阵,所有的灯已经熄灭,好在天边的圆月又大又亮,别墅内多窗,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落了一地的霜白,视野虽然昏暗,但也不至于让人摸瞎。 保险起见,这次他们分成了两组,每组三个人,只在同一层搜寻,确保彼此不会离得太远。 不清楚天之井会出现在哪里,他们搜得很仔细,一楼里每个柜子和隐蔽的角落都没放过,很快一楼就被找了个遍,花了二十多分钟,两组人再次聚到一起,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到了失望。 一楼没有,众人又来到二楼,二楼是他们住的房间,就差把地板翻过来找了,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两点只剩不到半小时,众人脸上焦急万分,谁都不想在这个破别墅里再多耗一天,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最后的三楼。 他们路过三楼的露台,在室内翻找,月光静静流淌,宽大的落地窗前映出几道焦急忙碌的身影,月影憧憧,行人匆匆。 另一间房间里,时桥和梁老师进了洗手间解决生理问题,路与呆在外面的房间里,他半蹲在地板上,借着月光,摸索着打开了一个矮柜。 一颗人头蓦然闯进视野里,人头摆被在隔层是,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两只漆黑空洞的眼睛透过发丝直瞪瞪地看着路与。 路与心中一惊,压下已经到嘴边的惊呼,眼疾手快合上了柜门,发出巨大声响,时桥和张老师听到声音后从洗手间里冲出来,看见路与坐在地上,急忙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视野昏暗,他们没有看见疯狂扭动,杂乱飞舞,企图从柜门里钻出来的头发丝,路与离得近看得一清二楚,口袋里的鬼火开始躁动不已,想要飞出来,路与心下了然,柜子里的人头多半是女鬼,为了吓唬他。 第13章 “没事,蹲久了腿有点麻。”路与抬手死死按住柜门解释道,不能让他们知道女鬼的存在,女鬼对他留手,是碍于交易。 但时桥和张老师对于女鬼来说,那可是送上门来的食物。 “外面我找得差不多了,里头还有一个衣帽间没找,你们先过去看看,时间快到了,咱们得抓紧点。”路与适时提醒。 张老师看了看时间,脸色微变,赶忙拉着时桥转身小跑进了衣帽间。 路与再次打开柜子,里面人头还在,长发乱飞,分成无数股,不由分说缠上了路与的手,还在不断绞紧,细细密密的刺痛传来,是头发丝在咬他。 知道是女鬼,路与没那么怕了,他试着抽了抽手,纹丝不动,路与轻声道:“我可能知道你的眼睛在哪了。”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头发丝顿了顿,慢慢地退去。 阴风袭来,撩开了人头面前的长发,空洞的眼眶里浮现两团鬼火,映落在路与漆黑清澈的瞳孔里。 “在哪给我!”女鬼情绪激动。 路与低声道:“你知道这个别墅里有种叫天之眼的宝石吗?” 女鬼不以为意:“那是什么?” 路与将天之眼和别墅里发生活人献祭的事告诉女鬼。 说到春山别墅,天之井,女鬼的反应都像是第一次听说,只有在说到黑雾和那个异瞳女人喂血的时候,女鬼冷哼一声,说了一句冒牌货。 路与注意到了这句话,试探道:“她的眼睛是异瞳,会不会……” “她也配!”,女鬼瞬间大怒,语气含着滔天的恨意。 “如果你要说那些烂石头就是我的眼睛,那不如你现在就结束交易,我立马杀了你,还有外面那几个废物,与其苦苦挣扎,不如让我给你们来个痛快,你觉得怎么样?”女鬼语气轻柔地游说,仿佛她是在施舍什么天大的恩惠。 “明天我会找到的。”路与说完就关上了柜门,不管女鬼的反应。 正好时桥和张老师走出来,他们冲着路与无奈摇了摇头,没找到。 时间快到两点,除路与以外其他人都回了房间。 路与这晚没进任何一个房间,经过昨天那一茬,路与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他躲在哪里结果都一样。 索性带着一大团鬼火,大摇大摆地在别墅里游荡。 鬼火军团是向女鬼借的,路与在女鬼面前夸下了海口,说自己已经知道眼睛在哪,明天就可以给还她。 黑雾翻涌不断,无数怪物出现在别墅里,对着路与亮出獠牙,路与心无旁骛,仔细地检查每一处,周身的鬼火燎原,为他隔出一圈安全的空间,即便如此,还是有不怕死的,犹如飞蛾扑火,源源不断地扑上来。 路与从一楼上到二楼拐角,突然发现拦在眼前的怪物多了很多,密密麻麻挡在前面,浓郁的黑雾大量聚集,哪怕被鬼火烧也不见它们退缩,路与眯起眼睛,察觉到了端倪。 这么怕他上去,二楼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难道是井 踩着厚厚一层由怪物烧成的黑色灰烬,路与来到了二楼露台,夜风拂过,一口小而精致的白玉井静静立在那。 井口发出绚丽斑斓的霞光,流光溢彩。 一团黑雾在井前流淌,汇集,两个人形的雾影正在慢慢显现,是那一男一女。 没了视频里的精致俊美模样,眼前的二人衣衫褴褛,脸上身上破败腐烂,没一块好皮,女人那漂亮的琉璃异色双瞳被两个坑洼崎岖,凹凸不平的肿胀肉瘤取代,像是死了很久即将腐化却被人挖出来干活的丧尸。 他们身躯僵硬,嘴里冒着黑气,固执地守在玉井前,周围的怪物越来越多,层层迭迭,严丝缝合地把路与拦在原地,不让他向前一步。 路与思考片刻,果断转身,挨个房间敲门把其他人叫起来,人多力量大,他一个人没办法搞定。 听到路与声音打开门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被塞了几团幽蓝鬼火,接着他们就看见了墙上,天花板上,满屋子爬的怪物,耳边充斥着尖锐各种嘶吼啊咆哮,可怜一辈子都是普通人的众人,头一次就受到了如此冲击的画面,崩塌的世界观正在破碎重建中。 “井在露台!鬼火能撑半小时,在火灭掉之前,想办法过去!”。 事发突然,天之井就在眼前,其他人也顾不上崩塌,赶鸭子上架似的,发现怪物害怕鬼火,无法靠近他们之后,哆嗦着往露台冲。 他们分散开,原本只挡住的路与那些怪物不得不分一些去阻挡其他人,路与这边阻力小了很多,逐渐接近天之井。 别墅里鬼火漫天,不断有怪物化为灰烬,黑雾翻腾,又有无数个怪物从雾里诞生,一黑一蓝,形成了一种巧妙的推拉局势,此盛彼弱。 井前的一男一女见状,身形飞速移动,嘶吼着扑向路与,路与没想到他们居然不怕火烧,猝不及防地被扑倒在地,女人咧着烂嘴,变异的尖牙眼看就要咬上路与的脸,路与用尽全力一脚踹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同时抬起手肘死死地卡住女人的脖子,不让她动弹。 被踹开的男人在火光中摇晃着起身,躯体越发僵硬,身上的腐肉在晃动中脱落,短短几步,已经可见底下的白骨。 路与察觉到女人的力气越来越小,动作越来越慢,仿佛控制她躯体的残存意识在消失。 恰好这时后面的梁文及时赶到,将女人踢开,他把路与扶起来,“没事吧?” 第14章 路与摇头,视线扫过地上已经化为白骨的两具遗骸,抬脚跨过,拉过梁文朝着天之井靠近,“走!” 地上堆满黑灰,黑雾此时被鬼火狠狠压制,颜色淡了不少。 六个人陆陆续续围到井边,合流的鬼火燃烧着,火光大盛,一时半会怪物无法再靠近,众人得以分出心神,放在眼前的天之井上。 井口狭小,冒着丝丝寒气,直径刚好容得下一个人身。 “葛良会在里面吗?” 井口溢出的白光绚烂美丽,柔和清冽,看上一眼就让人身心舒缓,如清风拂面,细雨绵绵,不由自主地想要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心口传来热烈灼痛,路与意识瞬间回笼,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个人都探进了井里,手心里攥着一块温凉的宝石。 宝石莹润,散发着迷人的气息,路与眼神又变得恍惚迷离。 他暗自发狠咬住了舌尖,嘴里迸发出一股咸腥味,刺痛感传来,神智短暂地恢复清明,路与抓住时机抽手,扒住井沿想要起身。 背后忽然一股重力袭来,有一双手将他推进了深井里。 第8章 春山别墅 路与在黑暗中极速下坠,重重摔落在井底,他闷哼一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痛得眼前阵阵发黑,就着落地的姿势蜷缩着身体,缓了好一会,才撑着地慢慢坐起来。 井下无水,路与身处一片虚黑,抬头向上看去,头顶的井口很远,黑暗中只有拳头大小的白色圆点远远缀在上面,身下的地面触感十分不对劲,凹凸不平,黏腻又湿滑,整个空间都弥漫着难闻的腐臭味。 出乎意料地,井下并没有什么怪物,否则早在路与落地的那一瞬间它们就该扑上来了。 一团鬼火从路与的口袋里掉出来,轻轻飘浮在半空,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路与小心翼翼地活动着四肢,检查自己有没有骨折,好在只是肌肉涩痛发麻,骨头没什么问题,还能动。 右手手心传来一阵濡湿,想起来掉下来之前,自己手上好像还抓了一块天之眼,路与举起右手,凑近到眼前看,摊开之后,借着微弱光亮,终于看清了手心的东西,哪里还有什么流光溢彩,晶莹剔透的宝石,那分明是一颗血淋淋的眼珠子! 路与浑身一寒,手上用力扔出去老远,双手撑地想站起来,甫一碰到地面,就被黏腻的触感恶心到了,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地上那些凹凸不平的,濡湿的东西,全都是……他刚扔出去的眼珠子! 画面太过冲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路与站起来,刚走两步,脚下传来的触感更是雪上加霜,这回路与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剧烈干呕起来,此前他就只喝了水,吐出来的也只有胃里的酸水。 不能想象遍地是眼珠的画面,越想越吐,根本走不动道,路与给自己反复洗脑,告诫自己,脚下的只有路,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他强忍着难受,慢慢移动脚步。 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还没碰到边界,底下的空间比起窄小的井口要大得多,又没有光源,什么都看不见,还有早就跳进来的葛良,又去了哪里? 路与记起来昨天在房间的时候,鬼火烧成的大片火光,鬼火颇有灵性,说不定能听懂人说的话,路与戳戳一直跟在身边的小鬼火,哄骗道:“你能不能烧起来,火大一点。” 鬼火被他戳得一闪一闪的,飞上飞下,路与一时也看不出来它想表达什么,再三思索后,他又加了句,“拜托了” “轰!”的一声,鬼火膨大好几倍,瞬间火光冲天,照亮了井底,路与这才摸清底下的构造,这是一个长方体的深坑,形似棺材。 井下幽闭,空气中的腐臭味越来越重,安静的空间里,偶尔有几声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 路与循声找去。 一路来到了尽头,一堵墙横挡在面前,奇怪的是,走近之后,一种类似心跳起伏的声音似有似无的萦绕在耳边,一开始路与以为是自己的心跳声,但渐渐发现,声音来自于墙后。 路与摸上眼前的墙,手却陷进去了,原来那堵墙并不是什么坚硬如铁的质地,而是细密轻巧的,像绵密的泡沫。 用力按下去,一只胳膊全陷入了墙里,墙后的心声越发蓬勃跳动,隐隐带着几分快要冲破桎梏的磅礴之势。 路与做了个深呼吸,拨开泡沫,往深处走去。 穿过软墙,来到一处洞穴,洞穴中间有一颗巨大的心脏悬吊在一个圆形的死潭上方,无数根细长的血管附着在上面,将其包裹起来,末端则是浸在乌黑的潭水里,深红色的表皮一鼓一鼓,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破膜而出。 察觉到有外来者闯入,心脏表面的血管蠕动着,探出来,张牙舞爪地挥舞,向着路与的方向扑过来。 碰到空中的鬼火后,血管燃烧起来,断成一截,噼里啪啦烧落在地,淡蓝色的火焰顺着血管走向,向上蔓延,逼近心脏。 心脏剧烈跳动,缠绕的血管在察觉到鬼火会给心脏主体带来威胁之后,纷纷从表面脱落,脱离瞬间就开始枯萎腐烂,化为泡影。 没了血管的遮掩,那颗巨大的心脏,像是一个红色的圆鼓鼓的水球,路看到里面裹着一个人,那人浑身赤裸,蜷缩着身体,在水中沉睡。 洞穴的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此时那些符文泛着红光,一片接一片的亮起来。 第15章 犹如某种唤醒怪物的神秘咒语,符文全部亮起的瞬间,路与的身后传来异响,葛良出现了,身后跟着数不清的怪物。 此时的葛良脸上没了那股虚张声势的怯弱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险毒辣,看路与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弱小无用的蝼蚁。 “误打误撞竟然差点让你小子坏了我的好事。” “老老实实跟那几个废物一样,在美梦中死去不好吗?” 苍老又孱弱的声音,夹杂着几分阴狠,和眼前葛良的壮年形象极其不符。 路与终于想起来了,现实里根本没有葛良这一号人,眼前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篡改了他们的记忆,混在其中。 葛良缓缓逼近,路与谨慎地往后退。 扑上来的怪物被鬼火拦住,化成飞灰,葛良眯了眯眼,神色不虞,“倒是有几分能耐,那个贱女人居然没杀了你。” “不过没事,你们很快就要永远永远地留在这里!” 葛良说完后周身戾气大涨,身躯缓缓变大数倍,变成一个浑身长满怪手的怪物,正中间的腹部上镶嵌着葛良的头部,被层层迭迭的手护住。 随着葛良一声令下,所有怪物扑上来,数量庞大,鬼火根本来不及烧毁所有,很快几只断手就冲开火光,抓住了路与,尖锐锋利的尖爪朝着他脆弱的脖颈抓去,路与一个侧身堪堪躲过,利爪划破了他的肩膀,留下几道渗血的伤口。 下一秒又有一只手从后面扣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仿佛骨头都要被它捏碎,路与痛哼一声,两只手抓住肩膀上那只手臂想把它掰开,手心传来刺痛,那手臂上竟然还长着好几张嘴,锋利的尖齿无情地啃咬路与的手,逆天了,手上也长嘴,路与痛得想骂娘。 他踉跄着,跌向心脏所在的方向,在路与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颗心脏上又缠满了血管。 鬼火的火光微弱,已经是强弩之末,没了威胁的血管顺利地捆住满身是血的路与,将他卷起贴近跳动的大心脏。 葛良早就停下攻势,他的眼里泛起狂热,激动地盯着心脏,就快成功了,只要最后路与一死,他就能摆脱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重获新生。 路与全身被血管缠着,身后是柔软起伏的大心脏,那些细小的血管从伤口处钻进去,正在一点点汲取他的血肉。 全身都痛到麻木,身体在一点点失温,路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路与抬眼,透过血管间隙对上了葛良的目光。 葛良神色自若,不紧不慢地上下打量奄奄一息的路与,阴险道:“你这副皮相生得倒是很不错。” 葛良微笑:“既然这样,等你死后,你这副身体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路与动了动手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做你的春秋大梦!” 霎时,路与身后,青蓝的火光冲天,盘曲交错的血管被烧个精光,心脏被烧出一个大洞,火势蔓延往里钻,瞬间就把水球似的心脏溶解破碎,路与和里面裹着的人齐齐掉落在水潭里。 他之前还藏了一团鬼火,为的就是能有机会靠近心脏,把它烧毁。 就是方式惨烈了点,路与没料到那些血管会那么厉害,才绑一会就险些要了自己的命,要是再晚上一点,人都要被嗦喽干净。 路与上半身摔到水潭边上,下半身砸在水里,胸口受到剧烈的撞击,路与痛苦地呕出好几口鲜血,整个人头眼昏黑,耳鸣轰隆。 路与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朝着疑似葛良的方向慢慢竖起了中指,嘲讽的意义一目了然,垃圾。 看见心脏被毁,葛良脸色剧变,赤红着双眼就要冲上来杀了路与,不过很快他又很快冷静下来。 拖着丑陋不堪的身躯,葛良来到路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路与,丝毫不在意已经沉入水底的那具躯壳,眼神轻视傲慢,“你该不会以为毁掉心脏就是结束吧我忘了告诉你,那只是一副躯体而已,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再养一个。” “重要的是,等你们都死了,我就成功了,我会获得健全的身体,永生的寿命,这里……最后能走出去的人只能是我!” 一只青白的手抬起路与的下巴,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血液顺着指甲流下来,滴滴答答。 葛良轻声说道:“再见了,小祭品。” “路哥!” 一股极其恐怖的阴气铺天而来,葛良手上的动作一滞,只差一点他就能拧断面前这个祭品的头,此刻他却再不能靠近一分,与生俱来的恐惧与臣服从内心深处,从骨头缝里一丝一丝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硬生生把他钉在了原地。 葛良面容扭曲,眼里盛满了恐惧,是谁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但葛良却没有勇气回头看,怕,他害怕,此时脑子里除了恐惧再也装不下任何别的想法。 路与掀起沉重的眼皮,模糊不清的视野里,一道清瘦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 在时桥的背后,漫天的阴气席卷而来,所过之处,怪物纷纷化为齑粉。 葛良僵硬地缓缓扭过头,想要看清来人,时桥像一阵风从他旁边穿过,葛良看见了那张漂亮的侧脸,也看见了正在化为飞灰的自己,纷纷扬扬,昭示着他苦心多年的谋划终究化为了一场泡影。 怨恨,不甘!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个从一开始他就没放在眼里的人。 第9章 春山别墅 第16章 “路哥,你怎么样了?”时桥红着眼睛扑上来。 路与浑身是伤,呼吸微弱,鲜血染红了大片的衬衣,时桥想把他从水潭里拉起来,却不知道能碰他哪里。 未完全消散的阴气过到路与身上,冰冷刺骨,激得路与哇啦又吐出一大口血。 “路哥!”时桥大惊失色,急得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路与咳得惊天动地,气息孱弱,他嘴唇微动,似乎有话要说。 时桥连忙俯身附耳凑到他嘴边。 “把,把照片,拿远点,咳咳!”,短短的几个字说出来几乎要了路与大半条命,只是简单的呼吸他都险些做不到。 时桥闻言立刻起身,听话地把怀里揣的老照片扔到角落里。 远离凉嗖嗖的阴气,路与身上那股跗骨的寒意消散了不少。 时桥动作小心翼翼地搀起路与,慢慢把他从水潭里拉起来,两人一番努力后,路与成功爬了上来,他仰面躺在水潭边上,双眼盯着虚黑的上空怔怔出神,时桥瘫倒在旁边,气喘吁吁,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几分钟后,路与问时桥,“你怎么下来的,还有,梁文他们怎么样了?” 时桥想到他一睁眼看到血肉横飞的画面,失声哽咽道:“我自己跳下来的,梁哥腿受伤了,我让他在上面等我,那些怪物已经消失了,可是张老师他们……他们……” 时桥没能说下去,路与轻轻叹了一口气。 时桥自责不已,“对不起,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那些怪物吃掉了,我没有来得及救下他们,要是我能早一点清醒过来就好了。” 路与道:“不怪你。” 那张老照片的黑气是祂为了保护时桥特意留在别墅里的,只有在时桥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发挥作用,路与最开始的打算是自己带着照片,利用上面的黑气赌一把,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交给了时桥,按照主角光环的铁律,照片恐怕只有在时桥手上才有用,事实如此。 可惜的是,没能救下所有人。 葛良有句话说错了,不管发生什么,这个别墅里最后走出去的人,只能是时桥。 洞穴里的黑雾已经完全消散,地上落了厚厚一层的灰烬。 时桥这才后知后觉,“葛良死了,可是守则上又说要我们找到他,路哥,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路与手臂撑地,缓缓坐起来,轻声说道:“守则上真话假话参半,那条守则诱导我们找到了天之井,但却让我们陷入了祭祀仪式当中,或许从一开始它就是骗人的,为的就是让我们这些祭品赴死。” 时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路与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旁边的水潭里。 葛良死了,雾没了,天之井却没有消失,他们也还在井底,就是说支撑这一口井的某样东西还在。 路与言简意赅:“下水。” 时桥疑惑,“啊?水潭里难道有什么东西吗?” 路与道:“不太确定,只是猜测,下去看看才知道。” 看见路与要下水的动作,时桥连忙制止他,“你受伤了,我下去找吧。” 路与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十分危险,脸色惨白,肩膀上还有一道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流着血。 路与拂开时桥的手,“没事,我心里有数。”,翻身下了水潭。 时桥拗不过他,心里万分无奈,只好也跟着下了水。 圆潭里的水不深,堪堪没过大腿根部,潭水污黑发粘,底下还附着一层淤泥,散发着难言的腐臭味。 路与弯腰屏息,伸手在潭底摸索。 身上的伤口浸到了脏污的黑水,引来一阵阵刺痛,路与忍痛咬着牙坚持,失血过多导致的脸色在黑色潭水的衬托下,更是白得吓人,再加上那双漆黑如墨不带一丝感情的寒眸,宛如地狱归来的索命厉鬼。 忽然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路与顺势站起来,手里捞上来一具森森白骨,应该是心脏里的那位仁兄,路与面无表情地往旁边一扔,又下去继续捞,整个人平静的他好像只是捞了一块石头,又随手丢掉。 在一旁悄悄关注路与情况的时桥,看到路与的表情和动作,心里有些发怵,更是不敢说话。 淤泥黏腻不堪,软趴趴的,扒在手上,颇有几分阻力。 路与一路搜摸过去,手上糊了一层又一层的厚泥,终于在浓稠的泥里摸到了一抹冰凉,从手感上看是一个圆形的石头,拳头大小,深陷在泥里,路与试着将它抽出来,结果纹丝不动。 “这里有东西。”路与保持着姿势不动,抬眼望向时桥,示意他过来帮忙。 时桥几个大步上前,顺着路与的手往下探,果然摸到一个圆形的东西,散发着丝丝寒气,接触久了有一种会被冻上的感觉,两个人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它从泥里抠出来。 石头从泥里出来的瞬间,洞穴璧上的符文开始泛起白光,一道道裂痕蜿蜒起伏出现在石壁上,强烈的震感紧随其后,地动山摇,响声轰隆,顶上成片的石块簌簌下落,噼里啪啦砸在地上,粉碎成渣,路与紧紧地抓住潭边才没有被晃倒。 边上的石壁开始倾塌。 时桥在水中被晃得东倒西歪,他抱紧怀里黑乎乎的圆石,冲路与大声喊道,“怎么办?这里要塌了!” 坍塌来得意外又猛烈,根本来不及多想。 第17章 路与在洞穴垮塌的前一秒抓住了时桥的手,凭借本能的直觉,大喝一声:“闭眼!” 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洞穴彻底沦为一片废墟。 再睁眼时,白井消失,路与和时桥出现在二楼的露台上。 “小路!小时!” 耳边是梁文惊喜的声音。 “太好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们还活着。”,梁文一个大男人,因为瘸了双腿,只能像只海豹一样在地上爬爬扭动。 他扑上来,抱住路与的腿,开始失声痛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哭边喊小路,语气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哭丧。 旁边的时桥看见梁文一哭,一直苦苦忍耐的情绪也彻底爆发了,他也开始无声地哭。 被抱住动弹不得的路与:……怎么个事,我是死了吗 天边悬月,夜晚风凉,没了黑雾的侵扰,借着皎洁月光,春山别墅外面的光景变得隐约可见,山痕树影,影影绰绰,仿佛在随风轻荡,有一种独有的清冷孤寂之感。 路与忽视耳边的呜呜哭声,抬眼眺望远方,目光所及之处,是遥远的天际,青墨色的边缘缓缓划出一道淡弱的白色长线,太阳要升起来了。 等两个哭包哭完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了。 梁文冷静下来,胡乱抹了一把脸,终于对自己抱着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痛哭的糗态有了一种迟来的羞愧,他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路与,只好跟扭头时桥说话,“小时,你怀里的是什么东西” 时桥吸吸鼻子,老实地回答,“我们在井底挖到的石头。” “它好凉,我手都被冻僵了。”时桥脑子仿佛转不过弯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身体冷得厉害,人都要被冻木了。 路与闻言脸色一变,迅速从他手里抢过圆石,放到地上,很快地上就结起了一层寒白的冰霜。 “卧槽!”梁文瞠目结舌。 他看看地板,又看看时桥,欲言又止。 “你……拿了这么久没事吗?” 寒意缓缓褪去,时桥打了个哆嗦,感受身体上的变化,有些疑惑道:“也还好,就是有点冷。” 梁文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一切即将尘埃落定,只差最后一步,路与用衣服包裹着圆石,来到了他第一晚住的房间。 房间还保持着战损的特色,破破烂烂,且漏风。 路与走到柜子前站定。 梁文和时桥不明所以,只好乖乖地跟在后面。 “吱呀~”一声,柜门缓缓打开。 黑色长发如潮水般涌出来,一个女人垂着头,长发遮脸,跪坐在柜子里。 梁文和时桥脸色一白,下意识靠近对方汲取安全感,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不为所动的路与。 “找到了”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从柜子里传来。 路与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短短一夜时间,女鬼怎么变得这么虚弱。 路与将圆石放到地上,裹满黑泥的石头在层层冰霜的洗涤之下,露出了它原本的面目,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保存完好的一蓝一绿的漂亮眼珠子随着内部清澈透明的水浮浮沉沉。 一节枯瘦如柴的手从布满脏污的长袍里伸出来,穿过黑发,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水晶球。 刚一碰到,女鬼的手却像被烫到了一样,皮肉绽开,瞬间被烧得焦黑,女鬼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手缩了回去。 她缓缓抬起头,露出空洞的眼眶,两团幽蓝鬼火静静地燃烧着,下半张脸早已面目全非,枯白的骨骼隐隐可见。 “为什么?”女鬼颤抖着,不死心再次伸出手。 苦寻多年的珍宝就在眼前,却触不可及。 路与想到那潭死水,和洞穴里密密麻麻的符文,想必葛良是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 突然间女鬼像是想起了什么,幽深的眼眶望向路与,“你,过来。” 路与靠近,女鬼用她焦黑的双手伸进眼眶里,抓住了跳动的鬼火,狠狠地拽出来,递给路与,厉声道:“交易完成了,它会带你出去。” 路与接过鬼火,紧接着,女鬼的样子开始退化,如瀑的长发枯死,成了一团干枯的杂草枝,身上的皮肤干涸开裂,很快她就化成了一具白骨。 这一次枯瘦的白色手骨畅通无阻地穿过了水晶球,握住了丢失多年的眼睛。 白骨恸哭,水晶球破裂,迸发出大片耀眼的白光。 在白光里,路与窥见了一个女人的前尘旧梦。 几百年前的西河镇,在高山之巅住着一群避世的灵猫族,灵猫族拥有一双可通神灵的异瞳,每隔三年就入一次世,作为人们和神灵之间的传语者,通过祭祀祈愿仪式,传达神谕与供奉,维持着人与神之间的和谐,百年如此。 殊不知人心难测,生活变得富饶的人们开始不满足于人生行乐短短一世,妄想与神灵并肩,永生不灭。 那些人不知听信了什么邪门歪道的门法,开始大肆抓捕灵猫族,挖眼虐杀,只为了透过那双眼睛通往神灵之地。 沾了鲜血和怨气的双瞳没能打开神灵之地,反而打开了邪灵的通道,从此怪物肆虐人间,灾祸四起。 西河镇覆灭,邪法却延续到了后世,经过不同时代的润写,演变成了将死之人可借他人血肉重获新生的传说。 灵猫族自那起死伤无数,偌大一个族群,只剩下寥寥数十人,他们选择背井离乡,避入了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换地方,躲借此过了灾祸,却躲不过人祸。 第18章 天生的异瞳在寻常人眼里始终是异类。 女人在一次迁徙的途中,与族人走散,被当时的官兵当成流民乞丐带回了城里,过上靠打杂饱腹的日子,因为瞳色没少遭受非议,好在底层百姓只关心柴米油盐并不知道那骇人的传说。 变故也在那异色双瞳,城里的某个大户人家的家主,家财万贯却重病缠身,四处寻医问药。 某次出行正好瞧见了女人异于常人的瞳色,歹心就此生根发芽。 女人被抓住,活活剜去双眼,又叫人做了法,将她困在棺里,灵魂永生永世不得轮回,借她死后化鬼的浓重怨气,残害那些误入阵法的无辜者。 女鬼怨气冲天,只记得要找眼睛,见人就杀,却忘了仇人是谁。 到葛良这一世,已经是那位家主通过仪式换的第三具躯体。 未孵化的第四具躯体在水潭的大心脏里,已经被路与毁了。 第10章 春山别墅 白光消失,执念随之消失,漫天的怨气消散,女鬼慢慢恢复成生前的模样。 样貌出尘,美目盼兮,目光盈盈流转,似高山上的清澈寒泉,冰雪下的净透琉璃,透着一丝神性的悲悯。 女人静静地看着路与,真诚地道了声谢谢,她早就该死了,灵魂长期被困棺中,长期暗无天日的日子让她丧失神智,变得面目可憎,又苦于一抹执念,竟然连消亡都无法选择。 “你们不属于这里,回去吧。“ “鬼火是一个人给我的,多亏了它,能够让我压住怨气,暂时恢复神智,可惜时间过去太久,我不记得他是谁了,你带着它出去吧,如果在现世有缘碰到,请帮我物归原主。” 说完之后,女人的身影慢慢淡去,消失于尘世间,从此无拘无束。 朝阳升起,迷雾消逝,一口井出现在别墅里,这一次没有什么五彩缤纷的霞光,也没有什么叫天之眼的宝石,只是一口古朴的平平无奇的井,井底通往现实世界。 路与和时桥先将双腿受伤的梁文送出去。 时桥站在井边盯着路与,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路与道:“你先走吧。” 时桥到最后还是没开口,抬脚跨入井中。 说时迟那时快,那张本该被埋在洞穴深处的照片此时又出现在别墅里,一团黑气升腾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直冲时桥而去! 路与侧头察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挡住,黑气猛然撞上他的手,无法向前,眼看时桥就要消失,黑气立马一分为二,一股没入时桥背后,另一股则是顺势潜入路与的身体里。 黑气入体,心口蓦然一凉,牵动了之前受的伤,浑身疼痛难忍,路与抹去唇边溢出的鲜血,露出一个苦笑,活是活下来了,但是带着这一身伤出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手里握着冰凉的鬼火,路与纵身一跃跳入井里。 身体在极速下落,路与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变化无穷,宛如在时空隧道穿行,又像是身处绮丽梦境,一会是浩瀚无垠的星海,一会又是万丈高空,碧蓝深海,草绿青林。 最终迎来黑暗遮眼,肩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耳边响起了不真切的风声人语,昭示着,一场生死幻梦近了尾声。 **** “扑通”一声,路与一头砸进了水里。 水是温热的,路与猝不及防,不小心呛了好几口水,头昏脑涨地从水里爬起来。 抬眼就和一个刚出浴的帅哥对上眼,眼前的男人身高腿长,顶着一头黑色湿发,全部捋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深邃,相貌俊美无比,穿着黑色的浴袍,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精壮的胸膛,还有若隐若现的腹肌。 路与顿时呆住了,男人也愣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黄色的符纸飞速贴上路与的脑门,视线被遮挡,路与只能听到声音。 像是在和什么人打电话,路与听见那个男人说。 “你好,九处吗?我家里闯进来一只色鬼,藏在浴缸里不知道偷看我洗澡多久了,欲行不轨,有没有人管管,我的清白岌岌可危。” 色鬼清白谁 路与短暂宕机的脑袋运转起来,终于意识到他好像掉进别人家的浴室里,还被当成了色鬼 路与抬手撕下脑门上澄黄的符纸,冲人辩解道:“那个……我不是……” 那人瞥一眼路与,眸色微暗,神情若有所思,然后下一秒继续对着手机说,“这鬼道行还挺高,符纸对他没用,你们别来了,来了也是白送。 路与举手示意:“我不是鬼。” 男人挑眉,似乎不太相信:“哦,是吗?” 路与点点头。 男人握着手机一言不发,垂着眼沉思片刻,然后恍然大悟对那头说道:“不是色鬼,没事挂了,是歹徒。” 无视手机里传出的骂骂咧咧声,男人若无其事挂断了电话。 那头被迫打断施法的下属更是如鲠在喉,气呼呼地打开文档写辞职信,这破班谁爱谁上,都见鬼去吧! 听完全过程的路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路与抬脚想从浴缸里出来,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全黏在身上很难受。 “别动。”男人沉声警告道。 路与僵着身体不敢动了。 男人转身出去,过一会又回来,手上多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第19章 他扔给路与,路与伸手接住,两人四目相对。 男人眼尾微垂,目光浅浅停留在路与肩上,片刻后又移开,他语气含笑:“洗干净再出来,你也不想这个样子进局子的吧,歹徒先生。” 路与欲哭无泪:“我真不是……” 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带上门出去了。 路与:……倒是听人说完啊! 捧着衣服从浴缸出来,走到淋浴区,路过洗漱台的镜子,路与顺势看了一眼,这一眼给他看沉默了。 镜子里的人,满身的血污,破烂的衬衫早已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头发凌乱打绺,发梢还滴答滴答落着水,一张脸苍白如纸,眼下还挂着两个青黑的黑眼圈…… 确实很像穷途末路的歹徒,还是罪大恶极的那种。 身上的伤倒是神奇的愈合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如果不是衣服上的血迹斑斑,路与真的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一切都要归功于女鬼让他带出来的鬼火,那团鬼火出来之后就变成了一个蓝色鬼火图案的文身纹在路与的右肩上。 说是文身,更像是寄生。 路与隐约能感知到他和鬼火之间存在着某种不明的羁绊。 快速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衣服有些过大,穿起来松松垮垮的,三两下调整好,确保不会掉之后,路与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浴室门,眼下他还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麻烦。 客厅里,男人换上了家居服,头发已经吹干,蓬松清爽的黑色碎发落在额前,掩盖了有些锐利的精致眉眼,气质上看温和了不少,以闲散自在的姿态靠在沙发上摆弄手机,面前的茶几上摆了好几道夜宵,腾腾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路与从浴室里出来,目光先是被茶几上的东西吸引,然后再看向沙发上的人。 肚子偏偏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路与尴尬地捂着肚子踌躇不前,耳尖微微泛红。 他还没想出来要怎么解释自己会凭空出现在别人家的浴室里,什么样的理由才不会被当成神经病或者在逃嫌犯。 沙发上的男人放下手机,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轻啜一口,放下杯子,又慢条斯理地揭开餐盒,掰开一次性餐具,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边上人的反应。 路与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那个,谢谢你的衣服,我……” 路与支支吾吾我了半天还是我不出个所以然来,头是越埋越低,都快缩到怀里去了。 脑子在咕噜噜地转,突然路与灵机一动,想到一套说辞,他说自己是为了躲债,被债主雇来的打手一路追到这里,慌不择路只能躲进男人的浴室藏起来。 “对不起打扰了,我马上就走,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路与真诚道歉。 “为了躲债,情急之下才躲到浴室里” 男人嘴上重复路与的话,眼神意味深长,路与心虚,不敢与人对视,没发现这一点,只希望他最好信了这个说辞,自己好离开。 下一秒,男人语出惊人,给路与投下一个晴天大霹雳,他说:“可我家在17楼,楼下大门还有门禁,一户一卡。” 失算了…… 路与当场红成了一个小西红柿,脸上燥得发慌。 男人又接着补刀:“要撒谎好歹也撒个象样一点的,像你这样的是骗不到人的,歹徒先生。” 路与闭上眼睛,不愿再听,这个时候有外星人入侵地球该有多好,大家一起完蛋算了。 萧长玄看着眼前蔫了吧唧,一脸生无可恋的青年,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工作产生的燥郁和烦闷有所减轻。 他敛起眼里的笑意,见好就收,即使熟成了虾米,但能看得出青年脸上那掩盖不住的疲倦。 “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你再编一个看看能不能说服我。” 路与原本已经缓过了那个尴尬劲,他不断开解自己,没事的,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分开之后没有人会记得,一辈子还很长。 此刻听到男人的话,又是一股气血上涌。 路与最终还是选择屈服于人类的的两大欲望之一。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路与坐到沙发上,一碗海鲜粥被递过来,冒着呼呼的热气,粥熬得软糊,鲜香扑鼻,用料也极其豪华,喝上一口,舌头都要被鲜掉,美味! 一碗热粥下肚,疲倦不堪的胃终于被暖意抚慰。 又是一把肉串递过来,路与轻轻接过,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再说话,而是专心致志地解决眼前美味的食物。 所有食物被吃得干干净净,路与揉揉有些吃撑的肚子,幸福地眯起眼睛,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两眼开始放空。 男人也有些撑得慌,他平时对食物没那么热衷,饱腹之后就不会再吃了,今晚在路与的带动下,意外地多吃了一些。 手机屏幕跳出一条消息,男人点开查看,眉峰微挑。 不一会儿,他放下手机,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编好了吗?” 路与揉肚子消食的动作一顿,幸福感瞬间烟消云散,索性破罐子破摔,两眼一闭,伸出双手:“要不你还是报警把我抓起来吧。” 实在是编不了一点。 第11章 现实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路与,男,25岁,家住蓝河湾a区8栋703,在崇天大厦上班……” 第20章 路与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个人信息从男人的嘴里一一说出来,他错过了什么审问环节吗?怎么一眨眼的时间底就被人摸了个干净。 甚至连在哪上幼儿园都被扒出来,未免太离谱。 萧长玄摸摸下巴,“讨厌的食物是洋葱胡萝卜豆角,有点挑食啊……” 路与忍不住插一嘴:“倒也不用这么细致,而且我现在吃胡萝卜了。” 看吧,这破资料也不是很准。 路与问男人:“请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会知道我的个人信息” 语气不由得恭敬起来,路与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态度好点总归还有回旋的余地。 听到路与的问题,男人微微挑眉,一本正经道:“我吗?我算命的。” 路与:……我就不该张嘴问。 萧长玄问:“你还记得多少你出现在这里之前所发生的事” 路与愣了一下,迟疑道:“之前” 被这么一问,路与才发现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春山别墅他还是记得的,但是要仔细回想起来,却发现记忆好像卡住了,就像是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醒后记下来再隔一段时间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懂。 “我……想不起来。” 路与迷茫的眼神不像作假,情况又变得棘手起来,萧长玄原本还以为路与的意外出现会有新的转机,现在看来他的记忆也被抹除了。 眼下唯一的知情人只剩下那个叫时桥的。 路与眨眨眼睛,努力回想着,脑子里像糊了一团浆糊,自己似乎忘了非常重要的事。 见路与脸上露出越来越痛苦的神情,萧长玄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语气缓和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客厅左拐第二间是客房,你今晚就睡那,明天一早我要去一趟蓝河湾,顺便把你捎回去。” 路与抓住他的手,手上用了些力,青筋暴起,瘦长的骨节凸起格外明显,眼神却明亮清透,盛满了坚持,“我不能忘……那很重要。” 萧长玄眼里闪过诧异,随后捞起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递给路与,嘴上念念叨叨,“虽然规定不允许外传,但是现在不在上班时间,而且还是在我家里,人有时候就得灵活变通,给你看看吧,看完不管能不能想起什么,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你绝对不能再说给第三个人听,不然咱俩后半生就只能一块踩缝纫机了。” 路与接过手机,页面上是一份十分详细的调查报告。 上面记录着一起蓝河湾公寓居民离奇失踪的案件,三天前,有对老夫妻来报案,说好几天没见着他们儿子了,家里没人,公司那边也说不见人,手机又打不通。 警方上门调查后,发现同一栋楼的还有几个人也联系不上,公寓大门的监控显示那些人进入大门后,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翻看电梯里和楼道的监控均不见任何人影。 张聪,梁文,方玉明,时桥,路与…… 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上面,路与闭上眼睛,脑袋跟针扎一样细细密密地疼,脑海里那些模糊消失的记忆呼之欲出,却又被一双无形的手按了下去。 路与疼得冷汗直流,无意识咬破了嘴唇,渗出几缕血丝。 手抖得快拿不住手机,萧长玄见状立刻蹲下来查看路与的情况,见他紧皱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手指微动,萧长玄在虚空画出一道符文,想以此强行叫醒路与。 刚画几笔,就看见路与右肩亮了一下,一簇幽蓝的火苗分离出来,径直没入路与的眉心。 痛苦的表情瞬间被抚平,路与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 桎梏消失,清晰的记忆从脑海深处翻涌而出,路与想起来了,小说世界,开局炮灰,主角,还有春山别墅的残肢断臂,以及遍地人眼的天之井。 报告往下翻,上面记录着两个小时前也就是零晨两点的时候,离奇失踪的几个人出现了。 监控记录到张聪,方玉明,邢峰,三个人一起从公寓顶楼乘坐电梯到地下的车库,开了一辆白色的轿车出去。 在离蓝河湾两公里距离的马路上,汽车突然失控撞上走在人行道上的梁文,紧接着车辆发生侧翻起火,油箱爆炸,车上三人被炸得血肉横飞,当场死亡,梁文双腿受伤,被路过的目击者送往医院救治。 至此,蓝河湾公寓失踪的六个人里,只剩下路与和住路与楼上的时桥没有出现。 在路与洗澡的那段时间,时桥被夜间巡逻的保安发现倒在公寓的人工湖旁,高烧不退,陷入了昏迷。 报告的最后写着:初步判定疑似被卷入未知异变空间,死亡3人,幸存2人,其中1人下落不明。 萧长玄见路与目光沉沉地盯着手机,语气十分笃定:“想起来了。” 路与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 男人一改先前的松弛,神情严肃,他问:“你们这三天去了哪里?” 路与对上他的视线,心里不由得一惊,男人此刻人没了那股玩世不恭的慵懒神情,如墨的眼眸透着冷峻,不可捉摸的深沉,像变了一个人。 路与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短时间内能够把一个人的信息调查清楚的人,一定不简单,从报告上的措辞看来并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离奇的失踪案,男人的工作或许和此类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是说你们被困在一个春山别墅的地方” 第21章 男人边听边在手机上给什么人发消息,手上的动作很快,噼里啪咋一顿操作,又抬头看着路与,示意他往下说。 路与说是,又把他们在里面如何被天之眼蛊惑,差点团灭的事说了。 这一次路与没有隐瞒那个女鬼的事。 “所以你才会把幽冥给带出来。” “怪不得。” 路与不解:“幽冥” 男人的目光落在路与右肩上,眼神意味不明,“就你肩上那小火苗。” 话音刚落,路与肩上一热,一团幽蓝的鬼火浮起来,颤颤悠悠往萧长玄的方向飞,落在他的掌心里,蹭蹭手指,扑棱闪着火光,打着小滚,很是亲昵的样子。 路与有些惊讶:“你认识它” 男人顺势握拳,抓住乱扭的鬼火,不让它动弹,感受到丝丝凉意透过指缝在不断溢出。 “小时候见过,在我父亲那,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灵物,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簇,传闻幽冥火有七簇,不过传到我父亲那代就只剩一簇了。” “小时候把它装塑料袋里当萤火虫玩过。” 手里的鬼火好像听懂了一样,男人只感觉手上一寒,下意识张开手,鬼火唰地一下就溜回了路与身边,最外边的那层蓝焰大了不少,看起来气呼呼的。 男人轻轻揉了揉差点被冻到没知觉的手,失笑道:“应该不是同一簇,这簇脾气太大了。” 路与想起女鬼的嘱托,说道:“既然是你家的灵物,那女鬼说过,希望物归原主,你把它拿走吧。” 生气的鬼火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一头钻进路与的衣服里怎么也不肯出来,闭门谢客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路与露出尴尬的笑,“这……” 萧长玄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两个人继续回到刚才春山别墅的话题。 路与提到那张照片上的黑气,在说到黑气一分为二分别跑到他和时桥身上时,男人眉头紧锁,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张符咒来,贴在路与脑门上,又把他拉起来,从头到脚绕着查看一圈。 “怎么不早点说。” 路与嘴巴微张,脑门上的符咒随着说话间的呼吸起伏,蹭得脸上有些痒痒,但是不敢抠。 他心虚道:“我也刚想起来。” 好在符咒没有燃起来,说明没有邪物入体,路与得以解除封印,屁股又落回沙发上。 萧长玄后来又问了一些问题,路与尽可能地回想当时可能被遗漏的细节,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 路与早就撑不住了,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整个人昏昏欲睡。 做好记录后,男人率先起身,“先到这吧,明天起来送你回蓝河湾,到时候还要麻烦你跟那位时桥先生配合我们的调查。” 路与连忙点头,好好好,只要能睡觉什么都可以。 来到客房,路与几乎是倒头就睡。 早上八点,路与被敲门声叫醒,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简单洗漱后,路与跟着男人下楼。 等车开出来的间隙,路与粗略打量了四周的环境,这是个闹中取静的高档小区,身处a城最繁华的地段,里面住的住户大多非富即贵,上班的时候经常会听到同事聊到这个地方,语气都是满满的羡慕嫉妒。 果然是身份不简单的人。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与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英俊非凡的脸。 “上车。” 路与坐上副驾驶的位置,系上安全带,一袋小面包顺势落入怀里。 “随便吃点,垫垫肚子。” 路与:“谢谢……呃,先生。”完了他不知道人家叫啥。 司机本人终于也意识到了一晚上过去,他还没给人介绍过自己。 他递过来一张工作证,一边启动车子,“忘了自我介绍,萧长玄,性别男,28岁,上面有联系方式,就不挨个给你背了。” 路与垂眼端详手里的小卡片。 上面只有几行小字,还有一张男人的一寸照,还是穿正装拍的,很好看。 司机先生在一旁幽幽开口:“像不像卖保险的” 路与不知道怎么接话,犹豫着说:“呃,还好。” 明明照片看起来更像是男模,不过路与没好意思说出来。 路与接着往下看边上的小字,上面印着: a城第九处异变行动组长萧长玄 第12章 现实 异变每个字是字,怎么合起来他好像就不认识了 看出路与的疑惑,萧长玄简单介绍了九处。 九处隶属官方,一共有九个这样的行动组,专门处理一些异变事件。 早在几十年前,就有异变发生,因为不算频繁,再加上那时候的科技没有那么先进,很多人都以为只是普通的意外,遇见了也只会叹一句苍天无眼,世事无常,无人发现异常。 直到二十年前,有一起大规模的失踪案件,那一次消失的有上百人,引起了上面的重视,深入调查后,发现不是个例,且用常规的手段无法解决,于是上面决定招募一些能人异士,组成了行动组。 为了不引起恐慌,行动组一直都是未公开地进行活动,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路与回想起他在春山别墅里窥见的世界小说标签,这个他活了二十多年的平凡世界,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潜藏着许多未知的怪物。 转念一想,是该有这样的组织存在,来为主角提供帮助,否则原剧情里,以时桥一个人的力量,后期怎么可能和大邪祟相爱相杀,痛苦纠缠。 第22章 路与听完的平静反应倒是让萧长玄感到一丝诧异,接受能力还挺好的。 二十分钟后,他们回到蓝河湾。 车停到a栋楼下,门口有两男两女早早在那里等候。 一个穿白色卫衣的男生很快迎上来,递给萧长玄一个本子。 萧长玄接过他手里的本子,指了指旁边的路与,侧头跟男生后面的女生说道:“方方,驱灵仪带了么?给他扫一遍。” 被叫做方方的圆脸女生走上来,手上拎着一个银白色的箱子,面露微笑,和气地看向路与:“不要紧张,只是检查一下,跟我来吧。” 路与点点头,跟着方方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方方打开箱子,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质圆盘,泛着银白的光。 按下中心的按钮,圆盘飞起来,停在路与的头顶上,一道光打下来,将路与整个人笼在光柱里,路与照了一分钟,没什么感觉。 方方收起圆盘,笑得灿烂:“放心吧,你很安全,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脏东西在你身上哦。” 路与礼貌道谢。 “你就是昨天那个玄哥浴室里的歹徒吧。”方方收好箱子,眼里泛起八卦的熊熊之火。 “怎么样?我们老大身材是不是很棒” 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路与猝不及防。 路与脑子卡壳:“呃……” 方方还在接着说,“昨晚他发癫打电话给齐岂说碰上色鬼的时候,我们几个人都听到了。” “你不知道有多好笑,哪个鬼敢进他家哦,气得齐岂饭都不吃了,连夜码了八百字辞职信……” “说我什么呢?”不远处传来萧长玄似笑非笑的声音。 方方脸上笑容一僵,就像耗子见了猫,一秒变正经:您好,路先生,检查完了,这边显示您很安全,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哦。” 亲眼见证变脸现场的路与:戏瘾都很大你们。 萧长玄走近,吩咐下去:“一会姜宇和方方送这位小路先生回703,去检查一下他家里,剩下的人跟我去一趟市医院。” 其他人点头应下,路与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对了,这个给你。” 萧长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是一条黑绳挂坠,上面串着一个拇指盖大小的银灯笼,中间是镂空设计,对象虽小但是颇为精致,上面的花纹很是漂亮。 路与看着他,不明所以。 “幽冥。”萧长玄只说了两个字,路与就明白了。 这是承载幽冥火的容器。 “少跟它直接接触,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萧长玄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方方和姜宇跟着路与上楼,尽职地把路与家里都检查了一遍,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他们起身准备告辞,去和萧长玄汇合,路与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时桥昨晚被发现之后,就被送到医院做了全身检查,之后被他家里人接走了,方方此前和他父母通过电话,电话里说时桥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送走两人,路与重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给自己做了份早餐,吃完早餐后,又开始收拾家里,几天没有打扫,家里落了点灰。 忙碌中,路与感觉自己终于又回到了像以前一样的生活。 不,也不太一样了。 路与看着房间里乌泱泱的,飘在空中的“人”,陷入了沉思。 谁能告诉他,他只是打了一会盹,为什么起来家里就被占领了 这些飘在空中的半透明的魂体,呆呆的,不会说话,也没有思想,像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扬,路与现在就是那阵风。 走到哪他们就飘到哪,虽然摸不到,但是走着走着突然穿过一个“人”的身体,也很奇怪。 路与果断掏出手机,拨给了一个刚存上的号码。 “啊?你说你家里有很多鬼吗?没事,都是一些执念残影,没什么实质性的危害,过不了两天他们自己就会消失。” “对了萧哥说他忘了告诉你,那什么幽冥火来自彼岸,你带着它,就相当于有了阴阳眼,幽冥火对于魂体有天生的吸引力,对邪物也有,不过你放心,那些低级的脏东西只能看看,一靠近会被灼烧净化,你别担心。” “关上阴阳眼打开了就关不上了,以后还会见得更多,你自己克服克服吧。” “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噢。” 路与:……这是克服就能解决的事吗 一周过去,被定性为车祸意外死亡的四个人举行了葬礼,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路与恢复到以前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刚回公司上班那几天,还得分出心神面对暴跳如雷的老板。 路与找了个回老家探亲,山里信号不好的理由,好说歹说,终于让老板信了,闷头挨一顿训,扣了奖金这事才算完。 期间,路与还去了一趟医院,去看望梁文,因为治疗及时,腿保住了,康复以后还能走能跑。 梁文已经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在他的记忆里,是自己下班回家然后被车撞了,医生诊断说是脑袋受到撞击,所以记忆有些混乱,路与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对于梁文来说,遗忘更像是一种保护。 时桥被找到后就一直昏迷未醒,他家里请了无数个医生专家,都诊不出什么问题来,时家夫妇愁得头发都白了,也不得其法。 路与猜测时桥昏迷的原因多半在那团黑气上,而他身上也有,想要弄清楚,得找个机会去看看时桥。 第23章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路与那一步还没迈出去,机会倒是自己找了上来…… ———— 雷声轰鸣,倾盆大雨冲刷而下,砸在土里,溅起一大片脏污泥花。 路与的裤脚上沾满了泥水,滴滴答答往下落,面前的火堆艰难地燃烧着,冒着阵阵黑烟。 不远处的地上已经蓄起了一支小溪流,汨汨淌着,带着浑黄的泥浆,一寸寸地沁湿山洞里面积不大的干燥地面。 “路,路哥咳咳……”时桥虚弱沙哑的声音在山洞内响起。 “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好好休息吧。” 此时的时桥双颊通红,脸色苍白,身上披着一件外套斜倚在洞壁上,浑身虚弱,眼神迷瞪瞪的,他撑着想要坐起来,立马被旁边的人制止。 ”小路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方方往火堆里扔了几根小树枝,火光骤然明亮,强颜欢笑的样子在路与的眼中清晰起来。 十分钟前。 路与刚从超市出来,手上拎着一袋东西,走在距离小区不到百米的路上,平常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地方,此刻却安安静静。 路与心生奇怪,以为是自己出来的时间不对,避开了高峰期,在发现这条路怎么都走不到尽头的时候,路与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晚了。 转眼间他就出现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被雨水淋了个满头,天上下着暴雨,斗大的闪电像一条巨龙,夹着雷鸣,仿佛劈裂了半边天。 路与借着电光,在大雨中狼狈地向前行,寻找一个挡雨的地方,黑暗中,星星点点的亮光也变得尤为明显,路与就这么一路循着那点光亮摸到了狭窄的小山洞里。 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好巧不巧,正是路与打算找机会见一面的时桥,另外一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方方,以及一个他不认识的男生。 路与冲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人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显然是没想到还有一个倒霉蛋,一看,嚯!还是认识的。 经过方方简单的介绍后,路与知道了男生就是那位连夜码辞职信的齐岂。 据方方说,上次他们在医院探望时桥的时候,在他身上探到了一些古怪的邪气,他们怀疑是某种古老的诅咒,就把时桥转到了九处,等其他组出完任务的精通咒术的成员前来看看。 今晚,她和齐岂在时桥的病房里进行例行检查,病房里却忽然起了雾,雾散之后他们三个人就不在病房里了。 时桥还生着病,又是暴雨,他们只好找了这个小山洞来避一避。 方方好奇地问:“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的” 路与面如土色:“一言难尽……” 方方看一眼时桥,又看路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难道是上次你们在别墅里的……” 路与绷着脸,表示他也不清楚。 雨夜潮湿,洞外有雨水不断渗进来,山洞内的气温骤降,越发寒冷。 方方将受潮的枯木枝放在火边烤,表情十分懊恼:“事发太突然,早知道就随身带我的小包了,里面装了很多救急的东西和符咒,我们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齐岂,你带了什么。”方方问。 齐岂一言不发掖了掖时桥身上的外套,然后开始掏兜,不一会,他摊开手:“六张五行符,几颗水果糖。” “你上班怎么还带零食” 齐岂理直气壮:“这不是怕上班上到低血糖吗?” “万一咱们被困在这没东西吃快饿死了,糖果放嘴里还能尝尝味呢。” 方方无语。 “你呢,小路先生。” 路与拿起放在脚边的小袋子:“叫我路与就可以,我没带什么东西,就带了手机,还有超市买的一点食物。” 病号时桥当然什么都没带,他身上的外套还是齐岂的。 三人清点了一下手上有的东西,一部手机,九张符,几颗糖,还有路与超市买的两个玉米,一瓶辣椒酱,以及一小袋散装小零食。 外面雨势丝毫不减,并且越下越大,雨水冲进来,地上泥泞不堪,他们只好又往里挪了一点,空间越发拥挤。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为四点,外面黑天看不出时辰,他们决定窝在山洞里等天亮再做打算。 三个人加一个病号就这么睁着眼等了几个小时,才堪堪熬到天亮。 第13章 孤岛 下了一夜的暴雨,在天光微弱的时候逐渐转小,最后变成迷蒙飘雨,细细密密如同丝线,一缕一缕没入地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特有的潮湿涩味。 山洞里火堆早已熄灭,留下满地黑灰,路与走出山洞,看清眼前的景象。 他们原来是在一座小岛上,小山洞离海岸有一定的距离,夜晚的雨声遮盖了浪声扑岸,才会让他以为是什么荒郊野外,隔着朦胧的雨雾,一望无际的海面映入眼帘,浪潮翻涌,沉沉的乌云压顶。 几声蛙鸣在岛上响起,窸窸窣窣又是一阵响动,这座岛上的动物似乎在慢慢苏醒。 齐岂搀扶时桥走到洞口,一晚上过去,时桥身上的病气更重了,烧一直没退下去,脸色白得吓人。 “我艹,怎么是个海岛,我们是被流放到哪个荒岛了吗”齐岂心直口快,话就这么说了出去,片刻之后他意识到用词好像有点不妥,只好尴尬地假咳一声。 第24章 方方走在后面,看见遥无边际的海平面,不由得担心起来:“坏了,这种孤岛,要想出去,恐怕要有船才行。” 小岛四面环海,岛上植被覆盖率很高,郁郁葱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些树木远远看去,显得异常高大。 山洞的位置不是很好,往前走到尽头是一处几十米高的断崖,就算有船,也无法从这里出发。 与之相反的方向,是密集繁茂的丛林,也就是说,他们必须穿过丛林,到岛的另一边去。 更坏一点的可能,或许未知的那一头也是同样的断崖,有可能白走一趟,最后他们还是免不了要跳崖。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进入了小岛深处。 出发之前,方方在泥地上画出一个阵法,她站在阵法中心,双手合十,手势翻飞,默念出几句口诀,片刻之后,阵法发出一阵白光,方方睁开眼睛,告诉他们要往南边走。 能在九处的人,多半都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路与并不意外,比如方方天生对邪灵有很强的感知力,同时她也具备驱邪的能力,之前那个驱灵仪就是借用方方的净化能力再加上一点现代科技做成的仪器。 齐岂家里据说是开道观的,供奉天上的各路神仙,九处大部分的符咒都是出自齐岂之手,大到招风,引火,降雷,小到定身,寻物,他都能画。 时桥更不用说,看上去像拖累,实际上是终极大佬,在祂没入世之前,时桥不会出事。 在场唯一一个菜狗就是自己了,一通分析过后,路与再一次无比清晰地认清自己的底层地位。 靠近密林后,路与才知道之前的感觉不是错觉,这岛上的树木,真的很高大,连草丛都有半人高。 齐岂手里拿着木棍,左右开弓,拨开挡路的草,草丛被压得塌陷下去,数以万计的成群的飞虫受到惊吓,争先恐后地从草丛里飞出来,翅膀扇动的声音,连成一段连绵不绝的嗡鸣,像许多苍蝇在耳边飞,莫名惹人心烦。 齐岂边走边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小飞虫太多了点。” 路与挥手驱赶近在眼前的小虫,避免它们飞到眼睛里,皱眉道:“好像是。” 方方走在最后面,气喘吁吁:“丛林嘛,动物很多的,小飞虫倒还好,就怕,呼~遇上大型动物。” 齐岂:“你快别说了,一会真碰上怎么办” 他们已经在密林深处走了有一段距离,脚下的草丛长着纤长柔软的枝条,风一吹,像在海里随浪波摇曳的海藻,再加上雨水的浸润,人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滑倒被缠住手脚。 齐岂作为走在前面开路的人,被绊倒过无数次。 “好想一把火把这些草全烧掉啊啊啊啊啊,烦死了!”再一次被绊倒的齐岂,一边扒开缠在身上的草一边骂骂咧咧。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劝你三思。” 路与和方方围在他身边帮忙扯断缠绕的枝条劝解道。 “捞捞我,我也动不了……” 回头一看,时桥倒在一旁瓮声瓮气地求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缠住了动弹不得。 四个人就这么磕磕绊绊,互相搀扶,艰难前进,后面连骂都骂不动了,光是走路,就消耗了他们大部分的体力。 好在再往前几十米就是浅石林,除去参天的大树,地面上多是裸露的大块石头,少有成堆的低矮的杂草,好走很多,放眼望去,视线不再受阻,能看清远处。 他们找了块表面平坦的大石头,爬上去稍作休息。 密林内光线不足,阳光照不进来,再加上是阴雨天,一直都是阴沉沉的状态。 路与掏出手机,信号那一格依旧是空,时间显示中午十二点。 在周围探查的方方拖了两根树枝回来,脸上出了些薄汗,她建议道:“我们在这里搭个临时庇护所吧,我看过了,这个浅石林没多大,穿过去又是之前那种长满长条草的地貌,很难走。” 她又指指天上,“开始打雷了,估计要下大雨。” “我探了一下,附近没什么邪气,动物也没见几只,应该没事,等着这场大雨过了,咱们再往前走。” 齐岂也找来两根断掉的树枝,四个人找到一处相邻的两块大石头,在中间的空隙上搭上树枝,又薅了一大堆长草盖在上面,厚厚一层,细长的枝条垂下来,正好用来遮风挡雨,地上也铺了一层,以免雨水泡脚。 电闪雷鸣,大雨如期而至,密林里陷入了更沉的昏暗。 齐岂用掉一张五行符引火,潮湿的树枝想要烧起来并不容易,临时的庇护所内空间狭窄,只起了一点小火用来照明。 四个人屈膝而坐,微弱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像夕阳消失前的最后一抹残红,外面是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声。 “怎么感觉画面似曾相识。” “我也觉得。” 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最后四个人忍不住都笑了。 这场景跟他们刚开始在山洞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路与拿出散装小零食分给每个人,补充一点能量,口渴了他们就接点雨水喝,体力都还撑得住。 方方:“好像在荒野求生。” 路与:“自信一点,我们就是。” 方方不禁感慨道:“短短几天时间,发生的事比我前二十年的生活还要精彩。” “你们两个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气运加成啊?”方方开玩笑道。 第25章 路与瞥一眼在咳嗽的时桥,欲言又止:“大概率是霉运加成吧。” 时桥虚弱点头:“同意。” 齐岂:“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进入传说中的异界空间,结果是赤手空拳,什么都没准备。” 方方:“我也是,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真的存在。” 说完她又担心路与和时桥作为两个普通人会害怕,赶忙安抚道:“不过你们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俩都会保护你们的,如果遇到我和齐岂都打不过的,你们只顾着自己就行了,能跑多远跑多远,不用管我们。” 不用说路与也能看得出,这一路上,大部分都是齐岂和方方在出力,两个人每次干什么都是自觉地分成一头一尾,把他和时桥护在中间。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停了。 四个人整顿一番,又开始往深处走。 路上,几只小松鼠趴在树枝上,顶着乌溜溜的黑豆眼悄悄观察树下的闯入者。 皮毛雪白的兔子蹦蹦跳跳跃入草丛堆里,手臂般粗壮的长蛇盘着身子嘶嘶地吐着信子,潜伏在草丛深处,伺机而动。 一场暴雨过后,整座森林好像活过来了,各种小动物的身影随处可见。 不知道在何处栖息的蛙群受到了惊扰,森林里此时此刻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蛙鸣。 “不对劲啊,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动物” 四个人停住脚步,背抵着背围作一圈,警惕地盯着四周。 方方闭上眼睛,表情疑惑,“好奇怪,我没有感受到任何邪恶的气息。” “呱呱呱呱!” “你们快看那边!,好多青蛙啊!”齐岂指向某一个方向,震惊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草丛中冒出许多双豆绿色的大眼睛,远远看上去颜色几乎要融为一体。 很快,他们就被一群青蛙包围了,和普通的青蛙不一样,这些青蛙不光体型是普通青蛙的数十倍,直立起来跟人差不多高,动作也很像人,它们的四肢修长流畅,以两条后腿作为支撑,像弹簧一样跳弹移动,速度还很快,眨眼间就来到了面前。 齐岂翻出符咒捏在手里,另一只手挥舞树枝试图驱赶,然而这群青蛙没有表现出丁点害怕的样子,反而睁着硕大的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仿佛他们四个人是什么绝世珍宝,那张占据大半张脸的大嘴巴,一张一合,露出内里猩红的长舌,缓缓逼近。 路与在小心后退的过程中和一只青蛙对上了眼,惊奇的,他居然在一只青蛙的脸上看出了类似于喜悦的表情,它喉咙里发出又急又响的咕噜声,柔软光滑的腹部极速鼓胀又收缩,宛如一个在充气的巨大气囊,种种行为都昭示着它现在极度兴奋并且很开心。 为首的青蛙咧开大嘴,口中卷曲的长舌在下一秒如同离了弦的冷箭,以势如破竹之势,冲向他们。 红色的长舌灵活有力,路与挥动木棍挡住偷袭的几条舌头,手腕被震得生疼,数根长舌齐齐卷住木棍,用力往前拖拽,路与险些被带出去,只得被迫松开手里的木棍,被卷到空中的木棍,不出半秒就断成几截。 长舌再次伸过来,这一下卷住了旁边时桥的手腕,一把将他扯过去。 时桥猝不及防,被拽离出去,路与见状只来得及抓住他的另一只手,力量悬殊过大,路与感觉自己在和一股巨力拉扯,被连带着滑出去好几米。 “上行乾坤,收摄魅影,隐遁原形,风来!”齐岂捏着五行符,口中快速念诵咒语。 一阵狂风从符咒里席卷而来,附近的青蛙被强风掀得四散,层层的包围圈被吹出一个小缺口。 齐岂将符咒对准四周不断冲上来的青蛙,救下他们两个人,齐岂在狂风中大喊,“想办法退到浅石林里,这里我们根本没法跑!” 方方拉住路与和时桥,面色凝重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退回到浅石林,正前方是数十只青蛙大队,被风刮走又被雷劈过,折损不少同伴,它们存了些忌惮,却仍然没有放弃,选择蹲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不再贸然进攻,任由路与他们后撤,有的甚至还闭起了眼睛。 它们在等什么路与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内心十分不安。 “奇怪,它们怎么不动了” “等一下,我头好晕……”方方还没说完,就软着身体无力倒在地上。 齐岂想扶住她,却发现自己也两眼发昏,身体轻晃几下,没撑住,也晕了过去。 紧接着是时桥的倒地声。 青蛙的粘液有毒。 路与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十分迟缓,浑身发软使不上劲,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看见很多青蛙欢呼着冲过来们,巨大的蛙眼仿佛就近在咫尺,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4章 孤岛 再睁眼,路与发现自己被绑起来了。 身上缠满了绿色的藤条,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被裹成一个蚕蛹,只剩头部露在外面。 四周环境昏暗,只有顶上有亮光,穿过层层垂落的藤蔓,照到下面,光源聊胜于无。 他这是被关到坑里来了。 另外的三个人情况不明,路与试着挣脱束缚,才刚动一下就被缠得更紧,勒得险些喘不上气来。 “呱呱!” 原来坑里不光他自己一个人,还有青蛙,两只青蛙一左一右,守在他周围。 坑洞上方一会闪过一个影子,无数只青蛙在上面经过,十分忙碌,路与还听到了重物拖拽的声音。 第26章 “呱呱!”,坑里的青蛙发现路与醒了,三两下蹦到他面前来。 两双咕噜噜的大眼珠,正好奇地盯着他瞧。 眼前的两只青蛙看起来是幼崽,身形没有很大,比那些围攻他们的青蛙,足足小了一倍。 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人话,路与决定试试。 他露出一个微笑,“你们好啊。” “呱呱呱呱”,青蛙幼崽歪着头,嘴里有模有样地模仿他的腔调。 路与接着往下说。 “那个,你们知道我的那三个朋友在哪吗”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就是跟我长得差不多的人。” 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回的,路与起初还以为是语言不通,所以交流困难,后来失望地发现,它们就是纯粹地在复读他的话。 并且把他当成了一种会发声的玩具,玩得可开心了。 被迫当陪玩的路与选择闭上嘴巴装死。 任由它们怎么戳他,他都不为所动。 这下轮到青蛙幼崽急了。 呱呱呱地在耳边叫,又是戳又是拱,没过一会,洞口传来响动,路与被藤蔓吊了起来,慢慢往上升。 刚出坑,就被两只大青蛙扛起来举在头顶,快速地移动起来,路与感觉自己像块砖头,哪里需要哪里搬。 他被搬到了青蛙的老巢,一个巨大的圆形天坑,天坑底下是一个湖,以湖为中心,往上延伸,陡峭的岩壁上分布着一排排行距相近的洞口,里面住着数不清的青蛙。 好消息,和时桥他们汇合了,坏消息是,这群青蛙好像准备把他们投湖。 他们被扔到天坑边上,十几米外的距离就是陡峭的悬崖,从底下湖面吹上来的风里,带着浓厚的草腥味,青蛙们在悬崖边上架起一口大锅,锅里是某种绿到发黑的浓稠液体,像草料榨成的汁。 齐岂仰起头看着它们一排排往锅里倾倒绿液,一头雾水,“这是在干什么,调制腌料吗,这群青蛙不会真想吃了我们吧” 一旁的方方没好气道:“显然是,你快点想想办法。” 齐岂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小点声,再给我一点时间。” 齐岂趁着那群青蛙没注意的时候,捡了块锋利的石块,握在手里,一路上用石块悄悄地割开缠绕的藤条。 那头,青蛙往锅里倒完了东西,又开始沿着锅的四周摆放大束的花草,很快一个被色彩缤纷的鲜花簇拥的锅坛就产生了,如果不是中间那口大锅,路与真的觉得这群青蛙好像在布置一个……婚礼现场。 一只体型庞大的青蛙,来到天坑边上,发出几声震耳的蛙鸣,没一会,底下就传来了响动。 数百只青蛙从坑底跃上来,弹跳力高得惊人,陡峭的山壁在他们脚下简直如履平地。 它们有序地分散在两旁,目光热切地盯着路与四人。 几只青蛙上来,解开路与身上的藤条,解完又退到他身后,围成一圈,堵住他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细长的前肢将路与两手反剪到背后,用力钳住,路与试着转动手腕,纹丝不动,这不是他可以抗衡的力气。 方方见状,焦急万分,看向齐岂,“你好了没有” 齐岂手上动作加快,额间渗出几滴冷汗,“再等等,快了。” 青蛙将路与往前轻轻一推,示意他走到大锅前。 路与扫了一眼四周,发现那些青蛙都在看他,目光大多诚挚又热烈,没什么恶意。 路与来到大锅前面,蛙群中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年迈的老青蛙,它身上的皮肤不像其他青蛙那样光滑紧致,而是松松垮垮,干燥起皮,老青蛙身体佝偻着,目光浑浊不清,薄薄的眼皮耷拉着,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但是其他的青蛙看起来对它很敬重,原本吵闹的场面,在老青蛙出现后就静了下来。 它来到路与面前,用力睁开眼,上下扫了路与一圈,又阖上眼皮,嘴里念出一段奇怪的咒语,旋律有高有低,不是蛙鸣,也不像人语。 念咒结束后,就有几只成年青蛙上来,用宽大的脚蹼鞠起锅里的绿色液体,泼到路与身上,每泼一次,其他青蛙就高举双手,大张着嘴,发出阵阵蛙鸣,仿佛在进行什么古老的祭天仪式。 方方在旁边干看着人都快要急死了,“完了,完了,这会真腌入味了。” “下一步不会要起锅烧油了吧” 路与浑身被浇了个透,令他意外的是,这些草汁淋到身上,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危害,闻上去还有股草药的清香味,只不过黏在身上的感觉也不好受。 接下来轮到时桥,一样的咒语,相同的步骤。 最后四个人带着满身草料汁,被重新绑在木桩,立在天坑边上,吹了一夜的凉风。 这算什么,风干晾晒,改做腊肉了 晚风吹过,清香的药草味顺着风飘到鼻子里,方方嗅了一口,冷静道:“我入味了,你们呢” 齐岂:“我还差点。” 路与:……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 “你们说这群青蛙到底要干什么啊?”齐岂问道。 方方:“不知道,我在它们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邪气,可以说这整座岛上都没有什么邪气,看它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吃人的精怪。” “按理说,幻境这种耗费心血的异变,大部分都是因为主人的执念很强烈,再加上多数持有者是穷凶极恶的邪灵,它们把普通人拉进来的原因,无非就那么几个,要么借人类的身体入世,要么就是需要啃食人类的血肉增强力量,然后入世。” 第27章 “更奇怪的是,这个幻境似乎没有主人。” 路与开口道:“我总觉得它们是在等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它们对吃人没有兴趣,我今天留意了一下,那个湖里应该有什么东西,那些青蛙对于湖的态度有些微妙。” “青蛙是两栖动物,居住环境多为潮湿阴凉,像沼泽,泥泞的林地,湖泊这类环境,但是你们看这个天坑,除了底下那面湖泊,山壁上都是坚硬的石块,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遮挡,环境跟潮湿阴凉几乎不沾边,但它们却固执地把巢穴建在湖的四周。” 路与:“我没见过它们下过水,比起栖息地,感觉更像是在守着什么。” “既然这样,不如咱们下去一探究竟吧?”,齐岂说着从木桩上走了下来。 他来到方方背后,动手割开她身上的藤条,方方一脸震惊,扭头往后看,“你什么时候解开的” 齐岂一脸得意,炫耀手上的碎石,“刚解开的,嘿嘿,石头我一直攥着呢。” —— 天坑的两侧留有石梯,这更加印证了路与的猜测,这个巨型天坑并不是天然形成的,有着人工的痕迹。 他们顺着石梯下去,来到了坑底,洞穴里的青蛙都陷入了熟睡,这群青蛙可能做梦也没想到板上钉钉的猎物会自己解开束缚,又或者觉得他们逃了也不出这个小岛,总之看管并没有那么严。 湖面很平静,天上的月亮倒映在湖水中,像是被困在一面镜子里。 走近湖边才发现,有一座桥被掩在水下约半米的距离,一路延伸到湖中心,中心有一个圆形的台子,月亮的倒影恰好落就在那。 桥上的栏杆,雕刻着一只只圆胖的青蛙石雕,它们形态各异卧在上边,表情刻画得栩栩如生。 “青蛙祭坛吗这是”齐岂用气声说道。 方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路与俯下身来,凑近湖面,仔细地观察栏杆上的石雕,如果他没有看错,石雕上的好像是□□,背上的那些细小的凸起,比起青蛙,更接近癞蛤蟆的皮肤。 桥下湖水的深度,深不可测,他们不敢贸然下水,万一桥也是如同水中月,镜中花的幻影,踩上去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时桥站在岸边,作为病号,一路上他都没怎么出力,能做的就是默默等着,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夜晚的蚊虫很多,时桥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痒,手腕挠出一道道红痕。 时桥捋起袖子,手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抓挠,月光下,他似乎看见自己的皮肤上覆盖一层细软的白色绒毛,时桥心下一惊,连忙凑近查看,只见白皙的皮肤上只有红色的抓痕,并没有什么绒毛。 他放下心来,归咎于眼睛出现了幻觉。 方方注意到时桥的异样,关心道:“怎么了?” 时桥回答:“没什么,被蚊子叮了,有点痒。” 方方抓挠几下手臂,“是哦,我也被咬了好多,你把衣服扣好,别让虫子钻进去了。” 时桥乖乖应下。 路与身上也被不少虫子光顾过,裸露的皮肤上泛起细细麻麻的痒,不过他没怎么在意。 他找来一根棍子,伸到水里,碰到了水下的桥面,是真实的触感。 “要过去看看吗?”路与扭头望向他们。 齐岂和方方对视一眼,斩钉截铁齐声说道:“去!” 第15章 孤岛 月光皎洁,湖水冰凉,路与和齐岂先下了水,方方和时桥留在湖边守着。 他们先用棍子探路,再迈步向前,小心翼翼地走。 一路有惊无险,两人顺利来到湖中央的圆台,路与伸头往水里看去,只能看见自己和月亮的倒影。 圆台中心是镂空的,直通幽深漆黑的湖底,走动间,水波荡漾,水中的月亮也跟着晃。 冷不丁,在轻微晃动的水波中,一股强烈的注视自湖底传来,路与和齐岂顿时感受到有一种被某种大型动物盯上了的感觉,那道窥探的目光有如实质,落在身上,令人心慌胆寒。 湖底有东西,它发现他们了。 平静的湖面下,湖水翻涌,成串的泡泡从湖底窜起,咕嘟咕嘟冒出水面,像一锅煮开沸腾的水。 圆台产生剧烈的晃动,光滑的石台表面出现了几道裂痕,两侧连接的石桥也摇摇欲坠,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湖底破水而出。 路与和齐岂不敢久留,在石桥倾塌之前,回到了岸上。 这一意外引起的动静不小,洞穴中熟睡的青蛙被惊醒,发现了在坑底湖边逗留的人,警报拉响,顷刻间,此起彼伏的蛙叫声振聋发聩,吵得耳根生疼,它们纷纷从上方的洞口一跃而下,团团围住了后撤的路与四人,满眼怒意。 湖下的波动还未平息,水面翻涌不断,湖心的圆台上又生了几条裂缝,一声低沉的空鸣从湖底传来,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青蛙们似乎很惧怕这个声音,它们发着抖,又惊又怒的表情在脸上交错。 很快,一只巨大的,幽深的黑色瞳仁从水里探出来,冰冷狠厉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准确落在围困中间的四人身上。 路与突然觉得身上很痒,他下意识抓挠几下,并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那股痒意仿佛陷入皮肤深处,由内而外地散发,带着微不可觉的刺痛,一下一下地痒在心里。 湖里的巨物露出了真面目,是一只蟾蜍,它像座小岛卧在湖里,背上隆起的大疙瘩上挂满青绿的水草,湿哒哒一片,滴着水,混合着浓郁的水腥气弥漫在整个湖面上。 第28章 岸上的青蛙早已吓得四肢趴伏在地,颤栗着,发出哀鸣。 年迈的老青蛙在两只壮年青蛙的搀扶下姗姗来迟,肉眼可见的慌乱,气息紊乱,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声让人觉得它随时有可能因为喘不上那口气窒息而亡。 老青蛙还算镇定,它上前一步,缓缓跪下,闭上眼睛,两个前肢合掌高举过头,重重伏倒在地,一个十分虔诚恭敬的臣服姿势。 呱呱呱地说了一长串什么,这些声音在路与耳朵听来就是普通的蛙叫声。 其他青蛙见状也跟着纷纷效仿。 湖中的蟾蜍眼珠微转,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但怒意削减了不少。 它发出一声低鸣,低沉如老牛,厚重又闷耳。 青蛙们听完之后如同劫后余生,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蟾蜍没把它们放在眼里,此时此刻,乌黑的瞳孔里映出路与和时桥的身影,它在观察他们。 如芒在背的视线扫遍全身,被注视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那道目光所携带的毫不掩饰的恶意。 一直没能感知到恶意的方方,在这只蟾蜍从湖里出现的那一刻,就被铺天盖地的恶意包围,像是一股强势的黑暗,裹挟着世间所有负面的情绪,劈头盖脸而来。 方方百分之一百的确定,它就是这方小岛幻境的主人。 心存杀戮,恶念,没有丝毫理智。 方方惨白着脸和它对视,额头上全是冷汗,已经强弩之末,她净化不了这些恶意,太多了。 齐岂也是浑身紧绷,满脸的戒备,符纸全拿出来捏在手上,他心跳得很快,胸腔快要爆炸,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大的邪灵,感受到了两者之间实力上的悬殊。 好在蟾蜍没有下一步动作,短暂的露面过后,又闭上眼睛,潜入湖底,好像只是单纯地被一些小动静被吵醒,浮上来看看。 四周静悄悄,湖底的蟾蜍又陷入了深眠,岸上的青蛙们一动不动,直到湖面再无一点波澜时,才从趴伏的状态中起来,老青蛙来到路与他们跟前,浑浊不清的双眼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当它的视线落在路与手上时,眼神微微一亮,很快这个异常又被隐藏,它招来几只青蛙,用眼神示意。 很快,路与他们就被带到了天坑上,又是那口神秘的大锅和花坛,这一次它们全体出动,将四人层层围困在里面,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 再一次被粘液毒倒的四人浑身发软,使不上劲,想跑也跑不了。 “咋办?那只大蟾蜍我们恐怕打不过啊。”齐岂仍然心有余悸,有气无力地说。 方方的唇色发白,不太好受,她的能力特殊,没了禁制的湖底就像一个黑洞,源源不断的恶意无孔不入地在侵蚀她的每一根神经。 强忍不适,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能感觉得到,它是纯粹的恶,不知道那些青蛙跟它做了什么交易,但是它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板上钉钉的猎物。” “恐怕咱们都活不了。” 路与垂眸不语,他在想老青蛙看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抬起右手仔细端详,并没有看到异样。 “唔,好痒。”时桥忍耐不住的哭喊声传来。 三人闻声看去,时桥烧得脸色通红,眼神涣散,眉头紧皱,手上无意识地剐蹭大地,已经蹭出了一大片擦伤,渗着鲜红的血,被白皙的肤色一衬,看上去有些骇人。 路与见状一把扣住时桥的手不让他继续,时桥反而剧烈挣扎起来,力气奇大,要不是路与及时加重力气,险些被他挣脱。 时桥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嘴里不停喊痛。 齐岂挪过来,抬手帮路与制住时桥,担忧问道:“他怎么了” 方方也过来帮忙。 她抓过时桥的手,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红色血洞,跟针扎的一样,不光手上有,时桥脸上也开始出现一些红点。 方方大惊失色,失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时桥挣扎地厉害,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按住他,不让他抓脸,从地上扯了几根粗壮的藤蔓,将他捆住,齐岂又给他一手刀,人昏过去了才彻底消停。 脸上的红点越来越多,很快,时桥整个人都红成一片,像一只被煮熟的虾,哪怕昏迷了,痛苦的神情丝毫不减。 这一番动静自然引起了看守青蛙的注意,只不过与方方焦急的神情不同,那些青蛙在看到时桥的异常后反而越发开心,似乎他们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一个个笑得诡异。 没过多久,时桥脸上的红点慢慢褪去,疼痛消失,他的神情没有那么痛苦了,先是从手脚开始,一些绵软细小的白色绒毛浮现在时桥的皮肤上,一层一层,并且越来越多。 方方和齐岂面色凝重地盯着时桥的手,眼看绒毛越长越多,他们却无从下手。 路与在看到白色的绒毛后,脑子短暂地闪过一种可能性,虽然荒谬至极,但是本身这个世界就很癫,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路与轻声说出心里所想的话。 “你说什么?” 方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解地看向路与。 随后几秒,终于明白路与这句话的两人,在对视一眼后,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齐齐看向时桥,瞳孔地震,咽了咽口水,干巴巴说道:“倒,倒也不用这么写实吧……” 把人变成天鹅再吃掉什么的,太离谱了。 第29章 说话间,时桥的手上已经覆盖一层柔软洁白的绒毛,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到脸上去了。 “按照这个变异的速度,天一亮那只蟾蜍就会来把时桥吃掉。” “咱们得想想办法阻止它。” 齐岂崩溃地抓抓头发,急躁不安:“它太大只了,单张符咒的效果恐怕伤不到它,如果所有符咒一块用,威力会大很多,但是这样我们就只有一次机会了。” 路与觉得有点奇怪,按道理来说,如果是那位邪祟设的幻境把时桥拉进来,理应不会这么对待时桥。 那位的恶趣味在于,先让时桥身边的人在他面前以各种惨烈的方式死去,一步一步,直到时桥陷入孤立无援的绝望境地,濒临崩溃之际,再出手帮他死里逃生,一点一点地消磨掉时桥的心理防线。 在春山别墅,第一个祭天的就是自己。 而现在这只怪物居然一上来就盯上了时桥,这很不对劲,而且他没发现任何可以藏匿邪气的东西,类似于上次的老照片。 方方和齐岂想破头了,也没能想出好办法。 方方转头想问问路与,却发现路与在走神。 “小路,你脖子上那什么幽冥,你会用吗?” 方方也是没办法了才把希望寄托到那条银色的挂坠上。 她听队长说过,好像是什么家传的宝物,应该有点厉害的吧。 路与摸摸脖子上的挂坠,不确定地开口,“从别墅出来之后,它除了能让我见鬼之外好像没发挥过别的什么作用了。” 路与:“从我们出现在岛上,也没见过它有反应。” 方方收回目光,失落道:“啊……这样啊。” “等一下,你手上那是?” 方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路与的手。 路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淡红色的成片的细小血洞悄悄浮现在他的手背上,顺着小臂一路蔓延向上,随着而来的还有滔天的灼热痒意,像是伤口刚长好结痂又狠狠抠掉的痛痒,越痛越痒! 路与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在小臂上挠出了几道血痕,几乎是潜意识的行为,齐岂和方方这一次反应及时,两个人迅速扑上来把路与按住,捞起旁边的藤蔓,行云流水地将他进行五花大绑。 在齐岂准备手起刀落,敲晕路与的时候,路与强忍着难言的痛意,叫住了齐岂。 路与没晕成,他闭着眼睛,把痛哼的声音压在喉间,硬生生地扛过了那一阵剧痛,牙都快咬碎了。 红点消失后,痛意减轻,路与缓缓睁开眼睛,手背上已经盖了薄薄的一层绒毛。 齐岂佩服的眼神投过来,拍拍路与的肩膀,兄弟你是这个! 方方忧心忡忡:“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路与如实告知他的感受,“还好,有点痒。” 齐岂再三确认路与不会伤害自己后,给他解开了身上的藤蔓,盯着他手上的绒毛,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也变天鹅了” 方方像是想到了什么:“是那锅草料汁!” 齐岂一想他们四个人都涂了那锅腌料,忙不迭对方方说:“那我先把你绑起来免得一会你变异的时候抓伤自己。” 方方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 最后只剩下路与没被绑着。 两个小时后,昏迷的时桥悠悠转醒,一睁眼就对上了三张毛茸茸看不清五官的脸,差点又厥过去。 后来他发现自己也毛茸茸的。 “所以我们现在是变成天鹅了?”时桥问。 方方摸了一把身上厚厚的毛,触感还挺好,神情有些微妙:“唔,应该是吧。” “那路哥为什么跟我们不一样” 三个白色毛团扭头看向旁边黄色的毛团。 因为脸上被毛毛覆盖,看不出路与是什么表情,齐岂大胆发言:“或许,你们小学有没有学过一篇课文,叫《丑小鸭》。” 格格不入疑似丑小鸭的路与:………… 第16章 孤岛 “要是长翅膀该多好,我可以从这头飞到那头。”齐岂望着远处,向往道。 方方无情点破,“醒醒,别真把自己当天鹅了。” 他们浑身上下都长满了柔软的长毛,不似禽类的长羽,外表上看与天鹅更是天差地别,更像猴多一点。 天光微亮时,默默看守的青蛙动作起来,忙前忙后的,看不太懂,大概是把他们四个吗喽献给大蟾蜍的神秘仪式。 四个人头碰头蹲在一起商量,齐岂先开口:“一会那怪物来了之后,咱们见机行事,我拿四张符,剩下的一人一张,我教你们引符的口诀。” “我和方方都会一些保命的技能,由我们负责牵制住它,你们俩就趁这个时机往外逃,还记得之前那个隐蔽的小山洞吗,暂定先往那跑,我们就在那里汇合。” “青蛙最厉害的就是它们舌头上有毒的粘液,正好咱们身上的这些长毛避免了直接接触,用符咒就能对付他们,记着,一张符咒只能用三次,所以要用在刀尖上,发挥最大限度的作用。” 路与听完,不赞同道:“要走一起走,你们两个人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时桥也附和,“我们不能扔下你们自己跑。” 齐岂有些着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都留下,我们可能一个人都跑不了。” 路与说:“双方实力悬殊过大,分散之后更打不过,不如赌一把。” 第30章 齐岂问他:“怎么赌” 听完路与的话,三个人神色复杂,沉默了许久。 路与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胆大包天的话。 “会不会太冒险了” 路与:“哪一种办法都很冒险,我们没有可选择的余地。” 齐岂一咬牙,拍板定下,“行,豁出去了!” —— 太阳隐在厚重的乌云层中,透出的光落到地上,黯淡无色,岛上的天气似乎一直如此阴沉。 前日的花草被撤下去,换上新鲜采摘的,色彩缤纷的鲜花,配上灰蒙蒙的天气,生机勃勃与暗沉死气的碰撞。 天坑下的湖面泛起了涟漪,一声浑厚的蛙鸣从湖底深处层层荡开,传到耳边。 正在忙碌的青蛙们,身躯一震,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一个和昨天差不多的花坛就布置完工。 将路与四人押到花坛中间后,它们退至两边,让出中间的位置,垂下头,静静等待。 一阵地动山摇的强烈震感从坑底传来,惊得远处山林群鸟纷飞,整个岛上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邪恶气息。 漆黑的巨大黑影从天而降,重重落在地上,地上的藤蔓被压得粉碎,残骸溅到空中,又砸下去,青绿的汁液洒了一地。 四个人的身形被笼在黑影之下,对比之下他们显得十分渺小。 昨晚他们只看见蟾蜍的眼睛,猜到它的身形会不会比那些青蛙小,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大。 大约四五米高,庞大的身躯挡在前面,视线所及,都在它的范围之内,宛如一个大型山包,背上隆起的疙瘩看上去坚硬无比,布满尖锐的凸起,浑身上下都有坚硬的块状盔甲。 过于粗壮孔武的四肢,无一不蕴藏着惊人的恐怖力量。 突出来的一双漆黑的嗜血瞳仁睥睨一切,幽深,危险。 贪婪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人,最后直勾勾地落在花坛中间的四个人身上。 年迈的老青蛙带头,以一种十分虔诚的姿态向中间的蟾蜍跪拜,它缺水干枯的表皮像墙皮一样脱落,枯瘦的四肢微微颤抖,眼角落了几滴血泪。 老青蛙激动地一路跪爬到它面前,嘴一张一合,吐出一连串晦涩难懂的语言,时不时又看向花坛的方向,像在祈求些什么。 蟾蜍眯着眼睛,眼里闪过一丝不耐,黢黑的眼珠乌溜溜地转,看似在听,表情却越发诡异。 不等老青蛙说完,它却直接抬起前肢,一把将还在不停磕头的老青蛙,重重压在下面,顿时血肉横飞,场面极其残忍。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吓住了,一时半会没能回过神来。 与虎谋皮的青蛙们此刻终于醒悟过来,眼前的这个东西骗了它们,接二连三发出哀恸的叫声,赤红着双眼,发了疯似地冲上去,一大群青蛙群起而攻之,挂在大蟾蜍身上撕咬着,又捶又打。 它一个前肢高抬,猛地一震,趾间宽大的蹼张开之后像一张巨大的扇子,一下就将身上三四只青蛙扇出老远。 蟾蜍目标明确,一路拂开碍事挡路的蛙群,直奔祭坛中间的四人而来! 它要吃了他们。 “先分开跑!”齐岂大叫一声。 路与用尽全力往右边跑,身后跟着震天的怒吼,那只蟾蜍朝着他这个方向来了,每一步跳跃,沉重的身躯都引得地面晃动不已,所到之处,树枝断裂,树大根深的老树在下一秒被拦腰折断,势不可挡。 一条黑红的长舌自背后破风袭来,路与突然感觉到后脑勺升起一股凉意,分出心神往后看了一眼,长舌近在咫尺! 路与咬牙一个侧身,就地翻滚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下一秒在离头顶只有几公分的粗壮树干齐声断裂,碎屑横飞,“嘭!”的一声树干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路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有那么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如果他没有及时蹲下,断成两截的就是他的身体。 轰隆轰隆,天际雷声滚动,噼里啪啦就落下一场大雨,大雨让视线受阻,听耳边全是哗哗的水声,路与藏在树后,谨慎观察后面的情况, 蟾蜍半道上被扑上来的蛙群绊住了脚根,它咆哮着,将身上的那些不知死活的小杂碎拍落。 寒光闪过,它的右眼被一只发疯的青蛙用尖锐的石块划伤,渗出几缕黑红的血丝,顷刻间被雨水冲刷干净,蟾蜍不适地半闭着眼,灵活的长舌犹如利剑一般将冲上来的青蛙穿了个对穿,狠狠甩到一边去,前进的动作有所减缓。 路与不动声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趁没被发现,在雨中几个躲避,借着草丛和雨幕的掩护,迅速换到另一边更隐蔽的地方。 小打小闹的干扰终于惹怒了这只庞然大物,它张开大嘴,低吼一声,漆黑幽深的喉间像一个无底洞,产生强大的吸力瞬间将方圆几米的青蛙全都吸纳入腹中,将一切吞吃殆尽后,还打了个饱嗝。 解决了碍事的青蛙,蟾蜍邪恶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林间巡视,寻找猎物的身影。 路与隐在茂密的草丛里瞳孔微缩,他有意放轻呼吸,一动不动。 雨打落叶,林间只听得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一时间谁都不敢动作,路与看到蟾蜍后方不远处,时桥和方方正趴在地上,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能看到隐约方方朝着这个方向小幅度地冲他摆手。 第31章 路与大致猜到了她的意思,他们还没暴露。 等了一会的蟾蜍渐渐失去耐心,它伸出长舌,一路横冲直撞,刮倒一大片树木,噼里啪啦宛若多米诺骨牌,接连不断的大树倾倒,压倒一大片,以它为中心,不断向四周扫射。 好死不死,几棵大树的倒下的方向直直冲着后方的方方俩人,如果保持原地不动,就会被压到! 路与正准备冲出去吸引火力的时候,方方和时桥动了,他们侧身翻滚躲过了压下来的树干,路与见状松了一口气,随后心又被提起来,方方这一动就彻底暴露了位置,蟾蜍发出一声怪叫,转身往后方跳去。 知道自己暴露后,方方一刻也不停,直接拉着时桥闪开,下一秒他们原本藏身的位置就被一条长舌重重卷过,地上凹陷出一个大坑,坑里残留的绿色液体滋滋发出声响,地面被腐蚀下陷。 长舌扫平一切,穷追不舍,方方惊险地带着时桥躲过了几次攻击,体力逐渐不支。 再一次避开后,方方抹了一把脸上汗雨混合的雨水,她目光扫过四周,喘着粗气,冷静地对时桥说道:“一会你往左边那个草丛跑,旁边一点有块石头,你藏到后面去。” 时桥本来就体弱,还带着病,几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意识到自己是个累赘,忍不住哽咽道:“别管我了,你们快跑吧。” 方方恨铁不成钢骂道,“说什么屁话!我又不是要牺牲我自己,姐让你跑就跑!” 话音未落,破风声袭来,方方推了一把时桥,喝道:“走!” 时桥一咬牙转身就跑。 喊完之后方方停在原地,双手合掌,手指翻飞,掐出一个又一个结印手势,目光死死地盯着逼近的深色的长舌,直冲面门而来,最后停在距离她眼睛只有分毫的地方不动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了,无法再向前一分。 与此同时,天上一声惊雷,一道巨大的紫色闪电从天而降,劈在粗粝的舌面上,灼烧出一大片焦黑,血肉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蟾蜍吃痛,下意识缩回了长舌,短暂的疼痛过后,又再次袭来,这一次带着十足的怒火。 “快!”齐岂在另一边催促。 方方抓住这个短暂的间隙,快速拉开距离,退到舌头可触及的范围外。 路与在他们吸引蟾蜍的注意力时,悄然摸到时桥的藏身处。 时桥紧张地盯着方方,见她暂时安全了,才软着身体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心脏。 路与架起时桥把他带到更隐秘的草丛。 “你身上有没有别的多出来的东西?” 时桥躺在地上意识模糊,冷不丁听到路与的问题,他摇摇头,“只有……符咒。” 路与确定了岛上这一遭不是邪祟攻的手笔。 这就难办了,搞不好身为主角的时桥都会死在这里。 主角死了这个世界就完蛋了。 另一头,齐岂和芳芳合力都挡不住□□的强力进攻,两个人都受了重伤,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见他们没有还手之力,蟾蜍也不急着吃了他们,庞大的身躯来到他们面前,不紧不慢,饶有趣味地欣赏猎物死前绝望的表情。 路与抿嘴不语,沉默地摘下幽冥挂坠,给时桥挂上,不管有用没用,还是先保主角。 他起身,拿走时桥手上的符咒。 时桥大睁着双眼,泪水争先恐后地落下,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甘,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从小到大,处处要人保护。 路与对蟾蜍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越过它,走过去看方方和齐岂,方方已经晕过去了,齐岂还有意识。 蟾蜍幽深阴冷的目光跟着路与移动,显然它并没有把路与放在眼里,一只小小的食物,又能翻起什么大浪。 一共还剩三张符咒,路与扶起齐岂。 齐岂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气若游丝,“你……” 路与凑近他耳边,“记得我说的那个计划吗?想办法牵制它一会,让我近身。” 齐岂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腥甜,说了两个字,右边。 路与点头。 齐岂闭了闭眼,默念口诀,四周的气流微微流转,起风了。 ”行乾坤……风来!” 随着齐岂的一声大喝,四周顿时狂风大作,一股飓风裹挟着落叶雨水“轰!”的一声,漫天纷飞的绿叶枯枝像一张罗天大网朝蟾蜍盖去! 视线骤然被挡,蟾蜍猝不及防被大风吹得往后踉跄一步。 路与见机从右边顺着风吹的方向冲去,借助风力很快来到它旁边,一口气抓住背上的疙瘩往上爬。 小小的障眼法撑不了多久,很快蟾蜍就发现自己背上多了只挂件。 可是不管它怎么甩,路与都死死抓住背上的隆起不松手,一点一点地向上爬。 背上是视觉盲区,它只能通过不停前肢拍打,舌头乱甩来驱赶背上的人。 一个前蹼拍下来,路与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碎了,耳边响起猎猎风声,豆大的雨珠跟冰雹似的砸在脸上,痛到麻木,路与根本分不清方向在哪,只凭本能往上爬。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砰砰砰……”,路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到了!” 耳边隐约有人在喊。 “路与,到了!” 是齐岂的声音。 路与在急剧的晃动中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是缭乱的,在他的斜上方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第32章 是它的眼睛。 路与一手摸出怀里的符咒,嘴唇微动。 顷刻间,大片的乌云压顶,聚集在□□头顶上,云间雷龙攒动,路与竭尽全力把符咒往上一按。 多重的雷光亮如白昼,蟾蜍狂妄自大的眼里终于有了惧意,它意识到,背上这个弱小如蝼蚁的食物想和它同归于尽,天降神雷,业障尽消。 路与已经到了极致,在震耳的雷声中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听说人在将死之际,会看到走马灯…… “真是太乱来了。”温柔又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陷入昏迷的路与眉头微蹙,见鬼了,灯会说话。 第17章 孤岛 嘴里被喂入一口清凉的液体,路与喉间滚动几下,顺势吞咽下去。 甫一入肚,立刻化作一股温和舒适的暖流从五脏六腑蔓延到全身,轻轻柔柔地修复受伤的地方,疼痛感逐渐消减。 “他怎么还没醒” 耳边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路与意识昏昏沉沉,眼睫微动,挣扎着从混沌中清醒。 “还好意思问,我平时怎么告诉你们的?你们倒好,同归于尽,胆子挺大啊” “我……我哪能想到这位这么猛……” 断断续续的人声落入耳朵里,路与听的不真切,又觉得很吵,他觉得很有必要起来提醒这些人,大声喧哗不文明。 睁开眼睛,入眼是铅灰色的天,雨已经停了,路与适时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劲儿,仿佛连夜爬了十座山又怒跑几百圈。 这时,三颗毛茸茸的头凑到一起出现在路与上方,挡住了他的视线,背光又看不清人脸。 “你醒啦。”路与听见右边的头说话了。 处于脑子还没醒的状态,路与脱口而出:“挡我光了。” “嗷……”那颗头悻悻移开。 …………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轻笑。 离远了,视线变得开阔,路与才看清说话的原来是齐岂。 另外两个头是方方和萧长玄。 等等,萧长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不是还被困在岛上吗?那只大□□呢还有时桥呢? 察觉到路与眼里露出越来越多的迷惑,萧长玄没有第一时间解释,而是伸手轻轻托住他的头,往上一带,几秒之后,路与从在地上平躺的姿势变成了半倚在萧长玄怀里,男人的手臂抵在路与背后充当支力。 两个人接触的地方,皮肤的温热隔着衣物相融,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路与没有和别人这么近过,刻意忽略掉那点不自然,自己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不靠着萧长玄,根本没办法动。 微风拂过,鼻尖萦绕淡淡的焦糊味,路与顺着风的方向看过去。 眼前遍地狼藉,参天的大树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露出一个开阔的空地,数不清的残叶树枝陷在泥泞的土里,烂了大片。 时桥自己一个人抱膝坐在不远处,周身的气氛很低迷,他看见路与醒过来后,朝他勉强笑了一下,又继续埋回去当蘑菇,齐岂在旁边小声嘀咕,“可能是吓坏了,醒了之后就一言不发,说想一个人静静,在你没醒之前,他一直保持那个姿势没动过。” 路与一想应该也是,不再多做打扰。 一片狼藉中最瞩目的还是中间那个鼓囊囊的一大团,通体乌黑,上边儿冒着阵阵黑烟,焦糊气味的源头就是它。 路与目瞪口呆:“那是……” “你干的,怎么,醒过来就失忆不想认账了”耳边拂过一抹温热,男人挪揄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萧长玄回想起自己赶过来碰上的场面,都忍不住心惊,震天响的雷声下,地上已经趴了三个,不醒人事,还有一个更是狂妄,挂在□□背上,顶上黑云巨顶,七八道黑紫的雷鸣电光正齐齐地往下劈,萧长玄赶在天雷落下的几秒前,闪身来到路与身边,眼睛一扫,这人都昏死过去了,手还不愿意松开,用了几分力气掰开才顺利把人带出来。 “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虎呢?我要是来晚一步,衣冠冢你都没得立。”萧长玄暗自加重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小疯子。 路与心虚地在四处张望,眼神飘忽不敢看人。 齐岂对此毫无察觉,上赶着讨骂,“那大蟾蜍那么厉害,我和方方都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路与,我们全领盒饭了。” 说完就对上了萧长玄毫无波澜的眼神,齐岂说着说着底气忽然不足,丧气地垂下头,闷闷道:“我错了。” 旁边的方方也沉默不语,面有愧色。 要一个普通人牺牲自己来保护他们,实在有违加入九处的初衷。 点到为止,知道他们现在心里也不好受,萧长玄没打算当场说什么重话,只说了一句,“回去再说。” 齐岂突然想起来,“对了,玄哥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说到这个,萧长玄面色十分不虞,沉声说道:“这一次是他们处理出了纰漏,才导致你们平白无故被卷进来,新收上来的旧浮雕还有残留的恶念,负责检查的人没抹除就放进了仓库,等发现的时候,它已经混进仓库的一颗蟾珠里,开了一个异界幻境,还把你们都拉了进来。” 齐岂惊呼:“我靠,好狡猾,我们差点被它搞死。” 他又问,“但是九处里面到处都有净化的屏障,居然没能把那个浮雕净化干净吗?” 第33章 “邪气集中在心口,没想到眼睛里也有,藏的还挺深。”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异界里载体的弱点也是在眼睛上,这不正好被你们赌中了么。”萧长玄意有所指,看了一眼怀里的路与。 路与装鸵鸟。 把人扶起来,萧长玄对其他人说道:“走吧,去找船。” 齐岂不解:“啊?我们不能直接传送出去吗?” 萧长玄忍不住笑骂:“想什么呢,每个异界有固定的出口,你以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齐岂嘴快反驳,“你不就想来,来了吗?” 萧长玄睨他一眼,“那我现在走你们四个伤弱病残自己划船出去吧。” 齐岂闻言立马转变态度,笑容可掬,狗腿子一样,“哥哥哥,我唯一的哥,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萧长玄不再搭理他,在路与面前缓缓蹲下,侧过脸,面不改色说道:“上来,我背你。” 路与愣在原地,刚想说可以自己走,齐岂就大大咧咧把路与往前推,“快趴上去呀,别看玄哥瘦瘦高高的一帅哥,力气大得很,难得我哥当一回苦力,你就放心吧,不会把你摔到的。” 路与抽抽嘴角,心想我担心的也不是这个啊。 考虑到自己当前虚弱的状态,路与选择默默闭上了嘴巴,小心翼翼地趴到男人背上,两只手局促的都不知道往哪摆。 萧长玄看出路与的窘态,无声叹了一口气,直接握住他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一把将人稳稳背起,还不忘打趣道:“这点力气,还不至于把我勒死。” 路与的耳廓蓦然燃起一点热意,藏在发间的耳尖也红了。 期间,时桥已经恢复先前的样子,只是眼里多了些不明的深沉。 时桥跟在萧长玄身边,时不时关心一下男人背上的路与,眼里满是愧疚。 方方和齐岂俩人一人拄一根木头走在最后面。 “对不起啊,路哥,都怪我太没用了。”时桥沉默了许久,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路与扭过头看他,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道歉。 错的是这个世界,路与脑子里忽然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么一句非常中二的台词。 听到路与温和没有责备的语气,时桥垂着眼,眼眶悄悄变红。 他说:“你救了我两次。”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时桥说得很认真。 路与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行人穿过整个森林,又往前走了十几分钟,就看见前方海边的浅滩上停了一艘船。 “真的有船欸!”齐岂眼睛亮亮的,激动地指着前面,连拐都扔了。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重声音。 “咚!咚!咚!” 回头看,一团焦黑的块状物体正上下跳跃朝着这边来,竟然是那只已经被雷劈死的大蟾蜍,它被烧成一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身上还燃着熊熊的黑色阴火。 它移动的速度很快,几个眨眼就到了跟前。 众人脸色一变,方方满脸不可置信,失声道:“怎么会它不是死透了吗?” 萧长玄把路与放下来,把他交给时桥,对齐岂和方方说,“你们先上船。” 齐岂扶着路与,他难得严肃,眼神也认真起来,“交给你了哥,速战速决,我们在船上等你。” 萧长玄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们先走。 时桥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看着萧长玄孑然一身的背影,犹豫着开口,“就萧哥一个人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方方安慰他,胜券在握地说,“没事,有危险的是那个丑东西。” 萧长玄眸色微深,平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色火团。 神情若有所思,他之前查看过,那团东西确实是死透了,邪气都被雷劈得一丝不剩。 如今的情况,显而易见,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有东西无声无息潜入了异界,又借着那副丑陋的躯体,活了过来。 目的是什么呢? 路与在看见那一团黑气的时候,就猜到,是那位邪祟哥来了,祂不可能放过任何一次可以欺负时桥的机会。 又疯又癫的,变态一个,路与不禁暗骂。 到海边后,齐岂跟另外两个小伙伴去推船。 路与拄着方方递过来的拐在旁边等,同时留意萧长玄那边的情况。 萧长玄修长的手指捏着两张符咒,眼神凛冽。 地上散落了几十块黑色的碎肉块,污黑的血流的遍地都是,那些肉还在蠕动,似乎是想再拼凑起来,一点一点向前挪。 扬手一甩,两张符咒“咻!”的一下,紧紧贴到蠕动的碎块上,下一秒,荧荧蓝火拔地而起,喷涌而出,将黑色的肉块烧成灰烬,载体彻底消失,一团黑气腾空而起,竟然直接冲破萧长玄面前无形的结界,想要融进他的身体里。 没碰等到男人的身体,就被凭空出现的一团蓝火吞吃入腹。 萧长玄注意到了那团黑气,却不知它是什么东西。 既然已经消失,那就算了,萧长玄没放在心上。 随手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烬,转身朝海边走去。 所有人已经登船,而齐岂那个傻狗正站在船头费力地朝他招手。 —— 现世某处幽深的山林里,遍地枯骨,各种毒物阴暗爬行,在最深最大的那个山洞里,无尽的混沌黑暗中,一双暗红的眼悄然睁开。 第34章 第18章 平平无奇的一天 从幻境出来后,除了萧长玄,四个人全病倒了,他们在岛上风吹雨淋的,又受了那么重的伤。 萧长玄给他们喂的药治好了大部分的伤,但高度紧张和劳累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四个人都不同程度发起了高烧。 方方和齐岂身体素质高一点,躺两天就生龙活虎的出院了。 萧长玄给他俩批了几天假,不用出外勤,附带每人五千字的检讨书。 两人闲得发慌就每天拎着笔记本计算机到路与和时桥的病房串门。 经过□□岛一事,四个人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成了还不错的朋友。 这一天,齐岂又拎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闯进来,热情洋溢,“我又来啦!” 齐岂轻车熟路地找到桌子,把东西放好,拿出计算机,自在地仿佛在自己家。 路与靠在病床上看着窗边捧着计算机噼里啪啦敲字的两人,表情十分无语。 “你们来就来,不要每次都提一堆东西来好吗?” 齐岂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手敲得起飞,抽空回答,“那怎么行,空手探望病人多不好意思,传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方方在旁边搭腔,拿起果篮里的水果晃晃,“就是,你要吃水果吗,我给你洗。” 路与冷笑一声,扭过头不看,态度冷漠,显然不想领这份情。 连脾气最好的时桥都看不下去了,他板着个脸,义正言辞,“我觉得你们这样真的不好。” 齐岂停下打字的动作,端起旁边冒着热气,鲜香热辣的一碗麻辣烫,晃到病床前,“哪里不好了不要乱说,这么多天一直都是这样子的。”说完,夹起一大筷子,呼呼吹两口,送进嘴里,嚼嚼嚼。 病床上被叮嘱只能清淡饮食的路与和时桥同时捏紧了拳头:这一刻,想打人的冲动达到了顶峰。 方方不忍直视:“我都想打你了,你快收了神通吧。” “检讨都写完了那交上来我看看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萧长玄靠在门口,适时出声道。 齐岂嘚瑟的动作一僵,灰溜溜地捧着麻辣烫回到桌子旁,计算机上的文文件还留有大片空白。 手上的麻辣烫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齐岂一脸苦大深仇,用哀怨的眼神控诉萧长玄,“这下不香了。” —— 出院那天,萧长玄带着一个长发满脸胡茬的男人来到病房,说是给路与和时桥检查一下他们身上那股不明黑气。 “怎么样”萧长玄问。 长发男人无奈摇头,“什么都没有。” 萧长玄还是不放心,让男人多试几次,结果都一样。 萧长玄摸着下巴思考,难得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难道真是他想太多了 路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有说话,他知道还不到时候,原小说的剧情现在才刚刚开始,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时桥身边的人会接二连三的出事。 祂现在还在沉睡中,气息隐匿的很好,后期祂似乎是找到了一个满意的身体才正式以人的身份入世接近时桥。 现在当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路与不清楚他这只蝴蝶到底给剧情带来了多少改变,但就目前看来,已经提前引起了异变监察部的注意。 出于安全考虑,作为被卷入两次异变的普通人,时桥和路与出院前签了一份保密协议,同时被告知,九处会派人暗中保护,观察和记录他们的日常生活,为期一个月,期间会对他们定期进行心理疏导,确保他们能融入正常生活,精神和心理方面没有受到不好的影响。 不怪他们谨慎,无数的案例摆在眼前,被卷入异变的普通人,不是死就是疯。 这一做法倒是和路与的打算不谋而合,他原本还担心用什么办法提醒时桥注意一下身边的人,有九处的监督,想来如果那些要对时桥身边人动手的妖魔鬼怪会有所忌惮。 能救一个是一个。 出院以后,风平浪静地过去半个月,路与和时桥都没有再碰上什么奇怪的事,九处负责保护的人隐藏得很好,没有什么被窥探的不适感。 路与每天就是准点上下班,然后吃吃睡睡,倒也快乐,时桥则是被父母勒令回家住了一段时间,回蓝河湾那天正好赶上周末。 正巧齐岂家的道观要办一场祈福法会,借此机会,他特意叫上好久没见面的两个小伙伴,一起去祈求福运,消厄解灾,驱一驱身上的霉运。 周六一大清早,路与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电梯在七楼缓缓停下,门一打开,时桥也在里面,见到路与,圆润漂亮的眼睛亮了一下,微笑着打招呼“好巧,吃过早饭了吗?” 路与点点头,问个早,回他,“在家吃过了。” 他走进去和时桥并排站,抬手按下下楼的按键。 电梯平稳下降中,路与发现时桥和之前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相比以前那种带着娇弱天真,漂亮易碎的样子,现在的时桥面色红润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从纯白易消逝的冰雪变成了轻盈温柔的晚风。 楼下时家的司机已经在等着,路与自然而然地蹭上了车。 今天的天气很好,清澈湛蓝的天一望无际,晨起初升的太阳,盈盈洒落一地暖光,温度正好,伴着晨风,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他们出来得早,路上还没有开始堵车,司机一路顺风,平稳地把车开到了雁归山脚下。 第35章 雁归山是a城著名的景区之一,平日里来往的人也很多,今天有祈福法会,人数更是增了一倍不等。 道观建在半山腰上,此刻从山脚下往上看,环山修建的栈道石梯上,哪一段都有人在走动,很热闹。 齐岂老早就从山上下来,带着他们七拐八拐,从另一边的私人通道上去,避免人挤人的拥堵。 幽静的山道上,阳光穿过树叶投到铺设的青石板上,光斑星星点点,齐岂倒退着走,面向上山的俩人,“晚上你们有空吗?” 路与说有。 时桥也说有。 “那咱们一块吃个饭吧,我到时候叫上方方,这附近有一家新开的店,听说还不错。”,齐岂盛情邀请。 路与问他,“是不是在北城区那边的店” 齐岂兴奋地拍手:“是啊,你也知道这家!” 紧接着又和路与分享他以前吃过的店,聊着聊着,发现两个人的打卡地点出奇地一致,颇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时桥安静在旁边当一个倾听者,偶尔也会加入聊上几句。 一路上的时间在闲谈中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过去,他们爬了一路的山,竟也不觉得累。 走到道观门口时,齐岂还有点意犹未尽。 不过很快他就被抓去帮忙,匆忙留下一句,“你们自己四处转转”,转头就没了人影。 路与和时桥四处转转,道观上的视野极好,放眼望去,远山青绿,林海浩荡,美景美不胜收。 虔诚地给观里供奉的神仙们都上了香,为自己祈求平安。 晚些时候,祈福法会开始,他们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钟鼓齐鸣,仪式正式开始,参与者们心怀虔诚,跟着观里的道长们,烧香,迎神,扫地,诵读表文,燃灯祈愿,一切都有条不紊。 香火白烟袅袅,山风送凉,祈福法会在一片祥和庄严的氛围中圆满结束。 相聚的人群逐渐散去,路与和时桥走过一处拐角,沿着弯曲小径一直向里走,来到一个没人的小凉亭。 刚到凉亭,“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路与开门见山,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时桥的心不在焉,眼睛还时不时偷瞟,对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时桥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斟酌再三后,他问,“路哥,你最近……有做什么古怪的梦或者碰到奇怪的事吗?” 路与说没有。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你碰到什么了”路与表情微变。 时桥听完神情微动,肩膀微微下塌,像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弯起眼睛,笑眯眯道:“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的,不用在意。” “真的没事”路与看着他的眼睛再次确认。 时桥言辞恳切:“真的!” 路与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回想起梦里那些惨烈又难以启齿的画面,还有那个三番两次出现的神秘男人,时桥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如果真的是因为他…… 他们留在道观里简单吃了个午饭,齐岂嘟囔抱怨他吃完还要忙一会,是免费苦力还没工资。 饭后,齐岂交给他们两个小巧精致的布包,“这个给你们,一人一个,开过光的,能辟邪驱鬼,平时你们就随身携带,但是千万不要碰到水啊,碰水就不灵了。” 路与接过,珍重的道一声谢。 齐岂摆摆手,表示这不算什么。 三个人凑在一起商量晚上的活动。 没过多久,又有人找来,把齐岂叫到一边。 交谈间,只见齐岂听到了什么话,立马垮起个苦瓜脸,又敢怒不敢言,最后一路骂骂咧咧地跟着那人走了。 路与和时桥默默对视一眼,在后面笑得很大声。 第19章 平平无奇的二天 晚上,三人一起来到北城区新开的餐馆,方方已经先抵达,在里面等他们。 新餐馆人气火爆,几乎是座无虚席,外面还有许多在排队等位的人,味道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 跟着带路的服务员,三人上到二楼,在最里面的一个包间看到了方方,站在门口正朝他们招手。 进入包间坐下后,齐岂迫不及待拿起菜单,表情跃跃欲试,“让我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 “你们有什么忌口的,不能吃的吗” 众人摇头,表示自己都可以接受。 齐岂大手一挥,豪放道:“那我可开始点了,大伙儿也看看,要是有想吃的,咱全都点上。” 点到最后如果不是被另外三个人拦着,齐岂颇有一副打算让厨师直接炒一本菜单的样子。 等待上菜的时间里,方方忍不住开口吐槽,“你家是虐待你了吗怎么出来吃顿饭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的。” 齐岂委屈巴巴:“……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谁让它图片拍得那么好,每一个看上去都很好吃。” 方方无语,“好吃也不能这么吃啊,你看上去像是最后一顿的样子。” 路与和时桥在一旁附和,真的有被吓到。 话题一转,方方问起路与和时桥的近况,“你俩最近怎么样?没有再碰上什么奇怪的人和事了吧?” 时桥的眼神微有闪躲,不自觉地摸摸鼻子,过一会才回答道:“没有了。” 路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他也没有。 方方这才放心来,“那就好,再过不久,九处就可以撤人了。” 第36章 齐岂也凑热闹,加入话题,“我就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异变,还能被你俩接连着遇到两次,这绝对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巧合中的巧合。” 时桥好奇地问:“以前这种事情很少见吗?” 因为签了保密协议的缘故,齐岂也不担心他们会说出去,便和他们聊起一点九处的事。 齐岂两手交迭放到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九处的名字听起来很神秘,很高大上,想象中是不是那种每天就对付妖魔,驱邪灵的惊心动魄的危险场面。” 时桥点点头,“难道不是吗?” 齐岂一拍桌子,“完全不是啊!,我当初被招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结果你猜怎么着进来后干得最多的事就是给群众宣传破除封建迷信,有时候还负责调解邻里关系什么的。” “曾经我以为我是什么天选之子,来拯救世界的,然而事实告诉我,世界很和平,并不需要我救。”齐岂惆怅道。 “话说起来,你们被卷入春山别墅的那一次,是时隔二十年之后a城出现的第一起异变,都是被卷入陌生的异界幻境,凭空消失,之后又凭空出现,最后以各种惨烈的方式死去。” “所以上面十分重视,希望能从其中摸到一些线索,只可惜没什么进展。” 齐岂接着说:“像我们平时处理的异变,大部分是一些鬼魂恶念和成精的山怪在捣鬼,很少出现把人带到另一个世界的情况。” “□□岛那回,我还是头一回碰上,太凶险了,异变如果都是像那样的惊险境地,我倒宁愿世界一直和平下去,不要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了。”齐岂真心实意地说。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令人头皮发麻,齐岂差点以为自己要折在里面了。 这时候菜做好了,一一被服务员端上来,方方适时打岔,“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不好的,咱们吃饭吧。” “别愣着,都给我夹菜吃。” 不得不说这家店味道是真的很不错,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四个人都吃撑到快吐了。 尤其是方方一边念叨自己要减肥,最后再吃一口就不吃了,事实上手上却不停地夹,一口又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吃完饭后,四个人又到附近的公园逛了两圈,消消食,才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晚上十一点左右,路与和时桥站在公园门口等司机来接,中途时桥接了个电话,是管家打来的,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时桥听完之后神色变得慌张,六神无主。 路与问他:“”怎么了?” 时桥语无伦次,急得不行,“管家说我父母出车祸了,已经送到了医院……怎么办?路哥,我……”,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路与赶忙按住他,沉声安慰道:“冷静点,你先别着急。” 刚好这时候时家的司机开车过来,路与把时桥带上车,安抚他的情绪,慢慢引导他,“车来了,他们在哪个医院我们现在马上过去,你别担心。” 时桥声音颤抖,显然还没从巨大的恐慌中缓过来,他一把抓住路与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哀求道:“在市医院……” 路与转头和司机说明,下一秒,车子跟离了弦的箭一样飞速驶离,司机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了市医院。 一下车,时桥就往医院里冲,刚跑到门口就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时家父母,管家还有萧长玄。 “桥桥”,时母出声叫住时桥,她坐在轮椅上,右脚上打了石膏,管家在后面推着往前走。 “妈,你们没事吧?”时桥蹲下去握住时母的手,低头仔细检查她的伤势,又看了看时父。 “没事没事,就是脚扭到了,怎么吓成这样了”时母心疼地摸了摸时桥的头。 “何叔怎么跟你说的,眼睛这么红,偷偷哭过啦” 时父凌厉的眼神看向管家,意思是问他:你怎么传的消息 管家也是一脸茫然,他挠挠头,说:“我照实说的啊,说先生太太出了车祸,已经送到医院了,医生也检查过,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擦伤。” 时桥傻眼了,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一时太着急了,只听了前半句……” 时母轻点时桥的额头,无奈又好笑:“你啊。” 得知是虚惊一场,时桥终于放心,思绪冷静下来,又想到自己在车上偷偷哭的时候,路与就在旁边看着他,顿感有点丢脸,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对了,爸,妈,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路哥,我的朋友,这一次多亏他帮忙,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时桥把路与拉到父母前面。 路与上前一步,礼貌问好,“叔叔阿姨好,我是路与。” 时父颔首以做回应,时母则是仔细打量着路与,眼前的年轻人长得蛮帅的,看着又乖,又是自家孩子的朋友,心里的好感度顿时大增。 她微笑着,温柔道:“你好,可以叫你小路吗?” 路与说可以。 时母说:“这次真的谢谢你了,有空到家里来玩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路与:“没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叔叔阿姨没事就好。” “还有小萧,真的再一次谢谢你,幸好碰到你了,及时把我们送到医院。”时母再一次向一旁的萧长玄道谢。 第37章 时桥也满眼感激看过去,真诚感谢:“谢谢萧队。” 已经收到很多次感谢的萧长玄笑着说:没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随后,萧长玄看了手表,开口告辞道:“时间不早了,二位早点回去休息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养着才行。” 时桥要跟着父母回家,自然是不回蓝河湾,他提出路与跟他们一起走司机先把路与送到蓝河湾再回去。 路与拒绝了,说自己可以打车回去,没必要再让司机绕远路。 但时家父母还是坚持想送路与。 最后萧长玄说他可以送路与回去,反正顺路也不远。 时家夫妇这才放心。 “那你们改天一定来家里玩啊。”离开前,车里的时母又忍不住盛情邀请。 路与乖巧应下,目送车子离开,终于送走了这对热心的夫妇。 萧长玄今天开了一辆红色的跑车,怪张扬的,和他放荡不羁的气质倒是挺符合。 跑车在空旷少车的大道上肆意飞驰,带起一阵劲风,大道旁的路灯飞速倒退,快到出现了残影。 与之相反的,车内放着轻柔缓和的音乐,路与微微侧着头,盯着窗外的景色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柔和的侧脸倒映在车窗上。 “听说你们今天去道观了。” 萧长玄突然开口。 路与回过神来,跟他说话,“嗯,去祈福,顺便去去身上的霉运。” “没许愿吗,比如发财暴富之类的,齐岂家的道观挺灵验的。” 这一提起,路与才发现自己忘了这一茬…… 顿时有些懊恼,他怎么把这给忘了。 注意到路与一副错亿的懊恼小表情,萧长玄不知不觉嘴角轻轻上扬。 “萧队长,今天叔叔阿姨的车祸是意外吗?”路与表情正经。 萧长玄敛起表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你觉得不是意外” 路与摇摇头,“我不知道。” 萧长玄认真回答他,“我看过了,这次真的是意外,意外发生时附近并没有探查到任何的恶意。” “而且,不止你和时桥,我们也派人暗中保护时家夫妇了,一旦有什么异常,我们这边都会立刻收到消息。” 路与视线转回窗外,“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萧长玄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 后面他们默契地没有再谈起这件事。 把人送到楼下后,两人客套地互道了晚安。 随后萧长玄离开,路与待在原地不动看着远去的汽车尾灯,过了好一会才上楼。 第20章 平平无奇的三天 旷野无声,天际蒙尘。 时桥孤身一人,立在无边的银灰色天幕下,“沙沙……”身后刮起一阵风,他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 “桥桥。” 低沉嘶哑的声音,像一根根刺骨的寒针,冰冷无情。 时桥缓缓回头,看见父母就站在不远处,满脸慈爱的看着自己。 时桥面露笑容,正想走过去。 下一秒,他浑身血液骤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 母亲的嘴唇翕动,发出来的声音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孔不入地扎入他的脑海里。 “桥桥,过来啊,我的……”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低喃,反复叫着他的名字,如同恶魔的低语。 时桥后退两步,痛苦地捂住耳朵。 “桥桥,怎么了?”母亲温柔的声音盖住了所有。 时桥迟疑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母亲的眼里溢出的担忧,是他熟悉的样子。 “还不快过来,要走了。”一旁的父亲也出声催促,不茍言笑的样子有些严肃,但是眼里充满笑意。 时家父母身后的不远处,天幕蓦然变得火红一片,紧接着,天降红雨,一颗颗赤红色的火球从天而降,混着滚烫的岩浆和灼热的火星子,很快就要落到地上。 时桥面色骤变,想要开口大喊让父母快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脚被钉死在地上,动弹不得,而面前的父母还一无所知,还在向他招手。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快过来呀,我们要回家了。” 热意逼近,时桥都能感受到身体里的水分在极速地蒸发,如果火球落到地上……时桥不敢想象。 快跑啊!来不及了…… 时桥瞪大双眼,绝望地在心里哭喊。 “轰!”的一声,红雨落地,熊熊烈火在燃烧,泪水模糊了视线,时桥死死地盯着前方火海里的两道身影,看着他们痛苦地挣扎着,叫喊着,一点一点化为灰烬,彻底消失在漫天的烈焰中。 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背后笼罩时桥,狠厉低哑的男声轻轻划过耳边,语气执拗又隐隐带着疯狂,“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时桥呆滞不语,两眼失神地看着前方。 一双无形的手扣住他的下巴,强行让他抬头往上看。 天空上,无数双赤红的双眼正在看着时桥,密密麻麻。 “我一直,在看着你。” 旷野之中,反复回荡着这句话。 时桥近乎崩溃地惊叫一声,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随后又被人用力晃醒,时桥闷哼一声,猛然睁开眼睛,惨白着脸,眼里还有未消散的恐慌。 “做噩梦了吧。”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时桥的额头,给他抹掉头上的冷汗。 第38章 “妈”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女人,时桥不敢相信地开口。 “哎,怎么啦”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气息,让时桥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太好了,只是梦。 时桥抬手捂住发热的眼眶,内心无比庆幸。 时母拍拍他,“别赖床,你睡得够久了,下去吃饭吧。” 时桥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外面已经夕阳西下,暖橘色的阳光照在云层中,金灿灿的一片,很好看,美得像一幅画。 不知怎么地,他却联想到了炽烈的火海,或许是梦里的画面太惨烈,时桥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 不想让母亲担心,便找个借口把她先打发走。 “您先下去吧,我去洗把脸就来。” 时桥笑得勉强,时母只当他是还没睡醒,“那你快点啊。” 时桥:“好。” 从父母那次车祸过后,他就一直在做梦,梦里面,身边的亲人总是以各种惨烈的方式,在他面前死去,他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补救,每一次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前是晚上才会做梦,现在只要他一入睡,不管时间多久,都会陷入无尽的噩梦里。 时桥静静看着镜子里的人,苦笑一声,感觉自己快魔怔了,明天还是抽空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吧。 —— 周五晚上,路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公司里其他人早就回去了,整个公司里就剩路与一个人。 客户那边催的很急,晚一天都不行,非得今天要,路与只好留下快马加鞭地赶完,最后那边又不太满意,陆陆续续改了好几版才拍板定下。 负责夜班的保安已经巡过一遍,大楼里的灯光灭了大半,只留下应急出口处的灯。 路与关上计算机,背上包,往外走,一道强光照过来,路与不适地眯起眼睛,背光处,一个人影站在那。 “年轻人,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门口传来保安大叔惊讶的声音。 路与说马上,保安大叔没说什么,又打着灯去了别的地方。 公司在五楼,路与需要穿过一条长廊,去搭电梯。 安静的空间里,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路与甚至能听到楼上保安的咳嗽声。 还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身后的走廊昏暗不清,尽头的出口标牌亮起绿色的光,风从窗外吹进来,带来一丝凉意。 路与走到电梯门口,等电梯上来的间隙,忽然想起来刚才保安大叔的话。 他说你们怎么还不回去,路与忽然僵住身体,脸色有几分怪异,公司就他一个人,哪来的你们。 风又吹进来,路与身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应该是大叔口误了吧,话虽如此,他还是默默把手伸到包里,握住齐岂给的小布包。 “叮!”一声,电梯到了,路与感觉走廊的风刮得更响了,耳边都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电梯里透出来的光照亮了身后一小片地方,驱散心里越来越歪的想象,路与浅浅松了一口气,走进电梯,转过身来。 长廊里一片昏暗,空无一物。 电梯很快就到达一楼,大厅里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路与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两个穿着保安服的男人往里走。 其中一名保安看见他,笑着打声招呼,“辛苦了,这么晚才下班啊。” 路与点头响应,刚想问他们怎么巡得这么快,刚刚还不是在楼上,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又听见另一个说:“下班好啊,可以回去休息了,不像我们,才刚刚开始嘞。” 路与猛然停住脚步,骇然道:“你们不是已经巡过楼了吗?” 保安摆手,“哪啊,我俩刚来不久,一直在楼下等着吶,现在才要上去。” “公司有规定,夜班的要等零点之后,大楼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们才开始巡逻。” 路与:!!!! 那在上面跟他说话的是什么人 不,说不定都不是对他说的。 越想越瘆人,路与瞬间变得脸色铁青,随后一脸沉重地走出大门。 保安被他忽然的变脸弄得摸不着头脑,心里忍不住嘀咕,现在的年轻人也不容易啊,刚才还好好的,说两句就脸色就变了,比天气预报还多变,果然还是压力太大。 也是,上班哪有不疯的。 保安想到了自己,顿时愁眉苦脸。 打车回到小区,路与到旁边的超市买了点东西,明天就是周末,他两天都不打算出门。 超市门口的胖橘猫舒服地趴在软乎乎的猫窝里,一下一下地舔着爪子,路与拎着袋子出来,看得心痒痒,手也痒痒。 遂撸起袖子,蹲下来,还没碰到猫,小家伙一下子就窜出去好远,浑身上下毛都立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嘴里时不时发出低吼,冲他呲牙。 路与的手停在半空,一脸懵。 前两天还哥俩好,不分你我,躺平任摸的,那呼噜声都堪比十台发动机。 怎么今天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善变的小猫咪。 不管怎么试,胖猫都不愿意让路与近身,最后直接小屁股一扭,跑进超市里去了。 撸猫未遂,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路与带着一肚子的郁闷离开超市。 然而倒霉还远没有结束,走到a栋楼下时,上面不知道是哪层缺大德的住户,往楼下倒了一盆凉水,路与从头到脚被浇个正着,浑身都湿透了。 第39章 顶着一身的水,路与走进a栋,好巧不巧地,赶上了电梯维护,师傅正在里面检修,说暂时用不了,建议他爬一下楼梯。 等到路与气喘吁吁地爬上七楼时,电梯又检好了。 非常薛定谔的故障。 路与木着一张脸,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开门之后,路与按下电灯开关,灯亮起来的那一刻,路与心里想的是:幸好,我的世界在此刻不至于一片黑暗,未来还是可期。 然后准备洗澡的时候,发现停水了。 物业在群里发通知:实在抱歉,请大家稍安勿躁,等两个小时就恢复用水。 路与发出去一个表情包:冷却的尸体又凉了一点.jpg。 物业:[玫瑰][玫瑰][玫瑰][抱抱]。 周六凌晨三点,劳累了一天的路师傅,终于等来了水,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洗去一天的疲劳和霉运。 睡前又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明天会更好。 然后躺在床上缓缓闭上眼睛,度过他兵荒马乱的一天。 第21章 平平无奇的四天 路与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睡得骨头都软了。 起床后简单给自己做顿饭,吃饱喝足,路与捧着冰可乐走到阳台上。 今天天气不好,外面灰蒙蒙的,还飘着细雨。 “呜呜呜呜呜……” 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在哭。 路与侧着耳朵听,又听不到了。 过一会,哭声又断断续续传来。 每一次路与安静下来想要找到声音的源头时,哭声又停了,好像故意在跟他作对一样。 几次下来,路与干脆放弃,爱哭就哭吧。 路与拿出手机给自己放歌,又从洗衣机里面拿出洗好的衣服晾上,昨天背的包被水淋湿了一大片,他掏出包里所有东西,一块扔洗衣机里洗了。 渐渐地,哭声越来越大,好像就在门外,伴随着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 听声音像是一男一女。 路与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确认。 外面确实有人在吵架,是一男一女,在走廊里推搡着。 从路与的视角看去,只见穿着红裙的女生哭喊着“分手,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另一个黑衣服男人背对着路与,没有说话,两只手已经掐住了女生的脖子。 女生面色涨红,两只无力地去抓挠那双钳制她脖子的手,又拍又打,男人却迟迟没有放手。 路与心下大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连忙打开门,冲那两人喊道:“有话好好说!” 喊完后,轮到路与愣住,外面根本没有任何人影,空荡荡的。 ………… 路与面无表情,紧抿着唇,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又被骗了! 反应过来后路与迅速转身关门,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阴风吹过,几乎是跟着路与前后脚进了门。 看着地上凭空出现的一堆白色纸币,路与知道有东西进来了。 他谨慎地握住脖子上的吊坠,小心翼翼地在房子里仔细检查。 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一堆纸币。 房子里静悄悄的,莫名感觉四周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叮铃铃,叮铃铃……”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路与冷不丁被吓一跳。 该不会是什么鬼来电之类的,他看一眼外面的天色,青天白日的,应该不至于。 手机还在响着,路与走过去,屏幕上显示“齐岂”的名字。 他松了一口气,按下接通键。 齐岂在那边大大咧咧开口,“你在干啥啊?这么久不接电话,发消息也不回。” 看一眼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人都发了消息过来。 路与环顾四周,害怕被什么人听到似的,压低声音说道:“我好像不小心把什么东西带进家里了,你能来一趟吗?” 齐岂语气瞬间变得严肃:“你在家等一下,我先让在附近的同事上去,我稍后就到。” 几分钟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路先生你好,我们是a城九处的工作人员。” 路与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两个中年男人,面相看上去都很善良。 路与把人迎进来,和他们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两人进门也看到了地上的纸币,神情很谨慎,认真地排查房子里的每一处。 “我们都检查过了,除了地上的纸钱,其他地方没有残留的阴气,一会我们会把这些纸钱带走销毁,请不要担心。” 其中一人和路与说道。 “怎么样?是什么东西?”齐岂这时候也赶到。 他捻起一张白色纸钱,凑到鼻子下面轻轻了嗅一下。 齐岂站起来,神色有所放松,开口道:“不用紧张,只是过路的一缕阴魂。” “估计是被你脖子上的那个吊坠吸引,在你这里停留了一会。” “烧了就没事。” 齐岂扔下一道符,幽蓝的火光几下就把地上的纸钱焚烧殆尽。 房间的温度又恢复了正常,路与这才放下心来。 “谢啦,两位大哥,辛苦你们跑一趟了。”齐岂对另外两人说道。 两人说没事,塞给路与一张名片并告诉他,如果遇到什么奇怪的事,直接打电话,他们就在这附近。 把人送走后,齐岂告诉路与,那两位就是负责观察他的人,路与每天上下班的路上,他们都在附近看着。 第40章 “藏得真好,我一点没发现。” 齐岂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那是当然,被你发现了不就成跟踪了?” 一番折腾,天也快黑了。 路与留下齐岂让他吃个晚饭再走。 齐岂听完雀跃不已:“太好了,我可以帮你打下手。” 洗菜,煮饭,炒菜,两人前前后后忙活一个多小时。 路与原本担心两个人吃不完四菜一汤,结果他的担心多余了,齐岂像个没吃过饭的,哐当一顿炫,捧场得路与以为自己的厨艺已经登峰造极,无人能敌。 “你家真的没有虐待你吗?”路与忍不住问出方方上次问过的问题。 齐岂当时正在往嘴里扒饭,塞得满满当当一大口。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趁着夹菜的间隙回答,“我家里人都不重口腹之欲,修道修的,全是清汤寡水,每次在家吃饭我都很煎熬,一所以到外面我就有点控制不住,见谅见谅。” 说完嗷呜又是一大口。 路与:……吃吧,谁能吃得过你。 —— 夜深人静,下了一天的淅淅小雨,在午夜间变成中雨。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形成一道有节奏的闹人旋律。 路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咚咚咚!”楼上传来弹珠落地的声音。 路与在昏暗的环境中睁开眼。 “滴答!滴答!”这次是水滴声。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越来越小。 随之而来的,是清晰又近在咫尺的哭声。 路与这次听清了,是一个女人在哭,凄凄惨惨,离他很近,就在他的床底下。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安静,整个空间里回响着女人的哭声。 窸窸窣窣,是抓挠什么东西的声音,路与又听到有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一道虚影出现在窗边,慢慢地朝着床上靠近。 路与保持侧躺的姿势不动,屏住呼吸等待。 随后他感觉到背后一股寒意袭来,钻进被子里往他身上扑。 就在那股气息快要碰到路与后颈的时候,胸口的吊坠蓦地闪了一下。 下一刻,那道虚影迸发出惊声尖叫,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阴冷道:“找到你了……终于……你该死……”滋啦滋啦滋啦,后面的话断断续续,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哗啦啦,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停滞的空气缓缓流动起来,路与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力在慢慢地恢复。 几分钟后,路与从床上起来,打开房间里的灯。 他心潮起伏,思绪万千,隐隐约约好像抓住了一点线头。 这个半夜来客看起来对自己有着极大的恨意。 跟白天的阴魂不一样。 要说这个世界上最希望自己死的,恐怕只有一个。 路与原本以为,它最多只能通过剧情让自己卷入幻镜中,借助那些鬼怪的力量,将自己扼杀在里面。 没想到,它却是亲自来到这个世界里,还这么迫不及待要杀了他。 这是不是间接说明,因为自己这一环,剧情的走向已经开始脱离掌控范围了。 想到这里,路与唇角轻扬,轻轻地笑了出来,眼里闪过一丝癫狂。 既然开始乱,那就更乱好了。 大胆的想法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路与又变回软柿子可捏的样子。 在此之前,还是得先睡觉,熬夜可耻,保命要紧,天塌下来,那也是明天再说。 主打一个随机应变,人憋的久了有点不切实际的想法也是正常的,路与把自己归咎于深夜思考容易上头型。 他重新倒回床上,盖好被子就着雨声入眠,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路与接到萧长玄的电话,让他去一趟九处,说是做个心理测试,接他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路与猜测可能是因为昨天的纸钱。 出乎意料的,楼下来接他的人居然是萧长玄。 路与有些诧异,印象中男人应该很忙,他们之前还见过几次,每次都说不上几句,萧长玄就被电话叫走了。 萧长玄轻笑,眉头轻挑,调侃道:“看见是我,很意外吗?” 路与拉开车门上车,系好安全带,淡定从容地说:“我以为你会很忙。” “也还好,也就比生产队的驴差一点。” 路与扭头看他:……隐隐听出一股阴阳怪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萧长玄目光平视前方,手掌着方向盘,四平八稳地把车开出去。 “你上次的测试结果是什么?”萧长玄随口问起。 路与:“极其稳定。” “挺好的,看起来没受到什么影响。” 路与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还没等品出来,变故在此刻陡然发生! 后方一辆小货车突然加速冲上来,一把撞向他们。 猛地受到强烈撞击,路与猝不及防往前栽过去,又被安全带勒回来固定在座椅上,后脑勺重重磕到椅背,人都蒙了一会。 一下不成,小货车还想再来一下。 萧长玄神色自若,冷静地控制方向盘,一次次避开凶险,脸色越来越沉重。 小货车穷追不舍,在车多的主干道路上乱窜,疯狂至极,不要命似的,一路上汽车喇叭响个不停,许多司机骂骂咧咧,被吓得一身冷汗。 “抓紧了。”说完之后萧长玄猛踩油门提速,在下一个岔路把车拐进一条没什么车的路。后面,那辆小货车果然跟上来了。 第41章 它故技重施,追上来后,正准备开撞,萧长玄主动降低车速与它并行,找住时机,往它的车身上狠狠一撞,硬生生把小货车挤到路边的护栏上,拖行了一大段距离才把小货车给逼停。 惊心动魄。 两人从副驾下车,萧长玄面无表情走到小货车的驾驶室,把里面的人拖下来扔到路边。 司机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已经昏过去,额头上有血。 路与这边也报完警,还打了120。 萧长玄走过来,关心道:“没事吧”,他的语气有些冷,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狠戾情绪中缓过来。 路与摇头,“我没事,已经报警了。”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冲着你来的” 随后双双愣住。 萧长玄这会已经恢复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打趣道:“看来你人缘不怎么好啊,小路先生。” 路与回嘴:“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萧队长。”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就到。 这时候,地上躺的货车司机痛哼一声,也悠悠转醒。 刚一醒过来就和两个气质出众的帅哥来了个深情对视。 货车司机捂着脑袋发懵:“你们是谁啊?”然后发现自己被抬上了担架。 司机彻底宕机:“等一下,我这是怎么了你们要带我去哪救命啊……” 呜哇呜哇,救护车开走。 路与和萧长玄: 合着谁的仇人都不是呗。 第22章 平平无奇的五天 两个人坐上警车,到警局做笔录。 负责做笔录的警察叫杨林,他先是严肃地批评教育了他们这种在大马路上飙车不把生命当回事的危险行为。 同时又表扬萧长玄临危不乱,冷静应对的做法,幸亏他把小货车逼停,要是任由它四处乱窜,不知道还会引起多少事故。 接着又问起两人和那位丧心病狂的司机是什么关系,平日里有没有和他产生过什么纠纷,或者有结仇的地方。 两人都说不认识司机。 杨林傻眼了:“啊两个都不认识啊?” 这头,调完监控的民警也是一脸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司机的动作看上去有点奇怪,好像有点僵硬是怎么回事。 画面无限放大后,五官变得模糊不清,不知怎么地,他总感觉司机好像是闭着眼在开车,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民警赶紧回过神来,继续往下看。 监控录像中,这辆小货车是正常行驶一段时间,直到黑色小车出现,才发疯撞上去的,不太像蓄谋已久,更像是临时起意。 加上两个当事人都说不认识司机的说法,那小货车开得好好的,突然发疯是因为什么? 而且只盯着这一辆车撞,无仇无怨的,图什么,实在想不通。 做完笔录后,杨林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后续如果有需要配合的会再次通知他们。 把人送到门口,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这时候,杨林接到了在医院的同事打来的电话,那头吵吵嚷嚷,说是司机没什么大事,只是清醒之后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开车撞人的事他也不认,并且大喊自己是被冤枉的。 杨林听得满脸黑线,“他不认没用,视频证据摆在那呢,现在才知道怕了,撞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你在那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发现那两个年轻人还没离开,一脸做好某种准备的样子看着自己,电话的内容也不知道被听到了多少。 杨林捂嘴假意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正色道:“你们怎么还没走,还有什么事吗?” 路与扬起笑脸,眼睛弯弯的,请求道:“我们能跟着去医院看看吗?” 正好双方能当面对一下说辞,这么一想,杨林同意了。 “你俩跟我上车,我们现在过去。” 医院里,货车司机头上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情绪十分激动,一直嚷嚷着自己什么都没干,所有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床单,被子,全都在地上,还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因为害怕刺激到他,蹲守的民警只好守在门外,等他情绪稳定下来。 路与他们到的时候,他还是一筹莫展的样子。 看见杨林,小民警一副看见了救世主的眼神,求助般地,“师傅你来了。” “人呢?”杨林板着脸问。 小民警连忙说:“在里面,医生刚刚检查完出来,没什么内伤,就是头破了一块。” “问出什么了吗?” “没有……他一直不肯配合。”语气有点委屈又无助。 门再次被打开,货车司机一脸不耐烦地看过去,又准备发作。 “我说了我……呃。”司机的话卡在喉间,怎么都说不下去了,那股嚣张的气焰顿时哑火熄灭。 进来的人有点多,四个人,除去那个小民警,其中两个人的气势让他本能地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一个是那个略微有些年纪的警察,身上沉淀着身经百战,不怒自威的庄严气势。 另一个是长相异常俊美的年轻男人,有一双看电线杆子都深情的桃花眼,笑意盈盈的,看着温和无害,但货车司机打心底却更怕这个年轻男人多一点。 那两个人只要站在那就让人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 哦,旁边还有一个凑数的小白脸,跟那小民警一样,看着就没什么脾气,很好欺负。 第42章 路与没错过司机看自己时眼里的那点鄙夷,但他也只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萧长玄在旁边看得饶有兴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杨林对货车司机出示证件,掷地有声地说,“王福军,你涉嫌一起故意伤害罪,我们依法对此进行调查,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王福军拒不配合,否认道。 “是不是你干的,调查完就知道了。”杨林面不改色。 他继续问,“你跟那辆黑色小车上的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撞他们” “不认识,说了我没撞人。” 翻来覆去,不管怎么问,王福军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 一开口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是我干的。 小民警在旁边眼睛都气红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我最后再说一次,不是我干的,你们就算把我抓起来我也不认。” 说完这一句,王福军就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装死。 杨林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眉头紧锁,也很头疼。 兜里的手机响起,杨林站起来,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王福军见状开始赶人,“没别的事,你们能走了吗影响我休息。” 动作间,一个黑色的玉佩从他的兜里滑出来。 路与注意到玉佩上的图案和自己家里出现的那堆冥钱很像。 试探性提了一句“你这玉在哪买的?” 王福军脸色微变,神情不太自然,眼疾手快地把玉塞回兜里。 态度十分恶劣地回呛,“关你什么事?”有种欲盖弥彰的慌乱。 路与眯起眼睛,坏了,好像是自己的仇人。 杨林接完电话回来,不再多做询问,而是直接了当通知王福军,“你不仅涉嫌故意伤害罪,还涉嫌一起入室抢劫案,现在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听到入室抢劫后,一直无所谓的王福军脸色迅速衰败下去,他嘴唇翕动,又默默闭上了嘴巴,无可辩解。 他猛然掏出玉佩,愤怒地扔将它出窗外,大骂一声“骗子!” “王福军!请你配合!” 被带走的时候,王福军的头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楼下花坛里,路与和萧长玄正在找那个被扔下来的玉佩。 翻遍了,都没有找到,可能是被人拿走了。 两人空手而回,站在医院门口,等九处的人来接,路与的心理测试还没做。 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只是谁都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现在都快临近中午。 从路与对玉佩格外的关注来看,萧长玄也明白了这场车祸是针对路与的。 只是他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路与。 根据调查数据显示,路与在被卷入春山别墅之前,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哪怕追溯到祖上三代都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与异变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要说是因为幽冥火的缘故,放眼望去,整个a城多的是身怀异能,手握奇珍异宝的人,光是九处就一大堆人。 也没见哪个人,三天两头就被卷入异变里,甚至现实里还有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 萧长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路与,看着温软好脾气的一个人,怎么到幻境里就像变了一个人,像个不要命的小疯子,很矛盾。 路与心无旁骛地翻手机在看外卖,丝毫没发现身边的男人在观察他。 “你跟我吃一样的可以吗?” 路与捧着手机问萧长玄。 良久,没得到男人的回答,路与不由得把眼睛从手机上移开去看他。 萧长玄对上那双清澈温润的眼睛,才注意到自己看人看到出神了。 萧长玄缓缓移开视线,像是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口答应下来,说了一句,“随便,我都可以。” 路与一听到随便心里顿时有点冒火,就好像自己极力安利推荐的好东西,被人轻飘飘地带过,根本没得到好好对待。 于是他用力地戳戳手机,把自己精心挑选的套餐改成一份,又退出去,随机点进一家店给萧长玄点了一份随便的饭。 当然,也不是很随便,只是相比路与自己选的饭,味道要差一点而已。 山猪吃不来细糠,可以理解,路与在心里暗暗吐槽。 不知道自己在路与心里已经成了山猪的萧长玄,自然也注意到了路与的小动作,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可以理解,萧长玄在心里想道。 不当人的山猪先生和兔子先生,心思各异,被姗姗来迟的小农民工齐岂接上了车,统统带走。 路上,已经听说车祸完整经过的齐岂心有余悸,一边开车一边关心两个当事人。 只是当事人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对了,玄哥,你要的监控视频我已经让小羊儿发给你了,你看见没” 齐岂一边问,一边去看后视镜里坐得泾渭分明的两位,心里不禁嘀咕,他只是一天没见,又不是一年,后座的两个人怎么忽然就不熟到这个地步了。 萧长玄闻言打开手机,正好看见视频发过来。 视频内容是王福军驾驶小货车的画面,这个视频的画质很清晰,从监控的视角能清楚地看到王福军原本是正常在开车,没什么异常。 直到萧长玄的车经过小货车时,王福军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了一下,头也微微垂着,好像睡着了一样。 第43章 没过多久王福军的头又抬起来,再然后就是他开着车追着黑色小车狂撞的画面。 现在看来,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那块玉佩上,怎么就那么巧,路与家里前一天出现冥钱,第二天车祸就接踵而至。 更棘手的是,这或许不是最后一次。 但是没有头绪,玉佩丢了,冥钱烧了,什么都没留下。 啧,萧长玄莫名感到有些烦闷,这种缥缈虚实不定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忒烦人。 扭头一看,旁边的路与低着头在消消乐。 全神贯注,很认真。 萧长玄看乐了:得,合着人家一点没慌,还有闲情逸致玩消消乐。 自己却在这里当起了太监。 第23章 平平无奇的六天 路与从心理咨询室出来,这次负责接待的是一个年轻的的女性,声音轻轻柔柔的,很助眠,聊天的途中路与一度差点睡着。 结果和上次的差不多,女医生也很惊奇,第一次看见有人的心理和精神一直保持在一个很健康的状态。 毕竟如今的很多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压力在身上。 “怎么样?”齐岂等在门口,见路与一出来就凑过去问。 路与回他,“跟上次的结果一样。” 齐岂:“那就好,走,跟我上去一趟。” 路与问他去哪 “去看时桥,我听说他的状态有点不对,也就这两天的事,现在他就在楼上,我看见玄哥刚才带了好几个人上去。”齐岂边走边说。 他们上到六楼,刚到,就碰上方方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 房间里面的沙发上坐着时桥,在他对面坐着三个人,萧长玄在旁边站着。 齐岂拉住方方,“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方方往里看了一眼,无奈摇头,“没有任何异常,极大可能是他自己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里面的三个人似乎是在讨论什么,双方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 时桥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脸上的疲色很重。 讨论最后也没得出个所以然,萧长玄早就忍得头疼,好言好语劝说了几句无果,只好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把那三人气得要死,气呼呼地走了。 “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吧。”萧长玄开口。 路与他们走进去,来到时桥面前。 萧长玄看了一眼路与,问:“结果出来了?” 路与点头。 齐岂在时桥旁边坐下,面露忧色,“你还好吗?” 时桥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齐岂是在和他说话。 他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不太好。” 路与也在时桥旁边坐下,看到他眼下挂着青黑,眼里都是泛红的血丝。 路与不禁皱眉,厉声道:”你多久没睡觉了?” 时桥语气疲惫地说:“大概……三四天吧,我记不清了。” 齐岂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敢睡觉,我甚至害怕闭上眼睛。”时桥表情麻木,十分漠然地说。 “一睡着就会陷入无限循环的噩梦里,醒过来也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万一哪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所以我宁愿不睡觉。” “可是我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我每天起来看见我身边的亲人就会紧张和焦虑,我害怕他们突然像梦里面那样,死在我前面。” 时桥语气淡淡的,隐隐约约带着某一种决绝。 直到他说出来,“要是我死了就好了……” 在场的人,心里均是一惊。 齐岂跳起来,摇晃时桥,“呸呸呸,你说什么胡话啊!” 时桥反过来安慰他,轻声道:“我开玩笑的。” 路与垂眸不语,眸色暗了暗。 心里那个深夜上头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路与抬眼望向萧长玄,“我能单独跟他说几句吗?” 萧长玄定定地看着路与,没有急着回答,似乎是想在他眼里看出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对视了几秒。 路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跟第一次见面时他死死抓着萧长玄的手,说自己不能忘记某些事情的眼神一模一样,一样的坚定和执拗。 萧长玄现在基本确定路与一定知道一些什么他们所有人不知道的事。 他和时桥两个人,处处充满着违和感。 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身上那股黑气,萧长玄猜测,那或许是一个不可说的存在。 至少现在是不可说。 “可以吗?”路与再一次问。 他知道萧长玄看出来了,不过路与原本也没打算瞒着,之前有意无意的试探,也是为了引起萧长玄的注意。 路与处处受到禁制,不可言说,可如果是萧长玄自己看出来的,就另当别论了。 齐岂狐疑的眼神在路与和萧长玄之间来回巡视,这两个人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吗?为什么他什么也看不透…… 齐岂用眼神示意方方,意在和小伙伴来一场心灵感应,结果收获一枚新鲜的白眼。 齐岂: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感觉被朋友孤立了。 随后,萧长玄浅笑一声,轻轻敲一下齐岂的头,越过他往外走,悠悠然道:“还不快走,一点眼力见没有,小路先生赶我们呢” 齐岂捂着头一步三个回头,用哀怨的眼神控诉路与。 路与:…… 第44章 人都走后,房间里只剩下路与和时桥两个人。 “在道观那一次,你就开始做梦了。” 路与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时桥双眼微微瞪大,随后又垂下眼皮“是的,只不过那时候不频繁,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梦。” 路与说:“你相信我吗?” 时桥抬起头,对上路与认真的神情,很严肃,他从没见过路与这样的眼神。 这个人好像一直是这样。 这么的,无所畏惧。 时桥看着路与的眼睛,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词语。 他不由得坐直身体,正色道:“我信。” 路与说:“那把你做过的梦都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时桥踌躇了一会,咬咬牙还是全盘托出,提及家人惨死的场面,他忍不住露出痛苦的神情,声音也很抖。 随后又提到梦里总是出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以及那些……难以启齿的,时桥面露羞愧,小心翼翼地观察路与的表情,发现他是很认真的在听,对于自己提到的这些东西并没有露出什么鄙夷的表情。 时桥渐渐放下紧张,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路与:“你是说他让你去找他 时桥又犹豫道:“我……不太确定,那个声音不是每次都会出现,或许是我记错了。” “那你还记得,那个声音出现的时候,你所处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跟现实里的地方一样吗?” 时桥仔细回想了一下,沮丧道:“对不起路哥,我当时太害怕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在什么地方,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时桥说着说着又想哭了。 路与:……好了,他还是那个爱哭的主角,初心不改。 只好轻声安慰时桥,安抚他的情绪,“没关系。” 时桥抽抽鼻子,“可是路哥,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我的噩梦跟那个男人有关吗?” 路与颇有耐心替他解疑,温柔道:“你不是一直害怕家人会因为你遭遇不测,噩梦成真吗?” 时桥点头。 “你不是因为老做噩梦,所以不敢睡觉吗?” 时桥点点头,但是还是不太明白。 “你不是因为梦里那个男人对你……这样……那样……。” 时桥疯狂甩头,瞳孔大地震,他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这是可以说的吗 时桥面红耳赤,连忙伸手试图捂住路与那张语出惊人的嘴。 路与趁机抓住时桥的手,漆黑如墨的瞳孔在此刻亮得吓人,哄骗道:“那我们就找出噩梦的源头,然后把他干掉!” “干……干掉” 短短一句话如同恶魔的低语,深深地印在时桥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时桥磕磕巴巴,震惊地看着路与,脑子有点转不动了,是他想的那个干掉吗? “你是说,杀……杀人”时桥再次确认。 “不行的,路哥,我们不能做违法犯罪的事。” 时桥立刻摇头,苦口婆心地反过来劝诫路与。 路与戳戳时桥的脑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信他是个人还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正常人谁跑人家梦里当变态。 时桥捂着头微微发愣,好像也是。 “那……我们要怎么做” 路与朝他招招手,时桥侧着耳朵过去听。 十分钟后。 房间的门再次打开,路与和时桥走出去。 萧长玄他们还在外面没离开。 注意到时桥眼里的死志消失了,恢复了些许生气,人也飘飘呼呼的。 萧长玄眉峰一挑,有些意外地看向路与,这是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路与若无其事地和他对视,不卑不亢。 齐岂抓心挠肝,“你们在里面说什么悄悄话?” 时桥不好意思地笑笑,“没说什么,抱歉,是我之前钻牛角尖了,我现在已经调整好心态。” 齐岂狐疑:“真好了” 时桥言之凿凿:“好了。” 齐岂:“那就好,不过就是噩梦嘛,过了就过了,别想太多。” 天色也不早了,他们准备回去。 齐岂和方方还有事要忙,剩下无所事事的萧长玄自然是负责送人到九处大门。 “这个给你,睡觉的时候放在旁边。” 萧长玄把一个食梦貘的小石雕递给时桥。 传闻中食梦貘能吞噬噩梦。 时桥接过来,道了一声谢谢,但是没有收起来,而是把视线投向路与。 似乎是在征求路与的意见。 路与知道时桥的意思,他是担心食梦貘把梦吃掉,就梦不到那个陌生的男人。 明明他前不久还答应路与要勇敢起来,直面梦里的一切。 路与说:“拿着吧,也不急于这一时,先保证充足的睡眠,把精神养好了再说。” “况且咱们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别还没等到干掉噩梦源头,人就因为通宵熬夜先猝死了。 时桥想到自己当下的身体状况,默默收下。 萧长玄就静静地看着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也不插嘴。 直到时桥把石雕收起来,萧长玄像变魔术似的,又掏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食梦貘,这次是给路与的。 路与受宠若惊,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也有份。 坐车回蓝河湾的路上,路与摸摸怀里被体温捂得温热的食梦貘石雕,心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第45章 第24章 <a href=https:///tuijian/honglou/ target=_blank >红楼白影 风和日暖,晴空朗朗,车祸已经是上一周的事情,生活还要继续。 有了食梦貘吞梦,时桥总算没有再被噩梦侵扰,好吃好眠修养了一阵子,精气神已经养回来,恰巧时母的脚伤也已经痊愈,可谓喜上加喜。 前天晚上,路与收到时桥发来的消息,约好了这周末要去时桥家里吃饭。 怕时桥传达的不到位,时母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邀请,又贴心地问了每个人的喜好和忌口。 周六下午,路与坐上萧长玄的车,同行的还有齐岂和方方,一起前往时家别墅。 别墅里也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景象,虽然每天都有人负责打扫,不会落下什么灰,因为是对待很重要的客人,时母还是不太放心,一大早上就跟着一起忙活,亲自检查。 另一头,提前备好的食材已经送过来,时母火急火燎地又进了厨房。 时家两父子面面相觑,不免被紧张兮兮的时母弄得哭笑不得,最后被一嗓子吼进厨房帮忙。 路与他们在落日的余晖下抵达别墅,车刚停到门口,齐岂就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都不能称作别墅,而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庄园。 恢宏大气的大门,视野宽阔的庭院,中间还有喷泉,错落有致的大片绿植,修剪得干净又漂亮,中间的房子设计得素雅又不失贵气。 管家早早在门口候着,见客人到了就迎上来,举止得体,面露微笑,客气地把人请进去。 齐岂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张着嘴,时不时就“哇”一声。 路与眼里也满是惊叹,一直都知道时桥是出身名门的矜贵小少爷,但也仅限于对有钱人的普通认知,亲眼见到这座无与伦比的庄园后,着实被震惊到了,是超出想象范围的贵气。 众人进门时,正好听到厨房里传来的时母轻轻柔柔的声音。 晚饭的地点定在另一处花厅,原本管家打算直接带他们过去,不过众人都觉得先来和主人家打一声招呼比较好。 时桥被时母赶出来,嫌弃他帮不上忙。 刚出来就看见齐岂呲个大白牙朝这个方向傻笑,其他三个人也是面带微笑。 “你们来啦!”时桥扬起笑容。 “谁来了?”时父威严的声音在厨房里面响起。 “路哥和萧队长他们。”时桥回答。 “什么!”厨房里乒乒乓乓一阵慌乱的声响传来,没过多久,时母卷着袖子从里面走出来,手上还有未干的水渍,紧接着是时父走在后面。 “伯父伯母晚上好。” 众人齐声问好。 “哎,你们好。”时母笑得温柔。 齐岂把几个人带来的伴手礼交给时母,“第一次上门不知道买什么好,带了点水果。” “你们这些孩子,来就来,还带东西干什么。”时母不赞同道。 话虽然如此她还是接下来,眼里都是笑意,“有这份心就足够,下次不许带了,一会我让人洗了当作饭后水果吧。” “桥桥,你带朋友们去花厅吧,这里有我跟爸爸。”时母推推时桥。 时桥走到众人面前,笑着说,“我们走吧。” 月朗星稀,露天的花厅下一片欢声笑语。 时母准备得很用心,一顿饭下来客尽主欢,所有人被招待得很好,时家父母也没什么长辈的架子,整个用餐氛围都愉快,甚至已经约好了下一次。 饭后几个人又多待了一会,才起身准备告辞,时母有些恋恋不舍,想留下他们在庄园留宿,家里太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她是真的很开心。 不过萧长玄和齐岂他们明天还有事,婉拒了时母的好意。 路与一个人留下来也不太好,最后还是一起回去了。 —— 时间来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 楼下闹哄哄的,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引得许多路人驻足停留,楼上的人也纷纷贴到窗边探头往看。 路与的工位在最边上,正好离窗口不远,好几个同事扎堆凑到路与工位旁边,七嘴八舌地分析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与本来不在意,冷不丁听到同事说了“杀人,纠纷,复仇”的字眼,这一下八卦欲也被勾上来了。 被派下去打探消息的同事刚从楼下回来,风风火火冲进来,一脸听到了惊天大瓜的表情。 那位同事水还没喝上,就被团团围住。 “快说说,楼下怎么了?” 同事一脸神秘,压低声音“说是有人发现了一具白骨。 其他人齐声讶异,“啊?真的啊,在哪发现的” “这就是古怪的地方,我听说是保洁发现的,在……” “你们几个!还没到下班时间,聚在一起做什么,活都干完了是吧?” 同事还没说完,老板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其他人立刻作鸟兽散,溜回工位,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老板脸色不虞,假装进来逛一圈又出去。 “在哪发现的?你还没说呢?”有人悄悄压低声音问那个同事。 其他人也是竖起耳朵等着答案。 “我听说是在电梯里。” 立刻就有人反驳他,“太假了吧,电梯我们天天都用,还有监控,怎么可能一直没人发现,你不会随便编一个故事骗我们的吧?” 那位同事一脸不开心,愤愤不平,“你爱信不信,我反正听到的就是这样!” 第46章 “切,没劲。” 其他人也觉得太离谱,顷刻间,八卦的欲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与听了一耳朵,默不作声忙完自己手头上的事。 六点一到,一行人拎着早就收拾好的包,争先恐后地打卡下班,生怕走慢了一步被老板留下来加班。 路与夹杂在其中,拒绝和同事们一起聚餐的邀请,十几个人前后进了电梯。 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一句“你们觉得如果今天的事情是真的,那保洁是在哪部电梯发现的白骨啊?” 电梯里一片寂静。 “你有病啊,好端端的提什么死人。” “就是,多晦气啊,再说了那一听就是假的。” 随后好几个人不满地骂道。 那个人不说话了。 电梯里的气温低了不少。 不过那股凉意很快就消散。 路与背着包走出公司大门,在路边站了一会,在考虑是搭地铁还是打车回家。 地铁这个时间段非常拥挤,很大概率要等上好一会。 打车虽然快,但是花的钱一次够搭好多次地铁,有点肉痛。 正想着,一辆白色的宝马缓缓停在路与面前,路与以为是自己挡了路,抬脚就往边上挪。 后座的车窗在这个时候降下来,露出时母温婉的脸。 “小路,下班了吗?” 路与点头,乖乖打招呼。 “您好。” “你在等人吗?”时母问。 路与说没有,自己正准备回家。 “那正好,上车呀,我正准备去蓝河湾看桥桥呢。” 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双眼,路与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那麻烦您了。” 白色的小车在路上平稳行驶。 车上,时母和陆与正在闲聊。 却听到前头开车的司机惊呼一声。 两个人循声看去,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雾,白茫茫一大片,司机不得不开起大灯,灯光照到雾里,能见度也只有几米。 司机开着开着,发现有点不对劲,额头渗出了冷汗,周围只剩下他们这辆车,而且周围的景色也变了,市区的路旁根本没有那么多树……所以,这条路通向的是哪里 “太太,这条路好像不对劲。”司机声音晦涩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恐惧。 时母脸色苍白,慌得说不出来话来,“这……”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路与,眼神空茫无助。 路与还算冷静,他沉声吩咐司机,再往前开一段距离看看。 现在贸然停车,他们可能会迷失在雾里。 他知道自己又被卷入了幻境。 可现在车上还有两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路与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路与掏出手机。 显而易见的,没信号。 “小路,这,这是怎么了?”时母不知所措。 “您先别担心,这个您戴在身上,千万不要弄丢了。”路与从包里拿出齐岂给的护身符交给时母。 又把另一个交给司机。 幸好他自从上次过后,就做足了准备,从齐岂那里薅了很多符纸随身带着,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是萧长玄给的,也没说有什么用,但是路与还是全带上了。 “伯母,我目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这个情况,但请您务必记住,不管后面遇到什么事都不要离我太远,如果我们不小心走散了,您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来找,千万不要乱跑。” 路与言辞恳切,眼神十分认真。 时母忍住心里的未知恐惧,点点头,郑重地答应路与。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不管你要做什么,你必须保证以自己的安全为前提,听到没有”时母抖着声音,但是她的语气不容置喙。 路与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时母。 “听到没有”时母又再问一遍,有一种不听到回答誓不罢休的固执。 “听到了。” 车在大雾中慢速前进,一时间车里没有人再出声。 过了好久。 司机说道:“前面……前面好像没路了。” “怎么办” 灯光尽头处,一幢红色的房子静静伫立在路中间。 四周一片混沌虚无,房子的门大敞着,里面漆黑一片,似乎在等前方的客人进去。 第25章 红楼白影 司机在房子门前把车停下。 一脸魂不守舍地看着眼前如同鬼魅存在一样的房子。 终于彻底认清现实。 半个小时前,他们就遇到了这个拦路的房子,司机不相信邪,反复倒车往回开,可无论他往哪个方向开,最后总会开回到这幢红色的房子门前。 外面的温度越来越低,冰冷刺骨的寒气不断从外面钻进来,冻得人直哆嗦,车窗上已经结上一层薄薄的霜。 人在外面根本待不了多久。 再三权衡之后,三个人决定下车。 三个人顶着寒气,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 路与走在最前面,来到漆黑一片的门口,屋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路与站在门口,伸手在墙上摸索,很快就摸到了灯的开关。 “啪!”的一声,暖黄灯光骤然亮起,房子里的东西暴露在灯光下。 路与在灯亮起的那一刻,对上一双警惕的双眼,后来发现是他自己的眼睛,屋内有一面镜子正对门口,三个人的身影此时都被照在里面。 第47章 路与往里走了一点,目光扫过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司机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刚走两步,背后的门悄无声地关上。 等到司机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紧闭的门。 “门……门关上了!”司机白着脸,指着门口跟路与说。 路与走过来,试着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更古怪的是,下一秒,门消失,变成一面墙壁。 他们被彻底困在里面了。 唯一能庆幸的是,房子隔绝了外面的寒气,他们暂时不会被冷死。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路与扶着时母来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司机见状也赶紧跟上。 这是一个约有九十平方的房子,拐角有楼梯,说明很可能有二楼,一楼一共有三个房间,门都关着,他们现在客厅里。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司机惶惶不安,他一把年纪,第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事,胆都快吓破了。 三个人里,就路与还算淡定。 路与一路上临危不乱,遇事不慌的处理方式,带给司机不少安全感。 司机已经把希望全都寄托了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但司机不知道的是,路与心里也慌得很。 他无法判断,这一次是因为什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毫无头绪的,不知道敌人在哪的情况。 “我们需要检查一下房子里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别的人。” “安全起见,我们三个人最好都不要分开,一起检查。” 路与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遵循春山别墅的经历,找到房子相关的信息。 很快一楼的三个房间他们都看完了,陈设格局都一样,布置得很温馨,不难看出房主人的审美很在线。 “要上楼看看吗”时母询问路与的意思。 路与点头,走近拐角的楼梯。 “噔,噔,噔”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正在下楼。 三个人瞬间僵住身体,路与竖起食指抵在嘴边示意时母和司机不要出声,三个人踮着脚走尽可能不发出声音,慢慢地退回客厅。 很快脚步声到了一楼,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的女人出现在楼梯拐角。 女人面相姣好,红唇轻点,描着细长的柳眉,她的一双眼睛生得妩媚多姿,像狡黠灵动的狐狸,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盘起,拢在耳后用一根簪子固定住。 曼妙的身材曲线在修身旗袍的映衬下更是显得摇曳生姿。 “呦,今儿我这清苦地方怎的来了这么多人?”女人抬起白皙纤长的玉手,垂下眼眸,慢悠悠地欣赏手上染了鲜红甲油的指甲。 她的语气不紧不慢,声音娇俏如同黄莺啼鸣,清脆悦耳动听。 “这,这是你的房子?” 司机见来人是个弱女子,考虑到自己的大体格子,身体没有那么紧绷,大着胆子发问。 “是的呀。”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明明回答的是司机的问题,那双黝黑漂亮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路与不放。 路与平静地和她对视,最后女人先移开了视线。 女人莲步轻移,一步一晃摇着细腰走到沙发上坐下,两条腿交迭在一起,白皙莹润的长腿在高开叉的旗袍间若隐若现,很勾人。 只可惜在场无人欣赏。 “愣着干什么呀?坐呀。”女人面露微笑邀请道。 依旧还是看着路与说的。 再粗大意心的人也该发现了,女人全程都是看着路与说话的,或者说,她眼里只看得到路与。 时母有些担心地看向路与,路与朝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路与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司机和时母挨着他坐。 “你想出去”女人眯起眼睛,眼里闪过一丝阴冷。 “想。”路与回答。 女人假意苦恼了一下,“哎呀,那怎么办呢?我这里可是有去无回。” “这样吧,你帮我杀了一个人,我就放你出去好不好” “杀谁” “就在这个房子里呀,谁都可以哦。”女人故弄玄虚,说一些模棱两可,误导性极高的话。 司机和时母心下一阵骇然,这个女人该不会是要他们自相残杀吧。 路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起伏,他继续问。 “有时间限制吗?” 女人眼里有暗光流过,随后她弯起眼睛,竖起手指,声音带着浅浅的警告:“三个夜晚。” 路与说好。 女人满意的站起来,走到路与面前,俯下身凑到他耳边,路与闻到了女人身上有一股古朴的旧木头味,很像年久失修的房子某一天被人从外面打开重见天日后,里面的尘味和流动的空气交映相融产生的双层味道。 “千万别杀错了哦。”女人轻声在路与耳边说道。 随后她直起身,深深地看一眼路与,最后扭着腰臀上了楼,脚步声只到一半就消失了。 房子里安静下来。 路与一言不发,在思考。 司机坐不住了,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要听她的话,打算杀人吗” 路与:“唔……” 没说不是,也没说是。 司机听完,心凉了一半,他捂着小心脏,求助地看向时母。 管管啊,太太! “哦,忘了告诉你,这里的夜晚只有三个小时,白天两个小时,天很快就要亮了哦。” 第48章 冷不丁背后传来女人阴柔的声音。 三个人不同程度地都被吓了一跳。 司机大叔更甚,已经趴到地上了。 女人很满意她带来的效果,捂着嘴巴咯咯咯地笑着上楼了。 路与:…… 你们这些鬼的恶趣味真的很奇怪。 墙上的挂钟指向五点,分针指向五十九分,马上就要六点了。 “咔嗒。” 时针转向六点,房子里的灯开始忽明忽灭,一个女人的哭声在房子深处悠悠荡荡,忽远忽近。 “你们听,是不是有人在哭” 司机搓搓手臂立起的寒毛,眼睛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那面大镜子上“我怎么听着声音像是从镜子里面传来的呢。” 像是验证司机的说法一样,那道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起初是啜泣的声音,渐渐地,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是接近尖锐痛苦的嚎叫。 “离镜子远点!” 路与刚说完这句话,一把带血的长刀从镜子里刺出来,暗红的血稀稀拉拉往下滴,地上很快就堆积了一摊血。 紧接着,是握着刀柄的手,惨白枯瘦,上面全是溃烂的伤口。 七点四十五分。 路与带着时母和司机躲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房间门紧闭着,门外是身穿白色长袍的无脸女,正在一刀一刀地砍门,门上已经留下许多道狰狞的刀痕。 “在哪里……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阴狠淬毒的声音伴随着一刀一刀砍出的声响,穿过门板传到门后躲着的三个人的耳朵里,带来死亡的浓厚气息。 “怎么办……小路。”时母死死地捂住嘴巴,眼里全是恐惧,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温婉矜贵的太太模样荡然无存,脸上带着几道狭长的伤口,身上沾了一大滩血。 司机因被砍了一刀,失血过多昏倒在地,身上同样是挂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刀伤。 路与背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地颤抖,稍稍一动,就有几道血线无声滑落。 他的眼眸漆黑如墨,幽深不见底。 路与张了张嘴,嘴里全是血腥味,哑声道“再等等。” “咔!”门板上裂开条细缝,女人癫狂的声音透过来。 “找到了,找到了……” 扁平锋利的刀尖穿过细缝,疯狂地往里戳。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杀杀!” “一会她闯进来我想办法拖住她,你跑吧,不用管我和司机。” 时母从地上站起身,眼里带着绝决。 两个小时,他们已经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逃了快两个小时,狼狈不堪,身后永远是拎着长刀见人就砍的无脸女。 自己和司机好几次被无脸女追上,都是路与一次次转身地救了他们,如果没有他们拖后腿,路与不会这么惨,时母不想逃了,也逃不动了。 她想着至少死前能为眼前这个孩子拖延一点时间,他还那么年轻。 “伯母,还没到那个时候,况且我一个人没有什么用,你忘了这个房子我们根本出不去吗?”路与清澈温润的声音在昏暗的环境中响起。 “我们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时母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说:“那个女人不是说杀人就可以吗?你杀了我。” 路与:…… 不是,这么雷厉风行的女人是怎么生出时桥那样的娇孩子的啊 时母还想开口劝路与放弃她,却听到路与说:“外面好像没有声音了。” 她仔细一听,外面静悄悄的。 无脸女不见了。 路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在房间里找起来。 下一秒,他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墙上的挂钟,时针来到八点。 天黑了。 第26章 红楼白影 晚上十一点半,时桥正准备上床休息就接到时父打来的电话。 “爸,怎么了?” 时桥有些诧异,父亲很少给自己打过电话,平时都是时母打过来,他在旁边偶尔说上几句。 “你妈妈今晚不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电话也不接。”时父不满的语气通过手机传来。 时桥顿住,连忙追问道:“你在说什么妈妈不在家吗?” “她下午说要去看你,五点多就让司机送她过去了,你没见到她?”时父抬高声音厉声说道。 时桥瞬间就慌了神,“没有,我下午一直在家,妈妈根本没来。” “会不会是去她朋友那里了?” “司机呢?司机电话也打不通吗?” 时父说两个人都打不通,问了司机的家人,司机女儿也说联系不上人。 时桥彻底慌了,他的呼吸急促,随后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告诉自己着急没有任何用处。 时桥喉咙发干,“报警,我现在立刻过去。”紧缩的声音透露出无尽的紧张情绪。 时父说已经报了。 挂断电话,时桥鞋都顾不上换,急匆匆地就冲出家门。 警局里,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警察根据就时父提供的时母当天下午出门的路线,已经排查了一路。 根据沿途的监控显示,时母所乘坐的白色宝马,在途径崇天大厦时曾停下来和路边一个年轻的男人有过简短的对话。 随后年轻男人上车,车子一路行驶,开上绿江大桥后,后续没有再被监控拍到,就好像他们在桥上凭空消失了一样。 第49章 时桥在看到监控中出现的路与后,整个人摇摇欲坠,不好的预感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 噩梦成真,来到了现实。 他浑身发着抖,艰难地把电话拨给了萧长玄。 很快,这起案子就被转接给九处负责。 凌晨两点钟,绿江大桥暂时被管控起来,十几个人拿着检测仪沿着大桥一路探测都没有发现丁点邪气残留。 时桥衣着单薄,浑浑噩噩地站在桥上,每走过一个带着探测仪的人,时桥就会用充满希冀的眼神地看向他们,每一个人都叹气地摇摇头,无力感油然而生,夜风吹过,时桥的心越来越冷。 一想到他们也许会遭遇梦里那些非人对待的画面,时桥害怕到不敢面对,要是能有一个地方让他躲起来就好了。 方方走过来,递给他一件长外套。 时桥摇摇头,“我不冷 方方不由分说给他盖上,“会感冒的。”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要是早点注意到就好了。” 时桥越发自责,情绪隐隐有失控之势。 “你说你曾经梦到过这个场景”萧长玄从另一侧走过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额间箍了一条发带,几缕零星碎发落在额前,凌乱又随性。 手里拿还着一个小盒子,他不疾不徐地问道:“那现在还能想起具体的细节吗?” 听到萧长玄的话,时桥从低沉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紧盯着他看。 “萧队长,你有办法能找到他们吗?” 萧长玄说有个办法可以试试,但是需要他的配合。 时桥激动不已,黯淡无光的眼里又重新燃起希望。 “我愿意!只要能找到他们,我做什么都可以。” 萧长玄带着时桥来到一辆车里,让时桥躺在座椅上睡觉。 时桥有些疑惑:“我只要睡觉就可以了吗” 萧长玄打开盒子,里面是两只香,一根黑色,一根白色。 “这是引梦香和捕梦香,引梦香点燃之后你会马上陷入自己一个月内做过的所有梦境,好的坏的都有,你要做的就是在无数场梦境里找出今天这场意外的梦,然后在里面放下钩子。” “捕梦香就是抓捕梦境的钩子,只要找到梦境的碎片,抓取出来,就能顺藤摸瓜往下查。说不定能找到他们被困的地方,一只香一共只有三个钩子,所以你的机会只有三次。” “另外,快速结束一个梦境的办法就是死亡,如果你想要跳转到下一场梦,那就杀了你自己。” “入梦对人的精神损伤极其大,本质上是再经历一遍梦里发生的事,身体上不会感到疼痛但是复杂的情感,各种情绪的起伏,是能切身体会到的。” “你可能会因为情绪崩溃而疯掉。”萧长玄语气严肃。 时桥早已下定决心,无畏道:“我不怕,现在就点香吧,我担心晚了他们会遭遇不测。” 萧长玄点燃两根香,白烟升起,车上狭窄的空间瞬间被一股异香铺满。 时桥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就呼吸均匀,陷入了沉睡。 萧长玄叫来齐岂和另外一个男生,让他俩守在旁边。 离开之前嘱咐道:“香只能燃半个小时,半小时后他如果是自己醒的,记得注意他的情况,一旦出现自杀的倾向就敲晕他。” “香燃完了,人还没醒,不要犹豫,强行唤醒。” “我回去一趟,拿个东西尽快赶回来。 —— 八点半,红楼。 客厅内一片狼藉,墙上,地上,布满了打斗的痕迹。 桌椅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沙发被撞得移位,上面被砍得七零八碎,棉絮乱飞。 旗袍女人站在暗处,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无比哀伤。 她一步一步踩过地上的桌椅残骸,来到了那面镜子前。 镜子里,一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和她无声对视。 这时候,镜子里的人提起嘴角,缓缓地笑了。 女人转身上楼,脚步很重,一下一下地扣在人的心上。 楼上,路与也听到了那一阵脚步声。 身体下意识绷紧,心里不由得开始担心,是不是那个无脸女又去而复返。 “哎呀,人呢?”旗袍女人惊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时母扶着已经醒过来的司机,看向路与,用口型无声问他要不要开门。 沉思片刻,路与打开了门。 旗袍女人背对着他们,正在看墙上挂的一幅画。 听到身后的声音,女人缓缓转过身来,眼里水光潋滟,媚眼如丝,她看着路与的眼睛,轻声细语说,“第一个夜晚过去了,你杀人了吗?” 路与说没有。 女人不可置否,慢悠悠地走到路与面前,仰起头说了一句“胆小鬼。” 她鼻尖微动,闻到路与身上的血腥味,视线移到他的右手上。 表情略显夸张,皱着眉,“呀,你怎么受伤了。” 路与顺坡下驴,“是的,有没有医药箱,救救。” 女人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路与无辜回望,表情真诚,一副“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的样子。 女人扭头就走,连旁边的司机和时母都愣住了,似乎也没料到路与会这么说。 看,把人气走了吧。 路与无奈耸肩:怎么了?我也就随口一问,没有就没有嘛。 第50章 两分钟后,司机看着路与手上的医药箱目瞪口呆。 一个敢问,一个也是真的有。 司机大叔看着塞完药箱就一言不发的旗袍女人,又看看麻利打开药箱开始给时母处理伤口的路与。 神色十分复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托旗袍女人的福,他们的伤都得到了妥善处理,短时间内不会感染。 路与在司机的帮助下,给自己的右手缠上绷带,他嘴里叼着半截绷带,含糊不清道:“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话音未落,只见旗袍女人周身的气息更阴沉了。 司机战战兢兢,疯狂眨眼:你可快憋说了。 时间流逝飞快,三个小时的夜晚时间转眼又要过去,旗袍女人除了开头和路与说的那句话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 就这么一直看着墙上的挂画,一动不动,好像一座假人雕塑。 路与他们三个人找了地方坐下来休息,恢复体力,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 路与把无脸女只在白天出现的猜想告诉时母和司机。 两个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再来一次他们真的跑不动了。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司机努努嘴撇向旗袍女人的方向,小声道:“她要我们杀的人就是那个无脸女。” “她们一个在白天出现,一个在夜晚出现,会不会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司机大胆猜测。 确实,如果旗袍女人要杀的人是他们其中一个,那她大可直接动手,如果说有禁制不能亲自动手,在他们被无脸女追杀到伤痕累累的时候,怎么还会好心地给他们医药箱。 这种时候直接冷眼旁观,等他们死就好了。 按照这个思路,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无脸女就是旗袍女人要除掉的那个人。 那么问题又来了,无脸女的战力实在是太高,他们三个人根本没办法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想到这里,司机好不容易悬起来的心又死了。 哎,真愁人。 路与一开始也倾向于无脸女就是女人要杀的人,但是想到旗袍女人说过的话,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三个夜晚的期限,前面路与问杀谁,她回答都可以,可是后面又告诉他别杀错了。 如果真的是无脸女,那怎么会杀错呢? 除非,这个房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这个多出来的人会是谁呢? 路与若有所思。 第27章 红楼白影 “我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 “你是我的。” “来到我身边。” 时桥面无表情,这些话他已经听过无数遍,内心毫无波澜。 面前不远处,时母和时父的声音被深渊吹来的寒风掩盖,时母泪流满面地张嘴和他说着什么。 在他们的背后是万丈的深渊,深不见底。 不是这个,时桥在心里默念,径直走向父母所在的位置,越过他们,纵身往深渊一跃,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画面一转,是漫天的赤色火海,烧成一片,染红了天际。 也不是这个,时桥面不改色再次投身没入火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桥内心越来越急躁,梦境一跳转,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杀掉了自己。 他已经找了很多梦境,从一开始的抵触,恐惧,以及亲手杀了自己的迟疑不决。 到现在的麻木,冷静,对自己下手越来越快,时桥现在觉得死亡也并没有那么可怕了。 手里钩子的重量越来越来轻,时桥知道香快要灭了。 他的神色冷了冷,不再拖延,快速跳转到下一场梦里。 这一场梦,时桥出现高空上,在他的脚下是蜿蜒盘旋的环城公路,路上过往的车辆川流不息,车水马龙。 时桥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正想了结自己,却注意到了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绿江大桥! 模糊不清的梦境场景此刻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时桥仿佛开了上帝视角。 他看见路与下班后走到公司大门,又看见一辆白色的宝马在路与面前停下,是妈妈! 时桥麻木的内心终于在此刻掀起了滔天狂澜,他立即想冲上去,告诉他们,停下,不要再往前走了! 他还看见,绿江大桥上,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色长袍手上拎着长刀的女人,正在桥上来回游荡,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不断有极速行驶的车辆穿过她的身体。 对时桥的视线若有所觉,女人停下脚步,慢慢地抬起头,遮挡的头发散开,露出空无一物的脸,扁平的,诡异的,像一张揉皱的湿素纸,随后,那张纸上慢慢咧开一张血盆大口。 是挑衅还是示威,时桥来不及想。 事不宜迟,他迅速放下手中的钩子,钩子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白衣女人的身上。 随后地动山摇,整个梦境开始坍塌,剧烈的摇晃中,时桥头疼不已,耳朵发出阵阵轰鸣。 下一秒,时桥睁开眼睛,对上天旋地转的车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的想吐。 时桥几乎仅凭最后一丝理智,连跪带爬地滚下车,趴在地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蹲守在一旁的齐岂没料到他会突然醒过来,被吓了一跳。 引梦香还有一小截才燃完,时桥提前醒了就说明钩子已经勾到他们想要的梦境碎片,齐岂立马掏出手机通知萧长玄。 第51章 很快萧长玄赶到,时桥整个人都汗津津的,脸上毫无血色,要是没人扶着,风一吹就能倒。 时桥焦急万分地问:“能找到他们吗?” 一条淡红色的丝线虚浮地飘在空中,顺着绿江大桥一路延伸到远处,不知尽头在哪里。 另一端则是被萧长玄拉在手上。 萧长玄说能,时桥喜极而泣,迫不及待地说:“那我们快去找他们!” 顺着红线的指引,他们来到了郊外的一处林子里。 红线的尽头就在这里,但他们没看到任何人,只有林子深处时不时响起的蝉鸣声。 “怎么会没有人”时桥有些崩溃。 “你先等等。” 萧长玄往前走几步,脚下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看上去像是被随意扔到地上的。 萧长玄弯腰把它捡起来,上面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黑气,和岛上那股黑气一模一样。 “抓住你的尾巴了。”萧长玄垂眸端详着那块石头,然后用力一捏,石头碎成渣渣。 一道裂缝凭空出现,呼啸的风声从裂缝深处传来。 “萧长玄转过身对其他人说道,“守好附近,别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随后萧长玄的身影消失在裂缝中。 其他人严阵以待,很快就在裂缝周围布置好阵法。 “我们不进去吗?”时桥不明所以,为什么来了那么多人,只有萧长玄一个人进去。 齐岂挠挠头,面露难色,向他解释:“我们进不去啊,只有玄哥可以,他的能力比较特殊。” 时桥惶恐不安,“只有萧队长一个人,我担心……” 齐岂安慰他,“不会的,我哥很强的,玄哥要是打不过,我们就更不可能了。” “我扶你去休息吧,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时桥拒绝休息,固执地要守在入口等。 裂缝的风更大了,吹得人心慌,一阵细微的响动从里面传来,守在外面的人警惕起来,全神惯注地注意裂缝的情况。 一滩烂泥一样的东西从裂缝里流出来,渐渐汇聚成一个不成型的,歪歪扭扭的泥人,浑身上下都很潦草,发出“嗬嗬”的声音。 “吃……吃……” 潦草泥人喃喃自语,慢慢挪动身体。 “吃了你们,桀桀!” 下一秒它嘶吼着扑向面前的所有人,身体触碰到周围摆放的阵法,被禁锢在原地,被守在一旁的九处成员上前消灭掉。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开始有各种各样的怪物接二连三地从裂缝里爬出来。 又被九处成员一一净化掉。 短短半个小时,时桥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只怪物从里面爬出来,他不敢想象时母他们在里面的情况会有多凶险。 —— 第二个夜晚即将结束。 路与再次向旗袍女人确认:“你要我杀的人真的在房子里吗?” 女人笑意盈盈,漂亮的眼睛扫过四周,漫不经心道:“是呀,就在这里。” 路与又问:“是不该存在的人吗?” 女人敛起笑容,眼神冰凉,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路与,没有出声。 路与注意到她眼里转瞬即逝的巨大恨意,心下一惊,这恨意是对着自己散发的。 她为什么会恨他 很矛盾,从旗袍女人之前的表现来看,她对于他们闯入房子的态度是中立的,至少没有什么很明显的敌意。 但是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盯死。 路与仔细回想自己的话,第一句女人的态度还很好。 第二句…… 不该存在的人! 对于女人来说,有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而自己对于某个人来说,也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路与明白女人隐藏的恨意从何而来了。 贼心不死啊。 路与勾起嘴角,明白了旗袍女人那些自相矛盾的话语。 她在暗示他。 只是该怎么让那个不该存在的人现身呢? 三个小时过去,天亮了。 旗袍女人消失不见,楼下又传来长刀拖地的声音。 时母和司机面容愁苦,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小路,怎么办?” 路与数了数包里剩下的符咒,深吸一口气,情况有些不妙。 定身符剩的不多,足够撑过这一次,但是这一次躲过去,下一次白天到来,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 距离路与所在房子不远处的迷雾公路上,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在纯白的浓雾里若隐若现,慢慢走近。 脚步声不紧不慢,惊醒了沉睡在雾里的生物。 如同误入狼群的无知小羊羔。 成千上万的冰冷视线落在那道不速之客的身上。 蠢蠢欲动的怪物们,纷纷露出尖牙,猩红的双眼兴奋到发热,慢慢地朝着中心涌去。 萧长玄跟着红线一直往前走,到了某个地方,红线消失不见,又重新出现在他身后,指向另一个方向。 萧长玄走走停停,愁眉不展,自顾自的说,“这引梦钩不会是个残次品吧带的什么破路,来来回回转,十米都没走出去。” 萧长玄收起红线,决定靠自己,刚抬眼就对上了一堆眼睛,奇形怪状的,天上地下都有。 萧长玄挑眉讶异道:”这么多人欢迎我啊?未免也太热情了。” 第52章 身后一道黑影破雾而出,直冲萧长玄而来。 萧长玄灵巧侧身躲避,眼睛一瞪,不赞同地看着黑影道:“干什么有事说事,别一上来就搂搂抱抱,有伤风化。” 偷袭不成,黑影怒气冲冲,再次扑上来,又扑空。 萧长玄就跟逗猫似的,左闪右避,游刃有余,嘴上还在好言好语劝说,“你们这的人真是忒没礼貌,第一次见面话都不让人说完。” 黑影彻底被激怒,一声咆哮震天动地,旁边伺机而动的同伴终于忍不住了,嘶吼着,齐齐扑上来。 还没等近身,“嘭!”的一声,成群的怪物们就被一股未知的巨力踹飞出去,速度快到看不清,只觉得耳边风声刮过,再一看,许多同伴已经飞出去好远。 黑影顿住,动作变得小心谨慎,不再莽撞乱冲。 略微忌惮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小羊羔。 萧长玄帅气地收回右腿,用手抻一抻并没有任何褶皱的裤子,语气十分欠揍:“不好意思,下脚重了点,各位都没事吧” 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一时半会爬不起来的怪物们:脏话! “还来吗?” 萧长玄笑问。 “快一点,我赶时间。” 话音一落,怪物们蜂拥而上。 第28章 红楼白影 红楼里,一抹白色的鬼影,悄无声息地在房子里四处游荡。 寻找藏起来的猎物。 无脸女收起长刀,脚步轻缓,扁平的脸上鬼气弥漫,阴森又可怖。 下半部分像是被划了一刀,裂开一道狭长的暗红色伤口,一直延伸到耳后,那是她的嘴。 路与他们藏身在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里,屏气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无脸女走遍了一楼的所有房间,没发现有人,她歪了歪头,来到拐角的楼梯,一步一步踏上了楼梯。 “噔,噔,噔……”踩踏发出来的响动像钟表在走的声音,也像一道催命的音符。 第一间,没有人。 第二间,第三间,越来越近。 路与暗自握紧手中的符纸,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路与在心中默数。 三,二,一!就是现在! 路与猛然打开门,嘴里快速念出咒语,符咒对准门口的无脸女,狂风骤起,把无脸女重重吹飞撞到她背后的墙上,那面墙有他们早就贴好的定身符。 无脸女高举着长刀被囚在原地动弹不得,发出愤怒的惊叫,开始用力挣扎,刚脱离墙体一小段距离,又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压回去。 “有用!她动不了了。” 司机躲在路与背后用力地撑着他,以免被返过来的风吹歪。 上一次无脸女的出现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们慌不择路,完全处于被动姿态,只顾着逃。 事实上,这个房子就那么大,他们再怎么逃也逃不掉。 这一次,不如先掌握主动权,反其道而行之,想办法把无脸女困在一个地方,撑过两个小时。 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真的可行。 无脸女不死心,再一次挣扎,顶着狂风向他们扑来,司机吓得一激灵,哆嗦地把路与给他的第二张符用了。 无脸女再次贴回墙上。 “吓死我了,她力气怎么那么大”司机拍拍胸口,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剩的符咒不多了。 墙上的定身符效果开始减弱,他们不得不多用风符才能把她压制住。 顷刻间,呼啸的风声和女人尖锐的咆哮充斥着整个房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很快就要挣脱了,咱们得想办法杀了她。”司机在风中大吼。 “那个旗袍女人不是说了吗?说不定她就是那个人。” “因为我们杀不了她。”路与深有所感。 “为什么?”司机不信邪,他偏要试一试。 他拿出一张火符,施动咒语,火红炽热的巨大火龙迅速把女人包围,房子里的温度陡然升高,他们在远处都能感受到那个灼烈的气焰,热到不行。 无脸女的身影在火光中隐隐约约,被那么高的温度灼烧,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很快火符失效,漫天的火光消失,四周大片的墙上全是烧焦的痕迹,冒着黑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尘味。 烟尘散去,司机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无脸女竟然毫发无损,还是那副样子。 她咧开细长的嘴,发出一长串意外不明的笑声。 像极了嘲讽。 司机脸色一片铁青,又惊又怕。 “她的本体应该不在这。”路与分析道。 “虽然我们杀不了她,不过我建议把她手里的刀抢过来,刀应该是唯一一把。” 他很早就注意到,女人和上一次的样子有所不同,她身上没有之前第一次打斗遗留下来的痕迹,但是那把刀有。 无脸女听到路与的话,挣扎的动作稍有停顿,随后疯狂扭动,尖叫着想要冲过来。 “杀了你,杀了你……” 路与露出微笑:“看来被我猜中了。” 路与把手上的符咒交给司机大叔,“牵制住她,我去抢刀。” 距离夜晚还有半个小时,定身符即将失效,路与费点劲拿到了无脸女手里的刀。 长刀通体冰冷,寒气逼人,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一把,很有重量。 第53章 刀刃冰冷嗜血的气息顺着路与接触的那只手没入他的身体里。 路与顿时感觉脑海里一股暴戾的陌生情绪油然而生,不断放大,杀戮,嗜血,他想杀人。 司机和时母同时注意到路与周身的气息变了,他的眼神变得凌厉,漆黑无光的眼眸如同神秘莫测的深渊,只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惧意。 “小路……你没事吧。”时母小心翼翼地询问,担心言溢于表。 现在路与给他们的感觉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路与眨眨眼,眼里的狠戾瞬间消失,又恢复往日的温润样子。 路与垂眸凝视手里的长刀,似乎想到了无脸女那么癫狂的原因,这把长刀会激发持有者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变成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没事,你们小心一点,不要碰这把刀。” “它会控制人的情绪。” “那你……”司机唯唯诺诺道。 “我吗?我善良,又开朗,不会被它控制的。”路与面不改色说道。 司机不由得投来一记怀疑的眼神。 “不过也说不准。”路与眼神微冷,握紧了手里的长刀。 司机腿一软,浑身抖。 时母在旁边哭笑不得,“你别吓你王叔,他都一把年纪了,再给人吓出个好歹来。” 路与浅浅一笑,哪里还有什么被控制的样子。 历经大起大落的司机:……你小子蔫坏! 十分钟后,定身符失效,无脸女挣脱禁锢,不过没了长刀的加持,她的战斗力被削弱不少。 几次夺刀无果,无脸女自知这一次她没有办法杀掉这三个人,便不再多做停留,等夜晚时间一到就立刻消失。 危险暂时解除,司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突然想到要是刀一直在他们手上,无脸女是不是就没有办法杀了他们。 司机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路与看着地上的长刀,心想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 三个人回到一楼稍作休息,路与来到那面镜子前,静静地端详。 绯红的身影出现在他背后。 “第三个夜晚,你杀人了吗?” 旗袍女人准时出现,还是那个问题。 路与转过身去,女人还是那一副随性懒散的样子,她背着手,扭着臀慢慢靠近。 “你杀人了吗?” 她又问一遍。 路与还没来得及回答,女人却忽然情绪失控,露出背后藏着的刀,面目狰狞地扑向路与,“我要你死!” 路与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失去重心往后倒,后背撞上镜子,锋利的刀刃刺入肩膀,鲜血很快染红了衣服。 路与两手死死地扣住女人的手,杜绝她想继续往深处捅的可能性。 司机和时母在短暂的怔愣后很快反应过来,冲上来拉开女人。 “杀了你,我要你消失!给我消失!”女人此时已经毫无理智可言,力气极大,司机和时母两个人都拉不开。 旗袍女人发疯了一样的,嘴上不停地喊着要路与去死。 披头散发,面目扭曲,眼睛充满无尽的恨意。 时母都被吓坏了,实在不能理解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发起疯来。 ”你不该存在,消失,给我去死!” 所有恶毒的话不停地从女人的嘴里说出来。 骂得真的是太难听了,司机怒火中烧,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把旗袍女人推倒在地。 女人狼狈地坐在地上,垂着头,安静不动了。 这又是在干什么 司机满头问号,两手都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谨慎地盯着女人的一举一动。 时母则是上来查看路与的伤势,幸好刺的不深。 时母神色稍微有所缓和。 “我没事。”路与忍痛把刀拔出来拿在手上,去看地上的女人。 “她这是怎么了?”时母心有余悸。 女人缓缓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泪流满面,她的语气淡淡,似乎没发现自己哭了,她好奇地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呀?” 司机目瞪口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女人的视线落在路与受伤的肩上,似乎有些惊讶。 下一秒她的脸色又变得阴沉,淬了毒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路与。 她随后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语气十分轻蔑,“怎么,在想怎么杀了我” 路与摇摇头,微微侧过身,让自己靠着镜子舒服一点,“我只是在想,上一次你为什么没杀了我。” “因为你没办法亲自动手吧所以只好借别人的身体,比如这一次。” 女人眸色一暗,想起曾经的失败让她感到无比的屈辱,区区一个…… 随后她又想到了什么,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女人眼神狂妄,高高在上地说:“你活得够久了,偷来的东西不属于你,你又何必抓着不放呢?” 路与转了转手里的刀,漫不经心道:“是不是我的东西,我说了算。” “另外,你有没有听说一句话。” 路与缓缓举起手上的刀…… “反派死于话多。” 女人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路与把刀插进了她的胸口。 准确地来说,是镜子里的她。 镜子没碎,但是镜子里面的女人,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胸口上多了一把刀。 第54章 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化作一道奇怪的乱码彻底消失。 路与心道:果然。 “看来还不算笨嘛。”地上的旗袍女人满意地称赞路与。 她抬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慢条斯理地挽好,又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不出片刻,那个精致漂亮的旗袍美人又变回来了。 司机和时母已经彻底傻眼。 不知道从一哪步开始,他们就跟不上了。 女人抓起地上的椅子,慢慢走到路与面前,垂眼睨他,“闪开。” 路与听话地往旁边移。 “哗啦!” 女人砸碎了那面大镜子。 第29章 红楼白影 镜子碎掉的那一刻,消失的门又出现了。 旗袍女人释然一笑,在满地的狼藉中,给自己找了一小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她的眼神仔细地环视四周,冷沉着一张脸,心情不是很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司机的眼神飘向旗袍女人,心里想着她会不会又突然发疯。 最后茫然无措地望向路与,希望能得到解答。 路与暂时没有回答司机的问题,而是转头问旗袍女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女人蹙着眉,望着虚空出神,思绪早已飞远,仿佛陷入了一段时间往事。 良久之后,她才缓过神来,恹恹地说道:“待在这里不好吗?那些丑八怪在外面巴不得你上门送死。” “这个房子那么漂亮,为什么不住了呢?”她神色哀伤,喃喃自语道。 最后一句像是问路与,又像是在问别的什么人。 “也对,人都没了,房子也没了……还留下做什么呢?”女人自问自答,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女人无声地哭了很久,仿佛要把自己的泪水哭干。 时母见她哭得实在可怜,面露不忍,忍不住大着胆子走到女人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属于人类温热的气息落在多年冰冷的躯壳上,像无尽黑暗中燃起的一簇火苗,凛冬寒日里的第一抹暖阳。 即使微弱转瞬即逝但着实明亮又温暖,让人心生向往。 久违的感觉,让女人想起一些掩盖在记忆深处的故人旧事。 曾几时,也有人这样触碰自己。 少女每天明媚的笑容,对生活的热爱,还有那些在不经意间吐露青涩懵懂的少女心事。 自己像在狂风巨浪的海上始终沉稳不移的一座岛屿,一个沉默的倾听者,在眨眼间就飞速流逝的岁月间见证了少女的一生。 少女过得很幸福。 幸福到她恨,为什么人的一生这么短暂。 最后只剩下她一个。 房子换了好几任主人,每一任时间都不长,都被她赶出去了,那因为些人不会像少女一样,爱惜房子里的每一样东西 听够了嘈杂的喧闹,无止境的争吵,最后她选择直接消失。 沉睡许久后被骤然唤醒,她还以为是少女又回来了。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邪恶的魔鬼。 借她的身体,骗来无辜的人类,想把人困死在这里。 守护了许久的房子也变得面目全非,什么都没了。 全都没了。 “能不能……帮我把房子收拾干净”旗袍女人红着一双眼,抬头看着时母,眼里满是祈求。 四个人一起动手,花了快两个小时,才把废墟般的房子清理得差不多,所有垃圾都堆到角落里。 虽然不复往日那样的温馨精致,墙上地上都是刀痕,被毁得很严重,但是看着干净了不少。 一番体力活干下来,所有人都累得不行。 路与盘腿坐在地上慢慢平复呼吸,司机已经就地躺倒,时母擦了擦头上的汗,也是气喘吁吁的样子。 旗袍女人则是去了楼上,不知道要干什么。 很快她怀里抱着一幅画下来。 “你们真的决定要出去吗?” “外面很危险,迷雾里有很多邪恶的怪物,你们要是出去会死的。” 女人努力劝说,心里十分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她实在太寂寞了,不想再孤身一人。 时母摇摇头,温柔说道:“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亲人和朋友们都不在这里,一直不回去他们会很担心的。” 司机也说:“我家闺女才考刚上大学,我可不能错过她这么重要的人生阶段。” 女人大失所望,又去看路与,期待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路与愁眉不展,很认真地在苦恼:“我还要回去上班,旷工老板会扣工资。” 女人:……… 好一个朴实无华的理由,老板听了不得哭成狗。 知道留不住人,女人无奈苦笑,也罢。 “天亮之后,就可以开门出去,你们如果真的想好了,就离开吧。” 她把手里的画交给路与,“这个,算我还你们打扫房子的一个人情,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危险,把画撕了就能躲进来,进出都只有一次机会,希望你们用不上。” 女人叹息一声,“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我累了。” 说完就消失了。 不管看了几次大变活人,司机都是一脸震惊,无法接受。 “她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吗死后因为执念未消变成了地缚灵之类的。” 司机十分好奇。 路与低头去看手里的画,是一副手绘画,碧空晴云下,是一幢精致又漂亮的红色房子。 第55章 画这幅画的人一定很喜欢这个房子,色彩用得很温柔,颜色虽然鲜艳夺目,但是并不让人觉得怪异,红色在某些特定的场合给人的感觉是不详与阴冷,这幅画展现的却是生机勃勃,赤诚热烈的爱意。 路与说:“她就是这个房子本身。” 司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哦,就是房子成精呗。” 虚空中传来女人毫无起伏的声音:“我听得到。” 当面说人坏话被逮住的司机默默捂住一张老脸,羞愧不已。 夜晚的时间已经过去,路与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和旁边的时母还有司机对视一眼,两人朝他微微点头。 路与转动把手,拉开了紧闭的大门。 寒冷潮湿的的水汽扑面而来,外面是一片浓白的雾。 他们的车还停在原地,司机上去试了一下,还能启动,这无疑是个好预兆。 路与关好门,心里道了一声再见。 雾气弥漫,尽头的红色房子渐渐消失,露出原本的道路。 路面的能见度还是只有几米可见,司机大叔尽量小心地往前开,哪怕是车里开着空调,车里的温度也很低。 三个人都被冷得直打哆嗦,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 路与记得萧长玄说过,每个幻境都有特定的出入口,只要找到出口,就能出去,只是不知道这个迷雾公路的出口在哪里。 以及一个他们有可能会面临的最大隐患,幻境的主人又在哪里 “嘭!”一个白色物体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到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啊!” 车里时母和司机同时发出惊叫。 司机被突然出现的东西挡住视线,看不清前面的路,车开得七扭八扭,他手忙脚乱地想控制方向,却被玻璃前突然出现的脸吓得更加慌乱。 是那个无脸女,她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牢牢地趴在车前,嘴上不断发出怪叫。 一呼百应,浓雾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许多奇怪的生物在嚎叫,动静越来越大,全都追着车而来。 很快车就被扑上来的怪物们给逼停在路边。 车窗受到猛烈撞击,玻璃裂出一道道裂痕,车身剧烈摇晃,很快它们就要冲进来。 “怎么办?我们走不了。”司机求助路与。 路与当机立断,“下车,跑!” 路与打开车门,抽出符咒,念动咒语,炽热的火焰喷涌而出,逼退了趴在车上的怪物们。 司机趁机跑出来,跟他们汇合。 无脸女不惧火焰,用手砸碎了车窗,正同手同脚地往里爬,她的目标是后座上的那把长刀。 路与原本是把刀留在红房子里,没想到被旗袍女人丢出来了,没办法,只能带上。 不能让无脸女拿到长刀。 路与把剩下的符纸交给司机,让他带着时母先走,其他的怪物都很低级,符咒就能对付,司机他们两个人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随后路转身回到车里,拿起长刀往另一个方向跑。 “还给我……杀了你,杀杀杀……” 近在眼前的刀再次被抢,无脸女愤怒极了,她咆哮着,快速地朝着路与追去。 追着追着,无脸女越变越多,她分裂出无数个自己,从四面八方围堵路与。 看来这把刀对她真的挺重要的,路与玩了命地往前跑,遇到不怕死的低级怪物扑上来,就挥动长刀,一通乱砍,跟切瓜似的,该说不说,非常有用。 路与此刻觉得自己强的可怕。 不过很快就不强了,他力气耗光了。 身后十几个无脸女越来越近,路与咬着牙往前冲。 前进的步伐越来越重。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路与眼里迸发出激动的亮光,感觉自己还能再往前跑两步。 “别跟着我了,忙着找人呢。”萧长玄对着身后一大片乌泱泱的怪物正声道。 “打你们又打不过,散了行不行?怪物群不为所动,亦趋亦步地跟着。 它们知道眼前的猎物很厉害,但是克服不了那股对于食物的本能渴望,最后,单一且不会变通的脑子,选择了跟在食物后面,试图耗死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萧长玄神色一凛。 不知道又是哪一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过来了。 很快,萧长玄就看见眼里闪着星光的路与,欣喜若狂,脸上红扑扑的朝着自己跑过来。 像一只肆意张扬的青春小鹿一样,一把撞入他的怀里。 萧长玄只来得及伸手扶住青年的肩膀,心里还在思考,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已经到一见面就可以搂搂抱抱的程度了吗? 心跳得有点快。 下一秒他的怀里一空,手上多出一把刀,路与又像风一样自由地离开了。 “交给你了。” 这是路与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不一会,人就冲进雾里消失不见。 紧接着,萧长玄看到十几个无脸的白袍女人咧着巨长无比的大嘴,怪叫着向他涌来…… 很好,稍微跳起来的心,又落回去了呢。 第30章 红楼白影 “呃……女士们,有话好好说。” 萧长玄手里抓着长刀,侧身躲过一个无脸女的袭击,背后一股劲风袭来,顷刻间又扑上来几个 “还给我!” 第56章 无脸女油盐不进,专注抢刀。 女人愤怒地放声尖叫,速度快如鬼魅,周身戾气暴涨,两只手指甲疯长,锐利无比,直直冲着萧长玄的眼睛抓来。 萧长玄表情微凝,抬手格挡借势出招,手指翻飞,翻出一张符咒,快狠准地贴上无脸女的头,符咒燃烧起来,幽蓝的鬼火霎时将无脸女困在其中。 萧长玄动作不停,快速地移动,闪现至每一个无脸女面前,手指轻点,十几秒之后,十多个火团齐齐燃起来。 无脸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被烧成灰烬。 手里的长刀发出嗡鸣,像有意识一样,从萧长玄手里猛然挣脱出来,如同流星划过一般朝着大雾深处疾驰而去。 “原来是探路的小啰喽。” 萧长玄看长刀消失的方向,眸色微沉。 “小萧!” 时母惊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萧长玄转过身看去。 三个人的身影越发清晰,不一会,路与和时母,还有司机来到萧长玄面前。 萧长玄粗略扫了一下,三个人身上都受了点伤,看着精神还可以。 时母:“你是特意来救我们的吗?” 萧长玄说是。 时母和司机喜出望外,两个人都有些激动,他们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雾越来越厚,四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静悄悄,怪物们都没了踪影,一股非同寻常的不详气息笼罩着他们。 萧长玄不动声色跟一无所知的时母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去。” 他拿出一根红线,交给每一个人,“绑在手上,以防走散。” 三个人听话地把线系上,绑上之后,红线自动消失,每个人的行动不会因此受阻。 “如果不慎迷路,只剩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把手上的线解开,闭上眼睛在原地等我。”出发之前,萧长玄再次叮嘱。 “一定要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萧长玄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 寂静的浓雾里,只有他们四个人的脚步声。 司机走在倒数第二的位置,时母走在他前面。 走着走着,司机忽然听到后面的路与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和令人头皮发麻的撕咬声在身后响起,司机心下骇然,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想要转身回去帮忙。 突然间他又想到萧长玄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犹豫间,前面的时母已经不见踪影。 后面也没人了,司机额头冷汗直流,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走散了,心里一阵懊悔。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司机在迷雾中看到许多奇形怪状的,高大的怪影,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 很快眼前就出现各种面容扭曲,血肉横飞的丑陋怪物,司机吓得立马闭上眼睛,尽力不去想象怪物们围绕在身边的画面。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一双柔软无骨的手缓缓抚上司机的脸,冰冷刺骨,像蛇一样慢慢爬动,“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回家?” 女人的语气听起来很熟悉,分明是已经去世多年的妻子的声音。 时隔多年再一次听到记忆中的声音,司机当即眼眶一热,他的眼皮微微滑动,似乎是想要睁开眼睛。 想再看她一眼。 右手腕上传来丝丝热意,激得司机从浑噩中找回一丝理智,妻子早就死了,眼前都是假的。 他双眼紧闭,心里想着女儿,不再分心。 路与他们是在几分钟后才发现司机不见了。 时母一脸愁容,“老王他……” 路与安慰她,“别担心,王叔那么听劝一个人,他一定还在原地等我们。” “我们现在就原路返回去找他。” “恐怕走不了了。”萧长玄没头没尾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路与顿住,扭头去看他。 只见萧长玄手上把玩着符咒,眼神定定地看向前方。 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无声出现在雾里。 刀器碰撞的清脆声响随着那道身影的移动,叮当作响。 一股强大的邪恶气息漫天袭来,周遭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又冷又重,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退远点,这条公路的主人来了。”萧长玄语气很沉,眼里满是认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涩暗光。 幻境的主人。 路与眼睛微微瞪大,知道这不是自己目前可以对付得了的,于是他拉着时母慢慢往后退,给萧长玄留足空间。 来者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容貌昳丽,穿着暗红色的长袍,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脖子以下的身体部位,数不清的长刀破体而出,像一个天然的囚笼把她的身体死死地固定住。 走动间,锋利的长刃划破血肉,鲜血直流,红袍的颜色被泅得更深,看上去诡异可怕又让人心理不适。 女人冷着一张脸,表情平淡,宛如感觉不到痛似的。 冷血恶毒的眼神落到在场的每个人身上,像是在看什么死物一般。 女人张开嘴巴,里面的舌头不翼而飞,一小节银白色的刀刃藏在她的喉咙里若隐若现,奇怪的叫声自喉间发出。 很快无数个手持长刀的无脸女出现在她周围。 时母惊恐地捂住嘴,浑身发抖。 这么多!回想起在红房里光是一个无脸女就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第57章 完了呀,时母心里无比绝望。 红衣女人手轻轻一挥,接收到指令的无脸女,举着刀齐齐攻上来。 萧长玄扔给路与两个黑色的东西,厉声道:“敲响它,别停下。” 路与接到手上一看,是一个迷你的木鱼和木槌,只有拳头大小。 来不及过多思考,无脸女已经举刀靠近,近在咫尺!时母已经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路与握紧木槌,冷静地敲响手中的木鱼。 “咚!”清脆悦耳的木鱼声落到耳中,犹如天籁之音,悠远回响,清心明神。 无脸女却像是被定住了身体,一动不动,随后发出惊天的惨叫,手中的长刀掉落,痛苦的捂住头,哀嚎着满地打滚。 大概十秒左右,木鱼声音消失后,无脸女的痛苦消失,捡起长刀卷土重来。 路与再次敲下木鱼,他大概摸清了这个道具的作用,敲一下对于邪恶的怪物有将近十秒的巨大伤害。 路与算准时机,敲下木鱼,带着时母慢慢退出包围圈。 另一边,萧长玄跟扑上来的红衣女鬼打得难舍难分。 数十把长刀从女人的身体里钻出来,浮在半空中,下一秒如同箭雨一样,射向不远处的萧长玄。 萧长玄手上拿着一把古剑,他挥舞长剑,眼神肃杀,动作十分干净利落地将疾驰飞来的长刀一一斩落,没有遗漏。 女人高举双手,眼神阴冷,操控着刀林再次袭来。 几乎是刚落地又被操控着飞起来,狠狠刺向中心的男人。 噼里啪啦,双方速度都很快,眼花缭乱之际,只能看到闪过的忽明忽暗的刀光剑影,根本看不清男人的动作。 萧长玄看上去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分出心神留意路与那边的情况。 女鬼眼里逐渐产生忌惮,似乎没有料到萧长玄这么难缠。 想到那位大人吩咐的任务,女人召唤出所有长刀困住萧长玄,随后直接转头冲向时母的方向,面目狰狞,带了十足的杀意。 路与只觉得眼前一花,红衣女鬼就来到他们跟前,骷髅鬼爪毕现,竟然是想直接越过他,抓向身后的时母。 路与敲响木鱼,这一下,女鬼的动作竟然只是稍微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往前,眼看就要碰到时母的脖颈。 路与随即往后一个大撤步,整个人挡在时母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萧长玄及时赶到,长剑一落,硬生生地把女鬼的手切断,女鬼闷哼一声,强忍着断手之痛,还想继续上前,又被萧长玄拦下,一脚将她踹出去好远,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时母已经被吓傻,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焦急地检查路与有没有受伤。 她心里又感动,又生气,隐隐还有一丝后怕,对路与说话的语气不由得重了一点,“你冲上来干什么?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路与摸了摸鼻子,干巴巴道:“我没想那么多,再说正常人碰见这种情况也会这么做的。” 时母扭头不肯看他,默默流眼泪。 路与完全不会应对这种情况,只好把目光投给萧长玄,希望他能帮帮自己。 萧长玄朝他粲然一笑,“我还有事要办。”意思是爱莫能助,说完提着剑走向红衣女鬼。 女鬼垂着头,自知任务失败,眼里布满癫狂。 她低声狞笑着,暗自催动周身的鬼气想要毁掉这个幻境,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成功之时,寒光乍现,一把剑从前往后贯穿了她的心口,凝聚起来的鬼气顷刻间消失。 女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对上男人波澜不惊的眼神,“你……” 萧长玄问:“你背后的人是谁” 女鬼奄奄一息,冷笑一声:“你不配知道。” 萧长玄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不再追问。 弥留之际,女鬼仿佛看到了那位大人的身影,满心满眼都是眷恋,她缓缓伸出手,试图挽留他,慢慢地,手垂下去,在构想的乌托邦里没了气息。 第31章 普普通通的一日 没了诡谲的迷雾,这条公路看上去就像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路,两旁杂草丛生,有些荒凉。 在路的尽头有一个被挖开的土包,据说是红衣女鬼的坟,不过已经空荡无一物。 路与在距离他们几百米距离的路上找到了司机,他正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还振振有词。 路与抬手轻轻拍他,把人吓得不轻,大声嚷着什么“阿门,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然后把头埋得更低。 路与只好开口:“王叔,是我,已经没事了。” 司机死活不信,闷声道:“少糊弄我,我老婆喊我都没睁眼,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你转身” 路与:“那我们可走了?” 司机闻言立马把头抬起来,悄悄睁开一只眼从胳膊缝里偷看,确认他们真的是人后,重重地喘了一大口气,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他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到此为止了。 —— 现实里,天光大亮,萧长玄进裂缝里已经快六个小时。 时桥在外面守了一夜,眼睛都没怎么眨,眼睛干涩到生疼。 “咦那些怪物好像消失了。” “真的欸!” 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镇守在那里的九处成员纷纷围到一起七嘴八舌地在讨论着什么。 时桥兴致缺缺,直到齐岂一脸兴奋地跑过来跟他说:“好消息,裂缝里的怪物好像都消失了,很大可能是幻境没了!” 第58章 时桥精神一振,灰暗无光的眼眸有了神采,他连忙起身冲到人群中。 裂缝还在那,像一副被定格的画面,跟周围缓缓流动的蓬勃生机截然不同。 良久,里面传来一丝响动。 时桥两手握紧祈祷,目不转睛,期盼地盯着裂缝的入口。 终于,他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母亲,鲜活的,有生命力的,噩梦里的画面没有成真。 他遇到了一束暖光。 巨大的喜悦感和劫后余生的轻快感一瞬间冲击着时桥的大脑,一颗名为无畏的小小种子落在了他的心脏里,随时可以冲破重重阻碍,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三天后。 医院的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护士刚来换过药,路与已经习以为常,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俨然已经成了医院的常客。 托时家的福,这一次他住进了超超超级vip病房,豪华程度不亚于星级酒店的顶层,极致的奢华。 每天还有各种滋补身体的山珍海味,路与住进来这段时间,硬是被养胖了好几斤。 敲门声响起。 路与:“请进。” 片刻之后,门被打开,路与转头往门口看去,来的是时家的管家,手上推了辆小推车,上面满满当当摆满了多种食物,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光是闻到味道,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起来了。 路与的视线一直跟着小推车走,往后看才发现管家后面还跟着个人,是萧长玄。 他今天穿了一身很休闲的衣服,浅色系衬得人更加丰神俊朗,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爽又带点随性与自由,臂弯里随意搭着一条黑色的外套。 “今天感觉怎么样?”萧长玄走近,顺手把外套放在旁边的沙发上。 路与:“挺好的,有吃有睡,提前过上养老生活。” 管家已经把餐食在桌上摆好,照例询问路与是否需要帮忙,路与拒绝了。 往常都是管家守在一旁,等路与吃完了再收走。 这次猜到他们两个人可能是有话要说,管家自觉回避,走之前告诉路与自己待会再来收拾,随后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路与这一次伤到的是右手,打着石膏,行动有点不便,这也是管家担心他没办法好好吃饭的原因。 不过路与不习惯让别人喂自己,都是用的左手,就是进食的速度会慢很多。 “萧长玄,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路与走到餐桌前,邀请萧长玄。 两个人的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没有之前那么生疏了,路与甚至敢大呼其名,并且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萧长玄说自己吃过了。 路与没急着坐下,而是又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萧长玄徐徐不及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先吃饭吧,吃完再聊。” 路与一动不动,语气平静道:“我没有让人等我吃饭的习惯,你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 萧长玄走过来,拉开椅子示意路与坐下,路与以为他是要在这里说,就坐下了。 下一秒,萧长玄在路与的对面坐下,伸手把边上的果盘拿过去,路与不明所以,还在等他开口。 “看我干什么?吃你的饭。”萧长玄用叉子叉起一块猕猴桃,送进嘴里,慢慢地嚼。 路与: “现在是我们一起吃,你吃,我也吃,有什么问题吗?”萧长玄十分自然地说。 …… 餐桌上的氛围更奇怪了是怎么回事? 见萧长玄打定不打算开口的主意,路与只好先把饭吃了,毕竟他也是真的饿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响动。 一开始路与还有点不太自在,不过后面就放开了,只是在一张桌子上吃个饭而已又不是一起睡觉,很正常,路与努力忽略心里那点小异常,在心里安慰自己。 跟齐岂他们吃饭自己就不会这样,所以肯定是萧长玄的问题,路与最后得出了是他们气场天生就不合的结论。 一顿饭下来,吃得路与整个人心神不宁,心里七上八下的。 好在管家进来收拾之后,他已经调整好了。 两个人移步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开始谈起了正事。 说的是这一次他们被卷进幻境里的事,经过这一次,已经完全可以确认前几次幻境的事,都跟时桥还有路与身上的那股邪恶的黑气有关。 对方已经不再隐藏行迹,而是有恃无恐地释放出自己的气息,告诉所有人,一切的一切,都是他。 “你的意思是你们现在感觉到我身上那股黑气的存在了吗?”路与问。 萧长玄说是。 “而且,你知道在拥有阴阳眼的人的眼里你看起来是什么样的吗?”萧长玄眼里隐隐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路与警觉,感觉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 怪不得前几天,齐岂和方方每次来看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表情非常奇怪。 “什么样的” 萧长玄笑而不语。 路与好奇的表情过于真挚,萧长玄想了想,故作高深地说:“捉摸不透。” 捉摸不透是什么意思路与还想再问,萧长玄却不愿再多说,嘴角的弧度倒是一直没下去。 回归正题,萧长玄说已经派人去查了那股黑气的由来,目前还没有得到切确的消息。 第59章 他和时桥身上的应该是某种古老的印记,这也证明了为什么他们总会被那些异变怪物盯上的原因。 路与点点头,这些他早就知道,只是不能说出来,既然祂不打算隐藏气息,就说明祂要开始入世了,只是不知道那个入世的节点会在哪里? 萧长玄注意到路与在得知这些消息后,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很意外的表情,似乎一直都知道。 萧长玄眸色暗了暗,问他:“你就不担心” 路与面无表情,无辜回看:“我担心啊。” “不过再担心也没有用,索性就顺其自然好了。” “你心态倒是好。”这句话萧长玄是发自内心的地说。 随后,萧长玄话题一转,“说说那个玉佩吧。”怕路与记不起来似的,萧长玄还特意说明,“就是车祸那天的货车司机口袋里那块。” “你有什么头绪吗?” 果然注意到这一点了。 路与沉默了一会,在想怎么样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毕竟光靠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对抗的。他真的很需要一些队友,就目前来说,萧长玄无异于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我有一个朋友……”路与再三斟酌,尽量避开不言说的部分,隐晦地表达朋友惹到了一个大人物,是那种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尽管路与已经很小心地避开所有跟意识觉醒,以及小说世界相关的字眼,但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受到了限制。 断断续续的,跟打了码一样,也不知道萧长玄能不能听懂。 路与说完之后眼巴巴地看着萧长玄,观察他的反应。 老实说,萧长玄听得一知半解,好像脑子突然被什么东西干扰了,对于文字的敏锐性直线下降,明明很简单的意思却变得晦涩难懂起来。 尽力理解之后,萧长玄大概听出了路与的意思他在春山别墅的时候碰上了什么东西,不是身上的那股黑气,而是另有其他,但二者之间并非毫无关系。 也可以说,这两方目的极有可能是相似的。 萧长玄沉吟片刻,说道:“所以那个玉佩是大人物对你朋友的警告” 路与点头。 纸钱是一次,车祸一次,还会有无数个下一次。 萧长玄:“你想怎么做 路与一口气说完:“我需要九处的帮忙,但我不白要,作为报酬,我帮你们找到那股黑气,我知道的,能说的,都可以告诉你,不作隐瞒。” “成交,九处也会竭尽所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第32章 普普通通的二日 路与再一次见到时桥的时候,终于明白萧长玄说的“捉摸不透”代表着什么。 这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路与窝在高级病房的沙发里打开了电视,百无聊赖地玩着遥控器。 他刚吃完饭,打算休息一会,再下去散个步,闷在病房里好几天,人都快成蘑菇。 敲门声在这时候响起,路与出声应答。 门口处只听其声,不见其人。 “路哥!” 是时桥的声音。 路与扭头看去,只见门口冲进来一团乌漆嘛黑的人形物体。 “啊!” 人形物体紧急剎车,发出一声惊叫。 “你是谁?”病房里的两个人同时开口。 “路哥” “时桥” 明明近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天边,几十平米的房子,宛如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遥远到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 两团黑漆漆的影子,一站一坐,相顾无言,互相捉摸不透。 路与先开口,“你能看见我身上的黑气” 时桥坐下来,点点头,随后又想起来路与现在可能看不清他的动作,出声道:“能,黑乎乎的一大片。” “对不起啊,那股黑气是冲我来的,没想到还连累了你。” “在春山别墅的时候,我看见你替我挡了什么东西,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时桥内心愧疚不已,他现在才后知后觉,也许当初那些事并不是什么偶然,都是因为他,身边其他无辜的人才会被卷入其中。 路与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不是你的错。” “要我说你这点毛病最好改一下,你也是受害者,别什么锅都往自己身上揽,遇事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他人。” “这事哪怕再退几个万步来说,也不是你造成的。” 时桥看不清此时路与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是这些话落在他的耳边,犹如万钧重。 时桥知道自己从小到大性子一直都很软,也很感谢父母把他保护得很好,无论遇到什么事,他永远都是被保护在最后面的那个人,不用冲锋陷阵,只要乖乖等着事情就会解决了。 于是乎,当他发现没有人可以挡在面前,自己不得不去面对的时候,他的第一想法是逃避,躲起来就好了。 显而易见,这些事情并不会因为逃避而自动消失,接二连三的,在亲人遭受灾厄时,自己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 时桥亲身经历过两次幻境,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无比清楚能从里面活着出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在听到母亲说如果不是路与一直舍身相救,她早就死了的时候,他心里的想法是:幸好有路与。 同时他又在想,如果是自己,当时会怎么做呢? 第60章 会吓哭,会躲,还是会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神的降临。 无数种想法在脑海中闪过,排在第一顺位的却永远不会是迎难而上,殊死一搏的想法,时桥在那一瞬间无比痛恨自己的软弱胆小。 时桥表情痛苦,陷入了无边的自我厌弃中,身上的黑气越发浓郁,几乎是化不开的沉闷。 “你在想什么” 路与见他沉默了很久,而且周身的气息流动十分古怪,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出声询问。 时桥心头一震,倏然从低沉情绪的深谷之中惊醒过来。 “路哥,你在面对那些怪物的时候,心里会害怕吗?”时桥垂下眼帘,不自觉地抠着自己的手。 “当然怕啊。”路与理所应当的回答。 时桥抬眼,似乎是对他的答案有所怀疑,“原来你也是怕的吗?” “不是,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路与听到时桥不可思议的语气,更加好奇地反问。 时桥想了想回答:“善良,冷静无畏,无所不能,天不怕地不怕。” 路与:……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这么厉害。 “虽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给你造成这样的错觉,但是我想说,人都有七情六欲,只是每个人表现出来的方式不一样。” “这些其实没有什么标准答案,主要还是看你自己怎么去消解释放。” 时桥鼓起勇气,求助道:“如果我想变得勇敢无畏呢?” 路与大大方方道:“那就去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埋在心里的种子照到了第一缕阳光,蠢蠢欲动,做好了生根发芽的准备,时桥语气十分坚定:“我知道了。” 与其一味地逃避,不如试着勇敢一把,做不到并肩前行,那他也绝不要做拖后腿的一个,时桥心里暗下决心。 “嘿!两个小黑煤炭在聊什么呢?”齐岂倚在门口,流氓似地吹了一声口哨,表情十分欠揍。 浑身裹满黑气的路与和时桥:…… 在被打之前,齐岂见好就收,呲个大牙催促道:“下去散步去啊,不是说要去走走吗?” 私人医院的景观很好,树木成荫,花香草绿,幽静不吵闹,很适合静心疗养。 路与他们在楼下的花园里逛了好几圈,才找个阴凉处坐下。 路与问起时母和司机的情况,时桥说他们身体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就是心理那关还没过去,时常被噩梦惊醒,说来也奇怪,他们和梁文之前的情况差不多,那几天的记忆似乎慢慢地在消失,淡化。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忘记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 大概是异变对于普通人的记忆会有的影响。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毕竟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我也更希望他们能忘记。”时桥神色平静地说道。 齐岂:“要我说,你们俩也是够呛,顶着这一身暗黑的标记,就像个移动的香饽饽,是个邪物都想上来吸一口。” “这几天我们在附近抓着好几只山野精怪了。”齐岂一脸的忧心忡忡,也不知道派五六个人保护够不够。 “我还听说上面已经替你们申请了保护令,估计很快就会执行了。” 路与:“保护令是什么意思?” 齐岂挠挠头,半知半解道:“我也不太清楚,应该类似于贴身保镖之类的吧。” “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幸运的是,路与和时桥身上的黑气在一周之后消失了,不是完全消失而是静静蛰伏在身体里,不再肆意发散黑气。 他们终于不用以一团焦黑煤炭的面目示人。 路与右手的伤恢复得不错,他打算出院回家静养,时家人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尊重路与的意思,不过他们十分坚持要给路与准备一日三餐,并且扔下两个选择,要么路与带几个厨师回家做饭,要么就每天让人送上门。 路与拒绝无果,想了一下他那个小房子里硬塞下几个星级大厨的样子,觉得是房子高攀了,于是果断选择后者。 于此同时,路与也收到了关于保护令的通知,说是派了一个保镖来负责他的安全,上面还特别写上几点保镖的的个人描述,能力强,执行力高之类的,看着就让人有安全感。 不过让路与费解的是最后两条信息,十分突兀,上面写了保镖不会做饭,并且长得很帅。 这两条看上去感觉更应该出现在相亲数据上,没听过谁家雇保镖还要考虑长得帅的。 出院那天,路与在医院门口见到了传说中那位长得帅但是不会做饭的保镖。 “你是保镖”路与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俊美无铸的男人。 萧长玄笑得满面春风,尽职尽责地接过路与手上的背包,还贴心地给雇主拉开车门。 显然已经进入了角色里。 “是我,他们找遍了所有行动组,发现符合雇主要求的,长得帅又厉害的保镖,就只有我能胜任。”萧长玄假意苦恼。 雇主本人:“我没提过这样的要求……” 萧长玄笑容不减,轻飘飘道:“那可能是他们记错了吧。” 没想到保镖会是熟人,不过这样也好,换个陌生人路与可能更加不适应。 右手打了石膏,左手又不够灵巧,路与安全带系了半天都没能扣上,最后只好无奈地求助司机兼保镖。 “能不能帮我系一下安全带,麻烦你了。” 第61章 萧长玄俯身凑近,伸手去拉座椅边上的安全带,看起来就像他把路与圈在怀里一样。 男人温热的气息陡然靠近,带着淡淡的清爽香气,很好闻,像是香水或者须后水之类的,有点太近了,路与瞬间呆住不敢动,心里开始有点后悔自己提了这个要求。 男人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退开,但是路与感觉时间被拉得很长,慢吞吞的,慢到他的心乱了一拍,不知道为什么,一股陌生的怪异情绪萦绕在心头。 这种感觉很不好,路与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奇怪。 萧长玄注意到青年突然之间变得安静下来,周身的氛围有些低沉。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选择不做打扰。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回到蓝河湾,路与打开车门下车。 萧长玄也跟着下了车,两个人一起走到电梯口路与只当他是要送自己到家门口,没觉得哪里不妥。 直到路与来到家门口,打开家门,准备跟萧长玄告别的时候,萧长玄慢悠悠地开口:“需要帮忙一起收拾行李吗还是我在这里等你,你自己收。” 路与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刚刚说什么?” “收拾行李。” “可是我没有打算搬家。” “问题是你家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那我睡哪”萧长玄无辜地指了指自己。 路与: 什么睡 睡哪里 第33章 普普通通的三日 路与最后还是收拾出一个行李箱的换洗衣服,跟着萧长玄回了家。 故地重游,死去的尴尬记忆又开始在脑海里疯狂蹦哒。 还是他住的上次那个客房,萧长玄带着路与简单参观了一下房子的布局。 极简风,路与看完只有一个想法,除了日常生活必需的东西,几乎看不见别的什么东西。 跟自己那个摆满小地毯,小摆件的房子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风格。 “你如果要做饭的话,厨房在那边,各种家电齐全,全新的,放心使用。”萧长玄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好的,我知道了。” 萧长玄帮路与把行李箱拖到客房门口,交给他,叮嘱道:“那你慢慢收拾吧,衣柜都是空的,你可以把衣服挂里面。” “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到隔壁找我。” 路与拉着行李箱进到房里,关上门,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才缓过来,开始收拾房间。 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室友,莫名其妙就过上了合租生活。 好在两个人磨合的不错,作息时间都差不多,不存在无法调和的矛盾。 自从住进来,路与几乎很少撞见游魂野鬼穿墙而过在他面前游荡,睡眠质量直线上升。 再过一周左右,手上的石膏就可以拆除。 路与开始回公司上班,他打算忙完手上这个项目就提辞职,多次请假,扒皮老板早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每天上班都在他面前阴阳怪气的说话,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路与懒得理他。 “欸,你那帅哥朋友又来接你下班了,今天也很准时嘛。”同事靠在窗边往楼下看,大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真不是你男朋友吗天天来接你下班,风雨无阻的。” “别瞎说,是朋友。” 路与慢吞吞地用左手打字,无视同事的打趣,目不转睛地盯着计算机屏幕。 刚开始路与还解释过,说是保镖,不过没有人信,后来说是朋友,看起来大家也不是很信,每次都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他,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路与已经麻木了。 六点下班,路与收拾好东西,跟着同事一起下楼。 大厦门口乌泱泱一大片全是下班的打工人在往外走,路与跟着人群出来,一眼就看到被几个女生围住的萧长玄,身高腿长,相貌俊美,眼神多情又温柔,耀眼的人走到哪都是焦点。 “不好意思,我的雇主来了,我们工作有要求上班时间不能私自加除雇主以外的任何好友。”萧长玄面露笑容,十分敬业地拒绝道。 几个女生一听到有雇主,更加好奇是什么样的大老板能雇个帅哥当司机。 女孩们顺着萧长玄的视线看去,一个面容清俊,气质温润的青年正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视线下移,青年右手还打着石膏。 几个女生眼里闪过一丝怀疑,却见帅哥司机迈开长腿走过去,动作十分娴熟地接过青年手里的包,自己拎着,随后神色温柔地低着头跟青年说一些小话,态度很是恭敬。 竟然是真的,几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神情恍惚地离开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路与没错过她们离开之前投来的古怪眼神,转头审视萧长玄,“你又跟人说什么了” 萧长玄眼尾上扬,笑了一下“说我的工作性质。” 路与: “走吧,回家,我们今天吃哪家外卖” 路与很快把上一个话题抛之脑后,顺着萧长玄的话题往下走,“吃火锅吧,好久没吃了。” 两个人边说边往车上走,身后却忽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 外面的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 是大楼里传出来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吵闹,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慌乱不堪,有喜欢凑热闹的往声源处靠近,也有不少面色仓惶的人,绷着一张脸往外走,远离是非之地。 第62章 路与认出一名脚步匆忙的同事迎面朝他们走来,他脸上神情古怪,一脸的心不在焉。 路与出声叫住同事。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同事眼神迷离恍惚,压低声音说道:“电梯里又出现白骨了。” 路与表情微凝:“白骨” “古怪得很,我当时就在旁边那部电梯,亲眼看见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结果下到一楼,电梯里就多了一具白骨,所有人都不知道它是从哪出现的!” “真的邪门,不跟你说了,我回去要请大师驱驱邪,请个护身符,我怀疑这楼里不干净!”同事说完之后,眼神狐疑地盯着四周,感觉环境好像都阴暗了不少。 请大师迫在眉睫,他今天回去就找! 送走了疑神疑鬼的同事,路与眼神一沉,看向萧长玄。 萧长玄的视线投向身后的大楼,目光中充满探究之意,“去看看?” 路与正有此意。 为了不影响电梯的正常运行,保安在刚发现的时候就把白骨转移到保安室里,跟上一次的情况很像,他们那时候报了警到最后也没查出个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只是这接二连三的,保安心里也很没底,思来想去,还是再一次拨通报警电话。 萧长玄和路与进来的时候,有几个人正围着保安讨要说法,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一具枯骨,到底是什么人的恶作剧,还是涉及了刑事案件,三番两次的,弄得人心惶惶的,他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保安哪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手忙脚乱的一通安抚,忙得焦头乱额。 好在警察来得很快,很快不满的声音被压下去,为了不影响办案,想看热闹的人都被清走了。 来负责调查的警察正好认识萧长玄,也知道九处的存在。 见他也在,便招呼他过来帮忙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邪恶的气息。 路与和萧长玄一起走过去,看到被放在角落里的白骨,骨架完整没有丁点损坏,保存得很好。 萧长玄试着感知,并没有在白骨身上发现任何遗留的气息。 那警察愁眉苦脸,一脸的无奈,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已经是他们在崇天大厦发现的第三具白骨,总是莫名其妙地凭空出现,查不到来源,也查不到是谁扔的。 他们对比了所有的失踪人口,也对不上,就好像这些白骨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 检查完毕后,将白骨装好带走,警察跟萧长玄告别,远去的背影格外沉重。 路与和萧长玄随后也走出大楼,“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路与问萧长玄。 事出反常必有妖,联系到身上的黑气,路与心里隐隐觉得,大概率还是冲自己来的。 萧长玄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拿出手机给齐岂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排查一下这栋大楼。 之后两个人开车去了一趟超市,买上火锅底料和一些食材,回家做饭。 萧长玄家的厨房终于迎来它的第一次使用。 火锅底料简单炒一下再加水煮开,其他新鲜的肉菜食材都处理过,只需要简单的洗一下蔬菜就可以。 咕嘟咕嘟,锅里冒着热气,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准备开吃,路与手不方便,菜都是萧长玄下的,熟了之后再捞到他碗里。 刚开始吃没多久,齐岂就打电话过来汇报排查的结果,结果并不意外,他们没有查到任何的东西。 “这栋楼里干净得很,连个游魂都没有,小路在这上班肯定很安全。”齐岂在那头惊喜地说。 萧长玄正在给路与碗里倒虾滑,听到齐岂的话,手上动作一顿。 路与注意到他略微停滞的动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一缕游魂都没有”萧长玄语气微抬,视线却落在路与被辣味熏得水润红彤彤的唇上,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抓了一下。 “没有。” 齐岂原本还很开心,被萧长玄这么一点,也逐渐回过味儿来了。 怎么可能有的地方一点游魂都没有呢? 他们九处那个地方,三步一个结界,五步一驱邪的地方,时不时还会有迷糊的游魂闯进来,在附近徘徊不散。 这么一想,褪去人声鼎沸的大楼隐在昏暗里,高处被远处的灯光照的忽明忽暗的,瞬间就变得古怪起来。 齐岂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辛苦了,早点回去吧。”萧长玄在电话那头说道。 齐岂耳尖,听到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问道:“玄哥,你们在吃什么?” 十五分钟后,齐岂脸上笑容洋溢,欢天喜地坐上了饭桌。 对面坐着路与和萧长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齐岂从袋子里掏出几盒东西放到桌上,“我顺路还买了点和牛,咱们全给煮了吧!” 路与看着高高摞起来的盒子,心说:你的一点,我的一点,全都不一样…… 这顿饭一共吃了三个多小时,后半程全是齐岂一个人在吃。 库库炫,饭量大到令人咂舌。 看着都替他撑得慌。 —— 虽然大楼有古怪,不过一直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平静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萧长玄从在楼下接人,变成把人送到公司门口,确保万无一失。 这一举动让路与很长一段时间身处于同事茶余饭后八卦的中心。 第63章 主要是探讨他和那位帅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路与不敢想象谣言已经传成了什么鬼样子。 第34章 埋骨地 两周过去,路与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以进行一些轻松的活动。 负责的项目也进入收尾阶段,路与每天掰着手指过日子,离职的时间越来越近,感觉自己最近上班的心情都轻快不少。 晚上八点,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路与接到老板打来的电话,说是项目出了问题需要处理,让他马上到公司一趟。 事出紧急,老板特意还让路与打车过去,车费报销。 抠门老板居然愿意报销车费,看来真的很急。 在平时,偶尔也会碰上这种被通知回去临时加班的情况,次数不多,不过每次都是要紧事,路与没觉得哪里不对,准备出门。 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正好碰到在客厅喝水的萧长玄。 路与点头跟他打个招呼。 “你要出去”萧长玄放下水杯,问了一句。 路与说要去公司一趟。 “我送你过去。” 大楼的古怪迟迟没有找到缘由,萧长玄的顾虑不无道理。 路与也深知这一点,“那麻烦你了。” 自从上一次黑气外溢之后,a城的魑魅魍魉好像蛰伏起来了,一夜之间,这座城市俨然“干净”了不少。 来到崇天大厦,楼上还是灯火通明,许多人还没结束打工的一天。 路与原本想自己上去,结果萧长玄说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段距离。 两人来到电梯门口,按下左边那一部,电梯很快降下来。 电梯内冷气很足,路与一进去就感受到冷空气落下来黏在皮肤上,凉嗖嗖的,顶灯打下来,可以清晰地看到手上起来的鸡皮疙瘩。 萧长玄按下五楼的按键,电梯门卡顿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后电梯缓缓上升。 五层楼的距离按理说不会用多久,但是电梯迟迟没有停下,还在不断地上升…… 路与眸光一闪,终究还是来了。 路与转头与萧长玄四目相对,对方眸色微敛,深邃的眼神平静如水,显然早已有所察觉。 “你这上班路还挺长的。”萧长玄语气淡淡,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眼尾轻佻,表情似笑非笑的。 路与面露无奈,实在没心思接他故意逗弄的话茬。 大约有五分钟的样子,电梯才缓缓停住,两侧的门弹开,外面一片漆黑,和电梯里面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路与和萧长玄等了一会,没有立马出去。 “咔嗒!”一声,电梯里的灯灭了。 四周寂静无声,黑暗连成一片,像是在无声催促他们出去。 萧长玄拿出一根红绳绑到路与手上,两个人并肩而行,一起走出电梯。 刚走一步,眼前景色忽变,一眨眼,他们出现在一条人来人往的长街上。 长街灯火辉煌,各种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酒肆茶楼人声鼎沸,空气中萦绕着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所有的建筑都是大片的冷白色,在暖黄灯光的辉映下,泛着莹润的柔和光晕,像一块块品相上佳的白玉雕刻而成。 街上的人都裹着白袍,没有整齐划一可言,也不求美观,每个人像是胡乱地将自己身体裹起来,再用一根绳子随便系上就算完事。 还有的人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两只眼睛。 除去古怪的穿衣风格,这里的人倒是热情洋溢,对于突然陌生的闯入者没有任何敌意,眼底尽是好奇和探究。 短短几分钟内,萧长玄和路与就收到了好几个人的邀请,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 他们被亲切地称呼为“远方的客人。” 这跟以往的幻境不一样,这些人看上去真的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会动,会说话,不像是被设定好的傀儡。 眼下看不出丁点端倪,路与和萧长玄打算随机应变,先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两个人婉拒了做客的邀请,询问这附近有没有旅馆之类的地方,既然他们是远方的客人,那这城中必然会有供异乡人落脚的地方。 果不其然,有人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建筑,告诉他们,那边有四五个旅馆可以入住,萧长玄礼貌地道声了谢,那人摆摆手表示不客气,还往他们怀里丢了两个红彤彤的水果,说是这的特产,让他们尝尝。 告别热情的人群,路与和萧长玄往旅馆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收到了不少东西。 等他们来到第一家旅馆时,两只手都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种吃食和小玩意。 这家的店主人是一个老妪,同样裹着一身白袍,路与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柜台里面,低着头,手上在打磨东西。 旅馆的布局很像古时候的客栈,一楼是喝茶吃饭的地方,摆了好几张桌子,二楼才是休息的房间。 听到脚步声,老妪缓缓抬起头来,她虽头发花白,脸上都是岁月留下的沟壑,但是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请问有空房吗?”萧长玄开门见山,一只手撑在柜台上问。 老妪面无表情,拉开手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放到台面上,并没有像那些人一样表现出很热情的态度。 给完钥匙后,她又重新低下头去弄手上的东西。 第64章 路与注意到她手上拿的一截白色的条状物体,有一根食指那么长,看上去有点像骨头,又不是。 “怎么收费?”萧长玄拾起台面上的钥匙,在手里摩挲了几下,钥匙的触感冰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带着丝丝的寒气。 “不要钱,住够了就走吧。”苍老低沉的声音传来。 老妪头也不抬地回答,继续磨着手里的东西。 免费入住的旅馆。 这下倒是令人诧异了。 两个人走上楼,根据钥匙的编号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所有房间的门都大开着,看上去他们两个人是唯二入住的人。 房间内有两张床,并排着,看上去和酒店的双床房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这些床,桌子椅子全部都是白色的。 除了暖黄色的灯,其他东西都是纯白的,有一种他们住在白玉雕砌的玉房子里。 路与推开窗户,喧闹的街景映入眼帘。 萧长玄已经检查完房间里的各个地方,来到窗边跟他一起往外看。 “你说街上的那些是人还是鬼”路与问。 萧长玄目光如炬,淡淡说道:“目前看来更像人多一点。” “走吧,我们去打听点消息。” “去哪” “当然哪里人多去哪里。” 他们下楼的时候,老妪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对于他们的进出漠不关心。 路与和萧长玄在街上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规模最大的白玉建筑前,白色的牌匾上面刻着玉骨茶楼。 整个茶楼是圆柱形的建筑,一共有三层,中间是中空的,抬头可以直接看到天空。 一楼走进去是一个宽阔的露天剧场,中间搭了一个大舞台,舞台四周是成排的桌椅,摆了一圈又一圈。 此时舞台上正演着某部舞台剧,舞台下几乎坐满了观众,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路与和萧长玄找到两个空位坐下,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见他们坐下来,眼微微神一亮。 “你们好。”男人一脸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 “你好,请问现在舞台上演的是什么?”路与朝他笑笑,礼貌地问道。 “你们是第一次过来吧?这是我们玉城最有名的剧,叫《寻风骨》,在我们这里很受欢迎的。”年轻男人兴致勃勃地说道。 路与:“能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大概的剧情吗?我们刚来还不太清楚。” “当然可以!”年轻男人乐意至极。 “传闻有一个地方叫风骨城,那里的人生下来身上都带有一块风骨,有了风骨人才会完整,他们会拥有最漂亮的身体,灵动的眼睛,强壮有力的四肢。不幸的是,在某一年,风骨城被邪恶的入侵者降下诅咒,所有人的风骨都丢了,它们被收集在日落西山的一个小城里。” “没了风骨的风骨城居民就如同丢了灵魂的残破人偶,浑浑噩噩,惶惶不可终日。” “风骨城的人民当然不甘于认命啊,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借那些入侵者的身体,穿过灼热的落日,去寻找遗失的风骨。” “台上正在演的就是一群勇敢的风骨城居民对抗入侵者,借他们的身体踏上寻找风骨的冒险之旅。” 年轻男人满眼向往地看着台上的表演,“你看,现在到了剧情的高光部分呢。” 说完之后男人的眼睛再没有离开舞台分毫,仿佛他已经投身剧情中,成为了勇敢的风骨城居民的其中一员。 路与看到台上一群穿白袍的人站在舞台两侧,左边的那群高声大喊正义的台词,表情勇敢无畏,右边那一群则是动作畏畏缩缩的,被塑造成一副贼眉鼠眼的窘迫模样。 台下的观众此刻也是极度亢奋,两眼冒光地看着台上,狂热痴迷。 终于,在演到成功占据入侵者的身体,踏上旅途的时候,台下爆发出一阵喝彩叫好的轰鸣声,每个人脸上写满激动,仿佛他们已经获得了胜利。 戏剧到这里接近尾声,对于寻风骨的后续并没有演出来。 原本以为演完了他们就要散场,没想到刚过几分钟,舞台上又再次上演同样的剧情,台下的观众又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场大冒险中。 路与和萧长玄默默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离开。 旁边的年轻男人见他们要走了,有些恋恋不舍,似乎想开口挽留,不过很快他又被台上的表演勾去了注意力,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两人走到门口,就被几个白袍人拦住。 “还没有到散场的时候,两位客人怎么出来了?是不好看吗?” 白袍人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幽深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二人,笑意不达眼底。 “不,很好看,只是我和我的朋友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萧长玄不慌不忙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白袍人脸上笑容更甚,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们侧身让出一条路,贴心叮嘱道:“那明天早点过来看啊。” 萧长玄颔首:“当然。” 两个人成功走出茶楼,背后的视线依旧如芒在背,久久没有移开。 第35章 埋骨地 他们四处逛了一圈才回到住的地方,通过沿途商贩的只言词组,基本理清了这个陌生小城的来历。 此处名为玉城,顾名思义,这里大部分的东西上到建筑设计下到生活用品,都是白玉制成。 第65章 按照玉城人的说法,这里的气候特殊,白天的太阳高温炎热,人们无法长时间在外走动,反而是夜晚的寒月清凉宜人,所以他们都是昼伏夜出的作息,白天就躲在房子里睡觉。 玉城物产丰富,且盛产白玉,在这里生活不需要任何货币。 这说法倒是真的,路与走在街上的时候就注意到那些出来摆摊的商贩,有客人在摊前驻足停留,看上的东西拿起就走,商贩一脸见怪不怪,甚至有些热心的摊主还会强塞给过路的人。 没有交易就不会产生矛盾,这里像是一个完美的乌托邦,人们安居乐业,没有烦恼,每天吃吃睡睡,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到玉骨茶楼里看反复上演的《寻风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抛开事实不谈,路与真的很羡慕这样的生活,羡慕惨了。 天边的寒月高悬,冷白清幽,宛如一块完美无瑕的玉盘。 月下是热闹非凡,明亮橘黄的人间烟火。 路与关上窗户,把热闹的夜市摊隔绝在外,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萧长玄从外面走进来,他看完了二楼的所有房间,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先休息吧,明天再看看有什么线索,你睡哪边”萧长玄站到两张床中间,问路与的意思。 路与想了想,选择睡靠墙的那一边,把靠窗的留给他。 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出神,路与眼里一片清明,房子里的隔音太好,关上门窗之后,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玉城的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长,路与感觉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中途起来,推开窗户一看,外面的商贩还没有收摊,还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从我们出现在这,已经过去快9个小时了,天还没有要亮的迹象。”路与再一次合上窗户,转过身跟床上的萧长玄说话。 他也没睡着。 “嗯,确切来说,是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包括人。”萧长玄沉声道。 “仔细看那个茶楼右边卖包子的那个摊位,每次摊前都只会站一个客人,等前面的人走了才会有另一个人顶上,而且他们买的包子数量虽然不一样,但是人数是固定的,其他摊位差不多也是这样,总有一个东西是固定好的。” 路与观察了一下,发现还真的是,比如茶楼里一共有六张桌子,但是不管流动的客人怎么坐,永远有一张桌子是空的。 路与疑惑:“难道他们是有什么设定好的顺序吗?” 萧长玄也不太确定:“不好说,等天亮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着等着,路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有风吹到脸上,带着温度极高的热浪,熏得人仿佛置身于火山之中,底下是蓄势爆发的滚烫岩浆。 路与睁开眼睛坐起来,摸了摸脸上,余热未消,不是梦。 “吵醒你了” 萧长玄站在窗边,侧着身体,手还在窗沿上还没收回来。 路与下床,问他,“外面天亮了吗” 萧长玄回答,“亮了。” “那我们出去吧。” 萧长玄语气平静,目光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冷意,“不急,你先来看看,外面不太对劲。” 路与闻言,眉心微蹙,快步走过去,伸手就要推开窗户,萧长玄按住路与的手,将他拉到旁边,轻轻将窗户推开一点。 狂风呼啸,灼热的空气瞬间就沿着缝隙钻了进来,同时还有漫天飞舞的细小沙尘,混黄一片,很快窗边就落了一层黄沙。 路与离得不算远,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那股热意。 往外看去,夜晚清荣华贵,纯净无瑕的玉城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热风侵袭,卷起漫天黄沙,石砾乱飞的破旧石城,一轮橙红的巨大火球斜挂在西边,时不时落下几滴红色火焰。 诡异的是,他们房间内部还是白玉。 按照玉城人的说法,白天温度高,所以他们会躲在家里睡觉,可眼下的破落景象,明显和玉城沾不上一点关系。 路与和萧长玄离开房间来到楼下,旅馆主人还是坐在柜台里面,仿佛一夜没睡。 一楼大门紧闭,隔绝了外头的一切。 见到两个人下楼,她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又低下头。 直到看见萧长玄准备打开大门出去,柜台后一道苍老的声音飘过来,“出去之后,只有天黑才能再回来。”像提醒,又像警告。 萧长玄本来也只是想试探一下,看她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听到这句话,他停下推门的动作和路与一起来到柜台。 路与表现得像个一无所知的游客,脸上带着好奇,随意地问道:“外面现在不能出去吗?我们还没看过白天的玉城呢。” 老妪抬眼,洞悉一切的目光落在路与脸上,随后平静道:“玉城的热闹只在夜晚才有,白天气候恶劣,劝你们还是待在房子休息比较好。” “如果非要出去呢?” “那请自便吧。” 之后不管路与说什么,老妪都不再回答。 没办法,问不到更多的信息他们只能出去自己找了。 见他们执意要出门,老妪冷着一张脸,掏出两件白袍扔给他们。 路与愣住,抱住突然飞到怀里的长袍,胸口一凉,源源不断的寒气从袍子里渗出来,像是抱着一块凉丝丝的冰块,套上这身衣服再出去,可以抵御外面大部分的炎热。 第66章 路与面色一缓,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 老妪冷哼一声,不近人情地起身赶人,图一个眼不见为净。 路也和萧长玄忙不迭裹上长袍,推开了旅馆的大门…… —— 一望无际的荒漠里,尘土飞扬,红日高悬,时桥顶着炽热的风,艰难前行。 他浑身上下都涂满了厚厚的湿泥,表面的泥土水分已经被烈日烤干,牢牢地扒在身上,干涸地锁住里头所剩无几的水汽。 时桥半眯着眼睛,紧张地看向挡在前面的高大身影,和他一样,身上都裹满了泥巴。 那人一言不发,闷着头往前走,时不时会停下来,回头等时桥跟上。 前方约莫五百米的距离,一堵高大的石墙静静伫立于荒漠中,任由狂风吹拂,黄沙裹挟,俨然不动,拦下了大部分风沙。 短短一段距离,两个人踩着被风刮得走三步退两步的步伐,花了快一个小时,才龟速地爬到石墙脚下,那里有一个狭窄的小门,穿过小门进入墙后,一座荒废的石城映入眼帘。 城内的风小了很多,不至于让人寸步难行。 四周荒无人烟,笔直通往城内的道路表面被一层黄沙覆盖,上面平整光滑,没有任何痕迹。 这似乎是一座死城,时桥他们就近进入一个离小门很近的房子里,房子内部年久失修,四处漏洞,几张桌椅杂乱无章横在地上,上边堆满风沙。 他们在房子里巡视一周,在最里面的房间里发现一条通往地底的暗道。 确认四周无危险,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下到暗道里,左兜右转,最后来到地下深处的一个空旷房间里。 地底下的空间比上面的房子还要大上许多,房间内很干净,温度也不高,暴晒一天的时桥用木棍敲掉身上厚重的泥巴盔甲,身上骤然一轻,露出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已经看不清原本什么模样,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熠熠生辉。 “待着别动,我去找水。”沉默快一天的高大男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跟你一起去吧,余礼。”时桥拍拍身上的土,微微上前一步。 被叫余礼的男人,沉默了大半天,干巴巴扔下一句“不用”就走了。 时桥已经习惯他这样的态度,乖乖点头,呆在原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余礼是行动组七处的成员,被上面一纸保护令派来负责时桥的安全,起初时桥还以为他是个哑巴酷哥,跟他比划了一星期的手语进行沟通,逼得余礼憋不住开口说了一句“我不是哑巴。”才结束这场乌龙闹剧。 余礼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人很负责,能力也强。 他们是在路上突然被卷进来的,一晃神就出现在不知名荒漠的一个绿洲里,绿洲里四周的植被已经枯死,只剩下一个快要干涸的沼泽。 从绿洲可以看到远方石墙的身影,露天的荒漠并不安全,不光缺水,还极有可能遇到恶劣的沙暴天气,于是他们决定离开绿洲,往石墙方向走去。 时桥经过前几次的异变,加上不想成为拖油瓶的决心,如今气质大变,渐渐褪去那副怯弱无主的样子,成长了许多。 面对突如其来的幻境,他也能从善如流地静下心来思考。 很快余礼回到房间里,他敲敲墙壁发出轻响,时桥的视线移到声源处,看见余礼木着脸,手指向右边,示意时桥跟他过去。 拐过几个弯,来到一个潮湿的空间,上方的石块缝隙里淅淅沥沥地往外滴着水,下面是一个浅浅的小水坑,他们找到水源了。 第36章 埋骨地 天上太阳耀眼灼热,哪怕闭上眼睛,隔着眼皮也能感受到那股穿透而来的炽热红意。 路与用冰凉的长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在眼睛和鼻子划了道口子,用于呼吸和视物。 他们一走出旅馆大门,周围的景色完全变了,身后是空无一物的大片荒漠,狂风怒号,黄土沙漫天,旅馆已经消失不见。 面前像是一座空城,破败不堪,路与和萧长玄此时正位于入口处。 城楼上的牌匾经过风吹日晒,早已过度风化,上面刻的字模糊不清,路与眯起眼睛极力辨认,连猜带蒙,感觉上面的字应该是”骨,城”之类的字眼。 “这里难道是《寻风骨》里面提到的风骨城吗?” 萧长玄收回目光,声音被闷在不断吹起的风里,“看起来像,我们进去看看。” 路与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脚往城里走去。 刚一踏入城门,路与只觉得自己浑身一轻,好像全身的重量被抽走了,白袍下包裹的身体里变得空荡荡的,被风吹得鼓了起来,路与一个重心不稳,摇晃着眼看就要往地上摔。 幸好一旁的萧长玄注意到他的异样,及时伸手揽住路与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两个人身体撞到一起。 “咔嚓!”清脆的断裂声在两个人的耳畔响起,断裂声正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 路与僵住不敢动了。 听这夸张的声音,他们之间指定有个人是骨折了,路与自己没有感受到疼痛,那就是萧长玄。 路与连忙抬头去看萧长玄的表情,男人遮掩在白袍下的深邃眼眸不复存在,路与只看到两个漆黑的空洞。 “你……”两个人同时出声。 路与心下一惊,怀疑地看着眼前的人。 萧长玄几乎也是一样的反应,手里的触感十分不对劲,白袍下不是柔韧的腰肢,而是有些硌手的细长条,就像树枝一样,而且路与作为一个成年男性,哪怕身材再过纤瘦,腰也不至于细到自己一只手掌就能完全拢住。 第67章 萧长玄放开路与,两个人稍稍退开两步。 一根疑似肋骨的骨头哐当掉落在两个人中间的空地上。 路与瞳孔地震:只是轻轻撞了一下,威力不至于这么大吧 他们还没来得及深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地面开始荒动,人站在地上能感觉到地面明显的起伏,巨大的声响从城外的沙漠中传来。 “喂!那边那两个人,红兽要来了你们还不赶快找地方躲起来吗?不要命啦”城内某处破旧的房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白袍人,冲着城门口的路与和萧长玄焦急地喊道。 沙漠里,一场漫天的黄色沙雨正在朝着城门口快速逼近,隐隐约约能看见地面上有一大群奔跑的某种动物,那些沙雨就是它们在移动的过程中带起来的。 见他们不为所动,“快点啊!躲进房子里,不要动等它们过去!”那个白袍人再次出声提醒,随后扭头钻进房子里不见了。 路与和萧长玄对视一眼,迅速行动起来,躲进旁边的空房子里,走的时候路与没忘记把地上的那根肋骨捡起来一起带走,总感觉不能落下它。 两个人刚躲进来,那些动物就来到了城内,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顿时整个城内沙土飞扬,如同沙尘暴过境。 路与扒在窗户上往外看,视线被纷纷扬扬的沙子遮挡,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听到那些动物满地乱窜发出来的嘈杂声响。 衣角被扯住,路与低头,萧长玄把路与拉下来,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示意他不要动。 “哼哧,哼哧……”浑厚的呼吸声出现在门口,有几只动物进来了。 路与这回看清楚了,白袍人口中的红兽是什么动物,它们浑身覆盖一层红色的皮毛,大体长相酷似野猪,不过没有獠牙,体型也比野猪小上很多。 四肢虽然矮短,但是移动的速度很快,像个小炮弹。 单看长相没有什么威胁性,直到路与看见一头红兽幼崽因为冲太快剎不住脚一头撞上前面的墙,兽没事,那堵石墙却塌了。 何止没威胁,简直就是行走的拆迁猪队。 房子里没有什么遮掩物,进来之后一目了然。 路与和萧长玄躲在一个窗户下边,侧着身趴在地上,在身前横了一张方形的桌子,能挡,但是挡不了多少。 那几只红兽一进门就开始四处张望,边走边用鼻子拱。 很快就来到横放的桌子前。 路与谨记白袍人的叮嘱,僵住不动。 一个红色的猪头越过桌板,跟藏在后面的路与来了个眼对眼。 路与清楚地看到它赤红的双眼眼里映出自己的身影,红润,有点湿漉漉的鼻子在微微抽动。 路与想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闭不上,他好像没有眼皮了是怎么回事?连眨眼都做不到。 不得了了,路与心下骇然。 红兽跳进来,拱着鼻子低头在地上轻嗅,离他只有一点点距离,前肢都踩到了他身上的白袍。 好在这只红兽很快就走开去了别处,应该是没有发现他们。 路与悄悄地松了口气。 搜寻一番无果,它们转身出去与外面的大部队汇合,浩浩荡荡一群带着一路的沙尘和震天的声响离开城里,又回到了无边的沙漠。 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确认那群红兽不会再回来后,路与和萧长玄才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他们已经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 果不其然,路与和萧长玄同时解开遮脸的白袍,看到了彼此当前的样子——一个光秃秃的骷髅骨架。 路与:“这是怎么回事?” 萧长玄说,“你还记得《寻风骨》的由来吗?那个人说,有风骨的人,才有漂亮的眼睛,健壮的身体。” 路与:“所以我们现在是丢了风骨的人,这么说,玉城那些裹着白袍的居民,到了白天出门都会变成骷髅吗?” 萧长玄:“极大可能。” 突然变成骷髅架子,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们能走能跑,只是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也感觉不到疼痛。 以及……变得很脆皮。 路与想起来一开始掉地上的那根肋骨,连忙在身上摸索起来,发现是从自己身上掉的。 路与:……得亏是捡了。 盯着手上的骨头,路与语气飘忽,隐隐带有一点荒谬,“你说能不能再安回去” 能。 路与刚把那根骨头凑近身体,骨架间就像有磁铁一样,牢牢地吸住,很快恢复原位,看不出有被折断过的痕迹。 人类第十大奇迹。 这时候,外面有动静传来,路与顾不上感叹奇迹,便匆忙裹好长袍,跟着萧长玄到外面去。 外面多了十几个白袍人,是从周围的房子里陆陆续续走出来的。 不难猜出,他们掩在白袍下面的身体,都是白骨。 他们不约而同地往一个方向汇聚,路与看到有一个白袍人站在远处的房顶上,看上去像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路与和萧长玄走过去,悄无声息地混入其中,来到房子下面。 房顶上的人说话了,“各位勇士们,第二批红兽已经扫荡过,大家抓紧时间跟我去日落城,这一次,一定夺回我们的风骨!” “好!”下面一群骷髅骨架声势浩荡地回答。 路与混在其中也高举双手加入。 房顶上的人满意地点头,“出发之前,有一点请大家记住,如果遇到红兽一定记得装死不要动,如果不慎被撞散,不要急着捡起骨头,等它们走了再捡!” 第68章 “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 “好,现在,跟着我出发!” 白袍人轻盈地跳下屋顶,往城内走去,后面的白袍人一一跟上。 日落城,风骨,路与基本确认这就是那戏剧里上演的故事。 只不过戏剧没说风骨城的居民原来是一群骷髅架子。 也不知道所谓的入侵者又是怎么回事。 越往城内走,气温就越高,前方靠近地平线的天际悬挂着一颗巨大的火球。 路与和萧长玄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即使身上的白袍已经隔绝了大部分的热气,路与还是感觉自己从里到外像一根浸透火油的干柴,只需要一点轻微摩擦产生的火星子就能燃起来。 路程的中段,地上多了很多焦黑的粉末,有的是一层,有的是一摊。 正当路与觉得奇怪的时候,前方的传来骚乱,有一个白袍人身上莫名其妙地燃烧了起来,他大叫一声,痛苦地倒在地上乱滚,灼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烧焦味。 周围的其他人像是已经司空见惯,在发现问题的下一秒就原地散开,远离正在燃烧的同伴,然后冷漠地看着地上的人在无尽的痛苦中化成灰烬。 不到三分钟,地上的人就烧没了,只剩下空荡荡的一件白袍。 周围离得近的一个人上前捡起白袍,收起来,继续往前走。 整个队伍的气氛沉默得可怕,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只是机械性地往前走。 地上数不清黑色的粉末证明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这些人恐怕就是在目睹无数次同伴身死之后,内心已经麻木。 路与在想,会不会玉城的人都明白故事里踏上冒险之旅的勇士,其实根本到不了日落西山的尽头,所以戏剧中只会反复上演他们夺取入侵者的身体,以此来麻痹自己,消解心里的恨意。 路与低垂着头,慢慢往前走,突然发现地上出现了大片的阴影。 抬头看去,一个冷白的圆盘缓缓地从地上升起,像被自由放飞的气球一样,晃晃悠悠地飘向天上的火球,慢慢地将火球挡住。 火球被彻底遮住后,圆盘摇身一变成了月亮,夜晚降临了。 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化,破旧的石城变得模糊黯淡,一座精美绝伦的白玉城凭空出现在队伍面前,仅隔着一层透明的光膜…… 触手可及。 第37章 埋骨地 领头的白袍人静默不语,停在那道光膜前。 一边是无忧无虑的梦幻天堂,一边是烈日燎原的死地。 整支队伍停滞不前,很快有几个人动了,他们踌躇不决,慢慢地靠近前方的玉城。 其中一个人来到领头的白袍人面前,垂下头,语气十分痛苦道:“对不起,我不想再往前走了,我想……” 周围同行的几个人也纷纷低下头,他们也不想往前走了。 路与认出其中一个是今天那个捡起白袍的人,他手上还拿着袍子。 寻风骨的路上布满荆棘,烈日,红兽,稍有不慎就会彻底灰飞烟灭。 他们已经有太多的人折在路上,这么多年,风骨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无法抵达的彼岸。 反观白玉城里安居乐业,如同一个世外的桃花源。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个永远也不会有结果的执念 白袍人叹了一口气,语气悲哀:“你们走吧。” “其他人还有想走的,都走吧。” 队伍里短暂地出现一阵骚动,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地退出来。 有人愤愤不平,破口大骂那些人是懦夫。 很快又被别的同伴安抚下去,骂着骂着又失声痛哭起来。 路与凑近萧长玄耳边,小声问他“咱们怎么办?” 萧长玄低声回答他,“我们留下来。” 路与心里也更倾向于留下来,得知萧长玄和自己一样,内心更加有底气。 很快十几个人的队伍就被分成了两队,路与这边选择留下来的只剩下八个人,剩下的人全都选择了回玉城。 离开的那些人,犹豫不决,最后选择一身轻松地走进光膜里,很快消失不见。 白袍人目送那些人远去,转过头对留下的人说,“这一趟旅程的艰难险阻,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后面的路只会更加凶险,随时有可能丧命,希望各位都要抱以这样的心理准备来走接下来的路。” 他的语气很疲惫但带着无比的坚定,“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像个人一样,自由自在地在阳光下生活。” “原地休息吧,等月亮下去,我们再往前走。”白袍人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在光膜不远处找了地方坐下。 其他人一听,也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路与有心要打听风骨的事,就和萧长玄一起往白袍人的方向走去。 “介意我们坐这吗?”路与指向旁边的空地。 白袍人空洞的眼眶定定地看着路与,随后,他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让他们过去。 路与和萧长玄来到他旁边坐下。 白袍人:“你们是外乡人吧?” 路与神色一顿,心不自觉提了起来,他们是什么时候暴露了 见路与不回话,白袍人又接着说,“你们身上的袍子有六婆的印记,只有外乡人才会住旅馆。” 路与坦然承认,借此机会问一问他风骨是什么。 天上的圆月幽幽散发着冷光,白袍人抬头看了半晌,才缓缓说道。 第69章 “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会我们这也不叫风骨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偏远小城镇,虽然不算富庶,但是胜在安定,远离战乱,自给自足,就这么世世代代地繁衍生息。” “直到有一天,天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一个滚烫的红色火球从天上掉下来,落在镇上,一只红色的小兽从火球里诞生。镇上的人一辈子老实本分,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于天上的东西骨子里都带着敬畏,根据口口相传的传说,认定那小兽就是天降祥瑞,是给镇上带来福运的。” “他们为它修建了祠堂,虔诚供养,把它当成神明,起初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刚开始那几年镇上的收成几乎是翻了数倍,种什么得什么,产量惊人。借此城镇往外扩建了很多,变得越来越好。” “大约五年之后吧,祠堂的那只小兽苏醒了,镇上的大家都很高兴,它只是降生在这里,就带来如此福运,此刻苏醒了,小镇的气运必然只多不少。” 白袍人停顿了一下,语气怅然道:“谁也没想到,那是噩梦的开始。” “那红兽醒了之后,开口就是人语,说它佑了这个地方这么多年,人们于情于理该给它献上祭品。镇上居民自然是毕恭毕敬地献上最好的供品,饲养的猪鸡牛羊,上等的新鲜瓜果,只要是镇上有的,全都一股脑上供,生怕怠慢了神明。” “可它根本不是什么神明,而是邪物,它要的祭品是活生生的人。” “镇上的人当然不可能用活人献祭,遭到的拒绝的兽勃然大怒,暴戾的本色尽显,当场大开杀戒,扬言要么每个月送上祭品,要么它屠光整个镇。” 手无寸铁的镇民哪里见过这种残暴的场面,当场就被吓破了胆,纷纷跪下求饶,万般无奈地应下这个惨无人道的要求。 一开始只是每月一个祭品,渐渐地,那只邪兽的胃口越来越大,每隔几天就要死好些人。 被欺压许久的镇民终于明白,他们在用族人的血肉饲养一个冷血的怪物,于是全镇人联合起来反抗。 肉体凡胎在邪物面前无异于螳臂挡车,以卵击石。 小小蝼蚁竟然敢以下犯上,邪兽一怒之下用了什么邪术把整个镇的人的血肉都吃了,只剩下一副骨架。 整个镇都被它控制了,火球升上天空,变成悬日,终年不落。 镇民受到诅咒,只能以一副骷髅白骨的样子活着,却不能被日月之光照到,否则身上会刺痛无比,化为灰烬,只能终日藏身地下阴暗之处。 他们不知道过了多久暗无天日的日子。 白袍人接着说:“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出现了月亮,月亮遮住炽热的火球,一座白玉城随之出现,在那里,人们会重新获得身体,镇民大喜,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了,纷纷逃到白玉城里。” “不过很快大伙儿就发现,白玉城里皆是虚妄,他们并没有真正的变回人样,只是受了障眼法的影响,身上的诅咒还在延续,他们永远无法脱下白袍,光明正大的在月光下行走。” 白袍人一阵唏嘘,“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不愿意再回来了。” 路与总感觉这故事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一旁的萧长玄问白袍人,“那我们在找的风骨到底是什么” “风骨就是风骨,它就在落日的尽头,只要找到它,我们才能像人一样真正的活着。” “你们要是不想找,就马上给我离开!” 白袍人的语气忽然变得不善,话里含着浓浓的敌意,一点都不容许他们质疑风骨的存在。 再问下去恐怕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路与连忙说道:“我们当然想找,不然我们也不会特意从玉城来到这里。” 白袍人冷哼一声,脾气有所缓和,没再说什么。 见问不出什么东西,路与和萧长玄起身离开,来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你觉得那个人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萧长玄沉思片刻,声调很冷,“只能信三分。” 提起风骨,却含糊其辞,只是一味地要去往落日尽头,这样死板的执念跟白玉城里不愿意离开的人们,二者皆有相同之处。 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的风骨究竟存不存在。 约摸一小时后。 月亮消失,天光大亮,隐藏在背后的火球再次抛洒炽热,平等地晒死每一个人。 路与跟着白袍队伍再次踏上旅途。 他们似乎一直在城内打转。 除了路与和萧长玄,其他人都没有表现出异样。 脚下的道路无限延长,直通地平线的尽头,可是周围的房子却一成不变。 就像踩在传送带上一样,看似走了很远,实际上还在原地。 再这么一直走下去,人都快瘦没了,运动量超标,不对,他们现在是骷髅,骷髅还能再瘦吗? 路与走麻了,脑子里已经天马行空,神游天外。 终于,前面的道路有了变化,一个分叉路口出现在面前,右边是一条巷道,很狭窄,左边还是大道。 白袍人带着他们拐进巷道里,穿过几个拐角,来到一个露天的小广场。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把其他人带过来。”白袍人沉声叮嘱。 “这里有红兽经常出没,要小心一点,不要发出大动静被它们发现。” 原来还有其他人 路与目送白袍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70章 很快那人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人,粗略计算有几十人的样子。 还没等人走近,四周突然涌现一群红兽,气势汹汹地冲着小广场而来。 在场的人猝不及防,下意识撒腿就跑全然忘记只要原地不动装死,就不会被发现的铁律。 “不要动!” 等到白袍人高声制止的时候,场面已经无法控制。 四处奔逃的人,迎面撞上了成群的红兽,浑身巨力的红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奔跑的骷髅架子们撞了个七零八落。 萧长玄拉起身边的路与谨慎地避开奔跑逃命的白袍人,还要注意跟推土机一样的红兽群。 俩人趁乱来到广场的西南角,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路与一直安安静静的,很长时间没出声,萧长玄感觉到有些奇怪,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拉错人了。 虽然说大家现在都是一副骷髅的样子,没什么辨识度,但是在电梯里的时候,两个人手上都绑了红线,此时此刻,眼前的白袍人手腕上并没有那条红线。 红线的另一端还混在骚乱不堪的广场中。 萧长玄和面前已经吓痴呆的仁兄无声对视…… 兄弟,你是哪位 第38章 埋骨地 广场中心,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骷髅,骨头散了一地,分不清谁是谁。 路与在混乱开始之时就被慌不择路逃跑的人撞到,胳膊折了一只,他弯个腰捡骨头的时间,旁边的萧长玄不见了,再然后场面就不受控制,路与被迫跟着人群涌动,被一群疯跑的红兽创了个正着。 缺胳膊少腿的路与只能被迫停下,装死。 期间还要经历踩踏,被拱。 虽然没有痛感,但是骨头断开之后就再也感受不到那个部位了。 混乱在十几分钟后平息,其他人在恐慌过后终于想起来他们其实被拱也死不了,于是纷纷停下动作就地躺尸。 突然失去目标的红兽群焦急地在原地打转,最后成群结队地离开,不再过多停留。 一个穿着白袍的骷髅出现在上方,手腕上系着红线,手上还拿着一条手骨,上边同样有红线。 路与开口叫住他:“萧长玄。” 萧长玄正在找路与,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低头一看,一个骷髅躺在地上,头骨圆圆的,黑洞洞的眼眶直直地看着他。 萧长玄把路与从地上扶起来,给他装上右臂。 路与过了好一会才恢复有手的感觉,萧长玄轻声问道,“还缺了哪里?” 路与试着感受身体:“唔,还有两只脚。” 萧长玄把路与抱起来,走到空旷的角落里,“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 此刻,广场上的画面十分荒诞,一堆骷髅头,手上拎着白骨,四处询问,“这是你的吗”亦或是“有人捡到我的右腿吗?” 没过多久,萧长玄怀里揣着一大堆骨头回来了,挨个给路与试。 路与感觉自己像一个等待拼装的玩具小骷髅。 皇天不负有心人,路与又完完整整地凑回来了,满血复活。 广场上的骷髅大队也拼装完毕,再次踏上落日的旅途,他们不分昼夜地前行,历经重重险阻终于达到了落日的尽头。 只是那里并没有风骨,只有岩浆,和枯骨残骸。 落日的尽头是一处悬崖,空中浮着一个火球,不是天上的那一个,底下是滚烫的岩浆池,四周温度高得可怕。 “怎么会这样”有人失声崩溃道。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风骨呢?” 为首的白袍人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许久之后,他大笑不止,笑到快要断气也不见停下。 “好一个寻风骨……我痛恨那些在幻境里只知道逃避的懦夫,却不曾想,原来自己也深陷其中,一叶障目。” “胡涂啊。” 说完竟然纵身一跃而下,跌入了滚烫的岩浆池里,顷刻间被暗红的水液吞噬。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一跃而下,消失在悬崖之下。 最大的绝望莫过于心死。 路与没想到故事的走向居然会是这样。 传说中的风骨根本不存在,所以到底哪一方才是真的,玉城和这里,哪个才是幻境 幻境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谁。 路与站在悬崖边上,盯着底下滚动的岩浆,思绪翻涌。 回程的途中只剩下他和萧长玄两个人。 天上的太阳一如既往地炽热,从背后照着两个人,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变成骷髅的原因还没有找到,唯一有联系的风骨是虚构的,路与潜意识里隐隐有一种自己快要被同化的倾向,他刚刚脑海里第一反应不是他们要怎么出去,而是想回到玉城。 萧长玄突然出声,“你在想什么” 路与走着走着,忽然停住脚步,“我在想,要不我们也跳下悬崖吧。” 萧长玄讶然:“这么疯” 嘴上说着疯,实际上两个人脚步同时掉头,往悬崖方向走去。 很快,他们再次来到悬崖边上。 萧长玄打趣,“哎,咱们这算不算是殉情” 路与心头一跳,不解风情道:“这叫富贵险中求。” 萧长玄无语:……好一个榆木脑袋。 崖底的热气迎面袭来,路与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 第71章 坠落的时候能感受四周温度都在升高,下面要是真的岩浆,那可真的是尸骨无存。 幸运的是他们赌赢了。 路与睁开眼睛,他们又回到了石城门口,这一次他们不是骷髅的形态。 城内和幻境里的玉城差不多,不过这里遍地都是白骨,被半掩在黄沙中,不知历经了多少年岁。 骸骨的数量多到惊人,路与脚下就有几副,堆栈在一起。 现在是午夜时分,城内清冷寂寥,路与和萧长玄踏过遍地的白骨来到了城内。 一路上没有碰上任何的活物,宛如一个死城。 路过一堆尸骸,空洞的眼眶骨仿佛一个个无底洞,多看几眼就要被吸进去。 裤脚好像被什么勾住了,路与停下来,发现是一只骨手,细长的指骨刮破了布料,险些就要碰到路与的脚踝。 “怎么了?”萧长玄也跟着停下来。 路与挪开脚步,正准备往前走,目光却忽然一顿。 指着萧长玄旁边疑惑道:“你右边的那堆骸骨之前是这样堆着吗?” “我怎么记得刚刚不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萧长玄一把扣住路与的右手将他扯过来,路与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刮过人就被带过去,回头一看,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多了几具骸骨。 偷袭失败,那些骸骨也不装了,纷纷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把中间的两个人围住。 全城的骸骨都是活的,咔嗒咔嗒,令人牙酸的关节错位摩擦声响起。 如同幻境中的一样,它们有着不死的身躯,哪怕骨头被打碎,也能拼回来,孜孜不倦地往上扑。 骸骨带来的威胁不大,但是很缠人,数量又多,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 再一次解决扑上来的骷髅架子,路与和萧长玄背抵着背,两个人都有些喘。 萧长玄的视线移到旁边的高楼上,心里有了决断。 “往楼上走。” 两个人默契地往后撤,路与在心中默数,数到三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动作,齐齐将手上的符咒扔出去,“轰隆”一声,符咒瞬间迸发出巨大的爆炸,浓厚的黑雾瞬间遮盖所有,路与转身就往房子里面跑,萧长玄稍稍落后几步,又唰唰扔下几张符咒,彻底挡住成群的白骨。 两个人顺利来到顶楼,沿途萧长玄又补了几张隐息符,将他们的行动轨迹彻底隐匿,楼下的白骨在迷雾中徘徊不去,却不知道他们藏身的具体位置。 路与来到楼顶边缘,往下看,地面上乌泱泱一大片白骨,密密麻麻的,几乎全城的骸骨都集中到了楼下。 另一边。 时桥和余礼也遇上了大麻烦,此时正在石城内拔足狂奔。 身后是一只巨大的红兽,跟路与他们遇到的迷你版不一样,这一只的体型比成年的狮子还大上几分,周身燃着烈火,所过之处一片焦黑。 哪怕已经用尽全力,他们还是很快就被追上,面前的凶兽将时桥和余礼堵在一条巷子里。 四周的温度陡然升高,噼里啪啦空气中掉落许多火热的火星。 猩红的双眼冷冷地盯着时桥,眼里带着一丝不可微查的眷恋。 五个小时前,时桥和余礼在地下的房间里找到了水源。 两个人稍作休息,便回到地上寻找线索,要想从幻境中出去,要么找到出口,要么就把幻境的主人杀了。 顶着炎日,他们在城内奔走,试图从这里的生活痕迹中找到幻境的出口。 殊不知他们的闯入,已经惊醒了休眠中的红兽。 它从暗处里冲出来,以狩猎者的姿态,对他们穷追猛打,却又处处留手,每当他们以为下一秒就要被杀的时候,它又放走他们,随后再次追上来。 余礼咽下嘴里的血,面无表情地和那双红色的眼睛对视。 他浑身上下都有大大小小的烧伤,滴滴答答渗着血,皮肉被灼伤发出的滋啦声响落在耳朵里,无比清晰。 它不杀人,但是它热衷于折磨手中的猎物。 “桥桥……到我这里来吧。”冷血无情的野兽吐露出人语,字字句句阴冷跗骨,又痴情缠绵,带着病态的爱意。 时桥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道声音。 他整个人被钉在原地,浑身冰凉,噩梦中那些残酷的画面清晰地在脑中具象化,如同一张黑色的大网,迎头朝他盖下。 巨大的恐惧感油然而生,那些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敢,在听到那道声音的时候,烟消云散。 果然,逃不过的,时桥此刻的唯一念头。 时桥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他两眼失神,已然深陷梦魇。 任由余礼在旁边怎么叫他,晃他,时桥都没有反应。 他像一个被抽空灵魂的精致人偶,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 “桥桥,过来。”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时桥眼珠转了转,如同收到指令的机器人,抬脚就要往红兽的方向走去。 余礼一把按住他,急得话都多了起来。 “别过去!” “你怎么了?醒醒!” 余礼身受重伤,体力早就不支,以他现在的力气根本拦不住时桥。 眼见时桥受到了那只兽的蛊惑执意要去,余礼心一横,扬手甩了时桥一巴掌。 “啪!”的一声,时桥白皙的脸上很快泛起红痕,疼痛感给时桥失焦的双眼带来一丝清明。 第72章 他停下了脚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冷汗大滴滑落,神色十分痛苦。 余礼心头大喜,以为有效。 却又听到那个声音轻叹一声,沉声哄骗道:“很痛苦吗?到我这里来,一切都不会痛了。” 原本还在挣扎的时桥浑身一颤,积聚在眼眶的泪水倾泻而下,发了疯地要往前走。 余礼暗骂一声,臭不要脸的,只好双手抱住时桥用力往后推。 边推边叫醒他,“醒醒!别被它骗了!” “杀了他。”那只兽带着怒气冷声道。 余礼只觉得眼前一花,他被时桥重重推了一把,后脑勺一阵剧痛,双眼渐渐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 余礼无声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时桥被那只兽带走,随后失去了意识。 第39章 埋骨地 满城的白骨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像打不死的小强,路与和萧长玄被这些骷髅架子缠得分身乏术,幻境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一点气息都没有透露。 天上月亮皎洁如玉,清冷的月光落在如同丧尸围城的白骨堆上,泛着奇异的冷白,寒凉又渗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路与身上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白骨化,皮肉受到侵蚀腐烂,剧痛无比,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再找不到幻境的主人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变成楼下白骨的其中一员了。 路与站在楼顶,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试图揣测幻境主人的藏身之处。 手臂忽然被人握住,一阵清凉舒缓的凉意覆盖在上面,伤口上的刺痛感有所减缓。 路与微微低下头,正好看到萧长玄头顶上的发旋,还有隐在阴影下的高挺鼻梁,浓密又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再往下是一张微抿的薄唇。 萧长玄温热的指腹沾了某种药膏,正往路与手臂上的伤处轻轻涂抹。 药膏甫一碰到伤口,刺激得路与一缩,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回去。 “别动,还没好。”男人的语气很严肃,带着一丝不可拒绝的强硬。 萧长玄垂着眼,牢牢地抓住路与的手臂,不让他动弹。 手上抹药的动作却很轻柔。 或许是因为黑气的原因,路与手臂上的伤比萧长玄严重很多,几乎没有几块地方是好皮肉,看上去血肉模糊的一片,很是狰狞。 明明没有让他被那些白骨碰到分毫,却还是落得满身伤痕。 以称职完美出名的保镖先生在今晚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此刻脸上乌云密布,心情不太好。 路与不知道萧长玄心里想的小九九,只觉得眼前的人莫名其妙的地阴沉起来。 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便乖乖伸出手不敢再动了。 察觉到手心里放松下来的手臂肌肉,萧长玄的脸色阴转多云。 路与不知道萧长玄是从哪弄到的药膏,他就像是有个隐形的百宝袋一样,东掏掏,西掏掏,总会有新的东西被掏出来。 四下寂静,只有夜风吹过耳边的声音,手上被握住的地方隐隐发热,被碰到的皮肤总是带着奇异的刺痛和微痒。 像质地坚硬的羽毛落到手背上,与薄薄的皮层下面的骨头相撞,一下又一下,如同节奏激昂的鼓点,顺着手臂一路向上,冲进鼓胀的胸腔里,和疯狂跳动的心脏合上了节拍。 路与好像听到了那段蓬勃向上的热烈节奏。 萧长玄细致地照顾到每一处伤口,确保没有遗漏之后,才放心地放开路与的手。 察觉到四周过于安静的氛围,擅长活跃气氛的萧长玄正准备发挥自己八面玲珑的控场能力,开口打破沉寂,却在抬头的瞬间忘了怎么张嘴说话。 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一起,萧长玄呼吸一窒。 往常那双清澈温润带着一丝狡黠的双眼,此刻有了不谙世事的迷茫,朦朦胧胧的。 琉璃般的淡茶色瞳孔里完完全全地映着自己的样子。 嘶。 耳边的节奏越发大声,起起伏伏,在心里横冲直撞。 路与后知后觉,那其实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发现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路与顿时有点不知所措,第一时间往后退,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眼睛开始四处乱瞟,就是不去看面前的萧长玄。 路与脑子里努力回想他们之前在干什么,在擦药。 他拉下袖子盖住伤口,干巴巴扯道:“呃,已经涂好了,谢谢。” 萧长玄也从短暂的怔愣中清醒过来,为了掩盖自己心跳突然加速的那点不自然,语气不自觉加快道:“不客气。”他把手里的药膏瓶子递给路与,“这个给你,如果疼了就再抹一次。” 耳尖上隐隐烧起一小股热意,可惜谁都没有发现。 路与接过去,两人的手指难免再次相触,又很快分开。 气氛莫名变得旖旎,月光下两个人的神色都很奇怪。 都怪那该死的月亮,没事望什么月,手又不是断了,药膏自己也可以抹,路与在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来掩盖内心的起伏不定。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被对方同时打断。 “你先说。” 奇怪的默契又增加了。 两个人无语地相视一笑,古怪的氛围在几声轻笑声中渐渐消散。 楼下传来阵阵响动,路与目光一凝,收起眼里浅浅的笑意,伸出头微微往下看。 第73章 萧长玄一秒正色,快步上前来到路与身边。 楼下聚集的白骨有了离开的倾向,开始零零散散地晃着松动的骨架朝外走去。 路与观察了一会,发现它们不是要离开城内,而是回到一开始的位置,卧回黄沙里。 空气中的寒气逐渐被驱散,气温开始回暖。 路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冷白莹润的巨大玉盘在高空之上轻轻浮动,圆形的边缘亮起一圈淡淡的红光,颜色越来越深。 那圆月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慢慢地往下坠,藏在背后的热红火球逐渐露出全貌。 黑暗中的石城变得明亮起来,横卧在黄沙里的白骨一动不动,仿佛变得没有生命。 路与瞳孔微缩,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快要落在地上的假月亮。 他们还在幻境里。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在第一重幻境里。 如果没有猜错,风骨城是第二重,玉城应该是第三重。 从玉城到风骨城,只需要等月亮和太阳的交替就能往返。 从风骨城到现在的这里,是通过跳下悬崖。 难道他们还需要再死一次才能回去吗? 月亮彻底落下来,石城内再次发生细微的变化。 楼下满地的白骨消失不见,楼顶上两幅骷髅架子面面相觑。 又变回骷髅架子的路与: 这会连衣服都没了,怎么不算坦诚相见。 路与越发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又回到风骨城了吗?” 同为骷髅架子的萧长玄:“应该不是,我们现在不需要白袍也能在太阳底下走动,这里或许是幻境的底层,也就是一开始我们出电梯应该来的地方。” “我们先下去,看看城内还有没有人在。” —— “你看,是不是有个人倒在那里!” “你认识他吗?” “认识。” 余礼意识昏昏沉沉中,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 随后他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带到阴凉处,灼热感稍有减轻。 余礼头疼欲裂,费力撑起沉重的眼皮,恍惚中看到面前有个白色的影子在晃。 “萧长玄,他好像要醒了。” 余礼视野恢复清明的瞬间,看见自己面前蹲了一具白骨,再加上意识混沌时听到的奇怪人声,当下以为是什么邪物盯上了自己,浑身骤然绷紧。 头一抬,又一具瘦高的白骨走过来,蹲在他面前。 余礼不知道从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推开了面前的骷髅架子,挣扎着要起身。 噼里啪啦,骷髅架子被推到在地,骨头散落一地。 地上那个头骨幽幽说话了:“余礼,是我,冷静点。” 余礼起身的动作一顿,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地上的白骨堆。 他怎么好像幻听到萧队长的声音了。 余礼抬起手,干净利落地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试图让自己清醒。 另一个头骨也说话了:“不用这么狠吧,你也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 “不是幻觉。”地上的骨头又说了一句。 确实是萧长玄的声音,余礼满脸不可置信,“萧队长” “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疑似萧长玄的骷髅头嗯了一声说:“说来话长,你能不能先把我们拼起来” 余礼满头问号,大脑飞速运行,试着理解这短短的一句话。 “拼” “这些骨头” 萧长玄说是。 地上的骨头散得很碎,路与和萧长玄两个人几乎是被余礼推散架了,骨头全混在一块,不分彼此。 路与也没想到他们在这里会这么脆皮,轻轻磕碰一下就断手断脚了。 余礼在满脑子我疯了的迷离状态下,开始了他的拼装小游戏。 只是这道具渗人得很,会说话,还会指使人哪块拼错了。 首先是头部,肩膀,再到四肢身躯。 很快两个骷髅架子就被拼好,骨头粘合的速度很快,他们又能活动了。 双方简单说明了彼此在幻境里遇到的事情,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大概。 在此期间得知余礼就是负责保护时桥的人,路与一被拼好就迫不及待问他,“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时桥呢?” 余礼脸色苍白,情绪低落,他低下头,愧声道:“被那只兽带走了。” 路与哑然,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余礼绷着脸继续愤愤道:“那个臭不要脸的,会说人话。” “几句话,时桥就被蛊惑了,叫也叫不醒。” 路与神情一顿,追问道:“是不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余礼似乎很诧异他怎么会知道,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路与提起来的心又稍微落回去一点,是祂来了,那时桥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只是恐怕也不好过。 还是要尽快找到他人才行。 萧长玄:“你知道那只兽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余礼摇摇头,说它是突然出现在城内袭击他们的。 那只兽带走时桥之后,自己就昏过去了,没看见他们离开的方向。 “不过,时桥身上有,追踪符。”余礼补充道。 余礼试着感应了一下,还能感应到,他眼睛一亮,指着西边说:“在那边。” 事不宜迟,根据追踪符指引的方向,三个人迅速往西边的方向奔去。 第74章 第40章 埋骨地 红兽带着时桥来到一处深巷里。 猩红的兽眼里映出时桥苍白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虚焦地盯着前方,落不到实处,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一直在发抖。 时桥已经完全沉浸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中,那些无数次在梦里折磨他的画面反复在眼前浮现。 那个男人真的来到了他身边,至亲之人的生命会被再次无情地剥夺吗? 一团漆黑的魅影从那只兽的身上剥离出来,渐渐形成一个人的模样,它靠近时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桥桥,为什么要躲我呢?” “你不喜欢做梦吗?那我亲自来找你好不好。” “为什么要怕我呢?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死都不分开的吗?你都忘了吗?” “为什么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呢?” 阴冷嘶哑的声音像一条冰冷无情的毒蛇从头到尾轻轻地缠住猎物,然后慢慢地绞紧,竖起的兽曈满意地欣赏猎物死前的痛苦挣扎。 不,不要。 时桥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怎么不说话了?没关系,你身边有太多人了,我不喜欢他们,让他们全都消失,只剩下你和我就好了,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你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黑影自顾自地说着。 “当然我也是你一个人的。”它虚虚环抱着时桥,不断在他耳边吐露一些癫狂偏执的爱语。 “不……”时桥周身被寒气笼罩,冷得直发抖,嘴唇翕动,短促的气声在唇边滚动。 他泪流满面,拼尽全力地表达自己的拒绝,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黑影却一顿,周身的黑气狂涨,四周的温度低得吓人,时桥离得近,头发上,眼睫毛上几乎是在剎那间就结上了寒霜。 失控的黑影很快冷静下来,溢出的阴寒之气被收回去,它抬手抚上时桥的眼睛,轻轻地摘去挂在他睫毛上的冰珠,温柔体贴道:“你只是被蒙蔽了,没关系,我原谅你,以后别说这种让人生气的话。” “吼!” 通体深红的兽发出低吼声,前肢不安分地拍在地上,一下一下磨着爪子,幽深的瞳孔警惕地看着外面的方向。 所剩的时间不多,凝成的实体即将要消散。 黑影收紧了怀抱,时桥痛哼一声,神色痛苦万分,嘴角渗出鲜红的血丝。 黑影对此视若无睹,反而更加癫狂,它趴伏在时桥耳边恋恋不舍道:“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下一刻,黑影消失不见,时桥昏倒在地。 那只兽眼神里的幽深冷意尽数消弭,只剩下野兽天然的嗜血和阴冷。 它从地上爬起来,缓缓踱步来到时桥身边,低下头用鼻尖轻轻地嗅了地上的人的气息。 温热,蓬勃的血肉。 红兽眼里闪过一丝嫌弃,稍加思索,选择转身离开,它对这种不会动的柔弱猎物并没有什么兴趣可言。 红兽前脚刚走,后脚路与他们就赶到了。 看见倒在地上的时桥所有人心里均是一紧,好在发现他只是昏过去了。 余礼身上带着药,给时桥喂了两粒。 等了一会,时桥才悠悠转醒,整个人呆呆的,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在无声地哭。 余礼眉头紧蹙,试探性地问他还记不得之前的事。 时桥充耳不闻,怯弱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敢抬头看人。 他的情况很不对劲。 “时桥。”路与在旁边轻声开口叫他的名字。 时桥微微抬眼,茫然无措地看向四周。 “你还记得我吗?” 时桥的视线对上面前的一具骷髅,心里有点害怕,他想扭过头不去看它,却发现路与的声音就是从骷髅身上传来的。 “路哥”时桥的声音十分虚弱,他有点不敢相信。 “你别怕,是我,这幅样子是因为我们出了点状况才变成这样的。” 听着熟悉的声音,时桥终于彻底崩溃,绝望地放声大哭起来。 他跟路与说,“我逃不掉了。” 是他太过于异想天开,以为自己只要勇敢就能对抗,可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力量连蚂蚁都不如,那个东西轻而易举就能夺走他所有珍视的人,而他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路与没有反驳,而是静静地等他把情绪都宣泄出来。 痛快的哭了一场,时桥的情绪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对不起。”时桥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向余礼道歉。 他回想起来自己差一点就杀了余礼。 “又不是你干的。”余礼语气生硬地蹦出几个字来。 时桥苦笑,看了看自己的手,幸好。 要是余礼因此丧命,他这辈子良心都会不安。 “路哥,是他来了。” “先是梦里,再到幻境,我担心下一次他会直接出现在现实里。” “我们太弱小了,根本没有办法撼动他。” 时桥面如死灰,“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路与眼底一冷,沉声道:“别说丧气话,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时桥唯唯诺诺:“可是……” 路与:“没有可是,他想要的就是现在你这幅认命的样子,你要如他所愿” “你想就此认命,好,那我问你,难道你真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至亲好友一个个离你而去,不为所动吗?” 第75章 “还是你以为妥协了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路与一针见血地点破他想逃避的想法,“你已经见识过,你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桥红着眼睛,嘴唇几乎被咬的血肉模糊,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才更加绝望。 “对不起。” 兜兜转转,时桥发现自己现在能做到的就是不停的道歉。 路与心里也很无奈,站在时桥的角度思考,时桥面临的问题,基本无解。 他要是狠心一点,大可不必去管时桥的抉择如何,妥协也好,认命也罢,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能管到主角的事。 可是路与做不到置身事外,这是小说的世界没错,但也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他们不是没有感情的纸片人,每一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因为剧情的设定就要被迫陷入无尽的深渊里。 路与说完上面的话之后也不吭声了,气氛一片沉闷。 时桥:“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路哥。” 路与回答:“不是。”我是恨这个b世界,天杀的作者,写的什么狗屎剧情。 萧长玄适时出来打圆场,他拍拍手,没拍出声音,两只手掌拍断了,细长的指骨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掷地有声。 其他三个人齐刷刷往地上看。 萧长玄:…… 他若无其事地把骨头捡起来,迤迤然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忘了自己现在是个易碎品。” 正好,这一举动让时桥把注意力转回路与身上,他看着两个易碎的骷髅架子,十分困惑,“你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有办法变回来吗?” 路与:“应该是中了某种诅咒,目前我们已经有一点猜测,不过还需要验证。” “这件事恐怕还需要你们两个人的帮忙。”路与接着说。 余礼神情严肃,一副要赴汤蹈火的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路与。 路与:“你们来到这里之后有经历过天黑吗?” 时桥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没有。 这里一直是白天。 路与心下一沉,看来他们猜的没错,那个不定时飘起来的月亮就是几重幻境的关键所在。 路与站起来:“走,我们去找月亮。” 四个人在城内小心翼翼地搜寻,寻找月亮的身影。 落日的尽头处时不时传来几声兽吼,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他们还要提防那只神出鬼没的兽。 抄家架式的搜查一无所获,就连地底下的鼠洞都探了,也没见什么球形圆形的月亮。 地下的房间里。 时桥擦了擦脸上热出来的汗滴,原本苍白的脸,在长时间的暴晒下,变得通红一片,他问路与,“我们会不会找错方向了?” 余礼沉默不语,默默地拧了拧身上的衣服,淅淅沥沥地拧出一大摊水。 路与把手泡在水坑里降温,哪怕是骨头的形态也抵挡不了这炎热的天,骨头都快烧红了。 旁边的萧长玄不紧不慢地说:“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找。” “还有哪里?”时桥困惑不已。 路与接话道:“那只兽。” 时桥脸色微变,又想起某些不好的事情。 全城都没有月亮的踪迹,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只兽搞的鬼。 路与:“我们先想办法靠近它,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摸清楚情况。” 时桥斟酌着说道:“其实我有点怀疑它好像对人不感兴趣。” “我晕过去之后,它并没有再对我做什么。” 害怕产生不必要的误导,时桥想了想又道:“只是一个猜想,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路与摸摸骨骼分明的下颌骨,把时桥的话听进去了,“如果要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 毕竟以他和萧长玄现在的骷髅形态,别说正面对抗,他们两个人光是走路能都把自己走散件,战斗力几乎为零。 好处是他们俩真正的身体不在这里,死不了。 但是时桥和余礼不一样。 是真是假,先去再说,老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41章 埋骨地 沿着落日的方向一直走,路与一行人穿过整个石城,来到一处偏僻的乱石滩。 这里的温度比城内还要高上许多。 乱石滩的尽头是一处断崖,底下传来了独属于野兽的低吼声。 路与走在萧长玄旁边,压低声音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悬崖,跟我们跳的那个很像。” 萧长玄收回巡视的目光,半开玩笑道:“想再跳一次?这下面可没有岩浆了。” 时桥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一脸紧张兮兮地看过来。 他现在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思维里,觉得路与他们不管遇上什么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把自己当成了罪魁祸首。 路与知道时桥还差一个合适的契机,才能迈过这道坎,这个只能等他自己醒悟,旁人还帮不了。 按照原剧情的发展,时桥这时候正处于亲人接连不断出事的重大打击中,而自己又不停被卷入幻境里深受折磨的绝望境地。 等到时桥的心智一点点被消磨殆尽,心里防线正是虚弱的时候,大邪祟摇身一变,再以儿时的玩伴身份趁虚而入,对于举目无亲的时桥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绝渡逢舟,是点亮他黑暗人生的一抹亮光。 一个温柔强大又英俊的可靠男人,足以救赎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轻易就让人沦陷,交付全身心。 第76章 如今的时桥亲人无碍,在幻境中也不是孤立无援,但他依然然陷入了怀疑自己的怪圈中。 不得不说,剧情的设定影响十分的强大。 时桥从一开始就是柔弱善良的性格,共情能力强,同时内心也很不坚定,这在很大程度就奠定了他会被各种各样的原因影响。 路与身为一个小炮灰把能做的都做了,至少剧情已经偏轨到不是最开始的那一个版本。 接下来的走向,会往哪边偏移就看双方的博弈了。 路与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也不觉得自己毫无胜算,他觉得自己可以施展的地方还有很多,这浑水还能再搅搅。 比如他想活到大结局和干掉大邪祟的想法一直没变,且愈演愈烈。 以卵击石,没撞之前,怎么知道卵里是软绵绵还是钢筋铁骨。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他们摸到了悬崖边上,鬼鬼祟祟地趴在地上探头往下看。 地面的温度更高,路与感觉自己像躺在烧红的铁板上嗷嗷待炒的食物。 崖底没有什么遍地断肢残骸的地狱景象,只有四处熊熊燃烧的烈火。 一只红兽趴伏在火海中央浅眠,时不时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呼噜声。 看起来他们要找的月亮并不在这里。 原本路与的猜想是那只兽在看守月亮,或者和月亮有关联。 在第二重风骨城的时候,路与注意到了月亮的异样,它像是特意放上去的,摇摇晃晃,像风筝一样。 说明是有东西在操控幻境的入口,定时把月亮升上去,第三重的玉城就会出现。 等了半天,那只兽睡得越来越沉,地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再多待一会,时桥和余礼恐怕就要被晒干了。 为了安全起见,路与决定让他们先撤回去,补充点水分。 正当他们想悄悄溜走时,底下传来异响。 路与又重新趴回原地,与热情的大地来了个贴贴。 烫烫的,很烧骨。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诡异哨声回荡在崖底,原本沉眠的红兽悄然睁开眼睛。 目光阴冷无情,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崖顶的四人顿时屏息凝神,默默地往身上多贴几张隐息符,藏匿气息。 确认四周无人,那只兽从地上爬起来,纵身一跃落在旁边的石柱上。 路与一动不动,仔细地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奇妙的画面出现了,那只兽跃上石柱之后,从尾巴开始逐渐石化,不多时,一个栩栩如生的野兽雕像出现在崖底,随着红兽身体石化的进度,崖底的火海也逐渐熄灭。 只有两只眼睛还是红色的,像两颗红宝石镶嵌在上面。 红光一闪而过,右眼那颗眼珠从红兽的眼眶滚落而下,化作一道流光升到半空中。 那阵白光猛然大爆发,剎那间,四周被刺眼的白光覆盖,所有的眼里只有无尽的白光。 随之白光慢慢减弱,最后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盘出现众人的视野之中。 它缓缓上升,飘向高天之上。 就是那个月亮! 路与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继续往下看。 很快,左边的眼珠也一样,照葫芦画瓢,变成一颗炽热的火球,和月亮交错上升。 幻境里的火球和月亮都对上了。 果然是它搞的鬼。 象征着太阳与月亮的两个眼睛,一前一后的升到了天上。 月亮升得比太阳高,也就是说幻境里现在黑夜为主。 时桥对于眼前的状况不太明白,正想问路与,那个月亮是不是就是他们要找的,扭头却发现路与和萧长玄都不见了。 悬崖上只剩下他和余礼两个人。 时桥一时情急,张嘴就要出声,幸好余礼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巴。 余礼目光沉沉,摇头示意暂时不要出声。 两个人慢慢地远离崖底,来到一个石壁后面,那里既能观察到天上那两个东西的情况,又能小声交流不会惊扰到红兽雕像。 “路哥他们不见了!”时桥压低声音,用气声和余礼说话,脸上焦急万分。 “他们会去哪不会是被什么东西抓走了吧?” 时桥嘴上语无伦次地分析着,脚上来回踱步,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余礼眉头紧锁,同样被突发的情况打个措手不及,理不清头绪。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拉住时桥,用手指了指天上的那个月亮。 “那里面。” 时桥好一会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回到月亮里面了?” 余礼重重点头。 时桥:“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路哥他们出来” 余礼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 过了一会,默默说道:“等。” 时桥抬眼去看他,余礼目光平静,严肃认真的表情不像作假。 时桥咬着唇,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又是这样,他什么都做不了。 肩膀上传来触碰,时桥转过头,发现是余礼的手。 他轻轻拍两下时桥的肩膀,嘴唇微动,似乎有点难为情:“坚强。” 时桥眼神怔愣片刻,随后心里一暖,“谢谢。” —— 路与和萧长玄回到了玉城,灯火通明的长街,人流交织。 茶楼戏剧不断登演,民风淳朴,热情好客的白袍人各个笑容满面。 第77章 和他们最初来到玉城里的景象一模一样。 路与抬头看天上的圆月,有点不明白,“又回到玉城了” 四周的人越聚越多,萧长玄眸色暗了暗,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按理说,他们应该会回到第一重的石城才对。 第二重第三重他们的身体都不是真的,前者是骷髅,后者是月光凝聚而成的幻象。 路与想不通。 避开四周涌上来的白袍人,路与和萧长玄轻门熟路再次来到六婆的小旅馆。 年迈的老妪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对话,拿钥匙,一切都和最开始的一样。 两个人再次回到房间里。 “你是故意和上次说的一模一样的。”还没进门,路与就转身过来,定定地看着萧长玄。 “为什么?” 萧长玄眉峰一挑,不由分说推着路与的肩膀把人往房间里带,还不忘浅浅地卖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先好好睡一觉,这一次的天亮不知道要等多久。”把人带到床上坐下,萧长玄自己也走到另一张床上,悠闲自在地躺上去。 他拍拍身下柔软适中的床,惊叹不已,“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床这么舒服。” “怎么还不躺下真的可舒服了这床。”萧长玄像极了购物节目里的金牌导购,极力向客户推荐自家产品,话都快吹到天上去。 路与嘴角一抽,拧着眉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心里有点烦躁。 话说一半剩一半真的很难受。 这感觉就像大家一起做一道题,结果身边所有人都一副“我已经懂了,原来如此”的表情,而自己还在试图分析题目,才刚准备写一个解字。 路与垂眸沉思,脑子飞快地把之前的事都梳理一遍。 房间里很安静,窗户大敞着,外面的热闹声落在耳边忽大忽小,莹白的月光从窗外洒下来,照亮了半个房间,房间里被分成明暗两界。 萧长玄看着坐在明暗交界线的清瘦身影,眼神不由得一点点变得温柔下来。 人看着温润柔和的,性子倒是截然不同。 倔得很。 见路与一副想不出来就要坐上一整夜的架势,萧长玄瞬间哭笑不得。 “怎么还在想这件事,你不累吗?” 路与冷酷打断他:“别吵,我在思考。” 萧长玄:…… “真想知道”萧长玄问。 路与说想。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萧长玄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路与虎躯一震,表情复杂,眼里带着“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良心谴责。 萧长玄忍笑忍得痛苦,逗弄人的心思咕咕嘟嘟又冒了出来。 他义正言辞道:“你想哪去了?原来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 说着神情突然悲愤,又愁眉苦眼,如同被污了清白的良家妇男。 路与不由得反思自己是否把人想得太坏。 萧长玄翻了个身背对着路与,淡淡道:“不听算了,我睡觉了,晚安。” 过了好一会,带着几分试探的脚步声轻轻响起,萧长玄眼神清明,悄悄勾起嘴角。 床铺微微下陷,路与刚把一条腿搭上去,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快速转身一把扣住他的手往下拉,眼里还带着藏不住的得逞笑意。 中计了。 路与本来就没有设防,被这么一拉,直接就栽倒在柔软的床铺里,旁边躺着罪魁祸首。 “骗子!”路与面红耳赤地慌乱挣扎,咬牙切齿。 “这床是不是真的很舒服,没骗你吧。”萧长玄在旁边笑道。 倒也没错,床真的很软。 路与郁闷地翻过身,两个人变成并肩躺在床上,“你说了要告诉我的。” 萧长玄听着他闷闷不乐的语气,心里不由得一软,伸手指着窗外的月亮问路与,“那是什么?” 明知故问,路与忍不住翻个白眼,还是老实回道:“月亮。” 萧长玄重复他的话,“对啊,月亮。” 月亮……月亮! 路与“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下来,眼睛亮亮地看着萧长玄。 萧长玄见路与的反应就知道他明白了。 悠哉地把手枕在脑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纯洁无瑕的圆月下,床上的两个人一坐一躺,眼神相触,眼里除去清冷的月光,还多了几分温柔的缱绻。 第42章 埋骨地 路与恍然大悟。 他被风骨城那个白袍人的话给误导了。 那个人说在玉城里的人之所以会有完整的血肉之躯是因为月亮的原因,是幻象之下的障眼法。 诅咒没有消失,他们必须裹着白袍在月亮下生活。 所以路与潜意识也觉得他们在玉城的身体是假的。 他忘了他们从一开始出现在玉城的时候,并没有裹着白袍,他们其实是可以在月亮下自由地行走,这也是为什么那些白袍人会把他们叫做异乡人。 至于变成骷髅的原因…… 是从穿上那身白袍开始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路与问萧长玄。 萧长玄说“没多久,在来旅馆的路上突然就想到了。” “你怀疑六婆有问题,所以才说同样的话。” 萧长玄:“很奇怪吧,一个人人都热情好客的国度,迎来了来自远方的客人,就算再怎么无感也不至于表现那么平淡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除非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第78章 路与回想起迷雾红楼里的那位,眼皮微微一跳。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又听萧长玄慢悠悠地说,“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路与闻言默默爬起来回到自己的床上,走之前不忘瞪萧长玄一眼。 刚才那事他还记着呢,迟早他要还回去。 萧长玄轻笑出声,起来把窗户关上。 房间里很快暗下来,漫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 路与已经睡了一通起来,外面的月亮还没下去。 萧长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此时正靠在窗边,看外面的热闹夜景。 路与脸上带着未消的睡意,走过去,问他,“多长时间了?” 萧长玄把窗户全部打开,外面热火朝天的声音一下就变得清晰起来。 “快十二个小时了。” 路与神情一顿,睡意全无。 横竖都是等,他们决定再去外面逛逛。 来到旅馆一楼的时候,路与特意去柜台那里待了一会,假装自己在等萧长玄,趁机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六婆看上去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有问必答,像一个面冷心热的普通老太太,看不出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这让路与不由得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很快萧长玄从楼上下来,路与等到了人,转头跟六婆说,他们要出去逛逛,六婆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叮嘱他们玩得开心。 走出小旅馆,两个人往大街方向走去。 萧长玄问,“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吗?” 路与摇头:“没有,她看起来只是有些不善言辞,对我也没有表现出恶意。” 这样的一个老妇人会是幻境的主人吗?他们又要怎么样才能出去呢? 连萧长玄都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任何可疑的气息。 还是说那只兽才是幻境的主人。 路与想着想着出神了,萧长玄叫了他几声都没反应,只知道闷头跟着人走。 “回神了。”手上被塞了一杯冰冰凉凉的东西。 路与眨眨眼睛,看着手里混着冰块的淡绿色液体,上边还飘浮着几片嫩绿的叶子,“这是什么?” 萧长玄手里也有一杯,已经少了一半,“据说是这边的特色饮品,月见草汁。” “尝尝看,蛮好喝的。” 路与惊疑不定,幻境里的人都不是人,这些东西真的能喝吗?万一是什么虫子,亦或是某些奇怪的东西变的。 萧长玄一眼就知道路与脑袋里在想什么,三两下喝完手里的,还把空杯子展示给路与看,“没事,喝不死人。” 路与:重点是喝不死吗? 话虽如此,路与还是半信半疑地举起杯子,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味道还不错,很清爽的一款幻境特产。 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真的像个来旅游的游客一样从城头逛到城尾。 消息是探不到一点,这里的人看似清醒正常,实则已读乱回。 尤其是跟月亮有关的问题,问地答天,那叫一个避如蛇蝎。 白袍人说的没错,这些人早就在幻境中麻痹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城里逐渐变得冷清起来,长街上的摊贩已经准备收摊,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路与知道这是月亮要消失的预兆。 路与说,“回旅馆吗” 萧长玄:“回,外面的温度好像不太对劲,看来我们还是需要那件白袍。” 他们推开旅馆的门,门口挂着的铃铛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铃音。 六婆坐在柜台里,轻轻地抬起头。 路与面上无异,朝她点头示意,随后上了楼。 没过多久,萧长玄也走进房间,关上门。 “天亮就动手。” 路与点点头。 —— 城外断崖。 时桥和余礼在默默地观察崖底的情况。 “余礼,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热了?”时桥有点疑惑。 余礼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发现月亮在慢慢降下来,旁边的太阳火球在升高。 时桥也注意到天上的变化,惊喜道:“天要亮了。” 却发现余礼身体紧绷做出防备的姿态,漆黑的瞳孔里满是警惕。 余礼声音发紧,“它要醒了。” 崖底的红兽雕像内部传来声音,像是浑厚起伏的呼吸声,灰白的石雕表面逐渐变红,随着呼吸声小幅度地颤抖着。 时桥咽了咽口水,喉咙干涩,“怎么办?” 余礼说,“你躲起来。” “吼!” 一声野兽的叫声自崖底荡开,一只浑身火红的兽凌空而起,出现在悬崖上。 猩红的兽眼睥睨四周,目光落在一处石壁之后,慢慢地朝着石壁方向靠近。 他们被发现了,时桥意识到。 红兽虽然已经离开崖底,但天上的月亮和太阳并没有因此消失。 余礼眸色一沉,“想办法,把月亮摘下来。” “萧队他们在里面。” 时桥虽然害怕,但是还是强撑着,“我听你的。” “轰!”的一声,一团巨大的火焰撞向石壁,顷刻间,爆炸声伴随着滚滚浓烟在石壁上炸开。 石壁倒塌,乱石飞溅。 时桥捂着嘴惊魂未定,脸上被飞起来的碎石刮了几道细微的伤口。 要不是余礼动作快,他们现在早就被压在碎石堆下。 第79章 空旷无人的乱石滩上,爆炸引起的硝烟四起,余礼带着时桥惊险地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没了黑气的加持,那只兽的力量有所减弱,余礼作为七处的头号种子选手,对付起这类凶兽,称得上是旗鼓相当,如果不是当初被祂压制一头受了伤,他还不至于处于下风。 余礼把一个乾坤袋交给时桥,里面有一些道具和符咒,简短地说明具体的用途和用法,冷脸肃声道:“你去。” “我引开它。” 说完之后,余礼冲出去,动作迅速轻盈,快狠准地往那只兽身上施下咒法,同时辅以道具,将它牢牢牵制住。 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把那只兽引开,远离崖底。 时桥攥紧手里的袋子,跌跌撞撞地朝着悬崖上跑去,心跳如擂鼓。 来到崖边,翻出袋子里的一枚白色羽毛,羽毛落地变成一叶扁舟,时桥小心翼翼地踩上去。 脚下一轻,羽毛平地升起,将他整个人托起来,时桥控制着小舟,往崖底飞去。 顺利来到崖底,时桥发现原来那座雕像还在,被分出去的红兽并不是雕像本体。 他紧张地靠近雕像。 崖底的火焰已经熄灭,四周都是灼烧过后的焦糊味。 时桥绕着雕像转了一圈,无从下手,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天上的月亮下来。 悬崖上面时不时有巨响,时桥知道那是余礼在为他拖延时间。 所有可以飞到天上的道具时桥都试过了,根本碰不到月亮。 最后他把目光放在地面的雕像上,抖着手打开乾坤袋,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刀,刀身纤薄,刀面寒光凌冽。 时桥握着刀,费力地爬上了充当雕像底座的石柱。 站在石柱上抬手刚好能够到雕像的眼睛,时桥气喘吁吁,他的眼睛被头上滚落的汗水糊住,刺痛不已。 定了定心神,时桥举起手里的刀,用力地把它扎向雕像的眼睛。 坚硬的石块与刀锋碰撞发出尖锐的声响,震得时桥手腕发麻发痛。 野兽的一声怒吼响彻云霄,悬崖上的动静越发激烈,隐隐有向这边靠近的趋势。 时桥吓得一哆嗦,内心忐忑不安。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面的声音又停了。 时桥连忙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有没有变化,随后他眼睛一亮,脸上迸发出惊喜的表情。 天上的月亮位置没有变,但是他发现了一根在月亮底下若隐若现的透明丝线,细微地在空中泛着银光。 线的另一头就在雕像的眼睛里。 只要把它割断,月亮就会掉下来,这样路与他们就可以出来了,时桥十分激动。 他的目光变得坚毅,更加卖力地用小刀刺向丝线所在的位置…… 余礼看着面前突然暴起往回冲的红兽,猜测到或许是时桥误打误撞碰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才让它这么焦躁。 他当机立断立刻转身拦住它的去路,面前的野兽凶光毕露,眼里充斥着浓烈的杀意,它渐渐收起玩弄猎物的姿态,发了狠地冲上来,招招奔着余礼身上脆弱的部位袭去。 双方僵持不下,余礼身上又多了几处狰狞可怖的伤口,那只兽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断了一只前肢,右眼被炸出一个血洞,地上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一时分不清是谁的。 时桥在底下哐哐凿石像眼睛,努力半天,那根丝线只是豁了一个小缺口。 “咚!” 身后落下一声重响,满天尘土飞扬,扬起的劲风撞向时桥,吹得他摇摇欲坠。 野兽沉重的呼吸声由远及近,时桥呼吸一窒,感受到了背后彻骨的寒意,他瞪大双眼慢慢转过头…… 第43章 埋骨地 玉城。 一楼的小旅馆里,路与他们如同上一次一样,到前台拿到六婆给的白袍。 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直接离开。 因为他们还想要一个东西。 萧长玄没有急着硬抢,他用食指敲敲桌面,笑容和煦,“老人家,你手上那个东西能给我们看看吗?” 六婆原本半阖着眼,听到他的话陡然抬眼,凌厉的目光向他射去,面露不快道:“要出去就出去,年轻人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长玄眯起眼睛,眼里暗色加深。 一张符咒凭空出现在六婆的身后,极速地贴近她的后背。 就在距离只有不到几厘米的时候,符咒却停住了,猛然晃动几下之后,自身燃烧起来,化为乌有。 六婆不屑地嗤笑,“雕虫小技。” 暗的不行就来明的,萧长玄和路与同时冲上去,六婆的身形却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在原地消失,又出现在他们身后。 老妇人矮小的身体佝偻着,目光阴冷无情。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冲上去,近身近战的主力当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萧长玄,路与负责在一旁用道具控制住六婆,给她制造麻烦。 但是很快路与就发现,他们的攻击对六婆无效。 看似处于劣势,被逼得走投无路,事实上是故意装出来的,跟那些风骨城的骷髅形态一样,她根本不会受到致命伤,换句话说,她的本体不在这里。 再一次避开刺向要害的长剑,面对萧长玄,六婆眼底神色有些复杂,她警告般地意有所指“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萧长玄充耳不闻:“那怎么行?身为保镖,哪有让雇主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保镖躲在后面是要扣钱的。” 第80章 六婆才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保镖和雇主的角色扮演,事情已经败露,上一次的红楼她败在过于自负,才会让路与这小子发现端倪,那破房子也是,意识居然没被彻底抹除,合起伙来坏了她的好事。 这次认出来又怎样这一次她已经做足了准备,绝不会再让路与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六婆的神情逐渐癫狂,对路与的杀意已经按捺不住。 只要再拖上几个小时,她甚至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见六婆胜券在握的表情,路与猜测她一定是做好了某种万全的准备。 萧长玄神色一冷,提着剑再次冲上去。 六婆的本体不在这里,那会藏在哪里 每个世界有这个世界运行的准则,它既然借了别人的身体入世,就得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路与垂着眼睫,快速地思考着,手中的白袍带来冰凉的触感,路与灵光一现,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萧长玄!” 萧长玄闻言立刻收势,回到路与身边。 路与微微仰起头凑近萧长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萧长玄幽深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六婆看着轻声耳语的两个人,心里莫名产生一股忌惮,随后又立刻打消疑虑,她绝不可能再失败。 简短的商量过后,萧长玄再次攻上来,他的攻势越发强力,也变得毫无章法,仿佛一副鱼死网破的溃败样子,六婆拼力拦下,虽然处处被压制,但她心里的不安尽数消失,还当他们有什么计谋,不过是绝望中的虚张声势罢了。 明知杀不了她,又不甘心想殊死一搏吗? 交手之中,她瞥见了路与的表情,淡淡的,不露声色,似乎已经认命。 六婆心情大好。 长剑破风呼啸而来,六婆出手抵挡,剑尖划破长袍,撞上里面的白骨,发出尖锐的碰撞声,萧长玄漆黑的眸映着一闪而过的银白剑光。 六婆心下一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萧长玄离她越来越近,顿感不妙,正想拉开距离却被萧长玄拦住,他手上动作飞快,瞬息之间,一根红线被绑到了六婆的腕骨上,同时长剑一刺,逼得六婆连连往后退去。 背后热烈滚烫的热风气息扑天盖地而来,六婆警觉回头,发现自己被逼到旅馆门口,门大开着,外面是橙黄火热的漫天飞沙,路与身穿白色长袍,牢牢地把门挡在身后,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 狂风吹拂,白袍随着风声鼓动猎猎作响,隐在阴影中一双淡色的琉璃瞳孔,清透明澈,带着不可撼动的坚定。 六婆不可置信,“不……” “嘭——”旅馆的大门被关上。 一楼的空间里只剩下萧长玄一个人。 天上的火球大得惊人,零星的火星子簌簌往下落,仿佛一场橙红色的细雨。 旅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破旧的石城。 同为骷髅形态的路与和六婆在烈日下无声对峙。 “这下公平了,千里红绳一线牵,珍惜这段缘。”路与扬了扬手上的红线,心情很是愉悦。 六婆怒火中烧,险些气得说不出话来。 六婆忍不住出声嘲讽:“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吧” 路与轻描淡写来一句:“那倒没有。” “我也是本着关爱空巢老人的想法,你守着旅馆那一亩三分地,还没出来看过风骨城吧,你看这大太阳,这沙,这破烂又热烈的死城,以及我们身上这一身废土骷髅风,多有趣。”路与说着还转了一圈展示身上的白袍。 六婆:……妈的更生气了,早知道用点直接了当的方式,直接掐死这个人算了。 “死鸭子嘴硬,你把我带出来也没有用,时间到了你该死还是得死。”六婆阴仄仄地说。 “嗯嗯嗯呢……”路与实行敷衍大法,看起来没把六婆威胁的话放在心上。 他拉了拉手上的线,满不在乎道:“走吧,领你去逛逛。” 六婆闻言愠怒,脚上的步伐却还是跟着动了。 她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时间,谁知道眼前这个人还能闯出什么天来,与其放任路与在幻境里横冲直撞,不如把人放自己眼皮底下盯着,省的作妖。 三重保障,她就不信,这次他还能活着走出去。 至于那个男人…… 六婆眼里闪过一丝忌惮,她看着手里的骨哨,神色复杂。 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她已经感觉有什么东西超出了自己掌控的范围,内心深处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六婆阴狠的目光落在前面那个身影上。 不,只要他一死,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给你介绍一下,这些是风骨城的土特产。” 青年温柔谦和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六婆回过神来,不耐烦地看去。 然后被一群迎面而来的红色小野猪创了个粉碎。 同样散架的路与倒在旁边,神神叨叨,嘴里念着酸不拉几的字词,“一个破碎的我,拿什么来拯救一个破碎的你。” 六婆: 这个人是有什么疾病吗请问 —— 叮叮当当,身后阵阵尘土飞扬,碎石满地。 时桥头上冷汗直流,手抖的几乎要握不住刀。 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属于灼热腥臭的野兽气息在身上挥散不去。 几分钟前,身形巨大的野兽从天而降来到崖底,时桥被迫和野兽来了个近距离贴面,那只兽张开大嘴,亮出数量密集可怖的獠牙,时桥甚至看见了内里漆黑幽深的喉口。 第81章 就在他快要碰到那张嘴时,红兽被一股巨力扯开,狠狠撞上崖壁,整个兽身深嵌石壁,裂痕像蛛网一样四处蔓延。 浑身是血的余礼从烟尘中慢慢走出来,每一步都沉重。 时桥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喜极而泣,“余礼!你没事吧?” 余礼重重咳了几下,吐了好大口血,他擦过嘴角的血,走到雕像下面,声音嘶哑得可怕,“没事,继续。” 经过时桥不懈的努力,那根线只剩下一点粘连的部分,再过不久就会完全被切断。 时桥不敢懈怠,机械性举起手上的刀,继续凿。 “吼——” 背后的那只兽竟然还没死,时桥回过头紧张地看着余礼。 余礼交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朝着那只红兽的方向走去。 刀尖和石雕相碰的声响一下一下地响,和时桥胸腔疯狂跳动的心跳连成了一串,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两只耳朵耳鸣严重。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寂静,时桥不敢回头,他害怕看到的不是余礼。 身后有脚步声接近,很轻,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 时桥瑟瑟发抖,看着只差最后一点点的残线,眼里迸发出一种毅然决然的决绝,他咬着牙快速踮起脚尖,一只手抓住了那根摇摇欲坠的线,拿刀的那只手用力往下一划! 锋利的线很快割破手掌,剧痛混合着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时桥险些痛死过去,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不顾一切后果,发了狠地扯着那根丝线,用力一扯! “咔!”他听到了很轻的一声断裂声,时桥只觉得手上一轻,泪水模糊的视野中,一根半透明的线随风飘荡,末端还沾着几缕绯红。 断了…… 他做到了。 时桥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涣散,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一个白袍人走近,看着躺在地上满手鲜血,手掌几乎快要断裂,已经失去意识的时桥。 白袍人小小惊叹一声,“倒也还算有几分胆量。” 第44章 埋骨地 烈日炎炎似火烧。 寂静无声的街道上,两具白骨大大咧咧地散落在地上。 一个圆圆的骷髅头对另一个说:“你看,这天上的太阳多大。” 另一个骷髅头气急败坏,“闭上你那喋喋不休的嘴。” 圆骷髅头啧了一声,颇有嫌弃的意味:“真没品。” …… 不借助外力的拼接,被小红兽撞散的白骨想要自行复原,速度十分缓慢,因为找不准是哪个部位的骨头,这是路与在被撞多次之后悟出来的道理,实践出真知。 他特意带着六婆来到红兽可能出没的地方就是为了赌一把,没想到一次就赌到了。 路与和六婆在烈日底下暴晒许久,骨架才拼上一点点。 路与沉下心来,感受着身体的复原状态,心里祈祷着萧长玄那边能顺利。 —— 另一头,时桥在剧痛中醒过来。 他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两只手上的伤已经被人简单处理过,缠着厚厚的白布。 环顾四周,他还在崖底,余礼和那只兽不知所踪。 一个白袍人背对着时桥,叮叮当当地在凿石雕的另一只眼。 “路哥”时桥试探性地问道。 白袍人没有回头,手上动作不停,“你醒了。”是萧长玄的声音。 “萧队长,路哥呢,他没有出来吗?”时桥一瘸一拐走到石雕前。 “还有余礼,他……” 萧长玄快速回答:“路与没跟着出来,他在里面另有打算,余礼没事,在崖顶。” 时桥往上面看去,果然发现余礼站在崖边,注意到他往上看的动作,还冲崖底摆了摆手。 时桥放下心来,稍微松了一口气。 时桥注意到萧长玄袍子底下漏出来的手臂,还是一副森森白骨的样子,顿感不妙,连忙追问,“萧队长,你的手,月亮已经摘下来了,为什么还是白骨的样子” 萧长玄说:“月亮只是其中一环,幻境并没有被摧毁,真正的幻境是那个太阳。” 抬头看去,天上巨大的火球还在源源不断地燃烧着,同样地,一根透明的线被坠在石雕的另一只眼睛上。 月亮的线虽然断了,但是它并没有消失,被半挂在空中,末端的丝线到了萧长玄手上。 时桥已经蒙了,太阳是幻境,那月亮是怎么回事?那只兽又在哪 很快,余礼回到崖下,跟萧长玄汇报情况。 他说,“已经把那只兽封印起来了。” 萧长玄点头,问余礼,“还有力气吗?” 余礼说有,萧长玄把手上的刀交给他,“你来砸,这样快一点。” 余礼视线落到萧长玄已经裂开好几条裂痕的腕骨上,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诅咒没有消失,萧长玄现在还是一副脆皮骷髅架子,根本使不上多少力。 萧长玄沉声道:“尽量快点,他拖不了太久。” 这个他指的是路与。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路与绞尽脑汁把生平的话都说尽了,扯天扯地,嗓子都快说冒烟。 六婆从一开始的骂骂咧咧,到最后的麻木不仁。 她不知道自己作了什么孽被困在这烈日之下,还要被迫听故事,逃都逃不掉。 第82章 吐槽完公司的抠门鬼老板,路与峰回路转,话题再次回溯:“我再给你讲讲我幼儿园的故事吧,我发誓,这是最后一遍。” 六婆:……我杀你! 手骨被拼回来之后,后续的进度就快了很多,六婆一声不吭地把自己拼起来。 旁边的路与见状摆烂:“劳驾,把我也拼一拼吧。”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六婆此刻耐心全无,没心情搭理路与。 她估算了一下,距离月亮升起来,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大计将成。 “起来。”六婆冷声道。 路与叹了一口气,明白自己只能拖到这了。 六婆带着路与来到了那处充满岩浆的悬崖,她心里始终不太放心,保险起见,还是得去确认第一重的情况。 再一次来到熟悉的场景,路与心道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穿过岩浆,路与和六婆出现在白骨满地的城里,路与身上也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 白骨被血肉覆盖,却多处溃烂,伴随着被腐蚀钻心的疼痛,路与当下就惨白着脸,冷汗直流,虚弱不堪。 六婆见状倒是很满意,她的语气十分愉悦,“化为白骨的过程很痛苦吧,太阳升起来之后,你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 “不枉我大费周折,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早就该死了,上次侥幸让你逃过一劫是我轻敌,这一次我绝不可能再失手。” 路与目光平静如水与她对视,丝毫不见惊慌失措。 预想中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画面没有出现,六婆眼神愈发狐疑。 她捏了捏手中的骨哨,脑海中几种可能性闪过,那只兽的力量不弱,对付外面那两个人绰绰有余,不会产生多大的变量。 至于萧长玄…… 确实有点本事,但是他身上的诅咒未除,只有在玉城能力才不受限制,骷髅形态的他如果去到其他重幻境,根本不足为惧。 千回百转,想不出会失败的理由。 时间差不多了,六婆假情假意地怜悯道:“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一起来欣赏你人生中最后一眼阳光吧。” 等了又等,却丝毫不见太阳的身影…… 六婆的脸色微沉,冰冷无情的目光猛然看向路与。 身上的白骨化症状没有再继续恶化,而是停滞不前。 路与面露微笑,一脸无辜。 六婆厉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不对,是那只兽出了问题,六婆吹响骨哨,清脆的哨声回荡在死寂的城内,迟迟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该死的! 六婆神情狠戾,再次吹响哨子,满城白骨闻声而起,脚步蹒跚,摇晃着易碎的骨架慢慢凑近。 “我就一重一重地了结你!”淬了毒的话语自口中吐出。 手一挥,白骨群朝路与扑了上来。 一股劲风袭来,冲的却不是路与,而是六婆的身后,萧长玄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六婆身后。 她似乎略有所感,眸光一沉,眨眼间,数具白骨凭空出现挡住萧长玄的进攻。 六婆趁机撤离,几个瞬息交换,出现在楼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里杀意惊现。 萧长玄越过白骨堆,来到路与面前。 眼前的人,浑身上下都是伤,脸色苍白无力,整个人都快站不住,唯有那一双眼睛还熠熠闪着亮光,“你们成功了?” 萧长玄不管不顾,率先查看他身上的伤,眼睛都不眨一下,把手上有的伤药一股脑全给他擦上。 眉头紧锁,眼里隐隐有要发怒的样子,不是对路与生气,而是气自己。 明知道路与留下来不会好过,还是任由他留下来拖延时间。 即使他知道这是最优解的办法,两个人一起行动,六婆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意图,出手阻止。 “你怎么不说……唔唔”路与还想再问,刚开口嘴里就被塞了好几颗药丸,同时唇边还有一个小瓶子抵着,“不许吐,喝了。”萧长玄意简言赅地命令道。 路与像只往嘴里狂屯食物的仓鼠,一会塞这个,一会塞那个,腮帮子鼓鼓的。 费力地咽下嘴里的各色小药丸,路与连忙制止萧长玄还打算继续投喂的手,“够了够了,你当我试药小白鼠吗?什么都往我嘴里塞,也不怕把我药死。” “折你手上我说出去多冤枉啊。”路与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不再那么有气无力。 萧长玄闻言一愣,阴沉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心中那股莫名的郁气慢慢消散。 “小没良心的,你知道你吃的都是什么好东西吗千金难求。” “千金难求你也不能当饭喂啊。”路与心虚。 路与追问,“你还没回答我,你们成功了吗?但是这个幻境为什么还没关掉” 萧长玄说:“只成功了一半。” 按照他们先前的计划是,路与留在幻境里拖延六婆的时间,萧长玄外面负责处理幻境。 之前的猜测是月亮产生的幻境,但是经过几番思考之后,他们发现月亮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一个开关,在三重幻境中来回切换。 六婆一共给他们设了三重幻境,最里一重的玉城作为乌托邦般的温柔乡,最容易让人流连忘返,困住人的皮相。 第二层的风骨城,终日炎炎,困住人的骨相,所谓寻风骨的执念,尽头是断崖岩浆,十分自然地让人误以为是一场镜花水月。 第83章 事实上,路与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那些在他们面前投身崖底的白袍人,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奋不顾身,何尝不是演了一场好戏,毕竟谁能想到上一重幻境的入口就在崖底,没有人会在见识他人的自我毁灭之后,选择跟着跳崖,尤其是心无死志的人。 路与和萧长玄会选择跳崖,也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 于是他们顺利到了第一重。 见识了满地的白骨,拥有完整的身体,还没来得及高兴,昼夜变换之后,却发现骷髅形态还在。 还是幻境。 再加上那只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红兽,两副一碰就碎的骷髅架子能翻出什么花。 即使他们知道这里才是幻境的最上重,他们却还是只能回到玉城寻找答案,因为他们不知道哪一重的身体才是真的。 一切都如六婆所期盼的一样,路与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玉城,这让她信心大增,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路与再次回到玉城,死亡的倒计时就此开始,历经三重幻境的时间,足以让第一重的路与化为白骨,彻底消失。 但她唯独算漏了一点,就是路与身上存在的诸多变量。 余礼和时桥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是因为她对自己极度自信,时桥自然不用说,软弱可欺,一株只能依附别人的菟丝花,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萧长玄的实力六婆心知肚明,但她一心只要路与死,对于萧长玄的种种行为基本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 却不成想,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合起伙来直接给她拉了坨大的。 六婆心里恨得牙痒痒,悔得肠子都青了。 苦心谋划的幻境派不上用场,那就亲自动手。 六婆神情阴冷,眼里暗红的光划过,整个人如同一道虚影,快狠准地掠向路与。 第45章 埋骨地 萧长玄轻松解决掉围上来的白骨,把路与带到一旁,往他怀里扔下几个道具,“在这里等我。”说完转身就冲上去。 路与一边对付白骨,一边留心萧长玄那边的情况。 六婆心怀怨恨,三番两次被打脸,她简直恨透了路与。 面对萧长玄的阻拦,更是加剧了这份恨意。 她快速冲上去与他缠斗在一块,六婆这具躯体,身材矮小枯瘦,但实力成谜,似乎没有要对萧长玄下死手的样子,多以防守为主。 移动的速度很快,诡谲的身形变换让人肉眼难以捕捉,移动的路径很明确,她就是要靠近路与,杀了他。 萧长玄精神紧绷,幽暗的目光全神贯注地注意她的动向,不敢有一丝懈怠。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火球,路与面色凝重。 从他们发现月亮的异样之后,路与就一直在想,幻境的主人会在哪 这里他不小心陷入了一个误区,想当然地认为野兽的思维和人的思维是不一样的,三重幻境的手笔怎么看都不是一只凶猛野兽的处事风格。 所以把六婆当成幻境的主人,她把自己藏在玉城不起眼的小旅馆里,手上那只骨哨则是用来操纵外面那只兽,里应外合,控制幻境里的日升月落,看上去所有的一切都很合理。 直到他想到崖底那只兽变成雕像,双眼化作日月的事。 结合在风骨城那个白袍人讲的故事,故事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六婆这个人的存在,有的只是天降邪兽,因为贪婪和恶念,降下诅咒屠了满城人。 而且路与还注意到时桥和余礼所在的那个石城,一具白骨都没有。 幻境里三重却都是白骨满地,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是那只邪兽把全城的人都困在了它双眼构造的幻境里。 他们原来商量好的计划是路与自己在里面牵制住六婆,萧长玄自己想办法穿过三重幻境回到崖底,把那只兽的两只眼睛给撅了,直接摧毁幻境。 这个决定很突然,因为路与是在萧长玄和六婆在旅馆里争夺骨哨时突然想明白的。 同时这个决定也存在很多风险。 譬如幻境被毁,里面的路与或许会因此被困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亦或是直接没命,又或者他孤身一人,面对一心想要他死的六婆,下场可见一斑,横竖都是死。 历经春山别墅一事,路与最不怕的就是豪赌,置死地而后生,为了活下去他可以一直奉行。 萧长玄没有留在外面,而是选择进来救自己,令路与感到有些意外,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这个人会干出来的事。 九处的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和责任感,齐岂和方方是这样,凡事打头阵,宁愿牺牲自己也不可能让其他人置身于危险中,更别论他俩的顶头上司萧长玄。 同时心里又有另一种声音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但路与不敢深想,选择忽略,含糊不清的陌生情愫落在白纸上,变成说一道不清道不明的朦胧心事。 其实最大的问题在于,路与很清楚自己的未来依旧是生死难料。 失去某种珍视的东西,亦或是珍惜的人,会让还活着的人陷入无尽的绝望深渊,路与见识过时桥因为亲人受难,患得患失的样子,哪怕最后是虚惊一场,但是后怕和担心会一直延续下去,他不希望某天因为自己的离去,让一些人变成陷入那样的境地。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和所有人的羁绊没有那么深,这是路与深思熟虑过后想到的唯一办法。 第84章 —— 那只兽苦心积虑建起层层幻境,里面的苦难和折磨各不相同,可以说它把所有人困在了自己一手缔造的国度里,如梦似幻,让白骨们沉迷于还真实活着的假象,并且为了虚无缥缈的那块风骨,终其一生,循环往复,在绝望中度过千年。 这一切产生的悔恨,不甘,都被它尽收眼底,只为了报复当初被小小凡人忤逆的仇恨。 路与不敢想象,幻境里这些白骨是不是一直都活着,亦或是他们的灵魂被长拘于此,在无尽的痛苦中不得轮回。 想到这里,路与看着眼前的白骨,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忍。 不忍归不忍,但是面对直接上手准备掐他脖子的,路与还是毫不客气地敲断了那只骨手。 不好意思,想要我命,不可能的。 六婆这边被萧长玄严防死守,根本碰不到路与,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天上的火球还没有落下去,幻境迟迟未破,那就是说明,月亮还有机会升起来。 心中一喜,她连忙吹响骨哨,意图唤醒那只不干活的野兽。 不再执意往前冲,而是停下来感应那只兽的状态。 萧长玄撤回路与身边,气息有些微喘,第一时间却是先看路与有没有受伤。 路与不动声色地避开男人的触碰,摇头说道:“我没事。” 两个人之间隔开一小段距离。 萧长玄身形一顿,不慌不忙地收回手上的动作,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捏紧。 “幻境到现在还没有消失,会不会是余礼他们出事了?”路与有些担心。 萧长玄低声说道:“放心,我进来之前,那根线只剩一半就断了,只是时间快慢的问题。” 路与说,“其实你没有必要进来冒这个险……” 萧长玄扭头去看他,路与垂着眼睫,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萧长玄神色不明,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暗光,如同暗夜里的狼眸,洞察一切,这抹光芒很快被隐藏下去。 片刻之后他笑吟吟道:“保镖保护雇主是天经地义事,你不需要有什么负担,再说上面给的薪资还是蛮可观的,至少比我这些年兢兢业业打工赚的还要更多。” 路与闻言,面上释然一笑,只是压在心里的那股沉甸甸并没有减轻,他顺势以玩笑的话语打趣附和道:“感恩国家,救我一命。” 随后,两个人很默契地不再提及此事,而是专心对付起眼前的敌人。 六婆通过骨哨感知到那只野兽的气息,却很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了。 如此看来,幻境再无可能轮换,六婆自知出了幻境自己就没办法碰到路与,幸亏她手里还有握有筹码。 收回幻境之后的红兽,实力不容小觑,就算路与出去了,对上上古邪兽,哪怕加上萧长玄,他们未必能应对,只是可惜自己不能亲手杀了他。 六婆收回愤愤不平的目光,控制城内白骨聚集,堵住路与和萧长玄的去路,她自己转身毫不犹豫地往远方掠去。 竟然是选择跑路。 路与和萧长玄对视一眼,有点猜不透她的做法,这就放弃了 不对!那根骨哨! “萧……” 路与还没有说完,萧长玄已经反应迅速,沿着六婆逃跑的方向追去。 很快六婆就被追上来的萧长玄堵住去路,他慢悠悠道:“别急着离开,再聊两句。” 六婆眯起眼睛,低声警告道:“滚开,别以为我不杀你就可以肆无忌惮。” 萧长玄不再多费口舌,提着长剑冲上去,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偏偏糟心事还上赶着添堵。 男人收起平日里的松弛散漫,眼神凌厉,出招的动作很快,利落干净,带着十足的压迫气势。 六婆心里骇然,出手应对,几个回合之后,竟然发现自己被对方压制得死死的。 天上的太阳表面附着的大火骤然爆燃升高,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天上开始落下成簇的小火苗,落到地上也不见熄灭,而是开始向四周延伸吞噬。 很快城内四处都是大火,浓烟弥漫。 六婆见状再次转身逃离,借着浓烟遮掩行迹。 路与在这个时候赶到,找准时机,扔出手上的道具,一张无形的网像一阵风一样,吹开烟尘,直直射向六婆的背后,同时萧长玄出手。 轰隆一声,天上的太阳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猛然坠落在地,漫天火海伴随着爆炸拔地而起,一朵有着巨大冲击力深红色的蘑菇云腾空生长,炸开,瞬息之间就荡平了整座石城…… —— 崖底,余礼正在疯狂地凿着石像的眼睛,时桥在旁边看着,神色紧张。 被封印的兽似乎有了要苏醒的痕迹,印记快要被冲散,岌岌可危,野兽的咆哮声自深处荡开。 余礼面上处事不惊,内心已经波涛汹涌,急躁得手上动作逐渐加快,刀子被抡出了层层迭迭的虚影。 随着丝线的断裂,崖底熄灭的火海开始复燃,地面凹陷开裂,地底深处的滚烫岩浆像一条红色火蛇,冲破禁锢,肆意游动摆尾,所过之处岩浆肆虐,咕嘟咕嘟冒着炽热红泡。 石像内部发出耀眼夺目的红光,一声兽吼震天动地,表面的石块纷飞碎裂,露出里面裹满赤色红焰的身体。 巨大的野兽蛰伏在红色岩浆里,缓缓睁开了嗜血猩红的兽曈。 第85章 上古邪兽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撤退途中的余礼和时桥瞬间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崖底瞬间就被从地底漫出来的岩浆瞬注满,隐隐有向外溢出的倾向。 浑热的红液一层迭着一层翻涌不断,热海成片。 地面不停晃动之际,两个灰头土脸的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上空,极速往下坠落。 第46章 埋骨地 一睁眼发现自己在高空中蹦极且没有降落伞和安全绳是什么体验 路与:尸体在慢慢变凉的感觉。 幸亏萧长玄反应快,掏出一片小羽毛变成一叶飞舟,成功接住他们俩,避免了摔成一摊肉泥的惨象。 安全落地,路与这才有时间检查自己的身体,他们已经完全变回人的模样。 幻境真的结束了。 剩下要面临的就是幻境的主人。 随着主人的苏醒,整座石城都陷入一片火海里,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水汽被热气挤占,干燥到无中生火,许多地方莫名开始自燃起来。 路与赶过去和时桥他们汇合,四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断崖,那里的温度最高,多停留一会,人恐怕会被烧干。 四个人在城里碰头。 路与问,“找到幻境出口了吗?” 余礼摇头。 趁着那只兽还没彻底清醒,他们必须提前找到出口出去才行,正面对上的话有些棘手,不说四个人的实力能不能杀了那只兽,眼下如此恶劣的炎热环境就能在几个小时之内要了他们的命。 远处传来野兽愤怒的咆哮,天上不知什么时挂满了厚重的暗色云朵,遮住了太阳,四周的环境暗下来,黑暗与火海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沉闷的,化不开的逼仄环境。 一道流火自天际划过,轰隆一声,坠落在地,就在路与他们面前不远处。 赤红的眼,泛着狠戾的冷光。 那只兽来了。 萧长玄面色微沉,转头对路与说:“你们继续找出口,这里交给我。” 路与叮嘱他,“小心为上。” 眼里满是严肃和认真。 萧长玄轻轻笑了一声,“我会的。” 余礼面容冷峻,站出来,“我留下来跟萧队长一起。” 事不宜迟,他们兵分两路,路与带着时桥转身离开,在城里找出口。 身后萧长玄和余礼已经跟那只兽打起来。 路与在城里游走搜寻,地面上的温度已经很高,随处可见的普通石块,石墙,不小心碰一下就可能被烫掉一块肉,走动间他们身上都留下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灼伤。 “路哥,你在看什么。” 时桥原本低头往地上多出来的黑黢黢的一个洞里看,扭头却发现旁边的路与停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天上。 时桥好顺着路与的视线看去,天上厚重的乌云压顶,有几缕橙红色的光穿过云层,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路与一拍脑袋,激动道:“走,回去,我知道出口在哪里了!” 时桥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看一眼天上就找到了,还是选择乖乖听话,跟着路与走。 “萧长玄!出口在天上,是那个太阳,诞生地即是来处也是归处!”路与的语速很快,大声喊道。 打斗中,萧长玄听到路与的话,长剑一挥,迅速扔下两张符咒,符纸爆燃,爆发出一簇幽蓝的焰火紧密地将那只兽包围,鬼火不似寻常的火焰,而是带着彼岸深处能灼烧邪物灵魂的阎火。 红兽闷哼一声,硬生生停下动作,将自己摔在地上,翻滚庞大的身躯,借着地面熄灭身上的鬼火。 萧长玄借机抓过一旁的余礼,快速后撤和路与汇合。 拿出两根金色闪闪的羽毛,往上一扔,变成一艘金色小船,沉声道:“上去。” 金色的小船载着四个成年男性平稳升空,两侧摇桨如同飞鸟的羽翼,上下扇动,快速地往天上飞去。 “吼吼吼!” 那只兽发现了天上在逃的人,双蹄一踏,暗红色的流火汇聚在四只脚上,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四脚踏空之后竟然如履平地,直直地朝着他们冲来。 兽口大张,吐出一团团红色火球,如同弓弦拉满绷紧的箭矢破风穿云射向小金船。 火球投被到空中,一颗颗炮弹似的轰然炸开,带起滔天的紊乱气流。 巨大的冲击力让小金船偏离了航向,颠簸不已,船体摇摇晃晃的,比大摆锤还晃,船上的人被晃得晕头转向,不得不蹲下死死地扒着船沿,否则一松手就会被甩飞出去。 “嘭!”又是一阵巨响,这一次的火球炸弹威力更大,小船本来就不能人为控制,遇到几次气流侵扰之后,彻底迷失了方向,在天上团团打转。 路与脸色苍白,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被晃匀了,萧长玄就蹲在他对面,脸色也有些勉强。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路与手上一时脱力,整个人随着剧烈的晃动被甩出船外,他一只手扣住船身边缘,半个身子都落在外面,脚下是浓烟与高空。 还没等路与反应过来,又有无数个火球从四面八方飞来,噼里啪啦炸开,爆炸的热浪裹挟着狂风吹向路与。小船瞬间失衡往右重重倾斜,路与抓着船沿的手蓦然一松眼看就要掉下去,手腕在这时被人用力攥住,力气大得惊人,路与抬头往上看,是萧长玄。 “别松手。”萧长玄额头上有几滴汗水,手上青筋尽数暴起,一手抓着船身,一手抓着路与,正在想办法把他往上拉。 第86章 余礼和时桥想过来帮忙却又动弹不得,小船已经往□□斜,他们再过去重心全落在一块,船必翻无疑,只能在旁干着急。 耳边是风声和爆炸声,一滴汗水顺着萧长玄的额角,淌过绷紧的下颌线滴落下去。 他眼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手上抓得很用力。 路与眨眨眼睛,那滴汗水落到了他的鼻尖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两个人的目光无声对到一起,有着旁人看不透的复杂意味。 好在小船很快恢复平衡,在晃动中找回航向,带着他们往上飞了一段距离,那只兽被余礼他们扔下去的道具暂时绊住了手脚,落下一大截距离,路与趁此空档,两只手抓住萧长玄的手,慢慢地被拉上去。 见他安全上来,所有人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路与背靠着船,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地上,慢慢地调整脱力带来的呼吸困难。 手上的力度还没撤去,路与低头发现萧长玄还没松开抓住自己手腕的手,男人垂着眸陷入沉默,眉头紧蹙,深邃的眼神深不可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礼和时桥古怪的眼神落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上很多次了。 路与轻轻抽手,这一动静惊醒了沉思中的萧长玄,他略有歉意地松开手,仿佛刚回过神来,轻声说道:“抱歉。” 路与不自在地转动手腕:“没事,还要谢谢你救了我。” 萧长玄说不用谢。 穿过厚重的黑色云海,他们来到了云端之上,一个炽热的大火球挂在上面,橙红的光倒映在黑云里。 看上去像是一副海上落日余晖的热烈景象,只不过眼前这个是沉黑与亮红的交织和极致碰撞,无论看向哪边,亮色的视觉冲击带来的瞎眼可能性已经超过了欣赏美景的底线。 多看两眼,就开始发晕,眼花冒金星,伴随着快要将人晒化的高温,无异于呆在焚化炉里同时里面还烤着一个太阳。 尽管他们已经往身上用了很多道具,依然抵不过那强烈的红色烈焰。 越靠近火球,越热,金色的小船停在云上一动不动。 四个人凑到一起分析当前的情况,当前的温度配上隔火符他们还算可以承受,但是再往上就不行了,还没接近几步,隔火符就被烧毁了,试过好几遍,不得已他们只好停下来。 “怎么办,入口就在眼前我们却没有办法靠近。” 时桥快速看了一眼火球里面那疑似一扇门的虚影,眼睛立刻疼得像被针扎了一样,他快速闭上眼睛缓解,睁开时双眼红得像兔子。 “怪不得那只兽没有追上来,它早就知道我们走不了。”余礼低头往下看,漆黑的云层下面时不时传出野兽的咆哮声,它就在下面守着。 时桥:“这个火球就是当年孕育那只兽的容器吧” “要怎么样才能穿过去呢?” “不是说它当年只是一只小兽吗,眼前这个火球这么大,难道它还有生命会成长不成还是说吃了什么东西?” 余礼沉默了一会,说:“吃人。” 时桥哑声,想到了下面的死城,心情变得很沉重。 萧长玄说:“凡事讲究因果循环,它如今长成这样,背后是无数的血肉堆砌而成,不知道借了多少他人的命。” “与其说火球是容器,不如说那只兽才是被分离出来的一部分,它屠尽风骨城的百姓就是为了供养这个本体。” “这么说哪怕我们真的杀了那只红兽,也未必能离开,它只是这个火球的一部分” “是这样。” 事情走向再次陷入死胡同里。 路与在一旁静静地听他们说,没有出声。 总感觉自己还忽略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事。 路与在脑内把自己在幻境里所有经历过的事情一点一点地串起来,从玉城,到六婆,再到那只兽和火球,联想他们之间存在的关联。 萧长玄刚刚提到的因果让他稍微有点在意。 因果循环…… 如果火球的现在是因,那它的果在哪里? 风骨城的所有白骨! 路与回过神来,神情严肃地问其他三人,“幻境消失之后,那两只眼睛你们有人拿了吗?” 余礼摇头说他不知道,当时情况紧急,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萧长玄自然不可能拿,路与一直跟他在一块。 只剩下时桥,在场的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时桥。 突然成了全场的焦点,时桥有些不自在扣扣手指,小心翼翼举手,满脸紧张地说:“我,我偷偷捡了,我以为还有用,不想让它们回到那只野兽手上……” 路与的眼里闪过诡异的亮光,一副看到妖精看到唐僧肉的样子。 时桥被这个眼神盯得害怕,战战兢兢,“对不起,是有什么危险吗,那我马上就扔掉。” 路与制止他,惊喜道:“不,你帮了大忙!” 时桥怔住,表情有点不敢相信,指了指自己,“我吗?” 路与点头。 时桥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地红了眼睛。 接过时桥手上的两颗红色珠子,路与把它们放到船板上,随后拿出从六婆那里抢来的骨哨,握住上半部分,讲尖端对准地上的珠子,发狠地扎下去。 “咔嗒!”一声玻璃破裂的清脆声响响起,红色珠子表面缓缓裂开。 顷刻间风云变化,万鬼哭嚎,一股极强的阴气从四分五裂的珠子里冲出来,无数个白色冤魂鬼影聚集在云海之上,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第87章 路与接着扎碎另一个珠子。 云海之上,阴气重重,巨大的红色火球在湿冷阴气的浸染下,表面的火焰竟然有了熄灭的征兆。 温度一下子从滚烫火海来到了极寒深渊。 重见天日的万千冤魂,早已化作厉鬼,已然疯魔,千百年的恨意在此刻得到了释放,势必要将始作俑者碎尸万段。 他们发了疯一样地扑向那颗火球,还有云层之下的野兽,杀红了眼。 曾经嚣张狂妄的野兽变成了丧家之犬,毫无还手之力,身上压满了厉鬼,血肉被啃咬生食,灵魂被扯出来,片片绞碎化为泡影。 火球在厉鬼的蚕食之下,如同日食,越来越小,光芒越发黯淡。 小金船上的四个人避开几个杀疯扑上来的冤魂,看着眼前的景象,内心大受震撼。 冤有头债有主。 被残食殆尽的火球消失之后,夙愿已成的厉鬼也逐渐消散,化作星光点点,飘落在孤寂了千百年的石城里,终得魂归故里。 随着最后一个残魂消失,幻境也随之消失。 眼前一花,路与和萧长玄又回到了电梯里,电梯正在缓缓上升。 相顾无言,安静的厢体里,短短一瞬又恍如隔世,两个人的心境相比于进电梯之前已经大有不同。 第47章 有趣无趣的一天 电梯在五楼停下,从里面出来,萧长玄第一时间先打电话问了余礼和时桥那边的情况,齐岂在电话里说他们已经派了人过去帮忙,萧长玄又沉声嘱咐了几句才挂掉电话。 转头跟路与说明,“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那边接到人了,已经送去医院治疗。” 路与的心安定下来,“那就好。” 他和萧长玄虽然在三重幻境里又是白骨又是散架的,但是出来之后那些伤就痊愈了,真正受的伤还是在找出口的时候被火燎的,但是余礼和时桥不一样,他们是实打实的受了伤。 萧长玄问,“还要去见老板吗?” 两个人现在看上去很狼狈,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有不少伤口,沾了血,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也不知道老板看到了会不会吓一跳。 路与穿过走廊停在拐角处伸出头看了一眼他们公司所在的位置,发现里面亮着灯,说明是有人在的。 所以那通电话应该是真的,路与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见一见老板。 他的打车费还没着落呢,都到门口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万一影响了项目也不太好。 路与目光灼灼:“去。” 萧长玄只好抬步跟上。 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会议桌前坐着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个个盯着前面的计算机,一脸生无可恋,人看似还在,实际灵魂已经走了好一会。 路与刚走近门口,就听到抠门老板在侃侃而谈,用嘴画大饼。 路与嘴角一抽,敲响半虚掩的门。 老板被打断面露不悦,停下了嘴里的宏图大业,厉声道:“进来。” 路与推开门,会议室响起一片倒吸一口凉气声,同事们目光惊恐地看着门口的路与。 在看到后面跟着的萧长玄时,又是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把自己憋死。 老板原本一直看着下面的人,板着个脸,想给迟到的路与一点下马威,结果发现下属们各个都在挤眉弄眼。 老板: “看看这都几点了你才到……”不耐烦地往门口瞥去,语气直接一个迂回大劈叉,“你你你没事吧?”老板捂着脆弱的心脏小心翼翼地说道。 路与直接问:“项目哪里出了问题”,要辞职了底气就是足。 青年浑身是伤再加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神,莫名带了一点冷意。 老板感觉自己后脑勺凉嗖嗖的,不敢再多废话,颤声说道:“客户那边说数据有点对不上,你,你再对一下。” 路与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回到工位上打开计算机开始处理。 萧长玄找了个空闲的位置坐下来等。 老板站在会议室门口,内心挣扎,脚步踌躇不前,身后是下属们审判的目光。 他擦了擦头上的虚汗,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自己平时虽然抠了点,但也不至于苛责员工带伤上班。 出于人道主义,怎么也应该让人去医院把伤看了再处理工作,但是路与的眼神让老板觉得这时候开口让人回去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于是嘴一拐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被迫变成扒皮老板,刻板印象加深。 但凡老板认真看,就会发现所谓的冰冷眼神只是路与平时上班的死样,加了一点战损滤镜而已。 数据确实出了一点偏差,路与一一改正,再重新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发给客户,很快就得到对方的确认回复。 路与转达给老板。 老板舒了一口气:“好好好,那没事了,那个你上医院看看吧,你这伤怎么弄的?” 路与说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老板顿时面露不忍,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 他轻轻地拍了拍路与的肩膀说,难得大方一次,“辛苦了,赶紧去医院看看,所有的费用我来承担。” 路与眼神微闪,看了一眼萧长玄,有些愧疚道:“我朋友他送我来的,这……” 老板手一挥,阔气道:“去,你们都去,我全都包了。” 第88章 路与喜笑颜开。 然后带着萧长玄下了楼,准备去一趟医院,打算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难得薅一次羊毛,必须得薅到极致来弥补一点他那些年上班受的气。 路与心情愉悦,下楼的途中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弧度。 连带着萧长玄都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赚到了的样子,不由得问道:“薅到了老板羊毛就这么高兴” 路与嘴角弧度不变,“相当于从貔貅手里拿到钱的程度,你细品。” 萧长玄砸吧嘴,品出来了,很好哄。 两个人在楼下大堂保安惊疑不定的目光走出去,为了避免吓到路人,走路都带风。 到了医院,检查,开药一气呵成,都是皮外伤,医生嘱咐要多加休息,饮食清淡。 路与手上拎着一袋药,和萧长玄来到了高级病房区,看望余礼和时桥。 经过治疗两人并没有什么大碍,余礼伤得最重,目前还在昏睡中。 时桥已经醒了,路与到的时候他正在和父母说话。 “小路,小萧!你们这是怎么了?”看到他们的样子,时母站起来大惊失色。 “医生呢?” “伯母你别担心,我们没事,已经看过医生了。”路与晃了手里的药袋子。 “没事就好,怎么一个个的都碰上车祸了。”时母满面愁容,眼里全是心疼。 确认过时桥没事后,路与和萧长玄准备告辞,“伯父伯母,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快回去休息,要不然你们俩也在这里住上几天观察观察吧,我这就叫人来给你们安排。” 时母转头看向沉默寡言的时父,示意他给安排。 路与连忙出声阻止“谢谢伯母,但是真的不用了,那就先这样我们走了啊。”路与打哈哈拒绝,抓着萧长玄的手腕拉着人快步离开,仿佛背后有鬼追似的。 对于长辈的关心,他是真的不擅长应对。 两个人回到公寓,各自回房洗漱。 路与洗好澡吹完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拿上医生开的药坐到床上,仔细地阅读上面的说明书,都是一些消炎止痛,还有治疗烫伤的药,有内服的也有外敷的。 路与仔细地往胳膊上的伤口上擦药,擦到后背时却犯了难,他看不见具体的位置。 头快拧到背后去,两只眼睛硬生生看成了斗眼,还是看不见。 正为难着,房门被敲响了。 路与开门一看,萧长玄已经换上睡衣,手上拿着相同的药膏。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事态发展成路与背对着萧长玄坐在沙发上,衣衫半褪,而对方在给他后背擦药。 路与揪着自己衣角不放,头垂得很低,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好,快把面前那小块地方给盯穿了。 萧长玄本人也四肢僵硬,像刚装上似的,入眼是青年莹润冷白的背,表面覆着薄薄的一层肌肉,不是那种瘦到皮包骨的骨感,背部的线条很流畅,很好看。 唯一碍眼的地方就是上面有十几道暗红色的细微伤口,破坏了原有的视觉效果,有一种凌虐的诡异美感,不过萧长玄暂时领会不到,他只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萧长玄的眼神无比认真,仔细地照顾到每一道伤痕,确认都涂到药膏之后,缓缓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紧张感缓缓消退。 “好了。”萧长玄合上药膏盖子,指尖上沾了药膏,起身准备去洗手,没走两步发现自己衣角被一只手抓住了。 低头看去。 路与微微仰起脸,眼神温润清澈,“我帮你涂。” 萧长玄的脑子突然宕机,没说有这一环节啊! 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微微摇头,露出一个浅笑,“我不用。” 路与没有放手,目光平静和他对视,萧长玄最后无奈败下阵来。 直挺着背坐在路与刚刚过的位置上,萧长玄目光游离不定,最后的归宿落在面前可见的那一亩三分地上。 同一块地方,不到两分钟被两个人的目光刺杀。 沙发:谁来替我发声呢? 路与原本是礼尚往来的想法提出来的,没想到当他真正碰到萧长玄的皮肤时,脑子里什么古怪的想法都冒了出来,人嘛,食色性也。 美好的事物谁还没有点欣赏的想法呢。 路与努力按下内心深处的想法,加快手上的动作。 沾着药膏的指腹不小心用了点力道,按到了伤口,萧长玄没有出声,但是路与能感觉到手下的肌肉突然绷紧。 路与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轻点。” “没关系。”萧长玄声音沉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男人的耳后有一道划痕,路与注意到了,抬手轻轻把药膏抹上去。 无意中却发现男人的耳朵已经红到快要得滴血。 不仅如此,每一次路与的手碰到其他地方的时候,耳朵也会红,而且越来越红。 路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涂一下就去看萧长玄的耳朵。 路与没忍住在心里偷笑,感觉还怪好玩的。 还没等玩够,手就被人轻轻握住,“好了,去把手上的药洗了,早点休息。”萧长玄从沙发上起来接过路与手上的药,将他往洗手间方向推了一下,自己则是弯腰快速地收拾茶几上的药。 “我先回去了。”男人的背影略微仓惶,顶着两只红透的耳朵,看上去更像是落荒而逃。 第89章 路与呆在原地,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久才转身回到房间。 带着一身清凉的药膏味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起来,是抠门老板发过来的红包,有好几个,路与挨个点开,发现数额还不小。 顺手给老板回个熊猫头谢谢的表情包,路与心满意足地陷入梦乡里。 第48章 有趣无趣的二天 成功离职后,路与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大睡三天,每天除了日常的吃饭洗澡,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睡觉。 雇主不出行,保镖忙起了其他的事情,萧长玄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出晚归,路与基本看不到他人。 这天凌晨一点多,路与睡到一半突然感觉有点口渴,爬起来到厨房翻冰箱找水喝。 拧开一瓶冰镇椰子水,倒在杯子里,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下去一大杯,才缓解喉咙里那股干涸的渴意。 大门口传来密码开锁的声音,随后门被小心带上,发出细微声响,然后是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路与转头看去。 萧长玄面带疲色,把车钥匙放在鞋柜上,一边烦躁地解开衬衫的前两颗扣子,把领口扯松,一边往房间的方向走。 冷不丁发现厨房里还站着个人,没有开灯,借着外面的灯光,路与的表情隐在昏暗里,只能看清大致的动作。 萧长玄脚步一顿,低声问道:“吵醒你了?” 路与把冰箱门关上,举起手里的杯子,“没有,我出来喝水。” “能顺便帮我倒一杯吗?谢谢。” 萧长玄打开客厅的一盏灯,来到沙发上坐下,抬手捏一捏酸涩的眉头,闭目凝神。 路与放下手里的杯子,拿了一个新的,倒上温开水,走过去放到茶几上。 “谢谢。” 萧长玄拿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啜饮。 “九处最近很忙吗?”路与在他对面坐下来。 这几天连高强度话痨的齐岂都安静了,放在平时,他们那个小群里消息都是要开免打扰的程度。 路与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萧长玄说,“有点,最近出现很多异常,几乎每天都有人报警说自己遇到了鬼,九处派人去核查过几次,大部分都是真的,不知道一下子从哪冒出来那么多鬼。” “好在那些游魂身上都没有怨气,不会主动伤人,不过每天不分时间的神出鬼没也足够吓坏普通人。” “游魂的数量太多,以及出现的地点太过分散和随机,所以大家需要到处跑,一天下来分身乏术,毫不夸张地说,九处大楼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其他人基本上全都被派外勤去捉鬼了。”萧长玄语气疲惫不堪。 路与:“没有查到原因吗?” 萧长玄说,“还没有,就这两天的事,还在排查中。” 喝完杯子里的水,萧长玄站起来,“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你明天如果有出门的打算就说一声,我让其他同事送你。” 路与说好。 回房间之前,看见男人径直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在里面翻找,翻出一袋酸奶,叼在嘴里喝然后继续找。 路与停下来问了一句,“你还没吃饭吗?” 萧长玄拿掉干瘪的酸奶袋,仔细回想后说,“早上十点那顿如果算的话,应该是吃了。” 路与沉默:…… 他走过去,强势地把守在冰箱前的人推出去,勒令道:“等一会。” 十分钟后,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被放在萧长玄面前,白玉似的面条上铺着几片薄嫩的肉片,缀着几根青绿的绿叶菜,还有两个饱满的胖乎乎的荷包蛋沉甸甸地压在上面。 十分贴心的,旁边还备着一小罐自制的辣酱,还有一瓶醋。 功成身退,田螺王子小路打着呵欠泪眼朦胧地飘回房间睡觉。 萧长玄行以最高的注目礼送并且心怀感恩地吃完了面。 第二天早上。 路与坐在副驾驶上,跟着萧长玄一起出发去九处。 去做心理疏导,按照发生频率来说,路与遇到的异变次数已经快赶上许多九处的工作人员。 路与和时桥,堪称九处咨询室的kpi贡献者。 结果依旧是很稳定的精神状态,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好,负责诊疗的医生在听说路与辞职了之后,露出了然的表情。 明明是上班的时间,整栋楼都静悄悄的,没几个人,路与孤零零的脚步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这更加验证了萧长玄的说法。 下到一楼,路与碰到迎面走来的齐岂,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布袋,袋口被收紧,里面鼓囊囊的一团,还在动,像是装了什么活物。 齐岂眼下挂着青黑,下巴处冒着一截淡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风尘仆仆的。 看见路与,齐岂拎着布袋快步走过来主动打招呼,“你怎么在这?” 路与:“我来做心理疏导。” “你刚从外面回来吗?”路与问他。 一提到这个齐岂就来火,把布袋举起来,用手戳上去,愤愤道:“还不是这些游魂害的,通宵捉了一晚上,二三十只呢。” 路与好奇地看一眼疯狂鼓动的袋子,“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这个” “当然是送去超度。” “你有事没?没事跟我一块过去呗,鬼魂的超度现场你没见过吧?”齐岂盛情邀请。 第90章 “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工作”路与有些犹豫。 “害,有什么打扰的,走走走一起去!”齐岂手一伸,直接把路与拉过去。 路与跟着齐岂来到地下一层,地下的风格和上面的普通建筑截然不同。 一路走过来,路与至少在墙上看见了好几个太极八卦阵,各种奇怪的雕像,正对入口的过道摆着一个很大的圆镜子,不管人是从里面出来还是从外面进去,都会照到。 齐岂说那是改良过后放大版的照妖镜,以防有什么脏东西装成人混进去,平时没事他们也会用来检查一下仪容仪表。 比如现在,齐岂正站在镜子前摸着胡子拉碴的脸破防,“我靠,我怎么会憔悴成这样一下子老了十岁!” “我要找玄哥申请工伤赔偿,赔我青春年华。” “别惦记你那三岁五岁了,赶紧进去,处理完这些我给你放一天假。”萧长玄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手推着一个小推车走过来,上面堆放着几个黑色的布袋。 齐岂把乖巧地手里布袋放上去,狗腿子般地接过推车,“区区超度,放着我来!” 刷过门禁卡,大门打开,齐岂一鼓作气推起小车快步往前冲,路与和萧长玄落在后面。 “我真的能进去?”路与再三向旁边的男人确认。 萧长玄慢条斯理地说,“没什么不能的。” 很快路与就知道为什么能了,他也是没想到超度游魂的过程会如此直白。 想象中,应该是阴风阵阵,阵法和镇压的符咒摆在四周,再由得道的高僧或者道长诵经念咒,把游魂送入轮回。 事实上是,在灯光明亮,干净整洁的房间里,一大堆游魂呆呆地漂浮着,投影仪的大屏幕上闪过一张张黄色符咒,再佐以8d环绕式超强音响播放的往生咒,单曲循环,随着时间的推移,游魂开始淡去身影,消失不见就说明他们已经进入轮回了。 别说大师,连个人影都没有。 齐岂熟练地从门上另开的小门把布袋伸进去,然后一拉,把袋口敞开,就有十几个模糊缥缈的白色虚影从里面出来,变成他们死前的样子,成为超度大军的一员。 目睹全过程的路与:……真是开眼了。 一个游魂慢悠悠飘过来,隔着透明的玻璃和路与面对面。 路与向右移动一步,游魂也跟着换位置。 很快,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游魂聚集过来。 齐岂有些诧异,扒近玻璃往里看,“怎么全都凑过来了?” 鼻子凑近路与使劲闻,“你往身上涂鬼薄荷了” 路与一脸嫌弃地躲开。 鬼薄荷又是什么东西? 萧长玄的眼神也落在路与身上,神情若有所思,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 问路与,“要不要赚个外快?” 路与看着男人的眼睛,深邃又带点狡黠的暗光,隐隐察觉到不是什么好差事,正想开口拒绝。 萧长玄贴心地又补充一句,“报酬六位数起步。” 路与立刻改口,“去。” 再不去就不礼貌了,毕竟他刚失业,上没有老下也没有小,但是要养自己,得未雨绸缪才行。 齐岂气鼓鼓,像一只河豚怒问:“有这种好事为什么不问我” 萧长玄侧眸瞥一眼齐岂,轻飘飘来一句:“你不行。” …… 所谓的外快就是当诱饵,路与木着一张脸跟着萧长玄来到郊外的居民楼下。 半小时前,萧长玄接到其他同事的通知,说居民楼有十几户人家都同时报警,说自己见到鬼了。 九处其他人都在别的地方捉鬼,暂时派不出人过来,他们只好打给萧长玄。 齐岂原本想跟过来,但是被萧长玄勒令滚去休息,他已经将近三天没有合眼,走路开始撞墙,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最后就剩下路与这个临时赚外快的和萧长玄一起过来处理。 他要做的也很简单,就是往那一站,等着游魂找上门来,然后萧长玄负责捉起来。 路与身上带着幽冥火,这玩意天生就对这些阴魂邪物带有致命的吸引力。 最近这段时间和萧长玄住在一起,邪物不敢接近,这让路与差点忘了自己经常撞鬼的体质。 这下正好派上用场,纯天然无公害的诱饵。 眼前的小区是一个老小区,近几年的经济发展变迁,附近曾经繁华过的商业区也变得越来越冷清,大部分的商铺不是倒闭就是搬迁,郊外的人流量相比于市内的来说简直是天差地别。 小区里面的绿化做得不错,放眼望去,绿树成荫,哪怕是正午的阳光落下来,也晒不到在下面走动的人。 里面一共有十栋楼,楼与楼之间的间隔有点远,想必设计者的初衷是打算建造一个闹中取静的高档小区。 据消息,报警的居民大多集中在第四栋楼。 路与和萧长玄刚来到第四栋楼下,就听到上面有一阵一阵的唢吶声传来,同时还有嘈杂的人声。 正好有位中年妇女下来,路与向她打听。 “噢,你说上面的声音啊。”阿姨压低声音,环顾四周后神神秘秘地说道,“是七楼的张先生请来的得道高人,正在作法扫楼驱鬼吶,好多人都去现场看了,据说还有祈福吶。” 萧长玄闻言挑眉,凑近路与耳边低声说道:“看来有人抢你活了。” 第91章 路与强撑:“本来我也没多想干。” 笑死,真的很无语,那可是六位数,所以到底是谁抢先一步了 他到嘴的好活不会就这么飞了吧 婉拒了阿姨要给他们介绍对象的热心好意,在阿姨无比失望的眼神中,路与心急如焚,步履匆匆飞速上楼。 第49章 有趣无趣的三天 四楼楼道里,一个披着灰色长袍的长脸中年男人右手持桃木剑,左手捧着一个罗盘,眉头紧锁,举起剑来对空荡荡的楼道上下比划,嘴里时不时念叨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 在他的身后,跟着好几个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人,缩成一团。 有个人小声地问,“大师,这里一共有多少只鬼啊?” “保持安静!别打断大师作法,万一出了什么纰漏,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一个年轻男人两手抱臂而立,横眉竖眼的,大声呵斥说话的人。 “一整个上午都在楼道里上上下下跑,一个鬼影都没有抓住,好意思叫什么大师。”被呵斥的人面露不悦,忍不住回嘴。 “干不了活就退钱,这鬼我不驱了。” 其他人本来还在观望,听人这么一说也觉得大师看起来不太靠谱,一早上了他们什么都没有见到,内心有所动摇。 “是啊,老张你从哪请的大师,这都大半天了一只鬼都没捉住,不会是骗子吧?”其他人出声附和。 “要不你还是把钱还给我们吧。” 怀疑的声音越来越多,被叫作老张的男人额角冒出冷汗,不停地安抚其他人的情绪。 暗地里使劲给年轻男人使眼色。 没料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引起了怀疑,年轻男人懊悔不已,表情慌乱,求助的眼神飘到了大师的身上。 大师用余光冷冷瞥了他一眼,闭上眼睛继续念,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大师手上的罗盘疯狂转动,指向墙上某处,桃剑一挥,一道白色的虚影从墙里被勾出来,女人呜呜咽咽的空灵哭声回荡在楼道里,很是渗人。 “呜呜呜救救我……” 原本有异议的人这时候陡然噤了声,惊恐万分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长脸道长面不改色,起势收剑,一张黄色符纸凭空升起,啪一下贴到女鬼头上,还在疯狂扭动的女鬼顿时被定住,随后大师又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拔掉瓶塞对准女鬼,女鬼身形几度变换扭曲,最后化作一道青烟被吸入瓶中,呼呼作响的古怪阴风也因此停息。 楼道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被吓住了。 “不愧是大师啊!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收服了作恶的女鬼。”老张连连拍手称赞,缓缓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嚷嚷着退钱的众人,见状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此深信不疑。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高人,我们愿意出双倍价钱请大师驱鬼,救救我们吧大师!”众人心有戚戚,惶恐不安。 大师闭着眼睛,故作高深大度道:“无妨,各位请放心,降妖除魔乃是我辈职责所在,老道必将竭尽所能。” “只是厉鬼并非只有一只,所以接下来请各位保持安静,不要惊醒藏在暗处的厉鬼,届时就不好对付了。” “请各位安静,随我到五楼去。” 众人点头如小鸡啄米。 路与不声不响跟在几人后面看完捉鬼的全过程,胳膊肘撞了一下旁边的萧长玄,轻声说:“好像是真的大师,那我们是不是没活干了,现在回去” 萧长玄笑而不语,跨起长腿拉着路与往上走,“不急,再看看。” 那位大师简直如有神助,往后的每一层都抓住了鬼,而且毫不费力。 其他人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而是热切的虔诚。 不过,路与渐渐地发现了一些端倪,比如大师捉的都是女鬼,看上去都是白色虚影,但从声音上判断,跟最开始的女鬼是一样的。 这又是怎回事 带着一肚子怀疑,他们来到了楼顶天台。 大师在上面设了一个供台,上面放着一沓符纸,一小盒朱砂,旁边还有一盆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腥味,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血。 有人问道:“大师,这是……” 年轻男人上前一步代为回答,态度却好了很多,“做法事用的,恶鬼已经抓到,下一步就是超度怨念,化解灾厄。” 路与莫名感觉这步骤有些耳熟,转念一想,这不就是自己想象中送走游魂的场景吗? 难怪其他人这么相信大师,没见过鬼的普通人被这么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当场就被迷得找不着北。 刚想问萧长玄准备什么时候动手破除封建迷信,提高群众的反诈意识。 却发现这个人在边上看得十分投入。 路与:……萧队长,你也需要反诈。 大师将罗盘放到供台前,用毛笔蘸取朱砂,在黄色的符纸上作画,很快那一沓符纸就被写满,年轻男人上来收走。 重头戏来了。 大师嘴里哇哇啦啦吐出一大串听不懂的话,再加上比高中生跳广播体操还要僵硬一点的动作,开始围着供台左跳右跳。 路与猝不及防地欣赏了一套四肢打架的动作,在后面憋笑憋到想死,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硬生生地忍下来。 跳完后,大师抬手掀翻那盆血,哗啦一下全倒在地上,围观的众人脸色苍白,被吓得连连后退。 第92章 随后他拿起罗盘,怒目圆瞪,大喝一声,十几道白色的虚影出现血泊上方,一道白光闪过,虚影顷刻间被烈火包围,发出痛苦的哀嚎,逐渐消失。 良久,大师擦擦头上不存在的汗,仿佛自己驱鬼已经用尽了力气,弱声说,“好了。” “大师,那厉鬼还会不会再来”,老张诚心发问。 大师深沉地看着远方,眉间有淡淡的愁容,“说不准,此处地势偏阴,阳气薄弱,极其容易招致枉死冤魂。” 在场的人闻言脸色一变,连忙追问,“那我们该怎么办?要搬走吗?” 大师说,“莫慌,这些辟邪符倾注了天上仙家的法力,带有驱邪招财的效果,各位带回去放在家里即可避免鬼魂侵扰。” “只需各位缴纳一点香火钱,好让仙家知晓所庇何人。” 老张又是第一个挤到前面高声大喊:“大师请给我一张!” 有了开头,后面的人也就陆陆续续地给大师的徒弟转钱,还有人一口气买了几十张说是给家人朋友带的。 看到钱叮叮当当进账的消息,大师喜上眉梢,上扬的嘴角快压不住了。 萧长玄走到供台前,轻轻地拿起罗盘,好奇道:“大师,你这鬼确定驱完了吗?”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还在掏钱的居民们安静下来,提取关键词,鬼没驱完那怎么行 大师的徒弟眼含敌意,厉声质问萧长玄,“你是谁?” “还不快点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大师的东西是你能动的吗?”说着就要冲上来抢,其他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那徒弟就已经倒在地上,捂着肩膀哀嚎,而长相英俊的男人还好端端地站着,仿佛什么也没干。 大师脸色微变,故作镇定地伸出手,“年轻人,你手上那个东西可是沾了不少冤魂的阴气,很危险的,赶紧把它给我。” 萧长玄随意地上手摆弄,语气漫不经心,“是吗?” 大师眼睛死死地看着萧长玄的一举一动,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这回他是真的汗流浃背了。 大师眼睛乌溜溜地转动,找准机会慢慢后退,无声看了一眼地上的徒弟,用眼神交流。 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师徒二人转身就想往楼下跑。 没想到刚转身就看见天台的门被人关上了,路与站在门前冲着他俩无声微笑。 在场的人都蒙了,惊疑不定的目光反复在大师和英俊男人身上来回跳转。 萧长玄摸到罗盘上的开关,轻轻往下一按,十几道白色的虚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惊叫着散开,画面一转,虚影又消失了,下一秒出现在众人中间。 有胆子大一点的人察觉到了异样,慢慢伸出手去碰空中的虚影。 还有人抖着声在问,“大师,你不是说厉鬼都消灭了吗?” 大师绝望地闭上眼睛,全完了。 “是投影!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鬼!”那人盯着落在手上的光影,被欺骗的愤怒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他们是一伙的,都是骗子!” 原本还在逃命的众人一听是骗子,顿时大怒,立刻抓住了准备开溜的老张,推搡着,将骗子三人团团围起来审问。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张垂着头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另外两个人也是抿着嘴闭口不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萧长玄拿着罗盘走近,给众人又演示了一遍,什么白影冤魂,什么被火烧,全都是投影。 众人:……看完更加生气了,如此拙劣的手法,偏偏他们还信了,跟个傻子一样往外掏钱。 “不说是吧,那就留着到警察局说!” 一听要报警,老张慌了,“别别别,我说我说。” 老张说他和大师是同村的亲戚,据说大师在村里算是有点门道。 老张偶然在小区群里看见大伙在讨论撞鬼的事,一时财迷心窍,想到一个赚差价的办法,就是把大师请过来做法事,毕竟大师是真的,这样也不算骗人,他也没有想到大师会是假的。 “我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大家好,我也是被骗了呀。”老张声泪俱下。 众人脸上有所动容。 却没想到那大师突然破口大骂,“一派胡言!你摸着着良心说,这么多年你跟着我们四处行骗,客户都是你牵头介绍的,现在事迹败露了,你想撇清关系?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老张也怒了,“你算什么东西来指责我?要不是我兢兢业业拉客户,你能建得起大房子买得起豪车” 说着说着两人开始对骂,紧接着扭打在一起,大师的徒弟原本伸手拦了两下,却不想蒙头盖脸被人甩了一巴掌,于是场面就变成三个男人纠缠在一起,拳脚相加。 警察赶来时,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三个人分开,各个鼻青脸肿,全身都是伤,把人带下去的时候嘴上还在骂骂咧咧。 民警又把傻眼的众人全都请下去,挨个记录受骗的金额。 一场诈骗闹剧落幕,所幸受伤的只有那三个骗子。 天台上只剩下路与和萧长玄两个人。 “咦这是什么?”路与看着萧长玄手上的小白瓶。 萧长玄说,“冤魂。” 瓶塞一拔,一缕白烟飘出来变成一道白影,女人哀戚的哭声传来。 路与震惊,“那大师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啊?” 第93章 萧长玄:“那倒不是,抓的那个是投影,那人根本看不见鬼魂,这个瓶子估计是从哪里捡到的,被他当成不要钱的道具使用了。” “瓶子被人下了某种禁制,女鬼一直被困在里面没办法离开。”萧长玄试了一下,发现解不开。 女鬼还在呜呜地哭,问什么都不答。 “先带回去,到时候再查。”萧长玄把女鬼收进去,在地上设下一个引灵阵,他告诉路与,“一会站在这里,阵法会放大你身上幽冥的气息,借此引出方圆几里的游魂。” 路与一脚踩上去,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一块冰上,丝丝凉气从脚底往头上走。 “有些带怨气的游魂会保持他们死前的样子,有些惨烈。” 萧长玄不放心地问:“会害怕吗?” 路与想了想说,“他们不碰到我就还可以。”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区区游魂不在话下。 萧长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语气莫名有些温柔,“怕也没关系,我会尽快处理的。” 一切准备就绪,萧长玄把自己的气息隐匿起来,退到旁边等待。 大风刮来,天上缓缓飘来一团乌云,悬停在楼顶。 气温骤降,天台四周暗下来,影影绰绰的模糊人影慢慢浮现。 第50章 有趣无趣的四天 路与脚步虚浮,神情恍惚地飘下楼,摸到楼下花坛边上坐着。 看花看草,看绿叶,看空气,来治愈自己惨遭荼毒的眼睛。 天台上,大大小小堆放着几十个黑布袋,来往的人各个喜笑颜开,如同金色秋日里大丰收的果民,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排着队把那些袋子搬下楼去。 九处的车就停在楼下,每一个拎着布袋路过花坛的九处人,看见路与就好像看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热泪盈眶,心怀激动。 托路与的福,他们再也不用四处奔波,熬夜抓游魂了,直接原地下班。 面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罐已经打开的冰镇汽水。 路与伸手接过来,浅浅喝了一口,清爽冰凉的水液顺着食道滑落到胃里,很好地缓解了那股恶心反胃的不适。 萧长玄走到路与旁边坐下,侧过头问,“还好吗?” 路与两眼放空,弱弱道:“能申请工伤吗?感觉我闭着眼睛都可以出一本《人类的死状大全》了。” 尽管萧长玄已经在游魂出现的瞬间就把他们抓进了布袋里,但是路与忽略了幽冥火的吸引力,铺天盖地的。 后半部分他都没敢睁开眼睛,碍不住想象力丰富,硬是把自己想吐了。 他都担心晚上睡觉的时候掀开被子里面会不会藏着一只奇形怪状的游魂。 “萧哥,都收置完了。”旁边有人跟萧长玄打招呼。 萧长玄轻微颔首,面带笑意,“辛苦了,回去通知所有人,晚上请大家吃饭。” “好耶!”众人欢呼着驱车离开,把游魂带回去超度。 “我们也走吧。”萧长玄站起来朝路与伸出手。 路与抬头问:“去哪” 见萧长玄没有把手收回去的想法,路与以为要他和自己握手表示感谢,顺势握住男人的手晃了晃就准备松开,却没想到自己被拉起来了。 “带你去治疗工伤。” 工作日的道路,车水马龙,路与透过车窗看着路边有些陌生的建筑,心里疑虑越来越大。 在经历了几次大堵小堵后,萧长玄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 萧长玄解开安全带,“下车,后面的路车过不去,我们得走一段路。” 路与不明所以还是跟着照做,刚一下车,就闻到一股食物特有的香味,鲜香麻辣,光是闻味道就可以想象到它有多好吃,肚子里的馋虫立马被勾起来了。 两人并肩走过一段巷道,两旁停着不少电瓶车,四个轮的车子确实开进不来。 很快,一个开在居民楼里的餐馆映入眼帘。 看到招牌上的小字才路与想起来这是自己收藏过的一个宝藏小店,因为离他住的地方有点远,所以一直没能来试试。 没想到萧长玄也会知道这个地方。 他们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餐馆开在一楼。不算大的院子里摆了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顶上是青绿茂密的树冠,角落里还摆了两台风扇呼呼地送着凉风。 越靠近,那股食物的香气就越浓郁。 店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丈夫负责掌勺,妻子则是负责招呼客人,传菜以及收银。 萧长玄和路与走进院子的时候,女人正坐在门口的小凳上剥青豆子,见有客人来了连忙起身招待。 “您好,请问几位?”女人扬起清浅的笑容,声音轻轻柔柔的。 萧长玄说:“两位。” 女人环顾四周后说,“院子里暂时没有位子了,楼上的房间可以吗有空调不会热的。” 萧长玄侧过头去看路与,问他的意思。 在哪吃都是吃,路与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点点头,“可以。” “跟我到这边来。”女人放下手里的菜筐,走在前面带路。 二楼的房间里一共放了四张桌子,路与选择坐靠窗的那桌,窗外的视野也很不错,点点绿意夹杂在古旧的楼宇间,伴随着清风摇曳。 萧长玄把菜单递给路与,“想吃什么点什么。” 路与不客气地接过来,一口气给自己点了四个菜。 第94章 路与把菜单还回去,“我好了,你看看你还要吃什么。” 萧长玄最后又加了两道,老板娘端着一大杯冰镇酸梅汤进来,看见点菜本上写了六道菜时,露出了略微惊讶的表情。 目光忍不住在两个瘦高的年轻男人身上停留,起初是被两个人的长相惊艳到,她还以为是哪个有名的明星过来吃饭,在看到点菜本以后又不确定了,不是说明星们都吃得很少要管理身材吗 这两位……饭量不太像。 六七月份的天气炎热,大家都不愿意闷在房子里,老板娘下去之后,路与才后知后觉,整个二楼就剩他们两个人。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怎么也会知道这家店的”,路与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汤,下巴微微抬起,示意萧长玄把自己的杯子推过来,给他也倒上一杯。 萧长玄把杯子推过去,“你那天做攻略的时候,我在旁边看到了,刚好这地方离出我们捉游魂的小区不远,正好顺道过来试试。” 路与喝了口酸梅汤,“原来如此。” 萧长玄问起路与辞职后有什么打算,路与说自己还没想好,准备暂时先休息一段时间。 生命危机还没解除,上班的事就往后稍稍吧。 萧长玄话头一转,循循善诱,“那要不要来九处当个临时顾问” 路与指了指自己,疑惑道:“顾问” 萧长玄眼角微弯,接着说,“正好不是要调查黑气的来源吗?一举两得。” 路与眯起眼睛,一语道破:“你们已经缺人缺到这种地步了吗?” 萧长玄目光沉沉,说出了那句经典老话,“上面的意思是,你来都来了……” 当然要物尽……不对,人尽其能。 与其派萧长玄当保镖,不如把路与拐过来放在眼皮底下,毕竟九处最不缺钱,缺的是人。 路与:……这该死的打工人命运,到哪里都逃不掉。 路与纠结的表情几经变幻,最终趋于面无表情,终究还是打工魂占据了主动权,他缓缓抬眸看向萧长玄,瞳色清浅,像一汪平静幽凉的清潭。 萧长玄会心一笑,体贴道:“需要我为你介绍一下九处的薪资待遇和具体工作内容吗?” 路与坐直身体:“请讲。” 餐馆变成了面试现场。 老板娘端着菜上来的时候,窗边的两个人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就在上一秒,他们刚探讨完加班有没有加班费。 老板娘的背后有点发凉,隐隐嗅到了一丝诡异的公司味是怎么回事? 幸好美食的出现及时挽救了宛如一潭死水的低迷氛围。 事实证明,他们这一趟没有白来,点了六道菜,没有一道是踩雷的,素菜清甜脆爽,荤菜香辣鲜嫩多汁,好吃到舌头都要被吞掉。 路与瘫在椅子上,神情呆滞,两眼放空,吃撑了。 桌上的菜盘里只剩下薄薄一层汤汁,要是胃里还有容量,他高低还能整点汤汁拌饭。 最后结账离开的时候,路与还有点意犹未尽,跟老板娘说好了下次还来。 两个人沿着巷道慢慢地往回走。 午后的太阳,澄明透亮,落在树叶上闪着粼粼的光,跟随摇曳的夏风,穿过叶间在两个人身上投下一片光影斑驳,如同置身于一场浅金色的细碎星雨。 回到车上,萧长玄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路与,“怎么样,这一顿把工伤治好了吗?” 路与先是想到小餐馆,眉眼带笑,心情轻松愉悦,紧接着又想起了游魂的样子,眉头一皱,苦巴巴地控诉:“曾经短暂地痊愈过,现在又犯了。” 萧长玄踩下油门,平稳地把车开出去,语气淡淡,“那就再治一回。” 路与纠结了很久,苦恼地说道:“真吃不下了,改天吧。” 同时还语重心长地和萧长玄科普暴饮暴食的危害,劝人一定要科学饮食。 萧长玄难得沉默一回,过了好一会才回答:“不是吃的。” 路与原本还在滔滔不绝,闻言一愣,随后脸蹭一下红了,内心尴尬不已。 很好,又丢人了。 到了山脚下,路与才知道原来萧长玄说的再治一回是爬山。 萧长玄抬起手腕看表,十分满意道:“时间刚刚好,爬到山顶正好能赶上日落。” 路与抬头看着天上滑来滑去的缆车,真诚发问:“我们不可以坐缆车上去吗?” 萧长玄婉拒,并且给出一个更好的理由:消食。 路与感受了一下自己被撑到顶点的嗓子眼,屈服了。 他们没有选择直接到山顶上,而是去了另一处人比较少的地方。 平台上视野很开阔,还有供人驻足休息的小凉亭。 远方的落日挂在山脊上,霞光万丈,层林尽染,橘黄色的日光照在脸上,是惬意舒服的温度。 路与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轮椭圆的橘日慢悠悠地隐落在山后,眼睛和心灵这一刻得到了极致的治愈。 萧长玄在旁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打扰,转头欣赏落日。 “咔嚓” 快门声响起,打破岁月静好的一幕。 路与被这道细微的声音惊醒,回头看去。 身后手捧着相机的男人没有偷拍被当事人抓包的窘迫,反而大大咧咧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和路与说道:“要看看吗?我拍得可好了。” 第95章 路与和萧长玄一起走过去。 别说还挺好看的,是他们两个人面对夕阳的背影,一共拍了三张照片,往后翻翻还有其他人的照片,都很不错。男人询问路与能不能留下来,说他是个摄影爱好者,喜欢拍一些风景人文。 反正没有露脸,路与表示无所谓。 男人很高兴,“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我到时候导出来修好了发给你们,就当留个纪念。” 路与还没说话,萧长玄已经掏出了手机,“留我的。” 聊天的时间里,远方的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四周变得不是那么明亮。 加完好友,男人拎着相机和二人挥手告别,说是要到山顶拍夜景。 路与也准备下山回去,期间还收到了齐岂的短信:[好兄弟,快到饭点了,你和玄哥在哪呢?] [大伙都陆陆续续到观味居了。] [速来,有大餐。] [我开吃了。] 路与:…… 下山他们没打算用走的,而是选择坐观光摆渡车。 路与把短信的内容告诉萧长玄。 萧长玄问,“你想去吗?” 路与摇头,中午那顿吃得太猛,他现在去了也只能看不能吃,那样未免太残酷。 萧长玄轻笑出声,语气带了点缱绻,“那直接回家吧。” 第51章 有趣无趣的五天 在九处当临时工的第十天,路与已经混得如鱼得水。 抓捕游魂的工作临近收尾,他这个移动鬼薄荷终于不用跟着满城跑。 鬼是抓不完的,对于不会轻易在人前现身的游魂,九处并不会处理,这种类型的游魂只等时间一到他们就会自己进入轮回。 “下班了,咱们吃饭去啊?”齐岂风火火闯进萧长玄办公室里找路与,给他看手机上找好的饭店,“这家好吃。” 路与低头在整理东西,闻言抬头瞥了一眼递过来的手机,继续埋头苦干,“这家店人多,再加上今天是他们的活动日,这个点估计都排起长队了。” “啊……”齐岂露出失望的表情,垂头丧气。 很快他又打起精神,杵在一旁刷起手机认真翻找,“那这家呢?” 手机再次伸过来。 路与看完说,“这家行,离得也近。” 齐岂:“那还等什么,收拾东西走吧。” 把箱子里的瓶瓶罐罐码好,直接一整箱端起来,路与抱着箱子平静道:“走不了,我现在要去地下一层。” “你真的,我哭死,还有什么要搬,我跟你一起搬过去。”齐岂被小伙伴的敬业感动到,同时为了自己的吃饭搭子能早点下班,主动开口帮忙。 路与朝他努嘴示意自己脚下的箱子,“喏,这个也要搬下去。” 齐岂任劳任怨,认命地把箱子搬起来,手里的东西重量很轻,不由得疑惑道:“什么东西轻飘飘的。”说着还晃了晃,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碰撞声。 路与连忙制止他,“你轻点,别把他们晃晕了。” 他们等等,齐岂猛然反应过来,低头看着手里的箱子,“这里面不会是我们带回来的那些装鬼的小罐子吧?” 路与说是。 “啊啊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无意冒犯,莫见怪莫见怪……”齐岂虔诚地低头道歉,连带手上的力度都轻了不少,死者为大,不知者无罪。 —— 地下一层。 萧长玄坐在办公椅里,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眼睫微垂,另一只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笔,微微转动。 旁边的几个人围着会议桌中间的白色小瓶,面色凝重,时不时拿起来左右端详,“嘶”一声又给放回去了。 “怪事,这种禁制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解不开啊。” “这女鬼看上去应该留有神智才对,怎么会呆呆的,只知道哭,太奇怪了。” 路与抱着箱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人愁眉不展的样子。 齐岂跟在后面把箱子放到桌子上,也凑上前去看,“研究出什么来了吗?” “没有,对了,要不你回一趟道观请你太爷爷来瞧一瞧,老道长见多识广,或许会略知一二。”有人和齐岂提议。 齐岂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那简单。”说着掏出手机,一个视频打过去。 视频很快被接通,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出现在屏幕里。 “咋了,小宝,我正上网课呢。” 众人:!!! 老道长,上网课,好炸裂的两种风格,怎么会凑到一起的。 一时间内仙风道骨衣袂飘飘的道长形象在众人脑海里变成了时髦老爷爷坐在计算机前开麦上网课。 接不了一点仙气。 齐岂乖乖问好后,把镜头转给桌上的小瓶子,把当前的情况告诉老人,询问道:“这些鬼魂离不了瓶子,您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你等会啊,我去把眼镜戴上再看。”老人说完起身出了画面。 办公室的众人面面相觑,“老道长……还挺与时俱进的。”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齐岂不以为然,补充道:“你们不知道吗?我太爷爷还有x站账号,在上面录视频讲道来着。” “粉丝还不少呢。” 失敬,原来落伍的另有其人。 “小宝,你把镜头再凑近点。”老人戴上眼镜凑近镜头,认真地在看。 第96章 齐岂听话照做。 “只有这一个瓶子吗?” 齐岂把镜头移到那两个箱子上,给老人展示里面的东西,“不是,有好多个呢,太爷爷您是不是看出什么来啦” 老人的语气不太确定,“这看着像拘魂蛊。” “拘魂蛊是什么?” 在场的人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连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 “一种很古老的禁术,把刚死的鬼魂拘在容器里,关上个几年,一点一点消磨神智,等到他们都浑浑噩噩的时候,再放出来激发怨力斗魂,就是像养毒虫子那样,让他们互相吞噬对方,直到剩下一个。” “不过不同的是,斗魂剩的最后一个厉鬼并不算真正的完成,而是会作为绝佳养料被那个下蛊的鬼吃掉,至此才算蛊成,你们是从哪里发现的这些东西,这些瓶子里都有游魂吗?”太爷爷问。 齐岂说是。 闻言,屏幕那头的老者正襟危坐,神情十分严肃,“拘魂蛊很难成,往往被拘禁的游魂要不了多久就会自行选择消散,因为消磨神智就意味着把要生前的怨气都化解了,以前也有过前人用拘魂蛊来超度厉鬼的记录。” “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出现过这么多没消散的游魂,你们现在马上全部打开瓶子把里面的游魂放出来,观察他们的状态。”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在场的人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事态发展。 众人连忙动起手来,把箱子里的瓶子全部拿出来摆在桌上,挨个打开瓶塞。 数十道游魂被放出来,半透明的身影很快填满整个房间。 路与微微仰起头,去看离自己最近的一位游魂,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鬼,年纪二十出头,身上没有什么狰狞可怖的伤,如果没有虚无模糊的身体,看上去就跟普通人一样。 男鬼两眼呆滞无神,嘴里念念有词,对于路与的审视视若无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单单是这个男鬼,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游魂都是这样的状态。 怨气被化解却没有消散……那就意味着,还有更强的执念在支撑着他们。 而这些,恰好是斗魂的标准条件。 有鬼在给自己养蛊。 这一可怕的想法瞬间侵袭了所有人,他们不敢想象如果那只鬼吃下了由几十只厉鬼厮杀吞噬出来的胜者,会变成什么样子。 老人苍老的声音响起,“大凶之兆。” 齐岂问:“太爷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老道长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拘魂蛊的游魂没有一点怨气,所以通灵之术对他们是不起作用的,也就说明无法从他们身上窥探到前尘往事,追根溯源。 确实是这样,之前他们用尽了办法都找不到这些游魂的来处。 按理来说这些蛊瓶应该是由施蛊者好好收着才对,现在放出来一点用处都没有,况且这些鬼魂已经快达到斗魂的标准,就这么肆意的丢弃,难道幕后之人已经放弃炼蛊了? 挂断视频之前,老人再三叮嘱齐岂,“一定要尽快找到施蛊的那只鬼,这些游魂困得越久,成为厉鬼之后怨力就越强大,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原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游魂超度,却没想到背后牵扯出来的这么严重。 萧长玄立刻通知其他人,去调查这些瓶子第一出现的地方。 很快办公室里只剩下萧长玄,路与还有齐岂。 三个人把这些瓶子重新归置好,封起来。 古老禁术的出现,就像一抹化不开的浓稠乌云,把九处的每一个人笼罩在其中,谁也不知道在乌云的背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不到两天时间,每一个瓶子的来源都被调查清楚,可惜的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它们就像萧长玄从那个骗子手里拿到的瓶子一样,不知不觉地出现,然后经过普通人的几次转手,最后被九处一一归拢。 谁扔的,怎么扔的,都不清楚。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准备暂缓调查的时候,新的转机出现了。 某天清晨,有一个流浪汉打扮的男人背着一个蛇皮袋走进了九处大楼。 来人肤色黝黑,浑身脏兮兮的,讲着音调古怪的方言。 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以为他错把九处当成了警察局,好心上前跟他解释,那流浪汉却固执地站着不动,没打算离开。 路与和萧长玄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流浪汉在负责和接待的小姑娘说话,双方都听不懂彼此想表达的意思,鸡同鸭讲比划好半天。 小姑娘都快急哭了。 萧长玄走过去,替人解了围,“怎么了?” 小姑娘欲哭无泪,说道:“这个人好像是迷路了,我告诉他警局不在这,但是他好像没有听懂,一直杵在这里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说的话,我也听不太明白。” 流浪汉上下打量萧长玄,见他身上表现出的不凡气度,以及小姑娘的态度转变,直觉眼前这个人或许就是他要找的人。 遮掩在脏乱长发下的漆黑眼眸调转方向,直勾勾地看着萧长玄。 流浪汉在这时开口对萧长玄说了一句话。 声音沙哑低沉,很古怪的腔调。 萧长玄眉头微蹙,他听不懂。 见眼前的人没有反应,流浪汉顿了一下,随后把袋子打开,伸到萧长玄面前。 看到那些熟悉的白色小瓶,路与瞳孔一缩。 第97章 难道是那个炼蛊的人 低头去看流浪汉的脚下,路与很快就排除了这个想法,这个人有影子,不是鬼。 萧长玄和路与反应一样,也是第一时间去看地上的影子。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流浪汉一定和拘魂蛊有某种联系。 既然是主动送上门的线索,那他们就没有不要的道理。 第52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办公室里,流浪汉双手不自觉绞在一起,略显局促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有几个人围在他周围,轮流跟他说话。 流浪汉每次都以茫然无措的摇头来回答。 语言不通使人逐渐内向。 “这……他根本听不懂啊。” 能力施展不开,几人铩羽而归,引以为傲的多种方言持有者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眼前的流浪汉说的是什么话。 最后还是路与拿过来的万能翻译器上大分。 “桑吉语” “好小众的文字。” “这是哪个地区的方言使用人数甚至不到一万人,这都能被翻译器收录到,太逆天了。” 几人惊叹于智能机器的博学多才,随后决心奋发图强再多学几门方言,于是火急火燎地冲出门去,学习,恶补! 齐岂走进来时只觉得身边一阵风经过,回头只看到几个匆忙远去的背影。 他傻乎乎地问,“他们怎么了?” 路与语气淡淡,“被翻译器卷到了。” 齐岂: 好消息是,有了翻译器的帮忙,他们总算能和流浪汉进行简单的交流。 流浪汉说是有人让他来找这里的头,并且把瓶子交给那个人,随后他快速地又说了一句简短的话。 “神意……洛决山……去往……” 齐岂看着翻译器显示出来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从嘴里往外蹦。 “什么意思啊这句”齐岂拿着翻译器去问流浪汉,像对知识求贤若渴的学生,想让他再说一遍,流浪汉却缄口不言,不论怎么问,都不说话了。 齐岂原地抓狂,无法理解,“不是,浪哥,你怎么还当谜语人呢?” “是说话的额度用完了吗?” “再讲两句,就两句。”齐岂伸出手比个“耶”,好言哄劝。 流浪汉油盐不进,嘴比蚌壳还难撬。 齐岂哭着去找萧长玄告状。 路与仔细观察流浪汉的嘴,再结合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发现好像真的是说话的额度用完了。 “你现在是不是说不了话” 路把自己这句话用翻译器放给流浪汉听,果不其然,男人小幅度点了点头。 萧长玄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走过来查看,顿了顿说道:“应该是被下了某种禁言术。” 齐岂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小声道,“是我错怪你了大哥。” 说不了话,萧长玄就改变问法,让流浪汉通过点头摇头来回答。 “这些瓶子你还有吗?” 流浪汉点头。 “你是不是要带我们去某个地方” 流浪汉犹豫了一会,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萧长玄:“我明白了。” 流浪汉站起身,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自己要离开。 直到把人送走,齐岂都没想明白,萧长玄怎么就懂了,以及自己到底是哪一步没跟上。 齐岂:讨厌你们谜语人。 “玄哥,我们真的不用多派几个人跟着那个人吗?”齐岂问。 萧长玄眸光微沉,笃定道:“跟不了,他只是负责来传话。” 没过一会,方方就一脸凝重地从外面走进来,和萧长玄汇报,“人不见了。” 他们的人刚跟一会,亲眼看见那流浪汉走进一个公厕,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萧长玄听完神色正常,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样子,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他定了定神,吩咐下去,“齐岂,去查一下哪个地方说桑吉语,还有洛决山这个名字。” “路与还有方方跟我一块把这些瓶子拿到地下一层存放。” “好的。” 众人很快行动起来。 地下一层的仓库里,五层的架子上摆满了清一色的白色瓷瓶。 路与把手里的摆上去,视线虚虚地看着前面的小瓶子,脑子里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萧长玄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路与回过神,转过身去问他,“你觉得这一次是冲谁来的?” 萧长玄嘴角勾起,“我以为很明显了,你看不出来吗?” “那必然是冲着老文来的。” 路与原本认为萧长玄指的是他自己,却没想到听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不禁问道:“老文是谁?” “食堂的厨子,掌管九处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但凡晚一点开饭,你将会见到无数个被饿死的人。” 路与听完就知道这人嘴上又开始跑火车,十分无语道:“好过时的玩笑……” 萧长玄笑容僵在脸上,不自然地轻抚鼻子。 看来是真的不好笑。 另一边,齐岂查到了桑吉语的发源地,网上的记录少得可怜,只有只言词组的提及,资料上说桑吉语是玉山方言的一小个分支,经由演化和改良,已经将近失传。 现如今腔调最接近桑吉语的方言,就只有坐落于山神谷边缘的某个小村落会说,那也是唯一一个还没通网通电的偏僻山村,有的人说那个村子早已没有人住,也有的人说,有探险队曾经见过那里面的人。众说纷纭,无从得知消息是否属实,齐岂只能尽可能把相关的信息记录下来。 第98章 至于洛决山,一丁点信息都没查到,这三个字像是被人随意拼凑出来的普通词语,没有潜在的含义。 山神谷。 萧长玄看着地图上那个小到不可思议的红点,神情若有所思,模棱两可的线索,有备而来的鸿门宴。 幕后之人究竟想做什么? —— 三天后。 路与背着一个旅行包,走向停在九处大楼门口的大巴车,包有点沉,里面装了三套换洗的衣服,符咒、常用的药品、压缩饼干、还有一些实用的小工具。 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路与一上车,就看到齐岂在后排的位置朝他招手。 萧长玄坐在齐岂后面,旁边座位也是空的。 路与走过去,打算和齐岂坐一起,结果半路被跳出来的方方截胡,于是路与只好又往后挪了一步。 把包放到行李架上放好,路与坐到萧长玄旁边。 刚坐下,齐岂就迫不及待转过来跟路与说话,“你包里都装了什么啊?看着好轻。” 路与回答,“就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药之类的。” 齐岂一拍脑袋,“啊!那我忘带药了。” 方方在旁边一副“”看吧!果然如此”的样子,吐槽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某人的包里就只有衣服和符咒吧” 齐岂瞪大眼睛,怀疑道:“说,你是不是扒窗户看我收拾行李了” 方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低头看起手机不理人了。 齐岂:…… 路与在后面看得好笑。 萧长玄也背了包,黑色的,就在行李架上和自己的并排放着,路与有点好奇他的包里会带什么,但是不好意思开口问。 很快人员集结完毕,车上一共载了十五个人,大巴车缓缓驶离大楼,往机场方向开去。 车窗外风景飞速倒退,路与看着远方发呆,对于即将要去的未知地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们要去那个传说中的山神谷。 名字听起来像是住着温柔神明的世外桃源,然而却是迷雾重重,险象环生。 山神谷位于玉山山脉一带,遍地高山密林,罕无人迹,依旧保留着古老神秘的原始生态。 整片山脉四周都有不明的强力磁场,一切电子设备都会失灵,人若是不小心误入,那就是有去无回。 离玉山最近的人迹,是c城的玉山县,从玉山县往南走,就是山神谷的方向。 他们要先到机场坐五个小时的飞机到c城,然后再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去玉山县。 路途遥远,但也没有办法,这是唯一和拘魂蛊有关的线索,这一趟是非去不可。 一路上舟车劳顿,一行人在第二天早上来到了玉山县——一个深处密林边陲的小镇。 在此稍作休整,第二天再继续前行。 小镇依山傍林,建筑材料就地取材,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三层高的木楼,表面并不是光滑的,而是雕刻着某种图案,像是图腾。 十五个人包了两家旅店才住得下,两个人一间房。 路与和齐岂住一间,两人刚放完东西,就收到了群发的消息,上面详细标注了关于玉山县的一些忌讳和注意事项,同时还嘱咐众人自由活动的时间必须控制在晚上十点之前。 现在应该没有哪个人有精力出去自由活动,先是飞机,然后高铁,再到大巴车,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这么折腾。 路与简单洗了个澡之后,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 齐岂的床位是空的,路与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他留的纸条。 [出门了。] 精力好充沛的一个人。 路与抓抓自己睡成鸡窝的头发,慢悠悠地起床。 把自己收拾成人样之后,路与带上手机和钱出门觅食。 三点左右,萧长玄还打了电话过来,不过路与没接到,已经过去这么久,有急事现在也急不来了。 路与想了想,决定发条消息过去问问看。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醒了] 路与慢吞吞打字。 萧长玄又发过来:[来楼下。] 路与收起手机,下楼。 楼下是萧长玄住的房间,路与走到门口敲门。 门打开之后,路与首先闻到了一股香味,然后才看见萧长玄的脸。 “进来吧。” 房间里,桌上摆了一堆好吃的,还冒着热气,看样子刚出锅不久。 路与自来熟地坐下,掰开一次性筷子,“你怎么没有出去” 房子隔音不太好,路与从楼上下来发现一路上都静悄悄的,其他人都没在。 萧长玄坐在对面打开餐盒盖子,推到路与面前,语气淡淡,“出了,你面前这些就是在外面买的。” 路与嘿嘿笑两声:“那真是赶巧了。” 晚上八点左右,其他人陆陆续续从外面回来,挤在房间里开了个小会。 齐岂还带了一个陌生面孔的年轻人进来。 他是七处的成员,他们组刚在玉山附近执行完任务,前前后后一共待了三个月,所以对这一块还算有点熟悉。 这事被萧长玄知道以后过去和七处组长讨人,一开始萧长玄说的是整个组都过来,那边也没意见,不过七处的任务还在收尾,所以他们只能先派一个人过来。 年轻人名叫卓越。 第99章 简单认识过后,回归正题,卓越说,“明天早上五点集合,我联系到了山神村的村长,他会带我们一起去,大家千万切记,如果有人问起我们的身份,就说是研究所派来山神谷研究稀有植被的研究员。” “另外,进村以后千万别随意拈花惹草,字面意义上的,据说山神村信仰大树神,很多花花草草都被视为神的使者,哪怕是不小心碰到了村民都会发很大的火。” 植物研究员的身份是提前准备好的,为了增加可信度,每个人还有专属的身份id卡,里面放了定位的芯片,如果不小心走散,在不被磁场影响的前提下,仪器就可以检测到,算是一个保险。 卓越后面又简单说了一些玉山县的基本情况,好让众人有更清晰的认知。 之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为明天的山神村之旅养精蓄锐。 第53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清晨四点半,众人在楼下集合。 天还没亮,晨间气温有点低,吹得人身上发凉。 路与站在门口低头翻包找外套,边上还站着几个同样睡眼朦胧的九处成员。 不远处,卓越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应该是山神村的村长,不知道卓越说了什么,只见中年男人坚决地摇头,平静的目光短暂地扫过门口很快又移开,举起双手跟卓越比了一个数字,随后转身上车。 那是一辆小型的客巴车,车身沾了很多泥巴点子,一层盖着一层已经看不清原来是什么颜色,可见沿途的路况有多糟糕。 一番沟通无果,卓越面露难色,走过来和萧长玄说明情况。 “村长说我们人太多了,不能全都去,要分两批。” 齐岂走过来正好听到他的话,询问道:“两批,是指分今天和明天走吗?” 卓越说不是。 “第二批要等下一次村长出村的时候,你们有所不知,山神村很排外,不是村长带回去的人他们不会让进村的。” 萧长玄问,“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卓越看了一眼村长所在的方向,苦笑一声,“至少要半个月后。” “萧队长,你打算怎么办?” 萧长玄沉思片刻,冷静地说:“按村长的意思办,分成两批。” 卓越点头,“那我去跟村长说一声,你们尽快商量好哪些人留下,村长的意思是去的人不要超过九个。”说完之后他走到车上去,跟坐在驾驶室的村长交谈,村长点点头,看样子是同意了。 最后路与,萧长玄,齐岂和卓越还有其他五位九处成员作为第一批进村的人,方方和其他人留在玉山县。 等到上了车,路与才知道为什么村长说带不了,这个小型的客车一共就十个座位,分成两排,内部的空间有点拥挤,个子高一点的人在里面都得弯着腰走动,不然一抬头就会磕到车顶。 车厢内部也很陈旧,皮质的座椅经过风吹日晒表皮已经磨损开裂,露出里面暗黄色的空气海绵。 车里没有空调,不开窗户的话,空气十分沉闷。 路与看着手里那一截快要断裂的安全带,犹豫着要不要扣上,思考间不小心扯到又断了一截,路与默默放下了,生死有命。 一切整装完毕,村长面无表情地启动车子,发动机发出低沉嘶哑的轰隆声,车上有轻微震感,一股难闻的汽油味顿时充斥在整个车厢里。 破旧的小客车尾“噗噗!”吐出一口漆黑的浓烟尾气,慢慢开动,最后消失在朦胧的清晨里。 深山中。 小巴车开到半路突然停下来,村长习以为常地下车倚靠着脏兮兮的车身,摸兜掏出一根烟点燃,眯眼眺望远方。 车上空无一人,座位上只剩下背包,孤零零的。 静谧的山林里,压抑不住的呕吐声此起彼伏。 路与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垂着头蹲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劲还没缓过来。 设想过进村的路况会很严峻,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峻。 小客车从玉山县出来之后,道路开始变窄,但还是平缓的水泥路,渐渐地,在村长左拐右拐,进入密林里的某条岔路以后,噩梦开始了。 前几天刚下过雨,整条土路泥泞不堪,再加上时陡时平的地势,路与只觉得自己像个被关在罐子里的小球,被扔到波涛汹涌的大海里,随着海浪七拐八拐,颠上颠下,不知天上地下在哪个方向。 唯一的没事人,只有村长一个人,一个勇猛的司机,掌管山林怒海的车神。 大约十分钟后,村长喊他们上车,同时还带来了惊天的噩耗,此时他们距离山神村还有三分之二的车程。 闻言,众人面如土色,神情麻木地坐上车,闭上眼睛,悲壮的表情宛如奔赴刑场。 三个小时后,沾满泥土的小客车终于开进村口,停在一棵参天的古树下面。 车上的人彼此搀扶着,两条腿像面条一样发软,颤颤巍巍地从车上下来。 萧长玄左手撑着虚脱的齐岂,右手揽着头冒冷汗的路与,俨然被俩人当成了救命稻草,顶梁之柱。 顶梁柱本柱脸色也微微泛白。 村长把人带到一个有些破旧的二层小楼,沉声和卓越说完几句话就离开了。 这栋小楼看上去像是一个停用的学校,是整个山神村最高的地方,整个村子尽收眼底。 小楼面前有一片空地,上面长满野草。 第100章 一楼有六个房间,路与从窗户经过时看到了里面挂在墙上的黑板,上面有许多粉笔画的杂乱无章的彩色线条。 二楼是宿舍,摆着几张上下铺的床,上边只铺了光秃秃的木床板。 卓越说,村长去叫人送过来了,让他们一会记得付钱,这些东西并不是免费提供的。 来送东西的村民态度很冷漠,防备心极强,把东西一放,拿了钱就立刻走人,显然不想和他们这群外乡人有过多交流。 打扫铺床,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个小时,一个临时的落脚点终于安排妥当。 晕车带来的症状逐渐消退,很快九人就开始认真起来,各司其职,着手在四周巡查,寻找山神谷的方向。 卓越带上路与和齐岂一起到村里的小卖部去买一些晚上要吃的食物。 路过几户房门紧闭的人家,路与能感受到窗户里透出来的强烈的窥探视线,对于村民的排外程度,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 好在小卖部还开着门,老板全程冷脸,只有在收钱的时候脸色才好一点,等他们买完东西之后就立刻关上了门。 齐岂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待见,心情有些沉重,“怎么感觉他们对咱们敌意这么大呢?” 卓越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消息闭塞,再加上我们是陌生人的缘故吧,我们出任务那个村子不这样的。” …… 夜晚,万籁俱寂,村子陷入了黑暗中。 路与合衣躺在床上,没有睡着,鼻息之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尘旧味,是垫在下面的床单散发出来的,不太好闻。 “呜呜呜呜呜~”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女人的哭声。 路与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头顶上飘着一张青白面孔,暗红色的血泪从紧闭的双眼里渗出来,眼看就要滴到他脸上。 路与:! 路与手肘撑着床板,迅速起身闪躲,在黑暗中摸到了床边,踩着梯子下床,结果因为太急太黑,一脚踩空,整个人失重地往下跌,随后落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路与下意识抬头,感觉自己的额头好像碰到了一丝柔软的触感,带着点温凉。 “啪”一声,宿舍里橘黄的老式电灯泡亮起,照亮了漆黑的房间。 映入路与眼帘的是男人微微滚动的喉结,视线再往下是一截漂亮的锁骨。 往上是萧长玄那张富有侵略性的俊美脸庞。 那双深邃多情的眼睛里此刻装着了他一个人的倒影。 路与的腰间扣着一双手,而他的两只手都抵在男人的胸膛上,掌心触感温热,布料下的肌肉紧绷富有弹性,手感还怪好的。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齐岂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来。 结果看到了自己床前站着两个人,姿势极其暧昧。 齐岂脑子一抽,直接问了,“你俩为什么不睡觉半夜抱在一起” 腰间的手收回力道,路与顺势推开萧长玄往后退拉开距离,离得有一米远。 他快速解释道:“我床上有鬼,下床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萧队长刚好在下面扶了我一把。”语气快到嘴像是借来的着急还。 齐岂似懂非懂,接着问,“哦哦哦……那鬼呢?” 好问题。 路与抬手指了自己的床,示意齐岂往上看,“不就在那……” 路与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崩了,呆若木鸡。 鬼呢? 上铺空无一物,别说鬼,连蚊子都没有一只。 齐岂这时候有些回过味来了,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眼神来回在俩个人之间来回反复横跳。 生动形象地表现出一副原来如此,没想到吧,我早已看穿你们了的睿智样子。 路与:……谁来管管这个傻子。 “你看见了吗?”路与向萧长玄求证,总不能是他自己出现幻觉了。 萧长玄拿起窗台上的白色小瓷瓶,沉声说道:“鬼在这里。“ 瓶塞被打开了,一道虚无模糊的白色身影蜷缩在小小的瓶子里,仔细听还能听到微弱的哭声。 齐岂脸色大变,“怎么可能谁放在那里的” 他明明睡前检查过,当时窗台是没有任何东西的。 也就是说有人在他们睡着的时候,把魂蛊放进来了,连萧长玄都没有惊动。 萧长玄手指轻轻叩响蛊瓶,女鬼从瓶里钻出来,呆愣愣地飘在空中。 路与抬头端详女鬼的脸,发现有点不太一样,她没有血泪。 “不是这只。”路与十分肯定。 萧长玄神色微凝,不由得有些疑惑,从路与被惊醒,起身下床的这段时间,他能感知到宿舍里存在的游魂气息,的确和这瓶子里的女鬼一致。 萧长玄问,“确定吗?” 路与眼神坚定:“确定。”以他当鬼薄荷的老练经验来看,每一只鬼的细微差别他都能看出来。 一时间,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外面一阵风经过,穿过窗户和墙体的缝隙吹进来,发出奇怪的呜呜声。 天花板垂下来的灯泡轻轻摇晃,老旧的钨丝不堪其扰,索性噼里啪啦将自己烧断,图个省事,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房间彻底陷入黑暗中。 灯泡的自我毁灭给本就陷入诡异的宿舍又增添了一丝疑云。 外面又传来异响,三个人神情一紧,快速打开门出去。 第101章 第54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路与刚出门就被迎面吹来的风糊了一脸,眼睛都快睁不开。 隔壁宿舍的卓越等人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纷纷跑出来,趴在栏杆上往外看。 齐岂目光呆滞,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道:“老天,那是个啥?” 天幕下,血月当空,下面飘着无数个白衣鬼影,如同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整齐排列,手持冷白长刀,无声地将这栋楼包围了。 而那片长满杂草的空地上冒出来许多密密麻麻的坟包,白色骷髅从土里钻出来,往中间靠拢,由白色鬼手层层搭建出的王座上,一个容貌妖冶的红衣女人凭空出现,落座。 腰间别着一把长刀,刀柄处堆积着无数个细小的白色骷髅头,还在哭。 “哎呀,又见面了。” 暗红色的双瞳充满杀戮,冰冷无情,语气却温柔如水,像情人间的低喃耳语。 她定定地看着二楼的萧长玄,扬起红唇,笑得很是张扬。 萧长玄表情冷峻,没有说话。 路与认出来了,红衣女鬼是之前红楼幻境里的迷雾之主。 可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连样子也变了。 “人家可是盼着你来好久了。”女人故意嗔怒道。 齐岂凑到路与耳边低声问道:“她在跟谁说话” 路与还没有回答,那边女人又自顾自地说起来,神色逐渐狰狞。 “你不知道,这一天,我等了有多久……杀了你杀了你!”随着女人的咆哮怒吼,漫天的白色鬼影猛然提刀攻了上来。 下一秒红衣闪现,来到萧长玄面前,刀锋凛冽,径直砍向男人脆弱的脖颈。 “铮!”利刃相撞发出嗡鸣,萧长玄长剑横在面前,眉眼冷酷,眼里闪过一丝杀意,长剑挡住了冰冷锐利的刀刃。 “齐岂!”萧长玄没说下去,但是齐岂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抓着路与的手就往楼下跑。 楼上空间有限,他们留在那里只会限制萧长玄的行动。 白影提着刀追在俩人身后,齐岂把路与护在后面迅速翻出符咒,冷静地催动,狂风烈火层接不穷,很快把后面的追兵清理干净。 卓越和其他人趁机也跑下来,对付起那些白色的小喽啰。 白色鬼影身形诡谲,快速地穿梭在众人之间,路与和齐岂背靠着背,动作小心谨慎。 鬼影仿佛有再生之力,他们已经解决掉了很多,数量却不见削减,隐隐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路与环顾四周,注意到那个被白色骷髅层层围住的王座,白骨堆下,一缕又一缕的白烟从王座中诞生,慢慢飘到空中涨大化成提刀的鬼魅。 “齐岂,那个王座有问题。”路与侧过头和齐岂轻声说。 齐岂看了一眼那边,从包里拿出十张符咒,掷到空中,一口气招来五行之火,化作一条赤色火龙,冲破重围,疾速游向白骨堆里的王座。 如同火星落到了炸药堆里,迸发出炽烈巨大火花,顷刻间大火腾空暴涨,橙黄火光点亮了暗色夜空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空中的鬼影停了一瞬,齐岂惊喜道:“成功了吗?” 路与沉着脸,“不,没有。” 火光消失之后,齐岂才看清是那些白骨挡在了王座面前,它们被烧得焦黑,被护在中间的王座完好无埙。 被充当四个支柱的白骨手从泥土中脱落,整个王座像有了生命一样,活动着四肢,哒哒哒地朝着齐岂这个方向跑过来。 齐岂眼睛不由得睁大,椅子成精了 那些鬼手分解之后变换着不同形态,一会是长剑,一会是骷髅头,目标明确唯一,只追着齐岂打,仿佛在报复他放火的事。 很快路与就被迫和齐岂分散,一道白影从眼前掠过,下一秒路与手上的包不翼而飞。 那是装着蛊瓶的背包。 路与神色一冷,意识到他们中计了,从始至终,那些白影都是冲着蛊瓶来的。 得手的白影被其他冲上来的同伴掩盖住,藏匿身形,没了踪影。 路与一边处理不断涌上来的白影,一边分心留意天上那些飘着的,他有预感,那只偷包贼还没有离开,就藏在里面。 红衣女鬼那边很快收到了消息,却没有急着离开,她手握长刀,立在半空中。 居高临下地看着萧长玄,眼神轻狂无比。 “上次一别,先生可真是让人好生想念啊,因为先生,害得人家险些成了主人的弃子。” 女鬼摸着自己吹弹可破的白皙脸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痴迷狂热,很快她从那股迷恋中清醒过来,面无表情冷声道:“如今我已今非昔比,这一次,我倒要看看先生还有什么能耐能让他对你青睐有加!” 女鬼脚尖轻点,整个人俯身一跃而下,速度快得如同离弦之箭,手里长刀寒芒毕露,裹挟着寒冷气息,带起一阵阴风向男人劈去。 萧长玄右手扬剑,同时左手并指捏符,荧蓝鬼火瞬间拔地而起,一个弧形结界生成,女鬼的刀砍到上面像是陷入了柔软的云朵上,万钧力道被卸得干干净净,前进不了一分。 萧长玄站在结界中央,淡定从容,“一开始就先生先生地叫,上来就不由分说地乱砍,所以你是哪位?” 被忽视的女鬼面容扭曲,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怒气一下被点燃,“你!” 第102章 她周身鬼气大涨,顾不得维持美丽样貌,提刀反手在自己手上狠狠划上一刀,黑红腥臭的血一滴滴浮在空中,不断分化,变成无数个血点,从天而降洒落到地上,万千恶鬼自阴地破土而出,铺天盖地地抓向萧长玄。 结界微弱的蓝色火光就像是黑夜中的唯一温暖,引来无数飞蛾扑火,层层迭迭,不死不休。 齐岂一脚踹飞扑上来的鬼手,震撼地看着萧长玄的方向。 咔嗒一声,如同冰面破裂的清脆声响在耳边响起,画面好像被定格,路与缓慢地眨眼,看着天上的鬼影,意外发现自己能看清它们的动作。 昏暗的天际,逐渐染上淡蓝而且范围越来越大。 红色的血月表面生出裂痕,如同稀碎的蛛网向边缘扩散,顷刻间化为绯红烟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白色鬼影团。 路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四周万籁俱寂,手持长刀的鬼影消失不见,空地上的鬼手王座也不见踪影,只有浓密杂草随着夜风摇曳。 一阵强烈的光束在身后亮起,照亮了周围昏暗的景。 身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路与回过头,和萧长玄视线相撞,男人眼里的冷漠杀意还没有散去,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的背包,正是鬼影从他手上抢的那个。 “没事吧?”萧长玄打着灯走过来。 路与终于反应过来,语气迟疑,“那个女鬼……” 萧长玄眼底浮现一抹寒意,“跑了。” 其他人也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陆陆续续围过来,眼里发懵,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刚他们还在和鬼打架,怎么一眨眼就都不见了。 眼尖的齐岂手指向路与身后,不可置信,“学校怎么没了” 二层的建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杂乱无章的草丛树影,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萧长玄深吸一口气,向大家说明:“这里应该不是真的山神村,我们从村口下车以后就进入幻境里了。” “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齐岂:“难道说是那个女鬼搞的鬼” 萧长玄不可置否。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萧长玄垂眸看着手上的包,“拘魂蛊。” “那咱们现在是在哪,还在幻境里吗?”卓越也听懵了,他环顾四周,没看到村长的身影,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村长也是假的” 路与说,“村长应该是真的。”毕竟晕车的经历过于刻骨铭心,兴许就是因为这样,导致他们下车之后放松了警惕,所以才会不知不觉地走入了幻境里。 萧长玄沉声,“我们还没真正离开幻境,大家低头找找附近有没有阵法,破阵。” 众人闻言低头找起来,很快就在一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血淋淋的木雕小楼,腐烂了一半,被斜插在土里。 齐岂将木雕挖起来,将其缠上符咒,很快木雕就被燃起来的火焰吞噬。 周围的景色开始扭曲变换,一阵耀眼的白光亮起,再睁开眼睛他们又回到了颠簸的车上。 窗外还是白天。 前面的村长毫无察觉,眼睛一直看着前方在开车。 沉闷的空气再加上若有若无的汽油味,死去的晕车记忆又开始复燃。 最前排的齐岂脸色忽变,捂着嘴巴忍不住干呕一声,村长听到声响,侧目过来扫了他一眼,难得开口说一句,“就快到了。” 很快,前方出现一片青绿,十几个圆圆的像是屋顶的建筑在其中若隐若现。 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是眼前的景象。 前方被绿意包裹,笔直的道路两旁是成排密集的树,大约两米高,筑起一道天然的树墙,盘织交错,树干上缠绕着尖锐锋利的藤蔓木刺,中间直行的道路是唯一通往村内的途径。 这才是真正的山神村,一个诞生于天然森林迷宫里的古老村落。 如果不说这是一个村子,很多人对于这里的第一印象一定是迷宫。 村子的入口,也可以说是迷宫的入口,是一个圆形的拱门,由藤蔓缠绕而成,上面还有彩色的小花点缀。 村长把车停好,快步走到拱门旁边,拉了两下上面挂着的铃铛,很快铃铛声响成一片,像水波纹一样,层层荡开传到里面的中心去,又传回来。 得到答复后,村长转过头说:“拿上你们的东西跟我进去,树上的刺有剧毒,碰到了会死人的,没有解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众人跟在村长后面,朝着迷宫的中心走去。 第55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穿过长长的曲折迂回的草墙路,村长默不作声地把人带到一处房子前,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交给卓越,告诉他房间都能住人,又留下几片晒干的像纸一样的宽大树叶,才转身离开。 房子的设计很有意思,是蘑菇状的,一共有两层,二楼的“伞盖”是睡觉的房间,一楼是小客厅厨房等。这些蘑菇屋一栋挨着一栋,远远看上去就像生长在森林里的蘑菇群一样,他们之前在村外看见的圆屋顶就是这些房子。 树叶上画着整个山神村的路线图,岔路和死路在上面被清楚地标出来。 路与还注意到,村长给他们安排的这个住所的背后就是山神谷的方向。 安顿好一切以后,天也黑了下来。 蘑菇屋的屋顶自发地亮起来,像个小夜灯,隔着层层迷宫在昏暗的天色里遥相辉映,家家户户做饭产生的袅袅烟火气随着风四处漂泊。 第103章 一楼的小厨房里,齐岂正在给路与打下手,食材都是蘑菇屋里自带的,应该是村长提前给他们准备的。 齐岂手上一边削土豆一边跟路与说,“我就说这世上还是好多人吧,相比之下,幻境里那个假山神村的村民态度就很奇怪,害得我当时还小小地伤心了一回。” “村长总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似不近人情,实际上是嘴硬心暖,村民其实也很好说话的,刚刚还有几个孩子给我们送来了水果,虽然是扔在门口就撒腿跑了。” “我看山神村也不像外面说的那样排外啊……” 齐岂喋喋不休,萧长玄嫌聒噪,随手捻起案板上切好的西红柿片塞进他嘴里,世界终于清净了。 “唔!”,面对突然送到嘴边的食物,齐岂嚼嚼嚼,眼睛倏然亮了,“好清甜的西红柿”,等咽下去后,又张着嘴眼巴巴地看着萧长玄,恳求道:“再来一片。” 萧长玄:…… *** 吃过晚饭之后,萧长玄带着路与和齐岂根据路线图的指示,前往村长家。 走过一个拐角,已经可以看到村长家的屋顶,这时候他们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女人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三人对视一眼,连忙追上去。 两个男人急匆匆地抬着一副担架冲到村长家门口,女人流着眼泪跑上前去敲门。 很快村长赤着脚从里面出来,鞋都顾不上穿,可见有多匆忙,他皱着眉问:“怎么了?” “村长,求求你了,你救救小草吧!她,她被木刺扎到了。”女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不停地磕头。 路与他们赶上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只见村长脸色大变,越过女人快步走向旁边的担架。 担架上躺着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双眼紧闭,已经陷入昏迷,嘴唇隐隐发紫,裸露的小臂上,黑紫色的斑块正在蔓延,是中毒的倾向。 村长连忙转身进到房间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小药丸给小女孩喂下去。 药丸只能让黑斑蔓延的速度有所减缓,并未停止扩散。 村长目光沉沉地看着呼吸急促的小女孩,脸上神色十分复杂,最终还是忍不住厉声对女人发火,“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让孩子出门,不要让孩子出门!孩子小不懂事就算了,你们做大人的难道不知道严重性吗?” 女人悲痛欲绝,额头磕破了,渗出缕缕红丝,泪眼朦胧地看着昏迷的女儿,自责悔恨不已。 她抽咽着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来接我,要是小草一直待在家里根本就不会出事,那些刺长得那么快,我该注意的,都是我的错……” “我会向树神请罪的,要惩罚就罚我一个。”女人语无伦次地跪在地上拉着村长的手恳求他。“你救救她吧村长,她还那么小,不要把她带走……” “求求你了村长……” 女人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看得在场的人于心不忍,纷纷别开眼。 村长眉头紧锁,脸色沉得吓人,对女人的哀求不为所动。 旁边的两个男人见状也出言相求,“村长,你想想办法吧……我们都是看着小草长大的,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等死啊。” 村长无力地闭上眼睛,整个人变得疲惫不堪,“你们以为我不想救吗?我是……”他停顿了一下,嘴唇无声颤抖着,最终还是说出令人绝望的话,“我是救不了啊!” 女人呆呆地仰头看着村长,似乎不理解他的意思。 女人死死地盯着他,“救不了……为什么会救不了,上次小树也被木刺扎到了,你不是说他治好了吗” 提到熟悉的名字,村长眼里的悲痛一闪而过,眼眶瞬间红了。 “小树!”一个披头散发,瘦骨嶙峋的女人踉跄着从房子里面跑出来。”扑到村长身上,焦急地问道:“小树,小树在哪里我的小树在哪里?” 村长悄悄抹了一把眼泪,扶住瘦弱的妻子,轻声安抚道:“小树去外面上学了还没回来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女人焦躁不安的动作渐渐安静下来,嘴里不断重复村长的话,“上学……对,小树去上学了,我在家等他。” 重新安抚好妻子,村长把人送回房间,关上门。 转头对还在状况外的其他人说,“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就算我不瞒着你们,迟早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的。” 女人没有想到平日里温柔贤淑的村长夫人会在短短几个月内,模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下子苍老了这么多,浑身上下透露着病气,瘦得吓人,也不认识他们了。 女人有点不敢再问,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小树他……” 村长面无表情平静地回答:“死了。”然而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丧子之痛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揭过去的。 这几个月以来,他的内心深处压了太多沉重的担子,可是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安慰已经精神崩溃的妻子,维持儿子还活着的假象,撑着这个岌岌可危的家。 突然得知残酷真相的众人呆愣在地,所有的话语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无力。 村长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借着嘴里那点苦涩辛辣,来掩盖心里的巨大痛楚。 “我带他去外面看过,都说治不好,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寿命,他说不想让妈妈担心自责,就死在外面好了,还编了个上学的理由。” 第104章 “说是半个月,实际上不到十天,他也才十岁啊。”村长说着说着突然情绪崩溃了,神情癫狂,眼泪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我能怎么办呢?”他蹲下来痛苦地抱着头,“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神草一夜之间消失的时候,就已经有预兆,树神大人抛弃了山神村,他不再庇护我们了。”村长绝望地说道。 女人心如死灰,爬到昏迷的小女孩身边,俯身抱住她,慢慢地抚摸她的小脸,轻声哄道:“别怕,如果真的要走,妈妈不会让你一个人的”,她的眼里已经存了死志。 齐岂拿着一个药包气喘吁吁地赶到,把东西交给一直在拐角处没有离开的萧长玄和路与。 萧长玄拿着东西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来,女人抱着孩子,眼神凌厉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两个男人也围了上来。 萧长玄柔声和她商量:“我能看看她吗?” 路与搀着跑到脱力的齐岂走过来,齐岂气都还没喘匀,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你让我哥看看吧,说不定这孩子还有救。” 紧接着,村长沙哑粗粝的声音也在后面响起,“他们是今天跟我一起回来的人,让他看看。” 有了村长的许可,那两个男人稍微犹豫了一下才退回去。 女人灰扑扑的眼里燃起一道微弱亮光,求救般地看向萧长玄,给他让位置。 小草的左手已经完全被黑斑覆盖,扩散到了肩膀上,嘴唇的颜色也越来越深。 萧长玄从小草的左手手指上取了一点血,血流出来的颜色是正常的,那就是说她并不是中毒,而是中了某种诅咒。 见萧长玄一直不说话,女人有些焦急,“怎么样?小草的毒……” 萧长玄说,“她不是中毒,是被诅咒了。 村长走过来,有点不敢相信:“诅咒”怎么会是诅咒,随后他又想到了小树,当时去求医的时候,他声称孩子中毒了,还把刺也带过去了,那时候的医生怎么来说着 医生说这种刺虽然有毒,但是并不会致人死亡,况且小树身上并没有任何毒素的残留。 他那个时候死活不信,因为村里有不少人就是被刺扎到没多久就死了,症状和小树的一模一样。 没有神草,毒刺就没了解药,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死亡,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们都是因为中了诅咒而死。 如果能早点发现,会不会小树还有救村长的身体摇摇欲坠,不敢去深想那个可能性。 “小草还有救吗我求求您了。”女人不知道诅咒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眼前的人或许能救下她的女儿。 没有具体的诅咒来源和载体,诅咒是无法祛除的,萧长玄取出一个表面雕刻着黑色浮雕的镯子套到小草手上。 手臂上的黑色斑块缓缓流动起来,像一团墨水一样被全部引到手掌上,每当斑块想往上扩散时就会被手镯拦下。 小草的唇色恢复红润,眼睫微颤。 “妈妈。” 听到女儿的声音,女人激动万分,把她牢牢抱在怀里:“妈妈在,别怕。” 村长看着醒过来的小草,内心也跟着激动起来,“你,你能治好” 萧长玄摇摇头,示意他看向小草的左手,她整只手掌都是黑色的,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要完全祛除,必须找到下咒的人和载体。” 村长想不明白,他们村为什么会跟诅咒扯上关系,“可是我们向来与世无争,也鲜少出去外面,什么人会对我们村有这么大的怨恨,来下诅咒呢?” 萧长玄没有说话,他看一眼齐岂。 齐岂收到示意走过来,拿出一张照片给村长看,上面的人正是当日来九处送蛊瓶的流浪汉。 “您见过这个人吗?” 村长仔细辨认后,发现自己没有印象,他说,“没有。” 齐岂又把照片给女人和另外两个男人看。 女人也说自己没见过。 其中有一个男人,在看到照片时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萧长玄注意到这一点,他问,“你认识他” 男人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村长看见了急得要死,催促道:“林松,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知道就快点说出来!” 林松犹豫不决,“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只是身形跟之前我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但是那个人的头发没有这么长,也没有这么邋遢。” 齐岂追问道,“你在哪见的哪个人什么时候见的?” 林松支支吾吾,抬手一指,“就在那边。” 那边…… 是山神谷的方向。 村长面色一凝,“你进谷了” 林松摆手辩解道:“没有进得太深,我就去了边缘,大概在三四个月前。” “当时我是准备去摘神草的,他们都说谷边的神草很多,摘完准备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男人从山神谷里面走出来。” “但是很快他就不见了,我以为是幻觉,山神谷那么危险,怎么可能会有人从里面活着出来,那会我有点害怕就赶紧跑回来了。” 村长心下骇然,“神草也是在那段时间消失的,一定是那个人!” 萧长玄目光如炬,对村长说,“把你所有知道的有关山神谷还有山神村的事,全部告诉我。” 第105章 事关全村性命,村长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把三人请到房子里,将山神谷和山神村所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第56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村长说,山神谷并不是特指某一个地方,而是这一带的统称。 传闻山神谷中住着一位树神,生性温和无害,掌管花草树木之灵,又被称作春之神,树神撒下灵气的地方会获得庇护,土地变得肥沃,花草茂盛,孕养万物生灵。 原先的山神村并不在这里,而是在更深处,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从里面迁出来。 不少村民接触到了外面更加新奇的世界,心向往之,不甘心一辈子被困在深山的小村落里,纷纷自立门户,搬离山神村,历经数代变迁之后,成了如今的玉山县。 像他们祖上不愿意离开山神村的,就驻扎在这繁衍生息,避世不出。 直到村长的太爷爷那一代,山神村才逐渐与现世接轨,不再那么排斥外面的东西。 神草是山神谷特有的一种植物,既能食用又能入药。 村民将神草制作成药,带出去把它卖给外面的商人以换取流通的货币购买其他所需东西。 同时神草也是山神村最重要的东西,天然森林迷宫最外几层的墙上布满了荆棘毒刺,一方面是能避免山里的野兽侵扰,同时也能震慑外面不怀好意的外来者。 毒刺的毒只有神草能解,而神草的生长范围只在迷宫后面的深山里,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想硬闯山神村被毒刺刺中,没有村民愿意提供神草,闯入者面临的将会是毒发身亡。 村长仔细回忆起三个月前的异常,说道:“大概在三个月前,漫山遍野的神草在一夜之间凋零枯萎,等第二天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方圆几里再没有神草的踪迹。” “大家都说是树神发怒了,因为村民破了规矩,把现世的污浊带入山神谷,可是早在很多年前我们就已经入世,一直都相安无事。” 村长自己作为接触过现代科学教育的人,对于鬼神之事,秉承眼见为实的理念,一直都着保持中立的微妙态度,小时候常听老人提起树神,可从来都没有人见过树神。 树神或许只是人们心中的美好信仰。 对此,在神草离奇消失之后,村长怀疑是山神谷的土壤出了问题,也寻求过许多帮助,却不得其解。 “神草消失,山神村的一切都开始变了,外层的荆棘毒刺开始肆意疯长,往迷宫中心蔓延。放在平时不慎被毒刺扎伤,只会红肿刺痒,可现在被扎一下就会陷入高热惊厥,甚至昏迷不醒。” “再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毒刺的毒性变强了,中毒者嘴唇发紫,身上会长满黑斑……”村长的眼神变得哀伤,他想起了自己十岁的儿子,猛然闭上发热酸涩的双眼,“最后痛苦地死去。” 不断有村民因为毒刺丧命,村长由一开始的坚定不移变成了怀疑,直到小树出事,他带着孩子四处寻医,却发现世上无药可治。 村长不得不开始相信树神的存在,于是他选择闭村,禁止村民离开山神村,也不让外人进来,希望以此来平息树神的怒火。 事与愿违,此番举动并没有能够获得树神的谅解,惨剧还在继续发生,尽管村长已经千般提醒警示,还是陆续有人被毒刺刺伤。 外面的毒刺越来越多,村民想出去也变得十分困难,只能困拘于村内,惶惶不安地等待着树神消气,重新庇护山神村。 “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不是植物研究员那么简单,如果能救山神村,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村长站起来,深深地朝萧长玄鞠了一躬。 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头发已经白了一半,整个人透露出一股苍老疲态的无力感。 萧长玄说,“我们要进山神谷。” 村长面露难色:“这……” 路与看出村长的犹豫不决,问他,“是有什么疑虑吗?” 村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山神谷从我们祖上迁出来的时候就被当成了禁地,祖训传下来,没有族长的许可,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山神谷。” “也罢,我会去说服族长,让你们进去。”转念之间,村长已经下定决心,村子都要没了,他们守着这些规矩还有什么用。 约好明天进谷,三人告别村长,起身离开。 走出门口发现女人和小草都还没走,一直在外面等。 见他们出来,小女孩眼神一亮,又怯生生地藏在母亲身后,只敢悄悄偷看。 女人神色温柔,轻轻摸了摸小草的头,示意她往前走,对萧长玄解释道:“小草想跟你道一声谢谢。” 有了母亲的鼓励,小草大着胆子,慢慢走到萧长玄面前,仰起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的语气,“谢谢哥哥救了我。” 齐岂在旁边挤眉弄眼,故意逗人小女孩:“叫什么哥哥呀,他这年纪能当你叔叔啦。”说完怕被自己萧长玄揍还不忘拉上路与挡枪,“像我们俩这样的才是哥哥。” 小草肉眼可见的迟疑了,皱着眉似乎在思考,最后又补一句“谢谢……叔叔。” 萧长玄:…… “不用谢。” 得到响应的小女孩开心地拉着母亲的手走了。 齐岂笑得也很开心,于是萧长玄让他笑了一路。 三个人回到蘑菇屋时,正好碰上隔壁房的卓越出来。 第106章 看见齐岂呲着大白牙傻乐,卓越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事这么高兴?你捡钱了?” 齐岂只是笑,没有回答。 卓越一头雾水:高兴疯了 怎么不理人。 然后他看到了齐岂眼角的泪水,卓越震惊。 路与见状扭头和萧长玄说:“快给他解开吧,他好像要哭了。” 萧长玄杵在一旁不为所动。 路与:…… 一个两个的,能不能成熟一点,全都是幼稚鬼。 为了解救齐岂,路与脑子里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路与清了清嗓子,走到萧长玄面前,语气毫无起伏:“哥哥,你放过他吧。” 好像听到有人倒吸凉气嘶了一声,但是不知道是谁。 萧长玄眸色微深,片刻之后,绷着的表情冰消雪融,大发慈悲地把齐岂嘴上的咒给解开。 他越过路与,若无其事地走进房子里上楼去了。 齐岂笑得嘴都要僵了,得救之后,对路与感激涕零,“你才是我的哥!” 在门口目睹了一场认哥现场的卓越:“嘶~” 你们九处的关系可真乱吶。 —— 第二天早上,山神村里晨雾缭绕。 村长一大早就过来敲门,带着一包东西。 路与去给他开门,村长站在门口,脸上胡子拉碴,两只眼睛通红,仿佛一晚上没睡。 他哑着声音说道:“族长同意了。” 路与闻到一股很浓的烟草味,看样子为了说服族长,村长是硬生生熬了一宿。 很快众人收拾好东西,在村长的带路下,动身前往山神谷。 穿过高大葱郁的密林,一片宽阔平坦的墨绿色原野出现在眼前,自由生长的长条野草旷野逐风,自在摇曳。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所有的人声在这一刻被全部掩盖。 村长走在最前面,顶着扑面而来的风,埋头艰难前进。 “哗啦啦——”一阵怪风吹来,被前进的队伍吹得四仰八叉,他们几次想要站起来,没到一会又被吹趴下。 村长半蹲着,在风中凌乱大喊,“还有五十米就穿过风带了,大家尽量紧贴着地面往前走。” 二十分钟后,他们成功穿过了古怪的风带,每个人此时都顶着超前的艺术造型——海胆头。 齐岂甩甩头,用手把头发捋下来,看着身后平静如水的那一片地方,心有余悸,“这是什么吹风机成精。” 村长顶着鸡窝头耐心解释道,“这是天然风带,今天来得不巧,碰上了逆风,顺风的话我们能被风直接送到那。”他指了指前面。 “走吧,前面就是不远处就是山神谷边缘了。” 太阳缓缓从东边升起,在林间上落下一片浅金色的晨光。 平原之后是布满浓雾的森林,笔直粗壮的的树干拔地而起直冲天际,巨大的树冠将浓雾困在其中,天上的太阳被挡得严严实实,四周静谧幽深,人在这里显得十分渺小。 “从这里开始就是山神谷一带。”村长有些害怕地看向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数不清的树影在雾里若隐若现,像某种未知的高大生物,正在盯着他。 萧长玄整理好背包,点头对村长说道:“有劳了,就送到这里吧。” 村长错愕道:“你们要自己进去” “不行,里面很危险的,你们对这里面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我跟着进去还能帮上点忙。” 萧长玄问:“你进去过吗?” 村长沉默了一会,摇头。 山神谷是禁地,他们哪敢擅自进去,有过不听劝阻进去的人,至今还没有出来过。 见村长还是想跟着走,萧长玄停下来说,“我们还有一批人没有到。” 齐岂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啊,村长我们还有人在玉山县呢,你得去把他们也带过来。” “再说如果我们全都进去了,那他们怎么知道去哪找我们,事不宜迟,你也别等半个月之后再出村了,现在就出发去玉山县接人。” 齐岂说得没错,村长一咬牙,答应道:“好,我一会就去玉山接你们的人。” “那你们要多加小心。”村长从怀里掏出一张破旧的牛皮纸交给萧长玄,“这是从族长那里拿到的,他老人家说是里面那个旧山神村的路线地图,我想它也许会派上一点用场。” 目送九个人的身影被迷雾彻底吞噬,村长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第57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全坏了。”齐岂表情郁闷不已,挨个鼓捣带进来的仪器,敲敲打打,按下开关,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 刚进山神谷不到十分钟,他们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全都报废,无一幸免。 原本还打算靠仪器探测,这下完全只能靠人力。 萧长玄说,“把仪器都拿出来留在这里,减轻一点重量。” 他手上拿着村长给的羊皮纸地图,上面有一条标划好的路线,一共有四个地点,用简单的简笔画标注着,起始点是一片草地,途径一条长河往上,再到花群,最后的终点是一棵树,树下歪歪扭扭地画了个房子,那个房子指的应该就是山神村。 萧长玄合上地图,告诉其他人,他们要先找到地图上标注的河,这是目前来说最显著的一条路线,大致判断一下河流所在的方向,众人再次出发。 山林雾重,没走多久身上的冲锋衣就落满了细密的小水滴,鼻息间尽是潮湿的水汽,越往里走,能见度越低。 第107章 四周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从一开始路与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脚下踩过松软的草地,路与忽然停住了脚步。 那阵脚步声却一直没停,努力做出身边还有人走动的样子。 路与看向前方,萧长玄和齐岂的身影若隐若现,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引着他往前走。 仔细一看,前面两个人走路的姿势根本就不对。 更像是平移,飘在空中一样。 注意到他停下来了,那两道身影也慢慢停下来,似乎在思索下一步怎么做。 下一秒他们把手伸出来,朝路与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也不出声。 路与:……他看起来是什么很好骗的人吗? 不知道中途是什么时候换人的,路与思考片刻,转身往反方向走,他们要带他去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安全起见,往回走是最优解。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两个东西跟上来了,路与身形顿了一下,加快脚步。 转眼之间,那两道身影闪现在路与前方,再次向他招手。 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走,都会被拦住。 几次下来,路与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了,见他们没有什么攻击性,索性直接开口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指了指某个方向,路与说,“要我去那边” “那带路吧,变回你们原来的样子。” 盗版熟人看着怪让人害怕的。 两道身影闻言,身形扭曲变化,变成了一团漆黑的影子,往前挪了几步,回头示意路与跟上。 走过潮湿阴冷的林间,路与注意到地上越来越多的落叶,已经开始枯黄腐败,问题是现在还没到秋冬季节,这些叶子是哪来的? 黑影移动的速度很快,带着路与在迷雾中不断穿行。 十分钟后,路与微微喘着气,看着前面地上出现漆黑的洞口,很突兀。 路与:“你们不会要我从这洞里跳下去吧” 两道黑影伫立在洞口前,静静地等着,意图明了。 洞口有风声传来,一股清冽草木的微凉气息被带上来,一片叶子飘飘忽忽落到面前,路与伸手接住,掌心微凉,小小的叶子一半嫩绿一半干枯发黑,绿色的部分印着一个小小的“救”字。 下面有人在求救,路与神色一凛。 联想到两个黑影之前变成了萧长玄和齐岂的样子,路与猜测会不会是它们见过俩人的样子,所以才会模仿出来。 如果下面的人真是萧长玄和齐岂,那就说明遇到了强敌,连萧长玄都解决不了的人,他现在下去会不会是葫芦兄弟救爷爷。 路与停住脚步,犹豫不决,但是要袖手旁观,他也做不到。 再三考虑过后,他打开背包拿出一捆登山绳,找了棵粗壮的树干把绳子绑上,另一头扔下洞口。 手上缠紧绳子,双脚蹬着洞壁,慢慢往下降。 洞里漆黑一片,脚下踩着的地方潮湿光滑,不好借力,路与在头上绑了个小灯,勉强能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小心翼翼地往下滑。 绳子已经快摸到底,脚下却迟迟没有踩到实地,这个洞口的深度超出了绳子的长度。 被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他抬头往上看,洞口只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灰白色圆点。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路与准备往上爬的时候,上方的绳子传来了嘶啦的断裂声,下方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腕,用力一扯。 重力袭来,路与猝不及防地被拉下去,极速下坠。 路与心道:完蛋,爷爷还没见着,把自己搭进去了。 —— 另一头,寒冷彻骨的河水潺潺流动,河面上漂浮着几个白色的小瓶子,齐岂用树藤加木枝做了个简单的抄网,去捞河里的瓶子。 其他人也一样手上拿着一支抄网,像捕鱼那样,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脚边都有两三个白瓶。 齐岂嘴上骂骂咧咧,一边探出抄网,努力去捞河中间的蛊瓶,“到底哪个鬼这么没有公德心,往河里扔蛊瓶,真该捉起来送去思想教育。” 萧长玄走过来和齐岂说,“你们沿着这条河往上先走,沿途看见的蛊瓶全都捞起来,我回去找路与,找到之后和你们汇合。” 他把地图交给齐岂,“路线我已经记下来了,你拿着,带着大家按照这个走。” 齐岂战战兢兢,小心观察男人的表情,发现他脸色没那么臭了,小小地呼出一口气。 天知道,当发现路与和他们走散的那一刻,他玄哥的脸色有多吓人,周围的气温直接骤降好几度,飕飕地冒着寒气。 齐岂忧心忡忡,“那你小心点啊。” 萧长玄转身往深林里走去,很快消失不见。 齐岂拿上手里的地图,抬手一指前方的方向,跟其他人说道:“走吧,我们去把那个没公德心的鬼揪出来。” 雾气弥漫的森林里,萧长玄神情严肃,手上拿着一个精细的指南针,上面指针疯狂转动,像无头苍蝇似的。 这是特制的寻物道具,只对于特定的气息起效,萧长玄之前用它来找过幽冥笼,现在幽冥笼在路与身上,正好可以试一试。 试了几个方向,指针都没有停下来,这让萧长玄不由得皱起眉头,幽冥是这世间上独一无二的鬼物,气息不可能一点都探不到,除非山神谷已经超脱世外,又或者是路与进到了某个虚空秘境里。 第108章 这时,山林中回荡起一阵女人娇俏的笑声。 “你来了呀。” 风起,四周暗沉下来,源源不断的白雾翻涌不停。 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下陷,生出一条巨大的裂缝,地面震动,周围的古树倾塌带着层层泥土跌落深渊巨口,顷刻间就被吞噬殆尽,萧长玄在地面凹陷的那一刻踩着倒下去的树干,借力轻松一跃,落在一旁的安全地带。 女人有些可惜地说,“啊,躲过了呢。” 萧长玄冷眼看着前面的红衣女鬼。 这一次她侧卧在一乘红色的轿子里,由八只游魂抬着,游魂的眉心上被钉了封魂钉,正满脸痛苦地看着他。 女鬼手上把玩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慵懒地一抬手,游魂发出无声的哀嚎,双膝跪地,忍着疼痛把轿子停下。 “先生,是在找这个东西吗?” 萧长玄冷声:“是你下的蛊” “你猜猜看。” 萧长玄懒得浪费时间,直接掏出符咒,唰唰唰甩出去。 符咒途中被引燃,荧蓝鬼火冲天而起,化作几道流火直冲轿子,女鬼想起上一次交手的前车之鉴,深知这些蓝火的威力,脸色一变,反手往下一震,脚尖轻点,红衣闪现,瞬移到一旁的树干上,暗红的裙边垂下来,在迷蒙的雾中微晃。 符咒飞到轿子跟前,滞空方向一转,准确无误地贴上抬轿的八只游魂的眉心,黑色的封魂钉被缠住,狠狠一拔! 一团黑气从眉心的小口溢出,像是有生命一样,疯狂扭动逃窜,被后补上来的符咒焚烧干净。 桎梏消失,浑浑噩噩的游魂眼里恢复了清明,恭敬地朝着萧长玄鞠一躬后,淡淡地隐去身形,去往轮回之境。 千挑万选的仆从被放走,女鬼怒从心头起,“你敢骗我!” 从一开始,萧长玄的目标就是那些游魂,看得出来,他们是刚死不久的游魂,命数已尽,身上没有怨气,本该顺理成章进入下一世轮回,却半道被女鬼拘来干苦力。 萧长玄无视女鬼的质问,平静说道:“说说吧,你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人到底想干什么,费劲心思地把我引到山神谷,不是为了派你来叙旧的吧。” 女鬼被他漫不关心的语气刺激到,眼神发狂,“不许你对主人无礼!”正要准备发作时,灵魂深处传来一声嗡鸣,是对她的无声警告。 女鬼脸上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很快又被隐藏下去,她冷静下来,道出自己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我家主人要和你玩个游戏,三天时间,能走到他面前就算你赢。” “输了,你们所有人谁都别想走出去。” 萧长玄静静听着,表情波澜不惊,“那赢了有什么奖励吗? 女鬼眯起眼睛,语气不善:“你以为你能赢” 萧长玄:“既然是游戏,自然有输有赢,我作为胜利的那一方,有权提前知道奖励吧?” 女鬼被他这番自信的话噎到:“……”,不要脸。 传话的目的已经达到,女鬼不欲再纠缠下去,即使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嫉恨到了极点,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那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居然会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眼神。 而她痴心一片苦求那么多年,却不得见上他一面。 可惜不能破坏主人的规则,女鬼恨恨地看着萧长玄,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主导权,绯红的身影慢慢淡去。 第58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滴答滴答,冰凉的水滴落在脸上,路与睁开眼睛。 发现他躺在一个巨大的圆坑里,身下的地面柔软潮湿,土腥气十分浓郁,顶上是阴沉沉的天。 他坐起来,摸到一手的湿润,定神一看,手上的液体暗红粘稠,不像血,像某种植物的粘液。 “有人吗?”路与试着朝上面喊话。 上面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坑口的呜呜声。 捡起地上的包背好,路与试着从坑底边缘往上爬,脚下的土质很松软,脚踩下去,一个没过脚踝的小坑随即出现。 废了好大劲儿才从坑里爬出来,同时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望无际的草原,地皮上的草枯黄衰败,整个地面成暗黄色,再加上阴仄仄的阴天,给人一种荒凉萧瑟的孤寂感。 圆坑旁边横卧着一棵大树,从路与的角度看不到它末端的树冠,根部往上的部分已经腐烂了一大半。 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棵树被连根拔起,而路与正是掉进了树坑里。 环顾四周,路与没找到给他送叶子求救的人,也不见萧长玄和齐岂,这偌大的平原上,只有他自己和一棵即将坏死的巨树。 沙沙沙~平原上的气候变化万千,刚才还阴沉闷热的天,转眼间乌云压顶,寒风凛凛。 下一刻,豆大的雨滴不要钱似的从天上砸下来,三下五除二,路与被淋成一只落汤鸡。 他只好把背包顶在头上,顺着大树倒塌的方向,沿着树干往上走。 噼里啪啦,雨滴不断落在树叶上,连成一段急促匆忙的混乱节奏。 这棵树的根坏了,叶子却还没完全凋落,青绿间夹杂着暗黄,呈现出两个季节的状态,路与整个人缩在树枝下面,等待暴雨停歇。 头上突然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路与僵住身体,手慢慢伸进背包里。 很快头上的东西又动了,这一次是左右来回摩擦,力道不算轻,路与的头发被揉得皱巴巴,乱七八糟的。 第109章 他拿出符咒,看准时机往头上一扣,随即低头往旁边一滚,离开那个地方。 符咒没有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耳边只有淅沥沥的雨声。 路与抬头往上看,发现符咒被他贴到了一片圆圆的叶子上。 然后他看见那片叶子抖了抖,把符咒抖落,又伸过来想摸他的头。 “人类小孩。”叶子发出人声,听上去像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者。 路与发问,警惕的心并没有完全放下来,“你是谁?” “我就在你面前。”那道声音说。 路与视线扫过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那棵树上。 回想起村长提到山神谷里的大树神,路与很快猜到了叶子的身份,语气笃定道:“你是树神。” 老者哈哈一笑,一道半透明的迷你人影从叶子里钻出来,虚浮地飘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飞到面前,被路与伸手接住。 透明的身形在掌心逐渐实体化,很快一个拥有绿色长发的小人睁开了眼睛,穿着小草裙,瞳色是浅绿色的,像动画片里面好看的小精灵一样。 只是一开口,却是老人苍老喑哑的声音。 “原来外面的人是这么叫我的吗?” 路与小心翼翼地盯着手里的人,似乎没想到传说中的大树之神,居然会是这么一副模样。 “那两只迷糊树影没有吓到你吧,人类小孩。”树神开口。 路与知道他指的是那两个变成萧长玄和齐岂的东西。 路与说,“没有。” 树神语气平和,“那就好,我快死啦,树木之灵只够驱使那两只笨蛋,莫见怪。” 路与问他,“那片叶子,是你在求救,发生什么事了?” 树神疑惑,“求救”随后他反应过来无奈笑道:“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救的,应当是那两个树影自己添油加醋写的,怕你不肯下来。” “你身上的气息很特别,一进谷我就感受到了,想着这么多年除了阿努之外,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人类了,能在死之前跟人类聊聊天也很好呢。” 路与又问:“阿努是谁?” 疑问很多,树神却很开心,对于路与的问题有问必答,就像普通的聊天一样,他很喜欢和人类说话,不管说什么。 “阿努是我捡来的人类小孩,很久以前谷里有个村子,里面住了好多人,可惜后来他们全都搬走了,我是在一条河里捡到的阿努,那个时候他好像生病快死了,听说是治不好的病所以没有被人带走。” “我给他喂了两口草,他就活过来了,死活要跟着我不肯再回去。” 站累了,树神干脆蹲下来盘腿坐在路与的掌心里。 树神两手托腮,漂亮的浅绿色的眼睛一直看着路与,似乎想把他的样子记住,印在脑子里。 “我发现你跟阿努长得一点都不像。” “那孩子长大以后黑黑的,像个野人。” 路与冷不丁想起来那个流浪汉,“你说的阿努是不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留着长头发和胡子的男人。” 树神摇头:“我不知道,阿努就是阿努。” 路与沉默不语,树神等了半天见他不说话,自己主动开口问,“你没有什么问题了吗?什么都可以问我哦,跟我说说话吧。”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上的乌云缓缓散开。 路与看着他,“那棵树是你的本体吗?” 树神垂下眼帘,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悲哀。 他说是。 路与问他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山谷里一直住着一个坏家伙,前段时间他醒了,到处欺负谷里的草木,我跟他讲道理他不听,我们打了一架,我输了。” “他把我拔起来,还把我最重要的东西抢走了。” 后面路与又问他了几次知不知道拘魂蛊的问题,只可惜树神因为根部被毁,连带着神力消散,认知上出了点问题,翻来覆去只会提到阿努和那个山谷里的坏家伙,别的都不清楚。 路与只能根据混乱的只言词组,大致了解到那个苏醒的坏家伙大概率就是养拘魂蛊的鬼。 力气逐渐耗尽的树神,最后蜷缩在路与手里睡着了。 —— 另一边, 齐岂带队正沿着河流上游走,每个人的目光都仔细地留意河面的情况,手里的抄网随时准备捞东西。 “你说玄哥找到路与没有我还怪担心他们的。”齐岂边走边和卓越说话。 “萧队肯定没问题,不过你那个朋友是什么来头,以前没见过他,九处的新成员吗?”卓越追上来和他并排走,一脸好奇地问。 齐岂说不是,“要说起来,应该算是特殊顾问。” 想起好朋友经历过的种种,齐岂特意又补充一句,“老倒霉蛋了,身为普通人三番五次被卷入幻镜里,他和时桥两个人总是被不知道的脏东西给盯上,每次都命悬一线。” “设身处地想一下,换成我,我肯定早发疯了。” 偶然间听到时桥的名字,卓越总感觉自己在哪听过这个人,仔细回想自己见过的人。 一张令人难忘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卓越问,“你说的时桥是不是一个身材纤瘦,脸长得很漂亮精致的年轻男人有点病恹恹的……” 这回轮到齐岂惊讶了,“你认识他?” 按理说卓越跟时桥似乎没有什么交集可言。 第110章 卓越想了想说,“在七处见过几次,有点印象。” “他当时好像是和我们队长在一块。” 齐岂有点诧异时桥会去七处,还认识七队的队长,平时约饭的时候也没有透露,倒不是说什么事都要和他们几个朋友分享,只不过按照时桥的性格来看,有点奇怪就是了,不知道路与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自从时桥上次出事之后,就不知道在忙什么,他和路与经常约不到人,算起来两三个月他们就见了一面。 齐岂警觉:“我听说你们队长是个不茍言笑,铁面无私的魔鬼,他不会在欺负我们小桥吧?” 卓越摆手,言辞恳切:“我们队长虽然严格了点,但他是个好人。” 齐岂心说他可不是严格一点,魔鬼的名声人尽皆知,看手下余礼那个小冰山就知道。 “前面好像有东西!”身后的同事突然出声打断两个人的聊天。 齐岂和卓越同时停下脚步,往前面看去,扫视一圈,才看到河道旁边的一簇草丛里隐隐露出了一只脚,很隐蔽的位置,站在他们的角度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 “看上去像个人,这深山老林里除了我们难道还有别的人吗?” 齐岂表情严肃,动作警惕起来,“大家小心点,我们慢慢过去看看。” 没有感受到明显的邪气,几人动作小心翼翼,慢慢靠近草丛。 从身形上看,是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卧倒在草丛里,不知死活。 齐岂走近,把人翻过来,扒开男人糊脸的头发,发现有点眼熟。 这人竟然是那个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的流浪汉! 探了一下鼻息,发现人还没死,只是昏过去了,齐岂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把流浪汉转从草丛里移到一块干净开阔的地方,又给他灌了几口治伤的灵药。 约摸过了十几分钟,流浪汉眼皮微颤,有了苏醒的迹象。 男人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话,“不要去,不要去……” 齐岂和卓越一左一右守着,听到了流浪汉的呢喃,两个人互看一眼,迷茫道:“他在说什么?” 这时候,流浪汉猛然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吓了俩人一跳,刚醒过来就用力地抓着齐岂的手,动作夸张,又是摇头又是跪地的,语气也十分激动。 齐岂的脑子被他这一套动作弄得都有点转不过弯,他和卓越一起拦住发了狂一样的流浪汉,一边安抚道:“冷静点冷静点,浪哥你慢点说,我听不懂。”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男人突然呼吸一窒,眼白一翻竟然又晕过去了,时间短到刚才的剧烈反应像是回光返照。 众人呆住:“”他是怎么回事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男人后面又醒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叫我们不要去那边”齐岂指着前方,连说带比划,艰难地在跟流浪汉交流。 流浪汉先是摇头,然后又用手比划着什么,紧接着两手相交打了个叉。 “啥意思啊?他为什么先比个心”众人纷纷围过来,试图破译。 “你憨啊,那是个瓜。” “别吵了,我是说,夸张一点想,有没有可能他想说的是我们手里的蛊瓶。” 其他人:……该看眼科的另有其人! 第59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就地取材用树枝和树叶给树神搭了个简陋的窝,羊毛出在羊身上,树神应该不会怪罪他掰折了本体的几枝枝桠,路与自我安慰地想。 把睡着的树神放进窝里,还贴心地盖了片叶子在上面。 路与拿起背包准备寻找出去的办法,他不能留在这,其他人还在上面。 神草消失和村民的诅咒都跟树神口中那个坏家伙脱不了干系,树神还说他重要的东西都被那个人抢走,才会导致山神谷大乱。 得把这些消息告诉大家才行,没想到他才刚起身,树神就醒了,揉着眼睛问路与,“你要去哪里?” 路与说,“我要回山神谷。” 树神很不理解,“为什么?待在这里不好吗?上面有那个欺负人的坏家伙,他很坏的。” 无论听了几遍,路与还是觉得很割裂,明明是朝气蓬勃的少年人模样,神态,意识都很贴切,偏偏声音却苍老无力。 硬要形容就是一个很年轻的老爷爷。 树神说,“我虽然快要死了,但是这个地方被我藏起来了,那个坏家伙进不来,你可以一直呆在这里。” 路与婉拒他:“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的朋友们还在上面,况且这里没有水源和食物,我呆不了多久就会被饿死的。” 树神沉默了一会,懊恼道:“我忘了你是个人类的小孩。” 他沮丧地低下头,语气低迷,“你们都要走,连阿努也是这样。” 路与说,“抱歉。” 卖惨并没有得到人类要留下来的保证,树神又暗自生起闷气来,他背过身去,把孤零零的背影留给路与。 “我不告诉你路在哪。” 路与哭笑不得,没想到树神会是这样的小孩子心性。 路与先是绕着大树走一圈,又回到最开始的那个坑边,天刚下过雨,树坑里积了不少水。 暗色的水面倒映出路与的影子,树神飞过来,扭捏道:“你,你真要出去啊……” 路与朝他微微点头。 树神:“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第111章 听到他的话,路与皱眉,“你是说你自己没办法出去” 树神没有正面回答路与的问题,而是瘪嘴委屈道:“阿努不让我出去。” “你出去了,能不能叫阿努回来看看我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路与:“我答应你。” “太好了!”树神喜笑颜开,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扔到坑里。 片刻之后,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坑底。 “你从洞里跳下去就能出去了。”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树神还没有放弃让他留下来的这个想法。 路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摸了一下树神的头,随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往下跳。 再睁开眼,就回到了潮湿雾重的山神谷。 旁边突然冲出的“萧长玄”和“齐岂”围上来,原来它们一直守在这里,路与被吓了一跳,和两只树影商量,“能变回来吗?不要用我朋友的样子了。” 树影智商本来就不高,模仿过一次骗到路与之后,还以为他是喜欢它们那副样子,听到他的话,立马变得蔫蔫的,咕咚一声变回原来的模样。 “你们知道幽洞在哪里吗?” 离开之前,树神悄悄地塞给路与一颗黑色的种子,告诉他一定要把种子扔到幽洞里去,再接着问下去,树神又不肯说了,只是反复强调要把种子扔下去。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从树神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眼下和大队走散,山神谷又那么大,再次碰上大队的可能微乎其微,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不如他先去找一找幽洞是什么。 意外的是这两只树影似乎真的知道幽洞在哪里。 路与跟它们在山谷中穿行,周边的景色一变再变,迷雾逐渐变得稀薄,空气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古怪花香。 拨开半人高的草丛,一大片赤色花海映入眼帘。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花海中央,男人微侧着脸,从簇拥着热烈盛放的红色花群中站起身,手上还拿着一朵花。 花朵的颜色映照在男人脸上,泛着一种妖冶不详的红光。 注意到那边有轻微的动静,萧长玄转头看去。 发现是路与的时候,他眼神微动,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路与正准备时走过去却被萧长玄喊住。 “先别过来!” 路与立马停下脚步,看向四周。 萧长玄在那边解释:“这片花海有点奇怪,暂时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你注意一点,不要碰到它们。” 路与听到后往后退了两步,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风声,他感觉到自己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踉跄着往前倒去,等回过神来,脚已经踏进了红色的花海里。 背后,那两只树影站在路与原来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他。 路与整个人栽进花田里,压倒一大片红花,脚踝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很快细微的刺痛就消失。 直到路与站起来和萧长玄遥遥相望。 他才知道萧长玄说的古怪之处在哪里…… 他的心跳得很快,气血上涌,身体深处有一股热意沿着五脏六腑开始扩散。 配合上周围浓郁的花香,路与呼吸越来越急促,浑身发软并且莫名觉得口干舌燥。 后知后觉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他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萧长玄察觉到路与情况有些不对劲,快步走过来。 路与感觉自己身上越来越热,腿一软差点原地跪下,萧长玄赶到把人扶住却发现他的皮肤烫得吓人。 “热……”路与眼神开始迷离,手不自觉地扯着衣领,想把衣服扯开,嘴里一直在喊热。 空气中的花香浓郁到刺鼻腥香,萧长玄已经意识到路与和自己的情况不一样,这片花海不单单只有一种毒性。 萧抓着路与的手腕想把人带离花海,路与此时已经烧得有点神志不清,仿佛置身于烈焰火海中,呼吸间都带着未燃的稀碎粉末,一呼出来就会在空气中点燃炸开,然后这些火焰会顺着吸气的时候再次回到身体,循环往复,无法排解。 甫一碰上萧长玄的体温,就像是岩浆池里落入了一块冰,明知道很快就消失,却又不得不贪恋那一抹短暂的清凉。 萧长玄本来只是拉着他的手,没想到下一秒,路与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双手自发环上他的脖颈,身体无限贴近埋到他怀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感觉那一小块地方像是被烫伤了一般。 萧长玄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就连呼吸都停了一瞬,手僵在半空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放。 如果说误入花海时产生的那几抹陌生情愫是他心里求而不得的妄想和幻觉,那么眼前就是他内心深处压抑着的更想进一步的占有欲变成了现实。 隔着两层布料,感觉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在某一段时间里同频了。 路与热到快爆炸,哪怕抱住了冰块,也无法缓解心里的热意。 他嘴里不断发出低喃,声音因为过快的呼吸频率也变得黏黏糊糊,同时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委屈的情绪,似乎是在抱怨为什么大冰块不够凉。 “热~” 萧长玄被他的声音惊醒,宕机的脑子终于活过来,一把将怀里的青年拦腰抱起,远离红色的花海。 路与把头埋在男人的颈窝,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诱惑香气,让人想咬上一口。 第112章 事实上,他真的张嘴咬了。 “嘶~”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吸气声,路与心生不满,松了口之后,又贴上去,用牙齿轻轻地磨。 如果他还清醒着,就能看见萧长玄面红耳赤,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男人脚上的步伐不由得加快,带着路与来到了一条小溪边上。 萧长玄半抱着怀里的人,另一只手浸在冰寒的溪水里,随后把手覆在路与的额头上给他降温,几次下来,路与渐渐从那股烧心的灼热中缓过来,他松开嘴里叼着那一小块皮肤,扭头去寻找更凉快的手。 萧长玄狠狠松了一口气,锁骨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然后局部的冰凉只能缓解片刻,没过多久那股燥热卷土重来,路与又开始难受地直哼哼。 无奈之下,萧长玄只好把路与整个人都泡到溪水里,依旧没有什么用,哪怕溪水冰凉彻骨,也只能缓解表面的热意。 路与的状态很古怪,皮肤上开始出现一些红色的脉络,像有生命的红色丝线,又像是鲜活的血管。 萧长玄眉头紧锁,这些症状他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路与过得好受一点。 打开背包,萧长玄第一次对着五花八门的符咒犯了难。 正想着,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服,用力往下一拽,“扑通”一声,萧长玄落入溪水中,身下压着路与。 萧长玄撑起身体,一把将人捞起来,路与被呛了两口水,正难受地咳嗽着,手却死死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不放开。 溪水打湿了路与的头发,晶莹剔透的水滴顺着发梢滴落,眼睫毛也沾了一层冰凉水珠,他慢慢睁开眼睛,朦胧水雾不断在眼前聚集,反应变得十分迟缓。 眼前模糊的身影像是带着某种吸引力,冰凉的,路与喉咙上下滚动,生出一股渴意。 他抬手摸上萧长玄的脸,慢慢地凑上去。 萧长玄扣住他的手,冷声道:“你在干什么?” 路与眼神痴迷,眼珠完全变成血红色,像变了一个人。 “我……” 路与遵从内心的渴望,他说:“我想咬你。” 第60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耳边响起潺潺的流水声,额头上有冰凉的触感,路与睁开眼睛,眼前视线模糊不清,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几秒后,模糊的环境在眼中变得清晰起来,他躺在一条山涧小溪的边上,地势不算平坦的周围被高大挺拔的树木环绕。 这是哪里? 路与废了点劲才从地上坐起来,身上盖着的黑色冲锋衣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滑落。 四肢酸软无力,和感冒发烧的症状差不多,凉风一吹,路与适时打了个喷嚏。 守在一旁的萧长玄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过来递给他,路与接过来,说话带了一点鼻音,“我这是怎么了?” 脑子里仔细回想之前发生的事,他发现自己好像断片了。 不开口不知道,一开口路与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巴里有一股铁锈味,他吐血了? 萧长玄神色一顿,眼神有些复杂,“你不记得了?” “我想想。” 当时他是跟着那两只树影寻找幽洞,然后来到那片红色花海,遇到了萧长玄,之后他被推到花海中。 身体开始变得不对劲,路与记得自己当时很热,然后…… 他想起来了。 路与的视线落在男人右肩上,缓缓下移,果不其然看到了在衣物遮盖下都掩不掉的红色痕迹。 结合嘴里那股血腥味,路与坚信自己一定是下了重口。 他立马抬手去扯萧长玄的衣服,语气有些严肃,“给我看看你的伤。” 萧长玄按住路与的手不让他看,半开玩笑道:“干什么,有话好好说,直接就上手?” 路与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他,眼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这种时候骨子里那个固执的劲儿又上来了。 “我处理过了,真的是小伤。”最终还是萧长玄败下阵来,主动拉下衣服给他看锁骨上的伤。 上面有覆着乱七八糟层层交迭的咬痕,最严重的地方四周红肿,还有些瘀血,但是没有破皮。 “这下放心了吧。” 路与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完全相信。 萧长玄见状顿感不妙,赶忙借坡换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路与注意力被拉回,他把走散之后发生的事全都告诉萧长玄,包括幽洞和种子。 萧长玄接过他手里黑色的种子,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单从肉眼来看,这颗种子就像某种果树的核,但他感受到了里面蕴藏的某种巨大灵力。 结合树神已经坏死的根部,这颗种子很有可能是树神的传承种子,当然也只是一个猜测。 把种子交给路与,萧长玄站起来,“走吧,我们去找一找这个幽洞,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路与问:“我们不先去和齐岂他们汇合吗?” 萧长玄回想这一路走来,自己所碰到的事,若有所思地说:“说不定没有我们俩,他们那边会顺利很多。” 路与听得云里雾里的,萧长玄轻轻地笑了下,也没打算过多解释。 “对了,这两只黑不溜秋的东西你打算怎么解决” 萧长玄掏出一个黑色布袋打开,放出两团慢吞吞的黑影,正是把路与推进花海里的那两只树影。 第113章 树影委屈巴巴,快速挪到路与身边,躲在他后面瑟瑟发抖,显然是被萧长玄收拾过一遍了。 路与有点摸不准这两只树影的好坏,考虑到幽洞的下落目前只有这两只小东西可能会知道,他决定再信一回,只不过提防的心却是少不了一点。 他说,“让它们在前面带路吧,要是真的找到了幽洞,就当将功折罪,如果真是坏心思的,再解决也来得及。” 两只树影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战战兢兢地往前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两人。 为了避免出现再次被偷袭的情况,萧长玄给两只树影贴了符咒,一旦有风吹草动,符咒就会自动燃起。 两只树影带着他们原路返回,竟然又回到了那片红色的花海。 闻着奇异花香,感觉那股热意又涌上来了,路与心有余悸地捂住口鼻,站得远远的,生怕自己又重蹈覆辙。 树影却走进花海里,朝他招手,示意往前走。 路与看向萧长玄,“怎么办?难道幽洞藏在这片花海里” 两只树影越走越远,身影逐渐淹没在半人高的红花中。 这片花海很大,远远望去一片,另一端仿佛连接天际。 萧长玄对花海的反应和路与不一样,他完全能控制得住自己。 再三思索过后,萧长玄说,“你留下,我跟着它们走,不管有没有找到幽洞,两个小时我会用符纸给你发信号,如果两个小时后没收到,马上离开这里去和齐岂汇合。” “在附近找到大河之后,一直沿着上游走,他们在那个方向。” 路与不同意,“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这样,我跟你一起进去,如果发现我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打晕我。” 他的态度很坚决。 眼看树影就要消失在花海里面,这是他们唯一一个能找到幽洞的机会,路与不再犹豫,直接抓起萧长玄的手,走进了花海里。 万幸的是,这一次没有任何异常,两个人对视一眼,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快步在花海里穿梭,跟上已经走远的树影。 成群的红色花朵随着他们的走动碰撞,泛起一圈淡淡的波浪向四周蔓延,空气中弥漫着淡粉色的花粉烟雾,香味十分浓郁。 不知道在花海里走了多久,突然眼前出现一条长长的土色阶梯,像一条底下地道,直通地底深处,两侧爬满绿色的藤条植物,挂着无数个橙黄发亮的果子,如同一个个小灯笼,无数微弱的亮光聚成一长串灯带点亮了幽深的阶梯。 路与和萧长玄顺着阶梯往下走,越往里走,里面的景色越发奇幻,各类闻所未闻的植物在土墙上肆意生长,散发着淡淡的彩色光芒。 阶梯的尽头是一个石门,门的两侧各有一棵漆黑的怪树,叶子是纯粹的黑色,树干上缠绕着两条白色的蛇,正嘶嘶吐着信子,暗红色的眼睛静静地看门前的人,两只树影将他们带到之后,就化作一缕黑烟,被树上的白蛇吸入腹中,黑树上又生出两片新生叶子。 果然,树影是专门找上路与的,包括树神的一系列表现,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把那颗黑色的种子带到这里。 萧长玄走上前,看着眼前的石门,眼底划过一抹暗色,神色不明。 “怎么是两个人类”一道尖细非人的的声音响起。 是树上的蛇在说话。 另一条阴冷的目光落在路与身后,准确的来说是落在他的背包上,“不知道,他身上有新神的种子。” “风藤竟然死了吗?” “哼,我早就说过他那副软弱的样子早晚有这么一天。” “成天和那些没开窍的草木混在一起,天天不是偷懒就是贪玩。” “我看他那样挺好的,谁像你似的天天打打杀杀,粗鄙无礼。” 两条蛇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眼看就要吵起来。 路与举手,“那个……” 两条蛇终于意识到狭窄的空间里还有别人的存在,时间过得太久,它们已经习以为常地互相斗嘴,好度过这漫长望不到头的时间长流。 它们同时停下来,看向路与。 “那个人类,你来说,风藤怎么死的” 被点名的路与:“你们说的风藤是指树神吗?” 左边的那条蛇脾气还算可以,它说是。 路与想到树神的状态,感觉他应该还没那么快会死,斟酌道:“他其实还没死。” 右边那条蛇闻言一顿,路与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脖子上就被蛇尾缠了好几圈,速度快到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条蛇绕到他面前,嘴巴大张,尖锐的毒牙露出来。 蛇尾略微收紧,路与被勒得呼吸一窒,脸色涨红。 萧长玄身形微动,下一秒树上那条蛇慢慢开口,“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一秒之内,他的脖子会被无情绞断。” 萧长玄动作停下来,神色一冷。 “老实交代,你怎么从他手上拿到那颗种子的”缠着路与的蛇言辞不善,红瞳冷光乍现,凑近审问。 路与:“唔……” 白蛇变得不耐烦起来,“快说,不然杀了你。” 树上的蛇实在看不下去同伴的愚蠢,当了一回路与的嘴替,“你缠他那么紧,能开口说话就怪了。” 白蛇:“……” 不情不愿地放开人类,白蛇游回树上,蛇头高高仰起,居高临下地看着路与,大发慈悲道:“少耍花招,快说。” 第114章 路与深深地吸入几口新鲜空气,终于缓过了那股缺氧的窒息感。 他说,“种子是树神给我的,给我的时候他还没死。” 白蛇冷哼一声:“虚伪的人类,说谎也要有个限度,你知道新神种子怎么来的吗?” “它是在旧神死后灵魂燃尽之后才会诞生的产物,你还敢说风藤没死。” 路与:“我没有说慌,那两只带我们来的树影可以作证,不信的话可以把它们叫出来问问。” 两只蛇互看一眼,仍然是半信半疑的程度。 树上抖落两片叶子,树影落地而生,呆呆愣愣的。 白蛇张嘴,吐出一串古怪的腔调,两只树影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白蛇听完怒骂:“蠢东西,这么重要的事你们一点没透露!” 它越想越生气,长尾一甩,化作长鞭狠狠地抽了那两只树影好几下。 另一条蛇安抚,“你跟这两只呆瓜发怒干什么,派出去这么久还能找到回家的路都算它们长脑子了。” 两只树影可怜兮兮地往路与身后躲,呜呜呜呜呜地哭着。 路与:……笨成这样的也是第一次见。 白蛇:“你,从头到尾说一遍和风藤遇到的事,不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都说出来,不许隐瞒。” 于是路与又老老实实地复述一遍他之前和萧长玄说的话。 听完之后,白蛇陷入了沉默。 “原来是那个坏东西醒了。” “你们两个中的谁要进去快点,要来不及了。” 路与问,“进去是指?” 白蛇意简言赅:“当新神。” “山神村里的邪神醒了,如没有新神诞生和祂抗衡,山神谷很快就会被邪气侵蚀,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萧长玄面色微寒,“你的意思是邪神在山神村” 白蛇:“当然,要说起来还是你们人类贪得无厌,才会招惹那种东西降临,惹了祸,倒是轻松拍拍屁股走人,丝毫不顾山神谷里的生灵要面临着什么灭顶之灾,要不是历代树神以神力镇压,你们这些后人能相安无事活到今天” 想到齐岂他们正按照地图往山神村去。 路与和萧长玄面色凝重,暗感不妙。 第61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河道旁,齐岂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眼前又陷入昏迷的流浪汉。 这位不知道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一会醒一会晕的,醒过来不到几分钟,又歇菜了,话也说不清楚,像是犯了什么癔症,他们几个人轮番上阵连猜带蒙也没悟出来。 “现在要怎么办?”卓越蹲在旁边仰头问齐岂。 齐岂看了一眼湍急的河流,再三考虑之后,“带着他一起走吧,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决定好之后,他们立刻动身,卓越把自己的背包交给齐岂,自己则是背起流浪汉。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地图上的第二个地点,一片纯白色的花海。 细碎的白色小花铺了满地,一路蔓延到前方的密林里,如同一条纯白的花路,林风吹过,洋洋洒洒飘了一片白。 四周静谧无声,几个人在花海中步行而过,卓越背上的流浪汉中途醒过一次,睁眼看见他们已经走到了花海,反应异常剧烈,挣扎着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大吼大叫,还在吐血,神色很是痛苦。 众人被吓得不轻,连忙又给他灌了几口药,“怎么回事?” “他反应这么大,是不是这片花海有什么问题” “不太可能吧,进来之前咱们都吃过解毒丸,还把鼻子也捂上了,都走过一半的路程了也没有发现哪里不舒服,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话虽如此,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我总觉得这地方古怪得很。”齐岂替换卓越背人,对其他人说道。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诡异,感觉被什么盯上了。 好在花海的面积不算太大,约摸几分钟后他们再次进入森林里。 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遍地枯骨,各种动物的骸骨成堆,尸体腐烂的气味弥漫在整片森林里。 骨堆上方拉起一张巨大蛛网,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蜘蛛背对这他们悬挂在中间,八只蛛脚长满黑色长毛,巨大的腹部微微鼓动。 一根沾着红色碎肉的骨头被它从嘴里缓缓吐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怪不得周围那么安静,方圆几里的动物恐怕都被眼前的蜘蛛给吃了。 几人立刻噤声慢慢往后退,那只蜘蛛应该还没发现他们。 正当他们快要退到边缘时,十几张白色的蛛网从天而降,眼看就要落到身上。 “破!”齐岂飞出几张符咒,快速催动,狂风平地而起,将白色蛛网撕个粉碎。 “它早就发现我们了!”卓越在后方低声说道,“大家别再往后退了,后面全是蜘蛛……”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被蛛群包围,密集的爬行声由远及近,蛛群不如在网上的那只彩色蜘蛛大,但胜在数量庞大,成群结队,乌压压的一片,来势汹汹。 众人背抵着背,神情凝重,严阵以待。 齐岂看向那只还在进食的彩色蜘蛛,眼神微冷。 它似乎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而是专心致志在干自己的事。 下一秒,蛛群攻了上来。 “轰隆!”暗红色的火龙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燃起熊熊烈火,将蛛群焚烧殆尽,烧焦的糊味很快传遍整个森林。 第115章 烈焰落在蛛群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它们就被逐个击破。 齐岂把流浪汉放下来,手上捏了一张符,他暗自催动咒语,符咒燃烧化成一条火蛇,直直冲向前方的彩蛛。 巨大的蜘蛛若有所觉,慢慢地转过身来,一只黑紫色的巨大眼睛占据它的整个头部,它抬起一只螯肢,上面布满了黑紫色的毒液,螯肢表面坚硬如铁,火蛇撞上螯肢,立即燃烧起来,却没有伤到它分毫。 腹部末端吐出无数根细丝,拧成一条长鞭,裹挟着劲风狠狠甩过来,聚集的几人被迫分散,避开狂乱飞舞的长鞭。 空中遍布蛛网,大蜘蛛顺着缠绕的网快速在空中移动。 很快就来到齐岂面前,长鞭挥下,带着万钧重力,齐岂一个借力侧翻躲过,长鞭砸在地上,留下一条狭长的裂缝。 高大幽深的密林深处,剧烈打斗引起的轰隆声此起彼伏,大部分的蛛群已经被他们清剿干净,只剩下那一只大蜘蛛,双方僵持不下,谁都没有占据上风。 天空中一道惊雷闪过,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轰鸣爆炸声,密林里树干被烧得焦黑一片,阵阵黑烟冒起。 浓烟逐渐散去,这一次,他们的攻击有了明显的效果那只蜘蛛被天雷炸中,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巨大的腹部被炸出一个血洞,黑紫色的血液汨汨流淌,四周还散落着几个白色的蛊瓶,是跟着血一起流出来的。 齐岂喘息未定,正想接着补刀,直接了解它,没想到这只蜘蛛突然奋起反抗,口中喷出一股浓雾,趁着众人被这股毒雾侵袭之际,带着伤逃了。 齐岂走过去,用树枝挑起浸在血泊中的蛊瓶,发现跟他们在河里捡到的是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是它把瓶子扔到了河里…… 蜘蛛伤得很重,黑紫色的血迹洒了一路,一直延伸到远方。 它的腹中一定还藏着许多蛊瓶。 卓越走过来,神色晦暗不明,他盯着远方开口,“它应该逃不了多远,我们要追吗?” 齐岂稍加思索之后说:“去看看,它身上带了好多蛊瓶,养蛊的是鬼,这只蜘蛛很有可能是被当成容器,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说不定能找到鬼的藏身之处。” 沿途留下引路的记号,齐岂一行人跟着地上拖行的血迹,深入密林深处。 期间还发生一件事,流浪汉跑了。 在他们都毫无防备的时候,他突然醒来,推开所有人,大叫着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树丛里,很快就不见踪影。 他们在后面追上去,却没有发现流浪汉的任何踪迹。 有人指向前方的天空,震惊道:“你们看,那边有好大一棵树。” 抬眼往上方看,一顶巨大的树冠横在天边,在一众高大的密林树梢中鹤立鸡群。 “不对劲啊,这么高大显眼的树,我们之前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吗?” “我记得刚才还没有呢,是幻象还是障眼法?” “你们看地上的血迹,也是往那个方向去的,那棵树就是蜘蛛的老巢吧。” 齐岂用手捻起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湿润中还带点余温,像是刚落下不久。 “等一下,地图上的最后一站是不是就是指的那棵树啊?”有人突然想起来。 这么巧 他们费劲心思想找的地方突然一下就全找到了。 事情顺利到有些离谱,从他们一开始进来,就没遇到过什么特别大的挫折,哪怕是假山神村里的女鬼,看着起势唬人,实际上处处都没有下死手,而是带着某种试探的意味。 本质上他们是为了拘魂蛊而来,事实上除了路上捡到一些瓶瓶罐罐,他们连个恶鬼都没有见到。 沙沙—— 起风了。 齐岂把大家叫到一起,一起分析当前的情况,决定他们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那只蜘蛛可能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前方或许有陷阱在等着我们往里跳。” “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如果我们的路线没错,那前面可就是旧山神村了,结合村长的说法,神草和诅咒与之息息相关,我们如果想弄清楚,入村无可厚非。” “无论前面有没有陷阱,我们的目的一直没有变过,我更倾向于去看看,但是出于保险起见,我们最好是先探路,不能全都去,这样万一出了意外,还有回旋的余地。” 一番讨论过后,大家决定分成两批队伍行动。 分好组后,齐岂和准备出发的第一批队友说,“不管发现了什么,谨记每隔半小时发一次信号,注意安全,小心为上!” 四名队友点头,转身离开。 齐岂和卓越还有另外一个队友则是留在原地,等待第一批的信号。 半小时后,阴沉的天空落下一道惊雷。 齐岂微微松了一口气,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一个小时后,他们再一次收到信号。 第二批出发。 一路上无惊无险,两批队伍成功在山神村村口汇合。 齐岂站在高处,看着前面古老的村落,因为长期无人居住,房子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一点房子的轮廓。 旧山神村仿佛被笼罩在古树之下,巨树就像是一个天然的保护伞。 “有消息了。”队友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型的稻草人。 “探路符查到了一股巨大的阴气潜藏在那棵树里。” 第116章 “同时我们发现在山神村的宗祠外面,有大量蜘蛛吐出来的蛊瓶,里面还住着一只恶鬼。” 齐岂面色凝重,“我知道了,告诉大家注意把气息藏好,多贴几张藏息符,别被里面的东西发现,我们暂时先撤远一点,等玄哥到了再另做打算。” 本来以为他们还要再等上几天,没想到才一天的时间,萧长玄和路与就赶上来了。 齐岂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这么快 其他人本来还带着怀疑的态度,但是在见过萧长玄之后这份疑虑就被打消了。 这种行事风格和说话方式没有人能完全复刻出来。 齐岂看着在听其他人汇报的萧长玄,眼里的疑虑还没有完全散去,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路与走过来和他说话,好笑道:“干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谁又惹你了?” 齐岂看着路与,试探性开口:“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去吃饭的那家店叫什么吗?” 路与一脸奇怪地看着齐岂,纳闷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也许是齐岂的表情有些严肃,路与知道他是真的在担心,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听到正确的答案,齐岂提着的心稍微降下来一点。 起码这个应该不是假的。 一旁的萧长玄注意到齐岂的别扭,他走过来,微微挑眉:“怀疑我不是真的” 齐岂支支吾吾,傻不愣登地问:“那你是吗?” 萧长玄:“……” 逗弄的恶趣味被勾起来,萧长玄开滔滔不绝,把他干的缺德事全抖搂出来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场的人都能听清。 齐岂瞪大眼睛,连忙捂住萧长玄的嘴:快住嘴! 再说就社死了。 这个应该也是真的。 第62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九人小队集合完毕。 越接近蛊源,蛊瓶里的游魂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周身凝聚出越来越多的怨气,俨然成了恶鬼预备役,等待着破瓶而出厮杀同类的那一天。 他们不得不在瓶身外部贴上镇压凶煞的清心符,以延缓游魂化鬼的速度。 旧山神村村口,一行人正在慢慢往里走。 路上都是层层迭迭的绿色藤蔓像一张绿色的草网铺在地面上,脚底是柔软下陷的触感,伴随着藤条上被踩出的绿色汁液,滑溜溜的,像踩着水藻一样。 宗祠在西南方向,离那棵巨树有点近,他们小心翼翼,稍微绕了点路,生怕惊扰到树里的东西。 萧长玄走在最前面,而路与则是落在队伍的末端。 齐岂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徘徊不定,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点疑惑,他们之前不是一直都黏在一块的吗,怎么这会好像有点生疏了? 齐岂抓住落后他两步的卓越,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 卓越用眼神在四周巡视一圈后转回来说,“没有啊,你发现了什么吗?” 齐岂语塞,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自己变得有点不太正常,很快那抹异样被掩盖下去。 齐岂晃了晃头,快步追上萧长玄,有些事他想确认一下。 “玄哥,你们在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那个流浪汉” 萧长玄微微侧目,神色平静,没有直接回答齐岂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们遇到他了?” 齐岂回答:“遇到了。” 萧长玄语气淡淡,像是早就知道,“他和你们说了什么?” 齐岂说,“也没说什么,我们都没带翻译器,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而且他身上似乎还带着伤。” 他想到流浪汉当时过激的举动,接着补充道:“不那个人对这里好像很忌惮。” 萧长玄只说了一句:“蛊源在这里。” 不过流浪汉本身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拘魂蛊的消息是他带来的,山神村也是他透露的,看上去就是为了让他们来到这里,后面的阻拦反而显得多余了。 齐岂有些捉摸不透,希望是他多心了。 宗祠的门口近在眼前,令人意外的是,它不像其他废弃的旧屋那样荒凉破败,房子四周没有一点杂草,木质的结构被养护的很好,除了表面有些破旧以外,里里外外都很干净,像是一直有人在此居住。 宗祠大门紧闭,里面传出一阵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伴随着喜庆的奏乐,节奏轻快的奏乐声回荡在众人耳边,给人一种荒诞又诡异的割裂感。 察觉到有外人闯入,里面的声音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在里面响起,邀请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齐岂记起来是那个红衣女鬼的声音,身体不由得紧绷起来。 萧长玄表情淡定,一步一步走到宗祠大门前。 侧头嘱咐跟在后面的其他人,“一切小心。” 说完之后推开木门,几乎是开门的一瞬间,一阵白光将所有人吞没。 白光消失后,周围的景象大变样,天边挂着一轮红月,绯红的月光照在每个人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血光。 破旧废弃的山神村变成了富有生活气息的古朴村落,遍地缠绕的藤蔓消失,道路干净平整,错落有致的房屋在月光下尤为清晰。 他们回到了过去的山神村。 前方不远处,一个绯红身影缓缓而来,女鬼身形几度闪现变换,眨眼的的瞬间就到了他们跟前。 第117章 红裙摇曳,女鬼妖冶昳丽的面孔慢慢凑近萧长玄,“各位来玩个捉迷藏游戏吧。” 女鬼抬手合掌轻拍两下,身后一阵黑雾涌现,四周的温度骤降,铺天盖地的阴气压下来,阴冷的气息让在场的众人都感到了不适,一个身披黑色兜帽的鬼影在雾里缓缓浮现。 一只很厉害的厉鬼,周身全都是怨气。 女鬼不紧不慢地说,“游戏规则很简单,你们手上应该收集了不少蛊瓶吧?” “我身后这位,是历经了四场鬼物厮杀的胜者,只差最后一批,鬼王即将成形,对于他来说,各位手上的蛊瓶可谓是大补良药。” “鬼王在未成形之前,是很惧怕太阳的,现在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各位要做的呢,就是在这有限的四个小时之内把手里的蛊瓶藏好,不小心被抓到的话,不光蛊瓶里的厉鬼会被吃掉,人也会。” “当然各位如果有能力的话,也可以选择直接杀掉鬼王哦。”女鬼说完捂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这是一件听起来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女鬼红袖一挥,黑雾瞬间将她包裹起来,腾空飞起,掠向宗祠的方向。 阴冷空灵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游戏在十分钟后开始,请各位开始躲藏吧。”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真的要和那只厉鬼玩捉迷藏游戏吗?” 众人看向萧长玄,等着他的回答。 萧长玄:“先看一下蛊瓶一共有多少。” 众人闻言纷纷检查背包里他们一路上捞的蛊瓶,仔细数了一下,一共有将近一百个蛊瓶。 也就是还有一百只厉鬼,如果这些都被那只鬼吃掉的话…… 偏偏他们还没有办法超度这些蛊瓶里的厉鬼。 萧长玄神色严肃,他说:“你们带着蛊瓶藏好,我去对付那只厉鬼,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努力撑到天亮。” “可是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们大家一起直接杀了那只鬼。”有人提议道。 萧长玄毫不留情地点破:“一起去是打算给鬼送人头吗” 众人心里很清楚,如果连萧长玄都办法牵制住那只鬼,他们哪怕上再多的人都于事无补,毕竟实力有壁。 阴风阵阵,他们一时半会没有想出更好对策,只能先按照萧长玄的说法,两两一组带着蛊瓶藏了起来。 齐岂和路与进入村子里的一间空房,隐藏气息,静静地等待着。 半个小时后,外面一片寂静,连风声都没有。 齐岂心里有些担心萧长玄那边的情况,不过既然那只厉鬼没有出现,往好一点的方向想,就是萧长玄拖住他了。 “唰唰!”外面突然狂风大作,成片的黑雾如同云海翻涌,一点一点地侵占地面,所过之处,花草枯死,化为齑粉。 齐岂透过窗缝往外看,远处身穿黑色的厉鬼踩着黑雾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他呼吸一窒,连忙摆手示意路与躲起来,自己则是捏紧了手里的符咒,心里在不断思考如果他们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萧长玄呢? 萧长玄又怎么样了。 正想着,扭头却发现角落里的路与面露惊恐地看着自己头上。 齐岂动作一僵,感觉到头顶上有什么冰凉的水液滴落,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啪嗒砸在地上,开出一朵暗红色的水花。 反应过来头上有东西的齐岂借着身体下意识的行为就地一滚,“铮!”一只粗壮的长满黑色尖毛的蛛脚深深地扎入齐岂刚才所在的地面,一只巨大的蜘蛛横在墙角之间,微张的嘴里诞下一股小瀑布一般的腥臭唾液,圆滚的腹部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借着夜色遮掩身形,不知道在这里面埋伏了多久。 两只眼睛泛着凶光,见偷袭不成,它抬起螯肢再次刺向齐岂。 齐岂反手掏出符咒一扔,快速催动,符咒在空中分成三道,分别贴到蜘蛛的眼睛,腹部和螯肢上,迸发出强力的蓝紫色电光,蜘蛛被电得浑身抽搐,顺着蛛网动往下坠落,动作被迫停住。 齐岂见机几个跨步来到墙角,双脚借力踩着窗沿起跳,将手里的匕首刺进蜘蛛的头部,整个人半跪压在蜘蛛身上,同时双手飞快结印,催动咒语,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匕首中溢出来,化作耀眼的白光,一寸一寸地侵入蜘蛛身体内部,圆润饱胀的腹部像是被砸碎的玻璃球,从内部炸开,暗红色的血液溅了满墙。 等到蜘蛛彻底不动了,齐岂才从它身上起来。 脸上头发上都沾满了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发稍落下,手里握着锋利的匕首,眼里的狠厉杀意还没散去,他一步一步走向墙角的路与,表情隐在黑暗里,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 路与表情平静地缩在墙角看着步步紧逼的齐岂,一抹暗色在眼里闪过。 随着齐岂的接近,浓郁的血腥味在整个房子里散开,令人作呕。 下一秒,齐岂举起了手里的匕首,动作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狠狠往下一扎! 皮肉被利器划破的黏腻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明显。 一滩暗红色的血水在路与身后流淌晕开,他整个背后被鲜血染红。 路与仰头看着身前的齐岂,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碎肉块,一截断裂的蜘蛛螯肢还在微微颤动,仿佛没有死透。 齐岂心有余悸地蹲下来和路与小声说话:“你刚刚干嘛不躲开?” 第118章 “万一我要是不小心手滑一刀扎你身上那不就完蛋了吗” 路与仿佛才回过神来,慢吞吞道:“事发突然,我根本反应不过来,谢谢你救了我,我都没发现原来我头上的墙角也趴了一只蜘蛛。” 齐岂抹了一把脸说道:“这鬼玩意精得很,要不是它稍微移动了一下,我都没发现。” 路与还想开口在说什么,却被齐岂一把捂住嘴,“嘘,那只鬼来了。”齐岂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同时又往路与身上库库补了好几张藏息符。 鬼雾沿着一路吞噬蔓延,很快就来到了他们藏身的房子前。 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外,咔嗒一声,木质的雕花窗被撬开一角,瘦长的黑色鬼手轻轻地推开紧闭的窗户从外面伸进来,慢慢地在房子里摸索…… 眼看鬼手就要摸到他们所在的地方,齐岂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环顾一周后,他急中生智,在鬼手摸上来的那一瞬间,飞快地往它手里塞了一截蜘蛛的断肢。 鬼手的动作停了一下,仿佛在思考,最后它扔下手里的断肢,十分嫌弃地在地上擦了一下,避开了那个地方,摸别处去,最后一无所获,退出房子。 误打误撞逃过一劫的齐岂悄悄地做了个胜利的动作。 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喝彩,难道他真的是个天才 全程围观的路与:…… 第63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寒风刺骨,红月之下,两道偷偷摸摸的身影在村路上快速移动,闪进一个废旧的木屋里。 这里离宗祠很远,那只鬼暂时还不会那么快来到这里。 卓越摘下头上的帽兜,露出底下一张汗津津的脸,同行的九处成员杨新正靠在门边,时刻戒备外面的情况。 他们之前藏在别的地方,倒霉的是,那个地方隐蔽性很好,蜘蛛也喜欢。 鬼知道,抬头就看见一屋子天花板和墙上都爬满大蜘蛛的场面有多渗人。 卓越和杨新像是直接闯进了它们的老巢,被撵的屁滚尿流,险些成为蜘蛛的食物。 “它们没跟上来。”杨新走过来,在地上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卓越也跟着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再一次看向头顶上的空间,确认过后才放下心来。 他说,“按照女鬼说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天才亮,咱们就这么一直干等着吗?而且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这个村子不算太大,可是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遇到其他人。” 杨新面色微凝,“或许是都藏起来了。” 卓越不太相信,就算大家都有藏息符,总不可能连一点痕迹都没有,“那鬼呢?” 说着要捉迷藏的鬼也迟迟不见踪影。 “咚咚咚!” 外面的木门忽然被人轻轻敲响,卓越身体一僵,和杨新对视一眼,两个人站起来谨慎地看向门口。 薄薄的一层木门外,一道漆黑的鬼魅静静伫立,周身黑雾翻涌,化作细长的鬼手从门缝底下钻进去,空旷的房间里似乎没有人在,鬼手在房间里乱摸,一寸一寸地企图将房子摸透,确认没有人之后,鬼手慢慢退了出去。 门前的鬼魅瞬间消失,下一秒出现在另一个房子门口,再次敲响紧闭的门。 被扫荡过一遍的木屋里,卓越两只手死死撑着墙,整个人呈大字贴在屋子右上角,另一头是同样咬着牙在死撑的杨新,两个人的动作看上去滑稽又可怜,幸亏是土墙,上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增加了一定的摩擦,否则他们两个人还爬不上来。 刚才众多的鬼手就在下面搜寻,幸运的是它们没有向上摸的坏习惯。 卓越屏气凝神,仔细留心外面的响动,敲门声渐远,他猜测门外的鬼应该离开了,扔给杨新一个确认的眼神。 两个人动作缓慢地往下滑,然而还没等他们滑下来,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正准备往下爬的两人:…… 又默默地爬上去,贴在墙角,化身墙角生物。 卓越冷眼看着地上乱爬的鬼手,心跳的很快,他快撑不住了。 等到鬼手再退出去的时候,两个人身上早已被汗浸湿,四肢酸涩麻木不堪。 还没等歇两口气,鬼手又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每次偏偏在他们准备放松懈怠的时候来,卓越深吸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直接从上面跳下,平稳落地,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和杨新说道:“别藏了,我们早就被他发现了。” 门外响起喑哑低沉的笑声,是那只鬼,语气带着遗憾,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真可惜,怎么就不玩了呢?” 阴风吹开木门,一身黑袍的鬼站在门口,帽兜底下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咧着嘴笑得张狂。 卓越脸色骤变,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萧队”杨新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不,你不是萧队长。” 男鬼眉毛微微上挑,学着萧长玄平日里的表情,英俊的五官沾染了恶鬼邪气,变得不伦不类,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神变得阴暗晦涩,像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不像吗?”那只鬼挤眉弄眼,刻意用萧长玄的脸做出许多滑稽的表情。 卓越在看见萧长玄的脸之后,脑子就陷入了混乱,他从没想过萧长玄会死,还被一只鬼占据了身体。 仔细一想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第119章 眼下面临的紧急情况让他没有办法思考,他们带着的蛊瓶在这一刻全部被打开,里面困住的游魂被放出来,接触到遍地的阴气后,全都化成了厉鬼,灵魂深处的斗魂本能被彻底激起,出于对力量的渴望,开始敌我不分地厮杀,吞噬弱小的同类。 十几只厉鬼杀红了眼,阴风四起,卓越面前出现一只厉鬼,大张着血嘴向他扑来,于此同时,身后多出一只青白鬼手,乌黑锋利的指甲陷进皮肉里,剜心的疼。 “捉迷藏游戏结束了,欢迎来到决斗游戏。” 那只鬼借着黑雾,浮在半空中,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的厮杀。 卓越和杨新连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厉鬼厮杀的中心逃出来,两个人浑身都是伤倒在地上,伤口被阴气侵蚀,皮肉乌黑腐烂,一点一点地扩大蔓延。 卓越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扶起已经昏迷的杨新,他伤得很重,脸色青紫,胸口被鬼手抓出一个洞,汨汨地冒出黑色的血。 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渐渐生出了一股暴戾嗜杀的陌生情绪,面对昏迷的队友,卓越的第一想法不是救人,而是想要掐住对方的脖子,再狠狠地拧断。 卓越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他的手正紧紧掐着杨新的脖子。 卓越猛然松手,连连往后退,脸色十分骇然。 他的反应给那只鬼带来了极大的愉悦,鬼低声道:“感受到那股力量了吗?” “杀了他,你就能拥有哦。” 引诱的声音如同天籁,落在耳朵里,传到内心深处,那股冲动的本能被勾起来,变得无法抑制,急于破土而出。 卓越眼神涣散,眼白四周漫上细密血丝,眼睛变得通红,理智被吞噬,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杀了所有人,一双颤抖的手控制不住地伸向一无所知的杨新…… 不同的地点上演着同样的暴力厮杀场景,最后的几名胜者在有心之人刻意的引导下,即将碰面。 红衣女鬼凭空出现在鬼旁边,视线瞥向地下缓缓朝着一个方向移动的三个人,“还有一个呢?” 鬼抬手一指,示意她往那边看,“喏。” 女鬼捂着嘴笑起来,“你倒是会玩。”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齐岂和路与躲在木屋背后。 齐岂抬头看着天上只剩一半的红色月亮,不免担心道:“奇怪,大家都去哪了?” 他们原本藏得好好的,藏身的房子里却突然出现很多蜘蛛,像是故意要把他们赶出来一样,之后每换一次房子,都会涌现大批的蜘蛛。 齐岂没有办法,只好带着路与出来。 奇怪的是,村里其他人都不见了,他们一路上进了好几个房子,都没有碰到其他队友。 路与拍拍旁边的位置,安慰他道:“现在急也没有用,耐心等一等,说不定一会就能看到他们。” 齐岂坐下来,好奇地看着旁边的小伙伴,“你这次怎么这么淡定” 路与语气淡淡,“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齐岂挠挠头,“也是。” “哎,你听,是不是有脚步声”齐岂拍拍路与肩膀低声说道。 他竖起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沉闷的声音,很像人走动的脚步声,仔细一听,又好像是从三个方向传来的,而且越来越近。 不对,这好像是冲着他们来的。 齐岂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他对路与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 路与点头:“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步履沉重的踩地声由远及近,齐岂借着木屋隐匿身形,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到右边的路上出现一双脚,脚步一深一浅地往前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散在风里,吹到了他面前。 左边的拐角同样出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终于,来者的脸被暴露在月光下,齐岂瞳孔猛地一缩。 是卓越,徐州还有汤狄…… 此刻三人双眼猩红,身上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黑紫色,浑身都滴着血,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脚步声停下,三人面对面站着,气氛十分诡异。 齐岂刚想出声试探,却看见三个人一言不发,朝着对方冲了上去,身形诡谲变换,速度快得看不清动作,不像正常人类能达到的。 “嘭!”的一声,汤狄被卓越一脚踹飞,扭曲的身体像一块被揉碎的布料,狠狠砸落在地上,惯性使然,身体在地上滑行十几米撞塌了木屋才堪堪停下来,木屑溅得满地都是。 同时,卓越的腹部被徐州砸了一拳,骨头断裂的声响清晰地传进齐岂的耳朵里,然而卓越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扑上去。 两个人像毫无理智的怪物一样自相残杀,远处从地上爬起来的汤狄低吼一声,再次冲上来,三人扭打成一团。 所过之处,皆沦为废墟,地面被砸到开裂,各种暗色的血夹杂着内脏的碎肉散落一地。 齐岂被眼前的画面震撼到了,他浑身冰凉,发不出声音来。 上面传来一阵轻笑,齐岂僵硬地抬头。 对上了黑雾上萧长玄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伸出手轻轻指一下齐岂,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下一个就是你。” 齐岂大脑一片空白,受到的冲击不小。 黏腻的咀嚼声引起齐岂的注意,他此刻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向声源看去。 第120章 那头三人的厮杀已经分出了高下,卓越是最后的赢家,他背对着齐岂,手里正捧着什么东西往嘴里塞。 地上躺着两具凉透的尸体,胸口空了一大块。 卓越一抹嘴,转过身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齐岂,眼里的杀欲毫不掩饰,嘴角越咧越大。 一眨眼,卓越已经来到齐岂跟前,单手勾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拽,齐岂被一股巨力拉扯,直接摔出去。 疼痛终于唤起齐岂卡顿的大脑,他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队友了。 没有过多时间思考,卓越再一次攻上来,齐岂咬牙一个侧身翻滚闪躲,紧接着掏出符咒。 数十道天雷降下,方圆几里被震得摇晃倾塌,四周硝烟滚滚,身处雷电中心的卓越被劈得焦黑,黑漆漆一团几乎不成人样。 就在齐岂以为他重伤不能动弹的时候,他却再次攻上来,速度变得更敏捷,卓越的力气大得惊人,近身战齐岂毫无还手之力,硬生生挨了几拳,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碎。 齐岂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呕出几大口血,浑身上下痛到麻木失去知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齐岂双手颤抖,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暗红色的三角符咒,眼神里带着一股决然,他用手指从口中沾血抹到符咒上,冷静地念出咒语。 剎那间风起云涌,一股巨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齐岂睁开眼睛,瞳孔被染上黑金色,金色的图腾在脸上浮现,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淡漠的眼神睥睨一切,万物皆蝼蚁。 卓越歪着头,内心深处传来的未知恐惧让他不由得停下动作,谨慎地打量眼前的人,最后吞噬的欲望占据了上风,他大张着嘴扑上去。 “嘭!”一缕金光混着黑气在空气中炸开,涌动的气流形成一阵狂风,向四周荡开,碎屑尘土被卷上天,几分钟后才噼里啪啦落下来,如同下了一场垃圾雨。 一切归于平静,齐岂半跪在地上,垂着头不知生死。 细微的脚步声在缓缓靠近,齐岂费力撩起沉重眼皮,看了一眼来人。 是路与。 亦正亦邪的上古鬼神,一旦被召唤出来,召唤者生死难料,所幸这位好心还给他留了一口气。 齐岂费力地伸手向小伙伴求助,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援手,而是一把刺入心脏的尖刀。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听到路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什么。 第64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赤色花海下方。 老旧的石门开了又关,在地上留下一道剐蹭的长痕。 门口的两条白蛇无所事事盘在树上聊天。 “不是说好只能进一个的吗?你怎么把那两个人都放进去了。” “他俩都能进,这是门的选择。” “怪事。” “你说风藤那小子到底死没死” “死了呗,种子都出来了,难道他还能活” 两条蛇你一言我一语,翻起了往日的旧账,从树神的诞生谈到树神的消亡,时间的流逝对于它们这些不死不灭的灵物来说,就像是一滴雨水落进了大海里,悄无声息,没有人会注意到。 活得太久,记忆中的人和物都不过是一瞬间的过客,那位叫风藤的软弱树神比起天上的雨更像是海里的浪,自由随性,在无垠的时间长海里搅起过几朵小小的浪花。 山神谷的时间亘古不变,万物生长都有自己的机缘,已经不需要过多干预,所以上一任树神消亡时,只留下了一颗干瘪的只有米粒大小的种子。 发不了芽的种子被随意丢弃在门内,所有人都不抱有期待。 直到某一天,门里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孩声音。 新生的树神没有受到任何规训和教导,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在门里长大,性格和前神简直天差地别,脾气好到过了头,明明拥有滔天的神力却经常被山里的草木精怪欺负,被欺负惨了也不会哭,只会笑眯眯地捂着头躲开。 这样不称职的神,怎么能维持得了一方秩序。 于是山神谷的大家为了维护弱小的神,迫于无奈只能自发地守起秩序来,竟也一片祥和地度过百年之久。 思绪逐渐回笼,白蛇停了一瞬,突然冒出一句干巴巴的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打哭。” 要一个弱小的神去对抗邪恶的怨灵,还是太过勉强。 另一条蛇同样沉默了好一会,叹气道:“肯定哭了吧。” 石门之内。 路与和萧长玄并肩而行,走过狭窄的通道,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尽头的出口闪着白光。 从通道中出来,前方豁然开朗,碧绿的草色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清新草木的香气,沁人心脾,感觉身体都变轻了。 净蓝的天幕下,草地青绿,一栋小木屋立于上面,门前的小溪静静流淌。 打开木屋的门,里面的空间不算大,被隔成两个房间,外面那间摆了几张桌椅,里面那间有一张床,看上去之前是有人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按照白蛇的指示,路与在角落的竹筐里找到了他们要用的工具,一把小铲子和一个小木桶。 拿着工具出来,沿着溪流而上来到水流源头,发现水是从一块圆扁扁的石头里涌出来的,路与在石头旁边看到了一个坑。 白蛇说要把种子埋到坑里,地面上的土开裂了就要浇水,直到种子发芽。 第121章 新生的树神还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苏醒,树神的每次新旧轮替都是在石门之内完成的,从来没有出现过种子遗落在外,并且上一任还没消散的情况。 破天荒的,这次连人类都能进门,事态的每一步都走向了未知,所以那两只蛇也不确定种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扬言让路与他们自己看着办,死马当活马医。 “你种还是我种”路与手里拿着铲子蹲在坑前问萧长玄。 萧长玄拿起一旁的木桶走向水源处:“你种吧,我打水。” 路与:“行吧。” 说完把种子扔到了坑里,再埋上厚厚一层土。 冰凉清澈的溪水浇在上面,很快土壤就吸饱水塌下去。 等了一会,土坑里没有任何动静,路与有点怀疑:“这样就行了吗?” 这树神的养成看起来怎么这么草率,比他养花花草草还要简单许多。 萧长玄索性枕着手臂躺倒在草地上,颇有耐心地说:“再等等看。” 门内的空间看着很大,实际上能活动的空间十分有限,围绕着木屋,溪流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路与绕着走了一圈,发现这里面实在是无趣,果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神。 根据那两条白蛇的说法,历任树神要在这里修行许久才能入世,或许修的就是像他一样浮躁的心态。 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天上明明没有太阳,温度也还可以,路与的鼻尖上却渗出一层薄汗,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慢慢升高。 难言的燥热再次冲击大脑,路与难受地哼出声,细微的响动惊动了萧长玄,男人快速从假寐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萧长玄坐起来,大手覆上路与的额头,掌心下的皮肤灼热烫人,和之前的情况一样。 这一次没有等路与热到意识不清,萧长玄已经快速做出反应,他摸出一把小刀,面不改色地在掌心一划,鲜红的血液顷刻间顺着伤口溢出来,他把手放在路与嘴边,低声哄道:“喝下去。” 路与这一次看得很清楚,也知道上一次他不单单是咬了萧长玄几口那么简单,他微微别开脸,神情痛苦挣扎,咬紧牙关,尽力地克制对内心对鲜血的渴望,想靠自己扛过去,他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会伤害别人的怪物。 细密的红丝再次攀爬上他的皮肤,整个人热得通红,像一只煮熟的虾。 高热带来的不只是意识模糊,同时还伴随着灼热刺痛,像被无数根针扎一样,说不上来哪里痛,却又碰不了一点。 后颈被人捏住,路与被迫转回来,紧接着脸颊两侧被掐开,让他不得不微张着嘴,一股温热的水液灌进来,路与想吐出来,舌头却被男人的手指抵住动弹不得,直到喉结滚动吞咽下去。 “咳咳……”,路与猝不及防被呛到,不停地咳嗽。 有了血的安抚,体内的燥热消减,脸上的红血丝如同潮水般褪去,不到几秒就消失不见,体温也随之降下来。 “萧长玄!” 路与真的有点生气了,萧长玄举起手来,一脸无辜。 掌心狭长的伤口狰狞,皮肉外翻,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受到了痛意,眼前的男人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脸上还嬉皮笑脸的。 路与抿着唇瞪他,下一秒眼神却落在伤口上,嘴唇微动,说不出一句重话,毕竟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不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路与抓着他的手把人拉到小溪边冲洗伤口,“你的……” 没等路与说完,萧长玄十分上地道掏出绷带和伤药上交,快速地说了一句,“帮我包扎。”把路与后面要说的话堵死。 路与:…… 最后还是接过来了。 手上的动作轻柔地像羽毛拂过,修长白瘦的手指拿着绷带,一圈地一圈绕,青年半垂着眼,紧抿的唇上沾了一点猩红,正好落在小小的圆润唇珠上,衬得越发红润。 萧长玄手指微动,有一股想替他抹匀的冲动,或者用别的方式,最好能把整张唇涂抹蹂躏,全都染上绯红。 回过神来,发现绷带还在不断地往手上缠,萧长玄眼神微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呃……” 路与抬眸看他一眼,冷漠道:“闭嘴。” 看来还没消气,萧长玄选择闭口不言,不触那个眉头。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明明只是手掌受了伤,却被绷带缠了整只手,厚厚一层,跟个棉签头一样,鼓囊囊的,很超前的包扎技术。 路与在包完之后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但他不打算改。 他问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你的血能对我起作用” 萧长玄小幅度晃动包得严严实实的左手说,“你还记得我当时在花海里让你不要碰花吗?” 路与点头。 萧长玄接着往下说,“当时我是被一只鬼引到那里去的,不小心碰到那些花的时候皮肤有过轻微的刺痛感,不过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了,我以为是花刺。” “直到你出现之后,我突然感觉到身体莫名有一股燥热,像无名之火,心脏在一瞬间跳得很快,我意识到之前的那抹异样可能是因为中了毒刺,而毒性才刚开始发作。” “奇怪的是,当你被那两只小东西推进来的时候,我身上的燥热一下就减轻了一半,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所以我猜测我们应该是中了某种能够互相牵制的毒,你替我分担了部分毒性,作为牵制,我的血也能压制住你的毒。” 第122章 路与面色凝重,“你也查不出来是什么毒吗?” 总不能发病一次就让萧长玄划一刀。 萧长玄说查不出来。 他表情平静道:“别担心,等出去之后,问问那两条白蛇知不知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树神种出来,我们该浇水了。” 在一次次的浇灌下,吸收到充足水分的土壤裂开的时间延长许多,变得乌黑肥沃,无声地孕育着地下的小种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不知道多少次浇水过后,土壤松动,一株只有两片叶子的幼苗破土而出,接触到地面的空气后,迅速拔高抽条,向上开枝散叶,最终长成一颗半人高的小树苗,中间的主枝上结了一个花苞一样的绿色果子。 路与见证了整个过程,然而他们等了许久都没有看见树神的影子。 路与戳一戳那棵树,凑过去试探性地问:“树神” 小树苗毫无反应…… 路与:“怎么办?它看上去就是一棵普通的树。” 两人原路返回来到石门前,石门紧闭,没有要打开的迹象,路与喊了几声想引起外面那两条蛇的注意,没得到任何回应。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回到小树苗旁,这时路与发现花苞样的果子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末端的颜色变红了。 “难道是果子还没成熟的原因?” 又过了半小时,他们终于等到绿色的果子完全成熟,果蒂断裂,“啪嗒”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 路与捡起来,手里的果子和有着和李子一样的大小,散发着一股清甜的香味。 然而传说中的树神依旧不见其踪影。 远方石门的通道传来白蛇兴奋的声音,“快带树神出来!” 路与看向手里的果子,又去看萧长玄。 两人同时沉默了。 第65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路与和萧长玄前后脚从石门里出来,树上的白蛇拉长了身体往他们身后探。 “让我来看看新生的树神是……” “嘭。”石门关得猝不及防。 白蛇的话卡在嘴边,细长的蛇身在空中僵成一条线。 不是,树神呢?它那么大只的树神呢? 白蛇陡然拔高声音,语气里充满不可置信:“你说这是树神” 它看着路与手里那颗小果子,黑豆似的小眼睛乌溜溜地转动,是怀疑的眼神。 路与:“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是那颗种子种下去的确就只长出了这个。” 手里的果子虽小,但里面蕴含的神力却不小,树神没有诞生,但神灵之力却出现了,对于其他生物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说话间,白蛇的眼神不止一次落在路与手上,尽管它们已经极力克制着心里那股想占为己有的冲动,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往那里瞟。 白蛇顿了顿开始赶人:“既然种子已经种出来了,那你们快点离开吧。” “山神村里的邪灵已经苏醒了,再拖延下去恐怕会出大问题,你们最好尽快带着这颗果子过去,风藤如果没死他应该会在那里等你们。” 石门内外的时间流速不一样,路与体感他们在里面待了很久,实际上外面的时间刚过两个小时。 事不宜迟,二人立准备即动身,前往山神村。 当然在走之前,路与没有忘记问那片赤色花海的毒刺,以及将他身上出现的症状一一托出。 白蛇吐了吐信子,嘶声道:“不是毒刺,那些花没有毒,你应该是被月老虫咬了。” 路与问:“月老虫是什么?” 白蛇说月老虫是一种生在红花根部的虫子,红花的香气会让人或者动植物产生被魅惑的幻觉,同时还具有挑动情欲的功能。 春天的时候,红花被称为万物生灵求偶期的必备道具。 而月老虫则是以情欲为食,会寄生在其生命体身上,它们只有三个月的寿命,在寄生期间会产生一种毒素,逼迫被寄生者产生源源不断的欲望来供养它们。 “也就是说三个月之后就没事了” 白蛇:“是。” 路与指着萧长玄问白蛇,“可是为什么他的血能缓解我身上的毒素呢?” 如果蛇能翻白眼,路与此刻已经收到无数个。 白蛇无语道:“明知故问,你说还能是什么原因” 它大吼:“当然是因为你们俩看对眼了啊!” 看对眼了啊! 对眼了啊! 白蛇掷地有声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底下通道,回音荡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回到两个当事人的耳朵里。 …… 等到那两个人类离开之后,白蛇的同伴对它说:“你说话也太直接了,那两个人明显还没捅破窗户纸。” 白蛇不以为意,“我没直接说他们想和对方睡觉已经很委婉了,最看不惯人类叽叽歪歪的那一套,虚伪得要死,死装。” 地面上。 路与和萧长玄并排在花海里走,中间隔了好几个人的空位,一路上相顾无言,他们还没从白蛇的话里回过神来。 原本正常的社交距离在白蛇说完那番话后,两个人一出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开距离,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急于证明自己心思清白的心虚感。 于是气氛变得更加奇怪了。 两人心思各异,安静又诡异地走完了一段花路。 萧长玄微微侧目看去,路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往前走,在他的正前方有一棵树,眼看就要撞上。 第123章 萧长玄快步走过去,顾不得保持什么正常距离,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拉。 路与终于从回过神来,抬眼看向男人,清澈的眼神里难得带上了一丝不知所措的迷茫。 路与嘴唇微张:“我……” “我承认,我对你确实是心思不纯,原本想等一段时间,等一个正式的场合再说的,没想到会被一条蛇捷足先登。”萧长玄抓着路与的手没有放开,眼里满是坚定和认真。 “所以那条蛇说的不算,你当做没听见,下面我要说的才是真的,你听一下。” 路与仿佛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心跳在这一瞬间突然跳得很快,心口萌生灼热,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不知何时布满了紧张细密的汗水。 男人微微倾身贴近他的耳边,轻柔的气息拂过,耳侧那一小块皮肤蓦然发起热来,烫得路与缩了一下脖子。 “喜欢你。” 路与瞳孔微颤。 很轻的三个字,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同时也赋予了更加亲密的意义,天地之间,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知道。 萧长玄说完之后微微退开两步,表情看似很平静,他轻咳一声,说:“我说完了,你不用对此感到任何负担,也不需要马上响应,不管最后是拒绝还是接受,一切都基于你的感受。” 萧长玄话说得滴水不漏,但是比平时说话还略快的语速以及频繁上下滚动的喉结已经证明他也不是那么淡定,强撑罢了。 路与更是完全呆住,他没经历这种场面,也不知道现在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合适。 该拒绝吗? 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反驳:那条蛇说的好像也没错,你有歪心思。 那要接受吗? 又有一个声音说道:命都拴裤腰带上了,你还敢谈恋爱呢? 路与:…… 由于路与思考的时间过长,萧长玄感觉自己像是刑场上等待铡刀落下的犯人。 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从铡刀下活下来,但是更希望持刀者自己放下手里的刀来爱他。 天色逐渐变暗,夜晚即将来临。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远处是暗红的花海,随着晚风轻轻摇曳,根茎底下的月老虫缓缓陷入了梦乡。 所有的一切还未尘埃落定,眼前这份特殊的感情弥足珍贵,他目前没有办法可以做到百分百的响应,与其一直拖着,不如…… 路与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做出决定,他眼带愧意,看向萧长玄。 “对……唔唔唔”路与刚张嘴就被男人捂住嘴巴,被拉着蹲下来。 萧长玄竖起食指,轻声道:“嘘,有人来了。” 旖旎的气氛被打断,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路与心里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保持着被捂住嘴的姿势往前方看去,只见幽暗的林间里有一道漆黑人影在晃动,正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急促的脚步声彰显着来人的慌乱,在那人身后几米远,阴风四起,几个青白的鬼影飘在空中,追着他的脚步而来。 那个人很快被追上来的鬼影扑倒在地,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路与认出他是谁了,是那个流浪汉。 萧长玄适时出手,几道符咒飞出去,鬼影惊叫着四处奔逃,没跑多远就被净化干净。 流浪汉快速地上爬起来,冲到他们面前,露出求助的表情,嘴里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大堆。 手不停地指着一个方向,就要把他们带过去。 路与问他,“你是阿努吗?” 听到这个名字,流浪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停下脚步,像是在思考。 片刻之后,他点头,随后又摇头。 他用手比划一下,看样子很像一个花苞。 路与拿出手里的果子,“这个” 流浪汉眼前一亮,用力地点头,他抓住路与的手轻轻摇晃,像是在表达感谢。 意识到语言不通之后,流浪汉这次学会了用比划来表达。 路与在他的动作里猜出了一大半,大概意思是他之前遇到过齐岂一行人,但是没能拦住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之中。 在流浪汉的带路下,他们来到一片白色的花海,同时也看到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队友们。 每个人都是闭着眼睛一副睡着了的样子,但是摸上去身体早已冰凉僵硬。 路与心下一凉,“他们……” 萧长玄的表情严肃,眼里骤然凝聚起一股滔天冷意,气势变得凛冽逼人,他走过去检查,凝重的表情有所缓和,沉声道:“有人把他们的魂魄抽走了。” 那就是还有得救。 路与和萧长玄把他们的身体搬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在周围设下阵法,以防有过路的野兽来啃咬他们的身体。 山神村的巨树在黑夜之中留下一个缥缈的轮廓,像是一座引路的阴界灯塔,阴气聚顶,散发着邪恶黑暗的危险气息。 流浪汉怔怔地望着天边的巨大树影,嘴里念着含糊不清的古话,眼里流露出几分担忧。 到达山神村后,他们顺着阴气找到了宗祠,破旧的木门腐朽破烂,有几窝白蚁在上面乱爬。 宗祠内一片狼藉,杂草丛生,地上散落着数不清的白色蛊瓶,里面的游魂都不见了。 正房中间摆着一张供桌,上面布满灰尘的烛台被打翻,旁边的一个香炉却很干净,表面光洁如新,里头插着三根黑色的长香,上面几缕烟火袅袅升起,散发着奇异的香味,像是有人在他们来之前特意点上的。 第124章 这一古怪的现象很快引起萧长玄的注意,他用眼神示意路与和流浪汉留在原地,自己先进去查看。 然后路与眼睁睁地看着萧长玄的身影在走进去的一剎那消失在房间里。 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身侧闪过一阵风,身后的流浪汉也跟着冲了进去,消失在原地。 意识到内有玄机,路与没有过多犹豫,立刻跟上去。 第66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场景瞬息变换,再睁眼时,迎面飞来一个黑影扑过来,路与毫无防备被扑倒在地。 脖子被人掐住,力度不断收紧,路与抓住黑影的手挣扎,同时也看清了面前的人脸。 是卓越,只不过眼前的卓越双眼通红,脸色青白,活脱脱一副厉鬼模样,浑身上下都冒着黑沉冰冷的阴气,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卓越!” 路与出声叫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神智。 面前的人充耳不闻,阴鸷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仇人一样,铁了心的要他死。 道理讲不通,路与反手摸出符咒,眼疾手快,“啪”一下贴在他的脑门上,卓越的动作瞬间僵住,路与趁机掰开脖子上的手,快速从地上站起来。 身后响起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路与警觉回头,发现来的是萧长玄。 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绳子,绳子后面是五个九处的成员,被五花大绑跟个粽子一样串成一串跟在后面,每个人脸上的皮肤都泛着死白的灰,双眼猩红充血。 全都一脸阴仄仄地盯着萧长玄,如果没有被绑住,他们恨不得冲上来把他吃了。 萧长玄走到路与面前,先是看了一眼身后被定住的卓越,之后才轻声问他,“没事吧?” 路与摸一下隐隐发红的脖子,摇头道:“没事,我用你给的符咒定住他了。” 萧长玄嘴角微微勾起,“干得不错。” 和称赞小朋友没什么区别的语气让人莫名有些脸热,路与快速别开眼看向别处。 萧长玄把卓越和其他人绑在一起,粽子串又多加一人。 看着阴暗疯狂扭动,面目狰狞的几个队友,路与忧虑道:“他们现在是人还是鬼?” 萧长玄:“是鬼,而且他们对我们抱有极大的恨意。” “我刚出现在这里时,这几个家伙就在暗处埋伏,一个接一个送上门来,净化符对他们也不起作用。” “我猜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鬼魂的形态,所以无法拔除扎根在他们体内的怨气。” 数了一下人数,发现七人小队还少一个人。 齐岂不在其中。 眼神扫过四周的环境,看起来完全和山神村一样,只不过眼前的这个村子看上去很新。 外面是黑夜,而这里却是白天。 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一股冲天的阴气凝聚在下方,如有实质,像是一团厚重的黑云盘旋于树干周围。 前方流浪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他正在往巨树的方向走去。 路与和萧长玄默契地跟在后面。 大树下,红衣女鬼坐在鬼手堆砌的王座上,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斗篷的人,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有源源不断的黑气从斗篷下摆冒出来。 黑气阴冷刺骨,寒气冻得鬼手都结了一层薄薄霜,瑟瑟发着抖,女鬼一脸嫌弃,开口就是赶人,“你能不能站远点?” “跟个冰坨子一样,讨厌死了。” 冰坨子不为所动,一言不发地目视前方,宛如一座石化的雕像。 “做鬼比做人的时候还要讨厌,烦死你们这些男的。” 即使被骂,斗篷人也毫无反应。 女鬼自觉讨了个没趣,自己动手指挥鬼手爬到后面去。 这时,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三个身影,正在慢慢走来。 女鬼眯起眼睛,语气阴柔又危险,提醒道:“喂,你的等人来了。” 不用她说,斗篷人在看到三人的一瞬间就冲了上去。 女鬼对此很满意,惬意地窝在王座里,一副准备安心看戏的样子。 萧长玄把手里的绳子交给路与,他能感受到来者身上所带的强大怨气。 “退后。” 路与快速拉着精神浑浑噩噩的流浪汉闪到一旁。 很快斗篷人就来到萧长玄面前,阴风骤起,吹起飞沙走石,锋利尖锐的青黑鬼爪带着寒凉阴气抓了上来,斗篷人身形快速移动,动作快到产生数不清的虚影。 萧长玄侧身躲过,手指翻动,几张符咒飞出去,落于五个不同方位,一个阵法就地生成,将斗篷人困在其中,下一秒,天边降下数十道天雷,引得地面震动三分,轰隆声响不绝于耳。 还没完,巨大的火龙从地底钻出,烈焰灼热滔天,橙红的火光瞬间侵袭阵眼中心借着大风,火势热烈爆燃。 哪怕是隔得很远都能在扑面而来的几波气流中感受到那股热意。 五行阵,专门对付厉鬼的法阵,五轮过后就算是厉鬼也得脱一层皮,然而在第三轮过后,萧长玄却突然冲上去,打断了阵法。 风渐渐停息,阵内的斗篷人早已奄奄一息,倒在地上挣扎着还想再爬起来。 萧长玄双眸冰冷无情,视线定格在后方的红衣女鬼身上。 女鬼还在看戏的表情一顿,隐隐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一把长刀凭空出现,女鬼抬手握住,慢慢站起来。 第125章 内心不断翻涌起来的噬血杀欲和兴奋感,让她颤抖,该是她向主人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萧长玄扭头和路与说了一句,“看住他。” 路与来到斗篷人面前,一双猩红的双眼正狠狠地盯着他,伸手解开脸上蒙着的黑布,一张诡异又有点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路与双眼微微瞪大,“齐岂” 斗篷人的脸,左边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而右边是齐岂的脸。 左右两张脸看起来并不互通,路与感觉齐岂那边占的面积要大点。 路与捂住左边的脸,跟右脸说话,“齐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齐岂痛苦挣扎,每当他的眼珠颜色要变回黑色时,又会被红色压制,如此反复横跳,看得出来他在和另一只鬼争夺这具身体的主动权。 对于路与的话,他没办法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反应。 无奈之下,路与只能暂时先把把斗篷人绑上,至此七人小队变成的厉鬼全部抓捕完成,虽然有一个只有一半。 —— 巨树底下。 女鬼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遗憾,她说:“你居然还没死。” 她一路上派出去那么多恶鬼,居然伤不了眼前这个男人一分。 女鬼一方面满意于他的强大,又忍不住嫉恨他的强大。 满意是因为萧长玄作为一个还算合格的载体,方方面面都满足了主人降生的要求。在她心里,那样完美无缺的邪神大人,不该屈居于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凡人之躯,凡是被选中者,无疑是人中龙凤的佼佼者。 嫉妒是也因为这些蝼蚁之身,竟然能够得到神的垂怜。 不过没关系,她是最后一个为主人把关的人,她一定会为主人选出,最完美的,最优秀的载体。 萧长玄:“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女鬼看向他后方,很快又收回目光。 见那七个人竟然都没被杀掉,她心生一股不满,行事优柔寡断的人,怎么配得上主人。 女鬼轻飘飘地说:“不过略施小计,让他们互相残杀罢了。” “你这几个手下作为斗魂的最后一环,可谓是拼尽全力了啊。” “勉强算得上是一出好戏吧,只可惜你当时没在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已经没办法变成人了哦,你若是留着他们,放到现世里,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厉鬼。” 女鬼红唇微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他们” 萧长玄神色自若,丝毫没有激怒的样子:“不劳费心。” 女鬼的表情冷下来。 心里已经笃定眼前的人不配成为载体,她提刀冲上去。 女鬼周身鬼气大涨,相比于上一次的交手,她的实力又提升了不少。 地面下陷,开裂,一条幽深的大裂缝自地底生出,阴暗湿冷的空间下,爬出许多身躯腐败的尸骸,浩浩荡荡一大群。 白骨堆砌的鬼王座里,手持长刀的白色鬼影从白骨中析出,密密麻麻一大片,几乎占领了整片天空。 随着女鬼一声令下,所有鬼物齐刷刷朝着萧长玄冲去。 万鬼齐鸣,尖锐凶悍的咆哮如雷贯耳,路与捂住耳朵,在这惊天的噪声污染中险些被嚎晕过去。 萧长玄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见,密密麻麻的鬼影尸骸将他淹没在其中,路与只能根据某个区域时不时亮起来的火光判断他在哪。 这边的七只鬼也受到阴气的影响,变得蠢蠢欲动,路与心下一惊,连忙把那一串厉鬼拽远,多迭了几张定身符。 一旁的流浪汉突然捂着头跪倒在地,疯狂磕头,仿佛正在遭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路与顾完这边,又忙不迭去查看流浪汉的情况。 他扶起流浪汉:“你怎么了?” “走……”流浪汉咬着牙用尽力气挤出一句话。 路与手上动作一顿,“走” 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起身远离流浪汉。 地底下涌出一团藤条,像无数根缠绕的黑色长发,猛然缠上流浪汉,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狠狠往下一带,遁入地下,留下一个幽深的洞口。 脚下的土地微微颤动开裂,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破土壤,路与有所察觉,提前掏出符咒,在地下的东西出来之前引燃符纸。 “唰,嘭!”成团的藤条刚出土就碰上大火,顷刻间被火舌吞噬,爆裂炸开,被烧成焦炭的藤条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宛如一地黑色长虫。 黑色藤条如同雨后的春笋,争先恐后地从地底下冒出来,触手一般的藤条灵活甩动,分工明确,声东击西,在路与顾不上的间隙里,几下卷住地面上的七只鬼,顷刻间就没了踪影。 路与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偷家了,脚下的地面坑坑洼洼,像是一方密集的蜂巢。 他小心翼翼避开已经塌陷的洞口,往安全的地方走去。 变故在此刻发生,地面突发大面积塌方,路与脚下一空,随着土块下坠。 地底深处,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张开了大嘴,把落下来的猎物嗷呜一口吞下去。 第67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地下潮湿阴暗,纵横交错的岔道出现在眼前,路与借着土墙上的发光蘑菇,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他不知道自己被扔到了什么地方。 在拐错几条死路后,路与来到一条直行的通道,末端是一个石门。 第126章 没等走近,石门就缓缓打开,开门迎客的意图不言而喻。 一般这种明目张胆的邀请,里面多半都是一些脾气不太好的主人,路与停下脚步,考虑自己要不还是再四处转转看,以免触了霉头,刚后退两步,背后就抵上了潮湿的土墙。 路与:很好,婉拒不了一点。 察觉到门外客人心里打起的退堂鼓,主人直接上手邀请。 是真的手。 路与被墙里伸出来的几只鬼手扣住了四肢,一阵天旋地转后,整个人被架起来扛进石门里。 盛情难却,他被“安排”到座位上动弹不得,被迫参观起地洞主人的宴会厅。 四周环境昏暗,头顶上方天光乍泄,如同一束舞台的光柱打在中间,最明亮的地方无异于是舞台的中心,只是目前不知道站在上面的主角会是谁,又会上演怎样惊心动魄的表演。 路与的座位在光柱外面,除了他以外,还有另外的几位客人,分别围着光柱坐了一圈。 路与往右边看,是还在和身体里的另一半鬼打架的齐岂,脸上五官乱飞,一人分饰两角,争得有来有往。 路与收回视线,默默在心里给齐岂加了个油。 左边,是对着他龇牙咧嘴的厉鬼卓越。 两边都是熟人,心里更忐忑了。 一团黑漆漆的雾气凭空出现在光柱里,两点红光在雾里若隐若现。 一个粗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各位,好戏尚未开场,我们的主人公还没登场,在等待的闲暇之余,不如大家来玩一个小游戏吧。” 那道声音接着说:“我知道在座的有几位都不是人,或者说曾经是个人,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同化,规则很简单,需要站上这里,一对一进行对决,不管用什么方法,最终站在上面的胜者可以提一个要求,是当鬼还做人,就在你的一念之间哦。” 作为场上理智尚存,有且仅有的能听懂这一段话的人,路与闭上双眼进行一个深呼吸,平复一下复杂的心情。 美其名曰小游戏,其实拐弯抹角地就想看他们互相残杀罢了,准确的来说,是想看他作为一个人类和七只恶鬼队友打架。 他就奇了怪了,这些鬼怪到底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成天不是自己打打杀杀,就是看人打打杀杀,战争贩子吗? 话虽如此,路与还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思考接下来自己将要面临的难题。 齐岂他们作为鬼魂已经经历过一场斗魂,据观察和猜测,齐岂是那场斗魂里的最终胜者,而像卓越和其他成员则是被淘汰下来的败者,实力远不如齐岂,并且向下有递减的趋势。 好比卓越来说,路与通过符咒完全可以制住他,另外他身上的怨气也没那么重,由此大概可以判断出,卓越在第一场斗魂里,被吞噬的时间早于其他几人,极大可能还是第一个,所以实力稍弱。 那么问题来了,他光打得过卓越似乎也没什么用。 路与眉头紧锁,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 “小路……” 齐岂微弱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路与闻言一惊,欣喜地扭头看去,发现斗篷人满头大汗,左边陌生男人的脸眼睛已经快要闭上,沉重的眼皮不断抬起又落下。 同时,属于齐岂的那边脸却是眼神清明,往日温和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神此刻变得严肃冷峻,带着不可抗拒的强硬。 路与问他:“齐岂,你现在能控制这具身体了吗” 齐岂试着动了一下手指,说:“可以了,我能感觉到他的意识被我压下去了。” 齐岂的苏醒让路与想到了一个办法。 “看来第一位挑战者已经出现了哦。”台上的黑雾兴奋地说道。 卓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擂台上,顶光从他的头上打下来,映出阴郁的五官,显得整个人都鬼里鬼气的。 其他的鬼围在下面,嘴里发出不明的低吼,同样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路与压低声音和齐岂偷摸商量:“以你现在这副身体的实力,可以直接打败那团黑雾吗?” 没等齐岂回答,台上的黑雾两只眼睛直勾勾看过来,紧盯着路与,阴冷无情的审视目光让人如芒在背,它缓缓开口,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请务必遵守游戏规则,否则后果自负哟,这不是警告,是通知。” 当面说人坏话被抓包的路与表情丝毫不见任何心虚,平静地和那双眼睛对视之后,又移开了视线。 齐岂小声回答:“打不过,眼前这个还不是本体,真正的大家伙在后面睡着,那家伙,无形的威压压得我这具厉鬼身体都有点腿软。” 路与抬手往擂台一指,“那边那几只哭狼嚎的鬼呢” 齐岂当鬼这段时间对于打队友已经打出了经验,当即扔下豪言壮语:“根本不在话下,区区六个。” 路与满意地说:“那就交给你了。” 齐岂重重点头,起身往擂台中间走,忽然间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来问路与:“不过规则上说最后的胜者只能有一个,那我……杀了你!” 身体里突然冒出的陌生声音让齐岂吓了一跳,他连忙捂住嘴,意识到刚刚那是身体里的另一只鬼在说话。 齐岂:“后面那句话不是我要说的。” “你等我一下。” “杀了你!” “给我滚回去!” 第127章 “杀了……” 短短十几秒,齐岂脸上的变化万千,一会阴鸷,一会冷漠,时不时还冷笑一声。 废了好大的劲才把那只鬼压下去,身体里面像是埋着一颗随时可以爆炸的定时炸弹,这让齐岂的心理压力倍增。 万一在决斗的中途突然换人…… 等一下,齐岂突然明白了路与的意图。 齐岂:“你不会是打算自己最后对上我吧?” 路与说是。 齐岂担心道:“万一我最后没有压下那只鬼把他放了出来,你会死的。” 路与说:“对上你们其中的某一个对于我来说都是实力悬殊过大,就算我侥幸赢了一两次,后面的鬼再来我也撑不了多久。” “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够彻底压制所有厉鬼的人,这样我只要专心对付一个人就可以。” “而你还有意识保留,你留到最后是我们当下能达到的最好的平衡。” 在两人说话期间,擂台上已经历经了几次苦战,一早就上去的卓越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趴在擂台下面一动不动,上面的战况正焦灼,是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黑雾的声调随着战斗声激昂高亢,它似乎很满意这一场搏斗游戏的火热氛围。 另外半张脸渐渐有了要苏醒的异样,齐岂意识到这种变化产生的由来,是因为自己催动了体内的鬼气。 他看向路与,强颜欢笑道:“一个半坏不坏的消息,我如果要使用这具身体的力量战斗,另一只鬼也会跟着醒来。” “好消息是,我目前还可以压制住他,但是我不确定当体内的鬼气彻底被激发出来后,自己还能不能打得过他。” 换而言之就是越强大,就越像鬼。 路与:“没事,你不用担心之后的事,只管上就可以。” 也许是路与坚定的眼神给了齐岂一些安全感,他觉得眼前的小伙伴的话,莫名会让人产生一种信服感。 就是你知道这个人,他真的可以说到做到。 一个,两个,三个…… 擂台上,齐岂再一次将冲上来的队友打飞,原本清明透亮的目光在一次次的搏斗中变得阴暗嗜血,心底厚重的杀欲逐渐显现,黑色的瞳孔周围正在慢慢地被红色吞噬。 他冷漠无情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擂台下的挑战者,对弱者瞥下一抹意味深长的不屑。 视线触及路与波澜不惊的眼神时,齐岂的表情一僵,仿佛如梦初醒,他差点迷失在无尽的杀欲之中。 这一次短暂的清醒过后,齐岂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欲念之中。 两张脸诡异地快要融合在一起,另一个鬼睁开了暗红色的血瞳。 “杀了你。” 场下站着的人只剩下路与一个。 黑雾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刻意压低声音发出奇怪的腔调,听上去像是某种能够蛊惑人心的咒语:“看来这场游戏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呢。” “快走。” “杀了你。” 一具身体同时发出了两种声音。 齐岂已经到了极限,他的眼睛彻底变成红色,仅存的一点理智让他在失去意识之前,艰难地开口让路与快跑。 然后他听到了路与冷静的声音:“你先睡一会,等会我叫你。” 路与手里拿着一个小木偶,这是萧长玄之前给他的道具。 木偶以操控者的血为命,自带聚灵阵,激活之后能将附近的灵体聚到一起,借其力量为己所用。 至于召唤出来的是灵体还是恶鬼,全靠操纵者自身的特质决定。 一身正气凛然之人,召唤出来的自然是万物之灵,而阴险歹毒的人,身上的恶念最得深渊恶鬼觊觎。 二者的前提都是操纵的人必须是修行者。 路与作为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本身一点灵力都没有,好在他身上的幽冥火是灵物,多多少少也沾了一点气息。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路与划破掌心,把血滴到小木偶上,鲜红的血液落在暗色的木偶头上,不到一秒就被吸收殆尽,蓬勃的心跳声在小木偶内部响起。 “呼呼——”地下的洞穴起了风,气温一点一点降下来。 黑雾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更加兴奋了,同时还不忘在旁边拱火:“打起来打起来。” 路与带着小木偶站上了擂台,对面是鬼气滔天的厉鬼,属于齐岂的那半张脸已经被挤占。 一个庞大的手持长枪的灰色鬼影如同尽职的守卫者凭空出现在路与背后,这就是小木偶召唤出来的东西。 掌心的伤口传来刺痛,感觉到血液在慢慢地被汲取,路与脸色微白。 下一秒,斗篷人裹挟着浓黑的鬼气冲了上来,路与抬手轻轻一挥,背后的鬼影握紧长枪俯身迎战。 擂台上狂风大作,浓雾交织迷离,两道一黑一灰的身影在其中打得难舍难分。 “嘭!”灰白鬼影被掀开,猛然撞上洞壁,砸落一地碎石。 木偶身上出现了几道裂纹,路与被震得心口一痛,气喉间血上涌,嘴角溢出几缕血丝。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嘴唇微抿,在掌心又划下一道,吸饱了血的木偶瞬间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灰白鬼影重新爬起来,冲上去。 两次下来,木偶已经接近碎裂,灰白鬼影倒在擂台下,身形在逐渐消散。 半吊子的水平还是太过勉强,路与坐在地上满头大汗,脸上血色尽褪,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开始出现失温现象。 第128章 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他呼吸急促,撩起眼皮看向来到面前的斗篷人,向来温和的眉眼在此刻显得锐利又冷漠。 斗篷人蹲下来和他对视,眼里满是狂热兴奋的红光:“再来啊。” 眼前的人虚弱到说不出话来,斗篷人对此很不满意,他单手掐住路与的脖颈,表情狰狞道:“我叫你再来一次。” 躲在暗处的黑雾趁机出来蛊惑:“杀了他,你就是最终的胜者了哦。” 斗篷人满脸不耐烦地呵斥它:“闭嘴。” 黑雾没有发怒,反而发出一阵古怪的讥笑声。 败局已定,斗篷人甩开路与站起来,阴气暴涨,黑雾弥漫涌现将四周包围起来。 路与闭上了眼睛。 “轰隆,嘭!”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洞穴被震得摇摇晃晃,烟雾弥漫。 黑雾漂浮在空中,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下一秒它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一道流光从黑雾中疾驰而来穿透它的身体,顷刻间将它彻底净化。 第68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你也太大胆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啊?”齐岂扶住脸色比自己还死白的路与,这下谁来还能分得清他们俩谁才是鬼。 路与压着嗓子咳了一声,虚弱道:“我叫了,是你没醒。” 齐岂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啊这…… “对不起,我没听到嘛……” 路与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抓着齐岂的手费力从地上站起来。 四周一片寂静,顶上的白光刺眼,让他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是头晕眼花。 两个人从光柱里走出来,齐岂着急忙慌地在路与口袋里掏东西,“撑着点,我给你找治疗的药。” 路与嘴唇都白了,还在嘴硬:“没事,暂时还死不了。” 齐岂满脸愁容:“你快少说两句吧。” 齐岂把他手上的伤简单地处理一下,把血止住,又摸出一小瓶药水,给人灌下去,死白的脸色才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路与仔细端详眼前人的脸,两边都是齐岂的脸,说明那只鬼已经完全被压下去,他稍微松了口气,要是鬼再醒一次,那可真的招架不住了。 黑雾被净化掉,其他被齐岂打趴下的队友鬼也奄奄一息,没了威胁,目前唯一的安全隐患就在齐岂身上,不过问题不大,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 路与一直绷紧的精神终于得到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 石门被封死,他们暂时也出不去,路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墙上,侧过头问齐岂:“你现在知道你是个鬼吗?” 齐岂挠挠脸:“之前是不知道的,被玄哥关在五行阵法里揍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 “原来从我们进入那片白色花海开始,魂魄就离体了,我当时还纳闷,怎么那个流浪汉醒过来之后大吼大叫地逃走了,现在一想,他估计是看到我们一群鬼魂了吧。” “更离谱的是我们还被假的你和玄哥骗了,好丢人,现在回想起来,明明处处都透漏着诡异和违和感。”齐岂越想越气,怒骂两句,“天杀的鬼,天打雷劈。” 齐岂絮絮叨叨和路与说他们一路上遇到的事,随后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心里一直疑惑的问题:“对了,玄哥呢?” 路与往上指了指,“在上面。” 齐岂抬头四处张望:“哪?” 路与:……这人当过鬼是会变傻吗? —— 地面上。 遍地狼藉,白色的枯骨满地堆积,幽深的裂缝被人为合上,填满了泥土。 女鬼跪在地上,暗色的鲜血浸染红裙下摆,滴落在土里,长刀断裂成两截被随意丢在地上。 在她面前不远处,萧长玄执剑而立,俊美的脸上多了两道血痕,平白增添一丝肃杀的淡漠感。 萧长玄语气平淡:“你输了。” 女鬼垂着头没有说话,几滴淡色水痕砸在她伤痕累累,腐败青黑的手上。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不够格出现在那位大人的面前,连见他一面都成了奢望。 为了获得力量,她吞噬过许多同类,数量多到数不清,在层层的尸山血海中杀出重围成为厉鬼,可这样还是得不到他高看一眼。 幸好,她还能帮上一点小忙,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他却叫了她的名字,这是百年来,她第一次被提及。 女鬼缓缓抬起头,下巴抬高和萧长玄对视,故作趾高气昂道:“小子,你不是想救其他人吗?” “他们就在我身后的大树里面,你可以过去了。” 萧长玄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抬脚往树的方向走去。 巨树中间的树干被掏空,露出一个幽深的黑洞。 亲眼目睹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树里,女鬼慢慢收回视线,仰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眼里的光越来越暗淡。 身上的阴气四处消散,要不了多久,她身上这层血肉就会溶解消失,女鬼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走到了树下,默默守在洞口。 抱着在消散之前还能见到那人一眼的想法,女鬼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 齐岂原本在和路与说话,却突然停下来打了个寒颤,心里生出一股莫大的恐慌。 路与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对劲,连忙问道:“怎么了?” 齐岂声音晦涩嘶哑:“那个大家伙醒了……” 第129章 “快快快,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如同应激反应一般,齐岂“蹭!”一下站起来,在路与跟前来回走动,无意识地咬着手指,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藏不了一点,这个地方空空如也,一眼就能看完全貌,他露出绝望的表情。 路与撑着墙站起来,拉住他,“齐岂,你冷静一点。” 齐岂十分反常地一直来回踱步,欲哭无泪道:“不是我要走,是这具身体要走。” 这具吞噬了无数只厉鬼凝成的身体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巨大的危险,发了疯一样地在洞穴里游走,撞墙,企图冲出去。 “咔嗒。”虚空中什么东西被撕碎的声音。 洞穴里忽然暗下来,上方的光亮被掩住,一团漆黑的雾顺着光柱淌下来,像是一滩流动的水落在地上,慢慢堆栈升高,凝聚成一个人形。 齐岂在那团雾气出现之后,就再也没动过,僵着身体不敢回头,仔细看,竟然浑身上下都在抖。 路与放缓呼吸,身体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土墙,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邪灵自带的强大杀戮气场让人胆颤心寒,仿佛空气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响起:“唔……还没来吗?” 说话的人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语气含糊带着些许朦胧睡意。 一个身材欣长的“男人”自黑雾中诞生,穿着一身黑衣黑裤,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脸,面部五官消失,只剩下一个光滑的人皮平面。 “那再等等吧。”男人自顾自地说着话,仿佛没有把在场的其他人放在眼里。 一把赤色的骨椅出现在他身后,男人后退几步坐下,枯瘦细长的手撑着下巴,面向石门的方向。 片刻之后,他像是不满意四周的环境,大手一挥。 路与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秒他就出现在最开始被安排的座椅上。 其他地上的躺着的鬼不管活的死的,全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这时,紧闭的石门再次打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者的身影隐在暗处,看不太清脸,但听脚步声路与却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齐岂突然起身朝着来人跑去,惊喜叫道:“玄哥!” 萧长玄眉毛微挑,脚步不停,继续往前。 齐岂脸上开心雀跃,张开双臂,然后脚步一拐直接越过萧长玄,直冲石门而去,眼看离门越来越近,欣喜若狂的激动心情在这一刻才是发自内心的。 只要走出这道门他就自由了。 在距离门只有一步之遥时,齐岂停了下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惊恐。 一只鬼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按在他的头上,轻轻一捏,一道黑色的鬼影从天灵盖上被抽出来,在鬼手上疯狂扭动,随后被向上一扔,鬼手化作一张深渊巨口,把鬼影吞了下去,同时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赞叹。 齐岂的身体瘫软在地,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神来,身体里那只鬼不见了。 无脸男人慢慢开口道:“吃掉了一些不必要的小东西,你不介意吧?” 萧长玄语气淡淡:“不介意。” 无脸男人心情似乎很好,他说:“还记得我的游戏规则吗?” 萧长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反问:“然后呢?” 对于此类不太礼貌的回答方式,男人意外地很好说话,他没有计较萧长玄冷漠的态度,“很简单,看到我身后那个洞口了吗,你只需走进去,直视它。” “废了这么大心思就为了让我看一眼” 男人闻言低声笑起来,“一些小小的把戏而已,如果连站到我面前都做不到,是不是就说明你连玩游戏的资格都没有呢?” “况且你们人类玩游戏的时候不是喜欢带点筹码吗?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我发现世人趋之若鹜的钱财对于你来说无足轻重,反倒是还不如这些人类让你留心得多。” “那么就用他们来做筹码如何?” 数道漆黑鬼影出现在众人身后,鬼手扣住脆弱的脖颈,只需轻轻一扭,就可人首分离。 身体忽然变得动弹不得,路与垂眼看着脖子上的禁锢,黏腻冰冷的鬼手和温热的皮肤碰到一起,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萧长玄的视线绕了一圈,没有过多犹豫,答道:“可以。” “爽快,不问问里面是什么东西?”男人让出身后漆黑的洞口,虚情假意道。 “没那个必要。”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请吧。” 齐岂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冲着萧长玄来的,他小声道:“玄哥你别去啊,大不了跟他拼了,反正我们都死了一回……” 萧长玄看了他一眼说:“谁说我是为了你们” “你其实可以稍微委婉点……”好伤人的。 齐岂看似抱怨,实际上眼里的担忧都满到快溢出来。 路与静静地看着萧长玄,只见他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之后转身走进黑洞里。 最终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只需等待结果就行了,希望不要让他失望。 无脸男人心情很是愉悦,抬手撤掉周围的鬼影,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向来不放在眼里,漆黑的身影藏进雾里慢慢淡去。 第69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他就这么走了?”齐岂有几分摸不清头脑,有一种被点燃引线的大炮瞄准,结果放出来的是一个透明泡泡的荒诞感,他都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第130章 齐岂可能不清楚,但路与知道那个黑洞里面是什么,是那位在山神村沉眠的邪灵。 连树神那样的神明都无法彻底消灭的邪灵,实力不容小觑。 他想不通,那个无脸男人想在萧长玄身上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路与原本以为这一场异变是祂为了驯服时桥精心策划的局,自上次风骨城一事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身为主角的时桥心态已经彻底发生转变。 活在阴暗藤蔓编织的保护网下的怯弱小白花,有了向上生长的意志力,尽力去汲取风霜雨雪的浇灌,总有一天会越过重重的禁锢之地,见到真正的太阳。 精致漂亮的玩偶有了灵魂,并且感知到蜜糖之下暗藏的砒霜。对于病态偏执占有欲强的祂来说,失控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按照原剧情,祂势必要想尽办法折断玩偶出逃的羽翼,磨掉心志,直到变成一团温顺听话没有攻击性的棉花。 没想到这一次意外地沉得住气,完全不符合祂的行事作风。 哪怕一个坐得住,另外一个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按照上次在风骨城的六婆那个要他死的疯狠劲,山神谷里下手的机会更多,那个东西却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足以说明了这一次的走向是刻意为之。 漆黑的洞口发出呜呜的风声,路与走近。 寒凉透骨的风拂面而过,地底深处有一抹红光,一闪一闪,像是在传递某种危险的信号。 危险,但放心不下,理智上来说,他知道待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这样贸然下去可能会给对方带来困扰。 但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冷静求稳的人,也不喜欢把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托付给他人,活不活,死不死,总得先试了再说。 路与回头和齐岂说:“你在这里等,我下去看看。” 齐岂: 他忙不迭追上来开口:“要下一起下,我虽然弱了点,但是也能帮得上忙的。” 路与:“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所有的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齐岂伸出两根食指并在一起比了个手势:“听过,但是我们一共就剩下两个鸡蛋了,放一起才不会孤单。” 好有道理,路与被说服了。 意外的是,他们进不去,黑洞外面多了一层透明的屏障,无声地拒绝闯入者。 齐岂挠头:“这怎么办篮子不让我们进。” 路与眉头一紧,视线扫过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大敞的石门外。 他向门外快步走去,“走,我们去找人。” —— 黑洞下,是一片暗红色的天空之境,旷野无声,一只巨大的眼睛挂在天边,低垂的眼皮上爬满肿胀的鼓包,一粒一粒如同蟾蜍背上凹凸不平的皮肤,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咔嗒。”一声,微不可闻的声响,在寂静之地显得尤为明显。 眼皮底下的眼珠上下鼓动,像是要撞破眼皮直接掉出来,它被困在这里被迫沉睡这么久,终于在今天久违地感受到了陌生闯入者的气味。 那些囤积已久的怨恨,等来了一个重见天日的机会。 天上的巨眼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眼皮上的鼓包疯狂滚动,缓缓裂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珠看向下方的闯入者。 萧长玄闭着眼睛慢慢在旷野之中前行,耳边只有他走动时弄出的声响。 如果说之前是一个大致的猜测,现在萧长玄基本可以确定,他的身体又被某种不知名的“鬼神”盯上了。 结合那个无脸男人嘴里念叨的所谓游戏,目的不言而喻。 从小大到,类似的情况,他历经过无数次,因为体质特殊,天生就吸引着一些暗处的生物,是只鬼都想占据他的身体。 家里人为此愁翻了天,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自己小孩壳子里的芯儿就换了一个。 这些担忧在萧长玄小小年纪就展现过人的能力之后,担忧的对象变成了那些入侵者。 过度冷静的自我维持让那些试图想抢夺身体的邪物,还没来得及出声蛊惑,借此趁虚而入,它们的灵识就被萧长玄无情抹杀了,人送外号邪物杀手。 因为幼年版的萧长玄太过冷静无畏,以至于大家都担心他的心理会出现什么问题,后续成长变成一个不近人情,不知情绪的冰块怎么办?但是事实证明,他们想得还是片面了。 见的鬼多了,萧长玄已经养成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交叉体系,性格不仅跟阴郁孤僻沾不上边儿,反而更加随性不羁,玲珑巧思多变,让人捉摸不透。 一个西瓜大小的圆形物体滚到萧长玄脚边,拦下他前行的脚步。 “好香~是人类祭品的味道。”地上的东西发出古怪的笑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滚动着身体凑近,近乎痴迷地轻嗅。 萧长玄虽然闭着眼睛看不见脚下的东西,但是绝佳的听力让他听到周围不少此起彼伏的口水呲溜声。 本人倒是没有什么身为食物的自觉性,这种时候还想着唠两句:“不好意思,贸然闯入是我不对,但是阁下能别像一个变态一样闻我的脚吗” 脚下蠢蠢欲动还想咬他一口的眼睛纷纷停下了动作,数不清的眼珠子在一个眼眶里疯狂转动。 它们发现这个人没有睁开眼睛。 下一秒成千上万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睁开你的眼睛……” 此时,萧长玄却听到了路与的声音,青年清澈带点绵软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说着甜蜜动人的情话。 第131章 声音带有蛊惑人心的迷幻效果,听者会陷入美梦,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会被映射出来,听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亦或是见到最想见的人,得以愿望成真。 眼睛们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那个人类祭品睁开眼睛,只是能从勾起的嘴角中看出他对这个美梦十分满意。 到嘴的食物却不能吃,这让眼睛感到很焦躁,它不得不加大力度。 “超级喜欢你。” “每天都想看见你。” “我好爱你。” 耳边的情话延绵不绝,人类祭品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陷入了昏迷。 怪物本就没有感情,也不懂情话话的意义,只是照葫芦画瓢,只是可惜那点从现世汲取的话语已经见底,说到最后无话可说。 被模拟出来的青年开始结巴,相似的嗓音在气疯了的边缘扭曲变形,忽高忽低不成调子,偏偏祭品在这个时候还要开口问一句:“怎么不接着说了不是最爱我吗?” 哪里有半分被迷惑到的样子,不过是白嫖它们的拟声满足那点恶劣的趣味罢了。 知道真相的眼睛骤然瞪大,满眼都是被愚弄的愤怒:“……”你清高,听了半天情话死活不睁眼,你的心硬得像块石头! 根据那个男人的话,萧长玄大概可以猜出来里面的邪物多半是和眼睛有关,不然对方也不会执意要他进来看一眼。 寄生的条件无非就是和它对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邪物居然还有这种特殊的拟声能力,虽然知道那个人不可能说出那种酸掉牙的情话,但是冷不丁听到青年的嗓音吐露出的情话,萧长玄不由得幻想如果某天真的能亲耳听到,自己该有多激动。 然而事实上却是他在一个相当不怎么正式的场合囫囵和人告白,并且如果不是自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对方的嘴,他或许已经收到了一张好人卡。 思及此,萧长玄对于眼前的邪物多了几分宽容。 闭着眼睛虽然可以避免邪物寄生,但是避不了伤害。 天上的巨眼垂下来,像是一颗缓缓脱落的眼球,粘连凝无数根结血管神经,无数颗眼球从里面生出来,眼皮底下是满口尖锐细密的牙,发出滋滋怪声朝着萧长玄涌去。 视线受阻,单凭感觉判断扑过来的东西数量庞大,萧长玄在前后两个方向扔出符咒,催动引燃,火焰灼烧蛋白质的焦糊味顿时弥漫四周。 脸上仿佛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侧头躲开,眉弓处泛起微微的刺痛感,萧长玄抬手一摸,摸到了一点湿润。 在脸上又多了几道细密的小伤口后,萧长玄忍不住了,伤口虽小,破相事大。 再一次引燃符咒,在漫天的橙色火光中,萧长玄睁开了眼睛。 眼睛顿时传来阴寒的入侵感,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爬进了他的眼睛里。 同时他也看清了眼前的邪物本体。 丑得惊天动地,圆形的身体像是各种抽象的东西胡乱拼凑而成,臌胀的眼皮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浑浊眼珠,一个挤着一个,满满当当地快要溢出来。 饶是见多识广的萧长玄表情均是一愣,不敢想象就是这么一个丑东西,想在他身体里寄生。 多看一眼感觉眼睛都脏了。 连带着嘴都变得刁钻刻薄,骨子里的涵养在这一刻短暂消失。 萧长玄沉默片刻之后,皱着眉开口:“哪里来的丑东西” 第70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被称作“丑东西”的邪物勃然大怒,气得浑身发抖。 本来被迫沉眠就已经足够憋屈,每次想入世还被外面那群花花草草打回来。 现在轮到区区一个人类祭品,竟然也敢三番两次挑战它的耐性,甚至还上升到怪身攻击,它势必要他付出血的代价! 巨眼本体拥挤的眼眶内,涌出无数颗带着湿滑粘液的眼珠子。 落地之后长出几只手脚,骨碌碌地在地上乱爬,身形膨胀变大,像充足了气体的气球,很快乌泱泱一大片围住了萧长玄。 尖锐的叫声齐齐爆发,混乱吵闹的噪音落在耳边如同被数千根针同时扎了一样的刺痛,再加上眼前一大堆丑得奇形怪状的眼珠模样,视觉和听觉都受到了巨大冲击。 “啧,简直是精神污染。”萧长玄不适地揉揉发痛的耳朵,眼神冰冷。 他说的也没错,眼前的这只邪物的能力似乎就是精神污染,通过制造噪音和诡异的视觉传达来入侵人的大脑。 每一次的对视和每一声尖叫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悄悄改变着他的潜意识。 渐渐的,声音变得不刺耳,在一堆奇形怪状的眼珠中,有那么几只突然变得眉清目秀起来,内心对于它们的接近没有那么排斥,种种不妙的迹象表明他正在被寄生。 手背上缓缓浮现一个眼睛的图案,起初是像画上去的,慢慢的,眼睛变得栩栩如生,浑黄的眼珠微微转动,如同从身体里自然长出来的一样。 萧长玄在眼睛长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察觉端倪,十几张符咒悬空浮动,符纸上的咒画一个接一个亮起,连接成线,一个复杂的阵法就此生成,金线交织缠绕成一张金色的大网将成群的眼珠子覆住,淡淡金光泛起,将其中的肮脏邪物净化干净。 金色的网如同在深海中捕捞小鱼的渔网,一兜一个准。 耳边暂时清净,手上眼睛的变化随之减缓,为此萧长玄还被瞪了一眼。 第132章 然而这些眼珠子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当你发现一只时,暗地里已经发展成了一窝,更别遑论,一开头就是遍地的大眼睛。 源源不断的眼珠子从本体中诞生,车轮战似的跟着萧长玄耗,几乎无孔不入,视线之内毫无死角,只能被迫承受猎奇诡异的精神污染。 先前眼睛里的异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明显,萧长玄能感觉到自己的右眼慢慢变得不受控制,没办法闭上右眼。 如果有其他人在场,会发现他的右眼变得血红一片,内里隐隐有什么活物在蠕动。 “桀桀,你马上就要被我吃掉了。”手背上的眼珠子拥有了自我意识,张口就是嘲讽。 萧长玄面色铁青,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眼珠子的嘲讽,而是他发现这些眼睛寄生的位置毫无章法可言,就在刚刚,他的小臂上又冒出来一只眼睛,这要是长到脸上…… 放在平时也就算了,他本身对于自己的皮相没有那么在意,但是现在不一样,至少得在心仪对象面前保持一个得体的形象。 追人的时候,抛开言行举此不谈,拥有一副完美的皮相怎么不算是一项加分项呢哪怕对方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但是起码态度要有。 手背上的眼睛不知道萧长玄是在担心自己的脸,只当他是怕了,于是态度更加嚣张。 “桀桀,怕了吧身上很痛吧?再等上片刻,你全身上下都会长满可爱的眼睛哦,到时候我就把你吃掉!” 萧长玄面无表情缓缓抽出长剑:“你一定要说这么恶心的话吗?” 前一秒气焰嚣张的眼珠慢慢瞪大,后一秒眼里满是惊恐…… 荧蓝鬼火拔地而起瞬间席卷整个空间,所过之处,皆化为灰烬。 遍地的眼珠消失殆尽,前方不远处一个焦黑的物体倒在地上,冒着阵阵黑烟,生死不明。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上的那团东西动了动,皮开肉绽的眼皮露出一条细缝看向来人,声音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你……” 可怕,眼前的男人面容冷酷,一黑一红的双瞳居高临下地看着它,比起人类,更像是来自深渊的恶魔。 寄生在那人体内的种子此时已经彻底失去踪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抹除,一点都感应不到。 它又听见那人问:“怎么出去” 是死亡的味道,它闻到了。 不明的水液从眼缝中倾斜而下,很快地上积攒了一小滩水。 这只邪物居然偷偷哭了。 —— 路与和齐岂带着一众病残的鬼走出石门,左拐右拐之后,竟然真的让他们拐回了地面。 刚从树洞里爬出来,路与就看到前方萧长玄和女鬼打斗留下的战场,遍地狼藉,毁灭性极强。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路与扭头看过去,发现是那个红衣女鬼,一身狼狈靠着大树,小腿以下的地方在逐渐消散。 女鬼冷漠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态度,“真是命大。” 齐岂拖着几个队友上来,抬眼看到女鬼被吓一跳,他把路与扯到身后,两手握拳摆出防备的动作,“你不要过来啊!” 路与拍拍他:“没事,她过不来。” 齐岂的视线瞥到她的脚,提着的心落了回去。 鬼魂身形消散,说明怨气已经没了,翻不起多大的浪。 就说还是他玄哥靠谱。 齐岂眼珠乌溜溜一转,冲女鬼问道:“哎,你一直在这里有没有看到一个满脸胡子,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出来。” 女鬼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看他,齐岂被看得有点心虚,一边走开一边小声嘀咕:“好凶,我就随口一问,不知道就算了。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阴沉的天暗下来,诡谲的黑雾凭空而生。 空中传来一声低笑,“在找这个吗?” 昏迷的流浪汉被黑雾带下来,扔到他们面前。 消失的流浪汉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无脸男人的手里。 现在他又再次带着人出现,气定神闲的样子还是那么假惺惺的,让人倍感不适。 “主人!”女鬼突然激动起来,脸上一贯冷艳的表情因为兴奋而扭曲失控。 隐在黑雾中的男人,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片刻之后才说道:“是你啊。” 女鬼倏然落下两行泪水,她等到了,她终于等到了。 路与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上演主仆情深的戏码,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这边冷艳的女鬼此刻眉眼含情脉脉,羞怯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字一句地诉说着自己敛含的感情,回想他们以前恩爱的种种。 殊不知,黑雾中的男人,或许就没有记起她是谁,回答的话语避重就轻,敷衍带过,几乎看不出任何感情。 说不定连身份都是个谜,桃代李僵,冒充女鬼的心上人,利用一个痴情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可惜女鬼已经陷入魔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带着夙愿已成的满足笑容化成点点碎光,彻底消失。 然而她至死都没能见到雾中人的真面目。 “好看吗?” 男人毫无感情的话落在耳边,如同一声惊雷,路与回过神来,看着他周身的黑雾淡去,露出身形。 还是那张扁平无一物的脸。 他发出一声嗤笑,字里行间都是不屑,“你们人类向来喜欢这种无聊的戏码,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实际上连真假都分辨不了,单纯又好骗,只需要轻飘飘的几句话,就任劳任怨。” 第133章 “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齐岂被他这幅狂妄的嘴脸惊到,暗自腹诽:好臭不要脸一个人,利用完了直接翻脸不认人。 下一秒,无脸男话锋一转,朝着路与伸手,语气阴冷:“那么,把手里的东西交乖乖出来吧。” 路与不慌不忙:“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无脸男人语气危险:“别让我说第二次。” 齐岂脸色微变,刚想过来,没想到无脸男人比他更快,直接闪现到路与面前,黑雾化作鬼手掐住他的脖子。 “拿出来!” 路与呼吸一窒,涨红了脸:“咳咳……” 齐岂连忙抬手试图和男人商量:“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嘛,你要什么我们给就是了。” 见他没有要放手的意思,齐岂灵光一闪,搬出萧长玄,“别忘了你和玄哥的游戏还没结束呢,你,你难道想破坏游戏规则吗?” 无脸男人闻言身形微动,像是在思考,下一秒,鬼手松开路与,齐岂冲上去把他扶起来。 “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不杀你们。” 齐岂偷瞄一眼无脸男人,小声问路与:“你拿他什么东西了啊?” 路与没有说话,只是摘下背包,垂着眼在里面翻找。 “动作快点。” 无脸男人所剩的耐心不多,他向来随心所欲,想要什么东西都是先杀了再抢过来,如果不是碍于萧长玄身上那个未知的结果,他大可以直接杀掉眼前的人。 路与拿出那个蕴含巨大灵力的树神果实,扔给无脸男人。 黑雾在空中接住小小的果实往回卷,就在即将送到男人手上时,闪电般的冷白剑光划过,将黑雾斩碎,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了下落的果实,一道身影闪身纵跃落回路与跟前。 “不好意思,这是我养出来的,不送人。”萧长玄说着,侧身把果子还给路与。 齐岂眼冒星星,惊喜道:“玄哥!你终于回来了” 无脸男人慢慢收回抬起的手,四周黑雾涌动,一双猩红的眼睛浮现,它在上下打量萧长玄,像是在看什么满意的作品,最后他满意道:“哈哈哈,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体质,不错,不错。” 受到夸赞的萧长玄眸色微寒,二话不说,提着剑就冲了上去。 无脸男人轻笑出声,化作一团黑雾迎上去,瞬间四周狂风怒号,黑雾弥漫。 路与被大风吹的睁不开眼睛,他伏下身体,踉踉跄跄在风里摸索,寻找一个掩体。 齐岂把他拉到一个土堆后面,二人头发迎风飞舞,一张嘴就是混着黄土的风。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下来,四下寂静无声。 路与灰头土脸从土堆里探出头来,视线正好对上萧长玄的。 只见萧长玄脸上表情空白了一会,才勉强认出是路与,他弯了弯眼睛,语气含笑:“没事了,出来吧。” 闻言,两个小脸通黄的土人从土堆后面出来。 “噗……”齐岂先是看一眼路与,随即发出一声爆笑。 路与掸去头上的土,冷静回击:“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 齐岂:“……”笑早了。 第71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乌云散去,被遮住的太阳探出头来,四周的昏暗褪去。 齐岂眯眼望天,淡白的日光带着丝丝热意洒在脸上,有点痒。 他扭过头问萧长玄:“玄哥,那个无脸男人死了吗?” 回想起那个男人消散之前说的话,萧长玄眸色暗了暗,显然那个男人只是一个分身,见他从黑洞里出来之后,那人已经达成目的,是以在自己攻上去的时候,没有做出什么反抗,而是坦然地赴死。 正如他所说的,这只是一场游戏。 不过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就没有必要告诉其他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焦虑,萧长玄意简言赅:“死了。” 最大的危机解除,但后续还有很事等着他们去收尾,比如他们还没有从山神村里出去,再比如…… 齐岂在额头上摸到了一手的汗,感觉人都快被晒化了,“你们有没有感觉这天气有点热” 路与:“没有啊,挺凉快的。” 齐岂感觉自己在冒烟,茫然无措道:“为什么我感觉好热” 路与看过来,目光落在齐岂身上,下一秒指着他脚下震惊道:“你……” 齐岂低头发现自己真的在冒烟,身上的黑色袍子无端燃烧起来,手上出现一些暗红色的烧伤。 不光是齐岂一个人,卓越等人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萧长玄快步走过来把重伤的几人转移,疾声道:“你现在是鬼魂,别站在太阳底下,找个阴凉的地方躲起来。” 齐岂听话跑进树荫里,萧长玄又在他们几个身上贴下聚阴符,阴气寒凉入体,这才阻止他们险些被烧成灰烬的惨剧。 随着阳光的出现,四周的景色一变,他们回到了那个长满杂草,荒无人烟的村落宗祠。 香炉上的香已经燃尽,祠堂内寂寥冷清,齐岂看着自己变透明的身躯,后知后觉他是真的变成鬼了。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来,在发现自己变成鬼后,先是怅然若失,一个个哭丧着脸,说是要留下遗书让路与给家里人带回去。 在听到萧长玄说还有得救时,这群人开始四处乱飘,见墙就穿,美其名曰体验一下做鬼的感觉。 第134章 萧长玄:“……”捏紧的拳头握了又松。 流浪汉是最后一个醒来的,当他看到面前的萧长玄时,神色忽然紧张起来,路与注意到他表情的异常,以为是他之前受到的惊吓还没缓过来,走过来轻声安抚道:“已经没事了。” 流浪汉抓住路与的手,十分紧张低声道:“快逃,他不是人。” 路与还没从他原来会说普通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他的话惊到。 他在说什么谁不是人 路与正想追问下去,下一秒就被流浪汉从地上拽起来,拉着就跑。 一头雾水的路与:“” 忙着穿墙的一众鬼魂也是一脸茫然,莫名看着突然跑开的两个人。 这是在什么 路与紧急剎车,停下脚步,“等等……” “你说清楚一点,谁不是人啊?” 流浪汉焦躁不安,死命一直拉着他往前走,嘴里反复念叨:“很危险,去找树神……” 路与试图和他解释:“你先冷静一点,那个邪物已经死了。” 流浪汉指着萧长玄,眼神冰冷:“没有死,它就在那。” 被当做邪物的萧长玄一脸淡定,看上去就和平时一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路与皱眉:“你是不是弄错了” 流浪汉摇头,语气坚定:“我认得它的味道。” 齐岂飘到萧长玄面前,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门道来,“搞错了吧玄哥怎么会是邪物呢” 没想到下一秒萧长玄语出惊人,“他说得没错。” 齐岂:“啊?” 他立马飘出两米外,“你你你……不是玄哥” 路与若有所思地看着萧长玄的右手,最后拍板:“他是。” 齐岂已经被绕晕了,他到底该信谁? 看到路与坚定无比的眼神,萧长玄嘴角微微勾起,心情莫名很好。 齐岂看着眉来眼去用眼睛说话的俩人,感觉自己像一只在瓜田里上窜下跳却又吃不到瓜的猹,急死个人。 “咋回事啊?你俩别卖关子了。” 路与带着将信将疑的流浪汉走回来,视线扫到萧长玄裹得严严实实的右臂,抬眸问:“在这里?” 萧长玄不自然地抚一下右臂,点点头。 他说:“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意外,不得已也把里面那个丑……咳,那个邪物带出来了,不过不用担心,它没什么威胁力,影响不到我。” 齐岂:“哥,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丑东西” 萧长玄:“你听错了。” 路与捞起他的手,准备把袖子挽上去,“给我看看。” 萧长玄快速抽回手,背到身后,微笑道:“没什么好看的。” 齐岂这个时候倒是机灵:“没什么好看的你干嘛藏着掖着,难道说伤得很重” 萧长玄:“……”就你话多。 路与拉起袖子,只见男人的右臂有一道狭长的菱形眼睛一直从手腕根部延伸到肩膀,仿佛整只手都变成盛放这只眼睛的容器,丑陋不堪。 那只眼睛不像图腾而是像真的一样,表面凹凸不平,眼皮微阖,内里红色的眸光若隐若现,看上去像是在垂着眼睛,随时都有睁开的可能。 齐岂倒吸一口凉气,一句“真丑”差点脱口而出,在看到他哥不虞的表情后,识趣地闭上嘴巴。 萧长玄解释:“这大眼怪是精神寄生类的邪物,人被困在它的精神世界里,要想出来,只能成为宿主才出来。” 他没说的是,按照正常的寄生,这玩意得寄生在眼睛里才行,但是他嫌弃太丑,用了一点办法退而求其次,勉强让那只眼寄生在手臂上。 路与:“它现在是活的吗?” 萧长玄:“那倒不是,早就死透了,只不过这个印记暂时还没想到办法消掉。” 流浪汉哑声道:“去找树神,他有办法。”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启程,一行人从山神村离开。 在他们离开之后,山神村那棵活了数百年的巨树瞬间枯萎,从树干开始干枯脱落,彻底化为泡影。 回到那片白色花海,齐岂看到了他们几个人梆硬的尸体。 “果然是从这里就开始变鬼了,我们居然没有察觉到异常。” 流浪汉在旁边说:“我当时就提醒过你们不要走这边,这些是离魂草,魂魄不稳的很容易被勾走。” 卓越飘过来,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那会儿忙着追那只大蜘蛛,现在仔细一想,它就是骗我们过去的诱饵啊。” “有一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你的语言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齐岂问流浪汉。 流浪汉说他本来就会。 齐岂:“那你之前是” “事出有因,找到树神你就知道了。” 有流浪汉的带路,他们少走很多弯路,很快路与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黑洞。 倾倒的大树已经完全枯萎,干枯的叶子落了一地,树神不知所踪。 “我们来晚了吗?” 流浪汉目光扫过四周,冲空气中大声喊道:“阿努!” 前方的落叶堆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树神从里面探出小脑袋,睡眼惺忪:“老大,你回来了” 和路与之前见到的绿色小精灵不一样,眼前的树神翅膀烂了,绿色的长发也变得跟枯草一样干,躯体有一半出现了木化腐朽。 流浪汉走过去,把他抱起来,语气温柔:“辛苦了。” 第135章 路与把从幽洞带出来的果子放到原本的树坑里,盖上土。 没过多久,一棵幼苗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超快速度向上生长,最后长成一棵参天巨树,枝叶茂盛,青翠欲滴。 四周枯死的草地随之回春,重焕生机,凉爽清风拂面而过,带着淡淡的草木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路与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身上的疲倦都被洗去。 树间撒下一片绿色碎光,变成一个少年,肤白胜雪,绿色的头发迎风飘扬,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浅绿色的瞳色如同春天一样温柔。 流浪汉拍手欢呼:“变回来啦!” 少年弯了弯眼睛:“谢谢你阿努,帮了我大忙。” 少年转头又对路与笑道:“也谢谢你,人类的小孩,要不是你帮我把种子带出去,我们山神谷就完蛋了。” 流浪汉兴奋复读:“完蛋啦!”快乐地跑来跑去,心智完全像个小孩一样。 齐岂口瞪口呆,喃喃道:“浪哥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树神说:“阿努的心智只有六七岁,小时候生病烧坏脑子,我捡回来的时候就治不好了。” “之前和你们说话的一直是我。” 在树神的解释下,他们终于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只大眼怪,几乎和第一任树神是同时诞生,树神负责滋养万物生灵,而大眼怪恰恰相反,它以怨气和死亡为食,两者可以说是宿敌一样的关系,互相制衡牵制,大多数是树神占上风,山神谷因此变得灵气充足。 但大眼怪也不是被压迫到不能生存的境地,万物生死交替,乃是常事,数百年来双方一直都维持很微妙的平衡。 大约几百年之前,因为非自然发生,山神谷里的动植物出现了大量的死亡,得到怨气滋养的大眼怪欲望暴涨,动起了独霸一方的念头。 它自称邪神,引诱无知的人类堕落供奉,借此增强自己的实力,意图吞并树神。 自此它隔三差五就骚扰历任树神,迫不得已树神只好将它困住,强制陷入沉眠,等到谷里的死亡和怨气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再将它放出来。 树神:“上一任树神因为灵气枯竭,在封住它的时候不慎被寄生了,也就是你们在山神村看到那棵巨树,它利用树的身份骗了很多人类,甚至还想吃人。我只好把人类都赶出去,把它困在那里。” “就在几个月前,它突然提前苏醒,而且变得很厉害,我和它打了一架,被吃掉了大部分的神力,根也被毁了。为了避免被寄生,我和身为人类的阿努换了身体,同时我发现谷里多了几只来路不明的厉鬼,还有很多被关在瓶子里的鬼魂。就在这时,我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现世里有专门负责抓鬼的人,并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带着瓶子去找,于是我找到了你们。” 树神苦笑一声:“没想到神力不足换身之后意识会混乱,导致我经常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差点误了大事。” 萧长玄眸色微沉:“你在哪里遇到的那个人” 树神仔细回想:“就在谷里。” 果然一切都是预谋好的,路与垂眸沉思。 萧长玄问起树神:“你有办法把他们的魂魄送回去吗?” 齐岂接着说:“还有我哥手上寄生的那个丑东西。” 树神说可以。 他在齐岂几人身上贴了几片叶子,嘱咐道:“你们再去一趟那片花海,起风的时候跟着风的方向走,风会把你们带回去。” 至于萧长玄手上的大眼怪,树神说有些棘手。 “我会把它重新封回树里,它出来的时候谷内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自然灾害,你们切记要小心。” 众人点头应下。 第72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按照树神教的方法,七只阿飘变回了人,正在努力适应僵硬的四肢。 齐岂同手同脚走路:“奇怪,我们离魂的时间都没超过两天,这一回来怎么感觉像是死了很久。” 卓越踩着大外八跟在后面,接住他的话茬,“死一会人都硬了,更别说两天。” 身后传来一个阴暗的声音:“能正常走路你俩就偷着乐吧。” 齐岂和卓越回头,几名迈着“丧尸”步伐的队友幽幽抬头看着他俩,他们的四肢各走各的,独立得很,如同临时安上的一样。 “噗……” 山风吹拂,拨云见月,清冷的月光在林间落下一片静谧,只有轻微的脚步声,一切都是如此的宁静美好。 直到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你们看,我的影子好像一只青蛙哦。” …… 有人扶额苦笑:“你真是……煞风景第一人。” 哥几个刚酝酿情绪准备走文艺路线的氛围被彻底打破,林间适时响起几个青年人爽朗的笑声和打骂声,欢乐了一路。 “不过我们就这样先走,留他们两个人在里面真的可以吗?”卓越忧心道。 齐岂:“有没有可能,像我们这样四肢不勤的留下来才是累赘。” “树神不是说了嘛,会有不可控的自然灾害发生,我们这么多人万一遇到个台风山洪什么的,毫无反抗之力,到时候还得麻烦玄哥一个个捞。” “也是,那咱们走快点吧,别耽误他们。” 在树神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走到最开始的那片雾林。 —— 山神谷深处。 第136章 收到叶子传回来的消息,树神转过身和萧长玄说,“他们已经到谷口了。” 萧长玄点头,伸出右手,“麻烦了。” “你真的要把它取出来吗” 树神有点紧张,他是第一次从人类的身上揪出大眼怪,尽管萧长玄说了出现什么差错他都可以承担。 大眼怪这种靠死亡和怨气滋养的邪物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死不灭的,被寄生的植物一旦脱离了大眼怪,身体里的养分也会被带走,迅速枯竭死去。 这一次被寄生的宿主变成人类,树神更加不确定剥除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 不过萧长玄的态度很坚决,他也只能照做。 淡绿色的光芒幽幽亮起,手臂上栩栩如生的狭长眼睛变得扁平,卷皱蜷缩,像是一张被拧干水分的纸张。 一只迷你版的抽象眼球从手臂上被剥离,树神把它封进一颗石头里,再以神力镇压,托萧长玄的福,这一次的镇压能延续很长时间,大眼怪要想再次降生,起码要经过数百年的生死轮回更替…… 朗朗清风,明月照人。 夜间的山林静谧幽怨,时不时有几声兽鸣回荡在深处。 路与微微仰头,问起旁边的男人:“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我背着你走” 冷白的月光洒在青年脸上,透净明朗的双眸在月光的浸润下覆着一层浅薄柔雾,宛如一汪缓缓流动的温柔的清泉。 此时那双眼睛正全心全意地望向自己,他是很认真的在说。 萧长玄有片刻的出神,随后他伸手比了个“五”的手势,哭笑不得:“你已经问过五次了,真的没事,我保证。” 路与表情倒是淡定,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妥,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还记得大眼怪被树神取出来之后,萧长玄直接昏了过去,虽然很快就醒来,但这说明后遗症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会体现在哪个方面。 所以路与时不时就会问一下萧长玄,确保没什么意外发生。 再加上树神提到可能会发生的自然灾害,一路上他们一直都很谨慎小心,时刻关注着周围环境的变化。 萧长玄倒是挺乐意被照顾的,路与问什么他答什么,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份很新奇的体验,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况且他是头一次遇上这么直白的纯粹的关照。 在他展现自己能力的那一刻开始,就被赋予了很多重任,周围的人都有一种“他这么厉害,哪里轮得上我可以帮忙”的默认想法。 即使是关心,也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累赘。 久而久之,萧长玄也慢慢习惯独来独往,自己一个人处理所有人都处理不了的事,倒不是说觉得心累,亦或是压在肩膀上的责任感太过沉重,只是某个时候在幻境里处理完邪灵后,一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有那么一瞬间会被不知名的孤寂感包围。 可以忍受,也可以调解,但是滋味不太美妙就是了…… 不过有时候对方的照顾过了头,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在发现路与好几次提出想背他的时候,萧长玄感觉自己似乎在对方眼里变成了一款脆弱的玻璃娃娃,生怕他磕着碰着,把自己碰碎了。 他在心里想着,原来只是稍微晕一次就这么管用的吗 脑子里有一些奇怪的想法诞生了。 萧长玄不知道的是,在路与的视角里,他一直是展示都是一个能力极其出色的主心骨角色,遇事波澜不惊,在与强劲的对手交手时也不曾落过下风,几乎没有露出过脆弱的样子,那怕情况再危急,还有心思打趣逗乐,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在遇到一些怨力极强的邪物时,只要有萧长玄在场,路与和其他九处的成员一样,心里的压力会减轻许多,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依赖他人,也许是因为知道这个人有足够的实力兜底,于是往前冲的时候更加有底气。 路与很不习惯这样的变化,却又没办法改变,因为这些细枝末节是在一步步的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他。 所以当萧长玄突然昏迷不醒的时候,路与猛然发觉,再强大的主心骨与不是坚不可摧的神明,他是一个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只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在人前竖起一道高大的围墙,谁都无法透过围墙看清内里的柔软。 今晚的意外,让路与感觉自己好像撞破了围墙的一角,看到了一个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萧长玄。 围墙之内像是一个未知的宝藏,充满诱惑力,等着他去探险。 好奇心被一点点勾起来,有什么东西乱套了。 夜色下,俩人并肩而行,心思迥异却又殊途同归。 穿过茂密的森林,他们路过一片低矮厚重的草丛,踩踏过后,晃动的草丛惊醒了闪着萤绿光辉的萤火虫,成片的点点荧光扑翅而起,满天飞舞,像是下了一场绮丽盛大的星雨。 路与不由得放慢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小精灵一样的淡绿色光点,有几只不怕人的一下飞到他头上,一闪一闪的。 萧长玄询问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不走了?” 路与这才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那么远。 路与动作轻柔地摘下身上停留的萤火虫,快步追上去,来到他身旁。 路与:“这一片有好多萤火虫。” 萧长玄语气有些迟疑:“萤火虫” 第137章 等等…… 路与骤然看向萧长玄的眼睛,男人漆黑的瞳孔深邃微冷,隐隐带了一丝空荡的茫然。 他的眼神没有焦点…… 路与抬手在萧长玄眼前挥了挥,他的眼睛依旧是目视前方,毫无变化。 在路与沉默的这一段时间里,萧长玄很快就意识到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夜间本就昏暗不清,之前还能看见月亮,后来视野慢慢变暗,他还以为是云遮住了月光。 他向路与解释道:“应该只是暂时的,一会就恢复了。” 路与还是没有出声。 眼睛看不见,听力会变得更灵敏,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放大,萧长玄隐隐能听到萤火虫细微的扑翅声,却听不到身边人的声音,让他不由得开始暗自揣测那人当下的心情,生气,担心还是别的什么。 路与:“现在我可以背着你走了吧?” 沉默震耳欲聋。 萧长玄:“……” 敢情想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背他 萧长玄声音沙哑晦涩难懂,婉言提醒:“只是眼睛看不见。”言外之意我是瞎了不是没手没脚,不至于不至于。 路与:“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长玄仿佛听到了一股失望至极的语气。 他把手伸出来,“你牵着我走吧。” 手腕被人攥住,温热的体温隔着一层布料传来,带着一丝暖意。 穿过草丛后,隐约能听到前方潺潺的流水声,他们到了一条河的附近。 引路的叶子兢兢业业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停下来等待后方的两个人类。 脚下的路并不像前一段那样平坦,或许是靠近河流的缘故,地上有许多乱石,横七竖八躺在路上,必要时,会被迫充当无情的土路杀手,随机绊倒一个重心很稳的心机瞎子。 路与扶住身形踉跄的萧长玄,忍不住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想到萧长玄看不见之后,连块石头都成了旗鼓相当的对手,玻璃娃娃的刻板印象加深。 “没事。”萧长玄抓住路与的手,两人从拉着手腕变成了掌心相贴,“继续往前走吧。” 路与垂眸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他就被手心传来的热度烧断了思绪。 “轰隆——”天边闷雷阵阵,月亮被乌云遮住,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引路的叶子像是一盏灯笼,照亮一方小天地。 没过多久,天降大雨,豆大的雨滴成片砸下,把还在赶路的俩人浇了个透。 脚下的积水没过脚踝,湿透的衣物透着丝丝寒气传到身上,体温在慢慢下降。 雨势越来越大,路与不由得加快脚步。 一阵狂风吹过,在前面引路的叶子猝不及防被大风卷起,撕碎,抛向远方,再随着雨水落入泥水中飘远。 叶子被毁,他们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路与猛然停下,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树神说的自然灾害。 萧长玄:“怎么了?” 路与:“引路的叶子没了。” 一阵不同寻常的异响夹杂在声势浩大的雨声中,脚下的水位在以十分不正常的速度上涨,萧长玄面色一寒,快速说道:“这附近有没有地势高一点的地方,山洪要来了。” 路与环顾四周,漆黑的视野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萧长玄沉声道:“左右两边找找有没有大树。”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脚下的水已经没过膝盖,又过了一会,他们终于摸到一棵粗壮的树。 萧长玄蹲下来:“你先上去,踩着我的肩膀。” —— 下方洪水泛滥,不知道淹到了哪里,路与和萧长玄挤在一根横着长的树枝上,冒雨在黑夜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脚下的树枝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 第73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湍急的水流不停地冲刷树木,天上还下着瓢泼大雨。 断裂的树枝被水冲走,路与双手抱树,以一副熊抱的姿势挂在树上,胸腔里极速跳动的心脏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险一幕没有缓过来。 他们第一次爬上去的树,树枝突然断裂,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坠入水里,路与是旱鸭子,一落水就跟个秤砣一样沉下去,咕咚咕咚呛了几口水,幸好萧长玄及时把人捞起来,不然他能喝死自己。 洪水汹涌,在黑夜中如同一个无情的猛兽,断裂的树枝,浮木落入水中成了暗含危险的武器,路与被萧长玄带着艰难地在水流中前进,顺着洪水的方向游。 四周昏暗不清,一根粗壮的树木顺流而下,眼看就要撞上一无所知的二人。 路与小动物一般的警觉性突然在这一刻警铃大作,他仰起头凑到男人耳边,在大雨中大声道:“萧长玄!” 在路与提醒的那一刻,萧长玄很快做出反应,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根据水流的速度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憋了一口气沉入水中,沉重的浮木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头顶过去,再晚一点,直接就是当头一棒。 四下找不到支点,还要随时提防不知道会从哪个方向飘过来的不明物体,长期泡在水里,两个人的体力逐渐下降,再一次躲过冲过来的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树,他们趴在上面,顺着洪水漂了许久才被卡住。 第138章 他们被卡在两棵树中间,趁机重新回到树上,路与身上被划了好到口子,泛着火辣辣的疼。 脚下踩着的树枝足够粗壮,可以支撑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 确保水位没有上涨之后,路与稍微松了一下绷紧的精神。 背部感受到了一丝不正常的热意,因为树上的空间有限,萧长玄和路与贴得很近,几乎上是把他半圈在怀里。 “萧长玄” “嗯”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雨势减小,稀稀拉拉从叶间的缝隙中滴落。 身后人的体温愈发升高,路与小幅度扭过头想往后看,肩膀上突然一沉,裸露的皮肤碰到一股灼烧的热意。 路与再次出声:“萧长玄” 这一次身后没有回应。 他心下一惊,空出一只手往后抓住萧长玄的手臂,自己则是小心翼翼地慢慢转身。 艰难地调转方向,一边要保持平衡,一边又要注意萧长玄的情况。 只是转个身,路与转出了一身汗,两个人变成面对面相拥的姿势,路背靠大树,萧长玄的头搭在他的肩窝里,鼻息间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滚烫,怎么叫都叫不醒,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表示人还活着。 不确定是寄生的后遗症还是泡在水里着了凉,眼下他们孤立无援,洪水还没褪去,路与心神不定,莫名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紧贴的胸腔里,两颗心脏微微跳动,距离很近,却又好像很远。 感觉时间像是过去了半个世纪之久,然而天迟迟没有亮,唯一的变化就是雨停了。 这时,埋在颈窝里的头动了动,昏迷的男人像是要醒了,路与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后颈上往下一压,又把人压回去,态度很是强势。 “别动。” 没一会,传来男人瓮声瓮气的打趣,“这可是你让我靠的,那我不客气了。”说着还蹭了蹭,像一只得寸进尺试图撒娇的大型犬。 黑暗中,路与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别太过分了。” 嘴上说着警告的话语,动作却又截然相反,把人拉得得更近。 萧长玄闷笑出声,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份照顾。 一直抱着不说话很尴尬,于是路与没话找话:“你的眼睛还是看不见吗?” 萧长玄说看不见。 担心男人再次陷入昏迷,路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认识这么久,他们还没有认真的聊过天,萧长玄平日里很忙,哪怕是兼职保镖那段时间,路与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他。 闲聊的话题很轻松,路与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自己遇到的趣事,同时他也对萧长玄的过往有了几分了解。 路与好奇:“你小时候真的是个酷哥吗?” 萧长玄压低声音:“真的。”他停顿了一会接着说,“不茍言笑,一星期说话不超过五十句,这还不够酷吗?” “我舅舅还担心我会变成哑巴,试图用玩具收买我,说一句话就奖励一个。” 路与:“那你说了吗?” 萧长玄的语气听上去得意洋洋:“当然没有,我那个年龄早就不玩玩具了。” “几岁” 男人轻咳一声:“八岁。” 路与嘴角上扬,脑补了一下一个板着脸装酷的小孩哥形象。 后续又聊了很多,萧长玄每一次回答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路与知道他又难受了。 男人靠在路与肩膀上,半开玩笑地投降道:“能歇一会吗?” 路与垂下眼睫,千回百转间,眼神变得清醒坚定。 他轻声道:“可以歇一会,但是不能睡太久,因为我还想听故事,你能保证吗?” 萧长玄语气含糊不清,像是在控诉路与的要求过于霸道苛刻云云。 最后一句“我保证。”却无比清晰地落在耳边。 萧长玄这一觉直接睡到天亮。 远处晨光熹微,四周的环境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路与一整夜没合眼,眼睛熬得通红。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让身体变得僵硬,路与反复试了好几次才成功让自己动起来,底下洪水的水位下降了一大半,却还没有完全褪去,周围的树木上露出被浸泡过一夜的痕迹。 森林里一片寂静,路与抬手在萧长玄额头上探了一下,烧已经退了,但是人一直没醒。 就在路与盘算着怎么从树上下去时候,听到了其他人的叫喊声。 “玄哥!小路!” 是齐岂的大嗓门,化成灰路与都认得。 “我们在这!” 一开口路与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嗓子和破锣似的,破风漏音一个不少。 不多时,几艘小木船拨开水流在林间穿梭,划到路与所在位置的下方。 路与朝下面喊道:“齐岂!” 齐岂狐獴抬头,看见树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惊叫道:“我的天!你们怎么爬那么高!玄哥怎么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路与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快速说道:“昏过去了,你们先想办法把他带下去。” 最终,在几个人的帮助下,路与和萧长玄成功回到船上。 小船摇摇晃晃,缓缓驶离山神谷。 这一场山洪几乎把山神谷淹了一大半,到处都是被淹过的痕迹。 齐岂说昨晚他们在谷口等二人汇合,没想到天突然下起大雨,没过多久来势汹汹的洪水就漫过来了,几人被水流冲到了谷外,正好遇到村长带着其他人进来,他们赶紧拦住众人说明情况。 第139章 说起来也奇怪,洪水只淹了山神谷内部,没有向外蔓延。 得知路与和萧长玄还在谷里,众人连夜找来工具,进去救人。 成功找到人后,齐岂点燃信号弹,通知另一批还找里面寻找的队友。 上岸后,随行的队医先是给萧长玄检查身体,路与把他高热引发的各种症状事无巨细地告知队医。 “应该是被水里的钉虫咬了,所以高烧不退。”,队医检查一番过后,拿出一株草药捣碎敷在萧长玄左手手腕上牙印一样的两个红点。 “昨天齐岂他们也是同样出现了高热畏寒的症状,幸好有村长在,找来了解钉虫毒性的草药给他们敷上,没过多久就活蹦乱跳了。” 路与沉默片刻,说:“还有一点,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什么?!!!”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众人一副遭受了晴天霹雳的瞪眼模样,满眼不可置信。 路与语气平静接着说:“是寄生的后遗症。” 队医闻言眉头紧锁,“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邪气残留。” 气氛变得低迷,他们没想到出一趟任务,战神般的队长居然看不见了,那可是萧长玄啊。 萧长玄醒过来时就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哭丧氛围。 男人往日神采奕奕的凌厉眼神,此时虚虚悬浮,落不到实处,看上去更加冰凉无情,加重了疏离感。 齐岂见状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生怕触碰到悲伤的源头。 一行人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盯着萧长玄,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哽在心头难以启齿。 萧长玄本来还在奇怪周围怎么那么安静,冷不丁听到一声疑似哭泣的抽噎声,整个人都气笑了,精准点名:“齐岂,我还没死呢,不至于哭丧吧?” 哭出声被抓包的齐岂: 不是,怎么知道就是他哭的啊? 齐岂低头:“对不起玄哥,那我尽量哭的小声一点。” 萧长玄:“……”算了,讲不通。 他开始吩咐众人进行后续的收尾工作,以及派人去查看山神村村民身上的诅咒。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突如其来的工作安排使众人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时间悲伤,冲淡了他们对萧长玄眼睛问题的忧虑。 原本他们还担心萧队长醒后会一振不撅,情绪低落。 没想到是他们多虑了,这个人一醒就逮他们干活!和平日的行事风格没什么区别。 第74章 山神谷:试炼游戏 随着山神谷内的那一波洪水过去,山神村下起了一场持续三天三夜的大暴雨,几乎没有停过。 所有人不得不暂住在蘑菇屋里,等待这一场雨的停歇。 直到第四天清晨,阴了许久的天终于放晴,晨光熹微,碧空如洗,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清凉雾气。 四周的草木喝足了水,一个赛一个地青绿,长高了一大茬。 二楼窗台上的盆栽叶子上滚满圆鼓鼓的小水珠,绕着绿意盎然的叶子滑动一圈,顺着叶尖滴落,被一根修长白净的食指接住,水滴破裂,在指腹上留下一抹微凉。 路与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捻了捻手上的水痕,又去拨弄另一盆盆栽。 他今天起得早,已经收拾好东西,然而距离出发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考虑到还有人没起来,要到外面走动难免会发出动静,保不准会影响别人,只好待在房间里消磨时间。 树神的神力恢复之后,山神谷消失的神草再一次冒出了新芽,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成之前的样子,而村民身上的诅咒也随着拘魂蛊的净化而解除,迷宫上爬满的荆棘毒刺也变得不再致命。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笃笃笃。”门口被人轻轻敲响。 门外站着齐岂,手上拎着一个竹筐,他说:“今天走不了,村长说有一段路被淹了,车子过不去。” 下一秒,又接着说:“采菌子去吗?” “村长说他们这里雨后会长很多菌子,我看见好多村民都背着竹篓往后面去了,咱们也去摘点回来中午吃菌子火锅呗。” 路与摇头,“我不去,你问问卓越要不要去。” 齐岂:“为啥” 路与目光瞥向隔壁紧闭的房门,很快又收回来,他找了个理由:“我待会有些事要问村长。” “那好吧。”齐岂没多想,见他这么说直接拎着竹筐下楼找卓越去了。 俩人一拍即合兴致勃勃地加入了村民的采蘑菇大队。 送走齐岂后,路与没有急着回房间,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 没过多久隔壁就传来走动的声音,紧接着,房间里的墙壁发出“咚咚”的声音。 路与来到隔壁门口,叩响门板。 “进来吧。”萧长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这是这几天两个人约定好的交流方式,萧长玄眼睛还没有恢复,路与就负责当那个引路的,有些萧长玄没法自己完成的事,路与会提供一些帮助。 不过这几天除了下楼走动之外,萧长玄几乎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令人十分省心。 房间内,萧长玄坐在床上,深邃幽暗的目光正望着门口的方向,不偏不倚,给人一种他其实能看到的假象,要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他的目光没有落到任何实处。 男人额间垂落的几缕黑色发梢微湿,袖口也沾有一点水渍,显然是已经洗漱过了。 第140章 路与走进来,把路被水淹暂时走不了的事告诉他,萧长玄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路与:“要下楼吗?” 萧长玄说好,站起来朝着他伸手,路与熟练地把人牵下去。 楼下的小厨房里,餐桌上摆了两盘白胖胖的包子,锅里还有熬好的粥,还是热的。 不知道是哪位田螺队友做的,路与和萧长玄得以坐享其成。 吃完早餐之后,路与发现临近的几栋蘑菇屋都静悄悄的,往常按照这个时间,其应该差不多有人起来了,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正好,这会儿手机有新消息提醒,路与摸出手机查看,发现是齐岂给他发的,有好几条。 齐岂:[大丰收!][图片][图片] 点开图片一看,十几张喜笑颜开的脸挤在屏幕里,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菌子,喜悦之情隔着屏幕都快溢出来了。 后面几张图是几个满满当当的竹筐,收获颇丰。 “……” 路与数了一下人数,发现原来所有人都去捡菌子了,就剩他和萧长玄两个人。 路与打字:[你们是打算搬空山神谷的菌子吗?] 齐岂那边很快就回复:[你不懂,太多了,漫山遍野全是,捡都捡不完,全都能吃,不敢想象村民们在雨季过得是什么幸福日子。] 很快路与就收到了一张图片,潮湿的林间,几簇菌群争相生长,每一朵个头都很大,上面还沾着几滴干净透明的水珠。 看得路与手痒,他也好想捡蘑菇。 萧长玄沉声问:“怎么了?” 发现路与一直没说话,再加上听到手机打字时发出的轻微声响,猜测他可能是在和人发消息。 路与放下手机说:“他们都去捡蘑菇了。”语气里带了一分自己都不知道的羡慕。 萧长玄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提议道:“那我们也去吧,现在应该还不算晚。” 路与眼神微亮,随后又想到萧长玄的眼睛,很快冷静下来,“还是不去了。” 萧长玄哪里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想了一会说:“正好我也出去吹吹风,晒晒太阳,说不定对眼睛的恢复有好处。” 路与心思微动,给齐岂发了一条消息:[你那里山路好走吗?] 齐岂很快领会到他的意思:[地势不怎么高,玄哥也能走,你们要来的话记得去杂物间那里多拿几个筐,我们没有筐了。] [菇多,速来。] [在路上了,小狗骑摩托·jpg] 路与狠狠过了一把捡菌子的瘾,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山里乱窜,边玩边捡,又把后面带过去的几个筐捡满了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一回来又开始准备菌子火锅,每个人狂吃,鲜到舌头都要掉了。 第二天,村长告知他们,路可以走了,众人带上行李以及人手一袋菌子,坐上了返回玉山县的小巴车。 七处的成员早在玉山县等候卓越归队,他们这次出的是特别任务,有专机接送,回程时间比路与他们更快,于是卓越被众人委以运送菌子的重任,带着十几袋新鲜菌子率先飞回了a城,再急哄哄地送入冷藏柜。 剩下的九处成员,自然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 a城九处大门,一辆大巴车缓缓停下。 十几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各个面容疲倦,神情萎靡。 长途跋涉让每个人都累得不轻,上面给每个人都批了两天假期,一下车众人就各回各家。 路与和萧长玄则是直接去了九处医院,几个医生轮番上阵,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没什么问题,大概是视觉神经被短暂压迫造成的突发失明,再养几天就能恢复了。 妄想回家调养的萧长玄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被强制留下住院。 萧长玄那边不缺人照顾,路与从医院回到家里,先是泡了个热水澡,快把骨头都泡软了,才从浴室里出来。 擦着头发出来就接到了时桥的电话,他们这一趟前前后后大概率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时间不算短,不知道时桥在这期间有没有被祂拉到幻境里去。 电话接通,时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 “路哥,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路与走到窗边,眺望远方的天空。 “放心吧,我没事。” 时桥在那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听说萧队长的眼睛受伤了,很严重吗?” “都检查过了,医生说等几天就恢复了。” 时桥:“那太好了,大家都没事,对了我……”时桥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路与眼神一凝,冷声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时桥迟疑道:“我之前不是经常在梦里梦到那个男人吗?自从萧队长给了我那只食梦貘之后,我没有再入过梦。上次从幻境中出来之后,我意识到了不能再一味地逃避,我想面对现实,我要找出那个人,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食梦貘收起来了。” “梦境重启之后我又遇到那个人了……”时桥的语气很厌恶,他强忍着不适,仔细地和路与说明梦里见到的画面。“之前那个人只有声音出现,渐渐地我发现他有了实体。” “大概是一星期前,路哥,我看见他的脸了,他……”时桥声音颤抖,带着不易察觉的惶恐,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141章 路与慢慢屏住呼吸,认真地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沉重。 电话那头,时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一场梦境回想起来还是带着十足的荒谬和恐惧,以至于他被吓到两天没敢睡觉。 “他说:我看见了萧队长的脸。” …… 说完之后,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死寂一般的氛围蔓延开。 一周前,那就是萧长玄在山神谷里被那只大眼怪寄生的时间段。 路与攥紧手机没有说话,眼里无声酝酿着阴沉可怖的冷漠杀意。 这个节骨眼,是在预示什么 萧长玄会被他人取代还是另有身份 不论是挑拨离间还是提前预言,路与在这一刻的怒气达到了顶峰。 时桥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路哥” 路与闭上眼睛又睁开,眼里的阴霾被掩藏,他说:“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先不要和其他人说,我会尽快查清楚。” “好。” 挂掉电话后,路与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思绪疯狂转动,仔细回想着山神谷发生的一切,以及每一个人说过的话。 游戏。 不论是那些鬼,还是那个无脸男人,嘴上一直挂着“游戏”两个字。 这如果是一场游戏,它现在真的结束了吗? 第75章 平凡的一天 周六下午,某栋居民楼里。 明黄的符纸骤燃,精致的玉雕上烧起黑色的火焰,一道黑色的鬼影尖叫着从玉雕上钻出来,扭着身体就要往外逃跑,齐岂眼疾手快,将手里的另一张符贴上去,困住黑影,将其收进抓鬼专用的布袋里。 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瘫倒在地,手里还捏着路与的裤脚,他脸色苍白,哆嗦看着齐岂手里的袋子,惶惶不安,“大师,他不会再出来害人了吧” 齐岂将袋子收紧,板起脸来,严肃教育中年男人:“路边捡到的不明物品记得交给警察处理,不要随意打开,万一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是要出事的。” 中年男人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连连附和:“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 想到这里,男人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怕,都怪自己一时贪心。 前几天他在湖边钓鱼时,捡到了一个狐狸玉雕,原本以为是人造的赝品,拿到手里却发现玉雕通体冰凉,晶莹剔透的,摸上去柔润细腻,散发着淡淡的水润光泽。 他对玉石虽然了解不深,但也知道手里的这个不太一般。 眼见四下无人,索性就将玉雕带了回来,打算托懂行的人问问,能不能卖出去小赚一笔。 托了几个朋友打听和鉴定,他们都说是真玉,质量上乘,价值不菲。 这下可把男人乐坏了,时来运转,天降横财,有不少喜欢收藏这类石头的富豪出了价想从他手里买过去。 手里的玉雕摇身一变成了香饽饽,他盘算着先压在手里,先让购买者轮番叫价,价高者得。 却没想到一系列的怪事接踵而来,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比如在路上好好的开车,莫名出现几个不要命的人拦在路中间,吓得他赶紧剎车,一眨眼却发现路上根本空无一人! 又比如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同一个梦,一个年轻的男人总是出现在梦里,以各种理由邀请他跟他回家。 一次两次,中年男人都拒绝了,奈何架不住那人的热情,小伙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看着也没什么恶意,并且又是在梦里。 男人后来禁不住好奇心,在梦里跟着年轻男人回了家,被当成贵宾招待,泡温泉品美酒,尝遍各种珍馐美味佳肴,流连忘返,回味无穷。 梦醒之后,那种滋味还历历在目,仿佛真的经历过一场奢靡盛宴。 从那之后,他不再排斥做梦,而是沉迷于梦中,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被家人强行叫醒还会发脾气,脸色却是越来差,眼下青黑一片,眼神困顿迷离,白天醒着反而比睡着更累。 又一次入梦之后,宴席到了尾声,年轻的小伙问起男人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往更加极乐的世界,那里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在他的描绘下,男人果然动心。 年轻小伙带着男人来到一扇富贵华丽的金门前,说只要走进去,门后有他想要的一切。 就在男人准备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他不经意看见了门上的倒影,在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扭曲张扬的黑色鬼影。 身后小伙温柔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仿佛真的在关心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 男人心下一惊,终于想起来自己这是在梦里,又联想到家里老人常说的话,厉鬼勾魂找替身,通常都是在梦里引诱人去往某个地方,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一股阴冷的气息缓缓贴近,男人感觉到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胡乱找了个借口推辞,找准时机一把推开身后的人,转身就跑。 事迹败露,身后的鬼也不装了,狞笑着扣住男人的脖子,像是拖着一只死物一般往门里塞。 男人死命挣扎,大声呼救,千钧一发之际,天上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阻止了鬼的动作,在前方出现一个了出口,明亮灼目。 男人挣脱恶鬼的钳制后,疯了一样往出口奔去,回头看一眼那鬼有没有追上来,却看见了令他毕生难忘的地狱场景。 第142章 纯白干净的梦境被黑暗取代,到处都是断肢残骸,血流成河,哪里还有什么极乐世界的样子。 那只鬼就站在原地,阴暗狠毒的眼神死盯着这个方向,见男人看过来,他裂开嘴露出满口红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男人头皮发麻,之后一脚踏空,身体重重落地,他猛然睁开眼睛,周围充斥着尖锐的仪器运作声,还有几道惊喜的声音。 “患者醒了。” 原来是男人的女儿像往常一样叫他起床,却发现躺在床上的父亲双目紧闭,脸色发黑,急急忙忙打了急救电话。 还在路上男人就快不行了,心脏多次出现骤停又恢复,医生抢救了好几次,才将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奇怪的是,男人醒过来之后,身体的检查一切正常,甚至是很健康。 不顾医生和家人的阻拦,男人冲回家里,翻出锁在保险柜的玉雕。 只见那个玉雕变得更加晶莹剔透,那只狐狸的五官也越发立体鲜明,摸上去竟然开始有了温度。 男人吓得屁股尿流,连忙把玉雕砸个粉碎扔掉,在他以为没事的时候,惊恐地发现玉雕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在齐岂和路与接到这件案件上门之前,男人已经整整两天没合眼了,每次犯困他就对自己又打又掐,用疼痛来保持清醒,不敢再入梦。 给人留下几张安神符,又叮嘱了几句,齐岂朝路与使个眼神,暗示他们可以收工下班了。 路与收好玉雕,垂眼看着自己被揉皱的裤脚,往后扯了一下,发现男人完全没有撒手的想法。 他出声提醒道:“大哥,已经解决了。” 没想到男人一抬头看见他的脸又是一个激灵,手脚发软没力气,差一点又厥过去。 路与:“……”见鬼了 过了一会,男人如梦初醒,尴尬地松开路与的裤脚,扶着沙发站起来,眼神闪躲不敢直视他:“不好意思,我给忘记了。” 那只鬼带来的阴影还没有散去,导致他现在看到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的年轻小伙心里都犯怵。 —— 夕阳西下,橙红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路与和齐岂带着玉雕和那只恶鬼回九处,齐岂一边开车一边和路与说话。 “你今天也不去看玄哥吗?” 路与单手撑着车窗,看着窗外不停移动的橙云,闻言神情一顿,缓缓收回目光,“不去。” 齐岂目不转睛看着前方:“那咱们一会交接完去吃大餐吧,最近栗阳那边新开了一家海鲜自助。” “其实去看玄哥也有大餐吃,玄哥妈妈可会做饭了,我昨天蹭到了一顿,虽然清淡了点,但是好好吃!” 路与扭头看他:“你昨天去看他了?” 齐岂嘿嘿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道:“算是我的一个小小执念,我馋阿姨做的饭馋很久了,去年有幸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不过阿姨工作很忙几乎是满世界飞,一直没有机会再吃到。这一次玄哥受伤他们是特意请了好几天假回来。” “这不,我跟着沾点光,又蹭上一顿饭了。” 说曹操曹操到。 齐岂的手机响起来,上面显示萧长玄来电。 齐岂在开车,索性就开了免提。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厢内响起:“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免提的声音太大,声音有些失真,路与微妙的感觉到萧长玄此时说话的方式和平时不太一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散漫。 齐岂嘴贫耍宝:“报告老大,小的刚出完任务,正准备下班。” 萧长玄:“托你昨天那副饿死鬼投胎一样吃我饭的“可爱”吃相,颜女士今天心情不错,让我问问你还想吃什么,她今天可以给你做一顿口味重的。” 齐岂眼睛一亮,随后又纠结道:“还是不麻烦阿姨了,我们打算等一会去吃海鲜自助。” 萧长玄心思敏锐,立马察觉到他话里的信息,“你们” 齐岂:“对啊,我和小路,他现在就在我旁边。”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一会。 之后一阵嘈杂过后,萧长玄无奈的声音传来,隐隐约约听到了“妈”的字眼,之后电话那头换了人,爽朗大方的女声高声道:“小齐,叫上小路一起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就这么定了嗷!” 齐岂还没来得及回话,“嘟”的一声,电话已经挂断了。 齐岂:…… 阿姨您下手未免太快了点。 —— 高级病房里,萧长玄一脸无奈地看着已经开始下单选购食材的女人,他的眼睛已经可以视物,只不过看东西还很模糊,还没完全恢复正常的视力。 颜女士一边选菜一边说:“小齐这孩子好养活,什么都吃。” “你的小路不吃什么?” 也不知道他妈为什么会这么敏锐,一眼就看出来他的不对劲。 萧长玄一开始还极力掩饰,没想到早就被看穿了。 几次盘问下来,底都交透了。 得知儿子告白还被拒绝的颜女士没忍住笑出声来,直呼你也有今天。 萧长玄皱眉不满道:“你一会见到人可别胡说八道。” 颜女士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放心吧,在你没追到人之前我不会暴露的,所以你的小路不吃什么?” 萧长玄太阳穴青筋暴起:…… 第143章 “洋葱。” 第76章 平凡的一天 晚上八点,路与和齐岂来到私人医院。 他们在路上买了几盒现切水果带过来,病房里只有萧长玄一个人。 齐岂从门后探出头,拘谨道:“阿姨呢?” 萧长玄目光落在他后面的人身上,漫不经心道:“回家做饭去了,嫌这里后厨的锅不好用,影响她发挥。” 齐岂没想到一顿饭会搞出这么大阵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萧长玄招呼人进来坐,怕他们误会,接着解释两句,“颜女士就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安心等着吧。” 路与拎着水果进来,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心里不由得有点紧张,距离上一次的告白已经过去小半个月,期间一直横插许多事情,他和萧长玄一直没有独处的时机。 再加上路与刻意地减少碰面的机会,平日都是跟着其他人一起来医院探望,待了不到一会就走。 他现在也摸不准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面对萧长玄。 上次在花海里思考过后做出的决定被打断之后,他发现自己现在有点说不出口了。 路与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万幸地是,萧长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而是以之前一样的方式和他相处,给足了思考的空间。 萧长玄从小冰箱里拿出两罐饮料,把其中的一罐扔给齐岂,随口问道:“你们今天出的什么任务” 路与自觉伸出手想接住另一罐,却看到男人拉开了拉环,下意识以为原来不是给自己的,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正想收回的时候,一罐打开的冰凉饮料送到了手边。 路与抬眼,萧长玄并没有在看他,而是保持着递过来的姿势略微侧头在和齐岂说话。 路与顿了一下,默默接过来,垂着眼睛看着冒着咕嘟咕嘟小气泡的饮料,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长玄嘴角轻轻地勾起,又转瞬即逝。 齐岂丝毫没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奇怪氛围,他叉一块水果往嘴里送,一边回答萧长玄的问题,“唔,抓了一只躲在玉雕里的梦魂。” “那大叔差点就被骗了,幸好被他女儿救了回来。” 一口水果仿佛打开了话匣子,齐岂吐苦水似的往外抱怨:“我总觉得这些鬼怪是周期性的,一段时间沉寂,一段时间又跟蝗虫过境一样,你说他们是不是也有什么上班的kpi” “比如一三五是一批,二四六又是另外一批。” 上个月他们满城捉鬼,这个月半只鬼都没有见到,那只梦魂还是第一只被制裁的邪物。 梦魂被送回九处的时候,还被当成珍稀物种围观了,路过的每个人都要看一眼。 齐岂说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最近这段时间邪门得很。” 半小时后,颜女士打来电话叫萧长玄下去拿东西,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家儿子还是个病患。 齐岂自告奋勇下去,路与原本也想跟着下去,结果被告知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最后病房里只剩下他和萧长玄。 路与想起时桥的梦,选择开门见山地问:“上次在山神谷,那个无脸男说的游戏是什么?” 他不想去猜忌,也不觉得萧长玄的身份有什么误解,更多怀疑的是,会不会是自己觉醒的原因,导致身边的人被卷入无谓的争端中。 又或者,萧长玄本来是小说原剧情中某个重要的角色,那他的结局是什么? 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萧长玄似乎没意料到路与会问起这件事,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路与:“因为时桥做了一个梦,我之前和你提过,我们两个人身上的印记和某个东西有关。” 不用明说,萧长玄立马就猜到了路与的意思。 “在他的梦里,我和那个东西有关系。” 路与抿着唇,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萧长玄眼里闪过一抹幽光,继续往下说,“看来关系还不浅,我再大胆猜一下,那个人是我” “不过,就这么直接告诉我,就不担心万一我真的另有所图吗?”萧长玄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路与的眼睛,妄想从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路与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继续追问:“所以那个专门为你设置的游戏是什么” 既然牵扯到了印记,萧长玄就不打算瞒着路与,他委婉道:“大概是有人看上了我这副身体,想试探一下结不结实吧。” 对方大张旗鼓地引自己过去,借着山神谷那只大眼怪,在他身上做实验,无非就是想知道他能不能扛得住寄生罢了。 无脸男人消失之前曾经说他们会再见面的,萧长玄有预感,过不了多久,这句话会变成现实。 路与:“时桥他……”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齐岂他们上来了。 路与适时闭上嘴巴,暂时将此事按下。 颜女士开门进来就看到里面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两边,中间隔了一大段距离。 还没来得及开口打趣就收到儿子一记警告的眼神:别乱说。 路与听到声音后就立刻站起来帮忙,老老实实地问好。 “阿姨好,我是萧队长的同事,我叫路与。” 颜女士好奇地端详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脸,随后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你好,可以叫你小路吗?” 第144章 路与点点头:“当然可以。” 下一秒颜女士自来熟地挽着路与的手臂,将人往沙发上带,“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小路你饿了吧走,咱们去那边坐着,准备吃饭,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做了好多种菜。” 路与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去看萧长玄,没想到萧长玄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路与一向不擅长应对来自长辈的示好,从记事起,父母就一直在吵架,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谁都不想带着这个拖油瓶。 于是路与被扔给远在乡下的爷爷养,父母分开之后又迅速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 前几年考虑到路与年纪还小,离了婚的二人还要假意陪伴儿子,补足他缺失的父爱母爱,最后发现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时,彼此都很疏离,像是被迫完成某种任务一样,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几次过后全都消磨殆尽。 后来谁都没有再提起见面,大家默契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在成长的过程中路与也极少接触到其他女性长辈,他表面上对谁都谦卑有礼,骨子里却并不觉得会和任何人产生更多的交集,都是萍水相逢而已。 只是眼前这位…… “小路,这个合你胃口吗?” “小路,这个好吃,你多吃点呀。” “小路……” 颜女士的待客之道,热情亲切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会过界,聊天的方式也很舒服,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路与不知不觉间吃了很多,也说了很多。 一旁的齐岂也没有受到任何冷落,一顿饭下来,再加上美食的加成,颜女士已经彻底笼络两个吃货的心。 围观的萧长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一小时后,茶几上的餐盒已经空了,所有的饭菜都被解决得干干净净。 考虑到他们年轻人还有话要说,吃完饭后,颜女士没有多待,她已经问到了她想问的,心满意足地带上收拾好的餐盒回去了,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长玄,挪揄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萧长玄:“……” 三个人把颜女士送到门口,看着电梯下去后才转身回到病房里。 齐岂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啊,好撑。” “好羡慕玄哥,每天都能吃到阿姨做的饭,你家过年还能不能收留一下我,我就吃一顿。” 萧长玄似笑非笑:“不能,你吃太多了养不起。” 齐岂望天假装没听到,丝滑换了个话题:“话说你明天就能出院了吗?” “嗯,视力明天差不多就恢复正常了。” 齐岂海豹拍手:“太好了,九处有好多份报告压着,就等你处理上报呢。” 萧长玄沉声:“我不是让你们直接交上去吗?” 齐岂揉揉肚子,郁闷道:“交上去了,但是那几个老古板不满意,说没你不行,又给打回来了,奖金一直扣着不发。” 路与静静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有点发饭懵,反应都变得有点迟钝,被人一直盯着看了也不知道。 短短的两个小时,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招架不住的盛情难却。 青年露出白皙的侧脸,眼神放空,看起来像一只呆呆的小动物。 萧长玄仗着没被发现,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等到路与似有所觉看过来的时候,他就大大方方微笑和人对视,一点不都掩饰。 路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耳根微热。 —— 从医院回来,齐岂开车把路与送到小区门口,看着远去的车灯,路与收回目光,慢慢往小区里走。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旁边的路灯亮着,照亮脚下的路。 在医院里,路与准备和萧长玄接着说下去的话是,时桥不光看到了你的脸,还看到你杀了你自己。 结合萧长玄说的那个寄生游戏,他回忆起在春山别墅区窥探到的那些狗血片段,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滋滋……” 头顶上的路灯开始闪烁,像是短路故障了。 路与停下脚步,忽明忽暗的灯光让四周的景色变得模糊不清。 “啪嗒”一声,刺眼的白光突然亮起,路与不适地闭上眼又睁开。 小区不见了…… 第77章 忘川喜事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橘黄的落日半隐在山后,正在缓缓下沉。 路与出现在一条小道上,眼前是错落有致的屋舍,升起炊烟袅袅。 身后响起脚步声,路与回过头。 一名身穿粗麻布衣,头上带着草帽,手上挎着竹篓的中年妇女朝他走来,竹篓里装满了绿色的草,看上去像是某种野菜。 见到路与,中年妇女看上去比他还要紧张,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好奇地上下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开口问道:“你是谁呀,你从哪里来的?” 一时摸不清楚当前的情况,路与挑了个不容易出错的回答:“我和朋友出来玩,不小心迷路了。” 路与的长相没有什么攻击性,被那双温润平和的眼睛看着的时候,时常给人一种纯良无害的感觉,属于叔叔阿姨那辈人眼中的听话乖小孩模样。 这不,一下就击中了中年妇女的心。 她的眼神由最开始的警惕变得柔和下来,“这样啊。”她指了指天上说:“现在太阳快落山了,晚上在外面会有野兽出没,很不安全的,你要不要先去我家待一会我一会托人去问问有没有见过你的朋友。” 第145章 路与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太麻烦了?” 女人听完之后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这有什么麻烦的,跟我走吧,我家就在前面。” 沿着小道一直往前走,在最后一抹霞光消失之前,女人把路与带回了家。 问过路与的名字后,女人说她姓王,可以叫她王大娘。 王大娘的家是一个类似于四合院的房子构造,院子开着门,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生从里面出来,伸着头往外看,看见王大娘后,一路小跑过来把竹篓接过去,抱怨道:“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和爸爸都快担心死了。” 说话间看见母亲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女孩愣了一下,扯了扯王大娘的衣服,小声问,“妈,那人谁啊?” “他叫路与,跟朋友出来玩迷路了,我回来的时候正好在村口碰见他,就把人带回来了。” 王大娘把女孩轻轻往前一推,向路与介绍道:“这是我女儿,阿珂。” 路与适时扬起一抹浅笑,礼貌道:“你好,打扰了。” 阿珂点点头,狐疑地看着他,眼里的防备还没有散去。 王大娘打圆场:“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去坐吧,喝口水休息一下,阿珂,去把竹篓里的野菜洗了,叫你爸一块炒了。” “阿珂瘪瘪嘴,转身嘟囔道:“知道了。” 院子里砌了一张圆形的石桌,四周放着几把木凳,正好摆在树下,凉快又遮阳。 “你先在这里坐着,等会吃完饭后,我让阿珂爸爸去村里帮你打听啊。”王大娘安置好路与,转身进了厨房帮忙。 很快,夫妻二人的交谈声随着锅铲翻炒的声音一同传到他的耳朵里。 一家三口都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映照在窗户上,时不时凑在一起说着小话,显得路与一个外人和这里格格不入,他开始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很明显,自己又被拉到某个幻境里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被卷进来的人,特别是时桥,路与心里倾向于这一次很有可能会在里面遇到时桥。 所以找了一个和朋友走散的理由,以防万一。 跟着王大娘进村的时候,他有注意到村口处立着一块巨石,上面用红色的涂料涂刻了这个村的名字——彼岸村。 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陌生的,从来没听过的村子。 从房子的数量来看,这里的人口还不少。 月明星稀,夜幕下的村落,灯火点点,祥和宁静,按他一路上的观察,这里的人们似乎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民风淳朴。 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 很快,王大娘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摆到石桌上,阿珂则是捧着碗筷紧随其后。 石桌上,一共四菜一汤,都冒着热气。 一个皮肤黝黑,穿着汗衫的中年男人捧着一个白瓷茶缸出来,脖子搭了一条毛巾,王大娘笑眯眯给路与介绍。 “这是你柳叔。” 路与和他打了声招呼,男人乐呵呵地摆手,啜了一口茶,轻轻拍了一下路与的肩膀,中气十足道:“甭客气!坐下,来吃饭。” 路与没有推辞,他就像是一个真正迷路的年轻人一样,接受这一家三口的一番好意。 晚饭结束后,中年男人就打着手电去村里的办事处打听去了。 王大娘给路与收拾出一间客房,让他暂时住下。 “我们这里近山,晚上山里的野兽会跑下来觅食,你晚上睡前记得在里面把门闩住,有什么事就叫一声,我们都能听到。” 路与:“好的,谢谢大娘。” 王大娘闻言喜笑颜开,“好孩子,别客气。”说完之后带上了门。 路与在房子里搜了一下,没有什么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这就是一间陈设简单的房子。 约摸一个小时后,房门被人敲响,开门后,路与看见了跟在柳叔后面的时桥,还有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 柳叔:“小路,这两个年轻人说是你朋友,你认识他们吗” 路与:“谢谢柳叔,我认识他们。” “没事,那你们聊。” 送走柳叔后,路与看了一眼面具男,眼里没什么情绪,转头跟时桥说,“进来再说。” 时桥无奈露出一个苦笑:“路哥,好久不见。” 路与看着眼前的人,时桥的变化很大,现在在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第一次见面时畏缩胆小的影子。 如今的他,身形纤瘦却不显病气,眼神清透明亮,精致的眉眼脱去柔弱可欺的怯懦,变得清冷高傲,像是盛开雪山之巅的冰花,美丽高洁又伴随着危险。 摇摇欲坠的脆弱小草已经向上攀爬长成了坚韧的树苗。 时桥简单和路与提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说他跟着七处的队长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格斗学习,也说起这期间曾经被无数次拉进幻境里。 他的语气很平和也很冷静,似乎那些作祟的鬼怪已经无法伤害到他。 路与在心里不由得惊叹于主角的成长之路,短时间能够做出这么大改变的,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但比起普通人来说,时桥这几个月的变化已经是他们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路与好奇地问起时桥身后那位沉默不语的男人:“这位就是七处的队长吗?” 时桥说:“不是,他是……”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和路与解释男人的身份,“我在幻境认识的一个朋友。” 第146章 “他叫谢云,他的嗓子坏了,说话声音不是很好听,所以话很少。” 路与闻言一愣,“幻境里认识的” 时桥知道路与的顾虑,他之前也怀疑过,后来发现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解释道:“他的身份有点复杂,我晚点再和你解释,我可以确定他不是坏人。” “先来分析一下眼下的情况吧。” 时桥说:“我之前问过这里的村民了,这个村叫彼岸村,村子的西边有一条河,叫忘川河。” “这里的人似乎信奉的是一个叫彼岸之神,又名阎君的邪神,阎君掌管万千恶鬼,引渡亡魂。” 忘川,彼岸,阎君,这几个字眼都和生死轮回有关,很怪异。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供奉神明要么求上天庇护,要么就是希望自己平安无病患,顺遂一生。 对于掌管死亡的神向来都是忌讳不谈的,生怕一不小心害怕冲撞到对方,减寿。 他们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嘈杂声,像是在吵架,路与和时桥对视一眼,立马停下正在讨论的话题。 很快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 王大娘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小路,你休息了吗?” 开门之后,发现院子里还有好几个人,齐刷刷地看着门里的他们。 “那个……”王大娘站在门口强颜欢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聊完天了吗?” 路与问她:“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宵禁的时间快到了,晚上外面不太安全,原本我是打算让你朋友也留下住我们家的。” 后面不知道是谁突然冷哼一声,王大娘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你朋友之前是住的杨老师家,现在他们来接你朋友了,你们有什么话可以留着明天再说,要不先让你朋友跟他们回去吧,再晚山上的野兽就要出来了。” “我这里地方也小,让你们三个年轻人睡一起也有点挤,你看你朋友的意思是” 后面的人没等王大娘说完,直接走过来,跟时桥说:“小时,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房间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些人说话时的态度不算强硬,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热情。 脸上总是带着友善的笑容,仿佛真的是为他们着想。 但是路与心里很清楚,一旦说出拒绝的话,他们会立刻变脸。 现在他们还没有弄清楚这个幻境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危险,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路与快速看一眼时桥,时桥很快明白过来。 “那路哥,我和谢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过来找你。” 路与说好。 “哎,这就对了嘛,叙旧也不急于这一时,明天再说也一样的。”杨老师那一边的人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王大娘这边虽然也在陪着笑,但是路与没有错过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嫉妒和扭曲。 路与垂下眼睛,内心在思考着什么。 午夜时分,彼岸村陷入一片沉寂,所有的灯火都熄灭,和黑暗融为一体。 路与合衣躺在床上,没有睡着。 今天时桥身边那个谢云让他有点在意,看起来时桥对那个人还很信任。 太巧了。 巧到不由得让人心生怀疑。 第78章 忘川喜事 后半夜,路与在黑暗中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像是害怕被人发现刻意放轻了动作。 是窗户那边传来的动静,“吱呀~”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黑暗中路与看不见是什么东西,很快他听到有什么东西顺着缝隙爬进来,在窗口那里停留了很久,像是在确认里面的人有没有睡着。 路与放缓呼吸,装出熟睡的样子。 良久,久到路与以为自己被发现的时候,那个东西又钻出去,还把窗户重新关上了。 路与见状快速起身,悄无声息来到门口。 暗夜里,三个漆黑的身影聚在院子里,轻声说着话。 “睡着了?” “睡着了,放心吧,他不会发现的。” “走,去看看那个养得怎么样了,时间快到了。”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试试那个办法,正好有送上门的。” “不急,等祭典过后再决定。” 说完话之后,那三道黑影蹑手蹑脚地走出院子。 听说话的声音,路与认出来那三个人是王大娘一家。 他想了想,决定悄悄跟上去。 跟着那三人来到屋后一处偏僻的地方,一个隆起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像是一个土坡。 为了不引起怀疑,路与没有跟得太紧,只能根据声音判断他们在干什么。 他听到了锁链晃动的声音,以及开锁声。 那边像是打开了一扇门,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声痛苦的尖锐哀嚎从里面传出来,分贝极高,不像人能发出来的声音,路与不适地揉揉被刺到的耳朵,继续盯着前面,很快那道声音又被掩住,是那三个人关上门进去了。 他们在里面关了什么东西 看来明天得找机会进去看看,思及此,路与没有多待,赶在那家人出来之前,回到了院子里。 果不其然,路与前脚刚回到房间还没有多久,王大娘一家也回来了,紧闭的窗户再一次被打开,他们在确认路与是否真的睡着了。 第147章 —— 另一边,杨老师家里。 时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睡,门外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之后停在了门口。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小时,你们睡了吗?”是杨老师的声音,他声音压得很低,隐约带着某种试探。 时桥心跳加速,心里有些紧张。 十几分钟前,他们发现杨老师偷偷摸摸出门,谢云暗中跟了上去,让时桥留下来打掩护,万一不小心被发现了也能拖延一点时间,然而现在杨老师已经回来了,谢云还没有。 见里面的人没有回答,门外的杨老师眼神微寒,拍门的力度加大,薄薄的木门发出摇摇欲坠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拍碎。 再不开门,恐怕就要直接闯进来了,时桥一咬牙,从床上爬起来,快步走过去,只拉开一道狭窄的门缝,半个身子隐在门后,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一副刚被吵醒的样子。 “怎么了杨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杨老师半眯着眼,幽深的目光往时桥后面探寻。 “是这样的,我刚刚起夜,发现你们房间进了几只老鼠,担心你们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会被吓到,我现在进去帮你们把老鼠赶出来吧。”说完杨老师就要推开门往里走,时桥搭在门上的手迟迟没有松开,内心都快急疯了。 他迟疑不决的态度很快引起杨老师的怀疑,男人语气危险:“怎么了?” 时桥顿了顿说道:“我朋友有裸睡的习惯,他现在在穿衣服,能稍微等一下吗?” 杨老师闻言停下推门的动作,善解人意道:“当然可以。” 察觉到身后有气息靠近,时桥内心松了一口气,他侧过身,给杨老师让路。 开灯之后,屋子里亮起来,谢云就站在床边,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看上去像是匆忙穿上的样子。 杨老师心里的怀疑被打消,他假意环顾四周,找了跟棍子,在角落里敲打。 杨老师:“没事了,老鼠应该跑出去了。” 时桥乖巧点头:“麻烦您了。” 杨老师摆摆手,“那你们休息吧。” 确认人离开之后,时桥看向谢云。 “有发现什么吗?” 谢云缓缓开口:“他们在后面养鬼。”声音粗粝喑哑,像是破旧的风箱被人用巨力拉扯过后发出的“嗬嗬”声。 哪怕时桥已经听过几次这样的声音,还是不免觉得怪异。 时桥皱眉:“鬼那路哥不会有事吧?” 谢云:“你很关心那个人。” 时桥抬眼,认真道:“如果不是路哥三番两次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谢云一声不吭,慢慢坐回床上,头微微垂着看不清表情。 良久,才抬头,目光定定地看着时桥:“放心吧,他没事。” —— 第二天清晨,天气阴沉,大片的乌云压顶,沉重得仿佛要从天上坠下来。 路与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吃饭,王大娘的动作麻利,在院子里忙活,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糟糕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到她。 路与好奇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什么喜事,王大娘告诉他,村子里一年一度的祭典要来了,这几天的天气不错,往生桥说不定会出现,到时候他们准备的新娘子就可以过桥去,到达彼岸,要是被阎君选上了,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路与:“阎君,是这里的神明吗?” 王大娘:“是呀,传闻阎君就住在彼岸之端,掌管黄泉万鬼。” 路与疑惑不解,做出有些害怕的表情,“彼岸之端,不是人死之后才会去的地方吗,为什么听上去大家对死亡并不忌讳,反而心生向往呢?” 王大娘笑眯眯地说:“我们又不是要去到彼岸之端,在往生桥上走一圈就行了,你不知道吧往生桥能够驱邪净厄,普通人在上面走过,灵魂就得到了洗涤,往后余生必定无灾无祸,等到寿终正寝也不会落入地狱,而是去往酆都极乐城。” 路与还想接着再问,王大娘却不愿意说了,她催促道:“快点吃饭吧,一会你也跟我们去忘川河看看,说不定今天就能看见往生桥哩。” 能看出来,这个祭典在彼岸村真的很隆重,路与刚跟着王娘出门就看了前方乌泱泱排成长龙的人头,全都是村民,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个竹篮,里面堆着白色的纸钱,正往西边去。 时桥带着谢云夹杂在移动的人群中,回头正好看见路与,他指了指前方,说了三个字:待会见。 沿着西边的古道一直走,沿途的路上开满了红色的花,随处可见。 王大娘说那是曼珠沙华,也就是彼岸花,花开得越多就说明他们离忘川河越来越近了。 很快路与就见到了忘川河,说是一条河,看上去更像是一片海,一片暗红色的海,平静的湖面常年飘着一层雾,漫无边际,远远望去,看不到对岸。 河畔是大片的彼岸花海,红与暗相辉映,在阴沉的天气下,显得十分压抑。 湖岸边停了许多艘船。 一艘船只能载三个人,王大娘一时犯了难,问路与会不会划船,路与说会,正巧时桥带着谢云找过来,解决了这个难题,他们三个人正好可以同乘一艘船。 上船之后,王大娘把两篮纸钱交给他们,告诉他们跟着其他船走,等划到湖中心的时候,就把纸钱往天上扔,如果忘川桥出现了,空中的纸钱是不会落下来的。 第148章 同时王大娘还严肃警告他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水,只要人还在船上,那就是安全的,如果发现湖水变黑了,就倒着划船,直到靠岸。 一艘艘船驶离岸边,路与划着小船,跟着出发,左右两边都有其他村民的船,监视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船桨拨开暗红色的水流,一股潮湿腥臊的味道涌入鼻腔,四周的迷雾逐渐浓郁,很快小小的船只就被雾气吞噬。 湖面上陆陆续续飘来一些纸钱,左右两边船上的村民也收回船桨,悬停在湖面上,开始撒钱。 撒纸钱的村民脸上带着狂热的虔诚,眼睛一直盯着天上簌簌下落的纸钱。 路与趁此机会,给时桥使个眼神,两人慢慢将船划远,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交换获得的信息。 听到时桥说村民家家户户都养鬼的时候,路与不免有些诧异,“养鬼” 这么说自己昨天听到的那声惨叫是鬼发出来的。 回想起王大娘说他们准备的新娘子,路与面色一冷。 普通的村民能够豢养厉鬼已经够离奇了,那阎君还要娶这些“新娘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经的神。 这时,湖中心刮起一阵风,天上的纸钱洋洋洒洒,宛如白茫茫的雪花。 忘川桥被传得神乎其神,路与一把抓起篮中的纸钱往上一抛,身上头上都被落下的纸钱砸了个严实,也没见什么桥的影子。 目光落在对面的时桥身上,路与像是想起了什么,把篮子递给时桥,“你来扔两把试试。” 时桥一脸茫然:“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自己扔,但时桥永远相信路与说的话,二话不说就照做了。 时桥扔了两次,都没有出现纸钱飘在空中的情况,路与不由得思索是不是自己的方向错了。 然而没过多久,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大大小小的波浪不断漾开,有什么东西从湖底冒出来了。 头顶上投下一片虚影,路与抬头,却没发现任何东西,然而周围的温度有所下降。 路与沉声道:“时桥,再扔一次。” 时桥抓起一把纸钱往上一抛,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那些纸钱卡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和纸钱接触的地方,缓缓浮现一些黑色的东西,正在逐渐延伸,开始实体化。 刚才还寂静无声的湖面瞬间迸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吶喊。 村民们激动起来,敲锣打鼓通知周围的人,“桥!往生桥出现了!” “在这边!大伙快过来!往这里扔!” 没过一会,路与他们就被包围了,所有的船都靠过来,船上的村民欣喜若狂,疯狂地往桥上扔纸钱。 不多时,半截黑色的桥凭空出现在湖水上方,而湖水的颜色开始由红转黑。 有村民发现了这一异象,惊恐地朝众人大喊道:“快回去,湖水变黑了!” 其他人脸上的笑容消失被慌乱取代,连忙倒划船桨,争先恐后地离开。 “咕嘟咕嘟……”湖里冒着气泡,水里几道白影一闪而过。 手上一重,路与感觉到浸在水里的船桨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用了一些力气提起来,看到桨的末端有一只枯瘦苍白的断手,尖锐细长的指甲在上面留下道道划痕,一离开水,那只断手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萎缩发皱。 凑近一看,发现那是用纸剪出来的手。 而此时的湖水下方,一大批密密麻麻的水鬼正往水面上游,狩猎的凶狠眼神锁定在那一方小小的船上…… 第79章 忘川喜事 湖面上乱作一团,许多披头散发的水鬼从水里冒出头来,不断逼近那些小船。 船身上似乎涂了某种涂料,那些水鬼没有直接扒在船上,而是通过在四周游荡,制造风浪,小船随着浪潮起伏,摇晃,难以前行。 很快路与就看到他们前面那艘船上的三个村民因为重心不稳,掉入水中,还没来得及冒头,就被扑上来的水鬼们拉到了湖底,黑色的湖水就像是一个无尽的深渊,掉下去的一瞬间就被吞噬。 尖叫,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前方一个黑色巨浪打来,路与所在的小船被高高荡起,又落下去,倾斜摇晃,要很用力抓住船沿两侧才勉强保持平衡。 水里的水鬼伺机而动,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快速地围绕着小船游动起来,一个小小的漩涡生成,并且越来越大。 船在原地打转,路与把船上的另一副船桨扔给时桥,快速说道:“一起倒着划,等漩涡变大就来不及了!” 三个人共同施力,朝着一个方向倒划,被困住的小船终于缓缓前行,然而他们又遇到了新的难题。 摆动的船桨被水鬼抓住了,每划一下都很费劲,仿佛掉进了泥泞的沼泽里,一使劲就会陷得更深。 周围的船只已经逐渐靠岸,村民们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很快就找到了脱困的办法。 那些水鬼追不上其他的船,于是齐刷刷回过头地盯着他们落单的这艘。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湖面,转眼间就剩孤零零的一艘小船。 “下来吧,下来陪我们,水里好冷啊。” “他们更危险,不要回去啊。” “杀了我吧。” “不要过桥。” 无数道空灵哀怨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哭诉着自己遭遇的不公。 第149章 路与在杂乱无章的声响中听到了几句关键的话。 这些水鬼似乎还保持着几分理智。 路与开口和时桥说:“等一下,先别划。” 小船静静飘在湖面上,无数只水鬼浮上来,垂着头,一头长发如同水草一样悬浮在水面上。 离小船最近的那只水鬼,幽幽抬起头来,露出被头发遮住的脸。 扁平苍白的脸上是两点粗糙的黑色墨点,配上大片的酡红,浸在水里之后,两种颜色被晕染在一起,形成一大片浓重的混乱色彩,潦草又诡异。 看清之后,路与瞳孔一缩,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这些水鬼竟然都是纸扎的“人。” “不要回去,留下来吧。” 意识到船上的猎物逃不掉之后,水鬼们停下了造浪,换了一种方式,企图蛊惑人心,孜孜不倦地给船上的三人洗脑,如同复读机一般,不断重复。 路与收起快要被一堆手扯下去的船桨,假装动摇道:“为什么不能回去” 水鬼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从水里抬起头看路与,言之凿凿。 “岸上的才是恶魔。” “他们骗了所有人。” 路与听完之后并没有露出被村民欺骗的愤怒,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微微一笑,“谢谢提醒,我知道了。” “不过水里太冷,我这个人又很怕冷,就不下去陪各位了。” 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时桥拿出几张符咒往水里一扔,漆黑的水面顿时翻涌起来,四周的水鬼发出痛苦的哀嚎,尖叫着远离船边,让出一条水道,路与和船尾的谢云对视一眼,同时倒着划船。 惊觉被骗的水鬼愤怒了,飞快地游动,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波浪,越拍越高,朝着船上的三人奔涌而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路与浑身上下都被扑上来的浪浇了个透,艰难地在摇晃控制平衡,同时还要划船。 划出一段距离,符咒的咒力消失,纸扎的水鬼攻上来,浪头高得离谱,重重拍下来,船上的三个人感觉自己都快甩飞了,头晕眼花,恶心想吐,右边的船桨被抓住,用力往下拉扯,路与一时不察,被带得失去平衡,一头栽进了水里。 “路哥!”时桥大惊失色扑过来只来得及抓住路与的衣角,又一个浪砸过来,时桥眼前一黑,视线恢复时,手上只剩下一小块布料,路与被带下去了。 时桥没有过多犹豫,立即准备往下跳,被后面的谢云拦腰抱住。 “放开我!”时桥红着眼睛疯狂挣扎,眼睛死死地盯着漆黑的湖面。 两人力量悬殊,时桥被按在船上动弹不得,语气冷漠,“谢云!我叫你让开,我要下去。” 谢云声音低哑,咬牙切齿警告道:“冷静点,贸然下去,你不光救不了他,连你自己都会被搭进去。” 时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地挣开了谢云的阻拦,挣扎的过程中一巴掌不小心甩到谢云脸上,清脆的声响传来。 谢云被打得脸一偏,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口中尝到了点点腥甜,谢云顶腮,将那点腥甜咽下去,在时桥看不见的角度,他的眼神阴沉可怖,仿佛酝酿着一股巨大的风暴。 看见男人侧脸清晰的红痕,时桥愣了一下,抿唇冷静道:“对不起,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意气用事。” “路哥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出事,哪怕是死,我也不怕。”时桥抬眼看着谢云,带着莫大的决心。 说完之后,就要往下跳,谢云扣住时桥的手,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波澜不惊,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他幽幽开口:“认识这么久了,一句开口让我帮忙的话很难吗?”他自嘲一笑,“还是说我连个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时桥面露难色:“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想他死就在船上等着。” 时桥话还没说完,谢云就已经跳下水里,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接连有两个人掉水里,四周的水鬼兴奋起来,纷纷往下潜。 —— 湖心深处,路与憋着一口气正在奋力往上潜,刚开始落水的时候,水下全是密密麻麻的纸扎水鬼,看见他就像是狼群看见了迷路的小羊羔,兴奋地扑上来。 然而那些水鬼突然停下动作,忌惮地飘在他周围,迟迟不肯上前。 路与正觉得奇怪,垂眼一看,原来是自己挂在脖子上沉寂了许久的幽冥火亮起来了,微弱的荧蓝鬼火在漆黑的水域中泛着光。 拳头大小的光却让周围的水鬼望而却步,不敢碰到路与。 幽冥火是冥界的灵物,对付这些来自彼岸的正好专业对口。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在缺氧之前,路与抓紧时间往上游,只是没想到这片湖会这么深,奋力游了好一会,顶上还是漆黑一片。 那群水鬼就这么跟在路与旁边,等他缺氧而死。 一口气快要到临界点,路与面色凝重,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先窒息溺水身亡。 头顶上方的水波晃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幽冥火在这时忽闪忽灭,路与呼吸一窒,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 在路与张嘴呼吸之前,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上方,一只冰冷的手抓住路与的手,将他往上拽。 幽冥火彻底熄灭,水鬼冲上来想要抓住路与的身体,却在快要碰到他的那一刻,纸扎的身体被看不见的东西撕碎,化为碎片。 第150章 路与捂住口鼻,抬眼去看那个抓住他的人,对方身形诡谲,速度快得像一条鱼,在水里来去自如,仿佛不受限制,拦路的水鬼在他面前脆弱不堪。 耳边水流声湍急,就在路与终于坚持不住的时候,他被带出了水面。 大量的氧气涌入鼻腔,胸腔,因为窒息濒死产生的头昏脑涨,让路与眼前阵阵发黑。 “路哥!”前方传来时桥惊喜的声音,小船慢慢靠近,路与耳朵嗡鸣听不清他还说了什么,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将他往上一托,下一秒路与回到了摇晃的船上。 面前出现了时桥紧张担忧的脸,“路哥,你还好吗?” 路与喉间一痒,趴在船沿剧烈咳起来,吐出好几口黑色的湖水,那股压在心里的沉闷终于散去,耳朵也好了。 吐完之后,路与缓过神,抬眼看去,船尾的谢云浑身上下滴着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和时桥。 路与:“我没事。” 顺着路与的视线看去,时桥注意到被扔在一旁的谢云,男人脸上的红印还没有散去。 时桥顿时心生愧疚:“谢谢你救了路哥,谢云。” 谢云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拿起船桨。 时桥露出无措的表情,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路与看不懂眼前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决定当个透明人。 黑色的湖水逐渐变淡,重新变成暗红色,成群的水鬼也偃旗息鼓,随着湖水的变化而消失。 回到岸上的村民再次划着船出来,在看见船上三个人还好端端的时候,纷纷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最高兴的莫过于杨老师和王大娘。 王大娘:“小路,你们没事吧?” 她关切的眼神在看到路与身上都湿了的时候,变得更加热烈了。 路与:“没事。” “太好了,赶紧跟大娘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可别着凉了。” 路与原本以为村民们是过来撒纸钱的,没想到是为了找他们。 找到人之后,每艘船打道回府,同时还不忘关心他们。 回到小院里,王大娘拿了几件干净的衣服交给路与。 路与换好之后出来,她已经煮好了姜汤摆在桌上,见他出来,轻声道:“快趁热喝了吧,祛寒。” 喝完之后,路与提出要去找时桥他们,王大娘不以为意,只是叮嘱他午饭的时候早点回来。 居然就这么让他去了路与感到惊讶。 还没到杨老师家,就在半路上遇到了时桥和谢云。 能感觉的出来,落水之后,村民对他们不设防了,在村里随意走动也没有人阻拦。 到了晚上,路与才明白,村民为什么不担心他们会走了。 第80章 忘川喜事 他被彼岸村“绑定”了。 当太阳落下时,无论身在何处,只能在村子里的范围活动。 路与和时桥谢云三人后面又去了一趟忘川河,黑色的桥就悬浮在空中,只有一小节。 暗红色的河水静静流淌,水鬼销声匿迹。 按照村民的说法,忘川桥每天会出现一半,大概三天会完全显现出来,桥的尽头就是彼岸之端。 三天之后就是祭典,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带上自己准备好的“新娘子”将其送上桥,任由阎君挑选。 “新娘子”大概率是那些被养起来的厉鬼,临近祭典,那养在房子后面的厉鬼不知道被村民转移去了哪里,传说中的阎君又是否真的存在各种未知的谜团像一团线头混在一起,早已经分不清头尾。 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三人从忘川河往回走,时桥眉头紧锁:“幻境的出口会在彼岸之端吗?” 谢云延续着沉默寡言的本性,跟在他们后面,悄无声息。 路与沉思片刻:“有这个可能性。” 这里的村民看起来不是普通人,想必对他们有所图,可目前又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这古怪的幻境变得越发扑朔迷离,按照推算,当前的剧情应该已经到了中后期,然而从始至终,路与还没有见到“祂”的身影。 这个时间节点,祂该入世了。 从源源不断产生的幻境中也能看出来,祂并没有要放过时桥,而是固执遵守着原剧情的发展,哪怕时桥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现在的他早就不可能爱上祂,那位邪祟却依旧坚持不懈。 这一点让路与感觉很奇怪,却又不知道怎么形容。 硬要说就像是接收了某种指令的机器人,不会思考,只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进行活动。 又或者是npc之类的。 不过这一点猜测放在祂身上有点牵强,身为小说世界的主角之一,他们身上的笔墨刻画一定是最多的,人物形象也更加鲜明突出。 时桥能因为自己一个小炮灰的蝴蝶翅膀的扇动而做出改变,没理由作为另一方主角的祂没有受到影响。 况且…… 路与目光瞥向一旁的目空一切的谢云,眼里闪过一抹探究。 这个人的身份也很可疑。 天黑下来之后,路与发现自己走不出村外了,谢云也是,只有时桥还能走动。 夜间有野兽出没是假,村里的人大多是沾上了忘川河的河水,一到晚上就被困在里面。 回到小院的时候,王大娘已经做好了饭菜,见路与三人走进来,热情地朝着他们打招呼。 第151章 简单吃完饭过后,谢云先回了杨老师家,时桥留下来有话和路与说。 房间里,路与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好说话,颇有几分唬人的意味在里面。 时桥站在他面前不由得紧张地捏了捏手指,仿佛干了坏事一样,忐忑不安地在面对严厉的教导主任,等待盘问。 路与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问:“这个谢云是谁?” 时桥抿了抿唇,正色道:“是我在幻境里认识的人。” 很快,时桥就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都交代清楚。 时桥眼神清醒坚毅:“从风骨城出来之后,我想明白了,我不希望再次成为拖你们后腿的累赘,所以我要找到梦里的那个人,像路哥你说的一样,把他干掉。” “可是我太弱了,以我当前的能力,连自保都很困难,余礼说有一个人能帮我,就是七处的队长。” “我拜了师,跟着他学了一些五行之术还有实战的格斗技巧。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路哥你放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在那之后,我被卷入几场幻境,在里面遇到了谢云,第一次见面他救了我,同时他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时桥回想起和谢云最开始见面的场景,那时候他刚和七处的队长学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被一场意外被带到幻境中。 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时桥当时的第一想法是太好了,不会有无辜的人因此丧命,同时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幻境里的鬼怪凶猛残暴,时桥逼自己直面这些曾经令他恐惧吓到发抖的怪物。 尸山血海,他带着满身伤痕从那场怪物的围堵厮杀中活了下来,这是时桥第一次体会到杀戮和暴力,为了生存。 手上沾满了鲜血,身体冰凉,幻境的入口在前方缓缓出现,时桥抬眼看着明亮的出口,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感觉自己仿佛重新活了一回。 就在时桥准备从幻境里出去的时候,变故陡然发生,一只没死透的怪物咬住了他。 半残的怪物没有什么杀伤力,只凭本能地啃咬嘴边的猎物,然而时桥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拼尽全力让自己活下来,只差临门一脚。 死亡不是多么令人恐惧的事,令时桥最不甘心的是,他那么努力,在他信心满满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有所成长的时候,命运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仿佛在说,你看,你还是一个离了别人就不行的软弱废物,拿什么来反抗 这种落差带来的恐慌感才是最窒息的,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时桥垂下眼眸,心里两种情绪在疯狂拉扯,他一边自暴自弃地想:“或许我真的只是一个怯弱的胆小鬼。” 另一边,又想起路与,期盼,羡慕,渴望,的复杂思绪交织在一起,他想:“如果是路哥,他一定不会是我这样的。” “如果他是我,他会举起手里的刀,把那只怪物杀掉。” 身侧无力垂下来的手微微颤抖,慢慢地抬起来,这一幕像是被慢放定格的画面,时桥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行动的每一步轨迹,也能看到怪物趴在他的肩膀上,露出尖牙,朝着他扑过来。 “呲喇。”皮肉被划破的声音。 大张着嘴的怪物眼睛上插了一把刀,死不瞑目。 暗色粘稠的血顺着握着刀柄的手腕往下滴落。 时桥眨了眨眼睛,看见自己手上还覆着另一只苍白瘦长的手。 后知后觉转头,一个身穿黑衣面容冷峻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握着他的手将刀插在那只怪物身上。 “你……” 时桥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推了一把,他跌进幻境的入口处。 仓惶回头时,视线意外对上那双波澜不惊宛如深渊的黑色眼眸。 从幻境出来后,时桥整整昏迷了三天,期间脑海里不断闪过各种光怪陆离的片段,让他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醒来之后,记忆仿佛被渡上了一层滤镜,时桥发现自己对鬼怪的恐惧减轻了很多。 他可以坦然地面对那些奇形怪状的鬼物,但对于那个陌生男人的记忆却很模糊,直到他再一次在幻境里面遇到那个人。 那人说,他叫谢云,是一个被困在幻境里的人,他在现实里的身体已经死去,只能游离于各种幻境中,那天正好遇到了时桥,才出手帮忙。 时桥很警惕,对于谢云的说辞并不全信。 后面又遇到几次谢云,不光时桥一个人,七处队长还有其他队员一起被卷进来,谢云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不冷不热地待在一旁,期间出手帮过他们几次。 现实里,他们派人查过,谢云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半年前因病去世,符合幻境里他出现的时间点。 疑虑逐渐被打消,谢云几乎天天都在和幻境里的鬼怪打交道,时桥再三考虑过后,请求谢云训练自己。 内外兼修,这也是时桥短期之内能快速成长起来的原因。 时桥:“我之前也怀疑过,他会不会是带有某种目的刻意接近我,可是说不通。” “你觉得呢?” 路与听完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说这一次自己被水鬼抓下河里,也是谢云救了他,如果谢云真的图谋不轨,现在看来不要他们的命,那他图什么 第152章 还有什么东西比命更重要的吗? 路与眸光微动,看着眼前身形笔直,气质清冷出尘的时桥,心底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路哥” 许久没有得到响应的时桥发出疑惑的声音。 路与回神,将心里的猜测压下去,面上不显异样,“目前看来谢云的身份确没什么问题,不过他毕竟不是普通人,你自己多加留意。” 时桥目光如炬,郑重道:“我会的,我只信你。” 突然被一座信任大山压住的路与:“……” 有没有可能,他是说信自己才是稳妥的?不过看着时桥闪着熠熠亮光的眼神,嘴边的话有点说不出口了,孩子爱信就信吧。 两天过去,时间来到祭典当天。 路与换上黑色长袍,跟在队伍的末尾,放眼望去,队伍里人人都是一样的长袍,乌黑一片。 王大娘说这是他们的传统,因为今天的主角是“新娘子”们,如果穿其他颜色的衣服会影响阎君的选择。 只有“新娘子”会穿着大红的喜服。 路与问起新娘子在哪,王大娘笑而不语,过了一会,才告诉他,新娘子前两天就被送到忘川河畔了,一会他们直接过去抬轿送亲就行。 她眼里诡异的幽光浮动,明明是笑着说的,表情却很僵硬,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我家今年的新娘子一定会被选上的。” 第81章 忘川喜事 忘川河畔。 一座黑色的长桥横跨两端,隐在潮湿的迷雾里,像是一条巨蟒卧在云端之上。 岸边停放了十几顶红色的轿子,一阵风吹过,掀起轿帘一角,露出坐在轿子里的新娘。 那是一个面容姣好的新娘子,一身红嫁衣,她低垂着头,双手放在膝上,眉眼柔顺,殷红的唇微微勾起,像是害羞不敢正眼看人。 乍一看,跟真人无异。 路与不小心瞥见轿子里的人,面色凝重,他皱起眉头,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新娘不是厉鬼吗? 等到走近时,才发现新娘子不是人,而是纸扎的。 栩栩如生,如果不是没有呼吸起伏,真的会被当成是一个人。 路与跟着王大娘来到她家的轿子前。 “小路,一会麻烦你和阿珂抬后面,我和你杨叔抬前面的。” 路与犹豫道:“这会不会不太合适,毕竟我是外地人,要是冲撞了阎君怎么办?” 王大娘笑吟吟:“没事的,我们这边不讲究这个,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况且阎君眼里只能看得到新娘子,哪里会注意到我们呢。” 哀乐奏起,漫天的纸钱飞舞,洋洋洒洒落下来,村民抬起轿子,踏上了黑色的桥面。 雾更浓了,迷迷蒙蒙一片,让人分不清方向。 轿子很轻,只有自己的重量,上桥的队伍陆续变长,路与所在的位置很靠后。 从他这个方向看起,只能看见村民抬着轿子走进了雾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围的人不再说话,耳边只有哀乐的声音。 路与视线投向旁边同行的阿珂,只见她两眼发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昏暗的环境下,少女的脸隐隐发青,泛着不健康的惨白。 路与心里咯噔一下,很快发现了古怪之处。 她没有呼吸。 察觉到路与的视线,阿珂慢慢转过头来,幽幽地看着路与,眼神充满疑惑。 路与眨眼,眼前的少女面色红润,眼睛炯炯有神,比活人还要活人,仿佛刚才的古怪只是他眼花看错了。 准备上桥了。”前面王大娘略显激动的声音传来。 踏上桥面的那一刻,路与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直蹿。 像是落入了寒冬腊月里的湖水,四周的温度低得可怕。 刀尖似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齐刷刷往人身上钻。 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路与听到轿子里面传来的细碎声响,像是有人在哭,啜泣声很轻。 阴风吹过,哭声大了起来,路与注意到阿珂的表情,她在笑。 轿子停下来,王大娘和杨叔走近,路往后退了几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阿珂悄悄移到他的后面,挡住了退路,这一家三口无形之中把路与围了起来。 王大娘面带笑容走到面前,“小路,你帮大娘一个忙吧。” 路与不动声色扫过四周的环境,快速在脑子里分析跑掉的可能性。 前路未知,后路被堵,眼下只有跳河一条路勉强走得通,上桥之前他特意看了一眼,河水没有变黑。 心里千回百转,表面上,路与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什么忙” 死到临头还是一副清澈无知的模样,很符合无辜之人的特征,哪怕沾染了忘川河水,也不见丁点恶念,对于喜爱纯净灵魂的阎君来说,这是最适合的新娘子了。 王大娘顿时自信满满,这桥,她今天一定能走过去。 她狞笑一声,面露凶光大喊道:“你来当这个新娘吧!” 说完,三个人朝着路与扑上来,手上拿着黑色的符纸,就要往他身上贴。 符纸像是有自动定位一样,不论怎么躲,都会黏上来。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一对三,后背被贴上了黑色的符纸,路与浑身僵硬,变得动弹不得。 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能听到关节刮擦碰撞发出来的粗糙声音,像是纸张对折发出来的声音。 第153章 看见路与不动了,王大娘露出得逞的笑容,走到他面前,自顾自地说话,“横竖都是要死的,早在你沾到忘川河水的那一刻,命运就注定了,要怪就怪你命不好闯进来。” “知道吗?第一夜的时候,我原本打算把你喂给里面那个东西的。”王大娘眼神瞥向轿子里的新娘,平日里那双总是充满善意的眼神被阴冷无情取代,“不过,我改变主意了,你是一个真正的人,我相信阎君会满意的。” 路与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仿佛灵魂被困在一个陌生的躯壳里。 过了一会,王大娘转头对另外两个人说道:“把他搬进去吧。” 路与被带到轿子里,和里面的新娘子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里面那位惨白的脸颊上抹了两团大红的胭脂,耀眼夺目,一双比牛眼还大的眼睛乌溜溜瞪着路与,身上皮肤泛着青白,纸折的身体逐渐软化,慢慢变得像个人。 只不过夸张的五官比例不协调,哪怕有了人身的质感,看上去也十分诡异。 外面的三人抬起了轿子继续前进,路与在摇晃中僵着身体看着自己面前的纸扎新娘逐渐化成人,再由人变成鬼,身形五官几经变化,如同重塑,直到化成一个面色青白发灰的男人。 看着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新娘”,路与沉默了,敢情他是厉鬼整容的模板。 轿子里四角都有禁制,清醒过来的厉鬼没办法出去,整只鬼焦躁不安,大喊大叫,四处抓挠,和那天路与听到的叫声一模一样。 随着轿子的移动,那只鬼变得癫狂起来,双眼通红,一会又捂着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快逃,快逃,要被吃掉了。” 路与试着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能开口说话了。 他说:“那个……” 厉鬼浑身一颤,赤红的双目剜向声音的来处,发现是那个和自己一样的纸人。 下一秒厉鬼扑上来,枯瘦双手带着青黑的长指甲抓向路与。 然而还没碰到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了。 厉鬼神经兮兮地看着被烧焦的手,不是同类,杀不了,他歪着头看向路与:“你是什么东西?” 没等路与回答,他又开始胡言乱语,“快逃,快逃,上了桥就往回跑。” “不要,好痛,我好痛啊谁来救救我。” “杀了你们。” “我不想吃了,你们杀了我吧!” 每句话的语气都不一样,就好像是不同人的在说话。 路与试着和厉鬼说话,然而那只鬼已经陷入了无限的混乱中。 粗略计算一下,路与至少在那只鬼身上听到了几十个人的声音。 或许不单单是一只厉鬼那么简单,看样子是许多鬼被困在一个壳子里。 路与暗暗思考。 轿子突然停了下来,帘子被人拉开,王大娘冷脸站在外面,动作粗暴地把路与和那只鬼拽出去。 前方的浓雾里,十几顶轿子随意放在两侧,里面空无一物,其他村民也不见了。 路与和那只鬼被带到最前面,前方的桥上人影幢幢,步履蹒跚地在往前走。 背后传来一股推力,路与往前踉跄几步,跌进了雾里。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数不清的尖锐叫声。 站稳之后,发现身体能动了,路与谨慎小心地观察四周的情况,身后的王大娘没了踪影。 前方像是起了什么恐怖冲突,浓郁的血腥味传来,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只和路与一起来的厉鬼立马捂住了耳朵,跌跌撞撞往回跑,嘴里含糊其辞,“快逃,快逃。” 就在这时,路与看见旁边突然伸出一只黑色的巨手将那只厉鬼抓住,像扯开包装袋一样,轻而易举地将其撕成两半,顿时眼前血肉横飞,那只手捏住一半的身体,递到雾里,很快一阵咀嚼声响起来,随后“咕嘟”一声,像是咽下去了。 另一半身体被随意扔在地上,还在动,暗色的血流了一地。 路与瞳孔一缩,身后传来细微的风声,浑身的鸡皮疙瘩竖起来,察觉到危险的直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快速往前一滚,回头一看,那只黑色的巨手出现在他刚刚的位置,扑了个空。 巨手略微停顿,像是陷入了迷惑,宽大的手掌虚虚握着,似乎不理解到手的鸭子怎么飞了。 意识到食物的气息还在,巨手很快又伸过来。 一只手不成,那就两只,三只,四只一起。 雾气深重,路与跑着跑着就迷失了方向,身后跟着无数根黑色的触手,桥上仿佛没有尽头。 不知何时起,四周安静下来了,路与喘着气躲开一根从右边缠上来的触手,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回头看一眼,后面触手的速度慢了下来,路与来不及多想,打算先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一鼓作气往前冲刺。 下一秒,他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面色惨白地看着前方的地狱场景。 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不明物体盘踞在前方,像一团黑色的史莱姆,黏腻湿软,沿途的路上,满是残骸断肢,一直延续到他的脚下。 它大张着嘴,把一只断脚扔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咬,忍不住发出了赞叹,“唔,真美味。” 怪物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慢悠悠停下咀嚼的动作,发出笑声,“桀桀,原来还有两个人类呀。” 第154章 它看似苦恼道:“可是怎么办呢?阎君说了只有一个人可以过桥哦。” 路与若有所觉回头一看,迷雾里有两道身影缓缓浮现。 是时桥和谢云。 第82章 忘川喜事 医院楼下,齐岂忧心忡忡坐在驾驶室里,脸上全是懊恼的表情,他怎么也没想到,就那么一小段路,路与就这样消失了,早知道就该把人送到家门口。 他那命运多舛的小伙伴不知道又被扔到哪里受苦了。 重要的是,他要怎么面对玄哥的怒火,两个小时前,他还在病房里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安全把人送回去。 齐岂捏紧手里的方向盘,无声叹了口气。 大门口出现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萧长玄换回常服,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齐岂最怕的就是他现在这幅样子,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脾气现在很差。 上车之后,齐岂小心翼翼地问,“玄哥,你的眼睛没问题吗?” 萧长玄淡淡扫了他一眼,开口道:“没事,去九处。” 齐岂提着的心稍微降下来一点点,他发动车子,黑色车辆很快汇入大道上的车流,在夜色中疾行而去。 很快他们就到了九处,即使是深夜,大楼里依旧灯火通明。 里面早有一波人在等着,齐岂一眼就看了余礼,小酷哥的旁边站着一个冷脸的大酷哥。 那是七处的队长,厉寒。 萧长玄走过去,略微颔首就算打过招呼,开口道:“找到人了吗?” 时桥自从上次出过事之后就被重点关注起来,在经过他的同意下,七处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点寻踪的巫术,以便于被卷入异变时,行动处能及时找出他最后出现的地方,从而尽快救人。 厉寒冷峻的眉宇间难得带上一抹不解,他说:“我们在时桥消失的地方追踪到了那股气息,一路追到了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萧长玄身上,审视的意味不言于表。 齐岂闻言表情一愣,脑子没有转过弯来,“什么意思啊?” 他眼神快速巡视一圈,“难道说他们在这里” 萧长玄很快就明白了厉寒的意思,九处内部虽说防护的阵法多,但里面收容的邪物也很多,线索指向这里,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九处有人和邪物勾结带走了他们,身上沾染的气息被捕捉到。 二是,带走时桥和路与的邪物现在就在九处内部。 众人分头行动,在九处大楼里检查,一番过后,可以确认的是,没有在人的身上检测到那股气息,他们去了底下收容邪物的仓库,仍旧一无所获,气息还在,却无法定位到具体的某件事物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多拖延一会,被带走的人就越危险。 大厅里,厉寒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脸上的寒色更重了,冷棕色的瞳色幽深晦涩难明,看得人心里发凉。 沉闷的氛围无声蔓延开,有一种无力感萦绕在四周,连带着气温都低了不少。 一个拎着黑色布袋的小男生从电梯里面走出来,准备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师傅净化,结果迎面就撞上了大厅里死寂一般的沉重,男生顿时被定住脚步,整个人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贴着墙走,生怕自己的呼吸吵到他们。 突然间,一道利刃般的目光落在身上,靠在墙上的男人快步朝他走过来,压迫感十足,男生不由得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 脑子想的是,再见了师傅,我的职业生涯好像要到头了。 厉寒垂眸看着那个黑色布袋,沉声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他隐隐感觉到了那股气息是从布袋里传出来的。 男生指了指齐岂的方向小声地说:“今天齐岂他们带回来的那只梦魂。” 厉寒伸出手,“给我。” 小男生面露难色,求助似地看向萧长玄,在得到肯定后,才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一溜烟往楼上跑了。 齐岂走过来,见厉寒一脸沉思的表情,以为出了什么事,他问:“厉队,这只梦魂有什么问题吗?” 厉寒:“这是怎么来的?” 齐岂:“这是我和路与下午的时候捉回来的,它藏在一个狐狸玉雕里,这东西差点引诱一个中年大叔入梦,想把他的灵魂困住,据说是什么极乐世界。” “那个狐狸玉雕还在吗?” 齐岂想了想,说他们检查过玉雕,确认没有任何邪气之后,把它收起来了,就放在萧长玄的办公室里。 精致的狐狸玉雕摆在办公桌上,厉寒把布袋打开,放出里面瑟瑟发抖的梦魂。 遍地是压制的强大气息让那只梦魂痛苦万分,它几乎是下意识就往玉雕里钻。 原本闭着眼的狐狸玉雕在这一刻仿佛有了生命,玉石般色泽莹润的双眼迸发出一道灼目光芒,蓦然讲在场的所有人笼罩进去。 光芒消失后,办公室内被留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除他们之外其他人都不见了。 —— 往生桥上,正在上演一场生死追逐战,巨大触手高高扬起,蠕动着追赶前方的人。 路与这辈子最讨厌做二选一的选择题,偏偏每次这种问题都会被他碰上,他没有什么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崇高理想,也不想接受别人牺牲生命换来的人情。 大家各活各的,互不相欠最好。 第155章 庞大的怪物占据了整个桥面,如同一座跨不过去的大山,在漆黑的身影下,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快速穿行,如同一道鬼魅,数根粗壮的黑色触手齐齐斩断,砸落在桥上,很快又化成一滩黑泥再生,朝着桥上的方向追来。 谢云一个人没办法拖住怪物的移动速度,只能稍微减缓,给时桥和路与创造一些逃跑的时间。 桥的尽头不知道在哪一边,后面已经被触手怪堵死,桥下的忘川河变成暗色,底下的水鬼们纷纷浮出水面,仰着头等待桥上的猎物掉下来。 路与脚步不停,一边躲过旁边伸出来堵截的触手,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况。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要么杀了那只小山堆似的怪物,要么一直往前跑,直到桥的尽头。 “嘭!”一道人影从后方砸过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猛然撞到前方的桥墩上才停下来,骨骼断裂的清脆声伴随着男人的一声闷哼传来。 时桥惊呼出声:“谢云! 谢云吐出一大口血,神色痛苦不堪。 “咳咳……”谢云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腥甜,推开时桥伸过来的手,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别管我,继续往前跑。” “咕叽咕叽~”身后传来沉重的拖地声,那只怪物追了上来。 黑色的触手张牙舞爪,化作巨大的手掌扑过来眼看就要拍到时桥和谢云身上,这一掌下去非死即伤,路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准时机,借着层层堆栈的触手,跨步助跑起跳,几个起落来到怪物身下,掏出一张黑色的符咒,扔到一个疑似怪物眼睛的黑洞里。 下一秒,他被发现了,还没来得撤开,就被一条触手狠狠抽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撞击力落在身上,整个人被甩飞一大段距离。 滋啦一声,黑色的符咒在此刻生效,暗色的鬼火拔地而起,将整只怪物包围,冷焰灼烧,怪物黑色的身体溶解脱落,噼里啪啦像是扶不上墙的一团烂泥。 火燃烧的焰抑制了怪物生长,小山似的怪物融化在地,溃不成形。 路与撑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脸色苍白,胸口疼痛难忍,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化作锋利的刀刃往身体里扎。 他捂着胸口剧烈呼吸,缓了好久才吐出一个艰难的音节:“走。” 时桥扶起谢云,跌跌撞撞来到路与身边,一手扶着谢云,一手撑着路与:“路哥,你怎样了?”他眼眶泛红,一脸焦急。 路与摇头,极力压下身体上的痛苦,“趁火还没熄灭……” 时桥瞬间理解路与的意思,努力用自己的身体撑着两人,方便他们借力。 身后的火焰还在无声燃烧,那只怪物慢慢凝聚起来,又被火焰按下去。 时桥咬着牙带着左右的两个人摇摇晃晃往前走,眼下只有他还有些力气,路与和谢云都受了重伤,没昏过去已经是靠着极大的意志力在强撑了。 回头看去,桥上软成一滩的怪物在逐渐恢复,黑色的鼓包不断壮大,隆起,要不了多久就要活过来。 四周陷入死寂,时桥呼吸沉重,前进的步伐越来越慢,耳边还有两道微弱的气息,似有似无。 一种即将要失去什么东西的恐慌在心里无限蔓延开。 “咕叽咕叽~”身后黏腻的水声越来越清晰。 寒冷的风迎面吹来,吹开了眼前的层层迷雾,前方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一道光门静静伫立。 时桥眼前一亮,是幻境的出口。 “路哥,谢云,你们再坚持一下,我看到出口了。” 谢云突然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别管我了,你带着他一起走吧。” 时桥侧过脸去看他,男人浓墨般的眼神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情绪。 时桥:“你别说话了,要走一起走。” 谢云无情点破时桥心里那点幸存的无谓希冀:“那个怪物已经追上来了,按照现在这个速度,是三个一起死,还是放弃一个人救另外两个,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时桥眼里闪过一丝痛苦,随后用颤抖的声音道:“我不想选。” 头顶投下一团黑影,“桀桀,抓到你们了。”怪物兴奋的声音仿佛就落在耳边。 谢云咬牙切齿催促他做决定:“时桥!” 时桥绷着脸,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路与在一阵剧痛中醒过来,正好听见谢云和时桥的对话。 他掀起沉重的眼皮,看到了晃出重影的光门近在咫尺。 只需要往前再走几步…… 而身后,成团的怪物也触手可及。 几乎是同一时间,时桥感觉自己的后背覆上两只手,被人用力往前一推,他下意识抓住那两只手,再一眨眼发现自己站在出口处,手上一左一右地拉着路与和谢云。 两个人的身上,缠了几根黑色的触手,正用力地把他们往浓雾中拽。 时桥睚眦欲裂,死死地抓住两个人的手,祈求道:“你们别松手。” 迷雾中怪物的声音传来:“哦有人过桥了,多出来的得吃掉才可以哦。” “让我想想吃掉哪一个好呢。” 时桥被那股巨力带得往前一栽,又堪堪稳住。 发现拽不动猎物的的怪物愤怒,语气充满威胁:“干什么?狡猾的人类,你想破坏阎君的规则吗?” “说好只能有一个人类过桥的。” “再不放手我连你一起吃掉哦。” 第156章 路与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平静地看着时桥:“放手吧。” 时桥闻言,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固执地喊道:“我不放!大不了一起死!” 路与:“你听我说……” 时桥冷声道:“我不听。” “……” 怪物所剩无几的耐心已经见底,粗黑的触手用力绞紧,勒得路与呼吸一窒,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身后的光门在慢慢缩小,时间不多了。 总不能真的让主角跟着自己一块死吧。 脖子上传来丝丝的凉意,路与心里很快做好了决定。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时桥,时桥在那一瞬间就猜到了路与要做什么。 时桥嘴唇微动:“路哥……” 眼里的光在这一刻变得暗淡,仿佛身体里的灵魂也跟着被抽去了。 在光门消失的前一秒,路与毅然决然地松开了他的手。 第83章 忘川喜事 云雾缭绕,雅致的亭台楼阁置身其中,温泉流水倒影清激,步步皆景。 存在于彼岸村村民口中的彼岸之端,没有地狱游魂,也没有尸山血海,不像冥府那般沉闷阴暗,看上去如同一处人间仙境。 只可惜眼前的美景无人欣赏,时桥抱膝坐在紧闭的大门前,两眼怔怔地看着前方。 洁白无瑕的玉门上,染了几处殷红,那是他用手疯狂砸门留下的道道血痕。 谢云一身黑衣守在时桥身边,视线落在他血肉模糊的双手上,眉头紧锁。 谢云蹲下来捧起他的手,沉声道:“你受伤了。” 时桥没有说话,黑色的瞳孔失焦,眼前不断地反复回想起来路与松手的那一刻。 他在想,路与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谢云实在看不下去他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双手扶着时桥的肩膀,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一字一句的重复:“他已经死了。” 时桥骤然抬头,神情冷漠,像是被触碰到逆鳞的绝望困兽,他红着双眼恨恨道:“你胡说,路哥不会有事的。” “我现在就去找他。”说完又开始砸门,一拳砸上去,就像鸡蛋碰石头,坚硬的玉门纹丝不动,而时桥的手沾满了鲜红的血。 谢云眼底的情绪翻涌,浓郁到快要按耐不住,扣住时桥的手,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偏偏还要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他的的确确是为了救你而死的,你为什么不肯认清现实” “你在害怕什么?不敢面对吗?” “不是说他是你最重要的人吗,重要的人因你而死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时桥脑子一片空白,男人的话像是一记重锤,一下一下往他混乱不清的脑海里砸下,刺激着濒临崩溃边缘的精神状态。 时桥痛苦地捂住耳朵,企图将这些刺痛的话语隔绝。 双眼酸涩无比,仿佛有一大团东西堵在心里,疯狂乱窜,等待一个宣泄口,时桥潜意识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把那些东西放出来,可是男人的话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闭嘴。”时桥艰难出声警告谢云,随后闭上眼睛逃避,拒绝和他交流。 谢云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的气息倾泻而出,浓郁的黑气如有实质,一寸一寸地将时桥包裹起来,企图窥入这个人的内心深处,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如果时桥此时睁开眼睛,就会发现眼前的男人,目光和那个梦里的人几乎一模一样,黏腻阴冷,偏执,还有几近癫狂的占有欲和毁灭的欲望。 不该是这样的,他的目光不该属于别人,也不该有反抗的心思,明明自己才应该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谢云双目赤红,阴沉的目光落在时桥纤弱的脖颈上,暗自捏紧了拳头,心底滋生的强大破坏欲蠢蠢欲动。 最后一次机会,谢云透过玉门看向另外一端,他看见那个弱小的人类被数不清的触手拖回了老巢,横生的枝节即将被折断,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是他的东西,谁也不能抢夺。 精致漂亮的玩偶不需要有锋利的棱角,他会一点点磨平,谢云的眼神陡然柔和下来,唇边挂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丝丝缕缕的黑气钻进时桥的身体里,闭着眼睛的他仿佛陷入了一处无尽的黑暗中,一束光照下来,时桥看见路与就站在他面前,浑身是血,残缺不全的身体像是被什么野兽啃咬过。 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只剩下怨恨,一行血泪落下。 路与字字珠玑:“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时桥摇头,不停地自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路与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过往的软弱无能,强装的坚强被毫不留情地剖析,点破。 冰冷恶毒的话语如同泛滥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时桥淹没,浮沉中,巨大的窒息感将他笼罩,发自内心的惨烈痛苦将心脏刺得血肉模糊。 好痛苦,好难受。 谢云默默看着脸色惨白的时桥,内心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愉悦,对,就是这样,越痛苦越好,不断挣扎吧。 等到时桥内心最脆弱的时候,他就可以趁虚而入。 —— 受惊的梦魂将萧长玄和厉寒等人一同带进来了梦境里,酒池肉林,方亭水榭,极尽奢靡的场景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行人的闯入似乎吓坏了纵情享乐的客人,他们尖叫着四处逃窜,化作一缕青烟飘向了远方。 第157章 很快雾气缭绕的小楼里只剩下萧长玄一行人。 齐岂一进来就被那片白花花的□□闪瞎了眼,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的那些人是什么东西?” 厉寒脸色不虞,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被哄骗进来的游魂罢了,表面上看他们是在享乐,实际上阴气都要被吸光了,各个枯瘦干瘪,离消散不远了放着投胎的轮回路不走,反而成了滋养他人的养料。” 萧长玄眼神快速巡视四周,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那只梦魂一进来就躲了起来,在暗处偷偷观察这些闯入者,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要叫这些该死的人类付出代价。 扬手一挥,迷离的烟雾瞬间弥漫整个空间,如梦似幻。 接触到烟雾的那一瞬间众人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踩在柔软的云端上,眼前一花,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就近在眼前。 像是有什么诱惑力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去触碰。 齐岂无声咽了咽口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桌子好菜,色泽诱人,冒着刚出锅的热气,鼻尖萦绕的香气像是一把小钩子,肚子里的馋虫活像八百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无声叫嚣着。 齐岂在清醒和沉沦的边界线反复横跳,一边意识到这是陷阱,一边又想着,他吃一口应该也没事吧? 空气中弥漫着似有似无的甜香,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搭上了萧长玄的肩,身后的气息在慢慢靠近,萧长玄眼皮微跳,在身后的人贴上来之前错开了身体。 身后的人也不恼怒,而是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躲开了,你不是最想抱我吗?” 萧长玄回头,身后之人赫然是路与的样子,眉眼带笑。 他缓缓走近,张开双手引诱道:“遵从你的本心,想做什么都可以哦。” 见男人站在原地不动,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这就对了,没有人能够抵抗内心的欲望。 下一秒,他的笑容凝滞住了,一簇幽蓝的火焰在心脏处爆开,顷刻间就将他燃烧殆尽。 躲在暗处的梦魂恨恨咬牙,正准备再一次施展身手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慑力,来源就在自己的身后。 他僵着身体回头,对上了男人沉沉的目光,淡漠冰冷。 萧长玄没时间和他废话:“人在哪?” 梦魂眼神飘忽不定,心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开什么玩笑,门后的世界才是他的粮仓,那些愚蠢的鬼魂还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村民呢,随便编一个传说,就能让他们互相残杀,滋生鬼气,源源不断地供养着他,桥下的鬼想上岸,岸边的村民又想上桥,等到送上来的新娘子被他吸食干净再抹去记忆扔到河里,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他把本体藏到了桥上,只要本体还在,他就不死不灭。 梦魂心里想着,变得硬气起来,他梗着脖子冷笑:“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再出去。” 炽热的火焰落下,灼烧灵魂的痛苦让梦魂疼得在地上打滚,有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烧透了。 萧长玄语气暗含杀意,“我最后再问一次,人在哪?” 梦魂倒在地上气弱游丝,斜起眼睛恨恨地看着他:“杀了我也没用,那两个人早就被我吃了!” 齐岂在旁边看得生气,两眼发怒,“你!” 梦魂咧开嘴,得意地笑了。 “我知道路哥在哪。”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时桥孤身一人,脸色苍白,从远处缓缓走过来,两侧自然垂着的手臂时不时有血滴下来,在地上留下痕迹。 齐岂惊喜道:“时桥!” 时桥来到萧长玄面前,目光不偏不倚,“路哥为了救我,被关在了一扇门后面。” 萧长玄眼神一暗,压着声音问:“门在哪” 梦魂在见到时桥后,突然大笑起来。 “原来你过了桥啊。” 梦魂指着时桥对萧长玄说,“他的话你也敢信你要是知道他是怎么从那扇门过来的话,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齐岂有些急躁但也听出来他话里有话,目光不善:“你什么意思?” 梦魂咳了两声,气喘吁吁道:“我告诉你,那扇门啊,只有一个活人能过哟。” 这么说,那路与…… 齐岂脑子一片空白,转头去看时桥。 时桥面无表情,眼神泛着毫无生气的空洞,“他说的没错。” “是我害了路哥。” 萧长玄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眼底的戾气不断翻涌。 以为会看到面红耳赤的问责场面的梦魂,满眼癫狂,全然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萧长玄抬眼,眼里的戾气消失不见,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起来,让人猜不透他现在的想法,“门在哪带我过去。” 时桥微微张嘴,神色痛苦:“你不怪我吗?” 萧长玄淡淡扫过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冷静道:“我只相信眼见为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时桥带着他们来到那扇门前,在看见门上遍布的触目惊心的血迹之后,众人终于明白时桥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时桥语气淡淡地指着梦魂,“别的方法我都试过了,恐怕只有他能打开。” 梦魂咬紧牙关,打算誓死不从然而脑海中突然多了一道声音,“让那个男人进去。” 第158章 这道声音就像是一道不可违的命令,梦魂的意识瞬间就被操控了。 在萧长玄第三次的逼问下,梦魂终于松口,把萧长玄一个人关进去,之后他原地自燃,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灰烬。 第84章 忘川喜事 路与被那只怪物卷进了身体里,内里别有洞天。 怪物的身体内部像是一个储藏室,几十平米的昏暗空间里,关了许多厉鬼,弱鸡似的都挤在一起,鬼气被压制,战斗力全失,成了怪物的储备粮,残缺的,完整的,活的,死的都有。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数十根触手从上方垂下来,蠕动着,像一条条鲜活的毒蛇,随机卷起最近的一只厉鬼,一根巨型吸管一样的触手扎进厉鬼的身体里,无声吮吸血肉。 路与缩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厉鬼的身体慢慢瘪下去,变成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再被触手当成垃圾一样扔出去。 看着那张莫名有些熟悉的垃圾,路与突然想到忘川河里的那些纸扎水鬼,不就是纸被水泡开之后的样子吗。 好一个循环再利用…… 什么阎君娶亲,它明明是在桥上等着吃自助。 那些触手进食的速度很快,不过十几分钟,厉鬼就少了一大半。 路与用手摸了一下墙壁,是软软弹弹的手感,猜测自己应该是被困在一个类似于果冻的密闭空间里。 粗略扫了一圈,没有看见任何出口或者裂缝,也就是说要想出去,只能通过上面的触手伸进来的地方,或者是被它吸干之后丢出去。 路与沉思片刻之后,决定赌一把。 在下一批触手进食的时候,路与切断了几根触手,把其中一只被吸得半干的厉鬼救下来,厉鬼的胸口处被触手戳出一大个拳头大小的洞,表面渗着一点暗红色的血,他大睁着眼睛,脸上不协调的五官显得十分诡异,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让路与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抹微笑,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周围的几只厉鬼被吸干之后,身体滑落下去,负责收拾的触手将其卷起来,路与找准时机把救下来的那只鬼推出去,同时还拉来旁边路过的一位倒霉蛋也推了过去,脚下则是把两张干瘪的纸片身体踢远。 触手在卷起那个倒霉蛋时,动作明显犹豫,晃动几下之后又放下去,继续在地上摸索,而另一端的触手卷起那只半干的厉鬼时先是停顿一下,之后还是卷上去扔掉了。 大致可以猜测,触手没有眼睛,只能依靠重量来衡量丢出去的标准。 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考虑,那就是人被吸食的那一瞬间会不会死毕竟那么大一根触手扎进身体里。 路与抬手摸上自己的后背,在薄薄的衣料下,背上的一小块皮肤正隐隐发着热。 上桥前,王大娘曾在自己背上贴了一张黑色的纸,之后他的身体就发生了纸化。 现在符纸的作用似乎还没有散去,路与定了定心神。 蠕动的触手垂在眼前,他伸手主动抓上去。 触手感觉到猎物的存在,快速游过来几条将人缠住,路与刻意避开触手的缠绕给自己留出一只手。 吸食的触手刺进身体的那一刻,带着轻微的刺痛,路与的眼神在那一刻有过片刻的清醒意识,之后的一切变得飘忽不定,再没有任何疼痛,一股强大的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沉重。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路与逐渐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他就像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随着永远不会停歇的风四处漂泊。 昏暗的空间里,青年垂着头,修长的身体被怪物触手缠绕,如同被绑在十字架上等待处刑的堕落神明。 胸口上探入一根丑陋的触手,表面频频鼓动,无声地汲取吞噬青年身体里的某种力量。 他的身体很快消瘦下去,如同被吸光养分即将面临凋落枯萎的花朵。 就在这时,银光一闪而过,几根触手断裂砸在地上,微微跳动,很快就失去了活性。 路与半跪在地,用力甩了甩发昏的头,努力让自己从沉重的睡意里醒过来。 他的视线模糊不清,隐隐看到旁边的厉鬼身体已经瘪下去,负责吸食的触手已经缩回去,捡垃圾的来了。 路与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起来,脚下绵软无力,踢空了好几下,才把地上那张纸皮挪走,自己站在那个位置上。 恍惚中身体再次被缠住,离地,之后耳边有风声响起,“扑通!”一声,路与感觉到自己沉入了水里。 但他没办法动弹,耳朵里全是哗哗流动的水声。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中,脑海中时不时有白色的光点闪过,不知过了多久,路与渐渐有了知觉。 脑海中的光点幻化成一段段陌生的画面。 这种感觉,和当初在春山别墅遇到的情况一样。 画面里的人突然都有了脸,路与像个看不见的局外人,平静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看见红着眼睛被关在房间里的时桥,纤细的四肢被精心打造的链子锁住,脸上带着惶恐和不安,那双漂亮的眼睛失去了它该有的神采,变得暗淡无光,毫无生气。 精致华丽的房间像是一副精心打造的牢笼,而时桥就是那只被困在牢笼里的娇弱鸟雀。 门外响起脚步声,房间里的时桥扬起脸望向门口,脸上两种情绪交织变化,一边是害怕惊恐,一边又带着不切实际的期盼和依赖,来者仿佛是造成他痛苦和甜蜜的来源。 第159章 门打开了,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声一声像是暗示着某种真相的节奏鼓点,不光踩在时桥的心跳上,连带着路与莫名也变得有些紧张,陌生的情绪跟随着脚步声悄然而至,他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然而在看清来人的脸时,路与险些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眼前的男人,面容俊美无双,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孤僻阴狠,暗红色的双眸充满非人的阴鸷,居高临下地看着时桥。 男人有着和萧长玄一模一样的脸,却又不是萧长玄。 是祂。 路与眉头紧蹙,始终不信萧长玄最后会变成这幅模样,目光在男人脸上停留,试着在他身上找到往日熟悉的感觉,然而无论怎么看,路与都确信眼前这个人都只是占了萧长玄壳子的邪祟。 在他的身上根本找不到一丝人性。 就在路与陷入思考的时候,眼前画面突然静止不动,随后像是镜子碎裂一样,全部化成碎片。 画面一转,路与来到另外一个地方。 在他的脚下,是一座布满迷雾黑色的大桥,上面有几个人谨慎地往前走,路与飘过去凑近看。 发现是萧长玄还有齐岂等人,看他们身上的装备,应该是执行任务。 路与看见萧长玄面色凝重地叮嘱其他人小心,自己则在在最前面探路。 现在这个和上一个他看见的萧长玄,又不太一样。 路与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才是他认识的那个萧长玄。 路与像个背后灵一样,跟在出任务的众人身边,亲眼目睹了萧长玄带队十分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就在众人皆大欢喜准备回程时,浩劫降临。 恐怖的邪神出现在桥上,轻而易举就夺走了大部分人的生命,强大如萧长玄,却还是落败,灵魂被无情抹除,身体被邪神占据回到现世。 换了芯子的萧长玄以十分戏剧的场面出现在时桥面前,彼时的时桥正处于亲人惨死,孤立无援的绝望境地。 从天而降的英雄,顺理成章地成时桥绝望中的救命稻草。 一步沦陷,步步沦陷。 禁锢的牢笼已经生成,不知情的小雀一头扎进了穷极一生的绝望深渊。 很好,他在春山别墅窥见的原著剧情碎片全都对上了。 黑色的桥,萧长玄,死亡,夺舍…… 路与呼吸一窒,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被卷入的幻境里,就有这么一座黑色的桥。 那会不会,这里再次上演同样的悲剧 察觉心变乱了,路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思考,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经过他的干扰,剧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原剧情里,邪祟借着萧长玄的身体入世才和时桥正式见面,而现实里,萧长玄早就已经认识时桥了。 所以会不会邪祟已经放弃了走这条路 然而路与突然又想起来,在山神谷的那个游戏,萧长玄也提到过,有东西盯上了他的身体。 如此看来,即使剧情已经发生改变,然而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 路与眼里闪过一抹决绝。 必须得阻止这件事。 只要祂入世失败,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如果没有猜错,现在萧长玄一定已经被卷进来了。 事不宜迟,路与一咬牙,将手里的刀对准了自己的心脏,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狠狠刺下去。 梦醒的最快方法,就是死亡。 心口的剧痛蔓延开来,四周的画面开始晃动坍塌,轰隆一声爆炸开来! 路与在水中睁开了眼睛,和周围密集的水鬼眼对眼。 他回到忘川河了。 想象中的溺水窒息感都没有,路与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水里呼吸。 四周的水鬼也没有要攻击自己的意向,路与微微挑眉,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变成水鬼了。 他撇开围过来的水鬼,用力往水面上游去。 刚浮出水面,就看见浮空的整座桥火光冲天,幽蓝的鬼火延绵一片,壮丽非凡。 桥上那只触手怪发出痛苦的哀嚎,仿佛遭受了什么酷刑。 一个人背对路与站在桥上,肩膀微微塌陷,背影看上去有几分孤寂。 路与定睛一看,连忙冲桥上大喊:“萧长玄!” 只见桥上的人身形一顿,慢慢地转过身来,脸上的狠厉还没有完全褪去,同时又带几分不可置信。 路与招招手,开始往岸边游,用手指了岸边示意萧长玄也往岸边去。 变成水鬼之后,在水里的行动如鱼得水,路与一口气游了好远都不觉得累。 没想到萧长玄动作比他更快,早就到了岸边,目光沉沉地看着路与。 路与刚靠岸,正想着自己现在还能不能上岸,就看见萧长玄蹲下来,说道:“手给我。”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 路与微微一愣,下意识伸出手,下一秒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被人紧紧抱住了。 第85章 忘川喜事 明明暗色的河水冰冷刺骨,路与却感觉自己要被热化了,几乎要被揉碎的力度,紧贴的身体,还有落在颈侧灼热气息,一切的感官好像被无限放大,耳边仿佛还能听见胸腔里心脏跳动的频率。 四周静悄悄的,两个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抱了很久,萧长玄没有要放开路与的打算,也不说话,懒洋洋地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路与看不见男人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萧长玄当时一个人站在桥上的时候心情一定非常不好。 第160章 紧紧扣在腰间的手稍微动了动,路与呼吸有点困难,喉咙也隐隐发干,他迟疑着抬起手放在萧长玄紧绷的背部,轻轻拍了拍,当做安抚。 萧长玄低声不满说道:“再抱一会。”低沉嘶哑的声音贴近耳边,带起一阵酥麻。 路与无奈开口道:“可是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 男人迟疑片刻,微微松开手,没全放开:“这样呢?” 路与抿唇:“还是难受。” 很快两个人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萧长玄顺势松开路与。 离开了热源,路与不禁打个冷颤,那股渴意和窒息感并没有因此得到缓解。 直到他整个人浸在水里,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半张脸才好一点。 萧长玄皱眉:“怎么回事?”关心的目光落在路与身上才发现眼前人的脸色白得不正常,没有一点活人气,体温也很低,起初还以为是在水里泡太久了的缘故。 抱了这么半天也该捂热了。 路与语气平静,仿佛刚想起来一样,浮在水面上,微微抬眼往上看:“出了一点意外,我好像变成水鬼了,不能离水太长时间。” 萧长玄闻言表情一顿,淡淡地往桥上瞥去一眼,那只庞然大物在火光中茍延残喘,猛然察觉到一道危险的目光,笨重的身体在地上慢慢蠕动,意图离开。 “是它干的吗” “不是,之前有个村民在我背后贴了一张符。”路与转过身去,指着一个大概的位置,“就在这里。” “我看看。” 路与二话不说,把衣服撩起来。 白皙的背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萧长玄的眼里,他看见在靠近蝴蝶骨下方的位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斑,像是滴落在白纸上的污点,十分的碍眼。 用了几种方法都没能拔除,萧长玄面色凝重,“你说的村民在哪” 路与转回来,视线越过萧长玄看向后方。 不远处一大堆人正在鬼鬼祟祟地靠近往生桥。 正是彼岸村的村民们,路与在人群中看见了王大娘一家三口。 村民们发现桥上着了火,瞬间就炸开了锅,各个心急如焚,嘈杂的声音传过来。 “桥上怎么起火了我们的新娘子怎么办,不会被烧没了吧?” “天哪,是谁干的,要是被阎君发现就死定了。” 不少人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在河里舀水救火。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河边的萧长玄,还有水里的路与,他们纷纷围过来,面色不善。 王大娘拨开人群,伸长脖子往这边看,恰好和路与对上了眼神。 见到路与,王大娘连连后退,不由得瞪大双眼,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失声惊叫:“你怎么从桥上下来了阎君呢?” 和桥上阴险毒辣的嘴脸不一样,桥下的王大娘仿佛还是那个淳朴善良的妇女。 咕嘟咕嘟,路与身后的水面冒出气泡,乌泱泱的水鬼冒出来,往岸边靠近。 村民们见状面露惊恐,害怕地转身就跑。 “鬼,鬼上来了!” 原本被困在水里的纸扎水鬼,此刻脱离了禁锢,纷纷爬上岸,直奔四处逃窜的村民,厮杀啃咬,混乱的场面充斥着血腥。 路与背后一凉,感觉到身体深处对河水的渴望消失,王大娘在他身上下的咒被抹除了。 借着萧长玄伸过来的手,路与重新回到岸上,冰冷的身躯逐渐有了温度,被冻住的血液缓缓流淌起来。 路与似有所感,往旁边看去,王大娘被七八只水鬼抓住,心口被一只鬼手穿过,早已经咽气。 村民死后,僵硬的身体化成一滩黑色液体,不声不响的,暗暗游动着往桥上爬。 萧长玄没让它们如愿,扔下一团鬼火,顷刻间就被蒸发干净。 桥上一直装死的怪物在此刻终于收到了致命的打击,迟迟没有被烧化的身体化成了灰烬。 彼岸村的村民才是它处心积虑隐藏起来的本体。 眼里的最后一抹火光熄灭,路与并肩和萧长玄站在一起,“这些水鬼怎么办?” 怪物和村民死了,水鬼却没有消失。 萧长玄沉思片刻,说道:“一起烧了吧,他们之前可能是被拉进来的生魂,现在已经完全鬼化了。” 时间过去太久,这些水鬼的肉身早就死透了,与其被困在这里不见天日,不如做个了断。 水鬼被净化后,常年弥漫着的雾气消散,忘川河里的血色怨气消失,显露出原本的清澈透明,河畔的彼岸花海接连凋落枯死,充斥着极乐谎言的虚假彼岸,落下了帷幕。 天边云海翻涌,大片的乌云悄然而至。 —— 玉门前。 时桥垂下眼睛,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齐岂正在帮他处理手上的伤。 “你怎么了?” 齐岂有点担心,总感觉时桥的状态很奇怪。 时桥摸着手上缠好的绷带,虚虚地笑一下,“我只是有点担心他们,如果不是因为我,路哥根本就不会出事。” 齐岂拍拍他,安慰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不过你真的没事吗?你脸色好差。” 时桥摇头,“我没事,你快去忙吧。” 齐岂走过去和正在研究怎么把门打开的厉寒搭把手。 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这扇门就是打不开,那只梦魂死后,幻境没有关闭,那就说明幻境的主人另有其人。 第161章 厉寒眼里闪过一抹幽光,这处奢华的房子里处处充满诡异,藏着似有似无的陌生邪气,却又找不到来源。 不过他可以确认的是,这股邪气是在时桥出现之后才有的。 厉寒审视的目光落在时桥身上,仿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然而时桥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端倪。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赤裸裸地停留在门上,对于其他的事视若无睹。 换而言之,仿佛陷入了魔怔一般。 齐岂一边帮忙一边留心时桥那边的情况,他现在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劲,甚至让人觉得有点陌生。 就好像没有了灵魂,心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齐岂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也是这一跳,让他找到了时桥身上的违和感。 从见面到现在,时桥从来都没有正面和他们对视过。 他们认识这么久,在日常相处中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对方的说话方式和行为习惯。 时桥在说话的时候眼睛是一定会看着对方的,诚挚又认真的目光,让人有一种他在时刻关注他人情绪的变化。 想到这里,齐岂打算开口试探一下。 说话时,时桥先是扫过来一眼,很快视线就往下移了,逃避的意味很明显。 齐岂内心翻天覆地,这个人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时桥。 齐岂偷摸走到厉寒身边,疯狂朝他使眼色,碍于距离问题,他不好明说,只是眼里的焦急几乎快要溢出来。 面对齐岂的挤眉弄眼。 厉寒太阳穴青筋微跳:“……”你们九处真该开一门表情管理课。 被绑起来的时候,时桥脸色很平静,没有任何挣扎。 齐岂板起脸:“说,你到底是谁?” 时桥语气淡淡,反而一心求死:“没什么好说的,杀了我吧。” 齐岂哽住,“那,那倒也没那么严重……” 时桥身上是有邪气,但是并不存在被谁夺舍的可能性,只是他们也想不通他为什么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时桥眼神悲伤绝望:“一切的灾祸都是因我而起,只要我死了,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你们听我的,杀了我。” 时桥说完后闭上了眼睛,摆明不想过多辩解,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他不会是最后一个因你而死的人。” “为什么要反抗呢?是你说了要跟我永远在一起的,其他人凭什么靠近你” “你为什么要把目光分给别人只看着我不行吗?” “没关系,等我把他们全杀了,你就只能看着我了。” 男人粗粝喑哑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刃,每一句都带着剜心的疼。 时桥终于想起来了,小时候那个一脸阴仄仄守在自己身边的小男孩。 在把小男孩带回家的第三天,时桥养的小狗死了,残破的尸体被发现在草丛里,时桥为此哭得很伤心,那他第一次直面死亡。 模糊不清的记忆在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 “你为什么哭”小男孩问他,黑白分明的眼珠直勾勾看着时桥。 小时桥眼睛通红,抽噎道:“胖胖是我最好的朋友。” 小男孩歪着头追问:“只要好朋友死了你就会哭吗” 时桥年纪小,脑袋里想到什么就回答什么,他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不是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管家,阿姨,老师还有好多同学,大家死了我都会很伤心的。” 当时小男孩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 他咧开嘴笑了,过分乌黑的瞳孔微微一缩,眼里闪过诡异的光,“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啊…… 第86章 忘川喜事 头顶乌云密布,黑沉的云海中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路与盯着天边的云,脸色十分难看。 这越发熟悉的场景,和他看到的画面重合了。 祂打算入世,如果阻止不了祂,不光是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恐怕整个世界都不会太平。 剧情中虽然只对主角双方的拉扯情感下重笔墨,其他剧情的发均都是一笔带过,关于祂入世之后,整个世界会怎么样,路与并不完全清楚,窥探到的原著剧情也没提及。 但不难猜测,这个世界原本走的就是古早的强取豪夺的狗血剧情,即使后期主角纠缠不休解开了误会,达成欢喜大团圆结局,相比于其他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不同的是,这里有一方的主角不是人,而是邪恶的化身。 所谓的天凉王破,动不动就让医生管家陪葬的剧情在这个世界会被放大无数倍。 生于混沌虚空,集一身负面情绪的邪祟,冷血,无情,不会以人的思维方式来思考,稍有不称心的,保不准就会直接灭了一座城市。 作为另一位主人公的时桥本来就处于下位,被迫承受屈辱不说,连自己的生死都没有办法选择,更不能通过所谓的爱情来救赎,感化邪祟。 这回真的是“死到临头”了。 路与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一定不能让祂降生。 如果有一个地方把人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就好了,他们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过吗? 邪祟的气息普通人承受不了,祂如果贸然降生,作为载体的那个人只会爆体而亡,而萧长玄的体质生来特殊,能够压制住邪气,山神谷那个大眼怪就是一个毫不掩饰的试探。 第162章 “你在看什么” 看得都入迷了,萧长玄出声叫了几次路与的名字,他都没有反应。 顺着路与的视线往天上看,只看到一团团黑色的云块。 路与回过神来,认真地看着萧长玄,“你玩过捉迷藏吗?” 萧长玄难得困惑一瞬,没明白眼前人的思维是怎么从天上的云跳跃到捉迷藏上的,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回答,“小时候玩过。” 路与:“你有被鬼捉到过吗?” 说话间,一股强大的气场顷刻间笼罩下来,铺天盖地。 黑色大桥下澄澈干净的河面倒映出天上一双巨大的黑色双瞳,静静地望着桥上的两个人。 一道阴暗,贪婪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聚集在身上,萧长玄眉峰微挑,从而想到了路与刚才看似无厘头的问题。 他不紧不慢地回答:“没有,我向来是藏到游戏结束的那一方。” 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缝,几团火流星从中坠落,还未落地就幻化成一只只巨大的多头怪物猎犬,拦住了路与和萧长玄的去路。 在怪物犬的后方,虚空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是一头浑身都是熔岩的巨兽,燃着烧不尽的烈火,岩浆顺着怪物的身体滴落砸在桥上,黑色的桥面被侵蚀烧焦,发出滋滋声响,最后岩浆滚入下方的河水中,连带着河水都沸腾起来。 空气中的温度急剧升高,干燥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仿佛置身于喷发过后淌着岩浆的火山口。 在那只兽的背上,驮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像是一道虚影,风一吹就会散,然而身上那股令人灵魂发颤的吞噬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祂开口说话了,“哦,原来还没死呢?” 毫不在意的语气,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路与却听出了那是谢云的声音。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这人果然是换了个身份接近时桥,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时桥现在又在哪里? 一抹探究的视线上下扫过,路与顿时冷汗直流,整个人像是被扼住喉咙一般,呼吸受阻。 萧长玄在路与后背轻轻一拍,扯下一条红线一样的长虫,焚烧干净,身上压着的压力顿时烟消云散。 路与很快反应过来是祂动的手脚,表情十分难看,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一点都没有发现。 窥探完的祂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淡淡出声,“普通又无趣的一个蝼蚁。” 想不通为什么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会留在时桥心里,还能得到关注。 被当成蝼蚁的路与脸上不见丝毫怒意,表情淡定,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任何异议。 萧长玄在几条红色长虫悄无声息靠近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掌心鬼火未熄,脚下是一小堆灰烬。 没有窥探到萧长玄内心深处的祂对此倒是不意外,毕竟是亲自挑选的苗子,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怎么能够适应降生。 “去。”熔岩兽背上的人轻轻一挥手,多头猎犬立刻受到指令,长满尖牙的深渊巨口挂满黏腻腥臭的口水,迫不及待地朝着桥上的两个人扑过来。 萧长玄把路与身后一推,自己挡在前面,交给他一个布袋,眼神无比坚定,“自己小心点。” 路与捏紧袋子,目光如炬,“你也是。” 他们前后都被虎视眈眈的猎犬堵死了。 路与转过身,直面眼前伏在地上冲他留着口水的三只猎犬。 下一秒它们齐齐扑了上来,路与手里捏着符咒,看准时机将符咒扔出去,“轰!”爆炸引起的强大气流席卷四周,弥漫的烟雾散去,一只猎犬被符咒炸开了头部,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黑红色的血汇成一滩。 其他两只身形敏捷,躲过了爆炸,见同伴被炸死,浑浊的六只眼睛多了几分忌惮。 这一次猎犬选择从两面夹击,一左一右扑上来。 路与蹲下来在原地不动,假意害怕,脚下的阵法微微发亮,等到那两次猎犬扑过来,顺势往前一个翻滚躲开。 怪物落入阵法里,不出一秒,就被阵里的巨型闪电成黑炭,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路与拍拍衣服起身,视线和已经解决完那边麻烦的萧长玄对上,俩人默契地冲着彼此比了个大拇指。 祂嗤笑一声,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小打小闹,仿佛在看什么好戏一般。 抬头看见天空中裂缝里缓缓下落的城池,祂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语气充满了期待:“降生仪式开始了。” —— 于此同时。 “队长!门打开了!”七处的队员站在玉门的门口大声说话,眼神止不住地往黑黢黢的门里瞟。 这一边,痛哭过一场的时桥眼眶通红,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醒,失控的情绪冷静下来。 从路与松开手的那一刻,时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对劲,那个时候他是真的痛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要的朋友死去。 想死掉的念头油然而生,并且愈发强烈。 他陷入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中,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声音在附和自己。 “我知道我自己该死,求你别说了。”时桥在内心疯狂吶喊。 之后他看见了死去的路与,站在自己面前字字泣血地控诉:“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内心迸发出来,时桥感受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第163章 他想到的是,不是的,路与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你救不了所有人。” 那边的人还在说,然而时桥却慢慢察觉了端倪,理智逐渐回笼,连带着耳边路与的声音都变得陌生,失真。 这绝对不是路与的声音! 所有被掩盖的记忆在一刻清晰起来。 “我会的,我只信你。” 时桥想起来在彼岸村和路与说起谢云身份的那一晚。 当时路与听完之后,脸上露出了很微妙的表情,目光诚挚地和他说:“我从来不愿意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测和怀疑他人,但是谢云这个人,不管是幻境的身份,还是出现的时机都太巧了,他是为你而来的。” “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在单独和他相处的时候一定一定不要放松警惕。” 时桥还记得路与在松手的那一刻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话,只不过当时他沉浸在巨大的恐慌中没有注意到。 那句话是,杀了谢云。 时桥在一刻陡然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蹲在面前的谢云,在谢云那双乌黑深邃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憔悴惨白的一张脸。 “你还好吗?”男人声音低哑,仿佛在关心时桥。 可是时桥没有错过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兴奋和狂热。 时桥没有说话,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滑落,他在无声地哭。 果然谢云的呼吸短暂地急促起来,很快又被压下去,他伸出手轻轻接住那几滴水液,整个人都在隐隐颤抖。 最后时桥流着眼泪,将匕首捅进了谢云的心脏。 谢云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后目光死死地盯着时桥,时桥平静地回望过去,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谢云冷笑一声,漫天的怒意在眼里呼之欲出,咬牙切齿:“很好。” 匕首是特制的,专门对付邪物,谢云的身体在断气之后化成一道黑气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在时桥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小股黑气没入他的身体里。 谢云死后时桥并没有感受到有多么畅快,心里依旧很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起了门内的路与。 时桥眼神悲伤,轻声喃喃道:“到头来还是你救了我。” 再一次见到萧长玄和齐岂等人,他还能冷静说出路与为了救他选择自己去死,幻想着,哪怕是收到痛骂或者打他一顿都可以,但在场的没有人责怪他,这让时桥更是显得无地自容,心里积攒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外加上黑气的干扰,差一点就精神崩溃了。 万幸,他醒过来了。 时桥和齐岂一行人踏进门里,在一条昏暗的甬道里前行,厉寒冷着脸走在最前面带路。 队尾的齐岂忧心忡忡地看着旁边的人:“你真没事了吗?” 时桥抬眼认真道:“真的没事了。” 熟悉的小伙伴又回来了,齐岂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内心打起精神来,他现在要去救另一个! 很快他们穿过门里的通道,来到了尽头处。 入眼是一座黑色的大桥,以及吹在脸上温度高到不可思议的热风。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天上的裂缝。 一座城正在从裂缝里落下来。 眼前白光一闪而过,下一秒,城落地了。 桥上的所有人不知所踪。 第87章 恶之城 天边红云似火烧,一轮弯刀似的红月悬在天际。 破旧古朴的城墙上,一个人双手被缚半死不活地吊在墙上。 在那人摇晃的脚尖下是大开的城门,过往行人步履匆匆,无人在意墙上的挂件,都想赶在月亮盈满之前入城。 人面兽身的不知名生物,身形透明的亡魂,蠕动的巨大虫团,鬼面獠牙的黑袍怪…… 放眼望去,拥挤的行人堆里找不出一个正常人。 相比于体型庞大的怪物们来说,城门口那几个人类就像是路边不起眼的蚂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踩死了,所以它们连个正面的眼神都不屑施与。 城门右边,齐岂小心翼翼避开一只路过的人面巨蟒甩过来的尾巴,跳到另一边去,压低声音:“老天,这里怎么全是怪物啊。” 时桥目光一凛,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这边,一群黑色的迷你蜘蛛从齐岂刚才站的地方经过,之后又摞起来,稀稀拉拉组成一个人形,只有小孩子那么高,笨拙地踩着摇晃的步伐,走进了城门里。 齐岂目瞪口呆:“……” 七处的几个队员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各个脸色惨白,手脚僵硬到不知道往哪里放,哪怕他们已经处理过无数次异变,但还被数量庞大的怪物给震撼到,六神无主地靠近自家队长,看着那张目中无人的天选冰块脸,寻求到了一点安慰,怪物再可怕也没有眼前这个人可怕。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想,他们是到了怪物的老巢吧 城门左边,路与抬头看一眼在城墙上随风摇晃的人,背后的城墙上印着三个大字:恶之城。 萧长玄站在他旁边留心过往的怪物,以免被它们撞到。 原本路与以为墙上那位可能是为数不多的人类,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吊在上面示众,直到他看见那张脸上有八只眼睛。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从城内传来,像是一个预警,只见怪物们加快了进城的脚步,本就拥挤的门口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第164章 有几只脾气暴躁的怪物打了起来,庞大的身躯撞在墙上,发出震天声响。 正在前进的队伍自觉避开冲突的中心,直接绕过去,扭打几下,一场恶战就此停歇,满身伤痕的怪物在意识到什么之后,迅速放弃缠斗,拖着身体冲进了城。 拥挤的门口肉眼可见地变得冷清,没了怪物的遮挡,两边分散的队伍终于碰面。 “路哥!” 时桥难掩激动,快步走到路与面前,惊喜的眼神上下扫视,随即嘴角往下一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语气哽咽:“太好了,你没事!” 齐岂也跟着冲上来,大张着双手打算给路与一个结实的熊抱,不小心触及到旁边萧长玄微妙的眼神后紧急剎车,方向一转把时桥揽住了。 齐岂内心嘀咕,他哥那个迷之死亡凝视,不知道还以为抱的是他老婆呢。 简单寒暄过几句之后,众人回归主题。 厉寒双手抱臂,淡漠的眼神瞥向城内,询问萧长玄的意思:“进去吗?” 天上的红月散发着不详的诡异气息,四周荒地一望无际,看不到边界,只有眼前充满鬼物的城。 留在外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眼下他们别无选择。 萧长玄说:“进去。” 话音未落,“嘎吱”一声,城门上传来声响。 那个被挂着的“人”开口说话了。 “欢迎来到恶之城,王的选拔即将开始,请各位尽快入城,月圆之时尚未入城者,一律按弃权处理。” 脸上的八只眼睛骨碌碌乱转,冷漠地俯视下方的人。 他们踩着圆月的尾巴进了城。 城内楼阁林立,亭台飞檐,建筑风格看上去像是古代,只留中间一条主道,放眼望仿佛置身于一片广阔的纯黑宫殿中。 楼台亭阁上,时不时能看见在上面行走的怪物。 “喂,你们几个人类来这里干什么?”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二楼的楼阁里,坐着一个白衣鬼影,脖子以上的部位空荡荡,没有头,仔细一看一颗青白的死人头被他抱在怀里,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这一嗓子,引起一小阵骚动,上面的怪物们纷纷伸出头往下看。 “什么?有人类进来了” “找死吗?” “吃掉他们算了。” “正好塞牙缝。” “好多年没见过人了。” 话说是这么说,但是上面的怪物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仿佛只是为了吓唬他们。 见那个抱头鬼看起来像能沟通的样子,路与微微扬起脸,“人类不能来这里吗?” 抱头鬼闻言一愣,似乎也没想到有人类不怕它们,反而还敢问问题。 他嗤笑一声,讽刺道:“小子,这里可是恶之城,诞生万恶之源的地方,你知道这些房子都住着什么东西吗?” “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把你们生吞活剥了。” “知道它们为什么没有攻击你们吗?因为在恶之城里,捏死几个人类就像捏虫子一样简单。” “老鬼,你跟他们说这么多干嘛?浪费时间。”一只盘在柱子上的巨蟒吐着信子说道。 抱头鬼转念一想也是,他只是太多年没见过人类了,有点怀念,不过在这里行的弱肉强食之道,每天厮杀才是常态,谁会停下来,用嘴巴说话呢。 停下来,会死的。 “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 那个不怕死的人类又和他说话了。 抱头鬼忍了又忍,又把身体转了回去。 “问什么?” “王的选拔是什么?” 抱头鬼沉默了一会,语气中带着向往。 “圆月之时,王会随机选择一位城内的人,降下祂的怨力,得到怨力的人,会获得强大的力量,只要能在月亮消失之后不被其他人杀掉,就可以离开恶之城,获得真正的自由。” 抱头鬼指着天上的圆月,“你看,选拔开始了。” “新月和满月之间的轮换时间是半小时,一共七轮。” 说话间,一道流光从天而降,落在远方的某个房子里。 顷刻间,所有怪物闻风而动,个个眼冒贪婪的凶光,朝着红光坠落的方向疾驰而去。 不一会,嘈杂的打斗声和浓郁的血腥味混在风里被吹到了众人前面。 看着四面八方还在源源不断涌去的怪物,已经可以想象到那边的战况会有多凶残。 令人意外的是,没过多久,那些声音就消失了。 一只巨型的骨雕从远方飞来,落在檐上,光秃秃的骨架上沾满了鲜血和碎肉。 骨雕缓缓收起翅膀,抖落上面沾着的肉块。 柱子上的巨蟒,乌黑的瞳孔竖起来,将骨雕的行为看在眼里,它冷冷出声:“啧,真没用,十分钟都不到。” 抱头鬼惋惜道:“看样子怨力是落在了弱者的身上。” 巨蟒甩甩尾巴,吐出两个字:“废物。” 路与他们在下面根据上面那两位简短的对话中拼凑出了一些大致情况。 他们找了个远一些的地方,凑在一起讨论。 齐岂听得毛骨悚然:“这简直就像是一个斗兽场,怪物的世界怎么总是打打杀杀的。” “别说了,我这辈子也没几个那么多怪物。” “你们说那个怨力要是落咱们身上了……” “那岂不是成了怪物眼中行走的香饽饽,想想都觉得可怕。” 第165章 按照幻境的尿性,不可能只是简单地将他们拉进来,看着这些怪物互相残杀,他们之间必定会有人被怨力选中。 被选上的人是留有神智还是失去控制,这些仍是未知,如果前者,他们需要对抗的是成群的怪物,如果是后者,情况将会更糟糕。 路与不动声色地看向萧长玄,嘴唇微抿,已经猜到了祂的用意。 萧长玄注意到了路与的目光,投来一个让他放的眼神。 很快,下一道红光再次落下,这一次被选中的人,竟然是抱头鬼。 萧长玄和厉寒脸色均是一变,同时疾声道:“离开这里!” 众人迅速转移到另一栋房子上,视角正好能看见前方发生的事。 下一秒,成群的怪物包围了抱头鬼所在的小楼,不断逼近。 红光消失之后,抱头鬼摇晃着站起来,怀里的头浮起来,接在了脖子上,那双紧闭的眼倏然睁开,血红的双瞳充斥着兴奋和杀戮。 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就此展开,暴力的场面令人窒息。 远远站在城楼上的众人脸色惨白,心里眼里全是震颤。 怪物之间的厮杀简单粗暴,像野兽一般,毫无理智可言。 抱头鬼的实力不容小觑,几波围攻过后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脚下血流成河,各种怪物的尸体残骸堆了一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上的圆月被蚕食成了半圆,只要抱头鬼撑到红月消失,他就成功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抱头鬼要成功的时候,他们看见那只缠在柱子上的巨蟒,扑上去和抱头鬼缠斗在一起,且占了上风。 最终在离红月消失的最后几分钟里,抱头鬼被巨蟒一口咬掉半边身体,倒在了尸山血海中。 他还是成了自己口中嗤之以鼻的弱者,没有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 第88章 恶之城 天上的月亮圆了又缺,反反复复,仿佛没有尽头。 月下的古城尸横遍野,各种怪物的尸身高高堆起,宛若血海地狱。 怨力降下了六轮,从抱头鬼的死亡开始往后的每一轮都穷凶极恶,城内深处的怪物闻风而至。 这个牢笼一般的恶欲之城,每天都在上演生死轮回,死去的怪物化作养料被脚下的土地吸收,然后再次孕养滋生各类鬼物,直到从地底深处诞生出新的怪物,生生不息。 第四轮的怨力落在了厉寒旁边一个队员的身上,即使他们想过落在自己身上的后果,也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在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被邪恶的怨力一口一口蚕食,精瘦的身形胀大扭曲,变成一个毫无理智的丑陋怪物时,灵魂还是受到了冲击。 变成怪物的队友,转头就把他们当成了敌人,众人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连悲痛都来不及,只能狼狈逃命。 新生的怪物比不上城里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原住民,没有撑到半小时后就被杀掉。 那只曾经一口吞掉抱头鬼的巨蟒,死在了第六轮的厮杀中,巨大的蛇身盘横在地上,遍体鳞伤,尸体还是温热的。 在巨大蛇身的背后拱起的阴影下方,路与和萧长玄藏在下面。 另一边是齐岂和时桥他们。 几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差,身上都挂了彩,整个人狼狈不堪。 后方的厮杀还在进行中,那些怪物已经杀红了眼,骨子里的暴虐和兽性杀戮被激发,即使他们无意卷入纷争,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 齐岂只是在慌乱中无意中闯入了某个死角,差点就被一只发狂的骨雕一翅膀拍成两段,幸亏在旁边的厉寒注意到了,及时出手将骨雕射杀,齐岂只受了点内伤。 头顶上方无数个黑影略过,战况愈发激烈。 路与想了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和萧长玄说道:“还有最后一轮,你真的要冒险吗?” 最后一轮毋庸置疑,会落在萧长玄身上。 这是祂的最终目的。 其他人可能还不知道,但是路与和萧长玄很清楚这一点。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很担心,路与有些心神不宁,心底的情绪摇摆不定。 萧长玄轻声说道:“放心吧,没事的。” 第六轮的怨力持有者是一只黑色的骷髅,有两米高,骨骸通体漆黑,表面泛着冷硬的光泽,像是坚不可摧的黑铁。 它的实力很强,面对来自四周的威胁,显得十分得心应手,即使身处包围圈,也不见慌乱。 它手持一把长刀,瘦高的身形不显笨重,反而敏捷迅速,移动速度很快,如同闪电一般在扑上来的怪物群中游走,所过之处,刀光血影,三两下就解决了眼前的危机。 月亮在逐渐消失,时间快到了,如果没有意外,这只骷髅可能真的能出去。 在旁边围观的众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等待结果。 他们要确认,出口是不是真的存在。 天边的“血线”消失。 原本还在厮杀的怪物们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瞬息之后,它们停下了进攻的动作,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某种吸引力,对于那只黑色的骷髅不再抱有敌意。 一道流光从天而降,化成道道阶梯一直延伸到黑色骷髅的脚下,尽头是一道天门。 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他们能听到门的那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光听声音都能从中感受到其中盛世的繁华光景。 第166章 齐岂仰起头看着天边,语气晦涩,呆呆道:“那边不会是现世吧?” 厉寒眼底冷色深沉,“是。” 从这城里出去的,必定是为祸四方的大邪物,和他们平时处理的鬼物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 又要乱起来了。 黑色骷髅空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那道门,最后浑身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踩上了通往自由的阶梯。 每踏一步,阶梯就消失一层。 杜绝了其他人想跟着出去的可能性。 齐岂看向萧长玄,求助道:“怎么办?咱们真让这个怪物就这么出去吗?” 萧长玄目光沉沉,动作飞快地将手里的符咒飞到骷髅身上,然而还没等近它身,符咒就被某种看不见的屏障拦住了。 另一边,厉寒也做出了同样的行为,结果不变。 萧长玄面无表情收回符咒,可惜道:“没办法,它跟我们已经不在世界维度了,碰不到它。” 说话间,那只骷髅已经走到了门口,长腿一跨,彻底消失不见。 四周的怪物三三两两散去,休养生息,等待下一道怨力的降临。 齐岂他们这边气氛沉闷低迷,想着那只骷髅头现在会不会已经在现实里兴风作浪。 下一秒,一个更加重磅的消息更是给扔下他们一个晴天霹雳。 萧长玄说:“下一轮被选中的是我,你们尽量躲远点,别出来。” 齐岂表情如遭雷劈,脑袋嗡一下就懵了:“啊?” 厉寒皱着眉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确定吗?” 他知道萧长玄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现在这么笃定,那这件事百分八十是真的。 这正是最棘手的地方,不管萧长玄怎么选择,看起来都像是死路一条。 萧长玄神色自若,没有表现出一点慌张:“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是我。” 厉寒沉声:“有办法替换吗?” 萧长玄:“大概率不会成功,对方是特意这么做的。” 厉寒想起来曾经听说过的一些关于萧长玄的体质问题,沉默了。 齐岂焦急万分:“那你咋办啊?” 萧长玄还有心思逗他:“我自己看着办。” 齐岂是真的要哭了,扭头去看路与,结果发现路与冷着一张脸,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身都冒着一种“别惹我”的危险气息。 看着他比萧长玄更像那个被选上的人。 齐岂又去看时桥。 时桥同样木着脸,翻看着手里泛着冷光的匕首,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齐岂:咋回事啊?看起来只有我最不成熟稳重了。 萧长玄先是看了一眼路与,转回目光看向厉寒:“抓紧时间找个地方藏起来,我没让你们出来之前,都别出来。” “最后一轮,城里这些怪物一定都铆足劲了,尽量别正面碰上它们。” 厉寒问:“你有多少把握?”他指的是萧长玄能够吞噬净化邪物的能力。 萧长玄不敢妄下定论,斟酌着开口,给了一个还算有点安抚成分的概率,“一半一半吧。” 厉寒点点头,有些生硬地叮嘱一句:“小心为上。” 萧长玄微微颔首。 很快他们就准备转移地方,在走之前,萧长玄叫住路与,表示自己有话要跟他说。 萧长玄对其他人说道,“占用两分钟时间,你们先过去。” 其他人走后,路与在萧长玄跟前站定,淡淡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语气冷淡不自然,一听就知道生气了。 萧长玄在心里暗暗盘算哄人的法子。 之前路与提出过几个解决办法,但是都被萧长玄拒绝了。 一方面理智告诉路与,他的这些办法确实起不了什么作用,剧情走向如此,不管再怎么避免,剧情还是会发生,就像他们之前经历过的种种幻境。 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剧情是发生了,但是结局改变了,事在人为,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他能改得了其他剧情发展,救下时桥,改变时家父母死亡的结局,未必这个就改不了。 然而在他提出自己要留下来的时候,萧长玄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态度拒绝了。 情感上,路与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萧长玄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朝夕相处的过程中,那些暧昧旖旎的陌生情绪不是假的,不知不觉间情愫缠绕成长,早就已经说不清道不明。 事到如今,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还处在友情阶段,每一次的肢体触摸,眼神的对视,内里暗含的隐晦感情和过快的心跳早已点明这份感情变质了。 莫名的占有欲,依赖性,这些只对萧长玄一个人有。 是以在听到男人的果断拒绝之后,路与心里莫名窝了一股火气。 他在想,这又算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心里堵得慌。 萧长玄说:“我想要上次在花海的问题答案。” 路与骤然抬头,看见男人的眼神无比认真和专注。 路与被盯得有些受不了,视线往下一偏,不肯和他对视。 偏偏是这个时候,搞得像电视剧里有去无回的flag,多不吉利啊。 路与突然联想到这一点,被自己的脑补无语到了,嘴上却下意识反驳道:“我现在不想回答。” 萧长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很快他又恢复正常,继续追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答” 第167章 路与:“等你安然无恙回来再说吧。”很快他又想到,这句话听着也像个不幸的flag。 路与脸色几经变化,颇有几分要反悔的意思,一边又懊恼于自己怎么会突然在意起这种毫无依据的玄学。 在路与撤回之前,萧长玄及时接住了话茬:“那说好了,不许反悔。”为了避免路与不认账,幼稚地勾起小指要拉勾。 路与:“……”一定要这样吗? 最后还是难为情地勾住对方的手指晃了晃,撤开的时候,他听到了男人的一声轻笑。 那边的齐岂他们已经走得有一段距离了。 路与必须得走了。 萧长玄眉眼带笑,轻声对路与道:“快走吧,别忘了我们约好的。” 路与几番纠结,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萧长玄定定地看着他,眼里的复杂情绪翻涌。 路与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可怜,眼神像一只无助的,害怕被人抛弃的小猫,湿润又绵软。 下一秒,路与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轻轻抬起,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下来,是萧长玄靠了过来,紧接着唇上传来一抹温热和柔软,鼻息间闯入一股陌生的清冽气息,和自己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唇上的触感清晰无比。 亲吻持续的时间只有几秒,很快萧长玄就退开,留给路与一点反应的时间。 后方的齐岂在这时候回头朝着萧长玄招手,示意他叫路与跟上去。 萧长玄回了个收到的手势。 路与后知后觉地摸着自己的嘴唇,上面仿佛还遗留着热度。 “你刚刚……” 萧长玄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紧张,不要脸道:“提前预支。” 路与停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扔下一句,“那你小心。” 想了又想,又加了一句:“我不会忘记约定的所以你……”说完之后转身快步跟上齐岂他们,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但不言而喻。 萧长玄勾起嘴角,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 天上白光一闪而落,第七轮的厮杀开始了。 第89章 恶之城 诡异的白色光点在身体里扩散游走,一股强大的力量侵袭而下,脑海中响起万千哭嚎,尖锐,刺痛,夹杂着未知的意识侵入识海深处,理智被一双无形的手攫取,内心深处的暴戾被无限放大,萧长玄呼吸沉重,竭力压下身体里的不对劲。 眼前的视野突然被蒙蔽,仿佛被人泼上一片血红,所见之物,都带着刺目的鲜红。 一团黑雾浮现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四周气温骤降。 萧长玄双目紧闭,额间涌现大滴的汗珠,意识深处正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厮杀,未知的怪物妄图将他压制,夺得身体的掌控权。 城内,大规模的怪物朝着萧长玄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路与他们藏身于一处偏僻的楼台上,隔着半开的窗户看到了外面堪比蝗虫过境的“盛况“,不断聚集的怪物像一团巨大的黑云,沉沉浮浮地往那边赶。 齐岂脸色苍白,“怎么办?几乎整个城的怪物都出动了。” “玄哥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厉寒把他们带到这里后,就暗暗跟在怪物们的身后去打探消息了。 路与的目光落在远方,思绪在脑子里飞快运转。 很快那边就传来了激烈打斗声。 没过多久,厉寒从房顶一跃而下,轻巧落在二楼外面。 他推开门走进来,身上沾了不少血,脸色很冷。 齐岂忙不慌地问:“怎么样了?厉哥” 厉寒眸色暗了暗,有些无奈道:“太多怪物围着了,我没办法进到核心圈,没有办法确定萧队长所在的位置。” “厮杀只要没停下,那就说明里面的人没输。” 齐岂:“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吗?” 厉寒还没回答,路与先开了口,他转过身说:“我要回去。”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通知。 “你们留在这里。” 时桥:“我跟你一起去。” 齐岂左看右看,举手:“我也去。” 路与刚想拒绝,就被齐岂截了话头,“别说什么你一个人就可以。”他黏上来,铁了心要去,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路与:“……” 他手里有一张红楼的画,记得那个女人说过,把画撕了,人可以藏进去,除非是自己想出来,否则谁也进不去。 路与想到了一个让萧长玄避开寄生的办法,打算去试一试。 这是他当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怎么接近深处核心圈的萧长玄。 他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潜进去,没想到时桥和齐岂也要跟着去。 看着俩人无比坚定的眼神,路与说不出拒绝的话。 另一头,厉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高大的身影背着光,沉声道:“走吧。” 其他几位七处的队员也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路与闻言一愣,“你们不用……” 厉寒瞥过来一眼,说:“本来也没打算就这么藏着,别忘了,通往现世出口在天上。” “如果没有猜错,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轮怨力消失后,这座城还会不会再开也不知道,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回到核心圈。” 第168章 “错过了这次机会,才是真的等死。” —— 他们一路上遇到了许多低级的邪物,有些只有半边身子,残缺不全,有些只是某个部位,城内的生活不易,这些东西处于食物链的底端,平日里蜷缩在阴暗的地底茍且偷生,没想到最后一轮的怨力诱惑力这么大,连这些低级的邪物都趋之若鹜。 突然嗅到人类的气息,下意识就朝着前进的众人扑过来。 齐岂一脚踢开黏上来的一滩黑色血团,“啪叽”一声砸落在地上,蠕动几下之后化成了腥臭腐烂的脏水。 这些东西虽然不足为惧,但很麻烦,无形之中拖慢了他们的脚步。 一张燃着火焰的符咒从眼前一闪而过,沿途的怪物被照到后,纷纷惊叫着化成了灰烬。 身后的厉寒再次燃起一张符咒,为他们清路。 几张符咒在大道中穿行,三两下就将四周的怪物清理干净。 “赶紧走,后面还有一大批。” 越往里,里面怪物的等级越高,处理起来更加棘手。 厉寒扔给路与三张藏息符,低声道:“分两队,人多聚在一起很容易暴露,在核心圈汇合。” “不管遇到什么,尽量别出手,一旦动手符就没用了,切记。” 厉寒说完之后就带着三名队友从另一个方向走。 这边剩下路与,齐岂和时桥三个人。 藏息符一贴上后,那些对他们抱有敌意的怪物瞬间就没了兴趣,在原地走动两步之后,没趣地走开了。 路与他们混在怪物前进的队伍,借着体型的差异很快在怪物的缝隙间穿梭自如。 —— 核心圈内。 巨大的蜘蛛网高高挂起,八个角缠在周围的房屋上,将网拉起来,形成一个适合狩猎的包围圈。 一只浑身长满红色长毛的巨型蜘蛛盘在蛛网中心。 巨大的腹部像是一个圆润的水球,半透明的红色薄膜内裹着许多块状物体。 近看,可以看到一个瞪大眼睛的蛇头紧贴在薄膜表面,皮肤出现肿胀泡发,可以看出在被蜘蛛吞进的腹中的时候已经死去多时。 蛛网上沾着许多怪物的尸体,鲜血顺着蛛网四通八达的脉络滴滴答答的流淌,仿佛下了一场雨,这些尸体是蜘蛛进食过后剩下的储备粮。 蜘蛛的窄小的头部长着一张人脸,两只大得惊人的泛着血丝的白色瞳仁占据了近一半的面积。 对于强者之间的比试,怪物们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默契,它们选择在一旁围观。 一方面是双方实力悬殊,贸然加入只会扰乱战局,白白丢了命不说,也讨不上几分好处,另一方面也是大部分怪物心中的想法,那就是韬光养晦,等待捡漏的最佳时机,坐收渔翁之利。 蛛网的正下方,一个男人负手而立。 任谁来看,都觉得他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唯一一点不同的是,男人那双幽蓝的双眼,如同深海之蓝一般,神秘莫测,又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怪物们也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一个人,徒手拧断了骨雕之主的脖子。 滴答,滴答。 一滴血从网上滑落下去,正对着男人高挺的鼻梁。 人面蜘蛛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跟随那滴艳红的血,在它即将触碰到男人时,万千根蛛网拔地而起,如同万钧利刃出鞘,齐刷刷对准了男人所在的位置,只需要一秒,他就会被切割成无数块,成为众多储备粮里的一部分。 破风声呼啸而过,带着势不可挡的闪电之速! “嘶啦~”是□□被划破的声音,落在耳里是如此的美妙,人面蜘蛛眼里闪过一抹狂热,坐等接收盘中餐的准备。 下一秒它突然顿住,缓缓地低下头,看见自己圆鼓鼓的腹部碎成了渣。 铺天盖地的剧痛侵袭大脑,蜘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男人的方向。 男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邪气的笑,那双幽蓝深邃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屑,随后则是无尽的杀戮和冷漠,带着非人的诡异。 “轰隆!”黑红色的火光舔砥过蛛网,不消十秒,那蛛网围起来的所谓的包围圈付之一炬,不堪一击。 围观的怪物敏锐地感受到了几分潜在的危险性,一时间竟纷纷愣住了,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萧长玄垂眸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烬,片刻之后,眉峰一挑,询问道:“还来吗?” 心中的邪乎劲早已按捺不住,没等怪物们冲上来,萧长玄脚步一转,冲进了怪物群里。 以平息那股以杀止杀的冲动,他的身形很快。 自从吞噬了怨力里的那股力量,萧长玄感觉整个人都被放开了。 二十多年以来压抑许久的邪性被释放出来,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现在头脑很冷静,也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情感被包裹在一个罩子里,无法清楚地表达出来,什么都是淡淡的,而另一部分情感,是那些从小到大想占据他身体的怪物们多遗留下来的,嗜血,杀戮,冰冷无情。 死亡让他感到热血沸腾的兴奋,暗红色的血在空中喷洒,抛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映在幽蓝的眼眸里。 原本妄想捡漏的怪物们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往日欺压弱者的嚣张气焰在这一刻仿佛被浇灭,地位倒转,它们终于也成了别人眼中的弱者。 第169章 —— 大道上,前进的怪物突然愣在原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往回走。 慌乱急促的动作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算有序的队伍,变得更加拥堵。 前方的怪物堵在一起,挡住了路与他们的路。 齐岂侧身避开旁边一只横冲直撞的怪物,看着它火急火燎的背影,奇怪道:“它们怎么都掉头了” 前方的嘈杂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怪物往后退,几乎是肉贴肉的距离。 路与拉着齐岂和时桥赶在被这些怪物挤成肉饼之前,躲到旁边的一个角落里。 时桥皱着眉头说道:“我怎么感觉它们好像在逃命。” 齐岂挺起腰背努力贴紧背后的墙上,斗鸡眼似的盯着近在眼前,跟大象腿一样粗的几根触手,小声道:“我也觉得,但是这样我们还怎么过去啊?” 他们完全被堵死在这个角落里了。 前方的骚乱还在持续不断,前面一定出了问题。 路与摸了摸口袋里的画,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约摸几分钟后,拥堵的情况有所好转,三个人盯紧时机,灵活地溜了进去,在一众往回走的怪物中,逆行的三个人类显得十分突兀。 很快他们穿过怪物群,来到了核心圈——萧长玄所在的位置。 第90章 恶之城 和前几轮混乱的厮杀不同,眼前的景象称得上是荒凉。 几只怪物盘踞在周围,奇形怪状的眼睛里充满了忌惮,不敢贸然行动。 地上散落着零星的骨骸,以及几处喷溅的血迹。 光看现场,根本想象不出来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萧长玄背对着他们,周身有一层还未散去的烟雾,孤高的身影深处其中,雾蒙蒙,缥缈又迷离。 齐岂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就知道他玄哥能搞定一切,刚想开口喊人,就被旁边的路与捂住了嘴巴。 “唔唔”齐岂用眼神询问,不明所以。 路与轻声说道:“先别过去。”他目光沉静地看着男人的背影,心里的那股挥之不去的担心有所减轻,还好,人没事。 只不过萧长玄看上去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路与皱起眉头,仔细地在观察。 另一头,厉寒带着其他几名队员那边也来到了核心圈。 厉寒身体掩在隐蔽处,目光灼灼,一直盯着萧长玄,隔着老远都能隐隐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劲,带着一丝诡异,却又不见恶意。 看样子他把怨力消化得很好,连样子都没怎么变化,不愧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围在周围的怪物都动了。 黑色的巨型触手从地底钻出,如同盯紧猎物的毒蛇,将中间的萧长玄缠绕,包裹,绞紧,隔绝外界的空气,强有力的幻肢足以拧断搅碎他的身躯。 团成团的触手上,黑影闪过,一只赤色的火龙从云层中显现,衔着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诡谲的身形在空中游动,在经过触手上方时,猛然投下口中的火团。 这些生来只知道杀戮和吞噬的怪物在目睹其它怪物的惨状后,对萧长玄生出了几分恐惧,同时也意识到单打独斗对于它们来说十分不利,思考过后,索性转换成团战。 火光冲天,在厚重浑浊的黑雾里若隐若现,几道蓝紫色的闪电在其中闪烁游离,各种能力的激烈碰撞,仿佛像一场风暴,让人眼花缭乱,眼神发昏。 身处风暴中心的萧长玄气定神闲,那双幽深的蓝眸不带一丝感情,一簇火焰自掌中生出,顷刻间爆发出惊人的威力,火光大盛,如同一张深渊巨口,将所有的黑雾,火团,不知名的蠕动黑影一口吞下。 “轰!”一声巨响过后,一股强大的气流自他脚下荡开,化作飓风,将四周席卷一空,破碎的房屋残骸被卷到天上,在强大风力的切割下化成细小的微尘,被刮向远方。 路与他们站的已经足够远,却还被是这一波气流掀个人仰马翻,稀里慌当撞倒在地。 漫天的尘土飞扬,久久不散,视线被遮挡,看不清前方的景象,四周完全安静下来,怪物全都消失了。 路与单手撑着地坐起来,移开一块扣在身上的木板,眼神快速扫过四周,找到被吹飞的两个朋友汇合。 齐岂苦着脸呸呸呸吐出嘴里的土,下巴都快被惊掉了:“老天,玄哥这是炸·弹成精了吗?”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齐岂话还没说完突然背后一凉,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他僵硬地慢慢转头,心想:“不会吧?” 来者身上携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邪气,走动之间,邪气的流淌让四周的气温下跌,冰冷刺骨的空气钻进皮肤深入骨髓,引起一阵颤栗。 在场的三个人不由自主打起了哆嗦,好冷。 齐岂牙齿上下打架说话都有点困难:“小路,你说玄哥还认得我们吗?” 路与张嘴,一口白气悠悠飘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来人,语气惊疑不定:“难说。” 按照那个人往常的性格,不会是现在这样一言不发,浑身都散发危险气息的样子。 厉寒匆匆赶到,阴沉着脸快速在三个人身上贴了符咒,一把将人挡在身后,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性。 如果发现有任何不对劲,他会第一时间顶上去,让后面的人有机会逃跑。 背后的符咒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气,身体里的寒冷被驱散,路与慢慢恢复身体上的知觉,同时大脑也恢复了思考,他上前一步,被厉寒回头制止,“别过去。” 第170章 路与坚决地推开厉寒的手,果断道:“他没被异化。” 厉寒身体依然紧绷着,即使没有从萧长玄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但是光是那股四散的邪气就已经足够让人忌惮,他不敢掉以轻心。 灰蒙蒙的烟尘中,萧长玄早就停住了脚步。 眼里的深蓝在逐渐褪去,变成正常的颜色,随着颜色的淡去,身体里那股嗜血和杀戮的欲望也在消退。 天上的月亮只剩下一点弧度,像极了一弯浅淡的眉毛。 萧长玄定定站在原地,静静地等。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很快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越靠近,身上的暖意就越淡,四周的空气依旧很冷,路与恍若未闻,没有停下脚步。 反倒是萧长玄向后退了几步,不想冻着人,语气无奈道:“可以了。” 他现在浑身冰凉,体温低得不似常人,那些未被消耗的邪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溃散。 任意路与平静的目光上下打量,萧长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还特意转了个身,给他行个方便,“我说过我会没事的。” 路与语气淡淡:“你是指冻得和千年冰尸一样的死白脸色叫没事吗?” 两人之间的对话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后面的齐岂他们也听到了,知道萧长玄没事后,其他人纷纷靠过来。 齐岂一眼就看见自家队长浑身上下冒着丝丝白气,跟一座新鲜冰雕似的,“我靠,玄哥你这是去了一趟北极吗?” 萧长玄:“……” 他扭头看向厉寒礼貌道:“劳驾给我用点聚阴符。” —— 用掉了十几张聚阴符,萧长玄终于摆脱了人形制冰机的称号。 身上的温度仍然很低,但至少不会伤害到其他人。 随着天际最后一抹红光消失,城内残存的怪物们钻回黑暗中陷入了长眠。 一夕之间,城内只剩他们九个人类在活动。 热闹散尽,死城的孤寂感油然而生。 “这就结束了吗?”有人望着天轻喃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恍惚。 天上的阶梯蜿蜒盘旋而下,第一层阶梯落在萧长玄面前不远处。 他们试着踩上去,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排斥,那就意味他们只要着登上阶梯,就能回到现世了。 这一趟的任务凶险万分,他们甚至落入了怪物的老巢,目睹了邪物落入世间的始末。 原本九死一生的局面,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 而作为力挽狂澜的那一位关键人物,此时脸上的表情并不那么轻松。 几个七处队员悄悄地回头打量着萧长玄的神情,男人深邃的眼眸里酝酿着不知名的黑沉。 这么沉重…… 难道说这不是通往现世的阶梯,而是地狱吗? 几个人暗自揣摩着,连带着脚步都变得十分沉重,变得战战兢兢。 目光一转,萧长玄身侧的路与脸色更沉。 他们表情一滞,你看我我看你,在无措的眼神交流里无师自通悟出来自己恐怕命不久矣。 回头确认其他人有没有跟上却看见几张心如死灰的面孔的厉寒:“” 他们此刻已经走到了一半,象征着现世的大门近在咫尺。 一路有惊无险,众人顺利来到了那扇门前。 看着一个个人消失在门里,路与心里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大。 路与十分确信,最后那道怨力不是祂,降临还没有结束。 路与抬头看一眼萧长玄,发现他同样皱着眉头。 前面的几名七处都已经顺利回到了现世,按照接下来的顺序是厉寒,然后是齐岂和时桥。 路与出于私心,自己留在了最后一个,他要亲自确认。 齐岂进门之前回头看他们一眼,叮嘱道:“你们快点跟上啊。” 现在只剩下时桥,路与和萧长玄三个人了。 就在此时一声轻笑自虚空中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来:“桥桥,我们终于可以见面了。” 时桥浑身一颤,脸上的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莫大的恐惧感铺天盖地而来,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 就在那道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他们前面的门消失了。 路与闭上眼睛又睁开,深吸一口气,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就在三人的身后,空中月亮的位置被一只猩红的眼睛替代,血红的瞳孔中三个人的身影清楚映照。 下一秒,他们又回到了地面上。 那只眼睛从空中脱落,凝聚成一道人影落在地上,缓缓朝着他们走过来。 时桥满眼不可置信,抖着声音说道:“你不是死了吗?” 祂低低笑了一声,似乎对于时桥的反应很满意,“我很喜欢你这一点,永远这么天真烂漫。” “一个躯壳,一个虚影都能让你记住,为什么偏偏不能记住真正的我呢?” 时桥很快理清了他的意思,他说的是小男孩和谢云。 “你……”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归根结底,这些人都是我。” “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就像小时候那样,二选一。” “原本我已经选好了,但是你让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祂自顾自地说着话。 “这两个躯壳,你希望我用哪一个陪着你”祂手指虚虚一指,指向路与和萧长玄。 第171章 第91章 恶之城 路与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戏份,另外,剧情都歪成这样了,祂竟然还在执迷不悟地非要走邪神降临这条线。 原著里,萧长玄的身体被祂寄生之前,跟时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人。 寄生之后,才借着九处组长外加童年玩伴的身份借近时桥,一步步将他困于以爱为名实则地狱的围城之内。 实际情况却是时桥早早地接触到了萧长玄,并且也已经知晓了祂的真实面目,哪怕再眼盲心瞎也不至于会爱上对方吧? 这么说起来,感觉祂比自己还像个兢兢业业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路与脑海中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但是,固执的强取豪夺是没有出路的。 显而易见,祂不在乎有没有出路,那道虚浮的人影微微晃动,执意要时桥做出一个选择。 时桥呆愣在原地,脸色煞白,铺天盖地的邪气如洪水般涌来,顷刻间将他吞没,他像一只落入深海的小蚂蚁。 水流源源不断冲刷,周围的空气逐渐稀缺,濒临死亡窒息感化作一道海浪,将他高高抛起,又砸落,浮沉之间,眼前出现两艘轮船,它们缓缓驶来,在风浪中平稳前进,犹如黑夜里的灯塔。 时桥眼神微亮,扑棱起手脚朝着前方靠近。 船上同时抛下两条绳子,即将得救的喜悦让时桥加快了动作,他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好像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晃动的浪潮也无法将他撼动。 很快他抓住了两条绳子,仰起头往上面看,船上的人看不清脸,但是时桥知道他们在看他。 “你想好了吗?要选哪一艘船。”他听见船上的人问。 时桥一时间不太理解那人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死死抓着两条绳子哀求道:“求求你们,救我上去。” 船上的人又问他:“你选好了吗?” 时桥呆住了,那个人又说:“我们都是来救你的,但是你只能上一艘船。” “船上多了一个你,重量就不对等了,另一艘要沉没,这样我们才可以出去。” 时桥猛然抬眼,“什么意思?”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选一条船,沉一条船。二是都不选,沉两条船。” 时桥又冷又累,头昏脑涨,思绪被沉困住,缠绕,思考得很慢。 好一会才明白这人话里的意思,他喃喃道:“为什么?” 他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有什么权力来决定两艘轮船的沉没。 船上的人不再回答,沉默地等待。 场面僵持不下,时桥耳边的风浪声又大了起来,黑沉的海面上下了暴雨。 巨浪滔天翻滚,原本平稳的轮船也被荡得摇晃,面临被掀翻的风险。 手里的绳子突然重如千斤,时桥缓缓低头去看,绳子好像变成了尖锐的刀。 哗啦啦一个巨浪袭来,劈头盖脸将时桥浇个透,船上的人不断催促道:“你快选啊!” 耳边的声音变得很遥远,时桥听见了自己蓬勃的心跳声。 他握住手里的刀,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不该对别人抱有希冀,没有任何人可以救得了自己,活着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去地狱…… 那为什么不能是他。 时桥闭上眼睛,露出一个解脱释然的笑,狠狠将刀刺入胸膛。 —— 路与从祂出现之后就一直在悄悄关注时桥的状态,在祂让时桥做选择时,路与发现时桥突然双眼无神,眼里的高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抹去了一样。 之后时桥浑身颤抖,开始弱弱地哭。 反观另一头的那道虚影,则是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没有对他和萧长玄出手,祂的注意力完全随着时桥的行为举止而动,看见时桥哭了,祂低低笑出声来,颇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样子。 时桥眼下这个状态…… 很像在原著碎片里看到的模样。 路与暗骂一声,这个没脸没眼的丑东西,居然搞精神污染这一套。 路与捏紧手里的符咒,快速冲上去。 祂注意到了路与的小动作,顿了一下,很快虚空中裂开一个口子,数十只邪物从里面爬出来,拦在路与面前。 路与驱动符咒,一道火龙咆哮而出,撞上一只触手怪,将其缠绕焚烧。 右边又跳出来一条猩红的舌头,像鞭子一样甩过来,在空中甩出几滴带着腐臭的口水,路与脚步不停,侧身一闪,舌头堪堪擦过他的腰际,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断了准备杀路与一个回马枪的长舌,断舌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焦糊和腐烂的味道升腾而起。 路与一个回头,“萧长玄!” 无须多言,路与的意图很快就被男人接收,那头萧长玄身形微动,数十张符咒从路与身边飞过,准确无误地贴在邪物山上,“轰!”符咒同时爆燃,十几只怪物在一瞬间被解决干净。 路与神色一凛,轻巧避开正在燃烧的火焰,冲到了时桥面前。 “时桥!醒醒!” 路与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 时桥眼神空洞,呆呆地看着前方,对路与的充耳不闻,显然已经被魇住了。 路与能感觉到他眼里的生气在逐渐消失,再这么下去,时桥迟早会变成原著里毫无灵魂的那样。 路与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手上的力度不由得加大,时桥被抓得生疼,他不适地蹙眉,眼珠微微转动看着某处害怕道:“好痛,别打我了,我不逃了。” 第172章 “我不敢了。” 不敢了,不逃了,每一句都让路与脸色更沉一点。 裂口没有被堵上,源源不断的邪物从里面冒出来,在碰到路与之前又被萧长玄一一处理干净。 “不知死活。” 祂发怒了。 越来越多的裂缝产生,就连城内刚陷入沉眠的邪物都被召唤而来。 萧长玄临危不惧地看着乌泱泱一大片的赤红双眼,抽出了惯用的剑。 邪物一哄而上,尽管萧长玄已经做到了极致,还是不免有一两只漏网之鱼从暗处溜过去,龇牙咧嘴地扑向路与。 路与不得不分出心神对付邪物,同时想办法叫醒时桥。 祂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控制了时桥的意识,试图引诱他放弃自我。 眼看时桥就要失去自我,脖子上一直挂着的幽冥火突然亮了起来。 路与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视野恢复正常,这一次他看见了一些被隐藏起来的东西。 时桥的四肢和头上都有一条黑色的线,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黑线的颜色越来越深。 路与眨眨眼睛,快速看向自己身上,发现自己身上也有,不过只有一条线,而且颜色很淡,聊胜于无。 路与又去看萧长玄和祂。 祂身上的线最多,颜色也是最深的。 而萧长玄身上的线,虚虚实实,颜色也忽深忽浅,似乎还未成型。 看到这些,路与心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些线不会是原书里的“剧情走向”吧 由于寄生的剧情还未走完,所以萧长玄身上的线才会时有时无。 如此说来,时桥现在真的很危险,顾不上再仔细分析,路与当机立断取下脖子上的幽冥火,挂到时桥身上,既然这个东西能让他看见“剧情”的控制线,说不定会对时桥现在的情况有用。 果然,在戴上幽冥火之后,时桥身上的线颜色开始变浅,他脸上露出痛苦又挣扎的神情,似乎在和什么东西无声地对抗着。 路与心下一喜,带着时桥避开扑上来的邪物,把他护在身后,为他争取时间。 察觉到时桥身上邪气逸散的一瞬间,祂动作一顿。 被偷家的愤怒瞬间席卷而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计划总是被这个该死的人类干扰。 天空中陡然浮现一双赤瞳死死地盯着路与,杀意犹如实质。 路与只觉得背后一凉,一股强大的危险信号在向他示警。 在他的背后,一道裂缝悄然张开,一双巨手混合着极速风声伸出,尖锐锋利的利爪瞄准了人类胸腔里跳动的心脏,而路与此时此刻还一无所知。 “路与!” 萧长玄瞳孔骤然一缩,来不及赶过去了! 眼里的画面就像是慢动作一样,萧长玄看见路与似乎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平静。 紧接着,那双巨手就像是带着荆棘的囚笼一样轻而易举地将那道单薄的身影吞噬。 红色的液体从指缝中溢出…… 萧长玄眼里只剩下那道刺目的红,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 —— 海面上,暴雨如注。 时桥等待的死亡没有如期而至。 有一小股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脸上,很温暖,时桥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捞了起来。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是路与的声音。 时桥睁开眼睛,发现路与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他摸了摸脸上的湿润,低头一看,手上沾满透明澄澈,原来是雨水。 可是雨水怎么会是温暖的呢? 时桥低声啜泣:“路哥,对不起。” 又是你救了我。 路与:“你刚刚在干什么?” 时桥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想死。” 路与问:“为什么?” 因为他总是这么怯弱胆小,不敢面对现实,也不敢做出选择。 “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了。” “这样啊。” 不是惋惜也不是责怪,不知道为什么,时桥反而更加难过了。 路与站起来,走向前方。 时桥跟着坐了起来,发现他们在一艘船上。 四面天边乌云密布,漫无边际的黑沉的海水无声翻涌。 只有这一艘小船在其中飘荡,像极了末日里的求生之路。 时桥迎着腥咸的海风,小心翼翼地走到路与身边,“路哥,我们要去哪里啊?” 路与一头黑色碎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的脸色比平日里要苍白许多,唇色血色全无,整个人看上去很朦胧虚无,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了。 路与目视前方,没有回答时桥的问题。 时桥恹恹不安,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海上风大,雨大,时桥裹紧身上湿透的衣服,安静地待着路与身边,就像是一只迷途归巢的幼鸟。 此刻路与就是他最大的安全感来源。 天不遂人愿,时桥只是打了个盹。 睁开眼睛时,发现路与不见了。 时桥顿时茫然无措,惶惶地在船上寻找起来,都没有,巨大的恐慌感油然而生。 这时,海面咕嘟咕嘟冒着泡,一只巨大的章鱼海怪从海里冒出来,粗长的触手上卷着一个人。 正是消失不见的路与,双眸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咣当!” 甲板上多出一把长剑,海怪漆黑幽深的双眼正盯着时桥。 第173章 诡异又熟悉的感觉,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再次浮现,几乎成了不可跨越的心魔,时桥不由得发起抖来。 他强撑着,试图和那只海怪讲道理:“你快放了路哥。” 海怪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触手缓缓收紧,被卷着的路与闷哼一声,哪怕昏过去了依旧痛苦。 怎么办?怎么办? 时桥慌乱不已,随后眼神落在地上的剑上。 他捡起沉甸甸的长剑对着那只海怪,手抖得不成样子。 时桥十分痛恨自己这幅样子,不管是救与被救,他都没办法。 触手再次收紧,路与嘴角瞬间溢出一抹血丝,仿佛无声的威胁。 时桥瞪大了双眼,内心深处传来一个声音。 不,不该是这样的。 他有剑,他可以救下路与的,时桥告诉自己。 无神空洞的眼神逐渐有了亮光,颤抖的双手趋于平稳。 在海怪的死亡凝视下,时桥举起来了长剑,眼神坚毅,这一次刺入的是怪物的心脏。 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时桥只觉得身上一轻,就连灵魂带着浴火重生后的轻松,恐惧如潮水般褪去,时桥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一双巨手十指交缠,像一座紧紧咬合的牢笼,像是困住了什么人。 忽然间,他看见那细长的指缝里有一块红色的布料。 时桥目光扫过四周,看见了不远处的萧长玄,平日里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布满了癫狂和深沉的绝望。 路与呢? 时桥后知后觉,注意到萧长玄一直看的方向是…… 那双巨手。 不会的。 时桥跪倒在地,他明明已经把人救下来了啊。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时桥无力垂下来的右手。 “咳咳……愣着干什么,拉我一把啊。” 这一道熟悉的声音,同时让在场的萧长玄和时桥浑身一震。 时桥如梦初醒般地回头。 看见路与捂着肩膀上还在流血的伤躺在地上,目光灼灼。 第92章 恶之城 路与在时桥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来,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有点苍白。 他微微举起手朝萧长玄示意自己没事后,视线缓缓转回眼前的巨手上。 漆黑的巨手紧闭的内部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紧接着,那道声音停了下来,像是吃着吃着发现了食物的口味不对劲。 随后那双手慢慢松开,掌心内部是一圈圈的细密的牙齿,如同漩涡一样,几块看不出原样的破碎木头碎片被吐出来,上边还沾着几缕血迹。 那原本是一个两指大小的木偶人道具。 在被巨手扣住的第一时间路与就拿出了木偶人,这是很早以前在风骨城的时候,萧长玄给他的道具,需要以血为引才能生效。 迫于无奈,路与早些时候就养成了出门可以不带钱,但是不能不带符咒和道具的习惯,甚至穿的衣服裤子都优先选择有兜的,里边揣着各种零碎小道具和符咒以备不时之需。 这次也是碰巧,利爪划伤的是路与左肩的位置,口袋里揣着的木偶在那一瞬间就碰到了血被触发,及时将路与换出去。 否则,他身上就不止肩上那一伤口了。 意识到自己咬错人的巨手,再次袭来,时桥神色冷漠,将路与挡在身后,眼里的怯弱胆小全然褪去,这一次他是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时桥冷静地掏出符咒,在巨手冲过来的一瞬间迎上去,动作敏捷迅速,不拖泥带水,瞬息之间就将那只手的四方都贴上了符咒,定住,之后握紧手中的匕首,对准巨手的致命处,狠狠扎了进去! “嘶啦~”血肉被利刃划破的声音清晰可闻,巨大的手掌被一把小小的匕首扎穿,弹跳几下之后,彻底失去了活性。 时桥面不改色地将匕首抽出来,黑红色的血溅在他白皙的侧脸,又被手指抹去,平白增添了一抹诡谲的艳色。 时桥走过来,对上了路与略显惊讶的眼神,眼里的冷意突然散去,变得忐忑不安,“我吓到你了吗?” 路与摇头,“不,你做得很好。” 时桥眼神明亮,如同宣誓一般,“放心吧,路哥,我会保护你的,我再也不害怕了。” 清醒过来之后时桥发现自己以前不敢直面的恐惧都无法撼动他的决心了。 以前时桥总是害怕别人因为自己的软弱无力而受到伤害,不论是亲人还是朋友,他都没办法接受,是以用每次都想自己的死亡来逃避不可磨灭的负罪感。 现在时桥想明白了,他自以为的死了就能解脱的想法其实很傻,犯错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哪怕如果有一天死亡真的来临了,那他也要拼尽全力,将那个作恶的人一起带下地狱。 路与不动声色地看着时桥身上逐渐断开的黑色长线,化成几道黑色的雾气漂浮在空气中,试图再次钻进时桥的身体里,然而这一次无论那些黑气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碰到时桥一分。 路与可以确定,时桥从原著剧情里脱离出来了。 果不其然,几次周旋之后,雾气只能回到了祂的身上。 察觉到自己留在时桥身上的标记消失后,祂就像是失去了某种目标,周身邪气上涨,彻底陷入了癫狂。 路与注意到祂身上的黑线一下子增加到数十条,路与微微眯起眼睛。 第174章 于此同时,萧长玄身上的几条线也开始发生变化。 天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凝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漩涡。 在祂的头顶上方,一个圆形的古老图腾缓缓浮现,在地面上投下阴影。 万千邪物齐刷刷盯着天上的图腾,眼神炽热盛放,颤抖着准备迎接,它们的王。 —— 现世,九处办公室里。 齐岂后脚刚从门里出来,身后的门就消失了。 里面还有三个人没有出来。 齐岂惊慌失措,“门呢” “门关上了,怎么办他们还没出来啊!” 感知到空气中还残留着陌生的邪气波动,厉寒脸色一冷,当机立断,高声对齐岂道:“去拿孟婆镜来,门还在,只是被藏起来了。” “我知道了!”话音未落,齐岂已经冲出办公室,往地下的储藏库跑去。 厉寒转身吩咐其他人,“通知七处所有人,带上封印的道具,立刻赶来这里。” 其他人原本还有些疑惑,在看到厉寒眉头紧锁,沉重脸色之后立刻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几个人收到命令,快速点头,面色凝重地走到外面挨个发通知。 很快一道紧急的警报声在九处大楼上空回旋。 所有人进入紧急状态,平日里三步一结界,五步一阵法的九处,此刻邪气肆虐,宛如邪物的巢穴。 宽阔的办公室被围得水泄不通,除了出远门执行任务的成员,其他人均集中到了办公室。 他们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被藏起来的门。 这道门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无法从现世打开,但是邪物却能从里面爬出来。 短短的几分钟内,他们已经看见不下十只的邪物,凭空出现,带着滔天的恶意张牙舞爪而来。 尽管它们很快被镇压收服,但敌暗我明,谁也无法保证,这道看不见的门会不会出现在别的地方。 随着时间的推移,邪物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齐岂很快带着孟婆镜赶到,把它交给厉寒。 厉寒手指翻飞,在朱红的镜面上画出一道神秘的咒印。 阵阵红光泛起,厉寒拿着镜子在周围走动,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模糊的镜面。 在他走到一处地方时,模糊的镜面陡然变得清晰起来,一道白色的门出现在镜子里。 厉寒沉声:“找到了。” 其他人见状立刻在那个地方设下阵法,将那一块地方隔绝起来。 源源不断的怪物从里面冒出来,被阵法笼罩,一批接着一批,像是带着赴死任务的敢死队,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有人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阵法支撑不了多久。” 轮子在地上滑动的声音,人群中自发让出一条道来,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眼神犀利,隐含着身经百战的锐利锋芒,坐着也掩盖不了那股不怒自威的磅礴气势。 来人正是九处的顶头上司,白元。 厉寒微微颔首,语气恭敬道:“白老先生。” 白元苍老的声音响起,“白门通往罪恶之城,大祸将至啊。” 短短两句话,宛如一道惊雷落在众人耳里,对于九处的小年轻来说他们可能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其他在九处创立之初就加入的元老级成员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几人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他们猛然想起来,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异变。 只是一道来自恶之城不大不小的缝隙,却让他们耗尽了大部分的心血,不少人在那场异变中丧生。 再看镜子里那道敞开的门,堪比数百道缝隙…… 救大命了。 齐岂一脸忧色:“白叔,玄哥他们还在里面呢。” 白元叹了一口气,平静地看着邪物在阵法里挣扎消亡,“从外面是关不住这道门的。” “邪神即将降世,打开了通道,城内沉眠的邪物受了祂的影响苏醒,闻着人气就涌来了。” “白老,那我们该怎么办呢?不能放任不管啊。” 厉寒站出来,沉声道:“外面关不上,那从里面呢?” 白元目光如炬,“尚有一线生机,但能不能出来,未知。” 厉寒面上淡定从容,没有被吓怕,“有办法进去吗?” “有。” 一道细长的血线延伸至孟婆镜上,原本只能在镜中出现的门,被投射到虚空中。 血线的另一头落在白老的手上,就像是一根透明的细管,从他的身体里汲取血液传送到镜子里。 白老气定神闲,对于自己透支生命开门这件事不以为意,说道:“最多能开一个小时,我这老头子年纪大了,还有点贫血,撑不了多久,你们运气不好,没赶上我年轻那会,那会气血旺盛。” “白老……”几个人忧心忡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元笑了笑,“行了,别摆出一副哭丧的样子,我还没死呢”随后他收起笑容,语气严肃道:“里头才是最危险的,各位多保重。” “抓紧时间吧。”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毅然决然消失在门内,转眼间办公室里空出了一大半。 白元眼里闪过一抹悲痛,目光缓慢地落在那道门上。 在内心深处默默祈祷,一定要成功啊。 —— 天上那个神秘印记出现以后,萧长玄发现自己动不了。 第175章 在他的脚下是一只狭长的眼睛印记,他就踩在那颗眼球的正中间。 底下散发出强烈的窥视感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来自祂的凝视,如同一道无形的牢笼,内含杀戮,阴冷,恶毒,化作飞刀,仿佛能把人心穿透。 萧长玄垂眸,看见那颗眼珠无声滚动,漆黑深邃宛若深渊。 “血祭的步骤就由你们来完成吧。”祂癫狂的目光看向被怪物围困的路与和时桥。 祂身上那股对时桥的疯狂痴迷和执着都不见了,眼底只剩下无尽的杀戮。 第93章 恶之城 祂凝成的虚影消失,天空中的印记被一只半阖的眼睛取代,赤红的眸底宛若一片滚烫翻涌的熔岩,无声地注释着下方的人。 为了不伤到那具即将降生的新身体,祂降下咒印,将萧长玄所在的位置隔绝出来,脚下的印记泛起阵阵红光,奇形怪状的符文缓缓流动上升,围绕着中间的萧长玄旋转。 收到感召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怪物们,有意识地避开那个位置,将尖牙和利爪对准了另外两个人类。 成群的怪物扑上来。 路与和时桥背抵着背,手里拿着符咒,往萧长玄的方向靠近。 脱离了剧情人设的摆布,再加上主角光环的助力,时桥在七处的特训效果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很快,周围的怪物数量骤减,在堆栈的包围圈中开拓出一个小型的安全圈,他们暂时还能对付这些东西。 死去的怪物没有消散,而是化成一滩流动的血水,凝聚在地上悄无声息地往一个方向淌去,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 很快路与就注意到了这一异常。 血水流入咒印内,被吸收殆尽,围绕着萧长玄的符文颜色越来越深。 以邪血为祭的咒印,不光能够禁锢阵中的人,拔除灵魂,同时还能为祂的降临提供邪气的庇护,容器毕竟是个人类躯壳,如果没有强化到可以承载祂的力量,就像是陆地上的湖泊要注入无垠的海水,水满则溢,不光湖泊被冲毁,就连滔天的海水也会付之东流。 祂俯视着整个恶之城,看着路与和时桥还在不断地杀掉那些本来就该被血祭的邪物,心情十分畅快。 每杀一只怪物,血祭就强上一分。 当那两个人知道是自己亲手促成的降临后,表情会是什么样的呢?想必一定很精彩。 再一次解决掉一只怪物,巨大的黑影尖叫着消失,地上多了一滩血水,路与停下动作,眉头紧锁地看着那滩血,和时桥说:“不对劲。” 时桥微微侧头,“怎么了?” “地上的血在往一个方向流动。” 时桥低头看去,目光一路追溯,最后落在萧长玄的脚下。 时桥脸色微变,低声道:“都去萧队长那边了。” 萧长玄试着催动自己身上的灵力,发现被封住了。 脚下溢出的符文繁琐复杂,他能感觉到,这些东西带着很强的吞噬性,正在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意识蚕食。 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每当他想思考时,就会头疼欲裂,只有放空思想,不做对抗,那股痛意才会有所减缓。 强忍着尖锐的疼痛,萧长玄看向路与,二人的眼神在空中相交。 萧长玄嘴唇微启,说了几句话,剧痛夹杂着嗡鸣在脑子里乱窜,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好不容易凝聚起的思绪被搅散,萧长玄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然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眼神逐渐涣散,他要说什么来着? 路与这边只看见萧长玄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之后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身上的黑线在逐渐变深,变多。 路与眼神一暗,顾不得思考过多,他现在必须要过去。 见他们停下动作,周围的怪物更加急躁起来,一个劲地往跟前凑,着急送死。 等路与和时桥来到萧长玄面前时,那些古怪的符文已经攀升到萧长玄的腰部位置。 路与试着走近那个咒印范围,伸出手,一抹红光乍现。 手掌上立刻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低头一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 路与抬头,赤红的瞳孔同样地在看他,天上的那只眼睛快要完全睁开了。 那只眼珠骨碌碌乱转,再开口时,带着无尽的恶意,又像是降下诅咒,“别挣扎了,你们都会死。” 路与波澜不惊的表情不知怎么戳到了祂的痛点,蝼蚁一般弱小的人类,竟然不怕祂。 一股无名之火蹿起。 距离降临的时间点所剩无几,在几乎已成定局的情况下。 祂多了几分戏弄折磨眼前人的恶趣味,“想知道你们会怎么死吗?” 眼珠转向萧长玄,“他的灵魂会被撕碎,永远消散在这世间。” “而你,会被我撕碎。”眼珠又看向路与。 祂的目光最后来到时桥身上,“至于你……” 祂发出一声嗤笑,“你会成为这血祭里的一部分。” 周围的怪物齐齐发出怪叫,像是在附和祂的话。 时桥嘴唇紧抿,手上握着锋利的匕首,“路哥。”时桥低低叫了一声。 路与沉声道:“你来牵制住这些怪物,不要杀了它们,给我一点时间,我把萧长玄带出来。” 时桥担忧道:“你怎么带” 他可是见识过那道咒印的威力,别说进去,就是碰到一会都会皮开肉绽。 第176章 路与冷静地看着萧长玄身上越来越多的黑线,自知不能再拖下去了,“总归要试一试。” “倒是你,一个人能撑得住吗?” 时桥抬眼,目光坚定,“我能。” —— 萧长玄呆呆地站在咒印中央,深邃幽深的眼眸失去了神采,整个人宛如一樽没有感情的雕塑。 黑红的符文蔓延到了他的胸口处。 路与来到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前,深吸一口气,将手伸了进去。 明明他们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像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 祂冷眼旁观,眼里满是不屑。 路与的手穿过了那道看不见的屏障,一股灼热席卷而来,很快他的手上出现了几块烧伤,艳红的血滴落在下方的咒印中,很快就吸收,悬浮的符文又上升了一点。 路与咬牙忍痛,抬脚继续往前走。 天上的眼睛瞳孔微微放大,眼里的不屑被一抹凝重取代。 正常人闯入祂的咒印,不出一秒就会触发禁制被炎火灼烧干净,然而眼前这个人只受了伤,居然还能行动。 祂的声音粗粝晦涩,“你做了什么?” 路与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太阳穴滑落下去,眼神轻睨,挑衅般看着那只眼珠,“你猜。” 没了怪物血液的注入,咒印上的符文的光暗淡下去,竟然有了消退的迹象。 时桥面无表情地双手抓着几张大网,里面密密麻麻地装着扭动的怪物,在他的旁边还堆着一大堆被拢起来的怪物。 “不自量力。” 祂不想再拖下去,降临的机会只有一次,绝对不能让任何人阻碍祂。 低声轻喃,几句陌生的古老咒语在城内回荡,收到的指令的怪物们停下了攻击的行为,开始互相残杀。 部分的怪物直接放弃抵抗,甘愿当成被献祭的那一方,为它们的王献出生命。 一时间,情况急转直下,源源不断的血水涌入咒印中,暗淡的符文在这一刻起死回生,迸发出黑红的光,瞬间就攀升到了萧长玄的脖子上。 不用时桥动手,任意这些怪物这么自主献祭下去,这场血祭进度被拉到了尾声。 禁制触底反弹,路与身上突然出现大量的伤口,一股腥甜涌上心头,硬生生呕出一大口鲜血。 “路哥!” 路与置若无睹,直接上前一大步,抓住了萧长玄的手。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两个人接触的地方传到路与身上。 稀碎的寒霜凝结蔓延,很快路与的手臂上都挂满了冰霜。 冰火两重天,路与在冷热之中,费力保持清醒,想将手里握着的幽冥火塞到萧长玄手上。 滴答。 水滴落下的声音。 萧长玄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目之所及满是黑暗。 试着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被困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 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刚才那声水滴声以外,再无其他声响。 萧长玄低头沉思,试图回想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脑袋一片空白。 滴答,又是一声。 眉间落下一点冰凉,萧长玄摸上去,指尖沾上一抹湿润,哪里来的水 抬起头往上看,黑乎乎的一片,他像是站在深渊底下。 “萧长玄。”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空灵缥缈,落在耳边又让人心生向往。 沙沙沙……无尽的黑暗中落下了一场雨。 那道声音又出现了几次,萧长玄双眼空茫地淋雨望着天,有什么抓不住的思绪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深邃如墨的眼底微光闪烁。 “萧长玄!” 空荡呆滞的眼神骤然恢复清朗,所有的感官知觉和思绪回笼。 上方漆黑一片的光景出现了光亮,一道荧蓝的火光撕破黑暗直冲面门而下。 萧长玄目光如炬,右手掌心微抬,一道火焰自掌心浮现,轰然暴起! “轰!”的一声,两簇烈火交汇融合,顷刻间将所有黑暗吞噬。 漫天消散的荧蓝火光下,萧长玄感觉到手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下一秒他隔着密密麻麻的消散的符文里,看见了路与。 朝着自己露出一个绚丽的笑容,然后往后倒去。 萧长玄脸色一变,揽住了那具单薄的身体。 火光散去,他才发现怀里的人浑身都是血,不知道伤到了哪里,路与紧紧扣住萧长玄的手,费力抬起头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萧长玄目光温柔,轻轻擦掉路与唇边的血迹,低头在他额间印下一个吻,轻声哄道:“辛苦了,你先睡一会。” 路与眨眨眼睛,模糊不清的视野之中,萧长玄身上的黑线若隐若现,一半在消散,一半在变深。 天上那只眼睛原本已经完全睁开,没想到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被打断,赤红的瞳孔里多了几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圆润的眼珠被分割成几块,看上去十分骇人,一大滩暗色的血渗出来。 “你竟然敢……”赤色的眼珠骤然瞪大,精心准备的容器被破坏,祂的怒气值达到了顶峰。 那就都毁灭吧。 天空裂开了。 有什么东西从那道裂缝冒出来,很快,另一只眼睛随之出现。 时桥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面对的只是祂的一只眼。 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天空中,天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无数条肿胀凹凸的血管脉络,织成一张网一样将他们笼罩在里面。 第177章 “老天,那是个什么东西……” 齐岂他们一进来就发现头顶上的“天”变了。 天上的“云”齐刷刷对准了他们,细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眼睛。 “大家小心,邪神降临了。” 第94章 恶之城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和路与他们汇合。 天上的眼睛像一排排追踪的摄像头齐刷刷地跟着他们移动。 “萧队长!” “玄哥!” 一行人匆匆赶到,在看见三个人还活着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很快和众多邪物打过交道的几位元老们就严声下令,所有人纷纷行动起来,在四周画下辟邪和封印的阵法,严阵以待。 萧长玄接过齐岂递过来的灵药,给路与喂下去,得到治疗的路与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 确认过路与的状态好一些了之后,萧长玄把人暂时交给时桥照顾,起身走到几位元老面前,脸色沉重,“杨叔,现世里出什么事了?” 被叫杨叔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鬓角花白,戴着一副银框眼睛,看上去像是刚退休的高校教授。 实际上他是最早一批被招安的异士,更是一手成立了九处的人。 连他都惊动了,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杨肃抬头看向天上缓慢下沉的巨大双眼,目光冷寂,轻声道:“裂缝打开了。” “比起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异变,这一次可谓是真的末日。” 浓郁的邪气四处弥漫,气温骤降,在场的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杨肃定定看着萧长玄,“万幸的是,邪祟的降临还没完全完成,我们还有机会,古书上有记载,祂要来到现世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载体来支撑祂的邪气。” “祂是万恶之源,世间很少有哪一只邪物能够完全承受住祂的寄生,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不简单。” “当年你母亲生下你的时候,你浑身上下都爬满了咒印,祂在无形之中选中了你作为在现世行走的容器。” “也可以说,和你同一天出生的小婴儿都是被选中的容器,只不过他们在长大的途中没有通过祂的兼容测试。” “长玄,你是唯一一个。” 得知自己是邪祟容器的身份,萧长玄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 他之前有怀疑过,为什么每次吞噬找上门的邪物之后,父母的脸上总是带着又喜又忧的复杂表情。 对于他想做的事,只要不违法犯罪,他们从来都是支持和鼓励,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 现在想来可能是希望他能更多地体验余下的人生吧。 毕竟他身上背负着一个随时可以爆炸的炸弹,吞噬邪物失败,他会死。 成功了,就代表着邪祟的关注点会永远落在萧长玄身上,保不准哪天祂突发奇想,打算降临一下看看实力。 杨肃艰难地开口,姿态放得很低,“如果……如果最后我们没能阻止祂。”他闭了闭眼睛,“我希望你能做出选择。” 萧长玄静默片刻,“我明白。” “杨叔,都布置好了。”有人走过来汇报。 杨肃定定心神,转头严肃回复道:“好,通知大家,其他的衍生邪物不需要考虑,直接剿灭,要格外注意的是祂的本体和分支,本体没有被封印之前,不要让任何的分支离开封印阵内!” “是!”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设下的阵法架起了结界,宛如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将所有人圈在里面。 数不清的怪物覆上来,被拦在外面,守在一旁等待的众人收菜一般将怪物处理干净,漫天飞舞的符咒,道具与刀光剑影交错。 天上繁密的眼睛垂落下来,鼓胀的眼球后黏着跃动的神经血管,如同搅拌粘合的拉丝纳豆,一点点落在看不见的结界上。 一阵白光亮起,结界的表面出现镂空,那些眼睛漏下去,下方的封印阵,泛起阵阵波澜,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森林沼泽,将祂分化的分支困住。 驱邪,净化,补阵,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杨肃的脸上却不见半点欣喜,因为他心里清楚,邪祟真正的本体,还没有完全出现。 天上最大的那两只红色巨瞳,正在死死地盯着他们。 结界的东南角,荧蓝的鬼火化作一条深蓝火龙在熙攘的怪物群中游过,顷刻间就清场带起一缕青烟。 守在那里的齐岂擦了擦冷汗,快步冲过去及时将破损的阵法修补好,拦住了试图冲进来怪物。 路与回头,不远处萧长玄正收回掌心的鬼火,在封印阵的中心,立着一把长剑,无声地运转着。 数不清的眼珠浮沉其中,每次一脱离,就会被阵法死死按下,怨恨和狠厉的凶光都落在了萧长玄的身上。 萧长玄面色如常,在确认齐岂补好结界之后,继续回到阵法边缘,和杨肃几个人一起补阵。 路与收回目光,继而转向天上。 祂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片天空,眼球脱落之后,一些圆形的物体在原有的位置上缓慢生成。 那些东西成长的速度很快,仔细看,像是某种虫茧。 路与危险地眯起眼睛,在心里思考祂可能寄生的方式。 正思索着,不远处传来嘈杂声,像是阵法被怪物钻了空子,当下所有的怪物全都聚集到那一块地方正准备涌进来。 第178章 一阵惊呼声响起,似乎有人受了伤。 负责巡查的厉寒高声道:“不要慌!每个方位上留两个人,其他人去那边帮忙!” 齐岂将补阵的符咒交给路与,叮嘱道:“你和时桥留在这里,我去那边!” 路与接过符纸,来到结界的边缘,一缕黑气逸散进来,一道黑色的裂缝凭空出现,路与眸色暗了暗,快速将手里的符咒按上去。 那股黑气横冲直撞,又被拦住,几番周折才不甘心地退开,在外面徘徊不定。 同一时间另一侧也出现了几道裂缝,路与和时桥一左一右,眼观六路,一旦发现裂缝出现就及时补上,一来一回,结界没有出现太大的漏洞。 那头引起的骚乱逐渐平息,齐岂从那边回来,脸色不太好。 他语气低迷,痛惜道:“有一批怪物冲了进来,好几个队友受到重创,没能挺过来。” 时桥露出不忍的表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这一次是萧长玄那边的封印阵出了问题,有几个分支的眼睛趁乱挣脱了阵法,悄无声息地寄生在一名路过的队员身上。 只见那名队员身形微顿,随后双眼变得赤红,以一种不协调的僵硬动作,掏出手里的刀刺向了躬身布阵的杨肃。 好在杨肃足够警觉,在那名队员掏刀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不对。 一个拧身反手制住,并快速地拔除了那人身上的寄生分支。 只可惜,被眼珠寄生的瞬间,那名队员的脑子就已经被蚕食殆尽,无力回天。 这一变故,让他们不得不重视起封印阵内的眼睛。 杨肃面色凝重,“是我低估了祂的力量,这些分支的眼珠要尽早净化,顾不上等到本体出现了。” “一旦封印阵失效,让这些眼珠逃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本体不死,分支就算杀了也会源源不断地再生,与其浪费精力去解决这些,不如一网打尽。 杨肃原本打算拖到祂的本体出现,在祂寄生萧长玄之前,他们这几个老家伙拼了老命也要将其彻底封印。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没想到这些分支也继承了寄生的能力,且数量庞大。 杨肃无法保证他们能在和祂对战的同时还能兼顾这些数不清的眼珠。 事到如今,只能分出部分的力量先解决了这一批分支。 思绪来回倒腾,也没能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杨肃无奈苦笑,“老刘,你负责解决这些。” 被点名的老刘义无反顾站出来,双手合十,结印的手势令人眼花缭乱,最后一掌狠狠拍下,无穷的强大灵力顺着手掌传递到阵内,一道刺眼的金光拔地而起,带起一阵极速上旋的灼热气流。 阵内的眼珠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被压缩挤扁,最后炸开,在金光的照耀下慢慢化成灰。 孤高的天际,数不清圆滚滚的茧从天而降,像是了下一场陨石雨。 “嘭!”一声巨响落地。 一颗红色的大茧被破土而出的鬼手平稳托住,落在结界前,内里传来蓬勃的心跳声。 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将在场的所有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漫天的邪气从茧里溢出,周围的几只怪物发疯了一般地将邪气吸食入肚,完成了二次蜕变,实力大增。 原本坚若盘石的结界,在几只怪物的围攻下,轰然破碎。 怪物咆哮着,朝着众人冲了过来。 于此同时,几根巨大的触手从红茧中伸出,鬼魅一般的速度,扑向萧长玄,目标十分明确! 场面失控了。 四周都是怪物,路与一脚踢开压在身上的某种节肢邪物,反手将符咒引燃,扔到怪物身上。 还没等站稳,另一侧黑影破风袭来,是一条腐烂的蛇尾,路与只来得及用双手挡了一下,就被甩飞出去。 捂着被撞得发闷的胸口从地上爬起来,路与的眼神在四处搜索。 所有人都被怪物围住了,正在奋力对抗,路与心跳得很快,眼神一一扫过,他看见不远处的时桥手起刀落解决了一只邪物。 齐岂,厉寒,杨肃…… 几乎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萧长玄。 路与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红茧所在的地方。 漫天的触手挥舞着,几乎遮挡了所有的视线。 一道身影在里面若隐若现,在触手交错的间隙里,路与看见萧长玄一闪而过的冷漠侧脸。 下一秒,路与瞳孔一缩。 萧长玄身上的黑线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第95章 恶之城 落在地上的茧,内里蠕动挤压,在柔软的内壁上撞出一道又一道的凸起,随后破茧而出。 数不清的触手涌动着,扑向萧长玄所在的方向。 拟态的能力让它们照着主茧的模样复刻,分裂,肉眼看上去难以分辨那颗蕴含邪神之力的茧去了哪里。 又会以何种姿态接近萧长玄。 萧长玄侧身避开甩过来的触手,银光一闪而过,数十根触手被齐根切断。 周身环绕着浓郁的邪气,最深的那个位置此刻被隐藏起来了。 一道细如头发的黑线悄无声息地借着漫天飞舞的触手的掩护,如同看不见的游丝一般,灵活地来到了萧长玄的身后。 一点一点地顺着男人的脚往上爬。 在上方的不远处,是萧长玄露在衣领外的毫无遮挡的一小块皮肤。 第179章 为了隐藏大部分的气息,祂做足了准备。 大部分的邪气被分摊在各个角落里的茧里,吸引萧长玄的注意力,让他以为本体还在。 而真正需要载体负责新旧轮替的邪血则趁乱潜伏。 邪祟并非永生,随着邪气的增长,每隔一段周期,承载的身体到了极限也会被撑破,需要换一个,这种时候往往是祂最脆弱的时候。 假如寄生失败后,被分散出去的邪气则会被其他怪物吞噬分食。 这一次的寄生至关重要,饶是狂妄自大的邪祟也不由得谨慎小心。 只不过祂没想到,认知里向来贪生怕死的人类会冲进来。 在祂极佳的视野里,远处的狭窄光门微小的黑影攒动,看上去像是零星的蚂蚁点点,然而那些黑点却越来越多,最后汇聚成一条长流,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齐岂体力不支半跪蹲在地上,额前的汗流进眼睛里,刺激着通红的眼睛。 身边的队友陆续倒下,他们已经竭尽全力。 耳边是怪物肆无忌惮的咆哮声。 巨大的黑影从斜上方盖下来,隐藏在内里锋利的尖牙闪过一抹冷光,齐岂在下一秒就已经有所察觉,然而此刻脚下仿佛生了根,他没有更多的力气去躲开这一击。 齐岂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朝着自己落下来,“呲喇——蹦!”,巨大的黑影被一根绑着符咒的流箭穿破,被轰得四分五裂,细碎的黑色残片纷纷扬扬。 下一秒,又是数十道箭雨破风而来,准确无误地射中每一只怪物,原本落入下风,准备殊死一搏的众人转眼就成了有利的那一方。 “哈哈哈,老杨!你也是年纪到了啊。”一道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在后方响起。 齐岂循声看去,后面来了几十个身穿黑衣的人,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短宽脸,一脸笑眯眯,看上去很和善,如果忽略他手上拎着一把长弓,后面背着箭筒的话。 说话间,男人反手抽出一支箭,弓弦绷紧,目光冷静深沉。 箭离弦,在射出去的那一瞬间,分裂出几十根,直冲怪物而去。 杨肃原本冷着一张脸,看见不着调老熟人到了,肩膀微塌紧绷的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点。 “少废话,你去帮那小子。”杨肃用眼神示意他去萧长玄那边。 那人:“急什么,那混小子哪那么容易被打倒。” 话虽如此,男人还是示意身后的人加入到战斗中,“你们留在这里帮忙。” “是。” 黑衣人蜂拥而上,救治伤员,围剿怪物,各司其职,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齐岂没见过这些人,但从他们的行事风格上看,感觉非同一般。 他悄悄来到杨肃身边打听,“杨叔,他们是谁啊?” 杨肃:“驭风组。” 齐岂面露茫然,没听过。 杨肃:“你不知道很正常,他们是二十年前九处的成员,很早就分出去了。” 齐岂看着旁边一个给伤员上药的黑衣年轻人,发现他对于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只是专注地在处理伤口。 齐岂有点不理解,那人看着年纪也不大,难道很小的时候就加入九处了吗? 齐岂的视线在那人身上停留了一会,终于察觉到了违和感,他心下一骇,看向杨肃。 杨肃低垂着眼,同样在看那个人,眼神有一些悲伤。 “他们不是活人,除了刚刚和我说话的那个男人,都已经死了。” “从缝隙里出来之后,心跳就停止了,记忆也只能保留一天。” 齐岂心情复杂。 “他们会回来的。”,短脸男人留下这句话,拿着弓,边走边射出一箭。 拦在路与周围的几个红茧瞬间被烧的一干二净。 男人对着路与高声道:“里面那小孩,你先过去看看,这有我。” 路与点头跟那人致谢,转身朝着触手的中心跑去。 每当拦路的触手想要扑上来拦住他,就会被后方的箭矢钉穿。 望着已经接近中心的路与背影,男人慢悠悠地往前走,眼神慈祥,感叹道:“年轻人就是好啊,跑得真快,不像我们这些老骨头,跑不动了。” 已经跑不动的老骨头下一秒眼神犀利,眼疾手快拉起长弓,解决了围过来的触手。 意识到周围邪气的涌动,男人眯起眼,思索道:“分裂吗?” 另一边,萧长玄侧目而视,抬手一扬,鬼火骤燃,将右边两个茧烧毁。 游离的邪气如同抓不住的泥鳅,在受到重击的同时,悄然流向别处,却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萧长玄眉头紧蹙,在那股邪气移动的过程中,再次出手,这一次精准命中,随着鬼火的燃烧,邪气被净化干净。 然而萧长玄并没有放下心来,像这样的邪气团,他已经烧了无数个。 然而在邪气消失减弱之后,反而更让他觉得奇怪。 表面看上去好像已经净化了不少,祂变得衰弱。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祂的实力不该是这样。 之前萧长玄经过一番苦战之后解决了两只怪物,不管是实力,还是气息,都像是祂的本体。 那两只怪物死后,体内的浓郁邪气逸散出逃,分成了无数个,被四周的茧吸收。 乍一看像是怪物门在群龙无首之后的分食,然而萧长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180章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萧长玄心神微恍,回头看去。 路与在一片箭雨中奔跑,离他越来越近。 萧长玄的气息有那一瞬间变得无措和慌乱,很快又被他调整回来。 他快步上前,把人拉到跟前,咬牙切齿道:“你疯了!一个人就敢闯进来!” 路与气喘吁吁,脸上泛起薄红,额头带着细密的汗,倔强道:“我有分寸,不会拖你后腿。” 萧长玄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这是拖后腿的问题吗? 等到气息喘匀后,路与有些焦急地追问:“祂呢?” 萧长玄身上的黑线还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多。 情况有些不妙。 萧长玄说:“本体被我打散了,现在只剩下游离的邪气,成不了什么气候。”说着他扔出一团鬼火,将蠢蠢欲动的茧摧毁,黝黑的邪气如同漏气的气球一般,被灼烧干净。 “你看。” 原本是想给人一个安心,萧长玄却发现路与看完之后的表情十分凝重。 “怎么了?” 萧长玄不知道的是,在路与的眼里,随着那团邪气的消失,萧长玄身上缠绕黑线更浓了。 思及此,路与不再犹豫,拿出一张画,快速说道:“把画撕了,你……”话还没说完,路与瞳孔骤然一缩。 “你先别动。”路与轻声说道,目光死死落在萧长玄肩上的位置。 是错觉吗,他刚刚好像看见有一条黑线动了。 和其他的黑线不一样,那一条的方向是向上走动。 然而等到路与再看的时候,那条黑线又消失了。 同时,那些红茧又开始攻击他们。 这让萧长玄没办法保持不动,必须出手解决这些麻烦。 晃动之间,黑线没有再出现异常,路与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所以才会判断错误。 手持长弓的男人也来到了他们身边,有了箭雨的清场,周围的邪气被驱散了一大半。 “臭小子,没被奇怪的东西寄生吧?”男人问萧长玄。 萧长玄摇头:“都解决掉了,多谢刘叔。” 男人笑眯眯摆手,“嗐,客气什么,早点把这些东西封印,我还等着上门讹你母亲一顿饭呢。” “这小朋友盯你盯得这么紧啊。”男人挪揄道。 说的是路与。 萧长玄转眼一看,怪不得感觉肩膀凉嗖嗖的,敢情是路与在目不转睛地盯。 顺着他的视线,萧长玄侧下头看向肩膀的位置。 一切无异。 路与听到打趣后,稍微移开眼睛,目光却还是忍不住一直往那瞥。 黑线不再发生变化,还是一团黑,等他们把剩余的邪气都净化了,应该就会消失了吧。 地面上成群的茧被逐个击破,邪气的消散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干净了不少,沉闷压抑的氛围一扫而空。 没了邪祟的召唤,盘踞在恶之城里的大怪物陷入了深眠中,一场厮杀出来的血祭让这些怪物耗尽了心力,至少百年之内不会再出现。 城内还醒着的都是一些小怪物,本身力量微弱,光是钻过通往现世的缝隙都能要了它们半条命,不会对现世造成太大的威胁。 路与脚下的土块微动,一只圆鼓鼓的头顶开土块。 路与低下头,和一只黑球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黑球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原地解散,变成数以万计的黑点四处逃窜。 有不少没长眼睛的直接爬到了路与身上。 路与捏起一个黑点,发现是一只迷你版的蜘蛛怪,全身都是蛛脚,怪不得跑那么快。 萧长玄走过来,伸手帮路与拍掉身上乱爬的小蜘蛛。 身上的黑线所剩无几,颜色也越来越淡。 路与自然而然地张开双手配合,眼睛却不动声色盯着男人肩上的那一条黑线,始终有一股诡异的违和感萦绕心头。 路与伸出手表面轻轻拍了拍萧长玄的肩膀,实际上偷偷试着去摸那几条快消失的黑线。 摸了空,果然这些控制剧情的的虚线是摸不到的。 路与正想收回手,视线在扫到萧长玄的颈侧时,路与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地再一次捏住那根细得跟头发丝一样的线。 这一次他捏住了。 在黑线被捏住的那一瞬间,滔天的邪气轰然倾泻而出。 正在准备收尾工作的众人被这股气息镇住了。 路与指间的黑线两头疯狂扭动起来,直直地冲萧长玄去! 就在快要接触到萧长玄皮肤的那一瞬间,黑线突然定住了。 另一端的线头被路与刺入了一只小蜘蛛的身体里。 天边的裂缝张开,源源不断的邪气倾斜下来,如同高千尺的瀑布,却诡异地汇入一只小小的蜘蛛身体里。 眼看那只蜘蛛的身形胀大,胀大,再胀大,像是一戳就破的水泡泡。 最后“嘣!”的一声,炸开了。 第96章 恶之城 铺天盖地的邪气倾斜而下,如同倒灌的海水,然而承重的载体早就不堪重负,被溢满的邪气活生生撑爆了。 天空被撕成两半,属于邪祟的邪气像无头苍蝇一样满地乱窜。 没了承载的主体,这些被吞噬吸收的邪气无法凝聚成型,城内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如同世界末日。 地面在微微颤动,怪物们被这股邪气吸引,开始内斗厮杀。 第181章 属于旧邪祟的力量,成了一块诱人的蛋糕。 人心不足蛇吞象,怪物亦是如此,即使身体无法承受,但架不住心里的欲望。 贪心地吞噬着过大的力量,最后把自己也交代了进去。 众人在厮杀开始之前,就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坐山观虎斗。 一开始杨肃还担心这么邪气会不会被其他潜藏的怪物吸收,成长,变成新的威胁。 然而在看见几只怪物接连爆体而亡之后,杨肃就彻底放心来,带着众人撤退,等待最后的结果。 他们找了一栋偏僻的小楼,把里面的低级怪物赶出去后,又在周围设下阵法和结界。 小楼的东北拐角里,路与和萧长玄面对面站着。 不远处是其他人走动间发出的声响,这边的氛围却很奇怪。 两个人仿佛在赌气一般,谁也不说话。 良久之后,还是路与先移开了视线,他不自觉地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哄一个生气的人。 “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想那么多,再说我后面不是也躲进进画里了吗?” 萧长玄撩起眼皮,目光沉沉,开口反驳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祂转头就寄生在你身上怎么办?” “但凡有一点失误,祂没有碰到那只蜘蛛,碰到了你的手呢?” 路与替自己辩解:“祂不会,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祂疯了才会寄生在普通人身上,相当于自杀行为,当下那个情况,那只怪物蜘蛛的身体比路与强多了。 没想到,这一句话说出来反而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萧长玄看上去更生气了。 他眼神微怒,“你也知道你是个普通人。” 萧长玄差点没吓死,原本低着头给路与拍蜘蛛,一抬头就看见路与面无表情,从他肩上捏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下一秒就是重如泰山的邪气威压袭来,路与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眼神灵动狡黠,活脱脱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萧长玄来不及思考,本能将人护在怀里,结果下一秒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怀里的人一把推进了一栋房子里。 萧长玄大脑一片空白,冲出去的时候正好和门口进来的路与撞在一起。 萧长玄能感受得到,路与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巡视了一圈之后,眼里迸发出的欣喜。 路与是真的很高兴,因为他发现萧长玄身上的黑线完全消失了。 也就是说,萧长玄也摆脱了剧情的控制。 从红楼出来之后,发现那邪祟的力量正在被怪物们消化,削减,路与更高兴了。 所以他不明白这大喜的日子,萧长玄到底在气什么。 “路哥!” 楼下传来时桥的声音,路与看一眼萧长玄的脸色,有点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呼叫声再次传来,看样子是有什么要紧事。 萧长玄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急躁的心情,本意也不是要迁怒于人,他平静说道:“你去看看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路与下楼去了。 楼下正在排队检查众人身上还有没有邪气的残留。 路与做完检查之后,齐岂贼兮兮走过来,忍不住八卦道,“你怎么把玄哥惹生气啦?他脸色那么臭。” 路与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齐岂随机抓住一个路过的时桥,“你先说你做了啥,我俩给你分析分析” 时桥:啊 路与说出红楼的事情经过。 齐岂不可置信,连着声音都被抬高,引来不少注目,“就这样” 路与摆手暗示他小点声,齐岂捂住嘴巴。 玄哥什么时候度量这么小了?这么点小事也生气。 路与连连点头,仿佛找到了知音,是吧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 时桥弱弱举手:“我有一个猜测。” 齐岂正襟危坐:“请讲。” 时桥:“会不会是萧队长觉得路哥这样做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所以才生气的。” 齐岂摸着下巴揣摩,仿佛在思考。 路与听完之后,表情有些怔愣。 时桥接着说,“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喜欢的人,为了救我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哪怕得救之后,我也会后怕和生气的啊。” 是这样吗? 路与试着想了一下。 他站起来,转身往楼上走去。 齐岂这边还在思考。 “等一下,喜欢的人……”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齐岂看一眼楼上,又看一眼时桥,结合萧长玄平时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不死心地求证道:“他俩真看对眼了” 时桥点头。 齐岂痛心疾首,直呼路与是入了狼窝,白菜被拱。 时桥淡淡扫他一眼,心说你要是看见他们两个人的接吻现场,岂不是要炸了。 楼上,结界外纷纷扰扰,萧长玄还站在原地,经过时桥那一番说辞之后,路与突然觉得男人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可怜。 定了定心神,在心里想好要说的话,路与走过去。 路与小声道:“对不起,我……” 萧长玄侧头看向他,苦笑道:“不是你的问题,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处理的方式有些过激,有些患得患失,我已经在学着控制了。” 萧长玄半开玩笑道:“不能给我一次直接判死刑,发好人卡吧?” 第182章 虽然看上去是玩笑话,不过路与注意到了男人紧张到咽了几次口水,眼里的祈求和小心翼翼都快溢出来了。 路与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他该不会以为自己那句道歉是要拒绝。 原本觉得难为情的话,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没有那么难以表达。 路与轻咳一声,说道:“下次不会这样了,但是我想说,我也不希望看到喜欢的人在我面前有什么危险,我没有不顾自己的安危,只是在我这里,你的优先级最高。”说完之后,路与一直低着头等着萧长玄说话。 内心深处隐隐透漏不安,思考着自己的话会不会有点太过肉麻,让对方觉得冒犯了,要不他重新修饰一遍再说吧。 第一次说这种话,他也没什么经验。 路与等到手心都出汗了,也迟迟不见萧长玄出声。 抬头一看,对面的男人满脸不可置信,一副被惊喜砸昏了头的样子。 萧长玄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对上青年略微躲闪的视线,隐在黑发中通红的耳朵,以及眼里表达出来的柔软心意,无一不透露着自己不是一头热,对方也一直和自己抱有同样的感情。 萧长玄有点语无伦次,“你,你的意思是……” 路与迎着他炽热的目光,坚定回答,“是我的答案。” 萧长玄嘴边的弧度越来越大,眉眼之间带着眷恋和无尽的温柔,朝着路与张开双手,“那,抱一个吧男朋友。” 路与同样唇角微扬,刚上前一步,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相贴,蓬勃的心跳声透过相触的体温传到彼此的耳朵里,成了最动人的情话。 爱意无需开口诉说,尽在不言中。 第97章 恶之城 恶之城里逸散的邪气在怪物们不断的吞噬和消化下,消散了一大半。 一番勘测过后,杨肃撤掉了小楼里的结界,带着众人回到城内,进行最后的收尾。 他们无法彻底清除掉这里的怪物,但是可以趁其消化上任邪祟的邪气陷入虚弱时,对它们进行封印。 至少百年之内,现世可以免受其扰。 几个元老连手一起,倾尽全力镇压了几只邪气较为强大的怪物。 路与和萧长玄还有齐岂负责在城内设下数十个驱邪阵,将邪气困在阵内,自然净化。 路与手里拿着一张符纸,走到右边的方位上,随着最后一道符咒落下,一个阵法拔地而起,柔和白光将浑浊的空气照亮,盈盈不断地运转着。 齐岂画下最后一笔,站起来四处张望,“奇怪,时桥去哪里了?” 路与目光落在远处,正好看见一片衣角消失在某栋楼里。 路与缓缓收回目光,意有所指道,“有些事,需要他来做个了断。” 齐岂挠挠头,正想追问时桥还有什么没了断的,下一秒就被一旁的萧长玄叫去干活,这个问题瞬间就被抛之脑后。 齐岂顶着一张苦瓜脸,用眼神和路与控诉:能不能管管你男朋友。 路与微微耸肩,表示自己也只是一个干苦力的小工,爱莫能助。 昏暗的小楼里。 沉重的喘息声伴随着野兽的低吼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如同被困在笼子奄奄一息的困兽。 “吱呀~” 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抹光亮顺着门缝透进来,地上出现一个修长的倒影。 藏身在楼里的呼吸声不由得停滞了一瞬,昏暗的角落里,一双红眸悄然睁开,眼里闪过一抹忌惮的光。 来人脚步轻缓,不急不忙,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藏匿者的心尖上。 放在平时,祂何时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东躲西躲,如同过街老鼠。 原本万物皆要臣服于祂,然而一切都被毁了,猩红的眸子深处,无尽的恨意翻涌。 都是那个该死的蝼蚁,坏了祂的降临。 不知不觉间,脚步声消失了。 祂从恶毒的怨怼中回过神来,注意到了异常,心下一惊,猛然抬起头。 对上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时桥面无表情站在祂的面前,“滚出来。” 祂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时桥,如今面前的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怯弱胆小的玩偶。 可是那又怎么样,在确认过时桥是孤身一人找到自己时,祂眼里的忌惮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戏谑和轻视。 祂从来都不相信,时桥能翻出什么天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祂大部分的力量都被夺走了,可属于旧邪祟的意识还在,比起那些满脑子只有力量不会思考的蠢东西,祂更懂得韬光养晦这个说法,毕竟世间的恶永远不会消亡,祂迟早会卷土重来,再一次成为新的邪神。 祂从昏暗中走出来,模样幻化成了谢云的模样。 冒着猩红凶光的眼睛盯着时桥,冷笑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敢找上门来。” “我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 “空有一副皮囊的废物。” 各种恶毒的话语和谩骂层出不穷,这才是祂真正的面目。 他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地觉得这样的东西,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放过他的朋友和家人呢? 邪物生来就没有心,哪怕伪装得再像人,也不会成为真的人。 时桥握紧匕首,目光冷冷,这样阴暗狠毒的东西,就该彻底消失。 第183章 浓烈的杀意如同一场风暴,将双方笼罩其中,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同时动了。 凶狠的眼神在空中交锋,迸发出如有实质的激烈火花,这一刻,双方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轰隆!”一场巨大的爆炸声在远处响起,一股强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漫天的碎屑,土块,狂风过境般地席卷了一大片地方,楼房倒塌碎裂,地面隐隐颤动。 所有人被这一场惊天巨响夺去了注意力,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再一次响起来。 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举目四望,“怎么了这是好强一股邪气!是杨叔他们在那边封印怪物吗” 话音刚落,说话的人就看见杨肃带着一帮元老从另一边赶来,顿时傻眼了。 那到底是谁在那边打架,这个架势未免太大了。 杨肃快步来到萧长玄身边,因为前面的封印耗损了大部分灵力,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表情却十分严肃,犀利的目光扫过四周,发现大部分人都在这,他沉声道:“谁在那边” 这浓郁的邪气如果放任着不管,将来又是一大隐患。 没等萧长玄回答,杨肃快速说道:“来不及了,都跟我过去。” 路与适时出声,抬手拦下杨肃,“慢着,时桥自己一个人可以。” 杨肃皱眉,不赞同道:“简直是胡闹!赶快让开!” 路与没有让路,坚持:“这个必须要由他亲自解决,解铃还需系铃人。” “你……” 杨肃欲言又止,脸色十分复杂,一方面是路与的表情太过认真,大大增加了话里的可信度。 另一方面,杨肃回想起最初发生的种种,似乎都跟时桥有关,权衡过后他做出了让步。 “十分钟,如果时桥十分钟还没回来,我亲自带人过去。” 路与:“可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那边的战况愈演愈烈,爆炸声不绝于耳,烟雾漫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灰白的烟雾里。 杨肃板着脸收拾好东西,整装待发。 只剩最后一分钟的时候,一切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感觉到那股邪气消失了。 烟雾缭绕的深处,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一阵风吹过,把遮掩的烟雾吹散,露出时桥苍白沉静的脸。 “我的天吶,他真成功了……”齐岂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时桥抬眼看向路与的方向,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随后身体摇晃两下,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众人扶起时桥时才发现,他几乎是只剩一口气在吊着,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杨肃忍不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掏出老底救人,心力交瘁,整个人都老了一圈,偏偏这群不要命的臭崽子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一场大战过后,城内的怪物非死即伤,有些被封印起来,被迫陷入沉眠中。 这一次不光是怪物,他们这边也是伤亡惨重,有不少人为之付出了生命,为现世争得了来之不易的和平。 —— 一个月后,漫长的收尾工作终于结束。 那道通往现世缝隙被填补得严严实实,别说怪物,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下午三点,九处一楼的会议室里,十几个人围着长桌排排坐,有的人埋头苦干,有的人奋笔疾书,还有的人抓耳挠腮,放眼望去只能看见桌上趴着一个个乌黑的脑袋,不知道还以为什么考试现场。 路与写完最后一个字,盖上笔盖,揉了揉因为握笔僵硬酸涩的手指,重重呼出一口气。 正准备起身时,旁边有一只手推了几张白纸过来,路与侧头,对上了齐岂疯狂求助的眼神。 路与挑眉,不为所动,坚持要起来。 齐岂立马急了,伸手比了手势,见路与还是无动于衷,一脸肉疼地又比一次。 路与满意地点点头,张嘴无声说道:“成交。” 他坐下来,接过齐岂递过来的纸,又开始写。 萧长玄从楼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埋头苦写的场景,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悄无声息地倚在门口看着,里面那群人因为过于投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发现发门口有个大活人。 当门被敲响时,不少人麻木地抬起头,眼里的光都快被小山堆似的报告磨没了。 看见门口是萧长玄后不是外卖员后他们又把头埋下去了。 “玄哥!”新的帮手已经来到,齐岂几乎快要落泪,他捧着一迭纸,虔诚地来到萧长玄面前。 “救救,我写不完了呜呜呜呜……”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擅长写报告,尤其是这么多的报告,如果我再写下去,那么我的一些美好质量,一些良好的精神状态一定会消失的。” “就帮我写一点吧。” 齐岂苦瓜脸三连哭诉。 萧长玄拍拍他的肩膀,假惺惺鼓励道:“加油,我还有事要忙。” 齐岂瞬间变脸,阴仄仄地笑起来,如同一个恶毒的绑匪,“如果你是在等小路的话,我奉劝你死心吧,他现在已经被我绑架了。” “我写不完,他也不能走。” 萧长玄看向路与,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路与淡淡回答道:“他已经欠了我十五顿饭。”接着路与又举起手里的一迭纸,“写完这些一共二十顿。” “以后带你蹭饭。” 第184章 萧长玄愣了一下,随后轻笑出声。 既然如此,为了早点解救人质小路,提早下班的萧队长只好接过绑匪先生的纸,拿起笔,唰唰写上自己的赎金。 毕竟他已经提前几天订好了今天晚上的餐厅,正打算带小人质去吃饭。 这也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约会。 第98章 平凡的世界 月朗风清,灯火阑珊,a城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晚上七点半左右,在会议室闷头写了一天报告的众人终于赶在截止日期前,成功地把报告交了上去。 一群人如释重负,欣喜若狂地手舞足蹈,庆祝自己即将到来的假期。 自从大伙从恶之城出来之后,他们养伤的养伤,没伤的又要马不停蹄去处理先前从缝隙里钻出来的怪物。 这一个月以来,各处忙得脚不沾地,把所有可追踪到的怪物来了一个联合清扫。 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处理报告,留存盘案的文字折磨。 不过,托这次的清扫活动,未来几个月的a城都处于一个平和的境地,不会再有异变发生,上头满意得不行,也为了安抚他们这些打工人,特批了每个人有一星期的假期,按照每个处的顺序大小轮流放假。 在本月月末,九处是第一批放假的。 “回家咯。” “一星期后见!” 会议室里的人逐渐减少,大家都笑着打招呼随后潇洒下班了。 不出几分钟,会议室只剩下齐岂一个人还在写。 路与和萧长玄分别站在他的一左一右,活像一对辅导孩子作业的家长。 头顶上冷嗖嗖的目光,让让齐岂坐立难安,写着写着就汗流浃背了。 萧长玄看看手表,屈起食指在桌上敲两下,“你还有多久” 齐岂目光专注,奋笔疾书,笔尖都要擦起火了。 他分出一点心神回答道:“马上马上。” 写到最后一个字,齐岂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啪!”一下把笔一扔,欢呼起来,“写完了!” 最后三个人整理好桌子上的报告才关灯离开会议室。 “感谢玄哥小路救我狗命!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约会!百年好合!”齐岂抱着一堆报告从电梯里伸出头来朝着大门口准备离开的路与和萧长玄喊道,喊完就溜,丝毫不管两位当事人的死活。 路与被这一嗓子喊得脚步一顿,目光虚虚瞥向四周,幸好已经没什么人,不然有点丢人。 萧长玄也是一脸无语的样子。 他是不介意别人知道他和路与的关系,但至少不能以这么高调又离谱的形式。 俩人对视一眼,默默加快了脚步。 * 萧长玄订的是一个露天的楼顶花园餐厅,环境优美,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两人在侍者的带领下就坐,很快菜品就上齐。 夜风微凉,混着轻柔优美的钢琴曲拂过耳畔,气氛正好。 萧长玄把一杯苏打水放到路与的手边,又把中间一道菜推过去,“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路与一块放到嘴里,眼睛骤然亮起来,意外地好吃。 光看表情,萧长玄就已经知道他的答案,眼神不自觉柔和起来。 二人边吃边聊,话题漫无边际,天马行空,想到哪就说到哪,也不会觉得无趣。 路与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他以前没有想过会和另一个人分享自己的生活,如今看来,是一个很新奇的体验,像是没有吃过的糖,带给他的不光是口味上的改变,还有意想不到的甜。 晚饭结束后,时间刚过十点。 两人从楼顶餐厅下来的时候,电梯里正好有一对情侣在聊天,女生提到了今晚会有史无前例的巨型流星雨。 路与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心里有点感兴趣,巨型流星雨会是什么样子的 电梯抵达一楼,路与若有所思地走出来,萧长玄落后他一步,拿起手机向某个人发去消息。 很快手机屏幕微微亮起,有消息传来,萧长玄垂眸看了一眼收起来,迈开腿跟上走神的路与。 车停在山脚下时,路与人还是懵的,他侧过头问萧长玄:“你要夜爬吗?” 萧长玄笑笑不说话,解开安全带,“下来,一会你就知道了。” 路与下车才发觉,这附近停了很多车,同时还有车不断地开进来。 通往山顶的长阶上,除了落地的山道灯,还有零星灯光,像是一条环山的漂亮灯带,星星点点。 一家三口擦着路与的肩膀走过,被母亲牵着的小孩子的手上拿着一个小狗手电筒,仰头笑嘻嘻地妈妈说着话。 “妈妈,我们今天真的可以看到流星雨吗?” “当然可以啦,我们会看到很多很多流星哦。” “那我要许多多的愿望,都可以实现吗?” “宝宝想许什么愿望呀?” “我想要……”一家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远。 手在这时候被人握住,路与抬头。 灯光下,萧长玄的表情极尽温柔,轻轻一拉,“走吧,我们也去看流星。” 路与缓缓勾起嘴角,手反握回去,“走吧。” 沿着长阶而上,夜风微凉,一缕又一缕的风吹过,惬意又舒适,好像时间都慢了下来。 身侧偶尔有人经过,萧长玄换了一只手牵路与,把自己换到外侧。 第185章 他们走得很慢,比起你追我赶登上瞭望台找寻最佳观星位置的路人,他们更像是来爬山消食的。 在快到山顶瞭望台的时候,萧长玄并没有上去,而是带着路与拐进一条小路里,窸窸窣窣穿过林间,来到一处僻静的平台上,这里没有被开发到,不设有供人驻足休息的凉亭,只有纯天然的草地。 这里白天太热没有树荫遮凉,到了夜晚也不会有人想到这里会是个极佳的观景位置。 抬眼望去,繁星点点的暗蓝天幕就这样映入眼帘,路与怔怔看地看着天空。 萧长玄在周围撒了一圈驱蚊虫的草药粉,拉着他在柔软的草地上坐下。 “问过我朋友了,他说这个方位正好可以看见流星雨经过的路径。” “我们就在这里看吧,不去挤瞭望台了。” 路与扭头看着男人望天的侧脸,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平台的” 萧长玄回忆道:“高中那会,学校组织过一次秋游,地点就在这里,不巧的是,有东西跟着我过来了,为了不给同学们制造不必要的麻烦,我把它引到了这个地方。” “处理完之后才发现这一块地很有意思,只长草不长树,就记下来了。” “每个高冷孤僻的少年都应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萧长玄不自然地摸摸鼻子,现在回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中二期,还有些尴尬。 他接着说:“我那会也是这么想的,干脆就把这里当成秘密基地,打算周末没事的时候带两本书就过来看。” “不过这个计划很快就放弃了。” 路与更加好奇了,“为什么?” 萧长玄顿了顿,颇有些无语又好笑道:“因为这里白天真的很晒。” “来了不到几个月,我妈还来问我是不是偷偷去做了美黑……” “噗!”路与忍不住笑了出来。 萧长玄贴心道:“想笑就笑吧。”说着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路与想象了一下十几岁的装酷哥的萧长玄被晒黑的样子,还被家长给发现了,莫名的喜感。 萧长玄也发现了路与似乎对自己以前的事很感兴趣,每次提到,路与的话就会就不自觉地变多,以及眼神总是亮晶晶,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很难不被吸引。 突然很感谢中二时期的自己,那会虽然处于迷茫阶段,也做了很多离谱又奇怪的事,不过现在还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分享消化,对于那时候的自己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排解。 至少那时候漫无边际的孤独和无法融入正常人的社交圈里的无所适从有了一个柔软的去向。 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如此柔软又坚韧的一颗心,萧长玄才发现自己也很想了解眼前这个人的一切,纵使知道过去时光不会倒流,他还是迫切想参与到他的生活里,哪怕是只言词组的描述。 “你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路与安静下来想了想,认真说道:“应该是和其他普通人一样,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大挫折,也没有什么大成就。”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作为路人甲,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笔带过的,只有在需要突出主角的某种特质时,才会描写几句,虽然在他的记忆中,他从出生,上学,工作的每一步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但亲情,友情,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纽带却很淡薄,也不需要。 春山别墅觉醒之后,路与才感觉到自己是真正的有血有肉地活着。 之后走的每一步,认识的每一个人,交的每一个朋友对于他来说都是很新奇的情绪体验,有朋友很好,有亲人很好。 以及…… 路与定定看着萧长玄,在心里说道:爱人。 恰逢此时,天际有一抹微光一闪而过。 山顶山隐隐传来人们的惊呼声。 紧接着,一束接一束的银白流光从天际划过,一场盛大又漂亮的星雨悄然而至。 萧长玄在路与眼中看见了细碎闪烁的星雨,还有,他自己。 萧长玄低头缓缓凑近,目光不偏不倚地回望,哑声道:“许愿要闭上眼睛才能实现。” 路与眨了眨眼,随后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男人呼吸一窒,眼底暗含的沉重情绪深不可测。 唇上传来一抹柔软和温热,路与被吻住了。 和之前一触即分的亲吻不一样,唇被重重碾压,轻轻的啃咬,之后紧闭的领地被撬开,呼吸顷刻间被掠夺,富含占有欲的侵入让路与招架不住,眼角被逼得泛起泪光,被勾着发出一声低.吟,之后又被男人带入更深的漩涡里,彻底沉沦。 第99章 平凡的世界 下山的路上。 成群结伴的人们正在和同行的友人激烈讨论着刚才那场绚丽的流星雨。 整条山道上夹杂着脚步声和人声。 声音传到了僻静的山林深处,紧闭的眼睫微颤,路与从迷乱中惊醒,抬起手撑在男人的胸膛上,稍微拉开了一段距离,唇舌分离的瞬间,细小微弱的暧昧水声落在耳朵里,更是让人脸红。 路与侧过头,靠在萧长玄的肩膀上,久违的清凉的新鲜空气被吸入口中,路与不由得用力吸了好几口,垂眸抿了抿微痛发热的唇,慢慢平复自己起伏不定的蓬勃心跳。 扣在后颈的手掌温度灼热,不舍停留了好一会才收起力度。 两个人靠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 第186章 过了很久,山道上的声响逐渐趋于平静,大部分人都已经下山了。 萧长玄率先站起来,眼底的那股情绪被压制下去,又恢复成往常一样的温和平静,伸出手,“回去吗? 路与低声应了一声,任由男人把他拉起来,光听语气没什么不一样。 朦胧的月色下,他们其实都有点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实际上两个人害羞到耳朵通红,动作也不如平时那样自然,小动作很多,都假装自己在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换而言之,两个人都不太清醒。 即使是这样,下山的路上,手一直是牵着的,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走到停车位前,萧长玄要准备开车回去的时候,两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松开一直紧扣的双手。 回到家后,两人互道晚安,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路与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上睡衣躺了在床上,试图让自己入睡。 然而睡不着,索性开着床头灯,打开手机刷一刷。 已经是凌晨一两点,聊天群和朋友圈里还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路与扫了一眼消息跳得飞快的群聊,转而打开了朋友圈,一刷下来全都是今晚流星雨的图片。 还有不少同事晒了出去疯玩放松的照片。 最格格不入的,是齐岂发的,这人发了九宫格,八张是各种大餐美食的特写,还有一张看上去就是随手一拍的流星雨照片,配上文字:吃饱了,也看见了。 路与点了赞,下一秒就收到来自齐岂的私聊。 我真的只吃一碗:“【抓住,你为什么还没睡?你们也去看流星雨了?】 路与打字回他。 小路乱撞:【看了。】 我真的只吃一碗:【是不是很好看!据说真的很绚丽,我都有点后悔没去看了,吃完夜宵出来只看见一点尾巴,土狗落泪.jpg】 很好看吗? 路与想了一下,呆住了。 他那会根本就没有看见…… 那头齐岂还在追问,路与心不在焉随手打下几句夸赞的话敷衍过去。 放下手机,手抚上嘴唇,仿佛那股承受不住的热意还没消失。 突然间,唇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感,路与起身走到镜子前,凑近看才发现有几道细小的伤口,应该是破皮了。 内心冒出一个想法,萧长玄接吻的时候这么凶的吗? 脑海中不自觉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打住,打住。 鞠起一捧清水洗脸,路与转身回到床上,关灯睡觉。 更深露重,喧闹了一天的城市终于安静下来。 和路与一样辗转反侧睡不着的,还有睡在隔壁仅一墙之隔的萧长玄。 男人手上拿着一杯水,身体隐在黑暗中,立于落地窗前,深邃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沉重。 —— 第二天中午。 假期的第一天,路与难得赖床,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 早上萧长玄来敲门都没能叫醒他。 等路与起来的时候,萧长玄已经出门采购了,他们有一周的时间不用上班,冰箱里需要补充一点新鲜食材。 路与从窝在床上换到了沙发上,看完手机里萧长玄发过来的消息,慢吞吞地回复过去。 很快新消息的提示跳出来。 【桌上的保温盒里有小馄饨,早上颜女士送过来的,记得吃。】 路与侧头看过去,果然在桌上看到了一个米白色的保温饭盒,爬起来,走到餐桌前打开盖子。 一股香味扑面而来,摸上去还是温热的。 【阿姨来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萧长玄那边很快回复:【放心,她也没叫醒我,进门放下就走了。】 …… 解决掉迟来的早饭,路与把保温盒洗干净,又给颜女士发消息,表示小馄饨很好吃以及感谢。 颜女士发来一张年轻人爱用的摸头表情包。 路与看到之后,笑了笑,心道阿姨还怪时髦的。 七天的假期快如流水,眼睛一眨就过去了六天。 最后一天,路与和齐岂约好了去看望时桥。 从恶之城出来之后,时桥伤得很重,在医院躺了快一个月,身体上的外伤恢复得不错,就是一直昏睡不醒,医生也束手无策。 杨肃他们也带着人去探望过几次,同样查不出是什么原因。 好在昨天路与接到时母打来的电话,时桥醒了。 “真的不用我送你们过去吗?” “不用,又不顺路。” 路与在玄关处穿鞋,仰头看着倚在门口西装革履的萧长玄,拒绝了他的提议。 萧长玄今天有一个跨城会议要参加,是一年一度关于异变事件的研讨会,往常都是杨肃他们去的,经过恶之城一战,如今那几位元老元气大伤,年纪也摆在那,受不住舟车劳顿,索性撒手不管,让萧长玄和几个年轻人代表九处出席,自己乐得自在。 路与和萧长玄一起下楼,楼下叫的车已经到了。 上车后,路与晃了晃手机对萧长玄说道:“到了给我发消息。” 萧长玄帮他关上车门,轻笑道:“知道了。” 等到出租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之后,萧长玄才收回目光,开车离开。 医院里。 时桥靠坐在病床上,窗外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第187章 微风轻轻吹过,搅动室内的窗帘,一晃一晃的。 路与他们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么一副岁月静好的场景。 微风晴日,以及拥有精致侧脸,忧郁眼神的美少年。 时桥似有所觉地转过头,看见门口的两个朋友,眼里的落寞瞬间消退,被欢喜和愉悦所取代,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你们来啦!” 齐岂搭腔:“来了来了,你睡得有够久的。” 见时桥气色不错,心里的担忧褪去,齐岂大大咧咧开起玩笑:“咋回事啊?cos睡美人吗?” 时桥抿嘴,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回答:“大概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吧。” 齐岂走到床边顺势坐下,嘴里嘀嘀咕咕:“什么美梦啊?这么久不愿意醒过来,你不知道我们都快吓死了。” 时桥看一眼路与,眼神暗了暗,随后不经意道:“记不清了,反正不太好,所以我醒来之后就忘了。” 时桥的话似乎意有所指,路与心里隐隐猜到,他或许是知道了一些关于剧情的事,不过看时桥的表情,问题应该不大。 路与安静听着他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偶尔也会参与进来,大部分都是齐岂在吐槽写一堆报告的苦水。 时桥听得津津有味。 约摸一个小时后,齐岂被家里的一通电话叫走了,说是道观承接了一场法事,要他回去帮忙。 齐岂哀嚎一声,嚷嚷着自己的假期早早结束,一边含泪挥手跟病房里的小伙伴告别。 “我走了啊!” “等你全好了出院,我们再约个饭嗷!” 时桥点头应下。 齐岂走后,病房里只剩下路与和时桥两个人。 时桥说:“谢谢你,路哥。” 路与抬眼看去,时桥的眼神明亮,目光十分诚恳。 “我是真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虽然有些记不清细节了,但我清楚地知道我绝对不想成为梦里的那个样子。” “是你救了我。” “不管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需要再劳费心神去记得,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会有更好的未来,该往前看了。”路与打断时桥的话。 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也不想揽下救赎一个人的功劳,他只是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人随意拿捏,至于他人,在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下,袖手旁观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有些事,遵循内心,想做就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扶不起的人永远都扶不起,如果时桥本身没对抗命运的决心而是选择屈服,纵使他做的改变再大也不会撼动一分剧情的走向,路与深知这一点。 时桥闻言一愣,随后释然。 随后他又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在梦里还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路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时桥仔细回忆道:“我看到了一本巨大的书,同时有一只手在翻动它,在某一页的位置,那只手把上面的文字抹除,然后又重新写了一些文字上去。” “紧接着那本书被合上,原本的书名好像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路与皱眉,“你有看到书名叫什么吗?” 时桥:“原来的我不知道,但是后面的我看清了几个字,叫什么偏执邪祟什么小可怜的。” 路与心头一颤,这不就是这本小说世界的书名吗? 某些被掩藏的记忆再度从脑海深处袭来,路与猛然回想起很久以前看见的那串奇怪乱码,以及红楼那个要杀他的旗袍女人,还有风骨城的六婆。 他为什么会忘了这些?明明是发生过的事。 除非,有人刻意为之,想抹掉他的记忆。 事情还没有结束…… 第100章 平凡的世界 时间一晃而过,气温转凉,转眼间新年就快到了。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回到了正轨。 异变事件大幅度较少,不光是九处变得闲暇起来,其他地方也是。 有时候一两个月才会发生一些游魂出走,或者精怪迷路误闯入现世反被人类吓昏的灵异幽默事件。 九处办公楼里,齐岂趴在办公桌上一脸生无可恋,没有异变,就意味着,又要回到帮街坊邻居们调解矛盾的日子了。 倒不是说不好,只不过落差感过大,他一时没有调整过来。 再加上有些大爷大妈们的战斗力真的很强,一张妈生好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头来受伤的只有夹在中间的那个人。 门口,路与拿着一迭签好字的离职证明走进来,齐岂幽幽抬头,开口点他,“你真的不能努努力考进来吗?” “我帮你问过了,下一次九处社会公开招聘的时间就在年后,我们那个部门正好有一个管理岗,你考嘛。” “到时候你和玄哥就是办公室恋爱,每天一起上下班多好,顺便还能和我约个饭什么的。”齐岂在后面悄悄加了一句自己的私心,毕竟一个合拍的饭搭子真的可遇不可求。 路与卷起手里的纸张往他头上敲下去,无语道:“你当我是考神吗?也不看看你们这去年的招聘卷成什么样了,简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齐岂捂着一点都不疼的脑袋嘀嘀咕咕,还不死心,“叫玄哥给你开个火箭班,然后你挑灯夜读,三个月直接拿下。” 第188章 其实齐岂心里清楚,路与要是想留下也能留,之前是因为祂的邪气才临时做了九处的特殊顾问,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保护路与,现在邪气已经彻底解决,那保护令就不存在了。 对于这个许多能人异士挤破头都想进来的地方,路与身上除了一簇能见鬼的幽冥火之外,确实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也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留下来难免会惹人非议。 况且路与本身也不太适应这样的工作,一想到曾经交上去的那一迭纸质报告,他就头大。 他还是喜欢回归他的设计老本行,牛马归牛马,好歹是在熟悉的专业领域范围之内。 “我已经找好了新工作,下周就入职。” “为什么这么快!” 齐岂惊叫,疯狂甩头,不愿接受饭搭子要离开的事实。 路与露出一个惆怅的表情,眼神沧桑无比,“还有房贷没还。” 齐岂默默和他对视一眼。 是了,要赚钱的嘛。 愁云惨淡,一时间,办公室内多了两个伤心人。 来接人的萧长玄:……又怎么了这是? * 路与又回到了平平淡淡的打工人生活,上下班,撸猫做饭,吃吃睡睡。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不是他一个人完成的,而是有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入职的新公司和九处办公楼就隔了两个街区,打车约摸十分钟的路程。 偶尔萧长玄不忙的时候回过来接路与,有时候路与也会过去找他,懒得做饭了,就两个人一起在外面吃,之后闲逛一会再回家。 只不过,最近萧长玄过来接他的频率好像有点高了。 路与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消息,陷入沉思。 男人此刻已经到了楼下,这半个月以来,几乎天天如此。 萧长玄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时桥提到过的那个异常 就是在那时,路与才想起来这个世界除了邪祟这个威胁之外,还有一个人。 一个看不见的人。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意识,在他三番两次破坏剧情的走向之后,它曾经忍不住现了身,第一次现身最早可以回溯到他刚从春山别墅出来之后。 那时候它借着闯进家里的鬼魂想要杀了他却被幽冥火挡下来。 再到后来的红楼旗袍女和六婆…… 以及,邪祟作为小说的主角之一,被抹杀之后,它不可能无动于衷。 然而这么久过去了,路与再没有发现过它存在的踪迹。 还是说邪祟的消亡对于世界意识来说也是一种压制,因为剧情彻底崩了所以它也跟着消失了 路与不敢妄下定论。 结合时桥在医院说的那一番话,路与猜测时桥和萧长玄作为书里的重要角色,或多或少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某些变化,只不过不像他一样,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窗外红霞满天,暖橙的夕阳照在身上,还带着一抹余温。 路与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他伸出手,掌心里落满橙黄光辉,静静地看了一会,在手机响起来的铃声中,用力攥紧,将其握在手中。 电话接通,萧长玄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还没下班吗?我已经买好菜了。” 听到这个声音,路与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奇迹般地被安抚下来,眼神也变得温和,“我现在下去。” 楼下。 萧长玄挂了电话,眼里闪过一抹暗光,视线不动声色地看向某一处建筑,墙体遮掩的背后,一道人影仓惶离去。 片刻之后,一道隐蔽性极强的窥探视线又从某个地方悄悄投来。 只不过被窥探的主体不是他,而是…… “等很久了吗?” 路与背着包从大楼里出来,快步走到萧长玄面前。 在路与出现的那一瞬间,被注视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看着眼前一无所觉的路与,萧长玄心底更是一沉。 注意到男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目光快速掠过四周,没有发现异常,路与皱起眉头,难道是他想多了吗? 再眨眼,萧长玄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仿佛刚刚眼里那抹化不开的深沉是他的错觉。 萧长玄接过路与手上的背包,又把一个小纸袋递给他,“齐岂托我带的,叫你一定要趁热吃。” 随后替路与拉开了副驾驶的位置。 “走吧,回家。” 纸袋里装着某一家甜品店的新品曲奇,刚烤出来没有多久,隔着袋子都能闻到一股奶香味。 路与在路上没忍住打开吃了几个,车窗外风景飞速倒退,街上的万家灯火逐渐亮了起来。 等待绿灯的间隙,路与嘎吱嘎吱咬着饼干,扭头问驾驶位上的男人,“你最近不忙吗?” 萧长玄眉峰微挑,侧目,“为什么这么问?” 路与捏了捏手里纸袋子,揪出一块饼干,“只是感觉最近你每天都下班的时间很早。” 萧长玄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表情淡定从容,答非所问,“我也想吃一个。” 路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现萧长玄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那块饼干。 “给你。”路与毫无防备地伸过去,以为萧长玄会用手来接,没想到他直接低头就着自己的手咬住了,路与感觉自己的指尖好像被含了一下,碰到了一片柔软。 第189章 脑袋卡了一会,路与才回过神来,轻轻摩挲手指,掩饰内心的慌乱强撑镇定。 内心不由得腹诽,不就是吃个东西吗,有什么好紧张的,再亲密的事他们都做过了。 对上男人灼热的眼神,路与想了一会,又捏出一块继续投喂,动作十分自然。 别说,像在喂某种大型动物,还蛮有趣的。 路与在投喂中找到了乐趣,眼神蓦然亮起来。 萧长玄本来就是想逗人,没想到对方已经锻炼出来,没有像之前那样一逗就脸红。 在被小饼干噎死之前,他及时收住了势头。 绿灯正好亮起,萧长玄踩下油门,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了家。 * 年关将近,气温也越来越低,快要下雪了,街道上挂起了大红灯笼。 街边小店,各大商场里纷纷传来节奏欢快的新年歌曲,将新年的氛围炒得火热。 会议室里,顶头上司正在进行年度总结,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路与坐在下面昏昏欲睡,其他同事的思绪也早已飘远。 新入职的公司刚起步不久,人也不多,氛围很不错,正处于平稳上升的阶段,老板年纪跟他们差不了多少,也更能理解年轻人的想法,目光扫过下面一个个暗戳戳摸鱼的脑袋。 老板无奈笑骂着加快了进度,来到了最后放假的安排。 放假时间比原定的时间提早了一天,原本还在摸鱼的众人立刻欢呼起来,嘴里不着边际地给老大吹彩虹屁。 会议结束后,同事们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抢票和过年旅游的话题。 路与走在最后面,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不知怎么聊的,最后话题又回到路与身上,同事问他,“小路抢到票了吗” “我记得你老家好像是c市那边吧?我女朋友也是那边的,据说票老难抢了。” 路与摇摇头,无奈道:“没抢到。” 其实他根本没抢,回不回去其实也差不多。 父母早就分开有了各自的家庭,回去反而让彼此都不自在。 同事闻言果然抛来一个同情的眼神,安慰他,“没关系,晚两天回去也行。” 其他人怕他伤心,也纷纷跟着安慰。 路与笑笑,表示自己没关系。 “呀,外面下雪了!”有人惊呼一声。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很快地上,树上就铺上了一层银白。 有人感叹道:“新年真的来了。” * 腊月二十九。 路与把萧长玄送到楼下,萧长玄今天要和父母回本家过年。 萧长玄把人拥入怀里,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走?” 怀抱很温暖,路与心里也有些贪念这样相贴的温度,手上用力回抱,不厌其烦地答道:“明天早上。” 萧长玄:“出发和到了都要给我打电话。” “好。” 脸被捧起来,路与适时闭上眼睛,额头上被印下一个克制又温柔的吻。 额头相抵,萧长玄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脸颊,“上去吧,外面冷。” “年后见。” 路与弯了弯眼睛,站在公寓大门跟他道别,“年后见。” 如果知道这一次是他们的最后一面,萧长玄说什么也不会让路与一个人留下。 第101章 平凡的世界 路与第二天早早起来,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打车去了高铁站。 他爷爷身子骨还算硬朗,老头子自己一个人在小镇里住着,没事就跟街坊邻居唠嗑,养鸡遛狗乐得清闲。 路与大学毕业后,提出要把人接过来一起生活,被老头急头白脸斥了一顿,直言自己不乐意在那大城市的笼子里待着。 路与也只好随他去了,只等逢年过节回去探望。 小镇子里没有高铁直达,要先到市里再坐大巴车回去。 路与拎着包从乌泱泱一大片人的高铁出站口挤出来,随手拦下了路边的出租车,直达车站。 到了车站取好车票,在候车厅找了个座等发车。 路与掏出手机给萧长玄发消息,那边很快就回复过来,同时还附送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视角似乎在屋里拍的,透过落地窗能看到一个宽敞明亮的院子,地上没有雪,早已被人清扫干净。 玻璃窗上还有倒映着萧长玄的身影,身形挺拔的男人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了一些红色的对象。 紧接着萧长玄消息发过来解释,在准备贴窗花和春联。 路与唇角微勾。 广播里传来检票的通知,路与打字过去告知自己要上车了,在得到回复之后,他把手机收起来,起身走向检票口。 起身的那一瞬间,车站里的嘈杂好像停滞了一瞬,耳朵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嗡鸣很快又消失了,路与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看向身后。 候车厅内人来人往,步履匆匆,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这一举动。 收回巡视的目光,路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后的一切都很正常,检票上车,一路顺风。 到达小镇时,已经是下午。 下车后,路与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找了个僻静的公园。 临近新年,大家都各回各家准备过年,平日里热闹的公园也安静下来。 路与坐到长椅上,给老头打了电话。 第190章 “嗯,突然有事,不回去了。” 那头传来几句不满和抱怨,路与好声好气地安慰了一会,才把老人安抚好。 挂掉电话的那瞬间,空气传来一阵诡异的波动,四周的景象变化扭曲,慢慢褪色变成黑白,如同一幅被定格的铅笔画。 细微的电流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一个严重变形的类人影闪现,如同故障的电视机屏幕,一闪一闪,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长椅上的路与。 它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而是平静地坐在路与旁边,仿佛是相识的人约好的一场会面。 然而一开口,就知道它话里暗含的恨意有多深。 “你毁了我一手缔造的世界。” 路与没有说话,目光直视前方,似乎没有听见它的话。 它沉默了一会,最后低低笑出声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笑声越来越大,带着不可名状的歇斯底里和癫狂。 它语气蓦然又变得欢快起来,令人心惊的话在耳边响起,“那就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吧,我没有的,你也不配有。” 路与听到这句话后,波澜不惊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毕竟你们已经赢了不是吗?” 路与皱眉,在思考它这句话的意思,从见面到现在,它始终没有碰到自己,按照恨意,它应该很想杀了他,却迟迟没有动手。 不是不想,而是,它是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路与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就是说,它也没有办法伤害其他人。 它站起来,“好了,好好跟这个世界告别吧。” 话音未落,路与眼前的黑白景象逐渐消失,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橡皮擦擦除了,路与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果然也变成了黑白的颜色。 他的存在会被抹去吗? 眼前缭乱的画面倒转,一个黑色的小点浮现在眼前,随后越来越大,那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 下一秒,漩涡彻底吞噬了长椅上的人。 风起,落日余晖倾斜洒在公园的长椅上,上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黑色的背包和一个静音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一通来电…… * 没接通。 萧长玄看着自动熄屏的屏幕,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从昨天的分别开始,他就一直心神不定,好在路与每次都能及时回复,打消了他怀疑的念头,只能把自己的心情归结于分离的焦虑。 起初发现那股对路与似有若无的窥探感时,不是没有怀疑,为此他还特意去调查过。 然而事实的结果是,一切都很正常。 邪祟消亡,缝隙已经被封住,怪物们都被隔绝于现世之外,至少百年之内不会卷土重来。 萧长玄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人在暗处潜伏。 即使在自己每天接送路与的情况下,那道目光也没有消失,依旧如影随形,像一条环绕在四周的阴暗毒蛇,早已盯紧了猎物,伺机而动,却又没有露出一点尾巴。 一连打了几个电话,路与都没有接。 萧长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开订票软件,查询去c市的机票。 无一不例外,都售罄了。 萧长玄转身回到楼上,拿起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抓起车钥匙快步下楼。 楼下正在贴窗花的颜女士见自家儿子面色凝重,一副拎着行李要离家出走的样子,连忙喊住他,“怎么了?这么急匆匆是要去哪啊?” “他出了点事,我要去一趟c市,帮我跟其他人说一声,处理完了就回来,谢谢妈妈。”萧长玄说着就径直往车库走去。 颜女士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追出去的时候只看见雪地里开出去的车屁股,一转眼就没影了。 她很久没看到这孩子这么慌乱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很沉稳的性格。 想到这里,颜女士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她看向外面,小雪飘飘,时不时还能听到几个小孩子玩闹的嬉笑声,正是阖家欢乐的好日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一路飞驰,萧长玄给留守九处还没离开的同事发了消息让他们查一下路与最后出现的地方,收到地址后,关掉手机,目光沉沉地看前方的路,一脚踩下油门,上了高速。 很快路与失踪的消息就被传开了,上面通过多方的联合协作,截取了到路与走进小镇公园之后的监控画面。 因为画面看上去真的过于诡异,每一个看过监控的人心里都毛毛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 画面里,没有什么血腥遇害的惨烈场面,路与是慢慢消失不见的,先是头部,慢慢往下,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凭空擦掉了,消失的过程很短,路与也没有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看上去,他反而很平静,平静到自己消失了都没有察觉。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加渗人。 萧长玄在第二天的凌晨来到了路与消失的那个公园。 因为发生了非自然事件,害怕有不知情的路人误入,相关部门找了个修路的借口,把公园入口围起来,另外派了几个人在外面守着。 长椅上落了一层雪,有人走上前来把路与遗落的背包和手机交给萧长玄。 没有感应到任何邪气。 萧长玄眸光微寒,脸色比满地的冰雪还要冷得吓人。 第191章 早上,雪还没停。 大年初一头一天,出行的人们有说有笑,吃吃逛逛走亲戚,大街上随处都充斥着幸福祥和的氛围。 而僻静的公园里。 萧长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上那短短几十秒的画面,反反复复。 里面的每一处细节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偏偏找不到路与到底去了哪里。 “玄哥!” 齐岂和时桥匆忙赶来。 萧长玄敛了敛神情,冷静地收起手机,看向他们。 他问:“东西带来了吗?” 齐岂点点头,着急忙慌解下背后的包,拉开拉链将萧长玄要的东西拿出来。 都是一些寻人的法器,他昨天收到消息之后马不停蹄地从各处搜罗了这些东西。 萧长玄面不改色,拿起来就开始挨个试。 齐岂和时桥静静守在一旁,脸上全是担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萧长玄恐怕是连夜赶过来的,男人眼下一片青黑,疲惫感很重,连衣服上沾了落雪都没有在意。 法器的催动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往常他们用一个来找人,事后都会很虚弱,要休息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不到一个小时,萧长玄竟然试完了所有的法器。 令人失望的是,没有一个法器有反应。 明明是冬天,萧长玄的额间却如同身处酷暑天里,全是汗水。 齐岂眼睁睁看着萧长玄面无表情地催动法器,没有反应就换下一个的果断和决绝,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越来越心惊。 “还有吗?” 男人扫过来的眼神幽深沉重,宛如一潭深不可测的死水,带有吞噬和侵略的未知危险性。 被那双眼睛看着,莫名觉得头皮发麻,原本劝解的话被堵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齐岂磕磕巴巴回答问题:“没,没有了。” 萧长玄的眼神移开之后,齐岂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老实说他有点被吓到了,这幅样子的萧长玄,他从来没有见过。 冰冷,淡漠,幽深的目光里好像带着一丝非人的狠戾情绪。 能试过的办法都试过了,依旧一筹莫展。 路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任何存在的踪迹。 雪逐渐下大,他们在公园从白天待到了晚上,每个人的身体被冻得有些僵硬,一张嘴说话就嘶嘶冒着白气。 长椅旁边的路灯亮起,萧长玄的半张侧脸隐在阴影里,表情愈发冷峻,他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对另外杵着的两个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平和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力。 齐岂缩着脖子把脸埋在围巾里,两条腿冻得直发抖,瓮声瓮气道:“我不,我要留在这里,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有找到。” 时桥鼻头通红,眼里泛起泪光,也跟着说,“我也留下。” 萧长玄轻轻叹了一口气,拿着东西站起来,“走吧。” 不等他们回话,抬脚就往外走。 齐岂和时桥对视一眼,不太理解萧长玄就这样放弃了,连忙跟上去。 齐岂眼里希冀尚存,“再找找吧,他一定就在这里。” 萧长玄侧目看他,眼神无比清醒,“我知道。” “那为什么……”萧长玄开口打断他,“没说不找,而是换个方式找。” “我要查清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102章 数据之海 电流声滋啦作响,黑白分明的界限把画面切割成了上下两个极端,上方姑且算作天空的地方是一片极致的黑,再也容不下其它色彩,而黑色下方则是晃眼的白,纯粹无暇。 光滑水平的纯白镜面上漾起一圈细小的波纹,如同电子屏被用力触碰时向四周晕开的迷幻光波。 一圈接一圈,像是有什么人在上面走动。 良久,一双脚凭空在黑天与白地之间出现,紧接着是被布料包裹着的双腿,胸口,削瘦的下巴,紧闭的双眼,乌黑的头发。 宛如睡着的年轻男人眼睫微颤,随后睁开了眼睛。 灰蒙的视野里,一条黑线被拉得很长,漫无边际。 直到眼睛适应了光线,路与才看清楚那并不是什么线,而是广阔黑白天地相接的边缘。 环顾四周,黑与白之间,自己竟然是这片空间里的第三种颜色。 路与眨眨眼睛,脑海中的记忆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 他被关起来了。 “我为你打造了一个永远的牢笼,在我的能量彻底消失之前,你就老实在那里待着吧,不知道是百年,还是千年,总之会久到你被那个世界遗忘。”它得意地这么对路与说。 一手缔造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坏,失去了能量补给的它,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能量枯竭而消亡,哪怕时间还很长,它不想等了。 早就知道枯死结局的它选择了一起沉沦,祭出全部的能量,硬生生将路与从世界里剥离出来,将他变成和自己一样不人不鬼,只能虚拟地活着。 路与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指修长,掌心红润,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然而仔细一看会发现,整只手都是由无数细小的像素色块组成,胸腔里没有心跳声,呼吸之间身体也没有起伏。 这下,真的成纸片人了。 四下寂静无声,路与花了很长时间把能走到的地方都转了一圈,然而这个地方太大了,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边界。 第192章 变成纸片人的好处就是不用在意吃喝拉撒,他根本没有感觉,就连睡觉都不需要。 坏处是当过普通人,情感和情绪的需求还残存在意识深处。 空旷无人的地方,孤寂感无孔不入,他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以此来证明自己曾经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串数据。 时间在这里是最无用的东西,没有白天和黑夜的转换,人在这里待久了就会丧失所有意志。 “如果这里有书,不管是什么语言,我一定会变成一个博览群书的天才。”路与抠着衬衫上的扣子喃喃自语。 “现在我需要研究一下这个扣子的由来,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追溯吧。” …… * c市小镇。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又是一方晴朗好天气,公园前的湖面波光粼粼,风吹过岸边嫩绿的树叶,沙沙作响。 凉亭里,几个中年妇女围坐在一起聊天,目光时不时落在坐在某一张长椅上的英俊男人,这么久过去,她们的眼里的好奇和探究一点没少。 新年过后,她们发现常待的公园里多了这么一号人,男人隔三差五都会来到那张长椅上静静地坐着,也不像是等人的样子。 长的时候他会坐上几个小时,有时候又会被一通电话叫走。 不少阿姨看着他一表人才,一时间想给自己家闺女认识一下,鼓起勇气试着向男人搭话。 聊下来才发现男人不光长相俊美,举止也大方,谈吐更是不凡。 聊得阿姨们心花怒放,旁敲侧击问起男人的感情状态,得到的回答却是人家早就已经有了爱人,感情很好。 阿姨们听完之后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却也诚挚地留下了自己的祝福,这样的人中龙凤,想必另一半也很优秀。 只是她们很好奇,为什么另一半没有陪着他过来。 男人眼神温柔热切,大方回答,解释是爱人出了远门,还没回来。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 阿姨们始终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另一半,看向男人的目光多了一丝怀疑,难道是为了搪塞相亲,才编出来的理由吗? 不论是什么原因,都没有人再去打扰他,只是偶尔想起来,还是很好奇。 日暮归途,昏暗的夜色即将降临,公园里的人逐渐散去。 长椅上的男人一动不动,路过的阿姨忍不住出声提醒,“小萧,天要黑了哦,不回去吃饭吗?” 过了好一会,男人才出声回答,语气一贯的礼貌温和,“马上回去了,您先走吧。” 阿姨点点头,又客套叮嘱几句,才离开了公园。 萧长玄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应着四周的气息波动。 一如既往的干净。 天很快暗下来,昏暗的光线倒映在男人漆黑深邃的眼底,几乎融为了一体,布满化不开的冰冷和孤寂。 萧长玄起身离开。 路与整整消失了三个月。 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从春山别墅开始查起,造访了所有路与曾经到过的地方,逐渐拼凑出一个破碎不明的朦胧真相,就连那对因为领养了时桥捡到的小男孩而消失人世间的夫妻都被找到了。 然而关于路与有关的踪迹却没有找到。 不少人觉得路与早已凶多吉少,提起时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悲伤和可惜,看向萧长玄的眼神也充满了忧愁,他们觉得他仿佛钻进了牛角尖里,固执地有些疯魔。 萧长玄始终没有放弃,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路与一定还在某个地方。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 齐岂略显激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玄哥,我们这边查到了一点东西!”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连番转折,萧长玄频繁地在小镇和a城两个地方往返,路上沿途的风景都记得清清楚楚。 车子一路飞驰,车窗没关,夜风带着冷意袭来,萧长玄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目光直直看向远方的路。 纵然他再冷静,内心还是多了一种近乡情怯的逃避感,充满希冀和害怕再次落空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九处大楼里。 未关的计算机前围着几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张年久失修的泛黄老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上面的风景早已朦胧不清。 齐岂把鼠标移到照片右上角的一处,放大放大再放大。 密集拥簇的树影后,一个疑似建筑的屋顶块状阴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齐岂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放大镜怼上去,眼睛恨不得长在上面一样,“是这里吗?” 时桥坐在他旁边身体也跟着前倾,眯着眼睛努力辨认,“我觉得很像。” 方方站在两人后面惊喜道:“我马上去查一查这里是哪里!” “我也去!我也去!”其他人也纷纷行动起来。 很快计算机前只剩下齐岂和时桥两个人。 时桥看着疑似春山别墅的那团阴影失落道:“要是这张照片的持有者能想起来在哪拍的就好了。” 邪祟消失之后,所有的缝隙也跟着消失了,萧长玄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找到他们之前被卷进去的幻境。 就在所有人都失望透顶的时候,因为时桥和齐岂在无意中的一次谈话中提到了隐在山中的春山别墅,刚好旁边有一位头发苍白的老者,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孩童时期听父辈说过他们有一次出游时见到了一个在山中的别墅。 第193章 还留下了照片,为此还上了报纸,不过当时他们再去找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人们只能往海市蜃楼的方向去想。 老者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父亲始终坚持那不是海市蜃楼而是真实存在的,俨然成了一种执念,那张保留下来的照片反复被父亲拿出来,当成故事讲给他。 直到父亲寿终正寝,嘴里还在念叨着那山中的别墅。 偶然间听到两个年轻人这么一说,老者也忍不住把这当成是一件趣事分享出来。 没想到那个两个年轻人听完之后,倒像是快哭了。 照片对于老者来说也是一种家族的传承,齐岂他们没有提出要带走的意思,而是把照片拍下来。 在经历各种繁琐的技术修复之后,果真在照片上发现了疑似别墅屋顶的地方。 穿针引线,再往前搜罗,他们连当时的报纸也找到了,只不过时间太长,只能找到一些细碎的线索,不过这样恰恰能说明春山别墅不像其它被捏造出来的幻境,它能和现世接轨,又或者说,它真的存在过。 春山别墅,正是时桥和路与第一次被卷进幻境的地方,也是一切的开始。 路与会在那里吗? 萧长玄目光沉沉,锐利的眼神一寸一寸地扫过老照片。 办公室里很安静,齐岂和时桥紧张到手脚无处安放,只祈祷着结果不要让他们失望。 很快,方方捧着计算机欣喜若狂地闯进来,气都还没喘匀,她大喊道:“找到了!” 萧长玄呼吸一窒,开口时,声音带着不可察觉的紧绷,他沉声道:“在哪” 齐岂更是原地跳起来,有些不可置信道:“真的吗?” 方方满脸通红跑过来把计算机上显示的位置指给他们看,“在这个位置,是照片拍摄的角度,现在在洛城山脉一带,当时这里发生过重大灾害,所以那一片山林移位过,但是大致位置就在这里,也就是春山别墅最后出现的地方……” * 三天后,萧长玄带着齐岂和时桥还有方方三人来到了危险的洛城山脉。 他原本只打算自己来找,无奈架不住那几双可怜哀求的眼睛,最后还是默许了。 穿过外围潮湿闷热的密林,他们来到了深山内部的无人区。 内里乱石嶙峋,地势崎岖不平,高低错落,如同一座座竖起的墓碑。 按照地图上指示,一个枯骨遍地的漆黑山洞出现在众人面前,四周阴冷的雾气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散发着腐臭和腥臭。 这里似乎发生过一场前所未有的伤亡,白骨成群,分不清是动物还是人的骸骨多。 时桥看到那些白骨,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记起来,春山别墅里那些被骗进去的春城市民,如果这些骸骨就是当时的那些人,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时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没见到路与之前,一切都要平常心面对。 进入山洞之后,才发现内里的骸骨更多。 而且山洞里的通道是倾斜向下走的,他们一路上遇到了各种阴暗的毒虫猛兽,异形植物,有些还是从未见过的物种,它们像是异界的生物,被豢养在这深深的地底,繁衍生息,形成独属一方的生态圈。 越深入,空气就稀缺,气温也低得出奇。 倾斜的通道在某一段突然变得平坦起来。 穿过一个拐角,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地看向前面。 前方是一处骸骨山,再往里,一栋陈旧的小楼被镶嵌在高耸的石壁内,像是一块保存完好的琥珀。 春山别墅,就在眼前。 第103章 数据之海 推开半遮掩的大门,入眼是熟悉的陈设格局。 橘黄的灯光,纷飞的灰尘,墙角粘连的蛛网,都和当时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时桥下意识地往三楼走,径直冲到了路与当时所在的房间。 萧长玄默不作声跟在时桥后面,视线一一扫过地上凌乱的碎屑,破碎的窗台,被抵在门口的柜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可以想象到当时的路与有多辛苦,在怪物的环伺之下,一个人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房间内空无一人,时桥眼里刚升起的希冀暗淡下去。 “不在这里。” 萧长玄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从窗台上收回目光,淡淡道:“你还记得多少在这里发生过的事” 时桥说:“我都记得。” 萧长玄点点头,提出自己的请求,“麻烦你带着我重复过一遍当时你们在这里都干了什么。” 此刻的春山别墅,一丝邪气全无,别说怪物,除了他们四个人就没有别的活物了,仿佛留下的只有这一个空壳子。 寻踪的法器在这里同样派不上用场,只能根据过往发生过的事来排查。 现在只希望,路与能给他们留下一点点痕迹,哪怕一点点。 除去再也不会出现的天之井,他们全都找过了。 结果令人失望,这里太干净了。 最后只剩下那个女鬼待过的衣柜。 上楼的时候,每个人脸透着沉重,尽管他们不愿意相信,但是有可能这一次还是会落空。 明明已经找到了春山别墅,然而事情并非所愿,这是唯一一个和路与有关的东西了。 四人在衣柜前站定,时桥深吸一口气,拉开柜门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时桥默默在心里祈祷,“拜托了。”随后拉开了紧闭的柜门…… 第194章 破旧的柜门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响,久违的光线随着门的移动缓缓照亮了漆黑的内部,一点点地将里面的全貌展示给众人看。 一抹荧蓝在角落里熠熠闪着微弱的光,像一道在残风中顽强存息,忽明忽灭的火点,仿佛一个随意的呼吸就能将它熄灭,然而落在众人眼里却宛如冬日里一颗耀眼温暖的太阳,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启明星。 那是一簇很小很小的幽冥火,只有拇指盖大小。 “是幽冥火!”时桥不敢眨眼,死死地盯着角落里的火光。 萧长玄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一小点伸手,幽冥火像是认识他一样,轻盈一跃,飘到他的掌心里,轻轻蹭了蹭,原本快要熄灭的火光似乎又亮起了一点。 眼底的黑沉情绪被这一蹭,得到了一点安抚,他力度轻轻拢着那一簇小火苗,仿佛透过它看到了路与。 会是你吗? 齐岂忍不住拍手,“太好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们都知道幽冥火一直都是跟在路与身边,它在这里出现了,那就说明他们方向没有错! 齐岂看向萧长玄,“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手心里的火苗又变得暗淡无光,蔫蔫的,萧长玄沉思片刻,试着将自己的灵力输过去。 幽冥火微微晃动,随后把灵力都吃了,连带着身形都长了一点。 萧长玄见状立刻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所有的灵力都喂过去。 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旦吞噬到了灵力,就开始自动汲取,萧长玄身形微晃,脸色也变得苍白,齐岂想冲过来扶他,却被制止,任由幽冥火吸食。 最后一点灵力都渡过去之后,萧长玄的脸色已经趋近于白纸,身上被冷汗打湿。 他能感觉到,自己从小打到大的吞噬的那些怪物的邪气全都被吃掉了。 比起吸食,更像是一种回收,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力量。 吸收了全部灵气的幽冥火变成拳头大小的火团,漂浮在空中,蓝焰灼灼,在摇晃的火光中,隐隐有些阴影浮现,它像是一面镜子,又像是一道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上面。 很快一副黑白分明的景象被投射在火光中。 黑与白不断地扭曲重组,最后趋于平静,众人终于看清里面是什么样的场景。 被黑白切割的天地,一望无际。 在那片荒凉的天地之间,一个清瘦的青年背对他们坐着,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旷野无声,那道背影是如此熟悉。 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连指尖陷进肉里毫无察觉,炽热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道消瘦的身影上,直到舌尖传来刺痛,口中绽开一丝腥甜,萧长玄才回过神来。 他用力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眼里恢复一片清明。 “路哥!” “小路!” 时桥和齐岂同时出声。 然而那头路与似乎没有听到,依旧低着头。 “怎么回事?他好像听不见,那个地方在哪里?我们要怎么进去把他带回来” 方方在激动过后,反应过来,脸色不由得有些凝重:“传闻幽冥火能让人通往阳间和冥界,路与难道是在冥界吗?” 齐岂也慢慢冷静下来,思考过后,笃定地说:“不对,这一定不是冥界。” 在冥界的游魂不可能会这么久还没轮回,更何况路与是整个人直接消失的。 萧长玄沉默不语,脑海中却在这时候浮现以前听说过的话语。 记不清是谁说的了,但是这些话就像是某种印记一般,烙印在记忆深处。 “幽冥火不仅能通阴阳,它还有个很少被提及的名字,叫同归。” “只不过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或许能留住不能留住的人也说不定,毕竟血缘羁绊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 幽冥火还在微微跳动。 萧长玄在心里很快做了一个决定。 手指微动,掌心多了一道血线,鲜红的血液沿着指缝流下,在快要落地的时候,又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力,缓缓向空中流动,最终汇入幽冥火的焰心里。 殷红的血线汇聚在一起,变成一个红点,越飘越高。 齐岂眼尖地发现,路与头顶上的黑色天空中,出现了一颗细小如红豆的红点,正微微闪着光,如同一个准备诞生的红日,给黑白分明的世界带去了不一样的颜色。 下一秒,时桥看向自己的手心,也狠狠划了一道,有了第二道血线的加入,那红点又变大了一点。 齐岂和方方对视一眼,默契地加入。 爱人,朋友,心心念念的牵挂和不舍挽留,顺着羁绊的血液传送到了另一方世界。 如果路与所在的世界没有太阳,那他们就创造一个太阳。 * 黑白界内。 把全身上下包括自己在内的所物品都研究了数十遍的路与,最终回归到了数手指。 他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十根手指翻来覆去数了几遍,路与感觉自己好像开始出现幻觉了,不然为什么他会觉得有点热,一滴汗从额角滑落,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最后啪嗒掉在手背上。 路与伸出食指按住那滴汗,湿润的,微凉的触感传来。 他陡然清醒过来,是真的汗! 可是他怎么还会有汗呢? 第195章 突然间,路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 一轮红日突兀地出现在高悬的天幕中,四周的黑暗也没将它的光芒掩盖下去,反而愈演愈盛。 安静的空间里出现了嘈杂的声响,滋滋声层出不穷,像是某种接触不良的电子反应。 脖子上挂着的一直没有反应的幽冥火,在此刻仿佛收到了某种感应。 一簇细细的火光亮起。 “咔嗒!咔嗒!” 天空中传来奇怪的卡顿。 紧接着,路与的脑袋里响起一道电子音。 “检测到独立103号小世界有残存能量波动,正在尝试重连中……” “103世界基本信息:现代奇幻世界 风格标签:灵异,天才少年成长,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完成度:百分之十 系统评分:因受到不明能量干扰影响,核心人物有一方死亡,小世界剧情大量崩坏,进度丢失,无法独立运转。 经空间主神评估,解决方案如下:由系统回收103世界清理所有数据重启或选择原住民清理不明因素后继续推进进度直到达到独立运转标准。” “请进行选择。”电子音公事公办地说道。 信息量很大,路与试着理解这段话。 也就说,他原本以为自己所处的小说世界是一本狗血灵异文,然而事实上并不全是,按照系统列出来的标签风格,什么霸道邪祟,强制爱小可怜,这些丧心病狂的剧情都是因为受到了不明能量的干扰才出现的。 核心人物有一方死亡,青梅竹马…… 是指那个被时桥捡回家却被邪祟寄生的小男孩。 原来剧情从一开始就歪了。 路与内心陡然生出一股怒意,那个被称作“世界意识”的东西为了一己之私,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有很多人,本来不该为此付出生命的。 路与沉默的时间过长,电子音不由得再次提醒。 “请做出选择。” 路与定了定心神,问:“清理数据重启是什么意思?” 电子音冰冷无情:“撤销所有103世界无用角色数据封存起来,注入其他小世界数据重新获取独立运转权。” 和抹杀没有什么区别,路与沉默不语。 “第二种呢?” “进入数据之海消除不明因素,世界按照该进度从零开始重新运转,直到达到新标准。” 路与站起来,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我选第二种。” “收到,正在打开传送点……” “传送目标:数据之海。” “传送中……传送成功。” 春山别墅内,幽冥火焰中映出的景象里,天上的红日散发出的红色光芒万丈,彻底将黑白两地吞噬很快,路与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道光门静静伫立。 “怎么回事?路哥怎么不见了?”时桥惊慌失措地看向其他人。 齐岂担忧,“玄哥……” 在他们的视角,路与先是抬头看向天空,随后站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再然后消失不见。 那道无中生有的门另一面又会是什么呢 萧长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 “他会出来的。” 第104章 数据之海 无垠广阔的空间里,漂浮着成千上万的白色光球,如同浩瀚宇宙星河里的一角,光球四周缠满细密复杂的数字代码,像是某种古老封印的符文。 电子音告诉路与,103世界就处于这一片数据之海里。 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出混在其中的103世界,回到被不明因素破坏的剧情节点,彻底清除干扰因素。 一共两次清扫机会,限时半小时。 电子音话音一落,眼前立刻浮现一排开始倒计时的数字。 事不宜迟,路与立刻跳入光球海里。 手穿过缠绕的代码,抓起身边最近的一颗光球,莹润暖白的光映在路与脸上,光球的表面有一行小小的数字:30366。 不是这个。 一口气看了十几个,都不是103,这些小世界的编号有大有小,十分随机,不是按照顺序排列的 路与松开光球,目光快速扫过四周。 这些光球几乎都长得一个样,如果一个个查看,他就算是找上几百年也没办法找完。 脚下的空间还有许多漂浮着的小光球,突然间,路与眸光一凛,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下面的光球颜色似乎要暗一点,以及周围的代码串流动的速度有所减缓。 控制身体继续往下沉,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昏暗,果然,光球越在下面,光越暗。 路与心里有一个猜测,按照电子音所说的,每个小世界在达到标准度之后会获得独立运转权,那这些散发着耀眼纯净白光的小世界是不是就意味着,它们已经达到了剧情的标准度,开始独立运转了。 换而言之,就是从一本虚拟的小说世界变成了一个真的现实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路与来到最下层,四周一片漆黑,这个区域的光球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光芒。 他不清楚进度为百分之十的小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只能尽可能在众多漆黑光球中翻找。 77,3124,2506。 一个接一个,路与加快了速度。 终于,在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路与摸到了一颗暗淡无光的光球,上面有一行小字:103。 第196章 根据电子音的提示,将手指穿过光球中心,整个人都被带了进去。 画面一转,路与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虚无缥缈的纯白空间里,有一本书静静躺在地上。 封面斑驳不清,印着的两个人物角色像是被墨水浸染过,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上面有一半的书名也被墨迹遮住,路与仔细辨认,勉强能认出几个字。 狠厉,邪祟,小可怜。 “请翻开书本,选择要去清扫的剧情节点。” 路与照做,看清里面某一页的文字之后,路与心下一惊,和他之前看过的剧情全都对上了。 倒计时还在继续,顾不上震惊,路与继续翻看书本的剧情,他要回到小男孩被时桥捡到的那一页。 再次回过神时,身处的环境变了,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是一个公园。 有小孩子的笑声传入耳中,路与顺着声音找去,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看到了缩小版的时桥。 小时桥牵着一条毛茸茸的小白狗在草地上嬉戏玩耍,小脸蛋跑得红彤彤的,很是可爱,不远处,年轻的时家夫妇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目光温柔似水,任由谁经过,都会被这一家四口此刻的幸福感染到。 目光扫过四周,路与在另一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昏迷的小男孩。 他快步走过去,将小男孩抱起来,带到另外一个地方。 “是否选择清扫该节点” 小男孩被公园里的其他人发现,又被好心的人送去医院,另一头的时桥也在父母的陪伴下坐上车,汽车启动,朝着小男孩的反方向驶离,本该相遇的两个小孩子在他的干预下,成了互不相识的陌路人。 路与静默片刻,说:“确认。” 电子音冰冷播报:“正在清扫。” “正在计算剧情进度……” 再次回到纯白空间,地上的书本发生了变化,墨迹逐渐变淡,书名若隐若现,像是在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擦拭。 乌黑的墨迹如同潮水般退去,就在路与以为快要成功的时候,那墨迹又再次出现,反而将纸张泅得更深。 于此同时,电子音传来播报。 “清扫失败,该节点未扫描到不明因素,小世界进度条不足百分之十。” “清扫时间只剩下两分钟,清扫机会剩余一次。” “经主神系统评估,该小世界剧情崩坏程度严重,无法独立运转,系统将在两分钟后撤销该世界所有角色进行数据封存。” 路与瞳孔一缩,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时桥明明没有遇到那个小男孩,为什么还是失败了 哪里出了问题 脑海中灵光一闪,路与恍然大悟。 邪祟!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邪祟的那场降临。 回想起在春山别墅的时候,他们找到的那一封悬赏令,以及那个柜中的女鬼。 西河古镇,灵猫一族遭到挖眼屠杀,才打开了邪灵的通道。 路与翻开书本,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滴答滴答,倒计时的提示像是一个预示的警钟,每一下都敲得让人心慌。 终于在某一个小节段落里,路与找到了关于西河镇的描写。 * 千百年前。 高山之巅,雪顶苍茫,冷风呼啸,俊秀树木葱郁,四周云雾缭绕,如同修仙者的峰府。 路与衣着单薄,顶着山上刮下来的冷风,出现在一条山道上,脸颊被刀子似的风刮得泛红,他目光灼灼,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不多时,山间一阵清脆的铃音响起,清心悦耳,如梦似幻。 几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伴随着铃音出现在山道上,来者白发飘逸,一对泛着粉红的圆润兽耳立在头上,纯白无暇的柔软绒毛随着风轻晃,灵动又可爱。 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是那一双双澄净透彻的异色双瞳。 他们很快发现了山道上的不速之客,出声斥问:“你是什么人” 为首的猫耳少年瞪大圆润的眼睛,受惊一般地躲在长辈后面,又忍不住好奇,从背后露出小半张脸偷看。 同行的人默默把少年的头按回去,看向路与的目光充满警惕。 时间所剩无几,路与选择长话短说,“今天不要下山参加祭祀仪式,否则灵猫一族会有大祸。” “你胡说什么?”挡在猫耳少年身前的人皱起眉头。 哪里冒出来的怪人,说的话也颠三倒四。 他们灵猫一族自诞生以来,栖居的地方一直都很隐蔽,何况还有外围的结界,眼前这个人是从哪里闯进来的? 对面眼里的提防和敌意越来越重,路与知道他们把自己当成了陌生的敌人。 那个少年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人,这几个灵猫族的人都自发地把他挡在身后,守护的意味很明显。 路与放轻语气,目光看向那个偷偷打量自己的少年,“我没有恶意,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今天先不要下山,好吗?” 猫耳少年缩在后面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感应什么。 很快,路与感受到身上被投下一道审视的目光,皮肤酥酥麻麻的,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猫耳少年睁开眼睛,拉了拉长辈的衣服,小声地说:“他没有说慌。” “这……”那人迟疑不决。 “可是今天是入世祈愿的日子。” 第197章 另一个人劝说:“少去一次也没有什么要紧吧,人间每年都很平安祥和,何况上一次小灵主的祝福到现在还庇护着所有人呢。” 那人神色复杂,询问少年的意思,“小灵主,您觉得呢?” 少年偶然想起上一次去祈愿时,人群中那个胖男人看他的眼神,狂热,阴冷,不怀好意,看得他很不舒服,心里也生出了一股抵触,他不太想看见那个人。 少年瘪瘪嘴,有些委屈,闷声道:“我不想下山,那个胖男人的眼神很坏。” “什么?!” “哪个人” 其他几人露出震惊的表情,连忙追问。 少年扬起手,一道流光闪过,将当日的画面重现。 祭台上猫耳少年轻盈起舞,手持银铃,祝祷祈福。 人群中,胖男人阴险毒辣的目光如同一条毒蛇,贪婪地盯着少年,丑态毕露。 这样的目光还不止一道。 几个看完之后人气得发抖,他们竟然不知道,那些人竟然如此恶心。 “小灵主,我们不去了,我回去就跟祭司禀报,以后祈愿改成十年一次。” “自私贪婪的恶人不配得到祝福。” 随后,那人转头看向路与,原先强硬的态度软和下来,诚恳地道了歉。 “多谢公子提醒,此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路与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介意。 脑海中,电子音响起,“是否清扫该节点” 路与回答:“是。” “清扫中……” 时间到了,路与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他要消失了。 猫耳少年踮起脚尖跟同行的人说了什么,得到允许之后,他小跑过来,好奇地围着路与转。 少年声音清澈温柔,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新奇,“你要走了吗?” 路与看着近在咫尺的猫耳朵,手有点痒。 他想了想,摘下幽冥火,挂到少年纤细白皙的脖子上,“这个送给你。” 少年珍惜地摸了摸,抬头笑得很开心,挥手和路与告别,“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 “扫描到不明因素,正在分析中,来源错误代码,启动清除程序,清除成功。” 纯白的空间里,合上的书页无风自动,快速翻动,直到半数后的页码才停下来。 “检测到103世界能量充足,重启进度。” “部分原始数据缺少,风格标签变更为:都市传说,挚友,患难与共,。” “重启成功。” * 春山别墅里,所有人席地而坐,屏息以待。 正在燃烧荧蓝的鬼火突然火光大盛,随后齐岂看见那道光门出现在了别墅里。 嗒,嗒,嗒,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自门内传来。 萧长玄心有所感地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泛着白光的门。 这时,门内缓缓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像是在空中摸索着什么。 萧长玄眼眶隐隐发热,一把握住那只手,用力一带,抱住了他珍贵的宝贝。 门内,路与在黑暗中行走,这条路并不是那么顺畅,四处都是崎岖不平的石壁,他已经撞了好几次,不得不用手在空气中摸索探路。 手突然被人抓住的时候,路与着实被吓了一跳,紧接着眼前白光一闪,他什么也看不见,直到落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他听见头顶传来萧长玄温柔怜惜又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声音。 “欢迎回来。” “路哥!” “小路!” “小路啊啊啊啊啊!” 耳边有很多人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长久累积的疲惫像一座大山压来,路与浑身一松,不再抵抗,如同一只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归巢的幼鸟,肆无忌惮地放下所有防备,在温暖的怀抱里昏睡过去。 第105章 属于他们的故事 路与这一觉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纷乱沓杂,光怪陆离,他像一个停留驻足在十字路口的看客,看到许多人的过往一生。 电子屏上,家世显赫,家庭和睦幸福的少年,在一路的鲜花和掌声中开创了属于自己的卓越事业。 叼着面包踩点上班的年轻人,迎着朝阳一路狂奔。 过往行人步履匆匆,许多人和他擦肩而过。 天地之间,所有人都在前行,大家似乎都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 路与站在路口,看着四通八达的道路陷入了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乌云密布,天空下起了雨,行人加快脚步,很快只剩下路与一个人。 雨丝落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路与垂下眼眸,做好了淋湿的打算。 突然,头顶上方覆上一片阴影,一把黑色的伞遮住了所有的风雨。 路与慢慢回头,撞入一片温柔深沉的眼神里。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站了许多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唤醒了被遗忘的记忆。 在他们的身后,是晴朗澄蓝的天。 原来他不是只有一个人。 路与勾起嘴角,抬脚往前走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第一眼就看了窗外的蓝天白云,和梦里的场景几乎重合,窗边米白的窗帘随风飘动,像穿着长裙的小精灵在翩翩起舞,几缕微风拂面,鲜花的淡淡香气萦绕在鼻尖。 门外像是有人在压低声音说话。 第198章 整个人陷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睡醒之后,身体好像变得更加轻盈,路与难得不想动弹,惬意地躺着,用目光打量四周的环境。 一间十分干净整洁的房间,布局虽然简约却看上去很温馨,一看就是只有主人家用心布置过的。 窗外的视野很好,能看到葱郁的树木和远山,这个房间应该是在三四楼。 风吹得很舒服,路与默默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窗台。 眯起眼睛,思考着未来的事。 脑海中关于数据之海的记忆在慢慢淡化,他其实有点记不太清了。 应该是那个电子音刻意抹除了这一段。 门外交谈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路与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直到床上旁边的位置微微下陷,路与连人带被子被人裹住的时候,才后知后觉。 萧长玄把下巴搭在路与头上,轻声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路与放松身体,自觉调整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想了想回答:“十分钟前。” 萧长玄低低应了一声,继续抱着人。 见男人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路与只好就着这个姿势和他聊天,“我睡了多久” “今天是第五天。” 路与小小地震惊了一下,“这么久了?” 萧长玄附和,“是啊,你再不醒,我妈都准备把你送到国外去治病了,专机都安排好了,我劝了好久才劝下来。” 男人讲述的语气太过随意,路与不免有些狐疑:“会不会太夸张了” 萧长玄没有回话,松开路与,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手脚也不老实,在他身上乱摸,话却问得正经,“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光天化日的,脸上骤然泛起一股热意,路与连忙抓住男人的手,解释道:“没有,要硬说的话,就是我现在很饿。” 路与说完之后真的觉得胃里空空的,饿意很明显,现在有一头牛放在他面前,他咬咬牙能吃两头的程度。 抬头看向萧长玄,眼巴巴。 萧长玄确认过他能跑能走之后,不由得好笑地说:“等一会,我去厨房给你拿点热粥,刚醒先吃点清淡的。” 路与点点头,有吃的就行。 很多事情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萧长玄看着路与,没有追问失踪的缘由,只要人回来了就好,如果以后路与愿意开口,那他会当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路与醒了的消息很快传遍。 时桥和齐岂听到消息之后,马不停蹄地赶来。 两个人围着路与吱吱哇哇乱转,又哭又笑的。 “你不知道当时有多惊险,你从门里出来以后,春山别墅就塌了,那阵仗,幸亏我们撤退得快,不然就要被埋在山里了。” 齐岂一边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一边绘声绘色地和路与描述。 不光是春山别墅,可以说整个山洞都塌陷了,附近满地的白骨被深埋地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岂晃晃脑袋,喃喃道:“从那回来以后,我好像做了一场梦,不过梦醒之后已经记不清细节了,反正结局很美好。” 路与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和时桥对视一眼,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路与语气坚定:“是啊,结局很好。” “所以我们要向前走了。” 时桥闻言一愣,眼里压抑着的某些东西不见了,他眨眨眼,用力压下眼眶里的湿润。 时桥和齐岂待到了下午才离开。 晚上,煮饭阿姨按照雇主的要求上门做好几道清淡的菜后就离开了别墅。 房子里只剩下路与和萧长玄两个人。 路与也是白天的时候才知道这是萧长玄的某处房产,是他成年时,父母送的生日礼物。 别墅位于郊区,远离喧闹的城市空气也很清新,适合疗养。 当时路与一直昏睡不醒,医生一番检查过后,发现他只是太过劳累,睡眠不足导致的,萧长玄索性就把人带到了这里。 只不过还是吓坏了颜女士,隔三差五就要来确认路与的情况,毕竟路与这一觉睡得真的很久。 萧长玄说的专机并非跑火车,路与在未来的某一天真的坐上了那架专机,不过不是去治病,是去结婚。 在别墅里又住了两天,路与和萧长玄搬回了市里那套房子。 郊区虽好,但是叫外卖不方便。 况且萧长玄以身体还没全好的理由,不让他吃一些爆辣重口的食物,虽然清淡的饭菜也很好吃,但是呛辣爆炒才是永远的神。 某个周五下午,路与做完了本周的工作,提早半小时下班。 萧长玄昨天就去了c市,原本说是今天下午回来,不过飞机因为天气延误,预计要凌晨才到。 下班路上收到消息的路与小小在心里欢呼一下,立刻打开外卖软件,下单了好几种自己最想吃的食物,通通加辣! 回到家里,路与从冰箱里摸出一罐冰可乐,打开喝一口,估摸着外卖快到了,就先到门口等着。 他已经想好了,吃完就毁尸灭迹,保证让萧长玄看不出一点端倪。 适时,门铃响起,路与精神为之一振。 满心欢喜地打开门,迎接他的是大包小包的外卖小哥,以及……外卖小哥身后也拎着一袋外卖的萧长玄。 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路与笑容逐渐消失。 第199章 “香辣蟹,水煮肉片,爆辣牛蛙,麻辣小龙虾……”男人嘴里报出一串菜名,路与头越来越低。 像个挨批的小学生一样,不敢抬头,束手束脚坐在沙发上,茶几上堆满了外卖,勾人的香气四溢。 路与暗自咽咽口水,仰头和萧长玄商量道:“事已至此,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萧长玄:…… 最后路与还是成功吃到了,不过在吃之前嘴巴被吮到红肿还有些破皮,再吃到那些刺激性的食物简直是甜蜜的负担,痛并快乐着,吃到后面也没有吃多少,嘴瘾倒是过了一把。 * 转眼间春天悄悄离去,气温回升,夏风吹过,引起蝉鸣阵阵。 自从没有幽冥火之后,路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游魂了。 以至于,碰上鬼的时候他一时没有分辨出来。 上个月开始,路与在上班的必经之路上会碰见一个年轻男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背着一个黑色的包。 不过男人走路很慢,很多次路与都是和他擦身而过,没有仔细看。 那段路就在小区外面,路与理所应当地把他当成里面的住户。 日日如此,直到某一天,年轻男人在路与准备走进小区的时候和他搭话了。 男人拜托路与帮他送一封信,给里面的某一位女性住户。 路与感到很奇怪,进到小区里面并不需要门禁,而且现在大部分的人联系都是通过手机来进行,这年头也很少有人写信了。 正想开口拒绝时,保安亭里的保安大叔伸出头好奇地问他在跟谁说话。 路与蓦然僵住了,目光看向男人的脚下,路灯下,没有影子。 男人,不,男鬼摆摆手,和路与解释道:“我没有恶意,只是里面有结界,我没有办法进去,我在这条路上徘徊很久了,也没有人能看见我。” “直到上个月,我才发现你好像能看见我,我不想吓到你,一直没敢打扰,眼下我时间不多了。” 男鬼的身形微晃,从脚下开始,慢慢变得透明。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对路与露出一个哀求的眼神。 路与抿唇,“信在哪里?” 男鬼面露惊喜,打开了一直背着的黑包,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封已经泛黄褶皱的信封交给路与,“在这里!” “只要把信送到就可以了吗?” 男鬼连连点头,“是的,谢谢你。” “她住在c栋六楼,叫柳映红。”男鬼的尾音消散在风里,他消失了。 路与把信带回家后,把这件事告诉萧长玄。 萧长玄沉默片刻,根据信上残存的微弱鬼气,推测出男鬼的状态,“很虚弱的游魂,死了很多年了,为了这一封执念,一直没有进入轮回,也没有害过人,就算没遇到你,他也撑不过三天。” 路与看着手里泛黄的信封,眼神莫名有些悲伤,“这封信一定对他很重要。” 萧长玄握住他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按照男鬼的话,路与和萧长玄来到了六楼。 这层只有两户人家,一家姓李,一家姓梁。 路与首先敲开了姓李的那户人家,对方说家里没有人叫柳映红。 下一家,听到敲门声的中年妇女站在半掩的门后,谨慎地问他们找谁。 路与说明来意,女人依旧半信半疑,说柳映红是她母亲,年岁已高,并不认识什么年轻男人。 路与拿出信封,给她看上面的写信人名字。 女人一看到上面的名字还有字迹后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眼眶却忍不住泛红了。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来,“这信,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路与只说:“受故人所托。” “是谁来了?” 女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一阵轱辘声由远及近,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坐着轮椅虚虚看过来,眼神空茫没有落点。 她看不见。 中年妇女擦了擦眼泪,慢慢蹲下去,“妈,是爸爸给你寄的信到了。” 老妇人慌乱抓住女儿的手,不敢相信,一遍遍地问,“真的吗?” “真的!我认得他的字迹。” “小羽,你给妈念念,妈看不见了。” 信上写得不长,只有短短几句话,却每一句都带着对家人的无尽爱意和牵挂。 母女听完后俩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这一封家书她们等了整整半个世纪。 路与和萧长玄默默关上门,把时间留给久别重逢的人。 无法想象,写下这样一封信的男人,在突如其来的身亡后要有多大的信念支撑,才能跨越生死,跨越时间也要将这份情意传达出来。 深夜,路与从梦中惊醒,他突然想到如果当时自己回不来了,萧长玄会怎么样。 随后又想到,自己好像很少表达内心的感情,平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总以为不用说出来对方也会懂。 今天的那封信给他带来的感触很深。 意外和明天总是很难预测哪一个先来,如果某一天…… 萧长玄也会在日复一日的漫长时光里等待吗? 正想着,路与就被抱到了温热的怀里,床头灯被打开,暖黄的灯光照亮一方空间,驱散了黑夜的寒冷。 萧长玄抬手抹掉路与额头上的一滴汗,指腹下移轻轻摩挲他的眼尾,低头柔声道:“做噩梦了吗” 第200章 路与眼睫微抖,随后抬眼,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 萧长玄安静和他对视。 良久,路与轻轻抬头凑近,在那张干燥柔软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随后,路与的唇一路擦过男人的脸颊,来到耳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爱你。” 萧长玄呼吸一窒,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几乎要把路与揉进血肉之中。 珍重地给出了回应,“我也爱你。” 路与把头埋进男人颈窝里,随后闷声笑了出来。 萧长玄也跟着笑。 “怎么了?”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两个人突然较劲一般地你一句我一句斗着嘴,将爱意诉说到极致,就连夜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来日方长,独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