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卡记者人生》 第1章 [现代情感] 《苦卡记者人生》作者：小鱼爱吃鱼【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老人常说，善恶有因，就会有果。3年前，废弃地沟油工厂，突然出现的鬼面人，“殉职”的师父，唯一的目击证人..... 真相在大雨中被冲刷殆尽......3年后，关键证物出现，左爻不顾一切也要揭开师傅死亡的真相。 “我的师傅啊，他是一个顶好的人。”“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和青春来豪赌命运这把枪，堵它的枪口，对准的是罪人的心脏。” 第1章 花落（1） “你知道吗？” “又到了感恩节了” 轻柔的男声穿透空气，剥开雾气弥漫的云雾，随后传到左爻的耳边。 “.....我知道。” 今天是感恩节。 左爻还知道，感恩感恩，感恩诸多恩德，感谢万物相生。于是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将一些美好的事物，与感恩节联系在一起，类似于父母的恳切眷恋，再或者是朋友之间的真诚情谊，情侣之间皮囊的缠绵......还有老师，在一个人从出生开始，牙牙学语直至成长为人之后的方方面面，那些成长道路之上带给你受益匪浅的人。 ........除了我。 那些繁茂的花朵，馥郁的芬芳气息，再或者是师恩似海的情谊与彼此之间的笑脸，化成了一朵云，缠绕在左爻的指尖，消磨殆尽。转而代替的，是沉重的铁链，紧紧拴在心脏上面，每每牵动一下都伤及血肉，血液粘稠地爆裂开来，随后在午夜梦回当中痛彻心扉。 无他，只有一个原因。 左爻的老师死了， 死在三年前的那个感恩节。 ——三年前 作为一名刚刚成为调查记者不久的萌新，此刻左爻正在面临着职业生涯以来最大的一个挑战——她的老师，闵卫华先生，他让她在寒风腊月，z市有史以来最大的风雪交加之夜，陪着他跑一趟新闻。 闵卫华，生平人称“拼命老爸”，人家都是拼命三郎的年纪，干着青春放肆的事情。可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左爻眼中的老师闵卫华，好像不太一样。 听闻他之前是个警察，好像地位还不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要提前退休辞职，然后跟一众社畜一起，干着这众多人都避之不及的职业——调查记者。 调查记者，是指从事调查性报道的记者，又称“揭丑”，所以他们大多数会为了一则新闻的真实性考察在一处地点潜伏一个月之久。 这类报道，被专业角度称为：调查性报道。 调查性报道是职业新闻记者通过独立、深入、细致、全面的侦查式、访问式调查，所完成的一种揭发被某些人或某些组织故意掩盖的，损害公民权力与公众利益行为内幕的深度报道。简而言之，那些当今社会所遮掩着的，埋藏着血淋淋的迁腐之物，都是调查记者的口粮。又因为调查记者大多千着这样的事情，圈内便开始流传一些传闻，其中传播最广的一句便是： 调查记者大多不得善终。又因为这个传闻，一传十十传百，这一行从当年的星火旺盛门庭若市，再到如今的寥若晨星，其实左爻本人并不意外。 大多数人都不太想靠近这个职业，只有少数的，一头热血冲劲儿的人，可能会考虑考虑。 但是大多数人，往往熬不过一年。 至于左爻本人进来当了调查记者，不是什么热血愣头青，也不是什么多崇高的理想派系.....其实纯属是个意外。 左爻是想当记者的，她当时所应聘的新闻社也是整个z市有名的独家新闻社。当时面试的时候，她应聘的是民生类，谁想后来，阴差阳错之下她变成了那个备胎，最后被调剂到了调查部。于是，左爻的顶头上司就由雷电风行的职场女强人变成了佛系老人闵卫华。 这老头，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社里的人都跟他关系特别好。即使是有名的调查记者，他人却一点都不摆架子，左爻刚刚报道那会儿，是他手把手带着左爻入门儿，后续的职场生活以及在z市一个人经历过的点点滴滴相处下来，左爻拿他当作是自己的半个父亲。 想起当时刚认识他的时候，芳龄六十多，可以当爸爸的年龄了，结果带着她上刀山，不对，带着她上工厂调查蹲守一个月，下灾区泡面一整天，睡得是再简陋不过的泥塑帐篷，吃的是最简单的泡面牌子，愣是越来越精神。这老头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每次发现真相的时候，都好像一簇火光，直直的烧向人们的心脏。 “别啰嗦了，丫头，地沟油工厂，城西那块儿，等你!” 左爻望了望窗外这阴沉的天色 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地沟油工厂—— 地沟油工厂，这边是记者之前蹲守了将近半个月的场子。 这边有居民举报他们暗中制造大量地沟油，可是这工厂从外面看上去，像是活生生围了一圈子铁桶，什么都看不见。 无奈之下，左爻与闵老头只得天天两个人交替着蹲守在这边，今日似乎有了成效。 “丫头，你可来了! 此时，天色渐沉，闵卫华将一早就准备好的摄像机架立好，整个人裹在一身西装里面，腰杆子挺得笔直，即使是在寒风凛冽的冬天，肩膀也没有一丝蜷缩。 这老头一直都是这副周正模样，如今穿了体贴的黑色西装，显得整个人气质都不一般起来。 第2章 左爻诧异的挑了挑眉：“闵老头，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眼：“怎么这是，穿上西装了?” 闵卫华随手抓起之前被仍在一旁的军大衣，一抬手披了上去，紧接着顺手一掏，拿出了早就放在军大衣里面的一盒烟。 抽的是有名的黄鹤楼，五块钱一盒，随着时代的召唤，现在变成了十元一包。 这牌子的烟在左爻小的时候，看到爷爷抽过。这么老的牌子，没想到闵卫华经常光顾。 “咔哒” 打火机一响，星火顺着一点寒风，烟就着了。闵卫华就着手抽了一口：“今天之前的那老伙计找我，要我去一个什么仪式。” “什么仪式?”左爻生怕他反悔，立刻接道，“那说好了，录完就去!” “今儿个是感恩节，是不是那个z市最大的什么慈善晚会?”左爻顿了一下：“不会吧，闵老头，这么厉害呀?您这平时显山不露水的，看不出来啊!” 闵卫华敲了一下左爻的头，笑着骂道：“行了，臭丫头!别跟我贫，我们该干活了。” “哎哎，闵老头，慈善晚会都邀请你啦，你怎么还不去那里，反而来着破工厂?” 还把我也抓起来一起搞工作...... 不过这后半句，左爻是没有胆子真的说出来的，只是不解的冲着闵卫华发问。 闵卫华嫌弃地摆了摆手：“哎没什么意思，虚伪的一伙人罢了!哪有我家丫头好?一会儿录完我带丫头去我家里面，吃饺子喝烧酒!”闵卫华顽皮地像是一个老顽童：“浩辰今天好不容易不排班，也回来呢.........” “丫头，把握机会啊! ” 左爻的注意力被转移，下意识立刻反驳道：“今儿心情这么好?”生怕他反悔，左爻立刻接道：“那说好了，录完就去!” “别高兴得太早，这里没个五六个小时完不了呢!’ “知道了知道了~” 与此同时，z市最中心的六星级力士酒店。 整个z市的大人物都聚集在这个酒会当中，杯盏交集的宴会上，水晶高脚杯折射出镫黄的灯光，随着人影的散乱而开始折射出迷离的光。 在这场晚会之上，在晚会正式开场的三小时之后，即将引来正片——选举z市的慈善代表大使。被纳入候选人的几位，都是z市响当当的大人物。 此时，距离正片开始，还有两个小时。 “今天这宴会，要是卫华在，就好了。”吴克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在不在都可以。缺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荣刚此时就站在吴克身边，他也拿起了一杯注满了三分之二红酒的红酒杯，轻微晃了晃，可是却连一口都没有饮。醇厚的红酒随着他的动作散发出浓香的酒气，开始令人泛起醉意。 “不是么?”荣刚点了点头，微笑执意。 荣刚转过头，看着吴克。可是他没有要求吴克的回应，就像他不在乎闵卫华来没来这场慈善晚会一样，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吴克放下了拿在手中的酒杯，随后转过身，对着荣刚抱歉一笑：“一个小时了，我有些不胜酒力，就先行离开了。”说着，吴克顿了顿：“再次，我祝愿荣先生，成为此次最大的赢家。” 荣刚点了点头，微笑执意。 于是吴克整了整衣领，不再犹豫，大步离开了这场酒局。可是他的酒杯当中的酒，也分毫未动。 此时，同一个酒会之上，一处隐秘的沙发之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的姿态完全不像是要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两条肌肉匀称的长腿随意地交叠，随后直直的抬到了沙发的扶手上面，整个人上半身陷在柔软的沙发座椅当中，用一个抱枕挡住了脸。但看他的姿势，就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熏熏大汉，可是他的穿着与通身的气质又着实不凡，使得周围的保安犹豫不前。偏偏着男人还没有什么自觉，只是继续沉默的将抱枕盖在自己的脸上面，不让任何人随意窥探。 第2章 花落（2） 局长办公室 “这次的行动要求全程保密。 此时红木桌子上面燃起了一炉清淡的香薰，伴随着茶香味渲染了整个办公室，驱散了几分萧瑟的气息。 面对着坐在椅子上面的警察局局长，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青年，他的模样浑然不像是一个合格的警员，黑发微微卷曲，凌乱随意的耷拉在高挺的眉骨上面，眉骨与鼻根相连。他的骨像都不似一个纯正的亚洲人，高挺的鼻梁骨像是一銮山脉，此刻静静潜伏着。 在听到局长的话之后，青年立刻抬起了眼。那双眼睛里面像是一湾深色的海面，海面下是巨大的冰川还是汹涌的波浪，没有人知道。他的唇色偏淡，可是在展白的灯光下，显得红润几分，左耳上边挂着一只铆钉耳环，随着他轻微抬眼的动作，耳钉会折射出尖利又凌冽的光。 “老谢应该是不干净，之前我们有一次查‘冰糖’(毒品)的时候，我们发现他似乎与那边的人有交易。” 金聿成微微仰了一下头，接着几个字从唇边滑出，声色低沉似高级红木打造的小提琴。 “......你知道，如果是我出手.....” 金聿成的话语在明显的停顿，恍若即将决堤的洪水阀门，巨浪即将汹涌而至。 “他不会有命在。” “你不用出手，”局长顿了一下：“你想个办法，怎么利用这条线，去查查那个人就行。” 第3章 局长将眼神望向了此时懒散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青年。即使将金聿成放在自己手下这些年，他还是没有完整的看透这个人。望着金聿成讳莫如深的眼神，局长难得的出现了犹豫与捉摸不定。 “我可以相信你吗——”局长加重语气：“聿成。” 雾蒙蒙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升上来，朦胧了周围的锅碗瓢盆，也朦胧了室外冷峻的气息。 闵母将刚刚烧开的水舀出来，又开始准备今晚的晚饭。 z市的马路是一条条康庄大道，此时路上车水马龙，闵浩辰抬起左腕的手表，再次确认了一遍时间。 好不容易没有手术安排，再加上是感恩节，闵浩辰一早就答应了父母要回家一起吃饭。 将车子停到车库之后，闵浩辰回到了家中。 “妈，今晚吃什么?” 闵母从厨房探出头来，“你爸说他想吃饺子，我今天刚好买了点超市新进回来的芹菜。” 闵浩辰挑了挑眉：“猪肉芹菜?” “那什么时候开席?等不及了。” 闵母挥了挥手，“你爸他说是去了那个什么慈善晚会，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闵母顿了一下，接着装作不经意提到：“你爸说，小爻也要来呢。” 闵浩辰脱下外套的手霎时一顿，脑海里不由自主泛起了由着那个名字带起来的记忆。 那是一张充满了稚气的脸，身上带着一股揉杂的气质，像是一本即将勘探的古墓，却不陈腐，保留着最原始的神秘感。 闵母挑了挑眉：“行了，你先帮我把碗筷摆出来。” 闵浩辰将衣服换成了休闲服之后，跟着进了厨房：“明白!” z市 力士酒店对面的百里大厦 在乙市最高级的力士酒店，与最大的购物会所百里大厦之间，有着许许多多的小街巷，这里是z市寸金寸土的地界。 可是难免有疏漏。 这里有一处昏暗的小巷，小巷深处人迹罕至。在z市这个来往人影行旅匆匆的城市，这样暗淡，简陋，又散发着不知名腥气的小巷，不会得到他们眼神哪怕仅仅一秒钟的停留。小巷口放了成堆的垃圾，这里似乎连着一个垃圾回收站。成堆的垃圾堆积出来，在小巷的角落，像是无端从温室生出的暗疮，潜伏着存在。 在小巷里面站着几个人。他们通身黑色，将所有外貌特征遮挡起来，就连本该裸露在衣服外面的手，都带起了厚实的手套。最特别的是他们的脸。准确来说，他们没有脸，因为他们都带着面具。面具看上去类似于张牙舞爪的鬼怪，孩童儿时日夜惧怕的噩梦——鬼面人。 距离慈善晚会正式开场，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富丽堂皇的大厅之内，这些站在z市顶端的大人物，都或多或少显露出了些许醉态。他们开始放肆地露出隐藏在皮囊之下的瓜牙，那些无法真正显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的萎靡，开始展现。 就在此时，大厅本该继续闪亮的灯光，却在一瞬间熄灭。紧接着，数声玻璃破碎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女人们层次不同的尖叫声。被藏在大厅墙角缝隙的警报声开始响起，黑暗中，警报迭起。 这样的黑暗持续了几分钟时间，某些爪牙在众人无所感知的时候钻出来。他们是暗中突袭的猛兽，强行掳走了早就盯上的猎物，接着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次消失不见，连痕迹都没有留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几分钟之后，这座辉煌富丽的大厅再次亮了起来。大厅的灯光突然重现光明，不知闪烁了谁的眼睛。再接着，是女人的一声充满惊吓的尖叫。 “他，他们不见了!” 谁不见了? 这次竞选z市慈善大使的候选人，一共四人，在这短短几分钟之内，全部失踪。 几乎是在确定了这件事的下一秒钟，z市的中央警厅就接到了z市市长的直属命令——竭尽全力寻找失踪的候选人。 “喂?”局长神情一肃，接着瞟了一眼站在对面的金聿成，“明白，我现在就调配警力去支援!” 局长放下电话：“......四位候选人被绑架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局长思绪之间，轻微摩梭了一下手指：“带第一小队的人去......”焦灼的情绪不断放大，随后再次直直的盯着金聿成。 局长慎重：“......聿成，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对吗?” 金聿成几乎是在局长说出情况的那一瞬间，狠狠皱起了眉。只是他的神色却称不上惊慌。那双蕴藏着深沉的海面，开始在此刻搅动风云。 金聿成没有正面回答局长的话，反而转向了另一个话题：“.....绑匪放话了吗?” 局长叹了口气，似是没有察觉到金聿成的回避，随后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 金聿成点了点头，转过身顺便离开。 “聿成!” 金聿成脚步一顿，转过身，那双眼冷静地望着局长。 “务必把人完整的带回来。” 金聿成看似漫不经心地一笑，说出来的话语却颇具效力：“您放心。” 另一边 z国，作为当今国际联盟综合国力颇具影响力的大国，z市是整个z国的首府。z市的市长，是整个联盟都要敬上三分的人物。只是此时，这位年过半百的z市市长，却坐在属于他的办公室当中坐立不安。 市长眉头紧皱：“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这件事情一旦传开，无论是我还是z市，甚至对整个z国，都将带来巨大的影响!” 第4章 秘书，“.......” 市长看着秘书欲言又止的神色，沉吟之下下定了决心。 “......给hawk组织打电话，请他们出山。” “可是.....” 秘书对上市长焦急的神色，将余下劝阻的话语吞了下去。 毕竟hawk组织...... hawk组织，这个名字在平民百姓当中，似乎是个很陌生的存在。可是若是在前十年，现如今身处老一辈的各个高官显贵之间，这个名字都不陌生。 这是在国际上享誉盛名的独立组织，国际联邦协会专门成立的独家自由人。 顾名思义，他们这个组织的成员，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籍，却完全享有联邦乃至整个世界各个国家的最高外交礼仪。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原因无他——这个组织，令人难以想象的强大。 他们的成员分布在各个国家，与其说是一个组织，不如说是另一个程度上面的联盟。如今近几年，z国首相似乎与hawk组织的领头人进行了某些交易，所以他们一度在z国 较为活跃。 “嘟.....” 不知响了多久，最终电话当中传出一声清爽的男声。 男人接起电话，先是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随后略带调侃的说了话。 “......稀客。” 似乎没有刻意避嫌的想法，又似乎是足够强大，他慵懒的语调当中流露出满满的自信。 “......帮帮z市。” “到时候，我们整个z市都欠你一个人情。” “只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们肯定帮你。” “帮帮z市。” “……k。” “闵老头，这工人们这个点，差不多都下班了，要不我们现在进去看看?” 闵卫华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军大衣，随后抬起头，撇了左爻一眼。 “笨蛋丫头，下班了之后才好办事儿呢!” 左爻反应了一瞬：“......你是说他们这会儿才开始?” 闵卫华抬起手，将嘴里一直吊着的烟碾灭，“到时候机灵点，看我眼色，记得该录像录像，该拍照拍照。这个摄像机就一直摆着，看看到时候我们能不能找到新素材” 左爻点了点头，一口答应下来：“放心吧，闵老头，没问题。” 闵卫华听到左爻的答应之后，松了松紧皱的眉头。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这心口不太踏实。 百里大厦顶层。 四面八方的风似乎都顺着同一个方向涌过来，在这个z市最顶端，这里是距离恢宏的天穹最接近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孤身站着一个男人。 一身黑色，像是绸缎一样顺滑的布料沿着男人精瘦的脉络延展下来。男人的身形健硕有力，每一寸藏在纯黑色棉质下面的的肌肉都满含着即将迸发出来的热情，肌肉线条流畅自如，稳稳得像是一道磐石。他直直的立在那里，立如一座山脉，山脉表皮的枝叶树木都被他从表皮剥离出来，重塑里面的筋骨血肉，最后呈现出钢铁一般的锈气。他的体格，内在，身躯，通通强大到不可思议。 “.....知道了。” 男人的声音却与体格截然不同，流露出一股清朗感，清朗似山涧清泉，随着穿堂风的穿行而发出叮铃流动一般的脆响。 “z市，欠了hawk一个人情。”k勾了勾唇，将倨傲与桀骜通通流露出来，“也欠了我一个人情。” “快，大家跟着我，我们立刻前往!” 谢昊接到通知，便在第一时间召集人手。此刻他紧了紧身上的警服，随后挥了挥手，看样子准备带着集合好的小队人选即刻前往。 可是奇怪的是，即使谢昊已经整个人蓄势待发，可是站在他身后的特警队员却没有前进一步，反而都面色冷静又卓然的站立。他们像是一群即将飞离悬崖的傲鹰，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完全掌控。或许是有的，那应当是群鹰当中的佼佼者，是能够傲然盘旋与整个草原之上的雄鹰。 “老谢，这么着急，这是去哪儿?” 金聿成信步而来，一身纯黑色特质防弹服，将他整个人裹挟着的英俊与眉眼之间的锋利明显的显露出来。金聿成是一个绝对自信又傲然的人，可是他的傲骨藏在丰满的羽翼之下，寻常人往往只能够窥探到他皮囊的俊美，身上不可掩饰的痞气与漫不经心，其下的骨血却难以窥探分毫。 金聿成嘴角勾起淡然的笑，看了看谢昊的姿势之后，轻微挑了一下眉，打量，“老谢，你这是......也要一起?” “不过绑匪的准确地点还没有完全寻找出来，你这现在火急火燎的，”金聿成冷下眼眸，“不太合适吧。” 谢昊对上金聿成骤然降温的眼眸，暗自吞了一口口水，随后斟酌说道，“聿成，我这边想带队，先去力士酒店那边看看。” 金聿成闻言抬起头，沉默地听着。 谢昊打量着金聿成的神色，继续说道，“我先去那边查一查蛛丝马迹，然后我们两个配合.....” “.....你知道什么叫打草惊蛇吗?’金聿成嘲讽的看了一眼谢昊，“老谢，你就那么确定绑匪带着人质，现在离开了?” 谢昊咬紧后槽牙，“......金聿成，我这是敬你，你不要在这边给我下面子!” 金聿成一声嗤笑，缓缓踱步，接着走到了特警部队身边，从队员当中接过递过来的枪支，随后缓慢的用手在枪口的边缘剐蹭着。眼神意味不明，嘴角的笑意也逐渐消弭。局势开始僵持。 谢昊咬着牙迎着金聿成的眼神，细密的汗珠不断地从他的额头渗出来，不知怎么他无端的想要逃离。 第5章 就在谢昊即将撑不住的时候—一 “来了!绑匪发来了关于人质的相关信息!”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冲着一个方向奔去。 第3章 花落（3） 楼顶的风开始小起来了。 气温却开始下降，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似乎朦胧上了一层单薄的雾气，恍若冰霜。在这样的寒冬腊月，站在楼顶上面的两个男人站在雾气之间，难以完全窥探他们的神色，却冷颤，本就麟靡的神色显得更加倦怠明显的观察到：他们都穿着单薄的很。 “k，搜查到信息了。” “城西有一个废弃工厂，z市人们都称那个地方是——” “地沟油工厂!” z市的冬天一向寒风，大多是干燥的风不断地冲着本就算不上辽阔的天地，开始爆裂地席卷着单薄的云。 可是今日，不太一样。 医院轮班的前台不知怎么我不由自王地打了一个冷颤，本就靡靡的神色显得更加倦怠。可是却在眼神流转之间，不止知看到了什么，立刻激动的睁大了双眼。 “沈医生下班了? 来人左手臂上面挂着一个白色的白大褂，被折叠整齐的随意搭在手臂。身上穿了一件浅灰色薄绒毛衣，衣袖被整齐地挽起来，露出了结实又线条流畅的小臂。 男人嘴角擒着一抹淡笑，随后对着跟他殷切笑着的前台轻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蓬松的发丝顺着男人的动作轻微摇晃，如同一抹茉莉花树下面的微风，扫过了他洁白细腻的额头，顺着美人尖向下，是缓缓迭起的眉骨鼻锋。没有凌厉的尖锐性，这些五官的构成都极具和谐，宛如一张柔和宁静的山水画，里面被素笔勾勒出的山水，都在流淌当中蔓延出绵绵的情谊。 当沈修然轻微的用手裹蹭了一下衣领时，尖巧的锁骨在一瞬间露出来，他那双含情目往往带着非同一般的潋滟光，光华从眼角稀泄出来。明明是一位心理医生，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复杂得很。 既像是勾人的暗夜妖精，又像是温婉淡然的山水公子。 沈修然微微启唇，“老师已经去参加慈善晚会了?” 前台意识到是在询问她，从呆懵的状态当中抽离出来。 “啊?哦哦哦，院长已经去参加了，大概走了两个小时了。” 沈修然闻言垂下眼眸，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想法。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沈修然再次抬起眼眸，冲着前台笑着。 “今天辛苦了，快下班吧。” 厂内 “师傅，这怎么这么大个厂子，都没人呐?” “是不是您这推算出了问题?” “要不，我去别处看看?” 闵卫华紧紧皱着眉，心中感觉到了十足十的不对劲儿。他轻微吐出口气，冲着左爻嘱咐：“你先去工厂外面等我，我去找找看。” “我这边有随身的摄像机，有什么我会继续记下来。” 闵卫华顿了一下，不放心地继续叮嘱，“对了，你这边记得去看看咱们之前架在外面的那个摄像机。” “千万别乱跑，你在外面等我。” 左爻愣了一下，“......师傅，你这是要自己单独去查?” “很危险啊，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闵卫华压下心口的不放心，随后缓缓放出一抹笑：“没事儿，丫头，你先出去等我。” 厂外 皎白的月光晕染出一潭浅影，光晕被稀疏的树枝打碎，揉成了一摊烟溢的灰。 左爻听从了闵卫华的建议，此刻来到厂外，回到了架起了摄像机架子的地方，开始检查方才几个小时的录像。 正如所料，录像带里面空无一人。 除却逐渐变暗淡的天色，只剩下了萧瑟的风以及落地的树叶。 本该是这样。 突然，左爻神色一凌。 “不对!” 左爻的眼前徒然闪过了一片黑色，那是一群人。 左爻精神一振，将录像带放置的速度逐渐放缓。只见出现在录像带里面的，是一群男人，一些人通身黑色，一些人穿着华贵，看样子并不是一伙的，不过他们都举止怪异。 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遮住了面容。 四个人带着黑色的头套，另外几个人带着奇怪的面具。那面具看上去青面獠牙，像是一个冲着世人发出心底讥讽嘲笑都小丑，会让人忍不住想到三个字——鬼面人。 左爻拿出电话。 “嘟——” 电话的延迟声不断响起，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作为记者都第六感，在看到这群人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左爻的心跳逐渐控制不住躁动。 “嘟——” 接电话呀，闵老头，你接电话! “嘟- “咔哒” “喂，丫头，怎么了?” 左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语速加快：“老头，这里不对劲，这边录像带出现了一些人，举止奇怪，面具上面罩着不一样的东西。大概就是十几分钟之前的事儿，他们似乎......” “朝着工厂里面的方向去了!” 闵卫华拿着手机的左手一抖接着，抬起右手紧紧捏住了左手，“你说他们的面具，长得像什么?” 左爻抬起头确认了录像，下定决心回复道：“.....像是鬼一样，带着小丑的笑。”她斟酌，“就像是.....鬼面人！” 第6章 “.....我知道了。” “丫头，你快走。” “这边局势不太对，顺便记得告诉z市的中央警局。” “就说......地沟油工厂有了新发现，让他们快点派人过来。” “丫头......你先离开这里......” 电波的波动声不断响起，电话当中闵卫华的声音逐渐变得断断续续。可是左爻的心，却顺着他的话语开始，逐渐跌入了冰潭当中。 后来，后来呢? 后来左爻不断地拨打电话，电话声不断响起，警局的电话却一直占线。 她不能够把这样的消息告诉闵老头的家人，她的身边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心中的担心越滚越大宛如一个膨胀的雪球。 左爻没有听从闵卫华的要求直接离去，在心急如焚到极点的时候，她看到了一辆车。一辆闪烁着红蓝色灯光的车—— 那是一辆警车。 随后，是越来越多的警车，出现在了左爻的视野之内。 左爻的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反应过来。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然冲了上去。 依稀记得，从车上面走下来一个男人。他通身卓华的气质，好像是一道即将出剑的利刃。他独自走在众人的前方，背后跟着一排装备齐全的特警。可是无端的，左爻只能够看得到他一个人。皎白的月光闪在他的左耳，那是一个晃动的铆钉耳钻，此时闪过了瑰丽又冷峻的光，光线透过冷冽的空气射到左爻的眼眸，她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左爻立刻冲上去，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警察同志你们好！我，我师傅在里面，我刚刚有看到一群带着面具的认进了工厂里面，”她语气慌张：“他，他让我说，是鬼面人有了线索......” 金聿成前进的脚步一顿，立刻转身，“鬼面人?” 左爻吞咽了一下，立刻肯定地回复：“是的，他说那是鬼面人。” “警察同志，我的师傅.....他是不是有危险?’ “.....你先别急 我们会把他们救出来的。 左爻连忙答应，“我，我这边有鬼面人的录像，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金聿成此时才将眼神完完全全的放到面前这个不断堵着他脚步的女人身上。一脸稚嫩青涩的模样，两只眼睛此刻在夜晚也可窥见的通红色。可是神色却不像眼神流露出的那般脆弱，她的眉眼之间透露出坚毅，即使在这样危机的时刻，她的脊梁也笔直得晃眼。 金聿成转过头：“.....哥，你去带着这个同志，然后把她说的记录什么记录收集好，”金聿成停顿了一下，随后强调：“那是证据。” 交代完这些，金聿成不再犹豫，大步迈着，带着一队人走进了工厂。 男人毫不犹豫的离开与三言两语的交代，并没有安抚到左爻紧张担忧的情绪。相反，看到他们装备齐全，甚至是佩戴枪支的模样，左爻的心中更加不安。 随后一个穿着休闲的男人朝着左爻的方向走了过来。 “您放心，没事儿!您先把您说的那个录像我看一下，然后我先送您离开这里，您看这样可以嘛?’ “……录像可以，离开不行。” ...... 左爻带着金人杰来到架起摄像机的地方，在金人杰的强烈要求之下，来到了警车当中。随后开始配合他的要求，做一些相关的记录。 ……再然后呢?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 金人杰关切的眼神，左爻心中焦急的心情，车窗外不断吵闹聒噪的声音，都随着一声空洞又锋利的枪响声，宛如划破这暗沉色黑色的一丝闪电，随后将每一个z市市民都心点亮了起来。 左爻难以置信： “刚刚那是.......枪响吗?” 坐在左爻对面的金人杰也没有办法装作无所事事的神色，反而皱紧眉头走下了车。 “左小姐，你千万不要离开这辆车，我会立刻过来找你的，请稍等一下。” 当人在紧张到极点的时候，一分一秒都是十分折磨的存在。左爻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她感觉到自己仿佛被胶水粘滞在一个空旷的装横房当中，房间里面空无一物，除却胶水，只剩下荒凉。 “咚咚咚” 又是三声枪响，刹那间，左爻感觉到似乎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咔哒” 车门开了。 金人杰面色复杂：“左小姐.......请您下车吧。” 再后来，左爻似乎看到熟悉的面孔满脸血色，那上面温暖又包容的微笑全部变成了荒凉的血，被人生硬的摆好姿势，随后抬着放到再简陋不过的工具床。 冷，透心的冷。 似乎没有什么比今夜更冷了。 左爻的四肢似乎失去了感知，整个人在一瞬间无法继续思考，大脑也失去了应有的转动，身体在尽力维持着最基本的生理平衡。眼泪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却无法发泄出哪怕一工点悲伤痛彻的情绪。 它就好像只是，完成任务一样，流了眼泪。 再后来 眼前是忽明忽暗的景象，随后左爻眼前的血色，狰狞的脸，歉慰的情感连带着冷硬的眼泪，都变成了一缕烟。 第4章 花落（4） 左爻猛然睁开双眼，入目是一片温暖又不晃眼的光影斑驳。鼻腔之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气，在意识逐渐回离的状况之下，悄无声息的占据心房的位置。剧烈的心跳还未完全平息下来，她喘了口气，再次闭了闭眼睛。 第7章 “感觉好点了吗?” 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问候，随后左爻便感觉到从脊髓处传来一阵酥麻。她张口回复，长时间的沉默致使她的嗓音略带沙哑。 “.....并没有。” “那样压抑的气息，像与具体这件事情的细节，我还是没有办法回忆透彻。” 男人似乎早就意识到了左爻的无功而返，语气没有丝毫着急，反而继续安慰她。 “别太着急，有进步就是好的。” “至于现在——”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缓一缓。” 他将早就接好的水杯放在左爻的面前，随后缓缓坐在了她的对面。此时，左爻才将混乱的情绪整理好，随后抬起眼，将视野放到了一对面男人的身上。 此刻坐在她对面的，是一直以来她的心理主治医生一—沈修然。其实单看他的外表，很难去想象到，眼前的这个一脸桃花面色的男人，其实是z市最大的心理医院——华彩心理医院的一名心理教授。 左爻在与沈修然初次见面的时候，曾经试探性地猜测过他的年龄。甚至幻想了一下，他可能是“天山童姥”这样的类型，毕竟他外表看上去，着实是年轻极了。事实上，人家只比她大了三岁。男人眉眼之间都是流动着的俏意，一颦一笑都带着说不出的味道，偏偏没有那种过浓的色彩，反而像是一抹清淡的水墨画。 “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沈修然嘴角一直都挂着轻柔的笑，时时刻刻的笑意宛若一抹茉莉花色，能够在无声无息的情况 之下，抚平左爻心中焦躁已久的焦虑。 “你觉得呢?” 左爻转头看向他，对上了他的眼神。他的眼睛里面是包容的海，左爻却知道，即使是自己沉浸进去，那他也会将专属于她的帆船升起来，一叶孤舟平平仄仄，终究是安稳前行。 沈修然没有继续回答左爻的问题，反而反问了她一句，“你还想继续，对吗?” 是的，我还想继续回忆。左爻想，即使过去了三年，由于身患有创伤后应激性障碍，关于师傅与自己一同前往地沟油工厂那天以及之后许多的细节，自己总是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回忆出来。可是她知道，只有真正回忆出来，自己才能够真正找到师傅的死因。 左爻的缄默让沈修然懂得了她尚未道出的话。 “........可以，毕竟我知道，你心里在意这件事情。” 沈修然话语一转，“那我再帮你催眠一次，不过这是这周最后一次了。” “要知道，你的大脑也是会感觉到疲惫的。” 沈修然说到这里，刻意的微微垂下头，有意向的要与左爻对视。似乎是为了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安抚他眼前这个不太听话，又执拗的病人。 左爻于是就听话地陷入他的眼波里面。 他的语气轻柔的不像话，就像是在对待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充满了稚气与淘气的小孩妄图去摘挂在天空边缘的圆月，他便笑着用那双潋滟光的眼睛去迷惑她，小孩于是就被眼睛里面的光亮吸引住了全部心神，再无其他精力去注意别的虚幻东西。 左爻点了点头：“好。” 沈修然闻言，露出了满意又温润的笑意。 他一向是一个奖罚分明的好医生。为了奖励左爻的乖巧，沈修然亲自扶着她，来到了催眠床这里。左爻顺着沈修然的力道，缓缓地再次躺在了一旁的温床之上。 左爻能够感觉到沈修然看上去纤细，实际上却精壮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扶着自己的肩膀，他似乎是要探过身去帮她去一条棉纶毛毯。于是他将整个身体悬在她的面前。 左爻再次闻到了浓郁的茉莉花香，香气夹杂着干涩的洗衣粉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沈修然将毛毯仔细盖上去，随后轻声道：“闭眼。 左爻听话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左爻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然陷入了催眠当中的梦境。眼前是温暖的病房当中，电视机当中传来导播无情的播报声，播报着在她的记忆深处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冷静的男声传到左爻的耳朵里面，吸引了她散乱的注意力。接着，导播声就像是一道道冰冷的钟声，再次宣告了左爻最后的一点期盼。 “据不完全统计，本次清剿恐怖组织的活动当中，共有五人死亡，多人受伤。其中死亡的人员当中，除却三位z市慈善候选人，还分别有一位警员殉职，以及一位已经退休的著名慈善家——闵卫华先生。” 即使左爻深知这是自己的回忆，深知这些都是潜藏在自己记忆深处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可是在再一次面对这一切时，左爻还是忍不住，再一次被电视当中导播的话语所动容。 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完整的交代师傅闵卫华的死因。关于闵卫华，以及那名警员的真正死因，都被仓促地一笔带过。回想当时的自己，当时听到电视的播报之后，下意识第一时间是悲痛的来袭，与对现实的逃避。 可是，现在重新站在第三视角，这般回想，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就连左爻所知的鬼面人这三个字都并未提及，而是轻描淡写地被归纳为——“恐怖组织” 那一年的感恩节，许多人都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被卷入了这个漩涡，陷入了谜团。 有的人被嘉奖表彰，与被拯救回来的唯一幸存者荣刚成为了患难生死的好兄弟，从此成为一举成为z市慈善大使的救命恩人的同时，也被封为z市中央警察督察长，一霎时风光无限。而那个记录着鬼面人的一言一行最后的录像带，却不知踪迹....... 第8章 有的人痛失父亲，连带着一家都陷入罹难的进地，至此之后的日日夜夜悲痛难眠，心间的折磨久久无法停息。 有的人，在长达近十年的职业生涯当中，首次失了手，将一腔孤勇与骄傲打碎，满腔热枕藏起来，利爪铁锈埋进土里面，开始了改头换面的人生探查。 有的人，置身事外，纵观全局，却从手中绕出了一根牵连着千丝万缕的丝线，于是整个z市的格局在这一刻，开始随着蝴蝶振翅的频率搅动风云。 而有的人...... 她在一日之内遍观生死，历经沧桑，心间的花朵在一瞬间枯萎，在患上了名为“创伤性应 激综合征”一刹那，她的心也顺着枪声的烟火骤息，随后转化成了雪山之癫的寒冰，不与真相，不与消融。 第5章 花落（5） 感恩节。 准确来说，这是三年后的感恩节。 按照理论讲，三年前的今天应该是闵老头的忌日。 左爻得去墓地看看他。 他一向嘴馋的很，为了让他安安心心地度过今天，左爻还专程去提了刚刚酿出来的二锅头，买了他最喜欢的黄鹤楼。 至于风雅一派，花果篮以及鲜花什么的。 左爻不喜欢，也知道闵老头也不喜欢。 他喜欢的东西，跟一般他那个年纪的老人都不太一样。 左爻还记得当时刚刚被分到了闵卫华手底下，跟着他一起干调查的时候。 那是比三年前更早的以前。 有一次，左爻跟着闵卫华刚刚结束了调查，暮色降临，纵观四周街道，只余下了几个孤黄寥落的灯光，大片的饭店超市都关了门。 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那个时候刚刚入门，左爻不大懂得应该怎么正确的运用自己的精力，将自己的工作状态在这样紧迫的时间需求之下，调试得如当今一般完美。是在那个时候，在将近六个小时的调查之后，左爻只觉得整个人身上每一处都酸痛乏力，头眼昏花。又由于当时忙着跟闵卫华跑现场，没有来得及吃晚饭，当时的左爻可真是算得上：饥肠辘辘，柔弱无力。 左爻当时很认真的觉得，就算是名头响彻中外的黛玉林妹妹来了，只怕自己也是敌不过的。心下不由自主，就将怨怼放在了此刻走在自己前方的闵卫华身上。别看他年近花甲，人家的状态可跟我完全不一样。左爻是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腰酸背痛。可是闵卫华走在她的前面，精神抖擞，步步生风! 闵卫华转过头，发现左爻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得挑了挑眉： ”丫头?” 左爻一愣，接着回答：“啊?闵部，怎么了?” 刚刚遇见闵卫华的时候，左爻都是喊他“闵部”。 闵卫华看着左爻，嘿嘿一笑，“来来来，你怎么看上去蔫儿的?” 左爻闻言顿了一下，“哦，没啥，我就是晚上没有来得及吃晚饭，所以这会儿有些饿。” 外加上腰酸背痛两腿松弛乏力跟亿点点的两眼昏花罢了....... 左爻无言叹了口气，再次说了句，“没什么大事儿。” 闵卫华似乎早就料到了左爻这个反应，什么话都没说，直接领着她在穿过了大大小小的小巷子口之后，在一个很特别的路边摊坐了下来。 闵卫华冲着左爻招了招手：“丫头，坐这儿，这里我经常来。” “每次干完调查，基本回回都是这个点，”闵卫华递给左爻碗碟跟筷子，接着说道，“我转了咱们z市大大小小的路边摊，只有这里，这个点还开门，而且啊，”闵卫华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凑过来，“还好吃!” 左爻没想到他最后会说出来这些。 准确来说，左爻没想到他会带着自己绕了那么远的路，最后来到这个路边摊。 “叮铃——” 闵卫华的话语被打断，随后掏出了一部老人手机一看。 “哟!” 闵卫华顿时脸上盛满了笑意，“是我家那个臭小子!” 随后，闵卫华接了电话，“喂，小子!你手术那边完事儿了?” “嗯，我这边刚刚结束，这会儿到了车库，需要我去接你吗，爸?” 老人机本身音量就大，现在又是深更半夜，周围安静得很，坐在距离闵卫华不过一米距离的左爻，自然清楚的听到了手机里面传来的男声。像是一杯醇厚浓香的酒，似乎因为长时间未开口说话，嗓音显得微微沙哑，在显出几分明晃晃的沧桑同时，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勾人。 无端的，左爻在听到这个嗓音的一瞬间，就想到了清甜夏日里面，汽水在被打开的一瞬间，从瓶底源源不断升起的微小气泡。 “......行了行了，快来老地方，时间合适，咱们喝两杯!” 说完这些之后，不顾电话对面男人无奈的拒绝，闵卫华高兴的挂了电话。 闵卫华嘴角尚且挂着孩子一般得逞的笑，“给你介绍我家臭小子认识。” 说完这话，闵卫华自己又笑了笑。 “丫头，你偷着乐吧!” 您看我像是在高兴的样子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桌子上菜都上齐了，街道上面出现了一辆奥迪a6，闪了闪车灯，随后缓 缓停了下来。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出人意料的干净。脚下踩着一双干净的运动鞋，上面是微微发白的牛仔裤，轻微别起来，在温暖的夏日夜晚，露出了微微发着淡粉色的脚踝。很少见男人的皮肤这样白皙，连带着踝骨的裸粉色在此刻显得更加勾人。 第9章 男人不慌不满的从车上走下来，接着环顾一周，随后将视线停放在了闵卫华这一桌。 左爻心下大概有了猜测。 这应该就是闵卫华口中的那个“臭小子”了。 果不其然，男人到来的一瞬间，闵卫华就察觉到了他的来临，随后便笑容满面地耐心等着他 过来。 不过，左爻能够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似乎是......惊讶的情绪。 闵浩辰最初没准备过来。 整整一天的坐诊与手术，使得他现在整个人的精力都有些疲乏，除此之外，现在已经是凌晨时间，他的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他的父亲不能够在这么晚的时间喝酒。毕竟虽然闵父闵卫华的身体还算得上硬朗，可是年龄与身体代谢难免跟年轻的时候无法攀比了。 可是闵父趁着闵浩辰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的时候，直接挂了电话。 闵浩辰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闵浩辰没想到会见到一个女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看上去格外稚嫩的女孩。 如果不是穿着比较成熟，他甚至以为现在坐在闵卫华对面的是一个大学还未毕业的学生。 她好像从他下车开始，就一直看着他。那双眼睛就像是澄澈透明的玻璃球，又类似于波斯猫暗藏着玄机的眼神，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之下呈现出天真又单纯的光芒，无端的令人喉咙发痒。在很久之后，闵浩辰回想今日第一次见到左爻的那个瞬间，那种宛若命运一般的想法，已然 在他与猫咪澄澈的眼神对视的那一瞬间，直直的冲向了他的脑海当中—— 他老爹终于做了一回对的事情。 最后闵卫华喝大了，是被闵浩辰背着回去的。他的脸颊变得通红，那双散发着精光的眼睛在那时少有的出现了浑浊，口中却不自觉地不停说着什么。只是当时的情况十分混乱，左爻着急着回家，闵浩辰着急着安顿闵卫华，将他送回家。于是，两人都没有在意闵卫华口中不停念叨的话语。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个时候口中不断念叨的，明明就是——鬼面人! z市只有城东郊区的地方，有一处墓地。 这里距离市中心很远，z市也很大，所以大多时候，墓地这边都是人影稀疏。 可是在这样的日子里面，不外乎会碰见那么几个熟人。 左爻将一早准备好的烟摆在闵卫华碑墓前方，随后拿出那瓶酒，小心斟了一杯酒，与烟并排放在了碑前。 “你说你去了那边，还会像是在这边一样，天天闲不住，到处给自己找事情干吗?” “我那天又去了你带我去的那家路边摊，味道还是跟你带我去的第一次一样，一点没变。” 鬼面人是什么，这跟师傅有什么关系 “忘了说，我现在还蛮厉害的，通过几年的奋斗，顶替了你的位置，现在是调查记者当中的一把手。” “......闵老头” 嘴角刻意挂起来的调侃的笑意，故作坚强若无其事调笑的语气，终究坚持不了太久。 左爻望着那张被完整贴在墓碑上面的黑白照。笑的跟她记忆当中一模一样，慈祥又调皮，一看就知道是他。 “师傅，我很想你。” 没有了猎鹰庇护的稚鹰，只能够兀自坚强，在悬崖峭壁与危险迭生的环境之下，一次次头破血流的打出一片天地来。 她想飞出去看看，猎鹰是因何走的，她想问问他。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义无反顾的转头回去? 鬼面人是什么，这跟师傅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左小姐百忙之中还有空过来。” 闵浩辰冷涩的声音将左爻从回忆的漩涡当中揪了出来。左爻下意识转过身，看到了恰巧站在自己身边的闵浩辰。 此刻闵浩辰就那么居高临下地望着蹲在师傅碑前的左爻，眼神不浓不淡，神色无悲无喜。好像自从师傅出事之后，左爻就再也没见过闵浩辰的脸上出现过自己记忆当中温暖的笑意。 那日他来路边摊接师傅回家，顺带将她一并捎了回去，嘴角一直都挂着薄薄的笑意。 虽然清淡，可是足够温暖。 浑然不似现在这般。 讥讽的，冷凝的，漠然的....... 就像是一个挂上了假面的布偶，将悲涌与怨恨一并藏进去，不让一点点缝隙露出来。 于是在他的身上，空气是滞涩的，时间是暂停的。 闵浩辰好像永远的停留在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左爻垂下眼眸：“......今天是感恩节，总是要来看看的。” 闵浩辰一声嗤笑，“感恩节?” “哦差点忘了，原来——” 刻意拖长的语调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刻意营造好的精心算计，像 是即将喷射毒药的毒蛇，随时都在暗中窥伺。 闵浩辰喟叹，“今天不止是闵卫华的忌日啊!” 见到左爻欲言又止的神色，闵浩辰不再搭理，自顾自的蹲下来，将祭奠的东西一件一件，也整整齐齐的摆放出来。直到东西全部摆上去，闵浩辰才兀自出声。 “我要是你，我是不会来看他的。 闵浩辰无视左爻惊讶又疑惑的眼神，自顾自说下去，“我要是你，我会躲得远远的。” “不只是闵卫华，连带着整个闵家，都躲得远远的。” 第10章 闵浩辰嘴角勾起一抹笑，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麻木的扯了扯面皮。 闵浩辰加重语气：“这样才能一生清白，不沾上那些腥臭气。” 第6章 花落（6） 左爻真正见到师傅的遗体的时候，是距离那天夜晚的三天之后。彼时她还躺在病床之上，整个人缩在病床被罩里面，日夜颠倒，只是简简单单的阖上眼眸，大脑就自发的开始向她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一片血光，人影散乱，左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尾逐渐起伏飘荡的芦苇，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不愿意随波逐流，却囚困于潺潺水流，被拘束着手脚，于是惶惶不可终日。 接着，是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枪声像是一道从天边尽头发出的闪电，带着令人心悸的声响，蹉跎着厚重的云层裹挟而来，直直的冲着她。左爻避之不及，闪躲不开，手脚如同被粗壮的藤曼狠狠牵制，无奈可恨的心情由从中来…… 突然，一道人影在一刹那闪到了左爻的面前! 那是一张熟悉的顽皮又慈祥的脸，眼中闪烁出悠悠火光...... 闵卫华..... “师傅!” “师傅!” “闵老头，你回来!” 左爻霎时被惊醒。 6：33 am 又是噩梦。 此从那晚之后，余下来的日日夜夜，左爻都如同一只困兽，囚困在那个夜晚，枪声雨声都成了难以牵制的枷锁，要将她的整个人的骨头都压垮，吞噬到不知名的黑洞中去。 “叮铃铃” 电话铃响了。 自从左爻在闵卫华受害当天的夜晚昏迷之后，就一直在住院。值得庆幸的是，自从她住院以来，电话就从来都没有响起来过。而左爻自己，也下意识地规避着手机。 准确来说，是在规避这网络上面铺天盖地的消息来源。 更准确的来说，她是在怕一个人。 ........闵浩辰。 手机铃声自发的响起来，嘈杂一段时间之后，自动沉寂下去。 可是没多久，却又反复起来。 左爻努力撑起身子，随后拿起来一看，是一段陌生号码。 犹豫再三，终究是接了起来。 “......喂?” “请问.....是闵卫华先生的徒弟——左爻小姐吗?” 左爻呼吸一室：“......是的。” “哦，你好左小姐，打扰你了。是这样的，我是z市中央警察厅的，关于闵卫华先生的死因，我们这边发现了一些问题，考虑到您是最后与他接触的人，所以，我们这边想要请您什么时候方便，就这段时间做个笔录.......”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左爻强迫自己将悲痛的情绪收起，不由得思绪起来。 关于师傅的死因? 左爻的心口盘旋出疑问。 难道不是被歹徒谋杀?还是这里面还尚有疑问? 如果是一位普通人，那么可能不会对警察打来的这个电话太过思虑，也不会因为这单单警员的几句话，而思虑繁多，有所疑问。 可是，左爻是一名调查记者。 对于事物的观察力与一件事情敏锐的第六感，是作为一名调查记者的根本。 也不排除是专门因为师傅的死因，而去二次确认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左爻必须去。 z市的天气更冷了。 萧瑟的风开始往人的心口里面钻，好像无论在室内还是室外，身体即使暖和了，心里面还是凉冰冰的。 “左小姐，您来了?” 视野里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几日不见，此时的金人杰身着与初见不同的警服，整个人显得多了几分硬朗，少了几分休闲。 左爻尝试着勉强微笑，最终还是失败，只得冲着金人杰点了点头。 “我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说是我师傅的.....” 遗体这两个字梗在心口，却怎么都说不出去。苦涩再次蔓延上心口，强迫着左爻去面对逃避已久的事实。金人杰看到了左爻的状态，无奈的垂下眼之后，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左小姐，我带你去做笔录的地方。” 左爻冲着金人杰点了点头，离开了大厅。 左爻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准确来说，左爻其实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在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发生之前，在左爻的师傅闵卫华遭遇时段之前.....她本来是，准备在不久的将来跟他表白的。闵老头还答应她，等调查完地沟油工厂，就带着她，去他家里面吃伯母做得饺子。 她还可以见到他的。 可此时，他就靠在走廊尽头的墙面上。 警厅里面多是阴暗不完全透光的建筑，此刻窗外阴云蔓延，连带着室内都不甚明亮。在走进这个转角之前，左爻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里看到他——闵浩辰。 他就那么沉默着靠在角落，整个人都蜷缩在黑暗之下，仅仅只余下半边侧脸露出来。他的骨相轻柔又富有菱角，一向像是一抹冷峻又含着青草香气的风。在左爻毫不避讳又震惊的视线之下，他的发丝随着重力稀稀疏疏跌落下来，随后将他鸦羽一般抖动的睫毛遮掩，随后埋起来。她于是看不清他的眼眸，亦不知晓，在接下来他抬眸与她对视之际，那眼神当中深深埋藏在眼底的，究竟是曾经熟悉的淡粉草木色，还是皎白白月光，亦或是入窗外暗沉又压抑的云层，里面藏着她能够预见的雨。 第11章 闵浩辰听到了来人轻微的脚步声，下意识整个人都一顿。 当人在全心全意珍重着一个人的时候，是能够明显的感受到那人的情绪变化的。 于是，闵浩辰清晰的察觉到，这个朝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身上披挂着彻骨的愧疚与悲伤。 闵浩辰轻微挪动了一下唇瓣，缓慢的，顺着感觉抬起了头。 对视了! 原来...... 原来他的眼眸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所幻想的花草与月色，阴云与沉雨，都没有。 光芒抓不住他们的影子，就连空气都为之滞涩。 闵浩辰出乎意料，冷静地可怕。他的眼睛里面像是有着一个漩涡，漩涡里面的黑洞深沉又浓烈，浓烈的像是被不断磨蹭的陈年老墨。年代感与沧桑就这样变成了一片片的悲悯的雪，撒了进去。 没有怨恨，也没有在意。 可是左爻却并不觉得放松。 这样的眼神，好像在碰撞的那一瞬间，给她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枷锁，于是她心甘情愿的缴械投降，被判处无期徒刑，情愿陷入悔恨的大网，靡靡不可终日。 金人杰率先打破了沉默，“闵先生，左小姐，这边请。” 闵浩辰看了看左爻，随后还是不置一词，率先跟着金人杰的脚步走进了房间。 “是这样的。” 金人杰从抽屉当中拿出了一叠文件，随后示意两个人坐在他的对面，接着将文件分别摆 到了二人面前。 “其实按照道理，是不应该来麻烦闵先生的，只不过考虑到，闵先生是我们闵卫华的独生子，所以这件事通过我们内部的协商，还是召集了两位一起。” 左爻闻言偏头，轻微的看了闵浩辰一眼。闵浩辰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单薄，像是一张披着假面的平静海面。 金人杰再次开始话题：“.....好了，接下来我开始向两位了解一下。” “左小姐，请问闵卫华先生当时，当时在怎样的情况之下，确定了要前往地沟油工厂深部?” “当时我们是一起去准备调查这个地沟油工厂的。这件事具体怎么回事，我那天夜晚跟你在车上面，也交代了一次。” 此话一出口，左爻感觉到身边闵浩辰的氛围瞬间变得更加单薄。恍然之间，她还感受到了来自闵浩辰眼神轻飘的一下打量。 只是十分轻飘飘的，左爻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 于是，左爻在极其短暂的停顿之后，继续陈述。 “当时，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让我去外面查看我们早就架好的摄像机。” “........然后呢?” 记忆恍若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盘旋在其中的，除却满地泥藻，再无其他。 “......我想不起来。” 是的，我想不起来。 如果不断地用尽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去努力的回忆那晚的事情，一股难以抵抗的无力感与恐惧就会扑面而来。钻进你的骨血，你的灵魂。接着大脑会抽痛起来，紧接着回忆都变得模糊，精神也恍惚起来。 耳边金人杰的话语却仍在继续，可是落在左爻的耳朵里面的话语却系数变成了不被大脑自动识别的模糊不清的哝语。一直到最后，左爻才清晰地听到金人杰带有抱歉语气的话，冰冷地好似一把刀刃，直直的冲出来。 金人杰刻意停顿，“而且左小姐，闵先生......”金人杰斟酌，“由于闵卫华先生知名伤口的那枚子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我们从绑匪身上找到的那颗子弹，而是不知哪里出现的新型号，所以——” “我们怀疑，闵卫华先生并不是被绑匪杀害，目前目击者只有荣刚先生一人。” 金人杰深呼吸，“依照他的证词，闵卫华先生，可能是与绑匪，早就相识!” 左爻感受到身边的闵浩辰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挺直了脊背。一瞬间，左爻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阴沉的情绪。 “.....你是说，我父亲他，” 闵浩辰长期没有发声，此时的声音显得格外沙哑低沉，单单从语气当中，就可以透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金人杰缄默。 左爻的大脑在一瞬间及其混乱，随后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渴望寻找到可以突破的窗口。 “.......只有他一个证人吗?”左爻冷笑：“你们警察判断一件事情，从来都只听从一面之词吗?” “你看看里面躺着的那个人!”左爻的眼眶霎时通红，“他生前就是个警察，你现在告诉我，他会跟伤害人民的绑匪有所牵连?” “他这些年为z市做了多少事......你们看不见吗? “你随随便便从大街上拉一个人出来，他们都知道，闵卫华是个惩善除恶的人。” “那个荣刚的一面之词，你们就......信了吗?” 左爻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还......是不是人?” 金人杰在沉默，就连闵浩辰，也在不断地沉默。 整个办公室，只余下左爻话语的回音，在不断回荡，久久回旋。 突然，房间外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此刻由于情绪激动而站起来的左爻，最先听到了声响。于是也顺其自然的听到了那句尊敬的问候。 “聿成哥，您来了?” 聿成?金聿成? 思绪在众多仇乱繁杂之间，似乎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而出现了一个明亮的缺口。于是，左爻看到光亮在一瞬间汹涌的涌进来，照亮了自己的心口荒芜。 第12章 左爻的第六感驱使着她的眼神冲着窗外探身出去，企图窥探来人的翩翩衣角。似有所感，在左爻的视线穿透玻璃直接落在此刻站在室外的那个人的脸的一刹那，原本侧着头与其他警员对话的金聿成，也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左爻这个方向极具侵略性的视线，立刻收敛了嘴角清淡的笑意，接着眼神直直的望了过来。 !!!对视了! 这个男人，这个容貌少有到令左爻在对视的一瞬间有几秒钟心空的男人。 是了，金聿成，那天晚上带着一种小队前往救援的那个人。 是他，是他亲自带队进去营救师傅的! 是他，他一定也在现场，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样的念头在一瞬间出现，就如同见了风的杂草一般不断地蓬勃生长。左爻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探寻金聿成在与自己对视的那一瞬间，眼中所闪过的诸多情绪。 接下来的一切行为都变得顺理成章。 左爻的身体比大脑快一步冲出去。大步拉开门，不顾金人杰出口的惊呼与闵浩辰不解又讶异的眼神。 她只看着金聿成。 金聿成似乎注意到了左爻的行为，那簇浓淡相宜的眉毛再一次轻微挑了起来。 可是左爻没有在意，她来不及去在意。这是她的最后一只稻草，是她的最后一点点希望。 左爻迫切的，渴求的想要去触碰他，随后问一问他那个问题。 眼前是金聿成骤然放到的脸，近距离看上去比想象当中更加精致。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睛此时正冷静的注视着她，不带有任何情感的审视。 左爻强自按耐住正在逐渐变得剧烈跳动的心脏，对上金聿成的眼神，“我记得你。” 左爻启唇，迎着金聿成此刻看上去饶有趣味的眼神。 可是只是看上去而已，外人看上去，会觉得金聿成此时的表情算得上饶有趣味，可是只有距离他很近的左爻才知道，他的眼睛里面，一潭死水，只剩下冰冷地寒气。 不过，她不在乎。 她只在乎一件事。 “你那天，有看到我师傅吗?” “你带了一队小队的人，拿着枪支进了那个工厂，我不清楚你们走到哪里，但是既然最后成功的拯救了荣刚，那是不是说明——” “你们有见到我的师傅，闵卫华?” 左爻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金聿成的表情，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这样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放在仅仅是见过两次面的人身上。左爻知道，这样的行为失礼至极。 没关系，她也不在乎。 一刹那，金人杰本就准备上前阻止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开始耐心等待着金聿成的答案。而闵浩辰，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随后倚靠在门边，沉默的注视着。 左爻的心跳在此刻跳的飞快。 她知道金聿成接下来的话，很可能就会将真正的真相揭开面纱，连带着关系到师傅闵卫华生前一生的荣辱与名声。 左爻眨了眨从刚才开始，就不断泛起干涩的眼睛，随后微微的，向前走了一步。 “金聿成.....你说话。” 金聿成注视着眼前少女泫然欲泣的双眼，乌黑明亮的双眼四周，明明显显的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原来已经哭过了啊，金聿成这样想。 少女直白的眼神，放在金聿成的身上，显然不足挂齿。这就类似于，故作凶猛的小狐狸想要去伤害凶猛的猎豹，其实只是挠痒的力道。 忽视掉周围警员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金聿成陷入思绪。可是就在下一秒，站在他对面的女人，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冲着他向前走了一小步。 距离他的方向，再次迈了一小步。 柔弱的眼神，脆弱的神情，依赖的脚步...... 白皙的皮肤，微红的眼角，与若有似无流露出来的被拯救感。 这一切，金聿成仍控制不住恶劣地想—— 可真是想要狠狠地摧毁掉。 金聿成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笑，可是眼底的情绪却不露分毫，只能够让旁人看到他的寒气。 “小姐，我进去的时候，”金聿成刻意拉长语调，随后漫不经心的说出话来，“你师傅已经死了。” 金聿成语气更加轻柔，在此刻显得格外温柔，可是只有左爻知道埋藏在下面的冰冷。 “只有荣刚，是唯一的证人。” 这句话一出口，左爻似乎听到了心底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她气愤无力，“可是荣刚说的，是假的啊?” “难道就因为，因为他是未来的z市慈善大使，手握权柄，就可以这样污人清白?” “这就是，公道嘛?” 后来的左爻知道了，金聿成一举成为了荣刚的救命恩人，成为了z市中央警厅的督察长，成为了那个一跃龙门，人人羡艳的人。 左爻从后来的新闻报道上，看到了他。披挂着算不上熟悉的皮囊，嘴角挂起熟悉的痞气笑意，那双黑地看不见底的眼睛仍然泛起凉气。 可是都被他自己刻意的藏起来。 群众看不到，观众看不到，他们都看不到。 真可笑啊。 在警厅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还以为他，是救赎那样的存在呢...... 可是这些掩盖着的迷离，只有她知道。 她还知道，那个充满枪击星火的夜晚，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所不知晓的事情—— 第13章 那是血与泪并行交织的真相。 第7章 花落（7） 左爻还未正式走出墓地，就接到了纪久焱打来的电话。 “叮铃铃” 左爻接通：“喂?” “左爻，你提到的那个工厂，就在城西，不过这几年响应政府号召，已经开始整治了。所以这边，从外观上看，其实跟当年的那个工厂相比，变了很多。只是不清楚内在，还是不是当时的模样......” 纪久焱余下的话语没有完全说出，左爻却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沉默的听着纪久焱的话语。 纪久焱没有得到回话，便敏锐地察觉到电话另一边低沉的情绪。 纪久焱顿了一下，试探性问道：“......我们还要去嘛?” 左爻沉沉闭了闭眼，随即再睁开：“去!” 即使打了出租车，可是从城东一口气奔到了城西，中间还是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左爻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是内心确实是肉痛十分的。 z市这几年的绿化越发变好了，当年左爻与闵老头来这边，路边大多就是干枯的电线杆子，一座一座与街道平行排列，最后与望不到边缘，看上去寂寥又沉静。 跟现在，算得上是截然不同。 如今这边的街道，路边是白色的瓷板石，一块一块整齐的排列出来，随后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放上一个小小的由木质围栏围成的花栏。虽说是假花，可是却一并并交簇着长在一起，看上去芬芳馥郁，花香扑鼻。 给出租车师傅结算了价钱，左爻随后下了车。 出乎意料的是，左爻本来以为纪久焱会站在地沟油工厂附近，不曾想一下车，就被眼前这个站在路边，风光霁月的少年晃了眼。纪久焱此时此刻就站在路边，岁月翩然过，恰似初相识...... 纪久焱就站在花栏旁边，他的头垂下来，仍由着阳光给他松软乌黑的发丝洒下一片阴影，随后他的头垂下来。 此刻左爻站在距离他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可是阳光，花儿与少年，这本来就应该是万分美好的事情，左爻能够看清纪久焱微微蜷缩着手指，接着轻微又小心的去触碰那朵小小的绽放着的花。 满天星，此刻像是长在泥土里面的星星，纯白灿亮，在这边散发着柔情的光。纪久焱用他粉嫩的指尖轻微触碰娇嫩的花朵，兀地一瞬间，左爻感觉到似乎自己的心间，也随着纪久焱的举动，霎时被碰了一下。 那是心跳骤停的声音。 似乎是左爻的视线太过刻意，在这样单薄又寒意的空气当中，无法被真切的隐藏起来，于是纪久焱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来。 他准确的在一瞬间，捕捉到了左爻的视线。 ——以这样一种措不及防的形式。 他似乎向来就是以措不及防的形式，闯进左爻的视野当中的。对上了少年突然发光的眼神，像是纯净狡黠的仙子误入世间，随后施施然放下一些仙气，去留给世人趋之若鹜。 第一次见到纪久焱的情形，就这样裹挟着回忆的海啸，汹涌而来。 彼时左爻刚刚陷入了师傅离开的疼痛当中，随后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之下，准备重振旗鼓，完成师傅生前想做的事情。 记忆中的闵卫华总是喜欢眯了眯眼，然后语重心长，“我们调查记者，不就是要把大家被隐瞒的民生真相，放到民众眼前嘛!” 你看，他就是这样热枕的人。 后来那之后的整整一年里面，在那段左爻将自己整个人封闭的时间，她一直特别努力，类似于每日每夜泡在新闻社里面。每日除却一日三餐的时间，就是在跑活动，整理相关的调查资料，发现更多潜藏在各个角落的阴暗。 左爻记得她在修整好自己之后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闵老头生前说过的那个地沟油工厂调查出来。 那个时候正好是距离闵老头离开之后的一年多。 在遭遇了鬼面人围剿之后，城西的地沟油工厂已经开始被查封，这里作为第一案发现场，外加上这一片不涉及什么经济开发项目，所以一直都处在被封锁的状态当中。 简而言之，没有警局人员同意的基础上，是不容许其他无关人员入内的。 那个时候，左爻也是站在这条工厂后面的路上面抓耳挠腮，心中焦急的好似被浇下来一罐火辣辣的热水，从头到脚都烈得难以抑制。 就在此时，左爻看到了一个少年。 他穿着一身黑色，眉眼之间的棱角与两年后相比起来，还显得略带稚嫩。整个人背对着左爻，却在她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察觉到了她的靠近。 纪久焱立刻转过身，“什么人?” 眼神凌厉地很，此刻突然的回头，将左爻整个人我吓了一跳。 左爻打量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斟酌道：“你.....也是想要进工厂里面看看的?” 左爻注意到了男人一身便捷的服装，劲道的肌肉被裹在算不上厚实的黑色衣服当中，一身挺拔，也注意到了他望向工厂熟悉的目光。 因为那样的目光，跟她望向工厂的目光，一模一样。都是充满了想要探寻的好奇，好奇的星火掩藏在烈焰之下，被一层名为平静的塑料膜显浅的盖着。 于是，左爻刻意忽略掉了男人由于她的冒然搭话而眼角处显露出来的微微的几分不耐。 “你是，同行?” 第14章 “也是记者?” 也不外乎左爻这样认为，眼前的少年身着一身黑色，穿戴便捷，再加上同我一般想要进入着工厂内部，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百姓。 想要进入这种案发现场的，除却警察，应该就剩下记者了吧。 可是这个少年，明显不是警察。一是因为他没有身穿警服，二是因为他也选择了这一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准备进入。如果是警察的话，完全可以凭借相关证件光明正大的进入。 左爻自认为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却不想眼前的少年脸色显而易见的黑了一瞬。 纪久焱不耐顶腮：“同行?” “谁跟你是同行? 纪久焱眼神轻微的撇了一眼左爻拿在手中的摄像机：“记者.....” 怎么在这边会碰上个女人? 纪久焱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 又不能直接杀了她……烦人。 左爻听到纪久焱否定的口气，心中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你看看，这小伙子看上去圆头圆脑，多么像当年的我啊!当年闵老头刚刚带我入门调查记者的时候，我不就是一脸不耐烦，心中满腔隐忍，又屈服于社会的压力之下嘛! 可是眼前这个小伙子，完全比我当年有前途的很。无论是身手(提前察觉我的到来)还是这个敏捷程度(发现我是记者)，再加上这灵活的脑筋(懂得翻墙)，!完完全全是为了调查记者而生的啊! 内心一顿操作猛如虎，左爻眼神火热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浑然没有察觉到他此刻有些许僵硬的脸色。 在那一瞬间，左爻想到了闵老头对自己教导过的那些话。 “丫头，我希望我们调查记者，能够一直薪火相传。” 闵卫华一向精神又气魄的眼睛里面，此刻却散发出无可奈何的悲悯。 他似乎通透得很，从踏上这条路的开始，就从云雾缭绕的另一端发觉到了那些破碎到难以拼凑的结尾。 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踏上来。 “现在的年轻人呐……都太过于浮躁，沉迷于表面。等我走了，我希望你能接住，代替我，你一个人领着现在的年轻人，别让调查记者的路断下去。” “我知道，这有点难。”闵卫华笑了笑，慈祥的气质从一道道皱纹当中焕发出来 像是一道光，“不如，你就只是试试看，试试看，到底能够到什么程度。” 左爻悄悄问道，“你是不是，想进去看看?” 纪久焱对上女人此刻晶亮的眼神，本就不耐的心情逐渐消散了一些：“......嗯” “那你是不是，想看看案发现场，调查些什么?’ 纪久焱警觉：：“......你问这个干嘛?” 在左爻这里，他这样的口气，这样的反问的语气，不外乎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看样子，是想进去查证，却有些困难，没有办法正大光明的进去查证的话.....”左爻鼓足勇气：“那你.....要不要试试看?” 纪久焱一脑袋疑问：“试试看?试什么?” 左爻撸起袖子，上前一步。 “是这样的，我是z市独家新闻社的专属调查记者，专门负责我们民生调查这一部分，我看你似乎对这方面有些兴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加入我们?” 纪久焱垂眸看着左爻，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发现自己难得的跟不上这女人的思路。 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像有什么大病，可是她显然发现了他的存在，况且他今天专门过这边来，就是想去仔细查查那天到底出了什么纰漏，能够让他滑铁卢。 说是这么说，可是这个女的好像误会了什么..... 对上少女期盼的眼眸，里面的霭霭雾气似乎随着光线的折射开始消融，紧接着琉璃一般的眼睛开始在他的视野里面透出迷离动人的光。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试着做我们的调查记者，你觉得怎么样?我知道有些许唐突，因为......” 纪久焱打断：“不用了。” 此刻，纪久焱所有的急躁与烦闷全部涌了上来。他觉得，他刚才跟眼前这个女的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肯定是自己的脑袋进水了。 “我没什么兴趣，这地方我现在也不想进去了，要干嘛你自便。” 一股气说完这些，眼前这个男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左爻，就大步离开。 似乎是过了那么几秒，似乎又过了很久，左爻下意识转过身，却再也发现不了男人的踪迹。 那一抹黑色，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在萧瑟的风与工厂残留的淡淡的腐气当中。只在左爻的心口处，留下了那么一抹微小的，轻柔的痕迹，不知何时风再度吹来，就会随风逝去。 而此刻，左爻就站在这条路上面。 纪久焱打了个响指：“嘿，回神了!” 左爻霎时从回忆当中抽离出来，只见原本距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纪久焱，此刻已然站在了她的对面。 他眼神里面带着淡淡的探寻与疑问，似乎是在询问她：为何一直呆呆地站在这边。 左爻展颜一笑：“我在刚刚，想到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了。” 纪久焱一顿，“第一次?” “对啊，也是在这里，你就站在这条路上面。我当时调查师傅的死因无果，于是时隔了一年多再次来到了地沟油工厂，”左爻抬起头：“恰巧碰到了你。那时候，我还想让你加入调查记者的行列，还记得吗?” 第15章 纪久焱安静的听左爻描述完记忆当中两人的初见，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就那么确定，那一次是我们的初见嘛?” 左爻愣了一下，反问：“难道不是吗?” “那我，在何时还见到过你?’ 纪久焱微笑着安静垂眸，看着左爻疑惑的模样，又打了一个响指。 “好了，走吧，我们去干活。” 说完这话，纪久焱径直转过身，朝着工厂的后门行动着，将左爻甩在了后面。 左爻着急：“唉等一下!我们在那之前就见过面?你跟我说说，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纪久焱轻声：“我只是觉得，z市也算不上多大，我们肯定有过那么几次——” “擦肩而过。” 只不过你没有注意到罢了。 那时的左爻沉溺于悲痛当中，一张小脸被悲痛渲染的煞白，那双盛满了泪水与温度的眼睛却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变得更加晶莹剔透，不断地散发出迷离的光来。 于是，即使是纪久焱风尘仆仆地离开，即使他着急于藏匿自己的身形，却也在匆忙的，人来人往当中，余光里面出现了左爻的身影。 于是纪久焱匆忙的脚步在左爻出现在余光的一刹那，顿了一瞬。那是极短的一个瞬间，跟随在纪久焱身边的随从等人全都没有注意到纪久焱的停顿。 可是纪久焱本人知道。 在这个短暂又惊艳的一瞬间，他的余光当中，全部都是左爻的存在。 于是后来左爻的搭话，即使纪久焱向来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却还是陪着她浪费了时间。 对于当时的左爻跟他来说，这都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 可是有些时光，它并不需要漫长的铺垫，只需要几个短暂的瞬间。 有句话，叫做瞬间，即是永恒。 “纪久焱，等等我!我是你上司，你怎么走在我前面，头都不回一下啊!” 纪久焱听到“惨烈”喊声，忍不住歪头笑了笑，舌尖缠眷着，轻声道出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话—— “小娇气包。” 第8章 花落（8） 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经过时间与风沙的打磨，再加上左爻其实并不知道真正的案发地点在哪里，所以进入工厂之后，左爻并没有太明确的目标。 可是纪久焱却很有想法。 纪久焱用手指了指西边的那片空地：“我们从空旷的这部分开始查起吧。 左爻闻言望过去：“你有想法?” “既然是绑架，肯定要选空旷的地方，他们人也不算少，加起来十多个人，一排子展开也需要不小的地方。而且这片工厂，其实算得上空旷的地方没几处。”纪久焱向前支了支下巴，“我们就近开始搜呗。” “为了提高效率，我们分头行动!”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纪久焱的想法与做派，总是会让左爻有一种意外之喜的感觉。 其实空旷的地方 搜查起来也比较简单。左爻在这边的水泥地上面，除却零碎的土样，还发现了一些剐蹭的痕迹。 只不过，不能确定是当初他们留下来的。 “左爻，这里有情况!” “！” 纪久焱发现了一颗子弹！ 这颗子弹微小，藏匿在一种杂乱的痕迹当中，距离左爻发现的剐蹭的地方相差几米。 这里的废弃物品摆放十分混乱，而且已经开始缠上了细密的蛛网，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这里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子弹也就隐藏在泥土与污垢当中。 纪久焱只是拿起了子弹，独自放在手指之间端详了片刻，便将子弹给了左爻。 “你去调查吧!”纪久焱挑了挑眉，“我就.....偷偷懒。” 除却子弹之后，再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不过这次也不算是无功而返。左爻当下收集好了这颗子弹，准备拿回去好好调查一番。 自从毕业之后来到z市，左爻的住所从未变过——永安小区。 小区就在距离新闻社不太远的地方，所以左爻谢绝了纪久焱要送自己的好意，自己回到了家中。 自从准备一门心思地投入到调查记者的门槛之后，左爻回家的时间就自然而然减少了很多。相应的，家里的东西也鲜少收拾，连带着冰箱里面的食物，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洗劫一空。 左爻想，自己应该想个办法解决晚餐了。 掰着指头数了数，虽然在z市大大小小混了这么些年，可是除却师傅之外，也没有几个与自己真正亲近的人。 最终，左爻决定自己去整点下酒菜。 她想到了闵老头经常带自己去的那个路边摊。 其实在闵老头出事之后，左爻去那里的次数显而易见的少了起来。一个是因为确实忙碌起来，整日也抽不出合适的时间去那边，另外一个就是——害怕碰见闵浩辰。 这个地方只有左爻，闵浩辰外加闵老头三个人知道。就算他跟左爻同时想要去尝尝鲜的这个可能性很小，可是算不上没有，但是两个人现在的关系.......还是不见面的好。 不过，左爻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巧.....的吧? 当左爻此刻站在路边摊的摊门口，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进退，只能瞪大双眼望着那个安然坐在简陋餐桌上边的男人之时，其实她是潜意识里面松了一口气。 左爻心绪复杂，“.......还真的碰到了? 其实都是可以猜到的。 第16章 不怪左爻多想，上午墓地刚刚碰到，没隔几个小时，这晚餐又碰到了。 不过其实，也可以理解。 今天是师傅的忌日，他去墓地，还是来路边摊，其实都是可以猜到的。 那左爻呢，即使是知道有很大的可能会碰到他，可是她还是来了。 如果说去墓地是必须，她要去给师傅上香纪念，那么路边摊并不是必须来。自己又是为什么，在几度挣扎之后，最后还是选择了来这里? 其实左爻自己也想不清是什么原因。 但是归根结底，她想见他。 左爻只觉得眼前的闵浩辰对自己来说，一直都是很特别的存在。 跟师傅不一样，左爻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来到z市，是师傅带着她入门，给了她脚踏实地的机会。 那么闵浩辰，就是那个想让她拥有家的人。 初次见闵浩辰的那天晚上，他虽然嘴上不让师傅喝酒，可最终还是纵容着让他喝了许多。 那晚橙黄色的灯光，在黑暗的背景之下，显出几分昏暗，又显出几分缠绵。缠绵到，即使是闵浩辰这样冷峻绒白的脸颊，都泛出了淡淡的粉红色，凌厉尖锐的棱角顺着眉峰开始，下颚结束，都镀上了一层柔柔的光，将他身上本就拥有的拒人千千里之外的气质悄然消融。 那个时候，他大多数都是沉默的看着。 看着师傅高举酒杯，大声承诺着什么，畅谈了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的梦想。看着左爻羞涩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脸色，看着芸芸众生的一悲一喜。 随后，他会拿起手边最清淡的温水，用湿软的红唇轻微的抿一口。眼睫也垂下来，由着灯光撒下一个淡淡的影子，紧接着咽喉处的喉结微动，继而抬起眼眸来。 这样寡淡又平凡的动作，叫他硬生生做出了三分勾引的媚气，却又不低俗，左爻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皮相好到难以置信，又觉得他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带着积年累月的家教素养在里面。 那个时候的闵浩辰，虽然外表看上去难以接近，但终归只是一个温柔的少年。 “哟，小姑娘，你怎么一直站在那里啊?”老板挥了挥手，“来来来，里边坐。” 老板将左爻从思绪当中抽离，突然的回神让左爻模模糊糊的顺着老板的引导，继而施施然走进了这道方才让自己纠结万分的门。 随后，又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被老板拉着坐在了一个独立的椅子上。 “小姑娘，这个点儿人有点多，委屈你跟这个小哥拼一下桌哟” 左爻刚刚坐好，闻言抬头一看。 嚯，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犹豫许久也并不想正式碰面的一一闵浩辰! 闵浩辰其实也有猜想到，今日会碰见左爻。 不只是左爻变了，闵浩辰也变了许多。 此刻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吃饭，现在的闵浩辰，再也没有办法对着左爻再怀有当初的心情了。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件事跟左爻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情感的阈值总是会忽上忽下。 闵卫华的死，始终是横跨在闵浩辰与左爻之间的一道横沟。在没有真正发现闵卫华的死因之前，她或他，都没有办法谈之前的那些事情。 “如果，如果你觉得不太舒服的话，我可以坐到别的座位上去。” 左爻终究是抬起眼，小心的询问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闵浩辰的意见。 她本身就欠着他，如今这样的人情，还是尽量避免。 以左爻的想法，他们两个人此刻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吃饭，无论是闵浩辰还是自己，都没办法真正的饱餐。 闵浩辰出声：“不用了。” “我吃完了，你不用动。” “我这边结完账就走。” 闵浩辰在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垂着眼，他没有分给左爻一个正式的眼神。 也是，就算对视了，也会是满满的尴尬溢出来。就像是被浇灌了咖啡的苦蔓藤，难以苍翠生长，也没办法枯萎而亡。 就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然后将所有的祈祷，托付给时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左爻看了看闵浩辰还剩下大半没有动的饭菜，再次开口：“其实.....” 只是左爻的话语还没有完全说完，闵浩辰就离开了。 闵浩辰没有任何犹豫，利落的站起身，离开了这里。四周围的喧闹似乎跟他毫无关系，他的身影就像是斜斜的立在雨中的一抹竹竿，硬朗又坚韧，周围的花香与清风都难以动容他的脚步。 他一步一步步履平缓又稳重，逐渐走出昏黄的灯光，走出这个充满了回忆的路边摊，也再次走出了左爻的世界。 一如三年前。 距离上次心理诊断，已经过了有一周时间了。 这三年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左爻都会去华彩心理医院去找沈修然进行心理咨询。 创伤性应激综合征(ptsd)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治愈的病症。早在第一次去找沈修然进行诊断的时候，他就坦言了左爻的情况。 “其实对于ptsd患者来说，相对于治愈，其实更多的是放手。” “这类患者大多都有一些难以释怀的东西，从而不断地给予自己大脑皮层心理暗示，最后达到了一种，强制要求自己的后果。” 沈修然话语一转，“所以如果左小姐，你想要治愈你的创伤性应激综合征，最好的办法其实是一一你的内心主动释怀。” 第17章 “我观察了你的状态，其实你只是将这些责任强制性的揽到了你自己的身上，”沈修然加强语气，“您一直这样的话，治愈的结果基本是零。”左爻坐在前往诊所的路上，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 沈修然的问诊间的装修风格，一点都不像是医院，更像是一间富有格调又充满情趣的茶馆。 每次左爻一进门，率先吸引她的，就是那个上面整齐盛放着不同茶具的纯木制茶桌。左爻这个外行人看上去，心下只能赞叹，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每每沈修然看诊之前，都会带着左爻坐在茶桌旁边的软卧沙发上面，随后动作轻缓的帮她泡一杯。 他的动作十分令人赏心悦目。斟茶倒茶，洗茶铺茶，每一道工序都毫不省略，沈修然的手法老道，往往在斟茶的同时，还会关心一些意想不到的话题。 据他所说，“这样可以缓解病人心理焦躁的情绪，我们因此更方便就诊。”不可否认，他的这些确实很管用。 这次左爻来，沈修然挑了上好的观音茶与瓷砂壶出来。沈修然拿起茶壶，角度恰好的倒了一杯茶，随后递到了左爻的手中。 “最近有做噩梦吗?” 左爻接过茶盏：“没有了，最近做梦的频率少了很多。” “即使是做梦，也大多数会梦到师傅生前的那些事情。” “许许多多，不过都是很快乐的回忆。 左爻抿了一口茶，接着缓缓说道：“当时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的细节，到了梦中的时候，就会被无限放慢放大。” “有的时候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下意识疑惑，”左爻皱了皱眉：“会不会，这些都是虚拟的记忆，是我自己的大脑所幻想出来的东西。可是梦境中的那些太真实了，真实到，我总是会固执的觉得，那就是我忘却的现实。” 左爻抬起眼，望着此刻坐在对面的沈修然。 “你觉得呢?” “究竟是我的大脑在骗我，还是我忘记了什么?” 沈修然并不急着回答左爻的问题。 他给自己也缓慢的斟了一杯茶，随后淡淡抿了一口。 “如果是作为医生的角度，利用学术语录来讲，这两种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结合你个人的情况，应当是你忘却的情况更大一些。” 沈修然将茶杯平稳的放下，不急不躁的继续讲：“毕竟ptsd患者每个人症状不一样，你之前就忘却了案发现场的一部分回忆。” “所以，医生的角度，忘却的可能更大一点。” 左爻疑惑：“什么叫做，医生的角度?” 沈修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意淡淡的，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变化。恍若一株冰清玉骨的雪莲，在此刻开出花来，接着变成了午夜当中最迷人的妖精。月光洒在水池边，将雪莲的影子映衬出几分葳蕤来。 “若是以朋友的角度，我更希望，你可以去看看你的内心。” “大脑虽然会欺骗自己，可是究其根本，都是假象。” “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明辨是非的能力。” 此刻沈修然的语气清淡，语调悠长。他的眼睛正一刻不眨地盯着左爻，天生偏淡的瞳孔当中映照出认真的光彩，却又带了几分微乎到难以察觉的哄诱来。 “左爻，你应该相信自己内心的想法。” “就像是相信我一样。” 左爻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牢牢地吸在了沈修然的眼神当中，淡色瞳孔明明只放下了她一个人，她却控制不住地沉溺其中，就像是一个贪婪温暖的小孩。 左爻知道沈修然的眼眸里面有令自己依赖的温泉水，所以下意识想要荡漾在其中。 人除了天生具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之外，还趋利避害。 眼前的温暖令一个人深深沉溺其中，为了继续待在安稳的环境当中，她会抛弃许多。 沈修然轻笑：“回神了，左小姐。” 左爻顺从的眨了眨眼，逐渐从被无端被蛊惑的状态当中抽离出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被直勾勾的吸引，耳尖泛出了淡淡的红色。于是，左爻为了缓解刚刚沉迷男色的紧张，下意识就要去寻找刚刚被自己搁置在一旁的茶杯。 她需要喝口水冷静一下。 却不想手刚刚碰上茶杯，想象当中润凉的触觉却并没有传来，反而是一阵温热。 左爻低头一看，原来沈修然的手此刻就垫在自己的手下面，而他的手下面，正是她的茶杯。 一霎时，左爻抬起头对上了沈修然含笑的双眸，只觉得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左爻立刻将手撒开，嘴里面磕磕绊绊的解释：“我，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咳，我没有，没有注意到你的手，我想喝一口茶水润润嗓子。” 沈修然却并没有一丝慌乱。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左爻一眼，随后动作不慌不忙的将茶杯拿起来，口中淡淡说道，“茶凉了，我给你换一杯。” 左爻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与她解释。 沈修然的眼神温柔又随和，左爻却从其中感受到了安抚的意味。方才慌乱的情绪，在注视着沈修然斟茶的动作当中，不知不觉消散了。 第9章 花落（9） 自从拿到那一枚子弹之后，左爻这边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 毕竟左爻再厉害，也只是一个调查记者，即使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探查一些未被发现的真相，也不可能真的探查到军事方面的东西。 第18章 不过通过大量的搜索，左爻还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例如，左爻知道了那个子弹的名字。也根据回忆发现了，这颗子弹，恰巧与当年从闵老头身上发现的那一颗，型号完全相同！ 左爻想了办法，将金人杰约了出来。 地点就在距离警察局不远处的咖啡店。 左爻一早就到达了地点，心中的疑惑像是滚雪石一般越滚越大，她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人能帮自己解惑。 金人杰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是左爻没有想到，金人杰并没有按时赴约...... 左爻坐在咖啡店靠窗的座位上面，无心观赏着四周温顺宁和的咖啡店，鼻腔之间充斥着的咖啡香浓厚醇香，却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左爻的余光里面，全部都是对面的警察局。 警察局的大门开开合合，却总归是没有看到左爻想看到的人。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将近正午。正午的阳光高高升起，金色的光线在空气之间体现出了极致的丁达尔效应。一缕缕光线穿透稀薄的空气，由着透明平面反射，随后落在了市中心区域的地点。 左爻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金人杰没有等来，自己却等来了那个被列为头等冤家的男人—— 金聿成。 他今日换了一身便装，不再是之前几次见面所穿的警服模样。往日里面凛冽的发丝此刻柔和的垂下来，在踏出警局大门的那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来自阳光的金色光线。 此刻的金聿成，显得柔和又温顺，是左爻从未见到过的模样。 如果单单是去看他的皮相，左爻不得不承认，即使是自己，也很难对他心生不喜。虽然自己对于他的一些做法很不认同，可也没有办法违心的否定这个男人与生俱来的俊美。 他的骨像连带着瓷白的皮肤，一并随着他不断前进的脚步沐浴在了阳光之下，阳光与露水都是他娇嫩的养分，左爻知道，何时何地的金聿成都美不胜收。 他的步调不急不躁，每一步都漫不经心，可是速度却没有任何迟缓，在左爻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这张俊脸已经放大的出现在了她的对面。 金聿成就站在咖啡店的窗户另一边。 简单来说，就在左爻的正对面。 两个人只是隔了一扇透明的玻璃。 可是他怎么会没有一丝犹豫，在出了警察厅的大门之后，就顺其自然地发现了在自己这里呢? 金聿成似乎是看懂了左爻的脸上明显的疑惑的表情，随即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左爻看着他恶劣的张开嘴，优美的唇形微微张开，顺着红唇白齿，嘴型缓缓勾勒出了显而易见的四个字： “乖乖等我。” “!!! ” 一瞬间，左爻的内心惊疑不定。 她眼睁睁看着金聿成步调优雅又随意的推门而入，门框摆动的同时，牵连到了一串细小的风铃，于是动听清脆的风铃声与金聿成是一同出场的，连带着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 换作任何一个人，在去到一个全新的环境之后，接收到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只怕是会觉得不自在，可是金聿成却似乎浑然不在意。说的更准确一点，他享受着大家羡艳的目光，因为他自出生以来就泡在这样的目光里面。 左耳的铆钉耳环此刻更加惹眼，顺着他摇晃的身姿与调侃的步调，似乎会时不时折射出耀眼的光来。 “左小姐，听说您想见见李书俊?” 金聿成轻车熟路的坐到了左爻的对面。 左爻知道自己微皱的眉头与谴责的目光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所以便也任由着他去。 左爻顿了一下：“金人杰告诉你的?” 金聿成淡笑不语，只是继续眼带笑意的望着左爻。 左爻在之前与金人杰的聊天当中，暗自打探过金聿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金人杰的口中所提及到的金聿成，是一个十分捉摸不透的人。可是他语气当中对金聿成表达出来的，并不只是简单的尊重，更是充满了推崇与敬畏。 “左小姐，其实我觉得您不需要对聿成有着那么大的疑惑。” “毕竟您虽然不知道，可是我们都算是了解他的，他是一位.....”金人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语，“一个将正义埋藏在心底的人。从警这几年，连续侦破好几起大案，查获的无一不是罪大恶极的人。” “所以我们警局的人，都很尊重他，也很敬佩他。”金人杰语气沉重，似乎意有所指：“毕竟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走上了督察长这一职位。” 如果诚如金人杰所说，那么为何金聿成会出现跟着荣刚污蔑师傅的情况。 那天在警局的情形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刚刚发生过一样，那巨大的失重感像是长了脚的毒药，几个回旋就要趁着我不注意的空档爬进左爻的心脏。 所以左爻想，人是会变的。 左爻从回忆里面抽离，转而直直的盯着金聿成的眼睛，期盼着是否能够从中发现一些值得我探究的蛛丝马迹。 “他知晓我避着你，所以即使我来询问他当年的事，他也一般不会让你跟我真正碰面。” 金聿成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哦?那依照左小姐的看法，我为什么会来?” 听了这话，左爻心底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你自己非要贴着过来，我还能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成?我怎么会知道? 第19章 只是左爻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半分。 左爻装作疑惑的皱了皱眉，“金先生，应当是有些话要问?” 左爻抬起了头，“恰巧，我这里也有了些新的发现 想要请金先生给我解解惑。” 金聿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左小姐，您但说无妨。” 左爻嘴角一勾：“那天我去了现场，碰巧，发现了一枚子弹。” 金聿成眼神一凛。 其实左爻在调查闵老头死因的这三年来，也不算是毫无所获，终究是有那么一些线索的。 譬如，当时与闵老头一同死在现场的那名警察，叫做谢昊。 谢昊，在z市中央警厅也没有什么官职，只是比一般警员的资历与经验稍微丰富了一些。 左爻后来私下去套金人杰的口风，在加上之前及其报道的资料，从而得知了谢昊之前勘破过几起小型的投毒案件。一旦什么案件，粘上了这东西，就算不上小。是以左爻心想，这也可以当作是调查的一部分素材。调查记者本身就是从杂七杂八的资料当中，缓慢的滤出一条线来的。 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在后续左爻去警察局找金人杰核对师傅死亡的真相的过程当中，曾亲眼看到过警厅对于这件案件的卷宗。 当时金人杰带着左爻来到存放众多事件的档案室，手拿着一卷被放置完好的档案走出来。那袋子里面保存了所有关于这次案件死亡人员的相关信息。 左爻于是在查看师傅的相关信息的时候，无意中瞟到了什么。后来想来，那个人应当就是谢昊。 如今当左爻正是找到关于这件案发事件的物品——这枚子弹的那一刻，存放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在此刻变得真实起来。 想起来了! 谢昊的死亡原因，那颗子弹的型号，似乎与找到的这一颗完全相同! 难道这就是谢昊的真正死亡原因吗? 可是单单凭借一枚子弹，并不能证明什么。 不知怎么的，左爻总是觉得，这里面藏着一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可是金人杰当时将她与闵浩辰叫过来的时候，分明明确的告诉他们——只有闵卫华身上的子弹型号，与其他受害者完全不一样! 如果不是那天她与纪久焱搜查到了这枚子弹，如果不是她无意当中瞟到了谢昊的子弹型号，并因此勾起了脑海深处的回忆，左爻敢肯定，这件事，自己永远都无法知道真相。 左爻的大脑却转的飞快，可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金聿成此刻就坐在左爻的对面。左爻能够感觉到他的眼神充满打量，就像是一块块钝器，逐渐延伸在她的脸颊。 金聿成的目光并不算突兀，也没有那种暴露的侵略感，可是左爻就是知道，那是一种冷漠到极致的打量，冗杂的思绪藏在露骨的打量之下，除了金聿成本身，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 左爻隐隐之中感觉到了什么： 这枚子弹，对于师傅来说，是十分重要的物证。 想到这里，左爻原本的计划在对上了金聿成变得有些许认真的眼神的一瞬，做出了改变。 “不知道金大督察，还记不记得你之前的好队友，名字好像是叫.....”左爻语气一顿，刻意放轻了语气，“谢昊。” 金聿成瞬间抬眼：“!!!” 悠然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神色慵懒，一举一动都带着刻意又恰到好处的悠闲。 金聿成知道，左爻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紧张。 可是他也知道，左爻确实知道了些什么。 他看着女人此刻刻意放轻语气，从被鲜艳口脂染红的唇角流泻出了一抹笑意，以一种轻拟至极的语气，说出了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名字——谢昊。 谢昊是谁? 三年前与闵卫华一同惨死的一名警察。 可是事实上，不止如此。 谢昊是一早就被金聿成掌握在手中的存在，一举一动早就暴露在他的眼角，于是在那一日...... 寒风烈烈，气温低旋。星火的枪声与决绝的杀意连环碰撞，阴谋丛生的形式之下，几个眼神的来回与大脑急剧的考量之后。 金聿成知道，谢昊一定，会死在那一天。 ——死在三年前的感恩节。 多一天太多，少一天太少，谢昊终究要死在那个城西破旧的工厂里面，连带着他的尸体与混淆的枪声，都是在最完美的时机出现。 要知道，漩涡与海啸，都是有先机的。 左爻看着对面金聿成不知为何流露出来的笑意，不自觉打了一个冷战。 “.....看来你记得他。” 金聿成嘴角的笑意盎然，此刻一双眼角弯起来，像是一轮灌满了象白色粉胶的弯月，将现实世界的镜花水月藏匿其中，难以窥探。 “所以，比起那个来说，我更想知道的是——” “为何谢昊的那枚子弹，与杀死闵卫华的那颗子弹，是不同型号?" “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之前荣刚的证词，闵卫华与绑匪可能暗中勾结...” 左爻深吸一口气，“谢昊的子弹型号与闵卫华不同，谢昊的档案上明确写了是被绑匪所杀害，那么——” “闵卫华是谁杀的?” 左爻紧盯着金聿成的眼睛，语气逐渐变得逼窘：“金督察长，你知道吗?” 金聿成嘴角的笑意没有丝毫的消融，相反，他挑了挑眉，看着左爻满意的笑了起来。 第20章 左爻不太懂。 看着金聿成嘴角那一抹更加温润的笑，看着他眼底闪过的些微细碎又斑驳琉璃的光，左爻像是走进了一场漫天大雾当中，水雾漫漫，四面高墙。 左爻不解：“你笑什么?” “嗯?啊，我在笑你——” 金聿成恶劣的伸出红润的舌尖，轻微的从自己的上颚滑过，语气轻柔又低沉，好似情人间最亲昵的低语。 “笑你可爱。” 左爻羞恼，“金聿成!” 左爻觉得自己被他戏耍了一样，这样的想法逐渐的席卷了她大脑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金聿成似乎不太懂得见好就收。 他的笑意渐退，可是残留下来的星钻揉碎在一池眼底，浓密的睫毛展开，眼白处都是余下的淡红色。 “看你这么努力，整整三年.....”金聿成歪了下头，语气轻快，“那我就跟你说说吧。 金聿成一脸坦然，浑然不像是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左爻一般，正襟危坐面色沉浸。 “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三年前那起绑架案的主谋?” 左爻犹豫：“主谋?不是鬼面人吗?” 金聿成诧异的挑了一下眉，“不错啊，还知道鬼面人。” 金聿成身体前倾，整个人都开始朝着左爻的方向靠近：“来，你说说，对于鬼面人，你知道多少?” 左爻憋了一口气，“不是，咱们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啊?” 金聿成的眼睁睁看着左爻，眼里的笑意再次开始累积。 金聿成霎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金聿成拖长音掉：“不过一—” 左爻紧张的探起身子：“什么?” “不过，我不太想回答，我也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金聿成笑意微敛，“你的这个问题，涉及到了关于案件的相对机密，以及核心。” “即使你是受害者家属，我们也不能够完全告诉你。 金聿成看了看左爻逐渐冷凝的脸色，嘴角再次勾起，“不过——” 左爻不耐烦：“又不过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还不过什么?” 左爻感觉自己跟金聿成在这里兜了一大圈子，可是却还是什么正经的线索都没有收集到。 不仅如此，自己这边多给了他一个线索。 好憋屈！！！ 金聿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面人的神色。 女孩的打扮对比起三年前初见起，变得更加成熟。之前随意披落的细软发丝此刻被一根纯黑色的发箍系紧，接着露出了瓷白细腻的脖颈与小巧 的耳蜗。眼神却与三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多多少少比当初少了一点稚嫩，多了更多的坚毅在里面。就像是一株即将迎风生长的野玫瑰，在经历了足足三年的沉淀与磨砺，即将展露出最浓郁的馥郁来。 可是归根结底，还是颗没有完全成熟的小玫瑰。 就像是此刻脸颊上除却烈红的嘴唇，还展露出些许委屈的孩子气。 她在三年间，从不间断的来到警局，并私底下多次的找寻金人杰探查这一起案件。 起初，金聿成当作没有看见。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这件事情上面左爻展露出的坚决的态度，令金聿成开始侧目。 他一开始就知道，她在意这件事。 只是金聿成不知道，左爻在意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 于是左爻也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这三年充满了熙熙攘攘的在苒岁月当中，有一个人在暗处缓慢的，以一种坚韧似苍竹一般的耐心，像是一头即将展开狩猎的猎豹，一举一动细致的观察着。 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这属于监视吗? 不，并不是。 这是一个属于狩猎者天性一般的动作，可是猎豹将要划分自己所属物品之前的最先鉴定。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金聿成将身体更加靠近。 此刻金聿成与左爻之间的距离，碰巧处在了社交距离亲密关系的交界处——30cm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嘴角的笑意却更加放肆，张扬的神色好像天生是为了光芒而生一般，那双眼睛里面闪着诱惑的光。 “一个——” 金聿成微微启唇，“只可以让警察知道的秘密。” 第10章 花落（10） 左爻的思绪很乱。 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可是金聿成的话，无疑给她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调查思路。 这条思路，在他告知之前，左爻完全没有了解过。 思绪愈加杂乱，可是纷扰之间，左爻的大脑却在不断地回想着，回想着金聿成方才告知自己的事情。 “左小姐，你知不知道，那次绑架案的主谋，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精神病患者?”左爻迟疑，“你的意思是，这起事件真正严格意义上，是没有办法决裁的?” “其实左小姐，这件事，是我们警方后续调查才得知的事情，”金聿成不动声色，“因为这个主谋，在绑架案当场，就已经案发身亡了。” “什么?” 震惊的情绪像是一湾不断裹蹭的海啸，卷携磅礴的声势席卷了左爻的整个心扉。 “你说清楚，当场身亡?” 丝毫不被左爻剧烈的情绪起伏所影响，反观金聿成，只是单纯的一个抬眼。金聿成声音微沉：“后续通过我们整个警局的不断搜查，我们才得知.....” 第21章 金聿成嘴角勾起一抹不冷不热的笑：“当时的那个主谋，名叫李云飞。曾经就诊于z市有名的心理研究医院——华彩心理医院。” 金聿成眼眸中开始涌动着海浪，将海面之下的剧烈暗藏起来。 “更有趣的是——”金聿成加强语气，“当日李云飞在绑架候选人之前，刚刚在华彩心理医院确认出诊!” 金聿成冷笑，“你说，巧不巧?” 很巧，巧的很。 这样巧妙的事情，这样恰当的时机。 很难让人不多想。 可是无论是警方，还是刚刚得知这件事情的左爻，都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些什么。换言之，即使是自己，也只是揣测，却无法真正的肯定什么。 该怎么继续调查下去? 左爻望着不断翻滚的云层，望着厚重的云不断遮蔽着湛蓝的天空，望着红日逐渐下沉。左爻的的思绪陷入了一团杂乱，无法理清。 “叮铃铃” 左爻拿出手机，接了起来：“.....喂?” 纪久焱将擦拭好的筷子递到了左爻的手里，随后抬起头。那双向来清澈见底的眼睛又大又圆，此刻里面泛着淡淡的疑云。 “所以呢?” “那我师爷的那个案子，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左爻叹了口气，将筷子接了过来。 “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想法。” “毕竟现在线索太过于冗杂，很多也不确定真假，况且我那边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要做，”左爻深深叹气，“着实没有办法在短时间有所进展。” 左爻给自己打气：“不过没事!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师傅，你放心!” 说着，左爻拍拍胸脯：“师傅一定把你师爷的冤案查清楚!” 纪久焱动作一顿，看了眼左爻努力安慰自己的神色，忍不住轻微的挑了一下眉头。 纪久焱斟酌，“那你....加油!” 左爻点点头：“没问题!” 纪久焱终是忍不住，看着对面女人一脸昂扬的神色，借着假装咳嗽的神色，转过头偷笑了一瞬。 好像她一直都是这样。 什么样呢? 长样清甜，像是被人乖乖捧在手心的小白兔，乖巧温顺，可是在措不及防的时候，那双透明的眼睛底部就会在人不注意的时候闪过那么几分狡黠的光彩，一瞬间，气质偶然转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狐狸。可是又在一恍惚之后，就会恢复原样。最后，就是一个眼神坚毅，外表清纯的小女孩。 嗯.......现在不是小女孩了，纪久焱想。 经过三年的成长，能够成功在z市独家新闻社如鱼得水的游走在各个岗位的领导之间的左爻，与当日只能够每日跟在闵卫华身后的她，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纪久焱轻微用眼神打量了一眼。 纯黑色的西服外套被脱去，只余下纯白色的吊带，纤细的臂膀白皙匀长，肩胛处在泛黄的灯光之下还微微发着粉色......纪久焱看着看着就不小心脸红了。 一转眼对上了左爻突然抬起的眼眸。 “纪久焱，怎么了?”左爻凑近打量，“你怎么耳朵突然红了?是太热了吗?是不是这边的食物有些过敏?”左爻微微睁大眼睛：“这.....这脸也红起来了?” 纪久焱脸更红了：“没事没事。” “我就是，就是有点热。” 纪久焱揉了揉鼻子，试探性的咳嗽了一声。 左爻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你把外套脱下来呀，热的话。” 脱外套? 纪久焱用眼睛控制不住地又看了一眼左爻的白嫩的肩膀，喉结无意识吞咽，接着眼神不断躲闪。 “那什么，我我我，我没事，我现在不热了。” 左爻看着纪久焱的样子，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干嘛啊?你这是跟我在这儿演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呢?” 纪久焱愣了一下，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也勾起了淡淡的笑意：“你想什么呢?” “想起你哭着求着想要拜我为师啊!” 说起来，左爻正式答应收纪久焱当徒弟的时候.....也不对，这个应该从两人的第二次见面说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左爻二话不说想着让纪久焱做自己的小助理。 可是当时他是什么样子呀? 一脸不屑+不耐，眉眼之间的褶皱又深又皱。 fine，不乐意的话那就算了。 可是谁想到，后续过了没多长时间的时候，左爻照旧去警察局搜查关于师傅的案件，随后却在出了警察局门口的转角处，碰到了一个隐藏在一片绿色之间的影子。 那时正好是春天，万物蓬勃生出枝桠， 碧绿色的嫩芽从棕褐色干枯的枝干上面开始泛出星星点点的绿色。 在一片碧绿色的枝桠之间，左爻看到了那个少年。 他就静静的将自己缩在了枝干当中，高大的枝干勾勒出一圈一圈的木制年轮，棕褐色的树桩静静的坐立在他的身边。一片稀疏碧绿交映的光阴之下，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分化成斑驳的片羽，阳光像是婆娑道里的梦境，将周围的空气都渡上了一层静谧的气氛。 光芒的素辉往往僭越，从少年的黑发蓬松的洒下来。琳琅的少年郎，收敛了一身桀骜与骄阳的气质，独独陪伴着荫蔽陷落在影子里面。 似乎听到了左爻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纪久焱先左爻一步转过头来。 第22章 那是一双，左爻以自己贫瘠的词汇量难以描述的眼睛。 黑的像是磁石，将世界万物全部熙攘进去，里面是无底黑洞，可是边缘擦膨出火热。火热的灼烧带着不可见底的黑洞，贯穿中来。 可是那样的眼神只是出现了一瞬，快到极致。就恍若是左爻一个人因为光线折射而散发出的迷离梦境一样。 紧接着，逐渐露出的这张少年的脸，开始变得稚嫩而充满青涩，纪久焱眨了眨眼，“我们.....又见面了?” 纪久焱顿了一下，看样子有些踌躇，“不知道你.....” 纪久焱微微抬起眼角，露出淡淡的眼白与黑曜曜的瞳孔，此刻直直的盯着左爻，神色看上去有着些许的紧张，就像是...... 就像是即将等待决裁的狗狗。 左爻被这样的突然涌出的想法震惊了一瞬，却又在下一刻被纪久焱轻微的语句吸引了全部心神。 “上次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纪久焱视角 纪久焱早就准备来警局调查关于鬼面人这件事。毕竟，之前他去了几次城西的地沟油工厂，可却都是无功而返。 本来根据他的身手，直接潜入进去，肯定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他遇见了一个意外。 在纪久焱悄然进入城西工厂之前，他遇见了左爻。 后来，在他进入z市的中央警察厅之前，他再一次看见了左爻。 纪久焱的记忆力无疑是十分优秀的，他可以在不经意的记忆角落里面，复刻下来场景的每一个细节，恍若一张恢弘的蓝图，嵌在大脑深处。 这是hawk组织最基础的训练。 这样的好记性，使得那天灯光琉璃，火光四溢的夜晚，少女溢满了泪水的眼眶，与清甜的微笑同时扎根在纪久焱的记忆里。 还未消散，再次提起..... 纪久焱轻微皱了皱眉。 她怎么会来? 一个调查记者，连续两次出现在绑架案的核心地点，又出现在了警局。 她与绑架案，有什么关系? 左爻径直来到了警局，凭借着金人杰的帮助，再一次来到了档案室。 那双萦绕着坚毅的瞳孔显现出微微的柔和。 她好像变得更加坚强了。 单薄的双肩，远远比看上去充满了力量。 那应该是一份薄薄的档案，被全部封存在档案袋里面。 只不过，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纪久焱明显的看到—— 那份闵卫华的死亡报告上面的子弹鉴定，与其他被害者都子弹型号不一样。 在来到左爻的身边之前，在正式的提出要做左爻的助理之前，纪久焱就从这起陆离的绑架案当中，找寻到了什么。 那是一条极细极细的丝线，缠绕纠缠，让他在看到这几个人物的瞬间，脑海当中下意识的想起了什么。 一个呼吸的瞬间，纪久焱改变了想法。 他需要探查那根丝线！ 纪久焱的大脑在极速运转，随后垂下眼眸。 他需要一根探查丝线的镜子。 镜子需要充满柔和的光，镜面明媚透亮，不类似他那般锋利，也没有铁锈的潮气。 于是再一个抬眼，纪久焱的眼神将锁定在了那个女孩身上。 她的骨骼纤细，腰背挺拔，眼神带着春天的俊俏，眉眼悠扬的好似古墓画卷当中邈邈的清曲..... 你看，镜子，找到了。 “你，是在说上次我提到的，让你跟我一起做调查记者的事嘛?” 左爻将目光放到了对面的纪久焱身上。 他的眼神变得清澈，好似浓雾从来不曾出现，周身滞涩的气质也开始变得清减，好像仅仅只是一个无害的少年。 “你的话，还算数嘛?” 眼前的少年满眼期盼，顺带着淡淡的依赖流露出来。 左爻最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为什么?” “上次不是，很干脆的拒绝了吗？” “为什么现在又要问这个?” 左爻顿了一下，“还有，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在树上干嘛?” 纪久焱眨了眨眼，随后露出了一个看似无奈的笑容。 “你一口气问了这么多，我该回答哪一个呀?” “我来这里，是想要调查一些事情。” “又碰到了你，顺便想起了你之前告诉我的建议。” “这样的话，我觉得听从你的建议，会更方便我的调查。” 左爻看着此刻站在自己对面的少年。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纯净的没有杂质，好似就是这样简单一样。 左爻的心理感觉到有些复杂，可是对上了少年的眼神，又觉得有些纠结。 “可是.....” 纪久焱挑了挑眉，“好像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跟你自我介绍。” “我叫纪久焱。” 纪久焱 “纪久焱，是那个三火焱。” “.....你好，纪久焱。” “我叫左爻，是六爻的那个爻。” 左爻沉下一口气，“你知道吗，调查记者，是一种责任。如果要当了调查记者，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之前主动去找你，是我一时间太冲动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觉得.....” “我还是应该让你更加清楚的了解一些，了解一些关干调查记者要做的事.....”左爻垂下眼眸，“其实很苦，我一开始....” 第23章 纪久焱顶了下腮，随后打断：“左爻。” “?” “我可以坚定地说——我想去!” “因为我想要调查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不好告诉你，可是我在做调查记者的时候，会好好协助你。” 少年的嗓音清丽又掷地有声，带着独有的意气风发。 他现在的眼神很笃定，似乎笃定到了左爻一定会答应他一样。他也很自信，就像是那个即将征服月球的宇宙航天员，每一步都经过了千锤百炼。 所以，他拥有着足够的底气。 “你需要我去做的事，我都会去试试看，只是我要调查的事情，也需要你偶尔的配合我一下。” “我知道，你想让我加入调查记者队伍的。” “怎么样，左爻?” “要不要考虑.....收了我。” 他语气里面带着很浓的高温，像是一簇香气馥郁的花束，措不及防的闯进了左爻的视野，以一种无法拒绝的味道冲击了左爻的鼻腔，然后从鼻腔开始，四肢，大脑，都开始自发的因为这股香气做出应激性的动作。 即因为过渡浓郁的香气觉得不忍，又因为甘甜的香味想要下意识挽留。 可是，他究竟为什么这么笃定呢? 无端的，左爻的脑海里面，闪过了之前与闵老头相处的画面： “丫头，我们做这一行，其实有些人有些事，看不清的时候，我们就不看了。” “不需要强求，丫头。” 闵卫华和蔼的笑，“你要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秘密，能够相遇，能够得知一件事情的蛛丝马迹，已经是莫大的缘分。” “这样的缘分，对人对事，都是十分珍贵的存在。” 闵卫华深呼一口气：“所以啊，丫头，以后你自己干这一行的时候，如果遇见了什么事，又或者什么人，不需要逼着自己打破沙锅问到底。” 左爻疑惑，“可是....我们调查记者，不就是需要调查最珍贵的真相吗?” 闵卫华无奈的笑一笑，“那不一样，丫头。” 闵卫华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没有长大。” “.....好。” 左爻笑了笑，抬起头对上了纪久焱晶亮的眼睛。 “你来试试看，我帮你调查。” “不过，你是不是需要稍微的跟我透露一下，你这调查的事情，可不能是什么违法反纪的事情啊。” 纪久焱闻言笑了笑： “......应该不会。” 纪久焱垂下眼眸。 不过，谁知道呢。 谁没有秘密呢? 他想要调查一些事，我想要试一试调查记者的这条路。 闵老头，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纪久焱一声轻笑，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随后纪久焱支了支下巴，下意识让左爻离树枝远了几步。 “你要下来嘛?” “你是怎么上去的?” 左爻抬起头打量一眼。 树干粗壮却有些许稀疏，少年在一支赢弱的树干旁边，点点翠绿映照出来。 “纪久焱，你要下来吗? “嗯，我要下去。” “那我给你留的地方大一点，你要怎么下来啊?” 纪久焱看到左爻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知觉地笑了笑。 “不用紧张，我能下去。” “你也不用专门给我留地方。” 一双眼睛直盯盯地，那里面的傲然与自信像是与生俱来。 “左爻，你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好。” 至于剩下的，我可以靠近你，走向你，让你去做一面光彩透亮的镜子。 你只需要照亮那根线，就可以了。 第11章 花落（11） 热闹的气氛被渲染的很足。 这里是纪久焱专门寻觅到的一个路边的一家小店。 听说这家店开了很久，有许多的回头客，店面不大，装修的干净整洁，满满的烟火气息，再加上这一带都比较繁荣，小店常常人满为患。 纪久焱经常带左爻来这里吃。 那会儿两人刚刚认识不久，左爻带着纪久焱出了第一趟调查。 刚刚开始，左爻有心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不过本身就是个少年，左爻带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无良饭店的探查，后来搜查到了饭店食材来源不当，上了新闻，饭店被举报，逐渐也运营不良，饭店倒塌。 为了发掘到饭店的正经食材来源，左爻带着纪久焱硬生生在垃圾处理厂连续蹲了三天，每日鸡鸣之前到，狗饲之后回。依稀之间，左爻似乎又回到了那种与闵老头起早贪黑干调查的日子。 只不过这一次，左爻的身边没有他，有了一个新的人...... 左爻也不再需要不断地抱怨与依赖，因为她知道，自己需要带着纪久焱好好入门。 于是，身份颠倒，心态转变，左爻开始逐渐理解了闵老头当时对自己的淳淳教诲。 在那次干完调查之后，出乎左爻的意料，纪久焱并没有出现什么抱怨，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反而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眉眼之间的肆意再一次要昂扬出来。 于是，本来作为他的老师的左爻，是想要安慰鼓励他几句的，看到了他一脸随意的模样，硬生生憋了一口气，没有将早就准备好的夸奖说出口。 纪久焱眼角微微上调，双眼皮的褶皱流露出淡淡的微红，眼睛里面泛着水光，显得又亮又勾人。 第24章 这小子怎么这么好看呢! “咳咳，你表现蛮好的，不过还是有很大的空间可以进步，继续努力吧!” 纪久焱听了左爻的话之后，微微挑了挑眉，随后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左爻，你这是在夸我吗?” 左爻抬头诧异道，“我怎么感觉，你也没有那么高兴的感觉啊?” 纪久焱笑着叹了口气， “....左爻，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左爻的注意力被转移，“嗯?哪里?我还觉得这刚做完调查，应该请你吃一顿入门餐呢......” 突然左爻感觉出不对，“哦，不对，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转移.....” 纪久焱上前一步，将胳膊懒散地勾到了左爻的肩膀上。 “走咯!” “纪久焱，你还没回答呢!” 视线回转—— “所以啊，你当时跟我说的，需要我帮忙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纪久焱笑眼咪咪。 左爻缩了下脖子“你说啊，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已经搞定了?” 纪久焱不说话，一直笑着看着左爻。 左爻耐心耗尽：“纪久焱，你干嘛装哑巴?” 纪久焱突然开口，“......说实在的，还没有。” 左爻惊了一下：“还没有完成啊?” “你这调查什么事情，这么久，你不是说需要我帮忙吗?” “有什么用得上我的，直接找师傅哦~” 纪久焱低下头，开始给左爻夹肉，“其实微微有了些眉目了已经。” 纪久焱顿了一下，“你呢，师爷的案子怎么样?” 左爻叹了口气， “闵老头啊....” “金聿成说了李云飞的事情。” “他说，李云飞是从华彩心理医院就诊的。而且，拥有完整的心理就诊单。” 左爻看着被放置在玻璃杯里面的水。那是清澈至极的水，水源不断涌流，随后缓慢的由着轻微的晃动泛起涟漪。 左爻轻声：“你说，如果是真的有问题，他们怎么会放他出来呢?” “况且，我在华彩心理医院就诊了整整三年。”左爻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李云飞的这件事?’ 纪久焱将筷子平稳的放到桌子上，“既然好奇，那就去问问。” 左爻转过头，对上了纪久焱熠熠生辉的眼神，“什么?” “去调查一下。” “暗中，需要我协助你吗?” 左爻静静的看着他，“不用。” “你说得对。”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我需要去看一看。” 距离那天得知线索，已经过了将近一周时间。 在这一周之内，左爻从头到尾将得知的所有线索顺了一遍，随后重新整理了思绪。 之前在整理事件线索的时候，闵老头就曾经提起过：“相对于你不断地去寻找新的东西，将全部精力所在未知真假的区域，其实回头看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杀死警员谢昊的子弹，型号与闵老头的不一样。 闵老头的子弹，与杀死候选人的子弹型号也不一样..... 那谢昊的子弹与候选人的子弹一样吗？ 若是一样的话..... 若是一样的话，那么可以确定候选人与谢昊都是被同一个绑匪杀死的。 可是绑匪的子弹型号，又是什么? 左爻的思绪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没有尽头的小巷，她想要寻找出路，却只能不断地朝前走下去。 不过，左爻有一种感觉—— 天光，快要亮起来了。 又到了预约就诊的时间，今日的病人比左爻想象中多。 沈修然并不在就诊室，左爻去大厅里面寻找他，却发现他正在与一位女医生聊天。那名女医生就站在他的身边，模样清秀娟丽，此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十分温婉。 “沈教授，虽然我很佩服你的能力，可是患者这个诊疗方法我觉得有待商榷。” “嗯，舟医生说的对。” 沈修然嘴角带了点点星辰般的笑意。 “舟医生，你有什么建议?” 渡舟轻轻摇了摇头，“我可没有什么建议。” “我只是希望，沈教授可以在制定疗效方案的时候，”渡舟加强语气：“能够设身处地一点点。” 沈修然笑意不变，“设身处地?” 沈修然余光看到了左爻靠近的脚步，话音一转。 “左小姐来了?” 沈修然向左爻招了招手。而本来准备在一旁静静等待的左爻，犹豫了一下。 沈修然注意到了左爻踌躇的神色，反而笑了笑，侧过头不知对那位身边的女子说了什么，接着两个人并肩走了过来。 左爻抬起头打量二人的神色。 沈修然与身边的女人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只不过沈修然的笑意很温柔，一如既往。身边的那位女医生，脸上的笑意带了几分疏离。 沈修然带着左爻回到了他的个人看诊室。 沈修然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说道，“不用犹豫。” “这是你的就诊时间。 “所以，你不用犹豫。” 沈修然笑了笑，“我应该去找你，左小姐。” “不介绍一下吗?”女医生似乎看到了沈修然对左爻十分熟稔的态度，也放松下来。 “这是我三年来的患者——左爻，可以说，也是我的朋友。” 第25章 渡舟点了点头，“三年啊，这很久唉。” 渡舟柔柔的眼神转向左爻，随后自然的笑了起来。 “你好，左小姐。我也是华彩心理医院的心理医生一一我是渡舟。” “你好，我是左爻。” 渡舟笑了笑，“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吃饭。” “毕竟，你是第一个修然主动介绍的女孩子呀。 左爻闻言一顿，“什么?” 沈修然插话，“走吧左爻，再不看诊，今天上午就没办法结束了。”随后，沈修然与渡舟告别。 “我们先走了。” 渡舟耸了耸肩。“好吧修然，祝你们顺利。” 沈修然带着左爻回到了他的个人看诊室。 他走得有些急，清瘦的背影映在左爻的眼睛里面。 “沈修然，刚刚渡舟说的......” 沈修然微微测过脸：“什么?’ “她说，我是你第一个主动介绍的女生。” “这句话.....”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明明，也算不上出错。 那是为什么，左爻的心里感觉这么别扭呢? 沈修然停下脚步，“怎么了?’ 沈修然回过头来。左爻看到他的眼睛里面装了一些东西，可是她却没办法看清楚。 总是这样。 作为左爻的心理医生，沈修然拥有着独一无二的职业素养。在与他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左爻都能够感受到内心的释放与雀跃，就像是总有一些事情，沉甸甸压在心口，时时刻刻的与呼吸相缠绵。 可是当左爻面对沈修然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左爻深吸一口气：“.....没事。” 左爻在沈修然的示意下，再一次坐在了熟悉的卧床上。 “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比起之前第一次，好了很多。” “只不过，左爻。” 沈修然在左爻的身边坐下来，轻柔的嗓音不偏不倚，却像是打起了一声警醒的钟鸣。 “你得放下执念。” 执念?怎么放下? 左爻嘴角微微一笑，“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了一件事情，想咨询你一下。” 沈修然从善如流的抬起头，“什么事?” 沈修然天生有一双含情眼。眼角总是自发的带着淡淡的樱粉色，瞳孔偏淡，眼白细腻，当他用温柔又认真的眼神，直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不自觉地错觉，就好像你被他放在了手心上，十分珍重的错觉。 左爻轻声：“你知道，李云飞吗?” 沈修然淡淡的皱起了眉，似乎有些许的疑惑。 “李云飞?” 沈修然轻轻摇了摇头：“我好像不认识他。” 沈修然随后又肉眼可见的停顿一瞬，“不过，这个名字很耳熟。” 左爻紧紧盯着沈修然的神色。 “耳熟吗?沈修然，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来到华彩做心理医生的呀?” “我是四年前来的......可能是我的哪一个患者吧。” 左爻闻言整个人的精神起来，反问，“你的，患者?” 沈修然淡淡点了点头：“应该是，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不过我从旁人口中了解到，李云飞是精神病患，所以才想要.......”左爻斟酌，“好奇一下。” “好奇?”沈修然轻笑，“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好奇一个不相关的人的事情?” 左爻下意识反驳。“不是不相关!” 左爻沉了一口气：“他是.....” 他是杀害我师傅的凶手，三年前绑架z市慈善大使候选人的主要嫌疑人。 左爻盯着沈修然此刻淡然的眼神，里面无浪无波，像是一摊沉溺已久的死水，突然间泄了气：“算了。” “他的确，与你不会相关的。”左爻垂眸，“反正，这些事情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 沈修然没有再去理会左爻的自言自语，反而开始拿出了与催眠相关的器械，开始准备催” 就在此时，左爻的电话响了起来。 “叮铃铃” 左爻抬头抱歉的看了沈修然一眼，随后接起了电话。 “喂?” “纪久焱?你打给我干嘛?” 左爻惊讶，“......你要来接我?”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想要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这边自己回去就可以......” 纪久焱打断。“左爻，有新的案子了。” “靠近城西的小诊所，发现了多具女性尸体。”纪久焱严峻，“尸身观察来看，像是非正常死亡。” 左爻顾不得其他，“好，那你现在来接我。我现在就在华彩心理医院，你还有多久到?” 挂了电话之后，左爻打量了一眼沈修然的神色。看不清真实的眼底神色，可是却 左爻愧疚：“抱歉!沈医生我可能得去跑一趟新闻，事情有点急！” 左爻直起身子，双手合十，“我保证我尽快会把这一次看诊补上的!” 沈修然看着对面的女人一脸谨慎，有些许后怕的模样，心间的烦闷不知不觉散了一些。 “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沈修然气笑，“怎么还有些害怕?.....” 沈修然脱下白大褂，随后也站了起来：“走吧。” 左爻愣了一下，“去，你去哪儿?” 沈修然转过头来，眼睛里面烟溢出淡淡的雾气，叫人看不清真实的眼底神色，可是却能够感受到从骨子里面散发的亲近与优雅。 第26章 “送你出去。” 第12章 花落（12） 左爻从大厅出去的时候，发现了纪久焱。 他似乎一早就站在华彩心理医院的门口等待，只不过这次医院的门口没有盛放的小花。 纪久焱将葱白的手指伸向了一旁的树枝。树枝干净寥落，像是散落在纯白色画纸上面的枯老星辰。可是纪久焱星眉暮眼，鼻根像是一湾逼炯的山峦。所以天地辽阔，四周雾里，只有他的唇色带着一抹鲜亮的殷红色。 左爻转过身：“就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沈修然。” 沈修然漫不经心道，“其实，我可以开车将你送到需要的地方。” 左爻有些许惊讶：“可是你......” 沈修然像是知道左爻的顾虑，从容答道，“现在的这个时间，我也快要下班了，提前半小时没什么问题。” 左爻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现在比较赶时间，纪久焱跟自己也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 “不用了，我已经叫好了出租车。” 纪久焱不知在何时迎了上来，随后消无声息地站在了左爻的后方。 “我可以带着左爻去，不劳烦阁下。” 这句话听上去，总有些淡淡的别扭，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应有的寒暄。 左爻犹豫了一下，准备向沈修然解释。可在她还未开口时，沈修然已经率先说话。 沈修然淡笑，“我听左爻说，你们有些着急。” “如果现在叫车的话，时间不太容许，而且路上快要到下班高峰....”沈修然平稳开口，“z市一向很堵。” 左爻想，沈修然说的有道理，自己跟他现在也算是朋友，相处了两年多，即使这次欠了他一个人情，后续自己请他一顿饭就补回来了。 案子要紧！ “那就谢谢你，等你有时间，我约你吃饭。” “若是不让你请，推托的话，你还会继续烦恼要怎么还我这个人情的话.....”沈修然淡淡挑眉，“那我却之不恭。” 在沈修然离开去开车的时候，左爻感受到了身边纪久焱的低气压。 左爻顿了一下，“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纪久焱顶腮，“.....没有。” 左爻看到了熟悉的臭脸，一瞬间有些不理解，又有几分理解。 “因为我们要欠他人情?” 左爻自顾自安慰，“你不用担心，等我去闲下来请他吃个饭，把人情还回去就可以。” “师傅帮你还，而且他这几年一直帮我看诊，算是朋友。” “拜托他一次也没什么......” 纪久焱无奈叹了口气，“左爻，你真的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 左爻理所当然，“难道不是因为欠了不相干的人一个人情嘛?’ 左爻拍了拍纪久焱的肩膀，“你别担心，这次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考虑你的心情......事急从权嘛。” 左爻小心翼翼，“你别不高兴嘛~” 女人双眼里面流露出几分急切，淡雾烟溢，水光像是让瞳孔蒙上了一层晶亮的光。 第一印象有多么重要呢? 第一印象，是知觉主体与陌生人第一次接触或交往后的所得印象。从而，第一次见面之后，人类大脑就会形成对人或事物的一个总印象，是自发的定义。 可是往往，这样的定义，会具有较大的影响，即先入为主。 “较大”，这是一个相对敏感的词。 所以，到底有多么大的影响呢? 纪久焱忍不住思考。 他第一次见到左爻，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幻影，任由着坚毅的心性，站在一片火光，人影散乱的地方，沉默而孤独的留下清丽的眼泪。 俏丽的脸庞，与窈窕的倩影，这些都不是吸引他的理由。他只是对那双水光满眼的瞳孔，与内含坚毅的倔强，反复地记忆犹深，也让他有了恻隐之心。 于是纪久焱每每看到左爻那双水雾朦胧的眼睛，或焦急，或关切地注视他，他心尖的一角就会不由自主的软下来。 一次一次，决堤溃败。 他不知觉，意识地太晚，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然像是一个深陷沼泽的旅人，无法自救，无法自拔。 纪久焱叹了口气，轻声，“下不为例。” 左爻没有听清，“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没听到算了。” “好嘛那不重要，那你还不高兴吗?” 纪久焱垂下眼眸，“......没有了。” “啊～这么快就没有了?”左爻看着纪久焱有些别扭的神色，调笑道，“我还以为，你也要宰我一顿呢!” 纪久焱咬牙，“左爻!” 左爻看着纪久焱吃瘪的样子大笑，“哈哈哈哈放宽心放宽心，我请沈修然的时候把你带上，师傅不差这几个钱~” 纪久焱的视野里面一辆纯黑色的越野开了过来。 沈修然拉下车窗，笑了笑，“大家久等了，上车吧。” 后续没有什么对话，左爻也将思绪放在了这件案子上面。回忆之前从电话中纪久焱透露的信息，左爻开始回想。 城西医院大量女尸，非自然死亡。 初步判断，左爻觉得这可能是一场正常的医疗事故。 医院这里已经陆陆续续堵了很多的人。 沈修然的车子开不到里面，所以左爻让他将她与纪久焱放在距离城西医院不远处的街道边。 第27章 “沈医生，今天真的谢谢你。” “我先走了，着急跑新闻，改天一定好好感谢你。” 沈修然淡笑，“注意安全。” 纪久焱径直下车，没有再说什么。左爻也顾不得他的礼貌问题，情急之下拉着他对着沈修然点了点头，就一起离开了这里。 城西医院这里出现了许多人。警车与不同调查社的记者全部出动，围堵在这里。 记者1： “根据我们z市警方的调查，现已发现三名不知名女尸，还未经法医的程序化鉴定，死因未知.....” 人群拥堵，不知名的路人有些因为好奇顺着拥挤的人流涌动过来。有些人天生性格谨慎，看到了警车与救护车旁边站着的大批警察与医务人员，下意识摇了摇头，裹紧衣服大步离开。 芸芸苍生，众生百态。 左爻的心沉了沉。 “他们说的城西医院入口，看样子已经被堵住了。”左爻看着纪久焱，“看样子我们需要从别的地方打探一下情况，这里人太多，警察已经开始疏通人员了。” “我们找找新的突破口吧。” 纪久焱抬起眼眸，看似不经意的打量了一圈，而后制止，“不用。” 左爻顿了一下：“什么?” “我们不用另外寻找突破口。” 纪久焱笑了笑。 “因为——” “我们可以走后门。” 左爻疑惑，“啊?” 纪久焱用下巴向前点了一下。 “金人杰来了。” 左爻闻言朝着纪久焱指向的方向，回头看去。 金人杰确实来了。 他穿着一身警服，模样周正，又像是一个风流倜傥的花公子。 可是不仅如此。 他的身边，站着金聿成。 时隔了很久，左爻终于再次见到了金聿成穿警服的模样。 金聿成与金人杰等人，是接到报案之后立刻赶到城西的。彼时正值烈阳。寒冬的烈阳比起夏日正午，阳光更加的绚烂与爆裂。并非是温度上面的灼烧，而是光的直射程度。 金聿成一行人乘坐警车快速的赶到，人影散乱之间，他们将警车匆忙的停在了街角。 街角不算宽敞，此刻竟然也大大小小停了不少私家车辆。警车顺着街道边缘停下来，又调转到不影响交通的地方去。 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有一个绝佳的停车地点。这是一个转弯的角，这里只有一辆车辆。一辆孤零零的黑色越野，从外面看不清里面，金聿成也没有时间去多加遐想。 金聿成快速下了车，与金人杰配合之下走向了此刻人满为患的城西医院。 此时，在一种人群当中走出来一位女警官。她的模样温软，脸型是可爱的类型，可是周身的气场锐利果断，眉眼的凛冽将一身警服渲染的及其自然。 “金队，我们这边已经封锁了发现尸体的现场，也分派下去，开始疏散人群了。” “接下来，还有什么指示吗? 金聿成点了一下头，算是肯定楠炀的行动。 “你先去继续进行人群疏通。”金聿成打量了一圈四周，“我随后就去。” 楠炀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质疑与犹豫，立刻执行了金聿成的话语。 “是！” 金聿成沉默的看了眼楠炀挺直的笔直的脊背，大步离开的背影，随后将眼神收回。 “怎么回事? 身边的金人杰立刻意识到了，这是在问他。 “死者是三名女性，均处在相同年龄段，初步判断，应该是在20—35岁不等。”金人杰迟疑，“而且，她们.....” “怎么了?” “刚刚接到的消息，其中一名，好像已经怀孕了。” “......!” 金聿成在霎那间抬起眼眸。 “通知下去，不要在群众视野之下调查，划定案发现场之后，就低调一些，让大众视野转移开。”金聿成捏了捏眉心，“刚刚来的群众那么多，他们怎么会那么快得到风声?” 金人杰心中一惊，顺着金聿成还未说出口地话语，皱着眉头思索一瞬，随后立刻抬起头，“我现在去办!” 金人杰大步离开。 金聿成仍旧沉默的站在车子旁边。他的脊背笔直，像是一刃即将锋利出鞘的宝剑。眼底是沉蔼的雾色，即使是在天光大亮的正午，也没有办法照亮他的眼睛，只能使他左耳的铆钉依稀闪出几分亮色。 随后，不知察觉到什么，金聿成眼神凌厉的朝着一个方向看去，那个方向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辆孤单的黑色越野。 车子处在四周空旷的场地，一片静谧。 可是那片黑色，就像是静静潜伏在蔚蓝色深海里面的巨兽，已然露出了獠牙，突兀的很。 面对着金聿成这样凛冽的目光，即使是最穷凶极恶的罪犯，都没有办法施施然无动于衷。可是这辆车子，贴着纯黑色薄膜，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里面空无一人一样。 风声鹤唳，空气停滞。 什么都没有发生。 金聿成似乎疑惑的皱了下眉，随后将周身凌厉的气质逐渐散去，白云退散，光芒初现。金聿成自己又将铠甲摘了下来。随后，他再次将眼神投向了那个静静停驻的黑色越野。下一秒，他不再犹豫，大步离开了这里。 越野仍旧静静的停在这里，停在那片四周空旷的水泥地。静静坐在越野车里面的沈修然，沉默的看着金泰享离开的背影。 第28章 “叮铃铃” 沈修然接起了电话。 从电话里面传来一声女声，穿透电磁波，有些许听不清晰。 “大众已经转移过去了。” “老师跟他有合作，你这样......” 沈修然打断，“我有分寸。” “ok，那祝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吗? 沈修然挂了电话。 他再次将眼神放出去。 他的眼神像是一抹飘渺的云，云层翻涌，阴霾初现。 可是沈修然周身的气质与金聿成那样的凛冽浑然不同。他是一抹清淡水墨画，浓墨重彩都算得上强烈，只有融合了清水的水粉可以衬托他的气质。 沈修然静静的看着金聿成的背影，无悲无喜。他的周身萦绕出一股淡淡的香气，余香袅袅，经久不散。 那是一抹淡淡的花香。 “你看，今年的樱花，要落了。” 第13章 初蕾（1） 纪久焱的眼神幽深，他望着正在赶来的男人，从眉眼之间不经意流露出几分狂傲。 “左爻，金聿成来了。” 左爻顺着纪久焱的视线望过去，确实看到了大步赶来这边的金聿成。 时隔三年，左爻终于再次见到了他穿警服的模样。 金聿成的神色看上去不卑不亢，一点都没有被周围不断熙攘的人群所打扰。双肩端得很平，神色不似前些天见到的放松，眉眼冷峻，是及其认真的模样。 “......你说得对。” “可是我也没办法靠着情分，让他光明正大给我们开后门呐!” 纪久焱的眉毛动了动，随后似乎纠结着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左爻打量了一眼四周，“这边开始人群疏散了。” “我们没办法继续待在这里。” “先离开。” 纪久焱顶腮，“离开?” 左爻抬头看了纪久焱一眼，随后看着纪久焱硬生生将剩下的话语憋了回去。 左爻伸出胳膊拉了纪久焱一把。 “离开这个大门，又不是离开这里。” 城西医院 小巷内 此刻纪久焱跟左爻两个人蹲在一条幽深曲折的小巷里。两个人头顶头蹲在一个角落，距离两人不远处，是一道小门。 纪久焱额角微跳，“这是你找到的医院后门?” 左爻理所当然，“是啊，我们从这个地方进去。” 纪久焱啧了一声，随后抬起眼正经打量左爻。 左爻缩了一下脖子，“怎么了?你这是，质疑师傅的选择?” 纪久焱看着左爻回答。 “.....不是” “是这样，你需要进医院，为什么我们不从大门进去?” “虽然在人群疏通，可是我刚刚注意到，警察并没有查封这家医院。” “我们装作病人不就行了?” 左爻恍然大明白，“……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纪久焱哑巴吃黄连，“你刚刚不让我说话啊!” 左爻深深吸一口气，“行了，就从这里进去!我们去调查一下死者的信息，医院应该有记录。” “我们先去医院里面看看吧，先去简单的谈查一下，然后再决定从哪里入手。 左爻同意，“你说得对，我们进去看看。” 医院里面十分寂静。 左爻与纪久焱装作不知情况的病人，小心的走进了医院。 这里一点都不像传统的医院。即使是一间小小的诊所，都是采光良好，视野明亮。 可是这里，越走到内部，越压抑。 暗淡的光线被折合成曲折的丝线，将光彩一点点剥离。这里昏黄色的光，没有办法照亮区域边界，暗沉的角落灰尘漫天，浓稠的消毒味刺鼻又冷凝。这里就像是一个被空气都逃避的地方，压抑又沉重。 左爻小心地吐出一口气，随后对着身边的纪久焱小声说道，“这里的医院，怎么这么压抑?” 纪久焱眉眼锋利地抬起来，随后眼神微微露出沉翳，“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里很不简单。” 就在左爻张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视野里面走过来一个护士。她是一个年老的护士。 很不对劲。 如果褪去这一身泛着枯黄色的护士服，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女人。 她的模样被岁月打磨，眼神也变得一片混浊。 如果单单是从相貌看上去，很难将眼前这个女人看作是“白衣天使”。 顾婆细细地打量了来人，随后神色冷漠，“你们找谁啊?!” 左爻与纪久焱对视一眼，答道，“我想看诊。” 顾婆打了一个哈欠， “看什么?” “我最近心口有些不舒服。” “所以想来这里看看。” “先做个简单的检查，不必要去大医院花那么多钱。” 顾婆懒懒的抬起眼睛，随后摆了摆手，“你们走吧。” “我们医院，不看诊。” 纪久焱伸出胳膊轻轻的拦了一下顾婆即将离开的步伐，微微上前一步。 纪久焱皱了些眉，“她难受好几天了，我们只是想就近做个检查。” 顾婆看了眼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这才正式的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纪久焱。 “小伙子，我说了，我们这里不看诊。” “如果着急的话，就带着你女朋友去别的地方吧。” 顾婆说完，转过身，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开了。 第29章 “唉......” 左爻抬起头，对着纪久焱轻微摇了摇头，“那我们先去别的医院看看吧”。 纪久焱点了点头，“先出去吧。” 医院外—— “很不对劲。” “一个医院，连最基本的看诊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纪久焱双手抱拳，随后依靠在街边的电线杆旁。凌厉的脸部线条，将身上隐藏的一些尖锐气质散发出来。 纪久焱眼眸沉沉，“我们抽个时间再打探打探吧。” “……嗯，你说得对。” 可是，左爻的脑海里面却不自觉回想起当时一瞟而过的死者的模样。隐约间，觉得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 与纪久焱在城西医院分别之后，左爻准备先回到报社整理一下再去查找一些与城西医院有关的资料。 报社里面一向人影散乱，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周转之间，左爻竟然没有遇见几个熟人。 “左爻，你回来了?”金诗语张望了一下，“你的小助理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左爻抬起头，冲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来人一身纯黑色西装，将女性的利落与千练完美的体现出来，腰身收紧，露出特有的卷曲曲线与挺立的脊背。她的面色处于温润与精明之间，周身气质复杂，难以用简单的语言叙述清楚。 但是不可否认，她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 “反正就是回来收拾一下，我就让纪久焱先回去了，”左爻笑了笑，“你呢，你也回来了，没有分配案子?” 眼前这个跟左爻打招呼的女人，是与她一同在新闻社工作的金诗语，似乎比她晚一年进来，随后也被调到了民生探查这里。不过她并不属于调查记者，更多的是编辑助理，帮助网页内容的排版一类工作。简单来说，不用跑腿，不用风餐露宿，像是一个简单的上班族一样朝九晚五。 左爻的一部分案子都是从她的手里分下来的，一来二去，两个人比起其他人来说，熟悉了很多。 金诗语笑着摇了摇头，“你刚刚城西这个案子，还是我告诉纪久焱的呢，我让他带着你去跑一趟。” “好像这次的事情很不简单，有许多媒体都去了，上头的意思是， ”金诗语笑意微收，“尽快整理好相关资料，能报多少算多少。” 左爻皱起眉，“可是我们去了一趟，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连线索都少得可怜，警察把那一带都围了起来，没办法低调探查，” 左爻耸了耸肩，“如果拿着记者证的话，你知道的，可能效果会大打折扣。” 金诗语神色变得认真，“按照你的话，这次的事情真的不简单?” “不知道啊......” 左爻看着金诗语突然变得严肃的神色，茫然地叹了口气。 “还是要看证据，等我明天再去找找相关的证据吧。” 金诗语安慰的将手放到了左爻的肩膀上，“别太为难自己，我知道你的实力。 左爻点点头，“嗯。” 另一边，纪久焱与左爻分开之后，并没有如左爻所想的一般安静静回到家中。而是顺着城西的这些宛如蛛网一般密集又卷曲的小巷，悠闲而自在的往深处走。 散乱的光斑打在纪久焱侧边的脸庞，使他即使走在阴沉昏暗的小巷，身上都镀上了光芒。可是光点微弱，并不具有完整的效力。 它可以照亮纪久焱挺拔的鼻梁，俊俏的眉峰与纤长的睫毛，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阴翳。 有那么一片云，说不清是从何处而来，将往何处而去。云朵由着风向自由的运动，转而翩翩的将散乱的细小光斑全数遮挡了起来。 于是他整个人在一瞬间，完完全全陷入了黑暗里面。 那几抹幸运的光，被彻底遮挡起来。 纪久焱伸展了一下四肢，步履仍旧平稳，周身的气质却发生了改变。似乎有什么在他的体内静静潜伏的东西，在暗无天光的地方悄然爬伸出来。 慵懒的晃动着脑袋，纪久焱走进了一处废弃的高楼。他视周围的一切杂乱于无物，自顾自地走到了一个楼梯的转角处，接着从自己的衣兜里面，掏出了一盒火柴。 火柴的包装朴素至极，就像是街边最普通的商贩所售卖的那一类。纪久焱手指灵活，从一众火柴当中随意地跳出一根，在火柴盒的旁边，毫不犹豫地一刹点燃星火在一瞬间迸发，照亮了纪久焱暗到纯黑的眼眸。 于是他的纯黑色瞳孔中央，出现了一束光。 但是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纪久焱将火光蔓延的火柴棍随意的扔在了地上。空气中开始不自觉地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香气缭绕悠扬。高跟鞋声是在这时响起的。 “哒”“哒”“哒” 清晰错落，节奏盎然。 一抹极具侵略性的香味出现在了纪久焱身边，将空气中参与的淡香冲破，宛如冲破了一层早已设置完好的结界，香味互相拉扯，终于引来了来人。 这是一个及其美丽的女子。 她的一颦一笑都像是安装在了最完美的机器之上，被设置在最妥当的角度，做出每一个勾人心魄的表情。眉角翘起的角度，连带着嘴角勾起的淡淡笑意，都是那么自然又恰当。 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 女人轻笑一声，声音酥麻又绵软，冲散了空气中的凛冽。 第30章 “查到了。” 纪久焱对待女人的出现，毫不惊讶，继续垂下眼眸，似乎指尖在些微摸索着什么。 “林瑞贤那边，怎么样?” “还在查，好像有些眉目了。”言小枫答道，“不过，你一定猜不到城西医院，是干什么的。” 纪久焱闻言终于有了几分兴趣，微微抬起头来，挑眉，示意言小楓继续说下去， “你平时那么厉害，不如....”言小楓勾起嘴角，显现出几分恶趣味，“你猜猜看?” 暮色沉歇，左爻走在下班的路上。 没有人不喜欢下班吧。 凛冬将去，初春即将来临，四周的风从凛冽转变的平淡。左爻路过了许许多多的岔路口。这里有或多或少的小商铺，大小不一的花坛与参差不齐的树木，树枝上面光秃秃，可是镶嵌了些许淡粉色的假花。 看上去，如同盛夏。 本来一切都是光明而又令人向往。 左爻穿过了一条狭长的小巷，天边的火红的太阳顺着天边的线逐渐下沉。光线从笔直被折叠的曲折，照不进这里。这条小巷阴暗又潮湿，它是不被光宠爱的存在。 左爻在踏入小巷的时候，鼻腔里面就涌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血腥味夹杂在种种泥泞与尘屑之间，显得并没有那么突兀。 左爻的心间泛起几丝不对劲，可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一丝停留。于是当左爻谨慎地走到小巷深处的时候，在一旁地水泥青石之上，发现了一个半身血迹的女人。 她的下半身被血色晕染，血液沿着青檀的石板不断蜿蜒，流向一条狭长的血色小溪。 左爻快步走到了女人身边。 女人的眼睛半闭着，头发被冷汗打湿，粘腻的粘在冷白的皮肤之上。 她看上去，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地点转换 左爻将这个女人送到了z市中央医院。 医院人来人往，大家都需要率先排号挂单，可是左爻看着她的情况紧急，在帮她挂了急诊之后，又给医院的熟人打了电话。 人命关天，之前的那些别扭，在此刻都可以暂时抛弃。左爻只是一个记者，人脉算不上广泛。思来想去，医院的熟人也就那一个——闵浩辰。 “.....喂?” “........怎么了?” 闵浩辰特有的颗粒感的嗓音传来，下意识左爻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引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你说。” “我知道贸然打扰你不太好，可是我觉得人命关天，你能不能帮我关照一下，我今天送过来的那个女孩?” “你今天?”闵玧其顿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你在医院?” 我左爻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嗯，我现在就在外科，我在路边看到了一个女人，她身上当时有好多好多血......” “你等等我，我马上到。” 接着，左爻的话还没有说完，闵浩辰就挂了电话。 闵浩辰的声音似乎在左爻提到血的那一瞬间，明显变得急切起来。左爻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看着手中已然被挂断的电话。 “应该不至于......这么讨厌我吧?’ 就在左爻陷入思绪不知该怎么对待闵浩辰突然挂掉电话这一事实的时候，她就看到身穿白大褂的闵浩辰大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他的眼神太复杂，那一刻左爻无法完整的窥探。 ——回忆 “闵浩辰，你为什么要学医?” 左爻跟着闵老头回到了他的家，彼时正好闵浩辰不用值班，两个人就坐在距离房子不远处的院子里面。 正值午后，满怀盛夏。 左爻坐在四周高楼拔地而起的院子中央，宛若进入了一个闷热的牢笼，却能够听到时而响起的蝉鸣，能够察觉到夏日繁花泛起的馥郁香气，顺着清风拂过闵浩辰瓷白的皮肤，柔柔的鬓角余下的话语被刻意停顿，再顺到左爻的鼻间。 左爻坐在一旁低矮的竹条编好的小板凳上面，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闵浩辰。院子的周围是一片杂草从生的花坛，绿草与不同色种的鲜花前后交错，宛若点缀在海面之上的斑斓。阳光全部洒下来，洒在闵浩辰的身上。 他背对着左爻，左爻抬起头望着他。 一向冷酷感的下颚被光线密集地包裹，随后显露出平日里面难以展现的柔软。 “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家人。” 闵浩辰用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光，热气顺着皮肤的纹理钻进来，他只想抓住一些清凉。 “而且，我的父亲他，你也知道......” 余下的话语被刻意停顿，左爻下意识知晓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 “很危险啊，他做这些事。” 还未等待左爻反应过来，闵浩辰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他的笑意在手臂阴影的遮挡之下变得格外耀眼，比起旁边金灿绚烂的阳光，他的脸颊洁白干净，声音里面都带着不拘一格的清凉。 “我也担心你......” “这样，你们出了事，我可以给你们个保证。” 左爻下意识问出口，“什么保证?” “用我的医生素养，我的职业要求，拼尽一切，去努力的保证你们的安全。” “......别担心我，闵浩辰。” 回忆当中闵浩辰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知怎么，就与左爻眼前现在这个将担忧藏在眼睛里面的男人结合起来。似乎之前三年的冷酷与隔阂，在一瞬间被我们两个人同时选择了下意识忽略。 第31章 这些，在确认那个人的安全之前，显得微不足道。 闵玧其声音里面带着些微的沙哑，“你不能出事。” 左爻似乎闵浩辰的情绪波动，比她想象当中还要强烈。左爻沉默着，将手轻轻的放在了闵浩辰的肩膀。 左爻知道，闵浩辰需要一些时间平息情绪。 而那些杂乱的恐惧与焦急，让闵浩辰大步急切赶过来的人——是左爻。 第14章 初蕾（2） 冷静下来之后，左爻将遇见那名女子的经过告知了闵浩辰，他这才情绪稳定了下来。 得知左爻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是他自己胡思乱想之后吓到了自己，闵浩辰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一开始左爻都没有发现。 闵浩辰面色如常的听着左爻跟他讲述走进小巷，遇见那名女子的经过，但是从他的表情上看，没有一丝震动的神色，只是在左爻讲述到女子身上遍布血迹的时候，会有些许皱眉。可是整个人看上去，显然与方才惊慌的闵浩辰不像是一个人。 他又再次将冷酷的外衣穿起来，看上去与之前一般无二。 如果忽略掉他耳后显眼的浅粉色的话。 “听你的描述，这个女人应该是失血过多造成了晕厥，应该没什么问题。” 左爻点了点头，“还得麻烦你多关照一下，毕竟人是我送过来的。” “那你呢?” 左爻顿了一下，“什么?” 闵浩辰抬起头，盯着左爻，“你要一直在这里陪着她吗?在无法联系上她家人的情况之下?” 闵浩辰似乎看出了左爻的犹豫，随后接着说，“我看着她吧。” 左爻猛然抬起头，望向他。 “你看着她?” 闵浩辰回避视线，“我本来今天就有夜班，你如果担心她，可以明天再过来。倒时候她应该也醒过来了，可以问问她的家人是怎么回事。” “至于今晚，”闵浩辰语气清淡，似乎不太挂心，“就交给我吧。” “......好。” 道过谢后，左爻走出了医院，坐着地铁回到了小区附近，随后走在熟悉的街道，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家。可是那间小房子里面没有一个人在等她，只是一件空荡的房间， 可却又不可否认的是，那里是左爻在z市这么些年以来，最舒心自然的地方。 从来没有搬过家，也舍不得搬走。 人总是会对周围所熟悉的一切产生自然而然的留恋。一切都是，房子是这样，就连人，也是这样。 突然间，左爻的视野里面出现了一抹耀眼的蓝色。 当人在看见及其美好又惊艳的事物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感叹，与眼神泛起边缘性的模糊。这是一种天然的趋利避害，太过美好的事物总是刺眼夺目的存在。我们只能下意识侧目，避让，去保护自己的光环。 可是他终究是太过美好的存在....... 淡蓝色的发稍将他的肌肤映衬地更加细腻，他的睫毛投射出一片光影，背后是大片大片铺散而开的赤红色晚霞，云层翻滚重叠，将色彩渲染到了极致。男孩的衣角是纯白色，骨骼都不似寻常那般看上去粗壮有力。 他不像是一个处在青春期的健康的男孩子。相反，他像是一个纤细透明的白色蝴蝶，单薄的赤羽与赢弱的骨骼才是他第一眼令人惊艳的东西。 他的蓝发，将他本身的眼里清俊完完全全展现出来。 他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最独特的美丽。 左爻所惊讶的，并不是男孩一闪而过的纤细的美丽，也不是单薄的透明的气质，而是他与往日打扮完全不同的模样。 记忆当中朴素又乖巧的黑发被染成了这样张扬又美丽的蓝色，将他整个人从芸芸众生脱离出来，变成了放在人群当中，一眼就可以看见的存在。 “乐梓昱!” 左爻下意识张口，叫住了男孩的名字。 这个男孩，是从左爻住在这个小区开始，就早已认识的存在。 他的家与左爻所居住的隔了俩栋楼，两家算得上是邻居，她的妈妈之前是小区居委会的成员，一来二去便成了都熟悉了彼此的存在。 如果左爻的记忆没有出错，乐梓昱现在，应该正是高二。 乐梓昱脚步一顿，接着犹豫半天，却没有回过头来。 左爻看到他的停顿，并没有多想。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面，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只到左爻的肩膀高。 左爻快步走过去，想要与他寒暄。 “怎么见到我，还要避开?” 左爻走到了他面前，随后绕过他的背后，转到他的面前来。就在此时，左爻才真正察觉到，原来他都已经这么高了。需要她仰起头才可以看到他。 左爻看到眼前的男孩一脸青涩，眼底的青灰色乌青在瓷白的皮肤上面显得格外显眼。 左爻笑了笑：“怎么不说话?” 左爻自顾自接到：“不过确实，你上了高中之后，我碰到你的次数都少了起来。” “怎么样啊，还没问你，高中学业紧嘛?” 乐梓昱神色淡淡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身为一个青少年应有的活力。 “还好。” 左爻察觉到他的冷淡，随后换了一个话题，“你这头......蓝毛，蛮好看啊。”左爻犹豫，“不过，你们学校，高中，还让染发吗?” 第32章 乐梓昱闻言之后愣了一下，随后才真正的抬起眼与左爻对视。 “好看吗?” 左爻惊讶了一瞬，似乎是在惊诧眼前的男孩眼底突然泛起了波动，就像是平静的海面终于泛起了几丝轻微的涟漪，可是整个人的光华都不一样起来。 “好看啊!” “不过学生的话.....” 左爻下意识将乐梓昱这样染发的动作看作是一个未成年青少年的叛逆举动。 她也没有多分一眼给他眼底最澄澈的光亮，只是下意识的顺应着大众的想法，顺应着大家的刻板印象，说出了那句，每每回想起来都后悔至极的话语...... 左爻小心翼翼，“只是学生的话，是不是黑发更好一点啊?” 眼前的乐梓昱霎那间眼底熄灭了什么，可是他飞快的垂下眼眸，让左爻来不及反应。 随后，又似喃喃自语，又似反问一样问道，“姐姐，你也觉得，男孩子不应该喜欢这种艳丽的颜色吗?” 什.......什么? 左爻还未来得及搭话，乐梓昱已经自顾自地回答了起来。 乐梓昱轻微地点了点头，“也是。” 乐梓昱低下头，抬起头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毕竟，是男孩子吗......” 左爻看不清男孩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也看不清他眼底荡漾的冗杂情绪。她只在最后看到了少年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 “姐姐，再见。”乐梓昱温柔，“不过以后的话，还是不要再那么晚回家啦。我好多次，都在阳台上，凌晨时分看到你孤单的一个人。” “......要保护好自己哦，姐姐。” 左爻挑了挑眉，也笑了起来，“干嘛啊你，突然煽情?” “知道啦，我会好好对自己的，”左爻上前拍了拍男孩单薄的肩膀，“你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一个很好的大学哦!” “下一次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乐梓昱眼底一瞬间闪过了什么，“是啊.....” 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记忆的最后，是男孩在逐渐西沉的日薄西山之下，冲着左爻挥动臂膀，大幅度的对着她挥手告别。 他的笑容灿烂的美好，映着一头淡蓝色的头发，身着纯白色衬衫。 翌日 起床之后，左爻与闵浩辰通过电话，得知了一些关于昨日那名女子的基本情况。 “情况有些复杂，你上午有时间的话，可以来一趟。” “她应该是，流产了。” 于是左爻一路直通，来到了闵浩辰发给她的病房这里。闵浩辰一早就坐在一旁，看样子一直在等待左爻的到来。 “怎么回事？流产?” 闵浩辰看到左爻震惊的神色，随后叹了口气。 “应该是已经稳定的胎。” “不过具体怎么回事，还是等病人醒过来你去沟通。” “我毕竟不是妇科，也不是她的主治医师。” 左爻点了点头。闵浩辰看了看左爻，随后发现没有其他的话语，便也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左爻望着闵浩辰一身白大褂远去的背景，看到他微微驼着的脊柱，以及方才谈话之时眼底的淡淡青色，下意识叫住了他。 “闵浩辰!” 闵浩辰脚步一顿，接着转过头来，眼底是淡淡的疑惑。 左爻笑了笑，“谢谢你，真的。” 谢谢你还愿意帮助我，谢谢你还关心我。 闵浩辰挑了下眉，神色恹恹地挥了下手，随后大步离开了。 左爻深呼一口气，整理了心情之后，推开了病房的门。 一些人被另一些人用旧了，也只能在酒色中辉煌地度日。唯独那个努力不幸的人，却依然幸运地一步步死去。 没有很浓重的血腥味，相反，整个病房当中都充满了淡淡的消毒水味，却不会让人觉得冰冷。偌大的病房有三个病床，左爻昨天带来的女子，就躺在靠近窗户的那张床上面。 左爻走过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女人之前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单薄的侧脸赢弱又苍白，嘴唇都难有几分血色。似乎是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女人缓缓转过脸来。 那是一双清透的眼睛，恍若清泉当中被泉水浸泡已久的猫眼石，左爻还未完全开口，似乎就被女子猜中了身份。 “你好，我叫殷查。” “应该是你送我来到医院的，还帮我垫付了医药费。” 左爻一瞬间疑惑闪过心间，对上殷查的视线，“没事，我想无论是谁，在那个时候碰到你，应该都会去帮助你的。” 殷查听了左爻的话，皱着的眉头却并没有松懈几分。 “谢谢你，将我送到医院当中来。” 她只是垂下眼眸清淡的笑了笑，似乎代表着什么，又似乎她只是觉得好笑。 殷杳抬起头，“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将我送到医院当中来。” “......不用谢，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殷查。 ” “你好，殷小姐，我是左爻。”左爻犹豫，“你看上去身体仍旧不是很好，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络你的家人，让他们过来照顾你。又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告诉我。” 殷查抬起眼，那双澄澈的眼睛盯着左爻。 “.....我没事。”殷杳嘴角浅薄的笑了一下，“很感谢你，左小姐。不过，我不用联系家人，我好的很快。” 第33章 左爻尝试劝告，“你的身体情况其实很不好，刚刚大量失血之后.....” “我真的没事。”殷杳打断，“左小姐，谢谢你的关心。” 左爻望着面前这个女孩故作坚强的神色，不再回话。 说到底，这件事是人家的私事，我们没有权利去要求人家坦言什么。 左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没事的话，那我就回去了。” 左爻拿出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我。” 出了医院后，左爻径直给纪久焱打了电话。 “直接去城西医院吧，我们再去查一下，这几天我们主要负责这个案子。 ” 可是耳边却没有传来纪久焱利落的回复。 左爻顿了一下，再次喊了一声，“纪久焱?” “......左爻，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听到这个，左爻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了早点解决殷查这边的事情，专门起了大早，昨天跟纪久焱约好是九点碰面，没想到殷香准备解决的这么快，现在才不到八点。 左爻心虚，“呃，我其实，是要问你，早餐要吃什么?” 纪久焱一声气笑，“怎么，你要给我送早餐?” 左爻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人..... “嗯，行，可以，你家地址给我吧。” 所以说，我们做什么事情，果然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现在呢，就是很后悔。 本身左爻跟纪久焱关系很好，左爻也是将他看成了自己很好的后辈。可是，这并不代表两人两个关系好到了一—能够大清早去他家给他送早餐的地步。 可是这件事是左爻当时一时心虚想出来的托词而已，这现在不上不下的局势，似乎除了大胆走，没什么其他路走。 左爻发誓，以后不管给谁打电话，都要看一看时间! 纪久焱居住的地方离左爻家并不是很远，大概隔了四条街，不过周围的场景比起左爻那边繁华了很多。周围的商铺比起左爻那边就多了不少，再加上这里地铁站什么的交通枢纽也多。 左爻羡慕：“这房子的价钱......一定也很美丽啊~” 买好纪久焱嘱咐的小笼包之后，左爻顺着纪久焱给自己的信息进了楼。站在门前，不知怎么还有点紧张。 左爻深呼一口气，摁了一下门铃。 “咔哒。” 门开了，纪久焱穿着一身白色t恤，乌黑的发丝还是半湿的状态。似乎是刚刚洗完澡，整个人身上还散发着湿气与沐浴露的香气，乌黑的眼睛跟白净的脸庞都散发着香气。 纪久焱主动侧开身子，“来了?先进来。” “哦好。” 左爻顺着走了进去。 比左爻想象当中干净整洁的多。 “就将早饭摆在桌子上面就可以了吗?” “嗯，你随便坐，你先吃。” 左爻点了点头。原本还有些放不开，可是看见纪久焱自然的模样，自然而然地也放下了一些顾虑。 “你知道吗，我昨天查了些资料。” “关于那家城西医院。” 左爻坐在餐桌上，不一会儿，纪久焱边擦着头发边走过来。 “什么资料?” 纪久焱边擦头发边坐到餐桌上，“那家医院自从成立开始，明面上接待各种病人。但是真正意义上，没有客流量，也没有先进的设备。” “既然这样，那这个医院到底怎么运营?” 纪久焱放下毛巾，用筷子夹起了早就放置好的小笼包。 “好吃!” 左爻陷入思绪，“一般一家正常的医院，都会有较为出名的科室。按照你说的，医院客流量很少，不符合常理。” “还有别的消息吗?” “对了，说起科室。”纪久焱将口里的包子咽下，“我这边打听到，城西医院的妇产科比较出名。” “妇产科?”左爻有些诧异，“我们吃完去再查一下，这次准备的全面一点。” 第15章 初蕾（3） 左爻与纪久焱来到这边时，已经是半上午的时间。依旧如同左爻预想的一样，医院门口冷冷清清，看上去也十分萧条。 “我们这次从小门进去。” 纪久焱点头，“可以，但是医院里面到处都有护士，我们不太好展开调查。” 左爻思考了一下后提议，“这样，我们进去之后，先开始调查，被发现之后，我们就分开，一个人跟着护士去挂号，挂妇产科，然后见机行事。” 纪久焱顿了一下，“妇产科?” “你是想要诊断什么，怀孕?” 左爻哽了一下。 “内分泌失调!” ——医院内 医院内部并不像是左爻所想的一样严谨。 严格来说，医院里面人少的可怜。 甚至都不像是一个医院。 两人首先来到了药室。 这是一间昏暗的药房，大大小小的瓶罐就像是一道被层叠而起的山峦，将左爻围在中央，密不透风。药品大多装在玻璃当中，顺着一丝微弱的光，照进去，瓶子也有了影子，密密麻麻投射在墙面，类似于众多妖魔鬼怪。 明明是拯救身体的药物，左爻看着却不免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真是奇怪。 而后，左爻与纪久焱顺着指示牌走到了就诊间。 这里有很多诊室，但是根据之前的资料，左爻选择了妇产科。只是这里的装修看上去也有些落败，实在不像是正规的医院门诊。 第34章 从就诊间出来后，左爻一眼搭上了不远处的护士站。 基于之前顾婆的经验，这一次，纪久焱先左爻一步，朝着护士扬起了灿烂的笑脸。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 “现在妇产科可以就诊吗?” 护士闻言抬起头，眼神里面有着谨慎，“......你要看诊?” “是的，”纪久焱让开身子，随后将站在他背后的左爻让了出来，“她看诊。” “你们看什么，不孕不育?” 纪久焱哽塞： “......” 左爻笑了笑，上前一步，“我有些内分泌失调，所以.....” 护士狠狠皱了眉，“内分泌看什么医生?” “我们的医生都很忙的。” “我们也是最近身体太难受了，我，”左爻抬起头看了纪久焱一眼，随后咬牙，“我，我月经不调!” 纪久焱与左爻对视，而后深吸一口气。 “对，她月经不调。” 护士有些犹豫，“行吧，我给你挂了急诊，正经的看诊大夫很忙的......” 护士一番操作之后。 “挂号费五百。” 左爻失声，“什么?” 左爻缓了一下，“这么，这么贵啊?” 纪久焱叹了口气，“我来吧。” 护士抬起头看了左爻一眼，“也是，你这老公不给老婆花钱，叫什么样子。” 纪久焱转过头看着左爻挑了下眉。 “也是......” 纪久焱笑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长，似乎是在嘲笑左爻方才失声的行为，微微张口。 “只是给老婆花五百块钱，没什么。” 挂完号后，左爻和纪久焱被护士带领着又去了一次配药房，随后由护士本人开始配药。药物配好之后，左爻与纪久焱拿好了药，与护士告别之后离开。 “哎!” 左爻脚步一顿，“怎么了?” 护士神神秘秘的说道，“那些药，都是我们本院配的，不可以外传哦。” 纪久焱拉长语调，面上却不动声色，“好，我会管好她的。” 出了医院之后，左爻准备与纪久焱离开这里，准备就近解决午饭。 左爻看着走在前面的纪久焱的背影，没忍住。 “今天这一趟调查，你蛮神气哦!” 纪久焱哼笑了一声，随后转过头， “这不是你教我的吗?”纪久焱拉长语调，“说是要——” “好好对待每一次调查，关键时刻的掩护要打好。” 左爻无言以对...... “好了，我们先对一下上午的成果。” “左爻，我觉得这个医院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医院。”纪久焱随意的坐在餐桌上，歪了歪头，之后随意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左爻看了他的动作，径直将手中的空杯子也递了过去。 纪久焱自然接过，继续说，“我们来了两次，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一个医生，这正常吗?” “不正常。”左爻接过倒好的水杯，“我觉得可以从护士方面下手看看。” 左爻皱了皱眉：“但是我总觉得，我们还有些没有探查到的东西。” 左爻兀自陷入了思绪，没有注意到对面纪久焱深意的眼光。 纪久焱看似漫不经心：“那个配的药，你还是别吃了。” “你这也没有真的内分泌失调吧?” 左爻被打断思绪，“药，说起这个，就这一小袋药花费了我整整，五百块钱!” “挂号费五百，药费五百......” 左爻愁眉苦脸，“我还能不能熬到这个月工资下来啊?” 纪久焱没忍住笑了一下。 “不至于吧?” 纪久焱安慰，“再说了，你那五百挂号费，我给你掏的。” 左爻抬起头，盯着纪久焱看，一双眼睛亮的出奇，看上去竟然是十分不担心的模样。 “今天我去你家的时候，就想问了，”左爻停顿，“纪久焱，你......” 纪久焱看到左爻严肃的模样，将手中玩绕的筷子放下，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 左爻深吸气，“你到底是什么家庭的孩子?’” “我一直都是以无产阶级的面目出来的，你总不会是资产阶级吧?” 纪久焱勾起眉毛，似乎松了口气，笑了一声，“资产阶级?” 左爻坚定：“应该是这样，哎，肯定是这样!” 左爻痛心疾首，“怎么我天天吃土，你也天天跟着我吃土，我就过成这副样子，可是你!” 纪久焱笑眼盈盈，“嗯嗯，我也跟着你吃土。” “所以不是资产阶级。” “我是你徒弟。” 突然的真诚让左爻有些不知所措，“......行。” 因为纪久焱莫名的插科打诨，左爻本来好奇的他的身世，就这么过去了。 两人结束了午餐时间，下午商量之后，准备分开行动。 左爻下午要去医院一趟，然后晚上去整理关于医院的数据，再找一找突破点。 至于纪久焱，就被左爻安排下午就呆在新闻社。左爻给他布置的任务是——把拍下来的照片晚上整理好然后发给她。 早晨刚刚打扰过闵浩辰，左爻知道他很忙，再加上这关系......不说了。反正这次左爻没有联系他，而是自己一个人径直来到了殷杏的病房。 果然，殷杏还是半躺在病床上面，看样子就连姿势都跟左爻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第35章 看着殷杏清秀又平静的侧脸，左爻经不住想：总不会，一个上午都没变过姿势吧? 不再犹豫，左爻打开门彻底走了进去。 殷杏听到声音之后，缓缓转过头来：“.....怎么是你?” “还能是谁?” “看你的样子，也不会告诉你的家人你在这里。”左爻举起手中的饭盒，“吃午饭吧。” 殷杏皱了皱眉，随后看着左爻，带着些难以置信的口吻。 “你......专程过来，就是为了给我带午饭?” 左爻笑了笑，“探望你只是顺便，其实是为了找我的朋友。 一阵轻微的沉默之后，殷杏缓缓启唇。 “......谢谢你。” 殷杏的眼神里面总是有种难以严明的倔强。这样的倔强，使得即使她现在处于这样的病赢之中，整个人散发着娇弱的气息。可是左爻仍然没办法将那些同情心自顾自的送给她。因为左爻知道，她不希望那些。 殷杏终于露出了左爻见到她以来，第一个微笑。左爻看着殷杏接过饭盒，随后坐在了病床边。 “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护士说。”左爻看了看殷杏不动声色的脸，顿了一下，补了一句，“或者拨打那串电话号，毕竟我救了你。” 殷杏皱眉“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左爻有些惊讶殷杏问出这样的问题，“怎么这么说?” “我......没什么要问你的，”左爻霎时反应过来什么，“你是在说，你的身体......” 殷杏对上左爻的视线，“你知道的呀。” 殷杏那双眼睛透亮纯净，可是里面却硬生生叫人除却黑眼珠与纯白眼白，其余什么都看不见。此时她的眼睛垂下来，看样子似乎风轻云淡，可是又在掩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悲伤。 殷杳轻声：“你知道的，我是因为流产.......” 其余的话语没有殷杏没有说下去，可是左爻知道，她已然陷入了某种自己需要被不知道的回忆当中。 “......那是你的隐私，” “我不该好奇这些。” “不过，如果你需要一个倾听者，我想我会很乐意。” “毕竟，倾听是我的职业。” 殷杏被吸引了注意力，“你的职业?” “嗯哼，调查记者。 左爻想自己此时嘴角的微笑应当是十分骄傲的，否则殷杏不会露出那般羡艳的眼神。 “看来你，一个人在你喜欢的地方，过得很幸福。” 殷杏终于露出了左爻见到她以来，第一个微笑。她似乎有些羡慕，又将这些藏得很好。但是左爻知道，她应该是经历过什么。 否则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年岁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女孩子身上，为何会露出这样沧桑又伤感的眼神。 后来左爻私自离开了医院，纠结许久，也没有给闵浩辰发去过信息。反而在殷杏的主治医生进来帮她查看身体的时候，被医生偶然发现了左爻随意放在床头的药。 医生拿起药瓶：“.....这是谁拿来的?” 左爻愣了一下，在接收到殷杏的眼神的时候，反应过来。 “是我。” 左爻对上医生变得有些严肃的眼神，“是我拿来的。” 医生狠狠皱眉，“这药，你拿来给她吃的?” 左爻连忙挥手。“不不不，这是我去别的地方开的，我，我内分泌有些不调。” 说到这儿，左爻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医生却严肃的对着左爻说，“这药你还是别吃了，内分泌不调吃这个干什么!” “这药对身体不好，容易引起卵巢激素分泌不均，你记得注意一点。” 一瞬间左爻的心中划过几分不对劲，面上连忙对着医生道了谢。后来，告别了殷杏之后，左爻立刻联系了纪久焱。 “我知道了，那家医院!” 这条路顺着查! “我现在发现了一些线索，她们给我开的药不对劲!” “我们现在有了方向，可以顺着医院用药不良，这条路顺着查。” ”好，我这就去分析药的成分!” 纪久焱立刻答应，“这个交给我，你就分析你手中那些就行。” 这三年来，左爻交给纪久焱的事情无一不是办的漂漂亮亮的。于是这一次，左爻没有多加犹豫，直接将这件事交给了他。 “好，交给你了，那这几天我们多加联系。” 后续几天，左爻整个人都陷入在了新发现的线索当中。 虽然不知道纪久焱怎么得到的药物，但是很可靠，眼前的这些药他基本都拿过来了。在与纪久焱的不断配合与调查之下，基本将那家医院配药房的药物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结果确实如左爻所料——这些药物 全部都属于劣质品! 不仅如此，这家医院大部分的药物都与妇科相关，大多是为了引起月经不调，只是卵巢激素分泌不均的效果。 此时，终于将手头所有资料整理出来的左爻，深深呼出一口气。 “终于，终于，搞完了。” 这花费了左爻的一周时间。 左爻将手中的一叠资料递到坐在自己一旁的纪久焱手中，疲累的挥挥手，“去，你拿着排版什么的，就我之前教给你这一套，差不多订正一下。” 左爻拿起水杯狠狠喝了一口，才继续道，“然后我看一眼，差不多可以发布了。” “虽然不知道那些女性尸体的真正死因，但是我觉得应该跟药物使用不当分不开。” 第36章 “我们可以在发布的报道当中把猜测写出来。主要分成以下三个：1.大量失血2.严重内分泌不调，3.用药失误。” 纪久焱接过左爻手中的空水杯，又续了一杯，重新递到了左爻手里。 “然后，给你过目，在剩下的，留给警察跟舆论，对吗?”左爻勾唇，“没错，然后我们再了解一些后续。” “这个发布之后，后续调查就简单多了，加个追踪报告，我们这个案子就差不多可以结了。” 左爻以为这就是结束，所以她一身轻轻将余下的事情堆到了纪久焱身上，随后轻松地背着小包，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烈焰的天空，火烧云红的热烈，用最热情的颜色烧灼自己，然后将整个天边染红，然后将整个天边染红。 左爻还在期盼着想象会重新见到那个少年，纤细透明的骨骼，悲伤又鲜明的双眼，一头靓丽的蓝发..... 左爻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是他的——死讯。 第16章 初蕾（4） 左爻看着临近的小区大门被刺眼的白色包裹，看着熟悉的女人面色焦急的站出来，而她的手中握着一束，不断随风消逝的，蒲公英。 一瞬间，左爻的耳边响起耳鸣，熟悉的黑色重影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就像是要即将将她整个人淹没一般。 左爻看着乐梓昱单薄的身影像是一蝶轻飘的枯叶，随后被白色裹挟着，带进不断响动的救护车当中。 他浅白的手腕难以想象的纤细，此刻却源源不断地流出鲜红色的血色，刺眼，烈焰，就像是挂在天边不断卷曲云层的火烧云。 乐梓昱没能回来。 在左爻没有任何预料的时候，他就已经与她道了别。 在左爻的记忆中，乐梓昱是一个开朗又可爱的男孩。左爻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做出自杀自残这样的事情。 几次权衡，左爻还是去找了乐母。 乐梓昱一家很早就搬去了更好的房区，再加上这边距离乐梓昱的高中比较远，左爻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这次，是专程要到了联系方式，前来她们的新房子去拜访的。 这是距离左爻知道乐梓昱死讯的三天之后。 左爻一早知道乐氏夫妇近几年生意越来越好，于是发家致富，使本就殷实的家底，如今更是阔气起来。 只是，这样的一栋别墅，是很美，可是却..... 有些冷。 乐母给左爻开了门。 她的状态单单是看上去，就很不好。 她的眼圈下面是令人心惊的乌青色，几日不见，原本就算不上富余的脸颊显得更加瘦削，眼眶凹进去，像是一个久久得不到怀抱的旅人。 乐梓昱的死，将这位母亲的精神与心智摧毁的很彻底。乐父走过来，用微微佝偻的脊背将手放在烁母的手上面。他们知道左爻是来干什么的。 他们缓慢的坐在椅子上面，眼神透过左爻，在望什么。 “.......请您节哀顺变。” 左爻明白乐家父母的巨大悲痛，可是作为一个劝慰者，她只能说这些。 乐母的脸色开始变得麻木，随后她的眼睛开始虚幻地望向远处，里面的自责与悲伤不断翻滚卷携，最后化成了一场无声的海啸。 “我们，事后有寻找......” “可是不管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梓昱为何要做出那样的选择。” “直到昨天....” “他，给我们留了一封信。 “信上说.....” 乐母的眼睛自发的流出眼泪，只是那些眼泪没有了灵魂，只是在皱纹之间穿梭，将保养的较好的脸颊不断冲刷。 “说，他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他很抱歉。” “在那封信，我的梓昱问我......” “他问，他只是喜欢粉红色，喜欢一些靓丽的衣物，为什么要被同龄人纳为异类?” “他说过的那些话，那些种种质问，我跟他父亲居然都一概不知!我们以为给予他好的衣食环境，以为将他送去好的私立高中，就能给他美好的未来......”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他明明跟我们说过的，想去跟我们一起下小时候很喜欢的那个饭馆，”乐母神色悲涌到极致，忍不住痛哭起来，“可是我的孩子，我的梓昱，我当时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希望着他一生光明平安啊!” 讲到这里，乐母再也忍不住，陷入悲痛的情绪之中，泣不成声。 乐父将手搭在乐母的肩膀，随后稳住身影，抬起头，对着左爻说。 “小爻，我知道你是做记者的，那些欺负我孩子的人，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我跟他母亲，虽然有些闲钱，可是却无法在整个私立高中公开找人，”乐父看了看乐母绝望的神色，“我知道，就算公开砸钱找到的人，也不一定是真凶。” “小爻啊，帮帮我们，帮我们找找.....” “把他们曝光出来吧，我想让我的儿子谨翌安心的阖眼。” 如果答应下来，z市私立高中是有了名的豪门胜地，很容易得罪有钱有权的人家，就算找到真凶，报道也很可能会被拦截。 如果不答应，乐梓昱收到的暴力，就可能就在这样轻描淡写之中，随着时间的逝去被淡然磨平。 左爻想起记忆中那个少年，眼神坚定的对上乐父的眼睛。 “我帮!” 第37章 翌日，左爻来到了这座整个z市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z市私立中学。 这里是每年的高考录取率高的离谱，就连全国最高的z大也会每年派送一定的保送名额给这所高中。可是相对的，这里的学业压力也很大。 不仅如此，进入这所高中的学子也有许多资本家庭，非富即贵。所以，即使没有了解这所学校，左爻也知道——校园暴力在这里，一定存在。 校园是一等一的环境优雅，清风拂过藏红的水泥，带着和煦的味道卷过椒草的气息。高高的红砖瓦墙整齐排列出来，宛若横空架起的横栏构建。绿茵并不会因为阳光的西移显现阴影，它们永远稚嫩又热烈。 左爻来到了办公室，准备先去见一见乐梓昱的老师。 眼前的女人梳着整齐的发髻，神色看上去算得上是十分平和，眉眼之间的褶皱颇深，颧骨高高突起来，从外表看上去，她是一个历经风霜又平稳待人的女人。 “你好，我姓黎。” 左爻点了点头，介绍了本次来到这里的目的。 左爻并没有告诉她乐梓昱留了信的内容，但是相信乐梓昱自杀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 “我是想来了解一下，乐梓昱自杀的原因。” “他没有阐述任何关于自己自杀的真正原因，我觉得，可能是有什么诱因。” “所以我需要这几天在学校考察一下，还要麻烦您的配合。” 说完这些，左爻将从乐父那边得到的学校探访许可拿了过来。 虽然不知晓乐父为了从校长手里拿到这张许可证花费了多少心思，但是左爻可以想象无非是大量的金钱砸进去....... 左爻想到这里，抬起头，望着此刻对面的女人。 “既然如此，我们先从乐梓昱本身讲起吧。” 乐梓昱，男，今年17岁，是z市私立中学20级a班的学生。 曾多次名列前茅，为人温柔平和，未曾听说过有什么打闹的事情，也没有与其他同学发生过口角。 如果说非要寻找一个可能有什么纠纷的人，应该是同为a班的另外一个尖子生——小苗。 “小苗学习也很不错，大多数时候乐梓昱排行第一，他就是第二名。” “但是小苗跟乐梓昱还是相差很多的。因为小苗的家庭......他的家庭不甚宽裕。” “小苗是作为特招生进来我们学校的，除了学习好之外，没有什么跟乐梓昱一样的相同点。” “不过，之前z大的保送名额发派下来，我一开始还是有些纠结，毕竟作为最合适的人选，其实是乐梓昱的，”黎老师犹豫，“不过，之前小苗有找我来问过，因为保送生会有奖学金，这样的话，小苗他们家庭确实都会有保障一些.....” “那您最后，是选了小苗吗?” 黎老师点了点头，“是的，我专门找乐梓昱谈过话，说是，小苗可能比起他来说，更符合那个保送生的位置。” “......您为什么不直接给小苗，还要专门去找乐梓昱谈话啊?”左爻不解，“是因为，要顾虑他的感受?” 黎老师叹了口气，“其实通知大概率已经定下来了，教导主任那边，已经通知乐梓昱了，虽然正式的通知书还没有下来。” “所以如果想要小苗拿到名额，那么......” “就需要乐梓昱自己放弃，对吗?” 如果说老师的要求只是让乐梓昱放弃保送生的名额，那么乐梓昱没道理会选择自杀。乐梓昱留下的信上说：他只是喜欢粉色...... 一定还有什么...... “老师，我能见一见小苗吗?” 这是一个少年。 他穿着最朴素的白衬衫，头发跟眼角都装满了贫穷对他的磨砺，看似稳妥的每一处细节中都透露出对世俗无奈的悲哀来。譬如他背着的书包已然搀开了线头，上面有些许补丁，被遮掩在同色的布料下面。他的白色帆布鞋最下面开过胶，胶水溢出来，在鞋边缘展现出来。 还有他的衣服...... 左爻看着他，可是他却不敢跟左爻对视。 小苗的眼神似乎在左爻的身上转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都带着畏畏缩缩的感觉。偏偏左爻感觉，眼前这个男孩子，不会是那么畏畏缩缩的人。 “你好，我是一名记者。” 小苗看上去很镇定，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左爻会找他。 “不用紧张，我只是想来了解一下关于乐梓昱的具体情况。” “我跟他，是朋友。”小苗说，“我，很感谢他。” “很感谢他?”左爻追问，“为什么很感谢他? ” “因为......” “因为他愿意主动将保送生的名额送给你，对吗?” “.......” 左爻换了话题，“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在说他喜欢粉色是不对的事情?” 小苗立刻抬起眼，在与左爻对视之后，又好似被烫伤一般移开。 “如果有些委婉的话，是谁......在欺负他?” “他，他们.....”小苗看着旁边的黎老师，“我，我不好说。” 小苗的眼睛，从平静地与左爻对视，再到开始回避，似乎没用多长时间。 左爻想，他可能是害怕校园暴力，毕竟他的家境不符合这个学校的整体水平，连带着自尊心可能都带着无能为力的悲伤。 小苗的眼睛看上去纯粹，装着少年人的无知与懵懂，还盛满了天真与对未来不知名的彷徨。 第38章 这本该，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是他的生活充满了铜臭气，被不尽的金钱与世俗批盖，变得在正式成长之前，就没有了棱角。 左爻看着他，心中下意识泛起怜惜。 人性可能本就如此，总是会下意识泛起怜悯，对弱者，对他们自以为的一切。 没过多久，就到了下课时间。左爻与小苗结束了谈话。 小苗应该回家了。 左爻没有权力让他牺牲学习与回家的时间，陪着自己耗在这里。 左爻主动放了他回家。 随后，左爻转了转整个校园。 此时日薄西山，阳光看上去像是洒了金粉，可是左爻知道，他没有照到每一个角落。 出了校园，这里是距离学校不远处的小吃街。 左爻看着小吃街上的人来人往，心下猜测z高的学生都过的比较滋润。毕竟在自己上高中那会儿，是绝对没有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的。 小吃街蔓延到很远，远处是汹涌不断的人流。依稀之间，左爻看到了闵浩辰。 “....是，错觉吗?” 人来人往的地方，人影散乱着，周围都在不断流动，灯火逐渐亮起来，小贩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虚虚幻幻的，闵浩辰脸上带着柔柔的微笑。 他的身影跟随着不断人影不断交换，最后有着一处细小的灯火照亮了白玉的脸庞，从眉眼的棱角照亮，最后翻越到了左爻的面前来。 “.....闵浩辰。” 闵浩辰的眼睛由于一瞬间的惊讶下意识放大，随后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调查。” 闵浩辰似乎是有些没听清左爻的话，又朝着它走进了几步。 “你说什么?” 左爻沉了口气，大声喊：“我说!” “我来这里，是为了调查!” 闵浩辰转过头，在对面人没有注意到的角度，似乎是偷笑了一下。 “怎么还调查到这里来了?” “........” 左爻顺着闵浩辰的话，联想到了乐梓昱的死亡。冗长的结局与不知名的故事线，尚且还未被自她发现。所以，还没有告诉闵浩辰的必要。 左爻摇了摇头，“目前还没发现什么。” 闵浩辰抬起眼睛看了看左爻，“.....行，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 闵浩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继而嘴角挂起了几分薄意的微笑。 “算了，想着你应该，也不需要我的帮助。” 两人相继无言。尴尬在两人之间无限扩大，就像一张巨网，铺天盖地的将二人捆绑在一起，解不开，逃不掉。 左爻摸了摸鼻子，“闵浩辰，你知道这学校附近，有什么不良学生聚集的地方吗?” 闵浩辰顿了一下，“不良学生?” 左爻点了点头。 乐梓昱被校园暴力，肯定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且先入为主的想法来说——应该是那些崇尚暴力的青少年倾向于去欺压他人。 他们总会勾肩搭背的团伙行动。 这样的小吃街，肯定是他们平时聚集的乐园。 “......有一个小巷。” 闵浩辰转过身，用手指了指，“就在后面，小吃街转个弯儿就是。” “怎么，你要去吗?” 然后闵浩辰脸色有些不虐，可是天生偏淡的睡孔里面是琥珀的暖色，看上去就像是一湾金莲。左爻顺着闵浩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对，我想去。” 闵浩辰似乎理解，也似乎是习惯，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 “行，我带你过去吧。” 左爻迟疑，“其实我自己过去也.....” 其余的话在左爻抬眼对上闵浩辰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自动消音。 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说之前害怕闵浩辰，是因为师傅的原因，这现在了，左爻还是很怕他。 怕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怕他因为严肃而向下偏移的嘴角，怕他充满嘲意的眼神，也怕他竖起一腔防备，浑身尖锐的模样....... “那片地方不安全，我带你去。” 左爻被打断思绪，“好。” 说完，闵浩辰立刻朝着前方大步走了过去。左爻紧跟着他，身边的不断拥挤的人流，人来人往的冲击力将左爻的步伐撞得东倒西歪，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等到抬起眼，想要追寻闵浩辰的身影却发现——他折了回来。 闵浩辰撞开不断拥挤过来的人群，眼神里面坚定的，看着左爻一个人，然后朝着她走过来。 他就像是，要不顾一切带她走一样。 可是只是好像。 灯光在合适的时机渲染，周围人声嘈杂，左爻却听到了好似那年夏天闵浩辰口中淡淡的烟嗓，就像是沸腾的开水被关入冰，在一瞬间澎湃到极致，随后冷却下来。 “左爻，到我的身边来。” 第17章 初蕾（5） 我叫小苗。 我是一名高二的学生，在z市私立高中就读。当年，我是作为学习特招生进来这里的。 我的父母目光短浅且贫穷。我从小生活在平庸又脏乱的小房子里面。我在这里念高中，是凭借着学校的奖学金与贫困生补助，才将将足以支撑学费与最基本的生活。 我知道，学习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也知道，我所在的高中不是普通意义的高中。 这里的学生都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从小泡在蜂蜜罐里的人，所以他们不太懂世间疾苦，也不懂何为贫穷。 第39章 他们不理解我常常因为一个两块钱的馒头捉襟见肘，不理解我为了凑够一身校服钱前后奔走，也不懂得我书包上面得来的补丁褶皱，其实是母亲日夜缝补的结果。 他们只会嘲笑。 嘲笑着他们不清楚的一切。 就像是，我拼了命的挑灯夜读，只是为了能够获得在他们家族的企业打工的机会。 我拼了命的学习，每日每夜将自己投出去，就像是在洒一张漏了水的渔网，竭尽全力捕不到几条鱼。 可是这里是天之骄子的聚集地。 可我还是竭尽全力。 因为我在相信，我在等待，机会终归会来的。 当z大保送名额派发到学校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知道我的对手是乐梓昱。 可是我也知道，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从来不会跟着那些自称是“高人一等”的学生一起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知道，只要我去找他，他就会同意的。 他是一个善良到悲悯的人。有些时候，就连我都有些动容。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也没有办法，我连自保都没办法做到。 你看，他们又来找我了。 每天，在距离学校不远处的小巷，日复一日的欺压与折磨。 这是一条不算深的小巷，与众多小巷不同，这里尚且住着人家。 小巷外面，就是人声鼎沸的小吃街，热气腾腾的吃食连带着商家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将这里渲染的充满了人气。他们有着规定的小店，每日坐在同样的位置，每日等待着同样的人。 那是一个，被贫穷席卷了一身的少年。他的眼底流露出疲惫，可是他知道，如果想要回家，这是必经之路。 “你看，他来了。” “是啊，他来了。” “这次，没有人保护他了。” “这么傻的人，应该不会再有了吧?” “有就有呗，大不了再多加一个，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小苗” 是啊，那么傻的人，应该不会再有了。 是什么样的人呢? 应该本是一头黑发，再遇见了我之后，拯救了我之后，将自己拉下了一腔泥潭。蓝发顺着光线攀升，然后沉溺于沼泽越陷越深，将我们两个人同时包裹进去。 我想出去，我拼了命想要逃出去。 于是，他笑着将我送上去。 可是他自己，却坠落了。 并不是单方面的拳打脚踢，而是充满奚落的话语与讥讽嘲弄的眼神，露骨的每一个瞬间像是刀光剑影，一束束扎进人的心里。 箭弩不是在一瞬间迸发的，是拉弓的力度逐渐递增，随着箭弩的变形，弯月一般的弯曲起来，最后一直持续，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再然后，就是崩塌...... 闵浩辰带着左爻东拐西走，最终来到了一个小巷。 烟火气逐渐远离两人，但这里仍旧充满人气。 跟小吃街这边不太一样。小吃街上面热闹又嘈杂，可是这条小巷相对安静一些，大多数店家不会叫卖，都是静静的坐在店门前，再或者是留在店里，做好自己的事情。 他们是姜太公的鱼竿，前来的顾客都是愿者上钩。 巷子深处有一家酒家，木质的桌椅摆在外边，延伸到路面，灰色的水泥地上面洒满了酒水。 左爻这才知道，这里发生了一些事。 坐在稀疏的菜肴中心的是一个孩子。 左爻见过这个孩子。 “小苗!” 眼前的男孩，身上的白衬衫被杂乱的食物染成多样的颜色，看上去脏乱又不堪。整个人陷在餐桌肮脏的一角，肇事者已经不知所踪。 左爻立刻跑到他身边，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 一旁的闵浩辰静静的看着左爻跑过去，随后将若有所思的眼神放在一身狼狈的小苗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先扶你起来。” 左爻将手伸到小苗的面前。可是他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左爻跟闵浩辰的到来一样。 他神色木讷，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的一角。 左爻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才看到，那是一处花坛。有着破旧的木质围栏围起来，在店门旁边，里面的花朵大多落败，跟随着腐朽又潮湿的泥土混进去，只有几只孤单的，零落的，蒲公英。 “小苗?你没事吧?” “有没有受伤?” 左爻蹲在他面前，想要将他的视野吸引过来。 小苗逐渐眨了眨眼，眼睛看上去十分干涩的模样，说不清有多久一直不变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随后将眼神聚焦到左爻的身上。 左爻安慰地笑了一下。“我们先起来吧小苗?’ 小苗失神地望着眼前的这双手。 这双手纤弱又白皙，不自觉地与他记忆当中的手重合起来。那双手骨感又单薄，可是撑得起他的整个自尊。 “先站起来吧?” 那是一声清淡的男声，自带温柔与淡然，骨骼是透明的美丽，模样精致地令人失语。 小苗神色悲涌：“乐梓昱......” “什么?”左爻一愣，“乐梓昱怎么了?” 左爻挥了挥手，“小苗，你知道他一些事情对吗?” 小苗猛地抬起头，瞪大了双眼看着左爻，随后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狠狠推开左爻之后，径直跑着不见了踪影。 第40章 左爻急忙站起来，刚想冲上去追他，却又被身边的闵浩辰轻轻拉住了手腕。 “追不上的。” “就算追上了，也问不出什么。” 对啊...... 小苗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是这样，像是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面，看来很可能是一个受到校园暴力的孩子。 那会不会，乐梓昱跟小苗，欺负他们的是同一批人? 第二天，左爻再次来到了z市私立中学。这一次，没有直接出击。相反的，她一直跟随着小苗的行动。 这一次，左爻在小巷看到了欺凌他的人。 小苗就那么被直接推到在地上，然后不断被泼上杂乱的饭菜茶水。他就像是一块木头，被如此对待，毫无怨怼的神色。只是麻木的接收着所有辱骂与偏颇，就像是生来应该如此。 可是他的眼神又是那么悲伤。除却任何愤怒的悲伤，像是在看一束花。 可是那不是花。 左爻依稀感觉到，他在看那个潮湿的花坛。花坛终日都被灰尘与暗日遮掩，往往难有明媚。可是花坛的边缘，在那个断壁残垣的木制围栏旁边，仁立着几束零落的蒲公英。 左爻几乎是在看到他被欺负的一瞬间，冲了出去。 左爻皱眉，“你们在干什么?” 左爻大步走上前，将小苗遮掩在自己的身后。 对面的几个男女都穿着与小苗一样的学校制服，神色倨傲又懒散，眼神里面是化不开的桀骜不驯。 突然看到了不速之客的出现，似乎他们有些差异。紧接着，左爻稳了下心绪，继续说道。 “别欺负人，孩子们。” “我也是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 “所以，趁着我还好好说话，你们都......” 小苗打断：“不管你的事!” “.....什么?” 左爻愣了一下，余下的话语被小苗打断。随后左爻缓缓转过身，望着木木坐在脏乱地面上面的小苗。 “......你是叫我，不要管你?” 小苗抬起头，“对!” 小苗一字一顿，“不用你管!” “喂，姐姐，他自己都说了不用你管，你就走吧!” “对啊，这家伙是狗咬吕洞宾。” “狗都不如吧，谁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呀!” 左爻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小苗的双眼。 “你呢，你也这么想吗?” 不用别人的救助，只需要别人装作看不到，然后转身走掉，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对。” 小苗垂下眼眸，左爻无法看清他眼底的神色。可是他的话语是明显的排斥与挤兑，让左爻的心胸涨的火辣辣的，却无法疏解。 “....好。” 左爻最后转过身看了对面几个男孩女孩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第三天，左爻尝试着眼睁睁看着小苗被欺凌的过程，随后压抑住自己，等待那些欺压的男孩女孩们自行离开之后，才站出来，准备去将小苗扶起来。 左爻拿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纸巾，拿出了矿泉水，准备帮他简单的清理。 这一次，他没有一身倒刺地推开左爻。相反，他坐在遍地泥泞当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接着，沉默的拉起左爻伸出的手，开始打扫自己。左爻于是顺着路将他送回了家。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小苗的家一定是贫苦人家？可是左爻没想到他的家是在整个z市底层小区的筒子楼里面。 这里的气息混杂又酸潮，四面的空气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湿气。小苗的脸上，是对这一切的漠然。左爻看了看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你，但是如果是关于乐梓昱的，那么很抱歉，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左爻张了张嘴，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越走越远，最后单薄的身影被巨大高耸的危楼遮掩，看上去支离破碎。 第四天，左爻一早来到了这里。 这一次，小苗还没有到。于是，左爻看到了欺凌小苗的几个人。 他们披着年轻的皮囊，对着世间的一切大多不屑一顾。脸上带着熟悉的桀骜，眼睛里面装着纯粹又令人心悸的冷漠。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不只是纯粹的恶，他们只是在麻木的生命当中找寻着乐趣。可是故事的最后，一定是他们的过错，因为没有人可以无端被伤害。 “我想跟你们谈一谈。” 左爻如是说到。 今天的天气比起之前都好太多了。天上面没有乌云，大片汹涌又棉柔的白的云朵簇拥起来，周围是烧红了的穹顶。火红的烈日挂在正中央，将整个市都贯穿在温暖的光彩之下。此时人声鼎沸的一条小巷，行走着一位单薄的高中少年郎。 小苗准备今天就去对那个女记者坦白。 他昨天晚上近乎失眠，他想了很多很多，准备将乐梓昱的事情全部告诉她。 因为，自从知道乐梓昱的死讯之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他近乎迫切地希望着，希望他的梦里，出现一株蒲公英。他有些期盼的想象——会不会他说完了之后，早晚会得到原谅 ，紧接着就会迎来更好的日子。 他的大学，是象征着光明大亮的未来。他知道自己的卑劣，也知道这样奢求原谅的做法很卑鄙。可是，他只是想要一个机会。 这样庆幸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他真正见到女记者的时候。 第41章 想象中欺负他的那些男男女女，都失去了踪影，只有那个女记者，她直直的站在一旁，她的旁边，是一个熟悉的花坛。 “你来了?” 小苗有些别扭。 左爻蹲下来，将静静生长在花坛边缘的蒲公英摘下来，然后握着这株蒲公英，将它们送到了小苗手上。 “你看，这是专门给你的蒲公英。” 小苗吞咽了一下喉咙，接着将蒲公英接了过来。 “我其实，想跟你说一些事情。”小苗紧了紧握着蒲公英的手，“你稍等一下，等他们今天离开之后，我就告诉你。” “关于乐梓昱，我全告诉你。” “他们，指的是每天欺负你的人吗?”左爻问道。 小苗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是的，我准备等今天晚上，一会儿，就告诉你。” 小苗 有些别扭的垂下眼眸：“可能得麻烦你，再等我最后一天。” “.......不用了。” 小苗愣了一下，接着反问，“什么不用了? “不用再等了，”左爻抬起眼，盯着小苗，“他们走了。” 小苗诧异，“走了?” 左爻点点头，“嗯，走之前，他们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小苗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紧接着望着左爻，“他们......说了什么?” “说了一些事情，不多，所以我想我还需要听听你的话，”左爻微微停顿，“才能把完整的故事全部听完。” 小苗的眼神虚化，接着又重新聚集，而后深吸一口气。 “好。” 第18章 初蕾（6） 故事的最开始，他们才刚刚高一。 刚刚步入校园的学生往往心中怀有稚嫩与憧憬。 刚上高一不久的乐梓昱，是一个温柔又细腻的男孩。他钟情于艳丽的颜色，喜欢缤纷又绚烂的一些事物，再加上尚且年轻又稚嫩，所以认识他的无论师生都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很好，是一个很显浅的词。因为它的定义模糊，程度模糊，就连真正的底线也模糊。无法用“很好”这样的词去准确的定夺什么。可是这个词，却常常是人们用来形容与指派的第一选择。 乐梓昱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应该是平常的一天，乐梓昱收拾好了回家的书包，晚上需要温习的功课以及准备誉抄的笔记。 一切都是刚刚好。 乐梓昱走在距离学校不远处的小吃街，堪堪解决了晚饭，就准备离开。 他十分沉迷于这样热闹的烟火气。因为吆喝声往往混杂着爽朗的微笑，这些世界在他的眼睛里面，鲜活又充满了色彩，像极了他最喜爱的热烈的颜色。 这一次，他没有按照往常的方向那么行走，而是开辟了一条之前从来没有经过的道路。 它们得到了柔和的晚风的偏爱，这条小巷从小吃街的主道路分化出来，彼时四周的修建尚且没有完善。水泥地也没有出现，整齐行列的一个个店家也没有完全修建，一切都如同含苞待放的模样。 只有那边，有一处崭新的花坛。花坛周围是修完好的木质围栏，围栏从一家店门的边缘扩展开来，将整个花坛围起来。潮湿又新鲜的泥土气息顺着清风卷进乐梓昱的鼻腔，他好心情地弯了弯唇。随后，自然而然被吸引了目光，他朝着花坛靠近。 花坛的中心，盛放着满满的，轻盈又热烈的蒲公英。它们得到了柔和的晚风的偏爱，大片毫无重量的种子包裹了纯白色的外衣，随后平和地聚集的种子包裹了纯白色的外衣，随后平和地聚集一在一起。 乐梓昱看着这些，顿时不知为什么，从心底蔓延出来满满的喜悦。 可是平和很快被打破了。 那是一阵琐碎的声响，从小巷的尽头逐渐延伸。乐梓昱回过头，似乎是冥冥之中，他望进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个，被贫穷席卷了一身的少年。 他比平时还要狼狈几分。 纯白色的衬衫此刻被染的斑斓，污渍与灰尘同时出现在本该洁白的皮肤上面，他的鬓角缓缓溢出星星点点的血色。身体比大脑更快的做出判断，他冲了过去，在下一个脚踢到达男孩的身体之前，帮他挡了过去。 乐梓昱一声闷哼，随后抬起眼，勇敢又镇定地朝着这些发难地人对峙。 乐梓昱是整个z高有名的学生，从入学开始，就是第一名。再加上他家里也很富有，这些发难的人不是傻子。他们很快的放弃了对男孩的欺凌，随后离开。 在离开之前，领头人对着乐梓昱说了一句： “喂，他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特招生，乐梓昱。” “你会后悔的。” 就像是电视剧当中描写的一样，角色退场之前，总是要说几句话去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乐梓昱没有在意。他只是温柔的蹲下身，柔和的笑了笑，随后对着面前这个男孩伸出了手。 他知道，这个男孩是他的同班同学，他记得他的名字。 乐梓昱笑着伸出手，“你好，小苗。” 那时的小苗双眼暗淡，整个人看上去低迷又沉郁。乐梓昱不会安慰人，他胡乱的用眼神扫视，最后，站起来，走到花坛旁边，摘下了一株蒲公英。 “送给你。” 后来，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因为乐梓昱的缘故，那些人不太敢直接的去欺负小苗。虽然暗地里还会有一些不好的手段，但只是小打小闹。这些对于小苗还说，已经是最好的日子了。 第42章 这样的安定一直持续到上高二。 z大的保送名额下来了。 当时黎老师对着全班同学平静的宣布了关于z大保送名额的这件事。 “保送名额，只会从学习年纪前三名里面挑选，并且是品学兼优的孩子。” “具体的人选，还要经过学校的层层选拔。 “我们班有两个人拥有竞选的机会——” “乐梓昱。” “小苗。” 当天下课，小苗跟乐梓昱趁着下课的时间，坐在校园的操场上面聊天。操场四周围着厚厚的绿茵，树意连带着夏蝉一同荡漾了风声，最后由夏季的末尾送到少年身侧。 “你说，谁会当选啊?” 小苗低着头笑了笑，“应该是你吧。” “毕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乐梓昱听到这些话，只是挑了挑眉。 他知道学生们对于这个机会的恳求与眷顾。可是他也知道，如果是单纯的迎接高考，对于他来说，他也可以考进z大。 机会，应该留给更需要的人。 乐梓昱没有推脱。他不像是其他少年，在听到如此溢美之词之后，总会故作谦逊。他只是笑笑。接着，他温柔的目光一片一片落在了小苗的身上。 乐梓昱轻声，“你想要吗?” 他的言语被揉进风里，小苗还是没有抬起头。他只是，低着头，仍有着眼前的碎发遮住他前方的余光，接着将视野卷曲在这一片独孤的草坪里面。 小苗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他的拇指下意识蜷缩，他想，他需要。可是他的声音平稳又镇定，无人知道他心跳地剧烈又动荡。 小苗下意识勾了勾唇角，“谁不想要啊.......” 后来，黎老师去找小苗单独去了办公室，告诉了他，名额很大可能会派发给乐梓昱的这件事。 面对着老师关切又怜悯的目光，小苗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底的不甘疯狂涌动着。 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第一名，而我是第二名，我家徒四壁贫穷出身，而他天之骄子，所以即使是我更适合这个机会， 机会还是该死的，让给了，乐梓昱，对吗? “.....我知道了，老师。” “别太难过，现在正式的通知书还没有下来，所以如果你想要争取的话，”黎老师停顿了一下，“还是可以争取的。” 小苗鞠了一躬，“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那天，小苗刚刚从黎老师的办公室回来，就揪出了藏在课桌当中的蟑螂。 那是他第一次，选择了反抗。 印象当中听话的小白鼠突然奋起抗争，自以为的主宰者第一反应是惊讶，接下来就是泼天的恼怒。他们不容许小白鼠有除了服从，怨怼，麻木之外的情绪。 今天放学，小苗拒绝了乐梓昱同行的请求。于是，在回家路上必经之路的小巷，他被狠狠推倒在地上，接着，是倾泻而来的拳打脚踢。 在这个时候，小苗想——啊，原来赌对了。 “今天乐梓昱那个小子不在，你还想跑?” “你怎么敢反抗?”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断席卷起来，可是小苗却沉默着不置一词。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出声。 “......你们就会欺软怕硬。” 对面的人沉默下来。 “就只会欺负我这样的特招生，因为我家里面没有什么背景。” “所以，即使是喜爱艳丽色彩的乐梓昱，那么温柔的乐梓昱.....” “你们都不敢碰他一下。” “只敢欺负我。” 小苗咽了一下喉咙，接着颤抖着放下了护住头的胳膊，将眼睛直直盯着那些人。 “......对吗?”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似乎因为小苗的这番话变得有些慌张。接着，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大声反驳起来。 “谁说我们怕他?” “对啊，谁说的?” “我们会害怕一个像是娘们一样的男孩?” “对啊，喜欢那种粉色，腻歪歪的，又看上去细的跟没有骨头一样。” “不就是个娘们吗? 接着，是下一轮的拳打脚踢。 他们打累之后，离开了。 小苗抱着已经被自己的血蹭红的白衬衫，抱着那个破修的全是补丁的书包，他麻木的看着几个人走远的背影。 随后，他缓缓，缓缓的，将头转向了另一侧。 那里有一座花坛。花坛四面修葺的围栏有一些破旧，却没什么大影响。花坛边缘，盛放着成簇的蒲公英。蒲公英柔和纯白，顺着清清温暖的晚风，时不时有一些细小的种子迎风吹散。 小苗看着，不知怎么就哭了出来。被殴打，被谩骂，被瞧不起，被捉弄......他都没有掉下半滴眼泪。 直到现在..... 因为他听见了，蒲公英掉落的声音。 流言遇见了人，就像是野火遇见了风。它以一种恐怖的成长速度，席卷了乐梓昱的人生。 不知何时，人人都开始以一种直白的眼神看待异类。他们看似一张张陌生的脸颊之上，都孕育着一种名为“鄙夷”的神色。 乐梓昱是个十分敏感的人。来自他人的自以为无辜的目光，化成了一道道锋利的剑鞘，在乐梓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刺破了他的所有外壳，从心脏直直穿进去。踏血无痕。 再然后，黎老师叫他去了办公室。 第43章 “我叫你来呢，是想跟你谈一谈关于z大保送名额的事情。” 再然后，通知下来的时候，名额改到了小苗的头上。 可是流言并没有因此结束。 这只是一个恐怖的开始。 高二一整学年，乐梓昱都活在有色眼镜当中。一开始只是无意好奇的打量，再然后是恶意的眼神，莫名的谩骂，最后是新的被欺压对象。 可是，乐梓昱其实一直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被针对。 那天，男厕所里面，他被几个不认识的人拥簇着挤到了厕所最里面的角落。连灯光都是昏暗的，四周围寂静到只剩下他们的讥笑。 看着一张张稚嫩又恶意的脸，乐梓昱不解的抬起头。 他的眼神里面就连怨怼都少得可怜，只剩下满满的不解与迷茫。他对着领头人的双眸，他轻声又固执地问。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就因为他喜欢粉红色，喜欢靓丽又美丽的事物，天生长了一副纤细的骨骼，秀美又精致。他的鸦睫投射过光线，像是一个天真降世的孩子。 “还能因为什么? “你，娘啊!” “我们都青春期了，男子汉了，只有你.....” “只有你，像个姑娘。” 那天之后，乐梓昱染起了蓝发。 他本就皮肤洁白又无暇，眼睛比起他人亮的多，玫瑰不若他的唇色。蓝发将他的俊美完完全全展现出来。 他被学校通告，被老师劝慰，被同学嘲笑。他从一个全校第一名的优等生，变成了人人讥讽的不良学生。 还是在操场上面，小苗跟乐梓昱一起坐在熟悉的草坪。 “你说，我染蓝发，不应该吗?” 小苗回答，“我们是学生，我们在学校。” 我们还只是稚嫩的还未踏入社会的少年，我们身在的学校校规众多，我们应该服从...... “可是，我只是喜欢这些。” 可是，我只是喜欢这些，为什么有罪呢? 那天放学，乐梓昱偶遇了左爻。 “小爻姐，你说，我染蓝发，好看吗?” “是好看，不过.....学生的话，不是不应该这样吗?” 闻言之后，乐梓昱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接着他先是低下头，默念着什么，最后抬起头来。他的背后是灿烂盛放的烈阳，阳光从天穹中央展开，那是一层一层炙烈的火烧云。一头蓝发的少年站在漫天的残阳之下，露出了对这世间，最后一个温柔的笑意。 “小爻姐，记得早些回家。” 如果故事的最开始，只是关于小苗与乐梓昱之间简单的救赎，那么东郭先生与狼的寓言未免言之过重。 所以，究竟什么样的形容，才配得上这般故事的结局? 第19章 初蕾（7）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彻夜难免，但是这样的日子，自从知晓乐梓昱死讯之前，小苗就开始经历了。 其实，他有预感的。 就在那天，乐梓昱被黎老师叫走之后，小苗紧接着被叫到了办公室。黎老师平静的眼神望着小苗，似乎有些话想说。但是她是一位老师，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小苗只知道，黎老师告诉他，z大的保送名额，是他的了。 后来的小苗总是会不自觉的后悔，可是却无济于事。 其实在最开始，他只是想要一个名额。他不希望从乐梓昱的身上开口讨要，那薄弱的自尊心在不断地席卷他的心扉。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酵成这副模样。 乐梓昱与小苗都濒临崩溃。 一个人前，一个人后。 这片熟悉的花坛，周围的围栏由着风雨更迭，终于破败。那些纯白轻盈的蒲公英，跟随着春季的过去，开始飘散，消弭，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剩下小苗被留在原地。 他还是偏爱蒲公英。 可是他寻常情况之下，不太敢触碰它。 他想，他可能一辈子再也得不到救赎了...... 小苗的眼睛干涩，他平静的听完了对面女人的叙述。他用平稳的语气讲述了自己的故事，最后拼凑出了乐梓昱的人生。 最后的最后，他不太清楚那个女人什么时候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木木地站着，像是一湾风中不断漂浮的残叶，叶落无声。时间正好，是记忆当中的烈阳，这样好的阳光，靓丽惹眼，像极了那天的少年。 左爻将这些事情告知了乐梓昱的父母。听完了这些故事的他们，沉默了一段时间，似乎是困在什么思绪当中，但是良好的教养并没有让他们当场失控。 左爻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离开之时已近深夜。 左爻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心中思绪万千。就近去了一家面馆，呆呆地一个人坐在里面，准备解决晚饭。 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人影寥寥，店家也开始收拾店面。屋子里面热气开的不太足，但是可以透过厨房的白色帘子看清帘子之下的渺渺热气。左爻不禁想到了之前询问黎老师的对话。 “所以，为了将z大保送名额给小苗，您去找了乐梓昱谈话，对吗?” 黎老师闻言之后，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她充满平和的双眼，包容地望着左爻。 “孩子，是乐梓昱自己让出来的。” 那天，一头蓝发的乐梓昱被叫到了办公室，收到了来自敬爱的老 第44章 师的耐心规劝。黎老师认认真真的劝慰乐梓昱，让他不要悲伤，不要气馁，这也是她很喜爱的学生，她不希望看到他坠落。可是乐梓昱只是静静的听完了老师的话语，随后珍重的鞠了一躬。 “老师，将名额给小苗吧。”乐梓昱抬起头，笑了笑。“他比我更合适。” 当时的乐梓昱穿着干净的校服，柔软的发丝服帖又亮丽，顺着光线拍打在他的脸颊。他的笑意温柔又谦和，丝毫没有因为失去荣誉而散发的悲伤。 那一瞬间，黎老师觉得，染发未必就是堕落。 教书育人多年，是她浅薄了。 左爻的心脏不断反转，思绪糅杂在回忆当中，猛然间，一阵风铃声将她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店里来人了。 这样的时间，客人甚少，左爻下意识抬起头，无意的好奇却有了新收获。 左爻碰到了熟人——金聿成。 热气腾腾的面条经过面粉铺盖，师傅手法劲道的弹拉，以及面条在触及一瞬间的沸腾，继而被泡煮在净水之中的形态改变。经过高温腾煮之后，面条变得柔顺，被打捞之后，盖上一勺高汤，加以佐料，就是一碗香喷喷的面条。 只是，当面条被端到左爻的面前时，左爻没有大快朵颐的想法。 左爻只是沉默的望着这位恰巧偶遇，继而坐在了自己对面的男人。 左爻沉默的望着金聿成，好似在望一轮月。月掩映在虚虚实实的乌云之下，就连完整的轮廓都难以真正窥视。 于是左爻跟金聿成都只剩下了静息的沉默。 区区旁观，是无法知晓真相的。 只有等月亮主动从云层爬出来，哪怕是堪堪露出一丝明亮的纯净，一抹单薄的影子，也应该是足够的。 “金聿成。” “嘘——” 金聿成抬起眼，终于在这一刻，抬起了那双桃花眼，将眼角的凌冽与复杂全部被藏在了纤长的睫毛当中。随后金聿成淡淡地眨了眨那浓黑的睫毛，随后将眼神放到了左爻的身上，笑了一下。 “安静一点。” 左爻下意识停止了话语，继而沉默的望着金聿成。 金聿成似乎诧异于左爻立刻听话的举动，也诧异于左爻十分镇定的回应。于是他挑了挑眉，接着开了口。 “听说你最近在忙别的事情。” “恰巧，我这边也很忙，于是带着警队日夜搜查加班，发现了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金聿成开始有意地停顿。他的目光抬起来，宛如月光一样照在左爻的脸上，月色沉寂凉如水。 金聿成看着左爻不动声色的模样，眼角弯了弯，继续开了口。 “听说你几日前带着你那小助理发布了一篇报道?” “你怎么关注这个?” 金聿成口中讲到的应该就是关于城西医院的那篇。再具体一点说，应该是关于次级药品的那篇报道。 那是左爻跟纪久焱熬着夜连着加了好几天的班，最后一次修改的那篇报道。 就是因为在那之后，左爻遇见了少年凋亡，于是她从心里，不太乐意再关注这篇报道。 是以，从发布的那一天之后，左爻就全部丢给了纪久焱。 纪久焱跟在身边三年，左爻知道他的能力。于是理所当然，左爻认为他可以很好的处理这篇报道，以及因为这篇报道带来的舆论。 左爻将全部身心投放到了乐梓昱的这件事里面，却忘记了更正这篇报道可能的指向性错误。 再说的深一点，这篇报道，可能不止如此! 想到这里，左爻立刻抬起眼，跌进了金聿成的早已准备好的陷阱当中。 “城西医院，没这么简单。” “你知道吗，我们调查之后发现，关于这个医院，里面的孕妇的流产率高的离谱。” “不仅如此，你知道这个医院最出名的是什么吗?” 左爻顿了一下，接着望着金聿成的眼睛。他的眼睛漆黑一片，如临深渊，什么都望不到。碗里的热气顺着空气攀升上来，继而遮挡在了左爻跟金聿成之间。于是看似简单的白雾蒙蒙，就这样变成了厚实的墙面。 左爻想，根据自己和纪久焱的了解，应该是妇产科。可是显而易见，此刻金聿成明晃晃的将这个问题再次摆到了她面前。 “......是什么?” 金聿成眼神里面似乎闪过了什么，紧接着开口。 “不孕不育。” 这里应该是快要回暖的时刻，只是城西这边本身就比起市中心更阴霾一些。云层更厚重，在大多数时候都是阴天，少有阳光。 左爻跟纪久焱已经重新在城西医院这边守了一天了，毫无收获。 “后天再继续吧，我明天需要去心理复诊。明天给你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 这几天没有见到纪久焱，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明显看上去睡眠不足。左爻的心中开始愧疚。愧疚自己将全部的心神投入到调查乐梓昱的事情，却将新闻社以及这次报道全部扔给了他。 是自己没有考虑清楚。 可是事实上恰恰相反。 纪久焱只用了半天就将左爻交给他的事情全部做好，至于剩下的那么多天，他投入了自己的调查。 纪久焱知道的事情远比左爻多得多。他知道当年被绑架的z市慈善大选候选人，他也知道最终荣刚的脱险与警厅对于这起案件口 述的讳莫如深。但是根据立场来看，他也在寻找那个鬼面人。 第45章 剩下的那些天，纪久焱趁着左爻不在的时间，迅速的搜查了一系列线索。 “根据三年前的监控，得知那个摄像机出现的最后地点是城西工厂的北门，应该是警方作为证物掌握在手里。” “只是......通过我们警局的线人传来的消息，完全没有发现这个摄像机的踪迹。” “线人靠谱吗?而且三年前的证物，似乎没有五年以上的从警经历，是没办法搜查到的。” 言小枫挽起手臂，接着有些懒散的靠在一边的墙面。她的曲线顺着她的姿态显露无疑。更加难得的是她的气质。清幽又迷人，芬芳似曼陀罗，她的脸颊之上鲜少出现笑意，往往似笑非笑的眼神已然让人流连忘返。 只是在场剩下的几个男人却显然将这些她不经散发出来的气质免疫。 林瑞贤坐在电脑前，手中除却键盘是众多纷杂错乱的电线。 “线人是我们后来安插进去的，似乎没办法爬的太高。” 言小枫闻言挑了挑眉，随后问了一嘴，“叫什么?” 林瑞贤从电脑屏幕抬起头，继而似乎思索着，从嘴边道出了一个名字。 “冯傲然” 言小枫觉得有些耳熟，正要说什么，在一旁沉默已久的纪久焱开了口。 “还得我们再出手，去警厅探查一下才可以。” “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个摄像机的消息，我在左爻身边潜伏了三年，”纪久焱停顿了一下，接着下了决心，“这个线索不能轻易放弃。” 似乎沉吟了一瞬，纪久焱的脑海当中闪过了许许多多合适的面容。 随后，他不经意地撩了一下散落在额间遮挡眼睛的碎发，继而开口。 “我记得，跟在金聿成身边的，有个似乎看上去职位不低的，叫.......” “金人杰。” 在纪久焱话音刚刚落下的一瞬间，身边的言小棚，挽在手臂之中的手掌，轻微的震动了一下。只是这里四面光线昏暗，加之她将手掌掩藏在臂弯里面，没有一个人察觉。 纪久焱抬起头：“小枫，你去负责金人杰。” “想办法搞到他的警员证，然后潜入探查摄像机在不在” 纪久焱将眼神放在了此刻坐在一边的林瑞贤身上。 林瑞贤老神在在，看着小枫被分配任务的模样，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正要出言讽刺什么，却被纪久焱接下来的话语打断。 “林瑞贤，我记得我跟着左爻去城西医院的那天，我在金聿成身边见到了另外的警员， 纪久焱挑了挑眉，神色似笑非笑。 “是个女警员，你负责她吧，好像名字叫.......” “楠炀。” 左爻与纪久焱分道扬镳之后，在第二天准时来到了荣昌心理医院。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安稳。 其实本不用今天来的，只是因为乐梓昱的事情，左爻又开始做噩梦了。身边亲近的人以这样措不及防的方式离去，致使左爻根本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激发了创伤性应激综合征。 除却每晚再次梦到师傅的噩梦，左爻还会不断地不自主去反复回忆那个晚上的每一个细节。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左爻迫切的需要沈修然帮自己诊治之后，才能够继续工作之上的调查。 左爻没有提前跟沈修然打招呼。所以当左爻进去之后，被前台以：沈医生还有另外的病人，没有预约无法看诊这样的理由堵在了大厅里面。 左爻一筹莫展，正纠结要不要给沈修然打个私人电话，来让他解救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有些熟悉的女声。 “左小姐?” 左爻下意识抬起头。 渡舟一点都没变，那头乌发长长地垂着，接着露出洁白的脸颊与微微眯起来的双眼。其实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会给人带来难以相处的感觉。只是在她开口说话，并且带着微笑望着对方的时候，下意识竖起来的防备就会不自觉塌陷下去 左爻心下暗叹，这应该就是心理医生的亲和力。 “看样子今天约了诊?” 左爻点点头，又急忙摇了摇头，渡舟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了?看样子有些为难。”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告诉我，毕竟我觉得，我们还算半个朋友。” 左爻对着渡舟也笑了笑。 “没有预约，只不过我最近感觉自己的症状有些复发，然后有些着急，这才又来了。” “不过......” 剩下的话语左爻没有说出口，不过渡舟的眼神在左爻和前台之间打量了一眼，接着似乎猜到了什么一般。 “交给我吧，每个病人接诊之间会有些休息时间，还是她是沈医生的老病患。” 原以为要无功，后半句话是对着前台说的，有了医生作保，前台也没有为难将公民放了进去。 左爻没想到渡舟愿意这样帮我，一霎时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你，真的。 原以为要无功而返了。 “没事，祝你尽快康复~” 说完这些的渡舟再次离开。左爻的脚步就像是她到来之时一般轻快。 “叩叩叩” 按照左爻进来的顺序 本应该是第五个 几乎沉静了一瞬，接着我的耳边隔着一扇门响起了沈修然的声音： “......正在看诊，请稍等。” 闻言左爻立刻放下了手臂，接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等待这扇门自己从里面打开。 第46章 没有太注意时间，只觉得没多久，门就开了。沈修然从里面走出来，紧接着跟在他身前的是一名女孩。她的眼神很傲然，带着不屑一顾，带着对世俗的无奈。 她的脚步很快，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但是良好的素养又让她没有完全表态。她的身后跟着一位妇人，接着妇人急忙跟着女孩前进的步伐，随后离开。 左爻将视线收回来，接着唤了一声。 “沈医生，打扰你了。” 第20章 初蕾（8） 沈修然将左爻的位置放在了接下来两个病人之后。 按照左爻进来的顺序，本应该是第五个。只是左爻属于复诊，速度也很快。除却这两人，剩下的都属于初诊。 征求了病人同意之后，沈修然将左爻的位置排到了前面。 说起来，虽然有所听闻，但是真的经历之后，左爻才知道沈修然的预约位置如此抢手。 当时第一次去接诊的时候，是身边的同事提前帮左爻预约之后，左爻直接去的。 因为属于重大事故的受害者，所以连带着警察都比较担心左爻这边。金人杰亲自关心了解了左爻的病情，并且观察了关于左爻看诊的这些步骤，于是沈修然不可避免跟金人杰打了照面。 那应该正巧是左爻与沈修然第一次见面。 那年的冬天格外长，即使左爻经历了种种不幸，寒冬依旧没有过去。 所以，再后来回想起这次初见，那个寒冬腊月的空气往往比以往多透着一股冷。这样的天色加上再加上一个人主观的心情加持，就会将整个人衬得冷到骨子里。 左爻不知道那天的天空有多么亮，也不知道云层的翻涌是否遮住了惨薄的阳光。她只知道高大的建筑物折射出来的光彩直直射进眼底，将她的整个眼眶涩得酸痛起来。 于是左爻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来。 左爻才注意到，这时沈修然与金人杰对立着。 这是左爻第一次见到沈修然，他穿着普通的白大褂，碎发漏了几丝在额头上，眼神自带缠眷，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 第一次见到他，左爻惊诧于他俊俏的长相，面容单纯的样子并不像是一个医生，反而像是从水墨画当中走出来的妖精。 后来的后来左爻才知道，只是他将全部的心思掩藏在温顺的皮囊里面。 彼时左爻心神一荡，率先走上前，打断了金人杰与沈修然莫名其妙的对视。随后跟着沈修然走进了观察室，开始了第一次诊断。 金人杰耐心等待，又问了几句之后匆匆离开。之后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了左爻与这位刚刚见面的陌生人。可是左爻在面对一个陌生人时应有的芥蒂与防备，不知为何在面对沈修然的时候，恍然出逃。 所以，再后来回想起这次初见，左爻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不是沈修然做自己的心理医生，而是别人的话，那怎么办? 那么有很大可能，诊断从一开始就会戛然而止吧。 左爻难以完全的放下心防，继而将心头的矛盾龃龉全部压在自己心里，最后作茧自缚，难以收场的结局。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沈修然，以他这样的面容，笑意盈盈的望向左爻眼底的那一刻开始。左爻自然地卸下心防。 不得不承认，左爻会被他治愈。 左爻看着他这样纯洁又亲近的容颜，她就知道，自己会被他治愈创伤。 有些伤痛无法避免，可是余下的都会被他满满逐一扫清。 就像是现在。 单单只是他打开了就诊室的门，将左爻带进来。 左爻对着余下的两名继续等待的病人友好致歉，随后跟着沈修然走进来。 他随意坐在了沙发上，接着回过头，看着左爻浅浅笑了一下。随后眼神轻柔又温和，用另一只手递给了左爻一杯茶。 一杯熟悉的铁观音。 当左爻将茶杯握在手中的时候，这些天夜晚喋喋不安的思绪似乎在一瞬间静止下来。茶香若有似无的钻入左爻的鼻间。紧接着，左爻知道，自己需要的宁静已然到来。 “既然来了，那么就是又开始做噩梦了?” “......也不算是噩梦。” 左爻握着茶杯，递到了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毕竟如果是噩梦，我不会梦见他。” 说到这里，心口的悲伤再次开始蔓延。 左爻在蔓延之初，强迫自己控制住，随后不断发散的情绪，继而主动换了话题。 “我梦见了新的细节。” 在乐梓昱的刺激之下，左爻再一次陷入了梦境编制的大网。大网顺着记忆的丝线缠绕裹挟，最后不断复盘不断思绪，似乎在那段后来的空白的时候，左爻又想起了一个人。 一群黑衣人。 他们身形瘦削，一个个带着雷厉风行的气质。除此之外，还穿着与当时的警察完全不同的衣服。 似乎是警察找来的帮手。 在左爻重新恢复的记忆里面，他们是最后从人影散乱的地方走出来的人。 左爻将全部心神放在了回忆梦中的细量，只有他们的面容无一例外的模糊。 唯一稍有些清晰的，是一个为首的男人。 他似乎留着垂落在耳边的长发。左爻看不清他的面容，就连他的身影都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 左爻只记得那双眼睛。 那是在一袭火光，与众多人影分散极尽的杂乱中，左爻泪眼朦胧，心中悲痛难鸣。他就这样跟左爻擦肩而过，身上的火药味刺鼻，浓烈的将左爻的悲伤都激了一瞬。 第47章 接着，左爻看到了那双很亮很亮的眼睛，冲破了尘嚣与周围的喧嚣，直直望着了她。 再然后，左爻梦醒了过来。 她需要找到这个人。 找到他，质问他，在最后枪声响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金聿成那边没办法得手，金人杰根本不清楚，那么只剩下这个重新出现在记忆当中的男人了。 那双眼睛....... 左爻将全部心神放在了回忆梦中的细节，全然不察沈修然在听到她的话语之后，那突然停滞的手指，以及突然一瞬间变化的眼神。 他的声音轻柔，好似害怕吵醒摇摇欲坠于梦中的人，语气带着难以察觉的引诱。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那片喧嚣的火光，那群奇怪的人，最后只剩下...... “我看到了，一双眼睛。” 沈修然应声而接，“眼睛?” “什么样的眼睛?” 左爻摇了摇头，“很黑很亮......” “除此之外，我不记得其他。” 可偏偏左爻却久久难以介怀，每日不断在回忆，急于再次会想起什么。 左爻倔强又渴望的望着沈修然。 “医生，我还能回忆的到我想要的吗?” 沈修然的第一瞬间是沉默。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人的海马体储存着人的记忆。海马体是至今人类难以完全研究透彻的大脑组织。准确来讲，关于大脑本身的研究，就是崎岖又曲折的道路。 “只能根据你的自身情况来一点一点观察。没有人能够保证，你可以想起来。” “......好，我知道了。” 结束就诊之后，左爻回到了家中。 在z市的家，并不算完整意义的家。 左爻睡了一整个下午，睡醒之后，发现晚饭还没有吃，但是确实也没什么胃口。于是左爻整个人摊在床上，深深觉得就这样做一个米虫也无非不可。 “叮铃铃” 左爻随手拿起手机一看——纪久焱。 这个时候，纪久焱找我干什么? 左爻犹豫了一下，接着疑惑地接通了电话。 “喂，干嘛啊?” 电话里面的纪久焱在听到左爻的回应之后，似乎刻意愣了一下。 “你晚饭吃什么?” “晚饭？我不太饿，应该不准备吃了。” “别啊，你出来吧，陪我来一顿。” “......陪你?” “对啊，不是说要给你那什么医生还人情吗，把他叫出来。” “可是我不准备今晚叫人家，太突然了。” “啧。”纪久焱深吸一口气，“那就请我吃呗，路边摊见!” 说完这句话，不等左爻反应，纪久焱便挂了电话。 什么时候这小子也学会这样了? 先斩后奏啊! 左爻无奈的揉了揉头发，接着认命叹了口气，起床换衣服。 天气越发回暖，春天的气息播撒在空气当中，鼻间充斥着春日绿芽特有的清新味道。路边摊一如既往的门庭若市。比起寒冷的冬日，如今更加拥挤。 纪久焱似乎早就来了，看到左爻距离路边摊还有几步的时候，就开始冲着她挥手。 “左爻!在这里!” .......他怎么这么激动? 左爻像是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选择先来到他的身边。走进之后，这才发现今天的纪久焱可以说算得上是......喜上眉梢？ 左爻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眼。 “你要结婚了?” 纪久焱显然没有预料到左爻会吐露出这样的词，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啊?” 左爻呼出口气，“看来不是。” 而后左爻撩了把头发，“....那你有女朋友了? 纪久焱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顶了下腮，“你一天天想什么呢?” 左爻十分不理解，“既然你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叫出来，然后......” 纪久焱接过话茬，“叫你跟我一起吃晚饭，还能是为什么啊？” 说到这里，纪久焱有些欲言又止，接着眼神开始飘忽。 “因为你，我看你，那什么.......” 纪久焱摸了摸鼻尖，话语也开始卡顿。 左爻心中觉得古怪，可是第六感又将一个念头上升到的脑子里面。 “你该不会是，看到我白天状态不对，也知道了乐梓昱的事情，然后......” 纪久焱大声打断，“我没担心你!” “........” 纪久焱突然的大声打断，将左爻余下的想法也全部打散了。 也是，他这太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是左爻又更不明白了。 那他为什么要叫我出来?真的因为担心我? “好了好了，我们快进去吧。” 说着纪久焱两只手推着左爻的肩膀，带着她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热气，带着闷，可是更多的是食物的香味。老板从一众锅炉之中抬起头来，接着跟左爻对视。 “小爻来啦?”老板朝前支了一下下巴，“呐，小闵早就来了，你们快过去吧。” 左爻整个人一震。 “小闵?” 还没来得及反应，顺着老板指的方向，左爻看见了那个熟悉又尴尬的人——闵浩辰。 所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左爻跟闵浩辰和纪久焱同时坐在路边摊拥挤的一张桌子上面，而身边的两个人却是从碰面开始之后，一同陷入了沉默。 第48章 “那个....” 左爻看了看坐在左手边的闵浩辰。 他穿着上次见面的那身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随意打开，被他松垮搭在锁骨的地方。眼底露出青灰色，看样子前一天上了夜班。 经过殷杏这件事之后，左爻跟闵浩辰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只是还是有些别扭。 准确来说，是左爻自己一个人在别扭。 左爻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坐在右手边的纪久焱。 从跟闵浩辰准备拼桌的那一刻开始，纪久焱的气息就沉浸下去了。 说实在话，左爻不太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走进这个路边摊之前，这纪久焱还兴致高昂的模样。 就在左爻纠结之时，老板走了过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这是菜单，你们看看想吃什么。” 左爻急于逃脱这样的氛围，于是立刻接了过来。 “enmmm，给我来一份小炒肉就行。至于他们.....” 依照这三年的习惯，大部分时间左爻都是跟着纪久焱解决吃饭问题。于是左爻接下来的话语算得上是脱口而出，却忘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纪久焱，你吃......” 闵浩辰冷若冰霜。在左爻看到闵浩辰冷的掉渣的眼神时，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不应该说下去，可是嘴还是没刹住。 “....什么.......” 纪久焱显然故作镇定地挑了一下眉，接着给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一个眼神，不慌不忙地从左爻手里拿走了菜单，老神在在地说。 “左爻喜欢吃清凉笋丝，加一份这个，然后我跟她都要米饭。”纪久焱刻意停顿，“闵先生，你吃什么?” 闵浩辰神色看上去与往常没有太大差别，只是不知怎么，在听到纪久焱问题之后，他抬起眼神，那么轻飘飘看了左爻一眼。 左爻一瞬间感觉到了凉凉的气息，只是她仍旧故作镇定的附和了一句。 “对，闵浩辰，你看看要吃什么。” “我要的，跟之前你跟我爸还有我，”闵浩辰加重语气，“我们三个人一起的时候.....” “要的一样。” 那时候，那最少也是三年前了吧。闵老头每次要的菜都不一样，他跟着闵老头每次都会新旧参半地点菜，谁知道他吃什么啊。 似乎看到左爻有些滞涩的表情，闵浩辰神色不动地反问了一句。 “怎么了，左爻，你不记得了?” 左爻认命闭了闭眼。 “没有，就要我们第一次来的那个吧。” 左爻转过头对着老板将自己记忆之中第一次来到路边摊点的菜谱说了出去，随后老板终于离开。 还好，幸亏第一次点的都记得。 左爻气还没有疏通下来，身边的纪久焱又开口了。 “这些都旧了，旧的，就应该扔掉。”纪久焱盯着闵浩辰，弯了弯嘴角，“左爻，你说对不对?” “旧的就应该丢掉?”闵浩辰嗤笑着弯了弯嘴角，“怎么，纪先生你这么富裕，衣服从来只穿一次?” “这么想来，你应该也没有女朋友吧，毕竟.....”闵浩辰加重语气，“你喜欢新的，一天换一个。” 左爻坐在两人中间，立场十分尴尬。 两个大男人指桑骂槐，欺负我听不出来? 笑话，我可是记者毕业哎，那些阴阳怪气我最擅长了好吗? 虽然不太懂两个人如此有敌意的原因，但是左爻还是得出面制止。于是左爻故作官方。 “咳咳。” 而后成功的将两个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接着，左爻不慌不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拿起茶杯，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说道。 “俗话说的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们今天两位的偶遇，无疑是为我左爻平平无奇的假日平添了一抹快乐。” “与此同时，我也想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祝我们以后都能.....”左爻卡壳，“都能......” 纪久焱率先笑出来。 “左爻，你干嘛啊? 随后闵浩辰也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看到两个人不再板着脸，左爻深深呼出一口气。 “那就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吧!” 左爻的目光放在了面前不断举起的茶杯里面。 这是最普通的玻璃杯，被子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水面倒影出虚虚实实的影子。左爻不知道，她望着杯子，纪久焱望着她，闵浩辰望着光。三个人的神情似乎在一瞬间奇妙的一致，接着变得虔诚又茫然。 真的能够......得偿所愿吗? 结束饭局的第二天，左爻跟纪久焱很早来到了城西医院，准备继续蹲点。 漫长的天色开始从淡青色变得越来越火热，时间逐渐逝去。两人慢慢的都出了一身薄汗，即使是在这样清爽干净的春天。就在我与纪久焱精神开始松懈的时刻，看到了一个人！ 临近黄昏，路上行人少的可怜，那人从城西医院的后门进入，接着一闪失去了踪影。 如果只是普通的患者，为什么要从后门进入? 左爻与纪久焱翻找方才不断录制的摄像，接着截到了那个男人的正面照。 看上去有些眼熟，左爻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左爻跟纪久焱对视一眼后说道，“我们几天已经在这边蹲了一天了......除了这个男人，余下没有什么收获。” 第49章 纪久焱低下眼帘。 “我去查查这个男人的身份，交给我吧。” 左爻停顿了一下，接着打量纪久焱。 “......我觉得你这个不用专门揽活。” 纪久焱抬起头挑眉，冲着左爻爽朗地笑了起来。 “不相信我啊? 左爻看着纪久焱满眼自信的神色，终究还是没有打压他的自信。于是，左爻换了一种口吻说道。 “那你就去调查他，我们两个一起调查。然后明天早晨七点碰面，再决定怎么办。” 纪久焱似乎是有些不服气的这样的安排，可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顶了下腮，随后利索地冲着左爻点了下头。 夜晚。 很奇怪，左爻见到梦中的那个男人很眼熟，可是却迟迟想不到在哪里见到过。 左爻整个人堆在一堆资料面前，此刻已经深夜，却毫无思绪。左爻免不了有些无奈的想——我这边没什么进展，那边纪久焱也没进展。 这么说的话，这个男人这条线短期之内揪不出来? 这可不行! 想到这里，左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准备重新再次开始搜查。却不想纪久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左爻拿起手机接起来。 “喂，怎么啦?” “左爻，查到了!” 我心神一凛。“怎么样?” “他是z市中心医院的生殖系医生。” “男，今年42岁，名字叫——” “赵中强!” 第21章 初蕾（9） 左爻与纪久焱来到了医院门口。 医院门口从来都是川流不息的人马，来往的行人面容或焦急或平淡，最终在这座横跨z市的宏大洁白建筑之前，将芸芸众生具象化。 “我跟你打完电话之后，专门去了解了一下这个生殖系。” “这个系呢，它......” 感觉到有些难以启齿，于是左爻觉得采用意会的方法可能更合适。 左爻转过头准备跟纪久焱好好沟通一下。 谁想到纪久焱居然什么话都没说，直直站在大树杆的旁边，捧着一杯咖啡。 咖啡热气逐渐烟溢上来，朦胧了他的眉眼。 “纪久焱，你在听吗?” 纪久焱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不是就想说，这东西，它跟不孕不育有关系嘛。” “也不是.......它大部分是跟不育有关系，跟不孕关系.....” 纪久焱眼神逐渐变得意味深长，于是昨晚及时截住了话茬。 “咳咳，那什么，其实那天，我碰到了金聿成。”纪久焱顿时皱起眉毛。 “金聿成? “他找你干什么?” 左爻摇了摇头，“不是他专程来找我，是我们两个偶遇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纪久焱一声嗤笑。 “偶遇?” 左爻耸耸肩，“......好吧其实我也不太相信。” 纪久焱收敛嘲意，接着问道，“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们的报道有些问题。”左爻打量着纪久焱若有所思的神色，继续说道，“而且他说，其实城西医院治的最好的各本不是什么妇产科。” 左爻艰难开口，“.......而是不孕不育。” 纪久焱霎时抬起眼，从眼中迸发出什么，凛冽的眼神暗藏着阴翳，周身的气质在一瞬间转变。 那个刹那，左爻有种荒唐的错觉。 纪久焱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 左爻眨了眨眼，随后顶着心口的奇怪情绪，反复错乱到纠纷的思绪难以纾解。 “纪久焱?” 左爻带有疑惑的口气问出口，最终得到了他的回答。 “既然是不孕不育，那么我们现在去试探一下吧。” 纪久焱的眼眸剔透出左爻的影子，左爻下意识答应他，随后转过身用手机电子挂号。 左爻转过了身，背对着纪久焱，也不知他在望着什么。而他的眼睫像是黑曜石，纯净地不填一丝杂质，天空不若他的眼白洁净。他的棱角是生硬又冰冷的铁，大多数时候，锋利的刃会藏在温顺的皮囊之下。 只有纪久焱本身知道如何出鞘的开关。 他的身影在悄无声息的绷紧，最后与即将出鞘的力力融合在一起。 岁寒三月，空气夹杂着萧瑟的气息，春意被藏在树荫的枝头，纪久焱将影子藏在了皮囊里。在风触碰叶尖的时刻，锋刃悄无声息割裂了空气。 他明明就站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之上，即将通往连接生死的医院，周围行人大多神色匆匆，不知晓路过错过了什么。 在左爻措不及防抬起眼的时刻。 那是类似于叶尖被割裂的声音，接着叶片掉落，皮囊消逝，一切如同——燕过无痕。 这个科室人很少，因此左爻和纪久焱几乎没有怎么等待就进入了就诊室。果然，给两人接诊的大夫，就是调查了一晚上的那个人——赵中强。 赵中强的眼神流露出一个中年人的沉淀与不同的精明，在左爻和纪久焱进来之后，他先是不慌不忙的打量了两个人一眼，随后笑了笑。 “先坐。” 此时左爻要感谢自己在来之前已然准备好的乔装。 为了符合夫妻的身份，并且为了显得成熟一些，左爻专程换了比较成熟的衣服，并且梳起了发髻。如此这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富太太。 第50章 一开始左爻是拒绝的，只是纪久焱坚持如此。 根据他所说： “得让人家看我们，觉得我们很好宰，明白?” 于是，面对着赵中强的的打量，左爻下意识挺了挺腰杆子。 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份打扮的心意。 到了这里，左爻终于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左爻回过头来，一把将手臂挽在了纪久焱的胳膊上面。 “医生，我们......” 赵中强摆了摆手，示意左爻不用着急。 “稍安勿躁，我先询问你先生几个问题。” “你们是，想要孩子?” 纪久焱注意到左爻的眼色，随后无奈的垂了下眼。再接着抬起来时，纪久焱已然进入了角色。 “是的，我们结婚两年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静。” 赵中强微微点头，随后又顿了一下。 “不过......” 左爻察觉到赵中强有些犹豫的神色，害怕他有所顾忌。于是左爻咬了咬牙，率先抢过了话头。 “医生，您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只要.....” 左爻停顿，对上了纪久焱的兴味的眼神，硬着头皮。 “我们知无不言!” 赵中强挑了挑眉，随后故作和蔼笑了笑。 “不用紧张，我只是有些好奇。” “一般我这里的病人，大多数是那些中年夫妇。” 赵中强看了看左爻和纪久焱两人。 “你们俩.....怎么会这么着急?” “你们的日子还长，完全可以耐心等待，不需要着急就医的。” 说道这里左爻心底一沉。 看样子要无功而返了。 此时纪久焱从座位上将身体探到了前方。 “医生，是这样的。” “我家里有老人，患了病，没几年好活了。” “我跟我爱人，还是想尽几分孝心。争取让老人家，能享受几年天伦之乐。” “我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 “但是只要——只要能怀上，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听完纪久焱一席话，赵中强看了看左爻，又看了看纪久焱。 “那好吧。” “这样，你们先去做个检查，然后我看看你们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左爻连忙点头，“好好好。” 随后左爻与纪久焱走了出来。 “看不出来啊，你那么厉害!” “刚刚那些话，把我都唬住了!” 纪久焱垂着眼，任凭浓密的黑色睫毛将眼底的情绪遮盖，随后答应了一声，率先走向前。原地只留下左爻一个人堂皇。 怎么了这是.......突然不高兴了。 检查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左爻不能把这样的检查给人家医生看。思来想去，只有换检查这条路走。 “可是，你从哪里要人家的检查单?” 身体有伤，不易怀孕..... 左爻思绪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我知道了，殷杏!” 左爻带着纪久焱来到了殷杏的病房门口，随后转过身对着纪久焱说，“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先进去看一下。” 左爻推开门，缓缓走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白色窗帘，风从窗户飞进来。 窗帘将整个房间抹白，靠窗的位置一个算不上窄小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殷杏。 “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我可能需要一项调查，需要你配合我。” 殷杏皱了皱眉：“调查?” “是的，需要你配合我。” “可是，就算我答应你，做调查的医生也不会同意的。” “这个你放心，我调查过了，也打探了，到时候叫到我名字你直接坐上去做检查就可以。如果被发现的话，一切问题我担着!” “好，好吧。” 即将要做到这个检查是b超，需要检查子宫的状态。 似乎医生没有名字对脸的习惯，叫了一个名字之后，左爻给了殷杏一个眼神，她代替自己躺了上去。 似乎比想象当中更加顺利。等到检查单拿到手中的时候，左爻都有些不敢相信。反倒是一直站在旁边陪同的纪久焱，在将殷杏完整送回病房之后，再次转过头。 “别愣着了，快走吧。” “去找赵中强。” 等到赵中强拿到检查单之后，沉默了许久。他的反应超出了左爻跟纪久焱的预想。 “医生，我们......这个很严重吗?” 赵中强摘下眼镜，“比我想象中严重。” 赵中强看着纪久焱，“小伙子没什么问题，身体都很康健，这体格比起常人更好。” 赵中强而后转头看向左爻。 “不过小姑娘就......” “医生，您说。 “你流过产，这个状态需要休养。”赵中强隐晦的看了纪久焱一眼，“这个状态，你什么活动都不要太剧烈。而且你这个是宫外孕，怎么还敢继续问我怀孕啊?” 宫外孕? 殷杏，是宫外孕? 如此看来，其实她的流产是一定的，否则宫外孕不流产的话，会更危险。 左爻压下心口的震惊，跟纪久焱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 “医生，我们真的是太着急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是有，就是可能需要你们狠狠心了。” 第51章 左爻的心跳逐渐加快，第六感告诉她，快要触碰到中心区域。 “只要我们能怀上多少钱您随便说!” 赵中强眼神变得凌厉，随后缓缓张口。 “既然你不好怀孕，找个人帮你怀孕不就可以了?” 左爻艰难的压下心口的惊讶，“您是说......” 纪久焱接过话来，“代孕?” “......还是要看你们肯不肯。” “毕竟，代价很昂贵的。” 左爻与纪久焱对视了一眼，随后纪久焱故作为难。 “您也知道，我们.....找不到这个合适的地方。” “你们下定决心了?” “对，只要能怀上就行!” 赵中强闻言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来，脸上的皱纹一道道陷进去。 “好，这是合同，你们好好看一下，确定好了之后，我们下去就可以采集精子卵子。” 当左爻跟纪久焱签了合同出来之后，我只觉得这件事很不简单。 “纪久焱，这件事单单我们无法解决，我们需要警方协助。” “.....你要找金聿成?” “金人杰也可以，不过你也知道的，告诉了谁，金聿成都会知道。” 纪久焱点了点头，“好，明天我们明天采完那什么之后，你再联系好金聿成，然后跟踪赵中强。” “好。” 第二天左爻和纪久焱如约赶到，配合了采集与准备之后，佯装离开。出了医院的门之后，左爻主动给金聿成打了电话。 几乎是在电话响起的一瞬间，就被接了起来。 话筒当中金聿成的声音比现实里面见到他更加沙哑。 “喂，哪位?” “是我。” 金聿成有些诧异，“左爻?” “有时间吗，有件事，电话里说不清楚，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关于什么?” 左爻沉了沉气。 “不孕不育。” 金聿成来的比想象当中更快。 他应该是从警察局直接来到约定的地点的。 一身警服被他穿的板正又精神。身着警服的金聿成与往日左爻见到的他不太相同，很难说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质。 分明金聿成在左爻的眼睛里面，是一位亦正亦邪的人，满口谎话真假难辨，除却那一腔洁白的皮囊与深似大海的眼睛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是确定的真迹。 可是他身穿着警服，分明端着的是胸腔中的信仰。所以，当金聿成的身影顺着阳光的曲线攀升，最后他挺立的脊背构成了一道曲折的阴影，呈现在左爻的眼前时，一个疑问浮上左爻的心头。 什么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看样子你们有了新进展。” 金聿成打量了一下这张被安静放置在餐馆的餐桌。坐在他对面的是左爻跟纪久焱。 左爻和纪久焱肩并肩坐着，金聿成没有停顿的坐在了左爻的对面，随后用手解开了警服最上方的一颗纽扣。 发丝蓬松又光滑，整个人闪在光之下。 “来吧，跟我说说。” “究竟是什么大事，这才值得你专程给我打电话。” 左爻将打印好的照片推到了金聿成面前。 “这是，我跟纪久焱在那天城西医院发现的人。” “没有从正门进，从医院后门的小门进去的，鬼鬼祟祟。” “我们后来查到了，他是z市中心医院的一名生殖系的医生。” 纪久焱接过话茬。 “第二天我们假扮病人去调查，发现——” “他似乎认识一条完整的代孕产业链。” 说到这里，金聿成原本玩世不恭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他的眉眼在金色的光线之下映衬地十分认真。一直到纪久焱说出了“代孕”这两个字，金聿成才真正将全部的精神带到本次谈话中来。 “详细说说，你们怎么发现他代孕的? 纪久焱简单叙述了看诊的过程。听完之后，金聿成沉默了一下，接着眼神直直的望着左爻，问道。 “也就是说，其实你们并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据，只是听到了这个医生要这么说，对吗?” “那你们的对话呢，有录音吗?” 左爻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抱歉，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触碰核心所以......” 金聿成打断，“那也没有。” 金聿成叹了口气，接着挑眉。 “所以......” “你们凭什么认为，我要相信两个没有证据的人?” 金聿成知道他的话语相对严厉，只是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他需要一定的证据。 情感上金聿成知道，眼前这个名叫左爻的女人，是不会专程去捏造事实的。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没有真正的证据，他不会同意他们提出来的建议，也不会去贸然搜索一名z市合格的执业医师。 所以...... “今日的午餐，感谢两位的款待，下午还需要出警，我先行离开。” 纪久焱抢先站起来，企图拦住金聿成。 “等一下!” 左爻伸出手，拦住了纪久焱。 “等等!” “.....他说的对。” “我们却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我们话语的真实性。” 左爻望着金聿成远去的身影，轻声道。 “让他离开吧。” 第52章 第22章 初蕾（10） 左爻与纪久焱准备在夜晚进行监察，所以下午先回去补觉。 两人同时猜测，赵中强应该不会选择在下午出去联系代孕的人。毕竟大多数捕食动物都是夜晚进行行动，他们不仅要躲避时刻勘察偷窥的天敌，还需要寻觅自己遐想已久的猎物。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狩猎。 每一次狩猎，都需要他们将自己的性命悬挂在脑袋上。 下午六点，距离左爻跟纪久焱约好的八点，还剩下两个小时。左爻心中下意识感觉到不安，左心房跳动的频率不断加快。她给纪久焱拨通了电话，却毫无回应。 纪久焱从下午跟左爻分开之后，就一个人冷静地回到了家中。当天下午，纪久焱从睡梦当中被吵醒，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显示屏是一串陌生的数字，纪久焱却没有任何犹豫接了起来。 纪久焱朦胧着双眼。 “喂?” 电话那边林瑞贤的声音激动，“今天下午，应该要得手了。” 纪久焱头脑瞬间清明。 自从言小枫被派发了任务之后，纪久焱就感觉到了心口的焦虑。 毕竟金人杰，之前在m国见过言小枫。 那个时候的言小枫刚刚从hawk组织的训练中心毕业。她远远没有后来那浑然天成的娇媚气质。虽然相比同龄人，言小枫总是流露出天然的魅惑，可是那只是片面的。 就像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天然去雕琢，单纯至极。 她还未知晓该怎样去运用这样的魅力。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运用组织教授的知识到实践当中，也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言小枫被组织任命去盗取一所世界知名大学的教授新研究的成果。 年随着岁渐长，这些潜藏在回忆深处的细节言小枫已然难以准确复位，只是她还依稀记得，那份报告，似乎是关于“人脑，催眠”这方面的东西。 不过这些都是故事开场应有的序幕。 真正拉开—— 本该完美收场的盗窃行动，被教授的一名学生意外闯入而打乱，言小枫挂在万丈高楼上，她的眼中是满天星河飘散在浮华的洛基(地名，m国的首都)。她纤弱又细致的骨骼披上了万层枷锁，将整个躯壳吊在这个大厦高空。男孩突如其来的闯入，将他们的初见渲染的极具戏剧性却又惊心动魄。 这才是他们的初见，故事的真正开始。 当言小枫与这个成长为男孩的男人在z市初见的时候，她知道，有些东西需要算清楚。 她将自己如今习惯的艳丽裙摆换下，穿上了刚成年所钟爱的白色棉麻衣裙。裙子并不似鲜艳的花裙流淌，随着空气的摆动都显得青涩。 她早已习惯了张狂的大红波浪。可是，她知道，有个人只要看到这身白色衣裙，他就会回到故事起点。这是言小枫对他了解多年的笃定，也是她时隔多年的遗憾。 金人杰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余光闪过了一抹白。他恍惚了一瞬，随后又嘲笑般的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金人杰。 可是当他不受控制的前进着脚步，随后在一个转角，撞上了纯白。那一刻，金人杰从警以来精密又毫无差错的大脑，宕机了。 “金人杰，好久不见。” 言小枫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她就像是站在十字路口迷茫的女孩，恍惚间，金人杰将她的身影与前些年的影子反复重叠，最后都化成了言小枫嘴角甜蜜的邀请。 “所以，这次的久别重逢，要不要喝一杯?” 纪久焱接到林瑞贤的电话之后，快速了解了情况。 “小枫那边得手了。” “她拿到了警员证，能拖三个小时，我们需要立刻行动!” 在一瞬间，纪久焱的精神张起了一张大网。他的耳边闪过林瑞贤焦急的声音，他明确的感受到林瑞贤等待着他的排兵布阵。紧接着，他的脑海又想到了来自左爻的嘱咐。 “我们需要，今晚八点集合，找到赵中强的证据。” 纪久焱抬起头，看了眼钟表—— 下午，五点一刻。 “......警员证在哪儿?” 左爻那边情况就不太美妙了。 左爻打不通纪久焱的电话！ 现在距离约定的距离还剩下一个半小时，从这里赶往城西医院，就需要一个小时。显而易见，在这样的档口，左爻无法将筹码全部压在纪久焱身上。虽然左爻相信纪久焱不是不靠谱的人。 只是这一次，他似乎没有任何前提的放了左爻的鸽子。 今晚如果真的赵中强前去之后，左爻无法再创造一个代孕名额，一旦失去这次寻找证据的机会，那么...... 左爻沉下一口气。她没有时间犹豫，虽然左爻知道金人杰很可能会拒绝自己的请求，可是还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将其他人卷进来不合适也不安全。并且金人杰是警察，最起码这几年相处之后，也算得上几分认识。 左爻将电话拨给了金人杰。 不接?!! 连续拨打之后，金人杰都没有接。 金人杰这条路行不通了，那么便只剩下...... “嘟——” “咔哒” 耳边传来了男人熟悉的调侃语气，低沉的颗粒声顺着电话线爬伸过来。 “喂，左小姐？” “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一日之内，给我拨打了两个电话。” 第53章 左爻开门见山，“金聿成，我需要你的帮忙。 ” “如果作为警方很纠结的话，我需要你个人的帮忙。” “我知道我很冲动，可是上午的那些谈话都是真的，如果这次错过了这个证据，之后再找机会可能会很难。” “证据就在城西医院，今晚八点。” 左爻果断，“金聿成，我等你，不见不散!” 说完之后，左爻知道得不到金聿成的回复，于是立刻挂了电话。 晚上八点，城西医院。 左爻准时赶过来，在天色已然陷入黑色之间，架起了准备好的摄像机。 左爻一个人站在医院后门的小巷交叉口，将整个人的身影掩藏在转角处，目光不断望着远处城西医院的大门，却一无所获。 左爻失落，“.....还是没来啊。” 左爻将余下的话语掩藏在心里，一个人守在这里。此时已临近夜晚十点，晚被周围的灯光闪照恍如晨曦的熹光，一道人荒茫浓稠的夜晚，z市的夜晚被周围的灯光闪照，恍如晨曦的熹光，一道人影缓缓而现。 赵中强! 左爻精神一振，更加小心地躲在转角处，静静地注视着赵中强走进了自己早已窥视的城西医院小门。左爻定了定心，随后捏紧了藏在袖口的针孔摄像头，壮着胆子从后门溜了进去。 夜晚的城西医院更加静谧。 走廊幽深望不到尽头，虽然左爻早已来过两次，可是却仍旧难以准确感知赵中强去往何处。走廊只有处在走廊尽头的灯散发出微弱的灯光。左爻只能谨慎又小心的跟随着赵中强的脚步，朝着前方走去。 数不清这是上的第几层阶梯，也不知道这是路过的第几个门。夜晚的城西医院笼罩着一种迷离又奇怪的气氛，让人心里直发怵。 终于，赵中强停了下来。左爻顺着他停下脚步的那扇门，探出头望去。 那扇门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观察室。 赵中强轻敲了敲，随后走了进去。 左爻咽了下喉咙，观察了一下四周——似乎是之前与纪久焱没有来到过的地方。这里到处充斥着淡淡的血腥气与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整个走廊只有处在走廊尽头的灯散发出微弱又停滞的灯光。 看样子没有什么人在.,... 左爻转过头，望了望距离自己不远的赵中强离开的那扇门，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左爻顺着不算透明的玻璃，往里看去。将整个身体遮掩在并不透光的房门板后方，只敢露出一双眼睛望着玻璃。隔着玻璃的室内并没有开灯，四周围是昏暗的沉色，只用几盏台灯看看照明。似乎有什么人在与赵中强交谈。 人物的面容掩藏在灯光之下。他们的轮廓被光打在后面的纯白色墙面，虚虚奄奄，并不真切，门板的隔音效果算不上太好，也算不上太差。 左爻大体瞭望一眼之后，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之上，随后依稀听到了几声零散的话语。 “跑了，还未找到。” “新单子，一个月出成效。” “从y国新进了一批货，需要做做检查，” 这都说了些什么? 左爻心中难免焦急，将耳朵更加凑近。 却不想，这门并未关严，只是虚掩着。而左爻这样大幅度靠近的动作，致使整个门都冲着内部动了一下。陈旧的门发出老朽又酸腐的声音，惊动了此刻室内密谋的两个人。 赵中强一惊，“谁?!” ！！！ 左爻用尽最快的速度逃出去，想要找到躲避的房间。只是这条巷子冗长又昏暗，周围的房间无一不是上着锁。短短几秒，左爻似乎听到了身后赵中强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赵中强凑近门，“是谁在哪儿?”而后赵中强厉声呵斥，“是谁! 怎么办?怎么办? 想想办法，如果真的是代孕，他们是不会太在乎人命的! 左爻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跳动如雷，此刻整个人如同一根被死死绷紧的弓。 就在下个瞬间—— “咔哒” 左爻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被一双手揪了进去。左爻的身体下意识开始挣扎，可是四肢却被死死的控制碾压。 左爻陷入了黑暗，五感变得更加清晰敏感。左爻听见了自己心跳的飞快的声音，甚至于完全没有把握去判断此刻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敌是友。 左爻将用手指摸到了一柄小刀攥在了手上 那是左爻的防身工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启用的东西。 左爻发誓，只要眼前这个遮盖她眼睛的家伙动一下，左爻便会立刻毫不犹豫用刀刺伤他的手，直到一阵复杂的青草香卷进来，左爻的耳边听到了熟悉的调笑声。 “左小姐，别这么紧张。” 金聿成声音放低，在狭小昏暗的空气中开始发酵。 “我是来救你的。” 左爻察觉到紧紧握着小刀的手被另一双大手轻柔的握住，接着以一种措不及防的力道，将左爻手中的小刀握在了手中，随后眼前的黑暗渐渐散露出细碎的光线，遮盖左爻眼睛的手被缓缓放下，接着这只手又悄然伸到了左爻的身后，握住了左爻那只由于长期紧张握刀，已然变得僵硬的手掌。 左爻的手掌里面布满冷汗，随着指隙的松开，冷风吹拂过去，变得冰冷。可是这只手，它冷硬又柔软，带着我没有的温热，从手指处，一点一点向上，最后将我整只手包裹在了里面。 第54章 左爻缓缓眨了眨眼，撞进了即使在黑暗深处，仍旧闪着微光的眼眸。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衣服，只能够堪堪看清他的容颜。 眉骨顺着鼻梁向下，锋利与柔和同时融合在一张脸上，他的眼 神闪着包容的嬉笑，似乎无声的嘲笑。 可是这种往日在左爻眼里十分欠揍的神情，在此刻却变得无比帅气。在这样的一瞬间，左爻听到了还未平息的心跳，以一种主观上无法控制的速度跳动起来小黑宝。 金聿成的手贴着左爻的手，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源席卷了左爻，接受着来自身体深处的逐渐回暖。 不得不承认，金聿成拥有着令人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左爻知道，自己一定会安全。 “如果不是知道一些你的性格，左小姐......” 金聿成弯起嘴角，眼神眷恋到极致： “你这个眼神，会让我以为，你已经爱上我了。” 听完这句以后，左爻顿时什么情绪都没了。 “……” “其实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不说话。” 金聿成看着左爻挑了挑眉，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ok, fine. 我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状态，随后小声询问：你不是不来 我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不是不来嘛?你怎么突然又来了，还有，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金聿成缓缓收回牵着左爻的手，接着开始把玩从左爻手中夺过来的小刀。 “这么多问题....” 金聿成抬眼看着左爻。“你想让我回答哪一个?” 左爻承认问题是有些多，但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在用不同的问题去掩饰的不平凡的心跳。 “第一个，你不是不来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金聿成神色有些怪异。 “拜托，左小姐，你像是机关枪一样，劈里啪啦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我根本没时间表达我的看法好吧。” “好，第二个问题，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金聿成叹了口气，点了点手机，“我调查了你的位置信息。所以当我上来的时候，发现你以一种诡异的撅起屁股的姿势蹲在门前， 手了。” “我很难不多想。” “……” “不过后来我看到你很紧张，就知道需要我出手了。” 说到这里，金聿成表情变得有些夸张。 “天哪，如果不是我受过专业训练，普通人还真没办法制服你。” 金聿成似乎察觉到了这个摄像机的存在。 “左小姐，看不出来你，你劲儿不小啊。” “不说这个。我方才听到了赵中强跟一个人的谈话，不过那光实在太暗了，那人的脸没看清。我觉得真正的证据还需要我们找找，一定能找到。“”左爻抬头看着金聿成，“来都来了，要不要跟我一起?’ 有时候不得不服，有了金聿成确实事半功倍。两人不仅快速的搜查了城西医院，并且很好的藏匿了身份。虽然直到最后，仍旧没有找到左爻想要的证据，但是也搜到不少“好东西”。 比如：城西医院药房的那些三流药材，以及奇怪的档案室，没有一个病人等等。 分别之际，金聿成答应会将这件事慎重考虑，毕竟一座医院作为掩藏的据点，这绝对不是小事。 左爻将摆放在城西医院小巷附近的摄像机拆具下来，准备正式离开。金聿成似乎察觉到了这个摄像机的存在。 “嗯?这个摄像机很眼熟。” 左爻抬起头看了金聿成一眼，“你当然眼熟。” “因为我师傅也用跟我相同型号的摄像机。” “虽然跟着年份的更新换代，这款摄像机外观有些许细微的变化与内在强化，可是外观大体......” “其实跟我师傅的是一模一样的。” 金聿成缓缓走近，“是吗?” “大体看上去一模一样?” “我没见过，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左爻听到这话，只觉得有些荒唐。 “怎么会没见过?” “当年那些案件证物，不都交给你们了吗?” “就算你记性差忘记了，也不能算作没见过啊。” 金聿成此刻挂在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逐渐消失，眼神里流出认真。 “左爻，我的记忆不会出错。” “这样的摄像机，我真的没见过!” “什么?！” 第23章 初蕾（11） 与此同时—— 纪久焱与林瑞贤二人凭借着言小枫从金人杰那里骗来的警员证来到了库房，几番搜索却查询无果。 此时的纪久焱与往日站在左爻身边的纪久焱判若两人。 他的眼底阴霾闪过，微微蹲下的身躯如同潜伏的山脉。 “林瑞贤，报告上去，z市警局仓库调查结果——” 纪久焱语气沉沉。 “一无所获。” 你看，今夜已然到来，月亮无处爬升。 你看，黑云终于从潜伏已久的帷幕背后悄然钻出来，众多市民步入梦乡，也有众多人难以入眠。 “叮铃铃——” 清脆的电话声响起，这里是一处松快又温馨的单人公寓。此时已然凌晨，公寓内却恍若白昼。 沈修然面色镇定的接起了电话，电话中一道女声传出。 “摄像机的位置已经转移了，城西那边，防不住了。” 第55章 “我知道了。”沈修然面无表情，“把摄像机重新放在一个好地方吧，这次看牢.....” 沈修然加重语气。 “谁都别找到。” 当言小枫想了办法从金人杰那边脱身出来的时候，在约定的地点碰头，看见的是两张阴云遍布的脸。 原因很简单—— 纪久焱跟林瑞贤白走了一趟。 那个z市最严肃壮丽的地方，那个潜藏了众多秘密的警厅仓库，装载了许许多多各界好奇的东西。或许是某位政客的暗自私密，或许是某位不为人知的秘事....... 可是，偏偏就没有他们唯一感兴趣的东西—— 一个老式摄像机。 这样的摄像机近几年厂家都停产了。 它是闵卫华的遗物，也是唯一记录了鬼面人行踪的关键证物。 可是，没有人知道它在哪。 “你的意思是，从你们警察离开之后，摄像机就离奇失踪了?” “是的。” 提起这件事，即使金聿成时刻挂着痞气又懒散的皮囊，却也控制不住皱了眉头。 “警队后续也有过搜查，可是这个摄像机...... 金聿成语气微沉，“毫无踪迹。” “所以，摄像机根本不在警厅仓库?” 言小枫仍旧穿着那一身洁白的衣裙，周身气质却与截然不同。此刻，她惊诧于久违的再次见到纪久焱皱紧的眉头和林瑞贤低沉的气压。 “警厅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林瑞贤，你去打探楠炀。” 纪久焱深处一口气，将心情重新整顿，接着抬起头，看了一下言小枫，眉毛微微挑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打扮?” 言小枫霎时一顿，“.......必要的伪装罢了，没什么。” 纪久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随后看似随意的点了点头。 “林瑞贤，记得找楠扬打探一下，尽快。” “小枫，金人杰那边不能松懈，你继续跟进。警员证记得快点还回去，别让他起疑。” 言小枫点了点头，将安然放在桌子上的警员证收了起来。纪久焱率先站起来，准备离开。已然凌晨，夜暮深得看不见远方，也看不见脚下。纪久焱前行的脚步一顿，接着似乎是想起什么，微微转过身来。 “我记得.......” “你刚成年那几年，谈过一次恋爱，对吗——” “小枫?” 言小枫没想到纪久焱会问出这种问题。她整个人迅速反应过来，接着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低下头虔诚的说道。 “年少不懂事的一些回忆，我保证对组织的任务没有任何影响。” 纪久焱勾起嘴角，“别着急.....” 纪久焱渡出一口气，任凭呼出的白色雾气将眼前蒙上了灰白。 “我只是问问。” 翌日 今天的太阳比想象中更加耀眼，昨天搜查到了不少关于城西医院的东西，左爻准备今天去新闻社一趟，从电脑录入一下具体信息。顺便，问问纪久焱那边是怎么回事。 左爻走进自己的工位。还不待左爻找寻纪久焱的身影，便看见了金诗语朝着自己走来。 “听说你昨天去跑活动了?怎么回事?” 左爻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是跟纪久焱约好的，可是他没有准时到。这小子，偏生要挑昨天，要不是我先前找人帮了忙，我昨天可就.....” 金诗语安慰，“看样子很危险。你找的谁啊，下次很着急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我......” 要不要告诉她找的帮手是金聿成呢? 正在犹豫之间，左爻看见一个人影闪了进来。那身矫健的影子，明晃晃就是纪久焱。 左爻气沉丹田。 “纪久焱，你给我过来！” “啊啊疼疼疼，抱歉抱歉昨天确实是我的错。” “能原谅我嘛?” 左爻看着他不准备好好解释的模样，手上的力道再一次加重，狠狠地再次拍了一下他的背。 “你怎么不提前说? “关键时刻掉链子说的就是你！” “你怎么这么靠不住?!” 左爻一想到自己昨天去找金聿成，跟人家低声下气，就十分的火大。 左爻后怕，“而且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差点......” “差点什么?” 纪久焱一只手牵制住左爻拍打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将扶住了左爻的肩，严肃问道，“差点什么，你的安全受到了威胁?” 纪久焱眼睛里面的认真做不了假，他附在肩膀上的手掌微微用力，从两人接触的地方源源不断传来热源。 “我知道我昨天没有准时赴约是我的错，但是我昨天晚上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本来，在来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该怎么跟你解释。可是，思来想去，我还是不想用生病那样的借口骗你。” 纪久焱沉下一口气。 “左爻，昨天是我的错。一定是昨天发生了什么，否则你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纪久焱双手扶住了左爻肩，“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昨天......还好。” “就是差点被赵中强发现，要不是.......” 左爻猛然抬起眼，看见纪久焱亮晶晶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后面的话又沉了回去。 要不是，有金聿成在，我肯定没办法全身而退。 第56章 “总之，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昨晚我也没有找到我想要的证据，所以，”左爻坚定，“我准备今天下午再去一次。” “......那这次，我陪你?” 左爻看着纪久焱小心翼翼的神情，缓了口气，答应道，“好。” —一夜晚 左爻和纪久焱约好晚上九点，城西医院门口相见。可是没想到，在晚上八点的时候，纪久焱就给左爻打来了电话。 “叮铃铃——” “喂，我正要去，怎么啦?” “下楼，我在你小区门口。” 左爻来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见了一辆纯黑色的轿车。越野型的，具体什么牌子看不太出来，单单是看样子，就不太便宜。 果然啊，这小子绝对是个富二代。 正这样想着，车子却突然滴了一声，接着车灯照了起来突然的大面积灯光照过来，闪进左爻的眼睛里面。左爻下意识遮住眼，随后耳边传来车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纪久焱下了车，轻敲了一下女人的头。 “上车。” 左爻缓缓放下手，看着眼前靠的很近的纪久焱。 “你怎么，开了车?” “之前没听说你有这玩意儿啊?” 纪久焱拉起左爻的胳膊，“先上车。” “我之前不开，是因为路上堵车什么的很不畅快。这次这么晚，再加上现在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是把车开着，我们来回都方便。” 纪久焱顿了一下，接着从开车的空挡瞟了坐在身边的人一眼。 “你怎么不说话?” “......纪久焱，你实话告诉我。” 左爻的神情严肃，看上去十分认真。纪久焱自然注意到了，见到左爻少有的如此认真的模样，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方向盘，接着缓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怎么了??” 左爻严肃，“你是不是.......” 纪久焱紧张。 “……” 左爻吸气然后纠结，“我知道我这样问你不太好，但是....” 纪久焱吞咽，“什么?” 左爻咬牙，“你是不是富二代?” “.......” 纪久焱，觉得他从有记忆到现在，都没现在这么无语过。 纪久焱无奈，“左爻，你那小脑袋到底一天天在想什么?” “我有时候都觉得，你在调查的时候，真是像加了buff，完全跟平常是两个人。” 左爻不在乎：“你看看，被我说中了吧?” “我就说，你这家庭背景肯定......” 左爻看了看纪久焱专注开车的侧脸，自觉地将接下来的话语咽了下去。 “好嘛，我知道随便打听你的隐私了，这样很不好，下次不会了。” “你这车一看就不便宜好吧。” 纪久焱气笑，“就因为我开了一个看上去很贵的车啊?” “还有你住的房子啊，那个地段那么好，只有我们记者的那些津贴怎么够啊?所以就......” “所以你就觉得我是个富二代?” 左爻真挚点头，纪久焱无奈扶额..... 不过到了最后，这纪久焱也没有说他是不是富二代。 ——城西医院分界线 到了城西医院附近，纪久焱停好了车子，左爻安装好了摄像机，准备进入。 这是第四次来城西医院，左爻算得上熟悉，于是主动走在了前面，替纪久焱领路。 今天，左爻本身是没有准备遇见赵中强的，只是昨晚有些地方没有去，跟着金聿成心里难免有些介意。 今天晚上，一定要全部看过。 左爻有预感，今晚之后，那些谜底，就快要冒出水面。 左爻跟着纪久焱走到了昨晚偷听的那个走廊，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亮着微弱的红光。 左爻转过头，“走，我们去那个手术室。” 纪久焱有些迟疑，“如果，真的有医生在进行手术呢?” 左爻果断否定，“不会。” “如果真的有手术，不会灯光这么昏暗。” 左爻说完，纪久焱顺着看了看那间尽头的手术室。门紧紧闭着，门上的三个手术室亮着微弱的红光，可是整个走廊都阴沉暗淡。 “我打头，走在你前面。” 左爻犹豫之后，答应下来。 “一定要十分小心。” 两人小心的来到门前，却发现门根本就没有锁住。纪久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拿起铁丝顺着门的眼勾着探索几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咔哒” 纪久焱转过头，给了左爻一个眼神。左爻点点头，示意他进去。于是两人依次走进这些房子。 原来里面，不仅仅是一间屋子，而是好几件房间连在一起。 纪久焱惊讶，“这是......” 左爻朝着纪久焱的方向，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看到的，是一个浴缸。浴缸里面装着的，是一个血色的器官。应当是这个器官被活生生离体出来，随后放置在了这个浴缸当中。浴缸里面尚且有水源，器官淹在水之中，依稀可以看见，似乎是个小孩。 左爻低声，“那是，一个死胎!” 纪久焱回眸，“你的意思是，这个器官其实是?” “是子宫。” “.......我们再去看看别的地方。” 左爻点点头，“好。” 两人顺着这间屋子往里走，看见了一间陈旧的书房。就在这个手术室最里间的屋子里面。不像之前，无论哪间房子，都充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可是，这个书房，竟然出乎意料的整洁。 第57章 左爻跟纪久焱走进去，开始四处搜查。 “左岸，我发现了一个小册子。” 左爻急忙探过身去，将小册子拿过来翻看。 “这上面，是许多女子的照片......” “等等!” 左爻的眼前闪过熟悉的面容，翻页的手一顿，再度翻了回去。现在，出现在小册子上面的女子，分明就是...... “殷杏！” 第24章 初蕾（12） 殷杏自从有记忆开始，就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父亲是养父，殷杏是从小就没有人要的孩子。 她的父亲与其他的父亲不太相同。 从小，当她隔壁的小孩背上漂亮的书包，去上学的时候，她只能站在狭小又昏暗的窗户边露出一双眼睛，沉默又不解的盯着小孩去上学。 为什么她不可以去上学呢? 于是，她一直等啊，等啊......等到自己的父亲回到家。 不记得大概是几点了，应当是凌晨深夜，反正那晚的月亮只剩下依稀的残影，连本应当的弯钩形状都被乌云遮蔽起来。殷杏小心的，从自己的房间跑出来，看着自己面前醉的一塌涂地的男人——她的养父。 “父亲，为什么我不能去上学?” “......你上什么学?老子哪有那个钱?小杏乖，你就好好的待在家，好好养身体。” 殷杏争取：“可是......我看到我的朋友们都去上学了.....” “真那么想上?家里没钱啊，你要是真想上，就自己赚学费去。” 于是，九年义务教育，殷杏没有花家里一分钱。关于书钱，那都是殷杏省吃俭用，再加上帮上一条街的老大爷看店门，一日一日攒下来的。 这样坚持了九年之后，殷杏要上高中了。 殷杏为了高中的学费，在上一条街的大爷那里打了一个假期的工，没有一天休息。可是即使这样，最后学费还是差了一百，更不要提高中如山堆一般的资料跟习题。 无奈之下，殷杏只能向养父崔鹏再一次开口。 “爸爸，我高中的学费，就差一百，您帮我垫上，行吗?” 意料之中，她再次受到了拒绝。 “上不起就不上，好好在家养好身体，这才是正经事，明白吗？” 殷杏很伤心，虽然即将步入高中的学堂，可是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她十分的不理解自己养父的想法。于是殷杏只能去找打工的老大爷借了钱，之后再一点一点的还。 可是养父对殷杏也不能说是苛待的。因为殷杏从小到大，即使养父家里穷，但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给殷杏吃，一顿饭都舍不得饿着。 殷杏觉得自己的体型比起同龄的大部分女孩子，还胖了一点点，她之前也想过减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养父崔鹏知道了她的想法之后，言辞十分严厉地拒绝了她。 “现在这样就正正好，不用瘦!” “太瘦的话，以后不好生养。” 这样的话，殷杏听着，只当作是自己养父对自己的关心。所以虽然养父从来不支持她上学，也十分不喜欢她获得知识，可是在殷杏的心里，养父对她，确实不错。 所以殷杏也很努力地维持着父女之间的平衡。 诸如：她会在成绩发下来之后，将卷子上亮红的98分改成58分。排名次次名列前矛的她，从来都不会让养父去参加家长会，而老师知道殷杏的成绩好，于是也不会做特别多的要求。 于是最后，养父只觉得，自己的养女虽然很喜欢学习，自己努力赚钱去上学，可是学习成绩却没有什么起色，从小到大一直都属于倒数。他沉浸在殷杏给他编制的谎言里。正因为如此，两个人算得上父慈女孝，相依为命熬了这么多年。 可是等到殷杏上了高中之后，一切都变了。 因为高中学业的繁重，学校的老师要求殷杏住校专注学习，殷杏不得不从家里搬到学校去。 随着殷杏的年岁不断增大，崔鹏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有时五六天才回来一次。 殷杏知道，崔鹏肯定不会容许自己住校的。所以无奈之下，她只能瞒着崔鹏。 崔鹏偶尔回来之后，发现殷杏不在家，也只当她去上学还未回来。家里的东西摆件基本没有什么减少，所以崔鹏一直未曾发现殷杏住校的事实。 直到高三，学习强度加强，殷杏变成了两周回家一次。崔鹏连续三四次回家，都见不到殷杏一面。 这天，天气发阴。崔鹏忙完了事情，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家中，距离殷杏的十八岁只差几个月了，他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这天，殷杏也回到了家中，距离上一次见崔鹏，应该是将近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崔鹏回到了那个狭小破旧的房子，看到的是已然苗条又美丽的殷杏。 她出落得落落大方，身体均匀又四肢修长，只是看上去有些偏瘦了。脸色微微发着黄，虽然是处在青春期的少女，可是看上去却没有那么富有营养。 养父只看到殷杏的这一眼，就发觉到了不对劲，沉下脸色。“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啊?有吗?”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还是我给你的钱不够，所以没有肉吃?” 崔鹏给的生活费，只够几顿饭菜的钱。可是殷杏除了需要吃饭，还需要住宿费，资料费。这些钱加起来，即使她在老大爷那里每个假期都打工，攒下来也不够。 第58章 她只能用崔鹏给她的生活费...... 可是生活费就这些，补了这边，那边自然就缺漏下来。殷杏只能一天三顿缩减成一日两顿。 她瘦得很快，甚至因为每日巨大的学习压力，呈现出些微营养不良的状态。 养父看着殷杏的脸色。殷杏的眼神飘忽，脸颊上面晕出心虚的粉红： “爸爸，我.......” 养父打断。 “你到底拿那些钱干什么了?” 养父的语气听上去像是生了大气，闷闷的，压得殷杏的心也沉甸甸的。 “我，我拿去买书了......” 殷杏低下头，充满愧疚。 “抱歉爸爸。” 殷杏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如今的房子大多是瓷板砖，可是他们家的还是陈旧的水泥，水泥发了黑，晕染了年岁的泥嵌在水泥的夹缝之间，死沉沉的。 殷杏自顾自说。 “是我的错，不过爸爸你别担心，我就差几个月了，等我高考完，我就能赚钱了，到时候还是可以胖回来的。”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很好的......”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殷杏的头发，此刻正被她的养父死死的抓在手里面。养父的眼底开始发红，怒得好想要喷出火来。 “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马上就可以拿回本钱了，你怎么能自作主张?” “什么玩意儿?贱蹄子!” 说着，崔鹏狠狠地将殷杏甩到了墙角。 “从今天起，你就给我乖乖呆在家，每天好好吃饭，把之前的瘦下来的全吃回来，然后，乖乖等着我。” “听明白了吗！” 殷杏被养父的举动吓到了，可她的第一反应是还嘴。 “我马上要高考了!” “就几个月......” 养父打断，“闭嘴!” 最后殷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养父毫不留恋的离开，留下转身前的最后一个眼神，是充满了嫌恶与不耐烦的冷漠。 她被锁在了里面。 每日定期有个人给她送饭，从那个小小的窗户缝里面。不论白日与黑夜的轮渡之后，殷杏看着那个人将自己养父订好的饭菜送进来。在某个瞬间，殷杏恍然想到了自己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去上学，她穿着算不上好的衣服，养的有些微胖，沉默的从这个小小的窗沿，望着外面不同的景色。 每日阳光东升西落，天边白云堆砌出一条明显的天地分界线，从线条的中央，火红色的烈阳钻出来，接着逐渐变淡，变淡，最后变成了明澄澄的黄。这个时候，这条陈旧的老街开始苏醒。 从最角落的那家包子铺，蒸包子会蔓延出肉香味，继而顺着风的脚步，来到街巷每一处人家。再过个几刻钟，居住在离殷杏没有几步远的那家就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出来。 孩子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系上了鲜红亮眼的红领巾，最后由自己的母亲亲自送上小书包，背起来，坐在一架小小的又轻便的自行车上面，前往学校。 那样的时刻，在殷杏的眼睛里面，小孩的红领巾是与日升一般的烈阳，干净的校服与书包上面洒满了金色的光芒，太阳也送上了最温暖的祝福。 风应该会把小殷杏的渴望送到太阳里面。 可惜，养父听不到。 后来上了学，殷杏在打工的大爷那里，听到了大爷教育自己家孙儿的一句话： “要学会知足。” 再次苏醒过来，已经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于是，即使父亲不让自己去上学，她也从来不埋不怨。再后来，她积极学学习，努力寻找养父与学业之间的平衡，近十年来如履薄冰。 可是直到这一刻。 殷杏重新坐在这个儿时的小小床缝面前，她头一次对自己养父对自己的态度感受到迷茫。 如果真的爱自己的孩子，怎么会用那样的言语去辱骂，怎么会用那样充满厌恶的眼神去看她? 似乎是为了证实殷杏不详的预感，她的十八岁生日来了。在殷杏的预想里面，十八岁生日，应该是高考前的几天，她应该会在学校，她会专门请个假，回到那个狭窄又贫穷的家，陪伴那个抚育了她十八年的养父。 可是殷杏的十八岁，是在医院过的。 她被她的养父，亲手卖到了那里。 那天清晨，阳光细细碎碎地散落在她的脸庞，逐渐用轻柔的手段将她从梦境当中唤醒，她的耳边响起了养父的话语。 “最低50万，可持续利用的。” “你知道的，我这么多年，亲手将她养大，真的不容易。” “人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十八年啊，就50万，一口价!” 殷杏疑惑间睁开双眼，再次看见的是一张虚影的人脸跟一张白色的抹布，在那个她睡眼朦胧的瞬间，白色的抹布一抹，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苏醒过来，已经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那里冰冷刺骨，那里终日无光，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陈锈又潮湿的腐味。 她被圈养在了一个地下厂。这里有许许多多跟她身形差不多的女孩，全都年岁不大。她们被关在一起。每日有人来给她们送饭，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 “都乖乖吃饭，可别犟，要知道，”顾婆瞪眼，“这里可没有人惯着你们!” 殷杏什么都不知道，她依稀之间听到养父跟陌生人的对话，她逐渐明白过来——她被卖了。 第59章 可是卖到了哪里，即将做什么，她还是一无所知。 在众多女孩当中，大多不懂知识，不会写字。可是殷杏不同，她如果参加了高考，即将是最受人祝福的大学生。 不出意外的话，是可以被z大这样的重点大学录取的。 所以她通过自己学过的东西，开始观察。 不明确知晓时间的流逝，后来她回忆才知道，应该在那样的地方生活了两年。 在两年的过程中，她身边的姑娘逐渐被带走。 被带走的姑娘，再也没有回来过。 直到殷杏也被带走的一天。 她被带到了手术室，被人用器械生生绑住，像是一个待宰的可怜羔羊。随后进行了手术，再接着，她被带到一个环境好了许多的密室里面。 她开始呕吐，易怒，脾气变得阴晴不定。 似乎，殷杏醒悟了什么。 她怀孕了。 可是，她甚至都没有男朋友，怎么会怀孕呢? 啊，她被做了手术。 殷杏通过自己的知识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亲生母亲不用受苦，却剥夺他人权利的怀孕方式，叫代孕。 一瞬间，殷杏什么都懂了。 为何养父从小就要将她养的身体健壮，为何从小家里算不上富裕，养父也对自己不冷不热，可是却从未少过一顿吃食。为何十八岁那年，自己瘦了那么多，养父会生气成那个样子。 原来，他从一开始抚养她，就是为了将我卖个好价钱。 人的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十八年? 十八年，跟一百万。 哪个划算? 在一开始，殷杏有些沉溺进去。 这里衣食无忧，甚至有人每天帮忙做产检，待遇很好。直到她看着之前脸熟的面孔被拉去生生堕胎。 殷杏决定逃，她不认命。 她一定要逃。 因为她发现，这里面大部分的代孕妈妈没有完整的价值观念以及理论体系。所以她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其实自己是“被怀孕”，她们只是被动的接受，接着逐渐将自己投入到孕育新生命这件事情当中。 她们度过的每一次呕吐，每一次冲动，每一次感性，心怀爱意的抚摸自己的腹部，畅想子宫当中生命的延续，其实都是为了她人做嫁衣。 她们甚至不知道，这样奉献之后，孩子的亲生父母是谁。生育之后，如果对方要求是男孩，可是她们被b超诊断出怀了女孩，就会被强行堕胎。 无痛人流太费钱，没有那么多的预算，所以直接堕胎药。副作用巨大，疼痛难忍。 殷杏眼睁睁的，见证了这些。 她借着一位女子生产之时，在众人注意力被分散的空挡逃了出来。 她跑啊跑啊，身上攥着十八岁的时候，一直保存在心口的衣兜里面的十元钱。 她靠着着十元钱，从城西逃到了城北，身下开始疼痛难忍，剧烈的运动致使她的身体超出负荷。她再也忍不住，在一条昏沉的小巷，晕了过去...... 当左爻来到殷杏病房的时候，敲门的手拿起来又放下，几次犹豫该怎么开口询问她这样的事情。 纪久焱站在左爻的身后，看到她的犹豫，直接上前一步，敲响了门。 殷杏还是那个姿势，静静的上半身坐起来，望着窗外。 左爻沉默地走过去。殷杏转过身来，那双看上去漠然又空洞的双眼，逐渐变得回温，聚集。 “........你怎么过来了?” 左爻望着殷杏。她的脸颊看上去，比我在照片之中看到的更加瘦弱。 “你知道，城西医院吗?” “......看来你们知道了。” 殷杏抬起眼，随后望着站在她对面，神色似怜悯，似不忍的两个人。 “这是一段陷在噩梦之中的回忆，我不想去回忆。” “我知道，我都知道。”左爻回答，“可是.....” “如果你愿意说出你知道的那些事，那我们就可以报道出来，想办法解救其他被拘禁在那里的人。” “所以，殷杏，如果你不愿意说出来，那我们也不强迫你。但是如果你愿意，”纪久焱上前一步，“那么通过你知道的信息，我们联系警方之后，就可以救更多人。” 左爻抬起头，望着殷杏。 “殷杏，你愿意吗?” 空气变得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殷杏下定了决心般缓缓开口。 “......当时，我发现自己被拘禁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我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原来那里拘禁了成百上千个跟我一样的女孩。” “她们跟我一样，无依无靠，只能被迫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后来......” “后来我被架上了手术台，直到我被带到一个禁闭的房间之后，我才发觉......” “原来我，怀孕了。 第25章 初蕾（13） 金聿成带人查搜了城西医院。 左爻将相关的录音资料，以及一些搜证相关的图片发给了金聿成。在接到来自殷杏的证词之后，金聿成第二天就搜查了城西医院的地下。 根据殷杏提供的线索，金聿成确实查搜了整个地下的一间完整厂房，解救了诸多女子。这些女子大多属于孤儿，她们没有体系完整的相关知识。换句话说，这些人，并不像殷杏一样。 殷杏是他们当中比较幸运的一类。殷杏可以凭借自己的知识对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作出总结，并且想办法逃脱出来。 第60章 可是剩下的这些女子呢? 她们没办法逃出去。 可是，并不是没有人拯救她们。 正义是会迟到，可是终究会来临。 大部分搜查求证过程已经结束，金聿成不用再带头行动。他让金人杰带着手下的警员对每一位被困在这里的女孩进行细细的探寻，在收集一些城西医院残留的物件进行收尾。而金聿成自然悠闲。此时他静静的站在城西医院不远处的小巷旁边，点燃了一支烟。 火光伴随着打火机的点燃声亮起来，照亮了金聿成半边脸庞。他的发丝顺着不算温柔的风飘浮着，在烟雾的缭绕之下，半边冷硬半边柔意的神色此刻难以捉摸。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偷闲?” 这应该是查证的最后一天，整整折腾了一周，最后一天，左爻需要收集的资料也快好了。 在查证的一周之内，左爻与金聿成几次因为这种不可避免的原因多次碰面。再结合之前夜晚接触下来，左爻开始发觉到，也许自己之前对金聿成的观点有些太过片面。可是三年前的夜晚，分明他就是隐瞒了什么，也许他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是非不明。 可是也绝对算不上清白。 想到这里，左爻再次开口。 “这次查证，应该不会需要你一个督察长亲自赶过来，”左爻挑眉，“怎么亲自赶来了? 金聿成支起烟的手轻微一颤，接着烟屑纷纷扬扬撒下去。 “是用不着。” “不过我来不来，是我自己的事。 这是在暗示我多管闲事? 左爻打量着金聿成悠闲的模样，又想起了因为这次新闻，自己需要整理的堆积如山的资料，莫名其妙就不爽起来。 “既然来了，就好好办公。” 金聿成似笑非笑瞥了左爻一眼，继续沉默。 看到他这么不回话的样子，左爻也不好再继续怼他。谁知金聿成接着将嘴边的烟火放下，转向了左爻。那双眼在一瞬间距离与左爻极近，他口中带着薄荷味的烟味缓缓飘绕过来，左爻沉默地望着金聿成的眼眸。 左爻向来分不清金聿成的眼底究竟藏着些什么，那些如漫漫烟雾一般缭绕着的乌云，将他的所有情绪都笼上了一层虚假，似乎什么都是真的，似乎什么也都是假的。 只是左爻想要知道这些，就必须去挖开些什么。 “我们会保护好殷杏。” 左爻思绪回转，“保护?” “这样的大型代孕机构，背后的人不会简单，殷杏作为撕裂这道阴影的口子，她不会安全。” “你的意思是?” “接下来的日子，需要你说服她，听话的跟着警方，我们去说，她就算明面同意，心理也有提防，你是救她的人......保护的时间不会太久的，只是需要保证她的安全。” “........需要我当说客?”左爻不爽，“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这个时候划开界限了?”金聿成嗤笑，“左爻，你做人很不错。” 知道了他是指自己之前找他帮助的事情，可是左爻又不想这样轻轻松松帮助金聿成。 “想要我帮你们可以，你告诉我三年前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帮你。” 金聿成将最后一口烟吸完，站起身。 “左爻，有些时候，好奇心不能太盛。” “背后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金聿成的眼里格外的认真，紧紧望着左爻。 “左爻，别太纠结于这个了。” “这是忠告。” 昨天与金聿成分别之后，左爻今日一大早来到了中心医院。她准备将殷杏接到荣昌心理那边看诊，毕竟她经受了那么多事情，而且未来还要在警察的保护之下生活一段时间，左爻担心她压力过大。 金聿成的意思是尽快将殷杏带到警察局，于是金人杰开着车准备看完心理医生之后，就将殷杏带回去。 左爻来到了病房前。 “好些了吗?” 金人杰沉默地留在了病房之外，左爻一个人走了进去。还未完全走到病床之前，殷杏就回过了头。 看样子她是听说了最近城西医院被查封的消息。她心地善良，知道那些跟她一同身世的女孩子可以脱困，心底喜悦，整个人也多了几分精气神。 “你来了?” “正好，我感觉自己休养的差不多了，所以准备离开。” 左爻看着殷杏眼神里面涌现出来的微小希望，笑着问她。 “离开之后呢，想去哪儿?” “养父那里，我不会再回去了。希望他可以拿着那笔钱好好生活。我想要继续我的学业，好好参加下一年的高考!虽然，虽然我现在年岁大了一些，但是我还是想走这条路。” 殷杏说起她憧憬的未来，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似乎是知道自己之后的命运会好起来，她出现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 左爻笑着听她同自己讲了许多。 她提到了记忆当中的小巷尾，那家富有善意的老大爷，时刻让她牵肠挂肚的包子肉香......等到她快要结束缅怀的时候，左爻才将警方的建议说了出来。 殷杏没有考虑多久，就答应下来。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想要清净的地方，她想专注学习。 交流之后，殷杏开始收拾行李，左爻走出了病房。 在正式带走她之前，左爻权衡之下，还是去找了闵浩辰。打电话打不通，左爻来到了他所在的科室。闵浩辰似乎正在巡视病房，身边围了一大群人。 第61章 看到他这个样子左爻有些觉得可爱。毕竟在左爻的印象里面，本身是应该上了年岁的老医生才能获得这样的殊荣。 没想到闵浩辰年纪轻轻能够这样。 似乎察觉到看向他的目光，低着头的闵浩辰此时抬起来。发现是左爻，整个人没有太大的反应，随后有到他跟身边的人浅浅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出来了 闵浩辰面色上看不出惊讶：“怎么突然来了?” “殷杏得走了，我准备接走她。” 闵浩辰停顿了一下，“你负责她的生活?” 左爻摇头，“不是，是警方要将她保护起来。” “你知道的，我将她带来，也需要安安稳稳将她送过去。” 闵浩辰虽然没有参与进来，但是多多少少听到了风声，所以殷杏的事，他有数。 闵浩辰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那我.....” 闵浩辰同时，“那.......” 一时间，两个人同时沉默，又同时开口，互相对视，左爻不由自主笑起来。闵浩辰的眉眼之间也轻松起来。 “好好保重。” 左爻淡笑，“我知道。” 说完这些话，左爻准备离开。可是闵浩辰，却在左爻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轻轻靠过来，将她拢在了怀里。他的身上是淡淡的消毒味，一点都不刺鼻，里面夹杂了几丝细微的洗衣液的香气，干净又安心。 左爻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该伸手，还是推开。 很快，闵浩辰轻柔的松开了左爻。这样的一个拥抱，就像是最基本的止于礼仪的一个问候，一个最普通的告别。可是这样的气息冲刷的瞬间，却又让左爻在刹那间回忆反涌起来。 左爻将心头万千思绪强压下去，对着闵浩辰故作镇定的道了一声。 “再见。” 另一边，病房内 左爻走之后，这里陷入了安静。 金人杰沉默着继续守在病房的门口，殷杏也没有将门外的警员喊进来的想法，她开始沉默着收拾行李。 此时，在这条病房的走廊之中，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金人杰顺着声音抬起头，这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她的发丝再次恢复成张扬的艳红色，唇角的弧度冰冷又温柔，看上去却并不矛盾。她带着一副墨镜，在走近金人杰的时候，将墨镜摘下来。 “人杰，让我进去吧。 金人杰眼底的惊讶涌出，可是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金人杰下颚紧绷，“......我需要保护她。” 言小楓抬起眼对视，随后淡淡一笑。 “你放心，会没事的。” “我保证。” 金人杰紧紧 望着眼前这一张妩媚的脸庞，挣扎又无奈。他的使命告诉他，不可以开门。可是他的无奈是——他应该永远没办法拒绝言小枫。 殷杏听到了开门声，带着笑意下意识开口。 “怎么回来的这么.......” 余下的话语被自然而然卡在喉间，殷杏见到了一位陌生的女人，她的姿容与气质与殷杏之前见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眼前的这个女人，只要一眼，就会令人自然而然心生好感，不仅仅是因为她绝妙的姿容。 “.......你是谁?” 言小枫勾起唇角。 “别紧张，我只是想来跟你说一些事情......” 另一边，中央警厅 楠扬反复打电话确认定制好的房间，宿舍，以及一系列生活用品。她的头子金聿成下了通知，今天重要证人殷杏即将被接回警厅届时殷杏的一系列衣食住行都需要楠扬进行安排。这样的任务算不上大，可是这案子不小，楠扬打起了十足十的精神。 一切安排完全之后，楠扬再次站起来，她想起来一些女孩子的私人用品还没有准备，现在手头也没有别的事情，楠扬准备亲自去。 一出警厅的门，楠扬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林瑞贤。 有一次楠扬出警搜查酒驾，这人开着摩托一身酒气就撞了上来。楠扬憋着一肚子气陪这人去了医院，再等他醒酒之后，才关进了警局，准备拘几天。 可是不曾想隔天领导就打电话告诉她赶紧放人。 看样子又是个不懂事儿的富二代。 可是领导的交代没办法违背，楠扬只能再次憋着一肚子气把人提出来，这男人却不懂得看人眼色。此那之后，天天没事儿就守在警厅门口，说是对她一见钟情。想到这里，楠扬再次没忍住，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假装没看到，准备动身走人。 “哎哎哎!！” 林瑞贤笑嘻嘻追上去，“小扬扬怎么走了呀？” “小扬扬去哪儿，我送你啊!” 楠扬忍耐。 等到左爻从闵浩辰那边再回到殷杏的病房的时候，见到的是收拾整齐，却一脸有些奇怪的殷杏，以及同样有些神色不对劲的金人杰。 左爻脚步一顿，“怎么回事儿?有什么事发生吗?” 金人杰/殷杏异口同声： “没事儿!” 左爻心下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那我们走吧。” 金人杰开车将两人送到荣昌心理诊所之后，主动提出要跟上去。毕竟是警察的规定，左爻不好拒绝，可是殷杏似乎有些介意。 左爻思量了一下开口：“要不，到时候金人杰你就站在门外，室内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62章 金人杰犹豫了一下，最终答应下来。 “好。” 进了医院，左爻带着殷杏直接冲着沈修然的诊所去了。虽然没有提前预约，可是前一日给他发了信息，他说只管来就好，有他这句话，左爻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是没想到这么不巧，沈修然正在看诊。 冲着微微打开的门缝望过去，坐在沈修然对面的是一对母女。正对面的女人左爻感觉到有些许眼熟，思量之后，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之前曾见过她。一脸神色张扬，眉眼之间的艳气与骄傲，像是一只遍身美的十足的孔雀。 等了不一会儿，这位女子出来，随后与沈修然道谢之后再次离开。左爻看了眼她的背影，脑海中却不停地回放着与这位女子方才那一眼对视的感觉。 那样艳丽又明亮的感觉....... “左爻，快进来吧，等什么?” 左爻回过神，“啊?哦哦，走吧。” 左爻说完话，回头拉着殷杏的手，走了进来。 老规矩，对待第一次找他看诊的病人，沈修然的第一件事儿是泡茶。 左爻见过许多次了，相比第一次，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品茶，殷杏不太一样。她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讲究的人，这么讲究的事情。此刻殷杏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看上去就像是即将坠落的星辰。 沈修然不紧不慢地将茶倒进杯子里，随后淡笑着抬起头。 “请喝茶。” 殷杳拘谨，“好的，谢谢你。” 沈修然回以一笑。而左爻作为一个旁观者，这么看着看着，突然觉得...... 啧，原来泡一杯茶这么会装，就像拍电视剧似的。 看着沈修然的架势，联想到自己之前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模样，皱了皱眉。 沈修然抬起头：“接下来就是看诊阶段，我需要跟她一对一进行。” 沈修然这话是对着左爻说的，这意思是要让左爻走。 医生的话大过天，左爻即使有些犹豫，可还是看着殷杏，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离开了这里。 走出看诊室，左爻乖乖的坐在了门外的椅子上。金人杰此刻就坐在那里。 金人杰看到我走来的身影，笑了笑。 “看来，你这是也被赶出来了。” 左爻回了一个无奈的笑，“不至于赶出来吧。毕竟心理看诊，是一个很私密的过程啊。这点规矩我还是懂得。” “哦，你还懂这个?” “记者们了解的知识层面很广泛啊。” 左爻垂下眼眸，“不是，我之前一直就在这里看诊。” 似乎是出乎意料，金人杰的话语明显的停顿了一瞬，接着试探性开了口。 金人杰迟疑，“你，在这里看诊?” 左爻吸了口气，“是啊，你也知道啊，三年前。” “我似乎有了创伤后应激性障碍，简称ptsd的那个。” “所以，其实我一直都在这里看诊，我当然了解。” 因为，我就是那么过来的。 金人杰似乎没有预料到左爻如此轻易地就将这些说出来，接着张了张口，最后化成了一声叹息。 “左爻呐，其实有时候，你还是太执着于这个。” 左爻不解地皱眉。 “太执着?” “可是真相，那对我很重要。” 金人杰沉默地看着左爻，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最终，他却劝左爻。 “真相，很重要吗?” “你的师傅，跟绑架犯......” 金人杰看了看左爻的脸色，继而继续说道。 “他们都死了，就算是报仇，也应该报完了。” 金人杰认真，“所以左爻，没必要纠结整整三年了。” 左爻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所以呢?” “真相为什么不重要?” “再说了，”左爻抬起眼，盯着金人杰有些许无奈的双眼，开口反驳。 “明明，还有两个人活着，不是吗?” “.....金聿成不是那样的人。” 是，左爻对金聿成的观点是比之前好了一些，可是这还不足以让左爻相信案件结果的真实性。 “你是想说......” 左爻接过去，“荣刚，作为被绑架者，怎么绑架犯都死了，一个无辜的旁观者也死了，他还安安全全的活着?” 不仅安安全全的活着，还作为了z市权力中心的政府人物，成为了我这样小小的调查记者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我偏不信，他怎么可能这么清白? 金人杰的表情在刹那间变得很严肃。他的线条冷硬起来，接着认真对左爻说。 “左爻，今天的这些话，我可以当作没看到。” “因为作为警察，我却劝你说真相不重要，这是我的问题。所以我会当作没听到你接下来的那些话。” “可是之后，那些话，可不要再提了。” 打断左爻与金人杰之间沉默气氛的，是从看诊室走出来的殷杏，左爻在听到开门声的第一时间抬起头打量她。 殷杏的面色平和，看样子并没有太抵触。左爻暗自放下了心，随后带着她，坐上了金人杰的车，开向了警厅。 第26章 初蕾（14） 左爻将手中的资料拿到了新闻社。正要进门，就碰上了站在门口的金诗语。 她似乎在等人。 第63章 左爻走上前，“怎么啦，站在门口?” 金诗语似乎是刚刚察觉到左爻的到来，正想要回答她，可是却被来人打断。 来得是一位男子。长相稳重，嘴角勾起了酒窝，直直地朝着金诗语走来。 “小语，你的花。” 金诗语笑着接过来。 是一束向日葵。澄黄的亮配合着根茎翠青的绿，此刻握在金诗语白嫩的手掌之中，显得尤为动人，似乎在散发着令人侧目的生命力。 “都说了不用每一次借我都送我花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金诗语嘴角的笑意确实怎么都无法掩饰。显而易见，她十分喜爱这束向日葵。 接着，似乎终于意识到左爻还站在旁边，金诗语的目光从向日葵中间转下来，笑着向左爻介绍。 “忘了跟你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夫一一崔烁。” 崔烁憨厚的笑起来，“你好，左小姐。” 渡舟一早就来到了荣昌心理诊所，今天她预约的问诊有些多，需要尽快将整理好的各个病人放到问诊室。 谁想诊所一大早，门口就围着一群人。 看样子是一些护士，她们脸上不约而同地带着激动又有些憧憬的神色，似乎在谈论着什么。渡舟无奈的笑了笑，只想当作没看见径直走过去。 可是渡舟向来人缘是极好的，性格也温柔的不行，像是大家的大姐姐。小前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渡舟，想要给她分享自己得到的最新八卦。 “舟舟姐，你知道吗，我们医院要来新的医生了!” 新医生? 这倒是少见。 渡舟挑了挑眉，走向了前台。 荣昌心理医院是吴克一手创办起来的心理诊所，对待医生的选拔向来严格，除非是吴克自己手下教出来的弟子，比如说沈修然。渡舟猜想新来的医生是跟吴克有些许关系，再或者是世界知名大学归国的留学生，那是在真正高学历。 荣昌心理医院虽说是z市最好的心理研究所，可是在世界上并没有多大的名气。那样高学历的人，没必要来到这里，他们有更好的选择。想到这里，渡舟也有些好奇，于是她冲着面前的前台笑了笑。 “是哪里来的高材生啊? “好像是m国来的，叫.....” 陷入思绪，苦想了一阵，才终于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名字。 “叫李书俊!” 距离正式查封城西医院那天，已经过去一个月。 后续的生活没有太大的风波。 殷杏成功的在警方的安排之下住进了一处地点。乐氏夫妇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就连金聿成似乎也投入了崭新的案件当中，再后来左爻在警厅蹲点询问闵老头案件新进展的日子里面，很少能够见到他。 倒是有些时候能碰见金人杰。大多时候金人杰的身边都跟着一个女子，长相貌美，气质卓然两个人在金人杰上班的时候下班的时候都在一起。看着两个人偶然露出的缠眷神色，左爻觉得肯定是在谈恋爱。虽然被左爻撞见的次数不太多，可是却能够体会到那种互相惦念的感觉。 至于左爻身边的人，大多都开始忙起来，开春总是有许多的新工作要赶。不过令左爻有些惊讶的是——就连纪久焱最近也忙碌起来。 他不再像之前那般随叫随到，上班有时会请假有时迟到，以至于这个月的全勤奖都被扣光了。左爻有些好奇，可是终归她没有那个资格去问人家怎么回事，只能在之后带着他出任务的时候，敲敲他的手臂，再接着跟他说。 “纪久焱，最近越来越不认真了!” “就算你家有钱，可是这工作就是工作，态度可一定要摆端正啊。” 纪久焱每次听完，只会揉一揉有些困顿的双眼，接着冲左爻露出唇角上扬的微笑，鲜花凝露一般的嘴唇微微嘟起来，看样子像是在不自觉的撒娇。 “知道了，知道了。” 最近左爻的状态也有了好转，梦见噩梦的状况越来越少再加上一有时候待着待着，脑海里面就会自动闪现出一两个零碎的片段。这些残缺的片段就像是打开记忆的钥匙，给了左爻无法言语的灵感。 往往凭借着这些，左爻就可以想到之前被大脑忽略忘记的某些细节。左爻拿着这些记忆，去找了沈修然。 沈修然的诊所变得名气更大了，即使左爻有过提前预约，可是她的前面仍旧排了许多位病人。 这一次左爻又看见了之前令自己多次侧目的少女。这一次是她一个人来的，神色自若，可是左爻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某些东西——害怕。 就像是之前沉溺在旧梦之间的日日夜夜，难以完整的诉说火光的记忆，将许多愧疚与挣扎编织成一个密不透在站在你面前的风的牢笼，将左爻卷起来。左爻害怕别人进来，也害怕自己走出去。 这样矛盾又闭锁的情绪，沈修然即使是顶尖的心理医生，也没有办法纾解。他只能不停地告诉左爻。 “左爻，你要学会放下执念。” 我的执念是什么，我其实自己都不知道。 那眼前的这位少女呢? 她目不斜视地从左爻的身旁走过，身上独有的气质令许多人侧目，可是更加迷人的是她的脸。白皙的皮肤上镶嵌五官，她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闪闪发光，这样看上去光鲜亮丽的人，居然有着跟自己一样的害怕。 怀着这样的念头，左爻走进了观察室。 第64章 这一次，沈修然居然没有泡茶。 左爻很惊讶，以至于疑问没有经过大脑，就这样直接的问了出来。 “你居然没有泡茶?” 沈修然听了，从众多病人资料当中分出神来，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左爻一眼。 “怎么，想喝茶?” 左爻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避开沈修然的眼神，挠了挠鬓角，将话题换了一个方向。 “你这里的病人，是不是女性比较多?” 这一回沈修然直接将手中的病例放到了桌子上，接着站起身朝着左爻走过来。 “怎么这样问?” “啊，就是因为，我看到刚刚出去的那一位她真的.......”左爻不禁感叹，“好漂亮啊!” 沈修然忍不住笑起来，他的眼睛眯成一条月亮，随后接了一句。 “看样子你完全不在意新闻。” 他话音刚落左爻就忍不住接话。 “拜托，沈医生，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记者好吗?”沈修然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左爻一眼，接着叹了口气。 “好吧，我是说的有些不全面。” “准确来说，你不太在意除却调查揭露性新闻其他方面的东西。” 左爻疑惑的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沈修然抬起头，双眼直直地看着左爻。 “方才你说的那一位......是一位出名的音乐指挥家，最近刚回到z市。”左爻惊讶，“是吗?难以想象她会有什么心理疾病.......” 沈修然的眼神有些严肃起来了。 “好吧知道了，”左爻举起双手，“对不起，一时间职业病，我没有探寻病人隐私的想法。” 左爻真诚，“相信我。” 沈修然抬起头，“好了，过来躺着吧，顺便说说最近怎么样。” 听到这里左爻正色起来，“说起来我最近觉得自己有好转。” “就是会梦到一些，我之前完全没有梦到过的片段。” “而且，我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做噩梦了。” “这么算来，是不是距离我全部记忆起来的日子，不远了?”沈修然认同的点了点头：“看样子是这样。”而后沈修然画风一转，“但是你知道的，我没有办法做出什么保证。” “不仅如此，我可能还会给你泼冷水。” “因为，很有可能你脑海中闪过的片段，是假的。” 沈修然抬起头，双眼直直地看着左爻。此时左爻跟沈修然的距离不过几尺远，沈修然的瞳孔呈现出左爻的影子，左爻的双眼中充满了疑惑。 左爻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是假的? 沈修然更加靠近左爻，他的眼睛里面闪着一些东西，左爻向来难以看透，此刻如同妖精一般的气质淡的像是一幅水 墨画。 “左爻，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记忆，也会骗人。” 左爻的认知令她难以完全理解，而左爻也没有想要理解的想法，她只是想找回记忆。于是，左爻在沉默之后，问沈修然。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判断，我想起来的记忆到底是真是假?” 沈修然将身体在一瞬间撤远，“很抱歉，没有。” “.....好吧。” “但是可以肯定，你的状态的确是在好转。”沈修然安慰道，“希望你保持现在的这个乐观，然后继续复诊就可以。” 左爻长吁了一口气，“好，多谢你。” 左爻出了观察室，迎面碰到了渡舟。她身边正站着一位医生，模样俊秀，身材修长。 “舟医生，今天看样子不太忙?” 渡舟惊喜，“左爻?你又来复诊?” 左爻点点头，“对，这次之后应该会有一段时间没办法过来。” “哦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身边的这一位，是我们诊所新来的医生——李书俊。” 左爻冲着渡舟身边的男人点头微笑，还未打招呼，电话就响了起来。左爻冲着对面点头，“不好意思。” 左爻接起电话。 “喂?” 是纪久焱。 “诗语姐找你有事儿，你现在在哪儿啊?” “啊，现在吗？” “对，说是要找你出两篇新的报道，不用专门跑任务。还说别人做她不放心，就得你去。” “哦行，我在看诊这里，我现在坐出租过去吧，大概半小时。” “好。” 左爻挂了电话，冲着渡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实在抱歉，我突然有工作了。” “没事，那你快去吧。” 左爻点点头，又冲着李书俊说道，“李医生，认识你很高兴，那我就先走了。” 李书俊平缓的点点头，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左爻着急走出诊所大门，将渡舟与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扔在了脑后。于是左爻不知道，李书俊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露出了怎样饶有趣味的神色。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左爻。” 左爻着急忙慌赶到了新闻社，金诗语迎面冲着她走过来。 “快，这里是两份需要你做的报道资料，两个你自己看看先做哪个，最基本的事件资料都上传到你的邮箱了。” “不过不管你做哪个，一个月之后要都交给我。” 这一大串说完，不等左爻反应，金诗语就将手中的资料堆到了她的怀中，随后对她笑了一下。 第65章 “祝你好运。” 怎么这么着急? 而且，就算两篇报道，还不属于揭露性的新闻，一个月时间应该够了呀? 这样想着，左爻疑惑地走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将手中的资料与邮箱当中的资料一一对照，开始了解基本信息。 纪久焱走了过来，看着左爻有些茫然的样子，将手肘搭在了她的肩膀。 “左爻，提前说好，这次的活动不属于揭露性新闻，想让我加班，得请吃饭。” 纪久焱的另外一个胳膊斜斜撑在左爻后背的椅背上，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被他锁在怀里一样。左爻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淡淡洗衣液的香气，像是四月的木棉花。他的头微微低下来凑近左爻的耳边，可是说出的话却让我顿时火从心生。 “不是调查新闻，我就不需要你好吧?” “再说了，以我的实力，一个月两篇报道绰绰有余好吗?” 纪久焱闻言只是一声轻笑。 “你还没有看过这报道里面的内容吧? ” “我.....” “师傅，你教过我，话不能说得太满。那你先看吧，看完可以再考虑要不要请我吃饭。” 纪久焱将身子支起来，一双狗狗眼笑得人心神荡漾，挂起来的笑容都甜的发软，然后，他眼神闪过的坏心思全部被他藏起来，装作乖巧的对着左爻说。 “师傅，祝你好运。” 次日凌晨。 “呼!终于整理完了!” 左爻没想到真的有这么多，这些资料花费了自己一个下午跟一个晚上。 左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得了，分析资料是明天的事儿了。将资料分类保存之后，左爻脑袋一瘫坠入梦乡。 翌日 一大早被手机铃声吵醒，左爻半睁着朦胧的双眼，用手摸索着不断响动的手机。左爻接起来。 “喂，谁啊?” “师傅，早点铺，然后一起去上班，我等你半小时，over。” 左爻的大脑宕机一秒。 “你谁啊?” 纪久焱气笑了。 “左爻，你要是还不过来，你那小笼包就飞了，至于我是谁，你慢慢想吧。” 还不等左爻反应，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这小子一个电话给我打小笼包，什么小笼包? 左爻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方才的来电人—— 纪久焱! 左爻一个激灵。 “啊不行，还得让他帮我跑跑任务呢!” 左爻当即清醒过来，快速的下床洗脸刷牙整顿自己。万幸，当左爻收拾完整步行来到早点铺的时候，恰巧压点半小时，老远就看见纪久焱晃荡着脑袋坐在早点铺的桌子上。 本来左爻的肚子里是有点起床气的，这小子一个电话给打起来。可是在步行过来早点铺的这段路里面，左爻品着品着觉得——他似乎是想主动帮忙解决一下金诗语交给的报道。 虽说他本来就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助理，可是现在那些很琐碎的小事我已经很久没有交给他了。 哦，上次那个城西医院报道是例外。 至于这次余下的资料分析....... 左爻抬起头看着纪久焱圆的惊为天人的后脑勺，正准备过去，没曾想他率先回过头来。 纪久焱眯着眼啧了一声。 “你还真是准时!” 可能是昨天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够搞定，如今却要准备跟他张口要帮忙了，本来有些火气的左爻对上他有些嘲讽的话语，左爻也没生气，下意识回了个微笑过去，不知怎么就有点心虚。 “你怎么这么早把我喊出来吃早点?’ 纪久焱手伸到对面拍了拍，示意左爻坐到对面去，接着说，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左爻嘴硬：“帮忙?” “什么忙啊，我是你师傅我能让你帮我啊!” 哎左爻你怎么不懂低头!，你一向都这么嘴硬嘛? 怎么又把话说死了呜呜呜鸣........ 左爻说完这话，心里已经开始对方才的话语开始悔恨了，可是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咳，那个小笼包呢，不是小笼包吗?” 纪久焱歪头打量左爻的神情。 “左爻，你一向都这么嘴硬嘛? 左爻一顿，“什么嘛?我怎么就.......” 左爻下意识要反驳，皱着眉头回过头去，就看见纪久焱不知为什么笑了起来。他眉眼都弯出一道弧度，嘴角勾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与少年的笑意。 周围蒸笼的热气弥漫，人声鼎沸的像是即将出锅的面条，老板吆喝的声音逐渐朦胧，然后左爻看见纪久焱那双眼睛，亮晶晶的藏了一些温柔的眼睛，包容的看着自己。 这样的情绪鲜少出现在他的面孔之上。 最起码他面对左爻之时是这样。 大多数时候，纪久焱是拥有着让左爻猜不透的神秘与少年的英气，他好像是左爻悉心圈养的鸟雀，左爻渴望他能够在自己的帮助之下飞翔九天。 鲜少纪久焱会以这种包容的神色望着左爻，带着明亮如白昼的笑意诉说他对她嘴硬的包容。 “左爻，你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你这一次说，你需要我，那么就算是不请客也没关系。” “你需要我的时候，要主动去说。 耳边似乎响起同样的言语，同样的音调与相似的环境，可却是截然不同的人。 第66章 截然不同的人。 是闵浩辰。 第27章 初蕾（15） 在三年之前的之前，闵浩辰与左爻坐在他家的那个后院里。悉心种植的阳春花盛放，向日葵依偎在他的脚边。 左爻记不清闵浩辰那日的衣着，也记不清究竟还有多少种不同品种的鲜花在他的身后热烈的呈放着阳光。她只记得他嘴角一抹鲜艳的笑意，那使得他的整个轮廓温和下来。毛发是蓬松的，皮肤顺着光透出一种健康的白色，那是最鲜活，最温柔的闵浩辰。 那个时候的闵浩辰，以左爻所知的爱意在毫不犹豫的爱着左爻——以一种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方式。 闵浩辰时常会在这样灿烂的午后教左爻种花的技巧。左爻急躁的性子难以孕育温吞的花朵，他就会叹着气去抚摸左爻的长发，用绵长又包容的语气告诉她： “左爻，当你需要我的时候，你应该让我知道。”闵浩辰加重语气，“当你需要我的时候，你要主动去说。” “嘿!” 左爻回过神，“啊怎么，怎么啦?” 纪久焱似乎丧气一般，叹了一口气，接着有些好奇。 “左爻，难道你随时随地都会走神吗?” 左爻有些不好意思。 “啊也不是，主要是.....” “是什么?你怎么刚才那种情况还在走神?’ “没有没有。” 主要是，一模一样的话语，截然不同的人。 左爻深吸一口气，“纪久焱，你帮帮我。” 纪久焱摆放餐具的手一顿，接着再次抬起头，眼中再次盛满笑意。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听清算了!吃小笼包!” “哎哎哎别急啊别急啊，你再说一遍能怎么样啊，是你让我帮你哎!” “啊～这个小笼包真好吃~” “喂!” —————— 此刻左爻拿着手中一踏早已分析好的材料，吃惊的盯着纪久焱洋洋得意的侧脸，难以置信。 “所以你早就帮我整理好了，可是你就一直不给我，就要等我开口找你帮忙啊?” “有什么问题吗?” “拜托，我是你什么人你知道吗?” “你是我什么人?”纪久焱笑了一声，朝着左爻微微靠近，“你说呢，你说我是你什么人啊?” “我是你师傅哎!” “一日为师终身为......” 在触及到纪久焱逐渐危险的眼神，左爻缓缓省略的接下来的话。 可是可是! 左爻，不可以怂哎! “那你也不能这么套路我啊!” “啧。”纪久焱接着拿起左爻手中的那一沓资料。左爻有些奇怪纪久焱的动作。纪久焱翻到一页，接着指着对左爻说：“怡萱，在五年前开始刊登寻找父亲的信息，可是多年来一无所获。” 左爻想打断，“.......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纪久焱不理左爻的抗议，自顾自的分析着。 “这期的其中一个主人公就是他，我们需要从他寻找父亲的心路历程，以及他与父亲的美好回忆为出发点，接着，借这个做一期专题，帮助他扩大号召力，简而言之就是帮他找父亲。” 纪久焱侧着脸给左爻展示他分析好的那一页资料，看上去十分认真，而且他的资料分析的井井有条，就算是左爻亲自分析，可能出来的效果也最多跟他分析出来的不相上下。人家都工作了自己也不能揪着一直不放啊.... 左爻叹了口气，“好吧你继续。” “我分析了一下，可以先引入他的个人访谈资料，然后切入他跟父亲的美好回忆唤起大家的那种向往与同情，最后在描述怡萱父亲失踪的事情。” “这种无尾案有很多，警察也不是万能的，所以我们需要引导观众不要太过于埋怨警方，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点。” “不过怡萱是主动来找我们社的，所以到时候具体信息什么的都会配合我们。” “需要我们注意的，是另外一个主人公——乘玉。 左爻发问，“乘玉?” 纪久焱点点头。 “乘玉。” 乘玉，最近刚刚归国的国际指挥家。去年国际卡拉扬青年指挥大赛金奖获得者。这位乘玉就像是空前跃出来第一位精彩绝伦的人物，得奖之后更在青年一辈的指挥家当中盛极一时。 除此以外，众人更加称赞的是：这位乘玉女指挥家拥有着许多演员都无法比拟的美貌，乐感天生，天赋羡人。所以此次归国，话题度极高，国人都尊称她为“四千年第一美女指挥家”。 “恰巧现在的社会主流有一个很火的话题叫做‘容貌焦虑’，我觉得可以将这个跟乘玉的采访联系一下，顺便让她谈一谈对这一话题的看法。” “不过有些难办的就是，她还没有同意我们对她的访谈请求。” 左爻看着纪久焱出示给自己的照片，一时间福至心灵。 “啊我好像认识她!” 纪久焱惊讶之际，“呀左爻，你认真的吗?” “没想到师父你还有这人脉啊? “那就好办了你接着人脉直接找她然后......” 左爻打断，“不是，你误会了。” “我应该是认识她，可是我感觉，她不认识我.....” 纪久焱现在的眼神就象征着几个大字：高估你了! 左爻看着纪久焱无语的表情，一撩头发，“切，我不认识，可是我认识认识乘玉的人啊!’ 第67章 纪久焱更无语，“……你在说什么绕口令?” 左爻懒得理纪久焱。 “行了乘玉这件事交给我，我认识乘玉朋友，我去跟他沟通一下。” 纪久焱点头：“行，那这个交给你，我今天先把这些计划整理出来，然后你下去就去联系。” 左爻一口答应，“没问题!” 于是…… 当天下午，荣昌心理医院。 沈修然看着坐在他对面讪笑的左爻，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 “左爻，你重说一遍，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左爻满分微笑：“我想让你帮我引荐一下乘玉小姐，因为我们新闻准备以她为主人公制作一个专题。” 沈修然疑惑：“那你应该联系她的工作账号啊!” “可是工作账号很久都没有回复嘛，你想啊人家那么忙肯定没时间一个一个看邮件的，我们好不容易有这个条件，你就带我引荐一下吗，就算不行也是可以做朋友的呀!”左爻双手合十，“沈修然帮帮我!这事儿完了之后我连带着上次欠你的饭局连本带利给你请回来！真的!” 沈修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只能制造机会，你能不能跟她聊上天。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左爻疑惑，“什么意思?” 翌日-圣亚大剧院 圣亚大剧院是z市最恢弘，规模最壮大的一个剧院。可以在圣亚大剧院演出的演奏团，大多是国际盛名的团队， 有四名以上一级演奏员，六名以上二级演奏员组成的顶级演奏。而演奏团队的指挥家，也应当是在国际古典音乐界才德兼备的人。 今日即将进行的演奏，是乘玉指挥家回国之后的第一场演奏会，众多慕名而来的音乐爱好者，以及一部分古典乐专家，可以说是专程赶来参加。 但是也少不了一些浑水摸鱼的人，比如——左爻。 “沈修然，你看我今天这身可以吗，怎么样像不像是那种专业去听古典乐的?” “我专门去做功课了，这个黑白色格子衬衫再加上纯色短裙简直是复古的一流sense啊!” 说着左爻转了个圈，将期待的目光看向了沈修然。 沈修然有点后悔，可是没办法，都到这一步了。 “哎......，”沈修然叹了口气，接着顺了顺心口，冲着四处张望的左爻说：“别瞎走，我们要赶快进场了。” “嗯?哦哦好。” 左爻来到沈修然身边，乖巧的准备跟他的身后走进去。 可是沈修然没动。 左爻抬起头看了看他的后脑勺，耐心等待。 还是没动? “你为什么不动啊?” 沈修然叹了口气：“左爻，” 左爻下意识应答：“在!” “你看哪对正大光明走进去的人不是搀着对方?” 左爻好奇地看了看四周。 好吧，似乎每一对走进剧院的友人或是......情侣，都会轻轻搀着对方的臂弯，接着面带笑容举止优雅。 那...... 左爻回过头看了看沈修然已然支起来的胳膊，笑了笑。 “我，我们就，就不用了吗?” 沈修然眼神有些似笑非笑，总是让左爻有点心虚。 “你记不记得，来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绝对不会妨碍你听音乐的啊，高雅艺术嘛!虽然我之前没有涉及到这方面，但是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千什么嘛~～放心啦!” “.......” 啧，当时话说太满了。 左爻摆了摆手，攥了攥拳头。 “好吧好吧我听你的。搀嘛，不就是搀一下。” 左爻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沈修然。 他的身形稳重，神情都带着左爻无法理解的运筹帷幄，很难想象这样的神色出现在一个心理医生的身上。 可是显而易见，他嘴角微微勾起来，眼神中看似温柔包容，可是里面又勾着什么。 这种类似于妖精一般的气质，至今左爻只在沈修然的身上见到过。可是他对人却不是蛊惑，而是温柔的包容，像是广袤的大海从深处开始沸腾，水蒸气蒸发到上空，水温逐渐恒定。这样的海洋，是一个银蓝色的巢穴，给所有生存的海洋生物一个温暖的家。 哎，很难拒绝啊，这样特殊的人的要求。 左爻看了看沈修然笑着的双眸，上前一步，将手臂缓缓地，放在了他的臂弯里面。 “呼!” 沈修然停顿：“有些紧张? “嗯，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有些紧张吧。” 沈修然笑了笑，接着他紧了紧手臂上浅浅搭着的胳膊，继而迈开腿，走进了剧场。 古欧式的装饰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遍布整个剧院。 顺着指引的牌子，两人走了一段时间，才找到开始表演的剧场。由于之前耽搁了一段时间，如今大部分观众依然落座。左爻和沈修然的座位在中前方，视野很好，视力好一点的话可以清楚的看到演奏人员的神色。 左爻坐在了沈修然的右手边，左爻将外套脱下来放在腿上遮住有些短的裙子，接着抬起头将视野放在即将开场的 舞台上。 灯光逐渐变得昏暗，随后有那么一束浅金色的光，照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她的面容由于周围的昏暗而无法完整的显现出来，可是她的骨像却清晰的展露。 乘玉！ 第68章 左爻打起了精神，盯着她的身影。 她缓缓举起右臂，右手中拿着一根纤细却富有力量感的狭小指挥棒。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纤长且细白的颈像是白天鹅在舒展羽翼。 在这一刻，即使无法看清楚她美丽的脸庞，可是左爻仍旧觉得，在这一个站在巨大舞台浅金色灯光之下的乘玉，她的自信从骨髓中散发出来，继而感染乐手，感染观众，感染在座的每一个人。 如果她此刻穿着纯白色的盛大裙摆，那么每一个人都会折服在她的裙摆之下，因为这样浑然天成的气质并不是单薄的皮相之上的美丽可以媲美的。 她美的惊心动魄。 随着第一声演奏的重音响起，乘玉右手当中的指挥棒随着鼓点落下，接着左手也随之抬起，逐渐伴随着开始起伏的乐曲，拉开了演奏的篇章。其中可见起承转合，上升或如云端飘渺的云，下沉至海底的泥沙沉溺，乐曲在她的手中转变成一个生动形象的故事剧。 不愧是赢得国际大奖的美女指挥家! 当乐曲终于结束，左爻感受到身边许多观众的激昂情绪不断发散渲染着。左爻情不自禁站立起来，对着她激动的鼓掌，以声代表声的方式去表达情绪。身边的人热烈的积极讨论将左爻的心情带动起来。 “沈修然!原来古典乐这么好听!” 沈修然短笑了一声，接着他十分自然地牵住了左爻的手腕，似乎准备带她离开。 左爻轻微挣扎，“这就走啊?” 沈修然回头：“你不是要去找乘玉嘛?” “以我对乘玉的了解，她不会拒绝的。” “我带你去。” 沈修然似乎早就来过这个剧院，这里四通八达的走廊左爻很快就分不清了，可是沈修然却神色镇定，带着左爻不知 怎么绕了几圈，就来到了后台准备室。 沈修然转过头：“乘玉就在里面，想好要跟她说什么了吗?” 左爻深呼吸：“我直接，直接上去跟人家说访谈是不是不太好?而且我是你带进去的，如果她不喜欢，会不会迁怒你?” “不会。以我对乘玉的子解，她不会拒绝的” 面对着左爻的一切焦急，似乎沈修然都能够轻松坦然的接受，并且化解。他就像是有一种让人安静平和下来的魔力。 “左爻，我觉得你的初心很好，你要探索的也是正常的范围，你如果好好表达的话。” “以我对乘玉的了解，她不会拒绝的。” “......好!”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左爻见到了许多人。乘玉站在这许多人的后面。 沈修然带着我穿过这些人影散乱，接着来到乘玉面前。听到了脚步声的乘玉，在沈修然出声之前率先回过头来：乘 “沈医生。” “你真的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 乘玉明显有些惊喜。 左爻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她对沈修然来的反应这么大。 啊等等，难道说沈修然一开始并不准备来看这个，是因为我才来的吗? 想到这里，左爻有些好奇地转过头看了看沈修然。谁知沈修然冲着乘玉微笑的侧脸，在左爻看向他的那一瞬间转过来。在这样一种没有预料的情况之下，两人对视了。 很糟糕! 看上去就好像是我偷看他，然后被抓包一样! 想到这里，左爻一瞬间回避也不是，继续对视又不太好意思。沈修然也愣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几下，却被打断。 “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的朋友，她是一名记者，叫左爻。” 左爻回过神：“你好，乘玉小姐。” “方才听了您的指挥演奏，真的很震撼!虽然我对这个属于门外汉，但是我能够感受到您对它衷心的热爱。”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没想到你会这么评价，大多数听众都会感叹音乐的本质。我没想到，你会从中听出我对古典乐的热爱。” 寒暄了一阵，左爻在沈修然暗示的眼神之下，咬牙开了口。 “乘玉小姐，其实这次来，我也是想询问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接受访谈的意向?” “我是z市新闻社，我们想结合您‘四千年第一美女指挥家’的称号，与现在主流的‘容貌焦虑’这个主题结 合，专门为您打造一期专题，不知道.......” 乘玉嘴角挂着的清淡笑容在不知不觉中消失，而后打断。“我想，这样的专题，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乘玉正视。 “抱歉，左小姐，可能你要白来一趟。” 第28章 馥郁（1）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与你相遇，那么再长久的一生，不也就只是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席慕容《盼望》 纪久焱沉默地看着眼前不断叹气的女人。如果他没有数错，那么根据不完全统计，这是左爻在今天的第五声叹气。 最近三天，平均下来每天十个叹气。 而且根据纪久焱的紧密计算，马上就要迎来今天的第六声叹气。 果然—— 左爻长长地叹息：“哎——!” 纪久焱狠狠皱起了眉头，接着走到了左爻的眼前。 “干嘛，突然离我这么近?” 纪久焱放大的脸以一种及其迫近的距离出现在左爻的眼前。纪久焱双眸纯黑，紧紧盯着左爻。 第69章 让人怪有压迫感的....... 纪久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接着犹豫问了一句：“你家被拆啦?” 左爻皱眉：“没有。” “嘶.......” 纪久焱摸了摸下巴，接着问： “那就是……你工资全花完了?” “或者，房东不给你租房子啦?” “拜托!”左爻无语，“你怎么不盼着我点好?” 纪久焱疑惑：“那不应该啊，根据我对你的了解，只有出现这种情况，你才会......” 纪久焱说着看了一下手表，手指虚虚指了一下。 “才会不到一个半小时叹气第六次。” 啊，有吗? 左爻顿时恍然大悟。 “我们久焱，原来是因为担心师傅所以才......” 纪久焱打断：“别多想，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能把诗语姐说的主题做出来。给个确定时间，不然我这边也不好开工，嗯。” 说完之后，纪久焱还确认似的点了点头，双眼认真又无辜的看了看左爻。 又是这个主题! 想到这里，又想到三天前跟着沈修然去大剧院，遭到的那么彻底的拒绝。当时乘玉的那个态度....... 左爻实在真的觉得这个主题很难做下去啊啊啊啊! 左爻精神萎靡：“主题，我们能不能申请换一个?” 纪久焱疑惑：“换一个?换一个什么主题，那个容貌焦虑吗?” 左爻摇摇头：“不是，我想换个人。” 左爻捂脸：“乘玉，大概率是不成了。” 纪久焱咋舌：“啧，怎么就不成了?那天不是去听她的曲子了吗?” “对就是那天，然后我遭到了狠狠的拒......”说着，左爻愣了一下，“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去听了曲子?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大剧院?” 纪久焱一顿。接着，他笑了一声。 “你不是跟着沈修然去了吗?” “这种，只要去听了大剧院的人，就都知道吧?” 左爻难以置信：“你也去啦?” “怎么，就容许你高雅艺术，不容许我搞搞格调啊? “哇纪久焱你真的，你简直让我，让我刮目相看啊!” 真没想到纪久焱还有这种兴趣。 果然，这厮就是什么富二代，普通人怎么会拥有这种一票难求的大剧院门票啊? “你要是早说你有的话，我就不去欠沈修然人情，我直接跟着你去不就......”左爻话音一转，“算了，欠都欠了，我答应他今天请他吃饭的。你去吗?正好把上次欠你的也算进去。” 纪久焱支起身子：“今晚?” 纪久焱笑了一声：“去啊，怎么不去?” “对了，既然乘玉这个不太行，那要不去看看另外一个主人公?恰巧我那天发现了一些问题。” 左爻严肃起来：“对，我也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点，因为怡萱......” 左爻和纪久焱异口同声，加强语气。 “他没有听觉!” 与纪久焱讨论之后，左爻准备先去咨询一下认识的警局朋友，关于怡萱父亲的这起寻找案件，之前是否有什么内 部隐情，或者可以的话，如果有什么进展，作为报道这起案件的记者，当然能要一手跟进。 左爻给金人杰打了电话： “喂，金人杰，我想找你了解一下一起案件的相关资料，请问你下午有时间吗?” 金人杰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言小枫，沉默了一下。 “明天可以吗? “看来你在忙，那没事，我可以找别人。” “哎，我给你推荐个人选吧，如果只是咨询案件的话，应该她很合适的。她也是我们警局的警察，跟我关系也不错。” “可以可以，我该怎么称呼他呢？” “你可以叫她——楠扬。” 随后，左爻拿到了楠扬的手机号，看着手机界面，犹豫要不要拨打出去。 也不知道金人杰跟楠扬说完，人家是什么态度..... 左爻回想了一下认识金人杰的三年，好像除了那次他把她推给金聿成之外，剩下时候都很靠谱。 这么看来，自从认识以后，金人杰基本没有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 而且这次案件有些紧迫，大量的资料还需要去整理...... 嗯，那还是去试试看，找楠扬。 深呼吸之后，左爻拨通了电话。 “喂，请问是楠扬警官吗?” “是的，我是左爻，我是金人杰警官推荐的，有些事情可能想要麻烦你......” 午后—— 熟悉的警察厅不远处的咖啡厅，左爻跟楠扬约在了这里碰面。 此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而左爻，坐在熟悉的窗边。 下午的阳光刚刚好，浅金色的穿透不算薄的云层，照在咖啡厅不远处的警厅门前。经过强硬玻璃打磨之后的大门，看上去依旧显得脆弱。透明色的底色被金色照耀，开始反射出七彩迷离的光。 接着，一只有着些许薄茧的手掌，缓缓打开了警厅的大门。他的步伐从容不迫，嘴角带着熟悉到有些烦闷的笑意，彰显着他的游刃有余。 今天身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开始入夏的气温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上身，他将大衣脱下来虚虚挂在手腕，身上只搭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发丝比上次见面短了一些，显得更加清爽。 第70章 如果忽略掉两人之间难以磨灭的第一印象，忽略掉一切种种复杂事缘，那么左爻很乐意承认—— 金聿成确确实实是一个帅到令人诧异的男人。 可是偏偏他就是要反其道行之。 他的笑，在看到左爻的那一刻完全展露出来。 眉眼在一瞬间柔和，嘴角勾起，白色的牙齿尽显少年气，可偏偏眉毛挑高，看上去有些风流。 又是这样! 金聿成缓缓打开警厅透明的玻璃门，一眼看见了坐在对面咖啡厅的左爻。 这样的猎鹰一般的眼神，可以穿透浅金色阳光，穿透玻璃，穿透一切浑沌的尘埃，直直冲进左爻的心底。感觉在看到这样的眼神的下一刻，左爻直觉感受到了不详。 因为现在的这个场面，居然与之前来找金人杰的场景，不谋而合! 该不会楠扬也放鸽子....... 不!不会的! 打起精神，左爻! 左爻顶着金聿成笑眯眯地眼神，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装作无意的跟他岔开目光。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下次我是绝对不会约在咖啡厅了! “这偶遇金聿成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左爻故作镇定地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将注意力转移，浅浅盯着咖啡抿了一口。 呼，缓口气。 再接着，左爻想再看看外面情况的时候，一抬头，撞进了窗户外金聿成笑意满满的目光。 金聿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咖啡厅这边，直直地站在面对的窗户之外。两人之间只差这一层薄薄的透明玻璃，清晰到左爻可以看见他笑眼当中怔愣着表情的自己，靠近到—— 足够让左爻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在那晚城西医院的黑色房间当中，紧紧抓住他的手，耳边清楚喷洒的热气...... 啊啊啊左爻! 左爻狠狠摇了摇头，不想这个举动算是彻底取悦到外面的金聿成。他在看到的一瞬间笑开，这种笑与之前的笑截然不同。可以感受到，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不是冷嘲热讽，又或是故作冷漠。 奇怪，这么认知，左爻觉得自己更不爽了。 左爻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遇见金聿成，他都能让自己这么不爽。如果非要总结，只能说是：八字不合! 想到这儿，左爻狠狠瞪了他一眼。 反正礼貌什么的，左爻很难对他维持，他本人估计也知道了。金聿成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收敛住放肆的笑意，然后对着我说出了莫名熟悉的话。 “乖乖等我。” 等他干嘛?不能真的楠扬又放鸽子吧? 这种预感强烈到难以忽视的下一刻，左爻的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楠扬发来的消息。 “实在是抱歉，左小姐，我这边殷小姐突然有事，需要我帮她处理，我让上司去了，他应该知道的更多!” 不是吧? 紧接着，左爻听到了咖啡店门的风铃声响起，清脆又朦胧悦耳。伴随着风铃声，金聿成走进来。在左爻逐渐瞪大的目光与难以置信的眼神当中，他笑得愈加迷人。 “来吧，左小姐，现在让我们来聊聊，究竟你需要什么案件的资料.......”金聿成恰到好处的一个停顿，留下了让人得以遐想的瞬间，“甚至需要，专门来找我这个督察长过来。” 金聿成眼神意味深长的，总让人觉得有些心虚。可左爻不想每次面对他，都是这种有些拘束被压制的状态。 左爻沉了一口气：“没什么，其实不重要!” “用不着劳烦您的，我还是明天再去找金人杰吧。” 说完，左爻冲着已然坐在自己对面的金聿成点了点头，拿起包就准备溜之大吉。 金聿成兀然启唇：“听说——” “是跟一个叫怡萱的有关系?” 左爻脚步一顿“.......” “我下午闲来无事，恰巧在档案室翻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反正接下来没事，左小姐想不想听一下?” 好吧，没必要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工作。秉承着这种信念，左爻转过头，从善如流的面对金聿成露出满分官方微笑。 “金长官，我们可以详细谈谈。” 金聿成看着左爻又舔了下唇，眼神里面闪过明晃晃的得意。左爻当然是假装没看见，然后用一种专业的态度向他了解事情的主要因果。 “怡萱的父亲在六年前正式失踪，是在六年前的五月一日报了案。可是根据我们收集到的他父亲正式失踪的刊登信息，却是五年前的五月一日。”左爻停顿了一下，盯着金聿成说，“我想知道，在这长达一年的空白期当中，怡萱父亲的案件，难道毫无起色所以——” 左爻加强语气：“他才选择了曝光于公众的方式，这样加大找到自己父亲踪迹的可能性，对吗?” 金聿成开始沉默。他嘴角的笑意在左爻神色严肃地开始谈论案件的那一刻消弭殆尽，此刻的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可是他面对我这样近乎尖锐的问题，神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往日左爻采用这样语言紧迫的方式去采访大部分人，即使他们没有露出漏洞，没有被吓到。可是也会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强硬话风转变，眉眼之间透露出几分慌张或是不对劲的神色。破绽只需要一点点，在捕捉到这些的时候，左爻就可以凭借这突然流露出来的不自然，去当作突破点不断盘问。真相就会像是露出的线头，总归不会辜负有心人。 第71章 可是金聿成连神色都未有一丝改变。这使得左爻的目的完全落空，想要的破绽也无法寻找。 毫无疑问，左爻之前问了这么一大堆，如果金聿成选择回避或者是转移话题，那么左爻今天的目的十有八九，会空手而归! 想到这里左爻的心沉了沉。她紧紧盯着金聿成的神态，身体在不由自主绷紧。 金聿成眼神毫不回避，对上了左爻充满审视的双眸。接着，在左爻以为他会选择回避，或者彻底转移话题的下一刻，他突然放松了所有一般，笑了起来。 就像是在刹那间丢弃了所有包袱，这是放松到极致的一个笑容。这样的笑容，彻底将左爻搞得蒙圈了。 “你，你笑什么?” 金聿成笑着看了看左爻，说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还蛮认真。” 他这是在说些什么话? 左爻有些无语，甚至感觉他都没有认真的听自己问的问题。这让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用一种专业的态度对待他，企图获得沉默案件细节的左爻，瞬间变得像一个笑话。 左爻无语到有些气愤，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在说些什么的时候，金泰享收敛了笑容。 “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认真。” “是这样的，你刚刚问了那么一大堆，是不是就想问我，我们警方对待怡萱的案件，并未重视，甚至随意对待，这才使得他磋磨整整一年。” “如果我没有猜错，加上左爻小姐你的臆想，怡萱甚至是处于一种无奈之际走投无路的状态之下，在警方这里投路无门，这才选择了公开寻找。” 金聿成望着左爻：“我说的对吗，左爻小姐?” 无可否认，左爻确实一开始是这样设想的。 警察确实是人民的好公卫，可并不是所有警方都是好警察。如果按照左爻的搜集，怡萱是一个没有听觉的人，那么几年前那种法律缺失，众人的维权意识并没有得到完全普及的状况之下，完全有可能，警方将怡萱的案件置之不管。这样，走投无路无奈至极的怡萱，才选择了利用舆论的能力，去寻找自己的生身父亲。 当然，这个逻辑只是假设，所以需要左爻去求证。所以左爻刚才利用那样的问题，就是在寻找破绽。 如果金聿成真的了解这个案件，并且知道当时的情况，那么一定会感到几分心虚。无论是回避，迟疑，再或者是转移话题，都可以充分说明在警方这里，这一年的空白期之内，一定有什么说不通的事情!可是...... 金聿成笑了笑：“可是我笑了，而且我神色应该没什么改变，所以你这才看上去有些气愤。” 金聿成抬头靠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左爻小姐?” 话都让你说了，我能说什么! 果然，左爻就知道，自己跟金聿成八字不合。 左爻气馁：“行吧，你都看出来了，那么一定也猜到我为什么想要这么问你。” “我就一句话，我直接问你，你当然可以选择沉默。”左爻深呼吸，“当时怡萱寻找父亲的案件，你们究竟有没有置之不理?” “我不清楚。” 左爻愣了一下：“你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当时六年前，我才刚刚调到了z市，我甚至没有调到警局工作，所以.......” 金聿成的神情少有的出现了停滞的犹豫。这种鲜明的情绪出现在他这张悲喜难辨的脸上，显得有些虚假。左爻第一时间觉得他在骗人。 “怎么会不知道?”左爻冷笑：“金大督察，你该不会是想说，当时你还没当警察，或者你还不是一个警察，是个学生，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金聿成少有的陷入了沉默。 左爻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六年前你是个学生！” “好，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加入了警局?” 金聿成直视着左爻，没有一丝犹豫。 “五年前。” 左爻却荒唐到笑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在五年前刚刚进入z市警局，却在两年之内，也就是三年前就成为了z市警局的督察长。” “直到至今，对吗?” “金聿成，你是不是当我傻，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什么样的功勋，才能在短短两年晋开如此之大。” “而我，作为一直关注z市的一线记者，却毫不知情。” 金聿成又开始陷入沉默。 事到如今，这场谈话无可避免要面临崩盘。 “好，你不想说就不想说，我明天自己去找金人杰。” 说完，左爻拿起包，不想再浪费时间，准备离开。 当左爻站起来的那一刻，金聿成终于从良久的沉默当中再次出声。 “我可以把整理好的资料给你，就在我的手里。” “可是你上次说好的请我吃饭，还做不做数?” 第29章 馥郁（2） 熟悉的路边摊。 左爻看了看一起吃饭的人——金聿成，沈修然，还有顶腮的纪久焱。 纪久焱坐在左爻的身边，凑近，冲着左爻一脸疑惑。 “怎么回事儿，不是就沈修然吗，你还欠金聿成人情? 纪久焱叹气，“左爻，你到底欠了多少人人情啊?” 别问了，问就是数不清。 看着纪久焱无奈的侧脸，一时间左爻的一肚子憋屈也有了发泄口，于是忍不住凑近他耳边说道。 第72章 “金聿成的人情，说到底是因为你上次城西医院放了我的鸽子。你怎么还无奈上了!” 纪久焱对上左爻的眼神，在一瞬间意识到不对，讪讪笑了一下。 “好吧，好吧，我们吃饭，吃饭!” 左爻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接着对老板说。 “老板，拿一下菜单。” 金聿成适时插话。 “你说的大餐，就这啊?” 左爻深吸气。 “这怎么啦?这很好吃的好吗，要不是我跟老板认识，根本没有座位的!” 说着左爻看了看自从坐在这里，就一言不发的沈修然。 “沈医生，你说，是不是看上去很不错?” 沈修然一瞬间聚焦了纪久焱与金聿成两个人的视线。可他是个心理医生，心理素质向来不错。 他回了左爻一个温柔的微笑，接着说道： “一直听说这里很地道，终于有机会来。” 左爻美滋滋：“看看!什么是格局!” 接着没有去管金聿成与纪久焱的反应，左爻拿起菜单对着沈修然展示起来。就在这时，老板冲着左爻走过来，笑着招呼。 “小爻啊，这里实在是没有位置了，又来了一个老顾客，能不能麻烦他跟你们拼一下桌啊?” “啊? ”左爻看着老板难得有些为难的神色，松了口，“那就让他坐在靠墙这边，跟我们可以分开，也有桌子。” “可是这样总归还是.....” 纪久焱接收到左爻的眼神，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金聿成与沈修然没什么意见，毕竟地方确实不大，其余的桌子也拼桌，没道理我们就不可以。于是在老板的请求之下，同意了拼桌的想法。 可是下一秒左爻就后悔了。 因为左爻眼睁睁看见，老板从外面带进来一个人，那个人眼熟的厉害，一如既往的清冷神色—一 闵浩辰! 一瞬间，无论是左爻，还是坐在左爻身边的其他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闵浩辰走进来的第一眼，就将视线放在了左爻的身上。对上左爻怔愣的双眸，他却似乎早就料到了会偶遇到一般，眉眼之间丝毫不见慌张。 可是相应的，左爻发觉到当闵浩辰的眼神瞟到自己身后坐着的其他三个人的时候，他的眉心皱了一下。快到极致，在左爻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恢复了原来面无表情的模样。 随后，在左爻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的下一瞬间，闵浩辰直直地望着座位，抬步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分明这里热闹嘈杂，左爻却偏偏能够听清楚闵浩辰脚步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 一刹那，左爻的心脏也揪起来，不知怎么就从心底萌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心虚感。情急之下，望着闵浩辰有些冷漠的下颚，左爻的话语不经过大脑直接出口。 “你要一起吗，我可以一起请吃饭?” 老板似乎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儿，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溜走了，只是单单留下了菜单放在桌角。而自从左爻这句话说出去之后，不仅仅是闵浩辰，就连身边的纪久焱都愣了一下。 “啊?要到这个程度吗?” 左爻扪心自问，本来就是简单拼个桌，也不用一直寒暄的。这话一出去，一旦闵浩辰同意了，那就是一顿饭了.... 虽然看上去好像都是在一张桌子上，没多大差别...... 闵浩辰脚步一顿，接着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之前左爻一直望不透的眼眸此刻，以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之下盯着她。 左爻有些怔愣的跟他对视，心脏适时紧张起来。即使左爻知道这几年他们之间的关系着实算不上亲近，可是心底还是泛起了浅浅的期待。 他会答应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左爻有些谨慎的望着闵浩辰。 他的神态没有什么波动，平稳的好似无边海面，只是顶着这样一张无甚起伏的脸庞，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你想请我吃饭?” 闵浩辰轻微挑起眉间，疑问句的结尾语调挑起来，好像在真的疑惑着什么。 一瞬间，左爻不知该如何回答。 左爻望着他此刻变得有些疑惑，又有些温和的双眼，张了张嘴：。 “我........” 纪久焱打断，“啧，来都来了，一起吃吧!” 接着，趁左爻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纪久焱先一步从左爻的身后探出头来。 “反正，我们三个都是左爻要请吃饭的。” “碰上了就是缘分，多一碗饭算不上多。” 纪久焱嘴角挂起有些令左爻陌生的笑意，左爻睁大眼睛看着他此刻的侧脸，却不想他接下来转过头，一双圆滚滚的黑色眼睛，眼底闪过她的身影。 “对吧，左爻?” 纪久焱的眼底似乎有些忐忑，似乎是在害怕遭到左爻的拒绝，可又有些倔强的盯着她，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嘟起来，似乎拿定了主意要获得她的肯定。 左爻不由得心底闪过几分笑意，对着他笑了一下，接着咽了下喉咙。 “对对对，坐吧坐吧!” 察觉到刚才似乎有些失态，左爻咳嗽了两声，接着故作镇定地拿起了方才的菜单。 “你们想吃什么?： 金聿成并不知什么时候，用胳膊懒懒的衬着自己的头部，整个人有些慵懒的靠在餐桌上。这种专业看戏吃瓜的姿势，愣是被他做出了一种专用造型的感觉。 第73章 当左爻的眼神向金聿成扫过去的时候，他这才收回有些看戏的眼神，眼底残余的兴味看得左爻拳头又硬了一瞬。 “都好，爻爻，你来选吧~” 左爻整个人一震! 他，我没听错的话，他刚刚，喊了我啥? 爻爻? 左爻的那个爻，叠词，爻爻? 左爻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强忍住翻白眼的欲望，然后带着官方微笑。 “你方才，喊我什么?” 金聿成一脸无辜，对上左爻有些狰狞的视线之后，不急不慌地眨了眨眼睛，回道： “爻~爻~呀!怎么，我不能这么叫你吗?” 本就是叠词，又被他刻意拉长了语调，一个短短的称号愣是让他喊得荡气回肠。 左爻实在是没忍住，紧紧夹起了眉毛，准备放弃跟他的沟通。于是左爻强行忍住自己叹气的欲望，接着准备问问闵浩辰的意见。却在即将转过头的下一瞬，被金聿成喊住。 金聿成笑了一声：“左爻，你怎么这么不禁逗?” 说着金聿成终于支起了上身，将一直当作支柱的胳膊朝着左爻的方向伸过来，笑意的朝着她说道。 “菜单给我，我瞅瞅。 “……” 人都来了，还能打回去还是怎么样? 左爻闭了闭眼睛，接着将菜单强硬的塞到了金聿成伸过来的手中。当左爻的手指触及到他温热的掌心的下一瞬，左爻清楚的感觉到，金聿成的手指刻意蜷缩起来，有些轻柔的裹蹭过她的掌心。 !!! 他在干什么? 左爻飞快地收回手，害怕这么明目张胆的动作被在座的其他三个人发现。 可金聿成却依旧稳的一批，眼看着左爻有些慌张，更是愉快的笑出声来。 “哎呀，我们爻爻这么不禁逗，可怎么办才好?”金聿成故作忧愁的叹气，“这以后可怎么找......” 说到这儿，金聿成刻意的一个停顿，接着抬头打量了几个人的神色，又是一声轻笑将原本的话语打断。 确实怎么都不肯再继续说了。 而左爻，就这么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自然，怒气上头的左爻也没有察觉到身边几个人，因为金聿成的话语而徒然改变的神色。 纪久焱顶了顶腮，实在没忍住：“我从刚才就一直想问。” 纪久焱眼底嘲讽，话语强硬：“怎么就成了你们爻爻了?” “就算要说，也应该是我这边才对吧?” “我跟她才是搭档，说话要适度啊，金大督察?” 这个走向左爻没有预料到，可是纪久焱的话语带着显然的攻击性，一时间左爻有些许慌乱。却又在准备制止他的下一刻，闵浩辰突然开了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有些疑惑。 “你现在......跟他是搭档?” 左爻愣了一下，确认闵浩辰的眼睛是在直直地盯着自己，问道，“是在问我吗?” 闵浩辰点点头。 “对，他是纪久焱，我应该先帮你们介绍的，他是现在z市新闻社.......” 纪久焱摁住左爻准备专门引荐的左手，接着接过话茬。 “你好，我是纪久焱。 ” “早就听说过你是我......师祖的儿子” 纪久焱一声轻笑：“按理论来说，你应该算是我的长辈的，但是抱歉，基于你现在对待左爻的态度，我并不想要很尊敬你。” 闵浩辰淡淡的挑起眉：“我对她的态度，什么态度?” 啊这!左爻着急的想要阻止越来越紧张的局势，却不想纪久焱这小子嘴快到离谱。 纪久焱应声接道：“你对她有怨恨，你分明知道跟她毫无关系，可是还是怨恨她!” “也就是因为你这种毫无缘由的怨恨，她画地为牢，每日拘束在那个冬日，整整三年!” “所以——” 纪久焱的眼底亮的惊人，语气是左爻从不曾见过的激动。 “我看不得她每次一遇见你，就看你眼色，缩手缩尾的模样。” “更看不得，你因为她这样的模样，沾沾自喜!” 左爻倒吸一口冷气! 另一边闵浩辰也直起了腰，面色依旧不见喧嚣的怒意，却四两拨千斤。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因为她的顾虑而变得沾沾自喜?” 其实闵浩辰这个问题无疑是将矛盾引向一个更加奇怪的位置。但是左爻此刻却没有很紧张。要说为什么，她自己也不太清楚。甚至还有些卑劣的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纪久焱知道，闵浩辰会因为她的顾虑而沾沾自喜? 这很矛盾，而且以左爻对纪久焱的了解，他不太像是空口说白话的人。 于是，好奇大于理智，左爻小小的将脑袋转了个方向，看着纪久焱，忍不住插了句话。 左爻好奇：“对哦，你什么时候见到他因为我的顾虑沾沾自喜?” 纪久焱似乎没想到左爻会反过来问他这种问题。所以他显而易见地梗了以下，接着沉默地望着左爻，眼神里面好像有点......委屈? 为什么委屈?不是就问了个问题吗? 左爻不太理解。 倒是左爻这话一出，旁边一直看戏的金聿成笑出了声。 似乎在这一瞬间，现场的局势变得不那么针锋相对了。 左爻看向金聿成，“你笑啥?” 金聿成浅浅支起上半身，将身体立的直了一点点，接着懒洋洋的说了句。 第74章 “果然，爻爻你不太好找对象。” 左爻皱眉：“这跟这个有关系吗?” 金聿成耸了耸肩，反问左爻：“没关系吗?” 左爻感觉此刻自己的眉头紧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接着，沈修然终于在沉默良久之后开了口。 “左爻，我觉得今天的日子不太适合吃饭。” “下次吧，反正.....” 沈修然直直地看着左爻，眉眼之间涌现出显而易见的温柔与意味深长。 “我们的时间多的是。” 接着，沈修然站起来，拿起随意搭在座椅靠背的外套，从左爻的身边擦肩而过。 左爻下意识想走，却被金聿成拉住了手臂。 金聿成面无表情地盯着左爻：“......你要去追他?” “我......” 纪久焱一声冷笑，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住一般，直接转头离开了这里。 而左爻，只能愣愣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 第30章 馥郁（3） 左爻冲着金聿成摇了摇头，随后抱歉的看了闵浩辰一眼，紧接着拿起放在座位上面的外套，追了出去。 脚步匆忙，刚迈出门，就见到了沈修然。 左爻不禁停下了脚步。 沈修然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身穿着方才的白色内衬，显得身子在夜风徐徐之下有些许瘦弱。没有穿外套，整个人陷落在背后无边的黑色里面，是独独的一抹白。 他好像在沉默地，眺望着什么。 左爻一时，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去打扰他。 但他率先发现了左爻的踪影。 沈修然的余光将左爻追逐的脚步装下来，剩下的视野揽入无边的月色与寂静的夜空。 左爻不知道，究竟该走近他，还是保持距离。 等到沈修然一点一点转过头来，左爻感到到他的眼光越过z市的重重灯火，落到她身上。 左爻听见他的声音，顺着瑟瑟的风声来到自己的耳边。 “怎么出来了?” “小心着凉。” 左爻没有走近他。 “我有些，担心你。” “担心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你，突然追出来，小心着凉。” 这似乎是他第二次叮嘱她，让她不要着凉了。 左爻看着沈修然投射过来的目光，小心的，靠近了一小步。 “沈修然，你说让我不要着凉。” “可是你明明身上，只有一件衣服，我还披着外套。”左爻一字一句，“沈修然，你要小心着凉。” 沈修然有些许诧异的看过来，左爻与他对视。夜色朦胧，左爻有些看不清他目光当中清楚的情绪，我只知道那里面一定包含了惊讶。 后来，不知什么戳中了沈修然的笑点，他在短暂与左爻对视之后，大笑起来。 这是左爻第一次，见到沈修然情绪失控的样子。他笑得很畅快，笑声落在寂寥的夜晚，显得有些突兀。可是他的情绪却明显的感染到左爻的身上来，即使她并不懂他的欢乐。 “你笑什么?” 沈修然顿了一下，逐渐收敛了笑意，继而渐渐朝着左爻走过来。 他的面部轮廓，身躯，都逐渐跟随着他靠近的脚步，慢慢 暴露在灯光之下。 左爻终于看清了沈修然的脸。 脸型线条流畅，皮肤被灯光打的有些发白，因为长久站在夜色当中，鼻头与脸蛋染上了醉酒一般的粉红色，有些可爱。 左爻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那种莫名的距离感终于在不知不自觉地消失掉。 左爻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朝着沈修然再次走进了一小步。沈修然笑着望着左爻，不置一词。 于是左爻又问他。 “为什么突然离开?” “.......因为有些无聊。” “我以为，是吵到了你的清净。” 沈修然淡淡摇了摇头，接着眼神盯着左爻，好像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人，又好像在看一件长年已久的事物。他的秘密被积累在重重束缚之下，暗沉不见天日，在这般惨白灯光点缀的夜晚，才小心翼翼释放出一丝真实的情绪来。 沈修然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热气遇寒，化为些许白雾，蒸发在两人的面前来。在这一刻，朦胧了沈修然真正的眼神。 被白雾遮盖，左爻看不清。 在这漫长岁月的一隅，沈修然终于少有的放松了自己身上的铠甲，可是很可惜。 他的白雾，将自己的天光遮盖起来。 最终无人窥探。 于是，只能默默的看着白雾逐渐消散，最终再次露出熟悉的，却虚假的沈修然的脸。 沈修然冲着左爻露出熟悉的温柔微笑。 左爻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但不会推开他。左爻察觉到沈修然现在的状态有些许的不同。但他是个心理医生，总会很快的调整好自己。于是，似乎过了五分钟，又或者是十分钟。他直起身子来，再次露出了温柔地微笑。眼神包容，又冷静的望着左爻： “今天，谢谢你。” 送走沈修然，左爻也不再想回到路边摊了，索性干脆在小吃街上闲逛。 走着走着，左爻一抬头却发现纪久焱并未走远，而是沉默地站在尽头的马路边。 他好像格外钟爱花坛，大多数时候，左爻都是发现他站在花坛旁边。 少年总是跟花十分般配。 第75章 左爻走到他的身边。车流息息不止，周围喧嚣十分，可是纪久焱很奇怪。在这样喧闹的马路对面，左爻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就会被他感知到视线。 他在一瞬间转过头来，继而看着左爻惊喜的展开笑颜。路灯将一束光搭在他的肩头，恰好将散光分给他的脸颊。少年好像，始终都是那个少年。 左爻笑着走过川流不息的车流，来到纪久焱身边。 他惊喜的围上来。 “你追上来了?” 还未等左爻接话，他又说。 “那饭局怎么办，我们还需要再次挑选时间然后再......” 纪久焱着急的话语逐渐消声，接着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左爻。 “你为什么笑?” 左爻挑眉。 “啊?我有吗?” 纪久焱皱了皱眉，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要感谢我。” 左爻有些诧异他这个脑回路。 “我为什么要感谢你?” “因为我离开了，所以帮你省了一笔钱呀!” 还能这样? 左爻忍不住嘴角的微笑，干脆张开嘴反问他。 “你怎么这么幼稚?” 纪久焱顶腮。 “我怎么就是幼稚了，拜托?”纪久焱哼了一声，“你不就是怪我顶撞了闵浩辰吗!” “那分明就不是你的问题啊，凭什么闵浩辰要那么对你!” “再说了你还要每次见到他唯唯诺诺，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左爻未置一词，一直安静的等到纪久焱将话语说完，才淡淡开口。 “不怪他，纪久焱，真的不怪他。” 左爻一说完，纪久焱又着急想说什么，被左爻用手指轻轻堵住他的嘴角。柔软的嘴角下意识嘟了一下，左爻的手指感受到明显的湿润。左爻眼神柔软的看着纪久焱。 “其实，闵浩辰让我远离他们，是为了保护我。” 纪久焱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他伸手抓住左爻抵在他唇边的手指接着盯着她。 “什么意思?” 左爻叹气：“当时，闵卫华的子弹型号，跟其余几位死者的子弹型号完全不同。” “所以，警方怀疑......” “闵卫华不是清白的?”纪久焱嗤笑一声，“总不能怀疑，闵卫华跟绑匪勾结吧?” 纪久焱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真是这样?” 左爻叹气：“所以我对警方有些时候很抵触，而且我知道闵浩辰是为了不让警察怀疑到我头上。” “这件事至今为止是一桩悬案......我不怪他。” 纪久焱陷入了沉默，而后他蓦然开口。 “你想尽快找到真相，对吗?” “对。” 纪久焱勾起嘴角，接着在左爻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拥入怀中。 “那我就帮你一起找到真相。” 经历了一晚上的修罗场，饭也没吃好，人还有误会。此时此刻的左爻只想回家上床睡觉。 可是上天，偏偏不能如她意...... 左爻在自家小区昏黄的灯光下，遇见了金聿成。 左爻本想装作没看见赶紧溜走，却不出意料的被金聿成拽住了手臂。接着，左爻看了看金聿成拉着自己的手臂，对上他此刻面无表情的脸。 很少见到，金聿成的脸上是面无表情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带着比较假的微笑，带上无懈可击的假面对着众人。左爻也从来无从感知到他的情绪，即使她是一名敏感又多疑的调查记者。 因为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奇怪的人，所以左爻对他从来都是横眉冷对。 左爻会困顿于他身上一种尤为明显的复杂气质。如果不是一开始知道他是一名警察，左爻会觉得——金聿成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囚犯。 因为左爻曾见过囚犯的气质，也见过他们的眼睛。疯狂，挣扎，又不顾一切，可是某些时刻，冷漠到极致。这种丰富的感情，左爻在金聿成的眼神里面，也看到过——在那天，她被叫到警察局询问师傅死亡信息的那天。 那一天，左爻听见金聿成的声音，不顾一切的跨门而出，将他认为是自己的救赎的时候。金聿成在那一刻与左爻对视，带给她这种难以言喻的心悸。 左爻想想，应该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在金聿成开口将左爻的请求驳回之前，左爻就已经察觉到他外人难言的冷漠。 自那以后，每一次左爻面对着金聿成，心底都像是有一头小兽一般歇斯底里。 可是不包括现在，不包括这次的饭局。 好像从今晚金聿成开口喊她爻爻的那一刻开始，眼底丰富的兴味与左爻印象当中那个表面圆滑内心冷漠的金聿成割裂开来。所以左爻看着金聿成这次少有的面无表情的脸，大抵感受到了一种，隐约的不愉快。 金聿成只是继续固执的盯著左爻的双眼。 左爻挑了挑眉，被这个认知惊了一瞬——矛盾的金聿成露出了较新的一面 “.......你是不是不高兴?” 左爻以为他会否认，也以为他会在她询问这种直白的情绪问题之下，将情绪掩藏起来。 可是金聿成并没有。 他只是继续固执的盯着左爻的双眼，似乎在这一刻，那种矛盾的金聿成露出了崭新的一面。 “说实话，我现在的确不太高兴。 左爻诧异，于是应声反问他。 第76章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我没有请你吃这顿饭?” 左爻疑惑地打量他，最后缓缓对上他的双眼.........依旧看不清什么情绪。 金聿成眨了眨眼，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只是，不想你去追他而已。” 左爻难以相信这是金聿成说出的话，可是他此刻的眼神与左爻之前见到过的迥然不同。左爻无法产生出恶意的揣测，可她的好奇直线发散。所以左爻问他： “这又是为什么?” 这次金聿成沉默了一下，接着回避了左爻的对视。随后，又缓缓，转过头来。 “因为.......我想让你陪着我。” 左爻听到金聿成这么说，就像是有一场措不及防的海啸，朝着她裹挟而来。左爻甚至以为是自己幻听。 左爻望着金聿成，再一次问他。 “你刚刚，说什么?” 金聿成与左爻对视，他看着她，接着缓慢的吞咽了一下喉咙。在他下一刻张开嘴，再次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左爻打断了他。 “够了，我知道了。” “......” 左爻深吸气，“先吃饭吧。” 最后这场饭局，是左爻和金聿成两个人在小区周边随便找了家店吃完的。 很安静，正常饭局只有筷子触碰瓷盘的声音。中途金聿成几次看着左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都被左爻眼神下意流转识不断回避而打断。 饭局结束之后，金聿成说要送左爻回家。 左爻想拒绝，因为自己彻底摸不清他的想法。 如果说之前的金聿成是抵触与划清楚距离，今天的金聿成让左爻感觉到很陌生。可对上他那种莫名有些许脆弱的眼神，左爻又一瞬间竟然无法将拒绝的话语说出口。 于是上了他的车。 车上开了微微的暖气。如今初春，夜晚还是会涌现淡淡寒意。路边摊的房子并不算很保暖，吃了饭之后身上泛出些微汗意，在平稳的暖气之下渐渐疏散。 金聿成终于再次开了口。 “不用多想。” 左爻望向他。 金聿成看着前方，神色平稳的目睹前方的车流大道，五光十色的灯映照在他的眼角，将他周身的凌冽全部松懈下来，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收紧。金聿成的眼神似乎轻微晃动了一瞬，可是眼波流转都淹没在车水马龙之中。 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有发现。 左爻只是依偎的感受到，今天的金聿成有些不一样。 似乎有点.......脆弱? “不用在意，我只是在今天，有些想念一个人。” 金聿成的喉咙上下吞咽，接着嘴角流露出不甚清晰的话语。 “所以，不太想要一个人。” 居然会解释? 现在气氛似乎很好，所以左爻不再准备压抑我的好奇心。 “是，前女友?” “你失恋了?” 金聿成轻笑一声，分出神来轻轻睨了左爻一眼。 “想什么呢?” “.......是我的战友。” 居然是这样。 左爻有些懊恼方才的直进。 正准备说什么，金聿成已经将车子停了下来：金聿成转过头。 “你到了。” 左爻向车窗外看去，发现已经到了。 所以，最后，左爻也只是向他说了一句？ “金聿成，今晚早点睡。” “晚安。” 第31章 馥郁（4） 那日饭局闹剧结束之后，左爻又恢复到正常的生活当中。 不过经过这场饭局，左爻似乎与某些人的关系变得好了一些。比如，闵浩辰。 那日回家之后，闵浩辰居然主动给左爻发来了信息，询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家。之后互道晚安，结束了对话。 可是自从那天之后，似乎两个人之间有了一些可以互相感知的默契。左爻和闵浩辰每日都会聊两三句。 但闵浩辰大多时候都很忙，忙着看诊忙着做手术，没有办法经常看手机。所以往往是左爻发了消息之后的俩三个小时之后，才会等到他的回复。可是左爻还要跑新闻，等到回复闵浩辰，已然又是几个小时之后。 左爻跟闵浩辰的时间常常无法对接，但是这并不太影响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毕竟聊天内容都很稀松平常，有时也只是互道晚安。 可是这种日子过了一周左右，左爻的心中开始感到安宁。不过，对闵浩辰态度截然不同的纪久焱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因为他不知为何忙了起来。 后续左爻开始先行跟进怡萱的案件，需要跟金聿成提档他的相关资料，纪久焱都没有来。左爻问他，他就会有些害羞的笑笑，然后说： “是我家那边，有些事需要我去办。” 既然是家事，左爻也不好多问，只能跟他说： “需要帮忙就跟我张口。” 他笑着答应。 同时，左爻最近感觉到自己的心理治疗都好了很多。所以沈修然的诊所都从一周一次变成了俩周一次。 左爻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了怡萱的案件身上。 金聿成给的资料显示： 怡萱，是z市本地人，生母早逝，从小跟着父亲长大，父亲是一个塑料制造工厂的工人，后来在怡萱高中的时候，他的父亲突然失踪，随后从高中的时候开始，怡萱就开始了寻找父亲的道路。 第77章 他的事迹其实很简单，可以在几句之内描述清晰，可是这之中的艰辛，应该十分厚重。 左爻将金聿成整理出来的关于怡萱的基本资料拿了出来——有一个u盘，里面装着关于父亲失踪这件事，怡萱的部分自述与口录。 居然连这都有，看来金聿成这是转性了? 左爻挑了挑眉，将u盘导入电脑，打开视频开始观看。 画面一开始是一片黑暗，后续缓慢的出现了一个略显青涩的小男孩。身上还穿着校服，看上去脏兮兮的，眼神有些羸弱。 之后传来一个年轻警官的提示。 “可以开始了。” “啊，好的。” 怡萱有些许局促的看了一眼摄像头，随后又扭过头去，不安的搓了搓放在裤腿上面的手，接着将视线放在了一个不正对镜头的前方。 看样子警察就坐在那个位置。 接着，怡萱深吸一口气，开始缓慢的说起来。 “我的父亲，是一位塑料工厂的制造工人。” “他为人很好，而且从来没有与他人起过争执，不仅如此，在当时整个塑料工厂的工人当中，很多事情大家都会听他的意见。” “我从小，就跟着父亲生活了，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所以我.......我.......” 怡萱眼眶开始变得红晕，接着传来警察平稳的声音。 “你冷静一下，可以慢慢说。” “你什么时候，发现你父亲失踪了?” 怡萱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是在半个月前。” “可是我一开始根本没有想到那个程度，因为在这之前，父亲都会出一段时间的门。” “你是说出差?” 怡萱点点头：“对，出差。” “那你父亲，一般一次出差是多久?” “不固定，有时候是一周，有时候是半个月。” “.....那你怎么确定，这次你父亲就不是出差呢?” 在警察问到这个问题之后，怡萱变得有些沉默。他开始低下头，嘴角动了动，可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警察平稳的语气继续问道： “我听你的邻居说，有可能你的父亲不是失踪，而是.......” 怡萱猛然抬起头，双眼霎红的盯着前方： “不可能!” “他们在胡说，我父亲不可能去丢下我的!” 警察见怡萱如此激动，安慰道： “……好的，我知道了，你冷静冷静。” “那你怎么清楚，这次你父亲就不是出差呢?” 怡萱坚定的说：“.......我不清楚，可是我就是知道。” “什么意思?” “在父亲离开之后，他跟我说了这次会出差，可是他走之前，我感觉他.......”怡萱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诉说，“就是很奇怪。” “奇怪?” “对，他的脸色有些白，眼中血丝很多，像是熬了一整夜。” “之前这种情况也出现过，可是这一次不同。” “父亲他......当时脸色白到跟之前都完全不一样。” “都怪我，我应该拦着他的.......” “都怪我......” 说到这里，怡萱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脑袋，无法继续诉说。视频就此被打断。 看样子，警察怀疑是怡萱的父亲因为常年一个人抚养孩子，所以选择了丢弃。 左爻不这么觉得。 既然要丢孩子，怎么不早点丢，非要这会儿? 看来还是要去问问邻居了解一下情况。 左爻想，等将这些情况了解清楚之后，再去找怡萱吧。否则，在什么都不知晓的情况之下，是无法帮助当事人完成任何愿望的。 地点转换—— 左爻来到了怡萱在资料当中填写的家庭旧址。 这么多年以来，怡萱都没有搬过家。可是这些年城市变迁与发展之下，这里从和谐美好的弄堂小巷变成了杂乱又落后的老城区。依旧住在这里的住户，除却老人与一些羸弱的妇孺之外，几乎都搬走了。 左爻挨家挨户的寻找，花了大半个下午，在临近夜晚的时刻，终于找到一家曾经知道怡萱家庭的住户。 这个女人左爻见过——顾婆。 现在的顾婆并不是之前左爻见到的那般凌冽，反而眉眼之间充满了疲惫，被岁月割伤的脸颊出现了种种皱纹。看样子，因为城西医院的坍塌，她受了不少的伤害。 左爻有些沉默的望着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顾婆似乎并不记得左爻。 从左爻打开门之后，再到询问怡萱的相关事情，顾婆变得有些警惕。 “小怡啊，他一直都住在这边。” “前几年的时候，还会有警察过来询问的，可是这几年，警察的影子都没来过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说到这里，左爻觉得现在似乎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坦白自己是一个记者的时机。于是对上顾婆有些疑惑的眼神，左爻选择转移话题。 “对了，您这是刚回家吗，我看您提着菜?” 顾婆顺着左爻的视线，将手中的菜放下来，“哦对，忙着跟你说话，菜还没收拾。” “我帮您吧，您回答我这么多问题什么的，正好我也有些还想请教您。” “不用不用，你......” 左爻笑着推让：“没事的，走吧走吧!” 第78章 左爻帮助顾婆洗菜，顺便问道： “您住在这里多少年了呀?” “我啊，那可是很多年了，应该是有个十年吧......当时，我刚搬来的时候，这边还属于较为新的楼盘呢。”顾婆感叹，“哎呀，这时代发展可真快。” “不过我看现在很多人都搬走了，好像这里的环境也不好了。” “是啊，除了我跟小怡，大部分都走了。” “小怡，他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呀?” 顾婆笑了笑：“你是个好孩子，这么想知道，我就跟你唠一唠。” “小怡啊，他小时候，跟他父亲一起搬过来的。” “那个时候，他还是小小的一个小孩子，圆脑袋，黑眼睛，实实的朝着人心底看。” “那孩子一来，我就喜欢他。可听话了，上下学的时候，小怡父亲忙，就让他自己回家。” “小怡从来没有贪玩过，每日早早就回家。” “除了在之后大学报考的时候，跟他父亲似乎有过争吵之外，似乎在我的印象里面，父子其余时候都不会分歧。” “大学报考?” 顾婆叹了口气：“是啊，就是小怡高三那年。” “那个时候，他想要报考的专业，跟他父亲似乎有冲突......” 说到这里，顾婆有些情绪低落，余下的话语也没有说出口。左爻沉默地等着，看着顾婆明显的陷入回忆当中的眼神。 “那个时候，他父亲想让小怡选择跟他一样的塑料化，可是小怡不喜欢。” “两个人起了分歧，那会儿隔着墙都能听见两个人的争执......” “可是老怡他怎么，都不该将小怡直接丢在这里啊!” 顾婆这句话说出口，左爻的心脏开始下意识激烈的跳动起来。左爻沉住有些紧促的呼吸，问道： “.......什么意思?” 顾婆叹了一口气。 “我们当时都觉得，是老怡供不起小怡，所以才失踪的。” “您的意思是.......” 左爻从顾婆的家中出来时，夜幕已然降临。 沉色的残月冷冷地挂在黑色的天穹，本该由数万灿星点缀，可是落入眼中的只剩下碧天高楼与各色巍峨建筑。这些建筑用钢筋水泥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将星辰与岁月一并遮挡起来，化为城市的包装外壳。 被这样的高危鲜亮的建筑包裹在其中的城市，很难想象还存在诸多的杂乱与尘埃。这些尘埃是过去平坦街巷的弄堂残影，将老城市的旧色回忆打磨在风里。 物是人非，这里已经快要被淘汰了。 左爻沉默地走出这道弄巷，回想起警察与顾婆的推断。 根据他们的想法，是因为在关于未来的这项选择上面，怡萱与他的父亲出现了分歧，这才反复争吵，最后致使怡萱的父亲失踪。换句话说，是怡萱的父亲主动失踪的。 怡萱，变成了被父亲主动遗弃的孩子。 他们都这么推断，那为什么怡萱一直不承认? 仅仅是因为悲痛吗? 因为不断地主观上否认自己不是被遗弃的小孩，所以选择了不断的探导父亲失踪的真相。 他的时间都停留在了五年前，回忆将怡萱包裹成茧，任凭未来打磨了整整五年。 现在呢，现在的怡萱再次找到新闻社寻求帮助，他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左爻的思绪现在螺旋之中，宛如走入一个没有尽头的胡同，怎么都走不出来。 恍然间左爻抬起头，看见了远处路灯乍亮起来。昏黄的老式路灯吱呀吱呀，像是孩童幼年最深处的摇篮曲，不知谁家的鸟儿开始在深夜低低吟唱。这是初春已过的深季，这个时候绿叶开始绽放在树梢，花儿尚未展蒂。 左爻看见闵浩辰斜斜的依靠着浅黄色灯光，将周身的凌冽与疲惫扔在阴影里面，徒留下陷在光晕之中的闵浩辰，冲着左爻望过去的眼神浅浅笑起来。 左爻听见他说： “左爻，过来。” 左爻在话语顺着风声落尽耳蜗的下一刻，抬目撞进闵浩辰的眼睛里面。在那一瞬间，左爻觉得自己好像有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看过闵浩辰的样子。 从那场祸事之后，每每遇见，闵浩辰总是皱着眉眼眼底凉薄的一模样，左爻踌躇着害怕他埋怨，又偏偏在心底渴望他能够理解自己的苦衷。来回之后，开始左爻将自己就放在了一个绝对矛盾的地位，是以之后不管怎么面对闵浩辰，心底都存有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心态。 所以，倘若说左爻跟闵浩辰变成了今日这般生分的模样，并不怪闵浩辰。 左爻细细想来，这些时光里面，闵浩辰其实，并没有怎么怪过自己的。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 想到这里，双脚不受控制一般，左爻主动的向闵浩辰走近。路灯的光晕随着风声忽忽显现，老旧的吊在街边，将闵浩辰晃荡的身影凸显的有些许不真切。他的嘴边分明含着笑，左爻却有种不真切的恍然。 直到左爻来到闵浩辰身边才发现，闵浩辰正坦然又温和的望着她，眼底神色的瞳孔被暖光晕染呈显出浅色，似乎在无端的包容她。 随后，左爻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闵浩辰却直接将她揽进了怀里面。左爻的话语，情感，连带着一种后知后觉的羞涩，都如同开始停畔在江边的浅舟，缓缓浮现在烟雨后起的彩虹边。 第79章 左爻察觉到耳畔有热气划过，是熟悉的气息。 “其实我没有怪过你。” 闵浩辰停顿之后又说：“那日之后，纪久焱说过的话，让我想了很久。” 那日饭局，纪久焱看似尖锐的话语，宛如一道利剑，狠狠地扎破闵浩辰为自己筑起的万丈高楼。 他从三年前将自己包围在这种冷漠的套子里面，画地为牢，独自痛苦。焦灼的情绪在每每看到左爻的时候会泛滥成灾，可闵浩辰矛盾的内心充满了害怕又自卑。 是的，自卑。 这种情绪出现在闵浩辰的身上会令人诧异，可是原因引人深思—— 因为闵卫华的死亡，并不是清清白白。 即使知道这是最不可能的假设，可能性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在闵浩辰的心中荒唐至极! 可是闵浩辰不敢以这种，这种被惯有有色眼镜的状态，去毫无芥蒂的接近那个跟着闵卫华一同陷入漩涡的左爻。 这是他心中久久介怀的事情，他放不下。 这是他的执念。 这整整三年来，难道只有左爻一个人煎熬吗? 不，不是这样的。 闵浩辰看上去将尖锐又冷漠，可是他的柔软内里夹杂了太多太多的芥蒂与犹豫，以及自卑与不确信。 故事的结局，他才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 一直到故事结束三年之后的深春日夏未临夜晚，闵浩辰终于学会了再次展露内心。 “左爻，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只是害怕，害怕父亲身上尚未洗清的可能性。” “我害怕看到你被无端卷入漩涡的无奈，看到你失望又愤恨的双眼......” 闵浩辰缓缓道来：“后来，我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在事情的一开始就选择坦白。” 闵浩辰语气急切：“所以我这几天反复的想......” “如果我在一开始，就像这样将你抱进怀里面告诉你，这样的话.....” 左爻打断：“闵浩辰!” 左爻自己从闵浩辰的怀中退出来，阻止他的无端臆想。 “这些都是不成立的。” 左爻紧紧盯着闵浩辰，察觉到他的震动与后悔，但是左爻更担心他的现在。 “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一起将这个可能性扼杀。” 左爻微笑起来：“你说对吗?” 闵浩辰沉默地望着少女倔强的双眼。她的双眼又黑又亮，像是这苍茫人间的最后一抹微光，直直照到他的心底。 闵浩辰微微勾唇。 “好。” 第32章 馥郁（5） 翌日 前一天闵浩辰将左爻送回了家，并且他特意嘱咐： “之后，如果还是像这么晚回家，记得让我来接你。” 嘿嘿～ 左爻努力压下不断上翘的嘴角，将注意力再次转到怡萱的事情上面。 昨天还是有很多收获的，所以今日，左爻准备去见一见这个怡萱。左爻准备动身的时候，金聿成打电话过来。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去找怡萱?” 左爻顿了一下：“怎么了吗?” “你那天跟我谈过之后，我又去找了找他的资料，然后发现——”金聿成语气微沉，“怡萱的父亲所在的那个塑料工厂，在他父亲失踪的前段时间，失踪了不少人。” “........你现在在哪儿?” “警察局对面的咖啡厅，我带着资料呢，你尽快过来吧。” 左爻拦了出租车赶过去，一进门就看到金聿成坐在之前靠窗的位置上。他的身边坐着金人杰，跟那个女子。 左爻神色有些许着急，但此刻并不只有自己跟金聿成两个人。于是左爻还是收敛了一下神色，冲着金人杰礼貌的点了点头。 当左爻将眼神放在对面女子身上的时候，竟然有一瞬间失了神。 好吧，虽然之前就觉得她很美了，可是没想到近看更好看。 金聿成站起来为左爻介绍： “这是人杰，你知道的，旁边这位......” 金人杰接过话来：“是我的女朋友。” 金人杰冲着左爻和善笑了笑，紧了紧抓着女子的手。似乎被左爻直白的眼神看的有些羞涩，女子含娇带俏的看了金人杰一眼，接着将被他握在掌心的柔荑抽回来，随后站起身。 “你好，我是言小枫。” 左爻伸出手：“你好。” 然后左爻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真诚地说：“你好美。” 话一出口，左爻就听见身边的金聿成没忍住，噗呲笑了一声。左爻闻言瞪他： “你笑什么?” “我以为你只是喜欢看帅哥，没想到还对美女有想法。” 他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凭什么说我喜欢看帅哥不对，谁不喜欢看帅哥?” 金聿成挑了挑眉，目光炯炯地看着左爻。 好吧，他也好好看! 左爻敢发誓，如果金聿成不是长得好看，她早就! 金聿成神色一转：“好了，先不寒暄了，这是怡萱父亲工厂的基本资料。” 左爻的目光顺着转到金聿成手中。 这是一沓薄薄的资料，被装在一个档案袋里面。左爻闻言接过去，却在打开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左爻转头看向金聿成。 金聿成疑惑：“怎么了?” 左爻皱眉：“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而且这种资料，不都是机密吗?你怎么轻轻松松就给我?” 第80章 金聿成似乎瞪大了一下眼睛，一瞬间被哽着不知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金人杰笑出声来。 “实不相瞒，这个案子.......” “我们也一直想破的，后来因为上头不让管，所以我们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出动警力。” “上头不让，什么意思?” 金聿成斜睨了金人杰一眼，金人杰顿时止住了话头。 可左爻分明已经听到了。 警察不想投注太多的精力在怡萱这个案子身上。 为什么? 左爻识趣的没有继续提问，而是继续打开这个档案。 怡萱的父亲：怡立忠。 失踪的那年，他46岁，人近中年，从事于z市的塑料工厂，是工厂一条生产线的包工头。不是本地人，之前曾为了养活怡萱来到亿市，与手下的工人相处很好。 所以，目前看上去，他为人随和，不存在有仇的可能。收集了不少的资料，所有的资料都指到了一点上面——怡萱与他父亲的争吵。 看来，还是要见一见怡萱本人。 虽然并不是能经常见到纪久焱，可是这种琐事，他还是乐意主动帮忙去做的。纪久焱的效率很高，所以在第二天上午，左爻就收到了纪久焱发来的联系方式与见面地点。 “今天下午三点，在他家。” “知道了，多谢。” 左爻指尖踌躇，想问问纪久焱何时能够处理完家事真正回来。可是打了几个字之后，又觉得这样可能会有无端催促的意味在，心头因绕着对他的关心，可是莫名有些别扭。于是左爻又将编辑好的信息全部删除，最终什么都没有发出去。 左爻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准时来到了怡萱的家。 似乎怡萱早就站在门口等待，左爻刚站在有些生锈的铁门前，还未敲门，门就被里面的人打开。接着从生锈的铁门之后，露出一张有些沧桑的脸颊来。 是熟悉的轮廓，左爻的大脑不自觉地将眼前这张脸与当时视频当中的少年做比较。 少年的青涩全部褪去，可现在的怡萱算算年龄，也才23岁。他的发丝蓬乱，胡茬像是被画笔胡乱添加在一张并不精神的脸颊之上，颧骨显得有些高，眉毛有些杂。他的眼神半边麻木半边颓废，实在是难以看出来这是一个23岁青年的状态。 左爻吞了下喉咙，准备开口。 “怡萱你好，我是z市新闻社的记者，我是来提前跟你了解一下访谈的相关资料的。” 怡萱打量了对面的女人之后，淡淡：“先进来吧。” 左爻跟着他走进去。 房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很脏乱，相反具体的陈设都被摆放的整整齐齐。怡萱示意左爻坐在沙发上，接着手脚很麻利的端了一杯水来。 “我叫你左姐吧?” 有点怪...... “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左爻也可以的。” 怡萱点点头：“我们是什么流程?” “哦，这个是需要了解的资料，需要你如实配合一下，辛苦了。” 说着左爻将整理好的相关流程示意图以及问题交给怡萱。他看上去有些许紧张，双手将左爻的资料接过去，安静的看起来，接下来双方互相沉默下来。怡萱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问题之上，左爻有些无聊的开始打量他的家。 这是客厅，最中央放着一张合照，是怡萱跟逸立忠。照片里面的怡萱很小，看上去四五岁大，尚且年轻的逸立忠笑着将自己的儿子抱在臂弯里面。 他们本来很幸福。 “左爻姐，我填好了。” 左爻回过神：“哦好的，我看一下。” 怡萱将资料递给左爻，之后自顾自的开始回答。 “父亲确实跟我有争吵，这个我看到你的问题里面问过。” “那天我们之间，因为我的高考志愿起了冲突，我的想法跟他的不一样。” “其实，并不仅仅是专业的问题。” “什么意思?” 怡萱抬起头，眼神孕育着水光。 “其实我想要去的大学，离这里很远。” “是在整个z国的最南边，如果去了，一年可能只会回来一次。” “所以父亲很不情愿，他希望我能够考到z市本地的大学，每个周末都可以回来陪他。” “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只想迫切的飞到更大的世界，我说的话....很不好听。” 左爻没有打断。在怡萱再此整理了一些情绪之后，怡萱又开始陈述他的父亲。零零碎碎讲了许多，甚至穿插了一些他们父子之间独有的回忆听上去很美好，可是落在现实当下，只会让人心里冒着酸泡。 但是不停的抒情没有用，因为左爻需要寻找有用的线索。所以，在后续的谈话中，左爻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口，问道： “怡萱，你的父亲在塑料工厂打工了许多年，对吗?” 怡萱的注意力转到这个上面。 据他所说，怡立忠在塑料工厂千了超过十年。 在快要失踪那段时间，经常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而且经常出差，出差的次数很大，每每怡立忠回到家，都是一副脸色苍白的模样。 左爻默默听完，叹了口气。 看来，还得再去一趟塑料工厂。 塑料工厂—— 告别怡萱之后，左爻来到了怡立忠曾经的工厂——塑料工厂。 这里规模相比五年前扩大了一倍，看上去很气派，正在工厂对面的是z市有名的荣昌献血中心。这是整个z国都有名的爱心会所，但凡在荣昌献血中心献了血登记在册的人，都会获得一个红色纪念卡册。这属于爱心与荣誉的象征，是以这个爱心会所的门前，可以说是门庭若市。 第81章 左爻扫了一眼，没有多看，径直走进了塑料工厂当中。 记者证在这样的工厂并不是很受欢迎，再加上工人流动性很大，左爻连续询问了好几个工头，都没有打探到有关怡立忠之前的消息。 难道，就没有怡立忠之前的旧友了吗? 此刻左爻站在工厂大厅，有些苦恼。 正在此时，一个男子神色有些许匆忙，来到了左爻面前。 “你好，请问是你在寻找老怡的消息吗?” 左爻有些疑惑，但面色上稳定回答： “是我，请问你是......?” 来人停顿了一下，这才有些抱歉的口气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曾经老怡的工友。” “我叫狄凡。” 左爻从工厂走出来，心思牢牢地拴在了当时狄凡的话语之上。 “别的我不太清楚，可是有一件事，我记忆十分深刻。” “老怡失踪之前的那段时间似乎.......很缺钱，所以他总会定期去干一些事情赚钱。” “甚至是，他会劝解他手下的工人跟他一起去干。” “但是干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根据我的了解，他应该当时同时打了好几份工。” “当时我大着胆子问他做的什么营生，可他总是支支吾吾，也不告诉我。” 左爻听着听着，开口问道：“我听说，当时有很多工人失踪?” 狄凡停顿一下，接着说：“倒也不是许多，只是那个时候法制没有普及下去，那些工人跟着老逸到处打散工，最后我也不太清楚为何。” 说到这里，狄凡似乎有些许哀伤的叹了一口气：“分明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谁知道不久失踪了?” “就我们对面这个献血中心，老逸可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呢。” 支支吾吾?莫非是干了什么不正当的事情，所以这才导致自己失踪了? 左爻皱了皱眉头。这个狄凡提供的信息不能说完全没有用，可是这个范围未免太大了一点。想到这，思绪融杂，左爻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以为快有苗头了，结果怎么还是感觉一头雾水?”左爻顿了一下：“莫非是我一个人不够警觉?” 左爻老神在在站在工厂门口，一时间有些走神，却不想一声呼救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来人啊，帮帮忙，她晕倒了!” 左爻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荣昌献血中心不远处，一位男子面色有些着急的呼救着，而他的怀中正抱着一个....女人? 左爻大步走上前询问。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晕倒，打急救电话了吗?” 男子有些紧张，他看到左爻过来，似乎有些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回复道： “她献完血突然就晕倒了，之前从来出现这种问题的......” “急救电话已经打过了，可是我不能就在这里干等着啊!”男子看上去很急切，有些无从下手。可是左爻没有什么医学上面的知识，现在就算有心帮助他们，也只能是大眼瞪小眼。 就在左爻一筹莫展的时候，听见一声熟悉的嗓音。 “先将她平放在地面上，不要那样抱着她。” 左爻回过头，惊讶的瞪大眼睛：“你......” 来人步伐匆匆，眉眼之间带着熟悉的不羁神色，可他的眼神又严肃而认真，在左爻看过来的时候，沉着的与她对视一眼。 纪久焱收回视线：“我知道一些简单的知识，可以救个急。” 说着，那名男子听话的将女子平放在地板上，双眼囧囧的盯着纪久焱。纪久焱毛脚麻利的上去看了看女子眼球，又做了几个电视上左爻经常看到的手势，接着一番动作下来，冷静的告知。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我毕竟不是专业的，还是要尽快就医。” 说完这个，远处医院急救车及时赶来。 来不及寒暄，左爻与纪久焱帮着男子一同将这位昏倒的女子推上了救护车之上。 中心医院 女子被推入急救室当中，那名男子一开始神色焦急的走来走去，时不时张望着急救室的大门。后来他的脚步一顿，回过头，似乎是终于发现了左爻与纪久焱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存在，抬步面色抱歉地走过来。 看得出来他很着急，可是却稳重的向左爻跟纪久焱道谢。 “谢谢你们，我叫高海程。” 左爻跟纪久焱对视一眼。纪久焱率先拍了拍高海程的肩膀，接着回复：“别担心，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我是纪久焱。” “我是左爻。” 随后高海程强撑着精神跟左爻聊了几句，但是自然可以察觉到他心不在焉，于是左爻率先说道： “我跟他去买点水，你先在这里等等。” “这怎么行，本来就是你们帮了我! 高海程说着就要起身，但是被纪久焱摁住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跟她是一起的，如果你离开的时候医生出来了怎么办?” 高海程沉默下来，随后冲着左爻点点头。 “麻烦你们了。 左爻摇摇头：“没事。” 随后左爻跟着纪久焱走向了医院不远处的超市。 左爻看着走在前面的纪久焱的身影，不自觉将嘴角勾起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刚回来，一回来就赶来上班了。听诗语姐说你来到了塑料工厂，所以我才赶过来。” 第82章 左爻愣了一下：“诗语?” 纪久焱察觉到左爻神色怔愣，反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左爻笑笑：“没事，应该是她听到我的报告了吧。” “你呢，你家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纪久焱神色没有一丝问题，左爻问完之后，他就趁着左爻没注意之前，伸出手掌摸了摸我的头发： 纪久焱走近一步：“放心吧，没破产，” “该使唤的，照样继续给你使唤!” 左爻因为他的这句话，有些脸热。 “哎哎，我怎么就使唤你?” 此时的纪久焱已经买完了水，径直走到筑群的前方，回过头来。 “水我买，水我拿，你安排喝，还不算使唤我呀?” 有些气短。 但是紧接着纪久焱神色沉稳下来。 “我们快回去吧，不要让高海程等急了。” “好，说到这个，你什么时候还会急救了?” 纪久焱嘴角一勾“在家那边学的。” 等到左爻跟纪久焱返回之后，这个急救室里面的病人已经出来了。两人询问了护士，来到了此刻正在的房间。似乎房间里的那个女子醒了过来，左爻跟纪久焱并肩走进去，恰巧听见了高海程温柔至极的话语： “酒酒，你感觉怎么样?” 紧接着左爻走进病房，看见了一个脸色有些许苍白的女子。女子率先察觉到我跟纪久焱，于是用手拍了拍高海程，接着自己开口说道： “你们好，我叫高二酒。” 第33章 馥郁（5） 左爻跟纪久焱与高二酒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开了医院。 此后左爻继续追查怡萱父亲的案子，可是并没有什么进展。后续左爻又跑了一次工厂，打探有关怡立忠的消息，但还是没什么收获。 后来，左爻收到了来自高二酒的电话。 左爻如约来到医院。 电话中高二酒说有事要与她商量，并且叮嘱左爻这次是两个人单独见面，也就是说，没有高海程。 左爻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避开高海程，单独找她这样一个近乎陌生人的帮助的。 但是高二酒既然开了口，左爻就要过来。 高二酒约左爻在病房的上午时段见面。这个时间探视的人众多，而高海程恰巧不在。 此时，她正沉静的望着窗台的阳光，听见左爻从屋外走进来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 “你来了。” “高海程走了?” “嗯，我将他支开了，他也不知道你要来。” 高二酒边说话，边转过头来。 “他并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高二酒的神色比起前几日左爻见到她的时候，显得更加柔弱。 左爻皱眉：“你......” 高二酒径直开口：“要不我们去院子里面看看吧。”说着，高二酒将眼睛望向窗外：“这样好的阳光，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了......” “......好。” 左爻将高二酒推在轮椅上走出来，她的身体没有力气自己行走。 她的症状看上去......比左爻想的还要严重。 左爻推着高二酒走在医院后方的小路上，周围是一眼望过去的郁郁葱葱，绿意开始盎然。偶尔有蜂蝶飞翔而来，方才得知已然进入了夏天。 左爻看着高二酒平静的侧脸，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左爻与她细细算来，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倒是高二酒很平静，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从左爻真正见到她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平静，用一种沉稳又压抑着什么的眼神，看着她的世界。 当时左爻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清醒的靠在病床上，身边站着欣喜又担忧的高海程。可她的神色是那般平静，平静到——完全不担心自己是为何突然晕倒，继而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左爻思量着，不知不觉推着高二酒走到了小路尽头。 小路的尽头少有人烟，不要说像两人一般散步的病人，就连身着白衣的护士与医生都很少走在医院这么深的地方。 阳光不知何时被身边参天的大树一层一层尽数遮挡，几缕残存下来，搭在高二酒平静的脸颊之上。她微微的眯起眼，抬起头，不顾眼睛不断泛起的生理性酸涩，直直地望着透析下来的金色阳光： “我得了获得性免疫缺陷症。” “这个病还有个名字，叫艾滋病。” “真实算来，其实我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 听到高二酒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让左爻愣在了原地。 “这，怎么会这样?已经确定了吗?” “高海程他......” 高二酒接过话：“他并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所以，没必要.......” “我冒昧的找左爻女士过来，其实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高二酒缓缓转过头来，任由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脸颊高凝的颧骨上。此刻高二酒眼眶已然变得通红，不知是生理还是别的什么，眼角缓缓有泪珠落下来，可那双眼睛里面却仍旧是令人惊讶的平静。 “我的艾滋病，并不是我自愿沾染的，是因为我献了血!” 高二酒的语气开始变得激烈，“是因为他们献血的地方，刻意想要节省卫生设备，吸血的针管被反复使用，这才造成了这种悲剧!” 第83章 “可我没有证据，我有的只有我这个人!” 左爻震撼：“你，你确定吗?” “没有什么证据，你是怎么断定这是献血的问题?” 左爻缓了口气：“你说的，可是我们z市的那个献血中心?” “.......你不是调查记者吗?”高二酒答道，“我听海程说起你的身份，这才将你找了过来，来帮一帮我这个将死之人。” “至于真假，你自己去判断。” “如果你相信我说的，可以之后再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到的，尽管说。” 高二酒深吸一口气：“但现在，我累了。” 高二酒的翻涌出来的细微情绪，连带着眼角落下的那滴泪珠，被她自己缓缓抹开。接着，没用一分钟的时间，她再次变得沉静，沉静的像是一滩再也难以泛起浪花的死水。 左爻听见她缓缓开口，请求：“麻烦送我回去吧，我累了。”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具体左爻还需要再详细了解。 中心医院......还是问问医生的专业回答吧。 左爻有些心思不宁的走到了医院门口，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唤起。 “左爻!” 左爻抬起眼：“闵浩辰?” “你这么早下班?” 闵浩辰笑着冲左爻走过来。 因为左爻知晓今日高二酒约自己前来，所以提前跟闵浩辰约了一起吃中午饭。 看样子他那边结束的比较早。 闵浩辰轻微皱了皱眉：“怎么了，你看样子有些不对劲?” 左爻安抚的笑笑：“我没事，我想起来一些病情的问题，所以想要咨询你一下。” “原来是这样，那没关系，我们边吃边说。” 说着闵浩辰从左爻的手中接过被脱下来的外套，接着带左爻朝着停车场走去。 左爻边走边问，“闵浩辰，你对艾滋病的了解怎么样？” 闵浩辰一顿，然后回答道：“艾滋病，是由于接触了艾滋病人或者是其使用过的一些针管等，大多是由血液传染的。” “近几年我国的艾滋病感染率直线升高，可是相对的治疗方法却没有明确。” “虽然我并不是专诊，但是相对的了解还是知道一些。”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是因为有人患了艾滋病?” 左爻摇了摇头，将话题岔开。 结束午饭之后，左爻回到新闻社，准备跟纪久焱商量一下献血中心这件事。 可左爻还未完全走进去，就看到金诗语手中拿着一份报纸，神色焦急的走出来。 左爻上前一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金诗语转头看向拦住自己的人，眼睛一亮：“左爻你回来了?” “快，这是关于乘玉最新的报道，现在外面已经快疯了，我们需要尽快了解内情或者想办法搞到一手资料!” 左爻皱眉：“什么内情?” 金诗语吞咽了一下，接着双眼紧紧盯着左爻。 “最新的新闻爆出来，她整过容!” 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准备去寻找纪久焱的左爻，因为乘玉这边突然的变更，转而来寻找乘玉。 乘玉的电话后打不通，左爻也不太清楚她究竟住在哪里，所以她直接来到了她们训练的地方——中央大剧院。 通过记者证，左爻成功的来到了后台，只是除却正常训练的一些人之外，乘玉并不在这里。左爻找到前台的服务人员，开始打听乘玉的消息。 “您好，请问乘玉现在不在这里训练了吗?” 前台人员有些警惕的看了左爻一眼：“你找乘玉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是她的朋友，我打她的电话但是接不通，我有些担心她。” 听到这话，前台人员警惕的眼神才收敛了一些，接着说：“你别担心，你去里面那个练习室看看吧，她可能在那里，也有可能今天还没过来。” 左爻顺着前台人员手指的地方看过去—一那是走廊深处的一个小房间，关着门。 左爻转过头来：“好的，谢谢你。” 左爻缓缓打开门，房间里面却空荡到令她措手不及。 什么都没有。没有想象当中的乘玉，也没有训练最基本的音乐设备。只是在这里最角落的地方，坐着一个黑色衣衫的男人。 男人听见关门声，缓缓抬起头来。 很面熟。 在什么时候见过呢? 乘玉......我知道了! 那天，第一天听见乘玉演奏的歌曲的时候，自己见过他。“你是？” 他看上去有些诧异，在与左爻对视的下一刻站起来。 “你好，我是左爻。” “你好，我是李竹贺。” 左爻看了看周围，问道：“乘玉.......没有来吗?” 李竹贺的神色显而易见地暗淡下去，半垂着眼：“没有。” 李竹贺随后抬起头来，打量着左爻，犹豫问道： “你……是记者吗? “为什么这么问?” 李竹贺再次垂下眼去：“.......我看到了今早的新闻。” “她.......之前不是这样的。” 左爻上前一步：“什么意思?” 李竹贺沉了一口气，直直的盯着左爻。 “意思就是，不要再用她博取流量了，更不要再刻意引导。”左爻静静的看着李竹贺。 看样子他是知道些什么，可他却明显并不想说出来。 第84章 “如果你是想保护她，那么就应该提前坦白，这样我才能用真相还她清白.......” 出了大剧院，左爻收到了纪久焱的电话。 “喂，在哪儿呢?” “我在大剧院。 纪久焱顿了一下：“金诗语让你去找乘玉?” “也不是，是我自己想去看看她。只不过，我还没有完全将这件事搞清楚，而且我遇见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人。” 纪久焱反问：“有些奇怪?哪里奇怪?” “嘶......就是我总觉得——”左爻加强语气：“他跟乘玉的事一定不简单!” 电话对面纪久焱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只是有些语气上扬起来。 “哦?怎么不简单啊?” “嗯，第六感吧。” 纪久焱笑了一声：“你这话有点不靠谱，之前不是你说干什么都要靠证据吗？” “哎你先别管这个，我有件事儿需要跟你一起去办一下。” 纪久焱收敛笑意：“什么事?” “纪久焱，我想让你带着我，去夜探一次献血中心!” 深夜 明月当空照，稀疏的枝桠隐约遮挡住半轮月亮，周围路灯昏暗，银白的月光开始照亮前路。左爻站在献血中心的后门耐心等待着纪久焱的到来。 鉴于上次的经验，这次左爻直接跟纪久焱下了狠话。 “你要是不来，以后就再也不用来了!” 当左爻看到不远处昏暗路灯下逐渐走来的人影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怎么着，走呗!” 纪久焱一身黑色，修长高大的身躯被藏匿在沉默的深夜里，只有留下那双眼睛因为路灯的照耀显得闪闪发光。 “走吧，进去。” 左爻和纪久焱首先到了一个仓库。里面很暗，看不清里面有什么。而后二人再次来到了器械室，这里面的器械摆放杂乱，让人有些无从下手。 “喂，你想怎么搜?” “这里太乱了，如果一个一个搜太浪费时间.......” “不用一个一个搜，这种器械室，你想想最有价值的是什么?” 左爻闻言我皱紧眉头开始思考。 最有价值的，器械室? 左爻小声轻呼：“器械购买记录?” 纪久焱挑了一下眉：“孺子可教。” 经过一会儿的搜查，果然被左爻在一个抽屉里面找到了器械的购买记录。 纪久焱打开档案，在看到档案的一瞬间皱紧眉头。 左爻疑惑：“怎么了?” 说着左爻也凑过去，却在看到档案的下一瞬间也皱紧了眉头。 “这怎么是前年的?” “难道是我们找错了?” 说着左爻准备站起身，继续寻找，纪久焱却适时将左爻制止。 “别找了，应该没错。” “我刚刚看了一圈，这里最近的采购记录就是前年。” “那难道是前年买的太多了?所以一直到今年都不用再次购买?” 纪久焱皱眉： “.......可能不是这么简单。” 左爻凑过去，继续看这个采购记录。 值得疑惑的是，这个采购单上面，除却前年的器材之外，去年跟今年只是购入了大量的漂白消毒液。 一瞬间，某个不可置信的念头窜了出来。 接着下一秒，被左爻自己否定! 纪久焱靠近，双眼严肃的盯着左爻： “不，你没猜错!” “很有可能是为了剩下一笔钱财，所以前年的器材使用过后，经过漂白消毒之后，再反复使用!” “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纪久焱点了点头。 而后左爻和纪久焱来到了档案室。 第一遍寻找，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可在第二遍，纪久焱将一叠档案资料放在了左爻的面前。 左爻抬起头。 “左爻，如果我没记错，我们调查的怡萱，他的父亲名字，是叫........” “怡立忠!” “怎么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纪久焱目光沉沉，接着说道。 “怡立忠，就是献血中心的第一批反复使用器械的实验人员！！！！” 第34章 馥郁（6） 怡萱从小跟怡立忠一起生活。父子两个人算得上是相依为命。 当时怡立忠带着年弱都怡萱独自来到z市，一个人打拼，渴望在这座欲望满身都城市当中立足。可是再辉煌的地方，都会有暗沉的隐蔽。所以当怡立忠带着年弱的怡萱来到那个日光都鲜少踏足的地方都时候，他们的生活变得倍加艰难。 邻居街舍并非是互相尊重亲近，而是漠然自私，时时刻刻藏着欲望丛生的萌芽沼泽。小巷的环境脏乱又腥臭，大多这里的住民都是贫穷又辛苦的存在。 他们是z市最低端的一群人。 当时怡立忠忙于在z市彻底立足，于是白天黑夜都周转于外面的声色大马，于缝隙之间艰难生存，每日仅仅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待在家中。 彼时怡萱年纪尚幼，又正值男孩子发育的朦胧期，混迹在这个脏乱的地方，难有玩伴。后来怡萱遇见了一个小男孩，比他略略大了几岁，却天生无父无母，从小在这个巷子混出来。 可他似乎又没长歪。 因为整个巷子里面，说是混球的人可太多了，偏偏这个小男孩做事情比较厚道，有时帮着距离自己睡的路边较近家 第85章 中的婶子驱赶那些骚扰的人群。 小男孩没有名字，婶子叫他小男，所以怡萱也跟着叫他小男。 后来，小男也搬走了。 因为没过几年，整个城市就开始随着政府的要求进行文明化改革，这些脏乱又混杂的小巷被警察硬着头皮查封，那些混三教九流的人才逐渐少了起来。虽说还是有，但是人数少了许多，大抵只剩下寥寥几个。 走的人里面就包括小男，他生活在这条小巷铺满苔藓又堆满垃圾的肮脏街道。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究竟怎么长大的。整条巷子又深又长，居住百余人，可除了那个婶子与怡萱之外，竟没有什么人与他还有瓜葛。 婶子要搬回故乡，怡萱要继续住在这里。只有小男，他窘迫又脏乱的小家随着新时代的进步，社会的文明而逐渐消亡。 他的垃圾堆小家开始消散，小男也要离开了。 小男走的那一天，怡萱去追他，追逐这个自己童年时期唯一的好友。即使“好友”这个名号，小男自己并不承认。 临走时最后一句，小男背过身，冲着怡萱说： “怡萱，所有人都会离开的，不用留。” “我的家没了，可我的家还会有。” 怡萱只能沉默着看着小男离开。 小巷的房屋跟着文明化的要求开始重新铺砖盖瓦，建设楼亭。怡萱父子的生活境况终于重新好了起来。 现在的这个小巷变得文明整洁，干净又体贴。甚至搬来了许多新的邻居，这些人友善而尊重，虽然偶有争拌，可终究是良善之辈。一点也不像之前的混球们，怡萱这样想。。 只是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他会想起那个少年。 算不上少年，最多算得上是一个有些情义的混球，分明比他大不了几岁，可还是在他年岁最懵懂的时候给了几分庇 佑，在那气味混杂又光线模糊的天空下，少年的陪伴是唯一的清明。某种意义上，怡立忠的缺少的陪伴，小男或多或少给了怡萱。 后来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怡立忠开始空闲下来，也逐渐在制造厂站稳脚跟。他开始回家陪伴怡萱，关注儿子的学习与成长。怡萱开始上小学，初中，高中。 这种平淡的日子持续到了高三的时候。 怡萱喜爱的专业，与怡立忠所期待的不一样。 怡立忠老年得子，更是独自把怡萱抚养长大，虽然两个人的沟通相对比较少，但是两个人之间的爱深沉又含蓄。 怡立忠知道儿子埋怨在童年时自己少有陪伴，所以在后来的几年里，他努力补偿着。他的年岁越来越大，时光除了带走他的壮硕与健壮，还带走了他坚毅的硬心肠。 怡立忠变得优柔寡断与有些伤春悲秋。 他开始早早的考虑，如果儿子在未来离开他之后，那么是不是他就要一个人孤独终老。 他开始贪恋家人依偎的温暖，也开始后悔自己年轻时的莽撞，导致自己现在独身一人，一旦儿子离开，那么自己便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 某种意义上，望子成龙是一个父亲最殷切的盼望。 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怡立忠的思想又带着封建难以磨灭的影子。 怡立忠没有受过完整的教育。所以他认为，当他觉得儿子应该待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的时候，那么怡萱就应该待在自己的身边。就像当时的怡立忠陪伴着年弱的怡萱，只不过现在两个人反了过来。 可是怡立忠没有问过怡萱的意愿。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我是你的父亲，我需要你陪伴我养老，那果这么这就是你的责任，你应该一直陪在我身边。 这究竟算不算道德绑架呢? 谁也不知道。 为人子女，赡养父母这是一定的责任，可是如果这种责任意味着自由与梦想需要对半折起来，藏在心底里面。而这种限制，发生在自由悄然萌发的十八岁。 怡萱与怡立忠，在高考成绩下来的那一晚，促膝长谈，最终的结局不太友好，因为两个人发现——双方谁都不愿意妥协。 一个想要追逐心底萌发的萌芽，任凭自由与清风同长。一个渴望挽留岁月沉淀的温暖，自发等待亲情的陪伴。后来，这场父子之间的割据战，在一个夜晚爆发。 那个时候怡萱满心满眼都是不理解。 他不理解自己父亲莫名其妙的软弱，难以说服的强硬，以及日益增长的白发。而怡立忠彼时，已经为了支付怡萱未来昂贵的大学学费，选择了继续兼职。 其实怡立忠的自私，建立在爱之上。 在那个他与儿子促膝长谈之后的那夜，他睡不着，人越来越老，睡眠也就越来越少。看着星星逐渐西沉下去，月亮的光辉也变得暗淡起来的时候，怡立忠弥散的酒意彻底消散。 年近六十的老父亲，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的遮掩老旧床木板发出的吱呀声，接着凭借着夜晚暗淡的光辉，开始上网搜查那座儿子口中的学校。 在最南边，距离z市有三千多公里。坐飞机要坐五个小时，坐火车要做一天一夜，一次的机票钱，是他四分之一的工资。 这只是路费，再加上学费以及要给儿子置办的电脑手机的话........这些代表价格的数字变成了一串串筹码，被放在了天平的一边，而另一边的筹码，少的可怜——儿子的热爱。 短短的五个字，没有一个数字，只是一个意向。 第86章 可是算了大半个夜晚，白发鬓霜的老父亲还是艰难的挺直了被时间尘世压弯的脊椎。 在那个夜晚，他选择了做出妥协。 这样子的妥协伴随着多少心酸与卑微，谁也不知道，就连旁边低沉的月光也无法知晓。 熟睡在另一座墙之外的怡萱，也不知道。 彻夜失眠之后的第二天，怡立忠来到了工厂，收到了来自各个工友的祝福。 “老怡，恭喜啊!” “您儿子考的那么好，来日一定有出息的很啊!” “怎么样，准备去哪里啊，z大吗?” 怡立忠沉默了一些，随后继续扬起笑脸。 “我不懂，儿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能做的，就是给他多攒点钱。” “对了对了，我想给儿子买个智能手机，最近有没有打工的路子?” 可是这些话，怡萱不知道，怡立忠也不会主动讲。 可能是骨子里的那些封建想法，又或者是从小怡立忠就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否则也不会这把年纪孤家寡人，唯一一个儿子还闹了脾气。 他没有说出自己暗自的妥协，怡萱只当与父亲冷战。一直到那日彻底的争吵之前，父子两一日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争吵后的第一天，怡萱没有发觉怡立忠的离开。 第二天，他觉得有些不对。 第三天，怡萱冲到了怡立忠打工的塑料工厂，却没有看见自己父亲的身影，只见到了狄凡。 狄凡神色疑惑，冲着怡萱回答：“孩子你别着急，可能是你父亲他这几天去别的工厂打工去了，没来得及赶回来，你再等等。” “别的工厂?” 狄凡一脸疑惑：“你不知道啊孩子?” “你父亲说，想给你买个手机，所以去给自己找了新的工作，现在一天千两份工。” “.......持续多久了?” “应该有个快一个月了吧。” 直到这个时候，怡萱才想起父亲逐渐弯曲的脊椎，好似坍塌的山脉，脸色上的精神变得非糜，就连唇色都开始苍白。 怡立忠，58岁，于十年前开始尝试主动献血，是献血中心的第一批反复使用器械的实验人员。 在献血之前，需要交售抽血所使用的器械费用，最终通过献血的血量多少，得到相对应的金额。 怡立忠为了尽快拿到给儿子上大学的钱财，选择了卖血。 可是一次次的卖血，一次次的购买器械，算不少一笔小钱。由于知识的缺乏，他选择了主动成为器械反复使用的实验人员，签署了一份丧失人权的合同。 长达一个月的每日献血，使得怡立忠得到了相应的大量金额，可他的健康也随之流逝。除却血液带来的虚弱，器械的反复使用也滋生了当时那个年代难以搜查的细菌。 怡立忠得了艾滋病。 可他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症。 他只能软弱无力的躺在那个破旧脏乱的小床上，躺在那个医院昏暗的地下室里面。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拯救他。 他的周围也有很多这些病入膏肓的人。他们被厚厚的缠进蝉蛹当中，被孵化，被溶解。 他们却不知为何死去。 时间在这里的流逝变得尤为微不足道。 在生命的尽头，怡立忠只剩下了手指拨动的力气。他透过那扇厚厚的玻璃窗，渴望看见透过窗缝的透明阳光，渴望看见那样孩子的笑脸。 可他最终还是没看到。 但是他梦到了。 梦到了怡萱诞生之初，那个女人的脸已经模糊不见，唯有怡萱小小的身体被他一只手抱在怀里，软的他心尖发了烫，捧在手上，眼中不由自主泛起湿意。 初为人父的怡立忠，对着刚刚降临这个世界的怡萱，说了一句誓言： “爸爸一定保护你，一辈子都陪着你。” 左爻将这些证据搜查起来，接着由纪久焱安排曝光。在此之前，左爻独自去找了怡萱。 怡萱难以接受怡立忠的死亡。 在拿到这些资料的几个小时之后，左爻接到了怡萱的电话他的语气僵直，一字一顿，左爻似乎可以窥见电话之后他通红的眼眶。 他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就在调查结果发布给公众的前一周，李竹贺找到了左爻。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又过了大概两周的时间，左爻忙于整理怡萱这起案件，没有心思关心乘玉的事。所以当李竹贺找到她的时候，左爻两眼空空，甚至摸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李竹贺的神色紧张到极致，面色甚至算得上是憔悴。还未来得及寒暄，李竹贺用第一句话，便使左爻的心掉入了海底。 “乘玉失踪了。” “我找不到她。” “我知道你认识她的心理医生，所以能不能.....” 李竹贺语气悲伤：“帮帮我?” 心理医院 沈修然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左爻，又看了看坐在斜对面一脸焦急的李竹贺，然后又叹了一口气，紧接着捏了捏眉心。 “左爻，你真是.......” 沈修然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总归是有些无奈在里面，也许还有些咬牙切齿。但是左爻不太在乎。 “沈修然，我需要知道乘玉的事情。” “甚至，我需要你的建议，在这种新闻的公众负面舆论之下，乘玉的心理究竟能不能支撑她保持向生的心态?” 第87章 沈修然抬起头，双眼冷静的看着左爻。 “左爻。” 左爻朝前直了直身体：“我在。” “你，包括我，都没有权利泄露乘玉的隐私。” “也没有权利去揣测她。” “......即使你是一名记者。” 左爻着急道：“可是，她收到的舆论，是因为我而起。” “如果不是我率先想做一个属于她的专题，那么也许媒体就不会将眼光......” 沈修然打断：“你不觉得这个理由有点勉强吗?” 左爻沉默下去。 沈修然说得对，她没有权利，更没有理由。 “叮铃铃” 电话终止了左爻与沈修然的争吵。左爻缓了一口气，接起电话。 “调查发布之前，需不需要再核实一下那些名单人员?” “核实......他们是否真正失去生命?” 纪久焱点了点头，“对，我思来想去，觉得怡萱说得对。” 怡萱说了什么? 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你去继续跟进吧。” 左爻挂了电话。沈修然适时与左爻对上视线，张口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李竹贺突然发声。 “我可以。” “我有权利!” 左爻愣了一下：“什么权利?” 李竹贺抬起头，双眼直直地盯着沈修然，一字一顿。 “知晓乘玉心理状态的权利。” “因为......她是我的家人。” 沈修然沉默下来，接着叹了口气。 沈修然看着李竹贺：“我只能告诉你们一部分，剩下的，还需要她亲口告诉你。” 乘玉儿时就生长在z市。 可是这件事，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乘玉跟李竹贺，还是青梅竹马。 当年两个小孩在同一个幼儿园。 小小的乘玉当时还未长开，从小吃的也多，看上去圆圆的。站在大人的角度，会觉得很可爱，可是站在当时幼儿园的同学眼里，就有些胖。所以当时的李竹贺，只是觉得这个小女孩很有意思，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可是幼稚的小孩，还是小男孩，最后还是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他选择了用外号表达自己的注意力。 年幼的小李竹贺，给小乘玉起了好多个名字：“小猪”“丑丑”“胖娃娃”........ 嗯，这么看上去也没有很大恶意，可对当时的乘玉来说，就是很大的恶意。 于是，在年仅六岁的时候，小乘玉就有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概念——要瘦下来。 当时幼儿园里面，老师会在每日中午午睡醒过来之后，给孩子们分发雪糕。是老师自己出钱买的，所以只会分给自己喜爱的孩子。而那些没有得到的小孩，都会用一种羡艳而期盼的眼神。 那一天，乘玉终于收到了来自老师的第一根雪糕，她记得老师当时说：“乘玉长得真像洋娃娃，太可爱了!” 这句话，她记了很久。 后来的乘玉，跟随着自己对音乐的喜爱，来到了西方。从含蓄又内敛的东方审美，跳转到开放大胆的西方文化，乘玉需要适应很多事情。但是她最不适应的，就是西方人的审美。 她开始到处碰壁。 作为少有的女性指挥家，她参加了一些选拔性考试，也参加了许多比赛。但是许多评委，都对她说出了同一句话： “乘玉，你的专业能力值得肯定，但是我们在你身上找不到鲜明的个人特点。” “你让我们觉得，你无法完整的融入到整个曲子里。” 乘玉陷入到一种自我怀疑的境地中。 第35章 馥郁（7） 这是一间昏暗的房间，窗帘是深灰色，将窗外的一切光线细密的阻挡。房间陈列整洁，只有餐桌的地方存留着众多空瓶，被杂乱的堆积着。沙发上面坐着一个女人，身形纤瘦，神态脆弱。 如果左爻在，一定会认出——是乘玉。 长期由于对个人容貌的偏执追求造成了乘玉的心理长期处于一种压抑当中，再加上对未来以及音乐没日没夜的疲惫练习，此刻乘玉的身体已然撑到了一种极致，从而体现出了亚健康的状态。 (亚健康：肉眼看上去正常，实则身体内部开始出现各种组织器官不同程度的损害病症) 可是她现在不敢走出去。 因为舆论的压力，因为堆积在她身上的眼睛，因为一个个急于踩着她登上舞台的同行，也因为这个社会对于一个女 生的种种不公.......如果她走出去，如果她被大众曝光她的秘密，那么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毁于一旦! “叮铃铃” 一阵突兀的铃声响了起来，给这个沉沉的房间带来了唯一的一点变故。乘玉缓缓地，走到沙发的另一边，拿起了手机，却在看到来电人的下一刻，忍不住泪流满面—— 来电人：李竹贺！ 乘玉后来在国外独自打拼的日子，大多都是艰辛。比起后来众人看到的她当数第一的女指挥家的风光来说，她却更加铭记那段艰辛的时光。 因为比赛当中屡屡碰壁，乘玉丧失了信心。 当时的乘玉居住在大学宿舍，除了要支付上学所用的额外学费，还要支付音乐比赛众多的报名费用。她打了许多分工，可是大多遭受着外国老板的白眼以及客户层叠起伏的嬉笑。最终拿到手的薪资比起生活的重担，往往杯水车薪。 第88章 那天她的室友，一个长相甜美的外国小妞，穿着新到手的大牌亮色马靴，扭着纤细的小腰，来到她的面前。 寝室除乘玉之外都是当地人，只有她是异类，是一个没什么分辨力的中国小姑娘。外国小妞看着乘玉疲惫的双眼，看着她眉眼之间由于经久熬夜而落下的青灰以及沧桑，笑了笑： “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了吗?” 一口蹩脚的中文，被她说的不伦不类，可并不影响她天然雕琢的美丽以及看上去意气风发的眼睛。 “人们根本记不住你，那么，谁又能听进去你的音乐呢?” 一瞬间，似乎好多人的声音都在乘玉的耳边响起来： “你没有辨识度......” “我无法认同你的音乐” “你的动作僵硬的像是一个木偶，从你的脸上我看不到你的表情......” 乘玉想到了一个能让自己变得出众的方法。 魔鬼在对一个陷入漩涡的人伸出帮助的手之前，是不会让她发现自己是魔鬼的。在那之前，漩涡当中的人，只会发现这是一个很好脱困的方法，并以此能够不顾一切。 乘玉换了模样。 她变得美丽，变得自信，又变得富有辨识度。 她重新参加了比赛，并且靠着出众的外貌以及一流的专业能力，一举拿下了奖杯。 从此之后，乘玉的指挥之路，开始一路绿灯。她一路杀到了国外最顶尖的指挥家角逐赛。 这是她第一次参赛，在这之前，她被观众以及一些自身的评论家视为冠军的热门人选。 乘玉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这种心底的自信，在发现自己最后的对手，是当初那个外国小妞的时候，变得难以延续。 “你选用了这种方法，对于其他人管用，不过，对于我.......” “no way!” 最后乘玉输了。 她输在没有自信。 她深刻的知道自己与外国小妞在专业能力上面的差距近乎为零，可是先天性的，乘玉没有她那样的自信，以及强大的心理素质。因为乘玉从小开始，就被身边的人贬低，她努力抗争，可终究难以完全站立。 这次的事情再次给了乘玉很大的打击。 她最后，又走上了那个甜蜜又病态的道路。 这一次，乘玉变得更加美丽。 这种美丽包裹在自信的外壳之上。 在做完整容手术之后，乘玉便联系了一名z国知名的心理医生来克服自己的自卑以及提高心理素质。 她不想在同一条路上失败第二次了。 她成功了。 乘玉卷土重来，这一次的她闪耀，自信，强大。如果说之前的乘玉是夜空当中的星辰，点点星光闪亮，那这一次的乘玉，就是整个黑夜中间最大，最纯净的那轮月亮，萤月之光在绽放的一刻，令所有人心醉。 乘玉拿到了国际比赛的金奖冠军，她是这个比赛历史上，唯一一个华人女性冠军获得者。她的专业能力，以及与之媲美的美丽，令众多粉丝开始歌颂，赞扬。 当站在领奖台上，偌大的舞台上只剩下乘玉一个人，所有的灯光都打在她身上的那一刻，乘玉从心底，感受到了一 种久违的喜悦。 这是山穷水尽之后，终于重获新生的喜悦。 “嘿，你瞧!” “你终于成功了，你的付出有了回报！” “你终于不用再像是一只惨兮兮的丑小鸭，从这一刻开始，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 “你都是当之无愧的白天鹅女王! 乘玉听到了心底的声音，它如是说道。 可名利向来是双刃剑。 乘玉成功的同时，也为她带来了大量的目光，里面夹杂着的恶意，探寻.......数不胜数。 她的美丽是那样动人，耀眼，像是镶嵌在月光宝石之上最璀璨的那颗明珠。 大家都想要探寻美丽的秘密。 乘玉开始害怕起来。 她选择，在她名气空前的时刻，回国! 在她处于国外一个人打拼的时候，她总是能够搜到一个人的消息——李竹贺。 这是她童年时期的噩梦，可是年少之后的李竹贺仍旧不愿意完全失去她的消息。自她出国之后，李竹贺总会给她单独发来消息，即使乘玉没有一条回复，但他依旧热烈。 少年时期的玩笑始终是玩笑，可造成的伤害已然造成。乘玉不太想跟李竹贺再有联系。可是在回国的第一天，来到剧院乐队的第一天，乘玉跟李竹贺便相见了。 乘玉是指挥家，而李竹贺，是小提琴家。 两个人的故事隐晦，爱意或许夹杂其中，但乘玉心中始终看重自己的音乐。李竹贺想要弥补自己幼年时期犯下的过错，并为此缅怀了十几年。乘玉的伤害已然造成，迟来的抱歉对于此刻的乘玉来说已经无济于事。 乘玉知道，她自己的内心，有些许病态。 对于美丽的追求变成了当下人不变的主题，也变成了乘玉自信的一种筹码，徽章。将军失去了徽章，就失去了战功的证明。 乘玉没有办法放弃自己现在的美丽。 可大家已然发现了她的状态，一个久居阴云之下的人走进了死胡同，她应该怎么走出来? 乘玉失踪的消息被紧紧的封住，除了她身边亲近的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知晓。众人只知道乘玉因为身体原因而持续请假，但是因为乘玉的业务能力为人称道，所以真实算起来，其实也没有几个人一直关注这件事。 第89章 其他的观众，因为这段风头的过去，继续回归着自己的生活。每一日的每一刻，都会有新奇的，惊恐的，欣喜的，宏观的......各种消息的产生与传播，相比较那种浩瀚如宇宙一般庞大的信息网，乘玉的这一条消息只能算得上是其中十分微弱的一盏流星。 所以，除了乘玉身边的家人、她的朋友、以及她自己以外，剩下的那些观众，曾口出妄言的人，曾话语无意之间伤害他人的人......那些人，都可以很轻松的回归到自己平凡的生活当中，他们可以正常的作息，吃饭，睡觉......一点都不用担心深夜噩梦惊醒的恐惧，也不用担心整个白天头脑当中不断重复利言威语的煎熬。 可是以上的这些，乘玉都在经历，即使她已经顽强的与之抗争了整整十多年。 细细想来，从她年少时，日头昏暗，柳枝斜倚，几个少年玩笑似的话语，已然化成了一道道利剑。 可是他们不知道，只有她知道。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 来来回回，其实乘玉从来没有受到过除却言语之外的伤害，她接受高贵的教育，她的履历镀着黄金，她的未来看上去恢弘而壮大，是一张即将展开的瑰丽画卷。 所以为什么，她会选择在这个回国的下一个事业高峰之前，选择藏起来? “一个人只有真的走过去，才能将那些污言秽语真正放下。” “可是，是否真的走过去，除了那个人之外，你不行，我也不行，我们都无法真正知道。” “她的心灵究竟是看上去的百毒不侵，还是已然千疮百孔.....” “只有一点一点的窥探。” “而我能做的，不过是让她直面自己。” “经过这些日子的检查交流，我没有猜错的话.......” “乘玉的心，已经开启了自我防备，她开始不敢接受许多人，也没办法放过自己。” “那些经年留下来的污言秽语，将会变成一滴一滴的毒药，都放在她的心脏里面，随着经年累月浸润到血液当中。” “如果那些言语真的是毒药——她已经病入膏肓。” 眼前的李竹贺，神色已然变得愧疚又悔恨，可似乎比这些还要复杂。他的眼圈开始轻微泛着红，可牙关却能够明显的看出咬紧，此刻脸庞的线条变得锋利起来。 左爻这般听着，心中只觉得思绪万千。 沈修然看了看李竹贺的状态，又看了看左爻，随后给左爻使了一个眼色。左爻意会之后，跟随着沈修然一同离开了观察间。 “留李竹贺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这般想着，沈修然带着左爻走到了另外一个隔间。 “怎么这么说?” 沈修然冲着左爻笑笑，随后问道： “最近看你热心很多，你自己的状态还不是很好。” 沈修然挑眉：“有没有按时吃药?” 左爻心中猛然一顿。 “倒是吃了，但是.......我记忆还是没什么好转。最近事情太多，我连睡眠时间都没有办法保证的。” “怎么这么说?” “我想了想，还是先暂时搁置几周吧。我得先把这份工作保住。” 沈修然神色有些惊讶，似乎是惊讶左爻为何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这么说?” “是这样，当时我的上司给我划了时间范围，让我一个月之内完成那些专题。” “现在就差乘玉的专题，可现在连她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可能还要再想办法劝劝她。” “而且......我觉得她不会再对观众们，敞开心扉了。” 沈修然闻言也是沉默了一瞬。 他眼神清隽又温柔，只是静静的看了看左爻，最终什么话也没有。沈修然只是淡淡的将手放在了左爻的肩膀上，手掌中心的热量有些温暖，化成了一股热流窜进了左爻的心口里面。 左爻冲他笑了笑。下一秒，听见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左爻接了起来。 “喂，左爻，你现在在哪儿啊?” 来电者是金诗雨。 “我在心理医院，有一些乘玉的专题事情要调查。” “好的，你现在那边进度怎么样? ” 左爻看了沈修然一眼：“已经结束了，你那边有什么任务下来吗?” “哦，我看到纪久焱整理的资料，你们去了献血中心?” “这里面有些不对劲，我想跟你讨论一下。” “.....好，那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左爻对上了沈修然带有询问意味的双眸，笑笑。 “上司派任务了，我得走了。” “李竹贺状态恢复，就让他自行离开吧，麻烦你了。” 沈修然摇了摇头，将左爻送到了门口。 左爻坐上了闵浩辰的车。 闵浩辰早在左爻赶来的时候就给她发了消息，说要来接。 本来约好一起吃晚饭的，可惜....... 左爻侧过头：“抱歉，这次晚饭可能要失约。 闵浩辰笑了笑：“也不一定，你要去跟她商量事情，我可以等你。” 闵浩辰双眼正视着前方的车马大道，街道上的红绿光直直地搭在他高挺的鼻梁之上，露出他侧脸的清冷轮廓。分明清冷，可他的双眼流露出温度来。 “左爻，我可以等你。” 闵浩辰重复道。 没等到左爻的回复，闵浩辰已经自发的继续发动车子，车厢内沉默下来。 第90章 到了新闻社的时候，闵浩辰再次强调： “左爻，我会等你。” “因为我很久之前没有等你，所以这一次，请你不要拒绝。”左爻有些疑惑。闵浩辰的眼睛由于天色渐暗，变得透着光。他的话语使她的心口发着些微的烫，没办法拒绝。 左爻哑声：“好。” 下了车，左爻直奔新闻社。 电话当中金诗语的询问有些笼统，左爻不知道她需要自己接手什么资料，可听她的口气，隐隐之中左爻总觉得有些不对。 就像是......太过着急了，她好像十分需要这个资料一样。 左爻穿过新闻社的大厅，来到了平时的办公区域。大部分人已经下班了，有些区域甚至已经没有了人。而左爻和金诗雨的办公区域，在一开始，就没有开灯。 当左爻走进去的时候，是一片黑暗，静谧十分。入目是依旧是大开的窗户，此刻晚风不断涌进来，穿堂而过，直直地扑向左爻的门面，有些刺脸，也有些类似初春的寒意。 可现在，分明是夏季。 为何灯黑了，却没有人关窗? 左爻有些疑惑，目光再次朝着窗户的方向看去。似乎有那么一个人影闪过，继而再次消失，再次藏匿在了黑暗当中。 左爻试探：“诗语?你在吗?” 左爻走到窗户边缘，此刻风声肆意的传过来，将窗外色彩斑驳的景象照在左爻的眼底，可室内依旧是透不尽的黑暗。 “怎么不开灯?我先开啦!” 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不知为何，左爻的心间升起一丝不安感。 怎么会这样? 她不在? 那金诗语去了哪里? 左爻转过身去，走到了平时办公的区域，来到她的电脑面前。电脑没有关，映衬在黑夜之下，闪着一种微微的黄色光芒。页面上面似乎写着什么资料...... 是关于献血中心! 左爻惊讶：“诗语也在调查献血中心的事情?” “难道她也发现了器材的问题?” “什么器材问题?” 左爻猛然转身! 面前是金诗语熟悉的面孔，她就站在左爻的正后方。可不知为何，左爻此刻看着她往日里熟悉的面容，变得有些莫名阴沉。 金诗语似乎察觉到左爻诧异又疑惑的眼神，她瞬间变得十分沉稳冷静，让人找不出破绽。 金诗语微微一笑：“怎么了?” “没事，诗语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进来，方才等不到你，就去买了一杯咖啡。” 金诗语说着摇了摇手中的纸杯。 “哦，好的。” 左爻有些惊魂未定。 金诗语转移话题：“对了，刚才你说的那个器材，是什么?” “哦，是我跟久焱最近发现的，那个献血中心，似乎里面的器材有些不对劲。” 金诗语身子前倾：“怎么不对劲?” “我们那天晚上去搜查了一下，发现这个地方的抽血器材竟然是重复使用的。” “此外，我还收到了一些人的实名举报，说这个地方刻意掩盖由于滥用器材从而导致了艾滋病的传播的犯罪事实。” “并且，这个献血中心，在早些年间，甚至用真人做仪器实验......” 听到这些，金诗语的眼神变得深了一些，她的表情分明是惊讶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语气不明： “这么严重啊!” 紧接着，金诗语上前一步，上手紧紧握住左爻的肩膀，严肃道：“快，那事不宜迟，你尽快将这些整理出来，然后我们刊登上去!” 左爻惊讶的看着她：“啊?今晚吗?” 金诗语坚定：“对，就现在。” 想到方才闵浩辰在车里说的话，左爻有些犹豫，心中泛起了一丝犹豫。左爻斟酌词语：“我，我朋友在外面.....” 金诗语打断：“左爻，这个我们必须要快!现在乘玉失踪，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一个新的新闻填补她带来的缺口。” 左爻直视着金诗语，金诗雨此刻亦是紧紧盯着左爻，眼底的执拗不言而喻。 左爻妥协：“......好吧。我只能保证我会尽快整理出来，但是排版那些交给你。” “好!” 随后，左爻坐在电脑前，拿出了之前纪久焱帮忙整理的一部分资料，与她自己的进行了简单的总汇。 金诗语沉默地看着左爻，而左爻没有太过在意。 左爻深呼吸：“好了，这些资料我帮你导入了u盘里面，你今晚记得回去看一下。” 金诗语突然有些沉默的看着左爻递给她的u盘，缓缓接过去。她没有回话，而是沉默地看着u盘，也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 左爻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以为是她在烦恼排版，下意识劝慰：“排版很简单的，如果你觉得难的话，我可以明天做好然后上班的时候给你。 “今天就算了.....”左爻低头笑笑：，“我朋友在外面等我，所以......” 霎时，左爻的后颈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眼前的景象开始忽暗忽明，疑惑在左爻的心中泛起滔天波澜。 是......谁? 左爻努力地睁开眼，企图向着金诗语求救，却只看到了她沉默又冰冷的眼神——依旧是直盯盯地望着她! 而金诗语的背后，是再次不知何时被开启的窗户，夜风肆无忌惮的吹进来，在黑暗当中，一个人影闪过，左爻依稀的看到，那个人从金诗雨的背后，无边的阴影当中缓缓地走出来。 第91章 如果言小枫在，一定能够认出来，这个方才将左爻打晕的，就是她童年的噩梦—— 吴时！ 第36章 馥郁（8） 等左爻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昏暗。 四下寂静，满目无人。 周围尽是黑暗，左爻尝试着挪动四肢，却发现四肢皆已被绳索牵制住。 此刻，左爻感觉自己应该是仰面躺在什么地方，四肢绵软无力，且被控制着难以挣扎。大脑的意识有些昏沉，再加上光线阴暗，左爻实在是看不出来，自己此刻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只能够闻到一种消毒水与腥臭混杂的味道，十分刺鼻，即使左爻现在五感有些迟钝，也下意识的规避这种腥臭味。 左爻处于一种昏睡与清的混沌之间，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一日深夜。 应当是深夜，因为本就黑寂的环境之下，四周显得越发沉溺。突然，一声突兀的嘎吱声，沉默地从一处角落响起，将左爻微弱的意识呼唤的有些清醒起来。 左爻警醒地瞪大眼睛。 一秒，两秒—— “踏踏” 一声微弱至极的脚步声，缓缓从看不清的黑暗角落传来。接着，这个角落里面，渐渐的，被残缺的光线照射，映出了一个破损的人影。 人影身形熠熠，脚步轻便，看不清具体的神色，却能够感受到一道极具侵略目光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左爻熟悉极了! 可惜左爻的大脑此刻下意识的迟钝，没能感知出来这个人是谁，也没能察觉到这样的眼神再次出现，意味着什么，而她又错过了什么。 此刻的左爻只是沉默地屏住呼吸，紧紧的盯着声响传来的地方，保持着单薄又无能的警惕。直到，这个人缓慢而又轻轻的走到左爻的面前。 这张脸，陌生又熟悉，仿佛是一种沉溺潜意识当中的错觉。下一刻，左爻的大脑突兀的疼了起来。 左爻感觉到一双算不上温热却富有力量的手，以一种便捷的力道将制衡她四肢的捆绑全部松懈下来，接着，左爻多日未曾运动的手脚一软，不受控制的跌进了面前人的怀抱当中。 这人的怀抱，比左爻想象当中炙热，也比她想象当中冰冷。分明是一个人的胸膛，可却并没有源源不断的传出热源，而是传来一种从衣物摩擦之间透出来的冰冷。他的胸膛随着方才的剧烈运动而不断起伏，他的心脏跟随着每一次呼吸的搏起而起伏跳动。 “扑通——扑通——” 左爻不受控制的将脸庞贴在了他的胸口，而她的耳朵，贴到了他的心脏。朦胧之中，左爻似乎听见他的一声叹惋，是一种熟悉的语调，慵懒又悠扬，热烈又张狂。 纪久焱一声轻笑：“就这么舍不得我?” 纪久焱打量着依靠自己心脏的女人。 显然，这三年时间，使得这面镜子已经变成了纪久焱专属的镜子。纪久焱可以每一日清晰地通过她，去观察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是一种新奇的，类似于曼陀罗一般让人痴迷的体验。 纪久焱望着面前有些昏沉的女人，挑起了眉头。 “运气很好的左爻小姐.......” 纪久焱轻柔的将女人从自己的怀中扶正，轻声：“左爻，你看看，我是谁?” 左爻有些朦胧的睁开眼睛，下意识对焦。 一双明亮又有些危险的眼眸，像是一对明灯，将周围的暗沉全部压下来，最后只能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睛。 左爻惊讶：“纪......” 纪久焱立刻抬起手臂，堵住了一双柔软的红唇，凑近。 “嘘——” “别说话，也别怕” 纪久焱眼神坚定，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说服力。 “我会救你出去。” 纪久焱勾唇一笑，接着将手缓缓放下来。 “走吧，到你逃出去。” 话毕，左爻感受到他拉起她的手，一种热流从掌心相接的地方，缓缓传来。纪久焱带着左爻穿过了一个长廊，长廊又黑又长，看不尽尽头。 在长廊的中途，纪久焱转过头，对着左爻说： “我离开一下，很快回来。” 确实他回来的很快，再过了五六分钟之后，他就再次回来了。看上去一身轻松，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除了手边袖口有些被染红。 左爻此刻大脑发晕，太阳穴一突一突的泛着痛，主观的没有在意，只是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 可她说不出原因，只能继续沉默地跟着纪久焱奔跑。左绕右绕，终于来到了出口。 左爻迷迷糊糊的被纪久焱牵到出口处，下意识迈动步子就要离开。可纪久焱手臂一使劲，左爻被突然拉回了纪久焱的怀中，感受到腰部传来他手掌想贴的热源。 左爻疑惑：“怎么了?” 纪久焱有些无奈的一笑：“你还真是......” 纪久焱深呼吸，眼神开始发亮，却带着认真：“左爻，你会记得我吗?” “什么?” 纪久焱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左爻有些许困顿的看着纪久焱，只觉得他眼神开始莫名变得有些悲伤又觉得记忆当中的那个少年郎在此刻变得有些陌生。 他的眼神再次变得及具欺诈性。 纪久焱缓步靠近，然后他轻轻的，将额头贴到了女人的额心，缓缓的吻住那个缺水的红唇。 第92章 当两人再分开时，左爻捂住嘴，瞪着纪久焱。 “你......” 纪久焱展颜一笑：“左爻，说好了，要记得我” “要，舍不得我。” 说完这句话，纪久焱一个转身，左爻下意识挽留。 “哎——” 可紧接着，是街道周围开始燃起了一阵刺眼的火光。火光橙红色，将周围的黑暗与浓夜死咧开了一道口子。 应当是有什么爆炸了，左爻的耳边继而传来一种爆裂声，纪久焱最后的眼神熟悉而热烈，却令左爻此刻的骨髓冰冷至极。 左爻想起来了。 那个夜晚，师傅死去的那个夜晚。 她曾经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与纪久焱，一般无二的眼神! 接下来的事情，左爻是作为幸存者，从旁人以及其他内部的消息当中听到的： 左爻被关押的地方，就是曾经强制二酒献血的地方，也就是怡萱的父亲，逸立忠“失踪”的地方。 此案本应该扑朔迷离，再不济也不应该破的如此之快。可这一切迅速破案的原因，是因为一个人，一个直捣龙潭虎穴的男人——纪久焱。 纪久焱的身份不只是一个调查记者这般简单。 事实上，他的真实身份，即使是警察厅的高级警署金聿成也没有权限得知。 不过毋庸置疑的一点是——纪久焱的身份，很复杂。 当时金聿成带着一众人等从献血中心的外围包抄突破的时候，一抹火光冲天，接着是巨大的爆破声。 献血中心爆炸了，只剩下一片废墟。 金聿成带着警察厅的众人来到案发现场，献血中心的大部分公职人员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但是所幸没有人死亡。而且经过金聿成他们的仔细搜查发现：献血中心的爆炸，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 准确来说，只是献血中心的外围以及一些装有重要资料的房间被摧毁。但是真相曝光于众人面前的时候，往往是骇人听闻。 金聿成等人成功营救了被困在地下室的患者，患者数量达到上百，其中仅仅有五位患者没有感染艾滋病。所以换言之，这被困在地下室的患者，全部都因为重复使用献血器械而感染了艾滋病，无力回天。 他们的身体机能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这不仅仅是艾滋病品带来的后果，而是长期被捆绑在床铺之上，每日艰难维持自己生命来到的透迤。 他们这些人来到这里，或是为了并不算充裕的献血费用，或是一为了能够在如此繁华的城市获得一个赚钱的门路。 经过金人杰的事后单独审问发现，有寥寥几位待在地下室被困十年已久的人，来到这里并不甚为了所谓的献血补偿，而是为了十年之前，流行于底层平民之间的“超能血”。这些底层平民都是社会的底层，有些甚至连国家最低保障都没有获得的资格，有些是身体残疾......他们都没有独立获取社会报酬的能力，献血变成了他们平淡灰暗生命中一条能够走的下去的路。 金人杰有些质疑：“你们知道血是自己身体里面的，长期献血一定会身体不良，这种常识也不知道吗?” 金人杰进一步询问：“你知道，十年前告诉你超能血的那个人叫什么吗?长什么样子?” “......” “我们当时，已经没有路了。” “我们想过当乞丐，然后睡在不远处的天桥下面，可是现在响应政府文明化改革，我们连大桥都没地方睡，连乞讨都失去了资格。” “........你让我们，怎么活?” “当时的情况，献血是我们唯一能够走的道路，献出去的是我自己的血，我也是在后来才患上了病，比起之前，我已经多活了十年。” “如果没有这个献血，可能我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饿死了。” 金人杰无言。 “至于你说的那个宣传的人，样子我早已经记不清了......” “他的姓氏比较特殊，所以我还记得，似乎是叫.....” “狄凡。” 审讯的结果，很简单。 这些人历尽苦难，最终的生命已经成为一眼望得到头的存在，那么该怎么对他们实行惩罚? 他们只是买了自己的血，所谓的罪恶在他们的面前，不过是唯一能够吃得上饭的一条道路，所以才义无反顾的踏了 上去..... 不过，这些不是金人杰能够管的事情，金聿成也不行。 可是搜查出来的结果，却并不简单。 金聿成带领楠炀等人对献血中心进行了搜查。楠炀，金聿成与金人杰分头行动，每个人带着一小分支队。金聿成发现了被困在地下室的众多患者，而楠炀与金人杰，则是另有收获： 金人杰来到了献血中心的外围，他开始观察这里爆炸之后的残垣断壁，并试图探查是否还有其他炸弹的可能性。 此刻乌云滚滚，火光渲染了半边天色，恍若黄昏一般的赤红色，闪耀在浓厚的夜色之下，金人杰看到了一个人。 她的身影是金人杰一早就知道的纤细，腰肌随着步调而轻轻扭动，显得婀娜多姿，一身黑衣，像是黑夜里迷人妖精，却遮住了美丽的容颜。 这个遮挡对金人杰来说恍若无物。 因为他知道这是谁，这是言小枫。 他们于满满烟尘当中对视，然后不约而同的移开，眼神当中是故作冷静的冷漠。可是只有金人杰知道，他的心底再一次叹息。 第93章 “原来.......她还是没能放手。” 楠炀来到了一个走廊，走廊当中的大多数房间都被摧毁，独独留下了几间房屋，却杂乱非常。秉承着搜查证物一定要小心谨慎的理念，楠炀带领着这队人开始一点一点小心的探查。 杂物颇多，花了不少的时间，楠炀搜查的这间房子，只剩下一个角落没有搜查。这个角落并不像房间的其他地方那么拥挤，甚至脏乱，除了一个比较显眼的盒子之外，只有几叠日记本，被安稳的叠起来放置在盒子的旁边。 楠炀先分别查看了这几叠日记本，最后发现这里面的日记本大多是空白，然后写着一些献血中心的基本数据。只剩下一个日记本的时候，楠炀心念一动，将视线放在了房间角落的这个显眼的盒子之上。 盒子上面灰尘不似其他杂物那么多，看上去有点大，有点突兀，就像是—— 就像是故意放在这里，想要让人发现一般！ 楠炀被这个想法一惊，然后她快速的镇定下来，继而伸手打开了这个盒子。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然后楠炀逐渐看清了安静放置在盒子里面的事物。 这是一个摄像机。 摄像机的设备有点老旧，像是前十年才会使用的设备，却被如此稳妥的放置安好。 楠炀缓缓抬起手，将摄像机拿了起来。 里面的储存芯片已经被带走了，只留下了一小段视频。楠炀秉着好奇心，打开了这段视频。 摄像机确实已经老旧了，在出现一段花色界面之后，方才缓缓开始播放视频里面的内容。 在外人的眼里看上去，只能够听清楚视频里面传来了明显的一声枪声。枪声紧凑相连，让人措不及防，震摄心神。可楠炀的脸色，在打开的一瞬间变得及其难看，近乎苍白! 距离献血中心的爆炸案已经过了一周。 这一周，整个z市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先是z市有名的献血中心被宣告彻底破产，然后是一抹关于献血中心的丑闻席卷了各大民生平台头条——献血中心反复使用旧日器械，导致大数量的艾滋病患者突增！ 又因为这个话题的突起，许多与之相关的话题也被牵扯进来——十年前的“超能血”，究竟是什么? 作为一名新闻人，左爻应该是忙的要死，可偏偏爆炸案之后的三天，左爻接到了上面下来的通知，告诉她好好修养三天再回去。 等到左爻终于回到新闻社的时候，新闻社已经物是人非。左爻的顶头上司金诗语不知所踪，她询问了人事部却得到了金诗语早就辞职离开的消息，再无其他。 与此纷至沓来的，是纪久焱的离开。 他只是左爻的助理，当年也是左爻坚持一定要带他入行，走进新闻社，所以准确算起来，人事部也没有准确的纪久焱的消息，离开就离开了，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左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有些想笑，可是心头的酸涩又满满的溢出来。 因为左爻知道纪久焱的事情绝对不简单，他的身份，三年来他瞒着她做的事情，还有师傅死去那一日，她看到的与 他相似至极的那双火光下面的眼睛...... 纪久焱，你究竟是什么人? 闵浩辰十分担心左爻的状态。左爻在家修养的三天之内，他就一直陪着，现在听闻左爻要去心理医院复诊，他坚持要开车送她去。 车上带有的熏香，是一种静谧幽然的味道，坐在身边的闵浩辰沉默的陪伴，左爻躁动不安多日的心绪逐渐缓和下来。 似乎察觉到左爻的放松，闵浩辰微微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感觉好点了?” 左爻微微笑了笑：“嗯，谢谢你。” “等看完诊出来，我带你去吃那家路边摊。” “我请你，你好好想想要吃什么。” 也许是随着他的语句，左爻想起了之前与师傅在一起的画面，心头更加缓和下来，嘴角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闵浩辰察觉到：“小馋猫，说到吃的就开心了。” “怎么，好不容易你请我吃一顿，还不容许我开心开心?”也许左爻终于变得欢快了些，闵浩辰也少见的开始与她犟嘴。 “对啊，所以说你是小馋猫。” “好啊，那你记得要好好把我喂饱!” 闵浩辰一声轻笑：“对了，说到这个，你想不想吃我妈做的饺子?” 左爻笑意微敛，然后沉默下来。 “我妈早就想喊你过去，其实早就该去的，这么久了，也应该见一见。”闵浩辰有些忐忑：“你觉得呢?” 左爻转头看向了车窗外，外面的车流川流不息，此刻夏日盛放，空气中应当是有一种芬芳的花香。 是啊，夏天早就来了。 也没有人想要一直待在冬日里面。 左爻轻声：“好啊，下次，你带我去。” “好啊，我带你去。” 闵浩辰的唇角也勾了起来。 车里面的两个人没有对视，他们的座位安安稳稳的立在两边，两个人的视线一个放在前方，一个放在外面，可是他们的身躯不约而同的倾向于对方。 这是一种亲近的展现。 沈修然早就在等左爻了。 当左爻走进观察室的时候，他神色是少有的严肃。 “听说你想起当年的记忆了?” 第94章 “可有头疼，最近吃饭是不是会有恶心晕厥?”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修然在左爻一进观察室的时候，就一连三问，偏偏他的神色是少有的严肃，让左爻本来有些懒散的心也变得收敛起来。 “咳咳，那个有.....有个一周吧。” “然后最近吃饭睡觉都没有其他的副作用，也没有头疼那些。是想起来了，但是想起来的并不多......” 沈修然闻言沉下气来：“左爻，你先躺在床上，我帮你催眠看一下。” “好。” 左爻在床上躺了下来，鼻腔间泛着熟悉的香气，淡淡幽静，是与沈修然身上相同的气息。这样子的气息，在左爻每每因为过去的噩梦而疼痛的时候，就会像是救赎主一样降临，然后驱赶她的疼痛，为她带来安稳。 左爻看着沈修然低下头，发丝慢慢的垂落下来，然后轻微遮挡住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总是格外的深沉，像是里面有着一场巨大的漩涡，可是左爻知道他会替她准备好渡过巨浪的小舟，然后缓慢 的安稳下来。 左爻的心间逐渐安定下来，缓缓睡去....... 第37章 馥郁（9） 当左爻再次醒过来时，她看到了沈修然沉默的背影。 一缕悠悠白雾，顺着沸腾的水汽逐渐上升，然后模糊了他俊俏的轮廓，将他的背影都镀上了一层恒久的静谧，也许是神秘。 这样的沈修然，让左爻的心底有些慌，像是找不到源头的小溪。左爻开口喊道：“沈修然。” 沈修然顿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他看了左爻一眼，然后缓缓将眼底散发的情绪逐渐再次沉溺下去，像是在沉溺即将跃出海面的游鱼。 “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继续保持着这种情况，这些短暂的碎片化记忆不会对你的大脑产生太多的刺激。” “这是好事，但是属于保守派治疗。” “但是你要知道，这样下去，你的记忆很有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恢复。” “所以，还有另外一个选择——激进治疗。” “我会不断地给你相同的刺激，然后导致你的大脑皮层自发回忆活动，刺激出真正的记忆。” “现在你刚刚想起来新的记忆，不能再拖了，如果选择这种方法，就一定要趁热打铁。” “但是我要提前说，如果选择这种方式，你会每一次回忆都在痛苦当中度过，不断地折磨自己.......” “最后也不一定能够得到你想要的真相.....” “所以，你想选什么方式? 左爻没有丝毫的犹豫地问道：“什么才能最快速度的得到记忆?” 沈修然沉默了一瞬，接着说道：“第二种。” “好，我知道了。 “有具体的时间吗?就是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完全想起来?” 左爻双眼直直地盯着沈修然，带着一种令人动容的坚持。“我想要个具体的时间。” 沈修然看了看左爻的眼神，而后叹了一口气。 “三到六个月。” “我保证，最迟半年，我让你回忆起丢失的所有记忆。” 沈修然眉眼柔和又坚定：“左爻，这是我对你的保证。” 左爻启唇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身后徒然放大的音量所吸引。 “根据本台消息，z市由中央直属管辖的行政司法机关——中央警察厅，发生了巨大的人员变动。” “其中，以前督察长金聿成先生为首的一行人已因为一些不知名缘由，被革职查办” “金聿成先生至此就业已有近十年，曾多次参与组织各大行动，其中著名的12.30毒品贩卖案，就是由金聿成先生带头引领是三年前的那起案子，感谢金聿成先生为我市平安做出的一切贡献。” “现在，接任金聿成先生就任督察长的是之前就职于金聿成手下的一名警员——” “金人杰先生! 左爻只觉得两耳空空，大脑开始自发的响起蜂鸣。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金聿成会被革职? 是因为他做了什么? 最近做错了什么，还是...... 还是当年，又发现了什么? 是什么让金聿成成为了督察长? 是三年前的那件事，那起案子。 自那之后，罹难的人死去，家属陷在沼泽漩涡久久不归，而金聿成青云直上，至此成为权倾警察厅的督察长，风光 无限。而证实当时证据的摄像机物证，案发现场的人证......统统不知所踪!就连当年的绑架犯一并死去。 左爻抬起头，紧紧的盯着电视当中金聿成那张放大的脸庞。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然后被发现了?” “还是......你发现了什么?” 左爻赶到了警察厅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太多的记者。警察厅门口人满为患，上头不得不派出一两个警员出来协调疏散。 左爻踮起脚尖往里面看，却不想看到了熟人。 左爻挥手：“楠炀!嘿!看这儿!” 楠炀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顺着声音看过去，惊喜道：“左爻小姐?” 楠炀看了看自己周围：“稍等!” 然后，左爻看到楠炀逆着人流，拥挤着朝自己移动过来。等到终于来到左爻的身边，人群外围的时候，她面容上已经沾染了薄汗。 第95章 “你在这儿，是要疏散人群吗?” 楠炀挥了挥手：“是的，干活嘛。” “不过左爻小姐，你来警察局这是.......?” “哦，我那个，我其实是来......” 楠炀看了看左爻有些慌乱的动作，直接开口：“是为了头儿吗?” 左爻哽住：“......对。” “好，我知道了。”楠炀抿了一下嘴唇：“那这样，你稍等我一下，我马上疏散完这些记者，就带你去。” 说完，楠炀立刻转身，再次进入了人群当中。 左爻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去，去哪儿啊？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爻的疑惑得到了答案。楠炀要带着她进入了警察局，然后左转右转，最后到了一处小院。 楠炀转过身，又着腰：“好了就是这里。” “快去吧他应该一会儿就要走了。” 楠炀见左爻愣着不动，推了她一把：“快去!” “哎哎我，我去哪儿啊?” “你不是要找头儿吗?他就在小院里面呀!” 左爻忘了之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一句话：人的本质是怯懦。 未知的一切，都会成为人害怕的缘由。当时并无甚体会，现如今是真的感受到了。左爻此刻面对着在z市中央警察厅后部的一个小小庭院，感受到寂静又温暖的风声，听到树叶相互摩擦树枝的声音，似乎有几声零碎的鸟儿吱呀，但并不足以打破此刻的安宁。 在这样的一个情景之下，她将要去见金聿成。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左爻应该是愤怒的，忐忑的，或者是会想要狠狠地质问金聿成，再或者是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冷嘲热讽： “看，你被革职了。” “是不是三年前的那件事?’ “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好警察。” .......等等一系列话语，总之是要以一种伤害的角度出发，然后嘲讽，然后落进下石。 只要能得到三年前的真相，左爻不在意会做一个坏女人。但是之前的种种想法，都截止在她走过院落这一处拐角之前。 左爻走过院落的拐角处，眼前豁然开朗。 在警察厅的后院，种植着这样一株盛大的，绿荫盎然，又朝气蓬勃的参天大树，大到可以将屋檐盖满，然后呈现出一处天然的荫蔽。 金聿成站在荫蔽里面。 此刻，左爻的记忆一瞬间融会贯通。 她终于想到了这一处地方。 这是她与纪久焱第二次见面的地方。 这棵大树，在春意来临的时刻，他乍然撞进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太自由了，太意气风发，即使他再刻意遮掩，也难以掩盖他骨子里面的桀骜不驯。 所以，左爻发出了邀请。 纪久焱，在那个时刻，我处在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我向你发出了邀请。 我仅仅是在邀请他加入我的调查吗? 后来相处的几年里面，左爻反复的扪心自问。 其实不是。 真正算起来，在大树之下，两人相互高低对望的那一刻，左爻就在诚挚的邀请纪久焱。 左爻在邀请他，加入她的人生。 而现在： 金聿成站在荫蔽之下。 他的脸庞从来都是美的没有道理，像是春意初发新生的枝桠，每一次都会呈现出无与伦比又别具一格的美感。 他只是低着头，直直地看着。 看些什么呢? 一瞬间，左爻不忍惊动他。 左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树根荫蔽之处的一出小小的枝桠。虽然绿的清脆，但是看上去，却很弱小。 “你觉不觉得，你有些像它?” “你在跟我说话?” 金聿成抬起头来，而后温和的笑起来：“现在除了你，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你知道我要来?” “不然你以为凭什么楠炀会直接将你带来这里?”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像它?” “因为弱小。” “什么?!” 拳头in了! 金聿成察觉到左爻的神情，笑了一声，柔声道：“还因为强大。” 左爻皱起眉头：“弱小又强大?” 金聿成柔和的眉眼看着左爻，任凭阳光争先恐后的穿过罅隙，落在他的点点眉梢，一瞬间，他变得无限温柔。 “嗯，弱小又强大。” “虽然看上去弱小，但是我知道你的努力，你的坚持，你的每一次执着。” 一阵风吹过，拂过摇摆的枝桠，拂过边缘的花香。 “左爻，我知道，你很强大。” “你是不是在拍马屁?” 金聿成一声轻笑 “对啊，因为现在我已经是无业人士了。” “所以想请你帮帮忙，收留我一下。” 左爻堂皇：“我?我怎么可能?” 金聿成问道：“你不是要查案吗?” “对啊，那你......“ 金聿成挑起眉头：“我可以帮你。” “免费，唯一的代价就是，我需要参与进去，得知最新案情。” “可我这次来，是想问你.....” 金聿成打断：“我知道。” “我会告诉你的，等到合适的时候。 “因为涉及案情细节，我不能够随便告知。” 金聿成话音一转：“但是我保证，在合适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第96章 金聿成再次勾唇，双眼在几缕阳光之下投射出一种温和的浅色光彩。 “好吗?左爻?” “可是......我觉得这些你一个人也可以做。” “为什么非得是我?” 是啊，为什么呢? 金聿成看着少女疑惑的眼神，下一刻率先抬步，直接拉起了少女的胳膊。 “哎，你要带我去哪儿?” “在我彻底革职之前，我们要把最后一个案件处理完。” “什么?” 金聿成语气坚定：“找到乘玉了。” 直到金聿成带着左爻跨过警察厅后墙头的时候，她还是没能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怎么就从自己要去找他算账询问，变成了跟着他手牵手去找乘玉了? 掌心传来的温热源源不断，而左爻的心脏在此刻也开始跳动得激烈起来。 “金聿成，你刚刚说的去找乘玉，是什么意思?” 左爻仰起头去看金聿成，看着他几个跨步，随后如同一只轻盈的雨燕一般落在墙头之上，正午的光芒照在他身上，而金聿成回过头的瞬间，阴影之下，左爻看不清他的面容。 耳边的布料摩擦声响起，却更像是风声穿过碧绿树叶的罅隙，盛春的浓意似乎在这个瞬间，向着左爻铺天盖地地席卷 而来。 “因为你想，而我刚好找到了她。” 金聿成的回答顺着春意裹挟而来，在这一刻，左爻的心跳似乎顿了两拍，语气有些滞涩。 “那你.....” 左爻满腹疑问，最终却话到口边说不出什么来，只能看着金聿成熟悉的挑眉神色，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只能翻墙吗?翻得是警察局的墙，我会不会被逮捕啊督察长大人?” 显然这番话取悦到了金聿成。他的身影微微侧过来，刚好满足阳光穿透他侧脸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转而笑起来。 “那没办法了，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我们现在正经算起来，应该是逃犯。” 什么?!! 左爻的眼神在一瞬间瞪起来，紧接着手臂被金聿成拉着挣扎着上了墙头，然后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局面。而金聿成已经翩翩然的落下，像是落下一片飞舞的落叶。 金聿成将翻越墙头这种事都做得优雅至极，神色是一种悠然自得，好似浑不将所谓的规矩放在眼里。可他明明......做了七年的警察。 左爻心底，不知为何动了一下，接着复杂的情绪纷至沓来， 瞬间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越发的警惕。左爻只能看到金聿成那张俊丽的脸庞挂上了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意，然后站在墙边，微微抬头看着她。 盛春的阳光会眷恋神一般的皮囊，而金聿成算得上是独宠椒房，他任由着阳光争先恐后地落在他的身上，蓬松到有些许凌乱的发丝微微晃荡起来，本该完整穿着的正装被他解开几个纽扣，反复折腾之下露出洁白到性感的锁骨肌肉，然后，左爻看到他轻微地眯起眼睛来，呈着笑意的眼眸背着光，又映射着光，显示出一种奇幻到蛊惑的色彩。 金聿成微微张开了双臂，整个人展示出一种开放又包容的姿态，然后轻轻开口，嗓音当中的低音像是落在胜春意浓的翩翩蝴蝶。 “左爻，快下来。” 可金聿成的眼神却直直的望着左爻，那双眼睛当中的情感复杂又纷乱，左爻却偏偏读出了特别的意味。 “快下来，然后落在我的怀里。” 下一瞬，左爻紧闭上了眼睛，顺着感觉向着下方用力一跳。然后，左爻再次听到了布料摩擦在身体上的声音，接着是心脏裹挟着耳边忽然开始变得剧烈的风声，开始不断的跳动，然后落进了一湾温暖的怀抱里。 就像是白鸽飞入温暖又葱郁的林中巢穴，也像是蝴蝶在掀起翅膀的瞬间，落入香气馥郁的花丛蜜田。左爻落入到了金聿成的怀里。 心脏传来后知后觉的后怕，紧接着左爻的鼻腔涌进来金聿成身上独有的轻微烟草气与一种墨香的味道，将桀骜与文艺结合的天衣无缝。然后，左爻听到金聿成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响起。 “你看，我的怀里，安全十分。” 第38章 馥郁（10） 乘玉住在一栋旧楼巷深处的宾馆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宾馆从外部看上去并不瞩目，但是进入之后却发觉该有的氛围以及设施都一应俱全，房间五室两厅，还附带了一小个可以单独做厨房的吧台。 这种条件，不像是宾馆，而像是出租的房屋。也难怪乘玉能够悄无声息的在这里待了将近一个月。 所幸，找到她了。 在金聿成带着左爻来到乘玉所在房间的门锁之前的时候，左爻下意识地想起了一个人——李竹贺。 “她的发丝长长的，带着一些轻微的卷。” “那个时候，我从睡梦当中醒过来，看到窗外的澄金色阳光灿烂的洒在一个女孩的身上。” “我好像看到了天使。” “后来，我总是会忍不住的将我的目光分给她。” “我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她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我只知道在后来，我往后数十年的目光，全部跟随着时间，停驻在她的眉眼。” 李竹贺对于乘玉的记忆比较琐碎，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像是一个个被打碎的碎片。 第97章 可是本来，就没有一个完整的玻璃。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可以追溯到记忆并不甚明媚的幼年时期，幼儿园里面的孩子一个个稚嫩的如同刚刚长出花 苞的花朵，需要精心的呵护与疼爱。一些细小的，甚至包装之后的恶意，也容易随着记忆附骨之蛆。 李竹贺只是简单的，选择用错误的方式将关注感给予了小乘玉，他不知道小乘玉会受到那么多的伤害。这种阴影伴随着乘玉许多年，并在之后给了她一个完全不同的价值观。 后来小李竹贺在听到小乘玉已经离开的那个瞬间，并没有多么悲涌的感觉。 他只是觉得，有些空洞。 说不上因为什么。 就像是他最喜爱的一部动画片失去了一个主角，最喜爱的玩具失去了电池，最爱吃的饭失去了调料。在最开始就能够察觉，在第一瞬间也并不觉得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却能够在后来的生活当中，由于水一般无声无息的将自己的生活思绪占满。 这个道理，李竹贺真正的领悟，用了整整十年。 那会儿他已经上了中学，由于优越的外貌备受关注，然后历年的经历也被反复询问探究。友人并肩与他走在路上，口气稀松平常，却略带着调侃的问道。 “你是xx幼儿园毕业的吧?” 李竹贺忘了自己有没有应声，只是听到友人下一句话，那个沉溺已久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面。在这样稀松的午后，却将他的生活再次掀起波涛。 “跟你之前在一个幼儿园的乘玉，如今去了国外的音乐学院，好像得了奖。” “哎，看看人家的生活，跟我一般大，过的那么声色犬马。” 后来李竹贺回到家中，用电脑搜索了乘玉相关的消息。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太过遥远，而乘玉彼时取得的成就，还 远远算不上之后的万众瞩目。 于是搜遍网络，李竹贺只是在零碎如星屑一般的消息当中，翻到了一张乘玉只剩个模糊轮廓的照片。 照片上的乘玉刚刚做完了第一次整容手术，那个时候的她站在奖台之上，笑得欣欣向荣，阳光普照。虽然外表变了，但是女孩眼中的那种情绪，一如多年之前梦醒时分的朦胧感，让李竹贺一眼就可以确定——是她。 李竹贺的心像是被一根来自大洋彼岸的丝线温柔地牵连起来，举目望过去，是将时光倒退十年的心动无知。 然后，在下一个十年，李竹贺开始了一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一场近乎疯狂的追逐战。他开始朝着小提琴家的方向努力，他开始不分昼夜的练习，本就不低的音乐天赋再加上不俗的外貌，成为他成功的奠基石。 李竹贺成为了一名小提琴家。 而在这个时候，乘玉拿到了整个国际比赛的金奖。 多年的打磨将梦醒时分的那个女孩的外貌磨砺成一种迎合时下大众审美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在望向音乐时候闪过的星辉，成为了李竹贺坚持多年的缘由。 直到他们见面。 直到他们重逢。 经过二十年的春秋夏日，李竹贺终于再次见到了他的小天使。 小天使被人间多次伤害，改头换面，但是他坚信，阳光还是会分外普照她..... 李竹贺赶到的时候，左爻已经跟金聿成坐在门前一个多小时了。 时间本就紧迫，金聿成的气压变得有些低，于是他率先站起来，看了一眼这个匆匆赶来的男人。 “李竹贺?” 金聿成的尾音翘起来，带着一种询问语气。 李竹贺点了点头，缓了缓沉下一口气，问道：“你们电话里说的，找到乘玉，是什么意思?” 金聿成沉默下来，懒得说话，下巴超前点了点：“这不，就在里面。” 李竹贺一顿：“你是说，乘玉在这里?” “......我要进去找她! 话音刚落，李竹贺便转过头准备敲门进入。左爻看到他的动作，立刻走上前制止他。 “你先冷静点!” 左爻皱紧眉头：“你以为，为什么我们没有主动过去找她，而是在这里等你?” 李竹贺蓦地沉默下来。 金聿成冷笑了一声，适时开口：“我们在这里等你，不是好心要让你俩鸳鸯团聚，而是想让你帮我们将她带出来。” 李竹贺抬头盯着金聿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聿成挑了挑眉：“是因为我们现在完全不清楚乘玉的状态，再加上她对记者跟警察一定会有抵触心理，才希望你将她带出来。” 余下的话不用多说，都是成年人，已然明白。 李竹贺惊讶了一瞬，睁大眼：“你是警察?” 说着李竹贺打量了金聿成一眼，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左爻忍不住笑了出来，气氛方才缓和了几分。 左爻主动走了过去，对李竹贺将一些注意事项说了清楚，随后开始了等待。 当整顿结束之后，左爻跟金聿成主动走出了一层，开始了等待。李竹贺深呼吸了三次，方才缓缓抬起手，敲开了自己面前的门。 “叩叩叩” “......” “叩叩叩” 无人应答。 李竹贺耐心的等了一阵，却没有回声。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拿出了手机，拨打出了一串号码。这串号码并没有被他储存在通讯录里面，相反，这一串号码从按键再到播出，在手机屏幕上，也只是显示的一串号码。可是这串号码，已经在李竹贺的大脑当中反复出现了许多年。 第98章 乘玉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种老式的陈旧的那种卡农声。 乘玉有些纳闷，然后从散乱的沙发里面翻出了一部老人机。这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乘玉在看到手机显示的那一刻，顿了一下。 这部手机是乘玉的私人手机，而在她的人际关系当中，只有父母亲眷才会得知这部私人手机号，因为她从未换过。 这个手机号，乘玉已经用了好多年。 所以，这一次看到陌生号码，乘玉没有选择直接拒绝，而是在犹豫了一瞬之后，接起了这部电话。 乘玉试探性地问道：“你好?” “.......” 入耳是一种清浅的呼吸声，却没有听到应答。 乘玉想要退缩，于是她皱了皱眉：“如果您没事的话，那我就挂断.......” 李竹贺出声：“是我。” 乘玉一愣。 “请开一下门，好吗?” “什么?” “我在外面。” “........” 两人时隔多年的见面显然很生疏，即使他们之前就在同一个剧场里面一起奏乐。 基于同学关系，乘玉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给李竹贺开了门。但她开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回避。 “我不想离开这里，也不想回去工作。” “所以，麻烦你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乘玉准备关门。李竹贺却快步走上前，阻止了即将关上的门。 “........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即使李竹贺的眼神十分诚恳，但乘玉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房屋脏乱的模样。所以她选择了拒绝。 “抱歉，我现在的状态......” 李竹贺出言打断：“我想跟你道歉。” 乘玉动作一顿，抬起眼：“你说什么?” 李竹贺眼神坚定而诚恳：“道歉，乘玉。” “我欠你一个道歉。” “二十年前，我们是同学，那个时候的我太过于幼稚，也太过于不懂事。” “我并不知道，当时的那些孩子对你有那么大的恶意，他们的童言无忌会给你带来那么多的阴影，所以.......” 乘玉有些听不下去了，所以她狠狠打断了李竹贺的发言。 “够了!” 乘玉的身体有些许颤抖，接着强自镇定下来，深呼吸：“你可以离开了。” “......” 也是，二十年的伤疤，怎么可能在一瞬间治愈? 李竹贺察觉到乘玉的状态，然后包容又温和的笑了，语气温柔：“好的，那你好好休息。” “我明天再来。” 事后李竹贺与金聿成跟左爻浅浅交流了一下，之后开启了每日探寻这里的日程。 第二日，乘玉依旧不给他开门。 第三日，第四日...... 后来，李竹贺学聪明了，他会带z市不同地点的小吃去找乘玉，等到第十日的时候，乘玉终于让他进门了。而在第十一日，李竹贺请了一位阿姨来，将乘玉此刻居住的家打扫的干干净净。 在第二十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已经消除了很多。李竹贺尝试着提议，让乘玉走出去。 他说：“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其实我很早就想要告诉你，在那个时候，我们很小，我从睡梦中醒过来，看到你坐在窗子边，发丝被阳光照射到金黄......” “乘玉，你真的很美。” 乘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泪比话语率先流了出去。她似乎终于在此时，有了些许释怀。 在最开始，她只是坐在床边安静看书的少女，音乐给她插上了无形的翅膀飞往远方，而她只想沉溺梦想的摇篮。那么现在，拨开皮囊的重重累赘，她依旧美丽无暇。 “她生来赤裸，是世人心术不正。” 然后，他们手牵着手，在第二十日，走了出去。 走出这条陈旧的小巷，走出这座牢笼，走出了过去的阴霾。他们用二十年重新相遇，用二十年看清楚自己。 可他们尚未年老，依旧年轻。 乘玉的事告一段落后，左爻的生活回到了久违的平静。今日刚从沈修然那边治疗结束，已然临近黄昏。说起来在他这里整整治疗了三年，还没有正式的请他吃过一顿饭。 想到这里，左爻不由得说道： “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沈修然动作一顿。 这次选了一家比较高档的餐厅，是泰餐。 餐厅的装饰灯红酒绿，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之前，不知为何看上去多了几分朦胧的氛围。沈修然换下白大褂，外套也放在了一边，他将衣袖轻轻别起来，露出一小节手臂，其上的血管青筋清晰可见，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想吃什么?” 沈修然温和的笑了笑，转而看向左爻手中的菜单： “除了辣，其他都可以。” 左爻有些惊讶。 “你不吃辣?” 左爻睁大眼看了着。 沈修然耸了耸肩：“我可以吃，只不过最近有些上火，不太能吃这个。” “你好精致，也好自律。” “怎么说?” “如果是我，肯定没有办法在察觉到自己上火之后，就放弃美味。” “我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一名美食主义者。 岔开话题：“是不是你们做心理医生的，真的能够通过微情去分析一个人的心理状态? 第99章 “这也是好事。” 沈修然很捧场，但左爻还是有自知之明。 “算了吧，我还是羡慕你的这种自制力，我向来都是火锅烧烤一连串。” “我发现你好像很少吃那些，你酒量好吗?” 沈修然有些惊讶左爻问这个问题，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深，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光波潋滟： “我没怎么喝过酒。” 左爻叹了口气：“一般这么说的都是大佬。” “也有另一种可能，是真的没怎么喝过，所以不知道。” 左爻看着他的眼神，岔开话题：“是不是你们做心理医生的，真的能够通过微表情去分析一个人的心理状态?” 沈修然轻轻挑了下眉。 “你想说什么?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轻松，我以为是你刻意的。”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这么理解。” 左爻顿了一下。 沈修然笑着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事实上，只要我想，我可以跟任何人十分轻松的相处。 “但是那并不会让我感觉到轻松，因为需要不断地观察对方的眼色神态，再结合自己所学过的那些，而且有时候不一定精准。” “但是左爻，跟你的话....” 沈修然的话头轻轻停了一下，接着说出来： “我在跟你相处的每一分钟，心底都是愉悦而放松的。即使我的大脑并不这么想，但是我的情感告诉我，它十分雀跃，我被沈修然的话语激了一瞬，接着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耳垂..... “咳咳，那那，我......” 沈修然轻轻笑了一下： “别紧张，我只是说一下， “叮铃铃” 手机响了，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 左爻抱歉的看了沈修然一眼，他却绅士的示意。 “我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 “喂?” “在哪儿?” “在吃饭呢。” “我猜到你到了饭点，一个人吗?” 左爻沉默了一瞬。在下一个瞬间，闵浩辰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 “看来不是一个人。” “嗯.......我之前的那个心理医生，让人家治疗了三年，现在已经有了进展，像感谢一下人家。” “.......有进展了?” 关于记忆即将恢复这件事，我尚未跟闵浩辰说过，主要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时机。 显然，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 “嗯，等这几天我们挑个合适的时间，正好我想跟你聊一下。” “好，那我就先挂啦?” 闵浩辰犹豫了一瞬，随后还是说道：“左爻。” “嗯?” “注意安全。” 左爻笑笑：“嗯，你也是。” 饭局结束之后，沈修然主动送左爻回家。离别的时候，他坐在沉黑色的车子里面，他看上去深邃静谧，又似乎散发着幽香。 “左爻，祝你做个好梦。” 他的半边脸庞陷在黑暗里面，展露在光线之下的嘴角勾起，看上去温柔又迷人。 “知道了，沈医生。” 终于回到了家中，却收到了金聿成的消息。 左爻有些纳闷儿。 “这个时间点，他要干啥?” 点开手机一看，是金聿成已经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接收之后放大，上面写了几个大字——证券黑市狂洗“股民” 紧接着是金聿成的话： “来活儿了，最近的这个股票，警察那边盯得很紧。” “具体碰面聊。” “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接你。” 第39章 硕果（1） 与此同时 z市，某中央高级写字楼内 荣刚最近心情很不好。 因为献血中心败落的事情，导致他手上的流动资金极具减少，所以他只能选择其他的方式填补空缺。 想到这里，荣刚抬起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吴时。 “最近的资金流动不好周转，只能选择一种大家都周知的方式.....” “献血中心，没了就没了，但是这一块资金那边要的很急，一定要快点填上去。” 吴时冷静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吴时如此镇定的模样，让荣刚也有些诧异，随即他问道：“你已经有办法了? 吴时抬起头，他看上去沉静如松，胸有成竹。 “股票。” 荣刚先是挑眉，可紧接着他笑了起来，露出有些泛黄的牙齿与眼底藏了许久的贪婪。 “很好，这件事继续交给你去办。” 等到吴时退出房间之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股票，需要黑客。而他刚好认识一名顶级的黑客，即使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随便打电话的关系，但是他不太在乎这个。所以，吴时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那一串电话号。 电话响了三声之后才被接起来，是一声女声： “........你有什么事?” z市的阴霾被半边打破，可徒留下来的黑暗仍在暗中潜伏。黑暗裹挟着阴谋与利益，终将与等待的正义与光明相互碰撞，迎来一场最终的角逐。 清晨的光芒轻柔地穿过薄纱制成的棉质窗帘，碎金色的光斑像是被精心打碎的散落花瓣，纷纷洒洒落在瓷白色的瓷砖之上。 这是一个本该宁静的清晨。 第100章 “叮铃铃——” 一阵铃声打破了原有的七分宁静。而室内柔软的大床之上，女人困顿的伸出手，几个翻滚之下，接通了正在“吵闹”的手机。 “喂?怎么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穿透手机，像是一支松柏枝，赶走了左爻的困意。 “出事了。” 金聿成的背景音有些嘈杂，而他显然是压低了声线，使得本该低沉的声音平添了几分性感。但左爻没有心思在意那些，此刻刚睡醒的懵懂被他方才的话语吓跑了大半，只觉得心中滚着一块硕大的滚石，惶惶不安。 左爻深吸一口气：“你说。” “有人跳楼了，地点在东路，我已经赶过来了，现在时间早，记者算不上多.....”金聿成下了定论：“给你半小时。” “嘟——” 电话被措不及防地挂断，左爻此刻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深深叹了口气。 东路 案发现场 这里已经外围拥簇了不少的人，一眼望过去，虽然算不上人山人海，但群众的身影大多堆叠起来，完全没办法看到里面的模样。 左爻用手帮助绕开前面堵着的人：“抱歉请让一下。” “抱歉抱歉.......” 等到左爻终于突破人群来到中心，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一身黑衣，因为容颜显得鹤立鸡群的金聿成。左爻朝着金聿成走去。 “了解的怎么样?” 金聿成见左爻来了，便开口介绍情况。 “死者叫胡义，男，46岁。” “身份是一名上市公司的行政总监。” “目前被初步断定为 跳楼自杀，但是不排除胁迫威逼等的可能，还需要进一步了解。” 左爻顿了一下：“好，那我们接下来朝着哪个方向查?” 金聿成抱臂的手一顿：“你问我? 左爻疑惑：“对啊，不是你让我半小时赶过来的吗?”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突破......” 金聿成闻言，意味不明的瞟了左爻一眼。 左爻察觉到了一种鄙视，但是又好像没有，成功让她之前积攒的起床气再次爆发。 “我不管，你把我喊来，你现在还需要帮我搞新闻，那你给我拿出点实绩!” 左爻不依不饶地盯着金聿成，企图依靠眼神将他精神侵略。 但是金聿成是谁啊? 是z市中央警察局的前督察长。 “跟上。” 金聿成轻描淡写地给了左爻一个眼神，接着大步朝着人群外围走去。本该拥挤的人见了他，竟然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左爻疑惑地跟在他身后，深深地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参差。直到他一路走到停在一旁的警车旁边。 “咔哒” 车门一开一关，走下来个眼熟的女警员。 楠扬惊讶：“头儿，你怎么也在这儿?” 楠扬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金聿成，但转念一想，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左爻，于是明白了。 “哦我懂了，调查是吧?” “哎来来来.....” 楠扬招了招手，对着金聿成低声说了几句。左爻没有过去，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交谈完毕。结束之后楠扬便离开了这里，赶往人群包围的案发现场。 左爻好奇地看着金聿成。金聿成对上左爻的目光，很沉稳的样子，朝着她轻挑了一下眉。 “走吧。” 说着，金聿成率先转过身。 “啥?去哪儿啊?” 金聿成拿起手机晃了晃：“去走访一下胡义的亲眷。” “哦........” 左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你什么时候拿到他亲眷的信息?”左爻反应过来：“刚刚楠扬给你的？” 金聿成朝着左爻轻轻勾了勾唇，步调慵懒而随意，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钓着的味儿。 “这年头，谁不得有点人脉。” ——餐馆—— 左爻沉默地望着眼前吃得正香的金聿成，沉下一口气。 “所以，你说的找亲眷，就是来吃早饭???” 左爻眼睁睁地看着金聿成一个人千完两笼小笼包，心口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左爻感觉自己好像面对着金聿成的时候，不是在生气，就是在生气的路上...... 金聿成喝下一杯豆浆：“急什么?” 金聿成终干填饱了肚子，缓缓直起腰，神色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吃饭只是一部分，另外，主要还是想跟你说说之前狄凡的事儿。” 左爻一顿：“狄凡?” “你记得吧，之前的献血中心，就是他跟逸立忠介绍的献血这个事儿。” 左爻回想：“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印象了......我当时似乎拦住过他，然后跟他询问过逸立忠的事情。” “当时他似乎是说，说逸立忠在外面接活，然后我才把调查方 向逐渐转向了献血!” 左爻惊讶的抬起头，一时间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蔓延在心头。 “不止如此。” “狄凡在之前，也曾在荣昌心理医院就诊。” “值得奇怪的是，目前据我所了解到的资料里面，已经有超过三名嫌疑人，在心理医院就诊。” 金聿成直直抬目：“狄凡是一名，三年前的李书俊也是一名，最后剩下的这名......” 金聿成的话语停了下来。他似乎有所顾忌，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目前所知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同一个地方——荣昌心理医院 第101章 左爻与金聿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换掉了之前思虑好的计划。 “一会儿，我要去看病。” 金聿成微微一笑：“正好，我可以陪你。” ——荣昌心理医院—— 初夏来临，清晨被笼罩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心理医院已经有不少的人来上班了。 渡舟推开诊所的大门，缓缓走进来。前台尚未到来，此刻诊所的大厅因此显得有些许冷清。不过渡舟不太在意。 渡舟撩了下散落的长发，接着缓步走到了医院拐角的长廊——在长廊的最深处，是她的诊室。而直到她正式走入她的诊室之前，她会路过李云飞的准备室，与沈修然的观察室。 高跟鞋落在瓷砖之上，传来一声又一声清脆叮咚的回响，落在长廊里面，显得长廊格外寂静。渡舟缓缓地朝着长廊深处走去。长廊通着窗台，窗沿被金色的晨光渲染成灿金色，将初晨的氛围烘托出来，却没有让长廊染上暖意。 “咚咚——” 高跟鞋缓缓走过，直到渡舟走过沈修然的观察室，她的脚步忽地停下来。余光中一闪而过的是一个女人华丽而平静的侧脸，像是无声无息的曼珠花。 渡舟轻轻皱眉：“沈医生，已经开始看诊了?” 她的问话很轻，轻到话音刚刚落下，就飘散在空气里，无人在意。渡舟下意识地回想方才从一闪而过的玻璃中窥探到的女人侧脸，疑问渐起。 她停下脚步，思索了几秒钟的时间。尘埃随着金色的阳光在长廊之下无所遁形，沉默地继续飘散着，几秒之后，渡舟摒弃了自己的疑惑，再次抬步走了起来。 当她路过李云飞的准备室，李云飞缓缓走了出来，两个人继而并肩朝着最深处的诊室走去。没有人回头，也没有人继续在意那张华丽而平静的侧脸。 路上车流拥挤，当左爻到达心理诊所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此时正值看诊高峰期，再加上她是临时决定过来，所以即使是一个“老熟人”，也不好硬生生厚着脸皮直接插队。 金聿成进门之后，就带着一股浅浅的笑，懒散的勾着唇奔着前台走去。左爻顺着他走去的方向一看： 嚯，前台小姑娘在看到他这身皮的时候，顿时眼睛里面迸发出一种名为惊喜的火光，懒懒倚靠着的身体都顿时站直了，继而露出满分笑容。 年轻小姑娘啊.... 左爻挑了挑眉，不再看金聿成。 左爻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机，然后拨通了沈修然的电话，“嘟——” 没怎么响，就被接了起来，入耳是沈修然一贯清润的嗓音。 “喂，左爻?” “喂?我昨天晚上睡得不好，所以今天想来找你看看。” 沈修然似乎是顿了一下。 “可以，你下午三点.....” 左爻选择打断：“我已经到了。” 沈修然向来都是很绅士的模样，即使此刻被左爻直接打断了话语，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回答。 “好，那你等过个大概半小时进来。” “好的好的。” 电话挂了之后，左爻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不为别的，左爻总觉得人家沈修然从来对她都很好，她这一次来是为了调查，有些心虚，再加上这种突然插队的现象 都很好找这一次来是为了调查，其实也是给人家填了麻烦。 想到这里，左爻再次叹了口气。 “哎，又欠了人家一顿饭。 “这都几顿了......” 越想越觉得钱包扁扁，不由得心情都有些低落起来。 左爻随便找了个大厅里面的位置坐下来，不一会儿察觉到身边的沙发凹陷。左爻抬起头，看到一张难以形容的脸。 为什么说难以形容呢? 大抵是因为本来是张很帅的脸，但是左爻偏偏对这张脸的主人心情多次十分复杂，导致即使看到一张这么帅的脸，之前低落的心情并没有得到缓和，反而变得有些烦躁起来。我 左爻翻了个白眼：“你这大忙人居然这就结束了?” 金聿成沉默，有些奇怪的抬起了眉头。 “说人话。 “不是去勾搭人家小姑娘，千什么又来找我这个孤寡人士?” 此话一出，不止金聿成顿了一下，左爻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对。 嘶，怎么越品，越觉得自己好像那个沾酸吃醋的怨妇? 左爻轻吸一口气，正准备为自己正名，却不料金聿成率先一步轻声笑了出来，笑声低沉暗哑，如同一盆凉水将左爻从头顶灌下来。 “左岸，你不会是在......”金聿成拉长语调：“吃醋吧?” 该死!我就知道这货要多想! 左爻立刻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多想!” 左爻伸出尔康手，下意识朝着金聿成解释，情急之下对上他饶有兴致的双眸。偏偏他比左爻高出不少，此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浅色的瞳孔顺着光折射出一种琥珀一般的微光，让左爻的心轻轻一颤。 “好，我不多想。” “哎呀不是......”左爻企图转移话题：“我我，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来办正事儿的，我觉得你态度不够端正!” 左爻努力板着脸，双眼当中写满了一丝不苟。 金聿成轻笑着，跟左爻对视了一阵。就在左爻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他又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吊儿郎当地转移了话题。 第102章 “我当然知道我们是来办正事儿。” “那你.......” 金聿成伸出手，轻轻按住左爻的肩膀，左爻话语一顿。 “我去找前台打听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左爻顿时抬起头，看到金聿成毫不避讳的双眼，丝毫没有闪躲，分明说的是真话。 好吧，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夺了君子之腹。 左爻眨了下眼，示意他继续。金聿成眼底浮现出微微的笑意，然后继续靠近左爻的耳边，将左爻轻轻朝着他的方向揽了一下，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对儿小情侣再说悄悄话。 金聿成轻声说道：“这里有个院长，叫吴克，但人不经常在。” “真正帮助吴克管理这家心理诊所的，是他的两个学生” 左爻诧异：“学生?” “据说一女一男，女的没打听出来，男的你猜是谁?” 左爻抬起头，一瞬间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金聿成。 金聿成微微勾了勾嘴角：“沈修然。” 第40章 硕果（2） 等到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左爻准时进入了观察室。 沈修然显然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左爻进入的时候，偌大的观察室只剩下了左爻与他两个人，并没有其他患者的存在。 依照之前的流程，沈修然坐在一众茶盏之间，给左爻缓缓倒了一杯茶，然后轻轻地给她递过来。左爻双手接过，当抿过一口之后，热流顺着心田温暖过来，整个人似乎都变得妥帖。 “还是你这里的茶最好喝。” 沈修然轻轻笑起来，眉眼都弯着，看上去亲切又柔和。看着他这副模样，着实是很难想象，他其实是能够帮助管理这么大的心理诊所的人。左爻想到之前金聿成说过的话，嘴角自然流露出的笑意微微收敛。 左爻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后坐直，看着面前的沈修然：“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几个问题想要咨询你。” 沈修然没有表示出惊讶。他只是顺从地将手中的茶杯也放在了手边，然后两只手交叉落在桌面，接着整个人朝着我的方向微微前探着，柔和问道：“怎么了?” “我，我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狄凡的人?” 沈修然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狄凡?” “我不认识。” “但是，我似乎有些耳熟。” 沈修然转头看向左爻：“怎么了?” “是这样，我们查到他之前也是这里的患者，所以想向你稍微的打听一些简单情况。当然，我不会让你做出泄露他人隐私这种事情的。” 沈修然静静的看着左爻，没有说话。 左爻一时间看着沈修然如此沉默地模样，下意识开始感觉到心虚与慌乱，急忙挥手：“不是，不是怀疑你的意思。” “是，就是个流程你知道吧?” “调查到什么之后，不管有没有疑问，都要走遍流程问一下的。” “当然如果真的提供了有用的线索，我们肯定不会白拿，会....” 左爻的声音越来越小：“会给你支付报酬的......” 一时间，局面沉默下来。 左爻低下头，不知为何有些不敢抬头去看此刻沈修然的眼神只能下意识地将方才的茶杯拿在手中，依靠着手心当中的热量给身体逐渐传递力量。 沈修然从来对左爻都很好，他还帮她一点一点克服了之前的阴影，左爻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揣测他.......于是左爻之前的心虚，如今都一一转变成了心头的愧疚。 左爻抿嘴：“如果，冒犯到你了，或者让你感受到了不舒服.....真的对不起。” 如果真的要打个比方，左爻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被处罚的犯人，心中忐忑揣揣不安。而沈修然就是即将宣判左爻罪行的法官。左爻静静地等待着沈修然的宣判。 忽地，左爻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左爻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猛地抬起头，却看到左爻以为此刻厉色满面的人，却带着一脸笑容，眉眼都是月亮的形状，温柔地看着她，笑意满满。 “左爻，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想象力。” 左爻愣住：“啊?” 沈修然喘了口气，缓缓喝了一口手中的茶：“看不出来，你这记者不仅能对未发生的事情进行自己的揣摩，还能理想性的设想。”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左爻一时间摸不清究竟是褒还是贬。但他是老大，所以左爻只能顺从的笑笑，不用想都知道现在这个模样傻的冒泡。 沈修然摆了摆手：“行了，多大点儿事儿。几句话的事儿，真的涉及到隐私这方面我也不可能跟你说，毕竟我是个职业医生。” “但是社会层面需要阶段性的理解，我也能稍微说一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没想到给你急成这样......” “本来准备立刻同意，但是我看你一直低着头，以为还有事儿没说完。”沈修然说到这儿，又露出几分笑意：“谁想到你这想法还挺发散。” 为什么左爻现在的心情，还不如发火呢? 就是，很憋屈，又有点松了口气。 好复杂，好复杂! 左爻忍不住皱着眉，沉默地看着沈修然此刻的笑意。可能他自己也觉得到了底线，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狄凡没什么特别的，好像是我老师的学生。我只知道他几年前来找老师看过，那个时候老师还会时不时的来诊所看诊，不像现在直接当甩手掌柜。” 第103章 “那你老师是?” “哦，我老师是这个医院的院长，他是心理学这一方面的权威性教授，发表过的一些文章也有一系列的影响。不过那就是之前，后来老师醉心研究，已经很久没有发表过论文了。” 左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左爻离开了观察室，金聿成在外面等着她。在与金聿成汇合之后，左爻针对与沈修然的这趟谈话总结： “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只能说是有点收获。” 左爻补了一句：“但不多。” 这个总结引来了金聿成略带意味深长的眼神。 左爻姑且，就将这个认为是：鄙视。 ——上帝视角—— 左爻离开之后，观察室再次安静下来。 偌大的观察室，只剩下煮茶的案桌缓缓升起渺渺白烟，逐渐沸腾。从内室，缓缓走出了一个女人。她的脸庞华丽，面色沉静，像是沉默地曼珠花。 如果左爻还在，一定能够认出这个面容相同，但气质迥乎不同的女人——金诗语。 得知了左爻与沈修然谈话的相关内容，金聿成沉默了一瞬，随后率先从座位上站起来，语气加重。 “先离开。” 左爻点头同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心理医院走出来。左爻陷入在方才与沈修然对话的回忆里，理智上告诉她逻辑没什么问题，但心里却总是不太舒服。 左爻皱了皱眉。金聿成注意到了，转过身来。 “还好吗?” 左爻回过神：“什么?” “我是说，你还好吗?”金聿成继续说道：“看样子，跟沈修然的谈话让你费了很多心神。” 金聿成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十分了解她一样。左爻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反驳道： “没有。” 左爻顿了一下，补充：“我只是在想，如果沈修然的话是真的，那么我们就要去将调查重点放在他的师父，院长的身上。” 金聿成隐隐察觉到左爻的言外之意，挑眉：“如果，他说的是假的呢?” 如果沈修然说的是假的，那么就说明：他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并不普通，与多起刑事案件所勾连。再进一步，他的师父的病人，那么他是否早就知情? 细细想来，陪在自己身边三年的人，事实上自己对他的了解程度仅仅局限在“心理医生”这个名字之上，很有可能见到的众多东西也只是表象。 左爻抬头盯着金聿成，没有再说话。 金聿成似乎想到什么，冲着左爻没什么意味的笑了笑。 左爻语气加重：“你笑什么?” 金聿成转过头，只给左爻留下一个侧脸，前进的步子迈开，一方面手指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随后拿出了一根细长的烟。他指尖轻微用力，打火机随之发出火花的光亮，与此同时他瞟了左爻一眼。 “看来你有数，那就没什么。” 左爻有些不解。金聿成深深吸了一口烟，随后烟泛起的烟雾在两个人之间缓缓升起来，模糊掉他的眼神。 “左爻，你要知道。” “在需要警觉与狠心的时候，就一定要狠。 金聿成语气加重：“否则，真相就会与你擦肩而过。” 昨日不欢而散，本来约定好的继续调查也因为左爻和金聿成昨日的小争吵而隐晦的取消。 毕竟成年人之间，总是要留点体面。 所以今天，除却掉基础的调查事务之外，左爻准备自己去调查胡义这件事。 闵浩辰正好掐准了时间点，给左爻来了一通电话，看样子要陪着她去吃早餐。于是左爻便下楼，坐上了闵浩辰的车子。 他今天看起来状态很好。可能是医生本身就疲惫，再加上他的肤色很白，在大多数时候闵浩辰的眼底都显露出一层淡淡的乌青色。但今日却不甚明显。 左爻关心道，“看样子昨天没有手术?” 闵浩辰似乎诧异于左爻会问出这种问题，眉目微微挑起来，从左爻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够看到他清俊的侧脸，却不甚能够得知他的神情。 “.....我猜错了?” 闵浩辰这才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看上去淡淡的，却又莫名很令人舒心。 “没有。” “你猜的对。” “昨天我确实没有手术，所以昨晚很早就下班了，休息的也很不错。” 左爻长出一口气：“难怪你今天气色看上去很好。” 说到这里，闵浩辰莫名一顿，随后语气意味不明的问道：“难道我之前......气色很不好?” 左爻下意识回复：“也没有....就是有时候因为熬夜劳累，可能黑眼圈有些明显。” 左爻赶快找补：“但今日，你格外好看。” 闵浩辰微微挑了挑眉。 “是吗?” 吃过早点之后，左爻让闵浩辰将她送到了胡义的家属楼附近。 在进行今日的调查之前，左爻已经提前联系到了胡义的家属，最初他们的态度很坚决，对于接受采访的想法也十分抵触。但不知为何，挂了电话不久，他们又回拨回来，告知我愿意接一受简单的问题询问，并咨询了补偿金额一系列的问题。 在当时，左爻的想法很简单——看来是为了钱。 后来又觉得恍然。 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自杀，再算上之前发现胡义似乎有不少欠债金额.....他们确实如今很缺钱。 第104章 左爻收敛了神色，将东西拿好，准备前往他们告知的这个地点。本来这种采访是要有助理陪伴的，但是昨天刚跟金聿成吵了一架，别人左爻也不顺手.......最终还是左爻自己来。 这般想着，左爻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咚咚咚——” 左爻敲响了面前的铁门。 这是一座独立的别墅，看样子胡义生前财产状况很好，所以能够让他一家住在独立的别墅当中。 不一会儿，从院中的红色小门里走出了一个女人。她的眼圈有些红肿，看样子是方才又哭过的样子。女人有些匆匆的朝着左爻赶过来，临了差几步的距离，脸上适时挂上了一个勉强的笑：“您好，是左记者吧?” “对，打扰您了，之前跟您在电话里讲过。” 胡夫人点了点头。 “哎哎，我知道的。” 说着，胡夫人侧身示意左爻进去。虽然是在她家，她却少有的有些拘谨模样，小心的放了一杯茶在左爻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才坐了下来。 “左记者想问些什么，可以先让我看一下吗?” 左爻微笑：“当然可以。我会先将问题给您过目，然后根据您的想法做些细微的调整之后，我们就可以正式开始。” “好的。” 良久，在与胡夫人协调过问题细节之后，采访正式开始。 “请问您对自己丈夫的工作了解吗?” “了解的，我丈夫是一家公司的总监。 “您对您丈夫的自杀原因，有过推测吗?” 胡夫人顿了一下，眉眼之间变得悲伤而沉默。 “.....没推测。都是好端端过日子，谁知道他为什么想不开。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 “那他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老胡没什么爱好，平时工作也忙，需要应酬，最多......” 说到这里，胡夫人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最多也就是跟着他那帮朋友炒炒股，也是为了一些零花钱。这种事，他一般也不怎么跟我提，我也不会去主动问他。” 左爻神色一动：“炒股?” “对，炒股。具体是什么股票，我也不了解，但是是跟他的朋友们一起投进去的。” “那您还知道他朋友的联系方式吗?” 胡夫人点了点头，给了左爻一串电话号码。 离开胡家后，左爻思前想后目前，觉得这只是个调查突破口，而贸然打过去总归是不太好。想到这里，左爻又叹了一口气。 “算了，正事要紧。” 能够帮自己通过一串电话号调查人物背景的人选，只有之前就任警察局的金聿成。左爻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打开通讯记录，却在点下去的上一秒停住。 “........可是我们才不欢而散。” 成年人之间的交际，早就不是小朋友时期的“一时意气”。既然有求于人，那就代表着自己要先在这一段关系当中率先低头，希望他会给一个台阶。 左爻点下去。 嘟—— “咔哒” 接通了。 左爻深吸一口气：“嗨，你还好吗?嗯....我的意思是早上好。” “我，我那个有些事情想找你办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一时间，双方都陷入了沉默。左爻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知为何开始变得紧张与急切。 直到—— 对方传来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你现在在哪儿?” 左爻跟金聿成约了晚饭。金聿成说下午要去警局一趟，不出意外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有结果了。左爻看了看时间，自己随便对付了一口午饭，准备赶往之前与胡夫人聊天中提到的炒股地点——证券交易所。 第41章 硕果（3） 证券交易所。 这里处在z市靠近中心的商业街，这里所盘踞的人大多是一些商界精英，也有一些普通的上班族。 左爻看了看证券交易所的大门，沉了口气走进去。 交易所里拥挤着很多人。大多是聚集在一个大屏幕之前，而大屏幕之上展示着各种股票的不同利率，看上去并无异常。 左爻走到了服务台那里。 “你好，请问我想入股。” 服务台的服务人员抬起头。 “您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助您？” “我想入股。” “好的，您跟我来，我给您详细介绍一下。 股票主要要看两个面：1、基本面基本面主要看市净率、市盈率、每股收益等等，其中市净率是指每股股价与每股净资产之间的比值，市净率可以反映企业抵御风险的能力，一般市净率越低，其抵御风险能力越强。2、技术面技术面主要看个股的k线、kdi、macd等指标指标，其中一根k线包含开盘价、最高价、最低价、收盘价这四个基本要素。 至于股票常见的交易规则：股票的交易时间为交易日的9：30 -11:30，13：00-15：00，实行t+1的交易方式，即当天买入的股票需要等下一个交易日才可以卖，只能进行做多操作等等。派息：股票前一日收盘价减去上市公司发放的股息称为派息【填权：指除权后该股票价格出现上涨，将除权前后的价格落差部分完全补回的情形。 “至于余下的细节，等真正投入的时候再学也不迟。” “..... .好，好的。” 左爻听的头都大了，她没想到这么复杂。 第105章 不过，左爻看向服务人员： “我如果像购入我朋友的那个股，你可以帮我查查吗？” “您朋友购入的是哪个股?” “应该是......你们证券交易所的股，但是具体叫什么，我忘记了。” “您的朋友叫什么，我去帮您查一下。” “叫胡义，麻烦你了。” 服务人员面带笑容的离开，不一会儿，再次带着满分微笑向着左爻走来，目光中流露出胸有成竹的模样。 “找到了，您的朋友胡义，购入的是z市慈善基金股。” “这个股很厉害呢，因为他是由我们所的老板与他的人脉创建的。 左爻一顿：“不好意思，你们事务所的老板，叫什么啊?” “吴时， 我们的老板叫吴时。” 晚餐时间 左爻提前来到了约定好的餐馆，却没想到金聿成已经坐在里面，看样子来了一会儿。 左爻快步走进去：“抱歉，下午继续去调查了些事情。” 左爻将手中资料放在桌面：“等很久了吗?” 金聿成斜依着座椅，侧过头看着左爻。 “还好。” “不过你要我查的那个电话号.......是怎么回事?” 左爻需要一个帮手，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金聿成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左爻抬起头看着金聿成。 “那个电话号，是邀请胡义入股的人。” 金聿成闻言，顿时收起了懒散的模样，微微坐直了身体。 “你下午自己去调查胡义了?” “.......对。” “我先去跟胡夫人简单聊了一下，随后我到了证券交易所。” “在那里，我发现一个问题。” 金聿成微微皱眉：“什么?” “那个证券所的代理人，名字叫吴时。” 金聿成顿时身体靠近：“叫吴时?” 左爻点了点头。金聿成的神情开始变得异常严肃。 “左岸，把你知道的关于胡义与证券所的所有资料，告诉我。” 左爻犹豫：“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的是吴时，那么这一起案件，绝对不止是普通的自杀。” “我知道，不是普通的自杀。” 金聿成斩钉截铁：“不，你不知道。” “这起案件，很有可能牵扯到其他的案件。 左爻睁大眼睛。金聿成报着唇，双眼紧紧地盯着左爻。。 他没有说谎。 这个讯息传递到左爻的大脑，左爻便控制不住，先一步开了口。 “胡义，男，46岁，药和企业行政总监，已婚，有一子。” “根据其妻子的口述，有炒股的爱好，股票在证券交易所购买，股票保证人一一吴时。 我吞咽了一下：“至于介绍他入股的朋友......” 金聿成神色严肃，接过话来。 “崔鹏。”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左爻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只觉得耳熟。紧接着，左爻听到金聿成娓娓道来。 “崔鹏，殷杏的养父，曾潜逃，至今不知所踪。 什么！!!! 殷杏?这怎么还能牵扯到殷杏? 左爻震惊的抬起头。而此刻，金聿成的眼神没有再看她。 金聿成转头看向了窗外。窗外一片绿荫，间或点缀着几杂盛放如火的花儿，肆意绽放着热情与烈阳一般的美意。 这是盛夏。 一阵风微微吹拂而来。穿透车窗，穿透罅隙，吹拂到两个人的心底。 “左爻，如果我的直觉没有错的话，” “这起案子勘破，那我就可以成功复职了。” 深夜 在z市最中心，伫立着几座高层建筑。 这几所建筑当中的人，就像是这几所建筑一样。他们的存在象征着整个z市的权利最中心，在某种程度上，这里是许多z市人，乃至整个z国人梦寐以求的地界。在这里，“寸土寸金”不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纪实文学。 即使到了深夜，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在中央大厦的第38层。 从外面看上去，38层，是这所建筑少有的没有开灯的几个楼层之一。 这层楼有着许多个房间，但靠窗的那一间，窗户大展，任由晚风穿堂而过。 此刻，静谧的大厅里，乍眼望去，看似空无一人。可仔细地朝着窗间看去，似乎隐隐之间，有一道人影藏在窗边的阴暗里面，无法窥探。 两个人似乎在对峙，又似乎在等待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总要有人率先开口。 “今日请你来，是想问你个问题。” 投影在窗帘之上的人影微微颤动，却未闻其声。吴时轻笑了一声，然后点燃指尖的烟火，指尖微微抖动着，在深夜当中的一缕星火随之掉落。 “不过是问个问题，也不需要你保密，只是想问问看那个答案。你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告诉他人，也可以选择为了我保守秘密。” “看在我们之前的交情上，你只需要回答就可以。” 一阵沉默之后，有一道女声响起。言小枫回答道：“什么问题?” 吴时笑了一声，不难听出笑声当中的愉悦： “当年，你们那个组织的领头人，似乎不在z市。”吴时 微微歪头，“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纪.....” 言小枫嘲讽：“你何必在这里装作不记得?” 第106章 “当年的那些事情，你最清楚，也背后一定细细调查过。” 吴时藏匿在暗色当中的神情，除了他之外，无人知晓。 “嗯，你说得对。” “所以，我当然知道他的名字。” 吴时转了转头，眼神却在一瞬间锐利：“纪久焱，他在哪里?” “.......他确实不在这里。” 吴时皱眉：“真的不在?怎么可能?” 吴时的语气当中充满了不确定。 依照他的了解，纪久焱来到这里，是专门调查那件事的，如今绝不会简单的离开。 “确实不在，刚走不久。” 吴时察觉到什么：“这个意思，是他还会回来?” 许久之后，没有迎来回答。言小枫的声音伴随着晚风落下。 “这是第二个问题。” 吴时挑了下眉，沉着脸向着窗户的方向走过去，当他一把掀开被风吹拂的窗帘——风吹拂进空挡黑暗的屋子里，凸显空旷，空无一人。 翌日 警察局被一声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楠炀面色焦急的抱着一个可移动座机，朝着走廊深处前行。 “咚咚咚” “请进。” 楠炀深吸一口气，打开门之后立刻转身将门牢牢关紧，随后朝着屋内人汇报。 “长官，新的案件有突破了!” 金人杰缓缓抬起头，神情沉稳而认真。 “说来听听。” 楠炀将手中的座机递给他，金人杰沉下一口气，然后问道：“您好，听说您有案件最新情况要告知?” 座机的另一端并未发出声音。金人杰轻轻皱了下眉，用眼神向楠炀确认，却在下一刻，听到座机里传来了一声轻笑。 “你小子，这会儿官气十足啊!” 金人杰认真地神色一顿，转而眼中带上了笑意问道：“您有情报了?” 同一时间—— 在空无一人的废弃楼台。 言小枫一早就将林瑞贤喊来了基地，语气看似平稳，但内里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慌乱。其他人看不看得出来不知道，但林瑞贤毕竟跟言小枫当了很多年搭档。 想到这里，林瑞贤捏了捏眉心。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老大离开，那个女人也乱了.....” 思索归思索，真正到了地方，林瑞贤还是正正经经地抬起头挺起腰，严肃应对。 言小枫察觉到脚步声：“来了?” “嗯。”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个组织内的人，统统被言小枫一同召集到了一处。她一如既往的美艳，眉眼中带着不可磨灭的轫气，此刻丰满的红唇微微勾起。 “今日喊大家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从今日开始，第一小队由我接手，纪久焱的位子由我来做。” “我，就是你们的第一负责人!” 林瑞贤惊讶至极! 今日闵浩辰一早就来到了楼下。 刚起床的时候，左爻就收到了闵浩辰主动发来的信息，说要一起吃早餐。刚睁眼就看到他发来的消息，令左爻多日以来疲惫的头脑窥到了一丝偷懒的信息，所以心情变得很好，特意穿了小裙子出门。 这应该是闵浩辰第一次看左爻穿裙子。所以上车的时候，左爻察觉到他从驾驶座投来的目光。左爻有些害羞，第一反应回避了他的视线。 闵浩辰轻轻的笑了一下，称赞：“你穿裙子很好看。” 左爻嘴角微微勾起：“谢谢你。” 左爻落座，随口问道：“我们去哪里吃?” “送你上班的路上，那天看见了一家新开的拉面馆。”闵浩辰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想带你去尝尝看。” 闵浩辰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没有看左爻，而是转头看着街道。但左爻还是看到了他鬓角耳尖的微红。一瞬间，左爻心里一动，转而却注意到他的眼角下有淡淡淤青。 左爻关心：“昨天又加班了?” 闵浩辰淡淡摇头。 “不是。” 左爻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他补充道：“昨天那个患者发现了新的病情，有些危险需要当场手术，所以没来得及休息。” 一瞬间，左爻就反应过来闵浩辰的话的含义。 左爻惊讶：“那你岂不是昨晚没有睡觉，直接就从医院赶来送我上班?” “你们医院都不下班吗?你送完我还需要回去继续坐诊?” 闵浩辰似乎被左爻夸张的口气取悦到，疲惫的眉眼之间流露出微微笑意：“没有那么夸张。” “送完你就回去了。” 左爻反应过来： “所以你是专门送我上班?” 闵浩辰挑了一下眉，反问道：“不然呢?” 左爻用手指着前面路口：“......这样，你在前面左边停一下。” 闵浩辰疑惑：“怎么了?” 左爻坚持：“你先停一下，我有事情要说。” 闵浩辰见左爻态度坚定，闻言只得听她的将车子停在了可暂时停放处。左爻打开车门，随后走到驾驶座的车门旁边，对着车内的闵浩辰坚定的说。 左爻言简意赅：“下车。” 闵浩辰犹豫：“现在?” 左爻点点头：“对。” 闵浩辰神色有些犹豫，一时间他搞不清左爻在干什么。 左爻有些急，率先打开车门，拉着他的手臂将他从驾驶座的位置上拉了下来。随后双手虚扶在他的肩膀上面，从背后推着他，手中隔着初夏的衣物抚摸到他的锁骨。 第107章 “你去做副驾驶，我来开。” “然后到了早餐店，我们吃完就你自己先回去。” “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也不会迟到。” 闵浩辰试图挣扎：“可是.......” 左爻强硬：“啊啊听我一次!” 最终，闵浩辰好似无奈又包容的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无言的宠溺。 “你好像变成大人了一样。” 左爻得意得抬起头：“那当然!” 闵浩辰轻声喃喃：“明明当年，还只是个莽撞的小女孩。” 左爻没听清：“啥?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你能耐!” 第42章 硕果（4） 终于赶到了新闻社，左爻一进门就看到金聿成站在大厅的出口处，吊儿郎当的站着。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晃晃悠悠的，这边瞅瞅那边看看，像是一个来逗猫溜雀儿的大爷。 左爻觉得脑后有根神经变得紧绷绷的，一时间深深地吸了口气，朝着他快步走过去，小声问：“干嘛?你怎么来这儿了?” 金聿成被左爻紧紧揪着，为了顺从她，只得将腰微微弯下来，双手举起佝偻着走，唇边挂上了无奈的笑意。 “干嘛啊?一大早这么亲热?” 左爻皱眉：“啧....” 一直走到人不多的墙角，左爻挥手将他的衣袖甩开，转身气势汹汹：“不是说好今天下午继续查吗?怎么一大早来了?” 左爻看了看四周：“我还有别的工作。” 金聿成揉了揉自己的衣袖：“消消气，消消气.....” 他慢慢悠悠地晃了晃手，然后又挺直了腰，在左爻的面前站好。 “这不是，有了点儿新渠道，想着能早点知道新消息，这才来找你。”金聿成调转语气，“谁知道......” 说着金聿成将眼神往左爻的身上一瞟，似乎将她看作是活生生的负心汉，活脱脱将他这个清白的大娘子污蔑了，泼了一桶 脏水，而她活该去下油锅。 左爻心中默念：线索最重要线索最重要线索最重要! 左爻认命的叹了口气，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朝着你这么着急，下次一定不会了。” 左爻盯着金聿成的脸：“好吗?” 金聿成轻轻挑了挑眉，然后轻舔了下唇，似乎惊讶左爻今日的服软，又似乎没有料想到她是这个反应，于是懒懒的笑了下，很快的跳过了这一茬，转而恢复认真地神色说道： “我早上给警察局打了个电话。” 左爻吃惊的睁大眼：“干嘛?自首吗?” 金聿成曲起指尖朝着左爻的额头轻弹：“说什么呢?” 左爻捂着额头：“嘶......” 金聿成继续说道：“跟金人杰说起了崔鹏，让他查一查崔鹏的动向，以及将殷杏最近的消息也跟进。” “值得庆幸的是，他那边查到了崔鹏近三个月内在z市有过交易记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金聿成直直的看着左爻：“今天下午就能够出结果了。” 左爻惊讶：“这么快?” 突然，左爻反应过来什么：“不对!你怎么去找金人杰了?” “你不是说警方现在......” 金聿成胸有成竹：“那是之前.....” 金聿成微微仰起头，嘴角露出的笑容很是自信，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独特气质。这种气质与他之前带给左爻的感觉截然不同，显得他整个人很生动，很不一样。 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他身上那种所令左爻厌恶的圆滑、世故、精明、狡猾.......统统都被他眉心的那一抹鲜活抹去，转变为一种极为珍贵的东西。所以，少有的，左爻没有像之前一样出言打断他。 “但现在不会这样了。” “这件事情之后，我一定会回去。” 左爻轻声问道：“怎么判定呢?” 金聿成微微转过头看向左爻：“如果说之前，我有一半的胜算，那么现在.......” “是百分之百!” 左爻不解，毕竟现在没有什么其他的证据，虽然线索有了鲜明的指向性，但事实上仍未取得关键性的进展。 左爻斟酌问道：“你......靠的是什么?” “直觉。” 金聿成转过身，用一双鲜明的眼睛，圆润的带着轻微湿气，眼角透过的光是骄傲的尾声。 “我存在着的，很少，却很准确的直觉。” 下午，警察局。 得到金人杰的回电之后，左爻与金聿成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警局大厅。金人杰似乎有什么顾虑，所以并未亲自出来见二人，而是派了老熟人——楠扬。 有段日子没见，她似乎成长的更加成熟。楠扬的步履平稳，嘴角带着镇定的微笑。 “近来怎么样?” 左爻笑着，正要开口，身边的金聿成将一只手伸出来，笑着却又带着调侃的语气： “今日不是来寒暄的，走，直奔主题。” 楠扬挑了挑眉，随后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带着两人进入了档案室。 档案室内 楠扬转过身：“这件事是长官瞒着上面做的，毕竟现在老大的身份还没有恢复，所以名义上是不能够查看这些资料的。” “你们需要的资料我已经给你们全部调取出来了，你们看完之后什么都不要动，直接离开就行。” “记得要快点，只有半个小时时间，我在外面给你们放风。” 第108章 说着，她朝金聿成点了点头，干净利落的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左爻与金聿成。 左爻率先走近：“她说将我们需要的全部调取出来了，我们分头看。” 金聿成走到左爻的身边，然后弯下腰，在左爻犹豫之间率先拿起鼠标，开始操作电脑。左爻看着他娴熟的模样，才反应过来。 “对哦，这里你最熟。” “那听你安排，我需要干什么?” 金聿成闻言，轻轻回过头，给了左爻一个眼神。 “你?” 金聿成再次回过头去，对着电脑轻声说：“你就安安静静的带着，不要乱碰，不要乱摸。我看完之后，自然会告诉你。” 左爻深吸一口气：“嗯.......好。” 左爻看着金聿成认真地侧脸，没有再出声。 不过......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干呢? 左爻小心的转过身，开始打量这件档案室。 不知道师傅的案件是不是也放在这件档案室里面..... 左爻小心地试探：“金聿成?” 金聿成眼神依旧盯着电脑，微微侧过头，轻声回应：“嗯?” “你们警察局.....只有这一间档案室吗?” “前几年是很多，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逐渐进步，警局里面也就适应了电子档案的存在，大部分案件都被存在了电脑里面，每个警员的电脑都有备份。只有一些很老旧的，或者还未完全勘破的大案才会专门打印出来放在档案室.....” 金聿成一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哦没什么，我一时好奇，问一下。” “你忙，你先忙。” 说着，左爻等到金聿成的注意力再次被电脑吸引，才转过身，开始观察这间档案室。 只有这一间档案室.....那太好了! 左爻小声地走到另一边的桌子上，开始查看桌子上被整齐排列的档案年份。 19xx年..... 不对，不在这里。 左爻转过头，用余光观察了金聿成一眼。 嗯，没有注意到。 左爻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寻找。 1988，1999......都不是。 怎么没有呢?! 左爻挠了挠头，没忍住，悄悄叹了口气。 桌子上也没有，电脑被占着...... 那就去看看柜子。 档案室采用的是玻璃式的柜子，是那种古老木制的，靠近之后有一种陈旧的潮湿气味，算不上很好闻。玻璃有些模糊，但并不妨碍去查看里面的档案袋。 2001........ 找到了! 左爻屏住呼吸，小声地一点一点拉开柜门，将档案袋取了出来。 年末绑架案—— 左爻精神一振! 于2018年末开始的绑架案，由金聿成带队前往营救人质，怀疑真凶患有精神性疾病，是单独作案，但不排除背后团伙协作的可能...... 真凶姓名：李—— 李后面的字似乎被水或者是其他的液体刻意模糊掉，导致无法间的距离彻底看清。不过，这次的收获已经足够了。 金聿成厉声：“你在干什么?!” 左爻惊慌的抬起头，看到金聿成站在门边。金聿成皱着眉走到左爻的身边，一瞬间将她手中的档案袋抽走，随后神色严肃的盯着左爻，是少见的严厉。 这种神情很少见，最起码他从未对着她表现过。 左爻一时心虚。 “我我.......” 左爻低下头，不敢去看此时金聿成的表情。 一时之间，两人皆陷入沉默。 此时档案室中，安静之极，只能够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金聿成刚才情绪激动，此刻左爻才发现，在狭窄的档案室，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贴的很近，近到她低下头，头顶就是他胸前的衣物，眼前似乎还能看到他因为大口呼吸而起伏的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金聿成的声音从左爻的头顶传来，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别瞎看。”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再次回到了电脑前。而左爻，从头到尾都没敢去看金聿成的神色，也没办法继续偷看，只得小心的将档案袋摆放回到了原处。随后沉默地站在金聿成的背后，两个人之间又只剩下了电脑鼠标的点击声，以及时不时响起的键盘声。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楠扬回来。 “咚咚咚” 她象征性的敲了敲门，随后进来，催促：“时间要结束了，你们这边进展如何?” 金聿成开口：“快了，还差一点点。” 楠扬点点头，正要开口，却听见了档案室外的走廊中响起了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三人对视一眼，金聿成快速的扫了一下电脑界面，然后将电脑关机。楠扬行动迅速的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档案室的门。 “嘭......” 再次，档案室只剩下左爻与金聿成两个人。 金聿成反应很快，在左爻看向他的同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随后将她带进了怀中，一个转身藏进了电脑桌下面的空隙当中。 狭小的空间里，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金聿成低头在左爻的耳边轻声：“别说话。” 左爻眨了眨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着，左爻的身后传来的灼热感，以及紧张之中的心跳声带动，感觉此刻身上哪哪都不自在。 第109章 但没办法，他们必须忍耐。 楠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刚刚在整理档案室，有些乱。” “喀吱——” 门被打开了。 楠扬阻止不成，只能沉默地看着检查档案室的负责人员。所幸，负责人员只是在门口象征性的看一眼，没有走进来。 当门再次闭合，金聿成听到人员走远之后，才将捂在左爻嘴上的手放了下来。 左爻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与楠扬道谢告别之后，金聿成开了口。 “我整理一下，然后把我发现到的微信传给你。” “啊?哦好。”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想到刚才的事情，左爻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金聿成。 警察厅的旁边生长着一颗很高很高的树。树枝繁茂而浓密，向阳生长，展开盛大的树荫，将三分之一的警察厅都笼罩其内。 金聿成没有看左爻，而是眉心微微皱着，然后转头看着这棵树，似乎有些烦躁。 金聿成手指曲折着伸进自己的衣兜，指尖灵活的拿出了一根烟，却又在目光触及到树木的那一刻，指尖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这番剧情很别扭，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别扭。不知为何，之前笼罩着被发现的尴尬情绪，被左爻自己疏解了。 左爻的嘴角弯了弯，就要开口：“你......” 金聿成扭头：“我先回去了，晚上给你整理好的信息，三天后见。” 左爻睁大眼挽留：“哎!” 没等左爻反应过来，目光中便只留下了金聿成匆忙的背影。 第43章 硕果（5） 夜晚 在暖黄色的灯光之下，金聿成的信息整点传了过来。左爻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开始查看： 崔鹏，48岁，非乙市本地人。曾有一名养女，名唤殷杏，名下无任何其他资产，是证券交易所的透股项目的投资人。投资的项目是证券交易所的透股项目，需要大量资金作为本金，风险大而收入高。 与此同时，崔鹏与一人，共同享有证券交易所的开户行。看到这里，左爻的眉头一皱，已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左爻沉下心，继续顺着下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名字。左爻的心中升起了果然的感觉。 开户行的共同投资人：胡义。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至于这个证券交易所...... 左爻拿起了金聿成发给她的另外一份资料，将目光定在了资料的最前方：吴时。 同一天的夜晚—— 在z市大部分人陷入熟睡的时刻，在废弃大楼的最高层，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直升机的轰鸣。 言小枫一早就准备好，站在了这里。 她穿得很少，任由夜晚的晚风与冷傲的吹拂她的发丝，在灯火尽少的夜晚显得分外张扬。 她正在注视着直升机的降落。 巨大的桨风使常人寸步难行，可言小枫却视若无睹。她镇定而冷静的赶往直升机的正下方，声音很小，却能够清晰的令直升机里面的人听到。 言小枫抬起头：“现在这边开始乱了。” 言小枫眨了眨眼：“你现在回来，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回应她的是在她的头顶之上直升机的巨大轰鸣，随后从直升机 的下口，出现了一根绳索。紧接着传来了一声轻笑，在巨大的轰鸣当中仍旧难以被掩盖。 “那更好。” 话音落下，绳索之上率先露出的是一只纹有黑色不同花纹的手臂，力量感与美感绝妙的结合。他顺着绳索逐渐下降，露出了一张少年气的清透脸庞。他的话语铿锵有力，顺着巨大的轰鸣与夜晚的劲风，在此刻显得张扬无限。 “说明，我们快要成功了!” 三天后 闵浩辰如约再次来到了左爻的楼下，却收到了拒绝的信息： 左爻： ［抱歉，我这几天都不准备上班，你先走吧。］ 闵浩辰微微皱了下眉，将手机收起来，转头看向了眼前的公寓楼。那扇窗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开，无法窥探到主人的生活情况。 是搜查证据太晚了吗?还是因为什么? 想不出结果，闵浩辰皱着眉，安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这座公寓楼，最终转过身离开。 转换视角—— 房间内没有什么灯光照进来，随着手机传来的信息提示音，大床上的人终于苏醒。 左爻揉了揉眼睛：“嗯.....几点了?” 左爻睁开松懈的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9：15 瞬间清醒! 左爻立刻坐了起来，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自己，然后赶往新闻社。这三天左爻整个人都栽在家，快速的查找大量关于吴时的证券事务所的信息，日夜颠倒，直到今日，到了跟金聿成约好的时间。 两人约的时间是十点，左爻已经起晚了。当左爻赶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十点半。 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 所以当左爻来到新闻社的大厅，第一眼看到的是金聿成坐在沙发上面，一只手悠闲地勾着，架起了二郎腿，比起平时更加不经心的模样。若是在之前，左爻可能要有些生气，或者看不过去他这么随意的模样.......但今日是她理亏在先。 “咳咳.....” 金聿成的眼神慢悠悠的飘过来。 第110章 “是不是久等了?” 左爻朝着金聿成的方向走去，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不敢与他清明的双眼对视。 “我那啥，对不起我迟到了。” 说着左爻低下了头。 “没事，信息整理的怎么样?” “已经找了大量的关于证券所的消息，公开的已经差不多了。此外，我还发现一点，就是吴时除了是证券所的法人之外，还是z市的慈善经理人.......与诸多z市的高级领导有不浅的关。” 话语说到这里，左爻顿了一下。金聿成的目光适时的看过来，左爻想他也明白了自己未说出口的含义。 左爻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去一起调查一下吴时。” 说着左爻转过身，就要离开，却被金聿成抓住了手臂。 “等等。” 左爻疑惑的回过头去。金聿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此刻他的双眼看上去极深，瞳孔是少见的黑色，在大厅通明的地方却一点都不显得暗沉，反而在瞳孔的最中心，流露出一点亮眼的星火。 “不能去。” “......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干什么?” “不能去........他的身份，很特别。” 左爻察觉到金聿成呢不对劲：“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你告诉我，然后有什么我们现在一起面对。” 可金聿成没有再开口。他的沉默最终只能以抓紧左爻手臂的方式展现出来，双眼当中的星火也随之熄灭，留下的是无言的生硬。 “........对不起。” 左爻不解：“为什么要道歉?我们现在是搭档，这是你的原话，我们应该信任彼此啊!’ “你在犹豫什么?我们只是去问一下，而且现在也没有证据，也是法治社会。” “......你害怕?” 一刹那，电光火石之间，左爻似乎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盯着金聿成：“......你在害怕，你的督察长位置没有办法恢复吗?” 金聿成沉默着，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左爻。 在此刻，他的眼神无异于默认。 左爻有些失控的大声质问：“是这样吗?” 此刻左爻的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是害怕金聿成对她说出肯定的话，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总之，此刻左爻感觉自己对金聿成的认知，从这个瞬间开始倒退，似乎回到了两个人初见的时候。 不，准确来说，是从第一次从电视当中见到他。 z市中央警察厅的督察长，首屈一指的长官。他属于z市光明势力的第一批队，似乎这段时间的相处只是他想要让我见到的那个形象，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的那个模样。 在这个瞬间，看着金聿成此刻的眼神，左爻说不出任何话来。 左爻沉默地注视着他，最终沉默地看着他松开我的手，以一种绝对的语气说： “左爻，如果你还想继续查这件事，就不要去。” “先等一等。” 左爻失望：“金聿成........原来你，还是这样的人。” 左爻挣脱开：“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今日也没什么在一起的必要。” 这么说着，左爻最后看了金聿成一眼，选择离开。 起风了。 在这样的夏日，春光已逝，夏日的温度逐渐上升，令人烧灼而难耐，心情逐渐郁燥起来。 金聿成沉默地看着左爻远去的背影，直到最终，他都没有出声。 这是一个很平静的夜晚。 与金聿成不欢而散之后，左爻没有放弃，开始一个人暗中调查。但没有了金泰享这个“内部人员”，也没有了帮助自己的小助理，如今左爻一个人，多少有些受限。 在许多方面，进展十分困难。整个房间陷入到困境但所幸，还是有一些收获—— 左爻查到了吴时的人际关系网。 他虽然与许多z市高层有交情，但真正与他关系很好的不超过三个人。其中，就有荣昌心理医院的院长——吴克。 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可能会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直到昨晚左爻收到了沈修然的信息： 沈修然： ［你有很多天没有复查了，记得最近来一次。］ 顿时，左爻醍醐灌顶。 闭上眼睛，关掉灯，整个房间陷入到一片寂静吴克，沈修然的师傅，沈修然，吴时，吴克，崔鹏，胡义.......这些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在这个瞬间，左爻感觉自己好像被牵扯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当中，似乎这些信息都有一股紧密而串联着的线，将这些人的利益全部扭结在一起。 只是这根线，还藏在暗处。 虽然目前，左爻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的阴暗，但事到如今可以确认的是——这些人，绝对不清白! 想到这里，左爻扭了扭脖子，深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房间陷人到一片寂静。 “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着，左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几天没有其他人帮忙，左爻自己一个人一直扛着，如今又熬了好几个大夜，多少有点支撑不住了。 想到这里，左爻换上了睡衣，上了床准备睡觉。 闭上眼睛，关掉灯，整个房间陷入到一片寂静。 “咚咚咚” 什么声音? “咚咚咚——” “....是谁?” 很轻，就像是有什么在敲击的声音。 第111章 左爻顿时睁开眼，奇怪的聆听着。 现在都已经凌晨了，之前从来没有这种声音，邻居什么的都很安静.......所以，这个声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么想着，左爻却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一些害怕。 左爻将整个人牢牢地包裹在被子里面，缩在其中，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 “咚咚咚——” 似乎.......是从窗户上边传来的? .......是谁? 左爻整个人一震，顿时没办法再继续这么在床上躺着，干脆开了灯，从床上坐了起来。很奇怪，当左爻开灯之后，窗外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是谁?” 没有人说话。 自己吓自己，才最吓人。 想到这个，左爻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来到了窗户边。她感受到轻微的风，似乎从窗帘的后边吹拂而来。看着眼前厚重的窗帘，开始倒数一一 “三” 左爻深吸气：“二——” 左爻握紧双拳：“一!” 左爻闭紧双眼，猛地拉开窗帘，另一边的拳头已经举了起来! “嘭！” 是肉体触碰肉体的声音。 来人轻笑：“原来你的胆子，这么小。” 哎?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左爻感觉到自己的拳头被人用温热的手掌轻柔的包裹起来，之前的害怕随着对方的这个动作在悄无声息的抚平。 左爻缓缓，睁开了双眼。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明眸锆齿的少年。他的发丝比之前长，带着轻微的卷，握着左爻的手臂上是肉眼可见的青色花纹，将他身上的少年气中和，带上了一种 说不出来的神秘感。他的气质.....似乎变了不少。 不过唯一不变的，是他看着左爻时始终如一的笑眼： “左爻，我回来了。” 左爻看到他站在几士米高的窗户边缘，在不远处是悬停在半空中的直升机，而他随着直升机的巨大轰鸣声与柔和的夏日晚风，朝着我轻声问。： “你想不想我? ......... 左爻深深吸气：“你回来了?!” 而此时对面的纪久焱，依旧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而是看上去运筹帷幄又面带笑意，一双眼睛锐利又晶莹，单是一眼看上去就会令人觉得心中柔柔的。 但对左爻没太大用..... 左爻突然暴燥：“你还知道回来?!” 左爻跳起来，一瞬间怒火中烧，第一反应只能是想到当时他离开时候的情形。 一场彻底的大火，一个疑窦丛生的案件，以及那个吻..... 说着，左爻忍不住将手狠狠的拧住了纪久焱的其朵。 “你走的很潇洒啊!” 说着，左爻忍不住将手狠狠的拧住了纪久焱的耳朵。 一时之间，两个人的攻守形势立换。纪久焱顺着我的力道弯下腰来：“哎哎，等一下，左爻你干嘛啊?” “我能干嘛啊?” 左爻望着此刻黑暗灯火之下纪久焱怔懵的眼神，心底的酸涩不由自主地蔓延上来。 “我是个多么微不足道的人物，无论如何也动摇不了你，不是吗?” “所以，你能够肆无忌惮的随便对待我，能够随着自己的心意......”医生深吸一口气：“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吗?” 回应左爻的是纪久焱的沉默。 不知不觉，左爻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窗口边，夜半的风不断地吹散进来，像是一张充满冰冷的手，在此刻将两个人之 间的温度骤降。 “对不起。” 纪久焱将眼眸垂下，是在逃避左爻的视线。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这个问题。可那样只有一瞬，他紧接着又飞快地抬眸，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再次紧紧地盯着我。 “左爻，如果.......” 如果等到这些事情都结束..... 余下的话语他没能说出口，他们的身份与情势并不容许他们现在考虑这个事情。但他的眼神是那么直白，又那么明亮，像是从无尽的黑夜当中亮起了一团火焰。这团火很明亮，会让深陷黑暗当中的人控制不住的靠近，却又需要承受飞蛾扑火的危险。 左爻看着纪久焱这个样子心脏有些莫名奇妙的难受，叹了口气，便将拽着他耳朵的手松开，侧过身子，为他留出空间让他进来。 “你这么晚来找我干什么?” 等纪久焱在房间里站定住了之后，左爻才开口询问他这次特地从窗户爬过来找我的原因是什么。 “我很想你。” 触及到纪久焱明亮的眼神，左爻的心控制不住的一抖。 左爻深吸一口气：“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撵你出去了。” 纪久焱没忍住低下头笑了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好了好了，想你是一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我想你应该会想去吴时的家里看看。 左爻有些疑惑：“现在?” 纪久焱点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我知道你最近在调查的事情与他有关，而正巧——” 纪久焱轻轻地笑着，黑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着，他的舌尖轻轻 略过唇齿，声音是无限飞扬，带着无法察觉的蛊惑。 “左爻，你要不要来?’ 他问的不是你去不去，而是来不来。 左爻，你要不要来到我身边? 第112章 纪久焱微微歪头：“毕竟，如果错过了的话，下一次.....可就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再出现了。” 作为一个专业的记者，早在纪久焱的那句话原因刚说出口的时候就心动了。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个道理，在记者这个行业才是最应该遵循的道理。想到这里，左爻抬头对上纪久焱一直注视的眼神， 左爻点点头：“我去!” 纪久焱忽地笑出声来，而后抬起头摸了摸左爻的头发。 纪久焱揉了揉：“知道了，快去换衣服吧。” 纪久焱轻声：“我在这里等你。” 左爻的头被纪久焱的大掌给盖住，脖颈被压的向下一缩，有些稀碎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不知情绪是什么。眉头一挑，忍不住发出呻吟。 纪久焱看着左爻离开，脸上染上几分笑意，眼眸弯起，心情格外的好，突然觉得今晚月色很好，风也温柔。 不过老妹看车总是喜转换了个方向，就好像扯到了什么一样。 眉头一挑，忍不住发出呻吟：“嘶!’ “要藏好啊，不然她又要生气了。” 纪久焱想起某人生气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甚了，抬起刚刚摸过她的手盖住自己的眼廓，语气中带着自知的疑惑。 “怎么会.......这么开心?’ 晚间的风不断飞扬着，与此带来的是轻到空气里的自言自语。纪久焱的唇齿间是藏不住的笑意：“真的疯了啊!” 第44章 硕果（6） 当纪久焱带着左爻七横八拐的来到吴时的房子前面时，左爻才发现这里的暗藏玄机。 吴时家住在别墅区，而这一片区域，据左爻所知是z市的黄金地带之一，寸土寸金的地方，真正算起来除却他单独的证券所流水之外.......他能有这么多钱去买一栋z市达官贵人才能够拥有的别墅吗? 左爻的心头泛起疑惑。 “这就是吴时他家吗?” “虽然看着有些普通，不过的确是一个可以供人隐蔽而且不会怀疑的地方。” 纪久焱对左爻的观点表示认同：“白天，这里可以是一栋普通的郊区别墅，夜晚，这里也可以是被包含着无数真像的地狱。” “我们该怎么进去?” 刚问完这句话，左爻的第六感就告诉她，纪久焱可能有极大的几率会翻墙进去，因为二人不能从正门进去，那么翻墙是最稳妥的办法。 果不其然，纪久焱的声音毫不犹豫地从身后传来。 “翻墙。” 左爻丝毫不感到意外：“从哪翻?” “开个玩笑，不要当真。”纪久焱笑道，“吴时的家早就被监控全面覆盖了，如果想要进去，就得把所有监控的后台全部入侵。” 左爻强压着震惊开口： “你把它入侵了?” 左爻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可心里还是不由得觉得震惊，一整个监控后台，想要不被发现都很难吧。 “是啊，只不过不是我。” 纪久焱低头朝着左爻微微笑了下：“走吧，赶快进去。” 吴时的房子就是典型的欧式别墅，满满的简约风，整洁却又没有生活气息。整体看上去很普通，但就是这种普通，甚至到了一种令人无法接受的程度。 吴时......这难道是伪装吗? 左爻蹙眉，“你确定吴时住在这里吗?” 左爻看向纪久焱的眼神有着些许怀疑。即使左爻很相信纪久焱，可是这一件事不容得马虎，稍走错一步，便是全盘崩塌。 纪久焱看着左爻，抬起头微微一笑：“其实在你问之前我也不确定，现在你一问，我倒是肯定了。” 纪久焱环顾了一下客厅的装饰，然后确定了下来，这便是吴时的常住之地。 “好，那我们分头行动。” 在左爻将要转身的时候，纪久焱喊住了她，然后递给她一副手套：“防范之心不可无，手套。” 左爻接过手套朝他点了点头，转身不带一丝犹豫离开。 纪久焱笑：“小没良心的。” 纪久焱径直走进吴时的卧室，四处观察，从柜子到床，最后再到那架显眼无比的钢琴。 纪久焱轻啧一声：“哪有人会在卧室放钢琴，障眼法耍的也太假了。” 光是嘴上这么说说而已，纪久焱的身体却还是诚实地走过去，指骨在钢琴上轻抚了两下，没有什么异样。他的指骨微微翘起来，白皙而又富有骨感的指尖落在钢琴键之上，却在即将落下的时候顿住。 纪久焱自言自语：“看来，还没有这么简单。” 而吴时的床头柜里，并没有放置文件，全是一些平常生活中所用到的东西，比如充电线、小刀、和钥匙。左爻看到钥匙定了定神，将它拿了起来，端详了一下。 这好像不是柜子或者门的钥匙，反倒是像某个盒子或者箱子的钥匙。在这个房间里面的，拥有可以上锁功能的还有一件物品。 钢琴椅！ 果不其然，纪久焱在钢琴椅里发现了他们一直所找寻的东西——证券所的犯罪证据! 证券所实际上是作为一个黑市的洗钱机构上线，被注册成为证券所的这十年以来，洗钱金额已上亿元。这是一项巨大的，超乎左爻想象的犯罪事件。 左爻严肃：“纪久焱，这件事太大了......我会报警的。” 左爻转过头，看着手中的证据，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理智告诉她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但证据却被明晃晃的放在她的眼前。 第113章 左爻来到吴时的衣帽间，一进门就感到很刺眼。 是一个安装在衣橱里的全身镜正对着衣帽间的门，左爻特地站在衣帽间的各个角落尝试了一下，发现只要门一被打开，按照镜像反射，左爻能清楚的看到进来的人是谁。 “这个镜子安装的地方真的很巧妙，但是太刻意了。” 左爻无奈的耸了耸肩，准备离开，刚迈开一小步腿，又退了回去，走到镜子面前抬起手，敲一敲发出声音，声音有些不一样。 左爻恍然大悟：“原来是面双面镜啊。” 左爻眯起眼睛，试图在这面镜子里看到什么东西，没有辜负她的努力，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 左爻唇瓣微张，将字吐出：“监控。” 左爻掏出手机，将这面极其刻意的镜子拍了下来，留作个不算证据的证据。再次迈开腿，将整个衣帽间仔细搜查了一遍，却再也没有什么发现。 等左爻出来之后，将照片给纪久焱看了一眼，解释了一下。 “吴时的卧室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纪久焱脸不红，心不跳：“是啊，真的什么都没有。” 其实早在左爻还在某个地方磨磨蹭蹭的时候，纪久焱已经将卧室翻了个底朝天了。 而真正的线索证据，早就被他找到了。 “我们再去找一遍吧? 纪久焱丝毫不感到心虚：“好。” 左爻和纪久焱再一次来到吴时的卧室，正如纪久焱所言，这个卧室压根就没有什么线索，唯一的线索，就是这架看着就很诡异的钢琴。 吴时的卧室里有一架极其显眼的钢琴，而在方寸之间最能藏好东西的地方，就是在这方寸之间挖出另一个空间。整个卧室能够将空出另一个空间的东西，就只有那个钢琴椅，里面能专门盛放着一些细小的东西。 “这个地方，绝对有什么关键性线索，但可惜被某个人藏起来 了。” “为什么这么笃定?” 纪久焱挑眉：“一定要问的话，个人经验。” 左爻从一开始就知道纪久焱的身份不简单，只不过当时她对真相的需求超出了对未知的恐惧。 不过......他这么一直暗示，没关系的吗? 左爻略微有些遗憾：“纪久焱，我们先走吧。” 纪久焱再次走向前，他纯黑色的衣服遮盖着精瘦的躯体，将左爻眼前的视线遮挡。左爻无法看清楚他对着钢琴做了什么，也只是在几秒之后，他率先转过身。 “好。” 擦肩之际，纪久焱再一次扯到了身体上的某个部位，让他自己控制不住地呻吟。 “嘶.......” 左爻察觉到：“你受伤了?” 纪久焱嘴硬：“没有，就是抽筋了而已。” 左爻走上前去，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上去，正正好好打上伤口，纪久焱因为痛感而下意识一缩，正巧被左爻抓住了漏洞。 左爻不知觉的有点生气：“你还在装什么?” “没有。” “我这不是........” 怕你生气。 只是没想到，还是没藏好。 想到这里纪久焱低头笑笑， 既然都被发现了，那就换个方式吧。 纪久焱再次抬头：“左爻，既然你让我的伤口继续恶化了，那你就得对我负责。” 纪久焱双眼认真地盯着左爻：“你今晚要收留我。” 左爻不假思索的点点头：“行啊。” “只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样一个身份?” “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了，我......” 纪久焱现在的这一套话在左爻面前典型没有任何用，疑点重重，没有丝毫说服性。左爻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有些奇妙的氛围感在顷刻蔓延开来，稠密、醉意。 左爻突然打断：“你什么，如果你这一套说辞在我这还有用的话，我今晚就不会收留你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到底有何目的?” “你有没有事情瞒着.......” 在那一个“我”即将出口的瞬间，纪久焱突然有了动作。他的动作措不及防，却只是直接地将左爻往外推，力气用了十分，甚至于让左爻有些错愕。 纪久焱难得出现些许着急的神色：“左爻，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先赶紧离开这里。” 左爻疑惑：“怎么了?” 车载引擎的声音在左爻的询问一说出口后就变得震耳欲聋起来，空间在一瞬间变得逼窘起来。 “快走!”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线逃离，在路过客厅的时候，左爻的视线突然飘忽不定起来，像有征兆一般，看向了客厅茶几的下层，一张清晰又熟悉的照片映入了眼帘： 几个身着黑色大衣的人站在一个高大的礼堂当中，而一群孩子当中，有一位身着鲜艳红色的小女孩，眉眼之间的轮廓十分熟悉——那是少女金诗语! 左爻恍然惊醒：“等等!” 左爻快跑着向茶几，也顾不得留下印记，猛的把照片一抽，照片和压在底下的一张纸条彻彻底底浮现出来。 荣昌孤儿院。 左爻拿起相片与纸条，跑回去抓住纪久焱的手腕，埋头直跑。就在两人离开的一瞬间，因为有外人进出的监控警报声应声响起，红紫色的光线刷然出现。 吴时回来了。 左爻与纪久焱刚在草地上站稳脚跟，一道光线就追了过来。迈开腿狂奔，成了当时的唯一想法。等两人来到车上开车离开，才彻底放松下来。 第114章 ——转换视角 警报声焦急的响起，在良久之后堪堪停滞下来。 有些许清脆的脚步声，在陷入黑暗的房屋之中响起。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身着带着灰色的暗沉西装，整个人像是沉浸在黑暗当中的一抹乌云。 是这座房子的主人——吴时。 吴时看着客厅里散落的相框，面色上却十分的平静。没有什么震惊而恐惧的情绪，有的只是对一如既往的生活即将到来的波涛的兴趣。想到这里，他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了。 吴时挂着笑：“也是，我都在你是手里干了这么多年，也该给你送个行。” 语气之中带着亲昵，却无端的让人发冷。 深夜的温度降下来了。 再一次回到左爻家的时候，左爻明显都不太想再次提及这个话题。不愿也不敢，如果提及了产生了什么后果，也不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左爻总觉得......纪久焱他并不是真的害怕。但最后还是左爻先挑起的话题。 为什么? 因为某个人坐在沙发上，如果兔子能够拟人化，那一定要让纪久焱去演，耳朵耷拉下来，脸上的神色不难看出是委屈。 左爻踌躇着开口：“纪久焱?” 小兔子听到声音，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左爻，让左爻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起来：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 纪久焱闷声：“嗯。” 最终，左爻还是没能问出口，到底还是心软了。 第二天一早，左爻没有喊起纪久焱，而是离开之后打给了金聿成。 左爻想，自己需要一个帮手，而这个帮手在明面上只能是他。 金聿成的电话在一瞬间被接通，没等他说一句喂，就被左爻插上了话：“金聿成，我有预感，我们去证券所。” “有线索了是吗?”金聿成看样子刚起，声音有些沙哑，带有丝丝的颓废感，倦感。 左爻莫名耳赤：“是，我这一次需要你帮忙。” 然后，左爻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在起身。 “知道了，看得出你很急。” 左爻顿了一下，无端的有点羞：“你你，我是不是打扰到你?”金聿成一声轻笑：“幸亏你是打了语音电话。” 左爻疑惑：“什么意思?” 金聿成轻轻挑眉：“你要是打了视频电话，那我可不好接了.....”话尾的语气很特别，引得忍不住去联想。于是，好像是故意的一般，金聿成没等左爻反应过来又说。 “放心吧，我会去的。” 在左爻赶往证券所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警察局的各位也在赶往的路上，争分夺秒，一刻也没有浪费。 金聿成在路上接了个电话，开车时的神色变得更严肃起来，给已经到了证券所的左爻一个大冲击。 “左爻，警察来了。” 左爻的脚步顿在了原地，脸色沉了下来。 左爻比警察先一步到达证券所，一到地点，左爻便以最快的速度下车，往所里冲过去。 此刻证券所早已空无一人，似乎不只是警察走漏了风声，整个证券所都成为了一个空旷的大楼，而之前飘荡着的金钱气息都在此刻转化为一种无声地诡异。左爻跟着金聿成搜查了一圈，却毫无所获。 左爻质疑：“难道我的预感出了错?” 左爻也开始怀疑自己，而时间终究是有限的。 直到左爻来到大楼的顶端。一身红衣的女子静静地站立着，看样子她早就站在这里等待着，而她的背影，是显而易见的熟悉。 左爻难以置信：“......金诗语！” 左爻不知道这天金诗语到底在不在这里，她只能豪赌，赌赢了，自己就能找到她，赌不赢，就只能将线索拱手让人。而此时正在顶楼坦然站立着的金诗语透过回响声，听到了左爻的呼喊，脸上平稳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纹。 金诗语平静：“左爻，你要当我还是朋友，你就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两人相隔的有些远，顶楼的风声很大，而她背对着左爻，左爻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她在颤抖，她在害怕。 “听我的话，快走!” 她有些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觉得往哪里走都像是一个死胡同，到不了头。 左爻怒斥一声：“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你跟吴时是什么关系?” 左爻的眼神有些慌张，但更多的是在意。 证券所外，汽车引擎声轰隆轰隆作响，一阵一阵的，看来还不止一辆，应该是警察局的人来了。 来了，终于都来了。 金诗语的神色再次回归了平静。 她缓缓地，将身体转了过来。眼神当中是极具穿透力的死寂，在场的人都紧紧地盯着她，而她却轻轻瞟了左爻一眼之后，没有再看向任何人。接着，在左爻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手中的伞一挥，消失在了左爻的眼前。 “金诗语?” “金诗语，你藏在这里，警察也会赶来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 无人回答。 楠扬风尘仆仆地带着警察局的人赶到证券厂，随后她自己带着一小队人赶到了顶楼。环顾一周，楠扬看见了左爻，在人群之中也发现了姗姗来迟的金聿成。 第115章 楠扬有些激动：“老大，我接到通知就立刻赶来了” 听到这句话，左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金聿成。 看来他一早就有了考虑。 金聿成答应着：“嗯，原本要来带队的人是谁?” “是b队的那边，金督察长听说了之后帮了我一把，不然我也没法代替他这么快出警来找你。” 金聿成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楠扬朝着左爻示意，随后带着人去搜查。 看到楠扬远去的身影，金聿成朝左爻身边一凑，低下头附在她的耳边细语。 “左爻，什么情况?” 左爻有些凝重地摇头：“我听到她的声音了，可是她不愿意出来见我。” 金聿成斟酌着问：“你.....说她跟吴时是一伙的?” 左爻点了点头：“我之前去了.....额，就是得到了点关键线索。” “在吴时那边藏着一张照片。” 说着左爻将之前在吴时家发现的那张照片拿了出来，递给金聿成。金聿成接了过来，低头认真的看着。 “你的意思是.......” 左爻朝着他点点头：“这个小女孩，就是刚刚那个女人。” 金聿成皱眉：“我记得她之前是你新闻社的人。” 左爻轻声回答：“嗯，但她已经失踪一段时间了。” “而且当时.....她似乎想要伤害我。” 金聿成点了下头，随后将手中的照片继续细细察看着。可下一秒，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冷凝。 金聿成抬头问道：“左爻，这张照片，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左爻张口正准备回答，却在下一秒，楠扬的声音突然在厂子中有些尖锐地回荡起来。 “金诗语，我们已经看到你了，你没有退路了，主动交代还有退路，这里也没有你的同伙。” 金诗语的声音不知为何从整个大楼的广播当中响起—— 金诗语冷笑一声：“我又没有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 “我没有那么傻，楠扬，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楠扬在金诗语看不到的视角耸了耸肩，一脸无所畏惧，漫不经心开口：“那就没有办法了。” 楠扬挥手下令：“给我搜!” 脚步声在一时间瞬起，杂乱无章，仓促急忙。“嗝哒嗝哒——”，像一声声催命符，让人心思无法安静不下来。这时候发出的一些轻微动静压根就不会被发现，正如站在比他们更高一层的一道黑色影子。 这道影子很沉默，像是融合在空气里，却无声地存在着气场逼迫——纪久焱。 第45章 硕果（7） 时间回到今早—— 在左爻出门之际，尽管她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已经做到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了，可是纪久焱还是因为这阵声音醒了。 或许应该说，他醒地更早一点。 他知道左爻今天的目的地在哪，压根就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来。又或许，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但不管如何，他是一定要来的。 纪久焱选择的这个藏身之处，可以恰好地将所有的方位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左爻的位置，金诗语的位置，甚至是警察局每个人的位置分布，都一清二楚。在这个大楼当中，他就像是一位站在最高处的上帝视角，从眼神当中窥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但没有任何一人发现他。 纪久焱从始至终都没有动，只是在看到左爻的反应时候，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一边继续观察着全局，一边分出一道心意关注着左爻的一举一动。 左爻下意识的迈开腿往前跑去。金聿成却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了回去，左爻一把跌进他的怀里，金聿成的声音从头顶倾泻而下。 “左爻，冷静下来。 ” 金聿成的双手紧紧握在左爻的肩膀，传来源源不断地热度。 “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坏事发生，所以先冷静一下。” 话音刚落，有警察就发现了金诗语的身影。就在金聿成说完话的那一刻，左爻看向金聿成的瞳孔变得些许惊慌，压抑在左爻心口的不安开始不断放大。 “这让我怎么冷静?” “队长，发现她了。” 楠扬出声：“追!” 金诗语在狭窄的楼道里穿梭着，身后的追兵穷追不舍，可是她却不愿意往左爻的方向迈出一个脚步，只是带着他们一直兜圈子。脚步声在左爻的耳朵里简直就是阎王的催命咒，时间倒数是的钟摆走动声，极其明显、清晰。 左爻第一次挣开金聿成的手臂，想要往前跑，可是她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接受过长期训练的警员们。而金诗语的目的，也被经验丰富的警员们给察觉到了。 “队长，她一直在带着我们绕圈子。” 楠扬冷声：“那就堵住她。” 警员们在一声令下之中，兵分两路，对金诗语开始了围堵，将她堵在了一个四周悬空的架台里。 人群在片刻向金诗语涌去，在狭窄的走道，金诗语不得不动手防身。 一股拳风迎面而来，金诗语在毫秒之内辨认出方向，向反方向一躲，然后一脚踹上对方的肚子，使其退开几步。这样的来回层出不穷，你一拳，我一脚。警察明显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却没想到金诗语也有能力在众人之间周旋着。 不过她终究难敌，在没有防备之际，金诗语的肚子被一棍抡了上去，胃中翻江倒海，有股血腥感涌上。还没等反应过来，身子就先一步动了，一拳还了回去，只不过她自己也有些站不稳了。 第116章 一颗石子飞了过来，打在了即将出手的第一个警员身上。只不过金诗语用不到这样的机会，她整个人已经因为方才的伤势有些头晕，此刻她的世界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看一下四周，就惯性地脚往后一退，随即失重感扑面而来，金诗语感觉她的灵魂在被两边拼命拉扯着。 退一步海阔天空在这里的形容明显是不对的，而应该用退一步万丈深渊来描述。在这个瞬间，金诗雨的内心对着未来的生的渴望随着体力的不断消退而不断退散着。她的身后是无尽的风，风声吹拂在波涛的云层，像是说不清的心底的自由。 都说，在死之前人的记忆会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会在大脑中过一遍。金诗语在这一刻无端的想起了自己生命当中那些细小却无法被忘记的瞬间，记忆真的就像是走马观花，如潮水般涌进大脑中，那些在她后来匆忙的生活当中，从未被刻意回忆到的片段，如今在这个残忍而冰冷的时刻被自动追忆。 原来，她也那么幸福的生活过..... 金诗雨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后仰去，在空中以一个抛物线的形式，往下坠落。左爻愣在原地，傻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她想要逃，可是她的腿不受控制。 金诗雨的眼睛似乎有泪，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待无望生活的释然。她的眼神望过天空，望过无尽的风，望过飘渺的云，最终似乎与左爻对视。 两人穿过黑色的警方人层，穿过那三年不断打拼的岁月。不知为何，左爻眼前浮现起最初见到她的样子—— 她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色彩浓烈至极，在呆板的新闻社燃起了一抹属于自己的色彩。 “你好，左爻，久仰大名。” “从今天起，我就是负责你稿件的直接上司，希望我们能够创造出那些伟大的案件。” 顶楼的风总是无拘无束，没有屋顶的拘束，也没有房间的局限，所以他总是自由的，像是自由的象征。金聿成在这时将左爻的眼睛遮住，五指将她的视野全部遮住，左爻却能够从金聿成的指隙当中感受到风的气息。 金聿成将左爻的身体转过来，而后揽进自己的怀里，声音轻柔却又带着悄无声息地安抚。 “左爻.......别看。” 然后，左爻只听到了“嘭”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地声，被无情地砸在了地板上，最终化为乌有。左爻挣脱开金聿成的手，发了疯地朝金诗语跑去，然后跪倒在她的面前。 金诗语扯出一抹笑：“小爻，在吗?” 她的视觉神经在退化，一切在她的眼中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布，迷茫之间，什么都看不见。 金诗语抬起手，在能触及到的地方晃动，试图找到左爻的位置，想再找她一次。 左爻连忙握住她的手，将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试图让她感受到体温，眼泪不值钱地一般向下掉，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我，我在。” 金诗语双目空洞无物：“小爻，要小心身边人。” “尤其是要小心.......卧底。” 金诗雨的眼神直直的盯着站在左爻身后的人，眼神中的暗示令人难以忽视，却最终泯灭。金诗语对左爻说这句话的时候早就已经用光了全部的力气，她彻底离开。 这个世界所有矛盾的出发点都是有原因的，而所有猜忌的出发点也都是有实际的。“卧底”，二字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炸开，埋藏已久的地雷被引爆了。 左爻的泪水不受控制的飞速往下砸去，砸在了地上以及金诗雨的衣服上。金诗语的手往里缩了一下，就定格住了，她的体温在左爻的怀里飞速下降，直至冰冷，她的手从左爻的手里脱落。 左爻一把抓住，将它迈进自己的衣服里，嘴里不停的嘟囔着：“金诗语，你是不是冷啊?” “我给你捂捂，你看，我给你捂了，不会冷了。” 现实是残酷的，左爻的举动简直就是徒劳。 左爻眼泪大滴大滴向下掉：“金诗语!” “金诗语你别睡!你起来看看我!” “我求你别睡......” 金聿成在一旁安静地站着，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左爻拖离开了金诗语身边。 左爻瞪着他：“金聿成!你放开我啊!” 金聿成将左爻整个人抱在怀里，任她的眼泪将他的衣物打湿，紧紧不放开，他不敢让左爻看到，他也不愿看到这一幕。 警察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金诗语的话，一个棒子直至打 在了后脑勺上，当头一棒，彻底给他们打迷糊了。 楠扬深吸气：“老大，你......” 金聿成眸色泛冷：“你确定要现在和我讲吗?” “是，老大。” 因为金诗语的话，警察局今晚的灯，将会一夜昼亮。 “来人，去把尸体带走。” 左爻埋在金聿成怀里，闷声说：“记得通知我时间，我去接她。” 没有人回左爻的话，但是左爻知道，他们都知道了。 金聿成视线定格：“楠扬，收队。” 楠扬欲言又止：“.......收到。” “左爻，我得走了。” 左爻感觉到金聿成的手在她的背上缓缓的拍了几下，记作安抚。 “好。” “卧底”两个字埋下的炸弹，将在不久之后引爆，可是线索，在如今就早已经随着金诗语的离开，变成了泡影。 第117章 众人收队离开，回到警察局，路上的气氛是所料之中的凝固。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楠扬一直频频在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方的金聿成，观察他的面部表情。可是诱惑力实在是是太大了，楠扬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很忐忑，不知道金聿成到底会不会回复自己。 “老大，这到底是怎么样一回事?” 金聿成从始至终的神色都相当镇定，闻言也只是轻轻地瞟了楠扬一眼。 “她说的是真的。” 回答很简单明了，做了就承认了，对于金聿成来说，这件事公布的时间长短根本无所谓。只不过这件事牵扯的时间线太过遥远了，很多事情涉及的方面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层面上了。 此刻，车里彻底安静下来。 下雨了。 金聿成手臂撑在车窗旁，与车窗中的自己相互成对应，好像透过这扇窗在看之前的自己。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左爻冷静下来之后，地上早就没有了金诗语的身影，只留下了左爻泛红的眼角，彰显着存在过的痕迹。左爻呆呆地蹲在地上，维持着这一个姿势，双臂紧紧抱着膝盖。 左爻吸鼻子：“纪久焱，陪我去找一下崔烁吧。” “我知道你在，对吗?” ......良久之后，整个大楼看似空无一人，却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左爻听到了一声轻柔的叹息。 “你知道我在这儿? ” 左爻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他应该知道这件事。” 纪久焱顿了顿，还是答应道：“好。” 崔烁的家左爻之前从未来过，但之前跟金诗语关系不错，所以有听她提起来过。虽然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左爻还是想试一试。 纪久焱主动藏了起来，将空间留给左爻自己。 左爻摁响了眼前陌生的门铃，心里是一种无言的忐忑。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男人出现在左爻面前。 “你好，你是左爻? 他似乎有些惊喜，模样依旧是温和的模样。 “我家诗语呢?她没和你一起来吗?” 左爻顿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如何回他的话。 左爻难堪：“崔烁，金诗语她......” 强忍着内心的苦楚与悲伤，左爻试图将事实说出来，可是发现压根就开不了口。 “崔烁，她......” 崔烁打断：“好了，你有没有想要吃的菜，我再加几道，今天应该会吃的很多。” 崔烁亦步亦趋走向厨房，面上看着正经，可实际上已经同手同脚了，他好像知道了，但是他没有发现他没有离开那个位置一步。 金诗语死亡这件事，最会难受的不是左爻，而是崔烁。 左爻于心不忍：“崔烁。” 崔烁强装镇定：“我没事，我好的不得了。” “哎呀，我的锅要糊了。” 崔烁忙着招呼左爻坐下，他试图将自己忙成一个四处转的陀螺。 “你先坐下，我去做饭了。” 他将背留给左爻，似乎已经猜到她会讲什么，只是一直不愿相信罢了，眼泪往下直掉，声音落在地板上。左爻的情绪被他带动起来，眼泪慢慢溢出眼眶，无声地向下落。 左爻拼命咬住唇瓣：“我.......我对不起。” “左爻，你没有对不起我。”崔烁哽咽，“只是我对不起她而已，我没有保护好她。” 崔烁将视线转向远方，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一时刻，警察局的众人也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所有人，会议厅集合!” “是!” 脚步声四起，急急忙忙的，但是又步伐一致，前往的方向也一致。 警员1感叹：“这回的事情闹得可是真大。” 警员2点头：“确实，先去开会吧。” 会议厅内，金人杰坐在主位上，楠扬坐在一旁，而金聿成此刻这个被革查的人员，浑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周遭一圈人离他远远的。 金人杰拍手：“好了，现在我们会议开始。” 楠扬操控着电脑，显示屏上投影出一张证券所的照片，还有金诗语的照片，更甚还有左爻的，纪久焱的和崔烁的照片。 “这个是胡义的证券所，也是我们发现金诗语的地方。” 金人杰的手指指尖指向证券所的照片，询问这着底下一众警员们的意见。 “你们对于今天的金诗语事件有什么样的理解?” 警员甲手中的笔不停转动：“很诧异，让人很迷惑。我们都没有想过胡义居然还能牵扯到金诗语这一条线索。” 警员乙：“按这样的走向来说，我们必须知道金诗语出现在证券所的原因是什么。” “金诗语牵扯到的人，左爻，也是这一次联系到我们的人，是她告诉我们这条线索的。”警员甲此话一出，全场寂静，“队长，或许左爻记者会不会有线索? 金聿成冷不丁开口：“不会。” 楠扬点头：“确实没有，她这一次的出发点来的也很奇特，属于误打误撞只不过这一次的打击对她来说会很大。” “所以说，我们现在的线索最终全部停留在了金诗语的身上。可是事情发生了，我们的线索也就彻底断开了。” “而这后续的事情，我们该如何应对，算是无从得知。但是收获也是有的，关于她提出的新的方向。” 第118章 “是该涉及我了。” 金聿成的两次冷不丁的开口，都让楠扬很好的解决了说不出口的决定。 “是指督察的卧底吗?” “所以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否请前督察告诉我们?” 察觉到这位口中的言外之意，金聿成的头偏了偏，与他对视上，眼神充满了冷气以及平静，波澜不惊。 “是或者不是......又与你何干?”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你好像没有具备能管辖这件事情的权利，你还没有资格。”金聿成活动了两下手指：“如果你想要负责这件事的后续调查，你起码还得继续努力20年。” 金聿成亲自将线索中断，而新的方向被彻底掩藏。这分明是一件极其不理智的事情，可金聿成此时的模样，却令余下的人，无法继续开口。 金人杰出来打圆场：“好了。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办案，不是吵架。各个小组记得都尽全力查找调查一下线索，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金诗语的下落到底是谁查到的。” 金聿成打断：“这个不用查，是左爻。” “是她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忙的。” 金人杰微愣：“好，了解了。” “现在散会。” 桌椅的拖拽声吱呀吱呀作响，脚步纷乱，奔往不同的地方，就只有金聿成独坐在原地不动，似乎陷入到自己的情绪当中。 楠扬看了看已经走光的会议室，有些小心的朝着金聿成提议。 “老大，可能需要你去接触一下左爻。我们得知道金诗语还说了什么，不仅仅是只有卧底这件事。” 楠扬认真：“不然我们现在就是无头苍蝇，毫无头绪。” 楠扬观察着金聿成的情绪：“我觉得，如果真的我们将这个搞清楚，您就可以回来了。” 楠扬的眼神里难免粘上了一丝忐忑，她在渴求金聿成的回复。 良久，她才听见了金聿成的回复。 “......好。” 楠扬不免的松了一口气，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彻底落了下去，喜上眉梢：“谢谢老大。” 第46章 硕果（8） 左爻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将自己一股脑儿摔进沙发里，缩成一团，拒绝外界交流。灯没有开，与黑暗交混在一起，左爻不愿抬头。 不知不觉，左爻陷入了梦境。 周围都是一片黑雾，而仿佛之间，金诗语的声音一直在左爻的耳边轻响，久久没有消失，就好像她一直没有离开。 “小爻，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都等你半天了。” 她的语气里满是熟稔以及娇嗔，是在向左爻撒娇，脸上挂着的笑脸是不假思索的开心。 金诗语的气息似乎一直包围在左爻的身边，久久，久久。而后，闵老头似乎也冒了出来。 左爻想，他已经很久没有到梦里来看我了。 他有些得意的朝着左爻笑着，眼角都是细纹，却精神万分。 “臭丫头，还不快起床?案件能等人吗?” “丫头，别太想我。”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将左爻从睡梦当中抽离。左爻有些头重脚轻，这一觉睡得她身心疲惫。左爻微微瞥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姓名——金聿成 左爻突然有些不太想接起这个电话了，随意动动脑子就能想到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金聿成这个电话，肯定是要问什么的。 左爻认命的拿起电话，先是叹了口气，才接通。 “喂........” 左爻的声音有些沙哑，在别人看来像是刚刚哭过，亦或是喝醉了一样。 金聿成语气有些严肃：“左爻，你在喝酒吗?” 金聿成在手机另一侧的脸色瞬间变化了起来，有些难以捉摸，似是冷漠，又似是生气。 “怎么可能?我没有那个时间喝酒。” “尽管酒精可以麻痹我自己，但是我还是不想喝酒......我不想出现幻觉。” “我需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 左爻将眼睛闭上，很累，可是眼泪不理解，还是悄悄地流出来。 金聿成舔了一下嘴唇，并没有说话，而是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开口。 一切都像是不合礼数般的巧合。 “左爻，我打给你其实是想知道......” 左爻打断：“你想知道金诗语到底说了什么，对吧?” 金聿成愣：“......是。” “我知道你的情绪不太好，但......” 金聿成微微沉下语气：“这件事情，不容得犹豫。” 左爻下意识的吸了一下鼻子，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抬起头看向面前那一片漆黑的客厅，唯一的亮点就是透过窗帘微微露出的光亮。 “好，我告诉你。” 继而，左爻便深陷进了回忆之中，电话中，金聿成只听见了她平静的呼吸声。 那些话在左爻的脑海里面回荡着，左爻拼了命的想要在里面找到金聿成想要的细节。 因为左爻本身就患有创伤应激综合征，昨日金诗语的事情刺激左爻病情复发，而此时左爻的记忆也出现了一种生理性的混乱，糅杂的人声不断在她的脑袋里，汇成了一股解不开理不断的麻绳。 一直没有抓住重点，那些回忆让左爻的头开始刺痛，不免发出呻吟。 “嘶......” 金聿成察觉到不对劲：“左爻?左爻你还好吗?” 第119章 “左爻，不要强求。” 左爻因为刺痛而闭上的瞳孔猛然睁开，眼里透出一抹光亮。左爻语气有些激动： “金聿成，我想起来了。” “什么?” “雅阁，去雅阁!” “雅阁?” 左爻笃定：“你想找的人，他一定就在那。” 尽管在手机另一边的左爻看不见金聿成的表情，她也知道这两个字给他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冲击。 “好。 ” 左爻闭上眼睛：“我累了。” “你好好休息。” “有时间带你出去玩。” 左爻根本没有将金聿成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当做一句顺带，敷衍应和掉了。 “好好好，期待金大督察复职之后带我出去玩。” 左爻再一次放松全身，将自己摔进沙发。 长久的沉默，这才是正确的氛围。 ——视角转换 此刻的金聿成，在距离会议结束过去的15分钟内，就已经空闲了下来。 他坐在黑色的单人沙发上，翘着腿，极其悠闲的看着四处的警员忙碌。拿着一份文件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楠扬看到了悠闲舒适的金聿成，没有说些什么而是摇了摇头，准备路过他离开。 “楠扬。” 楠扬笑：“老大，您有什么事?” 看到金聿成脸上的凝重，楠扬原本十分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正经起来。 金聿成捏了捏鼻冀：“去查一查雅阁。” “雅阁?” “有什么问题吗?” 楠扬有些为难道：“雅阁，是本市的顶尖豪宅。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雅阁的一平方可以卖到5万甚至更高，如果想要在雅阁买套房，至少也要5000万，那边全是别墅区。” 楠扬疑惑：“这次案件还跟上面的人有关系?” 金聿成微微张口，还未回答，话语被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 楠扬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请进。” “队长！” 警员依次向面前的上司点头问好，在路过金聿成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头。 警员交代：“这里有一份吴时名下房产的名单。” 警员给他们递过来一份资料，楠扬接了过来，目光在文件的打印纸张上上下略过。直到一行字的出现： 具体住址：雅阁西区23号，户主：吴时 警员继续补充：“不仅如此，我们发现吴时的隔壁周围的房子都是空着的，除了他的西面。” “就在西区22号，吴时的隔壁，居住着三年前的受害者——” “荣刚。” 楠扬猛地将视线看向金聿成，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老大，我们有得查了。” 金聿成勾起笑：“正合我意。” 楠扬大步迈开，走到外面的大办公区，一把拍向桌子，引起众人的瞩目。 “集合!” 金聿成也在这刻出现在他们面前。楠扬的声音在一众男声中极其出众，众人听到指令全部在楠扬与金聿成面前排成一队站立好。 “一小队现在立刻去寻求搜查令，争取在一个小时之内申请下来。” “其余所有人，立刻出发!” “目标，雅阁。” 深夜22：00 警察局一行人来到雅阁高级公寓进行搜查。其中一个警员去敲响了门口保安的窗子，把他敲的回了神。 警员直接开门见山：“b区23号住的是谁知道吗?” 雅阁安保点头：“知道.....” “请你告诉我住的是谁?” 现在社会所处的服务行业第一标准就是保护他人隐私，更何况是像雅阁这样子的高档小区，安保人员一定是经过严格的培训，不然不可能上岗。 “先生，请你离开。” 警员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 “警察办案，有事通行。” “是。” 雅阁安保连忙将车拦打开，给车通行，然后他告诉了警员们西区23号的位置，在正中心。 “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 就在要走之时，一道暗沉的声音从后面车后座响起，在浓厚的深夜，就像是潜伏已久的捕猎者。 金聿成眼神带上警告：“切记不要通风报信，不然我会来找你的。” 正如雅阁的安保所言：23号别墅在整个别墅区的正中心，而22号距离23号压根不到10m。 楠扬挑眉：“这个吴时是真的赚翻了，这么大个别墅，住着也是够舒服的啊。” “来人，给我进去搜。” 典型的北欧装修，黑皮沙发，高奢家具，一应俱全，像是电视里拍出来的豪华别墅，可别说这里还真是豪华别墅。主卧里有一个保险柜，上了密码锁，大大咧咧的放在里面，混淆视听，当然也不排除吴时可能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队长。” 一个警员拿着一个存折来到了楠扬和金聿成面前。 “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存折，里面有大量的存储记录。” 楠扬一把拿过存折开始翻阅，嘴里还不停念叨： “500万，2000万，360万，1700万，420万，近期比较大的转账金额都在这里了。” “加起来刚好5000万。” 楠扬询问：“这个存折查到是谁的了吗?” “目前没有具体的人选，已经联系技术部查了。” 第120章 说那时巧，说曹操，曹操到。 “队长，查到了。” “是谁?” “胡义。” 金聿成闻言挑了一下眉：“找到了。” 楠扬抱臂：“看来我们可以提前收队离开了。” 金聿成转身来到沙发坐下去，翘起了小郎腿，闲暇地坐在上面，微微一笑“不着急。” “看来您是有其他安排?” 说着金聿成看向了门锁的方向，眼底的漩涡开始无限下沉。 “我们还得等他回来呢。” 别墅的大门紧闭，正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凌晨1：00 约莫过了三个小时，吴时才姗姗来迟，一身西装革履，颇有社会精英的模样。 “吱呀——” 门被打开了。 警员们坐在他家的餐桌上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副牌，正在打斗地主，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摔牌声时不时传来，还有一些起哄调侃声。 “你怎么又输了，行不行啊?” “等着下把我赢回来。” “呦呦呦。” 金聿成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水，明亮的灯光在酒里打上一层光亮，透过玻璃杯，可以看见吴时脸上的诧异与不安。 金聿成摇了摇水杯：“吴先生，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狡兔三窟，你这窟可不止三个了吧。” 吴时的眼神瞬间转换，变得深沉而刻薄。 吴时挂笑：“金督察说笑了，哦，不，不应该叫你金督察了，应该是金先生。” “不知道金先生什么时候已经官复原职了，怎么不知会我一声？我好去送礼祝贺。” 金聿成勾唇笑了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还没有正式下通知。” “不过......应该快了。” 说着，金聿成将眼神看向了此刻的吴时，眼底的意味令人头皮微微发麻，像是野兽看见了食物一样。 金聿成不慌不忙：“可能，明天吧。” 茶杯轻摇，茶水在里面摇曳，随着晃动的幅度摇曳，让人心生动涟漪。 楠扬走到距离吴时不足2米的距离，将手中的存折展现在他面前，脸上是假笑。 “吴先生，这个存折该怎么讲呢?” 吴时似乎恍然大悟，然后笑着撇了存折一眼。 “这是荣刚给我的。” “毕竟荣刚是我的上司，你们做警察的应该知道这种上下级关系。” 楠扬蹙眉：“难不成，他和你搞潜规则这一套。” 吴时一愣：“警官，请你说话注意点。” “开个小玩笑，不要当真。” 楠扬突然凑近吴时。 “如果真的有这种事，一定要报警啊，吴先生。” “毕竟面额这么大的钱财流动.......要小心啊，吴先生。” 吴时的神情依旧如常，甚至带着了一种近似真切的笑意。 “警官放心。不可能会有这种事的。” 楠扬听完这话，瞬间后撤几米远，而之前的笑容，顿时消失。 “那就请你签字吧。” 楠扬从后面警员手中拿出两份合同，递给吴时。 “看看吧，没有什么问题，就把字儿签了。” 吴时接过那份文件，翻开，文件上面明晃晃的写着：招供书 吴时似乎有些诧异：“警官.....什么意思?” 吴时有些堂皇：“我不明白。” 金聿成看了这么久的戏，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转而站到吴时面前。 “和你谈一个合作罢了。” “只要你将知道的罪行全部说出来，我们就能立刻去把嫌疑人送进监狱。” 金聿成话语突然偏转：“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就走另外一条路。” 金聿成猛地抬眼：“现在就可以按照嫌疑人的身份，将你关进警察局进行拘留。” 金聿成话音刚落，之前故作玩闹的一种警员立刻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站立起来，之前刻意落座的位置在如今显露出来，正好将此刻的吴时包围在正中心。 吴时未置一词，只是沉默地观察着。可细细的看去，此刻他的眼神似乎是探查，戏谑，却少有恐惧。之前被他包装的外衣被他自己亲手剥落，露出了一个不知惧怕而疯狂的怪物。 吴时耸了耸肩：“阿sir，你这样做，我也很难办啊!” “你想做什么?把荣刚搞下台?还是把我也搞进去?” 他的话语直白而毒辣，像是一道利剑，在此刻以最尖锐的方式冲破了之前假意平静的氛围。 气氛在此刻，变得嚣张跋扈起来。 “我吗?” 金聿成有些笑意地揉了揉自己的左耳，那里坠落着一只冷铁的耳钉，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着。 “我是警察啊，我能做的只是.......” 金聿成微微勾唇，却带上了冷漠的嘲意：“惩奸除恶，维护秩序。” 可那种嘲讽的情绪只存在于很短的一瞬，连离他最近的吴时也只捕捉到一个模糊的瞬间，他便又收了起来。再度抬起头时，他又是那个正义而令人信服的督察长。 “我想把你们绳之以法。” 金聿成耸肩：“只不过证据不够，只能另外一个人先进去了。” 金聿成摸了摸后脖颈：“啧，总之，合不合作一句话。” 吴时再次与他对视，这一瞬间似乎漫长到极致，空气中存在的火焰也被隐隐点燃。而后悄然熄灭。 第121章 “好。” 证据收集完之后，一众警员便从吴时家退了出去。此时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吴时和金聿成。 “金督察，祝你早日复职。” 吴时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说是祝福也是祝福，说是挑刺也确实是。 金聿成照单全收：“谢你吉言。”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我就正式通知你一下。” “我今晚复职。” 第47章 硕果（9） 凌晨2：30 雅阁西区22号别墅中--深夜 “咚咚咚” 楠扬带着一众警员正站在荣刚家门口，或许准确一点是荣刚的不固定住宅门口。 “谁啊?” 保姆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楠扬正对着她笑。 楠扬笑的无害：“请您的老板跟我们走一趟吧。” 凌晨3：00 在被放了半个小时鸽子之后，荣刚终于穿戴整齐地走到了楠炀的面前。他的面色带着轻微焦急，歉疚，以及气质中的稳重。 “哎哟，警官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看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实在是深夜不太方便，这才让你们久等了。” 话语中隐含的抱怨他们深夜扰民，让楠炀长久等待的心情更加不爽。这会儿大家伙都一夜没睡，情绪也比较烦躁了，所以也没那么心情跟他假模假样。 楠扬一声冷笑：“经过您隔壁的吴先生举报，我们怀疑你涉嫌一场命案，现将您逮捕。” 没等荣刚反应过来，楠扬就一声令下将他逮捕。手铐被强制拷在荣刚的手腕之上，荣刚也从最开始的诧异恢复了冷静。 “警官，你这么办事，可别后悔啊。” 楠扬无视挥手：“把他给我带走!” 荣刚来不及挣扎，两个警员上前去，一把拽住将他的手背后，扣上手铐压走。 楠扬笑盈盈：“感谢配合。” 荣刚冷静中压抑着愤怒：“你们不能平白无故抓我，我要逮捕令!” “您放心，等您到了警局，逮捕令一定正好审批下来。” 荣刚原本有些笑盈盈的脸瞬间沉下来。 “带走!” 金聿成在吴时交代完之后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徘徊在两栋别墅之间，两边都没有去，站在了中间。 金聿成低着头，一只手点燃了一根烟，肆意地让它燃着，另外一只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回复谁的消息。 “走吧。” 金聿成刚想将手机揣回口袋，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 金聿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不知道对面到底说了什么。 金聿成突然喊住楠扬：“楠扬，今晚开个庆功宴。” “我复职了。” 众人将荣刚带回去的时候，吴时正在别墅三楼对准着的窗户前，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是时候该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拉开那个保险柜，按下其中一个按钮，一扇门在他的面前出现。走进去，在左侧按下一个按钮，视线瞬间变亮了。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之上，他的眼神里是语言无法吐露的感情。 “.......后会有期。” “让我们恭喜督察复职！” “恭喜督察复职!” 酒杯被一团团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明亮的声音。暖黄色的灯光，醒目而又温暖，烘的人醉昏昏的，可能是酒精上头的原因，让人觉得很晕。 众警员都很开心，因为他们的督察长终于复职了。当然，不是说现在的督察长不好，但总归是有人心所向这种东西。 金聿成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手机上，而不是这场庆功宴，一众警员来向他敬酒，故意灌他酒，他却照单全收。 楠扬察觉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金聿成疑惑，但视线还是不偏转，一直黏在手机上。 “如果你想打电话给她，你就打，不要犹豫。” 可能是某个字眼触动了心底，金聿成拿起手机，点头抱歉：“抱歉，我出去一趟，你们继续。” 楠扬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随后将红酒一饮而尽。 “督察这是给谁打电话去了?” “就是说，今天明明是他的庆功宴。” 楠扬笑：“他去给心上人打电话了。” 众人：“呦~” 各个的脸上都十分精彩，只不过有个共同点，都笑的暧昧。 在黑暗的夜空下，寒风呼啸而过，将人的脸庞凉透。夜晚的冷空气像锋利的刀片一样不经意刺入人的肌肤，让人不禁打起寒颤。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只有稀疏的路灯照亮着远处的道路。 金聿成不太在意的活动了下脖颈，此时下颚线更加锋利地显露出来。他看向了夜空当中被层层云层折叠起来的星辰。 夜空寂寥，暗星走行。 在磅礴而壮阔的天穹之下，在足够的伟大之下，原来真的可以将一些阴险宵小显露成形。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按下了拨号键。 耳边传来滴滴声，他的心跳开始随之莫名加快。但他的神色依旧不动如山，眼神里却流露出久违的放松。趁着电话还没有拨通，金聿成终于放松的笑着自言自语：“果然啊，我还是想和你分享。” 不过金聿成没有注意到，当电话等待声随着他的开口而停止。于是，带着笑意而莫名颤倦的低语随着电流声落入了一个人的耳朵，引来了一声娇俏而疑惑的问句。 第122章 “你想和我分享什么?” 女孩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金聿成少有的整懵了几秒钟。当他后知后觉的将手机移开，发现—— 通话中： 20秒 金聿成反应过来：“没什么。” “左爻......我复职了。” 简单的话语在他的舌尖滚动了好几遍，终于滑出口中。这种少有的名为“紧张”的情绪令金聿成感觉到新奇。 “然后呢?” 夜晚的冰冷让人感到孤独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冷漠和寂寥所包围。寒冷的夜风穿过衣物，渗透到皮肤深处，让人感到无法抵挡的冷冽。 真冷啊，z市的夜晚，金聿成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念头。于是接下来的想法就像是顺水推舟，又像是蓄谋已久。 “左爻，我想见你。” 金聿成能感受明确到电话那头的沉默，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左爻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好像停止了，此刻走在路上，呼啸的风与她无关，天地归为寂静，左爻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 在安静的等待中，那些碎片化时间里，金聿成似乎在接受某种莫名的感情的召唤。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音愈演愈烈，胸腔的震动，以及不断冒出的不平凡思绪。这些都是他之前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令他少有的开始享受。 于是金聿成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安静的陷入沉思。 说起来，于是当左爻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整个人被月光打上一层光，陷入在月亮之下的金聿成，他整个人的评价显得柔和而无害。 左爻气喘吁吁：“金聿成!” 左爻沿途一口气跑到这里，体力已经快要虚脱，将双臂撑住膝盖借力。金聿成听见了左爻的声音，开始往她这走，月光和路灯的光亮开始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金聿成语气有些责怪：“你怎么是跑着来的?” “不是你喊我过来吗?说是要见我!我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 金聿成来到左爻的身边，微微弯下腰来迁就着左爻而后将她脸上粘住的发丝拿下来，别到耳后，整套动作娴熟却又流露出几分细腻。 左爻愣了一下，察觉到什么。 “怎么了?是复职之后太开心了?” “怎么这么问?” “嗯?” 左爻抬起头细细的看他。 夜晚总是烘托气氛当优秀选手，而因此当左爻无意之中撞入金聿成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无知的鸟儿沉溺进入了一滩春池。金聿成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胶质的视线凝望着左爻，并且用一种极其认真地态度。 这种视线之前从未出现过。 于是左爻好似被什么烫到一样，此刻甚至于不敢与他对视。 更准确地说，左爻不敢看他的眼神。因为会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更不论他眼底的情感宣泄而浪漫，在此刻的夜空之下像是某个心软的神。 “嗯?” “因为你.......不太像你。” 左爻听到自己这么说。 金聿成一声轻笑：“那什么样才像我?” 他似乎有了新的疑惑。 “嗯，反正不像是现在这样。” 无端地，迎着金聿成此时的目光，左爻只觉得脸颊都升起了温度。左爻飞快的撇了他一眼，又快速低头。 金聿成一声哼笑：“没关系。” “我就当作是......你了解我。” “说起来，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累啊?” “嗯?” 左爻缓了一会，才顶着面上的潮红回他：“我跑来的，早知道你没什么正事儿，我就慢慢来了。” 金聿成脸上笑意更浓：“不用跑，如果是你的话，多久我都会等。” “而且，如果是来见你，那我一定会用跑的。” 金聿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陪我坐一会。” 左爻坐在他的身边，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左爻可以感受到夜风吹拂过草香，也可以感受到坐在自己身边的金聿成的每一次呼吸。空气中似乎弥漫上了一种微微苦涩却并不浓烈的酒香味，仿佛深夜中的烟雾和酒精在他身上凝聚又碰撞，最后宛如一瓶陈年美酒被打开后散发出的醇香。 左爻的心跳有些急促，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样。截然相反，金聿成的眼神却有些恍惚，时而专注地盯着某个点，时而四处乱瞟，不知道要找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左爻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不规律，仿佛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会断裂，而金聿成的呼吸却越发清浅。 .......这小子，该不会睡着了吧? 没敢转过头去看，左爻张开口故作镇定的问道：“你找我是来做什么的?” “嗯?” 他似乎从某种状态之中脱离出来。 “难不成，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哑，应该是长久的沉默导致的，却无端地很好听。果然，因为皮囊而产生的愉悦在某种时刻会成为更好的催化剂。 左爻向后仰：“当然不是。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找我?” 金聿成看向左爻：“因为，有好事发生了，想要和你分享。” 风轻轻地吹过，带着一丝凉意。风的呼吸像是一阵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它不断地舞动着树叶，使它们摇曳生姿。 第123章 左爻笑：“你看，连风都不相信你的话。” 金聿成无谓的耸了耸肩：“无所谓，我只想告诉你而已。” “左爻，我复职了。 金聿成的眼睛深邃，那双眼睛仿佛镶嵌在星空之中，闪烁着比天空更佳灼灼的光芒。 “那，恭喜你啊! “左爻。” 左爻回头间，金聿成身上好闻的气味笼罩了过来，铺天盖地般牢牢的包围在名为金聿成的怀抱中。金聿成毛茸茸的头像狗狗一般搭在左爻的肩头。 “让我抱一会儿” 就这样，两人抱了良久。 在左爻以为金聿成要睡着了的时候，金聿成从左爻的脖颈处退出来，起身站在左爻的面前。 “走吧。” “干吗?” “带你去选我的复职礼物。” 左爻震惊：“什么?” “你在开什么玩笑!” 金聿成笑道：“没有开玩笑，我想让你替我选个礼物，然后送给我。” 这下换左爻一把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向前走。 “走吧。” 现在的时间已经逼近第二天的早晨，街上的店铺早就已经关门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家24小时便利店。 左爻遗憾：“哎，怎么没有一些礼物店开门啊?” 左爻不知道拉着金聿成逛了多久，只知道，那天晚上走的很累，脚底板很疼，像是被磨出的水泡。可是在那一刻她却没有感觉，就是想着要送给他一份礼物。 最后啊，左爻找到了一家花店。两人在它临关门的最后一刻，赶到了那里。 左爻手一挥，示意金聿成随便挑。 “随便挑，我送你。” 金聿成的脸上染上一抹笑，可能是因为走了太久，热出来的潮红，脸颊微红，像是刚刚被人欺负过一样，眼角也是红的。 “好。” 红色玫瑰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蓝色风信子像一汪湛蓝的湖水，黄色向日葵像一轮灿烂的太阳，紫色薰衣草像一片宁静的海洋。尽管是在一众花中，金聿成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些在最顶部的紫玫瑰。 曾几何时，金聿成在某篇文章里看过——送女孩子紫玫瑰表示，想要和他演绎童话般的故事。 “左爻，我想要紫玫瑰。” “为什么不要其他颜色的玫瑰?” 金聿成耸了耸肩：“没什么原因，就是喜欢罢了。” 金聿成撇了左爻一眼：“不乐意就算了。” 花店老板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摇了摇头。 “好吧，麻烦老板给他包一束紫玫瑰。” “好的。” 等买完花离开后，走到某个不知道的地方的时候，金聿成突然将花递了过来。 金聿成微微勾起嘴角：“送给你。” “你这是在借花献佛?!” “如果你是指这束花，那就是。毕竟，这本来就是我选给你的。” 金聿成将花递给左爻之后，便想转身离开。 左爻出声：“金聿成!” “紫玫瑰是什么意思?” 金聿成挑眉：“爱做梦。” 左爻上手掐了一下金聿成，把他给掐疼了。 “哎呦，手劲怎么那么大。” 我嗔怪：“到底是什么意思?” “庄重肃穆，对于职场女性的赞美。” 左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可是实际上呢，真正的含义只有金聿成自己知道，也许还会有今晚的清风。 不过，想送给的人喜欢就好。 第48章 硕果（10） 吴时在离开了雅阁之后，便直接奔往了言小枫那里。他把门敲得哐哐响，像是要把左邻右舍都给敲响一般，铃声也是不停息的响。 言小枫理了理头发：“来了来了。” 当言小枫开门看到是吴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暗了下来。 “怎么是你?” 吴时笑着挑眉：“不请我进去坐坐。” “请进。” 刚进入门内，吴时环顾了一下四周，熟悉的走到沙发坐下，仿佛这个动作他做了很多次一样。言小枫从厨房拿出一杯蜂蜜水来，递给吴时，然后抱臂靠在餐桌边。 “你来我这干什么?” 吴时捏了捏鼻冀：“金聿成去雅阁了。” 他拿起蜂蜜水喝了一口，才说出这句话，明明什么线索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找我?我只是好奇这一点。” “因为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蜂蜜水被吴时一饮而尽，有少许水泽顺着下巴滴落，被他用手背抹掉。 “你打算怎么办?” 言小枫杯子中的柠檬在里面将水泡酸，正如蚂蚁将沙塔侵蚀，一步一步正在坍塌。 吴时莫名很累：“还能怎么办，离开这里。” 言小枫追问：“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去哪。”吴时叹了口气，“金聿成官复原职了。” 言小枫从吴时的话中听到了那层更深的含义。 “吴时......我累了。” “我早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也请你正视这件事。” 言小枫深吸气：“如果你没有什么事，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言小枫的脸色愈发冷了下来，像是快要滴水的冰块。吴时看着她的侧脸，陷入了一种沉默。 这已经是他不知多少次在她面前沉默。 第124章 想到这个，吴时自嘲的笑了笑，以一种故作轻松的口吻问道：“如果，我想让你帮我，你愿意吗?” 言小枫反问：“你是站在什么立场问的?” 吴时略微有些难堪：“朋友。” 吴时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会沦落到来找言小枫打感情牌，演苦肉戏的地步。 “那我帮你。” 吴时在听到言小枫的回答之后，眼神里染上点点希翼。吴时隐忍语气里的激动：“你真的愿意帮我?” “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帮你了。” 言小枫说完这些话，将水杯放在桌子上，自己独自回到了卧室，意图很明显，拒绝与他的交流。 吴时看着言小枫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嘴角挂上一抹笑，然后走到阳台，打开窗，双手撑在窗口，仰望远处的晨光。初升的太阳的颜色渐渐变得橙黄，像一团温暖的火焰在天空中燃烧。光线透过树叶，穿过了屋檐，照射在大地上。 吴时戏谑：“金聿成......” “我们后会有期。” 太阳初升，带着温暖的光芒穿透了云层，照耀着整个大地。渡舟正在家里吃着早饭，靠在餐桌上的手机不知道在播放着什么只是流出一阵声音。 “本市警察厅督察金聿成，因事被革职，已于昨日正式复职。” 渡舟嘴里嚼着早饭：“终于复职了啊....” 修长的手指揪着面包的边，一块一块撕下将其放进嘴里。渡舟自言自语：“今天又要去上班了，期待今天!” 马路两边，商铺林立，灯火辉煌的广告牌闪烁着各种各样的商家招牌。人们穿梭其中，来往车辆不断，车流如织。人们的笑声、车辆的喧嚣交织在一起。渡舟此时已经到达了医院楼下，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迈开腿进入，刚进门，就有小护士与渡舟打招呼。 “渡医生，早上好!” 渡舟点头：“早上好。” 来到医院前台，那边的护士看到渡舟也起来打了个招呼， “渡医生，早上好。” “早，今天早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病人出现?” “没有，我刚刚才换的班。” “那就好。” “渡医生，你知道医院要搬迁了吗?” 渡舟正在前台敲打的手指一愣，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 “为什么?” “一看就不知道，刚刚群里发通知了，让我们今天收拾收拾，明天搬。” 渡舟将手机打开，点击医院群聊，发现院长在自己赶来的路上发了一条通知。 “医院将于明天搬迁地址，请各位医护人员于今天将各自的物品收拾好，明天准时搬迁。” 渡舟点头示意：“谢谢。” 与小护士道过谢之后，渡舟就直接往沈修然的办公室去了。 渡舟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办公室里的沈修然正低着头看看病人的今日份查房信息，给渡舟留了个头顶。 “可以。”沈修然抬头，“渡医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医生知不知道医院要搬迁了?” 沈修然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知道。” “为什么?” 沈修然将手中的笔放下，直直看着渡舟，与她对望。 “我的意思是.......怎么这么突然?” 沈修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转而沉默地看了渡舟几眼。 “我们的靠山被抓了。” 沈修然说完这句话，起身走到办公室里的落地窗，看向外面。明明是晴空万里，沈修然却硬生生的从里面看出来一丝变幻莫测。 沈修然冷不丁开口：“要变天了。” 渡舟感知到什么，整理了一下情绪说：“今天天气预报是晴天。” 沈修然反驳：“不，今天是雨天。” 渡舟疑惑的歪了歪头，向他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 约莫三个小时之后，临近要吃午饭的时间了，渡舟突然感觉办公室的光线有些暗了下来，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天已经阴了，快要下雨了。 渡舟感叹：“原来.....真的是变天了。” 不止是沈修然这里，陆续的，分散在各地的众人都收到了一个消息。 z市要变天了。 “都给我站在原地别动! 金聿成的眸子在宴会厅内不断的打量着，似乎在找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隐隐透露出点怒意。 宴会厅的中央，满是上方吊灯砸下来的碎片，在备用灯光的照应下，一闪一闪的，照的在场各位人心惶惶的。最后一无所获，并没有找到那个人，甚至是嫌疑人。 “楠扬。” “我在。” “把这里封起来搜查一下，那人没有走远。” “是。” 在那搜查的时间里，即使再多的警员也阻止不了恐怖气氛的扩散，称得上是寂静的场馆里，多的是猜忌，少的是镇定。 楠扬摇头：“督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那些候选人是被绑架了。” 金聿成捏了捏鼻翼：“清场吧，再搜一遍。” “是。” 不同于金聿成的烦躁无解，左爻那边像是在开一场研讨会。 “这与三年前，像是同一批人干的。” “看来，这场令人费解的迷快要解开了。” 沈修然在候选人上台之时，从侍者那里拿了一杯红酒，轻抿一口，眼里是掩盖不了的戏谑以及笑意。 第125章 “z市是个媒介，这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操控者下了一局长达几年的棋。” “有趣极了，看来我们又有事干了。” 说者有心，听者无意，从表面听起来，纪久焱像是在对左爻说，实际上，他是在对谁说，只有他自己清楚。 “看来要忙起来了。 “他们在遣散人群了，我先走了。” 闵浩辰开口：“我送你。 左爻思索一番点头：“好。” 纪久焱欲言又止：“我......” 这时林瑞贤走一旁走了过来，把纪久焱喊住了，示意他该走了。左爻察觉：“有事给我发消息。” 纪久焱临走时对左爻说：“左爻，等着我来找你。” 当左爻想要回答纪久焱的时候，不知何时，闵浩辰已经走出了几米远，他站定住，回头喊左爻的名字。 “左爻，走了。 “那我走了。” 路过沈修然时，左爻听到了一声清晰却在转瞬被挂起的风带走的叮嘱。 “记得照顾好自己。” 左爻不自觉的一愣，还是轻轻的回了一声，那阵声音也随同着风带走。 “好” 时间倒转至绑架案发生前三天—— 乙市监狱中，刚被抓捕的荣刚就在这里。 荣刚好像并没有什么比较大的反应，而是平和的坐在床位上，他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双眸紧闭，脸上看不出一丝紧张的情绪。 还未过约莫三分钟时间，荣刚的眼睛睁开了。 “终于来了。” 监狱外的大门处，金聿成的身影突然出现，给门口守卫吓了一跳，连忙问好。 “督察好!” 金聿成微微点头，走了进去。 守卫后知后觉的长吁了一口气，心脏乱跳个不停。里面的守卫人员见到金聿成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声，只是比以往站的更加标准了一些。 金聿成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把荣刚带到审讯室去，我要见他。” 内部警员急忙：“是!” 金聿成先行一步来到审讯室，四顾环看了一下，眉毛微挑。此时的他正背对的大门，而荣刚带着手铐进来了，金聿成也没问是谁，但是心里自然有数。 “你说，到底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荣刚不慌不忙的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手臂搭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神色轻松。 “我最后的下场，金督察不应该比我本人清楚才对。”荣刚话题一转：“不过，金督察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你瞧我这记性，您是来问证据的吧?” 金聿成走到另一张凳子，学着荣刚的动作坐下。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绕弯子了。” “荣刚，十年前的那场案子。” 荣刚笑：“哈哈哈，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你一定能猜到是什么?”金聿成眉毛轻挑：“如果你愿意说，我想我或许能给你一个从死立执减为死缓的机会。” 金聿成在赌，他在赌一个线索，在赌荣刚到底会不会和自己死磕到底。 “金督察，提醒你一句。”荣刚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看向金聿成带上几分怒意：“当年你为什么没有死呢?” 他的话语隐隐之中带着某种恐吓的含义，却在霎时令金聿成察觉到了不同。 金聿成猛地抬头，双眼冷硬地紧盯着荣刚：“你想说什么?” “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看上去像是在问金聿成，可实际上他在问他自己。他没有期盼金聿成的回答，换言之，他也没有交代的准备。 金聿成知道，这次的传讯，即将结束了。在这个意识出现的瞬间，他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全部按捺下去，整个人之前的惊诧恍若幻觉。 金聿成回归淡漠：“什么意思?” 荣刚有些得逞地笑了笑，突然站起身来往外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我累了，有机会下次见，金聿成。” 荣刚走后，只有金聿成独自一人坐在原地，神色有些昏暗。他陷落在了之前的情绪之中。 金聿成呢喃：“所以，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一直到离开监狱，金聿成都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只不过一直没有解出来。 金聿成回到家以后，就在桌子上看到了一份请帖，上面的字写着：第4届慈善晚宴。 金聿成走过去，将它拿起来，在手上转了转，脸上的神色不明。 “答案，究竟在哪?” 于此同时，分布在z市的各位都纷纷收到了这份宴会邀请，前脚金聿成刚回到家，左爻在不久后也回到了家。 左爻在家门口的地毯上，发现了这份邀请函。左爻将它捡起来，打开了家门，坐在沙发上，将它打开。 “这到底是谁送来的? 邀请函被左爻拆开，拿出了里面的纸张。左爻一字一句读出来：“请您于明天晚上8点前到达，宴会将准时开始。” “什么呀?邀请函吗?” 手机铃声响起，是有消息来了。 是金聿成。 “左爻。” 金聿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磁性，深厚。 “你收到那份邀请函了吗? 左爻微愣：“你也收到了是吗?” “嗯，我想，应该大部分人都收到了。” 左爻精确抓住了金聿成话语里的漏洞，对此感到疑惑：“大部分人?什么意思?” 第126章 “我刚刚联系了楠扬，她也收到了。” 在金聿成话音之后，有消息来了。 是闵浩辰。 他说，他收到了慈善晚宴的邀请函。 “谁给你发消息了?” 左爻如实回答：“闵浩辰。” “看来他也收到了。” 在左爻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就没有出声了，只留下她和金聿成的呼吸声，谁都不愿意先开口。 最终还是金聿成先打破的沉默。 “左爻。” “明天见。” 没有给左爻任何反应速度，金聿成就挂掉了电话，不带一丝犹豫。 左爻被他的一系列操作给整蒙了，呆呆的拿着手机，许久才回过神来。左爻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点进与闵浩辰的聊天框。 闵浩辰给左爻发的信息上面说，让她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 左爻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咯哒咯哒的声音响起，回复着闵浩辰让他放心。随后左爻便没有继续看手机，而是将手机扔在沙发上，独自一个人走进了厨房。 等于左爻通过电话之后，金聿成才收到了来自楠扬的电话。 “督察，上头要求我们要维护好这次的会场秩序，我们会联合其他组织一起。” “其他组织?” 金聿成的眉毛紧蹙着，有些不理解。 “好，我了解了。” 纪久焱也收到了这次宴会的邀请函，只不过，他拿着这张邀请函有些进退两难。纪久焱捏了捏自己的鼻翼，感到莫名头疼。 “怎么了?” 林瑞贤进来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有些鲜艳的信封颜色，不免啧了一声。 “你也有?” “我也有，看来这一次收到这次宴会邀请函的，不止我们。据我所知，好像各个地方势力都会有邀请函。” 听到林瑞贤的话，纪久焱感觉头更疼了些。 “这次的举办商是谁?” 林瑞贤摇头：“不知道，往常几届都是公开的，不过这一次不知道了。” “这场宴会，肯定有问题，但是不好说。” 纪久焱长叹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危险总是会发生的。” 新迁的心理医院地址处，沈修然刚看过一位病人，路过前台，被前台护士给喊住了。 “沈医生，这里有你的信。” 沈修然疑惑：“我的信?” “刚刚有人递来的，不知道是谁。” “那个人带着帽子吗?” 前台护士摇头：“不是，是让人过来的，我也没在意。” 这时候，渡舟拿着一份病例单从这里路过，抬头一看，就看到了沈修然的紧绷的神色。渡舟走过去，拿夹着病例单的板子轻轻拍了一下沈修然的肩膀。 “怎么回事?” 前台护士慌忙：“渡医生，这是你的信。” 护士再一次将另外一封信递给渡舟。 渡舟指着自己，瞳孔里满是不相信。 “我的信?我也有?” 前台护士忙不迭的点头：“嗯嗯嗯。” “这到底是什么?” 渡舟在沈修然前一步将信封打开，脸上不免有些嫌弃。 “怎么是一封邀请函啊! “哪里的邀请函?” “我看看，第四届慈善晚宴的邀请函，让我们明天晚上八点前准时到场。” 沈修然没有言语，而是抬起头看着眼前饶有兴趣的渡舟，看似随口问道：“你想去吗?” 渡舟困顿的眨了眨眼，而后笑着问：“可以去吗?” 于是沈修然笑了，就像是清风吹过了冬天的雪。 “当然。” 他这样回答。 言小枫家里，言小枫放在那张邀请函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有人发了一条信息给她，昵称是：w 言小枫拿起手机，将它解锁，正式看到了消息。 w：我要去那场宴会了。 言小枫扫了一眼那条好友申请，点击了拒绝转头就给纪久焱发了一条消息—— ［他要去参加宴会了。］ 纪久焱不出两秒钟就回了信息—— ［知道了］ 而此刻的z市监狱里，荣刚的脸上正挂着意会不明的微笑。 “好戏，就要正式开场了。” “都别迟到啊，各位。” 第49章 尘埃（1） 转眼便来到了这一场宴会，一场不平凡的宴会。 春过秋去，盛大的雪景再次来临。 z市的冬天，又到了。 与此同时，z市的权利最顶端，终于迎来了一场盛大而久违的慈善晚宴——那是聚集了整个z市新的慈善大使们，为了选出新生的z市慈善候选人而筹备的晚宴。却又同时，将z市的政，军，商三界结合到了一起，凑成了一场华丽奢靡的酒宴。 一些媒体迎风而动，也赶到了现场。 左爻的心情实在是有些高兴不起来。 熟悉的场地，熟悉的时间，不熟悉的人。 这会让人不可抑制的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也会使左爻控制不住地感觉到失落与感慨。在这样的感受之下，状态里面，她并不适合工作。但偏偏，左爻就被新闻社派了过来，成为了报道这场晚宴的倒霉蛋。 想到这里，左爻与寒风之中再次叹了口气。 下一瞬，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声音也更加嘈杂。 左爻来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是七点四十，而这时候，里面的人刚刚纷纷从外面往会场里面走。 第127章 在这场盛大的宴会上，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人们手持酒杯，轻轻碰触着，互相交流着祝福与问候。汽车的引擎声、鸣笛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噪音。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清脆响声，像是鸟鸣，不停息。 这次来的人，是以往的两倍多。 这次聚会这么繁荣吗? 哪里不对劲? “你在干嘛? 纪久焱的声音像夏天喝的汽水，清爽，一口下去便凉了左爻的整个夏天。 纪久焱的脸在左爻的耳畔附近，呼出的气息在耳边打转，他像是不满足一般，又故意吹了一口气。那口气暖暖的，有点腻乎乎的。 “呼——” 左爻下意识的一缩脖子，语气有些急带有些娇。 “呀!纪久焱!” 左爻下一瞬扭头朝纪久焱故作愤怒的盯过去，却撞上了一双笑意吟吟的眼睛。 “我在。” 左爻的脸颊变得泛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害羞。 左爻上下打量了一下纪久焱，瞳孔上下运动。最后左爻揣手：“你怎么回来了?” “我.....”纪久焱说话明显一顿，而后大喘气：“来参加宴会。” “行吧，那我先进去了。” 说着左爻便提着摄影机打算往前走，不再理会纪久焱。不料却被纪久焱拉住了，手腕被他握在手里，一用劲，左爻就到了他的怀里。纪久焱的声音在左爻的头顶响起，是另外的一种感觉闷闷的感觉，恋恋不舍的。 “好久不见，左爻。” “我想你了。” 左爻的脸紧紧靠着纪久焱的衬衫，透过衣服，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左爻的第一反应是害羞，于是胆小的选择了逃避。 “我在工作，现在相片还没拍完呢，你先进去吧。” 说着不再管纪久焱的脸色，自己径直朝着大门口走去。 “这是......有人要来了?” 很少见有人来的时候像是明星一样，毕竟在大众的视野里很多都属于生面孔。 哦，好像有一个人是例外。 似乎察觉到什么，左爻若有所觉的朝着人群声音的发出地方向看去—— 左爻挑眉：“原来是你啊。” 左爻笑了一声：“金聿成。” 男人锋利而外放的眉眼被一袭黑色西服衬得更加明显，气质比之前更加沉淀，也带上了一种令人忍不住靠近的稳。他的洞察力向来出色，于是可以从数百人之中准确的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抹来自人群之后的视线。 那来自一个少女，她穿着最普通的出勤服装，在他的眼底却比数不清的盛装更加动人。 金聿成微微勾唇：“你也来了?” 他做了这样一个口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是他们之间的默契让金聿成知道左爻能够读懂他的意思。 不过现在可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人群众多，在闪光灯与眼前的红毯之下，金聿成选择了会场南门先行离开。 随着他的离去，人群中高涨的热情也逐渐散去，陷入了宁和之中。而左爻没有看到的远远的那边，有一群人正在往这里来。正与同行的人聊天的闵浩辰看到了这一幕，便与同行的人打了声招呼提前离开。 闵浩辰微微弯腰：“先失陪一下。” 随后闵浩辰大步向左爻走去。 “左爻。”闵浩辰浅笑“要不要一起进去?” 左爻惊讶：“闵浩辰?” “你怎么来了? 左爻突然听到了闵浩辰的声音，思绪从金聿成的离开之中退出来，眼眸一亮。 “好久不见，闵浩辰。” “好久不见，先进去吧。” 闵浩辰对左爻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朝着她伸出来。 “好。” 同一时间，会场北门—— 言小枫一袭炽热如火般的红衣，将她柔美的曲线完美的展现出来。她装扮得好似z市的名门淑女，内里却是令一众男人都感到震慑的强悍。她有着难以诉说的过去，以及即将承担的浩荡未来。就像现在，她带领着hawk的众人，来到了z市最顶尖的酒席。 “几点开始?” 言小枫低头看了眼手表：“很快，再过半小时。” 言小枫抬起头：“我们现在进场正合适。” 林瑞贤笑了笑，“行啊，那我就去找她了。” 言小枫知道林瑞贤口中说的人是谁，眼神依旧平稳，没有言语。于是林瑞贤耸了耸肩，率先进入了会场。言小枫一个人站在一边，沉默地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在人来人往之间，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 “怎么不进去?” 纪久焱的身上带着风霜的气息，一袭黑衣劲道凌厉。 “你的事儿处理完了?” 纪久焱轻轻撇了言小枫一眼，没有接话。 言小枫继续说：“你确定今天会出事?” 纪久焱一声轻笑：“不确定，等等看吧。” 话闭，纪久焱率先抬步走了进去。 另一边，会场西门—— 这边相比起南门的媒体众多与北门的隐蔽，显得适中。既没有众多的人群，也没有那么隐蔽的小径，而是安静的驻立在街道旁边，对着川流不息的车马。 渡舟刚下车，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裙，回头询问：“沈修然说我们的新老板就在这个里面，你有没有关于他的消息啊?” 第128章 接着下了车的男人整了整衣领：“我当然没有.......只不过我听说，他很有权势。” “是吗?” 身后的沈修然缓缓走下车，跃过二人都到了最前方。 “快进去吧。” 说着沈修然抬头看了眼天空。 “快到时间了。 此时，距离正式开场还剩下15分钟 楠扬越过人群来到了金聿成的身边。 “老大，各个门口我们都布置过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金聿成轻微点了下头，眼神瞟过另外一边的人。 “好，金人杰来了吗?” “他在路上。” “好，我知道了，都警惕起来。” “是!” 开场倒计时—— 与此同时，这场大会的主办方也走上了讲台之上。 “感谢各位的莅临，令我这里蓬荜生辉。” “再次，我要格外感谢我们z市的慈善大使候选人。” 随着人群的流动，台上的几位候选人逐渐露面，左爻也因此时的方位真正看到了在场的各位来宾。 左爻的视线一一扫过......金聿成，纪久焱，言小枫，渡舟，李书俊，林瑞贤，楠扬......以及距离自己很近的闵浩辰。 “看来今天......人来的很齐呢。” 左爻还没等到有人回答，主持人邀请的慈善人选便登上了舞台。 “今晚，将要决定第四届的慈善大使” “现在，让我们掌声欢迎这一次的慈善大使的候选人。” 左爻站在某个角落里面安静的等待着，旁边站的是闵浩辰。 “闵浩辰，你说，今天这个宴会能开下去吗?” 闵浩辰笃定：“不能。” 左爻转头看向他：“为什么?” “静候佳音即可。” 台上的主持人都是一声轻笑，将左爻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到了台上，华丽的灯光投射出闪耀的光芒，烛光点缀着整个大厅，他们小心翼翼地交谈着，努力保持镇定，却在心里暗自期待。 “那我们欢迎第一位候选人。” 吴克在目光下站上舞台，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嘴角有些不自觉的上扬好像什么目的达成了一样。 “我希望能够成为这一次的慈善大使，我会尽我的一切能够付出的力量，行善积德。”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压抑的沉默让人不寒而栗，却挡不住尴尬的弥漫开来。 主持人尬笑：“哈哈哈，原来您是走心派，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宴会继续进行着，每一个人都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下度过。 “让我们欢迎第二位候选人。” “说的多不如做的多，时间会证明一切。 主持人打圆场：“看来这位是个行动派，那让我们欢迎第三位候选人。” 第三位像是姗姗来迟，众人等了他近三分钟的时间，台下议论纷纷的声音已经不绝于耳了。 此时，一名女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这位女士衣着看似朴素，却暗含乾坤。 主持人打圆场：“没关系，快上来。” 一番介绍之后，候选人们都先后的站上了台。 一排站立着，气质稳重，又带着自身的城府。众人纷纷放下了杯盏，等待着接下来的一番应酬宣讲。左爻作为记者，也被容许站在会场的最边缘。 “现在四位候选人都到齐了，而结果也早就在我的手里面了，让我们一起倒数3秒公布最后结果。” “3” “2” “1” 但变故近乎在一瞬间发生。 “喀拉——” 整个会场的灯盏在一瞬间破灭，紧接着是响起来的一声巨响—— “轰!” 在大厅头顶上的吊灯炸了，周围的一些小灯也因为电路问题爆炸了，一阵阵爆炸声响起，继而传来的是枪声。 一声，两声，三声—— 刚好三声。 “啊啊啊啊啊啊!” 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着，互相推搡着，试图寻找一条安全的逃生通道，可他们忘记正在开的是宴会，是人挤人的宴会。 左爻被人抱在怀里，她不知道是谁，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可左爻当时的注意力满心都在那三声枪声上。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可能是一分钟，十分钟，或者是更久。左爻还在思索这三声有什么意思的时候，备用灯光打开了。而台子上的候选人，已经不见了。 金聿成领着一众警察站在台子上维持秩序。他从枪盒里掏出枪，几枪打在了天花板上。 金聿成怒斥：“安静!” “都给我站在原地别动!” 金聿成是在场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在这个情况下，却让人听的一清二楚。会场陷入杂乱的喧哗之中，随着他的吼声落入一瞬间的安静，却紧接着透露出不同方位的尖叫。 现场，失控了。 楠扬拿起对讲机与其他警察不断联系，却因为四散的人群无法快速的感到正确的方位。当人群开始散乱的时候，没有领头羊，一切都会陷入黑暗之中的疯狂。另一边沉默站立的一群人冷眼看着此时的人群，而后悄无声息地退出这个大厅。 在灯光亮起的同一时刻—— 纪久焱在第一瞬间锁定了慈善候补人的方位，却因为心中关切这左爻的安慰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赶过去。于是，将近一分钟的黑暗之后，会场的灯盏再次亮了起来，而每个人第一时间抬起买朝着台上看去——台上的几位候选人，全部不知所踪! 第129章 而这一切的一切，与三年之前，近乎一模一样! 金聿成的眸子在宴会厅内不断的打量着，似乎在找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隐隐透露怒意。 宴会厅的中央，满是上方吊灯砸下来的碎片，在备用灯光的照应下，一闪一闪的，照的在场各位人心惶惶。最后一无所获，并没有找到那个人，甚至是嫌疑人。 “楠扬。” “我在。” “把这里封起来搜查一下，那人没有走远。” “是。” 在那搜查的时间里，即使再多的警员也阻止不了恐怖气氛的扩散，称得上是寂静的场馆里，多的是猜忌，少的是镇定。 楠扬摇头：“督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那些候选人是被绑架了。” 金聿成皱着眉心捏了捏鼻梁：“清场吧，再搜一遍。” “不管今天能不能查到线索.......都没法睡了。” 楠扬答应：“是。” 不同于金聿成的镇定自若，左爻这边心绪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左爻低声：“闵浩辰!” 左爻的瞳孔瞬间充满了不安的望着闵浩辰，喊了他一声，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三年前的事。 “这与三年前，像是同一批人干的。” 左爻转头看向闵浩辰：“这是不是说明......三年前。” 闵浩辰接过话：“可能是那时的疑惑就快要解开了!” 一霎时，两个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约而同的激动。 沈修然在候选人上台之时，从侍者那里拿了一杯红酒，轻抿一口，眼里是掩盖不了的戏谑以及暗藏在眼底的冰凉笑意。这使他截然不似之前温润如玉的心理医生，被他刻意控制的温和气质也随之转变为暗夜之下的精怪，在充满恶意的窥探着这个人间。 纪久焱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第一时间赶到了左爻的身边，而后若有所思地一声轻笑： “z市是个媒介，这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操控者下了一局长达几年的棋。” “有趣极了，看来我们终于又有事干了。” 说者有心，听者无意，从表面听起来，纪久焱像是在对左爻说，实际上，他是在对谁说，只有他自己清楚。 左爻同意：“看来要忙起来了。” “他们在遣散人群了，我先走了。” 闵浩辰开口：“我送你。” 左爻思索一番点头：“好。” 纪久焱欲言又止：“我......” 这时林瑞贤走一旁走了过来，把纪久焱喊住了，示意他该走了。 左爻察觉：“有事给我发消息。” 纪久焱看了看闵浩辰，又看着作者离开的背影，最终汇成了一句话：“左爻，等着我来找你。” 当左爻想要回答纪久焱的时候，不知何时，闵浩辰已经走出了几米远，他站定住，回头喊道：“左爻，走了。” “那我走了。” 路过沈修然时，左爻听到了一声清晰却在转瞬被挂起的风带走的叮嘱。 “记得照顾好自己。” 左爻不自觉的一愣，还是轻轻的回了一声，那阵声音也随同着风带走。 “好。” 第50章 尘埃（2） 已至深夜，但z市的中央警察局中仍旧灯火通明。 夜晚的寒冷弥漫在空气中，寒风呼啸着刮过，吹得人不禁打了个寒战。星星点点的冷月高悬在黑暗的天幕之上，只有冷风呼啸的声音刮过耳畔。 左爻与闵浩辰走在路上，闵浩辰的西服外套紧盖在左爻的身上，将凉意全部抵挡而去，只留下淡淡的薄荷味道还有丝丝酒香。高跟鞋与皮鞋踩在地上，发出不一样却格外同频的响声。 闵浩辰冷不丁开口：“左爻，你真的要查吗?” 左爻的语气里满是认真与坚持：“是。不但是因为这次的绑架，而且我想让当年那件真相浮出水面。” “那我陪你一起。” 听到闵浩辰的回应，惊喜与诧异在那一瞬间齐聚在左爻的脸上，心中的那份柔软被闵浩辰的话所触动。 “你真的要陪我一起查吗?” “嗯，我确定。” 那刻，左爻的整个世界好像暂停了，冷风吹不进她的心里，因为那里早就被暖意占满了。 “只要你想做到的事情，我都会陪你一起。” “况且，这件事也与我有关，不是吗?” 闵浩辰的眸子里装满笑意：“所以，我就有非帮你不可的理由了。” 左爻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的跳动，扑通扑通，像是快要跳出来了一般，耳尖泛起了红，全数被闵浩辰尽收眼底。 “左爻，我们可能要小心一点了。” “我们没有恰当的理由去光明正大的去调查这件事。” 闵浩辰深邃黝黑的眸子里透露出认真与细致，还有丝丝的担忧。 “好，我们都要小心一点。” 此时，纪久焱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在回想着今天会场里发生的事，包括和左爻的对话。就连言小枫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还是林瑞贤将他唤回了神。 “老大，我们回来了。” 言小枫和林瑞贤一起抬脚往前走去，走到吧台停了下来。言小看向纪久焱开口询问：“有想到什么线索吗?” 纪久焱回神：“有，但是不能下定论，毕竟我们没有进行搜查。” 第130章 言小枫提出观点：“我倒是觉得，这件事像是吴克自己自导自演的事故。还有一点就是，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够完全控制的了。” 纪久焱抬眸：“是有帮凶。” “不可能是吴时吧，风口浪尖之时，总不能出来冒险。”林瑞贤疑惑状：“难不成是荣刚，可是他还在监狱里。” “不是荣刚，而是——” “另有其人。” 偌大的会议室里，话音刚落，似是有回响一般，在会议室里打转，底下的警员们纷纷忍不住开始了遐想，口中议论纷纷。金聿成撑着下巴，眸子里是装满了审议的意味，定定地看着贴满线索的白板，不知思绪到了哪里。底下的警员们也在展开想象，开始谈论。 “这件事闹得也是太大了。” “不觉得这件事很眼熟吗?很像三年前那个案子。” 警员们讨论的音量并没有压低，反而是完完全全的放了出来。楠扬也将他们的言论尽收耳中，默默思考着什么。 “你们说，这两个案子能不能并案调查啊?” “当然不可能，这两件事牵扯的太多了。” 楠扬看向认真思考的金聿成，开口试探：“督察，你确定是那里了吗? ” “我确定。” 金聿成的视线没有一时一刻的动摇，眼睛的上下闭合也没能够影响他的视线固定。 楠扬准确的察觉了金聿成的视线所定格之处，白板上的照片被一条条红线连起来，而金聿成所在意地那块区域明明确切的标着四个大字—— 心理医院。 此时的心理医院，沈修然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镇定自若的翻看着病例，对昨晚的闹剧没有丝毫的在意。 “咚咚” “请进。” 沈修然没有抬头，而是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直到一片阴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来了。” 说着，沈修然将手中的病例单合上，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好久不见，沈修然。” 男人在黑色棒球帽的掩盖住的半张脸下，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笑，整个人周身的氛围变得张扬起来。 沈修然挑眉回应：“好久不见，吴时。” 吴时嘴角的笑意更甚了，自顾自的拉开沈修然面前的椅子坐下，极其熟稔地将双臂撑在桌上，手掌拖起下巴。 “昨天晚上的那场晚宴，我也在场，你做的不错。” 吴时脑中想起昨天晚上的闹剧，全身就感觉不停的在叫嚣着快感。 “谢谢夸奖。” “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吴时假装思考：“嗯.......引蛇出洞。我会在不久后给警察厅打一个电话，那时候，就真正开始行动了。” “那我便静候佳音了。”说完，沈修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骤然笑出来声：“现在，按警察厅上面的那几位的性格，这时候估计已经要炸了。” 不出沈修然的所料，在金聿成开完会之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没有一会儿，电话就响了。 他自己被叫去上层的办公室。 领导丝毫没有和他绕弯子，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聿成啊，今天这件事，务必要彻查到底。” “上面的人开始施压了，要求我们倾尽一切办法，快点破案。 “现在在上层中，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 局长满是刚毅的脸上，写满了愁容，不知道是因为上司的压制，还是自身对这件事情的担忧。 “我相信，不久之后，网络舆论就要开始了。” “聿成，你要抓紧时间了。” “是，我会抓紧时间破案的。” 不过，他们还是太小看了网络的传播速度。 再一次回到办公室，金聿成收到了来自楠扬的邮件，是来源于 么市的通知。 明摆着了，这是市长给的威压。 金聿成按下面前的座机，直接拨打楠扬的线，让她来这里一趟。 “来我办公室一趟。” 楠扬疑惑但是没有迟疑：“是。” 因为不想浪费时间，金聿成在楠扬到达的那一刻，直接下达了任务。 “楠扬，你将各个支队打散，分布到吴克名下的企业去，包括转卖的，尤其需要关注废弃的那种。” “另外，一定要单独派一队人去找一个人。” 楠扬莫名其妙：“谁?” “吴时。” “是。” 没有丝毫的犹豫，在收到金聿成的指令之后，楠扬便退了出去。 此时在心理医院的吴时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仰头一口饮尽，喉结上下滚动，有些许水珠顺流滑下，被他不在意的抹掉。 “看来，我要和警厅的各位开始躲猫猫了。” 沈修然抬头看向吴时：“在我看来，不只是警厅的各位，还有hawk的人，估计也在找你。” “z市那些老家伙可不是百分百信任警厅的。” “毕竟，他们可都是些利己主义。” 再一次同沈修然说的一般，纪久焱的手机被让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打响了。纪久焱不假思索的点下了接听键。 “喂。 ” “喂，k，是我。” 那一刻，纪久焱瞬间想起了这个熟悉的号码是谁——z市市长，上一次的通话，还是在三年前。 纪久焱大概猜到来者的目的：“有什么事吗?” 第131章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找你是因为什么，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想委托你，替z市躲过这一劫难。” 市长雄厚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中，掺杂着些许忐忑，他不知道经历过三年前的事后，纪久焱会不会继续接这个单子。市长已经做好了这次大出血的准备，但出乎意料，这次他并没有等待太久。 “好，我接了。” “我总得为之前那场事故画上记号。” 听到纪久焱的回答，市长那颗沉甸甸的心终于送了下来感觉身心都轻松了不少。 “那我就先替z市，感谢hawk的庇护了。” “嗯。” 听完沈修然的话，吴时的脸上突然严肃了起来，让人感觉他的整个眸子像是愈发深邃了起来。 “你需要我扰乱这个社会，将他们全部关进圈套之中。” “这个社会越混乱越好，越混乱，我们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沈修然微微仰起头：“但是需要一个度，一个可以完全将他们拉下马的界限。” 此番对话过去后的三天，吴时作为这一环节的主导力量，将这件事的舆论大规模发酵。 距离最终场地不远的地方，吴克被稳妥地安置在这里。过了一段时间，舆论彻底泛滥整片网络的时候，沈修然抽了个空子来到了这里。 沈修然来的时候，吴克正背对着他，兴致满满的摆弄着阳台上的花草，丝毫不在意来的人是谁，仍然兴致充充的继续浇花。 “来了啊，先坐下。” “我把花浇完就来。” 沈修然乖巧的坐下，然后默默的等着吴克的到来。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吴克转过身来，拿纸巾将手上残留着的水珠擦掉，坐在了沈修然的面前。 “我是来向你汇报一下现在发展的进程的。” “不用了，最近有人来向我汇报过了。” 早在两天之前，吴时就来到了这个地方，与沈修然同样的是，当时的吴克也在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那日，吴克看到自己的这位后辈，有些神色不明的挑了下眉，但并未打断他脸颊之上的平稳神色，在许多年的风霜历练之下，吴克的面容早已变得无比镇定。 “你有什么事?” “来传个消息。” 吴克听到吴时的倒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兴味地看着他。 “他能有什么话?” “他劝您，要小心身边人。” 只不过，意有所指之人吴时不知道，只有那个二心的人知道。 吴克丝毫不意外：“我知道了。” 随后吴克微微一笑：“他从小被我养在身边，心思早就野了，不过终归还是我养出来的人，你就只有这一件事情吗?” “不。” 吴时走到沙发坐下，也没管吴克会说些什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吴时敲翘起二郎腿：“沈修然让我去发酵去关于那场宴会所发生的事件言论，去营造了一个慌乱的世界。” “你觉得，警厅那些人，会遭受些什么?” 吴时两条修长的腿放下来，叠搭在面前的茶几上，轻微摇晃，所传出的风，引发了一场蝴蝶效应。 在宴会厅的现场，尽管案件只是过去了一个晚上，可是宴会厅在修缮完之依旧照常开始迎宾。而现在，宴会厅在事发之后迎来的第一批客人——就是警察。 金聿成和楠扬带着一大队的人正在案发的地点进行大规模的，细致性的检查。金聿成站在舞台上，和那晚候选人的位置站的一样，将整个宴会厅的四周尽收眼底。不知是因为灯光太过刺眼，还是因为昨日的记忆的缘故，金泰享下意识的将眼睛闭上，不一会儿又再次睁开。 “灯光不对劲。” 再一次睁开眼眶，楠扬便出现在了面前，神色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督察，社会舆论可能会控制不了，它散播的太快了。” 楠扬深呼吸：“有关于这次案件的言论，现在的转发量已经突破三万了。” “我知道，但是我们控制不了这些言论的扩散，我们只能拿事实说话。”金聿成转移话题，“注意到宴会厅上有出现什么异样的人了吗?” 楠扬诚实地摇头：“没有。” “我看到了，他就在楼梯那里。” 楠扬摸不着头绪，很是疑惑的看着金聿成所指的那片楼梯区域，默默附和。 “他在那里。” 当在细致搜查完之后，金聿成他们开车往警厅赶得路上，路边的大屏不知道被谁包下来了，晚上的八点半钟，开始准时循环播放有关于昨天晚上的新闻。 在金聿成刚迈进警察厅大厅的那一刻，便有约莫十几个人围了上来，有是来报案的人员，有是来求证的记者，更有是来凑热 闹的大爷大妈。其中一个记者的话筒已经快要怼到金聿成的脸上了，一副不知真相誓不罢休之态，所说出的话，也是极其直接，带有攻击性，与指向性的。 记者咄咄逼人：“金督察，我代表广大人民群众请问您。对于昨日那场案件何时才能侦破，希望您能给个准确答复，我们需要得到一个准确的消息。” “我从来不会对一件尚未有结果的事情做出盲目的预测。”金聿成点头示歉：“麻烦让一下。” 那些围堵在警察厅门口的人依旧不死心，打算紧跟着金聿成的步伐，试图从他口中套点什么出来。直到走到距离办公处很近的距离时，才被拦下来。 第132章 “前方办公地方，不可入内。” 而这一场戏剧在记者的撰稿编写之后，却完全变了另外一种感觉与意思。当沈修然看到这个撰稿的时候，嘴角上扬的幅度，完美的展现了这次事件编写之离谱。 慈善晚宴失踪一案终成谜底，警察厅不表任何态度，到底有什么寓意。 无数个电话在这一篇稿子出来之后，齐轰轰的打向警察厅热线而近期一段时间的电话内容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个样。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群众焦急：“我想要知道，我什么时候时候能够安全?我现在很担心我的身家性命。” 有关于这样的问题，电话热线的服务人员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形成了个回复模板。 “好的，第一时间我们会通知您的，请不要着急。” 对于警察厅的情况，左爻是只听到了风声。此刻，左爻一门心思全部扑在了查案上。尽管，她在第一时间内看到了那篇报道，可随即被她抛之脑后，又继续去调查案件线索去了。 可是左爻没有意料到这篇报道的严重性，当她意识到想要挽回的时候已经彻底晚了。无论是在大街上，还是在医院里都能听到这样的言论。 “会不会出事啊?么市的警察能不能给点力。” “也就只有z市的这样了，一点也不负责。” “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打算搬家了。” 更甚者，左爻听见了闵浩辰说了一句话，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闵浩辰瞳孔里有几分嘲意：“今天上班的时候听到我们医院领导紧急开会，说病人已经开始大规模采取行动，准备办理转院了。” 左爻的心中顿时溢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刚想要回复闵浩辰的话，却发现自己的噪子蓦然紧绷着，就连手掌都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动而微微僵硬。 左爻缓了一下，将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稳：“这样的行动不应该啊?” 闵浩辰点头：“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不可能规模这么大。” “你有查到暗地里的人是谁吗?” “没有，但是隐隐约约能猜到。如果我的猜测没有出现差错的话，那这个人应该跟三年前的事情有些关系。” “不过听说荣刚已经被关了进去?” 在出了三年前那件事之后，左爻与闵浩辰两个人都察觉到不对劲，被绑架的四个人，只有荣刚全头全尾的回去，却说不出什 么实质性的话语。 总之，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闵浩辰看向左爻：“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探望一下荣刚了。” 左爻点头同意。 第51章 尘埃（3） z市监狱里，荣刚正盘着一串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手串，嘴里默默的念叨这些什么，有可能是佛经，也有可能是诅咒。 荣刚的双眸紧闭，却在某个刹那，猛然暂停的手串忽然断开，圆润的珠子被毫不留情地跌落在监狱阴暗又潮湿的地面之上，悠然的檀查也沾染上了酸涩腐落的气息。荣刚在此时睁开双眼，瞳孔深黑地紧盯着自己眼前的大门，却露出了一个预料不及地微笑。 “终于来了。” 与此同时，正对着的狱门被狱警推开了， “0613号，荣刚，有人来看你。” 荣刚缓缓出现在了左爻和闵浩辰的面前，除了面色相较于之前变得蜡黄了些，他像是丝毫没有变化一般。 闵浩辰打量了一眼荣刚的神色，率先开口：“荣刚，看来你应该认识我。” 荣刚一声轻笑：“确实啊，不过你们终于来了。” “我等了你们很久了......” 荣刚转头看向左爻： “尤其是你小丫头。” 左爻疑惑：”什么意思?” ”你一直在等我去找你?” 闵浩辰警惕：“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的?” 荣刚没有立刻回答，他本就养尊处优多年，此刻穿着邋遢的衣服被磋磨多日，眉眼之间依旧流露出一股精神头，像是在注视着什么，又像是在时刻被什么所注视。他回答出的话语不像是在给一个答案，虽然单单听上去完全不贴合，可却完美的阐述了这个情景........更像是对某个局势的处理与把控。 “缘分落地生根，鹰也还是要回巢的。” 荣刚的话语带着一种可以触及到的牵引感，似乎在暗中指示着什么。不可否认的是——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左爻上前抓住了会面的栏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左爻以为自己见到荣刚会很冷静，可是结局出乎她的意料。直到这一刻，左爻才发现，自己所谓的理智，所自以为是的冷静自持.....统统不存在。 荣刚闭眼深呼吸：“我该说的都说了。” 不知何时，荣刚手中又出现了一串手串。在那句话说完之后，荣刚蓦然停下，转身离开了。 左爻被荣刚方才的一席话摄住全部思绪，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左爻的眼眸底下藏出一片晦暗，她面对着这个z市曾经的权利中心，暴露在灯光之下，而黑暗，始终如约而至。 左爻抬头看着荣刚离开的背影，紧抓在栏杆之上的胳膊不停的颤抖。 她控制不住自己。 左爻闭眼深呼吸：“闵浩辰，你先走吧。” “......” 闵浩辰似乎注意到了左爻的不安，一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两人便相对而立。在长久的拥抱中，在闵浩辰稳定有力的心跳声中，左爻终于找到了一丝还在现实世界的实感。半响才强压下心底的颤栗，迈开腿往前走。 第133章 可是左爻没有意识到，她在颤抖。 不仅仅是胳膊，她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监狱的走道不算长，左爻却觉得自己走了好久，一步一步，都好像站立在刀尖之上。 从三年前到现在，已经过了好久了....... 原来已经三年了..... 好累啊....... 心脏不断紧绷着，一个二个案件接踵而至，而她就像是一个不断旋转的陀螺，生存在纷乱嘈杂的环境中，就像是陷入淤泥，难以找到一条干净的道路。 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左爻选择了一个角落蹲下来，陷入到自己的情绪当中。 从z市监狱出来之后，左爻的气色不太好。 一双眼睛明显有些肿，眼底水光波动，很难让人看上去不多想，以及似乎蹲地太久，汗滴从后背冒出，全是虚汗。 左爻叹气：“补点口红压一下吧。” 左爻对着镜子轻轻的带了一点，将整体的气色提了一些，这才出门走到了闵浩辰身边。 闵浩辰已经将车开了出来，看样子似乎等了不短的时间。 左爻心底的愧疚于是泛起来。 “闵浩辰，让你久等了” “对不起.......” 余下的话语还未多说，左爻便感受到一股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揽了过去，于是左爻的鼻腔之间顿时充满了来自闵浩辰地气息。 他身上有消毒液的味道，但还有一种淡淡的独属于闵浩辰自己的香气。左爻感觉到他的手掌在后背轻拍着，动作轻柔儿舒缓，好像在对待一个珍宝，一个不知世故的小孩......怎么都不像是对待一个成年人。 闵浩辰低声在左爻的耳边安慰着，语气也变得更清浅起来。 “左爻......” “我们一定会迎来天光。” “就像是夕阳落下，而新的太阳一定会按时升起。” “.......可我不相信我自己，这么久都没有新的消息。” 胸口传来左爻闷闷的声音，闵浩辰安抚：“没关系，左爻。” “你可以相信我。” “而我相信你。” 闵浩辰语气笃定：“我希望你就像是我相信你一样，相信你自己。” 左爻下意识的相信了他的话，闷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 “好。” 这一晚左爻睡的格外的好。她甚至记不清梦中的大体内容。只是依稀感觉似乎在梦里看到了一个人，看不清他的长相，更听不清他的声音，只能依稀辨认他的口型。 “跟我走吧。” 他的手掌摊开放在了左爻的面前，想让她和他走。 在那样一个情况下，左爻分明看不清他的眼神，却又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的眼神好像在蛊惑着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下，左爻似乎被下了蛊一样，朝他逐渐伸出手去。 “叮铃铃——” 有人尚在睡梦中，而警察局的宁静被一通电话毫无征兆地打破。接线员在睡眼朦胧的时候接通了电话，刹那间又恢复了清明。接线员强忍住困意：“喂，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电话的另一头是一阵沉默，在接线员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那边传来了声音。是一种诡异的，好似电磁碾过的声音。 “麻烦转告你们督查。” “三年前，老地方。” 他的话语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说完这句话，电话线被切断，余留下“嘟嘟嘟”三声，接线员反应过来去追查这通电话的地址，却发现这是空号，同时，这个ip地址也显示的是国外，而不是z市。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而为之，碰巧的是，今天晚上金聿成就在办公室里面。 接线员通过警厅内部的联络方式，给金聿成打了个电话。电话在3秒内接通，金聿成低沉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 “我是金聿成，怎么了?” 金聿成在接通电话之时，修长的手指也在不停的翻看着三年前的档案，以及对于荣刚的审讯材料。 “督察，刚刚接到匿名举报电话，说需要转告你一句话。” 金聿成蹙眉：“什么话?” “三年前，老地方。 金聿成的手顿住了，他快速的垂下眼眸，没有让任何人得知他眼底的真正情绪。 “好，我知道了。” “还有没有其他信息?” “那个号码是个空号，而且ip地址显示的是m国。” 金聿成将电话挂断，直接从抽屉里另一份档案袋中精准无误的 掏出一个人的信息。将那张信息表放在桌子的正中央，手指尖点在照片上，轻轻敲打。 金聿成微微歪头：“这个人......” “信息，看不出任何差错，可偏偏是吴克的学生，两次绑架都.....” 金聿成的话语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指尖直直点在沈修然的脸上，没有一丝偏差，恰到好处，又在冥冥之中确认了什么。转即从属于荣刚的那份档案袋中拿出吴时的信息表，将它放于旁边。 金聿成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仅仅是金聿成收到了这个消息，同一时间接受z市委托的hawk也收到了这个通知。 来源于上层领导的直接通知。 纪久焱在半梦半醒之间收到了信息。手指上的纹身勾勒出一些不平凡的线条，一只手拿起手机，随着下意识动作接通电话。 第134章 “喂。” 近乎是下一秒，纪久焱直觉发生了什么，整个人翻身从床上站立，言语之中的清冷与凌厉迸发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有消息提供了，一句话。” “有关人士说：三年前，老地方。” 对方话说完，在刻意等待着纪久焱的反应。不过纪久焱的反应，超出了对方的预料。 “我知道了。” “.......” “嗯?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领导那里可以明显听到纪久焱走动，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没有的话，我就继续睡觉了。 而挂了电话之后的纪久焱，却并没有继续睡眠。他打开了窗帘，站在高楼的窗户旁，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座陷入黑暗之中的城市。 “不会再让你逃掉第二次。” 窗外漆黑的一片，今夜没有星星，只有远处高楼中依明，稀亮的灯光，潜藏在暗中的流向无声涌动，预示着明日的风暴即将来袭。 清晨，乙市开始落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冲刷着混凝土，而后在透明的玻璃之上留下了短暂的痕迹，渡舟专注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 这是她搬来新的心理医院的第三天，而今日据说只有她一个医生值班。 因为之前的绑架案，现在整个z市风声鹤唳，也基本没有了病人。所以即使只有她一个心理医生上班，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她开始专注地看雨。 “叮铃铃——” 门声响起，走进来了一位聘婷生辉的女人。她的发丝被雨水微微浸润，面色一如长新，白的好似陶瓷捍筑，红唇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来看诊。” 渡舟这时反应过来，笑着说：“有预约过吗?” 言小枫将手中的雨伞放在走廊旁边，而后抬步走过来：“没有。” 渡舟伸手示意：“需要先去挂号，在走廊那边。” “李书俊?” “来了。” 李书俊的身影堪堪来迟。他穿着清漓的白色大褂，将自己的身姿衬得很高，发丝也一丝不苟。 李书俊径直走向言小枫：“这边请。” 言小枫冲着渡舟点了点头，便跟随着李书俊走向了走廊的另外一个尽头。 高跟鞋的滴嗒声逐渐迟缓下来。此时，纯白色的走廊之中，只剩下了两个人。 言小枫微微倚靠在墙边：“李医生最近怎么样?” “新搬来之后一切都好，只不过还是难免想念老地方。” 言小枫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不再言语，沉默而安静地等待着李书俊给自己的跑腿服务。而李书俊也在此时完成了基础的挂号，手拿着一些单子，将他们放在了言小枫的手里，却单独留出了一张。 “这是我们医院的主推项目，您感兴趣可以看一下。” 言小枫垂眸看了一眼，而后将这张白色的纸单单独折叠，放在了自己的衣兜之中。她朝着李书俊笑了一下，李书俊这才领着言小枫重新回到了渡舟的诊室。 渡舟早已准备好，坐在了看诊的位置之上。渡舟看到言小枫，微微一笑。 “请坐。” 李书俊领会的主动推出去，顺便将门带了起来，给两个人留下了单独的空间。 “请问哪里不舒服?” 言小枫闻言顺势坐下来，将之前手中的单子随意的放在了看诊的桌子上，身体放松的舒缓下来。她的面容带着轻微的愁绪，却偏偏一双眼睛流转之下，此时微微垂眸。 “最近总是睡不好。” “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整夜性失眠吗?” 言小枫点了点头：“有一段时间了，其实自从几年前开始，我就会断断续续的睡不着。” “但是这种状态只是会持续一段时间，大概是几周之后就会自己好转。” “但是没想到这次这么久。” “最近一次是多久?” 言小枫微微转头：“三个月。” 渡舟的脸色开始轻轻地严肃起来：“也就是说，你从三个月前到现在，没有拥有过一个完整的睡眠?” “晚上睡不着，我会在白天将失去的睡眠时间补回来.......但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言小枫美目流转，而后看向了眼前的渡舟。 “怎么办呢大夫?可以给我开几片安眠药吗?” 渡舟微微转头：“之前有进行过心理咨询吗?” 言小枫动作一顿，紧接着笑了笑：“没有。” 渡舟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眨眼看了看眼前的女人。 她的唇边从进入到现在，一直挂着一抹淡笑。她的状态也很放松，完全不像是来看病，更像是视察一般。 渡舟抬起头：“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失眠的原因?” 言小枫挑了下眉，一直挂在唇边的微笑淡了一瞬，而后她再次开口：“怎么会呢?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就想办法解决了呀。” 渡舟静静地说：“希望你真的想要解决。” “你想要的安眠药我可以开给你，但前提是你需要配合我做一些检查，当然更好的是你告诉我你失眠的原因。” “所有病都需要因根医治，身体上是这样，心理上......也是这样。” 渡舟站起身：“走吧我们去做检查。” “什么检查? 渡舟微微转头： “证明你需要开失眠药的检查，你知道催眠吗?” 第135章 “一定要做吗?” “一定要做。”渡舟补充：“如果你想要拿到治疗失眠的药的话。” 言小枫笑了笑，而后站了起来。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靓丽，但在此时却带着几分释然。 “暂时不用了，我想。” 言小枫冲着渡舟示意：“我需要再思考一下。” 说完这句话，言小枫不再犹豫，径直转身准备离开。 渡舟挽回：“一定要找到原因，才能够根治!” 突然的，言小枫的脚步停了一瞬。她转过头，眼神里带着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却转瞬即逝成为了浓厚的伪装。 “医生，您为什么要学医?” 渡舟一愣：“什么?” 言小枫摇着头笑了一下，而后说：“没什么，如果后面我有需要，会再来找你的。” 言小枫转过头：“谢谢你，医生。” 她迈步离开。 这一次，她没有一丝犹豫。 直到即将走出这个门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轻微却疑惑的询问。“你真的在失眠?” 言小枫勾唇一笑，笑意之中带着轻微的嘲讽。 “谁知道呢。” 第52章 尘埃（4） 数不清的黑夜，在寂静无人的房间里，只剩下时钟滴答滴答的转动声，代表着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掉。而陷落在黑暗之中的人，除却找光明之外，只剩下了融入黑暗之中这一条路可以走。 这是言小枫度过的第两千八十一个孤独的黑夜。 她在hawk组织待了十年，有超乎三分之二的时间，她都无法正常的入眠。 这一切作为了她的代价，她的愧疚，她的负罪。 而在这一切的开始，她只是个很简单的少少女。 少年暮艾，少女暗恋。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在言小枫成长为真正的大人之前，在每一个少女建立基础价值观以及基本人生体系的关键时刻。 m国的气候不似z国寒冷，大多是四季常春，于是路边的樱花早在12月已然开放，飘飘然的洒落了嫩粉色的花瓣，跌落在混凝土筑成的水泥地之上，将冰冷的城市染上了一层特有的温度。 言小枫走在最普通的街头，撞倒了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身着西装着缕，一身白衬衫就将他的肩衬得很宽，手臂里随意搭着自己的外套，看上去是这座城市的斯文精英。 这在这个时候，言小枫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懂得什么叫做一见钟情，却不知道什么是吊桥效应。 于是少女的热情与爱恋会在某一个时刻荒唐又执着的奔向一个人，一个陌生人。 那日偶遇之后，言小枫后来的每一日都同一时刻在同一个街口等待。直至樱花谢落，一地嫩粉色染上盛春的绿茵，她终于遇见了自己的一见钟情。于是多日的等待化作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助力，给了少女时期的她巨大的勇气。 “请等一等!” 她看着他的西装裤，纯黑色，眼前飘荡着男人的黑色领带，呼吸开始不由自主地急促。 “请问，我，我可以请你做我的男朋友吗?” “不不，我说错了，是......是朋友就好。” 言小枫低着头，一直低着，此时阳光算不上炙烈，却无常的将她的心都照耀到滚烫，火辣到无地自容。 直到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轻笑，像是清风，又像是初遇时期她听见的花瓣轻柔落在混凝土之上的落声。 “我叫吴时，你叫什么名字?” 吴时没有选择拒绝。 于是言小枫惊喜的抬起头，撞上了男人若有所思的眼神。 “言小枫，我叫言小枫。”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 后来的一切像是顺理成章，吴时与言小枫，这两条本该永不相交平行线，在言小枫一个人的执念之下化作了不断交错的曲线，就像是不断汇聚的火车轨道，终有一天会在若干年之后化为一场劫难。 但那时的言小枫乐在其中。 她了解到吴时正在m国的政府工作，他正在上升期，所以会有许多的酒局。吴时也开始逐渐的带着言小枫参与许多酒局，融入自己的生活。 小枫为了帮助吴时，心甘情愿地脱下校服，穿上了酒局应酬的红色礼服。乖巧的直发烫成了微卷的大波浪，勾勒了饱满的大红唇，成熟的不像她。 吴时知道自己因为国籍的限制，终究无法在m国真正的立足。因此他的真正目标，是z国。而他需要一个合适的跳板，一个背后的靠山。 他选中了一个人——金若山。 金若山是z市国政坛之中的议员，虽说在z国算不上很大的人物，但终究是个说得上话的人。位置不大不小，对于吴时来说合适至极。 他只需要一个契机。 与金若山认识的契机。 金若山有个儿子，恰巧也在m市读书留学。 这个儿子，叫做金人杰。 在一个平常的夜晚，言小枫愤怒地将手中的资料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你要我去勾引他?!” 吴时平静的坐在沙发上，冷静的近乎冷漠。 “不是勾引，只是想你去跟他认识，然后想办法将我介绍给他就可以。” “我需要认识他的父亲，他父亲是z国的议员，有了这条路，我们两个人回到z国不愁没有门路。” “我们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帮我们?” 第136章 言小枫皱着眉头看向吴时，对上了他无言的眼神。 言小枫质疑：“你究竟想让我干什么?” “小枫.....” 吴时的话语平稳至极，话语里的语气带着之前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流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坚定。 “你认识金人杰之后，我就是你的哥哥。” “可以的话，你们将来是注定会破裂，却差点结婚的关系。”言小枫吃惊的看着这个人，而他的话语将她的心彻底碾压到尘埃里。 可在那时的言小枫看来，爱一个人，就是要在尘埃之中开出一朵花来。所以她选择继续。她告诉自己：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她就离开。 可偏偏吴时也给了保证。 “小枫，这件事过后，我们结婚。” 又一年盛夏，校园里开满了常青藤。 浓荫的春意将校园的大部分景色染上绿色，言小枫抱着手中的书，前往校园之中的图书馆。 图书馆向来很安静，而她选择了靠里的一个位置。她刻意将自己准备好的书本压在了桌角，于是整个偌大的桌面独独只有她一个人了。 日近晌午，图书馆的位置大多都坐满了，除了这个被书本刻意占满的角落。 金人杰起的有些晚，前一日他参加了留学生party被人灌得有点多，再加上快要到期末月，他必须在宿醉之后爬起来进行复习。 不过看样子他来的有些晚了。 图书馆依旧十分安静，偌大的空间之内只剩下了翻页声以及键盘打字声。入目之内，每一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金人杰挠了挠头，开始环视，一直到他看到了一个角落。 这里光不算亮，只余下窗帘透露出一种存粹的淡光。有些突兀，又有些静谧，不像是出现在图书馆的景象。 莫名的，金人杰抬步走过去。 于是他看见了一个人。 言小枫适时抬起头，朝着来人微微一笑。 “需要拼桌吗?” 金人杰礼貌的感谢：“可以吗?” ——时间分界线 事情进展的比想象之中更加顺利。 当吴时再次收到言小枫的信息的时候，已经是一顿成熟的饭局。他作为言小枫的哥哥，受邀跟这群小情侣吃饭。 整顿饭局吃下来气氛相当不错，可以说是宾主尽欢。除却言小枫刻意回避的眼神，以及吴时饶有趣味的挑眉之外，在之后就是三个人约定好一同回国。 但在这个期间，言小枫受够了。 她受过了面对着金人杰的虚与委蛇，也受过了来自吴时数不尽的压榨欺骗。 于是她选择了退出。 在即将回到z国的时候，她扔掉了机票，成为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重新加入了一个组织，叫做hawk。而吴时成功回国，搭上了金若山这条线成为了z市政坛其中的一拨人。金人杰迎来了“被甩”，伤心之后投入到z市警察局的工作之中。 这场轰动了言小枫整个青春，甚至改变了她整个人生的一场爱恨，被她自己掩埋在了不为人知的数千个深夜里。每一个无法入眠的深夜，都是对过去自己与感情的愧疚纠结。 “你为什么要去学医?” “为什么要去学心理?” “你知道吗，医学其实是一个很烧钱的专业。” 心理医生，需要从一而终的敏感与非常人的耐心，与此同时还 需要绝佳的观察力。 以上，每一个词语，都与渡舟毫无关联。 渡舟从小对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很迟钝。譬如说她的父亲从小就不太喜欢她，是一种很符合封建思想的“重男轻女”，所以从小开始父亲对她就很不好。但她自己不太能够感受得到。 在渡舟的记忆里，似乎是被蒙上的一层灰色雾气。 她的母亲会在吃饭的时候，将电饭煲里面的饭最后一个塞在她的手里，会在需要开家长会的时候，用抱歉的眼神看着她，会在吃饭的时候，沉默地将菜里面的肉夹进她弟弟的碗中，然后快速的用另外一盘菜转移父亲的视线。这些大盘的饭菜，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属于渡舟自己， 这些......她不是不知道。 但是她的心里面没有很大的感觉，无所谓喜或者悲，她只是在过着她沉默的生活。这种生活贫穷而狭窄，压抑而重复，但这是她自己的生活。就好像每一个人都被装在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这个盒子充气满了腐朽的老化气息，但是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它继续逐渐老去。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某种时刻渡舟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沉溺在油水之中的无翅飞鸟，热水浸湿了羽毛，她哪里都没办法去。直到迎来了每一位少年心中很特殊的时期：高考。 这是最特别的一个考试，可以令她被热水浸湿的羽毛短暂的干爽，如果她可以抓住机会，那么一定要飞出去。 飞出这个麻木的油锅，飞出这个腐朽的盒子，飞出这个狭窄的小巷。她要飞到世界上的每一个新奇而充满希望的地方，利用自己翅膀的力量，而不是所谓贫穷的名义。 “直到那一刻，我告诉自己。” “我一定要离开。” “这只是一个短小的起点，也许我只离开一口锅，只离开了一个小盒子。” “但这件事情的意义会给我精神之上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解脱感，就像是难以表述的多巴胺。” 第137章 “我会感觉到自己不再麻木，也不会以一种同样生锈的状态。” 于是，当报考的分数下来时，她获得了这样的机会。 家里人很开心，破天荒的花了钱买了牛肉回家去，母亲很早就起了床，要做一顿丰盛的午饭。父亲将酒杯满上，是他亲自去小卖部买到的盗版二锅头，看上去像是清水，本质上的酒味也被稀释掉，但图了一个吉利。 他一口气闷了下去，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感叹。 “分数下来了就放心了，接下来就报上南大的语文，好好当个老师。” “我当年的老同学现在正在南大教书，到时候你毕业了跟着去。” 南大是当时她们小县城紧挨着的城市里，最好的大学。 但渡舟不太想去。 然后母亲问她：“那你想做什么?” 是啊，她想做什么呢? 她感受到很迷茫。 “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出去，逃出去，走出去，飞出去。” “但我不知道我需要凭借什么样的工具。” 父亲大手一挥：“自己没注意就听家里人的，反正不会害你!” 渡舟久久没说话。 她转身离开，走了出去。 她用赤裸的方式走出这个小巷，浑身上下分文未带，穿着家中有些破旧的大拖鞋，上半身挂着一个有些污渍的半袖睡衣。 她一个人执着的走，从白天走到黑夜，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去向何方。 她路过了一座小学，童声稚嫩，此时一字一句地读着什么。 她很热，也很累，于是随意的坐在了路边的大树之下，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安静的聆听着，没有人知道她是在休息，还是在思考。 “我曾经问他得失的缘由，他只静静地笑道：‘你太性急，来不及等它走到中间去。’” 渡舟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人要将自己送进书塾里去了，而且还是全城中称为最严厉的书塾。 “读书!” 后来，落在渡舟的耳朵里面只剩下了童声铿锵有力的两个字：读书。 先生弃医从文，可她似乎有了方向。 渡舟忽地站起身，开始大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跑。她从盒子里跑出来，又要即将跑回到盒子里面去，而她自愿的心，在此时无尽飞扬。 “我要学医。” “什么意思?” “我要学医，以后当大夫。” “可是那需要很多钱。” “我会自己赚钱。” “为什么要去学心理?” “没有为什么。” 李书俊有些疑惑的看着渡舟，打断了她沉寂的思绪。 “其实好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 “她们很不理解，我已经念了临床，也读过了那么多年的知识，为什么要选择一个看起来虚无缥缈的系。” “她们揣测我有难言之隐，又或者是在猜测这里面是否藏匿着他人无法窥探的暴利.......” 渡舟抬起头：“但其实，事实很简单。” “我只是想救一救年少的自己。” 渡舟看着李书俊说。 第53章 尘埃（5） 清晨，一阵雷声响彻z市上空，那是一道巨大的蓝紫色闪电，近乎将整个天空，劈成两半，整个z市都变得阴阴沉沉的。 纪久焱接到了来自z市警厅的电话。 “喂，金聿成。” “你知道是我?” 纪久焱一声轻笑：“看来你也知道了。” “下午三点，我们的行动时间。” 纪久焱没有答应，而是转声问道：“左爻呢?” 他的脸上嚼着一抹笑，始终不平不淡的回复着。 不知金聿成在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纪久焱的嘴角放了下来，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飘然。 “知道了，会准时到的。” 一大清早，左爻便来到了工位，开始今天一天的工作。前一天因为做了噩梦的原因，睡得很不好，早起时候又被雷声吓了一跳。 老人们总是经常说：光打雷不打雨，明天必定晴天。 左爻小声呢喃：”既打雷又下雨，今天必出事。” 左爻在闲暇之于点开手机，闵浩辰的消息在第一位，刚点开瞬间就弹了出来。 “有线索了，左爻!” “记得联系金聿成。 金聿成?他查到了些什么吗........ 左爻在看到“金聿成”的这三个字的时候，不免地蹙了眉，思路下意识有些错乱。可紧接着，就好像是被算计好的一样，在闵浩辰这条消息弹出的下一刻，来自纪久焱的信息将左爻骤然升起的思绪打断。 “来我这里。” 心中的疑感并不能阻止左爻的行动，纪久焱一个电话直通过来。左爻将手机放在耳边，另一只手不自觉得出了汗，紧握又松开紧张与急迫不言而语。 “左爻。” 纪久焱如同回忆里一般清甜的嗓音在刻意压低之下带着微哑，左爻甚至可以察觉到到他的好心情。 左爻故意找了个话题：“你今天怎么没来?” 左爻一抬头便能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却独独缺了他的，心中不免失落的同时又悬起来。 话筒那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我请假了，而且你知道的，我的目的不在那里。” 左爻疑惑：“你知道什么?” 纪久焱早有预料的勾唇：“想知道吗?” 第138章 “来我身边，我全数告诉你。” 笑声透过手机来到左爻的世界，没有一丝遗漏的入耳。 左爻深呼吸下定决心：“你在哪里?” 顿时，左爻能感觉到那一头的纪久焱的片刻诧异。 “三年前，老地方。” “今天? “是的，今天。” 在这句话之后，左爻就听不见纪久焱再说的任何一句话了，或者说，她的大脑失效，停止了转动。 左爻连最后怎么挂的电话都不记得，只是记得是自己先挂的。 此时，废弃工厂—— 工厂站在外面看已然是整个镂空的结构，但事实上，在工厂内部上方，随着钢筋拔地而起，四周装横乱中有序，若是存心藏匿，很难被发现。 沈修然双手撑在早已生锈脱皮的栏杆上，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一眼望过去便是废厂的大门口。吴时顺着过道来到沈修然身边，双手插述兜中，一脸不羁与玩味。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两小时后—— 汽车鸣笛声加上警车独有的警铃声响彻整片废弃工厂，一排排警察拿着枪从警车上陆续下来，脚步声整齐划一，没有丝毫破绽。而这一幕，正好全部纳入了沈修然的眼中。 沈修然转过身来，往前走去，双手插在兜中，步伐正好，却带起一股风，风里的铁锈和灰尘掩盖不了即将残破的事实。 “要开始了。” 沈修然来到一个视线更加好的地方，坐了下来。 吴时突然开口：“警察先来了?” 沈修然拧开一瓶新的矿泉水，咕噜喝了一口：“嗯，猜到了。” “他们要是不先来，就没有好玩的了。” 沈修然将手中的矿泉水随意的放在脚边，而后抬起头看着吴时，似有深意：“你准备好了吗?” 吴时耸了耸肩：“我一直在准备着。” 沈修然看似无意的提起：“其实你完全可以离开，等到了m国那边，一切都是新的，你还可以再来。” 吴时打断：“晚了。” 吴时看着下方逐渐走进的人群，面容染上了冷硬。 “当年我让她主动走向金若山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后悔。” “但世界上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若是这件事成功，那个人下台，我才有可能成为新的掌权人。” “只有这样的结局，才配得上我辜负她的婚礼。” 也才配得上他压抑多年的野心。 沈修然轻轻地挑了下眉，轻笑了一声，而后淡淡说道：“好啊，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说罢，他不再言语，转过头静默的看着楼下的人群。 金聿成领着乌泱泱的一大批人来到了废厂附近，但他只领了一小队的人进了废厂，脚步声在废厂中虽然灰尘四起，但却没有制造出很大的噪音。 雨声不断浇灌在腐朽的钢筋水泥之上，盖住了一群人的脚步声。忽地，整片天空响起了一声惊乍的雷鸣，本就不太暗的厂房之中，霎时又暗了好几度，却偏偏因为闪电落下的瞬间，照亮了眼前人的路。 金聿成第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三个人。 他们的手脚都被紧紧绑着，都被套着一层纯黑色的头套。根本看不见谁是谁，分辨不清，就连身形也是十分的相似。金聿成的眼神在一瞬间凌厉，给了后面人一个手势：暂停。 金聿成一边举着枪开始仔细地巡视着，一边示意身后的人分别包抄。而他自己，逐渐靠近—— 就在他一个闪身迈向被捆着的三个被害人的时候，一声枪响突兀的出现。 金聿成瞳孔放大，下意识闪避。 “嘭——” 下一刻，被绑架的人质已然中弹，迸发出鲜红的血液来。 金聿成反应极快的站起来，将自己挡在了另外两个人质的之前，举起枪紧紧盯着之前那枚子弹飞过来的方向。 同一时间，所有警方人员均紧张地盯着那个方向。 “出来!” “你已经被包围了!” 无人应答。 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突兀而尖锐的笑声，很像是老化的收音机在不断卡壳，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三年前，你也是这么把那三名受害人打死的吗?” “——金大督察?” 金聿成的握着枪的手紧了一瞬，而后紧紧盯着前方：“你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当年也是四个候选人，也是四个四个人。” “三声枪响，响一声，我放一个人。” “当年绑架案有许多疑点，现在，我想让你说出当年的真相。” 楠扬扬声：“可你那边只剩下两个人质了。” “还有一个，被我藏了起来。” 楠扬还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金聿成的眼神制止。 “好啊，我告诉你。” “但我也有个条件。” “在我说完这件事之前，你不可以开枪。” 刺耳的电流声再次响起：“开始吧。” 当年金聿成作为警方的第一负责人，深入敌营，进入废厂开始探查。当时整个废厂都充满了火油的气息，而他在潜伏的过程中偶遇了一个记者——闵卫华。 闵卫华是个好人，他承担了领路的任务，主动带着金聿成来到了绑匪绑架人质的现场。 第139章 偌大空旷的废厂没有什么很好的遮蔽物，他们只能勉强躲在废弃的铁桶之后。 这场绑架案! 当时的慈善候选人之一谢昊主动出声开始与劫匪谈判，但终究错求。他企图自己获得生机，不料正好惹怒了劫匪，劫匪直接枪杀了。 这是第一声枪响。 后来局势在一瞬间变得不可控起来，金聿成看准时机闪身出去，开始与劫匪缠斗，两个人颤抖之间，金聿成本身带着的枪被甩了出去，而劫匪在打斗途中被金聿成揭开了遮挡面容的头套。 “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你们这些人，想赚钱想疯了，还美其名曰慈善家?” “我呸! ” 李云飞开始情绪彻底失控，金聿成一边要牵制他，一边还要保护人质的安全，于是在这个关头，一直躲避在暗处的闵卫华站了出来。 “警官，人质们交给我。” 说罢，闵卫华率先上前，手脚利索的开始解开人质们的绳索，金聿成也成功制服了李云飞。 本以为到此结束，可谁曾想到，李云飞趁着金聿成的不注意，用不要命的方式掏出自己的枪朝着前方不断地打，闵卫华因此中枪，另外一名人质也因此失血而亡。 眼看着李云飞的子弹朝着荣刚扫过去，荣刚紧急之下拿起了金聿成掉落在地面的枪，朝着李云飞射去。子弹有所偏差，李云飞躲闪之中，就这么朝着金聿成的方向飞速过去。 在千钧一发之时，闵卫华用他的身体，替金聿成挡下一击。 闵卫华的身体中留下了两道子弹：一枚属于劫匪，一枚属于警方，李云飞死了，闵卫华也死了。 在顷刻之间，两条人命就此死去。 这场绑架案以只有一人生还的方式结束，荣刚算作正当防卫，但终究错杀了人。而金聿成作为被救了一命的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最终选择了沉默。 这个故事的结局化作了多个家庭的血泪，也成为了之后一场浩劫的开端。 “哈哈哈哈哈.....” “你并不无辜，金聿成!” “你手中拿捏的两条人命!” 话语还未说完，只听见“嘭”的一声枪响，继而是人的身体跌落下来的声音，与层不出穷的惨叫声。 纪久焱舔腮：“早就想打断了。” 纪久焱身手敏捷地从废厂的一侧出现，几下就来到了金聿成的身边。 他带来的是之前潜藏在暗处的劫匪。 “给，处理掉。” 纪久焱看都不看，扔给了金聿成。 金聿成垂眸看着眼前不断哀嚎的人，上前将他的头套掀开——狄凡。 出乎意料，却也因为这个曾经见过的面容，一条线犹如闪电般出现在金聿成的脑海中，将之前的一系列都串起来。 金聿成皱眉：“人质在哪里!” “你想知道?” “哈哈哈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将人带下去。” 之前绑在柱子上的是三个假人，所谓的“血液”也不过是血浆，昏暗之下以假乱真。而一通闹剧之后，他们还是没有找到真正的人质与绑匪在哪里，金聿成皱眉捏了捏眉心。 “楠扬，搜查整个厂区。” “是!” 随即密集的脚步声逐渐响起。 金聿成没有动，他依旧盯着之前子弹射来的方向，眼哞沉沉。 “您不出来看一看吗?” “他看样子......是您的教徒呢?” 纪久焱似乎察觉到什么，也皱着眉看向了一同的方向。 霎时间，只有风静谧的吹过。 良久之后，一个人的身影缓慢而沉稳的从暗处逐渐走到了阳光之下，他苍老的身姿在此刻却显得挺拔而卓越。 “是我小看你了。 金聿成勾了勾唇：“不敢。” “您计划的这一切，可以说一环扣一环，若不是无意之中我见过狄凡，确实是没办法想到这里。” “什么时候怀疑的?” “慈善晚宴之前，但见到狄凡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确定。” 金聿成在逮捕荣刚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早在三年前，他就意识到了荣刚在z市拥有着无法预料的权利，因此他可以从一个之前被质疑的警员一举成为中央警察局督察长。似乎冥冥之中有着一股势力在帮助着荣刚，成为了他暗中的保护伞。也因为这个保护伞的存在，之前的而一笔笔那触目心惊的案件，才发生的无声无息。 金聿成一直在寻找，直到查封荣刚家中的时候，他从荣刚书房之中搜查得到的一瓶小小的卡马西平。他后来特地去查，是一种治疗精神焦躁的药物，而这个药物的来源，正是荣昌心理医院。 这就很巧了，金聿成记得三年前绑匪也是精神病患者，恰巧也来自荣昌心理医院。 金聿成开始派金人杰暗中调查荣昌心理医院。金人杰查找了近二十年来荣昌心理医院的记录，却发现这个医院是在十年前方才正式成立，而从成立开始，医院的院长一直都是一个人——吴克。 吴克赞赏地拍了拍手：“不错啊，小伙子。” “可是.....你有什么证据吗?” 是啊，如果没有证据，那么在这个时刻，吴克只是一个普通的受害者，他甚至可以获得群众的怜悯与大多的赔偿。荣刚那边没有松口，而狄凡也才刚刚拿下，还没办法就在现在开始审查。可一旦让吴克就在此时离开，那么第二天人去哪里都不一定好说。 第140章 “......” “我可以等你。” 纪久焱率先开了口。他的眼神带着一种睥睨的狂傲，连带着不怎么将对面的吴克放在眼里。 “本来呢，我掺乎这件事，只是为了解决自己三年前的困惑，以及让她知道真相。”纪久焱轻啧一声：“但我真的还是.......不爽的很啊!” 纪久焱很少看到有人比他还要狂，他微微拧了下脖子，而后露 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金聿成没办法，但我有办法。” “直到他们找到全部证据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 “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分明是缠绕的话语，却生生令吴克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不可以多待了。 就在此时，吴克冷笑一声，转身就要再次遁入黑暗，却不知为何，顿住了离开的脚步。 “老大!其余两名人质找到了!” 一瞬间，周围四散的警员也纷纷聚集起来，而纪久焱与金聿成依旧沉默地注视着此刻吴克有些奇怪的身影。 纪久焱眯眼：“那是.....” 金聿成咬紧了牙关。 吴克一步步后退，自己的身影再次暴露在阳光之下，而伴随着 他出现的，是一个众人从未想过的人——沈修然。 第54章 尘埃（6） 沈修然脸上带着一种摄人的轻笑：“怎么?很惊讶吗?” 吴克恼火：“沈修然，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学生!” 沈修然的神色平稳至极，他的眼底映衬的情绪一闪而过，像是 游鱼进入大海。 沈修然勾唇：“学生.....我不记得了。” “不过现在你可以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可不止是师生这么简单。” 吴克咬牙切齿：“沈修然，你!” 沈修然居高临下的走近吴克，一步、两步、直至到他的面前，用眼睛蔑视着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这一次，亲自告诉你，我到底是谁。” “十年前你跟胡昊一同陷害制药公司，令无数家庭妻离子散。” “而后你又作为救世主，将我收养为养子，供你调遣。” 沈修然微微歪了歪头，而后盯着吴克反问：“我以为，你在那个时候，就应该知晓的，不是吗?” 吴克听到这些话，早就已经惊的说不出来话了，他意识不到，这些到底是多么致命的证据。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多年了。” 沈修然转头看向天空，即将到来的夜晚没有星光，就像是少年的他。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怀念。他一个人，背负起整个家庭的恨意与仇恨，潜藏在仇人的眼皮底下，许多年了。有时候面具待久了，连沈修然自己都有些忘了，那根植与骨子里面的爱恨，究竟有几分对错。 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报仇。 这个念头驱使着他，从死人中活下去，从无知中永存。 沈修然转头朝着金聿成说道：“证据都在现在荣昌心理医院新址我的办公室保险箱里。” 金聿成正要开口，一道女声打断：“我去!” 左爻跟随着纪久焱一同来到了这里。纪久焱将左爻放在了一个不被他人发现的角落里，而林瑞贤则负责照顾左爻。 左爻目睹了金聿成终于阐述出的当年的真相，也目睹了吴克的暴露与沈修然的反水。情绪在一瞬间大悲大喜，又被左爻自己狠狠压抑回去。 左爻抬眸：“我想帮点什么，此刻再去找警队调人不一定可信，也没办法立刻下搜查令，我有荣昌医院的就诊记录。” “而且我的就诊医生.....就是沈修然。” 左爻看向高空中的沈修然。他分明逼窘的将刀尖指向了他人，可左爻却觉得，他的身影格外的单薄，在无尽的黑暗中，就像一个永恒的矛盾体一般，孤独悲凉。 吴克忽地笑起来，他的笑声低沉而破碎。 “原来，你一直都在装作不知情，一直都在骗我。” “那倒是没有，我有些时候，对你也是忠心耿耿，只不过你一直没有看到过我罢了。” 吴克的心情已经到了临近崩溃的节点，而沈修然的一句话，让他的内心世界彻底崩塌。 他的脸色开始剧烈的变化。吴克将枪口抵在太阳穴上，将眼睛闭上，说了最后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后悔药。” “嘭——” 枪响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在枪声响起的瞬间闪过，紧接着是两道身影落地的摩擦声—— “你的命现在不由你来掌控。” 吴克的拇指抵上保险栓的那一刻，纪久焱动手了。 “纪久焱!” 金聿成双眼紧紧地盯着此刻的纪久焱，在场的所有人均屏住了呼吸——在此时，众人只看到吴克被纪久焱紧紧地压制，而纪久焱的身躯正对着枪口。 众人的目光均紧紧地盯着此时纪久焱的背影，而终于，他传出了一声嗤笑，带着桀骜与不驯。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纪久焱目光尖锐：“你逃不掉的!” 下一刻，他快速起身，以一个敏捷的速度跃起，而后紧紧地用双臂禁锢吴克的双手。那被吴克当作武器的枪械此刻已然变作零散的零件，被纪久焱不知何时快速拆卸。 “现在正式以故意杀人罪将你逮捕，请和我们走一趟。” 第141章 吴克被楠扬扣上了手铐，金聿成也终于还是变化了表情。 “没事吧?” 纪久焱摇了摇头，示意金聿成将吴克带走。 金聿成说完，就和楠炀两个人一前一后去给吴克扣上了手铐，一个负责羁押，一个负责动手。 纪久焱安排完便向着左爻走去，边走边忍不住抽吸：“嘶——这一枪也是幸运。” 经过胳膊上流出的血开始干涸，余留下痕迹，像是一整块裂开的皮肤。 “你找个地方坐下，跟我给你处理一下。” 闵浩辰不知道从哪里领着个医药箱进来了，直接往纪久焱的方向去了。 “左爻，那边的匕首帮我拿一下。” 闵浩辰朝左爻伸出手，左爻还有一丝错愕。匕首之前是别在吴克的后腰上的，当时被吴克一把给扔了出去。左爻环顾了一下四周，在一块空地找到了它，占满了沙子还有小碎石。左爻用衣服将匕首擦了擦，然后递给闵浩辰。 左爻递过去：“给。” 闵浩辰接过，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脏掉的衣服，然后干脆利落的将纪久焱的衣服用匕首割开撕掉。 “你......” “闭嘴，这里只有我一个医生，你得听我的。” “左爻你看他......” “叫她也没用。” 左爻看着闵浩辰和纪久焱在一旁拌嘴，无奈的摇了摇头，来到了沈修然一直站着的二楼，跟着一起上来的还有纪久焱。 左爻学着沈修然的动作撑在栏杆上，视线对准远方。 左爻感叹：“结束了。” “是啊.....你有什么计划吗?” 纪久焱包扎完成，没有选择和左爻一起站在栏杆边上，而是随意的倚靠在了桌子上。 沈修然淡淡瞟了纪久焱一眼，而后开口。 “被吓到了吧，今天?” 左爻轻笑，正准备开口，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面容震惊到失语。 “嘿!” 入目全是黑色，皮鞋踩在废旧的楼梯上，喝哒嗝哒直响，踩在警察众人心中的警线上，疯狂踩踏，心中狂跳。 “金大督察，好久不见啊，最近过的怎么样啊?” 吴时下到楼梯的一半，手肘撑在上面，好整以暇的看着金聿成，嘴里还不忘挖苦与嘲讽。 吴时满是嘲讽：“有没有想到是我啊?” 金聿成镇定抬眸：“吴时，你到底要做什么?” 金聿成看向吴时的视线带上了一种隐秘的审视。 “做个交易吧，把我安全地送离z市，我就把之前准备好的证据给你们。” “你说，行不行?” 吴时的嘴角自从看到金聿成之后就一直挂着一抹浅笑，笑的张扬、戏谑，更带着一股挑衅的意味在。 金聿成明显察觉到话外之意：“什么意思?” 吴时打马虎：“我什么意思，你还能不知道吗?” 吴时继续抬脚往下走，一把手枪一直挂着腰间的皮扣上，遮住半边腰。 他走到距离关押吴克与狄凡警车不远处的地方，此时吴克二人只是被带上了手铐，众人还需核对现场，于是这两个关键嫌疑人并未撤离。而大多数警员被派去核对现场，因此留在吴克二人身边的警员不过五人。 吴时站到了与金聿成面对面的位置，然后轻笑着开口。 “如果，金大督察不同意我的条件，我可不确定我能做出什么事来。” “我说过了，我的忍耐度是有限的。” 吴时蔑视的看着各众警察，丝毫不知道他们放在眼底，这时 不速之客到来。 “这么热闹啊.....我也来看看。” 极具代表性的嗓音，让人一下就听出来这个嗓音的主人是谁。 纪久焱不知何时从二楼下去，来到了金聿成的身边。吴时看到纪久焱的到来反而是笑的更开心了，让人感到奇怪还有莫名的厌恶感。 “呦，这不是纪首领吗?” “你居然回来了.......正好，大家这次人都到齐了。” “欢迎欢迎。” “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聊吧。” “只要两位一起把我平平安安的送出z市，我保证会把那边你们需要的证据地点告诉你们。” 吴时的手指指向关押着吴克的警车，注意到二人的脸色不对，转而抬起手拍了拍，随后不知从何处走出来六个壮汉。 几乎是在壮汉出现的下一刻，众多警员立刻开启了警戒模式。吴时皮笑肉不笑：“如果我出了事，东西全部销毁。” “是。” “我想现在能聊了吧?” 吴时的眼睛扫过他面前的金聿成和纪久焱，带上几抹狠厉。 金聿成沉默一瞬，而后开口：“你在怕什么?” 吴时皱眉：“没什么，既然你们不同意的话，那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吴时从皮扣中掏出手枪，扳机被扣动，鲜血出现在众人面前。 警员中有一个人的腿部被射中，还未等发出哀嚎，就因继续到来的一枪而痛苦晕厥，而身边的其他警员也在下一刻被身边的壮汉牵制。 “我说过了，我的忍耐度是有限的。 金聿成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只是眼角的神色显得更加冷冽。要判断一个人接下来的行为，就要先去推断一个人的动机。 “3.....” 金聿成紧盯着吴时再次举起来的枪，枪口准确的对准了仅剩警员中的一人，手指已经微微弯曲，只要再使一点劲，就会见血。 第142章 “等等!” “你拿我换，他们会放你走。” 吴时上下打量了一下金聿成，然后故作样子的点了点头。 吴时指向后面那群警察：“金大督察，可能得麻烦你，让他们别动了。” 金聿成顺着话摸住耳麦：“无论马上发生什么，都不许动。” 楠炀不情不愿：“.....是。” 楠炀看向众警察：“都不许动，听从指挥。” 金聿成在往前走的时候，在卡视角的同时给纪久焱打了个指示。 只余下四人的脚步声在那刻，废厂变得更加寂静，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也会听见。手枪黑乎乎的枪口一直随着金聿成的移动而移动，紧跟着不放。 吴时不耐烦：“快点!” “小心走火。” 金聿成笑道，随即递了一个眼神给纪久焱，纪久焱点头示意表示收到。 金聿成故意放慢脚步，一边冷静的垂眸，一边暗自观察着四周他在细心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 直到众人来到了废弃工厂的正中心，此时以金聿成与吴时为中心，周围簇拥着六个大汉以及外围的众多警员。而纪久焱，沉默地凝视着，不置一词。 闵浩辰在吴时出现的第一瞬间将左爻拉扯进他的身后，二人沉默地在一个角落注视着眼前再次反转。而沈修然，在吴时出现的那个瞬间，沉默下去。 场面开始僵持。 在这一刻，纪久焱动了。 他歪了歪头，而后看向一直垂眸的金聿成。于是近乎在同一瞬间，金聿成前进的脚步徒然一顿，以一种扭曲的弧度转向了站在他身后的吴时。 吴时因为突然的袭击而脚步踉跄，下一刻金聿成猛地激起，将吴时手中的枪转而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之上! 这一系列仅仅发生在几秒之间，还不等周围大汉缓过神来，纪久焱猛的大跨几步前去，瞬间来到距离吴时的几步远处，纪久焱转动腿部力量，一个回旋踢上了周围其中一个大汉。瞳孔瞬间放大，里面的惊恐是肉眼可见的，吴时反应过来，立刻还起手来。 吴时在慌乱之下想要抢夺枪械，却不小心按动了保险栓。 “嘭——” 同一瞬间，金聿成夺走枪械，奔向被挟持的警员，却被其余壮汉们阻拦，被金聿成一脚踢上去，不堪受力，向后倒去。 另一边，纪久焱几下解决一个壮汉之后，接替金聿成的任务，去拦住准备离开的吴时。 顺着力道，吴时挥出被踹出的拳头，一拳迎向纪久焱，纪久焱下意识的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直直捣向吴时的腹部，手肘使力，将他按压跪倒在地。 “老实点！” 被死死按住的吴时试着使劲挣脱了几下，最后还是抵不过纪久焱的劲。周围的警员看准时机一拥而上，协助金聿成将被胁持的警员救了下来。 等着楠炀将负伤人员带到安全的地方去，金聿成来到吴时面前，将他的两只手腕扣上，缓缓低下头贴近他的耳朵。 “吴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证据，我靠自己也可以找到。” 金聿成后撤一大步站起身来，掸了掸不存在的灰，然后开始环顾四周。 大批的人员开始朝着工厂之外疏散离开，这一场闹剧结束耗费了众人绝大多数的心力，就连金聿成与纪久焱也开始配合收尾。 左爻和闵浩辰察觉到时机合适，从一旁一直躲藏的角落走出来，逐渐缓著呼吸，将气息归于平静。 正被押著走的吴时听见了空旷工厂里回荡著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突然抬头看到了左爻的方向，双眼紧盯着，随后猛的开始再次开始挣扎起来。 左爻皱起了眉。 不对劲。 左爻下意识出声：“等一下......” 左爻感觉到不对劲，但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闵浩辰先左爻几步，走在前方，此时回过头来。 闵浩辰也不是很理解吴时这样的用意，只是看着吴时。 “你和他有什么联系吗?” “完全没有。” 吴时仍然在不顾形象的大声喊叫求救，刚刚受伤嘴角溢出的血还残留在脸上，没有消下去，鲜血滴落在地板上，散成片片血红色的花瓣，妖艳、炙冶。 吴时大喊大叫：“救我!” 下一刻，左爻听见了他的喊声，也终于察觉到了有什么问题。 “吴克，救我!” 左爻这次意识到，自己的身后好像有人。 吴克不知何时脱离了管控，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毫无征兆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吴克手中的枪口对准每一个人的方位扫了一遍，他是在警告，大家都站在前方，都站在光源即将到来的地方。只剩下左爻被留在废弃工厂之中，与吴克一同站在这个阴暗的，见不到天日的垃圾之中。 左爻被威胁，被枪抵住的颈动脉，任何一下细小的波动都会震荡全部神经。 左爻在此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并没有想像地那么勇敢。 纪久焱与金聿成快速赶了回来，闵浩辰手足无措的站在前方。在这一刻，一直沉默地藏在一边被众人忽略掉的沈修然，从阴暗之下走了出来。他的骨骼很纤细，因为多年的仇恨与压抑将他肩上的担子压得太重，于是远远望着只会觉得他身形单薄。可在此时，他以一种平稳的步伐，一步一步从阴暗之下走到了左爻的身边。 第143章 沈修然转头朝着左爻说道：“证据都在现在荣昌心理医院新址，我的办公室保险箱里。” “密码是......950123” 是她的生日。 左爻看向自己前方的沈修然。他分明逼窘的将刀尖指向了他人，可我却觉得，他的身影格外的单薄，在这样一个矛盾的时刻，几近快要碎掉。 吴克忽地笑起来，他的笑声嘶哑而无畏。就在下一刻，左爻听见耳边传来的的一声怒吼。 “左爻!” 左爻来不及转身，却听见了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四溅，穿透她的衣物到达她的血肉。 左爻猛地转过身，看到的是吴克被金聿成与纪久焱狠狠压在地上的狰狞面容，以及....... 以及一旁身中枪弹，倒在路边的沈修然。 “沈修然!” 第55章 尘埃（7）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最大的诚意。” 其实沈修然从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免俗。 在他少年时期，经历了家庭变迁，从富家公子变为落魄的孤儿，再到成为名为被收养的养子的棋子，他的人生称得上是命运多舛，他也算得上是心机算尽。 十年前，沈建，也就是沈修然的父亲，被爆出制药贪污，与此同时沈家的家族企业——沈氏制药公司，也随之宣告破产。 铺天盖地的丑闻与咒骂随之而来，与之伴随的还有数不尽的债务与调查。沈建难以承受种种重担，于是选择自杀。而沈母在绝望之下，也随着沈建自尽。 于是，一日之间，z市有名的商界资本沈氏一家三口，两人身亡，一子失踪。 沈修然被送进了孤儿院。 在沈母彻底自尽之前，她选择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让沈修然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生活。那是沈母力所能及寻找到的保密性最好，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个她费尽心血寻找到的孤儿院，正是沈氏制药破产的始作俑者——吴克创办的。 十年前，吴克尚且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科研所研究员。虽然他从家里继承了孤儿院，成为了孤儿院幕后的资本家，可他本身的财产并不足以支撑孤儿院的完整运行，于是他选择了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众人对他的求助大多是推脱，也有那么几个直接开口出言嘲讽。“你还想来找我帮忙?” “我呸!”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借你钱，我怕是还得倒贴吧!” “滚滚滚一边去，别来我这里散发你的慈悲心。”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吴克受尽了白眼与打压。 这种日久天长的累积统统沉淀在他的心里，于是他开始迫切的，急切地希望自己能够成功，成功获得权利，然后将鄙视自己的人踩在脚下。 此时，吴克被胡昊主动找上了门。 因为孤儿院的安全与保密性良好，成为了黑道洗钱的最好场所。通过买卖人口与赡养新的孤儿，并举办所谓的慈善宴会，从中一来一回谋取巨大的利润。 “吴研究员，你要知道，我这边的产业链需要有人去联合，也需要有人帮助我们合法化。” “风险大，利润也大。” “其他的买卖可没有这么轻松，你可要想清楚。” 钱生钱，滚滚而来。 可吴克需要本金。 吴克低头：“我现在的本金并不足以支撑我举办慈善晚宴。” 吴克犹豫着婉拒：“......我没办法帮你。” 胡昊笑了，他笑得胸有成竹。 “这件事，你不用操心。” 于是他摆了摆手，开车离开。 再后来，吴克听到的就是沈氏破产的消息。 他唏嘘，却又从冥冥之中察觉到了什么。 沈建的制药公司，并非从一开始就拿到了上市的许可证，据他所知，也是通过了胡昊的帮助......黑白之间总是存在着灰色地带，如今沈建这个结局，究竟是咎由自取，还是玩火自焚? 吴克无法评判。 可就在此后不久，吴克的账号之中收到了一笔巨额资金。 他知道，这是来自胡昊的诚意。 于是孤儿院在随后的一年之内焕然一新，吴克成功成为了z市 资本之中的一员。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研究成果也水涨船高，其中的科研价值得到了体现，吴克开始成为众人追捧的专家，而他本人也需要传承与恭维。 吴克开始在自己的孤儿院寻找合适的孩子。最好要纯洁天真，还要聪明能干，最重要的是：要以他马首是瞻。 他精心挑选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名叫金诗语，男孩名叫沈修然。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有了两名养子。他们在吴克的培养之下，成功成为了帮助他巩固权利与地位的左膀右臂。 他们没有自己的隐私，也没有属于个人的思想，成为了傀儡一般，却对吴克来说是分外舒心的存在。 可事实上，真的如此吗? 沈修然是在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的仇人是谁。 他记得自己在一开始，是真的真心听从吴克的话，也准备好好的开始新的生活。 可任何痕迹，都难以被完全抹除。 那日金诗语完成任务回来，面色比起寻常来说更加冷漠。 “发生了什么事?” 金诗语一顿：“......你觉得，我们这样做真的正确吗?” 第144章 沈修然看向金诗语：“正确?” “老师让我们做的事情，才是正确的事。” 在听到这句话的下一秒，金诗语立即反驳道：“不是这样的。” 金诗语抬头看向沈修然： “.....正确的事，是立在这个世界上正确的价值观之上。” 沈修然也顿了一下：“所以，什么是正确的价值观？” 他轻声问道。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在听到这个反问之后，金诗语转身离开，而沈修然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在这样的生长环境之下，他拥有正确的价值观吗? 他抱着这样的疑问，去寻找了在此时他心中最敬重的人——吴克。 他们生长在吴克的心理医院之中，这里避世而幽静，却又暗藏着不为人知的诸多隐秘。 吴克从来都喜欢一个人待在心理医院最靠边的东边花房之中。那里常年四季如春，绽放着诸多数不尽的花，花朵在温房的气候与适宜的湿度之下，总是馥郁。 沈修然独自来到了花房。他悄无声息的进入暗处花房，芬芳的花香扑面而来，与此伴随的是吴克刻意压低的嗓音。 “如今孤儿院走上了正轨，我们也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胡昊已经入狱，我需要一个新的人。” “......我明白。” 胡昊这个名字，沈修然不可能忘记。 他从自己的母亲口中偶然闻及这个令他痛恨的名字。他从被吴克选中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会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却从未想到有一日会从自己尊敬的老师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沈修然呼吸开始紊乱，巨大的情绪波动令他感受到无端的窒息感。 老师.......老师跟胡昊有关系?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胡昊跟老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是在他来到这里之前还是之后，跟他来到这里有没有关系，更确切的说......他来到这里，是不是也有老师的原因? 人的思想从来无法控制，一旦种下了一颗种子，那么每一时每一刻的动作语言与回忆的加成，都会灌溉帮助种子成长为参天大树。 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但从那一日开始，沈修然开始暗中调查当年的真相。 至于那个问题...... 那个问题直到十年之后依旧没有答案。 在很久之后，沈修然开始潜移默化的感受到了属于自己的感情。 让他多年来高筑的心墙产生动摇的，是一个女人，准确来说是他的患者。 “一个心理医生，最忌讳爱上自己的患者。” 这是吴克在第一天就教授他们的东西。 这种无端的拉扯与禁忌开始令沈修然沉寂已久的心脏感受到喜悦与搏动。他那被仇恨蒙蔽许久的心开始如同枯萎的花，遇春化冰。 金诗语在后来的某日专程找上他。 “你这样很危险。” 沈修然沉默了一瞬，而后他浅笑：“有什么关系?” 金诗语似乎极为不解，而后她忍不住问：“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这句话，沈修然再次无端的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似乎被困在了某种情绪之中，那是少年无法言语的颠沛流离，是从不知何时起开始流浪的心终于有了归处，是在见证了无数阴暗之后的晴天...... 在繁杂纷乱的回忆之后，是一个女人陷入沉睡的恬静的脸。 “如果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低低垂眸：“那是心有所牵，是情不自已。” 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勾践卧薪尝胆多年，以一己之力大破吴国。 沈修然遵循自己的忍耐，在查出真相之后，终于亲手报了当年的仇。但被压抑已久的情感，会疯狂翻涌，最终触底反弹。 沈修然从来都是沉着而冷静，平稳而神秘，从来没有人看透他在想些什么，他在算计着什么。他像是远离人世的妖魅，冷眼看着，唇却勾起，注视着人世的种种阴差阳错。 但他终究选择了入世。 沈修然在发现子弹到来的那个瞬间，身体比思绪更快一步反应过来。在自己的腹部开始传来一阵剧烈的冲击，继而开始发出冷汗，沈修然的身体开始了无法抑制的轻微颤抖。直到这一刻，他有些模糊的注视着朝自己而来的女人。 他的脑海在此时清明——他要救她。 他要这个人情成为他的筹码，成为他的踏板，成为他走进她心房的敲门砖，用自己的这条命去换取她的平安。 看吧，他就是这样卑劣的一个人。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让她永念。 这是沈修然给自己选择的，一场新的博弈。 他的生长环境向来竞争激烈，他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所以他想要的，都需要自己去争取。 他的赌盘建立在左爻的良善之上，至于赌注，是他的一条命。 当枪声在左爻的耳边响起，左爻的眼前开始闪过一阵生理性的白光，她感受到自己眼前的一切景象开始被自发地变成慢镜头，一切的一切都转变为沈修然倒在地上的身影。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沉寂，纷纷将目光落在了纪久焱与金聿成身下的吴克身上。 ......打中了吗? 这是此刻所有人心底不约而同弹出来的声音。 第145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 被纪久焱与金聿成压在身下的吴克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紧接着，一旁倒在一边的沈修然后知后觉的抚上了自己的腹部...... 没有受伤！ 沈修然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并未中弹。 那么......他看向了纪久焱与金聿成。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金聿成皱紧了眉，在彻底控制住吴克之后，也看向了纪久焱。 而直到此时，纪久焱的神色依旧很平静。他面色上看不出任何波澜，眉间的桀骜却在此刻凌烈的表达出来。 “我说了，不会再失手第三次。” 这件事要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纪久焱从m国回到z国，被任命为hawk组织的头领，当时的纪久焱是少年英才，真正的桀骜不羁。少年的胸口藏着一团火，可以烧亮整个春天。 于是当时的纪久焱带领着年轻的hawk成员作为警方之外的第三方人员锁定以胡昊为主的头目，力求帮助人质逃脱。 那是纪久焱第一次失败。 制药贪污案爆出 沈建跟着死亡，胡昊从他的手中逃脱，开启了逃亡之路。 而那个时候，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闵卫华开始正式暗地之中调查鬼面人，就此长达七年。 三年前，这个组织再次出现，伴随着绑架案的登场，纪久焱再次营救失败。 这是他第二次失败。 在纪久焱数以千计的任务之中，大大小小，他只失败过两次。却是同一个案子，来自于同一个组织。于是这个案件成为了纪久焱心中落不下，放不开的绳结，随着岁月的流逝更迭，变得越来越大，时常哽噎在心口。 直到第二次失败之后，纪久焱决定死磕。 纪久焱扔下自己的身份，扔下所有其他的任务交给了hawk的其他成员，自己潜伏成为了一个新人助理，精心挑选了左爻的身份，平平凡凡又悄然潜伏了两年。 纪久焱从一开始来到左爻身边，就是图谋不轨。 最开始，图她的身份，图她背后的秘密，但直到后来，他开始 图左爻这个人。 所以，即使纪久焱已经在这个案件之上失败了两次，他绝不容许自己失败第三次。无论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一定要彻底解决这个案件，解决这个在他心口盘旋十年，在左爻心中痛苦三年的毒瘤..... 他成功了。 纪久焱陪着金聿成将吴克送上警车，他才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左爻的身边。纪久焱注意到左爻的神色，脸上不由自主带上了一种刻意漫不经心的神色。 “是不是吓到了?” 左爻方才反应过来，急忙走上前：“你，你怎么样?” 左爻慌忙打量：“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纪久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反而抬起手用指腹轻敲了一下左爻的额头。 没多疼，但是很突然。 于是左爻下意识捂着他弹的地方，注意力转移。 “呀，你弹我干什么?” “小心我不收留你!” 纪久焱勾唇笑了笑，然后轻轻的拉住左爻的衣袖：“那怎么办呢.....” 纪久焱轻轻的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左爻的额间，左爻感受到他的发丝轻微的拂过脸颊，连带着温热的鼻息落在眼睛里。 左爻忍不住眨了眨眼。 “只有你可以收留我了。” 晚上八点，左爻带纪久焱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在此之前，左爻还准备带他吃个饭，但纪久焱坚持要先回家。 没想到一进家门，纪久焱转过身朝着左爻走向了浴室，一边走一边开始脱衣服。 左爻大惊失色：“哎!你干嘛?!” 纪久焱回头朝着左爻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继续走进去。左爻忍不住跑过去堵住了浴室的门，生生挤进了纪久焱与门的中间。 此时左爻就像是被纪久焱拥在了怀中。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纪久焱有些调侃的低下头来，然后朝着左爻慢慢靠近。左爻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在这个瞬间，居然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只是接受般的等待着纪久焱越靠越近—— 然后，落在了，左爻的肩膀上。 !!? 左爻顿时僵住了身体。 “纪久焱?” “纪久焱?你怎么了?” “纪久焱?” 左爻伸手抱住纪久焱，却发现他身体开始发软，整个人都倚靠在了她的身上。 不对劲。 他怎么了? 左爻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有什么湿润的液体流出，她顺着一抹。 是血，暗红色的血! “纪久焱!” 第56章 尘埃（8） “含糊不定的关系令我彻夜难眠。” 自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做梦的这个习惯? 大概是三年前。 那是闵卫华去世的那短时间，生活的重担以及母亲的悲切深深的压弯了闵浩辰少年的脊梁，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强迫自己成长。 在父亲死因不明的那段时间，闵浩辰常常做梦。各种各样的梦境，有些是自己儿时与父亲玩耍的片段，有些是闵浩辰作为第三视角注视着父亲的死亡，但更多的是思念。 他不断的回忆起当时父亲带着一个小女孩来到他的面前，她倔 强的脸颊作为一种执拗的信号，眼睛里闪过比阳光更夺目的光，那是名为热爱的温度。 第146章 “你好，我叫闵浩辰。” “你好呀，我是左爻，是师傅带我来的。” 在最开始，她装的很乖，一本正经的喊师傅，喊闵浩辰哥哥。等到了后来，随着年岁渐长，经历增加，师傅变成了她口中的“闵老头”，而闵浩辰也从“哥哥”变成了普通的名字。 闵浩辰的心底说不清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就像是大雁略过了无痕的天空，飘荡了几片单薄的云。 再后来..... 再后来她越来越忙，闵老头也跟着她越来越忙碌，闵浩辰成功成为了中心医院的医生，每日夜班日班轮转，见面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 当那次小摊饭散场之后，闵浩辰一直都睡在了医院里。那个时候的他刚刚完成了科研任务，白天夜晚都投入到了自己的事业当中，也没能分出时间与家人相处。 而后再见面的时候，是闵卫华的尸体。 那个时候的闵浩辰思绪复杂，他开始忍不住的责怪左爻。 “为什么他跟你一起出去，却只有他一个人死去?” “为什么你没有阻止他?” “为什么你不可以拦住他?” 这件事情，使得闵浩辰的情感与理智站在了相反的一面。他的情感会去忍不住责怪，但他的理智告诉他—— 她没有错。 相反，她也是受害者，她做的一直以来都很好，而闵卫华也要保护她的徒弟。归根到底，是因为闵浩辰本人没有做到人子的本分，因此选择了迁怒。而此后的疏离与后知后觉的愧疚，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席卷闵浩辰的整个内心。 于是，他像是一个卑劣的小偷，又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左爻的面 前。他的内心一直处于挣扎的边缘，却开始贪恋在她身边的所有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梦魇之中，闵浩辰沉沦在曾经甜蜜的梦里。他一直在想办法补偿，补偿曾经自己卑劣的心思，补偿失去的时间。 手术室里，闵浩辰看着躺在手术台上面色苍白的纪久焱，想起刚刚从救护车上下来时，左爻惊慌失措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 ——凌晨，医院 左爻开始第五十次深呼吸。 纪久焱进行了手术，已经进去三小时了。 这家伙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等到晕倒啊? 是在演什么生死虐恋的男主角吗?!! 终于，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 “闵浩辰，他怎么样?” 闵浩辰安抚道：“失血有些多，已经控制住了。” “伤口本身并不危险，加上他身体素质很好，接下来就是清淡饮食多多修养。” 左爻听到无恙的消息后，终于放下心来。 “幸亏没有出什么大事!” “如果真的出了事，我都不知道我......” 闵浩辰轻轻的笑了。 “没关系，相信我。” 闵浩辰缓缓抬起手，安抚性的摸了摸左爻的头。 “其实，我一直欠你一句话。” 闵浩辰的手带着一些凉意，顺着一种特殊的感觉蔓延到了左爻的心底，隐隐感觉隐隐感觉到了他想说什么。 “.....对不起。” 左爻下意识开口：“我以为是......” 左爻抬头，撞上了闵浩辰有些茫然的眼神。 “当年我因为父亲的原因......如果他的死因终于查明，我心头的执念也可以放下。” 闵浩辰低垂下眼，左爻坦然的笑了。 “其实这三年，我也在不断的责怪我自己。” “我知道你之前远离我，是不想要伤害我。” “没关系的，哥哥。” 闵浩辰抬起头，左爻朝着他淡淡地笑了。 “从此之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就都是甜，好吗?” “好。” 闵浩辰低头，淡淡的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左爻没有陪在纪久焱身边，开始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当中。于是当纪久焱进入了身体康复期，他呆坐在病床上开始了今天的第一百零八声叹气。 “.....哎。” “啧，哥们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别叹气了，给我都整沮丧了。你要是实在是想人家，你就赶紧出院去找人家，我也能收拾收拾滚蛋。” 纪久焱抬头瞟了林瑞贤一眼：“我出去了她更生气。” 纪久焱舔了舔腮。 他本来没想着惹小姑娘生气的。枪伤，他之前也有过，自认为不是多大的事儿，他也卡好了时间准备自己处理，熬一晚上也就过去了，谁想到她路上又要带他吃饭，又担心他图谋不轨，他又舍不得离开，不知不觉浪费了一些时间，这才昏在了她眼前。 想到这儿，纪久焱又叹了口气。 “得，我认了，我想办法把那尊大佛给你请过来，你自己负责哄好。” “我真得走了，我还有老婆要哄呢!” 说着林瑞贤出了房门。 左爻接到林瑞贤电话的时候，刚跑完一个新闻。 林瑞贤的语气有些着急：“不好了嫂子，老大好像病情恶化了，我不太知道经过，这会儿医生等着问诊呢!” “我现在就过去。” 左爻没心思多想，被这一通电话惹得乱了心神，一门心思赶过去推开门，这才发现眼前所谓“恶化”的病人，此刻双眼一如既往的狡猾。 中计了...... 左爻下意识转头就要离开，却不想里面的人就开始哀嚎。 第147章 “啊~好疼啊~伤口好想要撕裂一样~哇~” ......真是毫无感情的哀嚎。 但左爻偏偏不太好真的掉头就走。 左爻转身回去，“嘭”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说，给你一分钟时间。” “哎，我真的很疼，我当时是想自己处理的，没有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纪久焱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 “原谅我吧，老大。” 左爻深吸一口气。 之前纪久焱跟在身边做助理的时候，他有时心情很好，就会喊老大。明明是看上去最不服管教的人，偏偏长了一双又圆又湿的眼睛，一本正经喊人的时候，左爻只觉得心尖都跟着颤。 可能是左爻表达的太过外放，于是愣是让纪久焱看出来了。自那次之后，他变成了有事“老大”，无事“左爻”。 可左爻，偏偏就吃这招。 嘶，这么一想就被这货拿捏的死死的! 左爻皱眉：“没用，我不觉得你真的上心，不然也不会都昏迷在我的眼前。” “当时在吴克被抓进去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在我带你上车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要告诉我你自己的情况，什么都准备自己处理，你完全都不需要我。” “还是说，你根本不信任我?” 眼看着左爻的思维越跑越偏，纪久焱骤然打断。 “左爻，我不能把伤口展示给他人。” 他轻笑起来，之前故意伪装的桀骜，委屈，骄傲，凌冽，在这一刻统统随着白色的背景化成了尘埃，随着照进窗棂的阳光播散在空气之中，只剩下纪久焱最原始的躯壳。 “左爻，我从小就为了能够成为hawk的首领，从来都只知道，我一定要强。” “我不可以有弱点，不可以害怕，更不可以受伤。” “hawk的首领要像钢铁一样。” 他轻声的说出了自己既定的宿命。 左爻却被这些轻飘飘地话语弄得开始鼻酸。她生气他准备什么都自己扛，更生气他不准备说这件事，也心疼他向来如此的生活习惯与被迫伪装。 没有人天生不怕疼。 他从当时中弹之后，一直坚持，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的异样，一直到自己昏迷，他从来没说过一个疼字，从来没有。 左爻感觉到自己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渗出，却固执的盯着纪久焱的眼睛倔强。 左爻深吸气：“纪久焱，疼不疼?” “我问你，这次被打中，疼不疼?” 我还想问你，之前坚持了那么久，成为了首领之后的责任与苦 痛，疼不疼? 纪久焱心疼的用垂在一旁的手拂过左爻的脸颊。 “没关系，左爻。” “我知道你会心疼我，所以我疼一些也没关系。” “左爻，我想以后都有你心疼，我不想再一个人忍着了.....” “好不好?” 左爻忍不住抬头看纪久焱。 纪久焱的指尖再次拂过左爻的眼角，接着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什么湿润带走了眼泪，接着来到了唇间。 左爻感受到纪久焱的舌尖的直驱而入，揪住她的开始纠缠，带上了不由自主地强势，一如他这个人，从骨子里就写着强硬的掠夺，虽然会伴随着温柔。 就这样，左爻在迷迷糊糊间，就把自己男朋友这个称号送了出去。 ——时间跳转 左爻戴着墨镜躺在迈阿密的沙滩上，翻看着在当地买的一本杂志。 "hello, are you alone?” 左爻摘下墨镜朝突然出现的外国男人看去，他身后有一群人在围观这边，好像是正在打沙滩排球吧。 “i'm waiting for my lover.” (我在等我的爱人) “oh, would you like to play ball with us while waiting?”(你愿意在等的时候和我们一起玩球消遣一下吗) 左爻合上杂志，直起身正打算说些什么拒绝的话，一双手突然从身后环抱住了她的腰，随后下巴搁在了穿着泳衣的肩头。 “no,she doesn't like sports.” (不了，她不喜欢运动) 外国男人识趣地走了，纪久焱躺到左爻身边的位置，把左爻刚刚取下来的墨镜戴上。 “你不去冲浪了?” “不去浪了，我要守着我老婆。” 纪久焱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刚从冲浪板上下来。左爻轻笑着拿来干毛巾，熟练地帮他擦了擦头发上的水。他的一头中长短发被左爻弄得乱糟糟的，配上他显年轻的童颜亚洲脸，看起来倒不像是男朋友，反而像弟弟似的。 左爻突然明白，怪不得那么多人看到她在旁边还来找纪久焱搭讪，每次听到纪久焱说她是他爱人就露出“原来不是姐弟”的惊讶表情。 左爻重新躺回去，纪久焱伸出胳膊让左爻枕着，两人半依偎着享受迈阿密的阳光。 自从事情告一段落，纪久焱也彻底痊愈之后，他每到假期就一定要带左爻出国旅游。 世界各地都是他计划的目的地，从挪威、冰岛、巴黎、柏林.....这次是迈阿密。 左爻懒洋洋地问：“下一次去哪啊，还是欧洲吗?” 纪久焱摸了摸左爻的头： “去r国，我有个老朋友好久没见了。” “老朋友?” 左爻想到纪久焱不同寻常的身份，有些发散地想，不会是什么山口组那种的吧...... 第148章 左爻有些怀疑地开口：“你以前的.....同事吗?” 纪久焱好笑地捏了捏左爻的鼻子。 “算是吧，你可能认识，他人很仗义的，据说金盆洗手了，最近准备结婚了，让我去参加婚礼。” 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就好.......我居然还认识? 左爻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第57章 尘埃（9） ——机场 刚下飞机，左爻就看到两三个穿着黑西装带着黑色墨镜的高大男性站在出站口。左爻直觉是纪久焱的那位老友派来接人的。 这几位的气场确实很符合左爻之前的猜想。 那几个黑西装男一看见左爻和纪久焱(准确来说是一看见纪久焱)，立马大踏步走到两人面前，齐刷刷地九十度鞠躬，三个人整齐地说了句什么，左爻没听懂，大概是欢迎的话吧。 纪久焱把行李交给其中一个，然后笑着拍了拍为首的保镖的肩 "お久しぶりです。” (好久不见) 那个人也叽里呱啦地说了句什么，反正左爻是一个字没听懂，只尴尬地笑着站在纪久焱身边，紧紧握着纪久焱的手。 行李被那几个人拿在手里，左爻与纪久焱跟着他们走到外面一辆看起来低调又奢华的加长版林肯。 安静的一段车程后，车子驶入一个类似庄园的地方，然后停在一栋很古朴的建筑前。 这是r国的传统古宅，很大，一眼望不完。左爻站在古朴的豪宅前，夸张地拿起相机一顿拍，然后轻轻扯了扯纪久焱的袖子。“你朋友家里看上去很有底蕴哎?” “放心，我比他更有钱。” “他有这么——大一座宅子，你也有吗?” 纪久焱摸着下巴思索：“你想要的话，我可以买一座。” 左爻嘟嘟囔囔：“纪首领现在真是不装了，有钱买房当时干嘛赖在我家!” 纪久焱笑着搂住左爻的腰，也不顾旁人，亲昵地蹭了蹭左爻的脸，然后咬着耳朵说话。 “那叫浪漫?知不知道?” 左爻推了推他：“别腻腻歪歪的，你朋友看到了不太好吧?” 左爻一路上都在揣测纪久焱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毕竟自从知道纪久焱的真实身份后，左爻已经不吝以最大的想象力去揣摩纪久焱了。 按照左爻对r国的浅薄了解，纪久焱的朋友可能是那种比较“守旧”的日式贵族吧，听说这类贵族都不太喜欢看到别人“不守规矩”地卿卿我我。 听到左爻这样担心，纪久焱哈哈大笑起来，左爻不解地看向他。 “那家伙吗?你把他想成啥样了啊?让我听听?” 左爻有些尴尬地说：“呃，可能是比较传统一些的日式贵族?” 这句话无疑狠狠截中了纪久焱莫名其妙的笑点。 “ricks?他要是知道你这样说他，他肩膀要升天。” “那我一定是错得离谱，你那位朋友叫ricks吗?感觉和我想象的很不符。” “这名字......有点耳熟。” 纪久焱摸着下巴思索一会：“平时大家都喜欢喊他ricks，不过他本家好像是姓‘酒井’?” “你跟着我喊ricks就好。” 另外几个保镖拿着纪久焱和左爻的行李走了，只留下一个领着两人穿行在古色古香的日式府邸里。 纪久焱想起来什么，突然开口：“对了左爻，你应该也认识新娘。” 左爻有些惊讶，“啊?是谁啊?” 纪久焱的朋友和自己认识的人结婚? 这种联系真是古怪又惊奇。 “好像是姓楠吧?” 纪久焱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来名字，不过两人正好也快到了。 保镖帮两人拉开日式推拉式木门，房间不大，布置简单，但是摆设都十分高雅。里面没有人，有一张矮桌子，还有四个空着的蒲团。 纪久焱坐到其中一个上，左爻坐到他旁边，而后就有佣人端着茶水上来，摆了四杯。不久，木履踏在木板上的声音响起，应该是主人来了。 隔扇被拉开，左爻和纪久焱起身。 是一个很英俊，也格外不符合左爻预想的男人，他穿着和服，但是并没有那种“传统”的气息，反而透露着一种“不着调”的风流气。 左爻人傻了! 这不是林瑞贤吗?! 这人的气质怎么完全变了? 还是说这是他双胞胎哥哥? 左爻不敢贸然开口只能装作陌生的朝着他笑了笑。 ricks对左爻友好地微笑致意，然后上前和纪久焱拥抱了一下。 “好久不见。” “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 他们相视而笑，然后ricks让开位置，露出他身后跟着的一位女士。 老天！真是什么惊天大玩笑！ 这次轮到左爻惊讶地上前了。 居然真的是认识的人。 新娘，居然是楠扬！ 楠扬看到左爻却不惊讶，应该是提前就知道她要来。 这怎么回事?林瑞贤跟楠扬? 黑帮跟警察? 这个世界怎么回事? 楠扬笑着和左爻打招呼，“好久不见呀，左爻。” 左爻在原地凌乱...... 四个人坐下来，因为大家基本都知道谁是谁了，所以就省去了介绍的环节。 “要结婚了才想起我?” “之前忙着谈恋爱呢，你不一样吗?” “追得挺辛苦吧?” 第149章 纪久焱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林瑞贤和楠扬身上打转，楠扬脸上泛起一些不好意思的红晕。左爻抿着茶，有些新奇地看着楠扬。 左爻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小女生”的一面呢。 不过左爻更好奇的是，楠扬是怎么和林瑞贤好上的? 左爻在之前和楠扬共事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她和纪久焱身边的林瑞贤还有交集。 “婚礼马上了，你不抓紧点?” “我是辛苦了点，不过进度可比你快多了。” 纪久焱听到林瑞贤的催后，笑着握了握左爻的手，对视一眼。 “我们小火慢熬。” 左爻还是忍不住好奇：“ricks，我实在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纪久焱憋着笑，把问题留给楠扬和ricks。 看样子应该不是很美好的开头? “其实挺普通的，就是普普通通就在一起了。” 楠扬赶在ricks之前开口，简短非常地概括了一个警察和一个r国贵族黑道的传奇爱情故事。ricks只是温柔地笑着，没有反驳楠扬的话。 这小子，果然是要成家了，气质都稳重了许多。 左爻也没有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心想还是私底下问问纪久焱吧。 左爻真诚地说：“很高兴能参加你们的婚礼。” 纪久焱开口：“婚礼都筹备好了吗?” 林瑞贤得意的笑道：“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了。” “这几天你就留在r国玩玩吧，反正你现在到处跑着玩。” 第二天纪久焱和ricks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于是左爻陪着楠扬去看看婚纱什么的，好为婚礼做最后的检查。 楠扬和ricks准备的是r国的传统婚礼，楠扬会穿白无垢而不是西式婚纱。 左爻陪着楠扬去定制白无垢的地方，看到她换上纯洁的白无垢出来，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 “好美!” 楠扬为左爻讲解了一些关于r国传统婚礼的习俗，左爻从她滔滔不绝的话里听出她是真的很憧憬期待和ricks.的婚礼，他们真的很相爱，很幸福。 “确实不容易吧，ricks的家族什么的。” 楠扬并不想多说这个，“都过去了，我们迎来了好结局。” “你和纪久焱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也许明年，也可能下个月，哈哈。” 其实左爻跟纪久焱两个人都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因为纪久焱职业的原因，两个人心照不宣都没有主动去提。 纪久焱觉得如果真的跟左爻在一起，那么他的生死会跟她绑在一起，他会愧疚没办法带给左爻安稳的生活。而左爻也会担心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觉得可能会拖累纪久焱。 这些是太过现实的东西，却苛待解决。 总而言之，对于目前的纪久焱与左爻而言，保持现状最好。 但是......真的没关系么? 左爻用专业的相机为身穿白无垢的楠扬拍摄了很多照片，后来楠扬换下白无垢。也许是左爻的目光太明显，楠扬没有让那些人立马把定制的白无垢收起来。 “我们身材相仿，要不要试试白无垢?’ 左爻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这是属于你的花嫁!” “其实我们定制了很多套，有一些是备用的，你可以试试那些，我完全没问题。” 楠扬让人把另外几套款式相仿的白无垢拿出来，让左爻在其中挑了一件最喜欢的。 楠扬推着左爻进入换衣间，左爻实在拗不过她，所以半推半就地进了一衣帽间........ ——剑道室 两把竹刀不遑多让地碰撞在一起，平局的两个人脱下头盔，坐 到一旁休息。 “怎么样，这次真的安定下来了?” “当然，我老婆可是警察。” 纪久焱嗤笑一声，而林瑞贤的语气充满了骄傲。 “你怎么想的，也快了吧?” “我会让她生活在安全的环境里，也不想让她为我的安危担心.....” 此时一个侍者走进剑道室，毕恭毕敬：“先生，夫人打电话让您和纪先生立刻去婚纱定制会所。” 纪久焱和ricks脸色一变，都立马站了起来。 “人都还在吗?” “所有人都仍在待命中，夫人和左小姐并没有发生危险情况。”虽然知道两个女士并没有任何危险情况，但是纪久焱和ricks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婚纱定制会所。 等他们脚步匆匆地赶到会所，却只看到了楠扬一个人。纪久焱 四处找了找。 “左爻呢?” “惊喜。” 楠扬笑着拉走了想留下来看热闹的林瑞贤。原本就清了场的休息室只留下了纪久焱一个人，他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楠扬口中的“惊喜”。 灯光暗了下来，只有更衣室的门前留下一盏灯。这种存在于戏剧之中的老套场景，纪久焱从来没有幻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他开始体会到戏剧男主角那种难以表述的紧张的心情。 她会穿婚纱吗? 大概是什么款式? 会有多么美丽? 是楠扬推荐她穿的吗? 还是她自己要穿? 她，她想跟我结婚了吗? 无数个问题在这一刻席卷了纪久焱的内心，他向来运筹帷幄的大脑在此刻有些短路。他穿着刚换好的西服站在了灯光之下，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珍宝。 第150章 于是当左爻换好花嫁打开了更衣室的大门，看到的是纪久焱一个人站在灯下的身影。 这里的走廊有些长，灯光也有些昏暗，灯光散在的落在他的肩上。他微微低着头，在听到了声响之后抬起头，望了过来。于是琐碎的灯光落在了他的眼底，一并点燃了少年莹莹的目光。 他朝着左爻缓缓笑起来。然后，左爻听见他用清润的声音说： “左爻，来到我身边。” 左爻的心在这一刻猛地跳起来。 “还......可以吗?” 纪久焱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盯着左爻没有言语。 他的爱人像仙子一样，穿着一身纯白无瑕的圣洁花嫁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站到小小世界里唯一的一处光明中。 纪久焱像是成了哑巴，连惊叹都没能发出来，或者他脑子里只剩下穿着花嫁的爱人，而忘了说话和呼吸。那闪闪发光的仙子让纪久焱看不见其他，她完全霸占了他的眼睛。 仙子先是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后来主动从光明处走进黑暗里，走到呆滞的纪久焱面前。 左爻刚刚开口，纪久焱就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找心翼翼地抱住左爻，最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的神明，幸好你也爱我。”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要哭了一样。 “幸好你也爱我，如果你不爱我，我不敢想。” 左爻也回抱住他，要不是穿着花嫁不太方便，左爻肯定能抱得更紧。 我的骑士，我当然爱你，幸好我们深爱着彼此。 纪久焱似乎陷入到自己的情绪里，左爻感受到他拥着的力度越来越大。于是左爻胡乱说着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头发好乱啊，干什么去了?” 左爻一边说着一边帮他理了理头发。自从真相大白之后，纪久焱留了中长的妹妹头，却又总是很容易就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的。左爻想，也就只有自己有这么大的耐心，不厌其烦地给他整理了。 “和ricks比试的时候弄乱的。” 他们甚至只来得及换下剑道服就赶了过来，幸好头发也没有太乱。 于是啊，穿着花嫁的仙女从背后抱着身着剑道服的骑士，一直到骑士的情绪平复下来。 左爻主动凑上去亲了亲纪久焱。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快速反应过来，用手臂紧紧的拥住了左爻的腰间，将她带入他的怀中。昏暗的灯光落在了两个人的身旁，比任何月光都温柔。 婚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左爻和纪久焱换上ricks本家准备好的服饰，一同去参加ricks和楠扬的婚礼。 r国的婚礼仪式繁杂，但是ricks和楠扬的婚礼仪式减去了一些非必要的环节和仪式。 左爻看着楠扬和ricks一同完成了婚礼仪式，他们互相交换了无名指的戒指，然后向神明谨献缠有白棉纸的小杨桐树的树枝。 互相敬酒后，整个婚礼就圆满结束了。 左爻从没想过楠扬会这么早就结婚，也从不敢想，她居然嫁给了一个r国的前黑道。尽管纪久焱无数次纠正了左爻对ricks“黑道”身份的错误认知，但是左爻还是喜欢称呼ricks为黑老爷，ricks似乎也很喜欢这个称号。 而左爻，看向身边站着的纪久焱，他也在此时看了过来。 为了配合好兄弟的婚礼，他将之前桀骜的一面统统遮盖起来，看上去再次恢复了少年模样。 新人在这一天会向天地宣告自己的誓言，纪念他们永不褪色的爱意。 那些横跨在左爻心口的疑惑与介怀，随着温柔的清风被一同悄然消散。左爻看见花瓣拂过少年的鬓角，带起了他望过来的柔水般的眼眸。 左爻与纪久焱见证了他们的爱意，也因为见证了这样的爱，感染到了自己。 爱是传递的流动。 也许我们会拥有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也许我们永远都没有。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而不久的以后，我们也许也会像他们一样经历一场这样的婚礼，也许是不同形式，不同礼节。 我们不会被世俗所拘束。 我们一样会被祝福的，被盼望，被纪念。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很感恩，希望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够与你相伴。” 第58章 ［番外］孤城越绝三春暮 “不如归去，孤城越绝三春暮。” 叶城在z国的最北边。 z市是z国的首都，那里一年四季更迭分明，即使是冬天也不会太过寒冷。不像叶城，因为处在最北处，气候寒冷，在冬天来临，温度会直直下降到近乎零下二十度。所以，虽然叶城被称做叶城，可这里一年四季难见绿叶的踪迹，路边的绿化大多是靠青松装点，青翠苍劲的绿色会掩映在群山雾霭的白色之间，宛如最奇妙的童话书里刻画的生动场景，带着魔法的魅力。 在某种程度上，称这座冰雪之城为叶城，也算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愿它蓬勃，愿它长青。 这里，是李书俊的出生地。 李书俊的家境普通至极，一个普通的生意小贩，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一个普通的小孩平淡的出生上学，平淡的长大。一切如同被抛入湖面的淡水，逐渐融为一体，归于无声。 这样的平淡一直持续到了那天。 老旧的城镇跟上了现代化的步伐，家家户户都可以有条件接入天然气，李家一家老小都欢天喜地的装上了新的设备。 第151章 那个时候，小李书俊询问他尚且年轻的母亲：“母亲，您说，装上了这个，我们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了吗?” 李母慈爱的摸了摸李书俊的头发：“对啊，装上了这个，我们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了。” “电费省下来，还可以给我们的书俊买好吃的。” 李母简单的语言描述出来的景象，将李书俊整个人都吸引过去，小小的李书俊只知道，即将要迎来他梦想中的日子。 那本应该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再后来....... 大抵是初春，街边的青松泛起了鲜嫩的枝桠，最浓墨的绿色被点缀，随后将叶城装横出春天的颜色。李书俊于睡梦中被母亲唤醒，少年的娇气是跟母亲讨到了最心爱的肉馅包子，随后背上了书包踏上学习的道路。 通往学校的路热闹又喧嚣，处处充满了叶城独特的烟火气。电线杆上面挂着不知谁家的衣服，邻居大爷细心圈养的鸟儿开始了鸣叫，天边挂着灿金色的熹光，象征着李书俊心中的希望。 真好啊，他这样想着，真好啊，这样平凡又充满期待的日子。 小李书俊虽然家境贫寒，但也是寒门贵子的材料，小小年纪便懂事听话，成绩优越，在学校里是老师和同学都喜欢的存在。在学校里和同学们学习的时光，是小李书俊最快乐的时光。 只不过，今天不一样。 因为今天，是小李书俊的生日，是家里安上天然气后过的第一个生日。 李母说，今天要为李书俊做一顿大餐。 漫长的一天，伴随着学堂的下课铃声响起，开始拉下结束的帷幕，小李书俊心急的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可这次，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放学回到家中，率先见到的并不是母亲和蔼慈祥的笑脸，率先迎接的也并不是父亲沉稳粗糙的双手，而是—— 是大量的浓浓烟雾。 漆黑浓烈的烟雾遮天蔽日，就这样遮蔽了小小的李书俊的全部天空，黑色烟尘四处弥漫，炽热刺鼻，将李书俊就这样困在了那个傍晚，再也走不进去。 那小小的一扇门，这短短几步路，他实在是走不进去。他被周围的街坊邻居死死牵制住前进的脚步，木然又震惊的望着抢救人员匆忙赶到。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感叹，中间夹杂着猝然响起的急救声，每一声辗转回旋都直接地敲打着他的心扉。 李书俊觉得难以置信。他宛如进入了一个荒唐又陆离的梦境，梦里面周围所有人的面孔都是模糊的，挂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飘渺又薄泊的云蔓延出来，最后他的眼里只剩下的漫无目的的灰。 直到他看见熟悉的尸体从熟悉的房子里面被抬出来，一具具，上面是一张张他朝夕相处的脸，李书俊才如同从噩梦爬升一般恍然惊醒。 原来，都是真的。 他的亲人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生命的脆弱本身就是大自然难以想象的命题。 是因为煤气中毒，是因为他们家中千呼万盼安装的那个天然气，是因为煤气未关紧，开始泄露，然后一点一点蚕食人的意识与心智，最终陷入恍若梦境的朦胧。 最终，他们都长眠于那个平凡的傍晚，长辞于世。 后来李书俊离开了叶城。 他带着家中的所有积蓄来到了洛克维德，这里是m国的中心地带，一张越洋大海的机票花光了他的全部积蓄，只是为了一个只有李书俊自己当真的承诺—— 那应该是在亲人下葬的那一天，李书俊一个人站在偌大的灵堂。最后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只记得那天下了场大雨。他一个人抱着骨灰盒走在回家的路上，整个人淋得湿透了却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一把伞。 是一个看不清影子的黑衣人。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只是静悄悄的站在了李书俊身后，随后替他撑起了一把伞。 李书俊抬起头，从雨声中仔细辨析着对面这个人脸。 “谢谢你。” 似乎是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年。 模样精致，一双眼睛在漆黑的雨夜亮的出奇。 纪久焱与李书俊对视，随后突然出声：“......要想办法去变强大。” 李书俊愣住：“什么?” 纪久焱的模样已然不够清晰，只是去将伞递到了李书俊手里：“我只是来执行任务的过路人，但是你如果对命运感觉到不甘，也可以来......” 说到这，纪久焱似乎有些犹豫，最终看着李书俊紧紧抱着的骨灰盒，叹了口气：“你可以来洛克维德找我。” 少年几次张口，可是他盘桓在心口的话语终究是难以和盘托出。少年，还只是少年。 最后纪久焱将自己经历的所有，全部辗转成了一句话语。 “只有变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说完这些，纪久焱径直走进了雨里。雨点越发密集，街道弥漫出一层白色的雾气，将纪久焱墨黑的的身影很快掩盖。只剩下李书俊一个人，站在四处点滴的雨里。 李书俊怔愣的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他陷入沉默当中，却又发觉自己也多出了许多莫名的感触，在这样苍凉的雨天。 于是默默的，李书俊握紧了那把伞。 两年后，m国-洛克维德 这里的气候可以说是四季如春，时不时会下起一场小雨，李书俊已然习惯了西方天色的阴晴不定。 他放弃了学业，放弃了很多东西，他如约来到了洛克维德。一个人摸爬滚打了两年，虽还未完全成长为少年，可是显而易见，现在的他，已然跟过去，截然不同了。 第152章 他变得世故圆滑，在语言不通畅的情况之下不断磕碰，最终在一家餐馆获得着微薄却定期的收入。 他一直在找寻那个雨夜当中的少年。 虽然他的模样已然不够清晰，只是李书俊却日日夜夜强迫自己，企图在思绪杂乱的脑海当中成功拼凑出关于那个少年的碎片记忆。 李书俊说不清楚这样坚定的执念，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如果是要坚定的选择一条路，他希望是那个给他撑伞的人。因为，在那样雨雾朦胧的夜晚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过安稳的气息了。 漂泊不定的日子将他的少年心性打磨，此刻打量通身，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张全家福，跟一把雨伞。 又是平凡的一天，李书俊沉默的擦拭餐馆的玻璃。 玻璃被擦拭的透明，窗外透析的光斑洒进来，将李书俊整个人镀进去，而他浑然不知。 因为此刻的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道骤然闪过的人影，似乎镌刻着什么令人熟悉的气息。 应该是命中注定，他们的相互扶持着要成为朋友。 店内的风铃声响起，一个极具压迫感的高挑的身躯走进来，带着一身寒气，眉目比起两年前显得更加锐利，周身蕴含的铁锈气逐渐散发出来，初见雏形。 纪久焱像是最熟悉的友人，贴心问候了一句老友：“你真的来了?” 李书俊缓缓抬起头。 很奇怪，虽然只见过一面，虽然只是一个陌生人，可是却有种多年好友想念的怅然的感觉。 李书俊淡笑回复：“是啊，早就来了。” “因为我不甘，我想要变得强大。” 纪久焱笑了一声：“那你来吧。” 李书俊顿了一下，追问：“去哪儿?” “跟我一起，去hawk，在那里，你会变得强大起来。” 李书俊有些犹豫，他下意识感觉这个决定会打乱他的一辈子。他不太清楚这样可能会决定一生的问题怎么会如此轻松又简洁的问出来。这样猛然的荒唐与怅然的感觉迫使他抬起头，望着纪久焱，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少年背对着窗帷，窗外是与叶城截然不同的碧绿鲜花，四周春意盎然，这是一个崭新的地方。枝头似乎有蝴蝶振翅，随后精致的鸟儿会从遥远的北方横渡。 恍惚间，李书俊听到了这个地方对他展开了最诚挚的邀请，在他生日的这一天。 整个洛克维德的春意蕴含在风里。 李书俊淡淡笑起来： “好，我加入。” “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