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疯娇反派的联姻对象》 第1章 [gl百合] 《穿为疯娇反派的联姻对象作者:章鱼好运饺【完结+番外】 简介: 钟宁穿书了,穿成一个因为作天作地,辱骂反派,最后被打断双腿,毒哑嗓子,锁在屋里,下半辈子都要靠人伺候,最后死在起火的疗养院里的炮灰。 好巧不巧,就穿到被全家催婚,要求她赶紧入赘过去的时候。 钟宁想到文里的结局,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打包送进反派家里。 一夜荒唐后,反派谢拾青非常满意,说:“我们交易联姻,标记一次,五千万。” 钟宁:不敢拒绝! 后来她得知谢拾青常年饱受信息素紊乱的折磨,看着她每天吃一大把苦药。 钟宁:好惨! 谢拾青:我的眼睛是因为车祸失明,我的双亲也是因此丧生的。 钟宁:太惨了! 虽然谢拾青有时候喜怒无常,爱吃醋,生气了也不说,口是心非,但是她只要一勾勾手,用含蜜般的嗓音唤她“宁宁,亲爱的……”,母单二十多年的钟宁,迅速就落入了婚姻的陷阱,丢盔卸甲,掉进甜蜜的爱河里。 在钟宁眼中,谢拾青的喜怒无常变成病痛困扰导致的失控,尖锐的言辞是为了保护自己,阴郁恶劣是因眼盲而生的敏感脆弱。 面对着自己的合法妻子,她的心里涌现出磅礴的怜惜,“我的运气很好的,我觉得你的眼睛肯定会好,相信我。” 谢拾青勾着红唇,从嘴里吐出甜软如蜜的声音,“谢谢宁宁关心我。” ———— 谢拾青重生了,回到了谢氏还没被吞并,她也还没一败涂地的时候,身边的一切都没变化,除了钟宁。 她以为这人是为了争夺钟家的继承权,所以故意讨好她。 看着人围着自己转来转去,谢拾青忽然笑了,手指勾住衣领,把人拽得一个踉跄,扑倒在自己身上。汲取着柚子花的香气,谢拾青放任自己身体升温,陷入情热的浪潮。 既然听话,让她留在自己身边治疗信息素紊乱也不是不可以。 等到痊愈,再把她丢开就是了。 谢拾青享受着钟宁的关怀,向人索取唇舌的侍奉,细致的爱抚。柔软的唇吻过腺体,她喘息着瘫软,面若云霞,心却抽离,如同冷漠的旁观者。 可久而久之,她却蓦然发现,此钟宁非彼钟宁,她根本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再回头去看对方曾经吐露的爱语,每个字都是真心,这场感情无比真挚,她却用恶意去揣测。 原来卑劣的人只有她自己。 上辈子的仇人被逼到绝路,歇斯底里地大笑,诅咒她众叛亲离。 谢拾青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被簇拥着远离失败者的哀嚎。忽然,管家发来消息,钟宁拖着行李箱走了。 谢拾青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凝固,面色苍白如死,“你说什么?” ———— 钟宁单方面认为自己和谢拾青已经陷入爱河,发自内心想要抹平她过去的伤痛,用爱去温暖她。 直到有一天,便宜女主姐姐发过来一段视频。 画面里,谢拾青眼尾低垂,红唇吐出柔声细语:“钟家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钟宁?呵,玩玩而已。” 原来只是她自作多情。 删掉联系,搬到新住处。谁料晚上直播抽卡的时候,谢拾青破门而入,直接把她撞倒在桌上,拉着她的手沿衬衫一路摸到腰身,声音颤抖隐含无助,“说走就走,难道昨晚做得不爽?” 阅读须知 1,a无挂件,本文主要角色无生子、怀孕情节。大概是真欧皇钝感力十足小太阳x眼盲病娇阴湿疯批,狗血文 2、谢拾青是会发疯发脾气甚至嘤嘤哭的那种,说翻脸就翻脸,口是心非,喜怒无常很爱吃醋很粘人,后期嘤嘤哭着缠人,钟宁钝感力十足,天生的欧皇乐天派x,是善良小天使! 3、眼睛会治好 内容标签: 都市 重生 abo 美强惨 先后爱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 钟宁 互动谢拾青 一句话简介:反派整天哭着说爱我 立意:做人要坦然面对自己 第1章 室内幽暗无光,钟宁半睡半醒间,只觉得浑身燥热,活像是被扔进了烤炉里,高温蒸得她头脑发昏。 难道忘了开空调?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手,往记忆里床头柜的方向摸,身子一动,才发觉不对。 有什么压在她的小腹上,身体两侧同样被夹紧,她半睡半醒间还以为猫上床了,伸手一探,指尖碰到的却是滑嫩温热的肌肤。 一个激灵,“哎哎!” 还来不及反应,浓郁的带着微弱药感的苦甜味骤然弥漫,下一瞬,她的手被抓住,陷入了柔软的高热。 低吟声婉转如蜜,钟宁亦是出了一身薄汗,只觉得皮肤下燃烧着一簇簇暗火,让她口干舌燥,牙根发痒,刚刚的清醒顿时化作虚无。 一定是春梦吧…… 钟宁头脑轰鸣,仿佛有什么喷薄欲出,一阵一阵鼓动着她的心弦。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她猛地把身上人掀翻,压在下面,被控制般深深嗅闻女人散发出的香气。 嘴唇缓慢摩挲着脊背,最终停在颈后,着迷般咬下。 …… 如同狠狠放松了一天,又去泡了温泉,被技师妥帖地按摩过全身,第二天醒过来,只觉得浑身舒畅,哪儿哪儿都舒坦。 第2章 钟宁蹭了蹭枕头,想着睡个懒觉,她习惯性地翻身,抬腿,却没骑到毛绒绒的抱枕,挨蹭到的是柔嫩温暖的皮肤。 !! 一个骨碌坐起来,昨晚的记忆闪回脑海。 粘滞的阻力,蜷缩脚趾,绵软饱满的触感,破碎的喘息与低吟……女人如水一样在她的指间融化。 钟宁的手下意识动了动,掌心里仿佛还残留着滑腻湿润的感觉。环视着陌生的环境,她干咽了下口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生锈般一顿一顿地扭过头去,床上的另一个人也睁开了眼,半蹙着眉,黑发如藻披散。朦胧的晨光下,她的脸苍白仿若透明,嘴唇分外殷红,宛若滴血,一双黑沉的眸子空茫茫的,失焦一般,右眼下有两颗并排小痣,一眼望去,有种非人的美艳感。 这个痣…… 灵光如同炸雷般劈到钟灵的脑子,等等,她不会真穿了吧! 想起朋友找她幸灾乐祸吐槽时的话,钟宁的脑仁就突突地疼。 昨晚上,她刚结束游戏直播,就看到朋友兴奋地发过来一长串语音,说看的小说里有个炮灰和她同名同姓! 朋友没说多少,就说炮灰被迫嫁给大反派,但是嫌弃反派眼盲,整天在家摔摔打打,没个好脸色,于是就被反派打断双腿,毒哑嗓子,锁在屋里,下半辈子都要靠人伺候,最后死在了起火的疗养院里。 她特意发了书名过来,说让她自己去看,记得全文背诵。 反派的特征很明显,右眼下有两颗小痣,作者还约了插画,朋友一起给分享过来,柔弱的女人仿佛风一吹就散了,神情中却有一种阴郁疯狂的气质。钟宁一看就喜欢上了,这才记得明显。 可关键是她现在两眼一抹黑,小说一句没看也就算了,连原主的记忆都没有,甚至不知道反派叫什么,只知道她姓谢,这还是朋友吐槽时用谢总称呼来着。 对方的神色逐渐不虞,面上浮着一层郁色。 钟宁想到自己的结局,再看看她皮肤青青红红的印记,骨头一下就软了。 她不想断腿! 她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谢总?你,你还好吗?” 相同的音色,用不同的发音方式和语调说出来,差别会有多大? 谢拾青整理着脑中的记忆,意识到自己竟然重生时,耳畔便传来这道熟悉却陌生的嗓音。 钟宁。 在她印象里,钟宁说话总是讥讽的、歇斯底里的,不耐烦与傲慢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声音尖锐,刺耳。 自己正巧重生在刚把人抓过来的那晚,白天的时候,钟宁还是拒绝的态度,大吵大闹着要走,她直接让人打了诱导剂,强制她陷入热潮,完成临时标记。 由于情事的不美妙,以及次日对方辱骂她是荡妇的话,谢拾青对此记忆尤为深刻。 而现在,她听到了什么? 这人叫她谢总,还道歉。 她不是从来只叫瞎子的吗? 钟宁忐忑不安地等着人回话,却迟迟等不到,她更心慌了。 天杀的她为什么没多问两句!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就把这小说看了!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救命! 昨晚的记忆也很破碎,脑子浆糊似的,根本想不起来多少。 就好像……是她强迫的? 要死了,我要死了,我的腿,我的嗓子,难道现在就要说再见了吗? “你叫我什么?” 微哑中沁着甜意的柔软声音响起,莫名其妙的,钟宁联想到冰镇过的沙瓤西瓜。 “谢总?”她踟蹰着说。 对方忽地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不能这么叫吗?钟宁抓心挠肝地难受,像监狱里的囚犯,等着不知道赦免还是死刑的判决。 还不敢多问一句。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和原身肯定不同,但为了改变结局,也顾不上许多。 对方什么也没说,自顾掀开薄被,露出斑驳的身体。 钟宁的脸腾地红了。 冷白的皮肤在朦胧的光线下宛若覆了一层柔纱,那上面却额外多了许多淡红的印记,越是隐秘的位置,数量就越多。 钟宁扫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这都是她干的? 好激烈……原来她是这种人! 她长这么大还没交过女朋友,向来是有贼心没贼胆,看番的时候吵吵着这个好香那个好香,现实里和人牵个小手都没有过。 钟宁视线躲闪,手指勾了勾床单。 就在这时,一声低呼。 她反射般看去,就见人身子一歪要倒,来不及多想,伸手一拽。 女人纤瘦的身体压了个满怀,浅淡的苦甜香气如同扎破的气球四溢,微凉的黑发如瀑如雪,落了一身。 钟宁不受控制地凑过去,贴到对方的后颈深嗅。 薄薄的皮肤泛着浅红,上面还残留着被吮吸过的痕迹。 “你在干什么?” “对对对不起!” 像是被惊醒的兔子,钟宁手忙脚乱地退开,“我刚刚看你要摔了,就……” 就对着人家像个流氓似的闻来闻去? 钟宁啊钟宁,你怎么回事! 怀里的女人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留下一句去洗澡,便动作缓慢地走去了浴室。 身上的重量空了下来,室内却还浮动着那股馨香。 第3章 钟宁强忍住想要把人拉住的冲动,怅然若失地坐在床边。 应该是没生气吧…… 说是眼盲,去浴室的路上还挺顺畅的,大概是在自己屋子住久了,已经记住了位置。 余光看到人关门,钟宁狠狠揉了揉脸,这叫什么事儿啊。 既然已经和反派有交集了,还是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原身是因为和反派对着干,所以才落得那个下场。 她反过来讨好还不行嘛! 何况她和对方没仇没怨的,干嘛非要找不痛快呢。 钟宁站起身来,往地上一看,两套衣服,一条是旗袍,一套是上衣裤子的搭配。 比划了一下,后面那套是她的衣服。 长t勉强能盖过屁股,钟宁想了想就没穿裤子,主要是她也想洗澡。 手机呢? 当务之急,赶紧先趁机弄清她们两个的身份! 免得一张口名字都叫错了,那才是真的尴尬。 谢拾青熟门熟路地走进卫生间,给浴缸放了水。 身体虽然酸软,但意外地有种饱足感,如同一个快要在极地冻死的人,忽然找到了避风的房屋,暖意从每一个骨缝渗透,让她由内而外地放松。 常年抽痛的神经也舒缓下来。 这就是百分百匹配度的效用。 谢拾青面色极冷,把自己泡进水里。 自从成年腺体成熟后,每一次发热期,她都很难熬。只因她是稀有的ss级omega,和她有高匹配度的alpha一个没有,最高的也不过20%。 她如今二十七岁,整整九年,只靠抑制剂度过发热期,甚至不能用市面上有的合成信息素缓解症状,久而久之,她患上了信息素紊乱症。 这是种极其罕见的病症,患者会易怒,狂躁,无时无刻不饱受头痛困扰,还会厌食,体虚,免疫力下降,发热期频繁。它无法通过医疗手段治愈,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合适的alpha,以对方的信息素安抚。 钟宁刚成年,信息素被录入机构,当天谢拾青就收到了消息,她和自己百分百匹配。 也只有她才能治疗自己的病症。 谢拾青向钟家说了联姻请求,钟家同意,钟宁拒绝了。 甚至直接找上门来,指着她骂。 就好像她很喜欢和她有牵扯似的,就这样一个目中无人自视甚高的蠢货,要不是为了治病,她连路过都觉得空气脏了。 可这个钟宁,和上辈子的却很不一样,或者说,截然不同。 就连信息素的味道也变了。 清新的柚子花香,浓郁但不刺鼻,仿佛幻视到春天、阳光、白云和草地等一系列让人暖融融的事物。 联想到她白天时的表现,和现在的反应…… 难道也重生了? 谢拾青从浴缸起来,精准地拿下浴袍穿在身上。 就那个被人当枪使还不自觉的钟宁,重生了也不会有什么长进。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管尚且滴水的发丝,谢拾青推开浴室门,听到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 手指点击屏幕的细响。 随后,一道隐含焦急的女声响起。 “钟宁,你是不是让那个瞎子绑架了!接电话啊!” 钟宁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她举了举手机,又想起对方看不见,讪讪放下,干巴巴地解释说:“这个,不是我说的……” 对面一声轻笑,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不在意。 “之前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 提议?什么提议? 钟宁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原主她们两个都说过什么,她试探着问:“你能再说一遍吗?” 身量纤细的女人拢了拢浴袍,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潮湿的脚印。 仿佛视力完好一般,她走到钟宁身前,手指卷起一缕未干的发丝,红唇勾起,“和我上床,临时标记,一次五十万,同意吗?” 尾音上扬,像是带了小钩子,过分甜腻。 钟宁却只注意到那三个字——五十万! 好多钱! 好多钱啊! 她本来就没打算和反派对着来,不管对方说什么,要什么,她都会一口答应,只要不是打断腿就行。 万万没想到,不仅没遭罪,竟然还有钱拿。 她人还怪好的嘞…… 钟宁忙不迭地点头,“同意的,同意的。” 谢拾青:“床头有耳机和手机,能帮我拿过来吗?” 钟宁回过身,把东西递到了对方摊开的手上。 “钟宁。”后者低低念了一句她的名字,含含混混的,掺杂着笑意。 几秒后,钟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 【您尾号4399的银行卡到账500,000元。】 !! 姐姐,你来真的! ———————— ao都有易感期/发热期/发情期,标记后的依赖和渴求双方都有,没有o的体质弱,a的体质强这种说法,a没有挂件,本文无生子、怀孕情节,abo地位平等。 文案排过很多雷啦,但还要说一遍,很狗血,非常狗血,有点抓马,很多错综复杂的暗恋。有一点点火葬场情节,总体还是很甜的。钟宁大概是搞笑担当吧x,毕竟她好乐观又天真,神经太粗了,完全看不懂暗示。钟宁18,谢拾青27。 12点稳定日更,v前随榜,每章2000-3300,v后日六+日万,存稿很多,绝不请假,爱你们! 第4章 评论撒小红包啦~ 虽然迟来但儿童节快乐哦!希望饱饱们天天开心! 哈哈哈哈!我荣耀归来!(翻跟头)(上树)(拼命摇晃)(下地鞠躬):请大家吃赛博果子! 第2章 钟宁数着短信里有几个零,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那确确实实是五十万。 五十万! 不是,转账没限额的吗? 原谅她上辈子只是小市民,从来不知道一次性可以转这么多钱出来。 而且看余额,原身手里也有好几百万。 老天奶! 你们有钱人可真……真好啊! 言出必行,大方慷慨,钟宁看向谢拾青的目光当场热络了三分,这是反派吗?明明是她的命中贵人! “谢谢……谢总。” “你应得的。”谢拾青随口应道,又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她的发丝还在滴水,很快就将地面打湿了。 钟宁循着动静看过去,珍珠般柔白的脚趾踩在地板上,脚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只脚是如何踢向自己,却被反手握住,将小腿压到胸口的画面。 心砰砰跳,她做贼似的移开眼。 “一会儿去趟医院,做下检查,你也要去,做一个全套的体检。”谢拾青说。 “那我能不能先去洗个澡?”钟宁试探着问。 谢拾青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去吧。” 真好说话啊! 哪里像一个反派了呢? 钟宁不懂。 刚刚趁对方洗澡的时候,她四处翻找手机,终于在床底下翻到了。 屏幕上有几道裂痕,也不知是怎么摔的,好在还能开机,不影响使用。 指纹解锁后,一长串消息就跳了出来。 总共十来个未接电话,都来自同一个人——傅南霜。 点开微信,最多的消息同样也是她发的。 她从下往上看起。 来自妈妈的消息:【小宁,别置气,同谢家联姻有什么不好呢,你因为什么不同意,和妈妈说说。】 来自母亲的消息:【钟宁,你给我滚回家来!这事轮不到你发表意见!】 来自……贱人的消息:【小宁,委屈你了,我再和母亲说一说,怎么能直接就把你嫁去谢家呢,你是alpha,入赘过去,名声上也不好听。最近就先在外面躲一躲吧,等她们消气了再回来。】 这人还怪体贴的,怎么就得了这么个备注? 钟宁摸不着头脑,更不知道这位“贱人”叫什么,看口吻,大概是姐姐一类的角色? 再往上,就是一些群聊。 钟宁跳过它们,点开傅南霜的消息,往上刷了刷。 原身和她聊天倒是很频繁,最新的对话在昨天,和她说了谢家要求联姻的事,对面的反应也是十分激烈。 【谢拾青这个瞎子要不要脸!她年纪一大把,人老珠黄了,跟个疯狗似的逮人就咬,也好意思说这话!】 【还让你入赘,她脑子坏了吧!】 原来是叫谢拾青…… 原身回复:【母亲问都不问我,直接同意了,我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工具!钟梓暖还在那里假模假样地劝,真是恶心】 傅南霜:【玛德,你家没一个好饼,钟梓暖更是个大贱人,走,出来喝酒啊】 【你咬死了不同意,她们还能直接把你绑过去吗?一个瞎子,没人要的货色,凭什么塞给你啊】 原身:【不喝了,烦也烦死了,我去找这个瞎子,让她把话收回去】 傅南霜:【哈哈哈哈,好!骂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原身:【我到她家门口了】 两个小时后。 傅南霜:【怎么样了?】 三小时后。 傅南霜:【说话啊】 四小时后。 傅南霜:【你手机没电了?你不会丢了吧!】 六小时后。 傅南霜:【小宁!靠!你没出事儿吧!】 问候一直到后半夜才停。 看来那个“贱人”,应该就是钟梓暖了,这不是女主的名字吗? 自己果然是拿的炮灰剧本,和女主对着干的。这位傅南霜,和她关系这么好,想来要么是炮灰,要么是高级点的恶毒女配。 不清楚谢拾青和她们两个到底多大仇怨,以至于需要拿人家的残缺之处进行攻击,要钟宁来说,多多少少有点不道德。 如果什么恩怨都没有,只是单纯因为对方眼盲,就要歧视,那只能说这两个人一起拿炮灰剧本,也是情有可原。 她是很不齿这种行为的。 但好在,通过聊天记录不难推断出现在的时间,一切都还未发生,联姻也只是刚开了个头。 真幸运啊!不愧是我! 钟宁狠狠松了口气,这要是断腿开局,以她的本事,估计只能等死了。 正放松的时候,手机又跳出来一条语音,来自傅南霜。 钟宁刚想点转文字,浴室门忽然开了,谢拾青一身水汽,因着热气蒸腾,面颊上终于带了点血色,唇瓣红润娇艳,一缕发丝从锁骨蜿蜒而下,没入鼓胀的胸口。 钟宁手一抖,语音放出来了。 尴尬!真尴尬! 她拧开淋浴,任凭热水浇了自己满头满脸,好像这样就能把刚刚的糗事伴随身上的黏腻一并冲掉。 第5章 奇怪的是,谢拾青竟也没发作。 这肚量怎么叫反派,高低也得封个圣人了。 浴室里水汽浓郁,还带着一股馨香,钟宁却没有心猿意马的功夫。 她借着水声长吁短叹,也不知道自己原来的身体怎么样,是死是活,家里人会不会想她…… 自己不是欧皇嘛,怎么能遇上这种倒霉事啊! 唉……难绷…… 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还是想想办法,把自己的小命保住吧。 谢拾青坐到床边,手掌搭在一旁,那里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没有开窗,空气中是厚重的柚子花香气。 对方毫不吝啬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这味道甚至比刚刚还要浓上几分,仿佛要让人溺死在春天的海洋里。 她不是钟宁。 至少绝对不是昨天以前的钟宁。 她们昨天,根本就没说任何协议,刚刚是故意诈她的。 对方完全没意识到,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问协议是什么。 自己使唤她去拿东西,她也乖乖照做了。 钟宁要是能有这么好说话,她把自己的头拧下来。 谢拾青咬着唇笑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有了自己重生的事在前,面对这等奇事,她倒也接受良好。 不得不说,这个钟宁让人顺眼多了,瞧着倒是很听话的样子。 要是能老实一点,帮她把信息素紊乱症治好,留着也不错。 食指和中指交错敲着床单,谢拾青思忖着。 钟宁只是一个插曲,她真正要做的,是复仇。 上辈子,钟家看似友好,却是侵吞谢家的罪魁祸首,钟梓暖嫁给乐溪,两家联姻后,暗中屡屡向她下绊子,最后爆发出来,用的还是所谓的“替钟宁讨公道”这样的借口。 真是好笑,谢家落寞后,钟宁被送去疗养院,怎么就恰好起了火,偏偏只烧了她所在的这一间屋子。 这话也就是扯个遮羞布罢了。 谁不知道,钟宁和钟梓暖两人势同水火,钟梓暖的小三妈妈,间接害死了钟宁的亲妈。 还装什么姐妹情深。 钟家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乐家也是一样。 按开手机,谢拾青给心腹发了几句消息。 这些事急不来,自己重生,就该利用好信息差,好好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唇边噙着冷笑,她要看她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像条狗一样哀嚎。 浴室的水声停了,唇边弧度扩大,谢拾青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耳中听着里面所有细微的动静。 钟宁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谢拾青已经换好了衣服。 一条豆绿色的宽松旗袍,并不紧致,但却很显身材。柔顺漆黑的发丝长过臀部,宛若一道垂落的墨河,一条白毛巾被拿在手里,缓慢轻柔地按在上面,吸走水分。 “沙发上有换洗的衣服。” 谢拾青的声音又柔又甜,尾音含着一点微哑,就像一只小手,挠了挠掌心。 钟宁的双颊泛红,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不好意思。她扭过头去看,果然在沙发上看到了一套衣裤,崭新的。 本来想去卫生间换,转念一想,对方又看不到。 钟宁扭捏着,快速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吵闹。 女声尖利高昂,“谢拾青,你给我出来!是不是把小宁绑架了!” 这声音分外熟悉,赫然来自傅南霜! 钟宁不知道怎么回她的消息,就想着先搁置一下,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她猛地一扭头,就看到谢拾青细长的眉毛微蹙,唇角也拉平。 外面还在大吵大闹,而且声音愈发逼近。 还不等反应,嘭! 房门被撞开,猛地撞上墙又弹了回来,一个穿着大红短裙的女人怒气冲冲地闯了起来,身后是几个保镖交手的声音。 猛烈的阳光随着她一同撞进屋内,驱散昏暗,也将满地的狼藉,浓烈的信息素交混气息,以及刚只穿了上衣,还没来得及穿裤子的钟宁暴露出来。 来人的表情定格了。 钟宁:“……” 钟宁:“!!!” 她抓起裤子就套了进去,脸上焦急尴尬,恨不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撕碎的裙摆铺了一地,鱼水交融后暧昧浓重的气味,屋中的人闻惯了,对外来人却无比鲜明。 何况当事人身上还有遮掩不住的红痕,足以证明情事有多么激烈。 傅南霜面上浮了一层浅薄的不可置信,喃喃道:“你们上床了?” 下一瞬,她面目狰狞,尖声叫道:“你们上床了!” ———————— 钟宁(深呼吸):我一定不能露馅,我一定不能露馅 谢拾青(慢条斯理):哎呀,抓住一个小秘密 盲人是可以使用手机的,开启无障碍模式,也有专门的读屏软件,触屏的话,手机就会念出来是什么内容,也能拍照,一些社交软件都不妨碍使用,语速是非常非常快的。 谢总的眼睛会好的啦,后期,这种看不到,只能靠摸的感觉,触觉和听觉都十分敏锐,好涩好涩(吸溜) ——打个补丁,钟宁原来在的世界也是全女社会,所以对现在的社会没有什么感想 第3章 “谢拾青你这个贱人!” 第6章 傅南霜面庞涨红,显然是怒到了极点,像一辆火车似的对着谢拾青就冲了过去,人还没到,手先高高举了起来。 钟宁见状,急忙把裤子一提,快步跟着追上去,伸手一挡,握住了她即将落下的巴掌,“你干什么!” 她拉着谢拾青的手腕,将人挡到自己身后。 “你拦我?” 傅南霜一寸寸扭过头,眼睛随之睁大了两分,明媚的面容写满难以置信,语气更是惊诧万分,“小宁,你怎么了!你疯了?” “你为了这个婊子拦我?” “说话就说话,你打人干什么。”钟宁为她话里刺耳的称呼,眉头一拧。 转念想到她和原身的关系,忍着不舒服解释了一句,“我没被绑架,谢谢你关心。” 傅南霜听了更是觉得荒谬,怒极反笑,“谢拾青是给你灌了迷魂汤了,还是你失心疯了,你不是最瞧不起她,现在和她睡了不说,竟然还反过来护着她!” “难道她床上功夫好,一个瞎子,给你伺候舒服了?” “你没事儿吧!” 女人样貌娇媚,酒红的波浪卷发披在肩上,活色生香的美人,却因着刻薄的神态和讥讽的言语,硬生生让容貌降了好几个档。 至少钟宁看着并不觉得她多漂亮。 她话里再而三的侮辱,终究是让钟宁沉了脸色,不客气道:“你说话的嘴巴能不能放干净一点,我想和谁在一起,需要你同意吗?” “我和谢小姐本来就是联姻关系,护着她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年轻的alpha眉眼锐利,一双凤眼冷冷望过去,气势逼人。 专属于s级alpha的信息素也毫不留情地压过,傅南霜面色一白,向后噔噔退了两步。 “你不是说你不想结婚,是来找她退婚的?” 钟宁向后看了一眼。 omega半垂着眼,卷睫下压,日光照在脸上,便分割出清晰的阴影轮廓来,叫人瞧不清神色,只一双唇被咬着,巴掌大的脸近乎透明,如同泡沫般脆弱的模样。 她的心里仿佛被刺了一下。 如果一个人身有缺憾,谁能忍受被人三番五次扯开伤疤讥讽辱骂? “我改主意了。”钟宁说。 傅南霜一怔,怒火瞬间从她的身上退去,好似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冰水,声音有些发颤地说:“什么意思?你要和她联姻,你要入赘进谢家?” 掌心的手腕纤细到仿佛一折就断,钟宁握了握后才松开,斩钉截铁道:“对,就是你说的这样。” 面上血色尽消,傅南霜惶然,看着她陌生的表情,又望向被她牢牢挡在背后,一声不吭的谢拾青。 她不明白,怎么只是一晚上过去,天就变了! 明明昨天还和她一起骂谢拾青,今天就非要嫁过去。 “你alpha的脸面都不要了?”她咬着牙问。 “我心甘情愿。” 钟宁义正言辞地说。 入赘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有必要大惊小怪成这样? 再说了,脸面这种东西,哪有命重要! “草!你真魔怔了吧!”傅南霜急了,“走,你赶紧跟我走,咱们去医院看看去!” “哎哎哎!别动手!”钟宁手忙脚乱地把人挡住,“你能不能别在这儿瞎闹了!” “我瞎闹?”傅南霜气极反笑,指着自己,“你说我瞎闹?钟宁,你真以为我没脾气的是吗?” “你一声不吭,失踪了差不多一天,就是为了和这个瞎子上床,我找你都要找疯了,现在又说自己改主意了,我看你才是发癫了!” 钟宁颇感头痛,又不能说你面前的人已经换了个主,只好维持着冷漠的样子,冷声道:“随便你怎么想。” “好好好,我不管你了!”傅南霜狠狠剜了她一眼,“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她怒气冲冲地来,又怒气冲冲地走。 外面的一行保镖也跟着她一起离开,这本来是她以为钟宁被绑架,特意叫上的人。 人一走,吵闹的房间安静下来。 钟宁唇瓣翕动几下,才瓮声瓮气地说:“我不知道她会来,还……还带这么多人。” 说不好听点,这不就是私闯民宅吗? 小说世界里的炮灰,是有点“遵纪守法”在身上的。 她自己知道,傅南霜的行径和她没有关系,可在旁人看来,对方是她朋友,为了她直接闯进谢家,又指着谢拾青的鼻子骂了一堆难听至极的话。 这锅,她怎么也得背上一半。 再一想原身的炮灰标签,指不定还有什么过往的大锅等着她背。 钟宁光是想想就眼前一黑。 “对不起,你别生气啦。她这个人说话不好听,都是乱说的,不要往心里去。” alpha的声音放得很轻,断字干脆利落,并不粘连,小心翼翼的,像是呵护一朵冰天雪地里盛开的花,连吹口气都要躲远远的。 生怕给花瓣吹散了。 越是相处,谢拾青就越是确定,对方绝对不是原装人。 钟家和谢家从老一辈就交好,年轻人自然也时常往来。但钟宁,或者说原来的钟宁并不喜欢她。 对她的厌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其中的缘由,说来也很好笑。 谢拾青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头脑聪明,早早级进公司帮忙,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接过谢氏大半的事务了。 第7章 钟宁在钟家,听到来自家主母亲最多的话,不是对她的期盼,而是对谢拾青的夸赞,和对她的贬低,说她不如一个omega,蠢钝不堪,难成大事。 原身的头脑并不是很聪明,或者说,不擅长处理公司业务,对数字和金融并不敏感。可一个人又不是只能有一条出路,在这方面没有天赋,不代表她就是个一事无成的人。 但钟家主并不这样想。从记事开始,钟宁就听着这话,久而久之,她就恨上了谢拾青。 在谢拾青一家出了车祸,双亲当场丧生,她也因此眼睛受伤,视力受损后,钟宁大觉快慰,没少跑到谢拾青面前耀武扬威,口出狂言。 这样的钟宁会答应入赘,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傅南霜和钟宁是狐朋狗友,彼此深知对方是什么德行,见到钟宁久不回复,第一反应就是她被绑架了。 事实上,她的想法也不能算错。钟宁的确是来找麻烦的。 但谢拾青把钟宁给绑了,还注射了诱导剂,让她强行进入发热期,完成了一次临时标记。 只是傅南霜不清楚,眼前的钟宁已然换人。 换成了一个对她心怀愧疚,又莫名听话的人。 谢拾青的手腕上还留着被手掌握住的滚烫体温,想到alpha毫不遮掩的回护,她面上的笑容扩大。 “她不是来找你的吗?你们是朋友,她多关心你呀。” omega的声音又娇又甜,软得仿佛一捧蜂蜜,丝丝缕缕地流进钟宁的耳中。 “她说的也没错,我是个瞎子,有多少人明里暗里骂我,傅小姐只是大胆了一些,走到我面前来骂而已。” “我们……我不太想和她做朋友了。”钟宁有苦说不出。 同为炮灰,虽然她不知道剧情,但不用脑子也能猜到,傅南霜的结局肯定也不怎么样。 大概是同病相怜,她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帮傅南霜也避过结局,也算是对原身的一点补偿。 但傅南霜的行径,实在让她太不喜欢了。尽管打着关心她的旗号,也让她感动不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凭白闯进别人家里大吵大闹,对主人家肆意辱骂,甚至还要动手…… 虽然能理解她为了朋友安危很是心急,但完全没有证据,只凭自己猜测和臆断,就下定结论,言谈间对谢拾青的鄙薄和歧视浓得都要溢出来了。 既不道德,又不礼貌,她的长辈就没有教过她如何待人处事吗? 真是想不通。 “因为你眼盲,所以对你进行辱骂就成了正确的事了?这是哪儿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钟宁有些忿忿地说:“背地里说人坏话本来就是错的,当面去戳人伤疤,更是错上加错!” 她不好意思张口说对方没有长辈教这种话,憋了憋,还是泄气,满怀愧疚地开口。 “我要和你道歉,我的确不清楚她会干出这种事,因为我的缘故,让你白白被骂了一通,真的很对不起。” 钟宁歉疚极了,她是真心实意感到抱歉。 “没关系,我不在意的。”谢拾青清楚这人说的是实话,心情好上不少。 她看傅南霜,以及背后的傅家,都是计划里要吞并的一环,倒不是很生气。 谁能跟注定要输的死人置气呢。 谢拾青柔柔笑着说:“信息素。” 钟宁一愣,“什么?” “你的信息素可以收一下了。” 苍白的指尖穿过墨发,谢拾青扭过头,空洞失焦的眼睛精准转向她所在的方位,语气腻的要命。 钟宁却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她是地球人,不会干这个啊! “我……” 怎么办,怎么办,这怎么收?她什么时候放信息素了,完全没发现啊! 要命了要命了! 一串低笑声从谢拾青的喉咙里溢出来,她招了招手,“过来。” 钟宁不安地挪动步子蹭过去,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再近一点,到我面前来。” 钟宁又往前移了两步。 谢拾青要矮一些,近乎透明的苍白肤色,清晰的锁骨,肩膀单薄的仿佛一张纸。 她瘦得惊人。 纤细的手离开浓黑长发,落到胸口,接着上移,来到肩膀。 指腹摩挲着,沿着锁骨滑动,掌心蹭过肩头,停至后颈。 钟宁屏住呼吸,仿佛所有的感官都远去了,只有对方贴近时浅浅的幽甜,以及颈后皮肤微凉的触感。 “腺体在这儿呢,还需要我教你吗?” 谢拾青的外表无疑是脆弱的,像是一朵沾满了露水的白花,在初春的山林中,被疾风吹得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花茎,落入泥里。 乍一看只能看到花朵柔嫩的花瓣,随风飘摇,走近了,想要触碰,才发觉花茎上长满了尖刺,外面还拦着一丛荆棘。 她的气质很尖锐,宛若一把刻刀,一根大头针,钉住了钟宁。 ——用她在颈后腺体按压的指腹。 含着细碎笑意的声音轻飘飘从舌尖滚落,被空气渡进耳中。 “还是说,你还想再做一次?” ———————— 钟宁:她怎么这么坏啊,欺负弱势群体 弱势群体谢拾青:逗小狗玩儿,好玩儿 第4章 一瞬间耳鸣,心跳失控,钟宁几乎听到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鼓动着冲向大脑。 第8章 触电一样,她身子一抖,脚下没有站稳,对着谢拾青就倒了下去,把人压在下面。 好软。 一声闷哼。 钟宁陡然惊醒,慌慌张张地从人身上爬起来,嘴里不住说道:“抱歉抱歉!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像是躲避洪水猛兽,她倒退好几步,离人远远的。 原来这还有个腺体……钟宁心底咕哝着。 “我这就收。” 就像呼吸是人的本能一样,她没用一会儿就掌握了新器官的用法,停下信息素的释放。 谢拾青支着坐起来,用手指捋了捋发丝。 丧失视力后,其他感官便敏锐了不少。 钟宁原本好似一棵行走的柚子花树,肆无忌惮地散发香气,现在这股味道忽然淡了。 她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谢拾青咬了下舌尖。 这就是百分百匹配的相性?还是临时标记后,omega对alpha的天然依赖? “走吧。” 甜腻的低笑声掩盖住她心里的反感厌恶。 她讨厌发热期,反感自己的身体,对只是上过床,就能控制自己情绪的alpha更加厌恶。 治好信息素紊乱就把她丢开。 她不需要这样可以钳制自己的弱点。 omega红唇勾起,宛若一朵徐徐绽开的罂粟,笑得更艳丽了。 饭菜已经端上桌了,都很清淡,量也很少。钟宁是个很爱吃也很喜欢吃的人,她眼睛一扫,感觉这些都不够自己填肚子的。 但人在屋檐下,又不占理,忍着想要加餐的冲动,钟宁小媳妇似的老实坐下。 整个房子只有她们用餐的声音。 佣人们都像是哑巴一样,一句话不说,做事都是无声无息的,走路仿佛脚不沾地,一点声音没有。 钟宁左瞄右瞄,只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什么规则怪谈的世界,出声就会有怪物降临似的。 她也被感染着,轻手轻脚地吃饭。 对面的谢拾青很快就吃完了。 钟宁刚吃完三个小笼包,筷子正伸向笼屉打算再夹一个,余光就看到对面人已经放下餐具,拿餐巾纸擦嘴。 她真的吃东西了吗! 这才几分钟啊! 粗略一扫,精巧的小笼包只吃了一个,豆浆下降半杯的量,没了。 两屉小笼包,一屉里只装了四个,钟宁看看自己面前空空的笼屉,再看看对面的…… 这是什么小鸟胃! 这点东西真的能吃饱吗?钟宁陷入了茫然之中。 她下肚了三个,还觉得饿呢。 有管家打扮的人走上前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两个小杯子,其中一个热气缭绕,装的是温水,另一个透明的,装的是半杯药。 粉的蓝的红的胶囊,圆的长的扁的药片……几乎有一大把那么多。 钟宁筷子一松,小笼包吧唧掉进盘子里。 就看到谢拾青拿起药杯,往嘴里一倒,神色自若,伶仃细瘦的手腕上,淡青的玻璃种玉镯随动作滑下。 端起温水喝了几口,喉咙上下滑动,嘴里的药同水一起被咽下。 然后,重复上面的过程。 钟宁惊呆了。 她自己长这么大,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喝药经历,也是买的冲剂,糖浆,直接就咽了。 她不会咽药片,更别说是这种一大把一大把往嘴里送。 为什么要吃这么多药,除了眼盲以外,是还有其他的病吗? 怪不得谢拾青这样瘦。 但是她只吃这么一点东西,又吃了太多的药,胃能受得了吗? 钟宁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带上了怜惜。 好惨啊…… 怪可怜的。 用这种眼神看人,似乎也不太礼貌。一个有缺憾的人,不会想要正常人的怜悯,只会想要得到相同的尊重。 钟宁原来的家境不是大富大贵,普通小康而已,但家教很好,尽管谢拾青目盲,看不到她的眼神。 她也收回视线。 三两口把包子吃完。 还是没饱。 犹豫半晌,“谢小姐,你那屉小笼包还吃吗?” 话刚落下,面上就红了。 好尴尬啊!但是她真的好饿! 谢拾青正小口小口喝着温水,闻言顿了顿,“你想吃就吃吧。” “谢谢!” 释然又轻快的语气,随后传来迫不及待的咀嚼声。 谢拾青挑食,而且厌食。 味道重的,重油重盐,她嫌腻歪,味道太过清淡的,又觉得没滋没味,吃不下去,荤菜素菜都有可以挑的毛病,一顿饭动几筷子就算是给面子。 请来的厨师变着花样做,也不能让她多吃几口。 隔三差五就要打上一针营养针。 她的厌食,有不少是信息素紊乱症的“功劳”。 今早上厨师已经多做一些了,可谢拾青没想到,对面的人胃口如此之好,竟还不嫌弃她的剩饭。 要是让熟悉钟宁的人看到,估计得惊掉下巴。 想到那个场面,她勾了勾唇。 面对人上门挑衅,虽说不生气,可她也是很记仇的。看人吃瘪,何乐而不为。 吃过饭,两人一起去医院。 谢拾青眼盲,不能视物,出门的次数很少,去的最多的地方,除了公司,就是医院。 身边保镖开路,走路声音一致,前后左右都有,她不肯用盲杖,便走在正中央,听着身旁的脚步声,确定自己迈步的方位。 第9章 一行人看起来气势汹汹,很有派头。 托她的福,钟宁也体验了一次被人注目的出行。 她不禁格外庆幸地想,还好自己不是社恐,不然恐怕连该迈哪条腿都忘了。 上到七楼,来到专门的科室,一位护士被保镖叫过来,问道:“钟宁女士是吗?请过来这边体检。” 应该是做婚前检查之类的事,钟宁对体检没什么抗拒心理,跟着护士就走了。 谢拾青独自进入诊室,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冷淡的医生看了她一眼,“坐,待会儿抽个血。” “齐医生,我的信息素紊乱症有的治了。” 齐宛拿针管的动作一顿,“找到合适的alpha了?” 谢拾青笑了一声,语气缠绵,“百分之百,你也认识的,就是钟宁。” 齐宛:“那你得想想办法,听说她对你意见很大。” 谢拾青摊平手腕,针刺入带来些微痛感,她眉头都不动一下,另一只手支着下巴,“她今天已经跟我过来了,正在外面做全套体检。” “对了,我们昨天已经睡了,临时标记也很顺利。” 齐宛手一抖,针头差点扎穿血管,她深深看了椅子上娇柔的omega一眼,狐疑道:“你没乱来吧?” “哪儿能呢,人家是自愿的。”谢拾青加重音量,“心甘情愿和我联姻 。”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齐宛不轻不重地怼了回去,“你自己有分寸就行,别把事情闹太大。” 谢拾青也不恼,假模假样地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来,“怎么不信我呢,我真的什么也没干,一会儿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人家可关心我了。” 齐宛不接话,她半个字都不信。 钟宁的大名,圈子里谁不是如雷贯耳,相信她能给谢拾青好脸色,都不如相信她自己是武则天转世。 谢拾青在那里长吁短叹,过了一会儿,她忽地问道:“信息素紊乱症,治愈后会复发吗?” 齐宛如实回道:“如果一直有适合的信息素安抚,肯定不会,如果没有,你肯定会。” 一管血被抽走,谢拾青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更透明了。 褪去了惯常的笑意,唇角弧度被抹平,女人眸光乌沉,一片死寂,黑发垂在脸侧,投下阴影,没了娇美,只剩下阴郁。 “那深度标记后,omega对alpha的依赖性,能戒断吗?” 齐宛放下手中针管,送给门外护士让她去化验,转身关严房门,没有回她的话,而是先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维生素软糖,放到了谢拾青手里。 “吃两颗。” 看着人心不在焉地拧开瓶盖,倒出两粒橘子味儿软糖放进嘴里,她才回答对方刚刚的问题。 “深度标记对ao双方有相同的影响,并非是单纯的依赖,你们在情感和身体上互相渴求,信任彼此,这种感觉是相互的,并不是谁占了更多的便宜,谁会更吃亏。” “但我不喜欢。”谢拾青轻声说,“这种被控制的感觉,我很不喜欢。” 齐宛叹气,“你想戒断,只能纯靠意志力,在精神上摆脱这份影响。” 她声音平淡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如果深度标记的都是爱侣,也不会有那么多无疾而终的婚姻。” “不过你的体质特殊,不能在戒断后依靠抚慰剂缓解发热期,信息素紊乱症复发的几率太大,我不建议这样做。” 谢拾青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说道:“假如有足够的样本血清,能够研发出适合我用的抚慰剂吗?” 齐宛已然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沉吟片刻后道:“可以试一试。” 毕竟抚慰剂就是靠人工合成alpha的信息素制成,市面上没有谢拾青能用的药剂,只是因为匹配率够不上,用了只会让状况加剧。 “我会让她配合的。”谢拾青说,“当然还需要你帮忙。” 齐宛又是叹气,“我真是欠了你的。” 谢拾青柔柔笑了,“谢谢小姨。” ———————— 现在 谢拾青:我才不要人控制我! 以后 谢拾青(痛哭):呜呜呜宁宁快来控制我,我就喜欢这样的! 第5章 齐宛按辈分是谢拾青的小姨,可年纪并不比她大多少,今年也才三十三罢了。 齐家的状况也是一团乱麻,齐宛的生母在生过她以后不久就去世,家主又很快娶了续弦不说,又闹得乌烟瘴气,齐夫人就把她这个妹妹从家里接了过来。 齐宛和谢拾青几乎是在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只差了五岁。 说是长辈,其实更像是朋友关系。 谢家车祸那天,谢家主和齐夫人当场死亡,谢拾青却是很幸运的轻伤,最严重的的地方在眼睛,其余都是一些割伤,挫伤。 她急匆匆赶到急诊部,才听护士们说,是齐夫人牢牢把女儿护在了身下,自己却被撞进来的车门刺穿了脊椎。 那是个晴天,云卷云舒,阳光灿烂。 从那以后,谢拾青就变了个性子。 阴晴不定,锱铢必较,虽然仍旧总是笑,却再没有多少真心了。 如果另一个alpha是别人,齐宛可能还会犹豫一会儿,但对方是钟宁,她没少听到这人露骨的侮辱言辞,齐宛是一点迟疑都没有,也一点歉疚都没有。 第10章 她按规章制度办事,患者主动要求研发抚慰剂,没理由拒绝,至于对方的感情问题,医院又不管这事。 没用上多久,化验结果就出来了,一看单子上的指标,齐宛的脸色顿时缓和不少。 过往的数据,她甚至早就背熟了,一长串下来,没一个在标准线上,这份尽管也不怎么样,却比从前要好上太多。 齐宛总算露出点笑模样,“指标非常好,临时标记的效果也很不错,你切身体会,应该能有所感受,如果能长期保持下去,信息素紊乱症一定能顺利痊愈,相关的药可以稍微停一停了,吃多了对你的身体本就没多少好处。” “最近这几天,你的发热期有很大概率提前,因为身体会本能渴求信息素的补足,不过你体质弱,还是要稍微控制一下。” “最后,我还是要叮嘱几句……” “多吃饭,多睡觉,少操心,少动怒……是吧?”谢拾青接上她的话,嘴角弧度有些俏皮。 齐宛面无表情,“既然你记得这么清楚,肯定也能照做了。” 谢拾青一下把嘴闭上,顾左右而言他,“嗯,办公室摆了新的花吗?味道挺好闻的。” 忽然,门被推开,一双大长腿迈进来,来人眉峰锐利,嘴唇偏薄,只一双凤眼稍稍偏圆了一些,又因为面上略显拘禁老实的神态,硬生生柔和了这份盛气凌人的样貌,竟显出几分不谙世事的清澈。 要是放到上辈子,有一个词能准确地形容钟宁——大学生清澈的愚蠢。 虽然钟宁已经毕业了,但没经过社会毒打,不需要操心各种人情往来,又因生活顺遂,这份天真不减反增。 她确确实实没有多少心眼儿和城府。 “我的体检做完了,报告要下午才能出来。”她老老实实地说,活像是给老师汇报作业似的。 谢拾青抬手招了招,“过来这边坐,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钟宁看了一眼桌后坐着的医生,后者一点反应没有,好似谢拾青就是这儿的主人,而不是她。 她坐过去,略有些好奇地问:“是我还需要再做什么检查吗?” “那倒不是。”谢拾青拢了拢乌发,幽幽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极软,又带着可怜意味,“是我有件事求你。” 钟宁这下是大吃一惊了,她无比郑重地说:“是什么事?” “我们两个的匹配度是100%,以后又是要结婚的关系,每月的发热期到来时,一定是要互相帮忙的。”谢拾青娇娇柔柔地说,“只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正好,要是哪天你忙,或者我出差了,总不能干熬着吧?” “所以我就想着,你愿不愿意提供信息素样本和血清,让医院研发出专门的抚慰剂,以备不时之需呢?” 她咬了下唇,含蜜似的轻声说:“我只喜欢你的信息素。” 一旁的齐宛看似忙碌,实则分出了大半的注意力,听自己外甥女在那里信口胡诌。 听着听着她心里就有些着急了,这什么烂借口,谁会信啊? “好呀,没问题的。” 齐宛:“……” 还真信了!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钟宁一眼。 没听说这人最近出什么事故,把脑子撞坏…… “这个抚慰剂要什么时候才能研究出来,我现在就去抽血吗?”钟宁很是积极地问。 她对谢拾青刚刚那一通话,其实一知半解的,并没有太听明白。 发热期这些常识,路上随便拎一个人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在发热期来临时,都可以用抑制剂或者抚慰剂度过这段时期,前者是压制,后者是用人工合成的信息素缓解,两者都有用,并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市面上,抑制剂和抚慰剂的价格都不贵,是家家必备的医疗用品。 根本不需要专门去研发什么抚慰剂。 谢拾青需要,是因为她等级太高,只能用钟宁的信息素。 她既不想暴露自己的等级,又不愿让人知晓信息素紊乱症的事,所以故意扯谎。 可钟宁不知道,她就听懂一个要提供血清和信息素帮忙的事,心想着不就是抽血吗,多简单呢。 她以前每年都会去献血的。 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谢拾青低低笑了,卷睫一扇,“齐医生就能抽血了。” 齐宛瞠目结舌,心情复杂。 她略有恍惚地拆了一副新针具,不明白世道怎么变化得如此之快。 这还是那个大放厥词的钟宁吗? 而钟宁已经挽起袖子,做出要献血的准备了,口中还在问之前的问题,“抚慰剂研发得快不快呀?” 她虽然没怎么懂,但是听到百分百匹配,大概也能猜出来,肯定是她的信息素最好用。这个抚慰剂应该是很要紧的东西,不然不会现在就提出来要弄。 既然这样,那肯定是越快越好了。 齐宛:“……顺利的话,一个月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这期间可能需要你多来几次,提供足够的信息素。” “可以的。”钟宁说,“我们加个好友吧,什么时候要来,你发消息给我就行。” 太配合了! 简直太配合了! 齐宛恍恍惚惚地把抽好的一管血收起来,指着旁边的门说,“进去把门关上,释放信息素就行,有专门的设备收集。” 第11章 钟宁:“嗯,我知道了。” 她说着,就站起身来,半长的披肩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耳后挑染的蓝紫色宛若一道夜色中闪烁的流星。 本该是很叛逆桀骜的装扮,现在只剩下了乖。 就医经历寥寥无几,钟宁对于医生说的话,向来是奉为圣旨,她生过最大的病就是感冒,自然是医生怎么说,如何打针如何吃药,她都照做。 没有质疑的习惯。 关上门,原来房间里的交谈也被隔绝。 齐宛推了推眼镜,语气复杂地说:“你怎么办到的?” 谢拾青轻笑了一下,纤白手指卷着发丝,红唇开合,“可能我魅力大吧。” 齐宛深吸了一口气,不想接她的话。 她坐回办公桌后面,连上隔壁房间的设备,半晌后,淡声道:“信息素浓度太低,照这个程度,得待上一天才够。” 谢拾青:“知道了,我去帮忙。” 齐宛:“门在饮水机左边三步。” omega眨着一双失焦的眼睛,步伐缓慢却准确地来到了门口,抬手触上门板,指腹滑动了一番,找到把手,推门进去。 这勉强能算上一个休息间,里面摆着一张床,墙上贴着一些尺度极大的海报、挂画,三点露了两点。 钟宁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 这不是开往小学的车。 她坐上床边,就开始打开腺体,努力释放信息素。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柚子花香气,清新恬淡。 谢拾青嗅着这股味道,只觉得自己仿佛飘在名为春天的海洋里,层云是海,林风是海,她落在绿色的怀抱里。 但的确不够浓郁。 钟宁讶然地望着她,“你怎么也进来了?” 这里没有保镖引路,她担忧谢拾青磕碰到,忙不迭地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握住人的手腕, 纤细微凉,如玉凝脂。 牵着人走到床边,轻咳一下说:“这里只有床能坐。” 她刚要松开手,手背却被人按住,手掌心沿着胳膊摩挲,上移,按住肩膀,触到侧脸。 谢拾青站在她面前,又向前迈了一步。 钟宁向后一退,靠到床沿,磕磕绊绊地说:“怎、怎么了?” 谢拾青无疑是个盲人,她纯黑的眼眸毫无神采,就像一个玻璃珠子镶嵌在眼眶中,从中流不出任何情绪。可钟宁仍像是被谁死死注视着一般,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距离狭窄,呼吸交错,她同样不敢去看谢拾青冷白的皮肤,克制地拨动视线,叫它落到淡青色的旗袍上。 棉麻布料触感柔软,随着人的动作,压到她身上。 谢拾青双手捧着人脸,缓缓将唇覆了上去,模糊的话语从唇瓣交接的间歇中溢出,“我是来帮忙的。” 第6章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室内走出来。 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接吻,唇与舌的触碰,暧昧旖旎的缠绵,就足以让钟宁这个感情新手晕头转向,本能地、滔滔不绝地向外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这味道也随着房门被打开,倾泻到外间的诊疗室里。 空气净化器启动,在低低的嗡声中将清新淡雅的花香气稀释过滤,排放到室外去,换了新鲜干净的空气进来。 齐宛头也不抬地说:“下周三再来一次。” 钟宁红了满头满脸,隔着薄薄的一扇门板,旁若无人地接吻,对她来说这和在大庭广众下也没什么区别了。 “好的,好的。”她稍显紧张地接话,“没有其他事了吗?” 齐宛将最近需要频繁标记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对,你们可以走了。” 钟宁对医院这个场所,还是很敬畏的,能早点走自然最好。 她习惯性地走了几步,忽地想起谢拾青来,脚下一顿,又折返回去,低声说:“要我牵着你走吗?” 谢拾青弯起的柔软红唇倏地拉成一条直线,“牵着我走?” 她歪着头,轻轻柔柔地说:“你是觉得我看不见,自己走不了路,是吗?” 糟糕了! 钟宁慌张地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谢拾青嗓音冰冷,再不复柔媚的甜腻,“难道不是把我当成瞎子,一个残疾,不相信我能自己顺畅出门吗?” 说完,她就大步走了出去,绕开沙发,绕开杵着的钟宁,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门口,拉开门。 房门砰地关上。 钟宁垂着肩膀,好似一条被踢了一脚的家养犬,尴尬、羞恼、愧疚一股脑地涌上来。 她张张嘴,干巴巴说了句不好意思,没去看在场的第三人是什么表情,逃似的跑出了这里。 谢拾青的背影已经走到电梯口了。 钟宁刚要追上去解释,她真的没有这个想法,正组织语言时,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去。 眼睁睁看着人进了电梯。 真的没有吗? 不见得吧。 如果谢拾青视力完好,她是绝对不会特意折回来,问上这么一句话的。 主观上没有刻意去想,但潜意识里,的确是这样认为,觉得谢拾青一个人不方便,在小房间里时,她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所以一个照面就迎了上去。 可她真的不是歧视。 就像看到年迈的老奶奶过马路,顺路就扶一下,看到有人抬不起行李箱,顺手帮个小忙。对钟宁而言,这些善意的小事,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第12章 对方遇到困难,她正好能帮一下,又不会损害自己,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不过钟宁也能理解,谢拾青作为有身体损伤的人,在这方面更是敏感。 她不拄盲杖,宁愿夸张地让保镖开路,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缺陷。 不难看出,她的自尊心一定很高。 自己下意识把她当弱势群体对待,才会惹得人生气。 这可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不管是出于歉疚,还是考虑到自己尚且完好的两条腿,钟宁都决定赶紧道歉,快点把这个误会解开才好。 恍神间,电梯已经走到了五楼。 医院的电梯速度不快,每层都会有人进出。 钟宁目光一扫,看到楼梯的指示牌,迈开双腿就冲了过去。 叮。 电梯到达一楼。 谢拾青面色阴郁,仿佛有乌云笼罩在上头。 瞎子。 自从车祸以来,这两个字就围绕着她,如同蚀骨之蛆,阴魂不散。 怜悯的,讥讽的,幸灾乐祸的言语或明或暗地传到她的耳中,那些窃窃私语,惊讶嬉笑的话,仿若梦魇一般,噬咬着她,不论日夜。 哦,不对,她现在也无所谓日夜之分了不是吗? 不管白天夜晚,在她眼里,通通都是死寂的黑。 要不是钟宁还有用…… 亏她还觉得这人还算有意思,打算把她从钟家的名单里摘出去。 谢拾青唇边泛起冷笑,和钟宁有关系的,又会是什么好货色? 她被簇拥着走出电梯,听着整齐的脚步声在身边环绕。 突然,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插入其中,“等一下,谢小姐,谢总,对不起!” 谢拾青充耳不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钟宁从保镖群里挤进去,走到人身边,呼吸间还带着剧烈运动后沙哑的喘,浅浅的柚子花香随之飘散,“真的对不起。” omega冷面含霜,一言不发。 “是我考虑不周,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的。但不管是出于好心还是什么,并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真的很抱歉。” 钟宁真心实意地道歉:“我走过去问,单纯是出于习惯,想要做点好事,归根结底,其实多半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 “你没有主动提出说要帮忙,我就擅自决定,把你当成弱势群体的一部分,这是非常冒犯的行为,对不起对不起。” 她唉声叹气,可怜巴巴地说:“我真是脑子一抽,智商掉线了……不要生气好吗?” 还不等人回答,钟宁就自顾自嘟囔道:“怎么可能不生气啊,感情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倒轻松。” 谢拾青:“……” 她气笑了。 钟宁还在一旁喋喋不休,“你生气是正常的,毕竟我干了这么混蛋的事。不过我是真心来道歉的,怎么样你才能消气呢?” 谢拾青:“你把嘴闭上。” 钟宁用手在嘴巴上拉了拉链,下一瞬又想起人看不到,犹豫片刻,试探着问:“我闭上了,你消气了吗?” 谢拾青:“……” 这是哪儿来的小蠢蛋? 离谱了。 拉开车门,她坐进后排,钟宁从另一边钻了进来。 来的时候钟宁她安静如鸡,老老实实地坐着,就像没这个人似的。回去的时候,她扭来扭去,一副很想说话的样子,谢拾青看不见,也要被她吵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你要说什么?” 钟宁:“对不起!” 谢拾青:“闭嘴。” 钟宁继续偷偷叹气。 她自以为是偷偷摸摸的,实际上这点声音落在谢拾青耳朵里,和贴着脑袋大喊大叫也没区别了。 她实在烦不胜烦,心思一转,忽地笑了,软软腻腻地说:“你要是想让我消气,也可以呀。” “你的床上功夫太差了,标记也做得不好,好好学一学。”谢拾青嗓音娇柔,压低声音,“晚上看你表现,要是不好的话……” 她抚上钟宁的手,“我看这个手,好像也没什么用了,不是吗?” 钟宁:!!! 钟宁:“我一定好好表现!” 怎么表现? 没滋没味地吃了一顿午饭,谢拾青就去书房忙了,她是谢氏的当家,有很多事情要做。 钟宁这具身体刚结束高考没多久,正在假期,是最闲的时候,也没有工作要做,自然可以全身心投入“研究”当中。 标记。 昨晚上的临时标记,是全凭本能来做的,就像饿极了的人见到饭食,全然顾不上餐桌礼仪,会风卷残云般往胃里搜刮食物。 这样的标记,当然不会和温柔挂钩。 网上相关的教学还挺多的。 随便一搜,就有各种版本,文字的,带图的,视频动画的,每一个步骤都十分详尽。 钟宁钻进自己屋里,抱着手机全神贯注地看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讲解。 标记也需要前戏,细致的安抚,要让omega放松下来,最好是已经做过一次,在开启下一轮的间歇,氛围温存,多用亲吻,确定好合适的时机。 如果没有条件,那也需要足够温柔的前置,确保omega心情平静,是包容接受的态度。 这就又涉及到一个关键问题。 钟宁脸色又红又白,好似打翻了调色盘。 第13章 床上技巧要怎么锻炼,吻技呢? 听说,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就算出师了……钟宁鬼鬼祟祟地溜到厨房,去冰箱里抓了一碗车厘子,又鬼鬼祟祟地回房。 沾着水珠的车厘子圆润饱满,色泽暗红,放进嘴里,又软又凉。谢拾青的唇瓣比这个还要软…… 钟宁一个激灵回神,看着一碗车厘子,眼神都开始不对起来。 好堕落! 好……好涩情啊…… 她无意识地咀嚼起酸甜的果肉,思维发散开来。 她还没有过女朋友,却莫名和人做了一次不说,现在还要准备第二次,以后结了婚,未来可能要有无数次…… 这算先婚后爱吗? 哪怕不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只是有了婚姻关系,钟宁也想要和谢拾青好好相处,努力经营以后的生活。 虽然只是短暂相处了一个上午,但她并不讨厌对方,最开始看到人设插画的时候,就被谢拾青的气质吸引了,见到真人,比想象还要惊艳。 想到上午,就想到傅南霜。 钟宁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当时一时生气,她心里萌生出想要和对方断绝朋友关系的念头,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合适。 不管怎么说,她占了“钟宁”的身体,就要承担对方的一切,包括人际关系。 傅南霜行事莽撞,可对原身的关心并不作伪,她们之间的友谊是很珍贵的。 要是能帮,还是帮一下吧,如果有能力却看着人走向死路而不拯救,她会愧疚一辈子。 钟宁翻到微信,点开傅南霜的对话框,想了想,发了一条消息。 【上午说话太重了,抱歉。】 对面秒回:【哟,钟大小姐还能道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不是和那瞎子卿卿我我,还有空理我?】 钟宁:【你不要那么叫她】 傅南霜:【睡一觉就死心塌地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钟宁皱了皱眉,【你要是不好好说话,咱们还是别聊了】 什么睡一觉就死心塌地,明明是负责的事,这样一说就变了味儿。 何况……钟宁脑海里滑过谢拾青眼下的小痣,脸慢慢涨红了。 她们以后是妻妻关系,维护老婆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 钟宁——一款新时代人形道德标杆 脑筋急转弯 请问钟宁这辈子收到最多的礼物是什么? 当然是好人卡啦! 第7章 消息发出去,对面没回复了。 钟宁又拿起一个车厘子,在嘴里搅来搅去。 不是,这东西真的能打结吗???该不是骗人的吧,硬戳戳的,别说是用舌头,她就是用手捏着,一个不小心还要滑出去呢。 绕来绕去,结没打成,反倒给舌头咬破了。 钟宁疼得倒吸一口气,眼圈就有点湿了。 好倒霉! 她从来就没有咬过舌头! 好痛! 把樱桃梗往垃圾桶里一吐,钟宁决定放弃这次不靠谱的练习。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傅南霜。 【你是认真的吗】 钟宁垂下眼敲着屏幕:【非常认真】 【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说谢拾青是瞎子之类的话了,我听到真的很为难】 傅南霜:【哇哦,钟大小姐现在这么有责任心了?我还不是跟着你叫的,因为这个,家里两个没少骂我,说说,你该怎么补偿我,起码也得请我喝个十次八次的酒吧!】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以前的事也不在乎了?】 这怎么回?什么以前的事儿? 钟宁完全不知道原身的记忆,不清楚她过往和谢拾青有什么纠葛。 想了想,她模棱两可地说:【过去的事就算了吧,这次相处后才知道,谢拾青人挺不错的】 她咬了下唇,耳垂泛着一点粉,慢吞吞地敲:【我还挺喜欢的】 傅南霜发过来一条语音,钟宁点开,带着笑意的调侃从扬声器里播放出来。 【哎哟!瞧你这样儿,说喜欢就喜欢啊,真够快的。晚上要不要出来聚聚,庆祝你脱离单身啊,叫上那帮狗贼一起】 钟宁急忙拒绝,她现在人还没认全,一聚会露馅了怎么办。 【到时候的吧】 手机又是一震,她视线扫过,是来自母亲的消息。 【不管你在哪儿,赶紧给我滚回家来】 紧接着又是“小贱人”的消息,【小宁,你还是快回家吧,母亲听说了你去谢家的事,正大发雷霆呢】 钟宁先把“贱人”这个备注给改了,改回钟梓暖的名字,顺带把那位“大贱人”也改回妈妈。她思索了一会儿后,拿起手机去敲书房的门。 听到里面一声“进”,才推门进去。 谢拾青正拿着平板,不知道做些什么,面上没有多少表情,身旁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短发女人。 好像打扰人工作了。 钟宁有点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我要回家啦,母亲叫我回去。” 她刚一睁眼,就在谢家,又因为联姻的事,下意识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忘了自己还是有家的人。 谢拾青点在屏幕上的手一顿,略略一想就知道了大概缘由,“等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回钟家。” 第14章 似乎能看到对方疑惑的模样,她补充了一句,“去敲定联姻的事。” 钟宁恍然,“那我先走啦,忙完的话叫我一声就行。” 说完,她轻轻关上房门,门板和门框相触,发出轻微的笃的一声。 助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钟宁和传闻竟如此不同。但她知道谢拾青的脾气,知道她不喜欢谈论私事,迅速调整好情绪,继续汇报工作。 钟宁没有回房,而是给两个人都回了一个很快回家的消息,随后下了楼,去找别墅的管家。 问了打扫的佣人,钟宁在后花园找到了管家,后者正在修剪花枝,似乎要做一个花束。老管家瞧着已经有五六十岁了,一看就是在谢家生活了很久,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谢拾青的喜好呢。 她要修补两个人的关系,扭转之前的坏印象,自然要投其所好。 管家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身上的西服也很笔挺,脸上花了一点淡妆,是一个看起来很沉稳的女士。 “钟小姐。”管家先一步开口,半鞠了一下躬。 “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钟宁忙不迭去扶,“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会打扰到您吗?” 管家收起剪子,“您请说。” “谢小姐都喜欢些什么呀?喜欢的,讨厌的,像食物啊,口味呀,爱好啊之类,我想多了解一下她。” 诚如钟宁所想的那样,管家在谢家待了三十多年,侍奉过原来的谢家主人,也经历过那次惨烈的剧变。一个合格的管家,是主人家最忠诚的助手和心腹。 她所管辖的事务,不仅仅只在这个别墅里。 也因此,她洞悉人心和察颜观色的本领,已然是登峰造极的级别。 管家看似宁静平和的双眸注视着眼前年纪尚轻的少女,她昨天来时,怒气冲冲,一进门就砸了几个花瓶,口中污言秽语不断。 而今天,对方琥珀色的眼眸中回荡着毫无杂质的好奇和些许羞涩,周身的气息也平静柔和,客气与礼貌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习惯。 管家微笑着说:“小姐喜欢安静的环境。” 钟宁点点头,“这个我猜到了,早饭就很安静,还有别的嘛?就平时除了工作,她通常都会做什么呀?” 管家微笑着说:“我只是个管家,不好说主人的事。” “好吧。” 有点遗憾,但钟宁表示理解。 “那您继续忙吧,我不打扰啦。” 她歉意地笑了一下,“对了,那个,我能不能要一朵花啊?” 管家递出花篮,“您请自便。” 钟宁说了谢谢,就拿了一支走了。 不知道是玫瑰还是月季,她对鲜花品种也没有研究,只是看形状像。花瓣颜色是淡粉紫色,宛若夜幕向晨曦过度时,天边最后一抹暗色与云霞衔接而成的色彩,浅淡却瑰丽。 香味浓烈,沁人心脾。 来到厨房,拒绝佣人帮忙,亲手剪掉花茎上面的小刺,等到谢拾青忙完手里的工作,她见人从电梯出来,有点局促地拿着花。 想送,又不好意思。 玫瑰花香随着人的靠近而逐渐浓郁。 这味道谢拾青很熟悉,花园的花全是她自己挑选的,这一个是近些年才培育出的品种,叫忧郁蓝调。 她曾经把养花当做爱好,喜欢新奇的颜色,但自从车祸发生后,就渐渐减少了去花园的次数。 正值花期,玫瑰的香气还是会顺着风吹进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告诉她夏天到来的消息。 可直到上车,这人也没说什么。 只是再一次露出那种辗转反侧的、欲言又止的气息,像是一条不能说话的小狗,只能通过原地打转的方式来提醒主人的注意。 谢拾青:“……” 谢拾青:“我不记得自己不让你说话。” 钟宁怔愣一下,耳根渐渐红了。 “是没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的?” 谢拾青笑了,红唇弯起,懒散道:“你吵到我了。” 钟宁茫然,轿车驶出车库,日光照进她琥珀色的眼瞳里,仿佛枫糖:“啊?可是我没说话啊……” 谢拾青:“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送花给你,当做上午的赔礼,但是又想到,这个花是从你家花园摘的,就有点不好意思。” 钟宁越说声音越低。 这比借花献佛还要夸张,哪有拿别人家东西送人的。 “赔礼。”谢拾青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面上挂着一抹笑。 钟宁觑着她的神色,应该是高兴的意思?虽然礼物有点寒碜,但她想道歉的心绝对真诚。 一只冷白手掌摊开,“花呢?” 钟宁连忙把玫瑰放到人掌心里。 不知道握了多久,花茎都捂热了。 谢拾青唇边的弧度又大了几分。 她嘴上不说,心里倒是还算满意。既然要装,就要装得像,能看到昔日目中无人的钟宁,做出这些举动,也不亏啊。 起码她的确有被愉悦到。 她拿出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 钟宁手机一震,低头看去,又是一条短信。 【您尾号4399的银行卡到账五百万元。】 又来! 她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为什么突然给我转钱啊?” 谢拾青漫不经心道:“我高兴,你收着就是,以后不要问这么多问题。” 第15章 还有以后吗?! 不过早上的时候还说过,标记一次五千万来着。 钟宁握着手机,心跳如鼓。 要命! 被财富之力击倒了。 原身作为钟家人,手里也是有些钱的,卡里躺着几百万,现在已经成了余额的零头。 要命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车子开到钟家时,钟宁仍为这种不真实感所捕获,直到车门打开的声音将她惊醒。 钟氏庄园,这个名义上是她的家,在她眼里却无比陌生的地方。 在上路的时候,她就发了消息说自己已经出发了,还是和谢拾青一起。 下车时,已经有人在门口迎接。 一个瞧着雍容貌美的妇人,这一定是她的妈妈了。她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人,有种出水白莲的温柔气质,无疑是钟梓暖,她的姐姐。 笑容满面迎上来,看起来自带一种上位者气势的,想必就是那位说话很严肃的钟家主,她的母亲。 “拾青啊,这混账没干什么错事吧,都怪我没看住。” 钟家主不怒自威地瞪了钟宁一眼,“还不给拾青道歉!” “母亲,外面多晒啊,哪是聊天的地方,还是快快和谢小姐一起进屋吧。”钟梓暖噙着浅笑解围,“妹妹别生气,母亲也是关心你,昨晚你没回家,大家都担心坏了。” 钟宁颇为感动地说:“昨天的事是我不好,让大家担心了。” 话音落下,除了谢拾青,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了。 ———————— 钟宁:威严的母亲,慈爱的妈妈,温柔的姐姐,真好啊,我的家庭真幸福! 钟家三口:这人又作什么妖呢 谢拾青(憋笑)(看戏) 第8章 钟宁先入为主,觉得自己拿了炮灰剧本,大概是那种作天作地,非常无脑叛逆的性格。 对手机里的大小贱人备注,只当是原身性格所致,叛逆嘛,要是伟光正的人,还怎么当无脑炮灰? 只看聊天记录的口吻,“大贱人”妈妈语气关怀,“小贱人”姐姐同样如此,家庭氛围十分和谐,她根本不知道那些龃龉。 还以为她们都是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钟宁知道自己不像原身,她也实在装不出来。 那就不装了,和家里人修好关系,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钟宁:“再有下次,我一定会和家里及时报备的。” 钟家主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向钟宁,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最后只是语气稍有和缓地说道:“知道错了就好。” “快进来吧。” 一行人走向别墅。 钟宁尽量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环境,装出一副很熟悉的样子来。 钟家的庄园别墅,瞧着就很像她上辈子电视剧里看过的那些,大大的花园,喷泉,修剪好的灌木,就只是没有夸张的红毯和路两旁挨个鞠躬的佣人。 但设计师的水平显然很高,各种灌木花卉搭配起来并不杂乱,反而有种宁静优雅的韵味。 胳膊被人碰了一下。 钟宁低头看去。 冷白的指尖沿着手腕滑落,将手指塞进她的指缝里,十指相扣。 手的主人神色如常,钟宁却反倒不自在地把五根手指叉开,转念一想这样太蠢了,又故作镇定地合拢。 指腹虚虚搭在对方的手背上。 那一小块皮肤,又软又嫩,比豆腐还要柔软,细腻如最好的天鹅绒。 ——谢拾青的皮肤,触感的确十分细腻,而且很薄,很容易留下痕迹。 钟宁目光躲闪,想到对方之前说的道歉方式,口腔里仿佛还残留着搅弄樱桃梗的异样感,不由得咬了咬舌尖。 正好碰到了伤口。 她疼得一颤,一点旖旎心思都没了。 钟梓暖落后几步走着,看到这一幕,眸光转冷。下一刻,她绽开笑容,就像是每个关心妹妹的姐姐一样,口吻亲昵中带着一点埋怨,说:“你昨晚去哪儿了,再怎么生气跑出去,也不能一点消息也没有,起码给家里回个话,让大家知道你的安全。” 钟宁看到她,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自己的亲姐,她们两个的语气真的很像,有时候她贪吃零食,撑得吃不下饭,姐姐就会用纵容又不赞同地眼神看着她——不是不让你吃,但是少吃一点啊,不要影响吃主食的胃口。 钟梓暖的话落到她耳朵里,自动就翻译成了——不是不让你离家出走,但多少得吱一声,报个点。 这种相似让她产生了不少好感,迅速把自己代入进别扭妹妹和温柔姐姐的设定里。 “是在谢小姐家过夜来着。” 钟宁神态有些羞臊。 虽然这不是自己亲姐,但多少也算带着女朋友见家长,更不要说一会还要商量结婚的事情。 没想到上辈子单身二十几年,一朝穿越,马上就成了已婚人士。 她的脸皮不是很薄,但对待感情却很认真,所以总是忍不住要不好意思。 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谢拾青将会是她今后共度一生的人。 微风吹起钟梓暖的黑发,像是要整理发丝,她抬手将顺长的直发别在耳后,也借此遮掩了眼中一瞬划过的暗色。 “原来是这样。”她说,白裙随风飘动,“你现在是要同意联姻了?” “是的。”钟宁说。 第16章 她当然不会直接详细说两个人已经有了妻妻之实,是一定要在一起的,但肯定的态度摆得端正。 叫人一打眼就能看出来,她是认真的。 钟梓暖不说话了,她们也走到了别墅门口。 没有保镖跟随,钟宁无需提醒就承担起了引路的责任。 她稍稍往前一点,牵着谢拾青的手也握紧了一些,领着人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在旁边。 茶几上摆着佣人刚刚端上来的新鲜水果,她侧过头,轻声将水果的名字都说了一遍,末了问道:“你有想要吃的吗?我去拿。” 谢拾青嗓音甜蜜,“没有呢。” 钟家主坐到另一边沙发里,她的态度很是热络,招呼着谢拾青自在些。 事实上,钟家与谢家的关系,一直以来都非常不错,两家是长久的合作伙伴,谢家开的是娱乐公司,但也多少涉及一些其他产业,钟家开的是影院和商场,在业务上多有合作。 谢家主和谢夫人的葬礼,在当年也是由钟家主忙前忙后,一手操办。 曾经,谢拾青真的认为,钟家主是个重情的人,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大方、宽容又和蔼的长辈,会向自己伸出暗藏的屠刀? 她唇边的笑是亲近的弧度,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好一阵,几乎没有其他人插嘴的余地。 终于从回忆过去,关心现状的话题结束,经过了足够长的铺垫,钟家主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拾青啊,你觉得什么时候办订婚宴合适?都看你。” 谢拾青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就定在八月中吧,预留出发请柬的时间。” 现在是七月中旬,这是一个让钟家主非常满意的时间,它足够快,足够早。 她们这个阶级的人,一旦敲定什么,就很少有反悔的事了,联姻更是如此。 早一点把这件事彻底定下来,宣布给所有人知道,就没有变改的机会。 就算两个人感情不和,想要离婚,又或者是各找各的,那也是结婚以后的事。 钟家和谢家关系诚然很好,但联姻涉及到股份的交换,这种联结,比合作伙伴要更上一层。 钟家主十分高兴地笑道:“好好好,那就八月中,到时候就在海悦酒楼办吧。” 这是钟家旗下的星级酒楼,经常举办一些大型宴会,谢拾青对此没有异议。 定好了正事,钟家主就邀请她去书房,再聊一聊业务合作的事情。 钟夫人是全职太太,平日里只和别家的太太聚在一起做做美容,并不插手公司事务。 两个人走后,她看向钟宁,面上带着笑,说道:“你昨天大吼大叫地跑出去,我还真以为要出什么乱子。” 钟宁有些羞窘地说:“昨天是我太冲动了,妈妈,不过还好谢小姐不在意。” 钟夫人大吃一惊,以至于惊讶的神色完全掩饰不住,它从底层浮起,使得面上那抹笑意变得有些扭曲,“你说什么?” 她什么时候从这人嘴里听过“妈妈”两个字!不叫她贱人都是心情好了! 钟宁还以为她问具体的细节,但她不好意思说那么详细,只好含蓄地说:“谢小姐人又温柔,又大方,我嗯……喝醉了,她就收留我住了一夜,今天又送我回家。” 这是钟宁吗?这是谢拾青吗? 谢拾青温柔?真该看看她那些一蹶不振的竞争对手怎么说。 钟夫人一时结舌,差点连装出来的慈祥形象都维持不住了。 “你确定要联姻,不反悔?要知道,你是要入赘进谢家的。” “我真的确定。” 钟宁在心里嘀咕,入赘到底是多可怕的事,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在乎。 这不就是个名头吗,本来结婚双方就都要单独出去过的 ,何况谢拾青的确事业有成,赚得超级多,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在吃软饭。 凭她自己的能力,就算从盘古开天的时候开始攒钱,也抵不上谢家的资产。 尤其想到那些转账,心就更虚了。 就算说自己独立,也张不开口啊。 说入赘,起码心理上还能过得去。 看到钟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噌地站起来,有些吞吐地说:“我回房间了。” 生怕对方再问一些更细节的东西,昨晚上发生的事,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钟宁从客厅溜走,上楼后随便叫了一个佣人,让她领着自己回房,说是要收拾东西。 后者不疑有他,带着她来到三楼卧室后,主动去了衣帽间。 钟宁则去翻床头柜,在里面找到了钱包和身份证,松了一口气,随后也进衣帽间去挑衣服了。 原身的衣帽间非常大,衣服风格倒是很鲜明,她瞧着是像原宿风、<a href=https:///tags_nan/gangfengwen.html target=_blank >港风那种,倒是还挺酷的。 想到头发上的蓝紫色挑染,大概也能猜出来这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 钟宁的穿衣审美很多元,几乎没有她不喜欢的类型,倒也接受良好,兴致勃勃地选了一些自己喜欢的,本来想和佣人一起叠,却被后者委婉地拒绝了。 她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不知道收纳也有讲究,过去完全是在帮倒忙。 讪讪地从衣帽间出来,看到飘窗放了一个平板,她走过去,拿起来打开,随意向下一看,就看到不远处的玻璃花房里,谢拾青和钟梓暖正在一块说话。 繁茂的植物竞相生长,遮住了两人大半身型,钟宁能辨认出来,纯靠衣服。 第17章 钟宁没什么多余想法,两家人的关系,在刚刚的寒暄中她就有所体会,谢拾青和钟梓暖认识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走下楼,看到管家吩咐一个佣人去找她们,说是快到晚餐时间了。 钟宁就自告奋勇,把这个任务接了过来。 她想多走一走,熟悉一下钟家的地形。 寻着记忆里的位置,钟宁沿小路绕到别墅后方,边走大方地打量周围环境。 夕阳柔美,仿佛将所有的一切都贴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让翠绿的树叶也反射出碎光。 馥郁的花香气被风送来,钟宁深吸一口,欣赏着景色,心情仿佛都被涤荡了。 绕过一从灌木,她远远地看到两个人的身影,便要走过去。 刚迈一步,就见到钟梓暖突然上前,抱住了谢拾青。 ———————— 忘记十指相扣是什么姿势,自己和自己扣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辛酸x 【前面的章节都修了一下,重点是前三章,目前谢总不知道钟宁是穿过来的哦,以为她是原身在假装,这样子】 第9章 一行人走到别墅门口。 没有保镖跟随,钟宁无需提醒就承担起了引路的责任。 她稍稍往前一点,牵着谢拾青的手也握紧了一些,领着人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在旁边。 茶几上摆着佣人刚刚端上来的新鲜水果,她侧过头,轻声将水果的名字都说了一遍,末了问道:“你有想要吃的吗?我去拿。” 谢拾青嗓音甜蜜,“没有呢。” 钟家主坐到另一边沙发里,她的态度很是热络,招呼着谢拾青自在些。 事实上,钟家与谢家的关系,一直以来都非常不错,两家是长久的合作伙伴,谢家开的是娱乐公司,但也多少涉及一些其他产业,钟家开的是影院和商场,在业务上多有合作。 谢家主和谢夫人的葬礼,在当年也是由钟家主忙前忙后,一手操办。 曾经,谢拾青真的认为,钟家主是个重情的人,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大方、宽容又和蔼的长辈,会向自己伸出暗藏的屠刀? 她唇边的笑是亲近的弧度,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好一阵,几乎没有其他人插嘴的余地。 终于从回忆过去,关心现状的话题结束,经过了足够长的铺垫,钟家主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拾青啊,你觉得什么时候办订婚宴合适?都看你。” 谢拾青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就定在八月中吧,预留出发请柬的时间。” 现在是七月中旬,这是一个让钟家主非常满意的时间,它足够快,足够早。 她们这个阶级的人,一旦敲定什么,就很少有反悔的事了,联姻更是如此。 早一点把这件事彻底定下来,宣布给所有人知道,就没有变改的机会。 就算两个人感情不和,想要离婚,又或者是各找各的,那也是结婚以后的事。 钟家和谢家关系诚然很好,但联姻涉及到股份的交换,这种联结,比合作伙伴要更上一层。 钟家主十分高兴地笑道:“好好好,那就八月中,到时候就在海悦酒楼办吧。” 这是钟家旗下的星级酒楼,经常举办一些大型宴会,谢拾青对此没有异议。 定好了正事,钟家主就邀请她去书房,再聊一聊业务合作的事情。 钟宁虽然能毫无芥蒂地开口管钟梓暖叫姐姐,可钟夫人这个妈妈,她却不太好意思叫,就借口说自己想带点衣服回家,要收拾收拾,直接溜走了。 她上楼后随便叫了一个佣人,让对方领着自己回房,说是要收拾东西。 后者不疑有他,带着她来到三楼卧室后,主动去了衣帽间。 钟宁则去翻床头柜,在里面找到了钱包和身份证,松了一口气,随后也进衣帽间去挑衣服了。 原身的衣帽间非常大,衣服风格倒是很鲜明,她瞧着是像原宿风、港风那种,倒是还挺酷的。 想到头发上的蓝紫色挑染,大概也能猜出来这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 钟宁的穿衣审美很多元,几乎没有她不喜欢的类型,倒也接受良好,兴致勃勃地选了一些自己喜欢的,本来想和佣人一起叠,却被后者委婉地拒绝了。 她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不知道收纳也有讲究,过去完全是在帮倒忙。 讪讪地从衣帽间出来,看到飘窗放了一个平板,她走过去,拿起来打开,随意向下一看,就看到不远处的玻璃花房里,谢拾青和钟梓暖正在一块说话。 繁茂的植物竞相生长,遮住了两人大半身型,钟宁能辨认出来,纯靠衣服。 钟宁没什么多余想法,两家人的关系,在刚刚的寒暄中她就有所体会,谢拾青和钟梓暖认识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走下楼,看到管家吩咐一个佣人去找她们,说是快到晚餐时间了。 钟宁就自告奋勇,把这个任务接了过来。 她想多走一走,熟悉一下钟家的地形。 寻着记忆里的位置,钟宁沿小路绕到别墅后方,边走大方地打量周围环境。 夕阳柔美,仿佛将所有的一切都贴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让翠绿的树叶也反射出碎光。 馥郁的花香气被风送来,钟宁深吸一口,欣赏着景色,心情仿佛都被涤荡了。 绕过一从灌木,她远远地看到两个人的身影,便要走过去。 第18章 刚迈一步,就见到钟梓暖突然上前,抱住了谢拾青。 铃兰如同珠串灯笼一般悬挂在嫩绿的花茎之上,仿若一个个棉花云朵,纯白柔静。木香柔韧的枝蔓攀爬在花架上,嫩黄如鹅绒的花朵一丛丛开放,几乎掩住了底下的叶片,垂挂的吊兰,蓬勃的大飞燕,含苞的白山茶……数不清的花木不分季节不分时令,在玻璃花房内竞相绽放。 甜蜜浓郁的花香汇成一道无形的溪流,围绕着花房内的两人盘旋流动。 钟梓暖纯洁如一株白莲,谢拾青宛若带刺的玫瑰,两人相拥的画面,看起来尤其唯美。 下一秒,她们就分开了,前者还踉跄了两步。 钟宁走过去,表情自然,语气关切中带着好奇,“你们在聊什么?” 地上有几根折断的花枝,钟梓暖脸色有些不自然,旋即笑了下,“没什么,就是说说以前的事。” 谢拾青却面色不虞,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问:“你看到了?” 钟宁不明所以:“看到什么?” 忽地,她恍然明悟,不解地问:“啊!看到了,怎么了?” 钟梓暖弯腰捡起地上的花枝,笑容款款道:“只是刚刚不小心脚崴了,拾青扶了我一下。” 谢拾青勾着唇,没对这个解释做补充说明,心里却抱着看戏的态度,等着钟宁的反应。 钟宁给出一个关切的答案,“脚崴了,怎么会!那你还能走路吗?” 她神态关心,语气关心,手更是直接扶上了钟梓暖的胳膊,“姐,我扶着你走吧。” 钟梓暖的笑容一僵,胳膊上的触感分外清楚,那种抓握感,在她看来,简直和被一个疯子抓住没什么两样。 她什么意思? 故意的?要给我一个教训? 还是在讽刺我?阴阳怪气地嘲讽我? 用作呕的虚假的“姐姐”,讥讽我的谎话? 仔细想想,今天回来,钟宁的态度就大变样,对妈妈也装出一副浮夸的亲近做派,她是从哪儿学到的这种恶心人的伎俩! 还不如像之前那样,她宁愿一见面就吵架,起码那样够蠢够直白,反正吵架对钟梓暖而言不会有任何损失,她只需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宽容和温柔,母亲自然而然就会偏向她,训斥钟宁。 现在钟宁也学会恶心人了,装出姐友妹恭的姿态,母亲只会乐见其成,她和妈妈才是被恶心到的人。 上次她和钟宁有过肢体上的接触,是钟宁给了她四个大嘴巴,虽然钟宁也得到了教训,但口头训斥和扣零花钱有什么用! 她的脸肿了一周才好! 那一周她都被迫戴上口罩,说自己过敏了,连乐家的聚会都没去成! 尽管瞧不起钟宁的智商,可对她的破坏力和行动力,钟梓暖心里还是有了一些不愿意承认的阴影。 蠢人的破坏力要比聪明人高多了,因为做事从不考虑后果。 不戴口罩,就这样走出去让所有人看,钟宁才不在乎!她巴不得两人不和的事闹得天翻地覆。 自从那天以后,钟梓暖被迫收敛了不少,就算要说点刺激人的话,也得掂量着,生怕再挨上几个巴掌。 现在再度被近身,钟梓暖身体僵硬,一步也不想走,忍着尖叫的冲动,她勉强维持着笑,推拒道:“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我还能走,不用你扶。” 钟宁又凑近了一些,担忧地说:“真的吗?姐你不要逞强啊,脚扭伤很严重的,我之前看新闻就说,有人扭伤脚但是没在意,一直忍着疼,后来脚腕都肿了,去医院才发现是骨折。” 对这个姐姐,她观感还是很不错的,又温柔又有气质,因而关心的话完全是出自肺腑,满满都是真心实意。 钟梓暖听到这番话却面色一白。 这是在威胁我,要打断我的脚腕? 她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用力从对方的手腕里挣开,匆忙走出花房,“我自己能走,不用你费心了。” “哎……走好快啊。”钟宁望着她的背影,茫然极了。 一旁的谢拾青实在没忍住,大声笑得直不起腰。 钟宁更是一头雾水。 谢拾青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甚至泛起了一点湿意。天呐,她真的太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看钟梓暖吃瘪,比赚一单大生意更让人心情舒畅。 果然,垃圾换个位置,也有可能发出绝佳的作用,现在不就证实了吗? 根本不是脚崴,那的确是一个拥抱。 钟梓暖趁她看不见,自顾自地抱上来,立刻被她推开了。 这个看似纯洁,实际内里污秽不堪的人,实在让她感到反感、厌恶。 如果她承认自己是精神扭曲的人,那钟梓暖就是比她还要卑劣癫狂的疯子,谁信了那副纯洁的皮囊,谁就要付出最严重的代价。 或许……或许…… 谢拾青饶有兴致地想,现在的钟宁,可以让她狠狠吃瘪。 “你是过来找我的?”她问。 “是的,要吃晚饭了。”被问话的钟宁迅速抛却了刚刚的疑惑不解,“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犹犹豫豫地问:“要牵手吗?” 一只手抬了起来。 指甲圆润整齐,只是没什么血色,瞧着有些苍白。 钟宁如愿以偿地握上人的手,脑海里想的却是谢拾青的饭量,吃那么一点,营养怎么可能跟得上。 第19章 身量也是过分纤细,弱不禁风的模样,和健康完全不搭边。 怪让人心疼的。 “对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可不可以也叫你拾青?” 她有点扭捏,耳垂也红了起来,又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太过突兀,急忙辩解道:“我是看到其他人都这样叫,所以才……而且,嗯,我们两个是要结婚的,称呼你谢小姐,就是会不会有点生疏呢?” 谢拾青敏锐地在她吞吐的词句中,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是害羞吗? 升高的体温,断续却急促的呼吸,笨嘴拙舌的用词……是的,没错,她在害羞。 ——因为她试图拉近她们之间的关系和距离。 真能装啊。 谢拾青感到一阵荒谬和难以言喻的好笑。 不过她心里的反感,却奇异地降下去一些。 谢拾青喜欢聪明人,不喜欢蠢货,如果钟宁真的能一直维持下去,她们两个,或许能成为不错的合作伙伴。 当然,仅在彻底吞并钟家之前。 对于钟氏,她势在必得,钟宁想要拿谢氏借力,殊不知,她也在用钟宁当跳板,去插手钟氏的份额。 谢拾青笑容缱绻地说:“可以呀,你想怎么叫我都行。” 不管怎么看,她都大赚特赚,抚慰剂的研发也能更顺利。 “亲爱的、宝贝、甜心、亲亲,怎么都可以。”她说,“你也说了,我们以后是妻妻关系,称呼上再亲密一点也没关系。” “对不对,宁宁?” ———————— 钟宁(关心):你的嗓子怎么了 钟梓暖:她要毒哑我的嗓子! 钟宁(关心):你最近好像闷闷不乐的 钟梓暖:她在看我笑话! 钟宁(关心):要不要一起逛街呀 钟梓暖:她想大庭广众下羞辱我! 第10章 钟家主是个健谈的人,或者说,她很会装出热络的外在,好长辈的形象,对着谢拾青嘘寒问暖,又叮嘱钟宁,订婚以后就收心,好好过日子,不要总是惹事。 又作为过来人,传授一些婚姻相处的经验,什么各退一步,什么宽容沟通等等,言语中充满了慈爱和关怀。 一顿饭看起来宾主尽欢,没有冷场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仿佛这是一件众望所归人人期待的大喜事。 吃过饭,钟宁表示自己想去谢家住。 钟家主直接就同意了,并且还给了她一个欣慰的眼神。 临行前,她把钟宁叫到书房,道:“你今天有了很大改变,这很好。我钟璘不想有一个愚蠢的女儿。” 她同样有着一双凌厉的凤眼,瞧人时不怒自威,“很好的想法,继续保持。” 钟宁不出所料地露出了激动感动之色,钟家主摆了摆手,“走吧,记住我说的话。” 对这个女儿,她没少头疼。 对于钟家主而言,妻子和情人,都是可以随意更换的东西,是调剂品,但女儿不是,是传承她血脉的人,也是未来钟家的继任者。 钟宁以往做过的糟心事太多,她几乎已经要放弃这个女儿,把她剔除继承者的考察范围,但今天钟宁的表现,让她尤其满意。 虚伪是商人的必修课,钟宁能够短时间内领悟到这一点,看来脑袋里不全是草包。 钟宁轻轻关上书房门,唇角的弧度不受控制地上扬,就算来十匹马也拉不直。 她本来还挺忐忑的,以为母亲不会同意,毕竟她才刚满十八,哪有刚成年就出去和人同居的,简直是大逆不道。 没想到这位母亲竟然如此开明,不仅同意,还说“很好”,让她“继续保持”,简直太夸张了。 她喜笑颜开地和妈妈还有姐姐告别,带上行李箱坐进了谢家的车。 回去的路上,几乎要哼出歌来。 谢拾青感受着她雀跃的气息,心里有些异样。 就这么一直装下去,真的不累?金钱可以那么重要,让一个人忽然就变得面目全非,和从前判若两人。 不过……她似乎没有立场来批判钟宁。 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点发堵,那一瞬间,她仿佛预见了自己以后的人生,就是在虚假和欺骗中度过。 谢拾青突然开口道:“你的标记技巧学得怎么样了?” 欢快的气息一滞,变成了迷茫,旋即化作惊慌,“学得,嗯……这个……” 谢拾青皱了皱眉,想到发热期,她又开始烦躁起来,似乎要把过去所有欠缺的信息素补回来,这次的发热期来势汹汹,回去的路上,红灯太多,车子一停一晃,她的头忽然晕了起来。 “想要信息素,宁宁。” 华灯初上,路灯的光亮明明暗暗地照在她的脸上,显出一种冰雪般的冷白。 钟宁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急忙打开腺体。 清雅的柚子花香迅速充满了整个车厢,谢拾青歪着身子,靠进人怀里,枕着钟宁的肩膀,将脸埋进她的颈侧,觉得心情平静不少。 她呼出一口气来,懒洋洋道:“别忘了,要是做得不好……” “不会的!”钟宁匆匆忙忙地截住她的话,“我会好好学,好好努力的。” 最主要的就是保持理智,不能让本能带着自己去做,那样什么技巧都白学。 虽然嘴上打包票,她心里却有点虚。 第20章 就像数学题,会做例题,不代表会做变式。 不管怎么忐忑,洗完澡以后,总要面对。医院的时候,医生有提醒她,谢拾青会需要信息素和临时标记,她后来自己查了资料,也清楚发热期得不到缓解会对人体造成多大的损伤。 床事不仅仅只是为了肉体愉悦,而是实打实的必需品,是一定要做的。 不论是出于伴侣义务,彼此约定,还是怜惜、补偿,又或是她充盈到无处安放的善心,钟宁都暗自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做好。 只是所有的自我鼓励与发誓,都在只穿着一件薄吊带睡裙的谢小姐面前分崩离析。 她是另一种美,像是柔弱的、脆弱的菟丝子,似乎只能依靠别人的帮助才能生长,而那种致命,就隐藏在娇弱的外表下。 听到声音,谢拾青转过头来看她,无光的瞳仁像是细小的黑洞,幽幽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钟宁想要逃开,又想要靠近。 两种都是身体深处蔓延而出的本能。 ——她似乎听到自己被吸入而后陷落的声音。 后来的钟宁才恍然明白,她其实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危险,只是被甘美的诱饵捕获,选择无视和沉迷。 而现在,钟宁只是醉氧般脚步浮酥地靠近,她嗅到了浅淡的甜味儿,和掺杂在其中隐隐约约的苦。 是苦艾酒的味道。 一款喜欢的人会为之上瘾,讨厌的人无论如何都欣赏不来的酒,它和谢拾青如此相称。 巧的是,钟宁属于前者。 她的信息素实在好钩,稍稍一引,就一股脑地涌出来,仿佛不要钱似的,没有比她更大方的财主,简直是敞开宝库邀请客人进来参观。 前戏,前戏…… 她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有些拘谨地坐到床边,没把控好位置,又尴尬地起身,往谢拾青的方位挪了挪。 谢拾青倚靠在床头的软垫上,放松而慵懒,头发半湿润着,不再滴水,身上还带有刚沐浴过的热气和潮气。 她闻起来像是一团柔软的云。 可世上最软的云团,也不会比她的双唇更软。像一枚果子,殷红熟透。 钟宁想到下午吃掉的车厘子,想到搅拦的樱桃梗,在舌尖发疼的同时牙根发痒。 她屏住呼吸,缓慢地吻了上去。舌尖探索的动作显出一种新手才会有的,青涩的笨拙。 但她郑重的细致完好地弥补了技巧上的不足。 没人会觉得这是不合格的,事实上,它好过头了。 甜蜜水润的唇舌分开,钟宁问:“我表现的还好吗?” 掌心蹭过绵软的肌肤,钟宁问:“这样可以吗?” 指尖探进窄小的布料,钟宁问:“你喜欢这个吗?” 起初谢拾青还会嗯一声,勉强能够算作回答,到最后她只是将脸埋进枕头里,堵住自己以为正在从喉咙里溢出的吟叫,仿佛一团雷火对着脸砸下,她耳鸣得厉害,全然听不到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纤细的身体被困在床与另一具躯体之间,每一次惊惶崩溃的躲避,都像是拱进人怀里的迎合。 钟宁交了一份满分答卷,可惜监考官已经无法做出适当的回应,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不能够往上面盖章。 放松的余韵让谢拾青昏昏欲睡,她能感受到亲昵的抚摸,不掺杂多余的意味,只是安抚,以及浅浅的亲吻。 随后,颈后传来一点刺痛,有点类似打吊针,彻底放开的身体承受信息素的注入,一次可以写进教科书里的临时标记。 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温暖怀抱,缩在被子里,又或是躺在无边的旷野上,谢拾青感到安心。 她的眼皮已经黏在了一起,想要睡觉的念头在脑海里打转,只是清洗身体的想法还扯着她,不让她放心入睡。 嘴唇翕合,她勉力挤出一点声音,还不等说出想法,双唇就被摄住,再次陷入情热的漩涡。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又或者是直接昏过去,两者的区别并不太大。 醒过来时,身体很清爽,并不黏腻,床单也换了新的,身边躺着温热的躯体,呼吸绵长,还在熟睡当中。 记忆回笼,在舒爽的同时,谢拾青感到一阵恼怒。 主要源于羞愤。 不想承认昨晚那个爽到昏过去的人是自己,当然,她很喜欢被伺候的感觉,也不得不承认钟宁做得不错,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她应该是居高临下地享受,而不是被折腾到失去意识。 这岂不是颠倒主次? 再看看这人,好大胆子,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给过钟宁可以留宿的准许? 听着人悠长平静的呼吸,她心中一股无名火腾地升起,本想直接给人一个巴掌把她叫醒,落在脸上的手却顿了一下,改成了捏腮帮肉。 一只手碰上,另一只手也找准位置,毫不留情地扯了起来。 还怪软的。 钟宁腾地坐起来,惊诧失措地喊道:“怎么了怎么了?” 谢拾青愉悦地收回手,慢条斯理地说:“你打呼噜。” 给钟宁十个脑子也想不到,做得太好也是错,她直接信了谢拾青的鬼话,有些尴尬又迷惑地说:“啊?我竟然打呼噜吗?以前从来没发现……” “可能是太累了,对不起啊,是不是吵到你了?” 道歉的话在她嘴里似乎不需要通行许可,能随随便便就说出来,谢拾青听了,反倒不高兴起来,“你没脾气的吗?” 第21章 “我掐你脸,你就不生气?” 钟宁不解地眨眨眼:“是我先吵到你的,为什么要生气,你叫醒我是对的。” 谢拾青嘴唇轻抿,那股无名火又烧起来,不过理由却不一样——为了股份,连自尊都不要了,钱权就有那么重要?想到每次转账,这人都欢欣雀跃的模样,她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钟宁没有那么好的察颜观色能力,不知道枕边人正怒气冲冲,她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六点呢,要起床吗?还是接着睡啊。” 没等到回话,手机先一震。 【您尾号4399的银行卡到账五千万。】 钟宁:!!! 钟宁:“你……” 她好想说,不要再打钱了,可还没开口,就被人打断。 谢拾青不虞地压低眉眼,一掀被子,“想睡就回你房间。”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 谢拾青(愤怒又悲哀):这就是金钱给人的腐蚀吗(开始思考人生和哲学) 钟宁(困得打哈欠) 钟宁(忐忑又期待):对了,昨天我的服务还满意吗? 谢拾青:又在管我要钱,心里只有钱!(脸色铁青地走了) 钟宁:哦!这一定是满意的意思(开始高兴地转圈) 第11章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钟宁在床上坐了一会,被困倦打败的她穿好睡衣,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实在是太困了,走这几步路就已经打了四五个哈欠。昨晚做完,她又忙前忙后帮谢拾青清洗,换床单被单,后半夜才睡,到现在还不到四个小时。 钟宁迷迷瞪瞪地倒在床上,把被子一扯,翻个身就睡着了。 谢拾青洗了澡出来,房间空气安静,没有呼吸声,空无一人,分明是她习惯的状态,她却觉得有点烦闷。 把浴巾随手一扔,沉着脸换好衣服,跳过早饭环节,坐车去往公司。 谢拾青嘴角上扬,让她想想,今天该处理哪个叛徒? ………… 钟宁几乎是中午才醒过来,人睡饱以后真的会神清气爽,精神十足,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她本来想叫谢拾青一起吃午饭,找了一圈没找到人,问了佣人才知道,人家早上就走了。 当老板也要这么早就出门工作吗?还真是辛苦。 钟宁自己吃了饭,在客厅坐了一会,觉得有点没事干。 有心想和谢拾青培养培养感情,又不能直接找到公司去,那不是耽误人家工作吗。 她按开手机,找到谢拾青的好友,发了条消息。 【我起床了,你有吃午饭吗?】 退出来刷了十几分钟短视频,没有等到回复。 钟宁往沙发一仰,感到深切的空虚包围了她。如果是上辈子,她这时候多半是在直播。 钟宁的一身欧气,是经过抽卡游戏考验的,实打实的真欧。 她抽卡,从未有过保底,或者歪的情况,平均四五十抽就能出金,而且最少是双黄蛋。 自从开始玩游戏,她就没有十连出单金的时候。 上了大学,家长也支持,她就开始直播给人抽卡了,再加上游戏技术不错,也不只是抽卡,还玩很多其他的优质游戏,做实况解说,并没走搞笑路线,是靠真诚杀出重围,毕业前就有了百万粉丝。 穿之前,已经攒了一套房子的全款。 谁能想到造化弄人呢。 一想到游戏,钟宁就有点心痒痒的。 她是真的喜欢玩,爱玩,直播游戏既是事业,也是爱好。钟宁心念一动,就想重操旧业。 论赚钱,拍马也比不上谢拾青,但不意味着她就得咸鱼似的,靠人家打钱过日子吧。 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干嘛非要吃软饭呢。 她所受到的教育和自尊心,让她不太好意思能坦然接受。 分给她的房间不是专门装修过的主卧,但也样样齐全,面积很大,该有的衣帽间和小书房都配置齐全。 书房的位置正好可以改造成直播间。 说干就干。 钟宁先问了谢拾青,能不能在家里直播游戏,接着又去找管家,说想要配一台电脑。 不到一个小时,上门安装的人就来了,电脑都是最新型号,最高配置,顺带着还有一张人体工学椅。 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干。 钟宁搜了牌子和价钱,把这笔帐记在了备忘录里。 谢拾青给她打的钱,她不打算动。刚来的那天,她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一心只想着把事情圆过去,保住自己的小命,所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谢拾青口中的交易。 本就是缓兵之计,现在她们又是未婚对象,提供信息素是她应尽的责任,真要是花了这份钱,那成什么啦,岂不是真成了金钱关系了? 如果是正常的礼物,她一定会好好收下,但这种钱还是不要动了,感觉怪怪的。 钟宁告知了佣人一声,就出了门,打算办一张新银行卡,把谢拾青打过的钱,都转到这个里面去。 夏天的风城天气燥热,像是在烤炉里。但风城无愧于它的名字,南来北往、东来西往的风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吹动路两旁的榆树,也撩起钟宁的发丝,将热气带走,留下凉爽。 耳机里播放的音乐暂停,水滴声响了一下。 第22章 钟宁低头,是谢拾青的消息,她设置了特别关心和铃声。 【可以。】 真的很宽容啊。 没有生气的时候,谢拾青看起来非常好说话。 她回了一个金毛咧嘴笑的表情包,并附上一句带着惊叹号的谢谢。 办卡很快,差不多十来分钟就拿到了。 钟宁把钱都转了过去,出了银行的门就要打车回去,却听到一声猫叫。 她耳尖的同时眼睛也很利,一个猛回头就看到了灌木带里藏着的小三花,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浑身脏兮兮的,耳朵还缺了一块,眼睛糊了一片,瘦骨嶙峋,几乎能看到一根根的肋骨。 这绝不是健康小猫应有的状态。 钟宁立刻就走不动了。 帮助流浪动物,是她为数不多的习惯之一,这么说也不准确,她就是单纯喜欢猫猫狗狗,存下来的钱,支出的大头都用在给它们看病和绝育上面。 “嗨,咪咪。” 钟宁脱掉外面的防晒衣外套,把它摊开铺在地上,蹲下身子,冲三花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小猫没什么戒心,喵喵叫着就过来了,被她拿衣服兜起来,抱在了怀里。 她还是招手叫了出租车,只是目的地变成了最近的宠物医院,小猫在她的怀里非常乖巧,一路安静趴着,不吵不闹。钟宁拿起手机拍了个照片,发给谢拾青。 【捡到一只小猫!好可爱哦,但是好像生病了,我送它去医院啦】 打绺的灰黑毛发,泪眼模糊的双眼……哪里可爱了,就是一只脏猫而已。听着耳机里ai识图的播报,谢拾青只觉得莫名其妙。 消息几乎是隔一会儿就来一条。 医院看到狗狗,看到别的猫,它们有多可爱,小三花有多乖,体检也不吵不闹的。 真是烦死了。 等等,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她记得,钟宁是非常厌恶小动物的。 上辈子她和钟宁虽然没什么交流,但比起她自己,钟宁还是更厌恶钟夫人和钟梓暖两人,在谢氏遭受危机,焦头烂额的时候,或许是出于一点同病相怜的缘故,两个人偶尔也能平静地交流。 有一次,钟宁就提到了宠物的事。 她小时候是很喜欢猫猫狗狗的,也想养,但是妈妈毛发过敏,所以一直忍着。直到后来,钟夫人进门,不知怎么听说了她这个爱好,叫人送了一只猫给它。 她恨钟夫人,但猫是无辜的,晾了它几天后,还是没忍住上了心。 但有一天,猫不知道为什么发了狂,抓花了钟夫人的胳膊,又是打疫苗,又是缝针,钟夫人对钟家主哭诉,说是她纵容猫在屋里乱跑,故意让猫挠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钟家主没有调查,也许是因为被蒙蔽,也许是因为只偏向赢家,她让人勒死了那只猫,至于钟宁这个“罪魁祸首”,自然也没落着好。 小咪是性格温顺的布偶,从来不会在家里乱跑,更不要说发狂。她去垃圾桶里翻出了猫的尸体,看到了尾巴上的伤口,知道这是钟夫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厌恶小动物,再也不碰任何宠物。 其实是厌恶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这件事,发生在钟夫人刚进门的头一年。现在已经三年过去了。 这样的钟宁,会再次接受猫吗? 她对自己装也就算了,跟动物有什么好装的,喜欢猫还是厌恶猫,都对她提升自己继承人的份量,没有丝毫干系啊。 谢拾青点着手机,把消息又听了一遍。 愈发觉得奇怪。 ———————— 钟宁(跑来跑去):哇,蓝天!哇,绿树!哇,小猫! 谢拾青:咦……奇怪…… 【总算修得差不多了,为了上榜,下一章在20号周四,之后就全是日更啦,谢谢各位宝宝等了我这么久呜呜呜呜呜,评论区撒一些小红包,抱歉抱歉。前三章差不多重写了一下,后面的章节也修了修,不重看也没关系的,不太影响之后的阅读】 第12章 谢拾青:【你想养猫?】 钟宁:【没有没有,我会给它找好领养的】 谢拾青:【不麻烦吗?】 钟宁:【反正我有钱又有时间?哈哈哈开玩笑啦】 【小猫真的很可怜啊,我既然可以救,又想救,为什么不帮一下呢。】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浪费时间,吃力不讨好,可是我能得到生活的意义,得到快乐,别人的看法和眼光,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传递负面情绪,大多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如意】 【我没有理由去接受这些呀。我只在乎小猫,小猫也只在乎这次活下去的机会】 多么高尚! 谢拾青靠着椅子笑得前仰后合,面上却带着一点思忖。 难道她做这一切,是为了——我? 不怪她自恋,钟宁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钟家主更偏向钟梓暖,而她自己学习差劲,没多少本事,手里也没有钱,没有投资产业,听说因为闯祸,隔三差五就要被扣掉零花,寒酸得很,不然也不会这么在乎她打过去的几千万。 对钟宁而言,自己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可不得拼尽全力讨好吗? 只是救助流浪猫又是什么意思,拿这只快死的猫来隐喻她?她可以救猫,给予猫温暖,也可以给自己爱护。 第23章 她以为装出这幅样子来,自己就会被震动,被感动吗?就像是电视剧里那些被攻略的反派一样,念叨着什么“唯一的温暖”、“切实的光”之类不知所谓的话,对着她掏心掏肺,把所有的一切都弃之不顾? 不会天真的以为,她能用所谓的爱情去俘获她吧。 难道我谢拾青看起来像是缺爱的可怜虫吗?什么脏的臭的都能接受,连这种沾满利益的虚伪关怀,也能打动我? 别开玩笑了。 何况爱情不过是消遣的玩具,肉体的放纵,对方既然要做戏,那她就陪她玩玩。 反正,人总得给自己找点调剂。 谢拾青呵了一声,慢悠悠地回:【你人真好。】 钟宁:【哈哈哈其实也没有啦,我也是为了自己高兴啊】 检查结果出来,猫有一点腹水,得住院治疗一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病,治疗还是有点麻烦的。 钟宁爽快地交了款,摸摸小猫头,叮嘱它在医院好好养病,要快点痊愈。 回去的路上,她开始拿手机剪辑视频。 钟宁是剪辑的熟练工了,早年没请人帮忙,也没有房管的时候,视频都是她自己剪辑配字幕的。 三五分钟的短视频很快就弄完了,她发到各大app上,还花钱买了流量推广,在视频末尾说道:“有好心人愿意领养这只小三花吗?仅限风城本地人,等治好病后,我可以直接送上门,还送一袋猫粮,一盒罐头,两袋猫砂和一个猫砂盆。” 赠送的东西,在医院现买就可以,送上门是为了亲眼看一眼环境。 说起来,她自己有没有车? 钟宁最近翻聊天记录翻得很勤快,她的记性不错,大概能记下个七七八八,忘掉和不知道的东西,直接说忘了就行,人脑又不是机器,会遗忘是很正常的事。 点开和傅南霜的聊天记录,搜了一下,果然有,还不止一辆,都是超跑,停在钟家别墅车库里。 好友列表里有钟家管家,她发了消息,让司机开了银色的那辆送到谢家。 那些紫的红的,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有车出行就方便多了,下午出门着急,谢家只有一位司机,跟着谢拾青走了,她习惯性就去打了车。 或者说,她完全忘了有钱人出行大多都让司机代驾。 回到家里,下午时间才过去一半,钟宁摩拳擦掌,坐到了崭新的电脑桌前,抚摸着超大显示屏,嘿嘿笑了几声。 开机! 游戏她都找好了,就是最近刚出的,很火的《星核》,全开放世界二游,她看了几个游戏视频,战斗流畅,画面精细,最主要的是,角色很好看! 谢拾青晚上回家,就听见细碎的笑声和说话声从钟宁房间传出来,别墅的隔音很好,按道理她不会听见什么动静,所以她才同意这人的直播请求。 这点小恩小惠,对她没有任何影响,随手给出去,还能获得感激,提高自己形象,是谢拾青经营公司时做惯了的。 为什么这样吵,钟宁的嗓门这么大? 她走上楼,打算换掉外出的衣服,却又听到了其他女人的声音。 谢拾青容色一敛,一步一步走到门口,房门没锁,开了条缝,怪不得声音传了出来。 “在干什么?” 钟宁循声回头,顺手把麦克关了,惊喜地说:“拾青,你下班啦!” “我在直播抽卡,已经有四千多的粉丝了。” 她旁边另有一道声音,“小姐。” 是家里的佣人。 谢拾青虽然要求她们平时做事都降低音量,少闲谈,但这些人的声音,她还是记得的。 谢拾青淡淡说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钟宁随意笑着说:“噢!晓琳也玩这个游戏,刚好就来做我的客户,我自己的号是新号,没有星石,抽不了角色。” 晓琳……连名字就叫上了,那么亲密。我是在问她,你着急开口解释什么。 故意刺激我? 真是低级的手段。 谢拾青一个转身,走了。 钟宁眨眨眼睛,怎么说走就走,懂了,应该是去换衣服吧。她记得谢拾青在家里都会穿更舒适的家居服,有点像大褂那种款式。 身上这套修身旗袍,明显是外出才会穿的。 看来是一回家就来见她的,她都不知道谢拾青什么时候回来,错过了去迎接的时机,实在是太失职了! 钟宁懊恼地鼓了鼓腮帮,下次一定要记住了。 她转眸看向晓琳,“我们快点把卡抽完,一会儿要吃晚饭了。” 直播间粉丝都在发问号,问主播去哪儿了,是不是自己卡了之类的话。 晓琳却迅速摇了摇头,“先不抽了,钟小姐,我得赶紧去准备了。” 话说完,她鞠了个躬,带着手机就跑,速度比兔子还快。 钟宁:“哎……?” 她人走了,但是账号还没退,钟宁犹豫了一下,主动退了出去。 人家都说不抽,她自己要是再动,很不礼貌。 钟宁重新打开麦克,语气轻快又遗憾地说:“号主不抽了。刚刚家里人回来,我也得吃饭去了,今天就先播到这里,我简介上写了粉丝群号,想进的可以进一下,明天直播时间会在群里通知的。” “拜拜,明天见。” 她关掉直播,洗了把脸,出门时正好看到谢拾青也走出来,脸上笑容一绽,“今天工作辛苦了!” 第24章 “管家置办的电脑,很好用。” “我今天很想你,拾青。” 想我?谢拾青心底嗤笑,想我还有功夫和别的女人调笑?不就是演嘛。 红唇勾起,谢拾青软着嗓子说:“我也想你,宁宁。” ———————— 谢拾青:我看看哪个小妖精在这里兴风作浪! 钟宁:她好爱我,一回家就先来见我,呜呜呜 晓琳:啊啊啊啊雇主的脸色好难看!完蛋了,我要被辞退了! ——本文不会有一个npc打工人受到伤害! 感谢在2024-06-13 13:30:44~2024-06-19 13:3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 12瓶;天天吃烧烤 10瓶;绝承启、h踢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钟宁受宠若惊。 她的确是想了谢拾青很多次,从睁眼就开始。 她来到这个世界,没有朋友,也没有真正的家人,唯一还算熟悉的,能够放在心里惦念的,也就只有谢拾青了。 没想到谢拾青也在想她。 向来诚实的钟宁根本没想到还有说谎这个选项。她曾经认识的人,也都很真诚,好朋友也都是掏心掏肺的。 已经单方面把欺骗这个词从人生字典里抠除了。 “我其实很想多找你聊天,但是又怕耽误你工作。现在这个频率会打扰到你吗?” “仔细想想,我的话好像是有一点多。”钟宁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和你分享一下。” 她很是体贴地说:“我的消息,你有时间回的时候再回就可以,忙的话放在一边就好。” 谢拾青本就是这样做的。 甚至是不忙的时候,她看着烦了,也没有回,就放一旁晾着,什么时候想回了,再随便发上一条。 但钟宁的态度,还是让她的心情稍稍舒缓了一些。 这才是迎合人该有的态度。 眉尾微扬,谢拾青用尾指卷着一缕黑发,笑容里总算带着一点真心实意的味道,她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不介意给点甜头。 “要不要牵手?” 做了正确的事,就要奖赏,错了错误的事,就要惩罚。这是上位者对待下位者的手段,也是和训狗别无二致的方法。 因为眼盲,天然就少了一个察颜观色的利器,谢氏又是这样一个几乎用虚假和人设包装填充起来的娱乐公司,这些待人接物的技巧,几乎被谢拾青锻炼成本能一样,自然而然就用了出来。 她也并不觉得有任何错误。 钟宁则是要欣喜若狂了。 大进展! 谢拾青的手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算柔软,因为太过纤瘦。 五指细长,并没有多少肉,却是很小的一只。 钟宁却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好似一个死变态,总想着贴到人身上去。 隔着手机屏幕的时候还好,只是忍不住要想对方,但当谢拾青就站在她面前时,钟宁便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仿佛这人有什么吸力,只要一见到,她就想着凑过去。 一凑过去,便想着再近一点,亲吻的念头蠢蠢欲动。 牵手的动作,勉强能缓解这种渴望。 虽然不能真正缓解心中的干渴,但好歹也能润润嗓子。 她们一起来到一楼,晚餐还没有好。不是大厨惫懒,忘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而是谢拾青不习惯一回家就用餐。 依照她的想法,人要是一天三顿都不用吃饭才好,反正她不喜欢。 早中晚三餐,想推就推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才稍微吃上几口。 她巴不得越晚越好。 不过这两天,或许是因为有了钟宁的信息素,她的身体和情绪都平稳了不少,也有胃口多吃上那么几筷子。 钟宁却很珍视这次短暂的相处。 她们未来的确有大把的时间,有一辈子那么长,可现在的每分每秒,也是十足珍贵的。 该聊点什么好? 怀揣着隐秘的小心思,她并没有松开交握的手。 要怎么做,才能快速拉近彼此的心呢? 她不介意把自己摊开来,让内心暴露在谢拾青面前,接受她的看法、反馈,点评哪部分喜欢或是讨厌。 喜欢的部分,她就保留,讨厌的部分,她就改正。 但谢拾青却实打实是一个敏感的人,她必须要斟酌着,小心翼翼地靠近,不让自己说出的话,成为无意间伤害人的匕首。 就像是在医院的那次。 “要不要去散个步?现在外面的温度正好,很凉快。” 谢拾青随意地应了。 诚如钟宁所说,夏夜是最适合出门散步的时间。 晚风徐徐,带来一阵阵馨香,地面的灯光盖过了星子的光芒,但如银盘的圆月正不紧不慢地升起,散发着微黄的暖光,即便没有路灯,也能照亮四周的景色。 粉紫的玫瑰抖动着静谧的花瓣,钟宁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 说玫瑰花的颜色很独特? 钟宁看不到啊,这不是硬往人伤口上戳。 说今夜月色很美? 太尴尬了,而且和上一个有着相同的问题。 说今天发生的趣事? 已经在微信里都说过了。 第25章 聊天竟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吗! 钟宁几乎要把脑子想炸了。 “你很喜欢打游戏?”谢拾青开口了。 钟宁忙不迭说道:“是的是的,而且我运气很好,所以想要靠直播游戏帮人抽卡来赚钱。” 游戏直播在年轻人里是很火的东西,谢氏旗下的明星还有为游戏代言,做cos联动的商业活动。 谢拾青对游戏的感官很复杂。 她从前认为,游戏是虚假的,提供的是短暂且如同水月镜花一样的精神愉悦,将心神寄托在一串虚拟数据上,这是多么无助可怜的人,才会有的行为? 可后来,那场巨大的变故发生后,她蓦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假如现实世界里没有可供灵魂栖息的领地,就算只是片刻的安慰,也足以称作千金不换的救命稻草。 只是她双目失明,就算想找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和游戏搭不上边了。 那段时间,她开始大量地听歌,音乐剧,歌剧,古典乐,流行乐,重金属摇滚,后朋…… 把音量开到最大,几乎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让脑子里徘徊不去的刹车声、尖叫声,痛苦的喘息,断续的遗言……被乐声盖住。 这是欲盖弥彰的做法。 但的确给了她短暂的喘息间歇。 谢拾青从不怀念母亲,她放不下的只有生养她的妈妈。 这片玫瑰花园,同样凝聚了那个温柔女性的心血。 思潮从过去的回想掠过,谢拾青听着微风拂过花瓣的簌簌声,一种宁静感包围了她。 想到钟宁和那个佣人的事,她倒不是吃醋,更多的只是一种占有欲,见不得身上带着自己未婚妻名头的人,和其他女人说笑而已。 虽然那也不算是说笑。 但她看了很不舒服。 谢拾青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格,她不高兴的时候,只会让身边人比她更不高兴。 不过现在的确消气了一点。 思忖了一会儿,她忽地咬着唇笑了几声。 钟宁被笑声勾着,目光便落到了谢拾青过分红润的唇上,唇珠丰满,又软又甜。 嗓音更是含了蜜一般,“宁宁,要不要接吻?” 第14章 晚风卷起谢拾青垂顺的黑发,让它们抚在钟宁的手臂上,带来一种微凉又麻痒的感觉。 接吻。 钟宁此前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热衷这件事,如果条件允许,她真想整日整夜地和谢拾青腻在一起,嗅着她身上或浓或淡的苦艾酒味道,仿佛喝醉一般,同人唇齿交缠,在间歇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小话。 面对这句邀请,她说不出一个不字。 钟宁的吻技进步速度是肉眼可见的,她是个很好的学生。 谢拾青拥有独家发言权。 只消几次,她就能找到自己最喜欢的方式,舌尖深入的动作缠绵且温柔。 唇瓣刚贴上,柚子花的味道便散发了出来。 将人一下拉回春天。 百分百匹配的效用实在太完美,谢拾青心里浅淡的燥郁被迅速扑灭。 她闭上眼沉迷了一会儿,等到自己身心皆是愉悦后,就伸出手,将人推开。 猝不及防地分离让钟宁迷惑地睁开眼睛,本能地再低下头,想要继续深吻。 却没能碰到水润的唇瓣,而是一根手指。 “该回去了。” “啊?……对,要吃饭了。” 钟宁的话里是未经遮掩的失落。 谢拾青听出来她的意犹未尽,唇角轻提,“走吧。” 她当然是故意的,正如同她对钟宁的依赖一样,钟宁对她,也有着忍不住靠近的想法,并且绝对比她还要深。 她能感受得到。 或许这人的言语中的喜欢是假装出来的,但身体下意识的亲近,却不曾作伪。 挑起人的兴致,又无视她的需求,反正信息素也已经到位了,谢拾青恶劣地感受着身旁人躁动的气息和无意识握紧的手。 唇边笑意加深。 晚饭结束,她刻意忽视钟宁的欲言又止,自己回房了。 反正她看不见,不清楚这人有话要说,不是很正常? 钟宁像个没头苍蝇似的绕着谢拾青的门口转了几圈,好想开口问她今天要不要标记,又张不开嘴。 她目前的羞耻心,只能支持她问出牵手这个等级的话来。 不同于钟宁的大方,谢拾青对自己信息素的把控十分严格,一丝一毫都没有散发出来。 钟宁就像是一个饥肠辘辘的人,脑海里幻想的大餐就在门内,却没得到用餐许可。 偏偏她深深记着佳肴的美味,肚子里的馋虫在剧烈抗议。 又焦躁不安地转了几圈,她还是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忍住!控制自己!不能像个欲求不满的禽兽啊钟宁! 她走进浴室,打算学小说里的人物,冲个冷水澡,水刚沾上身子就叫着跳起来,哆哆嗦嗦地换成了热水。 这个苦,她还真没吃过。 一点冷水就足够让她清醒过来了。 睡了个很旖旎的觉,早上醒过来,钟宁默默换了套内衣,出门的时候,才看到谢拾青已经在楼下坐着了。 貌似她每次都比自己醒得早。 早饭已经被端上了餐桌,钟宁还记得谢拾青喜欢安静的环境,一句早上好憋回了嗓子里,默默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下。 第26章 今天的菜量就很足,完全够钟宁的饭量。 谢拾青还是没动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昨天见过的白西装助理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别墅,附耳跟她说了几句话,她眉头微蹙,去书房了。 钟宁眼巴巴地看人离开,连嘴里甜甜的南瓜粥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没有早安。 好惨啊。 化伤心为食欲,她又喝了一碗粥。 谢拾青在书房工作,非必要情况下,钟宁不想去打扰她,就拿上车钥匙,打算去医院看看之前的小三花。 之前剪辑的视频因为得到推广的缘故,各大平台的播放量已经加起来已经有十几万了,评论也很多。 毕竟热爱小动物的人比比皆是。 后台私信倒不是很多,不过钟宁都一一回复,问了很多问题,比如家里有没有原住民,是不是新手,会不会封窗,未来会不会给猫绝育等等。 学生和情侣是她直接排除在外的。有固定住所和工作的人优先,这其中多猫家庭的也优先。 猫喜欢小团体群居,而且养过猫的人,会更加有经验,只要看看原住民的照片,就能看出来它们过得好不好了。 多方筛选之下,钟宁暂时敲定了一位领养人,正好今天是周末,对方休息,也开车来到了医院,打算看一看小猫。 小三花恢复得很快,她的生命力非常顽强,钟宁咨询过医生,打开笼子,把它拿出来抱了一会儿。 领养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暗绿色的吊带长裙,卷发,成熟仿若一瓶陈酿,有一种沉静的气质。 她叫乐知雨,是乐家人,一个画家,家里已经养了三只猫了,最近正想着再养一只长毛三花,正巧看见了钟宁的视频。 “知雨姐。”钟宁笑着和她打了招呼,“你看。” 小三花眨着圆圆的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乐知雨,后者摸了摸它的头,它就开始打起小呼噜,非常亲人。 “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了,但是还需要过来打针。”钟宁说,“不过它恢复得很快,治疗也很及时,应该不会复发。” “那就好。”乐知雨说。 她说想要把这几天的治疗费转给钟宁,钟宁当然没要。又说明天接三花出院,自己就可以了,那些猫粮什么的,也不用钟宁买。 后者想了想,同意了。 主要是钟宁感觉,乐知雨好像有点社恐,说话音量不大,眼神交集也很少,这种类型的人她见过很多——在漫展。 这是一个喜欢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她提出送猫上门,本就只是为了看一眼猫的生活环境,不过乐知雨是乐家人,经济条件自然不用多说。 两个人没一起吃午饭,临到中午,钟宁提出离开,看得出来乐知雨松了口气。 她擦着饭点回家,换鞋的时候在客厅见到了谢拾青,茶几上还摆着什么。 走过去一看,是不同样式的请柬。 “拾青!中午好。你怎么在客厅坐着?” 谢拾青抚摸着请柬的手一顿,嗓音喜怒难辨地说:“你去哪儿了?” 钟宁的屁股刚挨在沙发上,闻言回道:“去医院看小猫了。” 谢拾青哼笑一声,“猫也用香水?” 昨天的信息素早就没用了,她早上起来就有点不舒服,助理说之前处置的叛徒有了新的动作,只好忍着难受去工作。 好不容易弄完,想找钟宁,却发现人不在家! 谢拾青面色阴沉,仿佛比天边的乌云还要暗上一度。 承认自己的渴望与需求,让谢拾青已经很不耐,没找到人,更是激发了她心底的燥郁。 她坐到客厅,就是想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香水? 钟宁低头嗅了嗅,在身上闻到了几不可察的一点香气,“应该是领养人身上的香水。” dx家的暗夜玫瑰,omega最爱香水排行榜第一,经典款。 谢拾青可明白得很。 走了一上午,是去见猫还是见人?她倒是高兴,自己却忍着发热期的异样,还要处理工作。 把请柬往茶几上一扔,纵然想要标记,谢拾青也不愿意开口。 出门一趟,身上沾了别的omega的味道,钟宁到底有没有alpha的自觉? “这个是订婚宴的请柬吗?”钟宁拿起一个红封皮打开看。 “是离婚请柬。”谢拾青冷冷道。 ———————— 谢拾青:背着我去见别的omega! 钟宁:omega?什么omega,猫猫真可爱呀! 第15章 钟宁拿着请柬的手一松,硬质的红封皮吧嗒掉在地上,“什么、什么离婚?” 她惊得说话都磕巴起来,“你要离婚?” 掉在地上的请柬摊开,露出里面的内容。钟宁悬着的心又落回肚子里,以为谢拾青在说笑,“真是的,吓我一跳,这不是订婚请柬嘛。” 她把请柬捡起来,又看了看桌上的那些,样式都不相同,“这是上午送过来的吗?你喜欢哪一个?” 谢拾青几乎要气笑了。 这人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假装自己听不懂话是吧。 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这人还看不出来! 难道还要她亲口说吗? ——你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我不喜欢。 听着就好像她很爱她,像个生气吃醋的妒妇一样! 第27章 越是生气,谢拾青面上的笑就越甜,红唇如花一般绽开,轻声细语道:“是啊,我在开玩笑呢。” “我又看不见,是个瞎子,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选一个就行了。” 听了这话,钟宁把请柬放下了。 她的确是个反应很慢的人,或者说,正是因为每天都被善意和好意包围,让钟宁慢慢就失去了分辨恶意的判断力。 但她善良的天性,却对自怨自艾的语气很敏感,因为这意味着,有人需要帮助。 谢拾青是个非常高自尊且高敏感的人,她在意自己的眼盲,连隐晦的怜悯都视作对她的侮辱,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绝不会把瞎子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就算要说,也是用更加平和的词语代替,比如失明,目盲,看不见之类,而不是瞎子这种稍带着贬低意味的词。 “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钟宁放缓了语气,专注地凝视着她,“要不要和我说一说,我愿意做你的树洞。” “心情不好?”谢拾青哈了一声,宛如在笑似的,“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心情不好。” “真的没有吗?”钟宁关心地说。 “没有,你想太多了。”谢拾青说。 “好吧,不过要是有不开心的事,想要找人倾诉的话,可以来找我哦。”钟宁说,“我非常愿意,而且十分荣幸可以倾听你的烦恼。” 说完,她就接着低头去看请柬了,考虑到谢拾青看不到,还出声描述了每个请柬大致的样式和不同之处,末了还问她有没有喜欢的。 谢拾青是真的气笑了。 她说没问题,就觉得真没问题了?该不会有意在报复她吧。两个人的信息素百分百匹配,其实无形之中,就像给手腕上绑了一道红绳,对彼此的渴求是非常深的。 她自己初次被标记,发热期还没过,难道钟宁就过了?升高的体温,下意识的靠近,本就是发热期的表象。 昨晚她们没有睡在一起,这人一定是在回击,假装听不懂她的话罢了。 佣人过来说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谢拾青冷笑一声:“不吃。” 抬腿就上楼去了。 钟宁后知后觉,感到一点奇怪。最主要的是,不吃饭怎么行! 谢拾青是坐电梯上楼去的,她走的楼梯,就慢了一些,上楼时,对方已经把门关上了。 笃笃笃。 钟宁:“真的不吃饭了吗?中午炖了三鲜汤,很好喝的。” 里面没答话。 她拿不准是不愿意说话,还是隔音太好,根本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不过敲门也没来,大概是不愿意吃。 她自己下楼,慢腾腾把午饭吃了。 谢拾青是有些厌食的,医生说过这一点,钟宁自己也看得出来,让她吃一点饭,就跟凌迟一样。 殊不知最近两天,谢拾青能餐餐都吃,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之前每天最多吃一顿,就靠营养针续着。 所以她是不开心了,还是又厌食发作了呢。 钟宁想不出头绪,她觉得她们相处得还挺愉快的,回想了一遍,也没发觉自己哪里说错话。 犹豫了一会儿,她点开傅南霜的聊天框。 最近这段时间,这些朋友里,她和傅南霜的联系是最多的。 傅南霜性格有点风风火火的,但本性的确谈不上坏,甚至某些地方,三观和她还挺契合的。 不说是至交好友,但在钟宁这里,怎么也比其他人亲近一些。因为和原身是朋友关系,原身不喜谢拾青,所以她才跟着不喜,现在她说喜欢谢拾青,傅南霜就换了态度,。 傅南霜是谈过恋爱的,论经验要比她丰富。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感情问题,当然得问问狗头军师。 钟宁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问道:【你说她是生气了吗?】 傅南霜秒回:【……】 【你是真的反应迟钝啊】 钟宁摸不着头脑,【啊?】 傅南霜:【人家明显是吃醋了啊,你真的,一点omega的心思都不懂,她问猫还喷香水,意思不就是你身上沾了别人的香水味吗】 【omega在发热期本来就心思敏感,容易想东想西的,赶紧先洗个澡,然后去道歉吧】 钟宁:【!!!】 钟宁:【竟然是这样!谢谢你啊南霜,多亏有你!我这就去洗澡!】 一辆跑车在赛道上风驰电掣,宛若猎豹一般,发动机低沉的吼声刺激着人肾上腺素狂飙。 副驾驶的女人却低着头在手机上敲来敲去,酒红色的卷发披在肩上,好似一朵怒放的玫瑰。 她无视着沸腾的摇滚乐,连车子什么时候慢下来停在路边都不知道。 “和谁聊呢这么专注?”驾驶位上的短发飒爽女人开口。 “还能有谁啊。”傅南霜无奈回道。 郑瑄嗤了一声,“开得我都累了,不跑了。”顿了一下,她又说:“钟宁真要结婚啊,不像她。” “她说她喜欢谢拾青。”傅南霜垂下眼,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感谢的话。 【谢什么,你开心就好了】 她斜了这个司机一眼,“你们一个个,当初都说打死也不结婚,现在呢……” 郑瑄不耻反荣,“我老婆很可爱的!还好我表白得早,要不然就完了,那个谁,就吴家的那个,当初要不是……” 听着第一百八十遍英雄救美的恋爱史,傅南霜翻了个白眼。 第28章 ———————— 谢拾青(气鼓鼓)(变成河豚) 钟宁:哇,午饭好好吃! 第16章 郑瑄说的正兴起呢,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她连忙掏出来一看,脸上挂着傻笑,“哎哟,我走了,家里的等我回去剥橘子呢,不和你闲扯了。” “下次再聚啊。” 傅南霜摆了摆手,靠着跑车,摸出一根烟点了。 她们这些上层圈子的人,看着光鲜,其实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龃龉。 就像钟家,钟宁是原配的婚生子,本来很幸福,可后来大家才知道,钟璘在外面找了一个小三,还是钟夫人关系很好的学姐,她甚至把后者安排进了钟氏,却没想到,人家的目标不是经理,而是董事长的床。 钟夫人和钟家主也是商业联姻,这位学姐在两人订婚宴的当晚,就摸到了钟家主的房间,成了她在外面包养的小三,最后还生下了钟梓暖,年纪比钟宁都大了一岁。 钟家主是个很会伪装的人,和钟夫人看起来一直很恩爱,所有人都以为她们是少有的,真正有感情的妻妻。 不曾想这都是装出来的,钟夫人知道这件事后,接受不了,自杀了。 钟家主就把小三娶了回来。 那时钟宁刚初中毕业没多久,偷偷跑去喝酒,傅南霜就在酒吧遇见的她。 两个人能成为好朋友不是没原因的,傅南霜的家里同样是一地鸡毛,傅家主在外面玩得很开,傅夫人同样如此,两个人把开放式关系演绎得淋漓尽致,甚至还把情人约在一起开趴体。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折腾出后代,专心培养傅南霜一个继承人,比起妻妻,更像是志同道合的“玩伴”和商业伙伴。 她们手里的公司经常进行合作,这么多年了,两人甚至都没吵过架。 傅南霜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观念自然扭曲起来。她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婚姻。 对待感情,差不多是玩玩的态度,这点和原身不同,原身是感到厌恶,碰都不想碰。 她们约定以后谁都不结婚,圈子里其他朋友也一起加入进来,包括刚刚的郑瑄,组成一个所谓的单身联盟,后来一个个都跑了,就剩下她和钟宁,现在钟宁也跑了。 每个人有了对象以后,都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就像郑瑄,明明之前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最喜欢天南海北到处跑,现在女朋友不喜欢,她就一直待在家里,还学上做饭了。 她们这些人也很少有时间一起出来聚聚,不是缺了这个,就是少了那个。 一问,都说是陪女朋友,再也回不到曾经了。 在傅南霜这里,朋友的地位要远远高于对象,她完全不理解这些人是怎么了。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把钟宁这个唯一的独苗看得比命还重,没想到,最后一个朋友也步入了婚姻的坟墓。 虽然心中惆怅,但她还是积极地帮钟宁和其他人解决感情问题,谁让她是这群人里恋爱经验最丰富的呢。 抽完一根烟,把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傅南霜坐进跑车,打算开启新一轮借酒消愁,估计这是最后一次了,毕竟朋友都跑光了。 —— 另一边,钟宁好好给自己搓了一顿澡,又嘱咐厨房再做点饭,她洗完以后,就端上备好的午餐,再次敲上谢拾青的房门。 没人回。 【见见我吧,求求你了,见见我吧,求求你了,见见我吧,求求你了……】 十分钟后,房门被拉开,不堪其扰的谢拾青站在屋里,浑身散发的低气压犹如实质。 钟宁:“嗨……怎么是睡衣啊,你刚刚在睡觉吗?” 谢拾青:“……” 握着门把的手默默攥紧了。 钟宁:“啊啊啊啊!对不起!” 谢拾青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没关系,我没有起床气。” 钟宁立刻露出一副笑脸,比屋外的阳光还要灿烂,“那太好了,我能进去吗?” 谢拾青恼怒至极,这人的眼睛既然是个摆设,不如扣下来安到她身上算了! 面上挂着笑,她让开位置——在自己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 可恶的钟宁,该死的信息素。 谢拾青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钟宁进入谢拾青的卧室,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自然,她把餐盘放下,又返回来牵人的手,嘴里絮絮叨叨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中午的事,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我没有注意身上沾了香水,惹你不高兴了,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拾青,不要生气好吗?” 谢拾青把手一抽,眉尾微扬,哼笑一声,“谁和你说我生气了?” 钟宁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陷阱问题,对面一问,她就乐颠颠地说出了答案,“是傅南霜说的。” “你和她关系倒是好,什么都能拿去聊。”谢拾青轻声说,眸色空茫暗沉,瞧不出情绪,墨绿的衣摆垂下,宛若舒张的莲叶。 “我好担心你有没有生气,为什么不吃午饭,害怕你的胃会不舒服。不知道你是因为不高兴,还是不想吃。可如果是我的问题,一定要及时解决。” 钟宁没听出她话里的冷意,还以为道歉有效了,自顾自开始剖析自己的内心。 “我……我很喜欢你,不想让你因为我难过。但是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第29章 她小心翼翼地重新碰上对方的手指,望着人的目光,就像是望着星星和月亮 ,“你愿意教我吗?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做什么会让你高兴,生气又是什么缘故。” “我会好好学,好好改的。” “是我的错,就向我发脾气吧,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像是陡然升腾的破坏欲,又好似被冻到发昏的人,忽地进了温房。谢拾青察觉自己在发抖,她的骨头互相碰撞,身体又冷又热。 是发热期又到了?还是乍然感受到的暖意烫得她不住颤抖。 这都是假的,她在心底重复,这是陷阱,是谎言,是欺骗。 ——可哪怕是虚假的温柔,她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关心是假的,温柔是假的,爱语也是假的,她不需要虚假的情感,只需要信息素。 谢拾青猛地伸手抓住钟宁的衣领,把她按在沙发上,碰撞间胳膊刮蹭到餐盘,将牛奶撞翻,淅淅沥沥地洒了一地。 浓郁的奶香下一瞬就被柚子花的清香压住,谢拾青拽开钟宁的衣服,毫无章法地咬住了人的颈侧。 后者闷哼了一声,双手却环住她的腰,小幅度地挪动着身子,让她能压得更稳,不至于摔到地上。 “对不……” 一个吻堵住后面的话。 ———————— 钟宁(发动真心攻击):我喜欢你哦! 谢拾青(破防了)(因为真实伤害是这个游戏最真实的伤害):不会有人关心我,你一定是个骗子!我不听我不听! 后来的谢拾青:什么,是真心话,阿巴阿巴阿巴…… 第17章 傍晚,钟宁端着菜盘上楼,把它放在床头可以拉下的小桌上,看着谢拾青慢条斯理地小口用餐。 忽然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有种别样的规律——道歉,以及做|爱。 怎么不算健康生活呢! 面对银行卡新的转账消息,她已经有点麻木了。 当钱太多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一串数字,而对于谢拾青来说,这点钱,连零头都算不上,可以说是九牛一毛。身为谢家的掌权人,她手里的资产,是钟宁放开了想也想不到的数额。 就连家里佣人的月工资,都高到离谱。 谢拾青不喜欢人多,钟家才是夸张,甚至还有专门熏香的,弹琴的。 钟宁已经不想知道她们的工资了,穿越后的每一天,都在金钱方面不断刷新她的认知。 她现在就抱着一种来者不拒,全盘接收的状态,不管合不合理,统统都当作正常现象。 也是这幅坦然,使得就算她现在“性情大变”,也没谁觉得不对,毕竟原身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谢拾青吃饭的动作很斯文,她是从小就受精英教育的人,被当做家族继承人来培养,理所当然一般,举手投足间,别人只觉得优雅,忽视掉她饭量极小的问题。 而钟宁比起欣赏美,更关注她的健康问题,看谢拾青只是动了几筷就放下,便忍不住劝道:“再吃一点吧。” 谢拾青擦嘴角的动作一顿。 “你就只吃这么几口,真的吃饱了吗?长时间饥饿,会把胃饿出病来的,到时候又要吃大把的药。”钟宁念叨着,好像上了年纪的食堂大妈,看到瘦瘦的小姑娘,就要关心几句。 “早上本来就没吃多少,中午又没吃,晚上再吃这点,会把身体熬坏的。” 谢拾青脸色古怪。 这人,中午的时候,不会也是真的来送饭的吧。 她以为这人送饭来,只是道歉的借口。毕竟钟宁为了继承人的地位,一定要讨好她,怎么现在听着,好像……好像是真的在关心她吃得太少。 谢拾青集中精力,想要分辨她话里虚假的成分,但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察觉到。 浑然天成,仿若真心。 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就算是翻然悔悟,但人的劣根性永远是磨灭不了的,一些习惯也不是说改就改。 或许有大毅力的人可以做到,但她绝对不相信,钟宁会是其中之一。 那份被强压下的古怪感,再一次冒出头来。 这人身上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哪怕是用伪装来解释,也显得有些牵强。 “晚上吃太多,会消化不良,这些足够了。”谢拾青忽地一笑,面上还有尚未褪去的红晕,色若春花,“谢谢宁宁关心我。” “我,我应该的。”钟宁被美色俘虏,醉酒似的,也忘了再劝,勤快地把餐盘端走了。 刚走两步,她想起一件事,又转回身,“对了,我明天还是得去一趟宠物医院,因为是我挂的号,把猫送给领养人就没其他事了。” 像是怕人生气,她迅速解释道:“领养人很社恐的,我们今天也没说几句,叫乐知雨,是乐家的人,而且我也不会去她家,就是在医院把猫接出来而已。” “乐知雨……”谢拾青怔了一下,“竟然是她?” 钟宁咦了一声,“拾青,你认识她吗?” “见过几面而已,不熟。”谢拾青说,“她是alpha。” “是这样。”钟宁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那我明天可以去医院吗?你会不高兴吗?” “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谢拾青反驳,“不要自己胡乱猜,也不准把我们的事告诉别人。” 第30章 “医院你想去就去。” 刚刚就不高兴,还不承认。 钟宁只敢腹诽几句,生怕说出口以后,对面又要发火。但是谢拾青不让她请教狗头军师,这怎么办。 在谈恋爱方面,她是两眼一抹黑啊。 要不是有傅南霜帮忙,她还什么都没发现呢。 “宁宁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见人迟迟不回应,谢拾青挑了下眉,勾着唇轻笑。 “没有没有。”钟宁拨浪鼓摇头,“我都听你的。” 谢拾青呵了一声。 她懒懒倚在床上,“下楼帮我带杯温水,好吗宁宁,我该喝药了。” 喝药。 钟宁拿了水回来,又在谢拾青的指挥下,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分装好的小袋,那些胶囊、药片,加起来几乎能填满小半个碗。 而谢拾青只是一把把抓起来,放进嘴里,用水咽下。 “这些药……都是管什么的?” 怎么要喝这么多。 “眼睛。”谢拾青吐出这两个字,就不再说了。 事实上,除了眼睛方面的药,还有一些是治疗心理问题的,以及一些小病。她只是停了信息素紊乱相关的缓释药,可由此引发的并发症,因为根源未除,也成了顽疾,需要喝药调理。 但这些,就没有如实告知的必要了。 见人说得模糊,钟宁只在特定环境下才会激发的高情商再一次发挥了作用,没有继续追问。 尽管她很想知道,谢拾青的眼睛到底是什么病症,以后有没有治好的可能,可对方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她也不会硬往人伤口上戳,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饭也吃了,药也喝了,谢拾青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但钟宁却没有听到,她说出留下一起睡的话。 “……那我回房了,如果有什么事叫我,打电话就可以。” 谢拾青嗯了一声。 钟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明明自己从前都是一个人睡,可遇上了谢拾青,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巴不得没日没夜地腻在一起。 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那就直播吧,今天说好了要播,本来打算下午,因为不可抗力推迟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另一边,谢拾青听到关门的声音,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她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她拿起手机,凑到唇边慢悠悠说道:“小姨,你猜我听见谁的消息了。” ———————— 谢拾青(臭脸):我没有不高兴,重复,我没有不高兴! 钟宁(唯唯诺诺)(唯唯诺诺) .感谢在2024-06-03 16:50:37~2024-06-07 09:2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乐煎蛋、天天吃烧烤 18瓶;不想上学 14瓶;州官 13瓶;洛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齐宛按辈分是谢拾青的小姨,可年纪并不比她大多少,今年也才三十五罢了。 齐家的状况也是一团乱麻,谢拾青的生母在生过她以后不久就去世,家主又很快娶了续弦,谢夫人就把她从家里接了过来,她和谢拾青几乎是在一起长大的。 说是长辈,其实更像是朋友关系。 谢家车祸那天,谢家主和谢夫人当场死亡,谢拾青却是很幸运的轻伤,最严重的的地方在眼睛,其余都是一些割伤,挫伤,还有不算严重的骨折。 她急匆匆赶到急诊部,才听护士们说,是谢夫人牢牢把女儿护在了身下,自己却被撞进来的车门刺穿了脊椎。 那是个晴天,云卷云舒,阳光灿烂得仿佛流淌的金子,人们正为端午节庆祝,在香果河比赛龙舟,鼓声和号声那么嘹亮,被风带着传遍风城的每一处角落。 医院的墙那么白,比云还白,比浪花还白,比雪还冷。 谢拾青的眼睛是视神经损伤,现有的医疗技术根本无法修复,除非有奇迹,医学界又有了重大突破。 医生说这种话,其实只是一句安慰。 基本就是宣告谢拾青永久失明。 她知道,谢拾青自己也清楚。 从那以后,谢拾青就变了个性子。阴晴不定,锱铢必较,虽然仍旧总是笑,却再没有多少真心了。 时间能治愈绝大部分的伤痛,现在的谢拾青,起码还能做到和她心平气和地聊天。 齐宛很珍稀这样的时间,所以一看到是她的电话,立刻就接通了。 “什么听到谁了,不要卖关子,我很忙的。” 听筒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却不掩话里面的笑声,“是乐知雨。” “不知道是不是巧,钟宁捡到一只流浪猫,领养人是乐知雨,她身上还喷了香水,我闻出来了,是dx家的暗夜玫瑰。” “小姨,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齐宛握着笔的手一顿,在纸张上留下一个重重的点,她垂眸,窗帘在脸上投下半边阴影,将她的眼眸也掩在暗处,“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分手后,前女友还在喷我最喜欢的香水。”谢拾青细碎的调侃笑声从话筒里传过来,“看来她对你念念不忘呢。” “我们不会复合的。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什么时候看我后悔过。”齐宛继续写个不停,神情也恢复了冷漠。 第31章 “与其操心我的感情生活,不如操心你自己的。和钟宁每天面对面,还有闲心撩拨我,看来你还是不够烦。” 谢拾青换了个姿势,歪着头枕在被上,裸露的脊背暴露在空气中,隐约能透过发丝看到皮肤上小小的红印。 “钟宁很好啊,又听话,又乖,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有什么烦的。” 齐宛呵了一声。 “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聊这个,我就挂了。” “抚慰剂研发得怎么样了?”谢拾青问。 “没有那么快,如果只是香味模拟,那很容易,但要符合你的体质,没有排斥反应,必须得做到完全一致,这需要时间。”齐宛回答。 “记得让她后天再来一趟。”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谢拾青翻了个身,空气中还留着厚重的柚子花味,房间里充斥着浓浓的信息素,临时标记后,这股味道不会让她进入发热期,她只会感到舒适和放松。 想到那只三花小猫,想到钟宁谈论起小动物时不自觉升高的语调,兴奋的口吻。 那抹异样感再一次浮现。 这完全是无意义伪装,毕竟她不喜欢小动物,塑造这样的人设,对讨好她没有丝毫作用。 真是奇怪啊。 ………… 早饭后,谢拾青要去公司,上辈子公司进了几个叛徒,谢氏的崩溃,有钟家的手笔,但更多的还是乐家,她们是一个圈子的,乐溪和钟梓暖联手,买通了一些人,让她们泄露谢氏机密,恶意竞价。 这其中很有几个高层,甚至还有小股东,处置起来,手段要迅速,也要够隐蔽,自从她重生以来,就一直在忙这个。 临时标记其实会对omega造成一些负面影响,譬如更渴望和alpha肢体接触,更在意alpha的情绪感受,降低底线之类。这些被谢拾青统一称为降智后遗症。 通常情况下,omega应该休息两天,等待体内激素平衡,尤其是初次标记,这时候的影响是最大的。 但比起她患信息素紊乱症时遭受的折磨,这点负面影响,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谢拾青只觉得舒适,像是灵魂找到了一个窗子,从身体里飞了出去,脱离了肉体的折磨,她从未这么好过。 信息紊乱症的痛苦缠绕了她太久,她甚至忘了一个普通人平时的状态是什么样。 事实上,谢拾青的确感受到了一些依赖,渴望,不舍。 不过她更愿意将这份情绪归结为生理激素的影响,和身体潜意识为摆脱痛苦寻求解决良方的驱动。 人之常情,没什么好逃避的。 她分析自己的念头,品味每一道变化的情绪,就像一个美食家点评菜品,琢磨着是该放白胡椒还是黑胡椒,这份情绪该归属于惊恐又或是抑郁。在刚失明的那几年,少了眼睛往大脑灌输各种各样的信息,它总得找点其它事做。 为自己的情绪归档,这种事做久了,其实会拔高反应阈值,会让人变得冷漠。 但谢拾青的体内激素仿佛报错的电脑一样崩溃乱窜,冷静对她来说是一件稀罕事。 两两对冲下,反倒是能让她在外表上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所以。 谢拾青没着急离开,她的指尖蹭过沙发背,感受着粗糙织物在指腹蹭过的摩擦感,刚漱口的舌尖还残留着柠檬的清香味。 既然她对alpha没有依赖性,也能控制这份感觉,那么为了身体的舒适,主动要求一些东西,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她不需要节制。 不是吗? “宁宁。” 女人的手肘撑在沙发上,上半身前倾,卷曲的黑发如同河流般蜿蜒,纤细的身体包裹在月蓝的旗袍下,曲线弧度分明。 她看起来,就像是花园里的玫瑰,在日光下变成忧郁的蓝,却散发着馥郁惑人的香气。 “要不要告别吻?” ———————— 谢拾青:我不要节制 ,我要亲亲! 钟宁:好的,好的,我非常同意(兴高采烈) 第19章 风城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论起顶层豪门的数量,十个八个都算少的,但其中,谢家和钟家,都属于最上层的那一批。 谢家车祸危机时,谢氏股份曾经大跌,却硬生生让谢拾青盘活了,她的能力,众人有目共睹。 谢家和钟家此次强强联姻,更是引来不少关注,请柬虽然还没收到,但具体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本就是合作伙伴,如今成了一家人,那论起市场竞争力,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有人事不关己,看个热闹,有人大皱眉头,不愿接受。但这其中,最想破坏这桩婚事的,不是那些竞争对手,而是钟梓暖。 她比钟宁大一岁,现在正是期末考试周,还剩下最后一门考试,不过对于她来说,学校里的知识学起来很轻松,毕竟她可是拿着校园女神剧本的人。 让她打心里感到烦闷的,是如何打断两家的联姻。 钟宁不知道是抽了哪股风,妈妈说她变聪明了,还知道使阴招,可钟梓暖并不这样认为,钟宁就是个实打实的蠢货,估计是傅南霜那帮狐朋狗友帮她出的主意,让她死死扒着谢拾青,真是恶心。 恶心的人,就应该配作呕的下场。 夏日的微风吹起钟梓暖如瀑的黑发,淡淡的馨香从发丝中散发开来,被窗帘切割成一道道的日光洒在浅蓝的长裙上,她婉约得仿佛画中的仙子,唇角含着动人的笑意。 第32章 不少学子写写卷子,就抬头看她一眼。 钟梓暖游刃有余地答完了所有的题,提前交卷,走出教室。 她没回家,而是坐进车里,打了个电话,“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弄好了吗?” “大家都是朋友,亏不了你的。” “尾巴扫得干净点,母亲一定会生气,你也不想被她抓住吧。” 挂断电话,她开着车子,一路来到乐氏集团的大楼下面,熟门熟路地走进电梯,省略了前台登记的过程。 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公室。 钟梓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 “亲爱的,我提前交了卷子,来找你了,今天工作忙不忙呀?” 正专心在电脑面前忙碌的短发女人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冷淡的面容露出一丝温柔,“不忙。” —— 如果钟宁在现场,一定可以不用人介绍,就叫破她的身份——乐溪,原著的女主攻,说是拿着不学无术的浪荡总裁为爱从良的戏份。 其实她还挺好奇,被朋友说了好多遍好甜好甜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她现在的确是没空。 订婚宴的时间已经订好,请柬的款式也选好了,明天就会分发到各大家族手上,而她,正在被造型师折腾,要提前选定当天的造型,从头到脚,包括衣服,也要量体剪裁,请大设计师手工现做。 这是一个折磨人的活。 说累,大半过程都坐着,说不累,除了老实把自己按在椅子上,什么也做不了。 今天只是给头发养护,具体的发型设计,要等到礼服做好以后,再进行搭配。 等到那时候,比今天还要忙。 钟宁参加过姐姐的婚礼,看过新娘三点多钟就起来化妆的日子,觉得此刻自己今天所历经的一切,和新娘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头发上的一缕挑染,钟家主拍板,直接让理发师染黑,留着碍眼。 以至于傅南霜见到她的时候,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去。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她啧啧道,“不是说挑染是你的命,死也不会改吗?” 钟宁:“母亲非要我染黑。” 傅南霜一边憋笑,一边试图安慰人,表情都扭曲了,旁边的郑瑄倒是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招呼钟宁坐下,说道:“订婚宴结束就再染回来嘛,钟家主管得实在太宽,染个头怎么了,老古板。” 酒吧楼下的驻唱歌手,唱着一首很舒缓清淡的英文歌,或蓝或紫的灯光缓慢闪烁,垂下的双层水晶帘将包厢遮挡出朦胧的影子。 距离上次谢拾青生气,已经过了一周,钟宁紧赶慢赶地熟悉了小圈子的人,也推不过去聚会,只好出来见一面。 除了傅南霜和郑瑄,还有两个长发女人,一个染了金发,一个染了粉发,正坐在一起,亲亲密密地依偎在一起,看着她笑。 她们是一对情侣,没结婚,但是也快了,婚礼就定在年末。 圈子里的人年纪有大有小,最小的就是钟宁,最大的则是郑瑄,已经结婚好几年了。 钟宁视线一扫,觉得她们这个小圈子实在不能叫不婚联盟,叫染发联盟还差不多,郑瑄的头发是蓝黑色的,傅南霜则又给发尾染上了一层紫,像是晚霞一样由酒红到暗紫过度,花哨得很,也夸张漂亮。 她摸了摸自己变黑的那缕头发,惆怅地叹了口气。 其实,这个挑染,她还挺喜欢的。她原本的长相和现在差不多,都属于轮廓分明的类型,也试过很多发型,但挑染的确是没染过,现在没了,心里实在有些可惜。 傅南霜总算憋下去那股想笑的冲动,又喝了口酒压了压,调侃道:“来来来,人到齐了,这次庆祝我的单身聚会终于可以开始了。” “怎么就成庆祝你,明明是祝贺小宁脱单的。”粉发的女人白了她一眼。 “好好好,我成弱势力了。”傅南霜笑着,把啤酒举起来,“管它庆祝什么,干杯!” 钟宁看了看桌上的啤酒,选择拿起一杯圣代,“干杯。” “不是,连酒都不喝了?”傅南霜瞪着她手里的冰淇淋。 “拾青不喜欢酒味。”钟宁说。 这倒不全算挡箭牌,谢拾青的确是不喜欢酒气,偌大的别墅,连个酒窖都没有,真的很夸张。 到了谢拾青这个地位,也没谁能让她屈尊陪酒,只有别人迎着她喜好的份。 面对其他人或揶揄或了然的表情,钟宁举起圣代杯,挡住泛着薄红的脸。 干嘛用这种表情看她,真是的。 没见过人谈恋爱吗。 ———————— 钟宁:讨好老婆怎么啦!我应得的! 第20章 谢拾青感到很不对劲。 起初,她真的认为,钟宁在讨好她,是因为想要靠联姻借势的缘故。 只是相处越久,就越觉得不对。 一个一眼就看到头的人,真的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吗。 她是相信钟宁能够只凭自己、或者依靠友人帮助,产生想要争夺钟氏继承权的想法,并为此付出行动。 倒不是多在乎钟氏,但绝对不想看见钟梓暖和钟夫人好过是真的。 可就算如此,以钟宁的本事,也不会把演技进化到不露一丝破绽,仿若天然的地步。 她要是真有这个本事,早就把钟梓暖母女收拾得服服帖帖,哪还能沦落到今日。 第33章 因为自己重生,谢拾青对这些古怪,实在是无法忽视,并总忍不住在心里把答案拐到一个奇幻的方向去。 可她对钟宁了解不深,两个人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她甚至不知道这人喜欢什么,有什么独有的习惯,不然或许早就能察觉到异样。 但她也不是个蠢人,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对方种种不合理的地方不断在心间浮起。 无他,只因现在的钟宁和上辈子的她实在是太不像了! 食指无意识地点着沙发,耳畔却传来一道脚步声。 正想着,人就来了。 “拾青,我一会儿要出门去见朋友,晚饭可能不回来吃了。”钟宁说,“但是十点之前一定会回家的。” 十点回家,她以为自己还在上小学吗,真是离谱。 谢拾青本想变着法的讥她几句,倏忽一道灵光闪过,咬着唇道:“去哪儿呢?” “绿雪酒吧。” “要不要亲一下再走?我会想你的,宁宁。” 钟宁果不其然地坐过来,同她交换了一个吻,还附带着赠送了满屋子的信息素。 “我也想你,但是南霜她们都约了好几次了,我总得去一次。”钟宁依依不舍地说,“我会早点回家的,你要记得吃晚饭。” “去吧,玩得开心点。” 等人走后,她脸上的笑容一收,叫上司机,只带了一个保镖,也驱车离开别墅。 目的地——绿雪酒吧。 她对钟宁不了解,那帮朋友还不了解吗? 如果……如果钟宁真的有问题,在熟人面前一定更容易露馅。 一个人如果突然变了,谁能以为她是真的重生了,又或是换了个芯子,只会认为这人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一反常态,和从前大不相同。 越是熟悉的人,反倒越不会多想,因为她们会自己就给朋友脑补各种各样的理由。 谢拾青不指望这些人能发现什么端倪,她只需要听一听她们之间聊了什么,观察一下钟宁的反应。 确认一下心底的猜测。 绿雪酒吧也是圈内人开的,消费等级很高,谢拾青刷脸就进去了。 她问了酒保钟宁那一帮人的位置,让她不要声张,悄悄绕了一下,走到隔壁空着的包厢。 戴着帽子和墨镜,简单做了个伪装,没谁注意到她。 托了不隔音的福,隔壁聊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 钟宁很少主动开口挑起一个话题,基本都在附和其他人的话,一旦聊到过去的事情,便含糊其辞,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对付过去。 她话里的窘迫非常明显,还带着细微的慌乱,只有这时候,她才会主动说个别的事情,把话题岔过去。 比起她在自己面前毫无破绽的演技,现在的钟宁,更具有真实感。 但如果说,那些“演技”,也是真的呢,她并没有在演,所以自己才会看不破。 谢拾青面色微凝,一瞬间想了无数件事。 聊到联姻的事,钟宁的话便稍微多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交心的朋友,也没有多少忌讳,张口就问她是怎么想的,后面再加上一些谢拾青早就听腻了话,不外乎你曾经最讨厌她云云。 钟宁却挨个反驳了,说她挺喜欢自己的。 这种话,谢拾青最初听着只想发笑,现在心里藏着的问题太多,反而笑不出来。 这次聚会,倒是比钟宁想象中要轻松。 人以群分,这四个人,都是不拘小节、爽利大方的性格,氛围也很轻松,嘻嘻哈哈的,回忆过往的时候,她含糊过去,她们也没什么反应,就当她不愿意说,都很体贴地跟着聊起了其他的事。 钟宁吃光了圣代,开始吃炸鸡和披萨。 别人喝酒,她像个仓鼠似的一个劲往嘴里塞吃的,晚上还有唱k的活动,不吃饱怎么行。 一个服务生又端了鲜榨的果汁送上来,东西放下后,她却没走。 傅南霜瞥了一眼,“你还呆在这儿干嘛?” “钟宁……钟宁!”那服务生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眶通红,神色中难掩憎恨,又满是凄楚。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不断握紧又松开,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冷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春天的事。” “元宵节那天晚上,凌云酒店。” 女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她,钟宁却只有一脸茫然。 什么,这又是谁,她一点原身的记忆都没有,根本不清楚从前都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上门讨债的! 其他人脸色一变,面面相觑,郑瑄沉声道:“你来干什么的,有话说话。” 女人讥讽一笑,“我本来也不想找你,不想和你这个烂人有一点交流,但妙妙的病实在治不起,你给过的钱也都花光了,她是你的女儿,你总不会不管她吧。” 钟宁:!!! 钟宁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我就有个女儿了,啊?! 朋友安利的时候,也没说这还是本再婚文学啊! 女人继续冷冷道:“你放心,我不纠缠你,只要你医药费给了,我立马就走。” 钟宁:“等等,你先等等……”她强压下耳中的翁鸣感,尽量让理智保持在线,“能不能把这件事完整说一遍,那位妙妙又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记得了。” 女人哈了一声,声音短促,充满讥讽,“行,好,我可以说。” 第34章 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一字一句道:“去年元宵节晚上,你喝醉了,闯进我的房间,强睡了我。” ———————— 钟宁(尖叫鸡版):啊啊啊啊!你说什么恐怖故事! 谢拾青(偷听中):哦豁? 时刻谨记,这是一本1v1双洁文。 而且这是很刑的事!!! 第21章 钟宁僵硬得宛若一根木头,还是外边被糊了一层水泥,硬得不能再硬的那种。 我是谁,我在哪儿,这个人在说什么…… 身穿服务生衣服的女人嘴里吐出的话,给钟宁的冲击,同那天早上发现自己光溜溜和谢拾青躺在一起带来的震撼不遑多让。 女人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眼里的恨与悲戚浓得能将人活活劈开,仿佛经历了无比的绝望,而这份痛苦又转化为柴薪,将她的灵魂点燃,化作说话行走的燃料。 钟宁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用在自己身上。 太激烈了。 她只接受过温柔的,感激的,包容的,夸赞的目光,一切和负面情绪有关的东西,她都没有经历过。 钟宁下意识地躲开她的注视,几乎找个地方要躲起来。 女人继续道:“我发现自己被……第二天就买了避孕药,也去报了警,可你却打电话过来,说我们是正常恋爱,警察不处理感情纠纷,就让我离开了。” 她的眼里迸发出极端的恨意,“没想到,我竟然还是怀了。医生说我的体质不适合流产,很有可能留下无法治愈的后遗症。” “于是我退学,把孩子生了下来,妙妙早产,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她的语气比眼神还要冷,“你给过我一笔钱,在我最开始找到你的时候,打算用这笔钱息事宁人,又用钟家的势力,来堵上我的嘴。” “我是个识趣的人,根本没有来找过你,缠着你不是吗?可是,前段时间,我和你说了妙妙的事情,你却直接把我删了。” “妙妙的病,根本拖不得,她住在重症监护室,每天的花销都是天文数字,如果不是因为付不起,我根本不会来找你。” 女人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随意用手一抹,视线紧盯着钟宁不放,“我只要钱,我只想治好妙妙的病。” 钟宁还在整理思绪,傅南霜却一拍桌子,瞪着她说:“你胡说八道什么,那天小宁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根本没去过什么凌云酒店!” 她嗤笑一声,“要找接盘的人,也不至于胡乱攀咬,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有个孩子,还是小宁的,我还说自己是火星人呢!说话要讲证据,不然我可以告你诽谤。” 郑瑄却紧皱着眉,拽了拽她的胳膊,“你那天喝醉得早,司机直接把你送回家了。但小宁,的确是我送去凌云酒店的。” “因为那件事……她不想回家。” 她话音一转,“不过小宁也是烂醉如泥,连路都走不了,我是看着她睡着的,还让服务生盯着,免得她喝醉了吐得到处都是,她根本不可能闯进你的房间。” “凌云酒店的防护措施,应该没有烂到一个醉鬼都能随便打开别人房门的地步吧?而且我们不认识你,说明你根本不是这个圈里的人,那你是怎么住得起五星级酒店的?又怎么知道,那个人是钟宁?” 面对质问,服务生女人却并不慌乱,她拿出手机,从里面翻出了自己的获奖记录——风城大学奖学金旅游项目,上面写着日期,就是去年的元宵节三天,还有各大景点的免票合作说明。 获奖时有多开心,事情发生后,她就有多绝望。 除此之外,还有她和钟宁的聊天记录,头像倒是一样的,以及银行卡的转账记录。 “我能找到钟宁,当然是她留了手机号和名字,还说我滋味不错,想包养我。” 几人看过以后,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她讥笑一声,“我已经说了,只要钱,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你有什么牵扯,你已经把我的生活全毁了,我只想要救回妙妙。” 钟宁定了定神,望着对方微红的眼眶,深思后缓声说道:“我需要做一次亲子鉴定。” 她无法断定眼前人说的一切是真是假,拿到手机这么多天,里面的秘密也看得差不多了,没有同这件事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可能是怕被人发现,所以只留在记忆中,所以她这个后来者才对此一无所知。 也可能是根本没发生过,完全是一次诬陷,一个误会。 那是一个孩子,不是一块石头,一株小草,能轻易捡起来或者丢弃,随意就把事情答应下来,她是要负责的。 如果这件事是假的,那么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为什么会有人故意编造这一切,目标是她,太奇怪了,她应该没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情吧。 自从她穿过来以后,和女主反派都维持着非常和谐良好的关系,没道理还要步入书中的命运。 钟宁没长出一个擅长阴谋论的脑子,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让自己被针对,而且还是用这种方式,太荒谬了! 是为了让她的名声变坏吗? 可假如……这人说的是真的,那她又要怎么办呢,和谢拾青的订婚请柬刚发出去,就出了这样的事,婚礼还能进行下去吗? 但要抛弃这对母女,抛弃有血脉关系的小孩子,看着她因救治不当而死,也是钟宁完全没办法接受的事。 第35章 她收到的教育不允许她见死不救,不负责任,她的良心也不允许。 钟宁深吸一口气,压下纷杂的思绪,尽量理智又清晰地说:“你所说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印象,所以,亲子鉴定一定要做一次,还要查一下当天的监控,把这件事搞清楚。” 钟宁一字一句道,“如果,孩子的确是我的,我会负责所有的医疗费和抚养费,如果这确实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我也会帮你找到真正该负责的是谁。”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段时间的医疗费,我都会出的,不会耽误了妙妙的治疗。你需要多少钱?” 傅南霜:“对,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都可以作假,我绝对不相信小宁是这种人,必须要查清楚。” 钟宁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不管怎么说,傅南霜这个朋友是真的重感情。 女人本以为钟宁要拒绝,听到她说要掏钱,便没有发作,只是冷笑连连,“随便你们,不死心就查好了。” 她是当事人,坚信自己知道的真相。 “我要三百万。” 钟宁松了口气,还好,不用动谢拾青给的那笔钱了。倘若事情属实,这笔钱,她也会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本来就是要还的,现在只是提前了一点。 钱可以还,情要怎么还? 她不愿再想。 钟宁当即拿出手机,把钱转了过去。 “妙妙现在在哪家医院,我需要去见一见她。” “第二人民医院。” 这场聚会,过于短暂,开始时欢声笑语,结束时愁云惨雾。 一行人都跟着一起去了医院,刚刚还笑闹的包厢,顷刻间安静下来。 隔壁,谢拾青面色沉肃,乌黑的眸子宛若最深沉的夜色,铺满乌云,瞧不见一丝光亮。 空茫的视线落不到实处,指尖在膝盖微点,她轻声道:“派人去查一查凌云酒店的事,要快,我不想等太久。再让人跟着她们,想办法得到那孩子的头发。”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对这番说辞毫不怀疑,毕竟钟宁在她的印象里就有那么烂。 可现在,她却不确定了。 而且这件事,来得实在太巧,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忍受另一半在婚前就闹出私生子来的,哪怕是没感情的商业联姻也一样,不管钟宁是不是匹配度百分百,她都忍不了,一定会取消这门联姻。 谁最想这门婚事告吹呢……她可不相信巧合。 具体的真相是什么,她要亲自去查。 ———————— 以前的谢拾青:钟宁,小垃圾 现在的谢拾青:钟宁,小……我先看看再说 第22章 这是钟宁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看见重症监护室长什么样,纯白的,仿佛雪一样的房间。隔着玻璃,一个瘦弱宛如猫仔般的婴儿躺在里面,干巴巴的一小团。 她见过新生儿的样子,刚生下来是红彤彤的,像个猴子,只要两三天,就会变得白嫩可爱,五官上依稀能看到双亲的影子。 至于几个月大的婴儿,那些健壮的,甚至要开始尝试着到处乱爬了。 “她……她有几斤?”钟宁怔怔地问。 “六斤不到。” 这体重,都没有猫沉。 来的路上,她已经知道了女人的名字,叫柳如月。 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让钟宁联想到古楼,小桥,月上柳梢,充满了江南水乡的婉约气,而不是像现在一般,脸色苍白,厚厚的粉底遮不住眼下的乌青,骨瘦如柴,整个人萦绕着浓浓的疲倦。 钟宁又转了五万块过去,说:“请个护工吧,你也先好好休息,别把自己的身体也弄垮了。” 柳如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但钱不要白不要,她麻利地收下了。 补缴了费用,柳如月的脸色好了一些。 郑瑄几人看到重症监护室里的婴儿,表情都很沉重,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的生命力太微弱了。 傅南霜沉默片刻,干巴巴地说:“她是很可怜,但我绝对不相信小宁能做出这种事来,她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我也不相信,已经派人去查监控了。”那对情侣开口道,“亲子鉴定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一定要先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几人对视一眼。 订婚宴在即,突然出了这事,钟家和谢家面子上都过不去,真要是闹开,这场联姻还能顺利进行吗? 一行人即将离开,傅南霜却借口要去一趟卫生间,又返回医院,找到柳如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就在绿雪酒吧的?” 这个时间点很微妙,她自然也有所怀疑。 柳如月漠然道:“这只是我其中一个兼职,来钱很多,还有小费,遇到你们只是碰巧罢了。” 傅南霜冷冷地注视着她,“钱已经给了,事情具体怎么样,我们会查出来,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把它闹大,不然我保证,结果肯定比现在要糟糕百倍。” 柳如月嗤笑一声,“别太自作多情,我只要钱,对钟家没有丝毫想法。” 傅南霜扫了她一眼,“你最好是,阿萍会在这几天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穿着低调运动服的女人沉默着站到了柳如月的身后,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监视。 柳如月只是冷哼一声,“随便你们。” 第36章 像是泰然,又像是有恃无恐。 傅南霜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看向钟宁,钟宁则是一脸苦涩,比吃了十个苦瓜还要愁。 郑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钟宁这个读不懂脸色的人,却完全不接话,憋了又憋,郑瑄还是主动问道:“小宁,那天晚上的事,你真的没印象了吗?” 钟宁勉强扯了扯嘴角,“真的不记得了,我都忘了。” “元宵节……” 傅南霜携着磅礴的怒火,炮语连珠地骂道:“要不是钟夫人动不动就上眼药,你母亲至于发火吗?” “她也是借题发挥,不是个东西。明明知道那天是……” 她蓦地闭上了嘴,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钟宁怔了一下。 那天是什么,说啊!怎么不说了! 在场的所有人明显都知道,但是都打哈哈过去,一边说还一边瞄她的脸色。 可是她不知道啊! 这种我有秘密但朋友都知道我却一无所知的荒谬感…… 偏偏她还不能问。 钟宁面色极其复杂,兼具了苦涩、恍惚、凄然。几人见状,更是“体贴”地把这段话岔过去,说一些相信她,查明真相之类的话。 钟宁:有时候真的不用这么体贴,真的。 出了这档子事,聚会是聚不成了,傅南霜让司机把钟宁直接送回家,等她下车后,再次安慰道:“我们肯定能还你一个清白的。” 其他人也纷纷把头探出窗外,做出了同样的承诺。 钟宁一下子就被深深感动到了。 相比较起来,这些朋友们,的确更有能力一些,她们要么是板上钉钉的家族继承人,要么是自己出来单干且小有成就的企业家,能动用的人很多。 钟宁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本事,而原身同样没有能借用的势。 “谢谢。”她说。 除此之外,再说不出别的。 郑瑄笑道:“客气什么,快回去吧。” 钟宁垮着肩膀,慢吞吞地走到了别墅门口。 她很想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没什么能干的。 不能放弃,遇到困境,要坚信自己能找出一条生路,这是母亲教给她的道理。 她需要保持冷静,不要慌,保持思考。 钟宁做了几次深呼吸,自言自语道:“我得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 她没有记忆,手机也已经早就翻过了,里面的确是没多少东西,原身还有定时清数据的习惯,过往的聊天记录也只保存半年,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看。 那就再把原身的东西翻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 朋友的帮助让她很感动,但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能只依靠别人,坐享其成,自己也要出力。 钟宁搓了搓脸,此刻竟然有些庆幸谢拾青看不到。 她的演技可不怎么样,脸色更是难看,要是这幅模样被看到,一定会引起怀疑的。 她不想说谎,但同样不希望这件尚未盖棺定论的事,会破坏她们的感情。 谢拾青在书房,并没在客厅。 钟宁松了口气,回到自己房间,先去洗了个澡,把身上沾的各种味道都洗掉,免得被谢拾青闻出来。 温水打着旋填满浴缸,她怔怔望着水波汇聚而成的漩涡,那波纹在她的眼中不断扩大,扩大,像一道龙卷,一个深渊,能将她的所有灵魂吸走。 温热的水流触及脚背,钟宁才回过神来,发现浴缸早已经放满,水正不断溢出来。 她按下阀门,脱掉衣服,抬腿迈了进去。 有人会说,泡在温水里会让人感到安全,这是因为人体会回想起还是胎儿时的身体记忆,这是钟宁选择浴缸的原因,但她却并未觉得放松。 惊慌扼住了她的脖颈,如同一只狮子,坐在她的胸口,压得她不能呼吸。 钟宁抱住自己的双腿,侧脸抵在膝盖上,水面反射的波光在她的眼底映出闪光,像雨滴,又像泪水。 她们会分手吗? 这念头像是个钉子,嵌进她的脑海深处。 ———————— 钟宁:呜呜呜呜,我不要和老婆分手 第23章 钟宁曾经幻想过自己的爱情会是什么样的。 她未来的爱人会以何种方式出现,是像影视作品那样非常浪漫的,大街上相遇,奔跑着相撞、道歉,在另一个时间又相遇,约着一起吃饭,久而久之就在一起了。 还是说,旅游的大巴,她就坐在邻座,分享耳机,看了一路的电影,小声交谈,发现她们如此契合,观念一致。 又或是那种很突然的一见钟情,她像个大胆的疯子,路上看见人,就贸贸然走过去想要微信,开口却说成了我爱你,随后慌慌张张地改口解释,说自己不是流氓。 不管怎么样,都不是现在这种,掺杂了妄想色彩的穿越,她来到书里的世界,爱上了里面的反派,难道她的生活是一部二流小说吗? 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就算这只是一场梦,那她也是在梦里爱上了一个人。 这份爱是实打实的,不掺一点水分。 来势汹汹,简直不讲道理。 生活教会了她随遇而安,她接受了现状,真以为自己能拥有一份甜蜜的爱情时,命运又向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这株爱情的幼苗如何能扛过狂风暴雨的打击,就连她自己都是承受不住风险的脆弱玻璃纸,要怎么去撑出一块抵挡风暴的安全屋。 第37章 何况,情感的关系,不是只靠一个人维持的。 谢拾青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自己身上沾了其他人的味道,她都要为此生气,更不要说一个孩子! 她绝对会分手,一定会。 钟宁躺进浴缸里,任凭水面漫过口鼻,水里如此安静,可她心中的声音却嘈杂不休。 面对事实,她不能逃避。 她从浴缸中起身,慢慢擦掉身上的水珠,吹干湿淋淋的头发。摸到那缕被特意染黑的挑染时,不禁扯了扯嘴角。 真的是白染。 钟宁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准确一点说,信了百分之八十。 她穿的是什么角色,炮灰啊!炮灰就是注定要做坏事,然后被主角干掉的。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纯粹出自本能的挣扎,她真的不想和谢拾青分开。 默默给自己套了件衣服,钟宁留恋地看了一眼卧室,可能以后都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住了。 她昨天才刚买了两盆多肉放到窗台上。 想要查原身过往的事,还是得回家去查,毕竟她的卧室在钟家,万一就有什么暗格藏了日记本之类的,这都是不好说的事情。 上次她只是粗略地看了看,并没有大肆翻找,很有可能漏下什么。 也许什么都没有,但她需要一点希望吊着自己不要崩溃。 钟宁稳了稳心神,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嘴里小声嘀咕着:“冷静,冷静。” 她从小到大,就没遇上过一次可以称作“问题”、“麻烦”、“危机”的事情,突然之间来个这么大的,钟宁真的不知所措。 她完全没有应对恶性突发状况的经验。 不过,如果妙妙的确和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她会承担治疗的责任,也会将这件事和谢拾青和盘托出,尽量寻求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既然占据了“钟宁”的身份,就要背负所有的好坏,这是钟宁早有心理准备的事。 一时的惊慌胆怯都是人之常情,但她绝不是个不敢面对的懦弱之人。 下定决心,她敲开书房的门,谢拾青正戴着半边耳机,听见她进门,敲了两下键盘,电脑屏幕切换到桌面。 “怎么了?宁宁,找我有事吗?” 她淡白的面庞在灯光下,仿佛如雪一般纯净,钟宁专注地凝望了一会儿,有一半的心思沉浸在以后可能都不能在这样近距离看人的悲伤当中。 她现在要多看一会。 “我,我要回家一趟,有东西想拿。” 红唇勾起,谢拾青轻笑着说:“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钟宁犹豫了片刻,忍着内心烧灼的痛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平时差不多,轻快地说:“可能不回来住了,太晚了,我就在那边睡好了。” 谢拾青微微蹙了一下眉,那两条如弯柳的精致细眉稍稍一蹙,便能精准地表达出主人家的心思,她看起来不太高兴:“好吧。” 柔软的红唇嘟起,“告别吻?” 钟宁没法拒绝。 她拒绝不了谢拾青的任何请求,尤其是和接吻有关的。 钟宁只能迈开双腿走过去,捧起对方的脸,在她的双唇印下一吻。 她喜欢和谢拾青接吻,不是那种出于性的吻,就只是单纯的唇瓣相贴,呼吸交缠,她们看起来离得很近,唇舌交缠时,有一种缠绵的温馨。 钟宁在接吻时,经常会想起樱桃。 舌尖上的破口三天才好,那点刺痛成了一个条件反射,她每次接吻都想起樱桃,想得越多,反射就越是顽固。 谢拾青的唇瓣像樱桃果肉,柔软的,殷红的。她湿漉漉的舌尖裹着甘美的汁水,轻咬住或者吮吸时,身下的人就会发出闷闷的笑声,还有听不清的咕哝。 有点像抱怨,但更像是继续的邀请。 于是钟宁吻得更深。 她不会把这种行为上的顺从称作听话或是乖巧,只有下位者会使用这样的词来描述自己,她们两个是平等的。 谢拾青提出需求,她满足,因为她们都喜欢这个。 所以,正确的词应该是——爱情。 但接吻时间太久总是容易过火。 她们对彼此拥有剧烈的生理性吸引,还有信息素作祟。房间里翻滚着浓郁的柚子花香气,假如它是有形的,整间屋子想必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钟宁痴迷地移动着手心,在对方的腰际摩挲了好一阵,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她向后仰头,舔掉唇上的水光,目光还有些发愣,呼吸不太平稳地说:“我,我得走了。” 谢拾青没有挽留的意思。 “路上注意安全。”她说,态度一如既往。 钟宁还是没控制住,在她的唇瓣上又轻啄了一下,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书房门被关上的下一秒,谢拾青伸了个懒腰,再度敲了两下键盘,桌面跳出一个对话框,视频重新恢复接通,“你继续说,钟宁被送进酒店,然后呢?” ———————— 谢拾青:让我瞅瞅是怎么回事? 当当,无奖竞猜,大家都在查,谁是第一个找到真相的呢 第24章 钟宁是自己开车回家的,到家已经差不多十点了。 这个时间段不算很晚,但别墅仍旧灯火通明,她进门的时候,正好对上管家略显微诧的表情,后者很快收敛,滴水不露道:“小姐,家主请你去书房一趟。” 第38章 母亲怎么知道我回家的? 钟宁茫然地应了一声,跟着管家来到书房。 钟梓暖也在里面,见她进来,还递过来一个有些复杂的眼神。 可惜钟宁什么也没看出来,她转动视线,望向钟家主,就见后者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后面,冷冷地看着她说:“你回来得倒是巧,正好我有事找你。” “说吧,那个女人和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宁:! 她震惊了。 “母亲,你怎么知道的?” 钟家主猛地一拍桌子,“我怎么知道的,圈子里都传遍了,说你在外面竟然还搞出一个孩子来,钟宁!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她这个当事人才知道,这才多久,就传遍了?未免也太快一点了吧,简直就像她开了全天候直播似的。 钟梓暖在一旁连忙劝道:“母亲,先不要生气,小宁虽然做了错事,但生气也不能解决问题啊,还是想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去吧。” 钟家主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你告诉我,这孩子是不是你的?” 钟宁此刻超级想说一句不是,但是她也完全没有把握,踟蹰片刻道:“我也不确定,不过亲子鉴定已经在做了。” 钟家主:“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是给一笔钱打发走还是怎么样,把谢拾青稳住,和谢家的联姻,绝对不允许失败,你听到没有?” 她一字一句道:“要是做不到,这个家,你就别回了。” 钟梓暖眼底滑过一道暗光,面上仍是一副关切又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贴心地出主意说:“小宁,你赶紧先去和拾青道个歉吧。” “以前的过往并不重要,不是吗?发个誓,和拾青说以后一定会和那些女人都断绝来往,我想她会原谅你的。” 她的唇角抿起一点几不可察的弧度,“毕竟拾青是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 “快去啊,还等什么,早点把这件事告诉她,要是等她自己发现,那事情才大条了。” 钟宁迟疑:“是……吗?” 钟梓暖:“做错了事就要道歉,有哪里不对?” 钟宁看了看母亲,后者只是冷冷瞧着这一幕,并未开口,再看一眼钟梓暖,神态关切,做不得假。 “我会和她说的。”钟宁说。 这本来也是她的想法,但,要在真相查明,板上钉钉以后,她会道歉。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先查了再说。 她走出书房,急匆匆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拿出玩解密游戏的劲头,开始全方位地翻找起来,连花盆底下都掀起来看。 说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也好,不到黄河心不死也罢,人总得努努力尝试一下,不是吗? 万一真的是误会,她要是什么都不做,直接认下,这才要后悔。 自己查过,就算事情真像柳如月说的那样,她也认了。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隐藏起来的日记,没有特殊文件夹,也没什么需要密码打开的收纳盒、储物柜、抽屉。 钟宁在屋里上蹿下跳,连滚带爬,除了给自己搞出一身汗来,一无所获。 ……可能这就是游戏玩多了的下场,她穿到书中的世界,经历的事情也太过梦幻,就真的以为会有什么特殊反转等着自己。 实际上并没有。 苦笑一声,钟宁坐到地上,半圆的月亮挂在天空,它的光芒太过柔和,甚至连灯光都比不过。 两个世界有那么多不同,月亮却是一样的。 她向后一倒,躺在地毯上面,呆呆地望着窗外。 不过,往好处想,现在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孩子是她的或者不是她的,两者的概率是一样的。 她虽然没找到“真相”,可也没找到“证据”。 接下来,恐怕只能等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没有消息。 她本来是很能熬夜的,直播时间在晚上,通常都是一两点钟才睡,但来了这里以后,要跟谢拾青一起吃早饭,作息就慢慢调整回来,变得很健康。 现在早就过了入睡的时间,困倦感如约而至,钟宁却没有了入眠的心思。 脑海里反复预演着各种可能性,估量着所有人的反应,再一一给出解决方案。 就像是走不同周目的主线,会得到不一样的结局。 只是谢拾青会如何,却是她怎么也算不出来的。 想着想着,钟宁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在地板上躺了一夜。 她是被视频铃声惊醒的,几乎是从地上弹射起步,猛地坐起来,伸手把手机捞起来,是傅南霜的视频电话。 “监控视频已经找到了,我发给你看一下吧。” 挂断电话,一个文件被传过来,钟宁盘腿坐下,靠在床边,点击下载。 文件很快下完,她点开一看,画面里,一个穿着宽松阔腿裤和墨绿色t恤的短发女人晃晃悠悠地挨个敲走廊的房门,忽然一间门打开,她便直接扑了进去。 监控视频没有声音,也看不到脸,只有一个背影。 但是这个背影,和钟宁简直一模一样。 真是她? 真是她干的吗? 钟宁的心跳砰砰加快,剧烈的耳鸣让她短暂失聪。 傅南霜又发了消息过来:【只是衣服一样而已,背影也说明不了什么,完全可以找一个和你差不多身形的人装作是你。】 第39章 【小宁,我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事】 【这份监控一定有问题,郑瑄已经在查了】 看到这番话,钟宁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感动,又惶恐。万一呢,万一原身就是做了错事呢,一个甜宠文里的炮灰角色,能做出多少恶毒的事,她完全可以想象出来…… 【干嘛这么相信我,我自己都不确定】 傅南霜:【就算酒后乱性真的发生了,我也不相信柳如月的说辞,因为妙妙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子,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因为没有医药费而过世,这不是你】 【她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 钟梓暖: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不怀好意) 钟宁(挠头):奇奇怪怪的 感谢在2024-06-12 16:33:54~2024-06-16 10:2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绝承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今天是一个阴天,但夏季的阴天,却是求之不得的好天气,凉爽,舒适,微风徐徐。 钟梓暖漫步在花园里,指尖从嫩绿的叶片上抚过,语气不疾不徐地道:“医院都打点好了吗?” 对面说了什么,片刻后,她微微笑道:“你做事,我一向很放心。” 抬手看了看刚做好的指甲,轻轻吹掉上面沾着的花瓣碎末,她漫不经心道:“母亲自然是很生气的,但是我了解她,她一向只看结果,也只在乎赢家。” “输家自己输掉了筹码,自然没有再关注的必要了。解决不了这件事,钟宁这个废物就会被除名。” 她轻笑一声,“一劳永逸。” 挂断电话,钟梓暖侧过头,去看钟家那栋富丽堂皇的别墅,似乎见到了母亲看似宽和,实则利益至上的身影。 她是个老狐狸,这件事一发生,尤其还是自己亲自去告知,她就知道,这完全是自己一手策划。 但她有反对吗?没有。 所谓的发火,纯粹演的而已。 给钟宁的要求,不过是看她有什么能力把危机处理好,有没有继续竞争的本事。 如果没有,她也不是很需要一个无能的女儿。 这就是钟家的家主,根本没有血脉亲情,一个全身心都浸泡在利益里的怪物。 完全不介意两个女儿相互斗争,暗中下套,使出各种手段对付彼此,甚至是暗暗鼓励的。 就好像两只蛊放在瓮里,她只想要最终活下来的那只。 用帕子仔仔细细擦掉指甲缝里的花泥,钟梓暖粉面带笑。反正她对这个母亲,也没有任何好感,这种竞争方式再好不过,正是她所需要的。 钟宁这个废物,就应该得到输家的下场,她根本配不上谢拾青,以尽显无能的入赘的方式嫁进谢家,别开玩笑了。 谢拾青的归宿就是这种垃圾? 唇边笑意转冷。 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钟宁再次去看了妙妙,了解了一下她的病情。 妙妙的病症来源很复杂,柳如是最初的避孕手段,对胎儿造成了一定损伤,再加上她的体质问题,妙妙早产后,先天不足,不幸地遗传了家族的心脏病史。 以现在的医疗手段,想要治愈,是一件极其困难且昂贵的事,柳如是的家境只能说是普通,完全供不起高额的治疗费用。 钟宁是一个幸运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苦难与她分处两极,环境塑造了她乐观且善良的性格,却不能带给她面对痛苦感同身受的能力。 即便如此,她身怀的磅礴同理心仍能汲取到一丝悲痛,而这便足够她流泪了。 “她会好的。” 柳如是面对钟宁,一向只有冷笑、讥笑,唯独这句话,她没有反驳,“我要妙妙的抚养权。” 她说:“妙妙只是我的女儿。” “什么?”钟宁差点咬到舌头,“不是!我是希望她的病好起来,不是和你争抚养权的意思。” 柳如是冷冷看她一眼。 钟宁百口莫辩,颓丧地垂下肩膀。 这点误会,对如今的她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 她来到医院,还为了一件重要的事——亲子鉴定的结果,今天就出了。 几个朋友也都赶了过来。 只是薄薄的几张纸,被医生拿着过来的时候,钟宁却紧张得仿若恐高者在走钢丝,空气貌似变成了固体,让她无法呼吸进一点氧气,憋到窒息。 接过鉴定单,她直接看向鉴定结论:根据现有资料及dna检验,钟宁与刘妙仪系亲子关系。 如遭雷劈,恍若濒死。 世界仿佛分外嘈杂,又无比寂静。她几乎不敢看周围的人,不敢想象她们会是什么表情。 是意料之中的讥讽,还是信任丢失的错愕失望?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些?钟宁看着那一行字,它们陌生得令人毛骨悚然,像是在讲述一个鬼故事。 来到这个世界不是她想要的,这些错误不是她犯下的,现在却要她来背负。 冷静……深呼吸……不要慌,你早有预料,也有预案不是吗? 但钟宁实在不敢抬头,去看一眼身旁的人。她没有经历过,失落的目光是什么样?或许比一头大象还重,能轻而易举地将人压扁压碎。 攥紧报告单,丢下一句:“我得先走了。” 第40章 钟宁就捂着头冲进了电梯里。 柳如是没有发表胜利者的高谈阔论,她也不是胜利者,这份报告单,是她受害者的证明。 傅南霜喃喃道:“我还是不信,这一定有问题,小宁根本不是那种人,不是吗?你们都知道的。”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绝对不信,鉴定报告难道就不能做手脚吗?我要求再做一次。” 柳如疲惫又漠然地道:“正主都接受的结果,你有什么立场反对,我骗你们什么?我要是有这个能力篡改检查结果,还管钟宁要什么钱。” 傅南霜短促地笑了一声:“谁知道呢。” 郑瑄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避免她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把人拉到一边低声道:“你先别急,急也没用啊。” 傅南霜使劲把她的手拽下来,瞪着她说:“难道你也信了?” “怎么可能。”郑瑄无奈,“小宁虽然不算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个混蛋啊,何况,她是最见不了小孩子受苦的。” ——这让她想起自己。 “但是,你现在冲柳如是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 郑瑄道:“监控的事我有一点眉目了,我要了酒店那层楼所有的住户信息,以及当天的监控视频,能正面找到钟宁房间的监控视频,刚好被清理删除了,只剩下走廊的这一段,这就是疑点。” “那天的酒店人员已经辞职了,我正在找人联系,她也是证人。” “当务之急,是要把两家的婚事稳下来。” 傅南霜深深吸气,“小宁去哪儿了?” 钟宁浑浑噩噩地坐上了车,司机自发将她带回了钟家,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车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尽管一遍遍在心里重复,试图催眠自己要镇定,但铡刀落下的那刻,她还是无法避免地慌乱了起来。 苦笑几声,钟宁拍了拍自己的脸。 逃避责任,不在她的字典里,既然事已成定局,那就接受,并面对吧。 她推开车门下车,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拾青,你怎么在这儿?” 谢拾青穿着一条白底绣红梅的旗袍,保镖撑着伞,将她罩在阴影下,袅袅婷婷,笑容款款,“呀,宁宁,真巧,钟家主叫我来,说有要事和我说呢。” ———————— 周五v哦,周五v哦,很快了!(爬走) 第26章 大好的晴天,日光像金子一样明亮,钟宁却只觉得这份光芒太过刺眼,几乎可以将她灼伤。 连在日光下的谢拾青,也成了一种可以烫伤她的存在。 她说,母亲叫她来,是有要事告知她。 除了最近发生的,还有什么事,能被称之为要事? 钟宁扯了扯嘴角,她笑不出来,“啊,是这样……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要牵手吗?” 一只手在她眼前抬起,骨肉细腻,指甲圆润整齐,并不是健康的粉色,像是淡白的贝肉。她曾经着迷地亲吻每一道指缝,像是膜拜神明一样吻上手背,以后大概再也没有和它触碰的机会。 “要。”钟宁低声说。 她郑重地握住人的手,十指相扣,进入别墅的这一路,目光不曾移向别处,只专注地描摹这谢拾青的轮廓,想要把它深深记在脑海里。 仍旧是客厅,仍旧是上次来时候的配置。钟家主,钟夫人,钟梓暖,她们神情各异,只有一个共同点——沉重。 钟家主开口了,没有失望,没有恨铁不成钢,她就像一个局外人,一个判官,用冷漠的口吻,如同宣布死刑一般,把柳如是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亲子鉴定的结果。 在看向谢拾青后,她的语气才变化,很歉疚的模样,叹息着说:“这个混账,我也不知道她竟然会干出这种事来,简直是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我还信她会改,钟宁,你真是太让我失望!” 钟梓暖用一种焦急的眼神看了下钟宁,随后说道:“母亲,这件事或许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小宁也许有苦衷的,她怎么会是一个乱玩还搞出私生子来的纨绔呢。” “小宁,你快解释啊,和拾青好好把话说清楚,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她又望向谢拾青,“拾青,你千万不要生气,小宁年纪还小,肯定是被人引诱了,她还什么都不懂。” 钟宁默默地松开了握着谢拾青的手,心中流淌的苦涩足以填满环绕风城的护城河。 “姐,你不要再说了。” 她缓慢而艰难地从喉间吐出一个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要带走身体的温度,将她变成一个冻死的行尸走肉。 “是我的错,我会承担责任。” 沉默片刻,她将自己反复整理、压在心底的话一一道出:“妙妙是无辜的生命,柳如是如今的悲剧由我造成,就应该由我来弥补赎罪。她想要妙妙的全部抚养权,不希望和我有太多接触。所以,我会提供妙妙全部的治疗费用,以及她们母子二人未来的生活费。” “我不会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辩解,至于联姻,继续下去,显然是对谢小姐极大的不尊重。” 钟宁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才勉强接着说下去:“就让它取消吧,之前答应你的事,我会继续做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这件事是我不对,也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发誓,我是真的不记得,绝不是故意隐瞒。”她神色黯淡,干瘪地为自己辩解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 第41章 她的确没做过,可原身犯下的罪孽,现在和她是一体的,根本无法洗脱,说了有什么用。 “……你想骂我,或者打我,惩罚还是什么,我都会接受,只希望你能好受一点。” 强烈的委屈和悲伤袭击了她,说出这些话,用尽了钟宁所有的力气,好似有一只手掏空了她的骨头血肉,只留下一份皮囊,呆立在原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判决。 她的确很无辜,但妙妙不无辜吗,被伤害的柳如是不无辜吗?起码她只受到了精神上的折磨,而这两个人,却实打实同样遭受了肉体上的侵害。 她是个有同理心的人,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就这样吧。 起码她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谢拾青身上,等待她做出最后的宣告。 谢拾青抚了抚旗袍上的红梅,指腹摩挲着上面精细的刺绣,嘴角噙笑,好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回过神来,“啊,到我说话了吗?我的确也有些话想说呢。” 素手一招,身后的助理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 “我要说的,都在这里面了。” 钟家主第一个拿起来看,袋子里只有几张纸,她看完以后先是缄默,随后忽然哈哈大笑,“不愧是拾青。” 她意味深长道:“我不意外,却有一点意外。” 钟家主拍拍衣摆,站起身来,“我得去看看礼服做好没有,让她们快点赶工,别耽误了时辰。” “你们聊。” 话毕,她竟然就直接走了,把客厅留给了在场的其他人。 钟夫人第二个拿过文件袋,打开看了一眼,目露震惊之色,她嘴唇颤抖了几下,随后快速扯出一点笑来,很亲近似的:“拾青晚上要在这儿用饭吗?我好吩咐厨房准备准备。” “最近资料看太多了,有点头疼,我想早点回去休息,就不留了。”谢拾青慢条斯理道。 “好,好。”钟夫人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我也去看看礼服做得怎么样了。” 她离去的背影有点匆忙。 文件袋落到钟梓暖手里,她的目光有点凝重,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看了谢拾青一眼,似乎对里面的内容有所猜测。 谢拾青只是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里,拿着茶几上的草莓放进嘴里,吃得唇瓣殷红。 钟梓暖低头抽出里面的资料看了一眼,忽然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拾青。” 眼眸微眯,“你变了。” 谢拾青双腿叠在一起,姿态闲适地说:“我和你不熟。” 钟梓暖握着资料的手一紧,把文件袋往茶几上一扔,眼神寒如冰川,“好。” 她的目光从钟宁身上扫过,一言不发地走了。 只剩下一头雾水的钟宁,这不是她的讨伐大会吗,怎么人都走光了。 略显迟疑地拿起桌上的文件袋,她低头看去。 《亲子鉴定证书》 怎么又亲子鉴定……等等…… 钟宁的心忽然又急速跳动起来,她直接翻到结果。 ——根据现有资料及dna检验,钟宁与刘妙仪无血缘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 钟宁呼吸粗重,猛地抬头看向谢拾青,控制不住地盯着人瞧。 谢拾青懒洋洋地捏着一颗草莓,笑意缱绻道:“宁宁,要不要吃?很甜的。” ———————— 钟宁:我死了,今天的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谢拾青:宁宁来吃草莓 钟宁(弹射起飞):我又活了哈哈哈哈 第27章 “我哪有心思吃草莓!”钟宁简直要抓狂了,“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你怎么会有亲子鉴定,而且这个结果还……” “和你看到的不一样?”谢拾青见她不吃,把草莓放进自己嘴里,柔软的果肉在她齿间碾碎。 她瞧着像是一个正经来参加会面的客人,假如这场会面不是钟宁的批判大会,而主人家没有尽数离开的话。 钟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却像是被人扔进了滚筒洗衣机,一时间找不准东南西北。 谢拾青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又是能如何拿得出这样一份亲子鉴定,要知道自己这个当事人,也不过才看到结果! 这岂不是说明,谢拾青早就发现了? “里面除了亲子鉴定还有其他东西,不想看看吗?”她说,语气是很宽慰的那种。 钟宁说不出话来,当人有太多话要说的时候,反倒一个字也讲不出。 或许是因为每个念头都争着抢着做第一,通通挤在了喉咙口。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抿着唇,看向文件袋,把剩下的文件拿出来,那上面写着,去年元宵节的酒店录像内容,是由一个离职员工破坏的,她的银行卡里有不明来源的大额转账 。 而且还有一位服务员,当时被郑瑄请来照顾酒醉的钟宁,她在房间待了一夜,可以证明钟宁睡了一整夜,根本没有出过门。 里面还装着一份录像鉴定,传出来的这段监控视频,是后期作假拼接进去的。 有一点不同,非常细微的不同。 走廊墙上的紧急出口标识,因为一次损坏,做过更换,现在的标识颜色看起来更新,而且去年的旧标识,在绿灯上面,有一道细小的划痕。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略,可是一旦发现,就能察觉到差距。 第42章 之前和之后的监控录像里都有划痕,唯独中间这一段所谓的“证据”没有,因为它是插进去故意栽赃陷害的补录。 “朱医生,因为涉嫌收受贿赂,私下更改检查结果,已经被第二人民医院开除了。”谢拾青不紧不慢道。 她的亲子鉴定就是这个朱医生做的! 钟宁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看谢拾青的目光,犹如看到一个奇迹,在此刻的她心里,后者和神仙在世差不多了。 “你是……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些?”她语无伦次极了,简直就是狂喜,狂欢,恨不得出去跑个十圈,像猴子一样在树上荡来荡去,当街嚎叫。 “天呐……我真的……天呐……” “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我只是眼睛瞎了,又不是脑子坏了。就让人查了查。”谢拾青轻描淡写地说,“还好很容易。” 也很让她惊喜,甚至惊吓。 钟宁真的打算负责,放弃联姻,放弃谢氏的股份,做一个有良知,有责任心的好人。 她真的,真的不像她。 就像一个拼图,终于被拼上最后一块,所有的疑点,都在钟宁说出那番话时得到了解答。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钟宁,毋庸置疑。 真正的钟宁只会求着她不要放弃联姻,对柳如是母女的态度只会冷漠,没有尊重。人性美好的一面,她根本没有,只有扭曲的精神状态,让她成为一个扭曲的人。 对于妙妙,她只会有恨,有愧疚,但绝不会有爱。 谢拾青也说不准自己的心情,知道这个结论,再回头去想这人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变了另一种感觉,让她恍惚失神,差点忘了该如何开口。 “吓坏了吧?”顿了顿,谢拾青有点别扭地安慰了一句。 她得到的回应是一个拥抱,结结实实的,不留缝隙的,简直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剧烈的心跳隔着布料震动着她的胸口,这个拥抱带着轻微的颤抖,短促的吸气,朦胧的哽咽,“……我真的以为要和你分开了。” ——以及劫后余生的喜悦。 “谢谢你,拾青,谢谢你。”钟宁说,把脸埋进人的颈窝,久久不愿离去。 谢拾青忽然很遗憾。 她好想知道,现在的钟宁,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垂在身侧的胳膊动了动,谢拾青拍了拍人的后背,动作有些生疏。 过了一阵,钟宁调整好了心情,很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角,眼眶还带着一点微红,清了清嗓问:“既然柳如是不是和我……那是谁做的这一切?她好像也不知情的样子。” “已经查到了,是张玟。”谢拾青说。 “张玟?”钟宁有些迷茫地重复。 谢拾青知道她不是原来的那位,便贴心地解释道:“张玟和你原本是校友,你有一次打了她,她就怀恨在心。柳如是的事情是她做的,被找上以后,就故意报了你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钟宁恍然,“那这些东西,都是她栽赃给我的了?她也太坏了吧!” “而且妙妙可是一条人命,如果柳如是没找到我,她岂不是要……” “她怎么能这样!这难道不是犯法的吗?” 明明自己也才洗脱冤屈,这才多久,就急着帮别人伸张正义了。 今天以前的谢拾青,会觉得钟宁在故意表演,现在嘛…… 这位好像确实是实打实把善良刻在脑门上的人。 “你的打算是?” “当然是要让这个张玟承认自己的错误,受到法律制裁!”钟宁眼也不眨地说,“她简直,简直就是间接杀人。” 她腾地站起来,兴奋地绕着沙发转来转去,“我得给南霜她们打个电话,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 手忙脚乱地翻着手机,余光看到谢拾青坐着的身影,钟宁双眸晶亮,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凑过去在人的脸上亲了一下,“拾青,谢谢你关心我,谢谢你信我!” 啵的一声。 理智回笼。 钟宁的脸慢腾腾地红了。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的,就是太高兴了……” 谢拾青挑了下眉,“故意不小心的?” “我去打电话!”钟宁抓着手机就跑了,双颊耳朵通红一片。 这还有大活人呢! 方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眸,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她做了上司十多年的助理,太熟知她的脾气,这时候把自己当木头人是准没错的。 谢拾青红唇噙笑,弧度却慢慢拉平了。 柳如是的事情,是张玟做的,可这些栽赃诬陷的手段,是出自另一个人的手笔。 彼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钟梓暖才是操纵这些的幕后主使,唯独钟宁这个当事人一无所知。 谢拾青本想告诉她事情,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停住了。 钟宁似乎并不清楚钟家的往事,真的以为这是个和谐美满的大家庭,她若是贸然开口,会不会让她很难过? 不过钟梓暖恐怕不会消停下来,她一定会再次寻找其它机会,而钟家主也会一如既往地放纵,把这当做两位继承人的争锋。 谢拾青迟疑了,左右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联姻会顺利进行,暂时就这样吧。 现在不是摊牌的时机,她以后会找机会说的。 “走吧,去医院。”她轻声说。 —— 第43章 对于谢拾青,钟宁是很惊喜的,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竟然是她帮自己洗脱了冤屈,查明真相。 除去惊喜外,还有一丝隐秘的喜悦,来自这份行为背后的关心。 如果不是因为在意,谁会注意到其他人的情绪变化呢。 真好,她真的很幸运,可以遇到谢拾青,拥有这样一份真挚的情感。 而对于傅南霜她们,这些朋友,钟宁的心里也分外感激,经历了这件事以后,她也真切地把她们当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她们对她无条件的信任,为了还她一个清白,跑前跑后地查各种线索,感谢的话说一万句也不够。 钟宁把消息告诉她们,就听到对面传来了几声欢呼。 “我就知道不是你!谢拾青怎么知道的,太及时了吧?” 傅南霜顿了顿,话音一转,“不过也好,她应该是真心实意想联姻的,不然也不会把这事解决了。” 以谢拾青的手段,比她们这几个人查真相的速度更快,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谢氏可是娱乐公司,面对各种公关危机,抽丝剥茧地寻找真相,是她们的拿手好戏。 人家是专业的。 她们这些家族继承人、小公司的老板,在业内的地位,拍马都赶不上谢氏。 重点不是她如何知道,而是她知道了这件事以后的态度。 选择保下钟宁,选择继续联姻,只要摆出了这样的意思,后续再多脏水也没有用了。 所以钟家主才会说意外。 不意外谢拾青有这样的手段,但意外她对联姻的坚定和对钟宁的回护。 不过,她乐见其成。 钟宁的脑子里没有这些分析,她就是纯粹地高兴,“这件事是张玟做的,我和拾青一会儿就回医院,和柳如是把来龙去脉说一下,看看她想怎么办。” 傅南霜:“你还要管啊,行吧,我正在医院呢,先和她说一下吧,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恨了那么久的人,竟然恨错了,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去医院的路上,钟宁握着谢拾青的手,忽地就笑出了声。 在钟家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最后一次牵手,心里难受得要死,人生真是大起大落,世事无常。 “虽然这个想法不太好,但我真的好高兴,妙妙不是我的女儿。”她侧过头,像做贼似的在谢拾青耳边说悄悄话。 “她很可爱,也很可怜,我也不是要逃避责任或是幸灾乐祸的意思,就是……” “你的道德标准线是不是太高了点?”谢拾青感到一点无语。 这难道是什么物极必反的规则吗?原来的钟宁是个烂人,现在的是个烂好人。 “也没有啦。”钟宁窘迫地说,“拾青,真的很谢谢你。” 谢拾青:“……你已经谢了一路了。” 钟宁又要开口,谢拾青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巴,低笑一声,捏了捏这人的下唇,指尖触感柔软,像是揉捏着一块果冻。 她柔声说:“真要谢我,不如晚上好好表现一下。” 钟宁蓦然闭上了嘴巴。 双颊晕红,日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粘稠流淌的蜜,她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的甜味儿,却又清楚,这完全是心里幻想出的感知错觉。 人在高兴的时候,连空气都是甜的。 指尖蹭了蹭对方手背,钟宁歪了身子过去,唇瓣贴到人耳边,用气音说:“我会努力的。” 谢拾青反倒有点诧异。 仿佛看到了白面包变成了黄面包。 她们一起来到了医院,没有进去,在附近找了一间有包厢的茶馆,柳如是她们几个一起赶了过来。 这个憔悴的年轻母亲,面色比钟宁初见她的那一晚还要苍白。 她看着钟宁,钟宁看着她,似乎能听到她心里的念头翻涌不休的声音,毕竟她刚刚就是这样。 这个历经了艰难挫折的人,以为人生已经足够烂,却没想到,生活还能再给她开一个玩笑,就像她过得还不够惨似的。 “我……” “我……” 钟宁和柳如是同时开口,后者戚然笑了一下,声音低哑地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对不起,我知道,道歉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力的话,但还是要说,对不起。” 她轻吸了一口气,“我的确不清楚那不是你。” 柳如是几近透明的面庞上没有表情,像是断了电的机器人,“我去报警,警方拨通了电话,对方说,只是感情纠纷,她们就让我赶紧离开了,让我不要妨碍公务。” “没有人说,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并不是你,不叫钟宁,而是张玟。” “没有人告诉我真相,没有人告诉我实情。”她扯了扯嘴角,“怪不得她们看我的目光,那么异样。” “那份视频我也看了,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看……”柳如是干涸的眼眶里没有一滴泪,“视频的内容是伪造的,张玟是直接闯进我的房间,并不是我开的门,我是在睡觉的时候被她侵犯,也没有看到她的脸。” “从始至终,我得到的,就只有一个名字,而我就像个一样傻子被人玩弄。” 她苦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这件事对你们都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如果你们想要起诉张玟,我同样愿意出庭作证,我的手机里还有那些聊天记录,都是证据,就只是妙妙……她是无辜的,她……” 第44章 “等一等,你先不要激动!”眼看着人越说越厉害,钟宁只好不礼貌地打断她的话,“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柳如是呆住了,“什么?” 她快速地说:“我刚刚的话,都是实话,我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是心甘情愿……说出来也许很可笑,但我真的希望,所有犯了罪的人,都能得到应有的制裁,包括我自己。” “不是说出来想要引起同情……” “哎呀!”钟宁急了,“你真的想多了!”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柳如是彻底糊涂了。 钟宁清晰地说:“我是来帮你讨回公道的,嗯,也帮我讨回公道。我们都是受害者啊,都是张玟的错,要不是她一手策划,怎么会有这档子事呢!” “她才是那个应该遭受惩罚和制裁的大恶人!” 柳如是有些愕然地抬眸,像是听了一耳朵外星话,完全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 “你是怎么想的?”钟宁说。 “什么?”柳如是茫然地看着她,“你……你就这样原谅我了?为什么……” 钟宁的表情却看起来比她还茫然,“什么为什么,你不也是受害者吗?” 柳如是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我可我这几天一直缠着你,说你是妙妙的母亲,又做出了那样的事,差点害得你婚事告吹,难道你不怪我吗?” “我的确是被吓死了……”一说到这个,钟宁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过,这件事并不全是坏处,而且你也没有破坏我的婚事。” 正相反,她还觉得和拾青的感情更好了,没想到拾青会帮她查清真相,还她清白,怎么不算因祸得福呢? 而且她也明白了一件事,不能太相信书里给的设定了。 炮灰就一定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吗?在她自己一直怀疑原身的情况下,是傅南霜这些朋友坚定不移地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事。 钟宁也是吸取了教训,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里面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复杂的,有血有肉的,不是片面的一个符号,一个标签,用短短两个字——炮灰,就可以概括。 是她太狭隘了。 柳如是张着嘴,不可置信,她是发自内心想要弥补过错,也甘愿接受惩罚,却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钟宁这么宽宏大量的人。 她不能理解。 可钟宁不在乎这些,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对于一个从未经受过挫折和打击的人来说,偶尔经历一次,就像是遇到了新奇的彩蛋,隐藏章节,是很稀有的事情。 何况这件事不是圆满解决了吗?多符合她欧皇的好运气,有惊无险,还很有收获呢。 从这个角度来看,它甚至变成了一件好事。 谢拾青轻笑了一声,懒洋洋道:“没什么原因,你也别乱猜了,宁宁就是心善而已。” “张玟这个罪魁祸首,我会处理的,她会拿出足够数额的钱,用来支付你女儿的医疗费。” 傅南霜一听这话,忙跟着附和道:“对,绝对不能让这个垃圾好过,竟然敢诬陷小宁,她真该死!” 钟宁补充道:“你放心,绝对不会把妙妙牵连进去的。” “对了,张玟既然可以进到她的房间,是不是酒店方面,除了那些破坏监控的,也有其他问题啊,南霜也说,凌云酒店安保很好,怎么能有人直接闯进房间,而不惊醒屋里的人呢?或许张玟就是伙同酒店的工作人员,拿到了房卡,才能自由出入她的房间。” “还有那些警方……明知道电话号根本不是我的,却故意帮着隐瞒,她们也是从犯!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才对!” 钟宁一个向日葵扭头,看向了谢拾青,扯了扯她的手,后者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我都会处理的。” 她招了招手,身后的助理递了一张名片给柳如是。 “柳小姐等消息就行。” 柳如是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悲转为大喜,她的喉咙像是被石块堵住,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勉强挤出来几个字,也是嘶哑的。 她连连鞠躬,不住喃喃道:“谢谢……谢谢……” 几滴圆形的水痕洇湿地面。 钟宁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有点难受,她还记得,柳如是是获得了风城大学的奖学金旅游,才遇到了这一切。 假如没有这场劫难,以她的成绩,应该能过得很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怜又可悲,整个人都枯萎掉了。 “医药费的事情,你不要操心,这笔钱就先用着,我不着急,等张玟的钱赔给你以后再还吧。” 语气诚恳道:“妙妙的治疗更重要。” 傅南霜的心态没有钟宁转化得那么快,尤其她为了查找证据,简直要累翻天了。不过她这个人一向双标,既然钟宁大方地原谅了人,她也不会再找柳如是的麻烦,索性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到张玟身上。 恶狠狠地道:“真没想到这个属老鼠的竟然还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有这么大本事撒谎,捅出好大的篓子,让我们背锅,真是反了天了!” “不过只凭她一个人,恐怕也没这么大本事,肯定又是那个贱人在背后搞鬼!” 傅南霜一拍桌子,“我非得揪着她的把柄不可!” 钟宁只听懂了前半句话,后半句话又是怎么回事,哪个贱人,谁啊? 可郑瑄几人没一个说出名字来,都是同意地点头,附和道:“一定是,这种恶心人的手段,一向是她的手笔。” 第45章 谁的手笔,谁啊!合着这里面除了张玟,竟然还有别人想要陷害她吗?原身哪儿来的这么多敌人,好离谱。 钟宁憋屈又震惊地想:好恨谜语人。 偏偏她还一个字也不能问,更恨了。 把话说开以后,柳如是便离开了,走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泪水洒了一路。 她离开后,剩下的几个人,瞧着就有点尴尬。 主要是傅南霜这帮人,往日没少跟着钟宁在背地里阴阳谢拾青,现在正主就站在面前,多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最荒谬的是,领着她们蛐蛐人的正主,还和受害者在一起了,这要是放小说里,大概勉强能算一个死对头文学,放到现实里,就有些气氛微妙。 她们和谢氏最多只有一些代言上的合作,知道谢拾青很厉害,听说过她的不少事迹,只是没有深交,但今天这一手“真相”,也震惊了在场的几人。 四个加起来比不过人家一个,甚至连谢拾青什么时候发觉这件事的都不清楚,一起查的时候,也没发现有其他人在查,完全是被碾压了,也怪不得谢拾青能守住谢氏,还能将它发展到现在的地位,手段实力都不是常人可比的。 她能如此迅速地掌握一切,肯定对钟宁也是非常关注,恐怕连她每天干什么都知道吧。 钟宁说是什么“关心她”,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所以才去查的,这话也就骗骗现在正坠入爱河的她。 这几个就没有信的。 目前看来,谢拾青对钟宁,大概率是上心了。 就是这份占有欲…… 郑瑄到底是自己开公司的,态度表情都挑不出错,很快寒暄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诸如感谢,你们感情真好,还聊到订婚宴的事。 钟宁听着她们话题转变得如此迅速,很快就聊到了订婚宴请的乐队和食物上面。 她侧过头去,谢拾青精致的面庞像是游戏捏的,人工建模,眼下的小痣随着微笑时的表情移动,活色生香。 爱就是不讲道理。 她爱谢拾青,谢拾青也喜欢着她,她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有了谢拾青的介入,张玟的事就不用她们管了,傅南霜几人聊了一会儿,就十分高情商地提出离开,把空间留给她们两个人。 “回家吗?”谢拾青说,笑意盈盈的。 “回。”钟宁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我好想你。” 想得快要死掉了。 谢拾青只是笑。 她没接这句话。 …… 张玟的事情解决得不算慢,这个人不是什么正经人,柳如是一事就是大大的证据。 方助理全权接过这件事,当然不会找张玟,而是直接找上了张家主,从她那儿索要了五千万的赔偿费,作为封口和赔礼,交付给了柳如是,并做了收尾,把妙妙的事藏下去了,明面上只说那是她的妹妹。 因为这件事,张家主发了好大的火,她知道张玟是个混账,却不知道她竟然能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竟然惹到了谢氏的人。 谢拾青不一定是个护短的人,但绝对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谁也保不准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既然她插手了,这件事就最好按照她的意愿来。 张家论体量,根本比不上谢家。 张玟喜提了半年的禁足,张家主勒令她不许出门,少和之前的那些朋友们鬼混。 她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眯着了。只是简单的强暴,牵扯的人还是不够多,谢拾青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帮钟宁达成心愿。 她想要的,是张家,一个小小的张玟,怎么可能满足得了她的胃口。这就得从张玟身上另找破绽,徐徐图之,想要一天之内就把事情解决,是绝对做不到的。 关键的证据,得拿到最紧要的关头使用,才能一击毙命。 …… 订婚宴在海悦酒楼举办,论规模,这几乎是风城今年至今最大的一次宴会。 举办方是两个最顶级的豪门。 尽管谢氏只剩下谢拾青一个独苗,但谁也不能否认她的实力与地位,谢氏能有今天,全靠她一手缔造。 钟家更不必提,钟璘是个商场上的老狐狸,笑面虎,赚钱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这份偌大的家业,是她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创建的商业王国。 这只是一场订婚宴,没有请任何记者,也没有报道,但圈内人心知肚明,没谁不想参加这场订婚宴。 它不仅是一场宴会,而是一张门票,一份地位与人脉的证明。 若是连参宴的资格都没有,也好意思说自己跻身进了上层社会? 前一天晚上,她激动得要命,拉着谢拾青喋喋不休地说话,最后被人直接拽上床堵住了嘴。 钟宁在情事上已然很纯熟了,她的经验并不丰富,但无所谓,毕竟只需要注意一个人的喜好。 她的记性不算差,重点是用心。 谢拾青喜欢什么样的姿势,频率,角度,她身上的敏感点,钟宁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她们从未一起睡过。 结束后,谢拾青会去洗澡,她从不主动开口留钟宁过夜,后者也只好按下心中的怅然不舍,回自己房间清洗身体。 并且安慰自己说:这样也很好。 毕竟她也是从小到大都独自睡一张床,要是忽然两个人睡在一起,难免要觉得不习惯,分开睡,给彼此足够的空间,是很多情侣都会做的事情。 第46章 钟宁尽量催眠自己忘掉相拥而眠的那几夜。 普通的睡觉和做累了直接睡死过去,当然有很大区别。 她很理解。 钟宁偷偷咬了咬被角,她非常理解。 钟宁在床上翻了个身,她再理解不过了。 她同样一点都不想一起睡,她最喜欢自己一个人睡觉了。 钟宁把抱枕搂得更紧一点,嘀嘀咕咕地睡着了。 订婚宴当天。 钟宁一早上就被拉起来折腾,她的脑子里暂且还没被商业上的事“玷污”,也不清楚那些弯弯绕绕,心照不宣。 只把这场宴会,当成是单纯的订婚宴,是她和谢拾青关系加深的见证。 两个人还没有领证,虽然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钟宁真的不想太快。 她想等到一个氛围好的时刻,水到渠成地求婚。 结果虽然不变,但过程和仪式感也很重要啊,她喜欢谢拾青,是不愿意让两个人之间有缺憾的。 求婚是一个仪式,一个过程,它是必须要存在的。 不过钟宁目前还没有心力想这些,她像个陀螺,晕乎乎地从这个椅子坐到那个椅子,从这个人手里换到另一个人,只是一个头发,就有三个人围着忙,拿着一堆小瓶喷来喷去,又用各种齿状不同的梳子梳过。 她头一次知道梳子竟然还有这么多形状,用途似乎也并不相同。 在一通花里胡哨的操作下,她的发型变得……和之前似乎一样。 但又不一样,钟宁说不出哪儿好,仿佛只有一点细微弧度的变化,但就是更好看了。 如同她现在这张脸,明明化妆师涂涂抹抹了半天,她看向镜子,却瞧不出什么妆感。 像是加了一层滤镜,五官还是这个五官,就是更美了。 这份钱真的是活该人家赚。 她对化妆毫无心得,在普通人水准里也只能算中等偏下。不过,钟宁微微转动着脸,镜子里的容貌,瞧起来,和她自己有七分像。 像上辈子的她自己。 这是否算是灵魂为肉体带来了变化? 这点心思飞速掠过,钟宁无法深想下去,只因她要换礼服了。 她这一天,只在早上见了谢拾青一面,她们就分开,分别投入化妆师们的怀抱。 所有的前期准备工作在宴会开始的四十分钟前完毕,钟宁在这儿枯坐了一个上午,实在不愿在房间内多待,她捞起手机,便推开了门,打算去隔壁找谢拾青说说话。 谢拾青的房间就在走廊的另一边,走廊铺着暗蓝格纹的地毯,两边摆着高肚的花盆,有着细长叶片的植物茂盛生长,空气中弥漫着很浅的清淡香气。 她数着门牌号,敲了敲临时充当化妆间的房门。 没有人回应。 人都走了? 好快。 竟然比她提前这么久。 难道是先去楼下见宾客们了?钟宁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谢拾青的生活用日理万机来形容实在是贴切,不像自己,她是非常忙碌的。 她拿出手机发了句消息,【拾青,我这边弄完了,你在哪儿呢】 对回复却不报太大希望,发完就决定自己下楼看一看。 刚走两步,电梯响了一声,从里面走出几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傅南霜她们。 几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半是揶揄,半是高兴。 嘴上说要维持不婚联盟的荣耀,但真看到好友们各个生活幸福,傅南霜心里不是不祝福的。 只要生活如意,是真正的幸福,结不结婚,有什么要紧? “不错啊,今天真是容光焕发,喜气逼人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嘴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钟宁下意识摸了摸脸,“有吗?我笑得很明显吗?” 郑瑄亦是忍不住乐,“高兴的事,笑笑怎么了。” 她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脱离家族,或是放弃继承人的资格,才有了婚恋自由的基础条件。像是钟宁这般,虽然是联姻,但却恰到好处遇到了合适的人选,实在是难得。 上一对这样的佳偶,还是钟璘和原配夫人。 不过事实证明,这也是假的。 今天是个喜庆日子,郑瑄心里却总有一点不好说出口的忧虑。 钟宁的性格随了她的妈妈,是个对感情极为认真的人,也是容不下任何背叛的人,因着家庭的不幸太过惨烈,几乎是对三观整个重塑了一遍,她不止一次说过,这辈子都不想和谁产生感情,发生关系。 可这一次,她的情感来得太过迅速,又格外猛烈,就像一丛烈火,直接把自己给点燃了,不留余地。只希望她是真的幸福,希望这段婚事没有波折坎坷。 不然真要论起手段,一百个钟宁加起来,也比不过谢拾青的本事。 这层楼本来是不让其他宾客进的,但傅南霜几人的身份众人皆知,是钟宁的朋友,也就被放了进来。 她们一齐回到房里,那些化妆师们已经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开,把房间空了出来。 闲聊打趣了一会儿,傅南霜挑了下眉,忽然说:“谢拾青的动作真快,张玟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几人点头,钟宁茫然。 傅南霜就是过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昨天半夜的事,你不知道吧,张玟最近不是被她母亲关起来吗,但这家伙根本不是个老实性格,呆不住两天,就叫上一堆人去别墅里开趴体。” 第47章 “她自己是不出门,但把人叫进来玩是另一回事。” “监察的人过去一看,整个屋子乱得不行,都用了药,啧啧啧,简直没眼看,听说还有非自愿的。那一大帮全被抓起来了,穿衣服的都没几个。” 郑瑄也感慨道:“最近抓得很严,这事闹得太大太恶劣,张家主四处走动关系,压是压下去了,没有新闻播报,消息只在圈子里传,但张玟肯定是摘不出来。” “她正跳脚呢,到处找是谁举报的,但根本找不到人,我刚刚看到她在楼下,那个脸色,实在是……难为她过来,还得挤出一张笑脸。” 她面有唏嘘之色,“不愧是谢拾青。” 钟宁又吓了一跳,“是她报的案?” 傅南霜往椅子上一靠,“还能有谁?谁能发现这种要命的隐秘,反正我是肯定没这个本事的。” “好厉害啊。”钟宁喃喃,双眸晶亮,“太厉害了,这才几天,没想到张玟就解决了。” “柳如是知道这件事吗?” 傅南霜说:“就是做给她看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家因为这件事,最近正在被查产业,有小股东不明所以,开始抛售股份,谢氏购入了不少。 她和郑瑄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都看到了忌惮与钦佩。 如此手段,兵不血刃,雷厉风行,张家主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干的,而谢氏却趁机而入,把散股收拢到手里,堂而皇之地占据了股东的位置。 哪天张氏开股东大会,里面有谢拾青的身影,绝对不稀奇。 钟宁就只有惊叹了,她不知道收购股份的事,也没有要去查一查的念头。 作为一个从未经历过商场斗争的普通人,她只看到了最表面的一层——谢拾青把张玟送进局子了。 她是真的觉得很厉害,除此之外,还觉得很感动,觉得谢拾青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也是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好人。 柳如是的事情,和她毫无关联,只是因为自己想帮,所以她才会出手帮忙,而且还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分明是极为上心,钟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有感动,浓浓地感动。 她好善良。 她真的也喜欢我。 绝不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钟宁抿了下唇,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和雀跃,她不想聊了,想下一秒就见到谢拾青,和她倾诉心中的喜欢与欢喜。 看了一眼手机,谢拾青没回复, “我想去找拾青,你们有在楼下看到她吗?”她问。 “分开一会儿都不行,你是真的栽了。”傅南霜嫌弃地看着她说,“刚刚好像看着她往卫生间那边去了。” 钟宁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想挠挠头,指腹还没碰到头发,就想起来这可是花了一个多小时弄的发型,又尴尬地想摸摸下巴,却想起来板凳上坐着的两个点。 手掌在空中好似打了一套太极拳,最后若无其事地放下了。 “等你谈了恋爱,没准还不如我呢。”她小小声地吐槽了一句,便脚底抹油跑了。 傅南霜:…… 傅南霜:她可是所有人里恋爱经历最丰富的好不好! 钟宁握着手机,脚步雀跃地好似雪地上的小鸟,几乎要一步一跳。 公共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她虽然脚步轻快,但也没真的跑跳起来,毕竟也是成年人了。 尤其在年长一些的恋爱对象面前,更想展现出自己稳重的一面。 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她来到卫生间,找了一圈,没看到人,正打算再掏出手机问一问,却听到一点细微的交谈声,模模糊糊的,听起来有些耳熟。 是拾青在和人说话? 钟宁循着声音走过去,慢慢来到了旁边的楼梯口,关闭的银白金属门后面,说话声随着她的靠近愈发清晰。 “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是谢拾青的声音,钟宁纳闷,为什么有话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聊。 她刚要推门,便听到另一个人说:“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一个小小的要求,陪我睡一晚不行吗!” 她抵在门上的手一抖,顿时把它推开了一条缝。 门外,钟梓暖穿着一袭青色长裙,正死死抱住谢拾青。 ———————— 钟宁(蹦蹦跳跳):是谁订婚呀,是我呀,是谁订婚呀,是我呀 还是钟宁(目瞪口呆):等等,我在思考…… 【评论掉落小红包啦~】 还是说一句,柳如是在这里是纯粹被欺骗和利用的角色,她后面也有戏份,会致力于帮助和她有过同样经历的女孩子,也会帮主角的忙,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钟宁就是一个会原谅可怜人的“烂好人”,她记吃不记打(bus) 狗血文,非常狗血,理性讨论,及时止损! 第28章 映入眼帘的画面和耳朵听到的声音都太过离奇,钟宁表情瞬间空白,她几乎成了单核处理器,以至于两件事同时发生,她根本做不出反应,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似乎卡了bug。 她听到了什么——喜欢很多年,陪我睡一晚。 她看到了什么——她的姐姐抱住了她的结婚对象。 钟宁愣了愣,又愣了愣,慢吞吞吐出来一句:“姐,你是又脚崴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谢拾青脸色微变,本就在推拒的双手猛地使了大力气,把钟梓暖推开了。 第48章 她收拾好自己的时间,的确要比钟宁短一些。用的化妆师都是常合作的,经验丰富,因此速度很快,毕竟是熟练工了。 谢拾青做好这一身装扮,本是打算提前下楼,去和宾客们寒暄,顺带还能敲定几份商业合作。 谢氏公司的代理行政总裁自然已经开始进行这些行动,但她作为实际的掌权人,必然也是要露面的,不能像寻常订婚宴的当事人,只是待着等待宾客恭维。 谢家只有她一个人,她更不能放松。 但这一计划却被打乱了。 因为钟梓暖找到了她,说有必要的事,一定要聊一聊,是关于钟宁的事。 谢拾青心底一跳,难道她也发现了? 虽然钟宁近些日子只在谢家带着,但钟梓暖不是温室里养育的百合花,正相反,她是个手段狠毒决绝的聪明人。 钟家主不会在意子嗣的变化,可同为竞争对手的她必然是时刻关注的。 谢拾青思忖了一会儿,便答应了她的请求,跟着她一起来到了楼道里。 因着举办宴会的缘故,这层是被清空的,那些化妆师做完自己的工作也要快速离开,不会有清洁人员过来,也没谁上来,钟家人诚然有资格,但她们只会忙着和商场上的朋友说话。 “有什么话不能在房间里说?”谢拾青其实不太愿意和钟梓暖有私下的交流往来,但她也不会摆出躲避的姿态,就像自己是怕了她似的。 “你现在对我这么不耐烦了吗?”钟梓暖贪婪地凝视着她的面容,声音轻如初冬早晨的一缕薄雾。 “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好过。”谢拾青懒得摆出笑脸,也不想耗费拿腔捏调的力气,冷冷直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说什么……你就这么着急!”钟梓暖忽然一下就怒了,她蓦地拔高声音,旋即快速压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拾青,难道你忘了钟宁以前是怎么敌视你,说你坏话的?” “她现在端出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你就原谅她了吗?”她说得又快又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她,难道你真的喜欢上她了,那个废物?!” “这好像和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钟梓暖重复着这四个字,她的后背抵在墙上,冰凉的墙面却反被她滚烫的体温煨热了,“没有关系?你就是这样想的吗?” “我爱你啊,拾青,我爱你啊!” “你不是厌恶她吗,为什么要主动提出联姻……”她忽地停了急切的追问,眼底闪起一点亮光,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是为了气我?” 谢拾青:“……平时少做点白日梦,你叫我来,要是只为了说这些,我就走了。” “你是铁了心要保她?”钟梓暖脸色阴沉如墨,“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钟家,如果是钟家,选我也可以。” 谢拾青穿着一条大红色的抹胸礼服裙,侧开叉,裙摆在身后铺成圆形,有种复古韵味,极尽优雅,耳坠和项链,戴的是一整套的红宝石。 她不常穿大红色的裙子,过分艳丽,但这种秾丽的颜色其实最衬她,仿佛一束火中的玫瑰,明艳动人。 她很美,但这份美却是为了钟宁而展现的。 钟梓暖几乎压不住心中升腾而起的破坏欲,再装不出那副温柔如水的样子,反正她在谢拾青面前,也没什么好假装的。 她犹如一条抽搐的毒蛇,也如断腿的羚羊,身躯颤抖着,五官扭曲着,就连嘴里的低求也变得含糊不清,像是在舌尖绕了八百个圈子,被人从悬崖丢下似的。 “我真的爱你,你为什么不能多看我一眼?” 谢拾青神色漠然,直接转身:“我走了。” “别走,别走!”钟梓暖叠声哀求道,“我可以不针对钟宁,为了你,我愿意放弃钟家的继承权,只要你开心。” “但是,”她吸气再吐气,让自己口齿清晰,她抬腿又落下,静谧如同捕食的猎豹,“我有一个要求。” 谢拾青实在不愿多费口舌,她的耐心已经尽数耗尽,“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无光的眼瞳映不出影子,面上已然带了一层不耐之色,开始后悔自己答应她过来听了一耳朵废话。 偏偏还让助理先走一步,现在想来个人带着她走都没有。 楼梯间安静得仿佛另一个空间,多么僻静的地方,没人会来,没人在意。 钟梓暖心中的不甘嫉恨与渴求贪婪在肆意生长,鼓动着她突然迈出去一步,就趁谢拾青目盲,反应不够灵敏,一把将她抱住,口中哀求不断:“陪我睡一晚,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就这一个要求,你答应我,我就再也不争了。” “陪我睡一晚就好!” 慌乱之下,谢拾青甚至没听到门打开的细微吱呀声,她不断推着身前的人,试图挣开,“你真的是疯了,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快放开我!” 而推开门的钟宁却是真的不能催眠自己,这也是和之前在钟家花房里的拥抱一样,是钟梓暖脚崴了。 她的耳朵可听得清清楚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梦呓般说。 谢拾青微喘着气,听到她的声音,也顾不上许多,只觉得遇到了救星,虽然这个救星的身份,着实不是她想见到的。 她心中不断唾弃着自己的失明带来了多少不便,要是她视力完好无损,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哪像现在束手束脚,怕自己从楼梯口摔下去,更怕钟梓暖发疯,给她推下去,毕竟从她嘴里说出的话,真的算不上精神正常的人能说的。 第49章 谢拾青循着声音,伸出双手撞进钟宁的怀里。 她得赶紧和这人拆分清楚。 不曾想钟宁那边消停了,她自己竟然出事了。 此钟宁非彼钟宁,她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办,不过下意识地,她想要订婚顺利进行下去。 “钟梓暖,你到底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她顺着腰线摸到来人的胳膊,便紧紧握住,面上怒气明显,完全不是装出来的,“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们都是omega,就算你忘了自己还有女朋友,我可没忘。” “你清醒一点吧!” 钟宁仍是茫然,但不妨碍她把谢拾青稳稳扶住,挡到了身后,“姐?” 钟梓暖根本不看她,只盯着谢拾青瞧,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眼眶溢出,像是打翻了水瓶,“我到底哪儿不好,哪里比不过她?” “只是睡一晚,就这样一点小要求,你都不肯吗?我保证以后什么都不做,就只求一晚!” 听了她的话,谢拾青真像是听见什么不堪入耳的东西,她的抵触和厌恶是那么明显,并且故意要表露出来,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你真是让我恶心。” “宁宁,我们走。” 这一刻,钟宁有太多问题想要问,耳朵里听到谢拾青的言语,还是率先顺从了她的意愿,领着她回到了空着的化妆间,还拧开一瓶水递了过去,让她压压惊。 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们两个人。 谢拾青坐到柔软的米白沙发上,艳红的裙摆拖在地上,像一朵掉落的红山茶。 她的脸色很是难看,是钟宁这种超级没有眼力价的人都能看出来的难看。 纤长的睫毛颤动着,涂了腮红的面庞,本该是粉面桃花,此刻却能瞧出脆弱的意味。 玫瑰色的唇瓣紧紧抿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藏在双唇之间,想要诉说。 她叹了口气。 “宁宁,你能坐过来一点吗?”谢拾青说,“我想靠着你。” 钟宁的腿比脑子动得还快,直接就坐了过去。 谢拾青便向她的方向歪靠过来,头枕在她的胸口,语气充满了忧愁和复杂。 “刚刚的事,你也看到了,钟梓暖她……”她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她其实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 “这件事是一桩天大的丑闻,但为了解清误会,我也不得不说了,你听过以后,要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不得不说,钟宁本来在震惊自己姐姐竟然爱上了她的女朋友,甚至在订婚当天不顾一切非要求一夜恩爱,这种可以上八卦头条的事情。 谢拾青的话一出,她震惊的内容立刻就歪过去了。 “什么?!” 钟梓暖不是钟家人吗,怎么又和谢家有关系了,这件事钟梓暖自己知道吗! 好乱,好乱! 她感觉自己的cpu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谢拾青蹭了蹭她的肩膀,好似自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终于找到了暂且能避风的港湾,可以将深藏的心事与痛苦,拿出来晒一晒。 她叹息着说:“我知道这件事有一段时间了,也是一个意外。” “那还是车祸发生之前的事,我看到母亲晚上归家的时间比往日要迟很多,公司的人却说她是按时下班的,那这段时间,她又去哪儿了呢。” “你知道的,做生意难免应酬,晚归是常有的事,但奇怪的是,她却声称自己什么地方也没去,下班了就回到家里来,想要赶紧见到妈妈和我,说很想我们。” 谢拾青扯了扯嘴角,语气忧郁,轻飘飘的。 “我觉得不太对,于是就让司机跟我说了行程。” “原来,她是去见了钟梓暖,很奇怪不是吗?钟谢两家素日交好,为什么要私下见面,隐瞒这件事呢。” “后来,我派人查了亲子鉴定,才知道,钟梓暖竟然是母亲的女儿。”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大概和你一个表情吧。”她疲倦地说,整个人宛若一只找不到家的倦鸟,徒劳地在空中盘旋,“我本来以为,自己的双亲很恩爱,和其他豪门不同,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对我的打击真的很大。” 并不是。 除却钟梓暖是谢家主女儿这条信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编造出的假话,甚至漏洞很多。 她对母亲并没有感情,得知这件事后也没有被打击,甚至是无所谓的。 谢家主常年在外拈花惹草,只是很低调,一般人不知道,可但凡多注意一下,多打听打听,就能发现,这根本不算什么秘密。 谢夫人也知道这件事,两个人貌合神离,她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是否出轨,只想好好抚养女儿。 不过吃惊倒是真的。 谢拾青知道谢家主出轨,却不知道钟梓暖是她的后代,简直荒谬,钟家主应当并不知情。 钟夫人本就是小三上位,做了好久她的情人,谁能想到,她竟然如此厉害,同时勾住了钟谢两家的掌权人。 谢家主和钟家主把酒言欢的时候,前者的心里大约多了很多快慰和得意。 但钟梓暖也知道了这件事,还用这个借口,没少和谢拾青套近乎。 谢拾青本身是不在乎她的,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出来,谢家不会容她,钟家更不会,她一定会守口如瓶。 第50章 但她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没拒绝钟梓暖的靠近,主要是抱有好奇的心态,想看看钟梓暖和钟宁这两姐妹到底能争成什么样子。 钟梓暖瞧着就很有心机,钟宁又是个能搞事的,日后的生活一定很精彩。 她的想法确实没错,钟家鸡飞狗跳,几乎从未停过。可她却引火上身,钟梓暖竟然和她表白了。 她们同为omega不说,还是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这人到底怎么想的? 谢拾青当然是直接拒绝,并断了和她私下的所有往来,她本来也只是想看戏而已。 钟梓暖却像是点燃的火药,开闸的洪水,不管不顾地缠了上来,围追堵截。 不过她车祸后,这人倒是一下消停下来,可她当时沉浸在失去母亲和失明的哀恸当中,也不愿意分出心神深究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她放弃。 本以为,钟梓暖和乐溪在一起后,大概是不会再提这件事,也忘却了荒唐的念头,没想到她竟然还惦记着,简直是疯了一样。 谢拾青咬着下唇,声音苦涩如酒,“车祸后,钟梓暖找到我,说她也很难过,看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就安慰了她几句。” 其实是幸灾乐祸。 “可我怎么样也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种心思。” 她轻轻打了个哆嗦,“她来找我,说是有你的东西想给我送过来,我就信了,可她开口就说喜欢我,还想要和我……我不同意,她就强抱上来,那可是楼梯间,四周都没有人,我什么都看不见,连挣扎都不敢用力,就怕出了意外。” “要不是你过来找我,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钟宁大为震惊,“她怎么这样!” “你有受伤吗?她没做什么其它的吧!” 谢拾青在心里缓缓勾出一抹笑容,表面看起来还是很柔弱,摇摇头说:“没有别的,就是吓坏我了。” “我要是知道她能做出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和她单独见面的。” “不是你的错啊。”钟宁心疼坏了,这和x骚扰有什么区别!钟梓暖平时看上去温温柔柔的,竟然是这种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本来觉得她和自己的姐姐很像,对她很有好感的。 现在看来,钟梓暖拍马也比不上她的亲姐!这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不要自责啊,遇到了危险,难道不是心怀不轨的坏人有错吗!” 一腔的怒气在看到谢拾青的情状,通通化为了怜惜,她张开双臂把人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我要是早点过来就好了。” 谢拾青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人的颈窝,柔软的红唇悄悄扬起。 钟宁是个好人,就有好人会有的缺点。她太善良了,也太想帮助弱小的人。 所以谢拾青故意编织了一番谎言,有很多逻辑不通的地方,没关系,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要凸显她的可怜,她的脆弱,她的无辜。 果然,钟宁深信不疑。 她察觉不到这个故事里的漏洞,轻而易举就被她牵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钟梓暖的确不是个好人,这一点上她可没作假,她受惊也是真的,货真价实。大家都是饭桌上议事,来个人突然给掀了,她怎么能不惊。 谢拾青可是很惜命的。 至于其他的内容……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目的达到了不就好了吗?适当的隐瞒和渲染都是极有必要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在谎言上建立的,只有真话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 谢拾青甚至挤出了一点泪水,叫那滴水珠蓄在眼眶里,悬而不落,等到这个拥抱分开,钟宁可以看到她的面容时,泪珠便滚滚而落,像极了一枚坠地的星子。 钟宁心痛地无以复加。 她最后一点可以称之为理智的东西也消失了,只有数不尽的痛惜,无法用言语描述,驱使着她想要赶紧做点什么,让心爱的人高兴起来,让她远离这样的伤害。 于是,钟宁说:“我这就去找钟梓暖理论!非要让她给个交代不可!” 怎么说呢,意料之中。 谢拾青是不指望这个“好人”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做出一些大胆的事来的。 她能不叫姐,已经是很不错的表现了,起码证明了,她是真的在为此生气。 “不要去了,就算找她,也没有用的。”她拉住钟宁的胳膊,摇摇头说。 “我们不能揭开她的身份,不然谢家和钟家的合作关系,一定是要断的。这件事同样不能让其他人知晓,钟梓暖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可流言要更多地冲向我们,影响我们未来的婚礼。” “就算找她理论。”她苦笑了一声,“能说出如此荒谬言论的人,大概已经抛弃了所有的道德伦理,无坚不摧了,她绝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钟宁傻眼,但一想她的话,却言之有理,说得一点不错。 她原本浅薄的钟家人身份认知,已然在这件事面前被冲垮了。 初来乍到这个时间,一切陌生的前提下,感情本就是要重新培养的。 她和谢拾青之间有爱情,和傅南霜、郑瑄他们之间有友情,和钟家人有什么呢? 两面的亲情,可实在不够浓厚。 钟宁的心迅速偏向了谢拾青,连个磕巴都没打。 “那要怎么办?”她略显苦恼地说,“她做出这种事来,就轻轻放过的话,也太便宜她了。” 第51章 “我有一个想法。”谢拾青沉默了片刻后说,“但是你要辛苦一点。” 钟宁都没有问是什么,就直接答应下来,“我不怕辛苦,只怕你受委屈。” 谢拾青缓缓笑了一下,依偎着她说,“谢氏是娱乐公司,钟氏呢,则是开影院商场的,两家之间有不少合作,现在国内最顶尖的影院技术,都掌握在钟氏手里。” “钟梓暖非常想要钟家继承人的身份,还有什么惩罚,比让人失去最渴望的东西,更加严厉的呢?” “你愿意为了我,去争一下钟氏继承人的身份吗?”谢拾青蹭着人的侧脸,附在她的耳边呢喃,“我知道你不喜欢商场上的这些东西,可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这很难,可如果钟梓暖当了钟家的家主,要是她还对我念念不忘,用商业合作威逼我怎么办?又或者她因爱生恨,想要报复我,谢氏的影片都在钟家的影院上映,一旦合作终止,谢氏就完了,我根本没办法拒绝。” “我好害怕,钟梓暖好像已经疯了,她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 “宁宁,你可以帮我吗?你愿意帮我吗?” 她搂着钟宁的脖颈,柔弱无骨,仿佛一株藤蔓,只能攀附在树上,那么脆弱。 “我可以在背后帮你去做商场上的这些事,可我不能参与进钟氏的争夺里,只有你可以,宁宁,我真的需要你。” 钟宁搂住她的后背,感受着怀里的人止不住地颤抖,她真的吓坏了。 一旦钟梓暖起了什么邪念,不,是她已经起了邪念,只是被拦了下来,没有做成功而已。 想到那滴泪水,想到心爱之人的啜泣,钟宁几乎没有犹豫,“我可以,我会去争的。” “只是……”她有些迟疑地说,“我从未进过公司,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拾青柔声细语,声音如蜜般流动,“你只要把所有的事都交给我来做就好了,宁宁,我会帮你的。” ———————— 谢拾青(重复):把公司给我,把公司给我,我帮你干活,把公司给我 钟宁(中了美人计):好的,好的 第29章 钟宁帮着谢拾青把裙摆整理好,她的指尖小心地顺过发丝,将它们梳理整齐,让长发好似一条墨河蜿蜒流淌,盖过半裸的后背。 妆容没花,谢拾青只流了一滴眼泪,只一滴就足够用,没必要再加。 她看起来十分完美,就像一个攫取了所有权力的女王,只是自在地站着,就要夺去周遭人的目光与惊叹,并为她所焕发的气势与光彩低下了头。 而事实上,她的确拥有这样的地位。 谢拾青来到楼下的宴会厅,便第一时间吸引了在场全部宾客的注意力,这些人就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狼,看到了唯一的首领,亟不可待地簇拥上来,要不是钟宁也是这场订婚宴的主角之一,她真得被热情涌上来的人挤出去。 借由着这绝佳的位置,她得以观看到第一视角的“艺术寒暄恭维示范现场”和“上流社会交谈礼仪标准”。 目盲在这一刻却成了她影响力的极大证明,谢拾青不需要移动,宾客们自行按照合作关系的远近亲疏排出了发言的顺序,她们夸赞、恭喜两家的联姻,又说着各种各样与此相关的趣事,聊到上一辈的事情,聊到逝去的谢家主与谢夫人,不着痕迹地拉近着关系。 一些商业合作的邀请也如雪花般飞过来,互联网的发展使名人们的影响力急剧扩大,她们一句话能带来的经济效益,比投十个电视广告还要管用。 而拥有一大批名人的谢氏公司,所有的粉丝遍布全国,难道不是真正把握住放大利益的要道,占据了通往金钱的隘口? 人人都想拥有更多的蛋糕,她则成为了发蛋糕的那一位,除非这世上已经不需要买卖交易,否则,谢氏的触手只会无穷无尽地延伸下去。 谢拾青自如地应答每一句话,她分辨每一道声音,精准地叫出来客的名字,游走在权力与金钱的漩涡中,她游刃有余,仿佛天生就擅长这个。 “王董,近来身体可好?我认识一位针灸按摩师,真是不错,你若是需要的话,我把她的名片给你。” “哦?冯董也看了最近的热播剧。”她挑着眉,语气谦虚,“真是谬赞了,要是主演知道了像您这般的大人物也沉浸其中,可要高兴坏了,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她们,真怕她们太得意了。” “下个季度的代言合作?当然续约了,陈总,我们可是老合作伙伴了,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她嘴角噙着得体的笑,水晶灯洒下的光辉落入深黑的眼眸中,使得那无光的虹膜也闪动着光彩,眼眸开阖的一瞬间,就像是重新恢复了灵动。 “我是信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诸位取得如此成就,难不成是天上掉馅饼?”她微微笑着摇头,“所以别再夸我啦,我在商场上,还是一位学生,卖弄着不甚聪明的脑袋,浅薄的学识,只是恰好得了幸运女神的眷顾,这才能拉扯谢氏到如今,如何能配得上这份夸赞,不论是经商还是为人处世,我都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还要向各位请教呢。” “钟姨便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白手起家,创下偌大基业,这才是风城商街最曜目的一位。” 一位有些莽撞的人挤过来,刚磕磕绊绊地说了一个字,谢拾青就抬腿,离开了这里,众人簇拥着她离开,将那位不守规矩的人留在了原地。 第52章 她提起吃食,大家便纷纷说起今日餐品的美味与巧思,她谈起开发区,众人便聊起那里的建设进度,说起最新的政策。 因着是订婚宴的缘故,每个人说的都是好事、喜事,时不时就有欢快的笑声从她们的嘴里发出,没谁会不长眼地在这里发表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论。 尽管态度谦虚,以晚辈自居,可并没有人把谢拾青当做真的晚辈,商场不讲辈分,只讲实力。 她是最具有实力的人,便如同太阳,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 钟宁只有惊叹。 她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见到这一切,一个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范围内,就算是最不善言辞的人,也能因为优秀爆发出夺目的吸引力,何况谢拾青本就是在展示魅力。 她通过唇舌间的言语操控着经济的命脉,谁要是得了一张助理递过的名片,谁就是拿到了分食蛋糕的餐叉。 钟宁就看着她,犹如一个狂暴的漩涡,席卷着所有的人,再挑拣出自己需要的那些。 真像一位女王,肆意摆弄着领地里的一切,其余人的恭维与臣服,完全是理所当然。 她好似彻底认识了谢拾青。 在看过她因发热期脆弱焦躁的一面,因眼盲而维持自尊的一面,因在意而吃醋的一面后,见到了真正魅力十足的一面。 一个总是滴水不漏的、身居高位的人,露出脆弱的一面,会使人觉得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觉得自己得到了特殊对待,见到对方不为人知的样子。 可钟宁了解谢拾青却截然相反,就好似她们的关系,也是先有了婚约,才开始认识,交流。 她先看过了谢拾青的脆弱,彼此亲密无间地相处后,才见到她对外时傲然又矜贵的模样,这一刻的冲击是无比巨大的。 钟宁甚至因此生出了一点惶然。 ——她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真的能圆满地走到最后吗? 她的那滴泪水,似乎还残留在手心,自己尚且沉浸在冲击带来的情绪中,谢拾青已然收拾好了一切,以完美的姿态应对众人。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谢拾青忽地侧过头,牵着她的手握了握,小声却清楚地说:“要不要吃点东西?觉得无聊了吗?再忍一忍吧。” 钟宁心海里冒出的那些疑问和否定的声音,迅速破灭了。 她摇了下头,“还好,化妆的时候吃过了。” 谢拾青是很关心她的,她心里有她,何必还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短暂的插曲过后,她看着谢拾青再次投入进了似乎永无止境的交谈中。 而她,就站在旁边,却得以享受不用动脑的安稳与平静——自然也是有人向她释放善意,或者说,将投资的眼光投到了她的身上,只是这些人的话都被谢拾青不着痕迹地接了过去。 就像谢拾青说的,她会做好一切。 谢拾青擅长,并且乐于、享受现在经历的一切,可这对钟宁来说,就是折磨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精通的领域,钟宁并不羡慕,也不渴望来到她所在的位置,变成她那样的人。 倒不是社恐,不愿和人说话,害怕成为目光的聚焦点,但钟宁的确不太喜欢做一个勤勤恳恳的老板,每天签署文件,管着手下的一大帮人,决定今后的发展计划,乐此不疲地压榨自己的时间,把与人博弈当做至高的乐趣。 太麻烦了,也太可怕了。 钟宁是个欧皇,运气好三个字不是说说,而是确实体现在她生活的方方面面,这意味着她可以不费多少心力,就能轻松得到大部分人生所需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努力? 她选择做游戏直播,帮人抽卡,简直不能再轻松,纯粹是利用自己的特质来赚钱,不用费脑子,动动手指点点鼠标,甚至得益于好运的buff,她都不必烦心在人际交往和维护粉丝上,自有人品极好的房管主动送上门来,帮她进行这些工作。 而她吸引来的粉丝,也受到范围圈定,同样是不会招黑的类型。 每天轻轻松松就能赚钱,干嘛还要苦哈哈地上班,加班,玩游戏不香、不快乐吗? 赚的钱已然够自己轻松愉快地过一辈子,要更多也没用,钟宁本身就是个物欲不够重的人,钱于她而言,只要够花就行。她的梦想生活是养几只猫几只狗,住在有大草坪的乡下,配上一个游戏间,平时就打打游戏,做做直播,下播了领着狗狗一起散步,享受自然风景,多么惬意。 她是完全没有上进心的,可她有责任心。 既然答应了谢拾青,说愿意去争夺钟氏继承人的位置,她就会开始试着去学习,去观察,把这些人的交流和寒暄都记下来,尽管现在并不能分辨出她们话里潜藏的那层意思,但她会一直记住,以后有经验了,总能明白。 拾青每天工作已经很辛苦了,现在又要忧心钟梓暖的欺辱,这该是多大的心理压力。 她一定要快快成长起来,做一个独当一面的人,早早定下继承人的身份,这样就能帮到拾青了。 只不过,学习处理公司事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事情,把这件事当成一项长期目标来完成,除此之外,她还可以做点什么,来让拾青的压力减轻一些呢? 学一学按摩?这算一种帮忙吗? 工作的人久坐,对脊椎很不友好,何况就算没有这一点,时不时按一按,也能放松身体,缓解压力。 第53章 钟宁一心二用,一边去听董事长们的寒暄,一边思忖着这件事。 可以考虑。 钟家主作为长辈,又是最为亲密的商业伙伴,兼之拥有同样的地位,她估量着一个合适的时间,便恰到好处地插入进来,中断了众人的交谈。 “该发言了。”她说。 发言稿是早就备下的,钟宁也背了一份,由谢拾青亲自操刀书就,毫无瑕疵。 订婚宴嘛,聊的也不是什么高深话题,只是说了一下两人的感情,诸如“往日常有联系”,“素来交好”,“日久生情”等话。 不管宾客们有没有信,鼓掌是一定有的。 钟家主说得更是多,还追忆起了意外去世的谢家两位,走得是感人肺腑路线,不少人按了按眼角,一副被感动到的模样。 人均都是演戏大师。 钟宁无可避免地看到了钟梓暖,同为钟家人,这是躲不开的。 一见到她,她的眼眸里就燃烧起了两簇熊熊的怒火,谢拾青的话让她停止了质问的举动,可没法让她装出亲切的模样。 周遭的宾客却无一人感到不对。 钟家的两位女儿向来不对付,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她们的情报消息到底没有那么精通,能探知到别人家中的事,不清楚最近钟宁变得“友善”了,见到现在的敌视,还当是正常现场,习以为常呢。 钟宁脾气爆裂,在大庭广众下对钟梓暖甩脸色也是常有的事,就算没亲眼见过,也绝对都听说过她的英勇事迹。 更不要说钟家当年的这点八卦,早已传遍了整个圈子。 论起炸裂程度,其实远不如傅家的两位,只是架不住钟家闹出了人命,钟宁又三五不时地提供点新鲜话题。 钟梓暖却是衣冠楚楚,丝毫不见在楼梯间时的疯狂。她穿得是一条青色的新中式礼服裙,手腕戴着玉镯,衬得肤若白藕,耳坠同样是渐变青色的丝线,好似一片竹叶。 就像她这个人的外在形象,从头到脚都写着温柔二字。 乐溪,她的现任女友,就站在她身旁,两人亲昵地挽着手臂走过来,天造地设的一对。 还有人半真心半打趣地问,两个人的婚礼什么时候办,都被她们用“正在考虑”的说辞应付过去了。 她们相携来到钟宁面前,钟梓暖噙着笑,看起来真心实意极了,“小宁,参加自己的订婚宴,会不会紧张?” 钟宁已经无法把她温柔的嘴脸放到关怀这一条目下,只觉得面目可憎,真恨不得翻几个白眼。 她气得火冒三丈,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还敢过来?” 谢拾青拽住了钟宁的胳膊,又捏了捏她的手指做安抚,主动开口,笑吟吟说:“多亏了你,一点都紧张,刚宁宁还问我,说姐姐去哪儿了,她可想你了,是不是,宁宁?” 钟宁面色僵硬,瞪着钟梓暖,真恨不得眼刀化作实质,砍过去算了。 谢拾青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她才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 钟梓暖面上的笑意顿了一下。 她其实,也很不想钟宁撞破刚刚的事。谁会喜欢自己心底的隐秘暴露出来,她们之间的身份本就复杂,这件事若是爆发出来,比八点档还要精彩。 除了这点外,还有一个原因,她真怕这人气急了,不管不顾起来。 这可是在宴会上,宾客云集,风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要是钟宁真的不顾场合,再像之前那样给她几巴掌,她就不用活了。 关键是她真的不敢打包票,钟宁会忍,当做无事发生。 只有要脸的人才在意形象,钟宁不要脸,人设形象就成了她自己的束缚和弱点。 她要是真的那么疯狂,就不拉着谢拾青去没人的楼梯口说话了。 当时是一时情绪上涌,没控制住。 冷静下来后,她也十分后悔。 钟家,她是一定要的;谢拾青,她求而不得、心心念念的人,她也想要。 钟梓暖眸光一暗,转瞬即逝。 她本想躲着钟宁,可偏偏被身份控制,不得不来,钟宁可以整个宴会都不给她好脸色,但是她必须凑上去,主动说话,展现自己温柔的人设。 现在,钟宁的神色实在是难看,她的双颊几乎开始隐隐作痛了。 乐溪则不肯走,作为一位年轻的企业家,乐家的继承人,她是很乐意和谢拾青结交的,尤其现在两个人现在都和钟家有了关系。 至于钟梓暖和钟宁姐妹二人的矛盾,在她看来,完全不影响她和谢拾青交流合作,大家都是商人,意气用事这个词并不在她们的字典里。 乐溪最近的工作重点都在她新开发的短视频app上,要是能请来明星入驻,这该是多么大的广告效应。 公司的人早就和谢氏经纪人研究过这件事,只是一直没定下来合作,她现在遇上了谢氏的董事长,自然要好好说一说。 两个人就这样聊了下去。 谢拾青的演技可是很好的,面对仇人,只要是对她有利的,她也能摆出最得体的态度。 于是场面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钟梓暖想离开但是不行,钟宁怒火丛生地盯着她,看她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犯人,恶狠狠地,简直要将人千刀万剐了。 饶是以钟梓暖的修养,面皮都有些紧绷起来。 就在这时,傅南霜一行人也走了过来,作为钟宁的朋友,她们看钟梓暖的目光同样不善。 第54章 傅南霜是个口条利索的,上来就是一句阴阳,“哟,这不是钟梓暖吗,我瞧你最近丰腴了不少啊,不是说临城的业务不太顺利吗,没想到你的胃口不错,不轻反重了,没想到钟小姐如此看得开,我真该好好学习学习。” 钟梓暖脸上的笑当即就掉了下去,紧接着又迅速挂了上来,“傅小姐。” 她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前段时间,钟家主交给钟梓暖的任务,临城又建了一座商场,她则负责去招商,邀请各大品牌入驻。 依靠着钟氏的体量和口碑,这本来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可她搞砸了。 这件事是纯粹的丑闻,钟梓暖喜欢营造温柔体贴的人设,和别的老板谈合作时,自然也要贯彻这一点,没少说一些叮嘱,做一些善解人意的发言。 就有一位吃醋的夫人,见妻子久久不归家,找私家侦探一查,是和一位年轻女人在西餐馆约会,当即就大发雷霆,堵了过去,照着她的脸上泼了一杯红酒。 事后解释清了,也道歉了,可人人提起钟梓暖,第一反应不是钟家的继承人,而是那个被泼酒的倒霉蛋,更有一些人很是觉得她说话办事没有分寸,才引来误会。 合作就是合作,搞得和情人似的,传出去她们名声也不好听啊,就好像她们都喜欢搞潜规则一样。 商户看在钟氏的份上,自然还是纷纷答应入驻,可联系却不是她,而是随行的钟家主助理。 这一趟事务办得实在不美,灰头土脸,丢尽了脸面。 傅南霜精准踩住了她的痛脚,一来就照着最恶心人的点攻击,钟梓暖怎么笑得出来。 她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好在这帮朋友里,只有傅南霜性格张扬一些,喜欢“直来直去”,贴脸输出,其他人并不会说太多,虽然一举一动也谈不上尊重就是了。 能和双标的人做朋友的,自然也是双标人。 傅南霜说了这句扎心的话,就冲钟宁挑了几下眉,后者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共就几个人,怎么可能说得上是“偷偷”,只有谢拾青看不到,旁的人可全看见了。 乐溪这个钟梓暖的女友,却并未主动维护,而是专心同谢拾青交谈,想敲定合作的事。 郑瑄则慢悠悠地说:“她们有正事聊,咱们还是先到旁边去,免得一说话打扰到了。” 她看向钟梓暖,举止从容,挑不出错:“钟小姐也一起吧。” 钟梓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拒绝,她想也不想地说:“真不好意思,我想去洗手间一趟。” 万能理由,非常好用。 她说完这句话,歉意一笑,抬腿就走拦也拦不住,总不能硬拽着人过来。 这是钟宁的订婚宴,她们可不想闹出什么事端,把好好的宴会搅合了。 没办法,只好她们几个走到一边,傅南霜从服务生手里拿了一杯香槟,递到了钟宁手里,“这么大气?她又干什么了?” 钟宁已然忘了杯里装的是酒,接过就是一仰头,等澄黄的酒液入口,才想起来这回事。 她呛咳了两声,捏着高脚杯,恨恨地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她好讨厌。” 这不是甜文女主吗! 怎么还能移情别恋,还恋上自己亲姐的。 钟宁真怀疑朋友安利时候说的话,这也能叫超绝甜文? 女主的精神状态和道德水准真的堪忧! 傅南霜十分熟练地安慰道:“她那个人什么时候正常过,装得很。” 一说到这儿,她的话匣子就打开,止不住了,“咱们这些人,谁还没一副社交面孔,就她,弄得恶心巴拉的,非要假装表里如一,我超温柔,真给我看笑了。” “等九月份你也去了风城大学,就知道她到底有多恶心,做个学生会副会长,颐指气使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酒红的长发一甩,傅南霜明明白白翻了个白眼,“还弄出了一个校花排名,那帮人都不知道,还以为是自行投票,实际是她自己让人组织的。” “然后她还推拒,说自己如何配得上呢。”她捏着嗓子,学钟梓暖说话,“大家的喜欢,我都收到了,真的很感动。” “什么都不争,都是别人主动送过来的,她不得不接受。”傅南霜嗤笑一声,“这么不喜欢争,别进钟家啊,又不是眼巴巴跟着自己的小三亲妈嫁进来等着改姓的时候了。” 钟宁:等等,什么! 钟宁:什么小三亲妈!啊? 她微微张大了嘴巴,大脑彻底宕机了。 ———————— 钟宁(星星眼):哇,拾青好厉害(失落)我没有这么厉害,我们两个一点也不搭配…… 谢拾青(发现到嘴的羊要跑)(把人按住狂热舌吻):我爱你啊,宁宁,我爱你 钟宁(晕晕乎乎)(被诱惑了):我也爱你 【明天要上新书千字榜,所以改成晚上九点更新哦】 感谢在2024-06-22 16:58:18~2024-06-24 17:1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失眠多梦 21瓶;73123136、54652775、百世徽、66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钟宁本以为,今天接收的信息,已然是炸裂中的炸裂,没想到还有更荒谬的在等着她。 就算是打游戏,也没有关键信息一股脑全显示出来的说法,总得有个铺垫吧。 第55章 真像个炸雷直接照着脸轰了下来,震得她脑袋发昏,身子一晃,差点把酒撒出去。 傅南霜在朋友面前一向不遮不掩,用郑瑄的说法就是,把脑子放家了才出门,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面追。 她说完话,自己也是急忙住口,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面上刚浮现出懊恼之色,见到钟宁脸色大变,身形不稳,就更是后悔,伸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明知道小宁不愿听这些,怎么还是管不住嘴! 郑瑄连忙扶着钟宁的胳膊,帮她稳了一下,“先坐一会儿歇歇吧,你也忙了一天了。” 她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我也是办过订婚宴和婚礼的人,高兴是高兴,累也是真的累。” “南霜,你去拿点好入口的,让小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宴会一时半刻不散,别把胃饿坏了。” 傅南霜又是歉意,又是愧疚,老实应声走了。 钟宁犹自沉浸在震惊之中。 她以为经历过出轨文学,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能让她震惊的,没想到今天还没过完,就听到了另一份狂野无比的消息。 钟宁还在捋脑子里接收到的信息。 首先,钟夫人不是这具身体的亲妈,傅南霜说得很清楚,“小三妈妈”,钟夫人是钟家主后娶的,而钟梓暖跟着她一起进了钟家。 可钟梓暖的年纪比自己大,这点没什么好怀疑,钟梓暖大二毕业,开学大三,而她才入学。 这岂不是说明,在自己出生之前,钟家主就和人出轨,有了钟梓暖,还生了下来。 怪不得她刚穿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两人的备注都很难听,一个是贱人,一个是小贱人,不是什么好词。 那原身的亲生妈妈呢? 联系人列表里没有妈妈,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也没人提,恐怕不是离婚,而是……去世了。 好惨! 原身也太惨了吧。 怪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如果是这样的家世,每天还要看着小三和她的女儿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就算是好好的人也得憋出精神病。 钟梓暖是主角,原身是炮灰,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本文到底怎么回事,起初她听朋友介绍,什么超绝霸总甜文,alpha拿的浪子回头剧本,omega不应该是小白花,或者小太阳之类的吗? 女主不都得是性格温柔善良,坚强大方,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种类型吗?所以她第一眼看到钟梓暖,直接就代入进去了。 没想到完全不是!! 都不能说是黑莲花了,谁家黑莲花会爱上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啊,身份就更是离谱。 小三之女,虽然也无辜,但出生就带了原罪。 她的性格,也绝对和纯真良善搭不上边,一想到自己之前还对她嘘寒问暖的,傻乎乎地相信她,就恨不得回到过去,提溜着自己耳朵警告——离她远点!这不是什么好人! 钟宁想到这儿,不禁偷瞄了一眼钟家主,她还在和人谈笑风生,想来大约不知道钟梓暖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应该没多少人能有如此大方的心态,喜欢养育别人的私生子。 不过她出轨,也不是什么好人,绿人者人恒绿之,她活该的。 钟宁现在对这一家三口全无好感,就让她们当一家人好了,她单方面给自己开出钟家籍了。 来到这里一个来月,她其实已经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融入到了这个世界,所以冲击才会如此巨大。 她深呼吸了几次,催眠自己这都是小说剧情,就像是游戏背景设定一样,再离谱也要接受,都是合理的。 她们和我没有关系,她们和我没有关系,我不要做八点档的主角。 如此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面色才稍微和缓了一点。 傅南霜也在这时候端了个盘子回来,上面放了一些冷食和甜品,还有一杯果汁。 眉飞色舞地说:“你们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八卦当然是转移坏心情的最好方式,她放下盘子,压低声音说:“乐知雨和齐宛!多少年没见到她们两个在同一场合出现了!” 她还待继续说,谢拾青却在方助理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她便适时闭上了嘴。 “宁宁快来,我带你见一见几位长辈。” 钟宁放下刚喝了一口的果汁,说了句下次再聊,就起身走到谢拾青的身边,自然地牵上她的手一起走了。 盘子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动上一口, 这次宴会一直举办到傍晚,钟宁真觉得累到不行,她脸都笑僵了,反观谢拾青,还是神采奕奕,不见疲乏。 难道她不是身体素质更好的那个吗? 不过经历了这一档子糊涂事,就算再来十个她也顶不住。 回到家,总算是能松快些,厨房已经准备了一顿晚餐,不能用丰盛来形容,四菜一汤,数量不多,很妥帖的,都是一些清淡的食物。 钟宁早就饿坏了,她是标准的华夏胃,吃东西必须要量大,够饱,宴会虽然是自助餐的模式,可也没谁真的在这种场合甩开膀子大吃特吃,实在饿的,就少少取用一些,垫垫胃。 她怎么说也是主人公,少不得得和谢拾青一起和宾客交谈,别人都能摸鱼,她却没多少时间。 不过谢拾青才是耗费精力最多的那位,毕竟她不仅要负责自己的部分,还要主动揽过钟宁的那份社交。 第56章 她的胃口罕见地不错,竟然吃光了整整大半碗饭,还喝了一碗的汤,简直是前所未有。 或许是因为了却了一桩心事,距离目标又进了一步,谢拾青的心情无比高兴,她有点遗憾自己不能做出夹菜这种非常贴心的举动,于是说话的嗓音,便更含了三分柔情。 “宁宁今天是不是累坏了?” 在达成目的之前,她必须要稳住钟宁,让钟宁乖乖做她的傀儡。 虽然这位不是原来的钟宁,但她的选择从未变过。 她认同钟宁的品性,但,没什么比复仇更重要。 钟宁语气复杂地说:“是啊,累坏了。” 身体上倒不是非常累,精神绝对是累垮了。 光这一天的信息冲击,她就得缓上一周才能好。 谢拾青听出了她话里的生无可恋,唇边就带上了一点弧度,“明天就晚一点起吧,睡个懒觉,好好休息一下。” 笑着给了她一个拥抱,轻轻吻过她的侧脸,“站了一天,腿是不是也酸了?明天我叫按摩师来,给你按一按,放松放松。” 钟宁双眼一亮,叠声说好。 按摩师!正好是她想要的,这不趁机学一学,都对不起这份大好机会。 “对了拾青,我今天听南霜她们说,张玟已经被抓起来了?” 谢拾青慵懒地撩了撩头发,“是的,我叫人去跟着她,张玟这个人,是典型的纨绔,她被张家主勒令禁足,但绝对不会安分下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抓到了把柄。” 她勾着钟宁的脖颈,甜蜜蜜地说:“我知道宁宁觉得柳如是很可怜,对不对,所以就没用她的事去惩罚张玟,而是选了其他的罪证,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而且这个罪行还更重,判得更久。” “只是那些包庇张玟的人,一时半刻还没办法,我本来打算都处理好了,再来告诉你的。” 钟宁一听就感动死了,紧紧抱着人不松手,嘴里一连串地冒出一堆爱来爱去的话。 谢拾青嘴角噙着无奈的笑,心中想的却是张家还没吃完的部分,除了商业,还有政界的一部分,不然,也不会让那几个小警察不敢开口。 她们要是不惧强权,说了实话,工作是一定要丢的,现在选择闭嘴包庇,工作还是要丢。 坦白说,这几个人也勉强能算得上是可怜人,是被权势压迫的。 但谢拾青可没那么多的善心,好心。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选择了牺牲别人保全自己,就要接受迎来报应的一天。 “柳如是的事,我也让人查了一下,想着你或许会想要知道。”谢拾青缓缓地说,“她家里的条件挺差的,自己还是当年的省状元,这样好的成绩,她的家里人却不想让她读书,而是嫁人,她是偷了身份证自己跑出来的,这才顺利进入风城大学,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课外时间一直打工赚钱。” “有贫困补助和奖学金,生活倒是还过得去。” “这件事出了以后,她选择退学,也一直在打工,除了主业,每天还做两三份兼职,非常辛苦。” 谢拾青娓娓说道:“我觉得她也很可怜,就想给她提供一份工作,到谢氏来,你觉得呢?” 钟宁哪有什么觉得,她就一个想法,“拾青,你也太好了吧!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善良的人了!” 谢拾青假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来,“哪有,我做这些,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让你多高兴一点。” 钟宁感动得心都要化了。 “好啦,已经很晚了,早点去睡吧,我们明天再聊。” 谢拾青仰头吻了吻对方的唇,听到人离开关门的声音,嘴角的弧度一转,瞬间从柔柔的爱变成冷酷的笑意。 她调查柳如是只是顺便,查完却觉得这个人不错。脑地聪明,学习优秀,最主要的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自己也狠。 谢拾青看中了她的性格,培养一下,一定很得用。 柳如是能知道钟宁的样貌,是绿雪酒吧的酒保告诉她的,钟宁几个人是这里的常客,被拍照片不算稀奇。 可柳如是能去这里工作,却不是她自己的本事,而是有人介绍。 谢拾青找她的时候,她非常配合,知无不言,把自己记得的所有事都说了,又那么巧,她的脑袋很聪明,记忆力也出色。 一个介绍兼职工作的中间商,柳如是还留着记录和联系方式,对面的人在给她介绍完这个工作以后,就说自己转行不做这个了,好友也删了,可她留下了所有的截图。 自从酒店事件发生后,她就有了这个习惯。 谢拾青顺着这个中间商查过去,果不其然,查到了乐家,这件事有她们的手笔。 这下是拿到了切实的证据,其实没有证据也没关系,她早就知道是她们。 有没有这一遭,都不妨碍她下手。 钟宁回到房里,整个人仍是轻飘飘地,像踩在棉花上。 爱与不爱,就体现在生活的每一处小细节里,谢拾青无疑是很爱她的,这怎么能让她不高兴呢? 她心里怀揣着计划睡下,到了晚上,却不由自主地做起梦来。 这是一个清醒梦,钟宁仿佛高高悬挂在天空的魂魄,又像是观看电影的观众,她用上帝视角,看到了一处笼罩在凄风冷雨下的大宅。 钟家别墅。 她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因为现在的钟家别墅和梦里的模样并不相同,外墙不是同一颜色,花园更是截然不同,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 第57章 但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每天都能见到的、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自己的脸,或者说,是原身的脸。 只是年纪要小上很多,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还很青涩,神情却有些冷郁,仿佛天上的阴云降落下来,覆在了她的面庞之上。 别墅里有哭声传来。 不知怎么,钟宁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的视线随着原身一起进入别墅,路过垂着头的佣人,踩着浅色的地毯,明亮的灯光照到她的脸上。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不见血色。 下一瞬,钟宁像是被吸了过去,从上帝视角变成了第一视角,却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原身。 她像是被困在这具身体里的一道意识,看着年轻的钟宁沿楼梯上楼,来到一间房门外。 这道门是虚掩着的,哭声就从这里传出来。 她敲了敲门,哭声戛然而止,过了一阵,门被打开,一个眼眶红肿,但面上没有泪水的女人出现在门后,轻轻说道:“是小宁啊,找妈妈有事吗?” 钟宁怔了一下,借着原身的眼眸,仔仔细细地望着身前的人。 她和原身的眼睛很像,不过一双弯弯的柳叶眉极大地改变了面相,让她看起来很柔和,如同一汪清泉。 只是眼周红肿,面带疲态,宛若一朵快要垂败的花。 “妈妈……”钟宁听到这具身体开口,感受到她心中的犹豫和沉闷,也不由得有些难过起来。 女人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别难过,没事的,小宁以后要好好的,记住了吗?” 画面一转,眼前的女人躺在浴缸里,鲜红的血顺着手腕的伤口流出,漫开在水中,仿若流动的轻纱。 肃穆的葬礼,面容悲戚的宾客,眼前的事物走马灯一样飞速掠过,直到钟家主领了一对母女回来。 看似贴心的女生微微笑着说:“我会和妹妹好好相处的。”随后就在她耳边低声冷笑:“我会夺走你想要的一切,因为这是我应得的,而你,只能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我赶出去,妹妹。” 她是钟梓暖。 愤怒的情绪在原身的胸口蔓延,仿佛装了一整个亟待喷发的火山进心里,那种憎恨与厌恶,几乎压得钟宁喘不过气,视线里只有钟梓暖得意的目光与挑衅的笑容。 钟宁看见自己猛地冲了上去。 下一秒,她坐了起来,呼吸急促犹如溺水,极端的感受似乎还残留在她的心里,她反复想起那个雨夜,想起肃穆的葬礼,想起女人疲倦温柔的目光。 最后停留在她脑海中的,是钟梓暖隐含的得意与嘲弄的视线。 多么敏感,好像她忽然成了一位察颜观色的大师,能易如反掌地解读每一个收到的眼神,每一句话里暗藏的背后音。 过了一阵,她才想起,这不是她的想法,是原身的感受停留并传达给了她。 当一个人对情绪的感知太过敏锐,就连一道微风,也成了暴风,能轻松折断她的根系,让她饱受外界的痛苦折磨。 这该是多么严峻惨烈的一件事。 那个梦……是原身的记忆吗? 因为它如此清晰,即便醒过来,也未曾模糊消退。 原身的母亲死于自杀,时间二月二十四日。 她心里一跳,搜索了去年的元宵节,正是二月二十四,这就是傅南霜之前未尽的话,也是原身当初喝醉的原因。 那是她妈妈的忌日。 钟宁坐在床上,眼泪蓦然冲出了眼眶,一滴滴砸落到被子上。 她本性里拯救苦难的那部分在这一刻同记忆的苦楚产生了共鸣,使得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感受,也停不下来。 眼泪好像不要钱一般往外涌,没过多久,她的眼皮也肿了起来,像是两个核桃。 再一次用纸巾擦掉泪水,皮肤却感到一阵刺痛,钟宁才惊觉,自己已经沉浸在悲伤中太久。 室内光线黯淡,她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十点多了。 钟宁深深地吸气,努力让自己的呼吸频率恢复平稳,腹中的饥饿也在这时袭击了它,哭泣本就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她又没吃早饭,激烈的情绪波动在快速消耗昨晚蓄积下来的养分。 把自己从被子里拔出来,她来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不由得喃喃道:“……要命了。” 镜中人头发凌乱,仿佛鸡窝,唇色苍白,神情疲惫,最重要的是那两只红肿的眼睛,简直像是蚊子在上面挨个叮了好几下,把眼仁都挤成了一条缝。 她的心情仍旧有些忧郁,恹恹的提不起劲来。 原身的记忆几乎可以用污染来形容,它蕴藏的悲愤、痛苦,好似一场铺天盖地的冰雹,砸到了她脑海中阳光灿烂的糖果小屋上,砸得花草凋零,墙瓦破碎,留下满地狼藉。 这毕竟是属于别人的记忆,那份感受也会渐渐褪色,它只能在钟宁的心里残留一段时间。 也好在,她有足够多的欢欣时日,能重新将这座甜蜜的记忆小屋搭建成功,让它恢复,甚至比原来好。 只是当下,她尚且摆脱不了这份纠缠。 钟宁郁郁地走出房门,厨师快速烙了几张南瓜小饼,豆浆是热的,又下了一份番茄肉酱意大利面。 这都是很快就能做好的饭菜,味道也绝对不差。 她没有用叉子的习惯,用筷子把面条夹起来放进嘴里,每一根面条上都均匀地裹上了醇厚的番茄酱汁和软烂的肉粒,热乎乎,香喷喷,极大地熨帖了钟宁受伤的心。 第58章 “想喝可乐。”她说。 佣人很快拿了一罐可乐回来。 ——这也是钟宁来了以后,冰箱里才添的东西。 气泡水是真正的快乐源泉,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她真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拾青起床了吗?” “家主已经去公司了。”佣人回答。 “什么时候去的?”钟宁咽下嘴里的面条,有些惊奇。不是说要睡懒觉吗? “八点。”佣人说。 八点,那不就是平时的时间? 真的一天假都不给自己放吗?钟宁咂舌,不禁为这份勤奋深深动容,说不出话。 这该是何等的毅力和对工作的热爱啊。 除却她们刚认识的那段时日,谢拾青受了发热期的影响,没有全天候地沉浸在工作当中,除此之外,几乎每一天,她都要待在书房或者公司,去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 钟宁偶尔听到过佣人们小声的谈论,说谢小姐怎么比从前还忙。 不过谢氏蒸蒸日上,新出的电视剧引起了广泛好评,筹备了好几年的一部科幻影片也到了快收尾的时间,有不少人讨论这个,对着流出的几段花絮宣传做出各种各样的猜测。 钟宁自然也了解过。 或许是因为电影的事情在忙吧,她想。 这样也好,尽管谢拾青目不视物,但她也不太想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和人打照面。 主要是谢拾青平时行动十分自如,她总有一种对方视力完好的错觉。 虽然,好像不一定瞒得住。 就假装说自己看一个非常虐的电影,太投入,所以把眼睛哭肿了。 这也不算百分百的谎话,她如何不算是看了一场锥心刺骨的电影,只不过是第一视角的罢了。 拿了冰块用毛巾包着敷了会儿眼睛,感觉稍微好受一点,钟宁就回到房间,坐到电脑旁边开始直播了。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直播时间不固定,会让粉丝流失,或是耽误赚钱。 毕竟,她的直播和旁人不同,是掌握了核心技术的,无可替代的。 这年头谁手机里没几个抽卡游戏,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抽的,她都能帮忙抽,并不局限于某个游戏,也不签公司,有人看着眼红,都找不到黑的地方。 怎么黑?黑她作假,还是黑她发言不当? 前者倒是一个好理由,可关键的是,钟宁的欧气是实打实的,根本黑不了。 她还没把话说绝,只说了一定会提前出并且不歪,根本没拿自己玩游戏那种双黄蛋的情况打包票,只是目前经手的账号,的确没一个是保底出的,最多的那次,也是六十五抽就拿下了。 双金更是时不时就来一次。 这种纯靠运气的实力,想黑也黑不了。 口碑打出去以后,钟宁就提高了收费标准,当然还是比同行的定价要便宜一些。主要这辈子和上辈子不同,她现在成家了,虽然用不上她养家糊口,但总得多赚点吧。 她也想给谢拾青买可以配得上她身份和习惯的礼物。 努力工作! 努力赚钱! 在粉丝群里通知了要直播的消息,没用上十分钟,直播间就开了,主打一个迅速。 她的粉丝已经过五万了,这个增长速度可以说是一骑绝尘,其他平台也有剪辑视频,涨得更快一些。 粉丝扫码上号,钟宁拿出了专业主播的素养,语气轻快地说了两句角色的好话,问了问号上这么多羁绊究竟是氪得还是攒的,闲扯的同时,移动鼠标,点开卡池,直接开抽。 一直播到下午三点,直播间人数也稳定维持在三千。 不是没有故意刁难的,说她这种抽法,也算不上什么欧皇,这样的言论越来越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过来酸的,要么就是同行捣乱。试问哪个人能次次抽卡都提前出且不歪? 钟宁倒是没生气,她这个人解读语气,有自己的神奇标准。 质问和挑刺落到她眼里就成了好奇和询问,正好这次的池子她也要下,哪有主播没6+5的。 她就停了扫码,自己上号,喝了口鲜榨芒果汁说:“我就抽一下自己的号吧,其实大家说的也对,粉丝的号在我手里的确没有那么欧。” 说着,她便把首冲双倍都充了一遍,加上号里原有的,一共三百零五个纠缠。 先展示一下抽卡记录,都是空的,钟宁笑着说:“开始咯!” 一个十连,只有一个保底四星,其余三星。第二个十连,出金了。 钟宁直接跳过,两个五星角色躺在屏幕上,还有三个四星角色,正好是这个池子的陪跑四星,每样一个。 弹幕一阵问号和惊叹号。 钟宁随意点叉,继续抽。两个四星,两个五星,三个四星,三个四星,两个四星 就在观众以为终于要进入熟悉的非酋抽卡环节,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是一个三黄蛋。 钟宁:“是不是抽满了?” 她把命座依次点亮,又去抽武器池,第一发十连就出了双金。 观众们已经麻木了。 等到6+5结束,三百抽还有剩余! “这是什么,这是我被打脸的声音。” “欧中之欧,皇中之皇,您真神了!” “欧皇的八十抽,六命齐了,我的八十抽,歪了常驻,哈哈哈,我没疯,我真的没疯!” 第59章 弹幕刷刷滚动,速度之快,钟宁几乎都看不清说了什么,但这种状态,她也习惯了。 上辈子每次她抽自己的号,总要迎来一片哀嚎。 钟宁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原身记忆带来的负面情绪,在此刻直接消散了。 果然啊,不高兴的时候,就应该干点高兴的事。 她笑着说:“我抽自己的号还是挺欧的,还有粉丝要抽吗?今天手气还不错。” 弹幕:“抽啊!!!” 钟宁刚切出登录码,房门忽然被敲了几下,她回头,一位佣人说:“钟小姐,按摩师到楼下了。” 钟宁:“今天最后一位啊!家里来客人了。” 学习按摩和抽卡赚钱哪个重要,当然是前者,钱每天都能赚,这个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毕竟,为喜欢的人忙碌,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 明天起恢复中午十二点更新哦 第31章 按摩师是一位瞧着温婉沉静的女士,眼角有一点细纹,气质温和。 别墅里有专门的一间房是用来按摩的,装修简单,屋内燃着一种很清淡的熏香,她也说不上来什么味道,就觉得闻了以后,整个人都平静多了。 钟宁当然也是按摩过的,她换了一件轻薄宽松的居家服,躺到床上,开始和按摩师搭话。 “你经常来这里按摩吗?” 按摩师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按揉,闻言回道:“是的,谢小姐会时不时叫我来。” 尽管脑袋扭向了一边,无法叫人看到自己惊喜期盼的双眸,钟宁仍用饱含情感的话语,准确地传达了自己的想法:“我能向你学习一下按摩的技巧吗?不需要太过全面与专业,就是,只要可以有一定舒缓的效果。” 她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想给拾青按一按。” 按摩师就懂了,这是要做妻妻间的恩爱情趣。 她是不怕自己的饭碗被抢走的,她从十几岁就开始学习按摩,到现在已经二十余年,对这一技艺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能做谢拾青的专职按摩师,已经有力地证明了她的水平。 所以此刻,她也不吝于说一点按摩方面的技巧,如何按肩颈,如何按后背。 这种称不上独家秘方的东西,没必要藏着掖着,让主人家不高兴。 钟宁得了一堆干货,又被按过一遍,便自认为已经可以上手了。 等到晚间谢拾青回来,用过晚餐,她就小小声地凑到人耳边说:“我今天学了按摩,你愿意让我来按一下吗?按过以后,整个人都松快了。” 按摩是要用手的,谢拾青就难免想起了钟宁的那一双手,骨节分明,不纤细,但修长,摸起来是很漂亮的一双手,用起来同样不错。 她的确应该放松享受一下。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点了下头,用同样小的音量轻声回道:“好啊,来我房间。” 分明是说很正经的一件事,只是按摩而已,为什么要有种见不得人的感觉。 可是那气流吹拂过耳尖,钟宁就飘飘然了,她匆忙低下头掩盖自己心醉神迷的表情,被人拉着小指拽进电梯。 刚一进入房间,还没开灯,屋内漆黑的一片,她就被推到了墙上,一具温热的身体挤过来,一只手抚着她的脸,一双唇盖在她的唇上。 湿滑的舌尖探入,未经邀请就闯进主人家里,发出共舞的邀请,接着不等回复,就自顾自缠了上去。 钟宁没有推开的条件反射,她只有搂住腰背作为下意识的想法并付诸实践。 如果说舌头有了另外的居所,那么她的双手,在谢拾青的身上,同样有一份安置之地。 一搭上去,就老马识途般,自己找到了地方,撩开衣服的下摆,顺着腰侧蹭了上去。 细腻的肌肤比丝绸的睡衣还要柔滑,她的一只手扶在人的背上,把她又往自己怀里压了压。 浅淡的苦艾酒味道顷刻间浓郁起来,仿佛有谁打翻了酒瓶,液体倾泻,香气四溢,酒气四溢。 钟宁反客为主,抢过控制权,含着人的唇瓣,轻柔却强硬地挤进齿缝间,将刚刚谢拾青做的一切还了回去。 无光的环境中,只有深深的喘息声扩散,如同一小簇火苗,点燃弥漫的信息素。 钟宁还记得自己是来按摩的,只是这念头刚刚浮起,就被谢拾青的低吟打断,被她迅速忘掉了。 刚刚想起什么来着? 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此刻唯一重要的,就是床。 钟宁看不到,只能被谢拾青牵着,在黑暗的室内小心翼翼地走,谢拾青能感受出她的犹豫,咬着唇吃吃笑,奇怪的,她没觉得幸灾乐祸,也没感同身受地生气。 只觉得可爱。 “前面有椅子,小心一点。”她说。故意吓唬人,随后就感觉腰部一紧,身后的人直接抱了上来,贴着她走。 可爱。 浓郁的柚子花香气随着她的贴近愈发澎湃,谢拾青半眯着眼,感觉自己仿佛要醉入这香气中,将她的骨头都泡软了,往前倒入柔软的床里。 钟宁惊呼一声,连带着摔到她身上,两个人滚做一团,在黑暗中彼此摸索。 一次酣畅淋漓的标记,谢拾青躺着,有点不太想动,可身上黏黏腻腻的,总要洗干净。 钟宁回味了一会儿,忽地想起了自己最原本的目的,“拾青,我来给你按摩呀?” 第60章 谢拾青:“……嗯?” 钟宁坐起来,去摸床头的灯,按下开关,昏黄的光柔柔地亮起,照亮这方空间。 她回过身,嘴唇张合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平时灯开着,她亲吻吮吸的力度就很有分寸,稍稍一见红便松开了,这次没开灯,她一时忘情,谢拾青的皮肤就不太好看了。 “先,先不要按摩了。”钟宁红着脸,嗫嚅着说,“有没有能消除吻痕的药膏?我有点……你身上……”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拾青懒洋洋地躺着,“没必要,就这样吧。” 她明天不出门,布局已经收尾了,接下来看戏就可以。 “我好想洗澡。”她说,却没有动,拉过钟宁的手指去捏一个个骨节,那上面同样残留着黏糊糊的触感。 钟宁眨了眨眼,“我抱你去浴室?” 谢拾青就勾起唇角——她的嘴唇也是水润润的,有些红肿,钟宁又想躲开,又想一直盯着看——她笑着说:“谢谢宁宁,宁宁真好。” 一小块艳红的舌尖在唇齿张合间若隐若现。 钟宁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欢欣地想:我真的好爱她。 她也把这话说出了口,在抱着人的路上。 “我好爱你啊,拾青。”她说,兴高采烈的,好似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好像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我也爱你。”谢拾青柔柔地笑,在她唇瓣上吻了一下。 但她没说留宿的事。 钟宁换了床单后,就恋恋不舍地回房了。 第二天,谢拾青没有出门,钟宁松了口气,她真怕那些明显的吻痕被所有人看见。 可她却要出门了。 风城大学开学要早一点,留出大一军训的时间。所以她只剩下三天空闲时光。 傅南霜比她大两届,开学就大三了,学校可以提前报到,她就约着钟宁,说要带她提前熟悉熟悉学校。 原身报的是工商管理专业,傅南霜也是一样,两人约在校门口见面,傅南霜又染了头发,把原来的酒红渐变换成了粉白色,钟宁一打眼,还以为谁出了cos,想着这又是哪个角色,人一转身,才发现是傅南霜。 后者一撩头发,调侃道:“你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一会儿报道完,染头发去啊?” 钟宁:“好!” 她也有点想染个粉色,或者黄色这类明亮鲜艳的颜色,就像她的心情一样,阳光灿烂的。 校门口摆了一排桌子,傅南霜却没第一时间带着她走过去,而是沉吟了一会儿说:“钟梓暖也在那儿,她是学生会的,最近都要来负责迎新。” 钟宁问:“你不是也在学生会吗?” 傅南霜:“所以我来接你啊,基本上你认识的咱们圈子的,要么进了学生会,要么就做了其他社团的社长和副社长,只有几个不喜欢争的,才随便做了社员。” “你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想去的社团?” “学生会。”钟宁没有犹豫就回答了。 要和钟梓暖争钟家继承人的位置,她就一定要摆出上进可靠的态度来,也要真的做一个有能力的人,去结识各行各业的人脉,落后一步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就不算太晚。 “好。”傅南霜说,神情又是欣慰,又是感动,甚至还有点慈爱。 钟宁被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钟梓暖也在那儿。”她很苦恼地说,“那天宴会她又故意挑衅我,我现在一看她就生气,还不知道怎么办。” 一时半刻,她还真找不到什么方法能用到钟梓暖的身上。 她是因为想不出办法而困扰,傅南霜却认为是好友因为要争继承人的位置,所以不能像从前一样行事直接上去就打而苦恼。 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是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动手的。 傅南霜眼珠转了转,“这还不简单。” 她在钟宁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钟宁:? 钟宁:“这能行吗?” 傅南霜双手抱胸,嗤笑道:“怎么不行呢,她不是最在乎形象了吗?保管恶心死她。” 她大步昂首地走在前面,钟宁跟在后面,尽管看上去行动自然,但不知怎么,举手投足总有一种偷感。 傅南霜还以为她憋气憋狠了,拽了她袖子一下,“你可得忍住别动手啊,演起来!” 闻言,钟宁迅速回想了一遍那天订婚宴的事,想着钟梓暖无法无天的模样,对谢拾青的欺凌,想起那天梦到的记忆,心里的气一下就鼓了起来,也是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她才是那个受害者,干嘛要心虚! 这不是做坏事,这是为民除害! 老祖宗不是说吗?以直报怨,没错,她要做的事情是完全正确的。 她俩一起来到了钟梓暖所在的位置,不是隔着桌子的,而是直接绕到了后面, “钟梓暖!”傅南霜笑嘻嘻地凑过去叫了她的名字,“小宁今天来报道了,你给她登记上。” 钟宁在她旁边,忍着心里的不适,叫了一声姐。 钟梓暖本来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一见到她俩,心中就开始烦躁,这些年相处下来,她也分不清是傅南霜让她更烦,还是钟宁排在前面。 傅南霜这张嘴,实在是讨人厌。 两人都是学生会的,她没少针对自己,偏生还扯出一堆理由,编的有理有据,让人想挑错都找不到地方,恶心死她了。 第61章 大家都做人设,傅南霜就做心直口快的爽朗型,说话故意直来直去,专戳她痛楚,偏偏对别人就不这么干,她根本发作不了。 但她在外面一向经营者温柔女神的人设,面对冒犯,自然是原谅,看到自己的妹妹,也必须做出热情的样子来。 于是她只能站起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小宁来啦,我这就帮你登记,宿舍是已经分配好了的,这有一份入学通知,上面有所有的注意事项。” 她转过身,伸手要够桌上放着的一叠彩印纸,眼底暗色划过。 楼梯间的事被撞破,她这两天就有点提心吊胆的,其实她不太敢肯定,谢拾青会不会帮忙把这件事瞒下。 她能在钟家待着,只是因为占据了钟家主女儿的身份,仅此而已,能力只是锦上添花。 不过她的表现,钟家主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这些年尽管她仍去外面找情人,却再没有过私生子。 如果她的事情暴露,她和妈妈都要被扫地出门,钟谢两家的合作却不一定会受到影响,因为钟家主是个不看感情,只看利益的人。 老一辈的谢家主都死了,想报复回去也找不到人。 而谢拾青对钟宁太过关注了,若是她愿意,可以直接把自己解决掉,有了她的帮助支持,继承人的位置一定会落到钟宁头上。 她没理由不这样做。 谢拾青的手段干脆利落,她要出手的时候,从来不会等。端看那个被她利用的张玟就知道了,从事情暴露到解决,也就一周而已。 快准狠,张玟直接进了局子,被抓了典型,还爆出侵犯未成年的事情,直接从重判了二十年,还进行了物理阉割,从此丧失了标记人的能力。 张家更是一落千丈,连跟她家有牵扯的一些大人物,也被拉下马,说是贪腐受贿。 这就是谢拾青,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直接要命。 可为什么,她没有要揭发的迹象呢?她握着这么要命的把柄,为什么不对付她呢? 钟梓暖想不通。 她隔着椅子,探身抓起一张宣传单,上面除了注意事项外,还印着各大社团的简介以及招新群,学校的地图,还有一些祝福寄语,全面且周到。 拿好宣传单,听着耳边其他人聊天套近乎的声音,钟梓暖心里更烦躁了。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私生子的,尽管风城大学是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学校,可上层圈子的人,也不全在这里念书,有一部分会去首都大学,还有一部分出国。 知道的那些也没谁会在外面嚼舌根,把她的身世揭发出来,她可不是饱受排挤的小可怜,被人当笑话看。 她自己就更不会说了。 傅南霜在那里介绍钟宁,说她是自己的妹妹,这帮人就迫不及待地过去说好话,夸她好看,有气质,说她们姐妹两个长得好像。 真能闭眼睛瞎吹,她俩妈妈和母亲就没有一个是相同的。 钟梓暖调整好表情,转过身,面上带笑,刚要说话,脚下忽然一绊,她本就穿的高跟鞋,猝不及防间根本稳不住,身子一扭,脸直接磕到了椅子上。 咣的一声。 周围顿时一阵哗然。 傅南霜就在她旁边站着,大呼小叫地把她拉起来,“钟梓暖,你没事吧!我就说平时少穿点高跟鞋,崴脚了吧!” 她趁机在这人腰上拧了几下,钟宁看到,一边憋笑,一边努力挤出担心的表情,五官都扭曲了。 她作为钟梓暖的妹妹,自然也要表现出担忧的一面,挤开其他人,和傅南霜一起,把钟梓暖给扶了起来。 这一拽,却给她吓了一跳,钟梓暖满嘴是血。 她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出事了吧! 傅南霜却眼疾手快,对着钟梓暖的脸一捏,后者嘴唇被迫嘟起,两条胳膊都被架住,一直挣扎想要躲开。 定睛一看,傅南霜噗地就笑了,实在憋不住。 她大声道:“快!快让一让,钟梓暖门牙掉了,我得送她去医务室!” “快让开一点,钟梓暖门牙掉了!” 钟宁:噗! 她急忙低下头,让头发把脸遮住,免得被人发现自己笑了,但是这个嘴角也太难压了。 傅南霜还在那里大声嚷嚷,每一句都在说门牙掉了的事,就像没看到钟梓暖想要杀人的眼刀。 她一只手直接捂住对方的嘴,别人看了只以为是在帮忙,实际是捂着嘴不让说话。 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有关心的,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好多人都拿起手机,或隐蔽或明目张胆地拍了照片。 钟宁:救命!我真的憋不住了! 本来傅南霜的想法,就只是绊人一个前趴而已。 大庭广众之下摔倒,本身就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围观群众越多越尴尬,今天可是新生报到的时间,在场的人何止是多,用人山人海来形容还差不多。 何况钟梓暖这个连头发丝都要保持完美的人,她的偶像包袱比等闲明星还要重,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这么丢脸! 对别人来说,可能笑笑就过了。 对她来说,迎新会当天摔个狗吃屎,和当众裸奔有什么区别。 要不说最了解你的除了自己就是敌人,傅南霜这一招,绝对足够恶心。 更别提她还故意大声嚷嚷,恨不得把钟梓暖摔到把门牙磕掉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也就是现在空不出手来,一会儿她就拿手机把这个事在群里也说一遍,但凡有个人不知道,都是她的失职。 第62章 八卦是人的天性,何况还是事关“校花”,恐怕用不上半天,所有群里都会传遍了吧。 夏末时节,日光热烈,听着众人又是惊呼,又是好奇的声音,钟梓暖眼前一黑。 她真不如死了算了。 两人搀着她走了一段路,穿过小树林,眼看着四周暂且无人,钟梓暖总算能放开力气,猛地从她们手里挣脱开,“傅南霜!刚刚是不是你绊了我?” 她说话还有点漏风,这一张嘴,掉了半颗的门牙分外鲜明,甚至不是齐的,就像是一个小门。 钟宁: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严峻的考验。 原来笑是真的忍不住,越忍越想笑。 她也的确没有这么好的表情管理,五官扭曲极了。 傅南霜不可置信地说:“你开什么玩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大家都是学生会的,我怎么会绊你呢,钟梓暖,你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还是我之前做了什么,有误会了?” “小宁,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背后使小绊子的人,你姐姐怎么了,她对我敌意好重啊。” 钟宁:……救命,脑袋要笑掉了! 傅南霜还在继续说她的茶言茶语:“我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我道歉就是了。” 钟梓暖更是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她用手捂着嘴,刚要说话,就看到几个学生走了过来,一下就把嘴又闭上了。 傅南霜又开口了:“钟梓暖,我好心扶着你去医务室,你却冲我发脾气,误会是我推的你,大家平时没仇没怨的,你凭什么要诬陷我!” 几个学生一副吃到惊天大瓜的样子,一点也不隐蔽地偷瞄了好几下,掏出手机开始狂戳屏幕,走路的速度都放慢了。 钟梓暖气得眼前发昏,当众摔倒这件事几乎已经烧光了她的全部理智,想想今后其他人会怎么看她,第一反应从校园完美女神变成了磕掉门牙的女神。 她就恨得浑身发抖。 傅南霜偷偷用胳膊肘拄了钟宁一下,后者即刻会意:“姐,南霜是关心你才来扶你的,你却说她是推你的人,太过分了。南霜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我真不知道你对她有什么意见,竟然要这样污蔑她。” 她实在做不到傅南霜那样声情并茂,感情充沛,但这时候也没谁注意小小的语气问题。 眼看着旁边几个学生,双手在手机上飞得更快了。 牙疼,头疼,偏偏张嘴说话还漏风,钟梓暖一个字也不想说,可要是不反驳,不用等到明天,她的名声就彻底不用要了! 只好忍着想要撕烂傅南霜嘴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都说了是误会,我没有这样的心思啊,只是问你有没有看到我怎么摔的而已,南霜不要多想,你怎么这么敏感,觉得我是在怀疑你,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算了,你还是去忙招新的事吧,医务室我自己去就可以。” 说完,她都不等对面拒绝,脚底抹油似的,走得飞快。 要不是穿着高跟鞋不方便,她真要跑起来了。 越和傅南霜掰扯问题越多,当务之急是先把牙弄好!每说一个字,她就多丢人一点。 随便解释一下得了,如果真有流言,就等补好了牙,她再澄清。 没八卦听,几个路人学生也走了,傅南霜可算是能放松,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你看看她那个表情,比苹果里吃了半截虫还要夸张,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怎么样,出气了没有?没有咱就再来一遍。” 还来? 钟宁笑得眉眼弯弯,连连摆手,“出气了,今天这一出,她要气死了吧。” 傅南霜哼了一声,“她应得的,走,我带你去寝室。” ———————— 钟宁(狗狗祟祟)(伸出罪恶的脚):嘻嘻 傅南霜(光明正大)(伸出罪恶的脚):嘻嘻 第32章 风城大学校区很多,其实还有别的校区,但不在这里,而是在城市的另一边。 作为顶尖学府,别的不说,环境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也是真的大,它一半的建筑是非常现代,极具设计感的高楼,另一半则颇有古韵,仿佛皇宫。 两者泾渭分明却又格外融洽,有种跨越时空的错乱感。 要是不说,钟宁真以为这是什么旅游胜地。 这么大的校园,腿着走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基本上每个学生都踩着平衡车,校园内部还有共享单车,不用扫码,随骑随停。 傅南霜直接挑了一个双人座的电动车,有点像公园里那种小火车的款式,单独座位,后面还有一个放东西的空箱。 钟宁上辈子上的只是普通本科,学校也是普通大学的配置,见到这番光景,忍不住左顾右盼,瞧什么都新奇。 “今天基本都是学生会的人和新生,要么就是来参观的游客,不过也有报道早的,和留校没走的研究生。” “非常好分辨,像你一样左看右看的,基本都是新生。” 钟宁:这能怪她吗?就是很新奇啊! 而且学生们穿的也很多样化,一部分像是野外探险的,一部分像是拾荒的,一部分像是来走秀的,一部分像是参加万圣节的。 傅南霜还在介绍各个建筑的名字和用途,几号教学楼,实验楼等等。 正说着,一头羊从身旁小跑着过去,后面一群人大喊:“抓住那头羊!!” 第63章 傅南霜脚踩油门,车子一个加速,跑到小羊前面,长腿一迈,就跳了下去,把羊抱住了。 钟宁目瞪口呆。 她只在网上看过这种,什么农学院的人追着自己的毕业论文跑之类的。 今天见着真人版的了。 几个学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一个人手里还拿着绳子,在小羊脖子上绕了几圈,算是套上了,“谢谢学姐,累死我了。” “学姐带新生呢吗?”另一个女生说,“那就先不打扰学姐了,我们种的西红柿快结了,改良品种,应该很甜,到时候给学姐送点!” 傅南霜笑着摆了摆手,轻拍了身上两下,告别后又坐上电动车。 “她们好像都认识你。”钟宁问。 “好歹我也是学生会的,总不能混得比钟梓暖还差吧。”傅南霜耸了耸肩,“她要竞争副会长的位置,我最近也有点想法。” “其实本来不太想当副会长的,大三课业没那么紧,我得把重心放到公司那边了,可是一想到她要踩在我头上,就觉得不爽。你不知道,她在学生会装腔作势的样子,她要是当了副会长,肯定要针对我。” “我总不能退会吧,这岂不是怕了她了!” 傅南霜一拍喇叭,嘟的一声,前面一对打闹的女生快速躲到旁边,“开玩笑,我会让?” “她都成没牙校花了,这要是输了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钟宁又想起钟梓暖跑掉时狼狈的样子,没憋住,又笑出声。 把门牙磕掉,真的有点惨! 但是一想到钟梓暖做过的好事,钟宁就不觉得她可怜了,她虽然有点好心,但的确没到那种大爱全世界的地步。 面对可怜、弱小的人和动物,她是很善良的,也愿意去帮助她们。 但钟梓暖这种恶人显然不在此列,她的好心只给好人,可没有坏人的份。 她获得的记忆很短,并不完整,只有那一段,可就在那一小段的回忆中,钟梓暖扮演的也不是什么良善角色,表面可亲,实际恶意满满。 这么多年过去,她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钟宁不清楚,但绝对同和谐搭不上边。 何况订婚宴那天,她竟然把谢拾青带到楼梯间那么危险的地方,摆明了是故意的,想借此逼迫谢拾青答应她。 这样一个恶人,只是摔掉了门牙,根本就是便宜她了。 不过她的确是……没干过这种事,哪怕只是旁观,也有一点心理压力,出一口气也就算了,再来一遍,就有点像斗殴了。 所以傅南霜再提,她就没再答应。 钟梓暖真的很想要钟家。她要把继承人的身份拿到手,这才是对钟梓暖最大的报复。 “好,我们一起加油。”她说,“让她最后什么都捞不着。” 傅南霜就哈哈大笑起来。 来到宿舍区,在教学楼后面,隔了一个池塘,要过桥才到寝室楼。 傅南霜看了看她的录取通知书,又打开群文件找了一下,“我看看,你是在三号楼,一班,321,四人间。” “军训的时候是一定要住宿舍的,每天都要点名,等结束后就能申请走读了,到时候我直接给你办完。你想军训吗?”她扭过头来问了一句,“不想军训,开个医疗证明就行,这个简单。” “不过军训虽然晒了点,还是挺有意思的,还能玩木仓。” 不夸张地说,钟宁的双眸叮就亮了,一瞬间比太阳光还要刺眼,但过一会儿这亮光就熄了。 “可是军训很久,我就见不到拾青了。” 傅南霜:…… 傅南霜:“你们恋爱脑真是杀不完啊。就算开证明,你也得在学校住啊,只是让你不用训练,别人训着,你得在旁边看着,还以为给你放假呢?” 钟宁尴尬地搓了搓脸,“是我想多了。” 她看傅南霜说医疗证明的样子很随意,还以为是什么豪门特权来着。 宿舍楼配电梯的,环境也明亮整洁,不像是学生宿舍,倒像是什么公寓小区,有两个门卫阿姨,乌黑的头发盘着,穿着干净的制服,查看了学生证和录取通知才放行。 坐电梯上楼,钟宁的感触还没有那么大,毕竟谢家别墅就安了室内电梯,她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金钱的冲击,可在看到宿舍的时候,还是惊了一霎。 这是宿舍? 她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学生宿舍…… 空调,小冰箱,阳台,独立卫浴,上床下桌,两个大衣柜,一张方桌和四把椅子,不是四个腿的破木头椅子,而是很漂亮的带靠背的方椅。 面积也很大,空地蹦迪都行。 这倒也不用抢床位了。 两人从寝室出来,坐电梯到楼下,却不料遇上一位熟人。 “柳如是?”钟宁惊喜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你复读了?” 柳如是看起来比之前状态好多了,最大的变化在精气神上,整个人都有种向上的劲,眼里有光,有希望。 见到钟宁,她竟然还笑了一下,不是冷笑,是很温和的那种,“钟宁,傅南霜。” “谢总给我写了介绍信,让我能入学,还是读大三。她说工作的事,等我拿到毕业证书再入职也不急。” 钟宁感动得眼泪汪汪,她就知道,拾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 “真好。” 柳如是对两个人都很客气,“中午方便吗?我想请你们吃饭。” 第64章 她诚恳地说:“是感谢加赔礼道歉的。” 人要是日子过得有希望,有盼头,心境自然而然就平和下来。 见到她现在的样子,钟宁心情也很舒畅,她喜欢帮助别人,不就是想看她们过得更好吗? “我是来报道的,中午没有事,南霜你呢?” 傅南霜耸了下肩,“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带你逛一圈学校,招生那边不用我负责。”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三人一起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问了有没有忌口后,柳如是很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 傅南霜似是想起了什么,了然道:“你之前也是风城大学的是吧,能拿奖学金,那就是专业前三,是个学霸。” 前途无量的那种。 毕竟这可是风城大学,全世界都排名前列,本身能入学的学子们,就是全国各地的学霸和外国的优秀交换生。 能在这帮人里排到专业前三,绝对是天才范畴的。 这么好的人才,又让谢拾青搜罗走了。 她怎么走哪儿都能捡到人才。 柳如是扯了扯嘴角,简单嗯了一声。 她从前觉得,只要学习成绩好,未来就是一片光途璀璨,变故发生后,才知道成绩好并不是万能的,也有无力的一面。 如果她有足够的金钱权势,就像谢总这样,是不是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谢拾青举手投足间姿态随意,轻描淡写,便把张家解决了。这怎么能不令人心生向往? 对于钟宁,她是有歉意的,毕竟是自己冤枉了人家,差点就捅了大篓子。对方信誓旦旦说要负责的模样,她还历历在目,同属豪门,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犹如天堑。 也是她主动提出,想要帮她报仇,这份恩情不能不记。 妙妙生病,金钱上的花费甚巨,她只靠自己,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尝遍了人情冷暖,钟宁的慷慨无私,如何称不上是雪中送炭? 这段时间,她得到的感受和经验教训,以及收到的善意,足以改变她今后的人生。 “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可以说,能做到的我都会做,不能做到的,我也会尽力想办法达成。” 钟宁摆了摆手,“太客气了,真的不用,我不是为了想要你报答才帮的。” “妙妙最近还好吗?” 柳如是垂眸笑了一下,“医生说病情稳定下来了,现在比之前好多了,我上次去,她还冲我笑了。照这个进度恢复,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只是平时得多注意一点。” “那你也得从宿舍搬出去了。”钟宁说。 “对,我刚刚就是去把批复的文件给宿管的。”柳如是说。 “真好。”钟宁再次感慨道。 她好爱看到陷入泥沼的人,重新迎接新生活的样子,她们眼中闪耀的光芒,比什么景色都美。 几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钟宁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谢拾青,和她说今天发生的事。 着重说了那只乱跑的卷毛小羊和柳如是的改变,末了感概道:“拾青,你好善良,好周到,我都没想到这方面。” 谢拾青毫无负担地收下了这句夸奖,并回道:“帮人帮到底嘛,这样你会更高兴,对不对?” 钟宁脸红了一下,“特别高兴。” 她还考虑了我,她好爱我! 只不过,谢拾青是完全处于收买心腹的角度考虑,才对柳如是投入了关注。 这样一个品学兼优前途无量的人,被迫退学,心里怎么可能不懊悔,她看上了柳如是的性格,不畏惧流言的强大心理素质,和聪明的脑袋,如此优秀的人才,能有机会放到自己的篮子里,为什么不出手? 重新入学而已,只需要一年多的投资,就能回报一位忠心耿耿的人才,简直赚翻了。 谢氏未来就会迎来许多动荡,能空出不少职位,她要做的,就是把看好萝卜一个个挖到这些坑里。 军训的日子过得又快又慢,饶是钟宁天生白皮,也被晒得黑了一个度,和身上没被晒到的皮肤,有了明显的色差。 但她倒是没怎么在意,等到放两天假,终于可以回家的时候,就像一只出去疯跑了一阵的快乐小狗,带着阳光亲吻过的证明,吵吵闹闹地冲回家里,对着谢拾青喋喋不休,讲军训时候发生的事。 很多事情她都说了一遍,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又忍不住重复,想让她也分享自己的喜悦。 谢拾青却没笑着迎接她,而是歉意地抚了抚她的侧脸,“公司出了一点事情,我得赶紧去处理一下,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她看起来有些疲倦,忧心忡忡的,身后跟着的助理也是表情严肃,平时她们见到自己都会笑的,今天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钟宁尽管不擅长察颜观色,但笑与不笑这么大的区别,她还是能看出来。 “是很严重的事吗?”她担忧地问。 谢拾青叹了口气,“《月球救援》的片源被泄露了,我要赶紧去处理。”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钟宁愣在原地。 《月球救援》是谢氏娱乐公司筹备的科幻片,预计在中秋节上映的,她还看了预告,很期待来着,讲的是一块陨石撞击月球,还带来了天外病毒,被投机者收集偷偷做研究,最后病毒泄露。它能使人感染变异,变成怪物,大开杀戒,月球上第一批移民艰难逃生,最终获得救援的故事。 第65章 是非常经典套路的科幻片,但请的导演和演员都很出名,导演极其擅长拍恐怖片,演员也都是老戏骨和大咖,就冲这个阵容,也绝对好看,称得上是今年最受期待的国产电影了。 宣传说,谢氏为了这部科幻电影,投资了将近十几个亿,是奔着国际市场和获奖去的,特效团队也花了大价钱,还放出了好几个后期渲染视频,不论是飞艇飞船还是怪物,都极其逼真,场面宏大。 如果它的片源被盗了,盗版影片提前在市面上流通,谁还会去影院看,亏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十几个亿都打了水漂,哪怕是首富的面皮也要抖上几抖,更不要说连带的后续损失,简直是天文数字。 钟宁也慌了,她来不及坐下,就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刷消息。 片源不会无缘无故泄露,一般都是有内鬼,如果这个消息网上没有,那事情就还在可控范围内,或许只要给点钱,就能让内鬼稳住,不把它发到网上去。 钟宁饭也没胃口吃了,直播也鸽了,焦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偏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这种机密大事,她还是有常识的,谁都没说,就自己憋着。 沙发上仿佛被谁藏了钉子,钟宁的屁股一挨上去,就要弹射起飞。 她根本坐不住。 目光清明冷静的管家端了一盘切好的芒果送过去,“钟小姐,吃点水果吧。” 这是钟宁最爱的水果,此刻也失去了吸引力,她兴致缺缺地垮着脸,连挑染的一缕浅蓝发丝也跟着变得暗淡,仿佛被谁单独把亮度调暗了,整个别墅所有人和物都是光鲜亮丽的,只有她是灰扑扑的,好似一朵阴雨天的小蘑菇。 “你吃吧,我不想吃。” 隔着眼镜,管家默默观察着钟宁。 她没有谢拾青的奇遇,科学的三观无法让她把钟宁的改变联想归根到换了个芯子,这种玄幻的原因上,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近距离的观察感受,她也不得不承认,钟宁真的变了。 这次的危机,是谢拾青一手主导的大戏,就是为了钓出公司里藏着的蛀虫,被收买的间谍。 只有寥寥几人清楚内情,钟宁显然不在此列。 她能看出来,这个年轻人已然彻底坠入爱河当中,并且甘之如饴,丝毫没有要爬出去的意思。但自家家主的想法却不同,她的亲近流于表面。 但钟宁没有察觉。 管家将芒果端走,把它还给厨师。 她是不会提醒的,她不是钟家人。 谢拾青果然很晚才回来,眉目间凝聚着倦色,晚饭也没用几口,好似一夕之间,就回到了从前。 她也没说几句话,甚至连每天都会有的晚安吻也停了,吃过饭就自己回了房间。 望着人纤细的背影,钟宁心中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没有用,运气好又能怎么样,帮不上一点忙。 和谢拾青比起来,她几乎什么都不会。 钟宁又想起那天订婚宴上,谢拾青侃侃而谈,全场焦点的模样。 从不知道自卑的她,忽然感觉心口好痛,像是有针在扎。 不行,做人不可以自怨自艾。 她的确不会处理商业上的事情,可这不代表她就一无是处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优点,怎么能因为一个不足就全盘否定自己呢! 想一想,想一想自己能做什么?想一想自己擅长什么? 钟宁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沙发里的抱枕都拽下来铺在地板上,围成一个圈,拿出手机分辨一下东南西北,随后盘腿坐到中间,目光一凝,开始念咒。 “片源泄露事件一定有惊无险圆满解决,片源泄露事件一定有惊无险圆满解决,片源泄露事件一定有惊无险圆满解决……” 她最擅长什么,当然是欧皇的强运了! 根据经验,十次里面有八次是应验的,不是她自己求,是她帮朋友求。 都是一些小事,比如crush也喜欢自己,考试押题必中,找回丢失的相机等等。 快快应验吧。 她的好运气会分享给周围的人,谢拾青是她喜欢的对象,当然也可以分享。 快快应验吧。 如此这样念叨了十来分钟,钟宁才起身,又下楼去,打算做一道自己同样最擅长的小甜点——杨枝甘露,送到楼上去。 她是芒果狂热爱好者,自然也超级爱这款甜食,尤其做法还很简单,哪怕厨房杀手也能轻易完成。 去店里买的杨枝甘露价格很贵,自己家做大碗又料足,钟宁就学会了这道甜点。 她最近也有让厨房做,所以食材都还有。西米露煮开,椰汁和牛奶混合,再剥开酸酸甜甜的西柚,将芒果切成小块,取一部分打成泥。 最后将煮好的西米露混合进去,就成功了。 几乎可以说是不用费心的一道甜品,但味道却非常不错。 钟宁又打碎了两个冰块,将冰沫拌入,省了冷藏降温的功夫,做好后就直接端上楼了。 她敲了两下门,很短,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如果这样敲门,就说明是她。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谢拾青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裙,头发披散着,身上是沐浴露的味道,屋内光线很暗,只有壁灯亮着,如同最后一缕夕阳,朦胧地照下。 她像是古堡里的公主,一半脸庞隐在暗处,如同油画。 第66章 “我做了一份杨枝甘露,拾青,你要吃一点吗?”钟宁端着手里的白瓷碗,试探着问。 芒果的清甜味道从她所在的位置散发开来,为了演得逼真一点,谢拾青故意没吃多少晚饭,这段时间已经稍稍养大的胃口,不满足于曾经的饭量,已经有些饿了。 这份甜品来得恰好到处。 她侧过身子,让人进来,“这是你自己做的?宁宁还会做甜品吗?” 钟宁有些窘迫地说:“其实只会这一个。” “你忙公司的事,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只是想尽量做些什么。” 把瓷碗放到小餐桌上,将勺子调整到谢拾青熟悉的位置,又去抽屉里拿出一次性的围巾帮人铺好,她笑了笑,“不过杨枝甘露我做过很多遍,味道绝对没问题,你不怎么吃甜,这里面就没有加糖。” 谢拾青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入口微凉,芒果和椰汁的甜混在一起,还有牛奶的香醇,西柚果粒放了很多,微酸的味道恰好缓解了这股甜味儿。 钟宁的确很了解她的口味。 她记得这人自己吃的时候,还要加蜂蜜进去的。 谢拾青的嘴角微微翘起一点,舀了一勺果肉举着,甜蜜蜜地说:“宁宁也来吃一口。” ———————— 钟宁(双手食指抵在太阳穴):发动你的脑筋,快想!想想你能干嘛!(忽然灵光一闪)(于是开始做法) 还是钟宁(酣畅淋漓地跳了一次大神)(气喘吁吁):我是欧皇,天命在我,我说这次危机能够解决,它就必须解决! 第33章 钟宁喜欢甜食,喜欢灿烂的颜色,柔软可爱的事物,或者准确来说,她喜欢所有和美好有关的东西。 不开心的时候,要吃甜的,因为摄入糖分会让人心情变好,开心的时候,更要吃甜的,这会让快乐加倍。 她一点酸也吃不了,可当西柚果肉在齿间碎裂,汁水迸溅到舌面上,那种酸味儿充斥着口腔时,她却感觉不到一点酸。 只有甜。 无穷无尽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泡在糖浆里,甜得她智商降低,只知道傻乎乎地笑。 “好甜哦。”她端出一副憨笑脸来。 谢拾青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听到她的语气,像是醉醺醺的萨摩耶,摇摇晃晃,一张软软的小狗脸咧着嘴笑。 她又喂了一口,身边就一暖,一个人期期艾艾地蹭过来,嘿嘿嘿地傻乐。 好蠢的样子,她从未见过这么蠢的。 谢拾青心里不客气地点评,很是瞧不起的样子,嘴角却难压。 只是喂一下而已,就高兴成这样,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吧。 她轻哼一声,不屑地想:我才不需要这种笨蛋喜欢。 然后再次喂了人一口杨枝甘露。 “我不吃啦。”钟宁咽掉这一勺后说,“本来就没做多少,都让我吃光了,你吃呀。” 谢拾青嘴角的细微弧度瞬间抹平,她再次盛了一勺,“宁宁,真的不吃吗?” 喜欢的人主动喂食,这是多么大的荣幸和诱惑啊。 钟宁艰难地把目光从勺子上移开,手指扒着桌面,“真的不吃了。” 谢拾青把脸转了回来。 什么意思,她好心好意、纡尊降贵地主动去喂,这人竟然还拒绝? 勺子往碗里一放,勺柄磕到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我不能吃了。”她说,“这东西太冰,吃多了我会胃痛。” 钟宁啊了一声,傻笑的小狗眉心揪起,手足无措地望过去,“是我没考虑周到……我,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不用了。”谢拾青打断她的话,“你把它拿走吧。” 杨枝甘露被她推开,白底印淡青色晕染的瓷碗在桌上往前滑了一段距离,内里装着的杨枝甘露还剩下大半,细碎的冰碴反射着灯光,如细钻一样的闪光印进钟宁的眸底,她的手搭在光滑桌沿上,无措地动了动。 谢拾青向后靠在椅子上,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眉眼一压,便露出倦怠的神色,“我累了,想先睡一下,你走的时候帮我把灯关上好吗?” 钟宁怔怔地抱起碗,刚刚的温馨快乐就像泡沫一样嘭地炸开,转瞬即逝。 她纵使不像风暴里的海鸥,对每一丝气流的变化都能精准捕捉,但爱能让一个人生出绝无仅有的勇气,也能叫一个迟钝的人,为了讨好喜欢的对象,激发出新的潜能。 在这一刻,不知就里的,钟宁懵懵懂懂地察觉到,眼前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但她无法确定,她不敢下定结论。 第一次尝试面对难题的人,如何能确定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她既没有过去的经验做老师,教导她分辨每一句话里细微的情绪变化,也没有孤注一掷的信心和勇气,太过在乎反而会让人束手束脚。 爱就是让人变得忐忑不安。 “是我的问题。”她选择道歉。 或许,是她不应该一直笑,谢氏正处于危机当中,她也是来想要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试图让谢拾青开心一点,不要太过忧虑。 怎么可以在这种时机,不顾场合地笑出声呢。 这和在瘸子面前跑步,聋子面前唱歌有什么区别,都是往人伤口上戳。 “是我没有注意。”她再次道歉,肩膀垂下,老老实实地捧着碗,垂头丧气地说:“那拾青你好好休息,我这就走了。” 第67章 就像谢拾青说的那样,临走之前,她关了壁灯,房间立时暗了下去。 谢拾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静坐了片刻,突然把背后的靠枕抽出来用力丢了出去,咣当一声,不知是砸碎了什么。 钟宁关上房门,开始唉声叹气。 好笨啊,没脑子,怎么忘了拾青胃不好的事,一着急就什么都不顾了,把智商丢进外太空了,这么低级的错误都可以犯,好心办坏事。 本来拾青就在忧心,要吃吃坏了胃怎么办,这不是百上加斤吗? 钟宁懊恼地晃了晃头,靠着墙慢慢坐了下去,手里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杨枝甘露,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芒果块都要成芒果糊糊了。 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鼻子先皱了起来。 好酸。 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浪费芒果更是罪大恶极。 她坐电梯来到楼下厨房,又加进去三勺蜂蜜,把这碗杨枝甘露慢腾腾吃光了。 她得想点别的办法,无论如何,遇到困难时,坐以待毙是最不可取的。 于是钟宁又回去,神神叨叨地念了二十分钟。 她是如此真心实意,满怀期望,试图在解决这件危机上贡献自己的力量,丝毫不知这件事是谢拾青一手策划的阴谋骗局。 就连晚上做梦,也和它有关,梦见泄露片源的坏人被抓住,网上那些都被追回,一切损失都得以抹平,心上人来到她身边,说这都是她的功劳,随后附上一个深吻。 梦的最后,就变成了不可描述的春梦。 一场梦高高兴兴,醒过来的时候,钟宁倒是有些惭愧。 纵然最近几天都没怎么亲近,她也不应该做这种梦啊。显得自己多欲求不满似的。 她不是那种沉浸在肉欲当中的人。 两人思想上的靠近,精神上的共鸣,当然要比身体欲望重要得多。 默默唾弃了自己一会儿,纵然今天是假期,钟宁也没有睡懒觉,爬起来洗漱了。 早餐仍是精致的,但种类却多了几样,有她最爱吃的牛肉包子和海鲜粥,还有一道手撕鸡。 钟宁刚走过来,就听谢拾青说:“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宁宁军训这么累,这两天得多吃点好吃的补一补。” 后者招了招手。 她的双腿就有自己的意识,迈步靠了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人,“拾青。” 对方张开手,她便迫不及待地抱上去,直把人抱个满怀,像小女孩得到了泰迪熊,怎么也不愿意松手。 “难得的休息,可我这两天要忙起来了,恐怕没法陪你,要委屈你自己在家了。”谢拾青柔柔地叹气。 边说着,边转了两百万过去,“你不是认识了几个同学吗,可以叫她们到家里来玩,旁边三号和五号别墅也在我名下,或者邀请全班同学来一起聚会,都可以。” “只是不能将她们带到家里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我不喜欢有别人进来,好不好?” 钟宁张了张嘴,把很不懂事的一句撒娇咽了回去——可我只想要你陪着,不想要她们。说出口的是善解人意的版本:“我会一直想你的,希望这件事能早一点解决,我昨天还梦见你把那个坏人给抓住了。” 谢拾青笑着捏了两下她的脸,又闭着眼,将柔软的红唇印上去,“一定会的。” 吃过早饭后,她就离开了。 看着手机里的转账信息,钟宁并没有最初那种不知所措和开心,她真的不想收,可是一种奇异的第六感、奇妙的潜意识告诉她,不要拒绝谢拾青给的所有东西。 不要拒绝。 要不然,她会生气的。 是以钟宁总是忍着,她安慰般解释:反正钱她也不会用,只是换一个银行存罢了,要是拾青需要,她会立刻把银行卡交给她。 至于谢拾青说的,举办聚会,邀请同学朋友做客,钟宁也提不起多少兴趣。 她一心牵挂着谢氏娱乐公司的事,没有多少兴致玩乐。 但傅南霜还是打了电话过来,学生会的人要举办一场聚会,她最好能到场。 不论从哪方面讲,新成员里必然有她的一席之地。 尽可能在学生会里崭露头角也是一项任务,钟宁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换了套衣服,叫司机送她到餐馆去了。 学生会的大半成员都是有钱人家能力出众的孩子,要么就是普通家庭出身,但是某方面的天才人物,眼界和学识都非同一般,聚会的地点也是归属于高端消费场所里。 至于花销,自然有人帮忙买单,比如钟梓暖就很愿意花一点小钱,来展现自己的大方。 谢氏别墅离竹泉居有点远,钟宁到得就有些晚,她被服务生领着走进包厢时,里面已经坐了大半。 傅南霜举起手晃了晃,“小宁,这边!” 其他人也颇有情商,十分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这可是钟家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大熊猫还要稀有珍贵。 钟宁带着笑脸一一回应了,坐到傅南霜旁边的空位上,也没谁说她一个新成员有什么资格坐进有职位的老人堆里。 钟梓暖就坐在另一边,也是面带笑意,似乎挨着最讨厌的两个人,对她没有一点影响似的。 “小宁来得正好,我们正商量着点菜呢,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说话时,口齿清晰,牙齿完整。 第68章 钟宁近距离盯着看了一会儿,没发现后做的牙和旁边的真牙有什么区别,心里啧啧称奇。 她的牙齿洁白整齐,没有毛病,从没有去牙医那里修修补补过,不知道假牙的技术能这么高超。 “姐,你的牙什么时候补好的,和真的一样啊。” 钟梓暖听着她的话,眼底一黑,面上的笑有一点不自然,她迅速转头,接着递菜单的动作,重新调整了表情,“谢谢小宁关心我。” 修剪整齐的指甲紧紧扣在菜单上,钟梓暖笑容扩大,颇为感动似的。 该死的,真该死! 旧仇未消又添新恨,她真恨不得给钟宁活刮了。 自从摔了那一跤,她真觉得每个人看她的时候,总想着门牙掉了这件糗事。 甚至论坛都在说,还有各个大群也在讨论,她们的确是不会没眼色地舞到面前来,可架不住傅南霜总是表面关心,当着众人的面,问她的牙如何如何,把门牙摔断这件事一次又一次提起。 其他人为了表现自己的关心,自然是要上来问的。 她的脸真的丢尽了! 钟梓暖用手指顺了顺发丝,语气温柔得能沁出水来,“点一道醉蟹?我记得小宁你不是爱吃这道菜吗?” “你都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外面住得虽然好,也得回家里看看啊,妈妈很想你的。” 她眨眨眼睛,目光看似柔和,实际充满挑衅。 这一招是很好用的,钟宁总会因为自己没有妈妈而破防,只要她在这里闹事,就别想进来学生会经营自己的人脉了。 钟宁接过菜牌,看了她一眼。 经过军训这段时间的缓冲,原身记忆所带来的负面情绪消散,而且钟梓暖这一跤摔得太好笑,她的确出了不少的气,看对方已经没有刚得知真相时那么愤怒了。 不把她当成一个亲人,而是竞争对手,还是品德败坏的那种。 钟宁构筑起了一道心理防线,给钟梓暖贴了一堆标签,不管这人说什么,她统一打成假话,不管对方做什么,全部都当成坏事。 所以钟梓暖此刻说的话,必然不是好话。 她是很钝,但不是傻。她的钝是出于把每个人都当成好人的前提,潜意识里模糊掉所有的异样,美化或者无视奇怪的部分,放弃思考和深究。 可钟梓暖已经是敌人了,滤镜失效,真相回归。 “姐,你是不是忘了前几天订婚宴的时候,我还和妈妈说话了,她让我和拾青好好培养感情,我们两个上周末还回家看过她呢。” “你是最近太忙了,记性都变差了吗?啊……”钟宁一副恍然的样子,“对了,你那天出去参加聚会来着,没在家。” 整两段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没关系,这里也没谁会跑去钟家求证。 她的善良、耐心、傻乎乎的笑容,都是给好人看的,可不是给恶人看的。 钟宁的双亲教会她做一个正直健康积极善良的人,教她对生活抱有善意,而不是教她做个智力不健全的傻子。 面对坏人,当然要以秋风扫落叶的姿态。 她原谅柳如是,是因为自己的确没在这件事里受到什么伤害,甚至还明白了很多事情,收获颇丰,足以消弭那些提心吊胆,而且柳如是是无心之错,钟梓暖却是有意为之。 无意识做了错事,和明知故犯是截然不同的,前者可以原谅,后者绝对不行。 钟宁冲她笑了一下,点了醉蟹,又点了一道甜品,就把菜牌还给了钟梓暖。 旁边傅南霜说道:“钟梓暖忙着点单,抽不出空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学生会的会长,荀星曜。” 一位短发女生对她笑了笑,钟宁回以笑容,叫了声会长。 傅南霜接着把一圈的人都介绍了一遍,末了说道:“对了,柳如是也会过来,她和你一样,算是新入会的成员。” 钟宁这下有些惊喜了,“她也来?” 傅南霜笑着说:“这种优秀人才,怎么能不吸纳进我们学生会呢。” 何况当初钟宁私生子的事爆出来,又短时间内迅速破除谣言,这背后的手笔,一猜就能猜到。傅南霜主动在这里提一句,就是想摆明一点,她们几个和柳如是关系匪浅。 主动去做了她的靠山。 解开误会以后 ,她是真的很欣赏柳如是,就像看到一碗好好的肉,主动跳到别人家碗里,偏生还抢不回来,只能眼馋着。 不过这不妨碍她去示好。 人才和朋友,总是不嫌多的。 不过傅南霜并没有像叫钟宁那样,直接把柳如是叫到自己旁边的位置来,依旧让她和新成员坐在一起,只是出声打了招呼。 这场聚会,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轻松,每个人说话都是八百个心眼,看似热闹,实际全是门道。 乍一看甚至像公司管理层聚会,都是老油条,你来我往地寒暄,客套,每一句都滴水不露。 钟宁吃这一顿饭,简直吃光了未来一周的精气神。 她本来觉得自己是社牛,按道理来说,是可以在社交活动中吸取快乐能量的,谁知这顿饭让她心力交瘁,三魂出窍。 看似人还在,实际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聚会结束,大家一个个离开,傅南霜看到好友的样子,哈哈哈地笑出声,“你看看你,都蔫了,比我小姑亲手养的花还要无精打采的。” 第69章 钟宁哀怨地瞥了她一眼,还以为傅南霜能说出什么安慰的好话,谁料她只是拍拍自己肩膀,“习惯就好了。” 钟宁:“你是不是偷吃冰块了,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冷的话。” 傅南霜从包里拿出墨镜往眼睛上一戴,又递给她一个粉色的,“我已经说得很诚恳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这浑水你是非淌不可,尽量乐在其中吧。” “我前两天看中的眼镜,怎么样,还不错吧。” 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又涂了一遍口红,傅南霜笑了一声,“别愁眉苦脸的了,想想钟梓暖以后气急败坏的样子,有没有好一点?” 钟宁正了正眼镜,颇为认真地幻想了一下钟梓暖跳脚崩溃的样子,点点头,“大夫,你这药神了。” 傅南霜:“哈哈哈哈!” 两个人一起出洗手间,还没出走出店里,迎面又见到一个熟人。 “乐小姐!”钟宁双眼一亮,“好巧啊,你也来吃饭吗?” 傅南霜:“你不知道,这家店是她的吗?” 钟宁呆了一呆:“啊?” 乐知雨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回头看到是钟宁,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钟小姐,傅小姐,我来店里视察。” “米糕最近怎么样了?”钟宁问。 提起猫,乐知雨的气息活跃了一些,点开手机相册,“长胖不少。” 钟宁歪着头过去看,见到一只皮毛柔顺干净的小三花躺在阳光下,鼻头粉粉,爪垫粉粉,“它好像是长毛,好幸运,长大了一定好看死了。” 乐知雨抿着唇微微笑了一下,“是的。” 又看了一会儿米糕的照片,钟宁吸足了小猫能量,总算觉得好多了,在乐知雨越来越不安之前,她就提出了告别,后者暗自松了口气,对她摆摆手。 “你和乐知雨竟然还能说上几句话,”傅南霜啧啧称奇,“据我所知,她社恐挺严重的,从来不和圈子里的人多交流,和齐宛分手以后更孤僻了。” “对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钟宁一头雾水。 傅南霜一看就懂了,“成,你不知道。” “齐宛啊,就是谢拾青她小姨,不过她俩没差几岁。齐宛和乐知雨是同学,具体怎么在一起的,大家都不知道,大学的时候,齐宛要出国读研,乐知雨没出国,她们就分开了,异国恋也不是什么阻碍啊,具体因为什么分手就不知道了。这么多年,没听说过她们谁有了新感情,好像都一直单着。” “上次订婚宴,我就看到她们两个在一起说话来着,多稀奇呢,齐宛回国也好久了,没准是要复合。” 钟宁都不知道是先讨论八卦,还是先震惊于齐医生竟然是拾青小姨这件事。 她还以为齐医生和拾青只是普通医患关系,拾青并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 或许,或许是默认她知道吧,毕竟傅南霜也知道,这件事在圈子里应该不是什么秘密。 就算如此……她第一次去医院一起体检的时候,拾青也没有为彼此互相介绍。 钟宁的心里忽然觉得堵堵的,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像装着圣诞景色的水晶雪花球,纵然细雪飘扬,却灯光明亮,壁炉温暖,她以为是暖的。直到水晶裂了一道缝隙,一片雪花顺着缝隙飘出来,落到手心,钟宁才蓦然发觉,是冰的。 真奇怪啊。 为什么呢。 为什么拾青没有介绍她们彼此的身份,纵然此前认识,但有了新的身份,同为一家人的关系,正式见面,不也需要改口再介绍一遍吗? 真奇怪啊。 钟宁婉拒了好友的逛街请求,她魂不守舍地回家,大脑仿佛在运转,又仿佛没有,因为空白一片的地方,就算再怎么思考,也想不出答案。 谢拾青在客厅沙发有自己的专属座位,她坐到相邻的位置,头轻轻靠过去,盯着沙发垫上的玫瑰花枝图案发了好一会呆。 平时该回家的时间,人并没有回来。 钟宁自己食不知味地吃了晚餐,是她爱吃的菜。 或许,是忘记了。 她想着,主动为谢拾青的行为找了一个理由。钟家和谢家是老交情了,齐宛应该也有交集,不可能不认识,她就没有再提,这是非常合乎情理的答案。 将内心翻涌的情绪暂时压下。 关键是,谢拾青最近正忙着处理公司的危机,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打扰她。 毕竟,这并不是一件大事,而且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等到片源问题解决再问,也不迟啊。 何必要在这么紧要的时候去打扰她呢。 等谢拾青回家的时候,钟宁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她收拾好心情,像是每天都会做的那样,跑到门口去迎接喜欢的人。 “拾青!” 她端出笑脸,见人从车里下来,就忙不迭去牵对方的手,“今天是不是累坏了,你晚饭有吃吗?” 夜风徐徐,树影摇晃摆动,风丝轻柔地缠着两人的发丝,将它们吹拂到一起,灯光下,谢拾青冷白的面庞有种如玉般的光泽,乌黑的眼睫下压,润红的唇瓣轻抿,叹了口气。 “累了。” 如蜜般甜腻的嗓音,像是撒娇一样低低地说:“想要宁宁背我走。” 钟宁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背对着她蹲下身子,口中提醒道:“小心一点哦。” 第70章 谢拾青向前一倒,趴在人的背上,双臂搂着人的脖子。钟宁先用手托住她的大腿,等人趴稳以后,才站起身来,背着她一步步走进别墅里。 “一会儿要不要喝杯热牛奶?有助睡眠的。” “宁宁喂我,我就喝。” 哪个干部能经受这样的诱惑?反正钟宁不行,她迷迷糊糊地,整个心霎时间飞上了云端,在幸福的云海中畅游。 像个小仆人似的,帮着心上人仔仔细细地用毛巾擦了脸和手,倘若需要的话,她愿意连洗澡的过程也一并帮忙了。 等人去浴室的时候,钟宁把床铺好,又下楼用电磁炉热好牛奶,小心地端上楼,还带了一叠小点心,以便谢拾青晚饭没吃好,现在饿肚子。 怀揣着满腔的柔情和爱,她已然尽数忘却了下午的烦恼,只顾着服侍自己喜欢的人去了。 ———————— 钟宁(面对其他人):你好呀,我是一个软软小面包 还是钟宁(面对钟梓暖):吃我法棍一击! 感谢在2024-07-06 14:38:41~2024-07-10 14:5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带我上车 4瓶;54652775、代谷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她看谢拾青忙了三天,几乎是早出晚归,每天都步伐匆匆,神色严峻的模样。 终于在第四天的下午,钟宁再次刷起微博的时候,看到热搜第一条变成——《月球救援》片源泄露!谢氏娱乐大危机! 她的心咯噔一下,下课铃响起,她却没有动,还是旁边的同学喊了她几声,她才回神,起身走出教室,让开位置。 学生们来去匆匆,说说笑笑。靠在走廊上,钟宁忙不迭点开词条,是一个娱记发的博文,说《月球救援》片源全网泄露,总长三小时二十分钟的电影,疑似公司重大失误。 下面又介绍了一番谢氏的投资金额,说为了拍这部电影,搭了多少实体建筑,演员们的片酬又是多少,特效团队的价格,后续的追加投资,林林总总算下来,最少也要二十多亿,具体数额难以估量。 片源泄露不仅是亏损的问题,暴露的谢氏内部危机,股份下跌等等,这些损失才是最大的。要是处理不好,很容易伤筋动骨。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下午没有其他的课,钟宁忙不迭地往外跑。 出了教室,她就跳上路边的共享单车,偏生下课时间,学生太多,自行车根本骑不快。 她索性把车又停回棚子里,跑步前进,夏秋交接的时节,日头火辣辣的,离开有空调的教室,没用上几分钟,她就出了一头的汗。 司机知道她的课表,已经在校外停车场等着了。 钟宁坐上车,气喘吁吁地说:“快,快回家,不对,去谢氏公司。” 摸了摸身上背着的包,她的心情很是焦急,这里面装着银行卡,存着谢拾青这段时间给她打的所有钱,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亿。 除去每次标记的五千万,谢拾青还喜欢动不动就打钱给她。 有时候两个人只是说着话,她的银行卡就进账几百万,毫无规律,也没有道理。 这部分钱她都没有动,全都存了起来,她不懂危机怎么化解,但有一点是绝对没错的——给钱! 资金亏损的话,不是正需要这笔钱吗? 她自己这段时间也存下来一些,加上原身剩下的存款,也有个五百万。 她平时没有花钱的地方,衣食住行方面,谢家都全包了,原身本来还剩四百多万,她这段时间非常努力直播赚钱,赚了几十万,这还是她偷偷给自己买了推流,走捷径,再加上抓紧时间直播,一笔笔攒下来的。 没有出账只有进账,攒钱当然快。 这笔钱,她也可以都给拾青,反正她也没有花钱的地方。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钟宁有些焦急地搓手,想了又想,还是给谢拾青发了个消息,告诉她自己往公司去了。 这几天她都没经常找拾青聊天,就怕耽误她的正事。 现在哪是闲聊的时候呢。 过了一阵,谢拾青的消息回了过来,【怎么想着来公司了?】 钟宁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有东西想给你】 她其实没去过几次谢氏公司,这座奇异的大厦,建筑是异形的,像是一截dna链,相同的建筑还有一个,被称为螺旋双子塔,也是风城的地标建筑。 这个地方,其实离海边不远,透过螺旋双子塔中间的缝隙,就能看到远处的海面,每当太阳落下,便如同洒了一整片碎金,海面波光粼粼,这景色映在双子塔的玻璃上,仿佛暮色凝固,天堂降临。 每一年,每一天,到这里打卡拍照的人不胜其数,想要蹲守明星爱豆的粉丝也在其中。 只是所有明星都不走正门,出于安全考虑,她们都是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出发,一直开到另外的后街,从那边的出口走。 钟宁少有的几次谢氏公司的经历,还是去给谢拾青送午餐的。 谢氏的确是娱乐公司的龙头标杆,这里行走的每个人,哪怕是工作人员,都样貌周正。 倒不是说每个人都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所有人都是干净整洁,精气神十足,不需要绝美的五官,只要人瞧着有自信,举手投足间是舒展的,看起来就很美,很吸引人。 第71章 不像是一些社畜,天天半死不活的,在公司上班像是氪命。 据说是谢氏的福利非常好,忙是忙了点,但赚得是真多,加班费给得也很足。 谢拾青鼓励有野心的人上进,但拒绝恶性竞争,一经发现,一定要开除公司,是以每个人都在良性内卷,蒸蒸日上。 只是钟宁这次过来的时候,明显瞧着公司有一点乱象,就是每个人都很忙,急匆匆的,有种焦躁感。 或许是她自己太焦躁了,所以看谁都觉得不对,毕竟之前每次过来,这些员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她的感触却只有朝气蓬勃。 坐专属电梯上楼,一直来到34层。 一出电梯就是秘书办公的地方,负责登记,桌上摆着一盆小橘子树。 大家也是熟面孔了,秘书直接道:“谢总正在办公室里。” 钟宁道了谢,顺着走道往里走。 比起楼下的热闹,这里很安静,地板上铺了一层地毯,吸收掉鞋跟踩上的脚步声。钟宁走到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几下门。 “进。”里面的声音说。 钟宁握着背包的带子,推开厚重的玻璃门。 办公室的温度要比外面还低一些,像是被一道裹挟着雪花的北风吹过,她讶然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问:“空调开这么低吗?” 这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自己跑题了,连忙又继续道:“我看到网上的消息,所以过来,想把这个给你。” 指腹蹭过皮质的背带,钟宁将它从身上取下,打开暗扣,从内里的夹层摸出两张银行卡。 想到谢拾青看不到,她特意走过去,把它们放到人手心里。 “两张卡,一个里面有十亿,是你最近给我的钱,还有一张是我自己的存款,不是很多,只有五百万。” 钟宁说:“我看网上都在说资金链断裂之类的事,我不太懂这些,这些钱够不够救急呢?” 薄薄的两张卡片,随着谢拾青收拢手指的动作硌在她的手心,仿佛刚刚走神没听清似的,她愣了一下,重复道:“这是两张银行卡。” 钟宁说:“对。” 谢拾青:“……你是把钱都给我了?” “没有啦。”钟宁摇了下头,“我手机里还有两万多块呢。” 也就是说,除了这两万多,剩下的钱都在这里。 两张卡仿佛一下变成了烧红的铁片,烫得手心发疼,谢拾青竟觉得有点拿不住。 那人还在说:“密码是678543,两张卡都是。这样有帮到你吗?” 谢拾青再承受不住手心的重量,把它们放到了桌上。 奇怪。 她的喉咙不安地动了一下,像是衣襟里被扔进了一只毛虫,她坐立不安,想跳起来,想尖叫,想顺着天窗一跃而下。 谢拾青沉默片刻,声音有些艰涩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钟宁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疑惑,似乎不懂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 答案不是明摆着吗?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我是你的妻子啊,你遇到了困难,我当然要帮忙了。” “我赚钱的速度,还是太慢了,没能多攒下来一些。”钟宁说,“但我还有两辆跑车来着,都可以卖了,应该也能卖上一百来万?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价格。” “你现在是不是很忙啊……”她说,“我不想打扰你。” ——我不忙,该做的都做完了,现在只等事情发酵,热度扩散。 “这件事一定可以解决的。” ——当然可以解决,它本身就只是一个陷阱罢了。 “要不,我先回家吧。” 钟宁走过去,俯下身抱了抱谢拾青,伸手拍了几下她的背。 眸光担忧,垂眸在她的发丝上吻了吻,轻声说:“钱可以再赚,你要相信自己,这只是个小门槛,轻轻一迈就跨过去了。” “我在家里等你。” “别走。”谢拾青突然收紧双臂,闷声说:“先别走。” “我……我想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宁宁?” 她仍是耳鸣的,好像有谁拿着两个大镲,罩着她的脑袋咣当一敲,敲得她耳鸣目眩,头昏脑涨,连向来活跃的思维能力也陷入停滞,被敲碎了,只能调动仅剩的念头,编出一句生硬的解释来。 怎么会? 怎么是这样? 她不明白,不理解。 怎么会有人肯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填进一个无底洞里,甚至都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不是谢拾青作为钓鱼的真相,她连编造的谎话那层,都没有了解。 只是听说亏损了,就紧赶慢赶地把自己的积蓄掏出来。 钟宁配的司机是谢家请的,她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次出行,都会被司机报告给自己。她的记忆力很好,看一遍就记住了钟宁的课表,因此谢拾青清楚地知道这人的所有动向。 司机说,她上车的时候,满头大汗,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就这么爱? 一直弯腰的姿势很考验腰力,但她不松手,钟宁也没提出要换一个,就这样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并且释放了一点信息素。 清清淡淡的,不至于勾起欲望,只会让她心思平静,灵魂放松,似乎徜徉在云彩的海洋里。 “没事的,没事的。”钟宁说,“我会陪着你的。” 第72章 谢拾青好像突然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她是整日看起来高高兴兴,无忧无虑的,可细节上非常体贴。 初来谢家的时候,她去问管家自己的喜好,管家并没有告诉她,还把这件事禀告给了自己。 可相处了这么久,钟宁从未在同一件问题上犯过两次错。 不说自己喜欢什么,她就观察,发现了以后,便用心去记。就像那碗杨枝甘露,谢拾青从未说过自己不爱吃甜,可她却知道。 这些小事钟宁从未提过,说过,时刻挂在嘴里,就等着她夸,显摆自己有多细心,多体贴。 没有。 她只是默默去做,就像,这是她应该做的。 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 在钟宁心里,对她好,哄她高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让她生气才是不对。 爱一个人可以这样卑微?但钟宁分明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也不觉得她抛弃了自尊。 就好像,她心里有一张表,一个标准,虽然不清楚如何谈恋爱,但却知道,一个优秀的女朋友应该怎么做,如何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 她不觉得自己卑微,也不觉得自己做这些是低人一等。 钟宁以前生活的环境是怎么样的呢?她从前是什么人,才能拥有这样的想法。 作为被讨好的那一个,谢拾青似乎也没什么立场去嘲笑或是评判。 事实上,她已经开始感到一些愧疚了。 为自己欺骗了这样一个良善好人的感情。 她在享受这一切的同时,心里却不忘计划着复仇完成,该如何完美离场,结束这段关系。 和钟宁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卑劣小人。 耳畔,钟宁安抚的低语还在继续,她不喷香水,身上只有洗衣液清爽的味道,此刻也被柚子花香的信息素盖过,清新馥雅。 谢拾青侧过头,叼住人的耳垂咬了一下。 钟宁惊呼一声,却是没躲,反而问道:“怎么……唔!” 一个急促的吻,由谢拾青发起,她毫无章法地吸着对方的唇瓣,双臂勾住钟宁的脖颈,将她拽了一个踉跄,膝盖磕在沙发上,直接半跪下来。 仰头和低头的人掉了个个,吻仍旧没结束。 不论这个吻多么激烈,钟宁都没争夺主动权,她像是变成了一片海,温柔地包容着她的一切,似乎不论谢拾青做什么,她都会接受。 谢拾青紧紧闭着双眸,眼睫颤动不休。 她是不会放弃复仇的,钟家的一切,她必须要得到,上辈子她遭遇过什么,这辈子定然要原样奉还。 反正她也不是好人,别和钟宁靠得太近,就忘记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利用她得到钟家,摆脱信息素紊乱症的影响,就是她唯二要谨记的事。 一吻结束,谢拾青恢复冷静,刚刚的情绪波动像是一场幻梦,但她还没忘了自己现在的人设,调整着眨眼的频率,忧郁垂眸,“我好多了,谢谢你,宁宁。” “多亏有你陪着我。” 钟宁脸上当场露出笑容,“这是我该做的,拾青,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知道。”谢拾青叹气,“你今天能再做一份杨枝甘露给我吗?我还想吃。” “好。”钟宁一口答应下来,故意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您的专属甜点师,请尽请吩咐吧!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会为您送上最可口的杨枝甘露!” 谢拾青扑哧笑了,水润的红唇弯起,好似一朵雪地里徐徐绽开的红梅。 钟宁抿起的唇角也扬起,一眼不眨地凝视着她近日难得一见的笑颜,深深觉得自己今天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那我回家了?”她放柔了声音,目光还停留在对方的面庞上。 谢拾青点了下头,“路上注意安全,宁宁。” 听着人离开的脚步声,门打开又关闭的响声,谢拾青好似忽然泄气一般,躺到沙发里,抬起手,胳膊挡在额头上,神色怅然。 “钟宁。” 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不想承认自己心中产生了一丝犹豫。 可想到前世自己受到的那些精神上的折磨,想到被钟。乐两家设计背叛,堵截分食的模样,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兽之斗。 她浮动的心思立即坚定下来。 《月球救援》片源泄露的事情很快在全网引起了轩然大波,谢氏还没有发表任何回应声明。 以往那些竞争对手们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买通营销号,散播各种各样的黑料,发通稿将这件事渲染得无比夸张。 谢拾青的确称不上闲,诚然,她不用做紧急公关,为了把事情压下忙得焦头烂额,确切来说,她是有意放任,让片源泄露这件事扩散得人尽皆知。 但紧急召开的股东大会,还是要去的。 能赶来的股东都亲自过来,没能来的,便以视频会议的模式参加。 谢拾青刚走进会议室坐下,便有一位老股东敲了敲桌面,她视线锐利,虽然保养得宜,但面上仍有皱纹的痕迹,开口上来第一句就是指责,“谢董,你对于造成公司此次的巨大危机,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们这些股东,平日里拥护你的决策,是觉得你眼光独到,能带领谢氏走向辉煌,可这次危机,对公司的损害实在太大了。” 第73章 有人接上她的话,“是啊谢董,股价暴跌,外面媒体都在唱衰,你总得拿出个方案来吧。” “李总,谢总还没说话你就开始了?”另有人睨了一眼,嗤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诚心想看谢氏不好呢。” “你胡说什么!”先前那人怒道,“股价下跌,公司形象受损,损害的是大家共同的利益,我着急一点怎么了。” “好了。”最首位下方的一位中年女人沉声道,“请诸位停止无意义的争吵,投资的损失对谢氏娱乐如今的体量来说,称不上伤筋动骨,请各位保持冷静。” 她转头看向谢拾青,“这次片源泄露,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人一出声,先前争吵的两位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鸣金收兵了。 谢拾青等会议室安静下来后,才正色道:“是技术部的一位老员工,已经有五年工龄,她暗中盗走片源,并向我们索要高额封口费,在我们交付后,却反悔将片源散播出去,现已出境。” “我怀疑,是有人暗中收买了她,只是目前仍没有发现可疑证据,正在调查。” 中年女人又问:“片源真的泄露了吗?是成片,不是烟雾弹?” 谢拾青点头,“是的,不过我们采取了新的加密模式,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能解码。” “成片的扩散已经止不住了,现在要以最快的速度缩小损失,诸位股东有什么建议吗?” 有的人说提前上映,和影院调整排期,有的人说赶紧公关,报警把那个员工抓住。 还有人也在提建议,但话里总是要冒出几句对谢拾青不利的话,说她没有保护好片源,明知道其他竞争对手对这次《月球救援》的上映不怀好意,还是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实在是不应该。 说她年纪轻,取得一点成绩就骄傲自满了,处事不够周密。 这样的言论从一个人嘴里传到另一个人,好似谢拾青接手谢氏的这些年,没有将它起死回生,没有稳住上一辈人骤然离世带来的冲击,没有把谢氏带上全新的高度,只是一个错误,就足够抵消此前所有的成就。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以她的耳力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少人目光闪烁,谢拾青是目盲,她看不到这些人的神情,但身旁的方助理把一切尽收眼底,然后一字不差地描述下来,说给她听。 这其中,就有她想要拔除的对象,暗度陈仓的小人,而她们就是叫嚷得最凶的那几位。 对于她们评判的言辞,谢拾青没什么感觉。 就像是看了一场人偶戏。有人会因注定败亡的手下败将的吠叫而生气愤怒吗?不会,因为她们早已占据了胜利的城堡,失败的对手不论说出什么话,都像是对胜利的又一次歌颂,好让人居高临下地欣赏,延长这份傲气的喜悦。 对于她们沾沾自喜的情状,仿佛阴沟里的老鼠偷偷走上街道,终于窃到一份美味,那种偷窃成功的暗喜,更加不必阻拦。 此刻的喜悦越是丰厚,骤然踩空的崩溃就越让人心旷神怡。 谢拾青放纵她们去谈论,去散播不利于自己的言论,借此排除异己,有谁附和了,谁就是她接下来要处理的目标。 她不需要人人都有话语权的自由天地,谢氏是她的公司,她只要一言堂。 两种喜悦同时在这间会议室上空盘旋,一种是得意的窃喜,一种是如利刃般的愉悦,它们之中,只有一个可以继续留存。 或真或假地忙了一个下午,谢拾青在公司用过晚饭,直到近九点的时候,才回到家里。 在沙发上焦灼不安地等了一下午的钟宁,听到车子停下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跑到门口去迎接。 她现在这具身体,只有十八岁,刚成年,但上辈子是实打实活到了二十五岁的,怎么也能算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 但她是蜜罐子里长大的,痛苦沾不到她的身,焦虑同样如此。 可来到这里,受着爱的束缚,这两种情绪都已经拜访过心门,在里面住了下来。 她的心不能稳稳地跳,胸膛不能平顺地起伏呼吸,她的大脑里不再平静,那些美好的仿佛彩虹棉花糖一般的情感,都被雷雨和风暴吹走浇熄。 形容焦躁时,有句歇后语叫做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钟宁现在总算是切身体会,一万只被煎烤的蚂蚁都不如她此刻的感受更深切。 只是她不想让谢拾青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的同时,又要被她的情绪感染,等人到家后,她立刻就掩去了漫无目的的担忧,端出一副镇定的笑脸来。 只是可惜,她的演技仍旧没什么进步。 “拾青,你回来了。” 明亮的眼眸中盛满小心翼翼的关切,钟宁的发丝和她的人一样,柔柔顺顺地搭在肩上,没有乱翘的地方。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变成一个十分完美,叫人看了就心情舒畅的东西,好让喜欢的人可以高兴一点。 谢拾青听到她的声音,站在原地微微张开手,叹息着说:“宁宁,我好累啊。” 钟宁知道这个姿势传达的意思,她快走两步,张开双臂把人抱在怀里,一手扶着人的后脑,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又温情地说:“辛苦啦。” 谢拾青轻轻往她的怀里靠,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柔软的红唇抵在耳垂,微微翕动着:“我好想你。” 第74章 她几乎是用气音在说,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到钟宁身上,有气无力的样子。 钟宁稳稳地搂住她,明明才出问题没几天,可她就是觉得谢拾青瘦了,刚长起一点肉的腰,又轻减下来。 好心疼。 这样抱了一会儿,她稍稍弯下腰,一只手臂穿过腿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钟宁本身力气就不错,谢拾青轻得跟一张纸似的,公主抱于她而言并不费力,十分轻松。 白色的裙摆像梨花般垂下,随着走路的动作前后晃动。谢拾青动了动头,侧脸蹭了下钟宁的锁骨,她闭着眼睛,语气疲倦极了,“开了一天的会,听那帮股东们吵来吵去,真让人头疼。” “有好些个人,一直在说我能力不够,才导致这件事发生,还说我年纪小,不适合做谢氏的掌权人。” “起初只有一个人说,后来慢慢就有人跟着附和,明明是来商量对策的股东大会,最后却变成我的批斗大会了。” 声音淡淡的,好似只是简单说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完全和抱怨撒娇没有关系。 钟宁一听就心疼了,“她们又没出一份力,凭什么说你,真讨厌。” “再说了,有的人就是天生很坏,和你有什么关系,她非要做坏事,就算关警察局也拦不住。” ———————— 谢拾青(嘀嘀咕咕):我要报仇,我不要被感情束缚,我不要体验爱情陷阱,单身万岁!(按住自己蠢蠢欲动想要牵牵的手,斥责它)你不需要这个! 还是谢拾青(和人索吻):这只是我计划中的一环,我根本没有喜欢她,我有自己的节奏 第35章 “这帮人就是故意找茬的。” 一路上,钟宁都在喋喋不休地指责那些人,说她们坏,她们故意刁难。还喂了很多鸡汤语录,诸如一些“她们越是嫉妒你,就越证明你的优秀”之类的话。 谢拾青靠在人怀里,听着她义愤填膺,打抱不平的话,感受着怀抱的温暖,唇边便泛起了一丝弧度。 她很快将这点笑意掩盖下去,故意用忧郁的语气说:“也许她们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这些股东们都比我年长,也更有经验,如果换她们来,或许就不会有这件事发生了。” “胡说八道!”钟宁急不可待地打断她自怨自艾的话,“你不要这样想啊,她们要是真的那么有能力,为什么不直接去做董事长,或者自己也开几个公司,既然那么厉害,肯定很容易就能建立起一个全国都排的上号的优秀企业吧。” “为什么不去,是不想吗?” “她们就是嫉妒你,又年轻,又聪明,比她们强多了,所以故意说酸话,就是这样的。” 钟宁把人放到套间的小沙发上,搂着人吻了吻她的额头,语速缓慢又郑重,“不要妄自菲薄,你真的非常优秀,只有优秀的人才会被嫉妒,会有数不清的流言蜚语攻击,不要被她们得逞了。” 眼看着人从软软乎乎的奶油面包变成了法棍,谢拾青的心中荡漾着无尽的甜蜜,还有一种得意洋洋和傲气。 她是真的非常爱我。 为了我都能攻击人了。 “宁宁。”谢拾青喟叹着,手指轻轻蹭过人的下巴,“你真好。” “来接吻吧。”她说。 爱人的舌尖是甜滋滋的蜂蜜糖,是柔软的彩带,缠住她的四肢,钟宁顷刻间就落入了名为梦幻的陷阱,笔直细长的双腿勾住她的腰背,脚心搭在腰窝上,她立时就打了个哆嗦,像是被电了一下,不疼痛,只有酥麻感传至每一个神经末梢,让她眸光一暗,耳垂渐渐红了起来。 绵密细致的啄吻仿佛最虔诚的侍奉,像有粉色的雾气蔓延,苦艾酒的特殊气味,此刻化作令人上瘾的秘药,在近乎谵妄的恍惚幻想中,她似乎成了一个音乐家,一个钢琴家,手指的舞动带来一连串甜腻的尾音,高低起伏。 倘若天国真的存在,那她此刻就在天国里,奶与蜜流淌过她的舌尖,馨香盘旋在空气里,她压在最柔软的云彩上,听云彩发出细碎的笑声,对她说一些或求饶或邀请的小话。 酥麻的快乐在她的意识中堆积,最终轰地一声炸开,钟宁摇摇晃晃地醉倒,鼻尖蹭过小腹,在上面轻吻了一下。 “标记,宁宁,亲爱的……”她的云彩说,“标记我。” 于是钟宁就咬了她一下。 她的云彩下了一场雨,把干燥的地面弄湿了,但没关系,稍后她们会再进行一次愉悦的探索,在那之后,她会收拾好一切的。 因此,钟宁有一搭没一搭地抚过汗津津的云彩,坏心地往对方的耳朵里吹气,赶在对方生气之前抱着人翻了个身,滚到另一边干燥的地方。 反正床足够大,总有位置可以躺。 做完事后工作,钟宁就回房了。 她早上还有早课,其实住校是最方便的,路上起码要开半个小时的车,可是钟宁实在舍不得谢拾青,要让她住校,每周才见一次,那她才是真的要疯了。 宁愿辛苦点,早点起来,大不了在路上补觉。 她睡得很快,睡眠质量又好,不说沾枕头就着也差不多了。为了和喜欢的人多待一会儿,这点小麻烦根本不算什么。 …… 《月球救援》的事传得满城风雨,许多人是不关注公司的,她们只关注明星本身,不好奇她们签了哪个公司,还是自己开工作室。 第75章 直到这件事闹大,参演的主演们也被营销号拿来做文章,大家才知道,好些个红极一时的知名演员、歌手,都是谢氏旗下的人。 《月球救援》的摊子铺得非常大,谢氏一大半的演员都参与其中了,有些人在外面拍戏,接受采访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被记者追问,对于片源泄露一事有什么看法。 钟宁课也没心思听,几乎一整天都在刷相关视频,看这些采访,看营销号的猜测。 她就是放心不下,听过谢拾青昨晚自怨自艾的话,就更揪心了。 午休的时候,傅南霜来找她吃饭,就见她愁眉苦脸的,整个人跟苦瓜一样皱巴巴。 她当场就翻了个大白眼。 《论我的朋友都是恋爱脑这件事》 “你还不知道谢拾青是什么人吗?她怎么会吃亏的啊。”傅南霜端着两碗面过来,给钟宁面前放了一碗,“人家高中还没毕业就开始帮忙管公司了,她处理过的紧急事件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说话间,傅南霜的面上发自内心地浮上一层敬佩之色,“真的,她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厉害,你还记得当年车祸的事吗?” 钟宁当然是不记得,但她点了下头。 “当时车祸多突然啊,她双亲当场就死亡了,她虽然算是轻伤,但眼睛却瞎了,还是钟家主帮忙操办的葬礼。葬礼结束后没多久,那帮股东们就开始作妖了。” 傅南霜用筷子拌匀面条里的小料,回想起从前的事,她也不禁咂舌。 那段时间,她不靠谱的两位母亲和妈妈连小情人都不叫了,只顾着看戏,然后惊叹。 等她再长大一点,这件事就被她们当成了经典案例,讲给了她听。 骤然离世,股票动荡,公司上下更是和筛子一样,几乎每个股东都想着自己把公司夺过来,只有一位姓苏的大股东,是原先谢家主的心腹至交,坚决想要拥护谢拾青上位。 其实以谢家主的手段,应该有更多一条心的伙伴,但不知怎么,她们都一齐闹了起来,差点把谢氏直接分裂了。 谢拾青从手术室出来,第二天就坐着轮椅来到了公司。 她那时多么年轻啊,眼睛上蒙着纱布,病号服外面披着外套,整个人宛若一块冰雕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那么空荡,仿佛一个鬼魂,静静地待在那里。 跟在她后面的,是税务局的人,几个闹得最欢的,都以偷税漏税的名义直接被带走了,证据充分,显然不是才查到,而是老早就被当做底牌捏在手里。 等人挣扎着被带走,她才开口说第一句话。没有寒暄,没有客套,也没有任何解释,直接说了公司近期的规划如何如何,一位代理人被她留在公司,负责处理这些事务,而她说完就坐着轮椅离开,回医院去了。 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杀鸡儆猴的效果显著,剩下的股东都安分下来,再也不吵了。 或许是这些年过去,谢拾青对外的表现一直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又有几个股东换了新人,她们就忘了曾经的她是什么样子。 这个人,接手谢氏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输过一次,没有一次决策失误的时候。 简直是神仙人物。 也就是傅家和谢氏在业务上没多少交集,又因着交了钟宁这个朋友,一起敌视谢拾青,要不然,傅南霜说什么都得和谢拾青搞好关系,不用多热络,起码也得是说得上话那种。 多厉害呢。 不过现在不错。 四舍五入,她和谢拾青也是朋友了。 钟宁听着这段往事,连嘴里的面条都忘了嚼。谢拾青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再次拔高了一番。 “谢拾青这个人鬼精鬼精的,这件事她肯定能处理好,你就放心吧。”傅南霜嫌弃地说,“再说你操心能操心出什么来,别给自己也愁出病了。” “我们都是局外人,帮不上忙的,只能相信她。” “我也知道,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钟宁慢腾腾地说。看着好朋友无语地撇嘴,她惭愧地低下了头。 过一会儿又不服气地扬起脑袋,“你就没有担心自己女朋友的时候吗?” 傅南霜笑了一声,叉了一块瓜放进嘴里吃,“担心什么?担心她们美甲又做坏了?” “我们都是随便玩玩,在一起腻了就分开,没这么真心。” “说起来,你家里有想要你联姻的打算吗?”钟宁冷不丁问道。 “其实公司发展到这个程度,联姻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并不能多改变什么,难道我不结婚,和合作伙伴就不能继续保持友好关系了?要是按照这个逻辑,那每户人家都得生多少个女儿才够嫁娶的。” 傅南霜的语气带着一点讥讽和无聊,“不过我也说不准,至少那两个不靠谱的还没提过。啧,真不想提她们,一提就无语,你都不知道,她俩最近又开始抽风,非要出去旅游,还要把我也带去。” “一人带一个小情人,然后再带个我,美名其曰家庭出游。啊!我真的要崩溃了。” 钟宁对此报以同情的眼神。 她也给不了什么建议,傅家的家事,就像一出荒诞喜剧,偏偏每个人都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不掺和是最好的。 傅南霜也只是随口吐槽,抱怨几句罢了。 她低头也叉了两块瓜吃,刚吃几口,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斜跨的包里拿出一本高等数学,“对了,我这两天没好好听课,老师布置作业了,我不会做。” 第76章 钟宁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副有点羞愧,又有点理直气壮的表情,“快教教我。” 傅南霜:…… 傅南霜深吸一口气,“前天那对恩爱狗借走了我的游艇出去玩,昨天郑瑄找我,非要我帮她参谋纪念日怎么过,缠了我大半天,今天你也来,当场就给我安排了一个补课的工作,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们多大的债啊。” 钟宁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自己看书了,没太看明白。” 傅南霜一边念叨着自己没事干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一堆祖宗,一边任劳任怨地把数学书翻开,给她把知识点讲了一遍,顺便还把作业当例题做了。 钟宁:“老师讲课由浅入深,我真是醍醐灌顶。” 傅南霜:“我谢谢你。” 不管怎么说,她的开解还是有一定用处的。 钟宁心里没那么紧张了,她真的的确就是在白操心,但是不操心,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心里对于爱情的幻想,是不包括那些痛苦的部分的。在钟宁的畅想里,爱情就是甜蜜的,温暖的,像是奶油蛋糕一样。 现下奶油蛋糕变成了苦杏仁的,她却也没什么不适。这种情感是新奇的,奇妙的,钟宁在品尝它的同时,也在接纳没有经历过的一切。 良好的成长环境带给她一种不怕试错,敢于接受陌生事物的勇气,不管那是好的,亦或是坏的,都没关系,她有面对的底气。 在钟宁这里,因为是爱情的连带产品,就连焦虑也变成了一种可以高兴的情绪,是她没体验过的新奇产物。 但是,只顾着体验未知的她不知道,负面的感知如同大海,初次接触,浅尝辄止,或许能体会到美妙的一部分,能够及时折返,去岸上享受沙滩与阳光。但越是深入,大海的威能便逐渐显现,展露出它喜怒无常,波涛汹涌的一面。 到那个时候,早已深入的她,面对翻涌的海浪,波涛倾覆,又该如何自救呢。 一周后。 这场轰轰烈烈的片源泄露事件,稍稍降下的热度,再次翻了上来。 有人破解开了影片的禁制,但放出来的却不是成片,而是几个剪辑在一起的预告和迄今为止所有放出来的花絮,以及自动报警的病毒链接。 网络的传播速度之快,足以令一个消息在几小时内被大江南北的所有人都看到。 最近讨论得纷纷扬扬的成片泄露,根本就是一个幌子,是个假货! 彼时钟宁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她正在上课,经过傅南霜的开导,再加上她自己的反复劝慰,她多少放下了一些自己无用的忧心。 再怎么样,不能耽误学习,这是她必须要做的,是任务。 好在她的脑子不算笨,学东西很快,记忆力也很好,跟快就把落下的进度追了上来,目前为止,没觉得有吃力的地方。 等到下课后,钟宁才拿出手机,刚按亮屏幕,就看到了推送消息。 《月球救援》片源泄露竟是假的! 钟宁的心重重一跳,她的手浮在这条消息上面,迟迟没有点进去,好似里面藏着要命的毒药,有诅咒的黄金珠宝,若是看了,就能要了她的性命,让她立刻死掉。 紧紧握住手机,她慢慢走到小树林的长椅上坐下,不远处是音乐教室,有学生的唱歌声笑闹声伴随着钢琴音一起传出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下课时间,小路上人来人往,钟宁低下头,指尖顿了顿,还是点开那条推送消息。 【有报道称,一位黑客解开了《月球救援》的加密手段,却发现里面只有迄今为止官方爆料出的花絮和预告片段,除此之外,全是空白。该成片内部还设有自动报警的程序,目前警方已将该黑客抓住,正待进一步调查。】 与此同时,又是几个消息一齐跳出来。 《谢氏股东大换血,涉嫌漏税和商业间谍行为》 《泄露片源的谢氏员工已被抓获》 …… 钟宁木愣愣地把所有热搜都一一看过去,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期望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成片是假的,那么整个片源泄露这件事,都是假的。 谢拾青不会不知道被盗走的只是一个空壳,她完全可以澄清,可她没有。 她只是放任事情被闹大,放任大家讨论得沸沸扬扬,放任谢氏股价波动,放任那些猜测和攻击。 她想要什么呢…… 钟宁的目光慢慢落到股东大换血的那条热搜上,蓦然地,她想起了那天谢拾青回家,和她说那些股东排挤她,说她坏话的场景。 那个时候,谢拾青在和她吐苦水的时候,在听她一无所知地为她打抱不平的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她想的是如何利用这件事解决异己吗?她知道自己辗转反侧地焦虑,甚至嘴上还起了一个小泡时,脑中闪过的,又是什么念头呢? 她在抱怨自己很累,向她索吻,看自己绞尽脑汁地哄她开心的时候,有没有因为欺骗的行为感到一丝丝愧疚? 我真的很不了解她。钟宁怔怔地想,我对她一无所知。 日光被茂密的树冠遮挡大半,只有细碎的金芒幸运地穿透缝隙,从叶片间洒下,落到钟宁的脸上,可她却像是受不了这个热度,被晒得眼前发昏,喘不上气来。 多好的天气啊,流云丝丝缕缕地铺在空中,飞鸟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只肥肥的橘猫跳上另一张椅子,旁若无人地舔毛,几个学生嘻嘻哈哈地喊它学长,从包里拿出罐头给它吃。 第77章 多美的场景啊。 钟宁却如坠极地,日光好似刀尖上的锋利反光,嬉笑声化作嘲笑。她的表情甚至是茫然的,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她不能这么做,太过分了。这难道不是伤害吗?她难道不是在伤害我吗?她骗我…… 为什么骗我…… 这几乎算不上是质问,它没有咄咄逼人的成分,只有不理解的委屈,不明白的迷茫。 我做得不好吗?我惹她生气了吗?我做错什么了吗? 手机屏幕一闪,钟宁一顿一顿地低下头,看到谢氏娱乐公司发出了一条声明,把这件事总结了一遍,着重写了几位股东违背商业准则和合同,联合另一家公司,试图动摇谢氏根基的行为,她们已经掌握了双方联系的证据,打算就此起诉。 那几行字太过刺眼,连手机也变成了烫手山芋,钟宁忽然拿不稳,她抖了一下,手机就掉在地上,咣当一声,石子刮花了屏幕,她也像跟着碎了一遍。 这好像是一场梦。 奇怪的梦,错误的梦。 难过不是一件好事,痛苦也不是,钟宁揪着胸口,第一个浮上来的念头仍旧是逃避。 难道她能面对这个吗? 多么残忍,在彻底爱上一个人,因为她的快乐而快乐,因为她的忧虑而忧虑时,却被告知,对方并不信任她,而是把她当成一个玩笑来看。 这世上会有任何一个刑罚,比这更重吗? 她想象中的爱情不是这样的。 如同被剥了皮,赤裸裸地走在街上。 钟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迈开两条僵硬如石头的双腿,坐回车子里,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机械地使用筷子,吃掉面前的晚餐。 人生第一次,她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也越来越靠近谢拾青回家的时间,钟宁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对管家说:“我今晚不回家住了,去南霜那里聚会。” 她没要司机送,自己走出了别墅区,路上车流如星,人来人往,对于大多数风城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钟宁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她的心事,又能向谁倾诉。 如此大的一座城市,却没有她的家。 她没有办法面对谢拾青,也想不通因为什么。 不过至少,最开始的那个问题有答案了,因为谢拾青不信任她,也没有把她当做家人,所以,自然也没有和齐宛互相介绍的必要,不是吗? 傅南霜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局外人。 看来,她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什么也不明白了。 谢拾青回家的时间,比以往要晚一些,假装忙碌了那么久,这次总算来了一次真的。 黑客的事情是巧合,不过谢拾青早有预料,伊甸娱乐一定会请人破解影片的封锁,只有这样彻底泄露出来,才能对谢氏造成最大损失。 伊甸娱乐的控股人,是乐家的一位亲属,圈内少有人知道,它实际是乐家的产业。 接手谢氏以后,她的确从未有过决策失误,唯一的一次,后果极其惨烈,整个谢氏都落到了别人手里,众叛亲离,她可不会再重蹈覆辙。 报复了乐家,把股东里的几个不安分的毒瘤清出去,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重生以后,她就在收集证据,直到一切准备就绪,才演了这场好戏。 这只是她复仇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谢拾青开了一瓶香槟,在回去的路上徐徐啜饮,脑海中回想的是警方将那几位股东带走时,她们崩溃大叫的声音。 太美妙了。 敌人的哀嚎是这个世界最美妙的音乐。 谢拾青沉浸在这一刻的愉悦中,心中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对付钟家呢? 她回到家里,第一时间过来迎接的却不是钟宁。 没听到钟宁的声音,谢拾青的眉头蹙了一下,管家在一旁低声说了前者离家的理由,她皱起的眉头也没有松开,半晌后才淡淡嗯了一声。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她还想和钟宁一起分享此刻的喜悦呢。 ———————— 谢拾青:嘻嘻 钟宁:不嘻嘻 【明天也有一章加更哦,理性讨论!】 .感谢在2024-07-09 07:46:02~2024-07-13 09:2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跨越友情 5瓶;jjwj 2瓶;fengzhou、54652775、上杉左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仔细想想,她从穿越过来到现在,经历事情的丰富程度,比从前几年加在一起都要多。 当人总是处于一个平和稳定的环境中时,她的心态和认知都不会出现多少变化,钟宁便是如此。 不够警惕,不够谨慎,太多信任,太多天真。 绿化带缠绕的小彩灯一闪一闪,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从她身边走过,其中一个忽地转过身来,“嘿!你怎么啦,失恋了?” 钟宁一怔,那女生怜爱地看了她一眼,从身前抱着的小圆桶里抽出一根烤鱿鱼递过去,“给你吃。” 她星星形状的耳钉真的像星辰一样光芒闪烁,“没什么是烤鱿鱼解决不了的。” 把签子塞进钟宁手里,她就和几个附和的姐妹说笑着走了。 第78章 烤好的鱿鱼还冒着热气,孜然的香味与鱿鱼的鲜香混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勾人的香气。 钟宁低头咬了一口,非常好吃。 她又咬了一口,一滴眼泪突然就流出眼眶,吧嗒滴在地上。 又路过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圆圆的脸,很富态,也很慈祥,她哎呀一声,“你看你,怎么吃得满嘴都是,是不是忘带纸了?” 她没提钟宁正在眼泪汪汪的事,只是拿出一包纸巾,从中抽出一张,动作温柔帮她擦了擦嘴,又把剩下的放进她的兜里。 “慢点吃。”她说,眼眸里是慈爱与通透,摸了摸她的头,就转身离开了。 钟宁闷闷地应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这才是她会遇到的事情啊,被善意包裹,被温柔包围。难道不是这样吗?她难道不是一个很幸运的人吗? 她的生命中只有阳光,鲜花,温暖和爱,这样才对啊。 为什么遇到谢拾青,一切就变样了。 她骗我……这句话在钟宁心间萦绕不休,反反复复,像是有谁附在她耳边不停地窃窃私语,翻来覆去地说这三个字。 被欺骗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直到今日,她才有所领悟。 最可悲的是,她竟然连表达悲伤的感受都是懵懂的,笨嘴拙舌的。 被诬陷的那一次,钟宁体会到的是紧张,是忐忑不安,是害怕,它们是激烈的情绪,像一个重鼓,鼓声如雷声,震得她心脏收缩,跳得飞快。 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好似一场暴风,倏忽刮过,带来的感受是一时的,过去后就不再有。 可这一次,钟宁所体会的却是持续不断的绵密刺痛,像窒息,像坠落,像是胸口压了一座山峰,让她喘不过气。 那场误会,还有名为希望的萝卜在前面吊着,可如今,又有谁能拉着她的手重新走出深渊呢。 对她造成伤害的,就是她最信任的人啊。 钟宁还是默默把烤鱿鱼吃完了,或许美食真的有抚慰人心的功效,也或许是遇到的善举妥帖地安抚了她受伤的心,她觉得好受一些了。 滴咚一声。 是特别关心的铃声。 谢拾青:【我回家了,管家和我说你去傅南霜那里,不要玩太晚哦,记得早点休息,宁宁,你还要上课呢,太晚的话,上课打瞌睡被教授抓住就不好了。】 谢拾青:【公司的事情解决啦,终于可以不用担心了,多亏有你陪我,帮我加油鼓劲。首映礼在中秋,主演都会来参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边缘带着裂纹的屏幕依旧能显示清楚所有的文字,钟宁安静地看着它们。 她目光专注,认真,仿佛在阅读什么珍贵典籍,研究资料,任谁也不能把她的视线从这一块小小的屏幕上移开,喧闹声远去了,风声远去了,鸣笛声远去了,只有她和这两则消息还留存在这个世界上。 就这样安静地注视了十来分钟,钟宁忽然发觉,她并没有看懂这上面写了什么,传达了什么内容,她只是在盯着每一个字发呆,愣神。 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早就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盯得太久,以至于文字都变成了陌生的符号,那些笔画和线条都扭曲起来,舞动起来,在她的视网膜乱窜,它们忽而膨胀如高楼,忽而缩小如尘埃,急速变幻,嘈杂不休。 钟宁立刻闭紧眼睛,双手捂住脸,喃喃道:“呼吸,深呼吸。” 面对困难,面对问题,首先要保持冷静。 钟宁再次镇定下来,她将心神从寂静到时间停滞的放空中拉回,逐字逐句地阅读那两条消息。 从眼睛看到,大脑接收整理,再从嘴巴念出,她总算完整地把它们读了下来,也清楚地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这是合理的吗? 一种质问猛烈地冲上她的心头。 谢拾青难道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欺瞒的行为,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她又是如何做到,明知这一切是错误的情况下,同她亲近,又说出这些亲密的叮嘱和邀请来的? 好荒谬。 太荒谬了! 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爱情,钟宁没头没脑地想,我不想要这个。 我不喜欢痛苦,不喜欢伤害,不喜欢欺骗。 我应该也应当活在阳光和幸福下。 这是一个错误。 她遇到了一个错误。 钟宁揣好手机,转头走向来时的路。 她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里长大,这不仅教会她如何包容,展现善良,更重要的是教会她自尊和自爱。 当有人令她感到不适,那她就应该提出问题,并为彼此寻求一个让双方都舒适的解决方案,如果失败,那她应该远离这个人。 远离令自己不愉快的源头。 做一个爱自己的人。 钟宁回到别墅,看到正在客厅的管家,“拾青在书房吗?” 管家注视着她,低声回道:“是的,钟小姐。” 钟宁:“谢谢。” 坐电梯上楼的过程中,她什么都没想,已经做好决定,她不会想东想西的。 来到书房门口,钟宁敲了两下门。 “请进。” 推开房门,谢拾青坐在办公桌后面,一手拿着耳机,“就先到这里吧。” 说完,她摘下耳机,出声询问:“宁宁?” 第79章 她穿着褚红的棉麻旗袍,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里,一棵小橘子树在书桌上舒展枝叶,为装修简约的书房带来生机,也柔和了她过分精致的样貌。 “是我。”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去傅家聚会吗。”谢拾青轻笑着问。 她的眉目亦是舒展的,放松的,尾音上扬,语调轻快,显出本人的好心情来。 钟宁看着她昳丽的眉眼,心中一痛,“我想和你谈谈。” 谢拾青一下就抓住了她语气里的变化,面上的笑慢慢淡去了,“怎么了,宁宁?” 她的双眸黑得幽深,无神的眼眸里映着灯光的亮点,像是什么燃烧的暗火,幽幽地望过来,似乎要灼烧每一个望进这双眸子里的人。 钟宁向后退了一步,手心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她的心又难受起来,不是惧怕这目光,而是下意识畏惧自己即将挑破窗户纸的行为,她怕未知。 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办公桌对面,直视着对方,轻声说道:“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谢拾青愣住了。 不是假装出来的,是真的,以至于她张了张口,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很是不解地挑眉笑了一下,“宁宁,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懂呢?” 多么漂亮的人,多么柔软的一张唇,多么甜蜜的嗓音,如何能吐出这样荒谬的话。 钟宁平静地凝视着她,“你真的不知道吗?” “《月球救援》片源泄露的事,是你故意去做的吗,报道都说了,那是假的,不是真的,可在我问你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她没有停顿地说:“是觉得我不能保守秘密吗?” “齐医生和你是亲属关系,可这么久了,我们从来没在一起正式见过面,不是以医患的身份,而是以家人的身份,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拾青,在你的心里,我到底处在什么位置呢,你有把我当成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与家人吗?” 她的速度不急切,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像是询问,抛出一个问题,希望有人答疑解惑。 可她越是平静,谢拾青心中就越沉重。 因为这不是情绪上头的歇斯底里,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报复成功的喜悦退去,谢拾青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的确有一点得意忘形了。 钟宁的确不是机灵敏锐的人,但她并不是愚笨,正相反,她有自己的原则,心里自有一套待人处事的方法,她没有歪路的“聪明”,不会耍小心思,弄小手段。 她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人,眼里才是真正地容不得半点沙子。 对万事万物,她有自己的判断,只和在标准线以上的人接触交往。 一旦越线,几乎是不可原谅的。 现在,她就带着自己的标准线,来衡量自己,一旦给出了错误的回答,谢拾青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的情景。 她们之间,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谢拾青是个聪明人,她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她仍旧没做出解释的姿态。 因为她更是一个傲慢的人。 凭什么? 凭什么她一来质问,自己就要巴巴地过去解释,要服软,难道她很需要她吗?非她不可? 谢拾青简直要仰天大笑,来嘲讽钟宁的自以为是和天真,她有什么底气,又有什么依仗,难道以为可以凭借分开来要挟她吗? 笑话! 她眼底一片暗沉,却也没有直接开口让人出去,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她大可以把此时的心理活动如实说出来,钟宁绝对会转头就走,再也不放肆地过来质问。 但没有。 出于某种谢拾青不愿深入剖析的心思,她陷入了焦灼的缄默。 “我想要听到你的回答,拾青。”钟宁平静的眼里缓缓荡开一抹受伤,“你什么都不想说吗?” 还是沉默。 钟宁向后退了一步,慢慢垂下眼眸,声音轻的仿佛一缕云雾,“好,我明白了。” “抚慰剂的研发,齐医生说,大约再去一次就差不多成功了,我还是会去的。至于钟家的事,恐怕我不能继续了,违背承诺,是我的过错,就算扯平了吧。” 钟宁脸色惨白,仿佛所有的血色都在这一刻褪尽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理智,或许真有一种超然的意识存在,能在她几近崩溃的时候操控着她的身体,让她依旧能以条理清晰的口齿,说完想说的每一句话。 “办理好所有的手续,我会尽量在一周内离开风城……” 谢拾青几乎是仓惶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说什么?要走,你这就走?” 下意识地反问结束,明悟像惊雷般劈中了她——钟宁在这里没有留恋的人或事,她当然可以走。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任何牵绊,因为喜欢自己,所以才会在她身边呆着,为了她的期许和要求,去做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 她和钟宁是两个极端,钟宁没有的“聪明”,她有的是。 所以谢拾青知道,这个人物欲并不高,她原来的家境应该没达到现在的水准,所以时常有迷茫和局促的表现,因为没接触过这些东西。 第80章 可尽管如此,钟宁对奢侈品也没什么特殊喜好,并不狂热,在知道价格的时候,她会吃惊,仅此而已。 她甚至不贪财,太荒谬了,这世上竟然有不贪财的人。那两张装满存款的银行卡还躺在谢拾青的钱包里,面对着如山的铁证,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钟宁不贪恋现在的地位,她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顾不上维持自己的傲气和面子,谢拾青称得上是惊慌地推开椅子,想要扑过去抓住钟宁的手。 我是犯了什么大罪,犯了天条吗?! 说走就走,哪怕是铁石做的心肠也没有这么无情,不是说爱我,这份爱难道就这么浅薄吗? 谢拾青的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慌乱的反问。 钟宁都不愿意再多等一会儿!就不考虑她真的有苦衷的可能性吗?或者她无法开口呢?总有一些事是难以启齿的对吧? 难道她该做的不是耐心地询问,宽和地包容吗?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谢拾青慌里慌张地把过错推到钟宁身上,似乎这样就能压下自己乍一瞬听到那段话的恐惧和后怕。 甚至连最后通牒都没有!哪怕再问一遍呢! 她毛手毛脚地跑过去,却因为太过惊慌,模糊了钟宁的位置,差点直接扑到地上。 熟悉的力道托住了她,帮她站稳身子,却没有停留,没有后续的拥抱,而是疏离地抽回了手。 谢拾青抓住了它。 眼泪在下一秒冲出眼眶,她哭得像是要闭过气去,简直是不要命的哭法,不漂亮,不精致。泪水在她面上蜿蜒,一滴滴砸落到钟宁的手背上,滚烫得好似从火山里偷来的岩浆。 “你就这么狠心吗?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要走?” 她抽噎着,连呼吸也没了章法,时快时慢,不一会儿就全身脱力,直直地往前面摔。 钟宁见她哭得厉害,一下就心疼起来。手足无措地把人搂住,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坐到休息的小榻上,只是自己却没坐在上面,选择站到了一旁“我……” 她的心里也有许多的酸涩啊。 “你突然跑过来,劈头盖脸地质问我,怀疑我,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谢拾青也不擦眼泪,就让它汹涌地淌,“我是个机器人,不会受伤吗?” 钟宁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问过你了,你并没有回答我。” “在你的认知里,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把藏起来的秘密都翻出来,那些痛苦的过去,难以启齿的回忆,都倾诉出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是吗?” 谢拾青惨然一笑,“对我来说不是。” 钟宁一下怔住了。 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坦白,坦然,很困难吗? 她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她的所有心思也都是堂堂正正的,不阴暗,不羞耻,自然可以拿到台面上,放在太阳下,供所有人去看。 问心无愧的人,没有隐藏的自觉。 而她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中成长,她的心事有人倾听,有人反馈,有人安慰,所以她敢于这样做。 说就说了,有什么关系。 钟宁并没有想过,也没有意识到,一个处处碰壁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勇气的。 就像人被火烧了以后,知道灼伤的痛,就不会再去尝试。 这是靠血泪一点点积累的经验教训。 谢拾青苦笑一声,“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好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好的童年要用一生来治愈,我就是后者。” “谢家,顶级豪门,说出来多威风啊,多有钱啊,能有什么烦恼,没钱才是这个世上最大的痛苦。我不会说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毕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生活的苦楚,就足以称为巨大的折磨,是来自命运不留情的碾压。可就因为我出生在这里,获得痛苦就是必须的吗?是我必须要承担的原罪?” “我的母亲……并不爱我。她是个不屑伪装的人,一个坦荡的利益至上者,我必须按照她的要求去做每一件事,否则就会收到责罚,我没有自由,没有选择,只能听从她的每一句话。我的妈妈,她虽然很爱我,但是这个家,并没有她的发言权。” 谢拾青的泪水仍旧不绝地流,她紧紧握着钟宁的手,力度之大,几乎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没有办法向任何人倾诉自己的心事,也没有谁可以聆听我的委屈,向她们诉说,除了给旁人也带来烦恼,什么都不会发生,没有人可以帮助我。”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要如何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不知道这些。”钟宁喃喃地说。 “你不知道。”谢拾青短促地笑了一声,“可你却依然拿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我,你不知道,它们就没有发生过吗?” “至于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是的,我没有办法相信你。” 仿佛经历了一场凌迟,谢拾青捂着心口,连向来红润的唇色,也变得苍白,每说出一个字,就好似一场酷刑,是小美人鱼上岸后每一次脚尖接触地面,如刀割般的痛苦。 这痛苦不在肉体上,而在精神上。 “我没法相信你,也没法相信任何一个人,我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对象。”她轻笑一声,那笑容比哭还要苦涩,“一个不会信任的人,要怎么才能学会自己从没有经历过的东西?” 第81章 “就算我可以放下心防,我们之间的过去,你曾经对我的伤害,又让我如何敢贸然做出交付真心的行为?” 她最终还是抬手抹掉脸上的泪,只是那泪水仍没有停止,还在断断续续地流。“难道你不记得吗?你对我的敌视,嘲讽,你和你的那些朋友们,明里暗里笑话我是个瞎子的事情,你都忘了吗?可我没忘,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答应联姻,又为什么突然变了,对我这样好。” 谢拾青眼眶红肿,嗓音脆弱,“你真的爱我吗?宁宁。” 她的问题,又何尝不是一个迎头重击,重重地砸向钟宁的脑袋。 “我当然爱你。”她说。 看着谢拾青止不住的泪水,钟宁的心都要碎了。 “我为自己鲁莽的行为道歉,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不知道坦诚于你而言,是这样困难的事情,但我对你的爱是绝对真实的。” 她说了很多的话,谢拾青却迟迟没听到那句,“这不是你的错,我原谅你”,不知怎么,她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可是,”钟宁轻声说,“你真的让我很难过,从来没有过,我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谢拾青的心里咯噔一下。 钟宁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整理思绪,半晌后她说道:“这是一个错误,如果你也想继续这段感情,那么它就一定要解决。” “也许交付信任对你而言,实在困难,可两个相爱的人,如果连信任彼此都做不到,又怎么叫爱?你觉得呢?” 谢拾青不能说不,她只能应和,“你说得对。” “我可以先迈出那一步,我愿意等你,但,我也要看到你的改变和坦诚。” 如果要在两人之间,重新建立起一条名为坦诚和相信的桥梁,她愿意先走出那九十九步,谢拾青只需要走出最后一步就可以了。 如果她实在不愿,这份爱就到此为止吧。 成长的过程中,钟宁学会了很多东西,唯独没有伤害自己这一项。 打定主意,她的目光瞬间坚定起来,“我先来坦白,然后你也说一件小事,好吗?只要一件小小的事,作为一个开始,可以吗?” “拾青,我真的很想让你知道,其实我并不是……” 谢拾青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站起来扑了过去,试图捂住钟宁的嘴,她的心脏砰砰乱跳,失控一样撞击着自己的胸膛。 她要干什么! 她要说什么! 她疯了吗!! 这震惊让她一下停了眼泪,甚至比刚刚还要慌张。 钟宁是个诚实的人,她知道,但她不知道这人可以诚实到这种地步,她真的疯了。 她不会是要把自己的来历说出来吧! 谢拾青难以置信,几乎要抓狂。 为什么可以付出这种程度的信任,为什么可以主动把勒住咽喉的绳索上交? 慌乱变成愤怒,让她的骨头都要被吓软了。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吗? 她怎么敢的! ———————— 钟宁(转圈)我的生活充满了阳光和爱(看到钟梓暖)(一脚踢开)好耶,我的生活充满了阳光和爱(快乐地跑来跑去)什么,这个人对我不好,踢走!真好啊,又是被爱包围的一天 还是钟宁(被谢拾青伤害了)呜呜呜我是流泪小狗(舍不得踢)(准备自己收拾包袱走掉) 颁发证书环节 钟宁收到一张诚实证,一张自爱证,一张道歉大王证。 谢拾青收到一张颠倒黑白证,一张倒打一耙证,一张信口胡诌证,一张假哭大师证。 让我们恭喜谢拾青以数量优势获得本次环节的胜利!(鼓掌) 第37章 对于习惯于用谎言来伪装自己,并把它当成适手武器的人来说,坦诚不是美德,而是毒药,是荆棘,是悬崖,是一旦沾身就要死掉的可怕事物。 怎么会有人完全不懂得隐藏自身,难道是她这支血脉在演变的时候,完全抛弃了警惕心吗? 太荒谬了! 别跟我说这就是所谓的爱情,谢拾青气喘吁吁地想,这分明是恐怖故事! 她们才认识多久,几个月而已,去外面随便抓一个人过来问一问,这点时间都不足够两个陌生人成为至交密友,却够钟宁把心直接掏出来给她看了。 简直是没有脑子,不可理喻! 在谢拾青眼里,这不是感人肺腑的表白场面,而是妥妥的惊悚现场。 太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她简直想要尖叫着从这里跑开。 有些人会觉得乘坐飞机,在万里高空欣赏地面景色,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还会特意买靠窗的座位,向下望去,只觉得天地之大,豁然开朗。 可对一部分人来说,让她们离开地面,来到高空,是孤立无援,是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在旁人手上。 是自杀。 钟宁就在自杀。 而她这一举动所延伸出来的潜意识,就是想要她也跟着一起。鱼离开水会死,谢拾青离开谎言,会获得同样的结局。 难道是世界末日了,没有明天了?还是下一秒钟就要死亡了?或许只有这种时刻,谢拾青才能稍稍考虑一下,说真话的可能性。 毕竟早死一点和晚死一点,也不差这几分钟。 谢拾青牢牢捂住对方的嘴,用足了力气,把人推得直往后退,她不想听剖白的话,也不愿意知道这个人的秘密。 第82章 分享秘密等同于交付生命,她可没疯。 情急之下,两个人的腿绊在一起,失去平衡。 电光火石间,钟宁拽了一下谢拾青的胳膊,让人摔到了她身上,给了她一个不掺水分的肘击,而她也失去了反应的时机,毫无防备地磕到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声音之响,仿佛敲了大鼓,咚得一声。 一股剧痛从后脑传来,钟宁直接就摔懵了,她睁着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都没在第一时间痛呼出声。 谢拾青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她着急地摸索着,两只手沿着钟宁的身体向上移动,摸到脑袋的位置,急急地探向后脑,一滴畜在眼眶里尚未流出的漏网之泪,吧嗒落到对方的脸上。 “宁宁?宁宁!你没事吧?” “嘶……”钟宁倒吸一口气,“好疼……” 谢拾青急忙抽回手,抚向右手带着的腕表,在上面按了几下,“快叫医生过来,宁宁磕到脑袋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躺一会儿就好了。”钟宁艰难地说。 “都摔晕了怎么叫没事!”谢拾青厉声呵斥了她想要起身的动作,掌心压着她的肩膀。 她何曾用过如此严厉的语气讲话,毫不夸张地说,钟宁当场就哆嗦了一下,狠狠吓了一跳,也不敢乱动了,乖乖躺在地上,等家庭医生过来。 “……你为什么捂住我的嘴啊?”她的眼前发昏,肚子也很痛,为了转移注意力,钟宁选择继续没说出口的话,“我刚刚是想说……” “不要!”谢拾青叫了一声,分贝极高,随后找补似的笑了一下,“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爱我,宁宁,我知道的。” 她握着钟宁的手,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织出合适的说辞,赶紧把这个话题跳过,打住。 也顾不得颠倒黑白,摆弄她那条灵巧的舌头,去篡改钟宁的认知,让她以为是自己做了错事。 谢拾青吓得眼泪都挤不出来一滴,只能单独用略带鼻音的嗓音柔声说:“我的眼睛看不到,可我的心却不瞎,你对我的好,我都感受得到。” “只是我太害怕了,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爱上我,更害怕你将它收回,那时候,我又要怎么办呢……” “如果得到就意味着要失去,我宁愿从未拥有过。” 她跪伏下身,捧着钟宁的手,用侧脸去蹭她的掌心,幽幽叹息,“我是一个胆怯的人,一个懦弱的人,只想着自保,却忘了这会伤害到你。” “你会原谅我吗?宁宁,你还会爱我吗,愿意等我做出改变吗?” 谢拾青曳地的红裙好似一杯打翻的红酒,一朵枝头掉落的花瓣,她鼻尖微红,柔软的唇瓣和浓密的睫毛蹭过钟宁的手心。 钟宁晕乎乎的,眼前像放了一层毛玻璃,“我愿意啊……” “这不是你的错。”她说,一如既往地宽容,像个没脾气的面团,但凡是有理由的事情,都能被她原谅了。 可是谢拾青却不会再认为,钟宁就真的性格如此,这是个有着绝对底线的人。 一旦有什么违背了她的准线,这人果决得能让最冷静的人都自叹弗如。 “曾经的经历,让你习惯把心事放在心里,没关系的。”钟宁拨动视线,忘却了身上的不适,“只要我们互相喜欢,这些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我也是一个胆小的,害怕受到伤害的人,并不是像表现出来那样无法无天。我刚刚就是想告诉你这句话,我们都是一样的,爱情会让人患得患失,所以,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改掉所有的坏习惯,一起变得更好。” 人都是会犯错的,只要知错就改,就没问题。 她真的很高兴谢拾青愿意迈出这一步,她们之间是有感情的联系的。 钟宁其实很怕她不答应,不过假如这样的场景的确发生了,她也不会改口或者后悔。 只要脱离原有的环境,伤心和难过的情绪是可以靠时间治愈的,她是一个不会让自己沉浸在痛苦中的人。 就算再不舍,钟宁也还是会提出分手,并且头也不会地离开。 听了她的话,谢拾青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刚刚,就是要说这个?” 钟宁晕晕乎乎地说:“对啊……” 都这样她还不忘了做心灵导师,口齿不清地说:“不要害怕面对自己的内心和恐惧,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只要我们一起努力……” 谢拾青已经完全不想听了,这些鸡汤语录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不断循环:我想太多! 她一言不发地握住钟宁的手,胡乱嗯了几声,竟不知该说什么。 合着钟宁根本没想坦白,都是她自己脑补一通,慌里慌张,为了不让人把话说出来,三番五次打断,简直像演滑稽剧一样,还闹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完全是她想太多!是她自作多情! 人家压根连这个想法都没有。 她现在有一点恼羞成怒。 不对,是非常多的恼羞成怒。 家庭医生就在这个时候拎着医疗箱急匆匆地闯进来,先对谢拾青打了个招呼,旋即看向钟宁,蹲下身问道:“钟小姐,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头晕吗?有没有恶心反胃?” 钟宁如实回道:“头晕,很疼,没有反胃,但是有点耳鸣一样,脑袋里好像有人在吵架。” 第83章 “不排除是轻微脑震荡的可能。”家庭医生说,“需要进一步检查。” 谢拾青说了句好,她让开位置,正好趁机整理一下情绪,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 不然她真怕自己五官控制不当,又或者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她以为自己了解钟宁,觉得她是个单纯的,善良的,迟钝的人,这认知不能算错,但绝对称不上全面。 今天发生的一切,着实给她好好上了一课。 来到窗边,谢拾青听见对方吩咐佣人把钟宁扶起来,让她躺到榻上。 她分明流了很久的泪,哭得像是有今天没明日一样,比决堤的洪水还要汹涌。 但此刻面上没有泪痕,说话口齿清晰,也就只有微红的眼圈,显出一点不同于往日的情状。 可钟宁摔得狠了,旁人见了,也只会把它当成是担忧的表现,不会有谁觉得谢氏的家主,是一个会流眼泪的人。 别看谢拾青在钟宁面前,时不时挤出几滴眼泪来,装装可怜,演出一副“我好凄惨”的样子,她在其他人面前,完全不是这样。 虽然她总是嫌弃钟宁是个烂好人,说她没底线,没原则,没脾气,可谢拾青其实在内心深处,还是把钟宁放在了一个不同于其他人的位置,才会故意对她用这些小计谋。 嘴上念叨着,只是这样方便,够快,反正钟宁傻乎乎的,她掉两滴眼泪,说什么都信。 把自己说成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借此获得钟宁的关心和怜爱。 谢拾青简直乐此不疲。 不过……今天的事,着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钟宁的质问说得一点没错,她回答的那些话里真假参半,最真的一句,就是那句——“我没法相信你,也没法相信任何一个人” 不过要改一改,不是没法相信,而是不愿相信,不想相信。 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朋友。 倾诉心事,那是情感软弱的人才会做的,遇到一点挫折,就期望得到旁人的安抚和认同,她才不需要。 她足够强大,不用别人的认可,是其他人来求她的认同才对。 钟宁又睡了过去,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她最近会嗜睡,要让她保持充足的休息时间,管家在一旁应着,问谢拾青要不要给她请几天假。 谢拾青嗯了一声。 她觉得钟宁很傻,观察力也不够敏锐,钟家人的恶意几乎是摆在脸上,端在台面上,她都察觉不到。 《月球救援》片源泄露这场戏,她一手主导,也没告诉钟宁,谢拾青的心里并不愧疚,钟宁只是她的利用对象不是吗?有什么好说的。 而且她觉得,她是发自内心地认为,钟宁不会发现的,事情解决了,她只会傻乎乎地高兴。 这很正常啊,钟家的事,她不就没发现吗?以此类推,自己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钟宁这个人就是有这么傻! 可没想到,她失算了。 钟宁忽然变得很敏锐,很敏感,而且直击要害,一下就说中了她的真正想法。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 又或者,她对钟家人的钝感,只是因为不在意。 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谢拾青感到一点麻烦。这件事虽然算是翻篇了,可钟宁显然不会真正把它揭过去。 摆明了,她必须要解决她们之间的信任危机。 谢拾青开始觉得棘手。 想要直接拒绝,撕破脸的念头在心底刚刚浮起来,就迅速被她掐灭了。 她知道,钟宁会像她口中说的那样,信守承诺,帮忙让抚慰剂研发出来,从此信息素紊乱症再也不是影响谢拾青的无药绝症。 可是不行。 钟宁不能走。 不行。 是因为……谢拾青坐到小榻边上,无意识地捏着钟宁的手指关节,指腹绕着她的手腕打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她还需要钟宁帮忙去对付钟家,没错,对,就是这样。 钟宁还有大用处,不能让她离开。 她还没利用完这个人的所有价值,怎么能放她走呢? 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理由,谢拾青不由得满意地笑了,似乎完全忘记了刚刚重生时,她根本不打算和“钟宁”有牵扯,打算靠自己对付钟家这件事。 她思量着,恐怕从今天开始要改换一下自己对钟宁的态度,不能总是随意糊弄她。 她觉得钟宁是个没有原则的恋爱脑,事实证明,是她看错了也想多了。 把别人当傻子的下场,就是自己变成小丑。 至于坦白…… 心烦意乱的谢拾青啧了一声,想去用力捏几把钟宁的脸消消火,又想到她现在虚弱的样子,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钟宁是醒过来时,身边没有人,但很贴心地放了一个便携式按铃,只要按一下,就会有佣人过来。 书房的窗开着,窗帘被风吹起,在室内飘扬,好似一条流动的彩色小河,窗外晨光微熹,显出好天气的征兆。 馥郁的玫瑰花香从窗口飘进来,钟宁呆呆躺了一会儿,脑袋里的记忆才回笼,重新连接上大脑。 她呻吟了一声,双手手背抵在脸上,拇指蹭过眼睛,狠狠给自己揉了一把脸。 救命,还是好晕。 而且本来不反胃的,现在竟然有点想吐,钟宁咬了下舌尖,有点想吃酸的。 第84章 用手肘撑着床,她坐起来,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脑袋就向她传达了抗议。 重新倒回去,钟宁双目无神,不得已按了下铃。 来的不是佣人,是管家,对方仍旧把头发盘在脑后,穿着一丝不苟的管家服,眼镜后的目光永远沉静,“钟小姐,你醒了,有觉得哪里不适吗?” “反胃和头疼。”钟宁虚弱地说,“我的胃里好像有人在跑轮,有没有什么酸的东西能吃?” “拾青呢?” 管家又唤来一个佣人,让她去厨房拿点吃的东西过来,接着回道:“公司出了一点事情,原本家主是守在您旁边的,接到电话后才被迫离开,走之前特意嘱咐我多照看着您。” “您能挪动吗?”她说,“家里还有轮椅,我可以把您送回卧室。” “我能,我能。”钟宁连忙说道。 书房真的不是她应该躺的地方,只是她刚要挣扎着坐起来,就想起自己之前摔回去的惨状,不由得停下起身的动作,躺平着说:“就用轮椅吧,或者推车,什么都行,我自己是走不动了。” 管家又叫来两个佣人,一个回来的时候带着轮椅,一个空着手。 去厨房的那位先回来,带来一碟子糖渍青梅,酸中带甜。 钟宁含了一颗,微酸的口感刺激着味蕾,也刺激着大脑,她只觉得反胃的感觉当场就被压下不少,人也清醒了一些。 轮椅被直接放平,变成躺椅,后来的两个佣人把她一起抬起来放到了上面,动作之平稳,就好像是特意练过的。 “家里怎么会有轮椅?”钟宁不解地问。 “车祸后,家主曾经用过一段时间。”管家低声回道。 是拾青用过的? 钟宁怔了一下,指腹搭在皮质扶手上面动了动。 一个健全的人,偶尔躺下犯懒,叫人推着走,只会感到舒坦,舒服,把这当场是一次享受,就算来到大街上被目光注视,也不会认为有什么,反倒会觉得新奇,有趣。 可一个不能自如行走的人,每天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心里难免就要认为,这是在展露自己的缺陷,暴露无能的一面。 谢拾青又是那样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连盲杖都不用,在被迫用轮椅的那些日子,又经历了多少内心的折磨,而她为了让自己行动如常,暗地里又摔了多少次,历经了多少辛酸辛苦? 钟宁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要窒息了。 谢拾青真的很可怜,她不幸的童年造就了现在别扭的性格。 可自己受到的伤害也是实打实的。 过去的一切可以当做她做出欺骗行为的理由,却不能一直用来当借口。 习惯性的包容让她说出了理解的话,也愿意给予一次机会,可钟宁却没有这么快就原谅谢拾青。 她不是圣人,也不是执行程序的机器人,更不是七秒钟记忆的金鱼,能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转瞬遗忘,她做不到这么厉害。 谢拾青受过的伤害的确更重,更惨,凡事都有因果,钟宁也愿意理解她,她受到的欺骗,相比较下,似乎要轻多了。 可伤心这种事,有比较的必要吗?难道程度不同,更轻的那一个就不配伤心了? 看到旁人过得更惨,也不会让她的痛苦转移,变成快乐。 何况,正是因为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钟宁才会更加难以接受,心痛到窒息。 而且这不仅仅是单纯的一次欺骗,而是对她整个爱情观的一场冲击。 谢拾青说爱她,但是在骗她的时候还是没有犹豫,这说明,欺瞒这种行为,在她的爱情观里,完全是可以被允许的行为。 她们两个的观念产生了冲突。 这才是本质。 舌尖抵着青梅在口腔里滚动,钟宁思索了一会儿,把它嚼碎咽下,让管家帮忙买一个东西回来。 不健康的童年让谢拾青的很多观念都走歪了,她会试着引导她做出改变,如果谢拾青实在是做不到,那她们真的不合适。 钟宁躺在床上幽幽叹气,一时间不知道是先叹苦命的自己,还是先叹可怜的谢拾青。 谢拾青是晚上才回来的,她溜出去公司,倒也不纯粹是趁机躲一躲,而是真的恰好要处理之前片源泄露事件的后续,帮忙收尾。 不过,严格来说,其实她不去也可以。 本着躲一下的心思,她还是去了。 不过这一点谢拾青是永远不会承认的。 回到家里,她第一时间就去看望钟宁,刚推开门,就闻到一阵药油的味道。 “拾青,你回来了。”钟宁躺在套间客厅靠窗的沙发床上,转过头打着招呼,嘴里就冒出了两个大喷嚏,“唉哟,这个药油的味道我好不习惯。” “药油?”谢拾青挑了下眉,脑震荡要涂这东西吗? “肚子上有块淤青,医生说涂一下能好的快一点。”钟宁揉了揉鼻子,说话闷闷的,“这个味道你会觉得太刺鼻吗?” “还好。”谢拾青步伐缓慢地循着声音走过去。 她不常来钟宁的屋子,对这里家具的摆放位置只有一个大致的印象。考虑到她眼盲的问题,整个别墅都没有多少非必要家具,钟宁来了以后,还是多少添了一些物件。 尽管困难,她依旧没有出声叫佣人来领路,也没有让钟宁开口帮忙指路。 “你现在有好一点吗?”她问着问题,想要让钟宁多说几句话,好方便她判断准确位置。 第85章 “躺了一下午,现在好多了。”钟宁说,“不过医生叮嘱我少看手机,所以我就没看。” “你公司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谢拾青谨慎地回道:“差不多了。” 她顺利摸到沙发边缘,脚尖踢到沙发腿,便停下来小心坐下。 钟宁牵过她的手,让她又往前坐一点。 “下午的时候,我认真思考了很久,觉得突然让你说出自己的一些秘密,是很为难你的事情,所以我让管家准备了这个。” 她拿出一个章鱼,放到谢拾青的手心,引导着她去摸,“这个章鱼玩偶可以翻面,一面脑袋是光滑的,一面有一个帽子。” 谢拾青的手被握着,给章鱼翻了个面,摸到了柔软的一条小边,和另一面形状不同,很好辨认。 “坦诚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对于你来说更是如此,有些时候,你可能就是无意识地去隐瞒,去说和内心想法不同的话。” 钟宁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是潺潺流动的溪流。 “这时候就要用到这个了,如果你说了不符合内心的话,就把章鱼翻一个面,让有帽子这面朝外,这样我就会知道。” “它可以用在很多方面,比如你不开心了,却不想说出口,假装自己没事。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说,你只需要把玩偶翻过来。” “我们循序渐进地来,好吗?” 小小的章鱼玩偶,比巴掌大了一圈,捏着柔软极了,哪怕看不到,也能凭感觉想象出,这是很可爱的小东西。 谢拾青捏着玩偶的几条圆滚滚的小腿,耳朵里听着钟宁条理清晰,语气平和的话。 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今天没有吻我。 每次回家都有亲亲的。 今天没有了。 ———————— 天塌下来有谢总的嘴顶着() 超嘴硬的谢总,您的亲亲订单已撤销,店家取消了您的下单资格 第38章 钟宁的房间,依着她的喜好,整个的装修风格是和别墅内的其他房间格格不入的。 用了大量的暖色调,橙黄色,天蓝色,草绿色,米黄色等等,都是一些看起来很温馨、很可爱的颜色。 窗台上还摆放了几盆花草,形状可爱、圆滚滚的多肉,沙发上放着一排软软的抱枕和玩偶,柜台上摆着手工拼的积木,连杯子都是带卡通贴纸的。 有人说居住环境的装修风格,能够准确地反映出一个人的内心状态,其实有一定依据。 喜欢暖色调的人,大多数都有一颗柔软的心。 谢拾青目盲,她看不到这一切,可每一次购置东西,增添摆件,管家和钟宁都会告诉她,前者是报告,后者是分享。 喋喋不休的,说出每一个小东西的形状,它们的颜色,手感,就好像要做了她的外置眼睛,带她进入自己的空间。 谢拾青握着章鱼的小粗腿,语气是控制过的自然,“谢谢宁宁这样为我考虑,我一定会好好使用它的。” 顿了顿,她故作撒娇地小声说:“一回来就说这个,还没有亲亲呢。” 钟宁搭在她手背上的指节动了一下,却没有拉过她的手,她只是维持着半躺着的姿势,轻声说:“我今天还有一点难受,先记下,改天补回来好不好?” 改天。 不是明天。 谢拾青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没关系的,医生说让你好好休息,那要不要我扶你去卧室躺着?现在天晚了,靠窗会有冷风吹进来的。” “我想再躺一会儿,看看星星,过会儿会按铃叫她们进来帮忙的。” 谢拾青勉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让它停留在担忧和歉疚上面,可她的心已经翻江倒海。 强撑着自己,她说:“那我陪你坐一会儿吧。” 得到的却是拒绝,“不用了,你工作也很辛苦,就快到你平时睡觉的时间了,快回去洗漱然后休息吧。” 她拒绝我。 她拒绝我。 谢拾青从未在钟宁这里收到任何反对的话,她竟不知道,看似礼貌温柔的推拒,会有这么伤人。 而这样的推拒,就出自她认为是全世界最善良柔软的人口中,这使它听起来比任何一句拒绝都要冷漠。 “好吧。”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勉强扯了下嘴角,体贴地叮嘱,“你记得不要躺太久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神态有没有露出破绽,也不知道钟宁有没有看到,更不知道,钟宁究竟有没有在看她。 她站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背后的声音。 “拾青,”钟宁说,“你落了这个诚实章鱼。” 谢拾青僵硬的背影转过来,她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期待落空,失望失落,甚至还有一点慌乱和委屈。 巴掌大的玩偶被她拿在手里。 诚实章鱼,在说反话的时候,可以翻到有帽子的那一面。 她可以翻吗?她真的要翻吗? 玩偶浓密的细绒蹭着掌心,谢拾青紧紧握住它,握得骨节都泛白了。 “差点忘了。”她笑了笑。 带上玩偶一步一步走出房间,什么也没说。 房门打开又关上,门锁发出咔哒一声。钟宁全程凝视着谢拾青的背影,神情却是放空的,大脑同样是空的,她只是习惯性地去看,但实际完全没有思考活动。 第86章 她真的难受。 心里难受,身体也难受。 没有爱意的吻,还能叫吻吗,或许其他人可以做到,只靠肉欲的驱使,去和旁人做亲密事,可她做不到。 在发生了这种事以后,她做不到毫无芥蒂地像从前那样,和谢拾青相处。 就这样吧。 她需要一定的空间整理心情,谢拾青或许也需要这个,改变是很难的事情,一时间受情绪影响,冲动说出口的话,也不全代表了内心的真正想法,她也需要认真思考究竟值不值得去做。 钟宁忽然有点庆幸她们一直分房睡,不然现在还要开口说搬出去住,想想也挺尴尬的。 她转过头,透过打开的窗户,望向外面的天空。 薄薄的层云丝丝缕缕,宛若被扯开的棉絮,连弯弯的月牙都被挡得影影绰绰,看不分明,星星更是见不到一个。 城市里的光太亮,本来就看不到星空。 钟宁长长叹了口气,没叫人扶,自己慢腾腾挪到卧室去了。 回到房间。 谢拾青的心里翻滚着熊熊的怒火,这愤怒灼烧着她,驱使着她的四肢,让她试图做出一些破坏的举动来。 摔打东西被认为是精神状况不稳定的行为,她也无需遮掩这一点,长久以来的病痛折磨,早已将她的大脑烧坏了,精神扭曲了,反倒是现在对外这样彬彬有礼的模样,才是她凭靠着非人的意志力,强行拖拽着自己的身体,操控每一条神经,伪装出来的样子。 燥郁的感受,是折磨人的暗火,就像是把人放到小火的油锅里慢慢地煎,久久地熬,试图榨出身体里的每一滴水,要把一个人活活烤成干瘪的一团。 人怎么会不疯呢? 要问谢拾青,她的回答绝不犹豫,是复仇的鞭子抽打着她,让她继续前进的。 假如要给这世上的痛苦排个名字,谢拾青绝对要把从高处坠落放到第一位上来。 失去权势,失去地位,承认自己的无能,眼拙,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折断傲慢的脊梁骨,被人指着鼻子讥讽,简直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 倘若它排在第一位,那么第二位,在今天终于也有了确切的指向。 谢拾青面色阴沉如墨,刚一进门,就目标明确地对准小沙发,抬腿将它踹倒了。 然后是耐摔的小方桌,挂在墙上的几件外套,随后她又冲进了衣帽间,像是受惊的猫被拦住,开始慌不择路一样四处乱窜,破坏着能接触到的每一件衣服。 丝绸,棉麻,轻纱雪纺,皮革牛仔……长裙短裙旗袍新中式,所有的衣服,只要是手挨着碰着的,都没能逃过一劫。 她身体虚,气血一涌,心脏跳得就快起来,也没用上多久,手脚就使不上劲了。 跌坐在衣服堆里,谢拾青怔愣着,脸色比散乱的纯白丝绸还要浅淡。 过了一阵,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里,仍旧紧紧攥着那个章鱼玩偶,哪怕是最生气的时候,也没想着把它也扔出去。 圆滚滚的章鱼脑袋上,正带着一个波浪形的小圆帽,纤细的指尖缓缓抚过毛绒的帽檐。 “真没用。” 第二天。 钟宁起床的时间,比平时要晚一点。 她是按照生物钟醒的,只是醒过来时,还是觉得没太睡够,脑子昏昏沉沉的,医嘱说她这几天会容易嗜睡,钟宁就没对着干,放任自己接着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九点半了。 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别墅里通常都是很安静的。 钟宁收拾完自己,准备下楼去吃早饭,刚一开门,就听到了笑声。 笑声?! 这个别墅除了她还会有人哈哈大笑吗? 钟宁又走了几步,越听这道声音越熟悉,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完全不敢相信。 是谢拾青在笑! 天要下红雨了,还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了?谢拾青竟然在笑! 倒不是说她平时不笑,实际上,谢拾青是经常笑的,可她的笑都是轻笑,浅笑,盈盈的,柔柔的。就好像只是嘴角扬起,做了笑这个动作,实际上内心有没有真的想笑,让人不太确定。 她从来没有开怀笑过。 钟宁觉得,是因为她心里藏了很多愁苦,已经失去了大笑的能力,也因此衍生出了许多怜惜。 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 钟宁迫不及待地坐电梯下楼,来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家里多了一位新成员——一只小狗! 小小的边牧,毛绒绒的耳朵一只立起来,一只耷下来,有着白色和浅灰蓝色相间的皮毛,身子圆滚滚的,像小猪似的,正抱着谢拾青的手舔。 是陨石边牧。 “小狗!”她发出尖叫鸡的声音。 “这是哪儿来的小狗!” 谢拾青脸上笑意盈盈的,“宁宁你醒啦,快过来摸摸它,好软。” 沙发旁一沉,还伴随着碎碎念:“哇塞修狗,你好可爱啊,修狗!” 谢拾青笑着说:“你昨天给了我一个诚实章鱼,我回房间以后,想了很久,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法,但是欠缺了一点不足,那就是,少了一个信使。” “于是我就拜托管家,选了它回来,来充当这个小信使。” “我是个胆小的人,不会自己把话说出口,也没有向你倾诉的勇气,有了狗狗,可以教它在看到章鱼戴着小帽子的时候,就把它叼过去送给你,这样你就知道了。” 第87章 钟宁一直垂下的眼眸终于抬起,再一次认真地注视着身旁的人,像是一夜没睡,眼下有着小小的乌青,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可整个人的气质是很平和的,好似想通了什么。 边牧幼犬的身子毛绒绒的,宛若一小块炭火似的,调皮地在她的怀里拱她的手。 重点不是这只小狗,而是它背后的含义。 谢拾青真的愿意去改,她真的在努力。 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钟宁抬起手 ,指腹抹过对方眼下的青黑,蹭过那两颗黯淡的小痣,把人抱进了怀里,“我很高兴,拾青,”她喃喃说道,“真的很高兴,” 被从腿上挤掉的小狗吧唧坐到地毯上,愣了一秒钟,又欢快地跑过来,去咬钟宁拖鞋上的小熊了。 “它有名字吗?” 谢拾青摇摇头,“没有,你想一个名字吧。” “我想想,十月份是秋天了,那就叫立秋?小秋?或者就十月?”钟宁露出思索的表情,把小狗举起来,看着它圆溜溜的大眼睛,“可爱宝贝,你想叫什么名字,嗯?” 狗狗也眨着眼睛看她,目光里总有一种很聪明的感觉。 “要不就让它自己选吧,相信未来边博士的眼光,如果叫两声,就定下这个名字了哦。”钟宁点了点它粉色的鼻头,没忍住把小狗抱进怀里使劲搓了搓。 “佣人收拾了一间宠物房给它,就在一楼,不过我没有养过狗,不知道准备得东西够不够用,宁宁要不要去看一下,如果缺了什么,就让管家去买。” 钟宁兴奋地应了一声,亲了几下小狗的脑袋,啵啵几声,响得震耳,兴冲冲地跑过去了。 谢拾青脸上的笑没有刚刚那么好看。 她特意弄一个狗回家,是专门用来讨人欢心的没错,可是怎么感觉,这个狗分薄注意力的能力有点太强了。 宁宁都没亲她! 拿一只狗都不能让人消气吗?到底怎么样才行,难道她一定得坦白点什么才行吗? 谁要是再说钟宁脾气好,她就要把这个大放厥词、满口胡话的人嘴巴打肿不可。 谢拾青嘴角一垮,听到哒哒的脚步声,她又赶紧把笑挂回脸上。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不符合她嘴硬的心理活动,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沉重一点的脚步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串细碎的吧嗒声,说话声是比人先到一步的。 “我看了一下,狗窝啊,玩具啊什么的都有,不过这个门,我觉得可以改一下。”钟宁小跑了几步,晕劲儿就反上来了,她没吃早饭,胃也开始不舒服起来。 “不行,我得先去吃点东西,吃完再说这个。” “我叫人给你热着早餐呢。”谢拾青不忘了说出这句话,来彰显自己的体贴。 今天的早餐,要比以往还丰盛很多,先端上来的是一碗喷香的鸡茸粥,凉拌的柠檬无骨鸡爪,再端上来的是生煎和片好的烤鸭肉,一碟肠粉。 平时早餐的桌上,是不出现这些的。 就算再迟钝的人,也不会以为这是巧合,何况钟宁并不是有智力上的缺陷,信任危机后,她就开始逐步调动起自己常年停摆的脑子,叫它们起来干活了。 脑子太久不用会上锈,会退化,就像一台年老体迈的破车,要重新上油,要预热,要更换掉老旧的零件,但不管怎么样,这辆破车已经开起来了。 它只会越来越快,越来越新。 结合谢拾青的话,不难猜出,这是她让人准备的。 是在示好吗? 钟宁把生煎咬破一个口,放在盘子里晾了一会儿,手指握着勺子,搅拌碗里的浓稠的米粥。 谢拾青在示好,想修复她们的关系,可是到现在,她都还没听到一句确确实实的“对不起”。 没有道歉。 有认错,有歉疚,有反思,有行动,但就是没有嘴上的一句“我很抱歉”。 行动和言语到底哪个重要?放到辩论赛里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议题,路上随便抓一个人,都能洒洒洋洋说出一番自我见解,并且举例论证。 轮到钟宁,她的回答却很简单——同样重要。 这两个就一定要对立吗,对不起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有这样难以出口?那它是被什么阻碍了呢。 钟宁想不明白。 她吹凉生煎里的汤汁,慢腾腾把四个热乎乎的生煎都吃进肚子里了。 给拾青一点时间,她想,再给她一次信任。做个宽容的人,做个有耐心的人,这不正是她的家庭教育所教给她的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改正就好了。 如果道歉难说出口,她不会去逼迫她,这对一个本就心理受伤的人来说,是二次伤害,她会慢慢等的。 她会等到那一天。 管家为钟宁请了几天假,让她得以在家休息。 这个假期来得恰到好处,正好让她有充足的时间梳理心情,也能和小狗培养一下感情。 它有了一个奇妙的名字,叫松茸。 钟宁嘴里总是时不时就冒出一个名字来,试探着去叫它,看它有没有反应,一连说了十几个,也没听到连着的两声叫。 晚餐的时候,正好吃的是松茸菇,她就说了一下,没想到狗狗立刻就有了回应,连着两声。 再喊它,又是两声。 钟宁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好吧,那你就叫松茸了。” 第88章 她说着,又抱起狗亲了两下。 谢拾青:“松茸是不是很可爱?” 又亲,又亲,就那么好亲? 钟宁摸着狗下巴,“是啊,你也想抱吗?” 如雪般的美人垂首,眉目间沾染了一层忧郁,她坐在沙发上,空茫的双眼朝着钟宁所在的方向,唇边噙着苦笑,“只是有点遗憾,我看不到它的样子。” 她这段时间真的瘦了,不是自己心疼以为的错觉,尖尖的下巴挂不住几两肉,好不容易养起的一点重量,却像秋天的草籽一般,轻飘飘地就远去了。 钟宁的心里仍旧不太好受,如同蒙了一层阴翳,但她也做不到看着心上人可怜兮兮地枯坐着,好似被抛弃了似的。 这世上有那么多可以说变就变的感情,唯独喜欢不在此列。 她长长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坐到了人身边,她的腿靠着对方的腿,肩膀碰着肩膀,好似从出生起就不曾分离的一对双胞胎,彼此挨着。 松茸被她拎起来,放到了两人并着的腿上,它湿漉漉的鼻头拱着谢拾青的手心,毛绒绒的尾巴扫过钟宁的手背,仿佛一个小小的桥梁,把两个人连通到了一起。 钟宁执起谢拾青的手,握着它,带着它抚过松茸身上的每一寸,指尖移到鼻子,钟宁说:“它是黑粉相间的,黑色比较多一些。” 指尖移到嘴巴,钟宁就印着她的手握了一圈,“嘴巴一圈都是白色,眼睛是蓝色,耳朵是灰色。” “后背是浅灰色深灰色和黑色的,肚皮是白色的,毛有一点微卷,我们松茸是一只卷毛小狗。” “让我看看,爪垫是黑色的。” 她碎碎念着,把松茸整个从头到尾摸了一遍,狗竟然也没挣扎,就乖乖趴着,躺着让她们摸。 谢拾青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她不在乎这条狗长什么样子,也不喜欢狗。 她想要的,只是钟宁的关注。 就像从前那样。 就像现在这样。 看着我,对我说话,对我笑。 她们之间本就应该是这样。 谢拾青慢慢将头歪了过去,轻轻靠在钟宁的肩膀上,耳中听着她柔和的声音,“突然很想这样过一辈子。” 话说出口,她自己先愣了一下,好似这句话没有经过大脑的审核,偷偷摸摸就从嘴巴里溜出来了似的。 钟宁却笑了,是那种很宠溺的笑声,“现在抱抱还行,过几个月松茸能涨到几十斤,到时候不得把腿压麻?” “那就让它趴旁边。” “小狗是会看人脸色撒娇的,边牧更是机灵,到时候它嘤嘤叫着要抱,过来拱手心,我可拒绝不了。”钟宁边说边笑,就好像这幅场面已经出现在她眼前了。 谢拾青听着,她的掌心似乎也泛起了犬类鼻子特有的湿润感,耳边也幻听到了狗狗哼哼唧唧的声音。 温馨。 她忽然明悟到。 原来这就是温馨。 是家庭氛围中的温馨。 她竟然想和钟宁这样过一辈子吗? 谢拾青想说点什么嗤之以鼻的话,在心里偷偷反驳,可她一个字也没想出来,脑海中浮现的是钟宁所描述的美好幻景。 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唇边就荡漾起了柔软的笑。 想了一会儿,那种要反驳的心思,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边牧是智商超高的狗狗,而且渴望高质量训练和交流,把它当普通小狗来随便养养,就有点可惜了。 何况训练对边牧来说不是负担,它就喜欢这个。 看长相,血统自然不必说了,谢拾青要的狗,一定是最好的血统和最好的品相。不过钟宁还是查了查证书,发现松茸的双亲都是赛级犬,一只是敏捷赛的冠军,一只是选美的。 “哇,我们松茸这么厉害。”捏了捏小狗耳朵,钟宁嘀咕着,“看来得给你制定一下训练计划。” 她没涉猎过这方面,时间上也不算充裕,这时候就只能动用超能力,请了一个专业的训犬师过来。 对方还带了两只狗,一只是德牧,就叫小德,一只是田园犬大黄,叫陛下,两只狗情绪都很稳定,皮毛柔顺,眼神明亮,一看就很有精气神,智商也很高。 训犬师说,这是她的助教。 她不住这里,而是住在旁边的别墅,钟宁就不想问她的工资了,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天文数字。 和几只狗狗待了一整个下午,学习了不少养犬训犬方面的知识,松茸也是非常聪明的小狗,在过来之前,它本就会许多指令。 因为出生在一个敏捷赛训练师的家中,松茸从小就对各种障碍兴趣极大,训犬师的意思是针对性训练,开发它的天赋,就朝着这方面努力。 钟宁还跟着看了几个敏捷赛的比赛视频,其中就包括松茸妈妈的,不过它现在已经退役了。 狗狗在赛场上奔驰的风姿真的很耀眼,钟宁一下就被吸引住了,等到谢拾青傍晚回家的时候,她还是捧着平板看个不停。 谢拾青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钟宁过来迎接的拥抱,垂在身侧的手越攥越紧,修剪圆润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肉里。 “宁宁。”她出声说道,“我回家了。” 钟宁这才注意到她回家了,穿着暗蓝色宽松旗袍的女人就站在门口,乌沉沉的眸子被挡在暗处。 看视频看得太专注,都没听到车子的声音。 第89章 “工作辛苦了,拾青。”她说着,将视频暂停,放下平板走了过去,给人一个浅浅的拥抱。 抱了几秒钟就分开了。 谢拾青一下抓住她的衣摆,攥得就像要撕碎一样紧,她仰头,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语气却是随意的,“今天也没有亲亲吗?” ———————— 谢拾青(随意):今天也没亲亲吗?(在心里嚎啕大哭)(泪水淹没了珠穆朗玛峰) 第39章 说实话,被问到这个问题,钟宁的心里是没有想到的。不过她倒也并不多惊讶,就好似,虽然脑子里没有明确的想法浮现出来,可潜意识已经有所猜测。 之前谢拾青每次回家,钟宁都会出去迎接,问她这次顺不顺利,工作上的问题解决了吗,有没有吃过午餐或是晚餐,最后再送上一个吻。 其实满打满算,从她们那天争吵过去,也才两天而已,昨天谢拾青就问过一遍了,她借口看星星拒绝了过去。 今天又问了一遍,钟宁找不出别的借口来。 她抿着唇,一时间没有开口。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动,没人说话,时间仿佛定格了一样。 我到底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这么久过去了,我也服软了,也表示自己有错了,还想要我怎么样! “没有吗?”她再次问,语气却不是故意营造出来的随意,而是可怜兮兮的,一层浅浅的泪水就盈在眼眶里,显得那双无神的眼眸分外湿润,好似沾了露珠的花瓣。 她细瘦的小指头摩挲着勾住钟宁的手,指尖轻颤着,好似握着的不是温暖的手掌,而是什么雪球冰锥,冰得她止不住颤抖。 要是我能看见……要是我能看见! 谢拾青在暗地里磨牙,痛恨起自己的一双眼睛,痛恨起那起车祸的肇事者,连带着恨上了整个世界。 凭什么她要遭受这样的磨难,接受失明的折磨。 要是她能看见,就能猜出钟宁在想什么,何至于像现在这般茫然无措。 这该死的沉默简直要把她逼疯了! 倘若普通人的内心,是一个盒子,四面都是密不透风,只有盒盖打开的时候,才能让人窥探进内里装的是什么。 那钟宁的内心,就是一览无余的玻璃花房,大大方方地供人参观里面摆放的鲜花绿植,看蝴蝶绕着花朵上下飞舞。 现在,这座花房禁止参观了,它还没有上锁,可漆黑的帘子将整个建筑都罩了起来,任谁也看不见内里一丝一毫的光亮。 谢拾青更是不行。 如果她视力完好,尚且拥有过分敏锐的观察力,或许还能瞧一瞧内里的变化,可她现在是个瞎子,她什么也看不到。 良久的沉默过去。 钟宁还是说话了,她说:“拾青,抱歉,我现在不太想做这个。” 直白的可怕。 诚实是一柄锋利的尖刀,割伤的不是本人,而是每一个听到答案的人。 她真不该多问一句的,谢拾青恍惚地想,真不该问。 不问,就可以假装对方是身体不舒服,是忘了,是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总有许多借口可以找,而不是听到赤裸裸的实话,没有任何理由,就是不想亲近她。 多难堪啊。 “抱歉。”钟宁又说了一遍。 她真不如闭嘴,然后一刀捅死她算了。 “没关系的。”谢拾青的内心在尖叫,有关系!有很大关系! “我能理解。”能理解什么?世上会有像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吗?亏我之前还认为她是最善良的好人! “是我的错。”我是有错,怎么了!就算是杀人犯也有缓刑的机会,难道我的错比这个还要重吗?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到底还要我做什么! 难道我不是已经摆出了所有应尽的态度,很认真地在修补这份错误了吗。 我还能怎么做! 钟宁听完,也没有否认,或是委婉地说什么,“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有问题”之类的话,没给台阶。她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谢拾青全责,没有嗯一声,已经是出于体贴而收敛了。 谢拾青感到恼怒。 小时候有一则寓言故事,讲的是瓶子中的魔鬼。一个倒霉的魔鬼被封印进瓶子里。 在被封印的第一个百年里,魔鬼发誓:如果有人救他出来,他便会给那人一生享用不尽的财富。第二个百年,魔鬼发誓:如果有人救他出来,他便会给那人一个王国。第三个百年的时候,魔鬼发誓:如果有人救他出来,他便会满足那人的一切愿望。 等到了第四个百年,魔鬼说:如果有人放它出来,它就要杀了那个人。 漫长的等待和煎熬,能用四百年逼疯魔鬼。 谢拾青用不了这么久的时间,两天,只有两天,她就开始感到不耐了。 倘若说钟宁没有经受过挫折,是源于幸运,那么谢拾青其实同样没有受过什么坎坷,而这凭靠的是她的金钱与地位,靠得是她自身的本事。 这就让谢拾青更多了一份傲慢。 她是个高高在上的人,这是骨子里的底色。她只经历过一次打击,就是上辈子的事,于是复仇的火焰在她的心里熊熊燃烧。 谢拾青何曾讨好过人呢,她觉得自己已经纡尊降贵地、很费心思地去道歉了,可钟宁还是不肯原谅她。 第90章 她不会觉得自己做的事,对对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只会认为,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摆足了姿态,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不是在故意为难我? 眼底的一层泪水迅速褪去,谢拾青松开拉着人的手,站直了身体,“我去上楼换衣服。” 纤细的指尖从掌心抽离,看着人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里,钟宁抿着唇,蹲下身摸了摸松茸的小狗头。 圆圆的小狗身子热乎乎的,皮毛柔软,手掌挨上去,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心跳,扑通扑通,快速又有力,就像它本身一样,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松茸三个月了,有着一身的聪明劲。 它的房间,原本的木门被割开,只留了上半部分,下半部分换成了磨砂的塑料门,用头一顶就能进去。 松茸迈开四腿跑回房间,叼了一个荧光绿的网球过来,放到钟宁的脚前,随后坐下,歪着头看它。 “是要玩球吗?”钟宁捡起网球,跟着松茸来到外面的草坪,把球丢了出去。 松茸看看她,又看看球,跑过去把它叼起来,却没有送回,而是叫了两声,用鼻子把球拱到了一边去。 钟宁让它捡回来,它只是叫,并不动弹。她只好自己过去捡球,刚捡到手,松茸就跑过来,把网球从她手里快速叼走,又用鼻子拱远了。 钟宁看看球,又看看它,诡异地从一双冰蓝狗眼中看到了催促。 “等一下。”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不会是……在陪我玩球吧?” 松茸非常喜欢抛接游戏,网球和飞盘都是它的最爱,做游戏的时候,肯定是最开心的时刻。 她哭笑不得,又有点感动。 “我不用玩球,谢谢你啊松茸宝贝。” 钟宁张开手,把跑过来的小狗抱进怀里,“我没有很难过,只是一点点。” 这不是她的错。 她没有错。 谢拾青回房后,就再也没下来,第二天,她们也没能一起吃早饭,对方早就走了。 请的假期已经到时限了,钟宁吃过早饭,就坐车回到学校,她拉下了几门课,今天再去听课,就有点一知半解。 于是她打算趁课间休息的时候,去图书馆自学一下。学校的系统里收录着每个课时的网课,虽然不一定是同一位老师,但教学内容是差不多的。 她只是大一刚开学不久,还没有涉及到非常高深的知识,换老师教也没关系。 风城大学从不缺乏好学的人,这里的图书馆和自习室大得惊人,比钟宁上辈子的教学楼都要大,尽管如此,她找了三层楼,却也没看到一个空位。 来到第四层的时候,好巧不巧,遇到了一位熟人,柳如是,正抱着几本书迎面走过来。 走廊是可以说话的,两个人仍然压低了音量,不约而同地靠到远离自习室的那边墙角,“钟小姐也来自习吗?” “总叫我钟小姐也太生分了,就喊我小宁吧,我前两天请了假,落下几节课,打算去用系统看网课补回来。”钟宁说,“你呢,你最近怎么样了,妙妙还好吗?” “我们都挺好的。”柳如是说,“上学期的内容,其实我已经学过了,再来一遍就很轻松。其他的兼职都辞了,不过翻译的工作没有,这个比较自由,平时抽空就能做,没什么固定时间。” “总不能坐山吃空吧。”她说着自己的近况,神态是非常沉静的,素面朝天,面上也有了血色,瞧着有种婉约的美。 “妙妙的病情也越来越稳定,很快就能出院了。” “太好了,等她出院,可得好好庆祝一下。”钟宁不掩饰自己的高兴,“你一定要叫我。” 柳如是说好。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就分开,去做各自的事情,也是运气来了,钟宁刚进自习室,就看到了空着的电脑,她走过去,一边开机一边戴耳机,坐在椅子上看了一整个下午,坐得屁股都酸了。 经管方面的知识,钟宁是没学过的,她上辈子学的是英语,成绩不错,不过都用来打无中文字幕的游戏上去了,边玩边当人工翻译。 不过聪明脑袋摆在这里,学的时候,她也很专注,把知识点都吃透了,又抽出作业纸,打算把今天刚布置的课后作业写了。 落笔的时候,钟宁又想起昨晚结束突兀的对话,想起那一次兵荒马乱的争吵,或者是对质。 她说要离开风城,虽然有些冲动,可内心深处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在被情绪控制的时候脱口而出。 她和谢拾青没什么矛盾,也没领证,现在分开了,也不会落得原身之前的下场。 至于大学,她会直接选择退学,做自己上辈子的事业,不需要学习经管专业的知识。 可惜的确是可惜,这是个很好的学校,但的确不是她喜欢的专业,现在努力去学,是考虑到继承钟家需要这个,她才去做的。 上辈子本专业的证书,她能拿的也都拿齐了,大不了再去全考一遍。 离开这里,离开豪门漩涡,找个小城市生活,两万块够租房,飞机票和买新电脑的钱,她直播有进账,不用考虑生活费,这是绝对够用的。 唯一有愧良心的,就是原身的恩怨,她这一走,相当于把钟家拱手让人了。 她们之间的联姻取消,这应当也会产生很多影响,好的坏的。 只是当时的钟宁并没有想到那么多。 第91章 她只是想远远地走开,离开这里,随便去哪儿都好。这是个陌生的世界,风城和其他地方又有什么不同呢,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现在冷静下来,就不免再次考虑到这个问题。 如果她和谢拾青分开了,自己究竟要作何选择。 钟家是顶尖豪门了,就连佣人的工资,都是许多人坐车都追不上的高水准。 要离开钟家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无疑是从天上掉到地下,可能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失了智了,疯了,傻子才会有的想法。 可钟宁不在乎这个,不在乎进口的食物是空运来的还是路边摊,不在乎手上戴的是翡翠钻石还是塑料珠子,享用奢靡的物质,不会让她觉得高人一等,用便宜的东西,也不会让她感到低人一等。 她的精神足够富足,足够到可以盖过物质上的盈缺,更何况,她并不缺什么,只是不能用最最顶好的东西罢了。这世界上的东西那么多,就算是最聪明的科学家也不可能见过所有的事物,懂得全部的知识。 如果有人仗着自己懂别人没见过的东西,就洋洋得意,那才是真的愚蠢和目光短浅。 就算以后不能再享受豪门生活,钟宁也不觉得有什么,她的眼睛可以去看自己能看的一切,体验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难道不是最幸福的事吗? 如果抛开一切,只讨论钟家,钟宁认真思考了一下,她很愿意离开这里,去过小洋房和大草坪的日子。 可是,做人哪有这么简单容易呢。 人在世上拥有的社会身份,就决定了身上要背负的各种责任。 钟宁占据了原身的身份,就要承担起她该承担的东西。要是不知道原身和钟梓暖、钟夫人的恩怨,她真的拍拍屁股就能走人。 现在知道了,就有点犹豫了。 尽管穿越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可人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享受了原身身份带来的好处,又不想要坏的一面。 真纠结啊。 本来谢拾青想要她去争继承人的位置,她还是挺有动力的,为心上人去努力拼搏,保护她,为她营造一个安全的环境,多有成就感啊。 现在这个强动力要是消失,钟宁将会陷入极大的痛苦和纠结当中。 关键她也不清楚,这段感情到底还能不能顺利继续,现在看来,真的有点波折。 她在发自内心地思考,原身身份给她带来的便利,值不值她拼了命地去淌这趟浑水。 作业写完,钟宁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真难。 以前怎么没发现活着要考虑这么多东西。 上辈子的日子多快乐啊,睁眼就是吃,吃饱了开直播打游戏,打完了接着吃,吃完了再去玩儿,或者就散步,跳跳广场舞,每天的生活悠闲得要命了。 哪像现在。 钟宁唉声叹气,乘坐的出租车的司机就乐了,“住清平别苑的人也这么多烦恼吗?” 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人活着谁能没烦恼。” 她以前就真的没有! 想到这儿,钟宁更忧郁了。 司机咂咂嘴,“说得也是。” 她变戏法似的,趁着红灯的功夫,掏出了一个麦克风来,“要不要唱歌?你连我蓝牙,自己放伴奏。” 钟宁惊了,“好充分的准备,好专业的麦克。” 司机得意地晃晃脑袋,“那是了,花了我快一千了,自带修音的,你看那底下都有按钮,不同功能的。” 钟宁低头一看,还真的是。 司机就调出一个最近很火的歌,“来,没有什么是唱k解决不了的。” 她本来闷闷不乐的心情,也被对方积极向上的心态感染着,变得高兴起来。 司机也有一个小麦克,别在领子口,两个人一起把这歌唱完了,是一首很欢快的小甜歌,调子简单,钟宁听过几遍,虽然不太会,但也唱了下来。 好消息是司机也跑调了,好好的一首甜歌,她们唱得像狼嚎,但是唱完以后,彼此脸上都带着笑。 剩下的路程,她们是一路唱过去的。 钟宁还唱了上辈子最喜欢的一首歌,因为没有伴奏,只能清唱。红灯停车的时候,两旁的其他车也没谁摇下车窗说扰民的,反而都给她鼓了掌。 她转过头去看,看到的清一色都是笑容。 总有一种,离开钟家,离开谢家,她的生活仿佛回到了和从前一样的错觉。 都是阳光的,积极向上的。 临下车的时候,司机还送了她两块饼干,都是独立包装,圆圆的棕色饼干上撒着超级多的蔓越莓碎。 她说这是她女儿做的。 钟宁翻了翻包,从里面拿出两袋软糖,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印的不是英语,不过味道很好,还很甜。钟宁特别喜欢吃这个。 她把软糖递过去,司机摆着手说不要,“我这就两块饼干,不值那么多。” “饼干有价,但是快乐无价啊。” 司机还是不收,她顺着车窗口丢进后座才成功给了出去。 也是你来我往的人际交往,可这种却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彼时太阳还未彻底落山,但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天空,钟宁深深呼吸,望着层云像一只水母,慢悠悠从天空飘过,湛蓝的天空是它的海水,而它就是海里最自由的鱼。 她忽然就释然了。 第92章 何必和拾青置气呢,她想,没人教过她这些,就算是再无所不能的人,也有自己不懂的领域。 这就是她不懂的地方。 她要包容一些,就像之前订婚宴,她不会那些寒暄,不知道如何同那帮总裁董事长们你来我往地说话,不也是谢拾青一力挡在前面,替她挡掉所有的辛苦吗? 彼此包容体谅,感情才能走得长久。 她还说让拾青坦诚,可自己在意对方没道歉这一点,却也憋在心里,没说出口。 她不说,拾青怎么会知道呢。 打定主意,钟宁迈开步子往别墅走,脚步也变得格外轻快。 她要给谢拾青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再给她一个超级缠绵的吻,把自己的心路历程,都剖白给她听。 钟宁兴冲冲地跑回别墅,一问佣人,得到了谢拾青还没有回家的消息。 她就拿起手机,给人发了一条消息,询问她什么时间回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回复。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手机依旧静悄悄的。 钟宁吃过饭以后,就回房开直播,一直播到十点半,谢拾青依旧没回家,她躺在床上边玩手机边等,消息列表是静悄悄的,别墅也是静悄悄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钟宁揉了揉脸,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六点。 她困得直打呵欠,洗漱完下楼,一问佣人,谢拾青一个晚上都没回来,而她的消息,也没有一条回复。 松茸早起跟着训犬师跑了好几圈,回来狠狠吃了一顿生骨肉,现在趴在她的脚边昏昏欲睡。 它小小的年纪,没有忧愁,每天吃好喝好,无忧无虑,或许最大的烦恼就是主人什么时候回家。因此没过多久,就睡得四脚朝天,没有防备。 简约的聊天界面上,消息还停留在昨天的那一条——拾青,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再往上,是她发的早安,也只得到了一个嗯,下午她说要学习,晚上再回家,也是一个嗯。 晚上就连个嗯都没了。 一个人要是变得冷淡起来,是很容易就能感受得到的,更何况这已经不是冷淡,而是冷漠了。 谢拾青对她的态度,比北极还要寒冷。 因为她不亲她吗?所以谢拾青生气了,才用这种态度对她。 可生气的不是她吗? 一夜过去,她想象中两人和解的场面没有到来,佣人的安静让这座别墅看起来像是一栋空屋,稀少的家具摆放,显得它那么空旷。 钟宁之前从来没觉得,这里有那么空,空得好像连呼吸都有了回音,好似站在峡谷向下跳,四周只有呼呼的风声。 她找到管家,轻声问道:“你知道拾青什么时候回家吗?” 管家穿着万年不变的西装制服,说话的语气平缓冷静,“家主去原城出差了,这周恐怕都不能赶回来。” 出差。 她出差了。 但是没告诉自己。 钟宁握着手机,表情一瞬间空白。 ———————— 说起来,私下给谢总起了很多小代号,嘴硬姐,做梦姐,发癫姐,活该姐,在讨论不同阶段剧情的时候叫不同的代号,非常直观() 第40章 钟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上去学校的车的。 她浑浑噩噩地听了一节早课,下课时,同桌兼舍友露出了关心的表情,“小宁,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呢。” 军训的半个月,钟宁都住在宿舍里,和舍友的关系都很不错,像钟宁这样的人,交朋友是很简单的,何况她的好运气仍旧在发挥效用,一间屋子四个人,都是很好相处的性格。 前几天老师课上留了作业,都是她们发到小群里,特意艾特了钟宁,提醒她不要忘了做。 她平时不住寝室,柜子就让她们用了,而她来得晚,座位都是室友帮忙占好的。 “我……”听到问话,钟宁恍恍惚惚地抬起头。 她的脸上没有泪水,却给人一种狠狠哭过的感觉。 另一个卷发的小姑娘,半是担忧,半是调侃地说:“没吃早饭饿的?还是失恋了?……不会真失恋了吧?” “应该是吧。”钟宁说。 大教室还有人要用,她们上午没课了,就拉着钟宁一起回了寝室,“怎么回事啊,要不说说,我们帮你参谋参谋?” 她们倒不知道钟宁是钟家人,只知道她家里应该挺有钱的,毕竟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饰都不便宜,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而且也一起聚过餐,见到她坐豪车的场面,不难猜。 此刻还在心里想呢,果然爱情是人生一大难题,有钱没钱都不耽误人为此遭罪。 钟宁被按着坐在椅子上,另外三个人排排坐着看她,一副耳朵已经准备好了的样子。 抬手揉了一把脸,钟宁有点踟蹰,“她不喜欢我把我们两个人的事告诉别人。” 所以这次出了信任危机,她也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并没有问傅南霜这个情感大师。 “这样,你也不用说具体是谁,就概括地说一下,你为什么觉得失恋了呢,对面提分手了?” 钟宁摇了摇头,她犹豫了半晌,想了想说:“我们吵了一架,我提分手,她不同意,这两天应该是和我冷战了,昨天就说了两个字,今天还没有说话。” 第93章 “我就觉得……她可能是要和我分手了吧。” “等一下,等一下。”一个舍友比出暂停的手势,“我有一个关键问题,吵架是谁的错呢?” “是她的问题,我去质问她的。”钟宁回答。 “那你们吵完,这个问题解决了吗?”另一个室友问。 “解决了一半。” 见几个人面面相觑,钟宁叹气,闷声闷气地说:“算了,其实不用参谋,我多少能猜出来她的意思。” “就这样吧,如果明天她还不和我说话,就分手吧。” “我请你们吃饭吧。”她认真地说。 她还是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去争继承人的身份,替原身报这个仇。如果放弃,以后或许就见不到这几个室友了,她们都是挺好的人,相处一场,就当分别礼物。 钟宁低头翻了翻包,她记得包里还有一张副卡,是钟家主给的,因为不算她自己的钱,所以之前片源泄露的时候,就没有一起给谢拾青。 姜黄的钱包展开,一串的银行卡会员卡露出来,有两个非常眼熟。她一怔,把它们抽了出来。 一张是存着谢拾青给的那十亿的银行卡,一张是她自己的那个。 它们是什么时候被放进包里的? 钟宁出门不常背包,她对包同样没什么特殊要求,平日里出门,如果有装东西的需求,就只背一个白色小包,像是帆布袋那种大小,又大又能装,是那种手工编织的,非常百搭。 这个包素日里就挂在门口,里面装着钱包,她是从来不会去翻的,用的时候就拿走。 这两张卡,是谢拾青趁她不在家的是塞进去的吗,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长久以来,钟宁闲置自己的脑子和思考能力,只有玩一些解密游戏的时候,她才会百分百地调动起所有的思维能力。 但游戏和生活是不一样的,游戏里给出的所有信息,都是可用信息,带有文字描述的东西,都是必要线索。 剔除了无用部分,只剩下关键情节,人物的变化也是很单一的。 可生活不是,谢拾青的复杂,更甚于她认识的每一个人。 尽管钟宁的脑袋已经开始活跃起来,但短时间内,她也没有足够的样本分析,去揣摩谢拾青的行为,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是想和她一刀两断,互不相欠?还是一个不敢诉诸于口的道歉,源于愧疚? 不管怎么看,她都有充足的理由,避开同自己的会面,悄悄把银行卡送回来。 就像现在,钟宁也拿不准谢拾青发脾气,是想和她分手,还是想等她低头去哄。 两种的可能性都很大。 可钟宁不想低头。 是她的问题和过错,她会光速滑跪道歉,会立刻改正,但不是她的问题,她又凭什么认错呢? 她们是在谈恋爱,是正常交往,自己又不是去做了谢拾青的奴隶,任打任骂不还手,那样的感情完全是扭曲的,偏激的。 这可不是她喜欢和想要的爱情。 钟宁自认为是个有原则的人,问题既然不出在她的身上,那么她就绝对不会低头认错,像个没有自我的仆从,去求着人回来。 如果一段恋情使人连自尊都抛弃了,那是绝对不正常的,假使对方真的爱你,也不会想要你做个没有自尊自我的可怜虫。 爱一个人,就要给予对方最大的关怀和尊重才对。 钟宁把两张卡重新放回包里,招呼着舍友,问她们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限定在特别贵的场所。 几个人本来都拒绝的,大家只是舍友,平时吃吃学校附近的饭馆,互相请客也花不了几百块,钟宁非要让她们挑贵的,岂不是占大便宜了。 因此都拒绝,说什么都不同意。 钟宁就说:“我真的很多钱!可以去的,而且情分也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吧,不然,你们就当今天是我生日。” 四个人你来我往地拉扯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拗过钟宁,同意了。 今天只有晚上才有一节课,一整个白天都是空闲时间。在风城大学的学霸,就算是休息时间,也很少有人不管不顾地玩一整天,大都会去学点什么。 不过,难得的请客可不容错过,她们提了好几个地点,都被钟宁以不够贵给否了,一定要足够贵的才行。 反正,她现在也就是有钱了,以后离开这里,可就没机会去这些地方了。 一个女生就说:“双子塔塔顶!” 作为风城的地标建筑,最顶层自然做成了半露天的开放式餐厅,不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有一番绝美景致。 钟宁说好,她的列表里有餐厅经理的账号,就打了电话过去。 本来是想问有没有位置的,却被告知钟家在这里有自己的位置,不对外开放。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几个女生兴奋地尖叫了一声,好话一箩筐地往外说,匆匆忙忙坐下化妆,翻衣柜里最得体的礼服。 双子塔顶的价格非常昂贵,来这里用餐的人,多是名流新贵,有钱人。 其中一个女生画着眉毛,忽然用梦呓般的声音说:“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裴镜,要是能看到她,我就是死也值了。” 裴镜是现在最有名的影后,巧的是,她正是谢氏的员工。 如果是之前,钟宁或许就开口说帮她要两张签名照了,但是现在,她和谢拾青算什么关系呢,这种欠人情的话,是张不开口去说的。 第94章 是以她只是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等她们打扮自己,手指下意识地又点开了微信,点开那个没有消息回复的界面。 只要一想到谢拾青,她原本明亮的心情就蒙上了一层阴霾,像是大好的晴天,忽然来了一块乌云,把太阳给遮住了。 钟宁又想叹气,但忍住了。 不能总是叹气,会把好运叹走的。 她没有刻意去打扮,只穿着出门的那套常服。双子塔顶的人,既不会用异样的目光去看她,也不会说她的穿着不符合用餐规矩。 人到了一定的地位,是可以让规矩给自己让路的。 钟宁自己没什么势,钟家有。 真要论价格,她身上这套也不便宜啊,虽然是成衣,也是五位数起步的,只是不是礼服而已。 一想到这儿,钟宁又有点难过了,因为这衣服是谢拾青给她买的,或者准确点来说,是谢拾青让管家去挑的。 通过玻璃栈桥走去对面,楼下就是谢氏的公司,明亮的日光照在上面,玻璃反射金光,将这条路也染上了一片璀璨金芒,白得像碎镜的反光。 它看起来那么美,那么梦幻,好似踩在上面,就走向了通往幸福天国的道路。 谢拾青。 越是提醒自己不要去想,钟宁就越是控制不住思绪,脑袋里冒出的都是她。 看到蓝色,就想到她穿的旗袍;看到白色,就想到戴在人耳垂上的珍珠;看到紫色,就想到夕阳下的玫瑰花丛,想到她们手牵手散步的场景。 高脚杯让钟宁想起她,刀叉也能让钟宁想起她,曳地的礼服裙、漆黑顺直的长发,分明是毫不相关的事物,组合在一起却拼接成了谢拾青的模样。 就连盘子里的菜肴,她也能想到是谢拾青爱吃或者不爱吃的。 这是相思病吗? 还是她中了一种名为谢拾青的毒。 这个地方,钟宁其实也没来过,几位舍友都是端正仪态,尽量礼貌且不着痕迹地扫视周围,见到自己认识的名人,就抄起手机狂戳屏幕。 拍照是没拍的,但感叹号连起来能绕风城一圈。 顶好的一顿美味,钟宁吃着食不知味,刷卡的时候账单都没看。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三个女生还在热热闹闹地谈论刚刚的这一餐,比起餐品的美味,见到的人更值得惊奇。 钟宁的记性很好,食客里有去过订婚宴的,她都记得是谁,但也有没去过的,那她就不清楚了。 在舍友们讨论她们的时候,认识的,她就说上一嘴是谁,然后又收获了一堆惊叹。 离开双子塔,坐上回去的车,她们仍旧难掩兴奋。 路过奶茶店,钟宁下车买了四杯冰镇的果茶,一个女生说:“坐在这样的车里,连堵车都不会烦了。” 堵了三个红灯后,她默默改口:“收回刚刚的话,堵车真的很烦。” 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另一个女生揉了揉胃,“好吃是好吃,就是感觉好像没吃饱似的。” 另外两个人点点头。 钟宁也摸了下肚子,她更是没吃饱,因为满脑子都是谢拾青,食不知味的,连吃什么都不记得了。 “要不要去美食街?”她说,“今天就是放松的一天,多玩一儿嘛。” 三个人齐声说道:“好啊好啊。” 钟宁:“先回去换衣服吧。” 几个人回到学校,妆就不用改了,只是把礼服脱下来,换成了出门穿的常服,脚上踩着运动鞋和凉鞋,整个人都松快下来了。 钟宁还是这一套,不过借了根头绳把头发能扎起来的部分拢到一起,在脑后绑了一个小揪揪。 司机任劳任怨地在停车场等着,又把她们送到小吃街去。 钟宁是下定决心,今天要做个付账的。花钱请客,最重要的就是得到反馈,几个女孩子笑笑闹闹的,朋友之间互相打趣,真的是放松心情的绝佳途径。 她脑子的谢拾青,也能少出现一会儿。 太累了,多思和忧虑,是消耗精气神的主力,她真的想有一点喘息的时间。 哪怕只有一会儿,让她重新进入到没有烦忧的世界里。 三个室友都是话多的类型,聊起天来你一句我一句,分享者生活中的趣事,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钟宁加入进去,感到久违的快乐又重新包围了自己。 人多的好处就在于可以分享食物,小吃只要一份,大家分着吃,每个人都能尝到还不占多少肚子,就可以吃很多种。 她们从街头吃到街尾,中途去猫咖坐着撸猫消食,感觉差不多了,又从街尾吃到街头。 每个人都吃得肚子滚圆,说什么也吃不下了。 钟宁又买了许多水果,一起拎着回了宿舍。 逛街和吃东西,总是能让人轻易获得快乐。 钟宁躺在床上,和其他人一起揉着吃撑的肚子,大家都瘫在那里,没一个人想动一下。 “今天真的好爽,小宁威武!” “这可能是我大学四年最高兴的一天了,哎……” “你才大一刚开学,姐姐。” “是啊,可我再也不能去双子塔顶了,真的多亏小宁,带我们去见见世面。” 钟宁听着她们的话,歪过头去看手机,还是没有回复的消息界面。 心里说不上来,泛起了什么滋味。 就这样吧,她想,就这样吧。 第95章 或许这就是一个错误,其实生活早有预告不是吗?自从来到这里,和谢拾青有了牵扯,她就体会到了众多不好的情绪,这难道不是一种警示吗? 经历的一切在警告她远离,但她捂上耳朵,闭上眼睛,执意要撞进去。 根本没看这迷雾后面,究竟是长满鲜花的草地,还是布满荆棘的裂谷。 最后一节课结束,她回家,家里空旷而安静。 她的难过是淡淡的忧伤,像雨后山林间泛起的缥缈水雾,是朦胧的,潮湿的。 奇异的平静在她的胸口盘旋,钟宁细数着这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过往的一幕幕从她的眼前浮现,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回荡在她的心间。 拨开迷雾,其实一切都很简单。 松茸跑过来舔她的手指,用它湿漉漉的嘴巴含住她的手腕。 她晚上是搂着小狗一起睡的。 第二天是周末,钟宁去了医院,来到齐宛的办公室,去抽最后一次血。 她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腺体去释放信息素了,不像初来乍到的时候,还需要谢拾青帮忙。 在房间里坐了半个小时,钟宁走出来,看到齐宛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后面,带着眼镜,神色浅淡。 “齐医生。”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是吗?” “对,抚慰剂的研发非常顺利,过两天就能出最终成品。”齐宛回答,“以后就不用麻烦你一趟趟过来了。” “那就好。”钟宁只说了这句话,就没有再说别的。 她去了另一家医院,重新做了一遍检查,根据匹配度选了几种适合自己的抑制剂,算算时间,她的发热期也快到了。 她需要抑制剂。 离开医院,钟宁拿出手机,给谢拾青发了消息。 【我需要一次谈话,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说吗?如果你想分开,又或是有别的打算,能否在今天结束之前,给我一个答案呢。】 她抱着手机,没有睡觉,关了灯坐到窗边,去看外面的天空。 秋夜的晚风带着寒意,钟宁又去披了件外套。 她来到了一个没有多少爱的环境,就连风都是冷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指针指向十二点,新的一天开始,手机上的时间变成了四个零,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没收到。 钟宁开始收拾行李,自己带过来的和她买的所有东西全部都装了起来, 天刚擦亮的时候,佣人就开始在别墅里活动起来,她叫了两个人帮自己搬行李下楼,两个行李箱装得很满。 它们被放进车子后排座,没叫司机,钟宁自己会开车,她转动车钥匙,离开了谢家别墅。 钟宁回到了钟家,这个她刚到这个世界时,第一眼看到的地方。 钟家主起得很早,若是要论长相来看年龄,那么她的年纪绝对是难猜的那类。 钟璘的样貌算不上拔尖,她有一双极其锋利的眼眸,望着人的时候,难免显得刻薄,可她白手起家,早年间做生意的时候,对人都是笑脸相迎,就算现在,她的脸上也时常带笑,只有严肃冷漠的时候,那种不近人情的气势才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而这一面,她通常都是在家里显露的。 倘若以身作则能够排一个名次,钟璘绝对能排上第一位。 在什么场合,就要用什么面孔,这就是她亲自教给后代的宝贵箴言。 钟宁到的时候,她正在花园里打太极拳,说是年纪大了,就要养生一点。 “你怎么回来了?” 钟宁抬眼去看她,钟家主正专心致志地打拳,姿势还挺标准的。 “我想做继承人接过钟家。” “你?”钟璘忽然笑了,她淡淡道,“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是你的女儿,难道没有资格竞争吗?”钟宁说。 钟璘慢慢悠悠收拳,瞥了她一眼,“继续。” “我以前做了很多糊涂事,但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方法不对。”钟宁用同样冷淡的声音说,“论起脑袋,我也不蠢,最基础的条件还是有的。” “钟梓暖也并没有达到你心中的标准,不是吗?” 钟璘这下终于停了下来,给了她一个正眼。 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惊奇,故意摆出这样的态度来,就是为了给钟宁一个反馈,“详细说说,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我和谢拾青联姻,你是乐见其成,这会增大我的筹码。”钟宁说,“如果你满意钟梓暖,联姻的人选应该是她。” “我从前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能力和本事,可你仍旧没有对外宣布,下一任接班人是钟梓暖。” “这些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钟家主问。 “是我自己明白的。” 她的态度都摆在明面上,其实并不难猜,原身和钟梓暖一直都是竞争关系,谁都没有拿到最终盖章。 要不然,钟梓暖也不会一直要针对她。 不过钟宁私心觉得,钟梓暖用错了方法,她走错路了。 如果搞排挤和阴谋诡计也有一个排名,她绝对能排第一,可钟家主为什么一直没拍板定下来继承人的身份,以后者的眼力,是绝对能看清楚那些小动作的。 她没有,是不是因为,她不喜欢,或者说不认同? 对于钟氏这个大体量的公司而言,继承人的真才实干,远比她阴谋诡计的本事要重要。 第96章 钟宁是这样想的,她也这样说了。 钟璘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自己的这个女儿,半晌后她说:“以后没课的时间,你可以来公司,就找华助理,她干什么都跟着她。” “我想从谢家搬出来。”钟宁低声说。 “嗯?”钟家主一掀眼皮。 “只是联姻,并不是非要装出恩爱的样子。”钟宁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乎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说话,“只需要有这样的身份维持就够了。” “我想搬出去自己的房子住。” “随你。”钟家主说,她果然没有不同意,仿佛钟宁说的是很随便的小事,“早餐在家吃吗?” “那就在家吃吧。”钟宁说。 ———————— 钟宁(偷偷抹眼泪)(严肃):我以后再也不要爱了呜呜呜,我要一心搞事业 第41章 谢拾青是一大早坐私人飞机走的。 有一部分是因为生气,但驱使她离开的所有情绪里,生气是排在最后的,首当其冲的,是恐慌。 家门口不欢而散,她回到房间,抓起那个章鱼玩偶就想扔。 有什么用,说真心话有什么用,她不就是在说自己的心里话,想要一个吻吗? 可是却没有得到。 谢拾青已经抓住了章鱼短短的几根毛绒触手,做出要丢的姿势,可她的手却没松开,一直攥着,没舍得扔。 这是钟宁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给谢拾青送礼绝对是一件难事,她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喜好方面也瞧不出什么特别,而且格外挑剔。 钟宁是想给她送东西的,她也认真去挑了,等她挑好来问,得到的回答往往都是,这个东西,谢拾青已经有了。 那还怎么送。 一来二去,这礼物就一直拖着。 章鱼玩偶,是这么久以来,钟宁唯一一个真正送出来的东西。 在谢拾青意识到自己舍不得的时候,坦白说,她狠狠吓了一跳。 就像是有蜘蛛沿着脊椎在爬,一股毛骨悚然的明悟如同惊雷般击中了她。 她不是一个迟钝的人,正相反,谢拾青对于人类情感的感知已经敏锐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 她知道钟宁很喜欢她,可这份敏锐在自己身上,就有点不那么灵光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谢拾青忽然发觉,她好像,喜欢上了钟宁。 这份认知浮现出来的第一秒,她就惊慌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呢,爱情,就是一个笑话,一场骗局,是激素驱使下的动物本能。 她不可能产生爱。 更何况,这个对象怎么就是钟宁?就因为她体贴,她包容,她呵护自己的情绪,用真诚和真心对她,她就要爱上她吗? 谢拾青徒劳地张了张嘴,想说出几个钟宁的缺点,却没能说得出来。 想反驳,却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她在对钟宁撒娇啊,有这个必要吗?其实是完全没有的,钟宁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抚慰剂的问题解决,她就不需要这个人了。 有她没她,其实都不耽误自己对付钟家,无非就是麻烦了一点。 可一步步逼着曾经的敌人走到绝路上,不也是很爽快的事吗?这麻烦怎么算得上是麻烦,而是通往美味佳肴必须添加的调味品。 钟宁要走,她还想了八百个理由去拦,去美化自己抓住不放的行为,找一堆正当借口出来。 完全就是欲盖弥彰。 那些理由没有一个站得住脚,也就是她自我催眠,假装它们有理有据罢了。 她喜欢钟宁,她竟然喜欢钟宁…… 谢拾青止不住地后退,就像一个从未见过火光的人,忽然看到了一丛野生的雷火在枯树上摇曳,它的姿态是那么美,可她只觉得害怕。 它是无害的吗?它有危险吗? 美的事物,在自然界,都和毒挂钩,爱情就像火焰一样炙热动人,它的危险程度,也和火一样。 一个不好,是要把人灼伤的。 谢拾青没经历过这个,她完全宕机了。 而就这样承认自己喜欢上了钟宁,就好像输了似的。也没有人和她比啊,没谁会嘲讽她说:“你不是自诩清醒冷静,对爱情不屑一顾吗?怎么,打脸了吧。” 哪有人敢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可谢拾青自己对自己说,她幻想中的假想敌在对她说。 吓得她落荒而逃,天还没亮就跑了。 要知道,自从车祸以后,她就再也没离开过风城了。 她没有办法面对钟宁,更没办法面对自己。 于是做了人类面对危险和未知最常做的一件事——跑。 人走了,对钟宁的关注却比平时还要激烈。 家里的摄像头在拍,所有和钟宁接触过的佣人、司机,都在向她汇报。 钟宁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她今天做了什么,看起来是高兴还是难过。 是难过的。 自己不告而别,钟宁是非常难过的。管家说,她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管家是从来不用夸张手法和比喻的,她只描述事实。 谢拾青的心有点闷闷的,她几次三番点进聊天框,却没有回复。钟宁难过,她自然不想见到,可她更不想看到自己变成愚蠢的恋爱脑,变成一张嘴就是爱来爱去的人。 第97章 在觉得自己不喜欢钟宁时,喜欢和爱可以随便挂在嘴边,一旦意识到这是真的,这个字眼就变得有千斤重,很难说出口了。 谢拾青来原城,勉强也能算有工作。原城有全国最大的影视基地,常年无休地拍各种影视剧,谢氏自然有投资的剧在拍,她完全可以说自己是来探班的。 为了增加真实性,她真的就去了。 全剧组的人都打起精神,有没有拍摄任务的都来了剧组。听着导演各种介绍,说演员的情况,谢拾青面上听得认真,心里不耐烦极了。 她哪有空听这些。 跟管家说买的窃听器已经到了,就装在钟宁的衣服里,纽扣的大小,后者完全不会察觉。 在剧组待了一会儿,谢拾青就待不下去了,反正她也来过,任务完成,让助理请所有人一起吃饭就算结束。 谢拾青又回到酒店蹲着,躺在床上去听对面的声音。 她开了外放,声音调得很大,甚至能听到钟宁急促的呼吸声。 她在想什么呢,在想我吗?谢拾青摸着手机,指尖放到输入法键盘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她听到钟宁洗漱,听到她出门上课,听到她和舍友聊天,说自己失恋了,听到她难掩低落的声音。 谢拾青翻了个身。 她不想和钟宁分开,可是,她也不想顺着对方的想法,就真的坦白了。 如果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说出去,岂不是显得她成了被爱情操控的俘虏了? 而且……她的想法实在称不上光明磊落,对付钟家和乐家,她的心里有无数个恶毒的计策和手段,这些东西一旦暴露出来,钟宁会接受吗? 接受自己是这样一个恶毒狠辣的人吗? 更何况,还有抚慰剂的事…… 她完全是在利用钟宁。 只是简单瞒了片源这样一件小事,钟宁都要分手,真把这些全说了,她们百分百要散。 不行,不能说。 谢拾青选择闭上自己的嘴。 这些事她一件也不会说,要彻底把钟宁瞒住。钟家和乐家,她势在必得,钟宁,她也要留在身边。 像她这样的人物,就应该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就在她翻来覆去地跟自己讨价还价的时候,时间却在悄悄溜走,很快就要过了钟宁说的最后时限。 谢拾青听着时间播报,却并没有发消息。 就这样回去,说一两句道歉的话,不是她想要的,语言能表达的东西实在太少,重量也不够,她得在天平上加大筹码,重新把钟宁的爱拽回来。 她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叫上保镖出门了。 风城的影视基地全国出名,这也是旅游景点,每天吞吐的客流量不亚于旺季的皇宫。这其中粉丝是很多的,一些明星会说自己什么时候进剧组,就有粉丝在外面守着,等着见她们一面,送一些花,要几张签名。 这种等候是不分时间的。 谢拾青来到影视基地,她也做了一副遮掩的打扮,帽子,口罩,墨镜全都戴在脸上,身边又围着保镖,不知道的人,一看这个打扮,就觉得应该是个明星。 却没谁思考为什么做了遮掩,却去走大门而不是后门。 兴奋的粉丝一股脑围上去,都想看看是谁。 四个保镖拦不住热情的人,谢拾青躲闪不及,脚下被绿化带绊了一下,从人行道摔到了马路上,小腿重重撞到石砖上面。 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她的墨镜掉在地上,露出一张苍白美艳,却完全陌生的脸。 离得近的粉丝看到,都在大喊不要推了。 不认识的人,却同样带着保镖,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吧,大家都慌了神,有种闯祸了的不妙感笼罩心头。 谢拾青吩咐三个保镖,让她们去查这些粉丝的手机,不该拍的全都删掉,由另一个人带着自己去医院。 在这蹲着的除了记者,还有狗仔,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是大新闻。她们是没看清人脸,但不重要啊,重点是这帮xx的粉丝竟然伤到了路人,这就是黑料。 谢拾青让助理盯着,如果有谁爆出了她的照片,就过去谈一谈,但这件事她倒没管。 反正这边蹲着的,不是谢氏旗下的明星粉丝。 在谢氏签约,约束粉丝是排在首位的必修课。 这一摔真的很严重,她穿着高跟鞋,脚腕扭伤了,没到医院就高高肿起来,看着格外骇人,小腿青一块紫一块,胳膊也被粗糙的路面刮破,表皮蹭开,露出渗血的红肉。 一个目盲的人摔一跤是很可怕的,因为眼睛看不到具体情况,就没有办法调整姿势,一旦要摔,那就是结结实实地砸下去,砸到什么全凭天意。 谢拾青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要苦肉计。 手机自然也摔坏了,屏幕裂成一块一块的,开机了也是花的,什么都看不清。 谢拾青疼得一头冷汗,她体虚得要命,整个人比饼干还要脆。 一个普通人摔一跤和老年人摔一跤是完全不同的,她摔一跤的后果比后者还要严重。 谢拾青疼晕过去了。 她再醒来,是次日的中午,接着麻药的劲直接睡了个整觉。刚一睁眼,就感觉右腿被吊了起来,硬邦邦的夹住,刺骨的疼痛依旧从腿上传来, 她感受了一番,随后开口问道:“有人吗?” “我在这里,boss。”左边传来助理的声音。 第98章 “给钟宁打电话,就说我受伤了,原本打算昨晚就坐飞机回去,但被耽搁住了。”谢拾青说,“把情况说得严重一点。” 于是助理就拨通了钟宁的电话。 按照谢拾青的说法,她着重描述了自家boss的伤情,又极力渲染了她昨晚上就想要回去但是被突发状况阻拦的无奈,说她刚做完手术醒过来。 助理开了免提,钟宁的声音就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她伤得很严重吗?” “脚腕扭伤,拍片看了,小腿有骨裂,已经打了石膏了。” 钟宁:“我想和她说一会儿话,你能把手机给她吗?” 助理把手机递了过去,就看到谢拾青给她打了个手势,她非常有眼力价地走出了病房,把门关上了。 “宁宁。”谢拾青用一种很虚弱的语气开口。 这倒不是装的,麻药药效过了,她的腿真的很痛,胳膊也是,不需要假装就能达成这种半抽气的发音方式。 “不要和我分手。”她说,“我收到你的消息,就想回去当面聊的,但是从影视基地离开的时候,却遇到了意外。” 听筒对面没有传来关心的话,短暂的安静后,略显失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这些话等你回来时,我们见面聊吧。” “你不来看我吗?”谢拾青错愕地说。 “……我要上课了,先挂了。” 手机从通话界面退出,病房陷入寂静。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这和她想象中的场面完全不同啊! 钟宁不应该很着急地追问和关心她受伤严重不严重,然后直接原谅她吗? 苦肉计竟然不管用? 怎么会呢,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不对! 谢拾青徒劳地抓住手机,想要把电话拨回去,可助理的手机并没有开视障助手,她根本做不到。 该死! 该死的眼睛! “进来!”她大喊道,“我要出院,给我办出院的手续,安排飞机,我要回风城,快点!” 助理跟她太久,非常清楚自家boss发起脾气来是多么六亲不认不讲道理,她连个磕巴都没打,刚进病房,脚下一转就出去了。 根本就没说什么医嘱要留院观察几天之类的话。 她手里有备用的手机,那个就让它留boss手里吧,现在可不是要手机的时候。 谢拾青熟练地打开视障助手,打开语音播报,重新给钟宁播了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一直响到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 她真的在上课吗,还是故意不接电话,不想和她说话? 谢拾青的手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蹭到了胳膊上的伤口,还是单纯因为心慌。 没道理会是这种反应,她的判断完全错了,再一次! 遇上钟宁,她的猜测推论就全都不准了。 好似站在仅漏出一小块的屋顶上,四面八方全是洪水滚滚而流,举目四顾,没有人烟,没有鸟畜,天地喧闹无比,却只有她一个活物。 惊厥般的恐慌死死扼住了谢拾青的脖子,冷静且得意的计算能力骤然破碎,她的预判错了,她的想法也错了。 这不对,这不应该,没道理……她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脑中翻来覆去地回荡着这几句话,一次又一次回想钟宁挂断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么冷淡。 她听到自己受伤,反应也是很平静的,甚至是冷漠的。 一个平日里语气柔和又轻快的人,忽然用很浅淡的语调说话,无疑就是冷漠。 她不关心我…… 谢拾青怔愣着想,她不关心我…… 她的指尖抖得厉害,仿佛被赤身裸体丢进了雪地里,脸嘴唇也泛着冻过的紫色。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被助理送上轮椅,一路折腾到机场,又抬上私人飞机,谢拾青一言不发。 她闭着眼睛,像个了无生机的人偶,歪倒在椅子里。 不能分手,她要把这件事想办法圆过去,她要让钟宁重新回到她身边,就像以前那样。 不能分手。 飞机落地后,她哪儿也没去,直接就去找钟宁了。 今天华助理只有一个工作安排,就是巡视各大商场,钟宁就跟着她一起。 她很少问话,只是看着,时不时在备忘录里记下一些观察到东西。华助理当然不会只把她当成一个跟班,所有需要解释的地方,她都简短但明晰地说了。 巡视到第二家商场,谢拾青来了。 坐着轮椅,被助理推着,直奔她过来,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刚靠近,眼泪就掉了出来。 她甚至还穿着病号服呢,额头上也贴了一块纱布,胳膊同样被缠着,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像个白色的袜子套在脚上。 电话里听到描述和亲眼见到的冲击是不一样的。 面色苍白如雪的女人缩在宽松的蓝白条纹里,像是笼子里残喘的鸟,雾蒙蒙的眼瞳映出她自己的模样,没什么表情的,仿佛戴上面具的人。 “宁宁……”谢拾青泫然欲泣的,泪水就盈在她的眼眶里。 钟宁往前走了一步,习惯性的,下意识的,她迈出一步,似乎要拭掉对方面上的泪痕,但她立刻停了下来,“……我还在工作。” “我等你结束,好吗?”谢拾青快速接道,“我就跟着你,不打扰你。” 第99章 她是跟着华助理来商场巡视的,后面跟着个谢拾青是怎么回事。 华助理开口:“钟小姐,楼上有一家咖啡厅,隐私性不错。” 钟宁心情复杂地看了谢拾青一眼,后者眼泪汪汪的。她和华助理说了句抱歉,闭了闭眼,走过去亲自推了轮椅,带着她一起上楼了。 谢拾青的助理也识趣地留在楼下,没有跟上去。 咖啡厅的隐私性的确很好,每张桌子之间都有屏风和绿植做隔断,最大限度地切割出一块私密的空间。饶是如此,钟宁还是选择了最靠里的位置。 她不喝咖啡,点了一杯牛奶,服务员的离去,大概是对话开始的讯号。 “宁宁……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谢拾青说,带着一点微弱的哭腔,小心翼翼地,连尾音也是含混的。 多好笑,就好像那个做错事的人是她一样,钟宁本该生气的,但她现在只觉得疲倦,一个在海里挣扎了太久的人,除了累,还能感受到什么呢。 她早就不生气了。 “我没有立场生你的气。”她说。 “你有的啊,你有的!”谢拾青匆匆忙忙地打断她,“是我做错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你听我解释,宁宁,我可以解释的!” 她不应该打断钟宁的话,但更不想听见从她嘴里再说出比这更冰冷的、划分界限的言语。 不等钟宁开口,她就继续自己未尽的辩解:“我是在赌气,对不起,我真的只是赌气。因为你不肯原谅我,我就生气了,我真的很自大,也很自以为是。” “觉得自己已经道歉了,可是你还是不消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一生气就跑掉了。” “所以你冷战。”钟宁注视着对面人脸上新增的泪痕,她的声音比一片柳絮还要轻,“你觉得是我的错。” “不是啊!”谢拾青已经慌了神了,她真恨不得一口气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都倾倒出去,可话到嘴边,她又停住了。 不能说,不可以说,她要瞒下来,不能让钟宁知道。 她要把这件事圆过去。 她哆嗦着,试图去够钟宁的手,指尖刚触到温热的皮肤,对面就一缩,从她的指腹划走。 谢拾青的眼泪霎时间就涌了出来,“是我不对,我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我想和你道歉的,我是想赶紧回来的。” “不要离开我啊,宁宁,不要丢下我。” “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原谅我……我要做什么?只要你说,我都可以,我什么都能做,宁宁……我爱你啊!” 她哭得如此激烈,仿佛要把身体里的水都流干了,面上也浮起一团不自然的潮红,又知道钟宁不想引人注目,就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尽管如此,仍有遮掩不住的低声啜泣从指缝间溢出。 那悔恨是如此清晰明白,泪水又是那么滚烫。 钟宁几乎是被吓到了,她只想好好地把话说开,说明白,而不是面对近乎疯狂的恸哭,听到翻来覆去的懊悔和爱语。 她被过于汹涌的情感扑了一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张了张嘴,原本组织好的分开的话,也被堵在了喉咙里。 实在是谢拾青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对劲。 谢拾青又试图去够她的手,她的手上沾了泪水,显得那么潮湿,钟宁低头去看,正犹豫着要不要躲开,视线却凝固了。 那双一向保养得宜的漂亮手掌上,修剪圆润整齐的指甲,此刻却破破烂烂的,活像是被什么啃过,指尖处还留着破掉的伤口,新鲜的,尚未愈合的。 “这是你自己咬的?” 谢拾青眨着空茫的双眸,完全不知道钟宁在说什么,她沾满泪水的面上是近乎讨好的笑,“宁宁,你牵我的手,是不是原谅我了?” 她这样子根本不正常! ———————— 钟宁(冷淡):我们分手吧 谢拾青(嚎啕大哭)(哭到吐血)(随机吓死一个钟宁):不要分手,我会死掉的! 钟宁(真的被吓到了) 【不是文案剧情呢!还没到,还早,只是浅烧一下】 第42章 这种感受是非常直观的,也是很微妙的。 谢拾青现在的状态绝对是有问题的,说的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注意力也很涣散。 她压根就没听自己说了什么,完全是在自说自话,沉浸在她自己的情绪世界里。 钟宁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把手抽出来,想给齐宛打电话,不管怎么说,她们两个的关系肯定比其他人要亲近一些,又是医生,谢拾青的情况,她肯定能知道点什么。 “不要离开我啊……宁宁,不要丢下我。” 谢拾青抱着她的手不松开,甚至不顾自己还在轮椅上,拼了命的往前够,缠着纱布的胳膊蹭到桌沿也不松手,眼看着一点血色沁透布料,朦朦胧胧地从地下透出来。 钟宁只好别别扭扭地用左手去够挂在椅子右边上的包,她不敢把手抽回来,生怕又刺激到了这人。 电话很快接通了,视频电话,钟宁翻转摄像头,把谢拾青拍进去,“她的样子有点奇怪,你看这个手,我感觉都是她自己咬出来的,齐医生,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齐宛表情凝重,语速飞快:“送她回家,医药箱里有她的药,这是惊恐和焦虑发作了!” 一个普通人,也会有被这两种情绪侵蚀的时刻,但她们决不会用发作这个词去形容。 第100章 骤然得到这个答案,钟宁竟然不觉得非常诧异,就好像在她的思绪尚未整理收束的时候,大脑就默默记下了一切,将那些合理和不合理的部分都存储起来,等着她翻阅总结的那一刻。 “她有心理创伤?” 齐宛:“她当然有!” 具体病因,已经不可考了。 或许是信息素紊乱症导致,生理影响心理,但车祸让谢夫人去世,也是极大的诱因,从那以后,谢拾青的精神状况就极不稳定,她甚至从未好过。 只是和钟宁同居后,信息素逐渐平衡,人也处于一个健康的环境中,药就渐渐停了。 因为吃药,本身就是对身体的一种伤害。 一直到昨天,其实都还是好的。 她还思维清晰地策划苦肉计,是上午钟宁挂断电话,拒绝联络,她的精神就彻底坏起来,飞机上的几个小时,没有得到安抚,病情就发作了。 谢拾青死死抓着她的手,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开,就好似一松手,她就要跑了似的。 钟宁没有办法,只好微信叫助理过来帮忙。 助理赶来的速度可以用飞快来形容,她根本没走远,就在外面的长椅上坐着。 她是跟着谢拾青的老人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上司的精神问题,可她根本劝不动也说不了,这时候要是不顺着她的意思来见钟宁,对谢拾青的刺激更大。 两人一起推着轮椅来到地下车库,就要送谢拾青回家。 钟宁抱着行动不便的她放进车里,自己也跟着上了车,坐到旁边,助理开车,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还非常贴心地升起了挡板。 谢拾青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我爱你”、“我错了”、“别离开我”几个句子翻来覆去地说,不管不顾地往她身上靠。 看到她这样,钟宁也没忍住流了眼泪,说不上是抱怨还是什么,喃喃道:“你干嘛啊真是的……冷战的是你,现在又搞这一出。” 离了咖啡店,谢拾青抽泣的声音就大了一些,可听着还是很低,她有意地在压低声音,强迫自己放低音量。 只有被爱的人才有大声哭泣的权利。 钟宁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句话。 哭泣是为了传达自己的不舒服,是为了引起旁人的注意,得到安慰,这是人类生来最基础的本能之一。 受到关注的幼崽,天生就会靠哀嚎来吸引母亲的注意,让自己获得更加舒适的生存环境。 可要是哭了以后没有人管呢,先天的本能就要为后天的遭遇让路,没有人管,慢慢地就不哭了。 因为知道哭了也没用,或许还会得到斥责,得到谩骂,眼泪就成了一件坏事。 实在忍不住,生理性的泪水就是要涌出来,那就悄悄的、安静的、偷偷地去哭,把这泪水藏起来,只让自己一个人看到。 钟宁觉得好心酸,明明冷战伤得是她的心,出于责任,她还是决定和钟梓暖对上,把自己真正想要的理想生活往后放。 她已经在考虑给两个人的关系,做一个圆满的收尾了。 可谢拾青受了伤不说,现在又哭着喊着求她,哭到病情都反复了,最关键的是她竟然根本不知道谢拾青还有心理上的疾病。 弄得她好愧疚,就像个不合格的女朋友,连喜欢的人有精神创伤都不知道。 但谢拾青这样,她也没办法做到放着不管。 她的喜欢还没有冷却,她的心也做不到漠然。 长叹一口气,钟宁小心地避开谢拾青受伤的地方,把她抱进怀里,让她靠到自己的肩膀上,声音轻柔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缓一缓,拾青,好不好,我帮你擦擦眼泪。” 她的动作比声音还要轻柔,缓缓抚上对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主动释放了一点点信息素,让柚子花的清香在车厢里扩散,去稳定谢拾青的情绪。 “没事了,拾青,没事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谢拾青的耳边低声重复着。 凑的近了,鼻端就能清楚地闻到谢拾青身上的药味儿,她的发丝也是乱糟糟的,伶仃的手腕紧紧抱着钟宁的胳膊不放,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枯枝。 她很少有这样不顾体面的时候,因为浓烈的自尊心,谢拾青但凡要出门,浑身上下都是非常整洁,连发丝都是一丝不苟的,家里有专门的化妆师,负责给她上妆,整理外形,务必要看上去分外得体。 任谁也瞧不出来,这是一个眼睛有疾的人。 她不经常出门,出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或许也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可谢拾青也从来不说,她有什么想法,都憋在心里。 外人只能看到她最傲然、最光鲜亮丽的一面。 可她现在却完全抛弃了这一准则,不管不顾的,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脚上连鞋子都没有。 一向高高在上的人,什么都不在乎了。 钟宁心头颤动,说不出一句重话,也无法开口去说分手的事情。 她怎么能在这个档口,去刺激谢拾青呢。 刚回到谢家,管家就迎了出来,她万年不变的冷静面容终于有了变化,急迫由内而外地从她身上显现出来。 “快送家主回房!” 她身后跟着一个佣人,正抱着医药箱。都说久病成医,管家也多少归在此列,她一看谢拾青的状态,就从医药箱里拿出了对应的药物,又叫人端来一杯温水。 第101章 可谢拾青不喝。 她的眼里没有旁的人,也不在乎自己在哪儿。刚和钟宁见面的时候,还能多少控制自己一下,现在和人挨上了,整个人就完全脱离了现实世界。 眼里只能看到她,耳朵只能听到她,外界的一切变化,已经收录不进她的脑子里了。 管家哀求地望着钟宁,“钟小姐,帮帮忙吧。” 谢拾青现在不再哭了,也许是钟宁的安抚起了效果,但她仍旧紧紧扒着人不放,满心满眼地注视着,不住地小声呢喃,询问:“不会走?不离开我?” 她不顾身上的伤,钟宁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人对自己造成二次伤害,一边应声,一边稳稳地抱着她上楼,想把人放到床上,却没放下来。 谢拾青的胳膊就挂在她身上,怎么也不松开。 甚至因为她的举动,刚停下没多久的眼泪,又一次冒了出来。也不大声地去哭,只是一个劲地往怀里去贴,要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 她的衣襟早就被泪水打湿了,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很快又有滚烫的泪水将它煨暖。 钟宁很想叹气,到嘴边又忍下了。 她现在要是叹气,会不会被谢拾青误认为是对她的嫌弃和不耐烦? 这样一想,她就放弃了把人松开的举动,就这么抱着她一起靠在床上。 敞开自己的怀抱,去搂着她,安抚她,用掌心拭掉谢拾青面上的泪水,用柔软的唇去吻她的额头。 “我不走。”钟宁说,“我就在这儿陪着你,拾青,别怕,别怕。” 她抓过一张薄毯,把两个人一起裹住了,尽量不留什么缝隙,去营造一种安全的空间感觉。 或许有效了吧,又过了十来分钟,谢拾青的情绪就很快稳定下来了,倒不是说她恢复了正常,但的确是不再哭了。 钟宁就说:“我们把药喝了好不好?” 谢拾青顶着一张哭皱巴的脸,是毫无美感可言的。人在痛哭的时候怎么可能好看,她整个人都是红的,眼圈肿得像被谁打过,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贴着皮肤,狼狈地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仍在抽噎,因为哭了太久,虽然此时眼泪没有在流,可呼吸却仍旧断断续续的,一时半刻平静不下来。 钟宁抚着她的头发,从管家手里接过温热的湿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掉她的泪痕,不让干涸黏腻的泪水和汗水停留在她脸上。 那是很难受的。 “拾青,喝药好不好?” 谢拾青缩在她怀里,擦脸的时候,很乖地仰起脸,但喝药的时候,就装作听不到了。 钟宁其实有想到一个办法,假如她说,不喝药就走了,谢拾青肯定会喝,而且是急不可待地去。 但这样做显然是对她精神上的一种逼迫,固然可以让她喝药,可行为上是在雪上加霜。 所以她只是哄着,低声的,柔和的,晨风是如何吹皱湖面,柳絮是如何落在地上,她就用同样轻柔的声音,附在谢拾青的耳边说话。 “你今天吃过饭了吗?”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药是不能空腹喝的,本身就很伤身体,空腹就更伤胃了。 话是问谢拾青的,她的视线却看向助理,助理摇头。不用嘱咐什么,管家就去吩咐厨房,熬一点米粥来。 用锅熬粥很快,只要水开,粥就熬得差不多了。 现在可不是讲究美观的时候,要得是速度,不出十分钟,一碗粥就被端着送了上来。 管家把它分成了好几个小碗,放在一旁晾着。 钟宁从裹得严严实实的毯子里伸出两只手,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勺子。 “啊……拾青,来张嘴,吃点东西,啊——” 时间很短,米粥还是熬得很软,散发着清淡的稻米香气,钟宁端到唇边吹了几下,再把勺子送向谢拾青的嘴边。 喝了一口粥,谢拾青抽噎也停了,仿佛这是什么百病尽消的灵丹妙药,吃上一口,立刻药到病除。 一种狂喜的幸福从天国降临,落到了她身上,使她目眩神迷,周身骤然间迸发出了一种神采,所有的病痛都远离了她,所有的谵妄和惊厥也四下退散,她躺在爱的怀抱里,神情是近乎狂热的。 “宁宁,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她嘴角的笑容不自然地扩大,喜悦不分青红皂白地控制着她的四肢百骸,叫她欢喜地忍不住想要扭动。 “你喂我吃东西,你原谅我了,我们还在一起,是不是?” 她的心脏再一次激烈地跳动起来,根源却同之前截然相反,面上的晕红,也变了另一个含义。 “你原谅我了,宁宁原谅我了,你还爱我……” 钟宁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应答,可这举动比一百句爱语的效力都要强烈。 谢拾青极其安分地喝光了碗里的粥,还主动提出要把药喝了,因为这是钟宁希望她去做的。 药里有镇静的成分,喝了没多久,她就昏昏欲睡起来,眼皮也止不住地向下沓,上眼皮要和下眼皮待在一起。 钟宁一直抱着她,搂着她,神态是近乎悲悯的,心情是复杂难辨的。 一直到谢拾青彻底陷入了沉眠,她才把人放下,盖好毯子。 只是没走,坐到了床边,怔怔地看着人发呆。 管家和助理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剩她们两个。 谢拾青沉沉地睡,窗帘被拉上,只有壁灯柔和地亮着暖光,如同余晖一般,朦胧地洒下来。 第102章 钟宁的胳膊拄在膝盖上,捂住了自己的脸,缓慢地,深深地吸气,呼气。 她真的被吓到了! 只是一个分手啊,分手而已,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没分过手的。钟宁虽然期盼着和亲人一样,有着从一而终的爱情,但她也清楚,这种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光是身边朋友,就有不少分手的例子。 尽人事,听天命,她是很看得开的。能有最好,如果自己什么都做了,却仍旧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这也是没有办法,强求不来。 可没想到,轮到她却有种给天捅了个窟窿的既视感。 谢拾青完全精神崩溃了。 明明冷战的是她,说谎的是她,不分手的也是她。钟宁简直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横贯在她们之间的问题,就如同一条裂谷,缝隙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 谢拾青的问题,固然让这条裂谷上出现一座桥梁,让她们重新有了交流的契机,可钟宁只能心软一时,等到对方的状况稳定下来,她还是要说的。 她不会把问题搁置,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继续过下去。 谢拾青的状态,的确很可怜,也很惨,可钟宁不会把别人的苦难背负在自己身上,也不会委屈自己,去成全别人的快乐。 她的善良和宽容,是建立在自己幸福的基础上的。 何况,谢拾青她…… 钟宁在担忧,她有能力去背负,去承担这样一个人的爱吗? 她的感情太激烈了,像风暴,像雷霆,简直像是文学作品里才会出现的那种人物,她哭的时候撕心裂肺,几乎要把心肝肺都呕出来,摊开到她面前去。 这种狂热的情潮,是她能接受得了的吗? 她只是个普通人,想要过普通简单的生活。玩游戏的时候,看到一个角色又偏执,又漂亮,长在自己的xp上,喜欢也是真心实意的,可那是游戏角色啊,是虚假的人物。 真的有这样的人来到现实社会,旁观的人看了都是要远远躲开,以免她癫狂的情绪影响到了自己,更不要说谈恋爱了。 不稳定意味着失控,意味着疯狂,谢拾青可以不管不顾地伤害自己,那她会不会伤害别人呢。这都是摆在第一位的尖锐问题。 狠狠搓了几下脸,把好好的面皮都揉红了,钟宁也有了一种要被逼疯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不想要伤害谢拾青的,想尽量平和地解决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要怎么办呢…… 谢拾青其实没睡太久,药劲还没过,人就有点昏昏的。 “要喝水吗?”钟宁的声音在她动了一下后就响在耳畔。 可这几个字传进她的耳朵里,却不能让她立刻有所反应,所有的情绪都像是隔了一块磨砂玻璃,变得雾蒙蒙的,耳边的问话又说了一遍,她才慢腾腾地嗯了一声。 一双手抱着她坐起来,又端着一杯水回来,吸管碰了碰她的唇。 钟宁半蹙着眉,看着谢拾青仿佛是一个老旧的仿生人,接不上新时代的讯号,做什么都是迟钝的,慢吞吞的。 她之前的状态很差,现在的状态也绝对不算正常。 精神类的药物,简直是以毒攻毒,她就是吃这些东西,吃了好几年吗? 想到这人每次饭后的一大把药,钟宁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觉得自己很关心谢拾青,可是她的关心也是浮于表面,并没有深入到内心世界里去。 忽然觉得很想笑,两个订婚的人,就连爱都做了很多次了,竟然完全称不上是互相了解。 这是多么貌合神离的一对啊! 她们真的需要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在双方情绪都稳定的时候。 喝了几口水,也说不上是清醒还是没有,谢拾青小小声地唤:“宁宁……” 钟宁没来得及放好杯子,就先伸出胳膊去握住她在空中巡游的手。 两条胳膊组成了一条短短的锁链,把她拴在了床边,让她只能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 但钟宁的神情平静,心情也很平静,她是个做了决断就不会胡思乱想、犹豫不决的人。就让这残存的爱燃烧起来吧,等陪伴谢拾青度过这一阶段,就看这火焰是会熄灭,还是有新的柴薪投入进来。 “你感觉好点了吗?”钟宁摸了摸她的额头。 “……宁宁。”谢拾青只是小声地叫她的名字,牵过她的手去触碰自己的脸,依偎在掌心上,唇边就泛起了满足的弧度。 厨房掐着点做好了晚餐,都是清淡好进食的种类,管家亲自端了餐盘送上来。 她在床头按了几下,竟然拉出来一张小桌板,钟宁此前压根不知道这张床还有这个功能。 她先是喂了谢拾青吃过晚饭,才去吃自己已经有点凉掉的那份。 好在人是有点反应迟缓,迷迷糊糊的,但自己还是能洗漱。钟宁给她擦了脸,又抱着她回到床上。 她以手做梳,一下接着一下顺着谢拾青的长发,浓黑的发丝在指间穿过,绸缎似的反着光,像是搅动了一条墨色星河。 她觉得自己好像那种请来的护工,也不知道是哪点戳到了笑点,钟宁扑哧一声。 她的神态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坦然平和。一个在爱中成长的人,精神内核是很稳定的,就算遇到冲击,也会很快平定下来。 钟宁晚上是在这里睡下的,因为谢拾青依旧要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第103章 一张床,两条薄被。 这张床她以前很想要睡的,现在躺着,竟也没什么感觉了。 说来说去,它也只是一张床而已,她不是想要睡在这张床上,是想和谢拾青相拥而眠。 只是现在感情变了,想法自然也变了。 钟宁这一觉睡得非常安稳,没有做梦,再睁眼的时候就是天亮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一转头,谢拾青正睁着眼睛,脸对着她的方向,两个人离得极近,鼻尖蹭过鼻尖。 钟宁心脏都吓漏了一拍! 就算知道谢拾青看不到,可是被人直勾勾盯着,还是要吓死了啊! 她要气笑了,“拾青,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也不知道。”谢拾青说,“刚刚?现在几点了?” 钟宁下意识地去够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二十。” 她们两个睡得都挺早的,差不多不到九点就上床了。心里算着睡了几个小时的钟宁忽然察觉到不对,“拾青,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好流畅的对话,难道是恢复好了? ———————— 钟宁:刚睁眼就看到一张脸怼到面前,谁懂啊 感谢在2024-07-12 13:23:51~2024-07-18 08:1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月 3个;清乐、uoolong、 ? ? ? 冠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月 57瓶;不眠隐士z、夏日未染dx、阡杕 10瓶;18335941 9瓶;跨越友情 6瓶;爱她就要克制 2瓶;h踢踢、54652775、厝昔、66416593、系宝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有点困。”谢拾青打了个哈欠,就要往钟宁在的地方挪,试图把脸埋进她的怀里。 然后她的额头就被抵住了。 “……你是不是恢复好了?”钟宁狐疑地问。 女人素白的脸上,困意悄悄收了起来,知道自己不能装傻了。 “宁宁,之前的事,是我不对,给我一个弥补和解释的机会好吗?” 钟宁坐了起来,犹豫片刻,“你昨天……” “是一点老毛病了。”谢拾青轻描淡写地说,“只是突发性的,今天就好了,吓到你了吗?我不是有意的。” 没亲眼看到的人,如何能将今天这个镇定的人和昨天那个痛哭流涕的人联想在一起呢。要不是她眼眶还肿着,昨天的事简直就像一场梦。 “但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她抿着唇,一字一句地说,“宁宁,我真的喜欢你,不想和你分开。” “你的喜欢是嘴上说出来的,我却没在你的行动中感受到。”钟宁的话语听起来很平静,就显得有些冷淡,“你既然说喜欢我,又怎么解释之前的所作所为呢?” 谢拾青咬了下唇。 她其实醒得要早很多,并不是才醒,体感估计至少也有一个多小时了,却一直没有动,只是转过头,很小心地、很小心地挪动,蹭到钟宁旁边,去嗅她发丝间的香气和皮肤的温热。 突然崩溃,倒不是演的。有些时候,情绪莫名就会压过临界点,叫她分析,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抽离情绪的做法,谢拾青也很熟练了,可一想到钟宁要分手,她的理智一下就断了线,彻底被情绪俘虏,是没办法进行自我安抚和梳理的。 醒过来的时候,昨天的记忆慢慢回笼,就更加坚定了要钟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的想法。 有宝珠落到自己怀里,难道还要把它扔出去吗,多瞎的傻子才能干出这种事,她虽然也瞎了,可到底也没傻到那个份上。 清醒过来的谢拾青,又恢复了她巧舌如簧的口才。她没有再挤出眼泪当做佐料,昨天的泪水已经够多了,钟宁需要的是一次理性的沟通,需要确切的答复和道歉。 昨天的一切就像一场闹剧,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效果远远超出了凄惨的骨折,为她拖延了一段时间,也成功软化了钟宁的心。 这无疑是她想要看到的场景。 苦肉计还是很好用,虽然钟宁的心比她想象的还要硬一些,但它的外壳仍旧柔软。 既然两个人有了谈话的机会,那她就一定要抓住这条绝无仅有的丝线,顺着它重新攀爬回人间,让钟宁再一次回到她身边。 事不过三,她是没有再重新来一次的可能了。 用带着悔意和自嘲的语气,谢拾青开口:“我是一个蠢人。对于我的赞扬有很多,其中大多都包括敏锐,敏感,把控人心之类的话。谢氏是娱乐公司,这个圈子最是讲究人情世故,我自然也就锻炼出了分辨人心的能力。” “我曾经傲慢地为此沾沾自喜过,觉得人生未来的道路是一帆风顺的,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一场车祸,夺走了生养我的妈妈,这世上唯一一个无条件爱我的人,而我自己也得到了一个永远的教训。” 她苦笑了一下,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钟宁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也许是上天对我的警示,让我做一个谦卑恭顺的人,但我却误解了它的意思。眼睛看不见,生活中处处都是阻碍和危险,它要让我被迫交付信任出去,让别人来为我引路,而我在过激情绪的驱使下,反倒变得更加极端,多疑。” “我没有办法交付信任。”谢拾青哑声说,“这是病态的,是心理上的疾病。” 第104章 “之前你说,要我们互相坦白一件事,那么我现在就要说一件几乎没人知道的,作为坦诚的第一步。” “我患有信息素紊乱症。” 钟宁一下就想到了谢拾青的心理创伤,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思路跑,“信息素紊乱症……?” “它是由体内信息素不平衡导致的,患病的人会变得焦躁易怒,多思多疑,时而失眠,时而嗜睡,还有厌食等等。患这个病的人很少,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甚至算是一种绝症,因为它是无药可医的,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谢拾青低声说:“它让我的精神疾病更严重了。” “我有时候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我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它和大脑背道而驰。而有的时候,受着病情影响,我如临大敌地看待每个人接近我的人,无法自控地提防,就算是关怀和爱,也要反复深思,去猜测,去探究,这是不是别有用心。” “自从眼盲以后,想要借此接近我来占有谢氏的人太多了,我没办法分辨她们是好是坏,也没有冷静的思维去处理,只好都打成坏人,而这样的做法的确是成功了,我守下了谢氏,打赢了这场战争,便把这种扭曲的想法一直贯彻了下去。” “看不到人,就少了一个判断的窗口,在同人相处的时候,就要慎之又慎,而觊觎谢氏的人总是前赴后继,她们从未停过,包括之前的片源泄露,也是我将计就计,知道了有股东和其他公司私下联络,才能那么快就拿到了证据。” “我不敢放松,也不能放松。” 谢拾青哑声说:“我说这些,不是为自己开脱,只是想要把过去的一切,我的心理历程和想法,全都一五一十地坦白出来。” “我知道,不管有再多的理由,我的行为仍旧是错误的,是不可取的,对你伤害已经造成,无法逆转,我真的,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但凡换做一个心肠够软的人,此刻都要为这一通真情实意的倾诉辩白而挂上原谅的旗帜,钟宁自然也不能幸免。 一个没有经受过苦难折磨的人,反倒更容易放大对它们的想象,轻易地就相信了当事人夸张的描述,并付出自己的怜悯。 可钟宁的自爱程度,是远远排在心软前头的,她固然觉得谢拾青的遭遇实在凄惨可怜,但她更爱自己,不想叫自己平白就受了委屈。 理解的话在她嘴里打了个转,从舌尖绕了一圈,就换成了另一番说辞:“那你这次冷战,又是为了什么呢?是后悔之前答应我要彼此坦诚了吗?” 谢拾青红了眼眶,她的嘴唇也颤抖着,仿佛正受着极大的煎熬。 钟宁能看到泪意从她的眼底闪过,可她仰着头,快速地眨了几次眼睛,又把泪水眨了回去。 有时候忍着眼泪,比直接流出来,还要让人心酸。 “我没有后悔,能和你在一起,是我想象过最美好的事情,我怎么会后悔。”谢拾青说,“我是个蠢人,不懂得如何去爱,也不知道要怎么接受爱。” “人人都说我是个洞察人心的大师,可在自己的事情上,我却比最无知的幼童还要令人发笑。我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要取得你的原谅,也认真去改了,还带了松茸回家。可是,你却迟迟不肯原谅我……” 钟宁用平静的目光凝望着她。 谢拾青用手背挡了一下眼睛,深深抽气,过了一阵,才放下胳膊,低垂的眼睫上沾着一点细碎的水珠,折射出微芒,“我做了很严重的错事,一时半刻得不到谅解,是很合理的,可当时的我没想通这一点。你说要离开这里,要和我分开,我真的太害怕了,恐慌让我没有办法理智思考。” “你不亲我了,收回了对我的爱。我真的太慌张了,或许人在理智下线的时候,脑子里总要冒出一些蠢想法。”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就想,是不是因为我在你面前,这个伤害你的罪魁祸首在你面前,才让你一直没办法原谅我呢?假如我走开,你的气会不会消得快一点?” “其实我只是胆小鬼,害怕去面对你冷淡的举止,就好像你真的已经不爱我了一样,于是就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想要远远跑开。” “就像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假装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像是要把自己的心一股脑捧出来,从嘴里吐出的每一句剖白,都是最真情流露的话语,“我真的好害怕,宁宁,我好爱你,不想和你分开。” “有人把死亡当成人世间最大的惩罚,但在我心里,你冷淡的态度比让我死了一千次还要痛苦。” “宁宁,我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罚我吧,骂我打我都可以,我愿意做一切事情来求取你的原谅,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宁宁……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只是不要离开我。” 话音落下,谢拾青又忍不住痛哭起来,身子无力地伏下,埋在被里,发出闷闷地抽泣声。 钟宁被这一通激烈的表白说得心烦意乱,舌头也打了结,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谢拾青是个国王一样的人物,有着风暴一般的个性,她到了哪里,哪里就要为她的意志所行动,不管她走在什么地方,都要不知疲倦地操控和席卷着周围的人和一切事物。 钟宁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人呢,她生命中出现的角色无一不是柔和的,温和的,看照她就像爱护一朵花,一片云,一只自由的飞鸟,她们包容着她,鼓励着她,让她尽情施展自己的自由意志,随便往哪处飞,哪处就是她的港湾与家园。 第105章 因此她一遇上谢拾青,就被这股狂热的力量卷得晕头转向。过分炙热的爱语化作无形的绳索和浓雾,缠住她的双足与翅膀,遮掩她的视线和方向,非要让她降落下来,困在自己的地盘上。 “我……我要想一想。”钟宁艰难地使唤着自己的喉舌,没有一股脑地投降,已经是她意志坚强的表现了。 这个答案,对谢拾青来说有点差强人意,不过,好歹也算是把人哄住了。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神采是充满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宁宁,我一定会好好改正,绝对不让你失望的!” “我们对彼此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这次的问题,也只是矛盾堆积起来的爆发的导火索,真正的原因,就是出自我们对彼此的不信任和陌生。” 钟宁虽然努力硬起心肠,不过快地说出原谅的话,想要看一下谢拾青的表现,再做最后的决定,可是说话的语气,仍旧难免带上软化的意味。 因为谢拾青真的很惨。 一个健全人,走在路上看到身有残疾的乞讨者,第一反应总是可怜和唏嘘,觉得对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飞来横祸,才落到如今的地步。 没几个人会先用恶意去揣摩,觉得这个人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所以被人打断了腿,是活该的。 善良不是人的天性,但它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谢拾青实在太惨,她好可怜,钟宁是受不了别人的眼泪的。更何况她哭得有理有据,肝肠寸断。 不看谢拾青的脸,她的心肠就会硬起来,要是回过头去看她压抑的啜泣,钟宁就控制不住要去心疼。 她是不觉得,谢拾青是在说假话的。 从眼眶里流出的每一滴泪水,都有它自己的意义,它是咸的,是苦涩的,谢拾青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情实意,如何能判定成假话呢。 谢拾青的喜欢多真啊,她骗了自己一次,难道还能骗第二次吗?这念头在钟宁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连个浪花都未能翻起。 谢拾青知道她对欺瞒的态度有多坚决,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我要看到你的改变,你的行动,再决定自己的答案。”她认真地说。 她还喜欢谢拾青,这份感情没有淡去,而喜欢,是和信任挂在一起的。 她不肯轻轻松松地就原谅了她,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补偿,她所遭受的悲伤还没有平息。 泪水和话语是解释的桥梁,只有真正的行动才是悔改的弥补。 “我一定会改的。”谢拾青眼眶里闪动着细碎的泪花,此刻的泪水又像是喜极而泣的,“宁宁,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说一句假话!” 钟宁咽下那句“我相信你”,叹息着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起床吧。” 这个槛目前就是过了,谢拾青边洗漱边想,不枉费她哭得眼睛红肿,就连脸上的皮肤也有点刺痛了。 接下来,就轮到她好好表现。 熟门熟路地打开柜子,摸到修复维稳的面霜,她仔细地给面颊擦了擦。手指碰到面霜的时候,伤口刺痛,她皱了下眉。 一张好看的脸当然至关重要,美人垂泪会让人怜惜,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好在脸长得不错,可不能哭伤了。 收拾好自己,谢拾青软着声音唤道:“宁宁……我,我自己换不了衣服。” 她的声音还有一点哑,也是昨天哭了太久的缘故,并没有刻意遮掩,就要哑着嗓子说。 把能利用起来的通通都利用上,以此来获取钟宁的怜爱。 钟宁没有多想,毕竟她胳膊受伤,腿上还打着石膏,的确是不方便自己穿。 她拿了一条睡裙走进卫生间,谢拾青就坐在梳妆台面前的小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面,显得又乖又可怜。 “我拿了一条睡裙,白色纯棉的。”钟宁说。 她把裙子放到谢拾青怀里,去解人上衣的纽扣。两人情浓时,衣扣也解了很多回了,只是没有一回是像现在这样心如止水的。 以她俩现在的情况,以谢拾青的情况,她要是还想着那事,成什么啦? 衣扣被解开,钟宁小心地托着人的胳膊,帮她把上衣脱了下来。 如白瓷般细腻白皙的肌肤上,有不少青紫,都是磕碰的。谢拾青的皮肤嫩,又容易淤青,这痕迹在她身上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身上有,胳膊上也有,钟宁又看了看,觉得不像是磕碰的,或者不单是磕碰的。 很多淤青都很小,数量还很多,她还在手腕上看到了咬痕。 钟宁沉默。 身上的这些,或许是掐出来的。 她隔空碰了碰,轻声说:“我去拿药油给你揉一揉吧,这样淤青能好的快点。” 说起来这药油,还是前两天她遭了谢拾青一个肘击时,医生带来的。 她从谢家搬走的时候并没有拿。 她去拿了药油回来,谢拾青还在椅子上坐着,老老实实的。 钟宁在掌心里喷了一点,用手心捂热了,才按着涂到那些淤青上,轻轻用手心揉开。 “痛的话,也忍一忍。” 深色的药油一股刺鼻的药味儿,给皮肤也抹上一层辛辣的油光,她低垂着眼眸,视线专注,指腹按揉的力度仿若一缕升腾的烟气般轻柔。 “不痛。”谢拾青说,相比之下,她的声音饱含了幸福的喜悦,指尖小心地攥着钟宁的衣摆,“宁宁吹吹我就不痛了。” 第106章 钟宁好想说一句你想得美,话到唇边却化作一股气流,轻飘飘地落到了人淤紫的皮肤上。 涂好药油,她洗过手,又把白色的睡裙带走了,换了一条黑色的回来。其实这睡裙不论是什么颜色,沾上药油,就会成为一次性的,但钟宁还留着普通人勤俭的习惯,觉得白色不好洗,黑色好洗。 谢拾青不常穿黑色的衣服,这件半袖的睡裙很长,长度到脚踝的位置。 衬着她的肤色更是苍白,她空洞的眼眸半阖着,眼下的两颗小痣便如两个小小的漩涡,像是开在深谷的一朵幽兰,静谧又神秘,牵引着人的视线。 钟宁抱着她坐上轮椅,又推她下楼。 ——现在谢家有了两个轮椅了,如果出事,她们可以一人一个。 有点像地狱笑话,钟宁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一句,就快速把它掐灭了。 早饭是清淡的小米粥,简单吃过以后,早就等着的家庭医生走上前来,为谢拾青换一下胳膊上的药,还有额头的伤口。 钟宁在旁边得以趁此机会,看到纱布遮掩下的伤口究竟是何摸样。 谢拾青虽然计划着用一出苦肉计,但摔的地方全看天意,正好是绿化带旁边,水泥的围栏凹凸不平,绿化带的灌木同样坚硬,若是穿着厚衣服还好,最多只是被硌几下,但天气炎热,她穿的是轻薄的裙子,能遮挡的地方实在有限,布料又薄。 因此这胳膊先从树枝上刮过刺过,又借着摔到的冲力在地上狠狠往前滑了一段距离,形成了差不多十来厘米的一道宽大伤口,最外层的皮已经完全破损了,露出鲜艳的红肉,看上去血肉模糊的。 钟宁只是打眼一瞧,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得多痛啊! 她身体上遭受过最痛的事情,是打疫苗。 像这种惨烈的伤口,虽然论起严重程度,完全比不上骨折,但视觉冲击可要大多了。 钟宁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谢拾青上药的时候一点波动都没有,就好像这条胳膊不是她的,是别人的假胳膊,反倒是钟宁在一旁又是抽气又是低呼,还用手把眼睛遮住,只露一条缝。 她连惊悚类的影片都不看,平时只看动画片的,这个场面已经有点限制级了。 一边抽气,一边又忍不住心疼。 心疼这个伤,心疼谢拾青。 她没有受过伤,吃过苦,才觉得这样的伤口难以忍受,谢拾青又是经历过多少肉体上的苦痛,才像现在这样毫无感觉,不闻不问的呢? 钟宁不知道。 谢拾青尽管说了自己受到病痛折磨,精神也有了创伤,可若不是真的经历过昨天近乎癫狂的一面,谁能相信在她身上,竟然压抑了如此剧烈的崩溃。 或许是因为她平时看起来太游刃有余,以至于那些落到别人身上足以摧毁一切的折磨,也显得像是轻描淡写的小事。 这是个惯于把痛苦咽下的人。 吃过早饭,钟宁就要去上课了,她已经请了一次假,实在不好再请一回。 谢拾青也很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学业自然是很重要的,她坐到轮椅上,亲自送钟宁出门,在人上车前执起她的手,近乎虔诚地吻在手背上。 “宁宁,我会好好在家休息,等你回来的。” 钟宁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 上午的两节课结束,有一段休息时间,傍晚还有一节课,她正想着要去哪儿,是去看望谢拾青,还是去钟氏公司。 犹豫间,忽然耳边传来了很熟悉的声音,是轮椅在地上行走的摩擦声。 一个回头,谢拾青被保镖推着就朝她过来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宁宁,你怎么从家里搬出去了?” ———————— 钟宁:好似曾相识的画面! 第44章 一个坐着轮椅的人,走在路上总要引起旁观,不是恶意,大多只是好奇,就好似公园里看到有人手中拿了个氢气球飘着,也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而谢拾青的容貌实在出众,细腻纤弱,活脱脱一副病美人的模样,自然就更吸引视线了。 钟宁可不愿做了八卦的女主角,她快走两步,一下捂住了这人的嘴,“有话不要在这里说。” 说着就抢走了保镖的位置,推着谢拾青快步往出校门的路上走。 没走两步,手上就传来湿润的触感。 她弯下腰去看,轮椅上的人眼里噙了好大的两汪眼泪,像星子似的一颗颗往下落。 倘若哭泣也是一种需要锻炼的本事,那谢拾青无疑是最登峰造极的那一批。 哭也要讲究美,要眼眶微红,眼泪要大颗,要干脆利落地滴,还不能有鼻涕,要美观。 最好的哭戏演员,才能做到哭起来如同清荷滴露,我见犹怜。 谢拾青虽然不是娱乐圈的演员,却也是深谙此道。 在情绪稳定理智在线的时候,她是很会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的。 钟宁从未见过有人这么能哭,倘若眼泪也是一种武器,那么它一定是这世界上杀伤力最强且最无形的一个。 她张了下嘴又闭上,其实早上就想说,自己已经搬出谢家了,只是看到这人期期艾艾地模样,又把话忍了下去。 反正管家也一定会告诉她的。 “我昨天搬走的。” 本着坦诚的态度,她说,“我认为你的不回复是对分手的默认,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理由再住在你家呢。” 第107章 “我不是……”谢拾青拽下她捂着嘴的手,颤抖着吸气,“我不是要分手……” “我知道……” 钟宁的话只说了个开头,就被急切的谢拾青惶惶地打断了,“你搬回来,宁宁,那你搬回来好不好?” 诡异的一阵沉默。 “我觉得,暂时分开是比较好的处理方式。”钟宁的话声音很轻,包含的态度却很坚决。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分开,宁宁,难道你还在怪我吗,你在埋怨我,生我的气吗?” 谢拾青的唇上也没了血色,发苦地哆嗦着,话语里充满了心碎和哽咽,“我知道错了啊,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说要再给我一次机会的,宁宁,不要走,不要和我分开,我受不了这个,我真的受不了这个!” 钟宁急忙解释:“不是,你听我说……” 谢拾青就像是耳朵坏掉了,或者只能接收她想听到的声音,依旧不管不顾地哭喊,“我爱你啊,宁宁,我不能没有你,你要是真的要走,就先把我杀了算了!” 眼看这人越说越激动,分贝也在不断提高,有好奇的同学已经把目光投了过来,钟宁心里一横,直接把她的两片嘴唇捏住了。 谢拾青:“唔唔……!” “你急什么!”钟宁厉声道,“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谢拾青被她吼得哆嗦了一下,眼泪又开始流了,活像个小媳妇似的。 钟宁简直无话可说,一时间不知道该先生气还是先苦笑。 她长长叹气,感到一种不可抗力的头痛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我搬出去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她推着谢拾青走到树林里,挑了一块阴凉又僻静的地方,语气和缓地解释道:“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分开住也是很好的选择。” “我们的关系,完全是混乱的,一团乱麻,进展太快就是会留下许多隐患。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俗话说破而后立,正是这样。” 钟宁诚恳地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建立信任和沟通的桥梁,慢慢来,就暂时先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去认识,去交往。” 谢拾青还在呜呜地小声抽噎。 钟宁:“……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怎么想又有什么必要。”她泪眼婆娑地说,“我想要你回来住,难道你会听我的吗?” 钟宁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谢拾青委委屈屈地小声控诉,连抱怨的话都不敢说太大声音。 钟宁心虚地左瞄右瞄。 “你现在住在哪儿呢?”轮椅上坐着的人勾勾缠缠地拉她的手指,“你不愿意回别墅,我虽然心里不舍,却也没有办法,可你总得让我知道这个吧?” 一番话说得委屈至极,比嘤嘤叫的小狗还要让人心软。 钟宁只得告诉了她自己现在的住址。 是一个离学校比较近的小区,地铁只有两站地,开车十来分钟也就到了,上学的话比住别墅要方便很多。 是原身购置的一处房产,正挨着公园,打开窗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和摇曳的莲花。 钟宁翻了翻原身名下的房产,就选中了这个,方便又清静。 “我们能一起吃午饭吗?”得了地址,谢拾青总算慢慢消停下来,她知道钟宁是个坚决的人,已经做下决定,是无论如何都更改不了的。 索性不继续在这点上胡搅蛮缠,把眼泪停住了。 借着钟宁对她怜惜的余韵还没过,她成功得到了一次午餐约会。 钟宁说:“正好附近新开了一家店,我还没去吃过。” 谢拾青抿了下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出口的却是同意的话。 为了彰显自己的确积极改正的态度,去餐厅的路上,她主动问道:“我们要怎么重新认识呢?宁宁,我不懂这个,你可以教教我吗?” 钟宁很乐意解答这方面的问题,“就是像交朋友那种,先聊聊天,慢慢深入了解。” “我没有朋友,也没交过朋友。”谢拾青垂着头,咬着下唇说,“不知道要怎么做。” “你一个朋友都没有吗?就是可以倾诉心事,互相包容帮忙的那种真心的朋友?”钟宁惊讶反问。 “……母亲教育我,所有的人都是可以利用和使唤的对象,我从出生后的每一天,都在学习如何做一个掌权者和操控者,这样的人,不需要朋友。” 谢拾青眨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眸,面上的神情也是空洞而茫然的,“母亲说,朋友是软肋,是弱点,我们不需要弱点,如果非要选一个,那么,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朋友。” 她像是懵懵懂懂的雏鸟,刚从巢穴中被赶出来,骤然拥有了整个广阔的世界,朦胧中觉得自己好似失去了什么,又不确定。 殊不知自己失去的,正是可以避风的家园。 也是啊,倘若她有一个能够交付心事的朋友,也就不会变成现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钟宁说。 “你不会觉得我很笨吗?”谢拾青闷声闷气地说,“我在这方面一窍不通,什么都不懂,一定会闹出很多笑话。” “如果做朋友也有标准,我绝对是最差劲的朋友。” “没关系啊,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我们现在知道的一切,不也是一点点学习来的吗?”钟宁温和地笑了,她握着对方的手,干燥的掌心仿佛能传递无形的能量。 第108章 “就让我来做你第一个朋友,但我相信,我绝不是最后一个。” “宁宁……你真好。”谢拾青看起来又要哭了。 “我并没有做什么呀,正相反,你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钟宁轻轻拨开她面上被风吹乱的发丝,“你刚刚说的那些,就是倾诉自己,让我来了解你啊。” “那我能得到一点奖励吗?”谢拾青微微仰起头,小心试探着说。 钟宁无奈地笑了一下,她思考了一会儿,看着人越来越忐忑不安,最终还是弯下腰,在人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只有这个。”她小声警告道,“别的没有。” 这还是考虑到,重新确立认知的过程中,积极的鼓励和反馈是很有必要的行为。 谢拾青有点欲求不满的失落,过了一会儿,又摸了摸自己被亲到的地方,露出傻乐的表情,“宁宁,我好爱你啊,你怎么这么好……” 她本来是很不想把爱挂在嘴边,显得自己好像恋爱脑一样,但这点顾虑和钟宁真的要分手比起来,就完全不算什么了。 倘若只是表现出缠人的一面,就能让钟宁留下,她可以立刻变成这个世界上最胡搅蛮缠的那一个。 可以整天说喜欢啊、爱啊,把它们挂在嘴边,从早上说到晚上。钟宁想要直白的表现,那她就是这个宇宙最热情的人。 这幅表现,要是换个人来做,要么显得傻,要么显得油,但谢拾青过分出众的样貌完全避过了这些陷阱,而钟宁恰好又是吃这套的。 唇边就提起了一点点弧度。 这段重新认识期,就是钟宁想要的考察期了。 谢拾青伤害了她的感情,她自己也受到了伤害,勉勉强强也算是扯平了,钟宁不会忘记这件事,但她也忍不下心去对谢拾青做些什么,这个人已经自食苦果了。 钟宁没什么恋爱经验,这是她认真思考过后,想出的解决办法。 两个人既然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对这件事,也算是起到一点冷静的作用。 用过午饭,谢拾青就要回家去打针了。 两个小时不够去钟氏走个来回的,钟宁想了想就回到学校图书馆的自习室,把作业给做了。 期间又收到了谢拾青的消息,【宁宁,我要打三个吊瓶,这是管家帮忙拍的照片,你看,都好大一瓶,要打好久啊,想你】 【嘴巴苦苦的,宁宁亲亲我就不苦了】 【宁宁,假如作业题遇到困难也可以问我哦,我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呢】 【你下课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吗】 …… 天地良心,谢拾青以前从来没这么多话,她和钟宁仿佛掉了个个,明明钟宁自己才是那个主动的。 这大概也是一种好的转变吧,爱情里如果只有一个人主动,那是完全失衡的。 钟宁一一回了消息,在下课放学的时间,遇到了守在教学楼楼下的谢拾青,怀里抱着一支淡粉色绣球,只有一支。 如细蕊的花瓣层叠簇拥着,挤挤攘攘地挨在一处,一只手握着翠绿的花茎,手的主人正微微侧着头,耳朵朝向教学楼门口的方向。 她在听我的脚步声吗? 钟宁有些时候,真的觉得谢拾青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如果只看她在别墅里的行动,完全不会认为这人眼睛有疾。她的一切行为,都太流畅了。 住进来一段时间后,她才明白,别墅的所有摆设是全然不会变的,而谢拾青记下了所有房间的构造,记下了通往每个地方的路线和步数,所以才显得那么神奇。 别墅铺了很多地毯,大家走起来都没什么声音,可谢拾青每次都能分辨出是她。 起初,钟宁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同,可她不用香水,最多也就是沐浴露的气味,贴在皮肤上闻还差不多,离了一段距离也能分出来,人的嗅觉有这么灵敏吗? 后来谢拾青说,是记住了她的脚步声。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脚步声。 可现在,她们在嘈杂的室外,正值下课人多的时候,谢拾青还在试图从拥挤的人潮中,分辨属于她的声音。 多么悲哀啊……倘若她的视力完好无损,这些苦难都不曾落到她身上,她会成为一个和现在截然不同的人。 钟宁感到惋惜。 或许这世上本就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事情,一个人倘若得到了什么,那命运必然要在另一个地方夺走什么。 她调整了一下背包的肩带,快步朝谢拾青走过去,想让这幅画面在视网膜里停留的时间尽量缩短一些。 在距离谢拾青尚有两步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了,“宁宁,是你吗?” 钟宁心情复杂,“是我,这都被你认出来了。” 谢拾青就难掩神气地翘了翘嘴角,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把手往前一递,“给你花。” 饱满的粉色绣球被送了出去,钟宁低眸,就看到握着花茎的那只手上,几乎五指都缠着创可贴,放在轮椅上的另一只手也是一样。 手背还有针孔留下的青紫,和鲜艳的花束一对比,显得更可怜了。 “这是我从花园里摘的。”谢拾青说,“管家和我说绣球开了,我就想着,你要是看不到多可惜啊。” “这是我随机选的一朵,还不知道它是什么颜色呢。” “粉白色的,很好看。”钟宁将花接了过去,不期然发现花茎早就被捂热了,“我也很喜欢,谢谢你,拾青,花很漂亮。” 第109章 “你喜欢就好。”谢拾青红唇微扬,弧度又明显了许多。 “宁宁有想好晚饭去哪里吗?” “还没有。”钟宁沉吟了一会儿说,“中午是我选的地方,晚上就你来选吧,一人一次才公平嘛。” “这样的话,我们可不可以……去你的家里用晚饭呢?”谢拾青就有些为难地咬着唇,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吐露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内容,“我现在的样子,去餐厅有些不方便。” 钟宁恍然明悟。 谢拾青还坐着轮椅呢,以她高自尊的性格,能坚持出门,要人推着来学校已经是很勉强自己的表现了,之前穿着病号服到处跑,那是精神失控,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 现在理智回归,她会觉得出门用餐很难接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她中午还陪自己去餐馆……难道是物极必反到连拒绝都不敢说了吗? 钟宁心下懊恼,觉得自己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实在有点对不起她。 “那就回我家吧。” 谢拾青果然松了口气。 “可是我不会做饭,我们点外卖吗?”钟宁说。 “可以吗?”谢拾青微微歪着头,央求似的问。 钟宁揉了揉额角,“你不要这样啊。”她苦口婆心地说,“如果你有想法和需求,正常提出来就是了,不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迁就我。” “可是……我想要让你开心,不想让你不高兴。”谢拾青低垂着眼眸,“我是做错事的人,想要征求你的原谅,讨好你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而且我不会觉得委屈了,我喜欢宁宁,宁宁高兴,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这是我心甘情愿要做的。” 听了她的说辞,钟宁说不出话来。 从逻辑上讲,做错事的人就是需要作出补偿的行动,而喜欢一个人,想要让对方开心,也是合乎情理的。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钟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说她现在就不怪谢拾青了?那是不可能的。 不等她理顺脑子里的思绪,谢拾青就掏出手机,凑到她身边,“宁宁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可以现在点,送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呢。” 钟宁刚要理清的线头被她打断,掉回了乱七八糟的线团里。 吃当然是人生头号大事,谢拾青还在一旁不断介绍一些餐馆的招牌美食,说这些菜肴的口感,听得她完全想不了其它事情。 “那就点这家吧。” 小区是有电梯的,不过入户门那里有一个门槛,轮椅要过去就有点难了。 钟宁没想太多,俯下身弯腰直接把谢拾青抱了起来,保镖就跟在后面自动自觉地抬上轮椅,一起进屋了。 把轮椅送回屋里,她转头就下了楼,钟宁一回身的功夫门都关上了。 好吧。 谢拾青身边的人都是极有眼色的,那种呆愣愣的人在她手下待不过一分钟。 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钟宁的房间其实还没收拾完,她本来是计划昨天晚上把行李都整理出来,但是被谢拾青给打乱了。 这是个小跃层,楼上楼下都有卧室,面积很大,论视野自然是楼上更好,不过她还在犹豫,因为来回走楼梯怪费事的。 因此两个行李箱都摆在客厅,一个已经打开了,洗漱用品被拿了出来。 钟宁把谢拾青放到沙发上,就把行李箱合上,两个一起推到了角落,免得大咧咧放着碍事。 “要不要喝水?冰箱里只有可乐和雪碧,还有酸奶。” 她还没来得及采购呢,这是之前顺手从楼下超市带的。 谢拾青在沙发上坐着,莫名显出一种拘谨来,这个环境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空气中弥漫着不熟悉的气味,沙发上罩着一条摸起来有些粗糙的带着花纹的布巾。 钟宁的声音时远时近,她只能不断转着头,像向日葵追寻太阳似的,专注地聆听对方发出的任何细碎的声音。 “一点水就可以了。”谢拾青说。 在等待钟宁洗杯子倒水的间歇里,她回忆了一下自己今天所有的言谈举止,在心中默默估量了一番。 非常好,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很可怜,很完美。 短时间内历经了两次分手的危机,谢拾青已经充分地感受到了钟宁的决绝。认识的人都觉得她才是那个自我的人,可她却觉得,钟宁的自我还要凌驾于她之上。 她是一个坚固的圆,完美无缺,绝不会有被外力破坏改变的可能。 自己纵然可以鼓动唇舌,利用言语的魔力,去影响她,但绝不能妄图去改变她,让她为自己的意愿让步,这样的后果,谢拾青已经充分体验过了。 她不能说全部的真话,钟宁在知道自己利用她的真相后,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可她也不能说全部的假话,真正的谎言迟早会有戳破的一天,任何和钟宁相关的虚假信息,一旦产生了现实的影响,都会被她捕捉。 因此,谢拾青决定真假参半地说。 过往的事实是真的,心情和想法是假的。 可谁又能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呢,就像她说的,她没有朋友,没有一个人通晓她的所有感受,过去的一切对她究竟造成了什么影响,还不是只凭她自己一张嘴去说? 她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可怜人,一个被痛苦包围的、被命运折磨与嘲弄的可怜人。 第110章 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掩盖掉她性格中过分激烈的那部分,为它们加一个情有可原的滤镜。 眼泪自然是最方便的一个工具。 钟宁带着水回来,半杯温水,她先是执起谢拾青的手,牵着她握上杯子,握住了,抓稳了,才松开自己的手。 谢拾青喝了两口水,等钟宁把杯子接过去,就小小声地说:“宁宁,你可不可以过来坐?” “……我自己一个人有点不习惯。” “可以啊。”钟宁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就坐到了她旁边。 “可以牵着手吗?”谢拾青又放软了声音问,“不可以也没关系,我就是……这里我没有来过,就有一点点心慌。” 她咬着唇,面上露出不安和哀求的神色来。 她看不见啊。钟宁心想着,忍不住一再心软,把手递过去让她抓着了。 ———————— 说一个题外话,这本有番外哦,而且我已经想好写什么了,嘿嘿嘿,饱饱们可以猜一猜,有两个番外哦! 第45章 谢拾青珍而重之地握着钟宁的手,就好似捧了全天下最宝贵的事物,要发出一些很不体面的叽叽咕咕声,还试图把这只捧起来啵啵啵地吻。 然后她就被钟宁再次捏住了嘴唇。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太麻人了! 饶是钟宁觉得自己已经是非常喜欢贴贴的那一类,也受不了谢拾青现在的表现。 后者只能不情不愿地把手放下,握在手里攥着,捏着,像小孩子得到了最喜欢的橡皮泥,翻来覆去地揉。 钟宁只觉得这手都要被揉成馒头了。 “宁宁,你之前怎么在商场啊,还是和华助理一起的。”谢拾青忽然问道。 “我和母亲说,要去竞争继承人的位置,她让我每天下课后有空闲的时候,就去跟着华助理。”钟宁如实回答,“我们是在巡视商场。” “这不单是因为曾经答应过你,作出承诺,更是为了我自己。” 为我的良知不受毒害,为我的内心不受谴责。 钟宁发誓要做个问心无愧的人。 她也并不是想要钟家继承人的身份,只要让钟梓暖失去竞争力就好了,她想要这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再不能兴风作浪。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钟家主能再生一个孩子,重新培养一个继承人,反正她现在正值中年,还有大把的时光。多如繁星的财富能带来令人震悚的权势,它能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吗? 钟宁不知道,她也没有亲自试验的打算。 每个人都有自己追逐的理想,而她的理想,不在金钱堆里。 “原来是这样。”谢拾青得了答案,若有所思。 下一瞬,她倏忽一下想起在订婚宴的时候,自己趁着哭诉对钟宁说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没关系的,你只要把所有的事都交给我来做就好了,宁宁,我会帮你的。 她当时觉得钟宁……脑袋不太灵光,有种未经污染的纯天然,所以说话的时候,是没有顾忌太多的。 现下回想起来,才发觉这句话里究竟埋着多大的雷。 钟宁发觉了吗?还是没有?还是忘掉了? 但是她不能去问,问了就露馅了。 可假如钟宁问起来怎么办? 谢拾青下意识地想要去咬自己的指甲,抬手的时候指尖一错,创可贴彼此摩擦,让她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问起来……问起来就说,她当时也是被情绪操控,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 外卖员按响了门铃,让这个话题就此结束,谢拾青狠狠松了口气。以后还是少提这方面的事,免得被钟宁想起来。 送来的食盒摆了一整张桌子,钟宁把谢拾青打横抱起来,稳稳放到椅子上,“等一下哦,我把餐盒都打开。” 还要给她夹菜。 这就是谢拾青想要的,她看不到啊,自己怎么夹菜呢,只能让身旁的人帮忙。 这样就好像,钟宁依旧很关心她,爱护她一样。 吃饭的时候,聊几句看似很没营养的这个菜好吃,那个菜什么口感,日常生活的温馨之处,不就在于这些简单的话吗。 吃过饭以后,钟宁把桌子收拾了,房间内就只有那些琐碎的声音。 这个时间,她们从前会做什么呢? 有时候,钟宁会邀请她去花园里走一走,散散步,说些在校园里发生的趣事,讲那些教授们精妙绝伦的比喻,讲农学院时不时跑出来的动物们,讲晒太阳的猫,讲一片落下来的花瓣。 从她嘴里说出的话,都好似镀了一层名为欢乐的柔光,再稀松平常的小事都变得有趣起来。 谢拾青深知,不是这件事本身有多么有趣,而是钟宁善于发掘的眼睛和天性乐观浪漫的灵魂,为它们赋有了新的光彩。 她以前是有些不屑一顾的,尽管耳朵听着,嘴巴里做出了有效的回应,可心里却不太在意。 多么无聊的事,有什么说的必要,要不是为了让她当好棋子,她才懒得听。 这是何等的自大与傲慢,又是何等的盲目与无知? 她曾经坐拥宝山,还以为是瓦砾,现在宝山和瓦砾都空了,留给她的只有一地虚无。 谢拾青才知晓自己究竟错过和失去了什么。 而现在,钟宁在收拾东西,她没有说话。她是个宽容的人,愿意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可不代表她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了,放下了。 第111章 谢拾青深知自己还没有从绞架上下来,只是套住脖颈的绳索松了松,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但赦免的旨意并未降下。 绞尽脑汁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的那个人,变成了谢拾青自己。 可她抓心挠肝地想了半天,竟想不出自己能说些什么。 钟宁有一双浪漫的眼眸,能发现生活中每个微小的闪光点,可她没有。 她只把每件事、每个人粗暴地划分为有用和无用两种。既然是以充满利益和评判的目光去看待所有事物,那就绝不会发现它们本身蕴藏的美。 就算想编也编不出来。 谢拾青能编造苦难,编造痛楚,但她编造不了任何美好的东西。 还是钟宁打破凝固的空气,“你要记得每天陪松茸玩游戏,她喜欢扔飞盘。” 她哪还记得狗的事!早就把它抛在脑后不知道多远了。 这个时候是肯定不能说真话的,谢拾青点着头说:“我记着呢,只是松茸今天好像不太开心,我出来的时候,它也无精打采的。” 钟宁惆怅地抿了下唇。 她很喜欢猫猫狗狗,更不要提松茸是个聪明又贴心的小狗,若要问从谢家搬出来,她最舍不得什么,必然是松茸无疑。 可它是谢拾青买的,是她的狗,钟宁不能带走。 “你多陪陪它就好了。”钟宁说。 她的语气比闷闷不乐的松茸还要无精打采。 谢拾青捕捉到了这种变化,当即就有一个想法从她的心里浮出来。 “我也很想它,你现在不在家里,我要是不经常看顾着,它肯定要很孤单。”谢拾青幽幽地叹气,“我记得训犬师说边牧是一种很敏感的狗狗呢,需要主人多陪的。” “现在也很晚了,不然我先回去吧,也不知道松茸有没有乖乖吃晚饭。” 钟宁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态度是相当积极地送她出了门,看着保镖把车开走,还要殷殷切切地叮嘱她:“给我发几张松茸的照片。” 谢拾青满口答应着,笑容在车开走后立刻就垮了。 她竟然都还不如一条狗! 心里愤愤的她拨通管家的电话,“给我买下钟宁旁边的楼层。” 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就山啊。 比起和钟宁分开,新居所的不方便根本排不上号。 等人走后,钟宁就把行李箱拖出来,把里面装的东西都拿出来收拾好了。 不过很多衣服叠起来放就压出褶了,最好买个挂烫机熨一熨,明天怎么说都得去商城逛一圈。 房子是有请钟点工定时打扫的,倒省去了清洁的功夫,不然钟宁真得直接累趴下。 第二天课程一结束,她就直奔商场,开始选购自己要的东西,大多是一些小物件,比如室内香薰,吹风机这些,不是非要用,但有了会更好的东西。 这些小物件,自己能带,她就装上带走了,大一些的电器类就让店家送货上门。 超市也是必须要逛的,她的冰箱空空如也,急需要零食和水果来填满它。 钟宁耗费了一整个下午的时光,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小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电梯时,猝不及防看见个熟人。 谢拾青,还带着松茸一起! 小小的边牧正到了抽条的时候,每天多多地吃肉,也不能长胖多少,变得尖嘴猴腮起来,细长的一条。 小狗不觉得自己有尴尬期,长丑的时候,它的心里只有主人,见到钟宁,嘤嘤叫着就冲了过来,围着她打转,还汪汪地叫,很是激动。 钟宁放下手里的袋子,伸手要摸,松茸狗头一偏,依旧冲着她叫。 成,这是发脾气,生气呢。 “宁宁,这么巧,我正要下楼去遛狗呢。”谢拾青坐在轮椅上,身后跟着一个保镖,还是熟悉的那位。 钟宁瞠目结舌:“你遛狗从谢家遛到这儿来?!” 谢拾青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宁宁,我现在在你楼上住了,今天刚搬过来。” 钟宁目瞪口呆,忽然有种这人说了外星语的错觉,只得鹦鹉学舌似的把人的话重复一遍,意图让大脑吸收尽里面的内容,“你说你搬过来了,住我楼上……” 谢拾青的唇边泛起一点欢喜的弧度,她的话也如花蜜一般甜蜜,“对呀,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这个世界真是梦幻啊…… 钟宁正呆滞的时候,谢拾青又说:“我知道宁宁平时很忙,白天都没什么空闲,又要忙学业,又要学着处理公司的事务,那晚上的时候,晚饭以后,我能不能来邀请你一起遛狗呢?” “松茸是我们共同的宝贝,何况你也看出来了,它喜欢你要比喜欢我多多了,你不在家里的时候,它又是发脾气,又是呜呜叫唤,我可受不住了。” 她用央求的口吻说:“你要是不忙,就多陪陪它吧,松茸真的很想你。” 这话要是说谢拾青自己的,钟宁尽管会有点心软,可她松口软化的概率实在不高,可主人公成了松茸,钟宁的防线就立刻溃败了。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她立马就答应下来,“好啊好啊。” “你等我一下,我先回去把东西送上去,马上就下来。” 谢拾青深谙打蛇随棍上的精髓,红唇弯弯,“那我们就陪你一起上楼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 “松茸好不容易看到你,现在可拉不开它。” 第112章 变戏法似的,她从包里掏出一块零食饼干,心形的,差不多有半个掌心大,“宁宁,你要不要给它喂点吃的,或许它就消气了呢?” 钟宁朝她投过感激的一眼,接了饼干,正好电梯开了,她只好先把饼干放兜里,拎着买的东西出来。 这是一梯一户的布局,所以她出来以后没着急开门,把东西放下后,先从兜里再把饼干拿了出来,撕掉包装袋,蹲下身,冲着松茸咧嘴笑。 “松茸宝贝,过来吃饼干呀,来呀来呀。” 松茸斜了她一眼,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钟宁只好蹲着蹭过去,把饼干递到小狗嘴边,它闻了闻,才纡尊降贵地吃了,刚吃完就被她一把抱住,啵啵啵亲了好几下,松茸这才咧开小狗嘴笑了。 “好宝贝!好宝贝!”钟宁抱着小狗头一顿乱亲,嘿嘿傻乐。 谢拾青唇角噙笑,她虽然看不到,可只靠听的大概也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泛酸,甚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要是钟宁和松茸一样好哄就好了。 可惜,这只能想想。 时下人常说,先爱上的人是输家,可谢拾青却认为,不分先后,爱得更深的那位才是。 瞧她从前对爱情的态度,是何等超然与傲慢,对这种情感嗤之以鼻,觉得深陷爱情里的人,都是疯子,是傻子。 现在,她就做了这疯子、傻子,还甘之如饴,心甘情愿,谁要是嘲笑她,她不仅不在意,还要反过来去讥笑那人,因为她不懂爱情的美好之处,是个见识浅薄粗陋的井底之蛙。 就像此刻,钟宁对着松茸尽情亲近,夹着嗓子说那些动听的好话,谢拾青心里虽然又酸又妒,却仍是忍不住沁出一点蜜意甜丝,因为她们还是在交流着的,总比那些痴恋却只能远远观望,连一句话也说不上的人强多了。 她的精神胜利法不能说给别人听,恐怕也没谁乐意听。 不过谢拾青自己给自己催眠洗脑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起码她心情舒畅了不少,也就更有精力去研究怎么追回钟宁了。 只要按照计划走,不出意外,成功率还是非常高的。 钟宁把东西搬进屋里,保镖也搭了把手,冰箱很快就被装得满满当当,看着有生活气息多了。 “走吧,出发!” 松茸的牵引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动跑到了她手里,小区人不多,绳子也放得长了一些。 松茸每天的运动量很大,去做那些敏捷赛的障碍练习,是完全够它发泄精力的,所以现在的散步就是真的散步,是人宠互动的一种。 它欢快地绕着钟宁小跑,尾巴止不住地摇摆,显出十分的好心情来。 而钟宁的注意力,也全然都放在了它的身上,一人一狗,谁都没搭理轮椅上的那位。 谢拾青一边嫉妒,一边心酸,一边欢喜,还不忘控制表情,让笑容挂在脸上。 与此同时,她还要让自己的大脑疯狂地转动起来,一边收集着风中传来的属于钟宁的笑声,一边疯狂地思考着接下来谢氏的走向和对付钟氏和乐家的计策。 前者是她控制不住,自动自觉去追寻的,后者是她为了平衡,以惊人的自控力,强迫自己分出心神去思索的。不然,若是让心思只沉浸在对钟宁的渴盼上,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要变成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不分时间地点,不管青红皂白,只知道扒着人不放。 这对追回钟宁毫无帮助,只会让她看起来像个发疯的精神病。 在外面陪着松茸玩了一个小时,或者说,松茸陪钟宁玩了一个小时,在夜幕彻底降临后,她们就回家了,两人在电梯里告别,一个出去,一个还要再上一层。 一连一周,钟宁都过着非常简单且规律的生活。 上学,去钟氏公司,和谢拾青用晚餐,然后两人一起下楼遛狗,再回来各自分开回家。 她们聊天的话题,也算是变得普通起来。谢拾青开始和她说自己都做了什么,就像是情侣间那种日常报备,不管干什么,发生了什么大事小事,都要发出来。 要不然,就是公司的一些事情,谢氏是娱乐公司,在这里是最不缺八卦和真相的。 谢拾青会和她聊一些影视剧和演员们的故事,当然也不全是那种勾心斗角的八卦,不为人知的内幕,大多数都是很正向的内容。 比如某影后为了深入了解角色,连吃了三天路边摊,最后把摊主家新出生的小猫抱走两只。 再比如某演员特别怕马,可为了影片效果还是坚持亲自骑马,每次下来都要嚎啕大哭一会儿。 这其中,又穿插着一些和两人有关的内容,比如她喜欢什么类型的影片,又问钟宁喜欢哪种。接下来又有首映礼,要不要一起去看? 这样一来二去地聊,是钟宁非常熟悉且喜欢的节奏,所以这天晚上在遛狗的时候,她也不吝于表现自己对谢拾青转变的喜欢,对她们两个如今关系的肯定,在长椅上坐着的时候,她主动去牵了对方的手,指腹抚过手背上泛青的针眼,问道:“你的腿大概多久能恢复好?现在还是每天都要打针吗?” 谢拾青的皮肤白的像雪捏成的,一点不同的颜色在上面都会十分刺眼,更何况是这些青青紫紫呢。 她早就看到了,只是一直都没问,有家庭医生精心照顾,伤势肯定是会痊愈的。 第113章 除了绝症以外,大多数病痛都会治愈,旁人却还是要询问,这是在传递自己的关心和在意。 世上生病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不见咳嗽的时候,所有见到的路人都冲上来嘘寒问暖?还不是因为大家都是陌生人。 谢拾青一听到她问话,眼眶立刻就湿润起来了,她强忍着把激动的泪意逼了回去,不过说话的声调还是有点高,“再养一个多月就差不多了,可以下地正常走路。” “已经不用打针了,只是还是要吃药。” 她说着,手指收紧,抓着钟宁的手不放,后者也没抽出来,就让她那么握着。 松茸在前方的空地上独自顶气球玩,蹦得可高。 “我有一个问题。” 钟宁将风吹乱的头发顺到一边,她的头发已经长长许多了,在肩膀上垂着,却也没有去剪。 风声将她的话模糊成温柔的曲调,“你做出这些改变,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吗?是你确定喜欢的吗?而不是为了挽留我,故意违背了自己的本性,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 “当然是真心的啊,宁宁,我爱你啊!”谢拾青浑身战栗起来,差点尖叫出声,以为自己漏了馅,或者哪句话说的不对,被人发现了端倪。 冷汗瞬间就出了一后背,心脏跳得比沸腾的水花还要滚烫,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稳住了自己。 没问题的,她这一周是真正地安分守己,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斟酌,每天都有复盘,没有出任何问题。 既然不是兴师问罪,那难道……是和好的讯号? 狂喜在下一秒推走了恐慌,降临在她的身上,谢拾青几乎要捂着胸口,以免激烈跳动的心脏撞断肋骨从胸膛里蹦出来。 越到关键时刻,就越要冷静。 她狠狠咬了舌尖一下,尽力调动着自己的理智,让从舌尖滚落的每一个字,都是反复咀嚼过的。 “我是一个有缺陷的人,不管是性格上,还是过往的人生经历上,我偏激偏执,许多观念也是完全错误的。可在认识你之前,我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以至于自己用了错误的行为去对待你。” “宁宁,是你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如何去接受生活中的善意和温暖,是你让我懂得信任,知道拥抱温暖是什么滋味。” 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滑落,落到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她哽咽着,“这段时间,我就像是获得了新生,重新活过,第一次知道生活中究竟蕴藏着多少快乐,曾经的我又忽视了多少美好的事物。” “宁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这次机会,谢谢你愿意拯救我的人生。如果没有你,可能我总有一日会被自己逼疯,一个心中只有黑暗的人,是绝对活不了太久的。” “我爱你,而我做这些,完全是出自内心。”她偏过头,用手背拭掉自己的泪珠,语气中带着释然,“现在的我已然知道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多么严重,就算……就算到最后,我们仍旧不能复合,也没关系,真的。” “我能理解,我想要你获得真正的快乐,爱的本质就是奉献,我已经彻底明悟了。” 一个偏执的人能为了达成目的,做出怎样的行动呢?而这个为爱偏执的人,恰好还有了最灵巧的舌头,能让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发自肺腑的真心剖白。 钟宁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眸,看着她湿润微红的眼眶,许久说不出话来。 、 ———————— 明天也有一章加更,耶耶! 第46章 微凉的秋风卷着银杏叶子打着旋儿从空中飘过,未到时节,银杏叶片中心的位置尚且透着青色,越往边缘,越往姜黄过渡晕染。 叶片飘扬,缓缓落到了谢拾青的发间。 她真有一个漂亮的名字,也有一张漂亮的面孔,上天给了她超出常人的优待,叫她一出生就近乎站在了世界的顶点,但命运又是公平的,它给了谢拾青一个惨烈的生活,给了她一颗破碎扭曲的心。 她真的明白了吗?真的悔过了吗? 钟宁专注地凝望着她的面庞,看着她的泪珠在日光下如同冰晶般闪烁,没有神采的黑洞洞的瞳仁儿里映不出什么情绪,可她的神情是释然的,是歉疚的,也是明悟后带着解脱的。 好像在说——都可以,不论你给出什么答案,我都可以接受。 她愿意接受命运的审判,心爱之人的审判,并为此谦卑地低下了头。 钟宁不能确定,也不能轻易下了决定。 不是谢拾青的表现不够好,而是她要为自己今后的人生负责。 她经不起再来一次的波折。盲目地交付了信任后受到背叛,和深思熟虑反复斟酌后被背叛,二者的痛苦程度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后者无疑要更深更重,足以让一个人从此一蹶不振,摔死在窒息的深渊里。 更何况,相信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这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大的宽容? 她现在的谨慎,纵然会让谢拾青感到失落不安,可一旦她再度错付,后果一定比现在要惨烈得多。 想到以后可能会经受的痛不欲生,钟宁必须要小心再小心,慎重再慎重。 她宁愿拉长了时间,慢慢地观察考虑,毕竟时间是检验一切的真理,也不愿草草应下,重新踏入未知的漩涡。 第114章 如果拖得太久,谢拾青变了,她也接受。 “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任何答复。”钟宁说,“就让我再缓一段时间吧,在爱情里受的心伤,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治愈的。” “你的改变我都有看在眼里,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谢拾青失落地耷下眼睛,过了好一阵,她才重新抬眸,轻轻扯了下唇角“没关系。”她理解地说,“没关系的,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因为这点挫折而消失,时间的推移只会让它越来越深。” “真正的爱不怕波折,宁宁,我会等你的。” “谢谢你,拾青。”钟宁说。 对方的回答,无疑让她的心放松了一些,那层警惕的隔膜也薄了一层。 尽管开头和中间混乱奇怪,可没准结局是尽善尽美的呢。钟宁乐观地想,毕竟,爱的魔力就是这样无穷无尽的。 何况,她真的没发现谢拾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只是因着对自己的爱和负责,才要再多拖延一段时间,彻底验证一番。 松茸顶了半天的气球,却没有听到夸奖和喝彩的声音,就把气球叼着跑了回来,不满地嘤嘤叫。 钟宁拿它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她的所有底线都在小狗面前消失了。松茸一来撒娇,她立刻就抛弃了谢拾青,弯着腰去搓毛茸茸的小狗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去丢飞盘陪它玩了。 嘴里还要用夹子音说:“哎呀,我们宝贝不想玩气球了是不是,来,妈妈陪你玩飞盘好不好呀?” 谢拾青一只手背在身后,用力扣着椅背,扣得骨节都泛白了。 嫉妒! 妒忌的流毒在她的心里流淌,腐蚀着每一条血管,将五脏六腑都侵蚀得破碎不堪。 纵然是她主动带着狗过来,想要借钟宁对松茸的喜爱,去合理地拉近两个人的关系,创造这样温馨和谐的氛围,可每次,每一次看到钟宁软着声音呵护小狗,关心它、在意它,甚至把自己丢到一旁。 谢拾青总是控制不住嫉妒的情绪一股股冒出。 独占欲和控制欲在她的性格里不分先后,几乎是并列第一,在以前,她还可以操着一口甜蜜的嗓音,将那些话化作甜软的撒娇,甜得人昏头转向,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可如今的她压根不敢去指使钟宁去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她已经没有这个资本了。 只能在暗地里偷偷摸摸地喝醋,喝得浑身直冒酸味儿,还得躲着人,不叫正主发现。 不就是一只狗,有什么好的!谢拾青忿忿地掐着轮椅上的坐垫,臭狗! 还嘤嘤叫,臭不要脸,撒什么娇,臭不要脸! 只是一只狗而已,怎么敢和我争! 钟宁惊讶的呼声传来,“哇塞!松茸宝贝太厉害了吧!可以跳那么高接住,天呐!好棒好棒!” 不就是接个飞盘,有什么了不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会开飞机呢……谢拾青暗戳戳地磨牙,换她也可以。 噢,不对,她不可以,她是个瞎子,看不到飞盘,更遑论去跳起来接。 更生气了! 钟宁清亮的笑声和狗雀跃的叫声被风尽职尽责地送过来,生怕谢拾青少听漏听了一句。 直听得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偏偏钟宁走过来喝水的时候,她还要抬出笑脸来,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想不想吃点冰的,还要跟着夸臭狗几句。 到了回家的时候,钟宁依依不舍地和松茸道别,又是揉耳朵,又是搓狗头,还抱了好一会儿,走出电梯的时候也顺带和谢拾青说了句再见。 谢拾青挤出一副不舍的表情来,“宁宁早点休息哦。” 电梯门一关,她这点好脸色当场就收起来了。 神奇的是松茸也不怎么搭理她,它自己叼着自己的牵引绳,不用人叫,电梯门开了就出去,房门一开就进去,自己甩着尾巴去喝水,喝完回自己的房间去趴着,都没说和谢拾青互动一下。 假如狗一生只认一个主人这个说法确有其事,那钟宁肯定是它认定的人,谢拾青充其量是个室友。 连朋友都算不上。 而谢拾青呢,她最多最多就是摆出一张臭脸来给松茸看,是决计不敢克扣它的伙食,对它不好的,甚至还要加倍地提升它的待遇,就怕松茸去和钟宁告状,怕钟宁哪天心血来潮,想来家里看看,那她就死定了。 她生着闷气,咕咚咕咚咽下一大把苦药,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成了这个家地位最低的人,连狗都踩在她头上。 偏生这境况是她一手造就的,她还得为此感恩戴德才行。 …… 周末的时间,钟宁也没有睡懒觉,而是六点多就爬了起来,收拾好自己,就要去钟氏大楼。 除却谢拾青耽误那两天,剩下的每一天,钟宁都会准时去钟氏报道。 而直播的工作她也没放下,这两个一个是热爱,一个是责任。 虽然她是发了誓,也确确实实打算担起这幅担子来,可这不代表就要放弃了自己的爱好。 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无疑是谢拾青,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钟宁是个可以被短暂影响,但绝不会彻底改变的人。 而她今天要去公司,是要去参加团建。 做过市场、干过销售的人都清楚,在这个岗位上工作的人,是没有假期的,或者说,她们的假期正与绝大多数的人相反。 第115章 在法定的假日,人人都可以休息,却是她们要上班赚钱的时候。 七天的长假过去,各大商场的营业额都到了一个高峰,开始回落,人们的消费欲也短暂满足了。 钟氏不会在假期方面苛责人,这七天就被挪到了月末,并且是在非假期的一个工作日里,邀请各大员工去旅游团建,因工作性质不方便去的,也有其它的补贴。 这种全公司大多数人都会去的团建,钟宁是一定要去的,因为各大管理层也在此列,钟家主也会去露个面,她很乐意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 钟宁早早就到了公司,大巴是早就被包好的,好几辆车就停在外面的小广场上,每位员工还可以带一位亲朋好友一同出去游玩。 不要求穿工服,大家随意。 钟璘是个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人,也愿意去了解现在的职场员工的需求,她本身也不耐烦搞那些形式主义。 既然是福利,特意耽误一天出来,就得让人玩得尽兴,而不是弄一些没有用的,大太阳底下站着训话,恩没施成,反倒适得其反,弄得人人满腹怨言。 那还不如不团建呢。 因此到了集合的时间,趁着天色尚早,气温凉快的时候,钟家主拿着话筒,非常快速地说了几句话。 说了两句表彰的话,然后就直奔主题,说此次游玩的目的地是在鹿鸣山,下午七点发车回来,去的时候坐哪辆车,回来就坐哪辆,车辆的具体人员分配都在群里发过通知了,中午十一点要在山顶的摘星楼聚餐,别玩得太尽兴忘记时间。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还笑眯眯地开了个玩笑:“这菜单都是我亲自选的,只挑贵的不挑对的,不来吃不是白花钱了?” 员工们都很给面子地小声笑了一会儿。 钟璘又说:“好了,话说太多惹人烦,我再最后强调一下,记得戴好手牌,门票都提前买好了,来回缆车和草上漂流以及坐船都是不花钱的,我都花过一遍了,你们可别再掏一次自己的钱包。” “赚点钱不容易,别花冤枉钱啊。” 话说完,她就把话筒递给身旁的人。 大家也都四散开,去上自己的那辆车。 说是游玩,就是真的福利,真的玩,这些钱对钟璘来说都是小钱,但对员工来讲,那就是收买人心的好手段了。新来的人不明就里,从未见过这么简单快速还接地气的老板演讲。 就被老员工拉着科普,咱们钟氏就是这么好! 上了车还发扇子湿巾纸巾和遮阳帽,遮阳帽就印着钟氏的logo,不过位置很刁钻,在帽檐下面,绣着一个小小圆圆的福字。 就是单带出去也完全可以。 钟宁跟着一起上车,反倒是钟梓暖没来,她要去主持学生会的事情,得晚一点到,钟宁就没这么多牵绊了。 钟璘虽然给自己打着平易近人的标签,但到底也没跟着上了大巴车,还是坐上了自己的私家轿车。用她的话说就是没有必要,说几句话就足够了,装太过就假了。 车里自然能再多加一个钟宁,她最近的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华助理都有一一和她汇报。 没上去就指指点点,插手公司事务,而是认真看,虚心学,让人大为改观。 钟宁跟着坐上车,司机很快启动车子,头一个驶出了公司。后面跟着一串,也有自己开车而不是坐大巴的。 在车上,钟璘打开小冰箱,喝了几口水,“你知道公司为什么要团建吗?” 钟宁是个没上过班的,她家里人也都是搞个体经营,朋友倒是有社畜,不过提起公司和老板,都是一通痛骂,全是吐槽,基本没什么好话。 尤其是团建,小部门团完大部门团,大部门团完公司团,还净挑周末。 平时勾心斗角和宫斗似的也就算了,周末也不肯放过她,又搞起酒桌文化,给她烦得恨不得创死所有人。 钟宁一回想起这事儿,眼神中就带出了一点难以言说的复杂,毕竟她现在是主办团建那一方,是被骂的那部分人。 “是为了公司凝聚力?员工和谐?” 钟璘就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细纹就明显起来,或许是因为她常笑,那纹路也是弯弯的,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和善感。 “表面说法是这样,实际却有差别。你既然想要接手钟家,就要学会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去纵览全局,员工是什么?是一个个独立的人。” “我常把公司比作古时的王朝,而我,坐的是皇帝的位置,各大管理层是官员,最基层的那些,就是平民百姓了。” 她淡淡道:“百姓们的要求少,幸福度也高,只要把该给的给了,她们就会高高兴兴地工作,心满意足。管理层更聪明也更有能力,要的就多,想法也多。我这个皇帝绝大多数都是自由的,但为了公司延续,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我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决策都是正确的。” “毕竟这只是一个比喻,我也不能真的看谁不对,就砍了她的头,而这些员工们,同样有离开我这里,去别人那儿打工的自由。” “这时候,凝聚力的说法就冒出来了,只要是个公司,没有不强调公司凝聚力的,它本质上是什么呢,是在争夺劳动力。” 钟宁意识到这是钟家主在给自己传授心得,立刻摆出了十二分专注认真的态度来听,连手机震动了几下都忽略了。 第116章 钟家主哼笑一声:“既然是要争抢劳动力,就得拿出真东西来,而不是只靠嘴上说说,画大饼,总有些小老板呢,把手底下的员工想的太蠢,以为自己说两句畅想未来的话,就能圈住手底下的人了。” “员工赚的钱,大半都进了老板的腰包,她们什么都得不到,只能得到虚无缥缈的承诺和梦想,可人家也是要吃饭的。” “这种人就是蠢人,做的也是蠢事。她觉得劳动力多,这批走了,总有下一批,殊不知像她这样没有向心力的,永远也赚不到大钱。” 钟家主看着她的眼睛,不紧不慢道:“你要记住,像我们这样的人,不要在意那些鸡毛蒜皮的小钱,既然钱花了,就要花得值,花到点子上。” “你再来说说这次团建。” 钟宁的眼眸里滑过思索,她垂眸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让员工有归属感的最好方法,是让她们得到真正的好处。团建是其中的一种方法,所以它选在工作日,而不是占用周末的休息时间,包括来回出行以及午餐和游玩的项目,都由公司买单,就是为了让这次的福利活动,真正变成一种奖励,而不是她们的负担。” “支出虽然增加了,但是留下这些人才,让她们长长久久地为公司服务,会创造更多价值,而且还会真正地爱上钟氏,不是只是嘴上说说,搞表面功夫。” 当面考教最能判断一个人的成分,钟璘并没说什么很难理解的东西,甚至是掰碎了去说的,她要看的是钟宁的总结和理解能力。 而她,的确也交了一份不错的答卷。 没想到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本以为这个女儿已经废了,烂泥扶不上墙,没想到竟然忽然开了窍,变得靠谱稳重多了。 她略一颔首,又问道:“你最近跟着华助理,都学到什么了?和我说说。” 在钟宁认真回答问题的时候,钟璘看着她宁静的神态,不知不觉就想起了这人从前歇斯底里的时候。 女儿和情人不一样,情人是玩物,是可以拿在手心赏玩的物件,或者放在家里增添颜色的花瓶,唯一的用途就是提供一些情绪和身体上的价值,是可以随时更换的。 女儿是拥有自身血脉的人,是生命的延续,是家族的未来的保障者,曾经,钟璘是有想过要好好培养钟宁,让她以后接过钟家的。 倒不是说她多爱原配前妻,会有这种想法,完全是出自自信,觉得自己就有这样的好运气,可以一次就能得到天选继承人。 她的原配妻子也出自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在从前,钟家的势力是略有不足的。 她自然是想要获得来自妻族的助力。 钟梓暖的出生,是一个意外,她也从未有过让小三耀武扬威的打算。钟璘是个没什么感情的人,她可不会为爱情冲昏了头脑,就只是觉得小情人知情识趣的,很好用罢了。 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原配妻子实在太脆弱,竟然承受不住打击死掉了,那时候钟家已经远超从前,再不用考虑妻子那边的压力,她就索性把情人接回了家。 却没想到,钟宁竟然也随了她的妈妈,在情感上太过软弱——竟然是真的在妄想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钟璘感到非常失望。 随着钟梓暖逐渐展露出自己的野心,屡屡设计陷害钟宁,钟宁就真的蠢到次次都被陷害成功,她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基因来,差点私下里去做了亲子鉴定。 就已经到了怀疑其钟宁不是她的血脉这么夸张的地步。 实在是太蠢。 一个女儿接不了担子,而钟梓暖呢,她又始终不太满意。搞一些小伎俩是挺聪明的,可大事上却没有足够的脑子,交给她的差事也是办得马马虎虎,总是不能干脆利落地做好。 钟璘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烦,她自诩是一个聪明人,教孩子也很宽容很上心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没有遗传到她的脑袋。 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想要彻底放弃的时候,钟宁竟然给了她一个惊喜。 只不过,光有平正沉稳的态度可不够,当钟氏的掌权人,不需要用那些阴谋诡计,但是必须得有辨认的眼力,有按下魍魉宵小的能力。 看看以后表现吧。 钟宁把自己学习到的东西都说了,又趁这个机会,去问自己不懂的地方。 钟璘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授,三言两语就为她答疑解惑。 等到了鹿鸣山,要下车的时候,她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获得新的知识,解决困惑的过程,是非常让人有满足感的。 她刚下车,抬眸没走几步,却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谢拾青,怎么又是你啊! 钟宁简直哭笑不得,就好像什么固定地点刷出来的npc一样,她去的地方,到处都是谢拾青。 不过也不能怪她,毕竟是自己心软,在人家问的时候,就把要去的地方说了出来。 钟璘自然也看见了,走过去语气关心地问:“拾青,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拾青一听是她的声音,心里只有多多的不耐烦,想要赶紧把她打发走,不让她打扰自己和钟宁的二人世界,便说道:“再休息几周就差不多了,公司团建,钟姨想必还有很多事要忙吧,不用招呼我,我是来找小宁的。” 钟璘就哈哈笑了几声,从善如流地把空间让给了她们两人。 第117章 钟宁:“你又来?” 谢拾青眉毛一耷,眉头就蹙起来,她这副神情真跟松茸一模一样,“我问过了,今天团建不用工作的,只是出来玩。” “宁宁,我不会打扰你忙正事的。” 钟宁一手手背叉着腰,一只手松松虚握着,指关节抵着眉心,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 谢拾青露出乖巧的笑。 ———————— 谢拾青:吃所有人的醋,狗也不例外! 第47章 谢拾青头上和胳膊上的纱布已经摘下来了,伤口有结痂,倒是还没掉,所以她最近新剪了头发,是有刘海儿的,衣服也穿了长袖,把胳膊遮住。 风吹过的时候,黑发白裙一起扬起,像一朵清纯羸弱的百合花,随着风飘飘晃晃。 外貌优势真的是人与生俱来的一项伟大天赋,可以称作是有形的武器。 单用眼睛去看她,谁能想到这个瞧着娇弱纯净的人,到底有着多冷漠多偏执的心,她昳丽脆弱的外表下,又藏着多少流毒的妒忌心思和高高在上的傲慢。 钟宁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外貌协会的人,她自己就有一张优越的脸,只是见过谢拾青以后,却也承认了,有些人,就是可以靠脸来摆平一切。 起码对着这张脸,就是再大的火气,也要先减去三分。 她无可奈何地叹气,“你不在家,松茸怎么办?” 谢拾青头一次觉得,笑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她非常勉强地提着嘴角,“它被管家带回家去训练了。” 钟宁这才问起她,“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就一定要排在那条狗后面! 谢拾青暗自磨牙,陪着笑脸说:“我也才到不久,也就十几分钟。” “宁宁要不要喝饮料?我买了芒果冰沙,本来发消息问你想要什么的,可是你没有回,我记得你爱吃芒果,最后就挑了这个。” “全糖的,你尝尝还可以吗?” 身后的保镖伸手递出一个袋子。 钟宁就接过打开一看,圆柱形的塑料杯里铺满了米黄色的冰凉冰沙,旁边还有一根吸管。再掏出手机,果然有几条消息。只是她上车之前就调了震动模式,路上又一直在和钟家主说话,没有注意。 算了,左右今天也是真的休闲。 就看在芒果冰沙的份上,原谅她的自作主张好了。 “你简直像个粘豆包一样。”钟宁笑着抱怨,“哎哟,就非要粘着我吗?” 虽然是抱怨的话,谢拾青却没听出来里面有多少真的埋怨,更多的是哭笑不得,她立刻打蛇随棍上,勾勾缠缠去牵人的衣摆,软着嗓子说:“我离不开你嘛,宁宁,我好爱你啊。” “好了好了,大庭广众的。”钟宁赶紧制止了她,边插吸管边偷瞄,见没人注意后小小瞪了谢拾青一眼,“你收敛一点。” 倒不是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在人前听情话,关键是谢拾青说起来真的是不管不顾,她是完全不顾及场合的和分寸的。 要是不拦着,可就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我爱你就能了事的,非要说出一堆长篇大论来,说着说着,还容易情绪激动,声泪俱下的。 钟宁听过一次,第一次觉得社死是什么概念,再就不敢让她说了。 再厚的脸皮,也不抗谢拾青祸害。 她有时候真的是忍不住去想,难道是因为这人看不到别人异样的目光,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吗? 不过这个念头不需要求证,就被她自己推翻了,正是因为目盲,谢拾青对她人视线的敏锐程度,比视力完好的人还要上一层台阶。 她完全感受得到,只是根本不在乎罢了。 想想也是,从车祸到现在这么多年,就算面皮再薄的人,也要变得比城墙还厚,不然怎么应对那些目光呢。 她脚上固定的石膏已经拆了,只是医生叮嘱还是少运动,所以仍旧坐着轮椅。不过在谢拾青心里,遵循医嘱是完全不在她考虑范围内的,坚持坐轮椅只有一个目的。 钟宁将喝了两口的冰沙挂到轮椅椅背上,自动自觉地代替了保镖的位置,推着它慢慢悠悠地走。保镖落后几步,不远不近地坠在她们身后。 ——就像这样! 多么完美的二人世界! 这种可怜的残疾模样被人看了就看了吧,只要能和钟宁多多接触,她的脸皮完全是可以抛弃的东西。 那些什么不好出门,完全都是装的而已,只是为了获取钟宁的怜爱。 她的确自尊心很强,但为了达成目的,它是能够让步的。 鹿鸣山是风城的一个著名景点了,是外地游客一定要来打卡的地方,并不是网红景点,而是全国都排的上号的5a景区,本地人自然也是从小光顾。 但鹿鸣山占地面积实在太大,虽然说大家都或多或少去过很多次,却真没有几个人能站出来说自己把所有地方全都逛遍了。 而且这里一年四季都有不同景色,常看常新。 耳边听着风声飒飒,晴好的日光被树荫遮蔽,伴随林间吹拂过的凉爽秋风,让人只觉得心旷神怡,丝毫不感燥热。 谢拾青轻柔的声音于摇晃的树影间响起:“说起来,宁宁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鹿鸣山吗?” 钟宁倒是真的不清楚,“怎么说呢?” 今天的聊天氛围真的很不错,谢拾青心中狂喜,为自己又一次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而沾沾自喜。 第118章 但面上倒是仍旧保持着矜持的样子,就像一个真正出来游玩放松的旅人游客,放缓了声音娓娓说道:“史料记载说,周王幼年时曾遭遇追杀,躲入山林之中,遇到一只白鹿,白鹿头生五彩鹿角,口吐人言,询问她为何于山间走失,周王回答歹人所害。” “白鹿就带她躲入深谷当中,照料了她半个月,又传授了她各种知识,周王便拜它为师。” “后来她回到周国,继承大统,吞并周边部落王朝,建立了当时最大的政权,还终止了人祭,但周王临终前,却并未叫人修建陵墓,而是又重新返回了鹿鸣山,后人记载,就说他已然跟随白鹿位列仙班,成了人皇。” “山上还建有周王庙,据说很灵的,求什么都行,说是祖宗庇佑。宁宁,我们一会儿要不要去拜一拜?” 虽然说是史料记载,但太过久远,总带了一点神话色彩,钟宁只当听了个故事,转眸笑道:“好啊,拾青有什么想求的吗?” 当然是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愿望!老天啊,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奢求! 谢拾青神色怅然,咬着唇幽幽叹道:“我以前从来没有拜过,觉得人定胜天,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争取,不要去求虚无缥缈的运气。”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什么都不缺,自然也就没什么想求的,如今缺的太多,又是一些求也求不到的。” 她重重叹了口气,“你忽然问我,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有什么想求的。” 话说完,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愁苦太多,她转而提起唇角,“宁宁有什么想许的愿望吗?” 钟宁沉默了一下。 是有的。 她想回家。 不过这个愿望恐怕也实现不了吧,顺利获得继承人的位置?这一点倒不用许愿,她相信自己可以,也相信她的好运能让她达成目标。 钟宁想了想说:“希望你的眼睛可以有治愈的机会。” 谢拾青怔住了。 这是完全不在她想到的范围内的回答,她的怔愣也是实打实的。 嘴唇嗫嚅着,她不期然地发现自己能言善辩的舌头短暂失去了发声的能力,“你……为什么?” “我自己也没什么要的呀,毕竟我的运气一直很好。”钟宁说着,推着轮椅一步步往前走,轮胎压过石板的地面,发出细碎的碾压声。 “如果你的眼睛可以痊愈,你一定会比现在快乐得多。” 她轻笑着说:“你可以想想再许一个别的愿望了。” 没有别的愿望。谢拾青的耳膜捕捉着那声轻笑,它在混合在风声、鸟鸣声、脚步声、路人的谈话声中,背景音丰富而嘈杂,可笑声却清晰地仿佛贴在耳边的低语。 不会再有别的愿望了。 如果她前半生的磨难,是为了积攒所有的运气,只为了迎来一个命运对她的补偿和惊喜,那她已经等到了。 不是柔和的月光,而是足够璀璨耀眼的太阳。 属于她的太阳,正降临到她的身旁。 “那我要好好想一想。”谢拾青说,话语是从齿缝间轻轻流出的,“不能浪费了这个愿望。” 钟宁就笑着说了声好。 鹿鸣山的面积极大,甚至包括一段瀑布,一汪翠湖,一处深谷,并没有多少人工雕琢的景色,只靠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个地方台阶很多,但旁边也有平缓的坡道,其实钟宁也没有推太久的轮椅,它是电动的,可以自己开,后面甚至还有踏板能踩上去,像是另一种平衡车。 速度不快,景区人多,本身也不能开太快。不过谢拾青看不到路,方向得需要钟宁自己把控。 越往深处去,人就越少了。 风是绿色的河流,搅动着树海,古朴的钟声从山顶荡下,仿佛无形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泛黄的树叶扑簌簌落下,与青绿色交织,像是漫天飞舞的蝴蝶。 这样的景色倘若没用双眼见到,那该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啊。 钟宁想着,看向谢拾青的目光,便或多或少带了些许怜悯和惋惜。 “宁宁,你有没有听到喜鹊在叫?” “什么?” “喜鹊呀,就是这个!”谢拾青眉眼弯弯,“就是现在正啾啾叫的这个。” 钟宁循声望过去,只能看到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根本瞧不出发声的喜鹊正落在哪根树枝上。 她垂眸,日光穿透树叶的间隙,一块块胃白如晕的光斑就落到谢拾青的面庞上,睫翼眨动间,泛着雪一样的亮色。 而她的神情,便如同山涧的清泉一般纯净柔和,哪怕看不到眼前美妙的景色,大自然的声音也不会让她感到孤独寂寞。 这就是发现生活中的细小之美啊,谢拾青或许是真的变了。 能够敞开心扉,不沉浸在往事当中,不藏在阴仄狭小的暗室里,反复咀嚼回味这过去的心伤与痛苦,而是真正走出来,去迎接外界的阳光雨露。 钟宁的唇边弯起了柔软的笑,这笑也是真心实意的,不掺半分虚假。 她是发自内心地为谢拾青的转变而高兴。 钟宁不是个控制欲强的人,也没有那种摆布其他人,叫别人跟着自己心意想法去活的念头。 一个人生长出什么性格,就是什么性格,如果合得来,那就交个朋友,如果合不来,她也不会强求对方去改掉,来迎合她的习惯。 第119章 可谢拾青不同。 她面对友情的标准,和爱情又是不一样的。 谢拾青自然也可以我行我素地把自己的性格贯彻下去,钟宁同样不会强求,她只会让自己离开不舒服的环境。可既然对方不同意,非要继续这段感情,那么她也有无法退让的底线。 但私心里,钟宁其实希望谢拾青能有所转变,往好的方向去发展,不要让内心一直浸泡在苦涩当中。 她所拥有的权势地位,能让她活的很好,在物质生活上尽情享受,却不会让她得到真正的快乐。 到了周王庙,在道人的引导下,钟宁拿了一炷香,对着殿内金箔彩绘尚且完好的塑像拜了三拜,周王像神情宽厚仁爱,有一种大地般广博的包容。 对上它的双眸,钟宁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脑海内一片澄澈。她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在心底说了自己的愿望。 希望谢拾青的双眼能够被治愈。 她是发自内心这样想的。 其实最好的愿望,是无病无灾,远离病痛,从此健健康康的。可谢拾青身上的问题太多,许下这样的愿望,会不会显得有些贪心了? 就让目盲痊愈吧,心灵上的创伤,不出任何意外的话,她会负责修补的。 团建结束散伙的时候,钟宁没有跟着回公司,是直接和谢拾青一起回去的。 临到家的时候,本该要分别,可谢拾青却捂着肚子,嚷着胃不舒服。她们晚饭是跟着一起去吃的景区里的酒楼,味道中上,但菜色以河鲜为主,谢拾青的肠胃一向脆弱,或许是吃多了,吃坏了。 唇瓣被她咬出牙印,钟宁急着就要带她去医院,手腕却被拽住了。 “吃点胃药就可以了。”谢拾青说。 “我家里医药箱还没备齐。”钟宁说。 “我那里有。”谢拾青回答。 于是她就跟着钟宁一起回了她家,由保镖上楼去拿药箱。 谢拾青一手捂着胃,软软地歪在轮椅里,钟宁把她抱到沙发上,去厨房倒了杯热水。 “喝两口水缓一缓。” 她扶起谢拾青,让人靠在自己肩膀上,蹙起的眉间是明晃晃的忧色。 她见过这人换药,消毒杀菌的药抹在裸露的伤口上,她连眉头动一下都欠奉,这个忽视疼痛的人,此刻却紧紧捂着胃,嘴唇都要咬破了。 现在该有多痛? “真的不去医院吗?”钟宁担忧地问。 “不用去,吃过药就好了。”谢拾青摇头拒绝,她低声说,“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去了医院也是开药,只是突然吃太多河鲜,肠胃不适。” 似乎不想她现在的样子吓到心上人,她用带着明显气音的声音小小地开了个玩笑,“久病成医,在自己的问题上,我也是个名医了。” 玩笑说了,效果却适得其反,或者正中下怀。 钟宁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一些,探出一只手去揉她的胃部,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她干燥温热的掌心熨在上面,像是一个小小的暖风机。 保镖很快去而复返,带回药箱,谢拾青说了药的名字,钟宁快速在一堆瓶瓶罐罐中翻出了它,拿出两片来放到这人手心,看着她用水服下。 她是不放心谢拾青一个人回去睡的。 两个人也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这时候就没必要把矜持拉出来了,钟宁抱起谢拾青,带她进了卧室。 保镖自动自觉地走了。 钟宁去衣柜里拿了件自己的睡衣,把它放在床边,单膝跪在床上,声音是压低的温柔:“拾青,你今天在我这儿睡,好不好?我不放心你自己睡。” 谢拾青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她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去按下心中的狂喜,不让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为了怕张嘴就笑出声来,她都不敢开口,闷闷地嗯了一声。 钟宁看她疼得都发抖了,不由得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哄着说:“我先帮你把睡衣换了,是我的睡衣。” 她说着,就把谢拾青半抱着扶了起来,自己坐到她身后去,快速地把裙子给她脱了下来,将这条纯棉的淡青色睡裙换上。 这裙子她穿的时候到膝盖,在谢拾青身上,长度差不多就到了小腿下方。 她身上的淤青也消了,皮肤又恢复了雪一般的冷白色泽,卧室的暖光镀了一层柔色上去,倒有种白瓷的细腻柔润感。 钟宁扶着人躺下,又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了,换上睡衣,也跟着躺到床上,用自己的手去揉谢拾青的胃。 逆时针五十圈,顺时针五十圈…… 胳膊酸了就换另一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拾青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她受不了不洗漱就上床睡觉,就拽了拽钟宁的胳膊,央求道:“宁宁带我去卫生间吧。” 钟宁说好,就要抱着她过去,却被拦下了。 谢拾青摇摇头说:“你刚刚揉了这么久,胳膊肯定酸了,我自己可以走的,只是几步路而已,宁宁牵着我就行了。” 不等钟宁继续说话,她就自己从床上挪了下来,站到了地上,受伤的那只脚虚虚地挨着深棕色的木质地面,房间没有铺地毯,钟宁看到她雪白的脚趾蜷了蜷。 她叹气,“自己走也不要那么着急啊,我去拿拖鞋给你。” 谢拾青在这里有自己的一双拖鞋,颜色嘛,符合钟宁自己的审美,是一双橘色的小猫拖鞋。 第120章 她急匆匆地去,急匆匆地回来,蹲在地上,捧起这人的脚,帮她把鞋子套了上去,又起身架住对方的胳膊,好让她能靠着自己使力。 卫生间离这里没有几步路,出门拐个弯就到了。 谢拾青暗自记下距离和她需要的步数,又被钟宁引着,知道了里面的布局摆放,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立体的图像,做到了心中有数。 她洗脸,用的是钟宁的洁面乳,刷牙,用的是钟宁的牙膏,卫生间还残留着沐浴露的味道,她不着痕迹地深深呼吸。 谢拾青轻轻哆嗦了一下。 钟宁就在她旁边,密切关注着她,见状便扶住了她的腰,“是腿疼了吗?” 她从背后搂着她,声音关切,谢拾青咬着牙刷摇头。钟宁想了想,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她知道谢拾青有时候会故意隐瞒自己的不舒服。 可她不清楚的是,谢拾青这次的确没说假话,她的腿不疼,倒是心脏跳得太快,撞得胸口疼。 因为兴奋。 简单洗漱完,钟宁先把她送了回去,自己返回浴室冲了个战斗澡。 谢拾青一个人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小被,把脸埋在里面深深嗅闻。 被子上充满了钟宁的味道,清清淡淡的柚子花香气。有多久了,她有多久没和钟宁躺在一张床上过了?谢拾青不想细数,没有钟宁的每一天都像一辈子那么长。 不枉费她特意吃了那么多河虾。 吃得时候都差点要反胃了。 通过伤害自己,来达成目的,谢拾青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这具躯体常年饱受病痛困扰,已经极大地拔高了她的疼痛阈值,也养成了她对身体毫不在意的态度。 反正死不了,随便折腾去吧。 她对自己缺乏关爱,已然把身体当成了一种好用的工具。 谢拾青埋在被子里猛吸了好几口,像是终于吃到猫薄荷的猫,餍足地眯起眼睛,趁着正主没回来,她伸手把被抖了几下,消灭刚刚的痕迹。 钟宁带着一身水汽回来,关掉了卧室的灯。 床上有两个枕头,却只有一条被子,她倒也不介意这个,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又把手搁到谢拾青的肚子上轻轻地去揉。 不知不觉自己就睡着了。 谢拾青睁着一双眼睛,黑暗中,她的虹膜比夜色还要沉,呼吸却越来越灼热。 浓如鸦羽的睫毛低低一压,她张口,呵出一股热气来,感受着体温稳步且快速地上升。 她的发热期到了,真是凑巧。 按时间算,差不多也是这几天,谢拾青的心早就蠢蠢欲动,她的身体在催促着她,去找自己的alpha,找她的标记对象。 她压抑不住自己对钟宁信息素的渴求,也不想压抑。 现在她的alpha就躺在旁边,身体便自动进入了渴求模式。 浓郁的苦艾酒味道扩散开来,谢拾青听着身旁人渐渐加重的呼吸声,侧过身子,一点一点地凑近。 黑暗中的瞎子,是视力最好的人。 她精准地循着呼吸的热气,找到了那片让她渴望的嘴唇,随后伸出舌尖,缓慢、小心地探进。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感谢受损的眼睛吧,它让谢拾青在黑暗中如鱼得水,像是回到了自己领域的掌控者,不必担心毛手毛脚地把人给吵醒了。 苦艾酒的气味随着呼吸起伏,如同海边上涨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扩散,无形无色的气味侵入空气,融入空气,将两个人都包裹住。 谢拾青着迷地吮吸住钟宁的唇瓣,用舌尖去描摹边缘的唇线,吮过弹软的唇肉,含住柔软的唇珠。她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去舔,拿舌尖轻轻地蹭。 空气也被她上升的体温烤得灼热,房间内的信息素浓度已然超标,钟宁在梦中不适地蹙了蹙眉,像是受不了这高温,她微微张开了嘴。 下一瞬,有客人不请自来,闯进了她的家门。 湿润的舌尖相触的那一刻,谢拾青几乎要为此战栗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像个痴女一样,趁着人在睡梦当中,偷偷摸摸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的呼吸灼热至极,仿佛是含了一口岩浆在喉咙里,这高温的石头水把她的骨头都烫软了,血管也烫化了,整个人从内而外地熬成了一团,没骨头似的瘫着。 钟宁似乎是不舒服,她的头微微动了一下,将双唇闭上。 谢拾青的舌尖就这样被抿了一下,让她心驰神荡,连舌根都在发痒。害怕对方惊醒的慌张又让她的心都提了起来,像是只有一根绳子拴着脚,被扔出悬崖,急速的失重使她当场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好在人没醒。 谢拾青再度小心地往前挪了一下,一只手缓慢地掀开被子,轻轻搭在钟宁的手背上。 等了一阵,她将这只手抬起来,放到了自己腿间。 ———————— 谢拾青:睡那个什么…… 第48章 谢拾青早就软了,熟透了,甜香的果子淅沥沥滴着汁水,滑腻得像是刚从糖水里捞出来,丰沛的信息素泄洪一样倾倒出去,充盈地入侵钟宁的口鼻。 后者还在睡梦中,但她的身体已经被唤醒。 谢拾青握着她的指尖,指腹勾着她的骨节,引着她,牵着她,像引导什么都不懂的新手。 她的心跳如擂鼓,耳蜗里回荡着一阵又一阵的雷鸣,每一道细小的声音都被放大无数倍,布料的摩擦声,头发蹭过枕头的窸窸窣窣,她的心跳声,全部都被扭曲着提高了分贝,发出隆隆的响声,在她的脑海中撞击。 第121章 她会醒吗?醒来会做出什么反应?会厌恶我吗? 我是不是该停下? 发热期对她的影响太重了,如果是从前,她从未被标记过,一次次忍耐让她成了癫狂的疯子,以为痛苦就是人生的主旋律。 可被标记后,谢拾青第一次尝到甜蜜和舒适是什么滋味,在身体饱受折磨的时候,一双手将她托住,抱起,把她从海中捞出,骤然的喜悦拥抱了她。 让她再不能忍受过去经历的一切。 何况,百分百匹配带来的吸引,要比寻常标记的ao还要强烈得多。 哪一对不是要整天腻在一起,缠在一起,就像天生一对似的。 钟宁竟然不肯碰她,这么久! 刚受伤的时候,还能有一些好待遇,伤势逐渐好起来,连额头的吻都没了。 委屈和怨愤鼓动着谢拾青的心神,她的理智逐渐下线,要做了身体的奴隶,想要靠本能去驱动自己的每个行为。 她该继续吗?她要继续吗?钟宁醒来会怎么看她? 她也曾偷偷去网上查过答案,看看那些哄女朋友的教程都是怎么说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说,做一次就好了。 真的会好吗? 会吧……毕竟她们是灵魂伴侣,天生一对啊,一定会好的…… 谢拾青想不出答案。 她灵光的脑袋此刻像是一团浆糊,一种无防护走钢丝的刺激吊着她,肾上腺素急剧分泌。 通往思索后果的路被拦截了,紧张的欢愉在她的耳边嬉笑,诉说着恶魔的低语,好似那条伊甸园的蛇,嘶嘶笑着,诱惑她继续。 房间或许没有那么黑,或许有月光能偷渡进来,照亮床上的场景,照亮她辗转反侧的犹豫和挣扎。 看到她额头的汗水和凌乱的黑发。 谢拾青想到她们的第一次。 同样是她的发热期到来,钟宁是个未经历过情事的新手,她慌里慌张地抱她回房,什么都不会,毛手毛脚的,简直像是一个未开化的动物,这咬一口,那咬一下,不知轻重。 现在回想起来,谢拾青简直要发笑,可当时的她却只有不耐烦,一心想着快点标记结束。 她那时候还以为钟宁是原来的那位,心中只有厌恶,勉强自己去索要标记的时候,只有翻滚的作呕。 为了达成目标,身体也是可以随时抛弃的工具。 就当被狗咬了。 她是这样想的。 不过钟宁的确像一只小狗,好的那种。 新手没有高超的技巧,但急切的热情完好地弥补了这一点,不知疲倦,不懂节制,好似撒欢的小狗,在被子里拱来拱去,追逐属于自己的玩具。 但她也很听话。 她听话的样子也像一只小狗,叫她去做什么,尽管再不舍现在正做的,也会松开口,哼哼唧唧地去听她的吩咐。 她们的第二次,钟宁认真学了,不知道她从哪儿学的,本事突飞猛进,进步飞快,好似坐了火箭,一下从地上窜到了天上。 就是话太多,太密。 什么都要问,这里舒不舒服,那里可不可以……哪儿来的那么多话,谢拾青简直要把她的嘴给缝上。 钟宁真是最好的学生,她学习的进度太快,短短几次就成了娴熟的大师,真该给她颁个奖,开个表彰大会。 她的手,她的声音,她的温度…… 回忆的想象让谢拾青口干舌燥,她轻轻抖了一下,死死咬住自己的唇瓣,将涌上喉咙的声音化作一道气流,从唇齿间逸散出去。 她侧着身子躺着,握住钟宁的手,掌心的汗水让她们的皮肉都黏在一起,仿佛天生就是一体的。掀开的被子堆在腿边,像是一个小小的山包,一处未经造访的树林。 这不是难以开垦的沙漠,而是硕果累累的丰收地,每一个枝头都挂着成熟香甜的桃果,散发出扑鼻的甜香,等人采摘。 晕眩的狂喜在她头顶盘旋。 她忘却了现在的情景,逐渐沉浸其中,沉醉在幻想的摇篮里。忽然,那手一动,脱离了她的控制,有了自己的想法。 “……拾青?”钟宁尚带着困意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诧,“你唔……!” 谢拾青猛地一个翻身压到了她身上,用自己的唇瓣堵住了她要发声的嘴。 钟宁本来在做梦,是那种很温馨的,被猫猫狗狗包围,在草地上追逐打闹的梦。但不知道为什么,天一下就阴了,水漫上来,淹过她的胸口,一条和谢拾青一模一样的人鱼从水里游出来,开始和她索吻,把她压在沙滩上,就要做一些不能描述的事。 她一个激灵从梦里醒过来,狠狠吸了一口浓郁的苦艾酒信息素,体温就渐渐升了起来。 而她的手指,正陷进被太阳晒过的滚烫沙子里。 钟宁的瞳孔猛地紧缩,身上压着的人不顾章法,狂热地同她深吻,几乎要把她的舌头嘴里的空气一同夺走。 她使了力气把人推开,舌头刮过尖锐的犬齿,钟宁尝到了血腥味儿。 “拾青!”她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你在干什么?你……你发热期到了?” 呼吸间全是苦艾酒的味道,百分百匹配的魔力在此刻显现,她整个人瞬间就被点燃了,如同干柴碰上火星。 “别走,宁宁,别走。”谢拾青又缠了上来,她理智尚存,却装出被欲望俘虏的模样,口中呓语不断,“标记我。” 第122章 “求你了,标记我……” 她一边说,一边不管不顾地蹭上来。 怪不得会做这样的梦……钟宁恍惚地想。她的皮肤下燃烧着暗火,信息素不经允许就跑了出来,柚子花的清甜同苦艾酒的微苦融合在一起,空气中满溢着两人信息素的味道。 谢拾青嗅到她的信息素,骨头更是发软,倒在她身上。 “宁宁,宁宁……”她不断呼喊着,声音甜得像从蜜里捞出来。 “我好热,宁宁……求求你,帮帮我宁宁,帮帮我。” 每个字都带上了一点哭腔,近乎啜泣。 钟宁也出了一身汗,艰难地喘着气:“不行。” 她抓住谢拾青不安分的手,坐直身体,咽了几下口水,又重复了一遍,“不行。” 这次的声音更加斩钉截铁,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身体很热,思维却清醒。 她不要再经历稀里糊涂的爱,不要因为欲望的驱使去做这件事。如果她们现在睡了,那之前的所有坚持,不都荡然无存了吗? 她们的关系又会回到从前那样。 钟宁把谢拾青推到床上,将她翻过来,让她趴着,用被子一裹,裹得严严实实,就剩个脑袋露在外面,这样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按住人的背,把她固定住,另一只手可以去够床头的手机。 空气热得像是在桑拿房。 手掌下的躯体好似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滑不留手,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浓,几乎要让人窒息。 钟宁摸到手机,立刻就跳下了床,借着最后的理智冲出了房间,把门关上。 咔哒一声。 她把门锁上了。 omega的发热期引动着她的,好似摆了一盆猫薄荷在猫面前,又像是热气腾腾的一盆肉,放到了饥肠辘辘的狗面前。 钟宁从未觉得自己的意志力这么强过。 她解锁手机,给管家打了电话,“拾青的发热期到了,麻烦快一点送抚慰剂过来。” 抚慰剂早就研发好了,她知道。 挂断电话,她又去医药箱里,去拿自己之前从医院买回来的抑制剂。 配套的细针管比小拇指还细,针头也是如此,小小的一个,钟宁拆封的时候,手却抖了抖。 要打针啊……这东西没有口服的,她特意问了。 她握着针管,颤颤巍巍的,因为太过紧张,连晕乎乎的脑袋都吓清醒了不少。 她对针的接触时刻,就只有打疫苗的时候,钟宁没生过病的,连吊针都没打过。 虽然她不怕打针,可自己扎自己还是有点难度。 拿起针管比划了好几次,最终她选择联系楼上谢拾青的保镖,让她过来帮忙打针。 谢拾青的保镖都是beta,这位也不例外,她很快就过来,了解了情况后,面不改色地接过针管,给钟宁的腺体来了一针。 本来有点尴尬的场景,但是对方瞧起来异常淡定,钟宁心里的不好意思也淡去许多。 想想也是,保镖跟了谢拾青不知道多久,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发热期在她们的认知里就是一种非常正常的生理现象,没什么值得羞涩的。 抑制剂的起效要比抚慰剂快很多,像是迎头泼了一桶冰水,钟宁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迅速降下,那种身体发热,脑袋发昏的感觉也消退了。 她去洗脸,路过卧室的时候,听到门后面传来隐隐的啜泣声。 她热出了一身汗,身上黏黏的,手上也是湿湿黏黏,可两者的成因却截然不同。 一想到谢拾青干了什么,她的愧疚立刻烧成了羞愤,麻利转身进了浴室。 就算是发热期不清醒,也不能这样做啊…… 水流从头顶浇下,冲走了钟宁身上的汗水,也带走了她起伏不定的情绪。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谢拾青也不会喜欢发热期,它叫一个理智清醒的人变成野兽,让每个人都变成了欲望的俘虏。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谢家别墅里所有的佣人都是beta,保镖也是如此。 beta没有发热期,就是普普通通的人。 钟宁深深地叹气。 或许谢拾青也不想这样。 她擦干净身上的水,换了一套衣服,双腿在路过卧室的时候,脚下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高高低低的哭声从门缝传出来,好似一根羽毛,一条锁链,拴住钟宁的心,不让她移步。 抬手触上门把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解开了门锁,客厅的光从门口洒进来,照亮了卧室。 女人裹着被躺在床边的地上,如同从巢穴坠落的雏鸟,哀哀地叫,呜呜地哭,散乱的黑发好似被风浪卷起的海藻,零散地铺在地上。 钟宁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她已经用过抑制剂了,就算闻到满屋子的信息素也没关系。发热期的omega会变得格外敏感,需要大量的陪伴,她的行为,对谢拾青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钟宁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将还滴水的头发脑后捋了捋,没着急先挪动谢拾青,而是拍了拍她的背,“拾青?” “……拾青?” 被毯子裹着的人仍旧是哭。 她俯下身子,轻轻拉住被角向下扯,露出一张湿漉漉的面庞。汗水和泪水混做一团,涂画一样落在她的脸上,她呜咽着,呼吸的频率亦是断断续续的,嘴唇微微张着,本该传出一点激烈的响动出来。 第123章 可谢拾青的喉咙里似乎是长了一个闸门,把所有高声的哭嚎都拦在后面,挡了个严实,只有低低的呜咽能勉强逃过拦截。 导致她哭泣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很多时候,她只是徒劳地张嘴,挤出一点气音,像是要闭过气去。 钟宁慌乱地把人抱到自己怀里来,顾不上许多,捏着被角去擦她脸上的泪,“拾青,拾青?抚慰剂很快就送到了,再忍一忍,好不好?” 谢拾青烂泥一样躺着,泪水从她的眼中不断地往下流,她了无生气,木偶似的,面颊浮着两团不自然的潮红,体温也高得骇人。 “拾青……你还好吗?” 谢拾青眨了下眼睛,两枚漆黑的眼球好似无机质的玻璃球,空空地映出钟宁的影子。 她忽然笑了一下,“你就这样恨我?” 浓郁的苦艾酒味道仍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发热期要命的欲望似乎从她身上消失了。 她的身体仍旧向外流出水份,可精神却脱离了肉体的束缚,对钟宁投出尖锐的质问,“你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丢在这里,锁在房间里,还来问我好不好吗?” “我……” 钟宁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她打断了,“你是我的alpha,我到了发热期,想要你的标记,难道错了吗?” “只是一个标记,一个标记而已,你都不肯给我……”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哭着求你,像个娼妓一样。”她止不住地笑,笑声断续又尖锐,“我那么求你,却被你甩开了,哈,难道我没有尊严的吗?” “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钟宁辩解道。 “那你要我怎么想!”谢拾青突然大喊道,“我还能怎么想!” “我那样求你,抛弃自尊,像条狗一样求你……”她像是说不下去了,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哭腔,立刻就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挣扎着要从钟宁的怀里下来。 “你放开我,让我走……”谢拾青满脸是泪,她的身体使不上力气,却仍要扭着爬出去,“抚慰剂快送到了不是吗?我回去也能打,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自取其辱吗……” 她的皮肤烫得像是快熟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扭动了半天,也没能成功从钟宁的怀里把自己带出去。 “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没有嫌弃你啊!” 这时候钟宁怎么可能放她走,那不是坐实了谢拾青的说法,更刺激她的精神了吗? 何况她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拾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变复杂……”她把人紧紧抱住,用被子一裹,仿佛是裹住一个蚕蛹,任凭谢拾青在里面怎么拱,也逃出不去。 “我不想听你说话,不想呆在这里,让我走!”谢拾青哭喊着,“你让我走啊!我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不放了,放开我吧……” 她呜呜地哭,哭到浑身发抖,仿佛要干呕似的。 “我已经懂了,我明白了。你只想做朋友对吗,我们之间再没有可能了……”她呆呆地被裹成一团,也不挣扎了,就是流泪,要把身体里的水全部流干为止。 “你不标记我,嫌弃我,我都懂了,真的懂了……” “你懂什么!”钟宁急得恼火,分贝刚拔高一点,就看到怀里的人惨然地扯了扯嘴角,她又急急忙忙把音量降下来,“我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你不要乱猜啊,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不想让肉体的关系凌驾到情感上面,你……” 她倒是想解释,可谢拾青完全没在听的,一直喃喃着说一些“放我走”、“我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之类的话。 钟宁又重复解释了好几遍,这人还是没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看时间,抚慰剂至少还有半个小时才到。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谢拾青呆呆愣愣的模样,真怕她的病情又反复了。 心一横,钟宁索性把人抱上床,伸手给她翻过身子。 谢拾青头发乱糟糟地散着,被毯子裹着,小小的一团,像没有骨头的雪白糯米糍。 她呜咽的哭声,在下一刻化成一声低呼,又转为长长的呻/吟。 钟宁咬在了她的腺体上,完成了一次标记。 没有前戏,没有温存,没有事先的诱哄,但有事后的安抚。 她把被子抖开,谢拾青就骨碌碌从里面滚出来,像个什么小小的礼物似的,一身的汗和水,睡裙都湿透了,粘在腿上。 钟宁提着睡裙一剥,就把她光溜溜地剥了出来,用毯子重新裹好了,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玩偶的娃娃。 轻轻地拍,温柔地哄。 标记刚一完成,谢拾青就老实了,也不喋喋不休地说那几句话,眼泪也停了,像是被拎住后颈的猫,软乎乎地躺着,不哭不闹,乖的要命。 钟宁擦掉她脸上湿乎乎的泪,叹息着说:“不是嫌弃你,也不是不要你……我只是想要循序渐进,希望我们之间的情事,是水到渠成的,而不是受到发热期的影响,被身体的欲望操控。” “是出自真正的爱,去做这件事。” 她低头,唇瓣贴了贴谢拾青汗湿的额角,“我的想法,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拾青,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她遇上谢拾青,总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只是没有标记而已,冲击竟然这么大吗?这是钟宁完全没有想到的。 第124章 她到底是个半路出家的alpha,不懂ao之间那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过换算一下,假如她向女朋友求欢,却三番两次被拒绝…… 只要一想,就觉得天要塌了。 也怪不得谢拾青会突然崩溃。 是她考虑不周。 “别难过了,好不好?是我的错,对不起,拾青,是我的错。” 钟宁用一只手抚着谢拾青的后脑,空出一只手给管家发消息,告诉她不用急着赶来,抚慰剂今天用不到了,过来的时候,不需要上门,直接送到谢拾青的家里就可以。 又谢过保镖等了这么久,大晚上麻烦她过来一趟,拜托她出门的时候顺带把客厅的灯关上。 做完这些,把手机放到一边,钟宁用空下来的这只手轻轻拍着谢拾青的背,掌心一下下抚过微凸的节节脊柱。 谢拾青的体重就像是什么都市怪谈,总是涨不起来,一遇到点什么事,就要疯狂地掉秤。 她们认识这么久,这人没添几两肉,反倒更瘦了,整个人轻薄得可怕,好似一折就断了。 “没事的,没事了。”她用平稳的声音,温柔的语气说,“瞧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我不会走的,也不会不要你,别怕。”钟宁轻轻吻过这人的侧脸,将唇瓣印在她的眉间,“我不走,你也不走,好不好?” 不知道哪句话终于敲开了谢拾青紧闭的心门,她低低吸了一口气,总算有了动作,仰着头去蹭钟宁的下巴。 “真的吗?”她带着哭腔说,“宁宁不会不要我吗?” “不会的。”钟宁用指腹拭去她眼角再次溢出的泪珠,“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谢拾青眼眶通红,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再一次哭了起来。 第49章 谢拾青的眼眸像是两汪小小的深潭,潭水上涨,化作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悲伤地映着钟宁的面庞。 那么多的泪水,那么多的哀恸,好似在她怀里下了一场小雨,滚烫的,连续不断的,把衣襟也打湿了。 她知道谢拾青有些心理上的问题,这段期间,虽说两个人没有身体上太多的亲密,但是平时聊天的时候,钟宁还是很注意言辞,不去说任何一句能引起歧义的话。 会这样做不是出自喜欢,换做任何一个人来,哪怕是毫无相关的陌生人,她也不会去戳人的伤口,这是她做人的基本素养。 只是,千算万算,千防万防,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上面出了问题。 钟宁是早准备好抑制剂的,就是等发热期来的时候用,的确是效果显著,用完了心如止水,也没什么副作用。 这是整个社会都在使用的东西,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就是谢拾青的状况有点棘手。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是她的过错,她就尽力补偿。 今天的状况是比上次要轻的,钟宁看得出来,起码标记之后,谢拾青还能和她对话,不像上次一样,完全没法沟通。 已经是后半夜一点钟了,钟宁在心底幽幽叹气,恐怕今晚上是睡不成了。 谢拾青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把头埋进地里的仓鼠终于肯大着胆子抬头,露出红红的鼻头,红红的眼圈,可怜极了。 钟宁的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心疼,后者要更多一些。干嘛要把自己搞成这样,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是想要让谢拾青重新建立起对生活的热爱,而不是把她当成唯一的热爱啊。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是做不了别人心中的神的。 钟宁可以理解,人在喜欢的对象面前,总是要在意对方的想法和感受,变得患得患失,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但这是有一个度的,谢拾青的反应已经完全超出了这条线,跨过了安全区。 这是不对的,倘若人不能更爱自己,没有足够稳定的核心,总是被别人的看法困住,困在由旁人主导的关系里,岂不是成了风暴中的小船,完全丧失了对自己的把控力吗? 旁的人说什么,就跟着照做什么。 这太可怕了。 钟宁绝对不想要这样的关系,更不想成为那个操控别人的人,像是成了谢拾青内心世界的神,成了她的奴隶主,所有人。 要怎么做,才能处理好她们之间的关系呢。 尤其谢拾青又是这样的一个状况,在不对她造成伤害的前提下,如何修正她的观念,真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难题。 钟宁一边搂抱着她,好似个小摇篮似的微微晃着,一边在心中苦苦思索。 要不,找个心理医生? 可谢拾青能够对心理医生说真话,去坦诚她的所有感受吗? 这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一个想要自救的人,去见心理医生,都会因为本能而回避真实状况,需要慢慢地放下戒心,一点点坦白。 何况是谢拾青,这个防备心直接拉满的人,她要是想去看心理医生,早就去了,哪还能等到病情发酵到现在的地步。 让人头疼。 不过有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一个人的童年成长环境,会对性格的塑造产生难以估量的作用,或许,她是否应该对症下药,多了解一下谢拾青过去发生的事情,去分析一下问题的源头到底是什么,这样才好有针对性地去治愈她。 左右也是去图书馆,要学的新东西那么多,再加上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也没关系,债多不压身嘛。 第125章 还好她的记忆里不错,脑袋也算灵光,不然现在还真挺犯愁的。 谢拾青哭一会儿就睡着了,哭是个体力活,对体力和精神都要求很高,她本就身体虚弱,又赶上了发热期,不需要吃药,闹了一会儿后,自己就困倦上涌,打了几个小哈欠以后,眼睛就闭上了。 钟宁等她睡熟,轻手轻脚地把人放下,去卫生间用温水打湿毛巾,接着小夜灯微弱的光,轻轻地把她的脸擦干净了。 擦过脸以后再擦擦手,身上暂且没动,免得再把人吵醒。 谢拾青的脸一片潮红,闭上眼睛的样子倒是很乖巧,脸小小的一个。钟宁把手摊开放到一旁去比,感觉脸蛋还没有手掌大。 睡着的时候可爱,醒过来就是魔王一样麻烦的人物。 她从柜里拿了条新薄被,小心地换掉床上盖着的,只是床单不好更换。钟宁放下谢拾青时,特意选了一处干爽位置,留给她自己的就不太好睡,能看到很明显的湿痕。 她家里实在没那么多多余的被子,就自己一个人住,准备一套换洗的完全够用。 没想过会有这种突发状况。 钟宁为难地看了半天,把换下来的毯子叠了叠,选出干干净净的一块放在上面,姑且就先将就着这样睡吧。 反正谢拾青的东西,她是不嫌弃的。 不知道床垫是不是也要换……脑海中闪过这个问题,钟宁来不及深想,很快就睡着了。 刚睡了三四个小时,闹钟就尽职尽责地响了起来。 钟宁的手比脑子快,直接给手机抄过来关了闹钟,思维才慢腾腾地跟在后面,逐渐开机。 好困! 她没给自己设太多闹铃,一天一个什么的,因为不上课的日子,还得去钟氏大楼报道,是没有睡懒觉的空闲的。 艰难地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转过身子,就看到谢拾青还是在睡,扇子一般的睫毛投出明显的阴影来,被子盖到胸口,露出精致的锁骨,一条胳膊也露在外面。 她关闹铃的速度很快,倒是没有把人吵醒。 钟宁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另一边,轻轻提起这人的手腕,把它放到被子里去,又开了空调,温度调成26,慢慢悠悠地吹着,不至于睡太久被热醒。 赤着脚走出卧室,以龟速把门关上,考虑到隔音的问题,她特意去了另一个卫生间洗漱,又给保镖和管家发消息,叫她们过来守着,免得谢拾青醒过来以后找不到人。 收拾好自己以后,她就出门了。 今天又是十分忙碌的一天,或者准确来说,从今往后的每一天她都会十分忙碌,学业与工作,兴趣和责任……这些东西要如何平衡,都是她今后要研究的课题。 上课的时候,钟宁难免走了一会儿神,思考去找谁问谢拾青小时候的事情。 想了一会儿,一个名字浮现出来——齐宛。 作为亲属,总该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傅南霜也可以问问,一些大事,外人的视角也很有参考价值,齐宛是医生,她或许不会在意商场上那些暗潮汹涌。 打定主意,钟宁就把心思重新放回到课堂上来。 她是真的对经济和人才管理不感兴趣,只是托了智商的福气,学起来倒也不吃力罢了。 而且既然摆不脱,一定要学,钟宁感觉自己慢慢地就有点兴趣了,后天培养的,可能是自我催眠催出来的。 怎么都得学,不如试着喜欢,要不然也太痛苦了。 下课以后,她就溜到了图书馆,去查阅心理疾病方面的书,又没忘了给齐宛发消息,问她可不可以说一些谢拾青小时候的事情。 【我想多了解一些她过去的事,你也知道的,以拾青的性格,很难讲这些话说出口。】 【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做一下她的私人心理医生,帮忙调节一下她的情绪状态】 隔了一会儿,齐宛的消息发了过来,【她知道这事儿吗?】 钟宁:【不知道,是我自己想要去做的。】 聊天框上的正在输入中闪闪烁烁,时有时无,钟宁余光看到,心情倒是很平静,能得到齐宛的帮助最好,得不到也没关系,她再想别的办法。 过了好一阵,齐宛才发了一条回复,【你想知道什么?】 钟宁双眸倏地一亮,【任何一切所有的,越多越详细越好】 齐宛在办公室里,手上转笔的动作也停了,眉心拧出一个川字。 谢拾青的情况,除了管家以外,她或许真的是了解最多的知情人。 不论辈分,她们差不多是一起长大,其实私心里,齐宛更觉得她像一个姐姐,她们是姐妹的关系。 谢家的状况在整个上层社会,其实不算多特殊。早年间,谢夫人和谢家主是自由恋爱在一起的,婚后没多久,谢家主就出轨了。 谢家主喜欢追寻年轻鲜嫩的女孩子,谢夫人嫁给她,她的感情就淡了,她只喜欢追逐和热恋的过程。 但两人既然是商业联姻,离婚是不会发生的,谢夫人虽然看重感情,但在事业上,同样也有自己的建树,她是做慈善事业的。 或许就是这样太过善良,心中怀有爱的人,才更容易被欺骗。 感情受挫,她就将心思扑在基金会和养育谢拾青上面,还连带着养着齐宛一起。 可以说,齐宛会选择医学,正是受到了这个温柔的女人的影响。 第126章 假如说,谢夫人代表着人性中闪光的一面,谢家主就是人渣的代名词了。 这是一个和善良、宽容等词都搭不上边的人。 是一个无比自我、自私的人。 任何事情都要受她的安排,任何人的感受都要排在她的感受后面,谢拾青现在的样子,简直和她像了九成九。 只不过谢家主没经历过任何挫折,她的傲慢更盛,是太阳一样的人物,所有的人或事都得围在她身边转,而这种盛气凌人的状态,她是不加掩饰的。 她操控公司的事物,回到家,同样操控有自己血脉的亲生女儿。对于谢拾青要做什么,学什么,她有属于自己的标准。 做一个胜者,做一个聪明人,人上人,超越同龄人。 只有谢拾青达到了标准,她才会给个好脸色,如果没有…… 齐宛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小小的谢拾青回到家中,成绩单上也列着a,但却不是第一名,而是排到了第二。 她有一个失误,扣掉了一分。 只有一分。 那天,小谢拾青在书房里待了半个小时。 谢家别墅的隔音很好,她什么也听不到。齐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那以后,谢拾青的成绩,永远都是第一。 她永远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有一种说法是,人会下意识地去模仿生命中最权威的那个人的言行举止,这是一种崇拜,更是一种自卑。 因为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对于“完美”和“强大”的标准,不会走出其它的路,不会认为其它种类的性格也有好的可取的一面。 只有一种,在她的心里只有一种最优解。 只是比起谢家主的气势逼人,经历过坎坷和低谷的谢拾青,她的表现要更隐晦,喜欢示人以弱,用迂回的方式达成目的,没有那么强硬。 但,她最终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谢拾青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强横的意志会让所有人和事都为她让路,直到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齐宛总有一种隐约的预感,像谢拾青这样强硬的人,如果踢到了铁板,遇到了一个不以她的意志转移的人,遭遇了自身完全理解和改变不了的事,到那个时候,她要怎么办呢。 钟宁和齐宛断断续续聊了很久,她第一次来到谢家,和谢拾青见面,相处,谢拾青的每一次转变,都是潜移默化的,但是细想下来,真的很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小时候的谢拾青,还留着小孩子天真可爱的一面,受着谢夫人的教导,是一个很能勇敢表达自己观念,也很会关心人的可爱小孩子。 等她长大一点,谢家主开始介入以后。 她就一点点变了。 那些美好的特质慢慢褪去,一块柔软白玉变得棱角尖利,从一个拥有喜怒哀乐的人,变成了只知道利益和价值的机器。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钟宁一点点了解谢拾青的往事,就好像她这个人,变成了一本书,慢慢在她眼前打开了。 童年生活具有一种魔力,从里面可以窥探到很多端倪,毕竟如果不是发生重大变故,一个人的性格底色是很难改变的。 听完以后钟宁只有一个感受,谢家主真不是东西。 对小孩子,她不会体罚,但会无视,把人当成一坨垃圾,眼角眉梢都是嫌恶,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是很敏感的额,这是对自我的保护,因为想要健康长大,幼童必须要依靠双亲的抚养,那种察颜观色的本事是天生的。 她们天生就懂得趋利避害,去讨长辈的欢心,把自己塑造出双亲喜欢的样子。 谢拾青就是这样一点点变成了另一种性格,成了谢家主喜欢的样子。 精神上的暴力是无形的,却和肉体上的折磨一样可怕,甚至更加严重。 肉体上的伤总有痊愈的一天,可精神上的损害,能伴随一生。一个人的精神气没了,就算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钟宁从来不知道,悲剧可以有这么多的表现形式,有些外表看起来光鲜无害,实际内里污浊不堪,不明就里的人只看这朵花,以为她那么美,一定是在精心培育中长大的。 却没谁关注土壤下方腐烂的根系,不知道它的花期只有短短一瞬。 听了齐宛的描述,钟宁久久都不能回神。 等她看到桌子对面陌生学生诧异的目光,和递过来的纸巾,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满脸的泪水。 用口型无声说了句谢谢。 钟宁擦了擦眼泪,只有还微湿着的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她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能长成现在这样,谢拾青该有多不容易啊。 她像洋葱,像迷宫,每剥开一层,解开一关,都能发现不一样的内容。 只是每一次,都有着让人忍不住想落泪的共同点。 齐宛的消息再一次跳出来,【别和她说是我说的。】 钟宁原本悲伤的心情都被打断了。 回了句好,她把手机放下,在图书馆坐了半天,桌上的作业和学习资料,一页都没有动过。 钟宁想到自己的童年。 相比较下,她大概是在天堂出生的,谢拾青是在地狱出生的。 她的家庭条件不是顶尖,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父母是很舍得在女儿身上花钱的,她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带来了好运气,生意蒸蒸日上,店面一扩再扩。 第127章 妈妈怀她的时候没有遭过一次罪,孕期的各种不良反应都没有来报道,顺产也是顺利得不可思议。 钟宁出生以后,喝的奶粉都是当时市面上最好的,还请了月嫂来,所有的照顾都是及时的。 等到她再长大一点,开始学习说话的时候,才慢慢接受到来自家人的教育。 她的双亲不是一个会溺爱孩子的人,宠和溺爱是两个概念。小钟宁有着小婴儿的一切特征,非常自我,非常霸道,有时候还会欺负姐姐,抢姐姐的东西。 但是当家长的两位,都没有拉偏架,也没有一味地惯着她,而是教导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和需求,然后满足合理的那部分。 钟宁慢慢就知道了,眼泪不是万能的,良好的沟通表达,比无理的哭闹更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姐姐也不是她的竞争对手,而是家人,姐姐爱她,她也要爱姐姐。 在她刚会走路的时候,家里养了一只狗,是出门去超市的时候,她发现的流浪小狗。 小狗的腿被压断了,嘤嘤地叫,钟宁就走不动路了。母亲问她要养吗? 她不懂什么是养宠物,但是钟宁知道血,姐姐偷偷做菜的时候切过自己的手指,流了很多血,家里人都急坏了。 钟宁就知道了,红色的液体,是不好的东西。 她说:“小狗狗,红的,红的不好。” 于是今天的超市之行,就换了终点,变成了宠物医院。母亲用衣服把小狗包起来,两双乌溜溜的眼睛对上,小狗舔了舔她的手指。 真奇怪啊,小钟宁叫了一声,说狗狗要吃她。 母亲就笑了,说:“这是舔,狗狗喜欢你才会舔你,这是小狗表达喜欢的方式。就像我喜欢你,会亲你一下。亲亲,是家人表达喜欢你的方式。” 小小的钟宁一知半解,但是小狗很可爱,她想了想,也要低头舔小狗一下,被眼疾手快的母亲急忙拦住了。 后来,小狗香香,就成了她们家的一份子。 香香是一只串串狗,看不出来什么品种,毛有点长,是白色的。 有了香香,小小钟宁就学习到了照顾和责任。 香香最是亲她,她就被分配了一个任务,给香香添粮,有时候她忘记了,香香就会饿肚子,饿得呜呜叫,那天起,她就知道了什么叫愧疚,什么又叫准时。 她们会也一起给香香过生日,带香香出门旅游,每个人都会收到来自家人的一份礼物,不论贵重,不管大小,就连香香也会叼来自己喜欢的花和树叶,送给每一位家人。 钟宁的好运气是天生的,可她爱人的本事,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环境对人的塑造,就是有这样神奇。 她和谢拾青,是两个极端。 就算钟宁长大以后,去上学,见到许多不同的人,有的贫穷,有的富有。她既不会觉得前者是寒酸的、粗陋的,对很多大城市内的设施不了解,就瞧不起人家,也不会觉得后者就是高人一等,是有特权的。 她精神足够富足,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亏欠,得到的爱是满溢出来的,不自卑也不自傲。 不需要去宣誓什么主权,去证明自己有多么优秀,因为她可以不优秀,不需要做到世人眼中的那种成功,没关系,她的肩膀上没有额外的压力和期许,只有希望她健康成长的愿望。 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何尝不是自卑的一种表现? 谢拾青的自傲,就是这样扭曲的。 拼了命地证明自己无坚不摧,证明自己是人上人。她的高自尊,怎么不是另一种自卑? 钟宁用撑着脸的手,点了点自己的面颊,露出思索的表情。 或许,可以试试用她经历过的一切,来当成可以借鉴的方法。 既然她的双亲能把她培养成现在的样子,没道理她用同样的办法,对谢拾青没有效果啊? 钟宁的眼眸一亮,像是有了两颗星星落在里面,她唰唰翻起了手边的心理学书籍,打算看看书上是怎么说的。 一味照搬不可取,有了方法,也要听取专业人士的建议。 她很快就沉浸其中,一直到中午到了,肚子饿了,才意犹未尽地从书本里抬起头来。 拿过手机一看,谢拾青已经醒了,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最新的消息显示在最上面。 【对不起,宁宁,你理理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钟宁定睛一看,未读消息99+。 ———————— 昨天的章节删了好多,锁了好几次,明明觉得自己没写什么,头秃,改得我人都麻了,呜呜呜 第50章 谢拾青昨晚上着实睡了一个好觉,可以说是近些日子以来最好的一个,没有做梦,没有惊厥。钟宁大约是一个天使一样的人物,苦难病痛都远离她,绕着她走。 自己和她挨着,就也能短暂拥有这样的松快时光。 她是想过钟宁会醒的,却没想过她醒得如此猝不及防,更没想到,这人能如此无情,竟然直接抛下她走了。 难以置信! 她可是一个正在发热期的omega,钟宁可是匹配度百分百的alpha啊,怎么会有alpha能有这种意志力,谢拾青分明感受到了她也情动,这人是完全受了影响的。 却能毫不犹豫地抽身走掉。 这让她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极大的不自信。 谢拾青下意识地往前扑,然后摔到了地上。疼痛让她从焦急不堪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第128章 对于一个常年只靠意志力来熬过发热期的人来说,身体里燃烧的欲望之火,并不会那么快就让她失去理智。 她原意是想着借发热期的到来,顺水推舟,让钟宁和她直接做了。 怎么会有人看到一个娇娇软软的omega沉浸在欲望中,活色生香的样子,却能不动手的呢? 钟宁的反应让她又一次失算,她完全没有按照预想来行动。 但在这人身上遭遇的挫折太多,谢拾青甚至诡异地有了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不愧是她最爱的宁宁,就是这样与众不同,让她猜不透。 她能算计所有人的人心,却唯独不包括钟宁。 钟宁总是那个例外。 她的判断失误,单纯依靠发热期,并不能让钟宁和她亲近,攻略上说的完全就是错误的,什么只要omega一躺,alpha就会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根本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既然攻略指南失败,那就只能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来。 钟宁总是心软的,而她,恰好拥有一个绝佳的武器,不是吗? 谢拾青哭泣,哀嚎,像一滩烂泥一样,装出精神崩溃的样子,果然,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得到了安抚,得到了承诺,自然也得到了一次标记。 在这个“博弈”的过程中,谢拾青已然清楚了,钟宁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你用软弱的一面对她,可以得到怜惜,得到细致的温柔与尊重,可倘若要用强硬的一面去操控她,只能得到最果决无情的态度。 多么幸运,她有假装脆弱的最完美条件。 她真的是一个病人,身体有病,精神也有,太完美了。 倘若她要是不符合弱小的定义,这世上恐怕没人符合。 谢拾青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在钟宁的怀抱里,她制定着自己的未来行动计划,研究着要如何揭开那些过去的伤疤,把它们一个个翻出来,捧到钟宁的面前去。 看看她可怜的童年生活,再看看车祸后遭遇了哪些算计……天呐,太多可以说的东西了。 她欢欢喜喜地睡,高高兴兴地醒。 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守在身边的不是钟宁,而是管家。 钟宁去上课了,行吧。 谢拾青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开始发送道歉的话。 一个敏感多思的人,一个心理遭受过创伤的可怜人,在发现在自己昨天又一次做了错事,她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惊惶不安的。 【宁宁,我……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怎么了,发热期突然到了,我没有办法思考,只想着靠近你一点,再靠近一点,我……】 【你会觉得我很恶心吗?做出这种事来,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对不起,宁宁,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把我推开是对的,我也不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去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们要做身体的主人,而不是欲望的奴隶,我完全支持你的想法,只是当时我满脑子都是你……说多了好像在故意辩解,我只想道歉,对不起,宁宁,对不起】 【昨晚上我又失控了,完全是我自己的错,那时候我的想法是很离奇的,一直在钻牛角尖,又麻烦你来哄我,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宁,你总是那么好,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的,真的没关系,我犯病的时候总是很极端,很容易说出一些让人为难的话来,我不能说,自己的心里没有过那些念头,但它们是片面的,不是我心里想的全部】 【下次不要再管我了,就把我关在房间里,第二天,我自己就会好的,真的……总是这样,还牵连你熬夜,我心里也好难受,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拖累你,给你带来麻烦】 【管家已经过来了,还带了早餐,我有乖乖吃饭,抚慰剂也用了,宁宁,你还在上课吗?】 【……昨天弄脏的床单床垫我叫人换新的了,再次道歉,对不起】 【宁宁,你……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回应呢?什么话都可以,我的心里好慌】 【昨天的事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不对,宁宁,你说句话好吗】 …… 谢拾青隔一会儿就发一条消息,反反复复地道歉,说自己犯错。钟宁正在看书,没有看手机,一直没有回复。她就把昨晚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单独拎出来,痛骂自己,说自己不该,然后祈求、哀求钟宁的原谅。 不清楚房间里有没有监控,大概率是有的,所以她醒过来没多久,让人收拾了一片狼藉的床,就回楼上去了。 她皮肤嫩,容易出印子,受一点伤就显得很严重,大多数时候是优势,可哭的时候,眼睛肿得太厉害就不好看了。 谢拾青是上楼敷眼睛的,一边敷,一边发消息,也多亏她是个盲人,不用看手机也能发,两不耽误。 用钟宁信息素培育出来的抚慰剂有着同样的柚子花香气。抚慰剂不需要注射,只要拧开瓶口,让里面的味道自然挥发扩散,给身体一种已经标记过的假象,发热期就自然而然淡去了。 她躺在靠椅上,眼睛上贴了两片白白的凝胶面膜,对管家吩咐道:“给花园也种几颗柚子树。” 明明是从前不感兴趣的味道,喜欢上钟宁后,貌似渐渐成了她的最爱。 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谢拾青放下手机,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发热期就是这样,大多数omega总会觉得虚弱,困倦,她也不例外。 第129章 忽然,铃声一响,是钟宁的电话。 谢拾青噌地坐了起来,拽掉脸上的眼贴,用毛巾给脸从上到下使劲擦了一遍,把面膜带的精华液都擦干净,脸上的皮肤也擦红了。 接着上下眼皮一合,一眨,几滴眼泪就流了出来,把睫毛弄得湿湿的。 全程不过三秒钟,电话接通,她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宁宁……呜,我是不是又打扰到你了?” 钟宁略带失真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我刚刚在图书馆看书,没有看到你的消息,拾青,不要哭啦,是我太粗心了,明天我就把耳机戴上,这样就不会错过你的消息了。” 谢拾青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不确定问:“真的吗?就只是没看到吗?” 钟宁抱着书下楼,小声地说:“真的呀,我不会骗你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肯理我了……” 她呜呜地哭,还掺杂着慌乱褪去的纯粹的喜悦,“我真的好害怕,宁宁,我要吓死了,我真的要被吓死了。” “是我的错,是我不好。”钟宁刚在齐宛那儿接收了一堆谢拾青的惨事,对她正处于无比浓烈的心疼当中,那两次伤心的经历,也在她的心里飞速淡化了,“下午还有一节小课,要不我请假回去陪你吧?” “没事的,宁宁专心学习,学业重要,我知道你没有不要我,心里就好受多了,没关系的,我自己在家待着也可以。” 谢拾青破涕为笑,却没有顺势答应下来,而是善解人意地拒绝了。 “我用过抚慰剂,觉得困困的,可能一会儿还要睡一觉。宁宁下午的课上完了,还去公司吗?” “不去了,过去也要不少时间,到那儿也要下班了。”钟宁温声说,“下课我就回家,三点就到家了。” “那我睡醒就能看到宁宁了,是吗?”谢拾青惊喜又期待地问,咬着唇也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是的,睡醒就能看到我了。” 一看到谢拾青的样子,钟宁什么脾气都没了,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也有些太过分了。 其实谢拾青也没有做特别过分的事,而且考虑到她过于悲惨的经历,会有这种没安全感的、拒绝好意的行为,是非常情有可原的。 她也是可怜人,受害者。 挂断电话,钟宁叹气,决定把之前的事情揭过。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句话大概是洗白的时候要用的,但真是架不住,谢拾青也实在太可怜了……反正苦主是她,她说原谅就原谅,也不需要旁人同意。 谢拾青真的够惨了。 她真的做不到铁石心肠。 下午的课结束,她就回家了,还在小区外面的超市里买了许多水果拎回去。 谢拾青家里的钥匙,她是早就有的,谢拾青搬过来的时候就给了,说是让她可以随时随地来找松茸一起玩。 不过每次她回家,谢拾青都会早早等着,她还一直没去过楼上,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拿钥匙打开门,钟宁先把水果放到门口柜子上,回手关门,接着弯腰去鞋柜里翻出了一双新拖鞋穿好。 穿好拖鞋,抬眼一扫。 真空啊。 这房子太空了,要不是还有一些家具,也贴了瓷砖墙纸,钟宁都要以为是毛坯房了。 客厅连个沙发都没有,角落倒是摆了几个狗狗玩具。 松茸还没回来,倒是在外面守着的保镖看到她,客气地一颔首,“钟小姐,谢总在开会。” 钟宁一愣,“不是说睡觉吗?她忙多久了?” 保镖沉稳地说:“一点钟左右,钟小姐要去找谢总吗,她就在左手边第二间。” “先不用,等她忙完吧。”钟宁说着,把水果都放进冰箱,洗了一盒荔枝和蓝莓出来。 一点钟是她上课的时间,她们中午说话的时候是快十二点的时候,这不是根本就没睡多久吗? 明明是发热期,还要这么辛苦。 但谢氏是谢拾青的心血,她非常能理解这人的举动,就只是有些心疼。 洗好的水果还带着水珠,钟宁剥开一枚荔枝自己吃了,又是忍不住叹气。 要命,她遇上谢拾青,总有那么多愁绪。 心理学的书还没有看完,如何让谢拾青建立起健康的信任关系,而不是只信任她一个,仍旧是大难题。 她这个只学了几个小时的超级半吊子,如何才能把握好其中的分寸?何况她自己的成长经历只能做一个参考,小孩子出生长大,脑海中的认知是空白的,需要从无到有地构建。 可谢拾青是成年人,她的心灵已经被污染了。 相当于作画,前者是在白布上涂油彩,后者是在一块报废的旧画布上下笔,得一边修画框,一边小心地盖过原来的颜色,这个过程不能出错,才能在上面涂新颜色。 而她是个刚自学两天的人,连线都画不直,就要画出清明上河图一样的巨作。 钟宁郁闷地又剥了一个荔枝,放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嚼。 又坐了一会儿,管家从房间里走出来,要去厨房倒水,钟宁看到,就把水杯接了过来,端着它和水果一起进了房。 谢拾青正靠在床头,背后垫着软枕,脸色微白,双颊却透着一抹病态的红,眼尾还晕着霞色,病恹恹地坐着,手里抱着一个平板。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偏了下头,“宁宁?是你吗?” 第130章 “是我。”钟宁走过去,把水果放到床头,自己坐到床边,牵起她的手握到水杯上,“有吸管的。” “你现在觉得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谢拾青欢喜地把平板扔到一边,上面的报表一闪,变成了黑屏,“宁宁,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刚过来没多久,看你在开会,就没打扰你。是公司又有问题了吗?” 钟宁的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谢拾青听了以后,捏着吸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眼眶一下就湿了。 她是激动的。 钟宁有太久太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了,曾几何时,她天天这样说,每一句都充满了爱,自己还不屑一顾,觉得是假的。 有些时候,人就是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在拥有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持有的是什么样的稀世珍宝。 是她的苦肉计终于见到最终成效了? 谢拾青强压下激动的心,低声抱怨道:“还不是伊甸娱乐,它背后是乐家人控股,对谢氏一直都是虎视眈眈,总想着咬下一口肉来。” “公司最近投资了一部复仇为主线的古装剧,她家转头就也搬出来一部同类型的来打擂台,请的又是最近当红的流量小花。” “还发热搜和通稿,来打压我们的女主演,她是新人来着,刚从学校毕业的。” 钟宁惊讶地咦了一声,“那这位女主演一定很优秀了?” 谢拾青就抿唇笑了一下,当然优秀,这位可是日后包揽各大奖项,凭借一部电影就拿了大满贯的天才演员。 只是经历很苦,被伊甸娱乐雪藏了好几年,一直在小配角上面打转,因为不想接受潜规则,总是被排挤。 后来合同到期就和伊甸娱乐解约了,她去参演的那部电影,是一个落魄导演拍的超小成本文艺片,讲的是一个拥有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杀人犯的故事。 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全靠主演优秀。 谢拾青刚重生回来,就把这位天才演员签到了自己公司里,像守着下金蛋的母鸡一样,好好地给安置了起来,还帮她解决了家里的困难。 虽然她是天赋型选手,但没有经历过那几年雪藏的人情冷暖,在演技上还是有所不足的。 谢拾青已经量身准备好了她未来的发展计划,现在的这部爽剧,是她获取观众缘的跳板。 两部差不多类型的剧,当然是哪个演技更好,哪个就更成功。 主演虽然是新人,配角却全是大花,上辈子这部剧主演是另一个人,照旧火了大江南北,换了她只会更好。 原来的主演,谢拾青就给她安排了另一部电影,也是能获奖的题材,就看她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她一边介绍,一边把平板捞回来,找出这人试镜时候的视频给钟宁看,“是我发现的璞玉哦。” 眉目间那种得意简直藏不住。 钟宁点开视频,一个穿着短袖长裤的年轻女生站在空旷的房间内,开口说道:“各位老师,我是季澄心,我准备的试镜片段是冷宫觉醒。” 她鞠了一躬,再起身的时候,眼神忽然变了。 很难说那种感觉,钟宁直观就觉得,明明这人还穿着现代的衣服,但芯子却是古代的,周围明亮宽敞的室内环境,也变成了残破冷旧的宫室。 她的眼神从绝望到不甘,从愤恨到坚决,层层递进,让人目不转睛。 钟宁:“哇……她好厉害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这种试镜视频,她真的很优秀。” 谢拾青捧着平板,脸上那种得意的笑顿时僵了一下。 是她显摆的没错,可她的本质是想让钟宁夸她慧眼识珠,不是夸这个珠本身啊!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 谢拾青又情不自禁地偷偷冒酸水,转移话题道:“我好像闻到有荔枝的味道,宁宁买了水果吗?” 钟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视线从平板上移开,扭身去够床头柜的盒子,“对,我回来的时候去超市买的,拾青要吃荔枝吗?我给你剥,还有蓝莓,草莓,榴莲,你有没有想吃的?” 趁她转身,谢拾青吧嗒把平板一合,让季澄心念台词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怕钟宁再夸两句,自己要忍不住打乱计划,也把这人雪藏了。 这可不行。 平板往旁边一丢,谢拾青软着嗓子说:“想吃荔枝,宁宁。” “好。”钟宁说。 挑了一个红的,把皮剥掉一半,手下垫着两张纸,“拾青张嘴,啊——” 谢拾青的面色更红了,是血液上涌的那种红。 她张口,一低头,唇瓣就碰到了微凉柔软的荔枝肉,张口把它咬进嘴里,就听钟宁又说:“果核直接吐出来就行,我接着呢。” 谢拾青几乎像是喝醉了酒,踩在棉花上,魂都要飞了,“宁宁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钟宁就笑着亲了她的额头一下,“我喜欢你啊,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柔软的触感停留了一会儿才离开,谢拾青完全愣住了,圆圆的荔枝核吧嗒掉了出来,“什、什么?” 她结结巴巴地说:“宁宁,你……你是原谅我了吗?” 一只手小心翼翼往前伸出,抓住钟宁的衣袖,那种忐忑和期待,仿佛是从每一个毛孔里溢了出来,“你不怪我了吗?” 第131章 钟宁摸了摸她的头,眸光郑重,“不怪了,我原谅你,拾青。” 她已经足够凄惨了。 再不原谅,真的说不过去,钟宁自己都过意不去。 一滴泪水蓦然冲出了谢拾青的眼眶,紧接着又是一滴,两滴,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钟宁无奈极了,把手里的纸团扔进垃圾桶里,连忙把人抱住了,“别哭了,别哭了……再哭眼睛不要啦?” 怎么会有这么能哭的人。 见怀里的人眼泪不仅没停,还更汹涌了,钟宁只好故意压着声音说:“你一直哭,是不高兴的意思吗?” 谢拾青就急急忙忙地摇头,“不是的,是高兴。”她吸了吸鼻子,“我是太高兴了,宁宁。” “我想过无数次,你会彻底离开我,走出我的世界,我我却没什么办法,只能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期望能获取你的原谅,要是失败了,也只能接受。” “这样的场景,我梦到过无数次,每次都从梦中惊醒……宁宁,我真的很怕。” “可是我又知道,强留你在身边,你不会快乐,我也会因为你难过而难过,这样的感情是错误的。” 谢拾青的眼底闪烁着喜悦的微光,哽咽着说:“你肯原谅我,这是我做过最好的美梦里,也没有出现过的场景。” “对自己自信一点,拾青。”钟宁低头,轻轻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我会原谅你,是因为你值得。” ———————— 谢拾青:苦肉计真好用啊 感谢在2024-07-22 20:15:06~2024-07-23 20:4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井朝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值得? 谢拾青的确听过许多这类的话,但内容却大不相同。 “你值得这份荣耀”、“你值得这份赞美”、“能获得如今的地位是你应得的”、“你理所当然拥有现在的一切” 她们夸赞她的成功,恭维她的权势,却没有一个人去说,“你值得被爱”。 她的妈妈,是一位很温和的女士,心中怀有慈悲的大爱,经常出差,去真正的贫困地区看望那些流离失所的家庭,帮助无依无靠的孩子们。 也因此疏忽了一些对自己女儿的教育,她也算是以身作则,可最终谢拾青还是更偏向于她的母亲,成了一个丢弃情感,只顾利益的人。 谢拾青还是很喜欢妈妈,喜欢她的温柔,但不喜欢她望向自己时总是隐含悲伤的眼神,就好像自己现在获得的一切都是错的。 开什么玩笑,难道她不才是那个在家庭中失败的一方吗? 谢拾青渴望成为强者,成为掌控者,觉得温柔是软弱的表现。只是她醒悟的太晚,到现在才明白,一个心中有爱,对世界慈悲的人,才是内心真正强大的人。 她的妈妈是很优秀很成功的女性,她没有获得爱情,也不把爱情当做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有足够充实的生活丰富着精神空间,传播的是真正的大爱。 钟宁是同样优秀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有不退缩的原则和底线,她的精神世界同样充实,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有想要完成的目标,不将爱情当做人生的全部。 只有谢拾青自己,看似富足,拥有了数不尽的财富,人人倾羡的地位,心灵却是贫乏空虚的,为了抓住一线阳光,得到关怀与爱,能抛弃所有的一切。 曾经她认为的成功,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不过好在,她现在也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了。 谢拾青调整着角度,让自己的泪水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于是又得到了一下轻柔的啄吻。 这是她应得的啊……她为了今天,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终于迎来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宁宁,我真的好爱你啊。”她一叠声地说,“好高兴,我好高兴……” “你看看你,又哭又笑的。”钟宁抱着她,用鼻尖去蹭她的鼻尖,“脸都花了,像小花猫。” “别哭啦,还吃不吃荔枝?我给你剥,好不好?” 谢拾青就像是骨头都软化了似的,靠在她的怀里,乖乖巧巧地点头。 成熟的荔枝汁水颇丰,刚把皮剥掉一点,空气中就开始弥漫起它独有的清甜味儿。 钟宁多拽了好几张纸,垫到谢拾青的胸口,叫它们暂且充当了围兜的用途。 手边没有毛巾,手帕之类的东西,她也不想叫人来拿,让旁人闯入两人此刻的二人世界当中,只好先凑合着用卫生纸。 嫩白的果肉点了点谢拾青的唇,她便张开嘴,慢吞吞地嚼。 这真是一个麻烦的人。 换谁来说,都会觉得谢拾青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麻烦,她过分狂热偏执的精神,以及破损扭曲的心理状态,只会叫每一个窥得一角的人连夜收拾包袱逃跑,远远离开她才好。 水洼如何能承接风暴,细草如何能抵御雷霆。 但钟宁深思熟虑过,她花了很多时间思考,觉得自己可以承受。 不是自信到傲慢,也不是不知分寸,不清楚事情的严重程度。恰好是仔仔细细考虑过,反复思量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钟宁认为她能够接住这个大麻烦,能够包容谢拾青,治愈她 ,还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状态。 第132章 她心里是有很多爱,但爱别人的前提是爱自己。但她相信自己能做到,那就不能放任谢拾青继续坠落。 她要抓住这个人,将她从悬崖中拉起,重新迎接广阔的天地。 钟宁陪着谢拾青躺了一下午,什么都没做。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依偎在一起,本身就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不需要额外说话也没关系。 只是钟宁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引导谢拾青也开口,希望让她产生多倾诉的习惯。 坏事分享出去,可以降低难过,好事分享出去,可以增加喜悦。这一切的前提是有足够多的正确的反馈,钟宁觉得自己可以做好这个。 先培养习惯,再慢慢扩散信任。 “你说用了抚慰剂,有没有不习惯、不舒服的?”钟宁问。 “没有,都很好。”谢拾青摇了下头,“它就在床头柜里放着呢,宁宁要看一下吗?” 钟宁就真的去看了一眼,小小的玻璃瓶躺在纯白的盒子里,里面的液体是透明无色的,真像是某种奇怪的药。 她只看了一下,就把抽屉重新推了回去,说:“明天就不要用了。” 在谢拾青骤然屏住的呼吸中,她继续说:“晚上的时候,你介意我在这里小小留宿一下吗?” 谢拾青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介意不介意!” 介意才有鬼了! 她久违地享受到了来自钟宁无微不至的照顾服务,甚至连晚饭都是叫人喂着吃的。 谢拾青欢喜得胸口都发疼了。 谁要自力更生地吃饭,谁要装得像正常人,反正不是她,她是娇弱可怜的omega,就应该要被自己的alpha细心呵护才对。 喂饭是她应得的。 吃过晚饭,钟宁果然没走,谢拾青躺在床上,放在被单上的手摸摸收紧,将床单揪起一团。 天呐……她比第一次还要紧张。 她现在会不会不够好看?哭了太久,眼睛都还是肿的,没有消下去,最近也没休息好,黑眼圈有吗?明显吗?体重又轻了,摸起来一定很硌手吧…… 钟宁会不会嫌弃她啊…… 在自己都没注意的时候,谢拾青就咬住了下嘴唇,不安的气息绕着她盘旋。 打破凝固空气的,是一根来自钟宁的食指,它按在谢拾青的唇瓣上揉了揉,随后替换成了一个更加柔软的物什,轻轻撬开牙齿,将可怜的唇瓣解救出来。 除去昨晚那个乱七八糟的强吻不谈,她们有多久没有接过吻了,谢拾青简直没法计量,在她的感官里,足足有几个世纪那么长! 她就像被封在冰层里的鱼,神奇地还拥有着对外界的感官,可周围全是冰天雪地,一片死寂,一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一个世纪又像一秒钟那么短,时间在这里成了无用的东西。 没有钟宁的日子,难捱地好似死去又活,活过再死,一直处于半生半死之间,得不到解脱。 晚饭后,她们吃了草莓,钟宁的舌尖也是草莓味儿的,泛着湿漉漉的甜,轻轻一吮,谢拾青几乎要化成一汪甜水,被她直接吸入腹中了。 她干燥柔软的掌心,也被雨水浇湿了。 标记的那一刻,谢拾青再度掉下眼泪,断续地哭了起来,“我要死了。”她喃喃道,“我真的要死了。” 她从未有哪刻,这泪水如此真心实意过。 钟宁无暇说话,就捏了捏她的软肉。 谢拾青瘫软着,仿佛真成了什么软体动物,一点骨头都没长,嗫嚅着说:“现在死掉也可以。” “瞎说什么。”钟宁总算空出嘴巴来,轻轻咬了她的脸一下,“不许乱说话。” “现在死掉,明天就不要了?” “要的,要的!”谢拾青忙不迭地拿着鱼竿把刚刚说的话都钓了回来,“明天想要,宁宁。” 抿了下唇,她用手指去勾钟宁的手心,“今天还有吗?今天也想要。” 声音又娇又软,比含了蜜还要甜腻。 钟宁打定主意要好好补偿她一番,用快乐盖过昨天的悲伤,听到这话后,轻笑着摇了摇头,先坐起来,拿了床头的水喝了一口,渡进谢拾青的嘴里。 这样喝了差不多半杯,她才倾身向下凑去。 …… 结束后,钟宁也出了一身汗。她空调不敢开太低,怕把人吹感冒了,现在又血气翻涌,没法不出汗的。 低头吻了吻谢拾青的唇角,柔声说:“我去浴室放水,等我一下好吗?” 谢拾青这回真的是一点力气没有了,平平地躺着,大汗淋漓,真像是靠自己下了一场小雨。 凌乱的黑发在皮肤上蜿蜒,宛若一副黑白相间的水墨山水画。 她连嗯一声都没嗯出来,徒劳地张了张嘴,露出一截红艳艳的舌头。 钟宁看着实在可爱,一边伸手扯过被子给人盖好,一边低头凑过去咬了一下。 “好了,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把被子好好掖了掖,确保给人盖严实了,她才从床上翻身下来,弯腰捡起衣服,找到藏在下面的拖鞋穿上,伸手将贴在脖颈的汗湿的头发随便捋了几下,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这房间的浴缸倒是很大,躺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她先开了浴霸,再拧开水龙头,调整好水温后,开始放水。 放水的功夫,她用淋浴把自己冲了一遍,头发不长,一条毛巾就不滴水了,眼看着浴缸里水放满,钟宁便转身出了卫生间,给门留一条小缝,快步走回床边。 第133章 谢拾青正昏昏欲睡,好似刚从什么黏糊糊的池塘里捞出来似的,钟宁离开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回来就是什么样儿,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也没掀被子,就这样一裹,把橡皮泥捏似的人抱了起来,用脚顶开浴室的门,再腿勾着关上,免得热气跑出去。 谢拾青真像个蚕宝宝似的软乎乎躺着,钟宁先把人的腿放下,果不其然,根本站不住。 她只能搂住这人的腰,让她往自己身上靠,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把薄被抽出来摘掉。 “真有这么累吗?”钟宁实在忍不住笑。 谢拾青扁了下嘴,没有说话。 “你非要的。”她说。 已经是额外附加了一次,不够,非要再来一次。 把自己搞得下不了床。 但女朋友还不是要宠着,钟宁把人轻轻放进浴缸里,好好地清洗了一遍。几处红痕在晃荡的水波里若隐若现,都是一些很隐私的部位。 蹭过腿根时,钟宁多看了两眼,这个地方咬的有点重了,谢拾青非要拽她的头发,力气就没有收住。 手里多揉了几下,才换了地方。 给谢拾青洗澡,钟宁已经是熟练工中的熟练工了,水温要多高合适,泡多久最好。谢拾青不喜欢吹风机,长长的头发就要一点点用浴巾擦干。 给人套上浴袍,钟宁抽出小凳子坐下,谢拾青就坐在她怀里,老老实实地让她弄。 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钟宁定睛一看,这人都睡着了,双颊浮着一层红晕,神情是很餍足的。 仿佛一场雨过后,重新绽开的花。 主卧腾不出手收拾,她就抱着谢拾青去了另一间卧室。 第二天是周末,钟宁起得就晚了一些。 谢拾青还在睡,她眼下的青黑还没消,最近肯定睡眠质量很差。钟宁舍不得把人叫醒,做贼似的起了床,回楼下自己家里去收拾了。 关上房门就给谢拾青发了语音,说她去公司上班了,又叮嘱她记得吃早饭。 不仅是叮嘱谢拾青,还吩咐了管家,让她把早餐提前准备好,不然谢拾青肯定就空着肚子跳过这顿饭了。 钟宁要是关心人起来,是非常细致的。 她出门,又开始了日常的报备生涯。 “我开车出发了。”,“等红灯时候见到路边一只耍赖的萨摩,哈哈,主人都拖不动它。”,“今天的温度有点凉,天也很阴,好像要下雨,你出门记得穿件外套。”,“看到一对穿亲子恐龙装的母女,大人在拉小提琴,小孩子就坐在旁边,好可爱,可惜我不能停车下去听。”,接着是一段小提琴的语音,“你听,是《蒲公英》哎,可爱。”“我到公司啦。” 消息到这里才结束。 怎么会感受不到呢,一个人的热情还是不热情,在意还是不在意,就像是白纸上的墨汁,雪地里的火焰,沙漠中的绿洲,是非常明显的。 而钟宁,她在意一个人的时候,连冰川都能热化,也不能怪谢拾青经历了落差后发疯。 来到公司,又碰见一位熟人,钟梓暖。 自从钟宁来到公司露面以后,钟梓暖总是和她错开,很少有直接撞上的时候,这次是真的巧了。 钟宁不会刻意躲着她,那就是她在故意躲着钟宁了。 “真巧啊。”她主动打了招呼,“你也在公司。” 钟梓暖扭过身来,面上笑意盈盈,“小宁啊,的确是巧了,你怎么也在这儿?” 钟宁直视着她的双眼,不紧不慢地说:“我来和华助理一起见客户。” 钟梓暖暗自磨牙,笑容款款地走进,带起一阵香风,“那你就去找华助理吧,她就在办公室呢,我刚交了一份企划上去,是有关商场未来发展规划的,华助理看完以后说不错呢。” 钟宁:“哦。” 钟梓暖攥紧手里的包包提手,“哈哈,那你就快去吧,我还得忙学生会的事,对了,下周末学生会有聚会的,你别忘了来,大家都来,你不来的话,会很不合群哦。” 钟宁:“哦。” 真是对牛弹琴! 钟梓暖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进了电梯,面皮终于挂不住,拉了下来。 该死的钟宁,进了公司以后,她就处处不顺,原本传的好好的流言忽然就不攻自破了,这人装得是人模狗样的,那些脏水根本泼不上去。 她的确是去交企划的,但华助理根本没说不错,扫了一眼就让她走了,明显是不满意的意思。 该死的老狗!处处刁难她,这企划她都改了三遍了,还想怎么样! 见客户的事她也知道,是国外入驻的奢侈品大品牌,要签订长期合同的,她主动说了自己想去,却被驳回了。 钟宁这个根本没接触过公司事务的废物,凭什么可以跟着去! 越想越气,钟梓暖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脚电梯门。 咚得一声。 这破公司上上下下非要和她对着干,华助理……等她当了董事长,非要把这狗东西开掉不可。 钟梓暖气冲冲地走,脸上的煞气差点没藏住。 另一边,钟宁和前台笑着打了个招呼,就施施然去找华助理了。 她以前傻不代表一直傻,只是懒得动脑子而已。一个智商高的人,情商再低也低不到哪儿去,除非是有一些心理上的疾病,否则,大多数情况都是故意为之,不在意罢了。 第134章 分辨话语里的好坏,难道会比学术研究更困难吗? 这样的人的确是有,可惜钟宁不在此列。 钟梓暖已经被划分到了不信任的范畴里,她说的每一句话,钟宁都会当成是恶语,自然能轻松分辨出其中隐藏的挑衅。 说华助理夸她,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说学生会的事情,是在强调自己的地位。 非要踩过钟宁一头,故意显摆。 她才不愿意搭理她。 开口是为了保持礼貌,她最近经常跑公司,欧皇的天赋又在发挥作用,绝佳的亲和力帮她自动就筛选出了几个能交心的朋友。 她们早就说过,自己以前在公司的口碑特别差,明明人都没有来过公司,也不知道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就好像这些人全都亲眼见过,是当事人似的。 能在钟氏总公司工作的,哪有不是人精的。其实私底下大家都有猜测,说可能是两个继承人在掰手腕呢,她们都是小职员,战队也轮不到,起码也得是主管级别的,才有可能去下注押宝。 所以大多数员工,都当成瓜吃,表面跟着一起天呐,哇塞,心里信没信是两说。 等钟宁一来公司,谣言自然就如初雪般蒸发了。 一个人是真是假,很容易就看出来了。而钟宁又是一个莫名有亲和天赋的人,好运气伴随着她,让她做什么都易如反掌。 钟梓暖以为她没处理过公司事务,难道她这些天过来,都只是干看着吗? 既然学习了,就要有实践,她是真的解决过问题和纠纷的,还签了一笔单子,这些都是钟梓暖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钟宁才不在意她的挑衅,她只要按照自己的节奏去走,一步步稳扎稳打,甚至不需要和这人对上,就能赢。 何况,面对一个喋喋不休的、总喜欢通过言语来挑刺的人,无视她比杀了她还难受。 钟宁进了华助理的办公室,后者就给了她一份文件,“看看这份企划,说说你的看法。” 哈,这不是巧了吗? 钟梓暖的企划案。 她低头看去,没过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 “有些太在意高端市场,忽视了中低端市场。而且这个双十二活动,最低消费在五千元,实在有些太高了,广告的侧重也不对,外国品牌太多,最近政策是扶持国货,怎么能对着来呢?” 只是看了两页,钟宁就挑出了一大堆问题,甚至有些诧异,“这是钟梓暖的企划吗?她刚刚在门口还和我说,您很满意。” 放下企划,她沉声道:“恕我直言,它并不符合钟氏一直以来的定位。” 华助理挑了下眉,“她真是这么说的?” 钟宁无奈笑道:“前台的小昕都看到了,我和她正好遇见。” “当然不会用,只是让你瞧一瞧而已。”华助理推了推眼镜,“正好,那你也写一份企划,没有主题侧重,随意发挥,一周时间,能交上来吗?” 钟宁点头。 华助理又说,“好,旁边桌上褐色封皮的是泽熙品牌的资料,你去看一下吧。” 看着钟宁专注阅读的模样,华助理镜片后的眼睛滑过一道微芒。比起钟梓暖,她更欣赏钟宁。 钟梓暖看着光鲜,也喜欢做表面功夫,喜欢宣扬和夸大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就像花瓶,看着好看,内里空无一物。 她的一些想法和念头,都是很浅薄的。 钟氏要是让她接手,才是真的完了。 相比较下,钟宁的确不错,不骄不躁,人也沉稳,做事麻利,还很谦虚,光从态度上讲就赢了。 她垂下眸,虽然接触的都是未来的继承人竞争者,自己也能保持公正的态度,可心里喜欢谁不喜欢谁,答案还是很明显。 钟宁一直都很踏实,没有因为跟着华助理,就故意去讨好她,很谄媚的样子,而是专心做自己的事。 到了中午,她就去食堂吃饭,先给谢拾青拍了照片,说了今天钟梓暖的事,然后,点开齐宛的聊天框。 齐宛和谢拾青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可能说的事情真的也不会太多,人的记忆力是有限的,不可能记住每一件事,能留在脑海里的,只有那些印象最深的。 说了悲惨的童年时期,说了争强好胜的少年时期,就到了不可一世的青年时期。 也是谢拾青最盛气凌人的时期。 然后,一场车祸折断了她的脊梁骨。 【车祸的凶手,是乐家的司机,检查说是酒驾,夜间又开得快,着急去接乐溪,就撞上了。】 ———————— 这是我写文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本啦,好高兴,谢谢饱饱们喜欢,评论区发一些小红包,好吗?后面的进度不长不短,至少也有一个月的量,感谢饱饱们追文,高兴,高兴! 哎唷,谢总现在这么高兴,以后可怎么办啊(幸灾乐祸地爬走) 第52章 那天的车祸,实在是突然。 谢家三个人,少有坐一辆车的时候,她们的工作范围不重合,三个人一起在家里待着的时间也很少。 在谢拾青还小的时候,谢夫人短暂推后了自己的事业,交由心腹去做,要专心抚育她的女儿,这个从她怀里长大的,她生命的延续。 关于爱的学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在发现谢拾青长歪了以后,她是有试着去努力改正的,只是失败了,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第135章 来自血脉另一端的特征在谢拾青身上根深蒂固地生长,根本无法剔除。 谢夫人真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家庭教育上的失败,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一结果,失望溢满了她的双眼。 她不愿意掺和进去,也不愿意回家面对两个利益熏心的人,于是更加长年累月地在外跑,去各个贫困山区,落实她的慈善事业。 车祸那天,谢夫人难得回家,也是因为要去参加她生母的寿宴。 这种场合,三个人自然是要一起到场的。 宴会结束,返回来的途中,车祸就发生了。 前段时间刚发生了一次特大雷暴,许多监控摄像头都在这场自然的伟力中报废,各大主路正在抓紧时间换新,车流量较小的小路自然要排在后面一点。 巧的是,车祸发生的那一段路,监控正好是坏的,还没来得及修。 乐家的司机主动报了警,说是他酒驾撞车,也打了救护车的电话,让医护人员快点过来。 酒驾车祸,本就恶劣,偏偏当事人全都无法出来主持大局,钟家主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帮忙操劳后续的所有事务。 线索查不出来什么,肇事者又积极自首,这件事就这样结案了。 只是齐宛心里总有一个疙瘩。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去,【这件事虽然看上去是纯粹的意外,可车祸当时,乐家司机所驾驶的跑车,是新提的。】 【那天,她是和钟梓暖一起出去的。和喜欢的对象出门约会,不开新车来炫耀,反倒在约会结束的时候,要司机开新车来接,我总觉得不符合她的性格。】 【乐溪是个张扬的人,和钟梓暖一样。】 【两车相撞,其中一方当场死亡两人,乐家的司机却没受太重的伤,只是骨折和脑震荡而已,这难道不可疑吗?】 谢夫人在齐宛心里,名义上是姐姐,实际感情却和妈妈也差不多了。她的逝世对谢拾青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对她同样如此。 理智上,她接受结案的说辞,但感情上,她总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就是一个纯粹的意外。 她的悲伤无处倾泻,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能盲目地在胸口里打转,梗在她的喉咙里,让她说不出话。 要是能有一个仇恨的对象,能有一个更加离奇的说辞,能有一个倾注憎恨的人选,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齐宛捂着脸,失态地深呼吸了几次,再放下手的时候,又恢复了淡漠的模样,垂眸敲着屏幕。 【这些话都是我不甘的臆想,别当真。】 【车祸对拾青的打击异常剧烈,甚至将她推向了新的深渊,让她再也不肯相信任何人,也不愿意付出感情,从前我们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车祸以后,她就疏离了很多。】 【我猜测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或许她认为,只要不付出感情,就不会被伤害】 这个猜测非常合理,也逻辑通顺。就像人被开水烫过,就知道不要贸然去碰,被火烧过,就知道火危险,要远离。这都是处于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远离危险。 谢拾青觉得,她在妈妈身上倾注了感情,后者的死亡,导致她遭受了精神上的折磨,因此决定彻底收敛自己的内心,将所有的情感束之高阁,也是完全可以猜到的举动。 毕竟,她本来就坚持感情无用论的说法。 钟宁感到一种莫大的压力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一个害怕爱,蔑视爱,躲避爱的人,如今主动在自己的脖颈上绑了无法解开的绳索,并将另一头递到了她的手中,让她做了那个持有缰绳的人。 彻底操控一个人的思想与生命,这是多么可怖的一件事啊。 但凡她要有一点点不好的心思,谢拾青就要摔得粉身碎骨,再拼不起来了。 还好,还好是她。 虽然很不想自夸,钟宁却仍忍不住要这样想,还好是她。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谢拾青的消息就又发了过来。 第一条是个照片,松茸坐在地上看她在床上打哈欠的照片。 给钟宁看得心都要化了。 这个年纪的小狗真是一天一个样,长得太快了。 她笑眯眯地按键盘,【松茸怎么来了?她把你吵醒了?】 谢拾青的语音条里还带着困意,说话间软软的,【是啊,她要找你呢。】 【它非要找你出去玩,一个劲按你的名字,把牵引绳都叼过来了,我说你不在,它还说生气】 谢拾青嘟嘟囔囔地抱怨,【我也想去找你,不也不行吗,我都没说生气,它还先和我生上气了】 钟宁捧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 松茸是非常聪明的小狗,家里有那种可以按按钮说话的小玩具,它已经学会不少词了。 想吃饭,吃零食或者出去玩的时候,都会去按按钮,只有着急的时候,才会汪汪叫。 她也有两天没见到松茸了,还真是怪想的。 【给它点零食哄一哄,我下午下班就能回去了,很快的。】 谢拾青:【怎么只有它有零食,我没有的】 钟宁:【你也有你也有,拾青想吃什么,我下班给你买回来,好不好?】 她心里实在很想说,干嘛要和小狗狗吃醋,只是这样的拾青也很可爱。 如果真这么说,开朗一些的,或许会直接耍赖,来上几句“我不管我不管”,但心思敏感的,万一就要想岔,真觉得自己的地位不如小狗怎么办呢? 第136章 钟宁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就算她的本意只是一句调侃,是开玩笑,可玩笑也要看对方能否接受。 【我们拾青宝贝有一冰箱的好吃的,松茸就只有几个罐头,它馋死了,一个也吃不到,快起床吃饭,就吃好吃的,不给它,把它馋哭】 谢拾青就哼哼唧唧地放过小狗,不和它争宠了。 【啊你还遇到钟梓暖,哈哈,她肯定要气死了吧】 钟宁哭笑不得。 其实心理上,从性格上,她不是那种很喜欢和人争论争辩、真刀真枪打一场的人。 尽管想着要扳倒钟梓暖,让她痛失继承人的宝座,但钟宁也没办法做到一见面就跟人冷嘲热讽,像是川菜馆的大厨,辣椒不离手,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咄咄逼人的火气。 像这样不轻不重地回怼一下,噎的钟梓暖咬牙切齿地生闷气,就是她做的最顺手,性价比最高的反击了。 又叮嘱了几句好好吃饭,让谢拾青自己想晚餐吃什么,是要回家吃还是一起出来吃,算是简单安排了个小任务,她的午休时间就结束了。 五点钟的时候,谢拾青终于想好了地方,说去一家西餐馆,但是是可以带宠物的那种,都是独立隔间,而且也有专门给宠物的小饭桌。 能来这里的宠物,都是得有全套证书的,松茸当然什么都不缺。 等合同签完,钟宁走出大楼,就看到了已经等在路边的谢拾青,她真的多穿了一些,长袖的藏蓝色长裙垂到脚踝,上半身还披着一件白色针织外套,手里牵着松茸的狗绳。 “汪!”松茸叫了两声,兴高采烈地拱谢拾青的手,让她赶紧松开自己,不要耽误它去迎接自己的主人。 处于坦诚的嫉妒心理——谢拾青不再嘴硬,承认自己就是嫉妒这只被钟宁放在心上,分薄她注意力的狗——她就是不松手,牢牢拽住松茸的牵引绳,甚至还又绕短了两圈。 钟宁倒是没注意到这两个不同物种之间,彼此争风吃醋的小细节。 她走过去,给谢拾青一个大大的拥抱,吻了吻她的侧脸,又蹲下身抱住嘤嘤叫的小狗,在它的脑门上也亲了一口。 主打一个两碗水端平,雨露均沾。 人是敏感多思的人,狗是敏感多思的狗。 有时候钟宁真觉得家里养了双胞胎,年纪轻轻就体会到了绝对公平是如何实施的。 幸好松茸的聪明是有限的,不能听懂她说的每一句话,要不光是中午的那套说辞,就得让她焦头烂额了。 “等我等很久了吗?” “我在车里坐着的,你说下班才出来。” 谢拾青努了下嘴,“宁宁再亲我一下嘛。” 钟宁便弯着眼睛,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两下,一本正经地说:“多的一个是今天活动赠送的,买二赠一。” 谢拾青面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心里更是得意,因为她有三个亲亲,狗只有一个。 大赢特赢。 到了车上,司机开车去餐馆。 谢拾青坐左面,钟宁坐中间,小狗坐右边,非常和谐。 “下午签合同还顺利吗?”谢拾青问,又伸手去够小冰箱的门。 钟宁怕她摔了,连忙自己把手伸过去,从里面拿出了一瓶饮料喝了一口。 “我本来以为会很顺利的,这个品牌也是老合作方了,见面以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她上辈子是英语专业的,所有的证书都拿过了,听中英混杂的对话是没有压力的。 也就更能知道,这个新上任的地区总负责人到底是有多傲慢。 钟宁忍不住吐槽了几句:“真是一幅鼻孔朝天的样子,就好像是我们求着它入驻一样,提了好多不合理的要求。不知道的,还以为钟氏是它们旗下的子公司呢。” “德菲尔是吗?”谢拾青挑了下眉,“说话非常喜欢拿腔捏调,想学贵族口音,但学的不伦不类。” “就是她啊,拾青也认识她?”钟宁咦了一声。 “她来找片区品牌代言人,也是挑挑拣拣,说了很多条件,甚至都有不许再代言别家产品的言论。”谢拾青的语气很是厌烦,“这人是个标准的种族主义者,认为自己的人种才是最完美的,其他人种都是低人一等。” “说是创始人的侄女。泽熙这个牌子也开始走下坡路了,这么重要的岗位,就交给德菲尔这种没有眼色的人去坐,她也干不了几年了。” 谢拾青点评的时候神态淡漠,比起德菲尔鼻孔朝天的样子,其实她这种淡淡的嘲讽,才更拉仇恨值。 连表情都不屑做,说明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嘛。 不过这种人的确也不用给她好脸色。 钟宁赞同地点头,“眼光实在太差。” “那你答应她那些条件了吗?” “怎么可能。”谢拾青说,“开娱乐公司,做明星产业,最重要的就是形象和地位。若是让外来的人压过一头,岂不是在说谢氏不行,说旗下的明星地位太差?” “它们需要我们来拉动消费,扩大市场,我们也需要扩大国际影响力,是双赢的局面,不是我们求着它,我可不会让它们得逞,导致整个谢氏都矮一头。” “要是答应了这个,其他品牌也纷纷要求,谢氏就完了。” 钟宁深以为然,“一步退,步步退,最开始就不能妥协。” 第137章 谢拾青抿了下唇,心想,这世上谁都会妥协,唯独你不会。 钟宁的字典里恐怕根本没有这两个字吧。 她要是变成一个会妥协的人,那谢拾青就要说自己是全天下最善良博爱的好人了。 “不过,宁宁你要小心一点钟梓暖,她很喜欢用一些恶心人的手段,上不得台面,但容易惹一身骚。” 谢拾青严肃地说:“这个人看似好脾气,实际很容易破防,像个炸药桶,你现在在公司站稳脚跟,她肯定要报复你的。” “我会小心的。”钟宁说,“别担心,没事的。” 谢拾青的嘴唇翕合几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得钟宁都好奇了。 “你想说什么啊,拾青,直接说就是了,不要怕,你可以大胆地说任何想说的话。” “之前柳如是的事……”谢拾青咬着唇,犹犹豫豫。 钟宁的眉头一跳,一道灵光乍现,她张大了眼睛,“那是她做的?” 谢拾青点了下头。 钟宁张了张嘴,吐出一口气来,喃喃道:“我真没想到,哇……我真的没想到。” 谢拾青又说:“当时的情况太乱了,我怕你压力太大,就没有说,宁宁,你会怪我吗?” “不会啊,拾青。”钟宁迅速先把钟梓暖的事丢到一边,非常郑重地牵过她的手,语气也认真了起来,“我永远都不会怪你心里有些事情瞒着我,每个人都有很难说出口的事,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选择告诉我,那个时机就是最好的时机,最合适的时刻,它永远不算晚。” “你现在告诉我,我很高兴啊。” 她倾过身子,在谢拾青柔软的唇角印下一个吻,从唇齿间流出的话语,像漂浮的蒲公英轻轻蹭过人的耳际,“你是在担心我,害怕我掉进坏人的陷阱里,为我着想,这不是爱我的表现吗?我怎么会怪你呢,拾青,你爱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我也爱你呀,谢谢你把这件事说出来。” 谢拾青在说出钟梓暖的事情的时候,心中不是没有过忐忑和犹豫的。 她当时隐瞒,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哦,想起来了,是觉得钟宁是刚过来的人,不知道钟家的人的真面目,害怕她伤心,因为,她看起来很喜欢钟梓暖,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 其实她本不必考虑那么多,心中的在意早有预兆,潜意识已经表露出了一切,而她没有发觉罢了。 而现在,她同样因为在意,将早先藏下的小秘密和盘托出,期望自己的心上人能够多一点重视,毕竟恶人是毫无原则和底线的。 但她仍旧忐忑。 钟宁厌恶欺瞒的行为,像是憎恨偷窃的盗贼,吃到腐烂的蔬果,在刑场上执刀的刽子手。她现在说出这一切,就等同于承认自己过去有过隐瞒,并不坦诚。 会生气吗? 钟宁会生气吗?会离开她吗?会像那那两次的反应一样,对她失望吗? 可钟宁又说过,她鼓励自己去坦诚,去坦白,一遍又一遍地说,没关系的,她说没关系。 心里的想法快若闪电,没人知道唇瓣开合的短短几秒钟,谢拾青究竟经历了多么不安的思索与煎熬,两种念头撕扯着她,让她宛若被蛛丝悬吊在半空中,让风吹得左右摇摆,不知道该落向哪个方向。 最终,她决定相信一次。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她将对钟宁的信任,凌驾于自己的判断之上。 她付出信任,得到信任。 钟宁的言语化作一捧厚实的棉花云朵,接住了飘摇不定的她,托着她慢慢悠悠地落下。 “宁宁……我……” 谁能懂她这一瞬间的心理活动,谁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潮多么澎湃。 谢拾青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泪珠就扑簌簌地滚了出来,甚至吓了她一跳。 为什么要哭?她不懂。为什么要笑,她不懂。 泪水是自己流出来的,唇角是自己勾上去的。 她茫然地应付着陌生的情绪,奇妙的感受,像是一个生活在极地的人,第一次触及阳光,嗅到花香,听到鸟雀啁啾的脆耳鸣叫。 全然陌生的信息和感知涌入了她的大脑,让她分析不出,无法按照以往的经验来应对。 “我怎么了?” 仿佛懵懂的幼童尝到了尚未彻底吹凉的热汤,这热度不至于烫坏舌尖,却确确实实地骇了她一跳,这是好的热,是没尝过的烫。 她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碰到了尚且温热的泪水。 钟宁将她捞过来,勾着她的腿弯,叫她坐进自己的怀里。 她的目光盛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 她轻声说:“这是高兴的泪水,是喜悦的象征,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拾青。” 钟宁温柔平缓地说了前半句话,在唇瓣与前额相贴的间歇,说了后半句话。 谢拾青仍旧是困惑的,不解的,她能瞬间分析出无数个阴暗卑劣之人的念头,并说的头头是道,像是最精准的犯罪心理大师,或是一位手法老练的屠夫,拆解她们的心思,就像拆解一只鸡一样轻松,不出几分钟,就能完整剥出一副骨架。 可她不理解爱。 失望与斥责在身后着她,命令与压力从前头拽着她。 谢拾青已然习惯了,任何事想要得到回报,都有自己的条件,或明处,或暗处。 她没有经历过无条件的爱,没有在尝试吐露心声后获得包容,去告诉她,不论你什么样子,都没关系,我会一直爱你,也会一直等你。 第138章 母亲期望她成为一个如自己一般的人,妈妈同样期望她能像自已一样。一个人如何能分裂成两种模样,她满足了一个条件,另一方就会失望。 钟宁说没关系。 说出你的心里话吧。 好似不论她是什么样的人,她的心里藏有多少阴暗的、不能暴露出来的念头都可以。 她会包容。 谢拾青的泪水汹涌流下,听见钟宁在她耳边轻笑,笑声也是暖融融的,说:“哎呀,我们拾青原来是个小哭包。” “我不是。”谢拾青闷声闷气地反驳。 “好好好,你不是。”钟宁顺着她说,“都是松茸坏,把口水都涂到你脸上去了,我帮你擦擦好不好?一会不给它买冰淇淋吃。” “都是它的错,小坏狗。”谢拾青嗯了一声,泪水倒是慢吞吞止住了。 她倒是高兴了,仰着头让钟宁给它擦脸。 松茸坐在旁边,歪着脑袋,笑容消失在它的脸上,它大声汪了两下。 听到它的叫声,谢拾青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比外面的太阳都要显眼。 “有的狗没有冰淇淋吃,我不说是谁哦。”她慢悠悠地说。 松茸发出了一连串的大叫,气得在车座上直跺脚。 钟宁哭笑不得,连忙做了和事佬,“别吵,别吵,拾青,说两句就得了,它一直叫,多震耳朵啊。” “松茸也是,乖一点,车里不要大喊大叫的。” 她是没办法把冰淇淋补回来的,也不能当着谢拾青的面维护它,偷偷伸手过去揉了几把狗头,趁谢拾青看不见,对松茸挤眉弄眼的,使了一堆眼色,也不知道小狗能不能看懂。 今天的冰淇淋没有了,回去她补个罐头吧。 对不起了,松茸,你已经长大了,多包容一点吧。 ———————— 松茸: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报警,请小狗律师了! 感谢在2024-07-24 17:57:30~2024-07-25 17:4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yu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汉言不言、双色球 10瓶;伶、我想做个小太阳 2瓶;玖、苏酥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现在的生活对钟宁而言,无疑是格外辛苦的。精神上的困累,要远远盖过身体上的疲乏。 她几乎没有多少休息时间,这对一个一向懒散的人来说,和被关在监牢里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一想到谢拾青,想到她现在做的一切多少有了进展,那些辛苦也变得值得。 那天过后,钟宁就没有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一直在谢拾青的地方住,两人睡一张床,现在谢拾青也不会说让她回自己房间了。 甚至是钟宁一起身,动作稍微大了一点,谢拾青就会醒过来,慌乱地问她做什么去。 太粘人了,她现在太粘人了。 像是没断奶的小猫,只要身旁没人,就一刻不停地喵喵叫。 钟宁白天的时候通常都不在家,要么去上课,要么去公司,而谢拾青的粘人程度稳步上升,她开始跟着钟宁一起去上课。 风城大学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去参观也要提前约时间,有固定人数限制的。 不过谢拾青也是这里的毕业生,为学校实验室捐过不少钱,个人账户上每年都会划出去一笔,不少教授都记着她,她过来蹭课听,倒也没有人管。 当老师的天然就对学习好的学生有好感,谢拾青自然也在此列,她也是能拿奖学金的人,只是没要这个名额,把它让出去了。 不少教授在上课前,下课后,还会过来和她聊天,问问她的近况,也就得到了两人订婚的消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调侃和理解的眼神。 年轻人谈恋爱真是黏黏糊糊的。 谢拾青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钟宁是她的,倒是钟宁,被这些长辈们一看,有些不好意思。 她骨折的腿早就好了,尽管谢拾青还想要享受钟宁抱来抱去的快乐,却也得遵循人体自愈的科学,不能把这一时间拖到永无止境去。 某次她坐在床上,一不小心就将心里话脱口而出,那种懊恼和后悔立刻就爬上了她的面容,耳垂也涂上了一层尴尬的红色。 钟宁乐不可支,她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免得伤害了谢拾青的自尊,但笑意仍从字里行间中流淌出来。 “想要我抱抱,直说就是了呀,我会抱的。” “不需要生病。”钟宁说,“拾青想要什么就说,我都会答应的,生病多难受啊。” 谢拾青的手藏在袖子下面,悄悄攥紧了袖口的纽扣,顿了有一会儿才说:“我想要宁宁喂饭吃。” “可以的呀。”钟宁揉了揉她的头,“早上没有时间,中午我不在家,只有晚上可以,嗯,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喂你吃饭,好不好?” 谢拾青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又低声说道:“我不想走路,想要宁宁抱着我走。” “没问题的,拾青想去哪儿,我就抱你去,抱累了就换成背着,好不好?” 钟宁轻轻柔柔地哄着,指腹蹭过这人的鬓角,又抚上她的面颊,眼眸里蕴藏着脉脉温情,透过遮掩的睫毛,能教叫冰块也化作咕嘟嘟冒泡的沸水。 谢拾青也被烫软了,像是被放进火锅里的响铃卷,不一会儿就吸饱了汁水,变得软绵绵,热乎乎,被钟宁目光所化的爱意包围了。 第139章 “那你亲亲我。” 钟宁便倾身过去,在她唇瓣上印下一个吻,不是浅尝辄止的,而是深入的、炽热缠绵的吻。 一个结束,又再来一个。 直亲得谢拾青唇瓣殷红,微微肿了起来,才笑着抵着额头说:“还要亲亲吗?” 谢拾青不服气地挑眉,“要是我说还要呢?” 她没得到答复,得到了又一轮新的吻。 得益于钟宁简直可以称作无条件无底线的纵容,是以到了学校,她也没有有收敛的想法。 上课的时候,不好打扰人,就只不厌其烦地用手去勾钟宁衣摆上的拉链,拽她手链上的坠子。 这些小动作频繁得紧,钟宁觉得干扰不到自己,就也随她去了。 下课以后,谢拾青便理直气壮地说:“要宁宁亲我一下。” 大庭广众的,钟宁就只是在她的唇瓣上贴了贴,不然真怕被同学举报。 即便如此,她们两个坐在一起,本身就够高调的,尤其是谢拾青身后总要跟着保镖,她最近改换行动政策,出门都只带一个保镖,脸上戴着靠ai测距的盲镜,耳朵里听着智能语音播报,用它去代替人力和导盲杖。 瞧着倒是没以前那么夸张,可盲镜是纯黑的,这样一个大墨镜戴在脸上,谢拾青又是气势很强的美人,实在不能不吸引眼球。 钟宁的室友是最先开始嗑上cp的。 好看的人总是惹人关注,而谢拾青是在好看范畴里还要拍顶端位置的人,失明双眸分明是缺陷,却给她增添了一股危险的魔魅感。 还有八卦被满足的愉悦——原来钟宁的女朋友长这样! 这要是失恋了,换成她们能哭到眼泪流出一条新黄河。 谢拾青是个非常在意自己隐私的人,而且身为娱乐公司的董事长,手下的明星更出名,背后的老板只是一个符号,不需要显露在大众视野下。 尤其谢氏就是玩信息和流量的,谢拾青更是注重这方面,网上根本搜不到她的信息。 所以室友们只是惊叹于她的容貌,又看到教授主动过来说话的样子,以为她是年长几届的学霸学姐,还很有钱那种。 这个猜测倒是一点不错就是了。 谢拾青会明目张胆地和松茸吃醋,到外面来却不会真的做个醋精,言谈都很得体,还说要请几位室友吃饭,谢谢她们对钟宁一直以来的关照。 很礼貌也很客气,却是那种把自己放在主人公位置上的邀请。 不过她语气和煦,笑容亲和,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反而会感到惊喜和受宠若惊。 蹭饭嘛,不吃白不吃,场面倒是很和谐,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对谢拾青的观感好极了。 这样一个操控人心的大师,都不需要使出多少本事,就能把几个刚步入大学校园的年轻人哄得团团转,一顿饭下来全是好话。 不知不觉就到了周末学生会聚会的时候,钟宁本来很不想去的,她觉得自己在钟氏差不多已经站住了,实在不想再去学生会从头经营人脉,真的很累很麻烦。 不过做人做事都得从一而终,就还是不情不愿地穿好外套出了门。 谢拾青还想跟着她去,她没同意,这人还委屈巴巴的,让她又欠了十个亲亲才哄好。 这次聚会也不是什么正经会议,谈论正事,就是真的聚会,大家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的。 是傅南霜开车来接她的,刚一上车,前者就开始啧啧啧,一脸的揶揄,“你最近和谢拾青也太高调了吧,学校论坛上都是你俩的帖子,害得我最近增添了不少工作量,删的手都酸了。” 钟宁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后排,盘腿开机一气呵成,闻言抬了下头,很诧异地说:“咱们学校还有校园论坛吗?” 傅南霜睁大了眼睛,笑得前仰后合的,“你不会还不知道呢吧!哎哟,招生简章上都写了啊,是内部论坛,拿学号登录的,你真的是,笑死我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学期都快结束了!” “其实也没什么看的,大多数都是非常没有营养的话题。只是学生会有工作是负责管理论坛,审核帖子,挺繁琐的。” 不是她报考的,她上哪儿看招生简章去。 钟宁无奈极了。 主要是大家都觉得这个事每个人都知道,所以谁都没特意再告诉她一遍,傅南霜也没想到,这还有个压根不知道的。 她把自己手机翻出来,登上管理员的账号,给钟宁看她的删除记录。 《求这位姐姐的联系方式,有谁认识的吗?》 《妈妈,我好像恋爱了》 《别恋爱了,失恋就在一瞬间》 《求联系方式,我愿意一辈子躺列!》 《好像不是学校的学生吧,有谁认识的吗》 钟宁:…… 太不矜持了,这些人,太不矜持了! 她倒是没有那么大醋劲,可看到一堆人嗷嗷叫着想要谢拾青的电话,倒也谈不上开心。 爱就是有独占欲的,钟宁到底也没有大方到这个地步。 看到她黑脸,傅南霜笑得东倒西歪,嘴都要咧到南天门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没事儿,我都给删了,你放心吧,一点事没有。” “不过你出来聚会还带什么电脑?” 钟宁:“华助理让我做的企划案还没做完。” 傅南霜就跟吃了黄连似的,咂舌道:“你现在也太忙了吧,每天跟个陀螺似的连轴转,你说说,我们都多长时间没一起出来玩了。” 第140章 钟宁看了她一眼,表情很平淡,眼神却有点生无可恋。 难道是她不喜欢玩吗,是玩不了啊! 这世上没人比她更爱躺平了,可生活却逼着她做个卷王。 “啧啧,真惨啊你。”傅南霜唏嘘地说,她其实也没请送到哪儿去,“对了,我妈最近又怀了一个,听她们的意思好像是说我一个人接手两家公司有点难,所以就打算再生一个。” “早干嘛了真是的,我都二十多了才想着生,那我之前累死累活学那么多东西,不是白学了吗?” 她还想多抱怨两句,可一看到好友的样子,就忍不住想乐,好说歹说是把笑憋下去了。 坐在车上,钟宁就噼里啪啦地开始敲电脑,一直敲到目的地,笔记本也没放车上,而是带着一起下车了。 聚会还是钟梓暖掏钱,她是非常愿意营造大方人设的。 值得一提的是,学生会副会长,变成了两位,傅南霜和钟梓暖并列了。 上届会长感觉也挺难做的,两个都是有本事还有权势的人,不好选也不好得罪,索性一起当了。 其他成员也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下来。 是在一起聚会,包了一个专门用来开派对的那种别墅,大家都在那里吃喝玩乐,钟宁捧着电脑在一旁敲敲敲,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不过大部分人都知道她是个富二代,要继承家业的,倒也没谁说不合群。钟梓暖却不尽然,她晃晃悠悠地过来,脸上带着不赞同的意味,“小宁,大家都在玩,你怎么还抱着电脑出来,多不合适啊。” “有什么要做的东西,回家去做不好吗?你这样会影响别人的。” 钟宁头也不抬地说:“我看她们都挺开心的,没谁被我影响了,也没谁觉得不合适。” 钟梓暖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像是看到了自家不听话的熊孩子,苦口婆心地说:“小宁,你现在长大了,连姐姐的话也不听了吗?” “这次聚会是一起出来娱乐,联络感情的,你却一个人在这里,这是不合群,快把电脑收起来吧。做什么东西非要这么着急,现在做不可?” 钟宁终于抬头,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华助理给我的任务,让我写一份商场未来发展的企划案而已。” 她轻描淡写地说:“周一就要去交,我还差一点收尾。” 钟梓暖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 这人称不上是高攻,但绝对是低防。越是贪婪,想要的东西越多,情绪波动就越大。 一看到自己的企划案没通过,钟宁这个她平时根本瞧不上的人,却屡屡受到华助理的青眼,她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本来过来找钟宁的茬,就故意想来打压她的。 钟宁不接话,也不像以前一样,跟个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着,还反过来阴阳她了。 钟梓暖提着嘴角,明明是笑着,却因为背着光,一半的眼睛藏在暗处,显得那么冷冽。 钟宁还在继续说:“你不用写新的企划吗?华助理和我说,你之前交上去那份完全用不了。” 钟梓暖冷冷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钟宁才不管她,等她一走,就低下头继续敲自己的电脑,总算是在自助餐被吃光之前,忙完了最后的收尾。 把电脑放到一边,她就起身赶紧去餐厅搜罗东西吃,还是傅南霜记着她,一把给她拉住了,嫌弃地说:“不知道还以为三天没吃饭呢,给你单留了一份,微波炉热一下就行。” 钟宁:“好姐妹,一辈子!” 傅南霜:“去去去,快吃你的得了。” 吃过饭,她倒也没有真的就坐到一旁去,不参与集体活动,而是和大家玩了一会儿。 像钟宁这样的人,也是很容易获得关注和好感。如果说谢拾青是那种纯靠技巧的选手,那她就是纯天然无添加的产品了。 钟梓暖的说法全是莫须有的,除了心怀鬼胎的人,没谁会对钟宁感官很差,也不觉得大家都在玩,她抱个电脑敲敲敲就是不合群,立人设,都很理解。 因为钟宁不是这种人啊,她要是忙,就是真的忙,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来了,还觉得挺感动的。 其实也不是非聚会不可,会长并好几个成员都来问她是不是没有时间,可以直接走没关系,聚会的时候多得是,不差这一次两次的。 她们有的是一起来,有的是分开来,粗略一扫,三分之一的人都来问过,还表达了关心。 根本不是钟梓暖说的那样。 所以这人故意来挑衅,钟宁还挺想笑的。 一群人玩玩闹闹,还唱了歌,有伴舞。学生会当真是人才辈出,有四肢驯化失败的,也有神仙下凡的,有鬼哭狼嚎的,也有吃了百灵鸟的,闹闹腾腾的,一直玩到了十点。 钟宁的闹铃响了,她揉着笑到疼的肚子,摆摆手说:“不行了,我真得回家了。” 傅南霜就在一旁啧啧啧。 谈恋爱的人就是没有夜生活啊。 有事的时候,朋友是最稳固的靠山,没事的时候,朋友就是最大的事故。 本来没什么,她一啧啧啧,旁的人也一起意味深长起来,搞得钟宁本来自觉挺厚的脸皮,都默默低下了头,试图用头发挡住脸上的红意。 在大庭广众下亲亲抱抱是一回事,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陌生人,当熟人面前被调侃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141章 钟宁清了清嗓,尽量正经地说:“今天是我不好,下次我请大家吃饭吧。” 还不能其他人说话,傅南霜就阴阳怪气地开口了,“不用你请,有大方的钟梓暖在,谁还能花上钱啊。” 有人就垂下眼睛,开始做表情管理了。 就是这样啊,能进学生会的,都是有实力或者有背景的人,除开条件稍微差一点的几位,谁家境差了,会掏不起这个钱,或者直接走公账也行,学生会的经费还是很多的。 每次都她请客,搞得就像她们都要占便宜,当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似的。 刚开始还推拒谦让,后来大家也不争了,就看钟梓暖自己表演。 这种程度的阴阳,钟梓暖是不放在眼里的,怎么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面上笑容不变,就当犬吠了。 钟宁也抿了抿唇,忍着笑。 “等期末考结束,大家别着急回家啊,咱们一起去游轮上玩一周。”傅南霜看着钟梓暖,挑眉笑道,“把换洗的衣服都打包好,带上行李和人就行了,我自家的游轮,随便玩。” 她慢条斯理道:“不用请客。” 钟宁:噗。 她实在憋不住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濒临变调的“我走了”,就麻利转身,找到自己放到一边的电脑,抱着快步往大门口冲。 生怕自己晚冲一点,就不顾场合大笑出声。 那就有点太不好看了。 刚出别墅门,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了个满怀,钟宁原地就打了两个喷嚏,却也没堵住想笑的嘴。 一辆车在打着双闪,她脚步轻快地小跑着过去,拉开车门,大声道:“拾青,你不知道,刚刚真是笑死我了……” 谢拾青捧出一份炸薯条,还配上了番茄酱,递过去,“边吃边说。” 钟宁先啵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才去把薯条接过来,眉飞色舞地把钟梓暖的糗事说了。 谢拾青锐评:“她最爱使嘴上功夫。” 钟宁就哈哈乐,往她的嘴里也喂薯条。 到了周一,又要去上课,钟宁早早收拾好自己 ,吃过早饭,谢拾青却没和她一起,她今天得去公司一趟。 两人在家门口告别,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告白吻,钟宁就自己开车去了学校。 一上午两节课是满的,午休后还有一节,中午和室友一起吃饭的时候,几个人还问起了谢拾青今天怎么没来陪她一起上课。 学霸是真的学霸,她们听课没太听懂的地方,下课的时候正讨论着,被人三两句就说清了。 优秀的人果然和优秀的人在一起。 钟宁只得解释了一句她得忙工作。 谢拾青本来就应该很忙才对,现在是为了缠着钟宁,把大部分工作都丢给代理了。 下课以后,钟宁先去打印了企划案,然后才去钟氏大楼公司,却没想到,在前台的位置又一次遇见了钟梓暖,她正笑眯眯地和前台妹子说话。 钟宁走过去的时候,就听见她说:“我记得你在这个岗位好像也干了挺久的了,没考虑过换一个部门吗?” 前台妹子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我也没有那么多本事,这个职位足够了,去做别的不是耽误别人工作吗?” 她也是英专生,很多时候会来外国客户,她是要在第一时间上去打招呼,询问来意的,并不是简单只负责登记过往的人而已。 除此之外,也学了一些其它语种,不说多精通,涉及到工作这方面的简单沟通是绝对够用的。 何况钟氏给的工资又不低,这工作也说不上轻巧,既是门面,又很考验临危应变和语言组织能力。 钟梓暖就像是随口一提,余光瞄到钟宁,故作惊讶地说:“哎呀,这不是小宁吗?今天是是来公司交企划的?” 钟宁微笑着看她,“是啊。” 钟梓暖笑意盈盈,一步步走过来,不紧不慢道:“真巧,我也是来交企划的,刚刚华助理还说,我这次的方案很不错呢。” 钟梓暖听笑了,“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小宁不信呀?”钟梓暖以手掩唇,扑哧笑了。“正好,我多打印了一份,就给你看看吧。”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递到了钟宁面前。 “小宁年纪还小,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大学的知识都还没学完,没学会走,就着急学跑了,今天呢,姐姐就给你上一课,教教你一份优秀企划到底是怎么做的,让你看一下自己还有什么不足,不要总想着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而不是走捷径。” 她的眼神难掩得意,钟宁接过文件,打开扫了一眼,目光顿时凝固。 她一目十行地翻,很快把所有内容看完了。 呼吸一下停住。 这分明是她写的企划! 第54章 薄薄的几页企划,此刻仿佛有千钧重,钟宁猛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钟梓暖,后者唇角噙笑,眸光睥睨而冰冷,慢条斯理道:“小宁,我的企划写得好不好?” 钟宁:“这分明是……” 钟梓暖打断了她,“是什么?我这份企划可是过了华助理的门槛,被她承认了的。” 她勾唇一笑,微微倾过身子,附到钟宁耳边低声道:“想和我争,你还太嫩了。” 说完,她直起腰,故作关心地说:“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企划写得太差了,回去再重写一份吧,年轻人就要多尝试,不要怕失败。” 第142章 那张柔美如清莲般的面容上,盈满了惋惜和遗憾,“小宁还年轻呢,不懂的事太多了,没事的,今天交不上去也没关系,就算失信一次,华助理也会原谅你的。” 她轻轻笑了几声,瞥了钟宁一下,便摇曳生姿地走了。 前台妹子像个木偶鹌鹑似的低着头,假装自己是瞎子和聋子。 她固然对钟宁感官不错,却不能为了这点好感去解围或者明目张胆地围观吃瓜。 这工作她还挺喜欢的,刚刚钟梓暖过来问话闲聊,已经让她觉得有点奇怪了。 钟宁站在原地,心中的怒火蹭蹭上涨。 她光知道钟梓暖人品差,却不知道这个人竟然能偷她的企划案当成自己的去用。 思来想去,也就是别墅聚会的那天,这人趁她忙完,把电脑里的文档给偷走了。 真的是好阴险! 关于之前的误会,谢拾青和她说了钟梓暖的所作所为,是这人一手去引导柳如是到绿雪酒吧打工,也是她帮忙给监控收尾,去医院做假的鉴定。 从头到尾都是她参与策划的一场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搅黄联姻,搞臭钟宁的名声。 可是企划被偷,她作为后来的人,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那是自己的劳动成果。 钟宁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今天结束还有九个小时,她决定抓紧时间,再写一份新的出来。 挑了一个没人用的小等待间,钟宁抱着电脑,强行压下对钟梓暖的怨愤,让自己的心思尽数投入到新企划当中,她不能做一个失信的人,先把新企划弄好,再去考虑怎么回击。 电脑刚开机,谢拾青的消息就率先跳了出来。 【我的工作忙完啦,宁宁什么时候结束,还是正常的下班时间吗?】 【企划怎么样,华助理肯定很喜欢】 钟宁苦笑了一下,是挺喜欢的,就是对象错了。 【我的企划让钟梓暖偷走交上去了,现在正打算抓紧时间重新写一份出来】 谢拾青那边立刻弹了个语音出来,“宁宁,怎么回事?她怎么偷了你的企划?” 钟宁就把刚刚前台的事情说了,末了懊悔道:“也怪我,太不谨慎了,电脑用完随意就放到一边。” 她是真的没想到会有人这么阴险,陷入惯性的思维盲区了,觉得没人会动别人的物品,却忘了钟梓暖可不讲什么仁义道德。 这个人完全没有下线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完,拾青,对不起啊,我今天恐怕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耳机里流过一阵沉默。 “有证据的。”谢拾青突然说。 “证据?什么证据?”钟宁愣住了,她没给电脑装什么监控,哪儿来的证据。 耳机那边又是一阵可疑的沉默。 “拾青?拾青?”钟宁有些焦急地追问,“是什么证据啊?” 反复催了几遍,谢拾青才慢吞吞地说:“你下载一个监控app,登录一下这个账号。” “家里有监控,应该录下了你写企划的画面。” 账号和密码刚发了过来,她就急匆匆地说:“松茸叫我,我先挂了。” 钟宁有点茫然,总觉得这人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又想不通为什么,她甩了甩头,现在查监控要紧。 企划是她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如果监控录到了电脑屏幕,有完整的她写文档的过程,那钟梓暖的说辞就显得很苍白,除非她也拿出一份视频证明。 钟宁去应用市场里下了软件,登录上账号,甫一进入,她就默然了。 十几个监控窗口密密麻麻地列在屏幕上,一页都显示不全,得再滑一页。 她哑口无言,她目瞪口呆,她静默了整整一分钟,不知道该发出什么声音,或者作出什么感想。 这也太……太多了吧! 跃层没有电梯,上楼是楼梯,所以楼上谢拾青从来不去,她也不去。 而这十几个监控,都是楼下一层的数量。 卧室就有三个,客厅有六个,餐厅也有,厨房也有,宠物房有,甚至连卫生间都有。 装一两个监控在家里,是为了安全,装十几个……放到哪儿都不能算正常。 谢拾青还看不见,她装这么多监控做什么? 卧室的监控照出了谢拾青的身影,她并没有去找松茸,松茸在窝里睡得很香,也没有找她,刚刚挂电话说的只是一个借口。 整个房间在监控下没有死角,任何地方都能照到。 谢拾青躺在床上,提了提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包括脸一起盖住了。 薄被与床单摩擦的布料声,就这样在钟宁的耳朵里响起,那么清楚,就像是她此刻就在旁边似的。 ……谢拾青的确看不见,但这个监控的收音,未免也太好了。 钟宁的心情分外复杂,想说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 她僵硬地切到书房,查找历史视频,在里面翻到了自己写企划案的过程画面。 非常幸运……其实和运气也没什么关系,书房里两个摄像头,不论哪个都能照到屏幕,看到她写企划的样子,也清楚地照到了屏幕上的字。 钟宁一声不吭地把视频下载下来,存到电脑上。思考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还是给谢拾青发了句消息。 【找到视频了,我先去找华助理。】 那句多谢有你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去。 第143章 太奇怪了啊! 本来找到证据是很高兴的,但她现在的心情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华助理在办公室里,听到敲门声,说了句进。 钟宁便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她办公桌最上面放着一份文件,是和钟梓暖给她看的一模一样的封皮。 她走去,递了自己印好的企划案,看到华助理刚一打开就挑了下眉。 “钟梓暖偷了我的企划。”她补充道,“我有证据证明这是我自己写的。” 说着,她打开电脑,开始播放监控记录。 画面非常清晰,可谓是铁证如山了。 华助理只是点了下头,“你今天可以提前下班,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 “这份企划,我会和钟董讨论的。” 钟宁微怔,“不用做别的吗?和德里尓的合作那边……” 华助理摇摇头,“已经签约了,你也忙了那么久,放两天假,又是上学又要上班,累坏了吧。” “快到考试周了,专心复习吧。不过下下周德欣的老总要过来,到时候你需要到场。” 钟宁答应下来,“好,没问题。” 她也不客套,也不假装勤奋,问了一遍确定不用把视频发过去后,就装上电脑走人了。 临走前还不忘了给前台点了下午茶。 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钟宁的手就抚上额头了,怎么说。 监控的事情,怎么说? 谢拾青自己应该也知道,数量太多显得非常离谱,连话也不多说几句,就急急忙忙把电话给挂了。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软件,看到谢拾青还在床上,被子倒是拉下来了,只露个眼睛和额头在外面,已经睡着了。 钟宁莫名其妙地盯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举动也太奇怪了吧! 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收起来了。 拧动车钥匙,上面的五彩丝随着动作晃来晃去,钟宁的视线也跟着左摇右摆。 怪是一定不能怪的,谢拾青在知道自己行事不妥的前提下,还是愿意主动暴露出来,只为了帮她夺回公道, 她要是不分青红枣白,上去就是一顿指责,那不是白白辜负人家的好意了吗? 谢拾青是在一点点放开自己的谨慎,想要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是在赌钟宁的反应和她付出的信任究竟值不值得。 如果她应对错了,谢拾青就会像刚刚开口的蚌,吧嗒一下合上。 钟宁驱车回家,路过花店的时候,买了一束,路过卖烧烤的,又买了两串鱿鱼,看到卖棉花糖和氢气球的,下车一样来了一个。 等她到了家里,两只手都差点拿不下了。 还是按的门铃。 过了一会儿,谢拾青来开的门,“宁宁?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 “华助理说给我放假。”钟宁说,“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有卖烤鱿鱼的,就没忍住买了两串,还热乎呢,要不要来吃一口?” 谢拾青有点迟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唇瓣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钟宁先把花递了过去,“是绿色系的玫瑰,很漂亮呢,在橱窗里我就看到了,养花的人可真是厉害,能培育出这么多漂亮的颜色和品种。” “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谢拾青低下头,抱着花束轻轻嗅了嗅,“很香……” 她还是想说什么,那些话好像有了实体,就在她的嘴边滚来滚去,吵着要出去,可真到了要张口的时候,却又都偃旗息鼓,没动静了。 钟宁看到了,但装作没有看见。 她牵着谢拾青来到餐桌旁边,让她坐好,自己去厨房把烤鱿鱼从签子上撸下来,切成了小块,在盘子装好了,又去冰箱里洗了水果,拿了一双筷子回来。 “来张嘴,我喂你,啊——” 喂了谢拾青一块,钟宁自己也吃了一块,“哎哟,真的好吃,不枉费我排了好久的队,这料给得真足。” 谢拾青垂着眼眸快速咀嚼,腮帮一鼓一鼓的,好像松鼠,嗯嗯了两声。 哈哈,可爱。 钟宁又夹了一块给她:“我还买了棉花糖呢,今天天气真的挺不错的,要不要去江边散散步?我们都好久没出门闲逛过了。” “晚上就去吃鱼头面,好不好?” 鱿鱼特有的咸香味儿铺满味蕾,辣椒与孜然一起增添了让人欲罢不能的诱惑,可落到谢拾青嘴里,就有点食不知味。 怎么钟宁还不问她,看到这么多监控,她就没反应的吗? 有了之前的事做基础,谢拾青的心里忐忑程度要比初次降低一些,可她还是不安,这种未知是最折磨精神的。 又吃了几块鱿鱼,她急得像是屁股下面有火再烧,踟蹰了半天,还是没有憋住,可一张嘴就变成了旁敲侧击,“宁宁……监控视频用到了吗?” “用到了呀,华助理一看就信了我。”钟宁拿起一个超级红的大草莓递到谢拾青嘴边,“这个草莓可甜,你吃吃。” 谢拾青只得张嘴嚼了,好不容易咽下去,刚要开口,又是一块鱿鱼递了过来,她踌躇片刻,张口咬住,吃过鱿鱼又是奶茶吸管。 谢拾青:…… 算了。 钟宁要是想说,她会说的。 吃过小零食,两个人便打算一起出门。 “我们是不是还没穿过情侣装呢?”钟宁忽然问。 第144章 “……是没有过。”谢拾青说。 她的衣柜里多是长裙,旗袍一类的衣服,款式都很有特色,钟宁的打扮偏帅气一点,样式简单随意。 “我翻翻衣柜,看看能不能凑一套出来。”钟宁突然来了兴致,兴冲冲地钻进衣帽间。 这的衣服比别墅的就少很多了,只是拿了一部分过来,她挑挑拣拣,给谢拾青挑了一条月白色的旗袍,搭了件淡青的外搭,自己想了想,白衬衫加淡青领带,手腕上套了一个谢拾青的发圈。 换好以后找了镜子,钟宁哇哦一声,“羞涩大学生和成熟大御姐。” “这搭配很火的。” 谢拾青有点不自在地捏了捏珍珠耳坠。 明明她出门在外也经常做一些宣誓主权的举动,比如牵手啊,接吻之类的。 可是换情侣装的感觉又不一样。 是一种很玄妙的,含蓄地表达“我们两个是爱人”,这样的意思,路上看到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误会,天然地就把她们划成一个群体。 钟宁抓了抓头发,左扭扭头,右扭扭头,非常满意。 果然是脸嫩,年纪轻,做这种打扮一点也不违和,满满的都是青春的气息,配上她清澈的眸光,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小一些。 “哈哈,你说我们去商场,会不会有人觉得,我是你包养的小奶狗啊。” 尤其谢拾青还要带着墨镜,很有一种冷淡高傲的气质。 “不过其实也差不多呢。”她又笑眯眯地说,“毕竟拾青给我打了好多钱啊。” 怕这人误会自己是在要钱,钟宁补充道:“不用再给我转钱了,真的不用。” 她提起以前的事,谢拾青倒是一僵。 说到从前,她就不免要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蠢事,想到她对钟宁仍然隐瞒了许多东西,生怕钟宁开始追忆往昔,开口说道:“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的。” “咱们现在就走吗?要不要带上松茸一起?” 提到狗,钟宁的心思就转了过去,“带着吧,没有让它一直待在家里的道理,何况它睡醒了要是发现咱俩出门没带它,肯定又要生气了。” 她笑着捏了一下谢拾青的脸,调侃道:“我都不知道你俩谁的脾气更大。” 谢拾青不加思索道:“我当然比它大多了!” 说出口才觉得不对,差点咬了自己舌头,“不是,是我的脾气比较好,它才脾气坏。” 钟宁乐不可支,避免人恼羞成怒,赶紧收了笑意,“是是是,我们拾青脾气最好了,比松茸强多了。” 两人久违地一起散步,江景优美,观景的人很多,却有一种嘈杂中的安静,水声混合人声,如同一种模糊的白噪音。 两个人十指相扣,微风轻拂。谢拾青很忽然就开口了:“你看到我在家里放那么多监控,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问完了,她自己先惊讶了,不清楚怎么就说出了口,可心情竟然很平静,一点也不慌张。 钟宁一直没说这件事,就是等着谢拾青主动开口来问,希望她有主动面对问题的勇气,和敢于询问的底气。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回去:“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想要说些什么呢?” 谢拾青的心情还是很平静,甚至有点想要笑出来,“普通人家里,一个两个监控就最多了,我在家里放了十六个。” “是远远超出正常范畴的,我知道,你干嘛明知故问。” 钟宁放柔了声音,一时间甚至不好区分是她的声音更柔和,还是吹皱江水的晚风更柔。 “我对数量,没有什么想法,倒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放这么多的监控。” “是出自什么原因呢?能和我说一说吗?”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的话可能会说谎,但是眼神不会,可谢拾青目盲,她的眼神是没有焦距的,谈不上眼神,现在又被墨镜挡了个严实,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的嘴唇紧抿着,没有答复。 钟宁也不催促,就这样耐心地等,仿佛她刚刚什么都没问,给足了谢拾青思考的时间。 让她认真去想,自己要不要说,说了以后,又能接受什么样的结果。 在路边的小摊贩那里,钟宁买了一个能别在头上的小风车发夹,有风就会呼呼转起来。 她同样也在心中预演,谢拾青会给出什么答案,她又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才是最合适的。 说还是不说,说的话内容是什么,都要斟酌一番。 又走出了五十几米,谢拾青的声音低低地从她的唇齿间发出,它太轻微,刚出口的一点热气,立刻就被秋风吹散,化作了淡淡的凉意。 “我……上次分开后,我没有办法忍受你不在身边的时间。” 她的声音像是夜晚玻璃窗上缓慢凝结的霜花,有一种知道白日降临就会融化,却仍要孤注一掷的一往无前。 “我不能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不能要求你在出门的时候一直和我电话联系。” ——更不能像之前那样偷偷放窃听器,一旦被发现,她长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我只能在家里尽情挥洒自己的占有欲,放纵害怕和焦虑的情绪,想要无时无刻都听到你的声音。” 如果谢拾青平时一直表现得很正常,想要她吐露出真心话,的确非常有难度,她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很难下定决心,去揭开外面的黑罩子,露出里层的心。 第145章 可分手危机的时候,她的病情已经暴露了,钟宁不仅没走,反倒怜惜她,原谅她,那她还有什么怕的呢? 坦白的底气,源于钟宁的表现。 让她有一种不论自己说什么,表露出了怎样的自己,都没关系的认知。 于是这次没经过多少犹豫,她就把真心话说出口了。 坦然说,这个回答,是在钟宁的设想范围内的,而且还是最前排的那种。 “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缺少足够的安全感。” 她的声音如同娓娓的清泉,“有上一次我们矛盾造成的后遗症,也有你本身的性格原因,这是非常正常的表现。想要改善这种行为,需要我们一起来努力。” 把分析的过程说出来,是为了让谢拾青自己有一个理性的认知,让她坦然去面对,接受自己的一些性格缺陷,这样才能慢慢改正。 一个错误,如果不直面它,那就永远无法得到扭正。 “在平时的相处中,我做过什么让你觉得不太舒服的事吗?让你觉得不确定,觉得我不爱你。” 谢拾青摇了摇头。 她知道钟宁做得非常好了,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女友的范畴。所给予的一切,比亲情更深远,比爱情更炽烈,比友情更醇厚。 她仍然觉得不安心,问题完全出自自己身上。 钟宁便轻笑着说:“那到目前为止,我还做的不错。但我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也会有疏忽的地方,如果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行为,要告诉我。或者,用那个心情章鱼?它还健在吗?” “在的。”谢拾青说,“在别墅里,明天我让管家带过来。” “好。”钟宁吻了吻她的侧脸,继续说道,“我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事,拾青也要努力,好不好?” “改变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很难的事,不要着急,顺其自然。” “你看,现在的你和之前比,改变不是很大吗?” 她温柔的目光比江边的落日还要温暖,“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 现在的谢拾青: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听不到你会让我好焦虑 钟宁(温柔):这是正常的,我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火葬场的谢拾青: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听不到你会让我好焦虑 钟宁(拖行李箱):再见 第55章 风城的冬天,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似乎一场雨过后,气温就再也没升过,雨水带着细小的碎雪,被北风一吹,直往人的衣领里钻,冷的骨头缝都要打颤。 钟宁裹了裹厚外套,举着一把小伞,裤子仍不免要被淋湿,但好歹肩膀以上还是安全的。 今天是最后一场考试,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寒假到了。 她写得快,交卷也早,校园里看起来很安静,没有多少人在路上走。忽然一股妖风从背后袭来,雨伞兜风,差点给吹翻了不说,头发也糊了一脸,躲得好好的后背,一下就被浇上了。 钟宁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想着要不要把头发剪短一点。 长了洗起来很费劲,也不好打理。 试过短发就知道,清清爽爽的,真的很舒服。 室友们行李都装好了,有的今天走,有的明天走。钟宁省去了收拾的功夫,她先回车上,从后座够出来一个大箱子,艰难地夹着雨伞,抱着箱子往宿舍走。 这里面装的是她准备的礼物,舍友每人一份,还有关系好一点的同学,学生会认识的朋友,不是什么非常贵重的物品。 大家都是学生,送礼也得考虑对方的接受范围。 这里装的是运动手环,像批发似的一大箱子,什么颜色都有。小四位数不算很贵,而且她的家世摆在这里,这个价位很合适。 室友没她写得快,但也没差太多,她一来回走路的时间,就看到有人已经回来了。 钟宁气喘吁吁地把箱子放到桌上,先灌了两口水,“寒假礼物啦,来挑个你喜欢的颜色。” 箱子不沉,路途不远,但是夹着雨伞和风打架真的很累。 夏天的时候,风多凉快,冬天的时候,风还是这么多,就有点痛苦了。 室友大呼小叫,“你身后都湿透了!等等,我记得我还有姜茶来着,冲一杯喝,别感冒了。” 她蹲下身拉开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一包速溶蜂蜜姜茶,拿着电热水壶烧水去了。 另一个室友也回来,看到她湿漉漉的,大呼小叫起来,“小宁,要不你先穿我衣服吧,咱俩都是本地的,到时候哪天有空,你再还我不就得了。” “外面这么冷,风再一吹,你指定感冒。” 钟宁拗不过她俩,只好把自己的厚外套脱了,换上室友的加绒外衣,再喝一口热乎乎的驱寒姜茶,一下就暖和起来了。 “一会儿我陪你送吧,帮你打伞。” “那多麻烦你啊。”钟宁有点不好意思。 “有什么麻烦的,我什么时候回家都行,又不差这一会儿。”室友调侃她,“你要是真过意不去,放假了再请我吃顿好的不就得了。” 大家关系都不错的,推拒太多次就有点生分了。 钟宁就笑着说:“请你吃荟萃楼。” 室友哈哈笑着:“好好好,钟总缺个打伞的不,我天天都能打。” 几个人笑闹一会儿,等另一个室友回来挑好礼物,钟宁也喝完了姜茶,她俩便一起出门了。 第146章 有在一栋宿舍楼的同学,比较方便,远一些的就麻烦一些。给学生会的送了一圈,也没忘了柳如是的份,她还额外多了一个,是给妙妙的,能实时监测心跳,很实用。 钟宁:“你在这儿过年吗?” 柳如是点头,“就在家里过,邻居一家邀请我和妙妙去她们家里过年。” “那不是很好吗?”钟宁惊喜地说。 她都想好过年的礼物是什么了——一把长命锁,送给妙妙,绝对合适。 送完一圈,也快到中午了,俩人一起在学校小吃街随便吃了顿米线,便分开了。 谢拾青今天没有来接她,钟宁自己开车来,再自己开车回去。 最近谢氏有点麻烦,网络上总有一些似是而非的黑料,说旗下演员有问题的,一个接着一个,甚至还有税务问题。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谢拾青的气压都低了,没少为这个事情发脾气,但是在家里又不敢对钟宁摆脸色,于是员工就遭了殃了,公关部和法律部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就为了处理这些事情。 娱乐圈的粉丝市场,说不固定,其实也有自己的范畴。 不喜欢追星的人,就算心里有喜欢的明星,也不会为她们花钱,这属于个人习惯的问题。 而愿意花钱的,给谁花又是一个问题了。 钱就这么多,给这位花了,那位就少一点。 粉丝市场是很庞大的,谁都想争一争。 年长一些的演员,靠作品说话,代言的是高定和奢侈品,消费群体和年轻艺人的粉丝是分开的。 偏偏谢氏都要,低中高端市场全都要占。 旁的公司就不太高兴了,蛋糕就这么大,你都吃了,我们吃什么。 最近有一档选秀节目,谢氏送过去的几个人实力颜值都有,本就是奔着成团去的,但节目受了其他公司的好处,剪辑上就有点偏颇。 免费版容易招黑,会员加长版是正常内容,可也得有人看了才行。 和节目组也没少扯皮,真是烦得透顶。 钟宁开车没回家,而是去了谢氏公司,公司氛围真是严肃,每个人都噤若寒蝉,知道顶头上司在气头上,不愿意当出头的橼子。 看她一来,胆大的就疯狂使眼色,面露哀求。 赶紧哄哄吧! 钟宁失笑。 来到办公室的时候,谢拾青正叫了公关部的经理进去,方助理在外面递过来一个眼神,钟宁秒懂,敲了敲门。 用的是她们的暗号敲法。 过了不到一分钟,公关部的经理从里面出来,灰头土脸的,送过来一个感激的目光,钟宁冲她颔首,推开门进去了。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拾青,我考完试了,感觉应该成绩不错呢。” “公司的事还好吗?” 谢拾青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她把公关部的经理叫过来,其实也是训斥居多。 单论势力,任何一个娱乐公司都不如谢氏,可它们一起合作,就有了和谢氏较劲的底气。 谢拾青叫经理进来,不是因为她反应太慢,和节目组始终没能达成共识,而是找其它公司的弱点太慢了。 对手聚在一起,也不是铁板一块,大家平时都是竞争对手,哪儿来那么多诚心,合纵连横嘛,总能找到突破口。 不用和其它公司费心费力地对付我,你想要吃蛋糕,我分你一口就是了。 可是几天过去了,还没找到谁是突破口,谢拾青就不免要发一发脾气,把经理放在油锅上煎一煎,拿了高工资,就得有高回报,谢氏可不要闲人。 钟宁看她慢慢把嘴撅了起来,便过去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明天母亲要办生日宴,我们是不是得早点过去比较好?” 谢拾青:“再亲一下。” 钟宁笑着又吻了一次。 谢拾青得了两个亲亲,总算不臭着脸,怏怏不乐地说:“是要早去。” 钟家主不常办生日宴会,她还年轻,实在用不上过寿,已经好几年没办过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办,自然是别有用心。 两人盛装打扮,一大早就到了钟家的郊区别墅,这里场地更大一些,酒窖、马场一应俱全。 钟宁已经没有初来乍到这个世界那么小心翼翼了,大半年过去,她已经成功被熏陶,最主要的是有了底气。 这次生日宴,和当初那次订婚宴比起来,豪华程度不遑多让。 而在宴会上,钟家主敲了敲酒杯,宣布了一件事。 她让钟宁走到自己身边,笑容满面地说:“从今以后,钟宁就是钟家的下一任继承人了。” 一片鼓掌声中,钟梓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并且没有掩饰的意思。 她努力了这么久,辛苦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成为钟家的继承人,现在却失之交臂,白做工! 简直要呕出一口血来。 耳边的恭喜声、钟宁谦虚的笑脸、钟家主自豪的表情,像是万花筒一样在她的眼前打转。 “你现在的表情不太好看。”乐溪在她身旁,端出一副笑脸来,“收一收。” 钟梓暖哪笑得出来,是乐溪又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捏了一下,才让她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凭什么?”她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她瞎了眼了!” “我认识的钟梓暖总有办法,不是吗?”乐溪鼓着掌说。 第147章 钟梓暖眼神一暗。 …… 正式获得继承人的位置,意味着钟宁的目标终于达成了,但不意味着她的辛苦就结束了。 事实上,钟宁的生活过得比以前更充实。 她之前只跟着华助理,现在是三个董事长助理都要跟。 明明是寒假,却更忙得脚不沾地了。 到了傅南霜承诺的游轮一周行,钟宁还是去了,因为除了学生会的人,还有一部分同龄的上层圈子人,还是需要一起去社交的。 谢拾青这次没有去,她要忙公司的事情,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之前选秀的事情弄好了以后,又有别的东西爆出来,还有艺人故意隐瞒恋爱的事情,明明做的是女友人设,背地里却偷偷恋爱,真的是罪大恶极。 谢氏又不是什么妖魔公司,如果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去谈恋爱,那最开始就不会选择这个形象人设去包装。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自己偷偷谈,还脚踏两只船,还睡粉,瞒着经纪人。 整个组合都被她一个人拖累,经纪人都气疯了。 谢拾青也气疯了,她要吞并其他公司的好不好?要吸引别的艺人演员过来的,正扩大市值呢,给她拖上后腿了。 好大的本事! 钟宁没什么诚意地想:希望这人自求多福吧。 转身就上了傅南霜的大游轮。 傅南霜的家庭虽然有些复杂,但和谐是真的,两个长辈对她的关心也是真的,之前说的再生一个是玩笑话,两个人的公司都留给她。 其实论起家底,年轻一辈除了谢拾青,她才是最有钱的。 游轮很大,其实也不出去玩太久,就是绕着最近的岛慢慢转一圈。 游轮上请了大厨,乐队,一应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分给钟宁的是一个靠窗的房间,带小客厅的,非常宽敞,她上了船先把行李收拾好,给谢拾青发了消息,便感受到震了一下。 船开动了。 钟宁来到夹板,看着船身破开水浪,浪花翻涌,像是搅碎了白云,几个女生发出惊呼,捧着手机乐呵呵地拍照。 她以前也做过一次游轮,和认识的几个主播朋友一起出去玩,有一个是生活区的,还拍了vlog,在大海上钓鱼,几个人笑笑闹闹,仿佛一辈子都能快乐下去。 “在想什么啊你?” 傅南霜走过来,用肩膀撞了一下她,“你就好像那个,走在路上买了一堆烧烤,然后啪叽一跤,饮料也洒了,烧烤也脏了,开始蹲在路边思考人生。” 被她一撞,钟宁刚惆怅着的思乡之情,一下就被撞散了,好像不管哪个世界,损友都是一样的生物。 “那有没有烧烤?我想吃。”钟宁说。 “有,你要吃,妥妥的有,我这就让厨师把肉准备一下,晚上就吃烧烤了。” 钟梓暖也在游轮上,她说要来,傅南霜还是不好拒绝的。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一边吃烧烤一边唱歌,还开了酒,闹得不可开交。 钟梓暖走过来,来到钟宁面前,举着一杯酒,神态瞧着非常平静,笑容也很得体,好像已经释然了,“我要敬你一杯。” “借一步说话?” 钟宁想了下,同意了。 这是在游轮上,钟梓暖瞧着的确也没什么力气,她总不能拿出一把刀捅自己一下吧,那是自己也不想活了。 两人来到一处没有人的拐角,钟梓暖主动开口道:“你真的很厉害,是我看走眼了,没想到母亲会选择你,我心服口服。” 钟宁注视着她的双眸,淡淡道:“母亲打算给你4%的股份。” 钟梓暖短促地笑了一声,从一半掉成4%,难不成还以为她会感恩戴德吗?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讨厌你。”她漠然道,“婚生子,多厉害的身份啊,只是一出生,就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名正言顺。” “我呢,只能像个阴沟里的老鼠,指望着母亲从指缝里漏出一点东西来,从小到大,她们都以为我是单亲家庭,我甚至不敢说自己也有母亲。” “妈妈的存在见不得人,我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的一双桃花眼中,刮起了极地的风,冰寒刺骨,“你说,我要怎么才能喜欢上你呢?” 钟宁却不跳进她的言语陷阱里,真觉得这个人无辜又可怜。 “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是能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你长成现在的样子,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可还比你小一岁,真要论起来,难道你的存在,对我的伤害不是更大吗?” “矛盾的根源是母亲,是她出轨,导致原有的婚姻破裂,也导致你的诞生,你不提她.自己是受害者,却渴望成为加害者。” “你一点也不恨她,反而想成为她,像她那样说一不二,去控制别人的人生。” 钟宁收起了表情,转身就要走,“我和你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装什么清高啊!”钟梓暖扯掉了自己的遮羞布,神情充满憎恨,“你就高尚了吗?抱着谢拾青的大腿,当个吃软饭的,真不会以为自己能有现在的一切,是靠你努力得来的吧。” “真好笑,商业联姻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钟宁理都不理,一个眼神也欠奉,直接就离开了。 她以为这个人还有点良心,真的翻然悔悟了呢,果然是想多了。 钟梓暖目光阴冷地望着她的背影,忽地笑了一下。 第148章 在钟宁自己没发现的衣摆背后,一块洇湿的可疑水痕,正慢慢扩散渗透。 回到大厅里,热闹的舞曲震耳欲聋,最中间的空场,许多人在里面跳舞,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好像酒吧一样。 钟宁拿起一个烤得喷香冒油的烤翅吃了,一个美味近肚,刚刚的不愉快一下就让她忘掉了。 随着时间推移,气氛逐渐热烈,眼看已经十一点多了,大家还在嬉笑,甚至更精神了。 钟宁扯了扯领口,大约是人太多的缘故,她总觉得有点闷闷热热的,也有可能是喝了一瓶酒,酒气熏热了。 她看桌上的转盘都有点重影了,难不成是喝醉了? 旁边坐着的徐家小姐扫到她,惊呼一身:“你这脸也太红了吧,一瓶就醉了吗小钟总?” 钟宁摸了摸自己的脸,用手背去试,烫得吓人,“别调侃我了,我还不是什么总呢。应该没醉,我的意识还很清醒,就是感觉有点热。” 她呼出一口气来,感觉自己好像都热出汗了。 “我去拿杯冰的,你等一会儿啊。” 徐小姐起身离开,没过多久带着一被加了冰块的气泡水回来,“来一口,气可足了。” 她把杯子递过来,钟宁没去接杯子,却一下抓住她的手腕,刚碰到袖子,就像碰见烫手山芋一样赶紧扔开了。 不对。 她不对劲。 这一甩给饮料也甩洒了。 徐小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不舒服?要不要回去先躺一会啊?” 她眼露关心,语气关切,身上一股蓬松柔软如云般的馨香,随着她的靠近,钻入了钟宁的鼻腔。 她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我、我先回房!” 刚站起来就眼前一晕,差点没有倒过去,拂开徐小姐扶过来的手,钟宁一只手捂着额头,晃晃悠悠地跑了。 怎么回事? 意识到体温上升以后,原本燃烧的小火,突然就转成了大火,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烧干了。 熟悉的炽热在四肢百骸中流淌,钟宁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只觉得这游轮大得出奇,怎么也走不到自己的那一间房。 她的发热期分明不是这个时间,怎么会突然提前的? 体内的情i潮来势汹汹,简直像老房子着火,呼地一下就点燃了。 又走了两步,钟宁上台阶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跪下来,汗湿的手抓住扶手,她靠在上面深深吸气,闻到了自己逐渐扩散的信息素。 不行,得赶紧回房。 一个alpha在公共场合进入发热期,是非常可怕的事情,甚至会诱导出omega的发热期,场面会非常混乱。 她是s级的alpha,尽管信息素的等级压制,现在已经比早年要轻多了,可是该有的功用效果,还是没变的。 如果不赶紧回去,叫人送抑制剂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还好大多数人都在大厅参加派对,她走得又快,已经走出一定距离了,只要再坚持一下…… 钟宁一边扶着墙挪,一边掏出手机,用智能助手去打傅南霜的电话,她也是alpha,是不会受信息素影响的。 电话响了一遍,没人接通。 钟宁眼前都出现重影了,又打了一遍,心里把记得的所有神仙都求了一遍。 接通了! 傅南霜的声音在强劲的音乐中显得非常微弱,她自己也意识到了,拿起手机往外面走,“怎么了小宁,还打上电话了呢?” 钟宁狠狠喘了几口气,看到一滴汗摇摇晃晃地掉进地毯里,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发热期到了,有没有抑制剂?” 傅南霜大惊,“什么!你现在在哪儿?” 钟宁背靠着墙,汗像小溪似的流,把衣服都沁湿了,“二层,楼梯……”说几个字就和要了命似的,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痛意让大脑短暂恢复清醒,“回房的路上。” “等我,马上到!” 傅南霜迈开腿就开始冲刺,她是学过散打的,别的不说,体力绝对优秀,楼梯几步就跨了上去,几乎是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终于在三层的走廊看到了正趴在墙上的钟宁。 她像翻饼一样,靠着墙一面一面地滚过去,让自己移动。 “怎么会发热期啊,我记得你不是这个日子。”傅南霜二话不说抓起她的胳膊,把人半扛到了肩膀上。 “我也不知道。”钟宁放心地靠了过去,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倒了她身上。 “我没备抑制剂,而且这东西也不是通用的,得看匹配度,就算我备了也不能给你用啊。” 傅南霜安慰她说:“游轮离岸上不是太远,算上市里开车的时间,叫人送过来差不多得四五个小时,你忍一忍,房间里有换气通风的设备。” “没事,憋四五个点憋不坏的。” 钟宁一句话也没力气说,被她送进房间,就倒在了床上。 傅南霜打开换气设备,走出去以后又锁了房门,免得有人不小心闯进来。 钟宁热得昏昏沉沉,感觉自己要被烤化了,嘴里喃喃地念着谢拾青的名字。 手机静静躺在一边,智能助手的人工合成音道:“好的,已为您拨打‘谢拾青’。” 第56章 燥热、干渴…… 钟宁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扔进沙漠的鱼,徒劳地张着腮,却不能呼吸到氧气,只有粗糙的砂砾摩擦着身体,让她感到一阵阵刺痛。 第149章 时间仿佛远去了。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秒钟变得像一辈子那么长。 这就是发热期得不到控制和纾解的感觉吗?她只是第一次经历,就觉得如此难熬,谢拾青熬了整整九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肉体上的煎熬,好似把人架到火上面烤,精神上的凌迟,便如同有人拿刀一寸寸切割灵魂。 她蜷缩着,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如同被蒸煮的虾子。 意识模糊间,一滴眼泪顺着鬓角流入被单里,和汗水混在一起,将床洇湿一块。 也说不明白是生理性泪水还是因为心中难过,她的大脑像是搅散的豆腐脑,碎碎的一团,再也找不到和理智与思考有关的任何东西。 忽然,嘭的一声。 房门被撞开,然后又关上。 一个人扑到了床上,像是摔上来的,摸索着往前,冰凉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身体,掌心抚过她滚烫的面颊。 无异于正燥热的夏天,喝了一杯刚做好的冰镇西瓜汁,钟宁一把抓住这只手,嗅到了熟悉的苦艾酒味道。 是幻想出来的人吗? 她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将凉玉一样的身体翻身压住,痴迷地吻了下去。 …… 黑沉的夜晚过去,海面仿佛倒错的星空,映着无垠的月亮与点点繁星,月亮从海平面渐渐沉下,一抹淡金的红霞抹在云层上,宛若少女双颊上晕开的艳色。 一直到日头东升,高高地挂在空中,向大地播撒光与热,钟宁总算醒了过来,并感到一种极致的空虚和极致的满足。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腹中的饥饿分外剧烈,如同有一只饿了三天三夜的秃鹫撕扯着她的肠胃。 钟宁实在躺不住了,伸出胳膊,就要撑着自己坐起来。 而这一动,被她下意识忽略的,来自另一幅躯体的重量便藏不住了。 双眼啪地一下睁大,心跳也漏了一拍,她猛地扭过头,速度之快,差点把脖子扭断。 早上的困顿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子随着她的动作呼啦一下掀起来,露出女人斑驳的身体。 好眼熟的身体,好眼熟的侧脸。 “拾青?!” 她大声惊呼,眼中的诧异能化作一个小铃,在脑袋边上敲来敲去。 “你怎么在这儿!” 谢拾青不是个聋子,相反,她的听力比普通人还要优秀。何况以钟宁的音量,就算是真的聋子也要被吵醒了。 淡色的眉蹙了起来,是被打扰清梦的不虞。 谢拾青眼睛也不睁,伸出胳膊去拉被子,咕哝了几句又接着睡了。 徒留钟宁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好想把谢拾青推醒,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一看这个人一副又困又累,一百年也不够睡的样子。 还是没忍心。 自己从床上爬下来,快速洗漱完,就出门去找傅南霜了。 发消息问了她在哪儿,回复说是在一楼大厅。 等钟宁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她一脸严肃,还有几个医生模样的人,拿着什么仪器扫来扫去。 “怎么了这是?”钟宁纳闷。 “昨天不止你一个人进入发热期。”傅南霜面色阴沉地说,“这绝对有问题。” 不是她阴谋论,如果是发热期临近的人,怎么会自己不备着抑制剂或者抚慰剂,就这么大咧咧的出门,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这两项针剂深入每个alpha和omega的生活,社会上,这两种性别比例的人虽然不如beta多,但两者加在一起去比,是差不了多少的。 可以说是家家户户都有。 她们的发热期根本不在这个时间段,能上这艘游轮的人,也不会有那种孤注一掷去凭着一夜情嫁入豪门的想法。 除非这人突然降智了,脑袋摔坏了。 不是巧合,就只能是阴谋。 傅南霜已经问过了,只有钟宁坐着的沙发那一圈的人突然进入发热期,旁边的人都没有。 饶是如此,等她送了钟宁回来,场面也差点失控。 一个发热期的alpha或者omega,会尽情释放信息素,引动对应性别的人跟着一起。 还好场上beta很多,趁着还没发生什么,大家一起手忙脚乱地把人都关进了房里,也顾不上找她们自己的房了,遵循就近原则,有一个就塞一个。 钟宁迅速就反应过来了,“是有人故意设套!” “你查出什么了吗?” 傅南霜冷声道:“你昨晚坐的那张沙发,有很浓的诱导剂残留,是地下流通的,副作用很大,甚至会影响信息素平衡。” “怎么会这样?”钟宁苦苦思索,“是蓄意报复?还是无差别攻击?” 她刚想了一会儿,胃部一阵抽搐,疼得她一下半弓起腰,捂着肚子,“不行,我好饿,有没有东西吃?” 傅南霜无奈又嫌弃,拉着她去另一张空着的沙发坐下,又去冰箱里翻出面包火腿肠和牛奶,“先凑合吃吧。” 钟宁手忙脚乱地撕开面包袋,拿出一片吐司就往嘴里塞,狠狠塞了两片进去,又一口气喝了半盒牛奶,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拾青怎么会在这儿啊?你知道吗?”她一边嚼一边问。 傅南霜顿时露出一种又揶揄又咂舌的复杂表情,“你猜她怎么来的?坐直升机过来的,我还寻思怎么了,当时正忙着打电话让人多送点抑制剂过来,就听头顶轰隆隆的,上甲板上一看,谢拾青从直升机上下来,点名就要找你,给我看傻了。” 第150章 “早知道她来,就让她帮忙把抑制剂送过来了,这多快啊!” “她说是你给她打电话了。” 钟宁一愣,拿出手机翻到通话界面,还真有一个一分钟的记录,算时间是她正发热期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迷迷糊糊自己打的?没有印象了。” “你俩感情是真不错。”没有揶揄的感觉,傅南霜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很感慨,“真没想到我还能见着纯爱了。” 钟宁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那么夸张。” 她转移话题问:“你查出什么了吗?” “没有,游轮上监控没有那么多,只在走廊上有一些,而且也不是全覆盖的,很多地方都是监控死角,厨房做的菜品检查过了,没有异样。”傅南霜沉声说,“而且这是在大海上,真有什么要命的证据,转头往海里一扔,谁也找不到。” “现在只能慢慢排查,你昨天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吗?” “……钟梓暖算不算?”钟宁说,“我昨天就和她单独见了一面,感觉她好像是要和我服软示好?就是三观有点歪,让我实在不敢苟同,也同情不起来。” 她把两个人的对话简单说了一遍,末了说:“和她说完以后,我就回来这里一直玩来着,后来就觉得很热,有点难受,好像发热期提前了,于是赶紧走,再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我本来没怀疑她,现在觉得是她搞事的可能性占了八成。”傅南霜目光一凝,“因为你是最先赶到不对劲的,你走的时候,大家都还好,我接到你的电话去找你,那时候也是没什么异样。” “等我把你安置好再回来,她们才开始乱起来。” 她快速追问道:“你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东西?钟梓暖给过你什么吗?” 钟宁摇了摇头,“没有,她没有明确给过我什么,我们就是在船头那边,桌游室往里一点的地方见的,我带你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傅南霜叫上一个拿仪器的,一起来到两个人之前见面的地方,果然是监控死角。一检测,读数一下就爆了,果然是有问题。 地毯上还发现了一点诱导剂干涸后的水痕。 “一定是她做的,她疯了吗!”傅南霜难以置信,“这里一小半都是圈子里的,她不怕被别家联合起来问责吗?” “真就当不上继承人开始破罐子破摔呗。” 钟宁看着仪器上的读数,“所以这算证据吗?” 傅南霜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因为我们都只是猜测,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是她陷害的。” 钟宁:“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我先问问那些人,愿不愿意报警,让警察来调查处理。”傅南霜有些烦躁地咬了咬牙,“大概率是不会,影响太恶劣了,大家都是要名声的,又没有真的出事,多半会选择压下,私下去处理。” “钟梓暖又不是一个蠢人,她绝对会把尾巴扫干净,查不到一点线索。” 她摊了摊手,“而且,其实也不能百分百确认是她,万一是别人有什么恩怨,也说不定,毕竟阴损的招数,可不是她的专利。” 她一脸晦气地说:“倒霉死我了,八百年不想着出来玩一回,一到我做东就冒出这种破事!我的脸面真要被败光了,不行,我非得揪出来是谁不可!” 傅南霜怒气冲冲地走了,看样子是试图找点新突破口。 钟宁思考了一会,去厨房翻了翻,找出来几个鸡蛋,开火煎了,把火腿也煎了一下,生菜和西红柿切成片叠到吐司里,做了个超简单般的三明治,又热了牛奶,一起端着回房了。 她厨艺虽然很拉跨,但是这些东西还是能做好的。 回去的时候,谢拾青已经醒了,浑身透着低气压,手里举着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压低声音说了句:“尽快解决。” 就把电话挂了。 钟宁哎了一声:“我打扰你了吗?” “没有,还是之前的事,只是打电话来汇报进度。” 谢拾青耸了耸鼻尖,“我好像闻到了牛奶的味道。” “厨师歇业了,我也不会做什么,就热了牛奶,切了个三明治给你。” 钟宁走到床边,把早餐端了过去,将刚刚的事情说了。 谢拾青咬了一口三明治,“我会让我的人来帮忙的。”说完就拿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不过她内心也偏向于是钟梓暖干的,点名了让人先调查她。 知道钟宁要来游轮玩,她就要了名单,私底下把人都查过一轮了。也没深查,主要是看看这些人都是谁,干什么的。 其它的不谈,钟梓暖的嫌疑是最大的。 她不打算走了,就留在游轮上。手底下的专业人士很快过来,每个人都像是最顶级的私家侦探,一来就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一听是谢拾青派的人,圈子里的几位都露出的放心的神色,表示会非常配合。 不清楚她身份的人,看到她们的反应,大概也猜测到,这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谢拾青看钟梓暖真的够烦,这人两辈子都一个德行,她迟迟不处理,是怕打草惊蛇。 钟梓暖只是一个前菜,钟璘背后的钟家才是正餐。 现在她失去了继承人的身份,在钟家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是该处理一下。 免得这人像个跳蚤一样,跳来跳去,惹人厌烦。 第151章 但最终查出来的结果,竟然不是她,而是学生会的一名成员。 钟宁惊了,谢拾青蹙着眉,很不满意这个结果。 问到罪魁祸首头上时,她嫉恨地冲着钟宁吐口水,“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仗着自己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 钟宁手忙脚乱地躲过口水攻击,茫然得像刚出森林的狍子,“我怎么了?” “还装,还装!你敢说自己没故意勾引云蔚?”那人被保镖抓住,仍旧不依不饶地要扑过来,整个人简直疯狂了,像得了什么癔症。 钟宁人呆住了,大大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云蔚是谁?我不认识她啊!” “你还在装什么!经院的公认女神,有谁不知道!”她恶狠狠地咬着牙,好像要从嘴里说出最令她反感作呕的话。 “十一月二十九号那天下雨,你还给她送伞,就在图书馆门口,我都看到了!还说你不是勾引!” 有了具体时间和地点,倒是好回想。钟宁翻阅着自己的记忆,“原来她叫云蔚。” “我是看到这位同学没有雨伞,被困在雨中,着急回去,才把伞送给她,和你说的勾引有什么关系?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钟宁大感冤枉,而且她宿舍里还有多余的伞,室友又把自己的借给了她,两个人撑着一个回去的,钟宁就索性把寝室的拿把伞也送给室友了。 一把雨伞而已,能值几个钱,真要勾引也不是这个法子吧,这不是开玩笑吗? 谢拾青正在门口等,一共也没有几步路,这事儿她还直接和谢拾青说过了,觉得自己又做了好人好事,心里还挺高兴的。 怎么到她口中,就成了勾引了,不要太荒谬! “你没勾引,云蔚为什么会对你念念不忘的,她要去还伞,你为什么不收着,不是故意留给她当定情信物吗!”那人目眦欲裂,大喊大叫。 说出的话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沉默了。 钟宁更是无话可说,“只是一把伞而已,她非要请我吃饭,还送礼物给我,真的没必要。我只是举手之劳,事实上,你不说这件事,我早就忘掉了。” “我有喜欢的人,有爱人,已经订婚了,根本不会去勾引别的人。” 她斩钉截铁地说:“你自己胡乱臆测罔顾事实,还私下购买如此阴损的诱导剂,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那人高声叫道:“我就要让云蔚看看你的真面目!” 有个人嘀咕道:“有你这么个暗恋的,唐云蔚真是倒了大霉了。” 钟宁在一旁,“啊?所以她姓唐,不姓云啊……” 得,感情人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既然真凶已经找到了,傅南霜就报了警,让警察把嫌疑人带走,进行审判。 几个家族的人一起强调,不要闹出去,就在暗处做,该坐牢坐牢,该赔偿赔偿,别让这件事传出去。 其他人也答应下来,保证守口如瓶。 只是出了这种事,游轮一周行只好被迫中止返程,大家都没有玩的兴致了。 傅南霜说:“我还是觉得是钟梓暖干的,她肯定牵线搭桥了。” 钟宁揉了揉脸,叹气道:“要是有联系,拾青一定会查到的。” “就算这次真的不是她,那她也一定没安什么好心,指不定想着怎么给你下绊子呢。” 傅南霜翻了个白眼,“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你小心一点啊。” “我知道啦。” 谢拾青来的时候坐的是直升机,回去的时候倒是一起跟着坐了游轮,大家在码头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刚上车没多久,谢拾青就接了一通电话,要去公司。 钟宁拦住她,自己下了车,决定打车回家,不曾想她也接到一个电话,也去了公司。 钟氏的商场出了重大危机。 能看出来这是一场蓄意搞事。 商场入驻了很多商家,国内国外的品牌都有,其中有一个牌子就暴雷了,她们家的经理在外网上发了很多带有歧视意味的言论,已经踩到了群众的底线,引起广大人民的一致对外。 正常情况下,一个品牌出了问题,应该是它自己遭殃,遭受抵制,可不知道哪儿来一股歪风,把祸水引到了商场上,说是钟氏不负责,在和品牌合作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仔细审查,是不是也赞同对方的观点? 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就有点严重了。 这样的危机,要是处理不好,对钟氏影响很大。钟宁还没这个本事参与进去,她是去看着学习的。 但奇怪的是,这个危机解决了,紧接着又来了一个,说消防不规范。 一个比一个要命,忙得人都要脚不沾地了。 钟家主这段时间每天阴沉着脸,开了不少员工。但犯错事的员工可以开掉,钟氏的口碑却难回,甚至还有阴谋论的,说这是故意推出来的替罪羊。 “临时工”、“不知情” 谢拾青最近也很忙,几乎天天都往公司跑。临近过年的时候下了一场薄雪,细细的如同碎盐的雪花,铺在地上薄薄一层,不需要第二天的太阳,自己就化掉了。 难得的雪景,短暂得像是昙花,可钟宁并没有和人一起看,谢拾青太忙了,她也太忙了。 甚至完全没注意到还下了雪,是看朋友圈有人发了照片,才发现的。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惆怅。 第152章 晚上两个人终于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延时很久的晚饭。 钟宁叹气道:“真希望这些事能尽快结束。” 谢拾青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附和着抱怨道:“嗯,我也希望,最近好忙啊,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低下头,去扒碗里的饭。 不忙是不可能的,针对钟氏的行动已经开始了,钟家主忙,是忙着解决问题,她忙,是忙着给钟氏制造问题。 真要到了不忙的那天,是她把钟氏搞垮吞并的那天。 不过,钟梓暖最近倒是消停了一些,不见她有什么动作。 这个人虽然性情狭隘又阴毒,可每次搞事的时候,尾巴总是扫的非常干净,根本让人查不到她。 谢拾青怀疑她从不亲自动手,都是唆使别人去做,这才能摘得干干净净。 而一个人只是内心阴暗的话,是不能判刑的。 要是能有什么把柄就好了。 她想了想,把目光投向了过去。就算现在熟练,不可能年纪尚小的时候,也能有这样的本领吧? 可惜钟宁不是原来的钟宁,谢拾青旁敲侧击地问过,发现她什么都不清楚,那就不能从她身上找突破口了。 真是麻烦,本来以为是很容易解决的人,没想到和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都知道是她,却偏偏一点证据找不到。 谢拾青把目光挪给了乐溪。 既然这个找不到,就换一个好找的。 乐溪年轻的时候,可真是混不吝的纨绔一个,抽烟喝酒泡吧赛车一个不落,整天和人开派对,女友一个月就换一个,神奇的是钟梓暖一直都在她身边,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微妙,像是朋友,又像是一对,可钟梓暖从来不管乐溪身边的莺莺燕燕。 要翻她的黑料那可就太多了。 谢拾青读着私家侦探给的调查报告,甚至有点想笑,这一份拿出去,简直是霸总剧情里经典的反派模板,就是那种专门等着被主角打脸的纨绔类型。 但这些黑料,攻击不到乐溪,她不是靠脸吃饭的。 她一行一行地听,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 在高中的时候,乐溪高二只上了半学期,就忽然出国了。 她在原来的学校学得挺好,为什么要走呢,理由也是空白的,难道是惹了什么事?被藏下来了? 第57章 乐溪突然出国,在国外待了一年后,回来仿佛大变活人,从以前的纨绔,变成了现在精明的样子,那些狐朋狗友们,都一一断了来往。 一个人翻然悔悟的可能性有多大?谢拾青更倾向于,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点怀疑,在她想要查找原因,却屡屡失败后,达到了顶峰。 有人为掩盖的痕迹。 谢拾青对乐溪,是有迁怒在身上的,她和钟梓暖狼狈为奸是一方面,当年车祸,是乐家的司机为了接她,催得急,开得快,又酒驾,才酿成惨剧。 尤其是,乐溪出国的时间,她看了一下,正好是车祸发生后不久。 当时她骤逢大变,在医院住了好久,又忙着公司的事,听到警察说是结案了,罪魁祸首已经进了监狱,恐怕这辈子都出不来。 乐家对外说是管教一下不争气的乐溪,送到国外去了,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谢拾青再看到这个敏感的时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乐溪出国,车祸,钟梓暖和乐溪在一起,车祸后这人忽然不黏着自己了…… 前一天的时候,钟梓暖还跑到她家里来,非要缠着她,不可能一个车祸,她眼睛坏了,这人就放弃了,订婚宴的时候还捣乱呢。 她的心重重一跳。 忽然想到,葬礼是钟家主办的,对肇事者的追责,也是她在负责。 那个司机,真的是凶手吗? 他从家里开车过来,沿途总有监控录像吧。 谢拾青赶紧命人去查,在一天后得到了结果——没有监控。 都是受损路段,监控全部都是坏掉的,要么就是新撞上的机器有问题,缺失了几个小时的录像,恰好包括这一时段。 会有这种巧合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巧合! 谢拾青捂着脸大笑,几乎要笑弯了腰,要把心肺一起笑出去。 她不会查到什么的,时间过去了太久,又是老狐狸做的最后处理。 可真正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的车祸,绝对和这两人脱不了干系!以钟梓暖的偏激,绝对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钟璘还是留有一点余地,倒不是谢拾青对她的人品肯定,而是这人不会让自己做出这样把柄很大的过错。 但她一定会顺水推舟。 现在想来,当时谢氏忽然崩盘,里面又有多少,是这位钟姨的手笔?亏她上辈子真的傻乎乎的,还信了钟璘的嘴脸,把她当成重情重义的好人,一股清流。 她的不设防,在钟璘看来,指不定有多可笑,多愚蠢,背后不知道嘲笑了多少回。 人家的手段早就使出来了,如果不是她侥幸活了下来,并且真的还有点本事,恐怕谢氏如今叫什么都不知道,哪还有她说话的地方。 比起这几个人用的手段,她现在还是太温和了。 …… 年关到来,一直忙碌的人们总算能短暂休息一下,聚在一起过上一个年。 谢拾青和钟宁一起在钟家过的年,不知道怎么回事,钟宁总觉得餐桌上的氛围怪怪的,没有那种年味儿。 第153章 虽然大家聚在一起吃团圆饭,但是只有钟夫人一个人张罗着说话,感觉她好像也挺累的,因为根本没人附和她。 钟夫人:“今年的春晚怪有意思的,哈哈这个小品。” 沉默。 钟夫人:“对了,小暖啊,妈最近给你买的粉钻怎么不拿出来多戴戴,最近流行呢。” 钟梓暖:“不是很想戴。” 尴尬地夹菜,给钟家主夹了一筷子,“今天这个虾做的不错,你尝尝?” 钟璘啪地把筷子一放,起身打电话走了。 钟宁本来很不喜欢她的,都觉得这场面真的有点尴尬,钟夫人面露难堪,很快又调整好表情,强颜欢笑,殷切地打圆场:“她最近就是挺忙的,公司的事情嘛,来,拾青多吃点,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千万别拘束。” 谢拾青微微笑着说:“我都懂的,最近钟姨真的是辛苦了,好像有人故意针对一样。” “快过年了,事情本来就多,希望年后能好好的,不会再这样辛苦了。” ——毕竟一座高楼大厦盖起来千难万难,想要推倒,可是非常容易的。 等她接手了钟氏,可不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吗? 钟宁对钟氏的危机,是束手无策,她是顶级新手,但上限再高,等级就摆在这里,实在够不上真正满级的战场,只能帮忙维持一下秩序,在场外加油呐喊。 偏偏两个地方,都不是她能参与的。 吃过一顿复杂的饭,钟宁和谢拾青回别墅,松茸高高兴兴地出来迎接。 它已经彻底长成一条大狗的模样了,毛发顺滑柔软,奔跑起来就像是卷了一层铅色的云。 她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可松茸只对钟宁撒娇,尾巴转的像风车,嘴里嘤嘤地叫唤,仿佛热水壶烧开了。 钟宁笑着揉了几把狗头,本来是要进屋的,可松茸拽着她的裤腿不让走,非要在外面玩雪。 “拾青,你先进屋吧,我陪它玩一会儿就回来。” 谢拾青歪着头,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 钟宁笑容无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鼻尖、嘴巴,都亲了一下,催促道:“快回去,外面冷,别感冒了。” 今天外面下了小雪,比初雪要大一点。 风城隔三差五就会下一场小雪,没有北方的厚重,却也能给建筑盖上一层白纱。 而松茸最喜欢的玩法,是让人团一个雪球丢出去,它跳起来咬。 不得不说,最近的高压环境,真的让钟宁都觉得累了,身体累,精神更累。 每天都跟着跑来跑去,网上的舆论愈发极端,热搜一个接一个的上,怎么也压不住。看到那些发言,那些铺天盖地的负能量,还有公司过分紧张几乎要把钟宁冲垮了。 也就回家的时候,见到谢拾青,能补充一点能量,但也要宽慰她,安抚她因忙碌而不高兴的情绪。 和松茸在一起的时光,到成了纯粹的,可以喘息的时间。 这个世界真的不能没有狗狗。 这场雪很粘,双手一合,就能揉成一个雪团。钟宁围好围巾,和松茸玩了半天,出了一身的汗。 她就算体力再好,也比不上狗啊。 松茸还在蹦蹦跶跶的,钟宁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又一场雪静悄悄地落下,松茸见状就不拱她的手,去叼雪花吃。 钟宁仰头望着天,大雪从天上泼下,天地一片白茫,她甚至有种倒错的空间感, 要是人心都能和雪一样干净就好了。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真的好累好累了。 学习着不感兴趣的知识,还要努力学到最好;处理着从未了解过的问题,遇到各种人类的黑暗面,真的好难,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当初想得很好,把钟梓暖挤下继承人的位置,她也的确是做到了。 可然后呢? 钟氏这个大摊子,岂不是就这样压到她头上来了?如果她现在就撂挑子不干,钟梓暖分分钟就能重新回来。 她只是让这人暂时失去了竞争力,而不是彻底永久的。 好像一步踏入了泥沼,以为自己能顺利出去,谁曾想越陷越深。 偏偏责任感让她做不到半途而废。 钟宁也是人,不是什么神仙,也不是永动机,她照顾了所有人的情绪,谁能来照顾她呢。 在雪地里躺了一会儿,她拍了拍脸,嘀咕道:“好了,不要在这里自怨自艾的,抱怨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坚持一下,你可以。” 冰凉的雪花落到脸上,凉得人一激灵的同时,也是最好的降温剂。 她一个翻身坐起来,捧起一把地上的雪花。 十几分钟后,钟宁快速跑进屋里,哈哈笑着,“拾青,你猜我带什么回来了?” 谢拾青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松茸玩丢的网球?” “哈哈哈,不是啦!”钟宁扑哧一下笑出来,被冬天冻得通红的脸,此刻就像是高兴的红晕,她快速小跑着过去,牵起谢拾青的手,“给你摸摸。” “你的手好冰啊。” 钟宁牵上来的那一刻,谢拾青被这温度惊了一下,随后被引着碰向了一个更凉的东西,“这是什么?” 圆圆的,上面小一点,下面大一点,她忽地笑了一下,“是雪人?” “猜对了!” 第154章 小小的雪人没有水瓶高,围脖还是薅松茸的毛做的。 钟宁吻了一下她的额角,“新年新气象,拾青,公司的事情一定可以顺利解决的。” 她话语里的企盼和祝愿是那么真挚,谢拾青一瞬间有点不敢面对。 钟宁真的爱她,这世上再没人比她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有多炽热完美的爱。 可是她越完美,就越让人坐立难安。 谢拾青学会了坦诚,但她的天性,却让她在引颈就戮的同时,一只手牢牢拽着自己的缰绳。 她只坦白最无关紧要,并且同样修饰过的一小部分,展示冰山在海面上的一角,绝口不提海水里,还藏着多么冰冷幽深的秘密。 哪怕钟宁再三强调,包容了她表露出的每一个阴暗的小心思,她也不敢和盘托出。 而且有时候,一件事如果错过了最佳的开口时机,再想要说,就有些难了。 谢拾青反复告诉自己,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没找到机会。 就这样,短暂的冬天过去,第一场春雨到来的时候,谢氏娱乐公司,差不多已经吞并掉了伊甸娱乐的半壁江山。 对钟家和乐家的针对,她是双线进行的。 毕竟钟氏的事情再忙,也不能让她忙起来,她得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长时间地泡在公司。 相比较钟氏,伊甸娱乐的把柄更好抓,这个公司才是真的尾巴一堆,随便抓都能找出一堆黑料来。有上辈子的记忆,谢拾青只要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一股脑爆出来,就够伊甸娱乐吃一壶的。 排在最前面的,就是税务问题。 再接下来,就是潜规则问题,还有阴阳合同啊,业内霸凌,排挤新人。 粉丝的力量是无穷的,竞争对手挖的坑,更是一个接一个。 毕竟伊甸娱乐也是很有实力的公司,签了不少艺人和演员,谁不想分一杯羹,白捡一次泼天的富贵? 谢拾青开始落井下石,就有人跟上,但她是最先动手的,也是第一个抛橄榄枝的人,凭借着良好的口碑,和最大的公司体量。 最终吃了个盆满钵满,几乎近一半的人,都让谢氏娱乐挖走了,还不用赔多少违约金。 因为她们最开始签的合同,本来就是不合法的。 谢拾青赚了一回,就开始把目光继续投向钟氏, 伊甸娱乐只是一个开胃小菜,经过好几个月的铺垫,她终于要开始吃正餐了。 其实对付钟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因为一旦开始动手,总有别人跟上,也想要撕下来一口肉吃。 钟氏的垄断地位,实在持续太久了。全国一二线城市,都有它的商场,而且是最大最好的一个,品牌形象深入人心。 而且商场里有最好最高端的影院,也是人们看电影的不二选择。 但就像鲸落一样,它的坠落,只会喂饱一大群跟在后面撕咬的小公司们。 谢氏则要占据大头。 人人都说,娱乐圈赚钱,特别能赚钱,可谁也不知道,它究竟赚多少,也不清楚,谢氏的流动资金,到底有多少? 只是《月球救援》这一部影片,在全球都取得了最好的成绩,奖项拿到手软,给谢拾青赚回了差不多五十亿净利润,还不算各种衍生周边这些东西。 要知道,周边产品,才是不断收割利润的金镰刀。 在钟氏的小股东们纷纷跳车,抛售股票时,谢拾青迅速将它们都收拢到了一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钟氏的股东大会上。 彼时钟宁还对此一无所知,她的课程比上学期要紧很多,上午下午都有课,每天都很忙,一周只能来公司待半天。 谢拾青的动作隐秘又迅速,等到钟璘意识不到不对劲的时候,她们两个人所持有的股份已经是一样的了,各占据了35%。 在股东大会上,谢拾青出现的那一刻,钟璘的脸色瞬间大变,死死盯着她看了很久,才一字一句说道:“原来是你。” “钟姨,几天不见,身体还好吗?”谢拾青笑容款款,语气很关心的样子。 钟璘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好不好,难道你不清楚?” “钟姨年纪大了,也该到了退位让贤颐养天年的时候,我今天来,就是特意请钟姨休息的。” 谢拾青面带微笑,语气和风细雨的,像是说什么好听的话,却让钟璘双眸微眯,面色阴沉如墨。 她冷笑一声,“我们两个持有的股份相同,你恐怕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外面已经没有散股了,你是不是跳得太急?庆功太早了?” 谢拾青一只手半搭在腰上,另一只胳膊抬起,向后招了招手,方助理便抱着一个文件夹走上前来,把它放到了长桌上。 红色的旗袍仿佛胜利的象征,和她的红唇一样,带着逼人的气势,“钟姨不妨先看看这份文件。” 钟璘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伸出一只手打开文件夹,赫然就看到了最上面的一行大字《股权转让书》。 她迅速翻到后面,看到了上面的签名——钟宁! 钟宁竟然把自己8%的股份转给她了!她是不是疯了! 一时之间无数阴谋论在钟璘的脑海中骤然炸开,一个接着一个地跳出来。 “我现在持有43%的股份,是钟氏的最大股东了。”她微笑着推了推墨镜,“从即日起,公司的上上下下,都要听从我的调遣。” 第155章 “那么,现在来召开股东大会,小方,把企划案发下去,关于钟氏如何度过这次危机,以及未来如何发展,我有以下内容要说。” 谢拾青游刃有余,侃侃而谈,她没有要钟璘的位置,而是在长桌的另一边搬了个椅子坐下。 股东们默契地起身,移动到了另一边,更靠近她的方向,真是充分说明了,权力才是最终解释权。 连末尾也能变成首位。 钟璘冷冷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数念头翻腾不休。 谢拾青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钟氏下手的?她知道车祸的真相了吗?钟宁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不知情者,还是帮凶? 她的确是个很有本事的,早在车祸后,力挽狂澜的那一刻起,钟璘就深深知道,这人是非常强劲的对手。 其实以钟氏的规模,已经做到了全国顶尖,世界前列,可人心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能涉猎更多的产业,赚更多的钱,谁会不想呢? 何况谢氏当时的情况,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不能怪她动了心思。 毕竟哪有东西送到嘴边都不吃的道理。 可没想到这条鱼是活鱼,不仅没吃到,被它逃了不说,还跳起来扇了她一巴掌。 不管在场的股东们到底是什么心思,对于谢拾青的计划书,表现得还是很和谐,都出声赞同,表示这份企划非常完美,一定能解决好我们现在的危机。 对谢拾青这位新董事长恭喜了一番后,她们便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只剩下谢拾青和钟璘两个人。 “章奇也被你拉拢过去了?”钟璘哼笑一声,“我真是想不到。” “章阿姨和钟姨关系很好呢,早年一起打拼,到现在感情都还很深厚,我还在电视上看过你们两个的采访。”谢拾青轻笑了一声,像是唠家常一样,用怀念的口吻说,“那时候真是意气风发,两个人多默契啊。” 她话音一转,“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公司,就成了钟姨你的一言堂了,章阿姨渐渐退出了决策圈,只拿分红,这是怎么了?” 钟璘表情不变,没有说话,下颌线却绷得很紧。 谢拾青又笑道:“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也没什么好说的,钟姨你觉得呢?” 现在问那些“你什么时候开始设计想要钟氏”这种问题,已经毫无意义了,这个在商场浮沉了几十年的人,仍然保有着自己的体面。 她唯一想不明白的只有一件事。 “钟宁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身份?” 谢拾青原本自若的神情忽然僵了一下,钟璘的眼力如同最老辣的鹰隼,她噢了一声,挑了下眉,“她不知道。” 这是个肯定句。 钟璘绝不承认,自己竟然可以在一个人身上看走眼两次。她从前看钟宁是烂泥扶不上墙,没想到这人自从订婚后不知道是不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竟然变得和从前截然不同,有聪明脑袋,却又不乏仁义,是个走煌煌正道,却能坦然面对腌臜手段的人。 她真以为自己捡到宝了。 或许这人就是忽然开窍了呢。 但她只能接受,自己看走眼一次,不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跟头。 看了谢拾青的反应,钟璘不由得大笑了两声,口气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风凉,“据我观察,她好像很喜欢你吧,总说我是个无情的人,对待感情从不认真,没想到你也不遑多让,不愧是风城最成功的企业家。” “她知道你拿了她转让的股份,是为了抢夺她的公司吗?” 她哼笑一声,“说到这儿,我还真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她把股份转让给你的。” 这两段话直接戳到了谢拾青的痛脚,也戳到了她最害怕的地方。 钟宁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她现在还在上课,甚至自己和她说,今天要开会,大概率要晚一点回来,却没告诉她,开的不是谢氏的会,而是钟氏的会。 钟璘笑得更夸张了,“真是没想到,我真是没想到……” 她讥讽的言语像是一根刺,一根手指粗的针,骤然扎进了谢拾青的太阳穴里,搅动着她的脑袋,迅速划破名为理智的保护伞。 她的面上迅速浮起一层怒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有什么好笑的,有什么好得意的,偌大的钟氏葬送在你手里,被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背收入囊中,不觉得很可笑吗!” “实话告诉你吧,刚刚来的股东,有五个都是支持我的,剩下两个保持中立。” “钟璘,亏你掌控钟氏几十年,竟然连一个站你的人都没有,做人做成你这个样子,事业失败,家庭失败,人生失败,你还有什么脸面笑?” 被她的话一刺,钟璘也破防了。她不在乎家人,不在乎爱情,唯一想要的就是事业,却输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勉强维持的体面立时就绷不住,像一层玻璃一样碎掉了。 谢拾青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能抓着她的痛点不松口,钟璘有着同样的本事,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得意什么?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不当董事长,我也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对公司仍然有话语权。你呢,呵,骗了钟宁,啧啧啧,一腔真心错付,她可还没染上商人利益至上的味儿,眼里揉不得沙子。” “谢拾青,你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像你这样的人,迟早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众叛亲离就是你的宿命!” 第156章 谢拾青完全被戳中心中潜藏最深的恐惧,她瞬间竖起防御机制,像个刺猬一样露出浑不在意的状态,冷笑一声:“钟宁?呵,玩玩而已,你真以为我在乎她?” 被桌面遮挡的手死死扣住大腿,她的面上却显出嘲弄的姿态,“钟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她也不例外,你要是以为能凭借这个就攻击到我,真是大错特错了!” “钟璘,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别抓着自以为的把柄不放了,我可不像你。”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根本没有弱点,你真是想太多了!” ———————— 谢拾青:你是个失败者! 钟璘(破防):你没有人爱! 谢拾青(破防):你才没有人爱! 钟璘(得意):我根本不稀罕,你输了! 谢拾青(咬牙):我也不稀罕,你才是想多了! 第58章 谢拾青一通抢白,她装得倒是像模像样,可惜最开始的那一瞬间极为短暂的僵硬,还是让钟家主看出了端倪。 人下意识的反应是做不了假的。 猝不及防下,暴露的总是最真实的想法。 钟宁固然真的喜欢上了谢拾青,但她也不是白白的单相思,不是一头热。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竟然也有爱上人的软心肠。 钟璘自觉胜了她一头,一个成功的人怎么会被爱情这种东西牵绊住脚,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报复念头,在她的脑海中徜徉。 她故作一愣,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以为我是在攻击你?拾青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母亲,钟宁是我的女儿,商场上的事情,技不如人,我认了,但你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去伤害她的感情。” 钟家主眼底微湿,像是真的在为自己女儿的遭遇而痛心,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她半弯着腰,仿佛一下就老了,岁月的痕迹爬上她的眼角眉梢,肩膀垂下的那一刻,才有一种,她也不再年轻,不再意气风发的感觉。 “钟氏既然到了你的手里,就好好经营吧。” 钟璘起身,步伐缓慢地走出办公室。 她怎么会甘心把自己一辈子的心血拱手让人,一山不容二虎,除非她死了。 刚出门,她就让人把刚刚的监控画面拷贝了一份,让人发给了钟梓暖在公司的心腹。 她的这个女儿,办事能力一般,但拉拢人的手段,却是顶尖,在公司里找了不少和她一条心的员工。 钟家主都知道,但是没有干预,现在不就派上了用场? 她离开公司,却没有真正束手就擒,而是找到管家,找到自己真正的心腹们,让她们抓紧时机,迅速清理掉那些要命的把柄。 钟梓暖……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就留作承接谢拾青怒火的靶子吧,反正她本就是罪魁祸首,用来转移视线再好不过。 这么多年,她给她提供了这么多资源、金钱,甚至帮忙藏下车祸的真相,现在也到了该索取回报的时候了。 钟家主眸光冰冷,眼中不见半点对血脉的温情。 钟梓暖收到消息的时候,内心的震惊用天崩地裂来形容,都显得不太够。 钟氏最近焦头烂额,她也是要跟着上火的。就算钟宁成了继承人又如何,没谁规定有了这个名头,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伊甸娱乐也是火烧眉毛,自顾不暇,这摆明了是一场针对性的围剿,钟梓暖引以为傲的小手段,是应对不了这种大危机的。 她束手无策,只能干看着。 她也有课,收到消息的时候,放在桌面的手机亮了一下,钟梓暖瞥了一眼,就看到最上面的一条——【出大事了!!!】 心脏重重一跳,她把手机挪到书页中间,点开了消息。 【刚刚谢总过来,以43%的股份压过钟董,当了新的董事长了!!天呐,好突然,我有个朋友不是方董的秘书吗,听她说,谢总是用计要了钟宁手里的股份,才能有这么多的】 【你看监控,我去,好大一个瓜!】 【怎么办啊,钟氏不会这就易主了吧!】 钟梓暖彻底呆愣当场,脑子里好像有一个交响乐团在在奏乐,又像是办了一场水陆道场,直敲得她脑仁轰隆轰隆的,像是被扔进离心机里转了几百圈。 谢拾青成了钟氏的最大股东了??? 那她是什么了?她成什么了?以后还有努力争继承人的必要吗,钟家都废了啊! 她蹭地一下站起来,拿起手机就冲出了教室,根本不管同学和教授诧异的目光。 监控画面非常清晰,她的母亲质问谢拾青,谢拾青讥讽回击。 怎么是这么一段?她还以为是股东大会的场景。 正皱眉的时候,对面又发了消息过来,【谢总好像对钟宁真动感情了,咱们把这个视频给钟宁发过去,怎么也能让她不痛快!】 钟梓暖也是人被打击懵了,她辛辛苦苦,努力了十几年,自从知道自己是钟璘的女儿,就一直在为继承钟家的活,却没曾想,打败她的不是钟宁,而是谢拾青,一个外来者。 那可是钟璘啊,无所不能的钟家主,她心目中跨越不过的高山,帝国一样辉煌的钟氏……竟然就这样,成了谢拾青的东西。 被情绪一激的钟梓暖,转手就把这段视频发了过去,“小宁,谢拾青靠着你给的股份,让钟氏易主,这件事你知道吗?” 第157章 “我们就算再怎么有龃龉,身体里也淌着相同的血,你竟然帮一个外人!”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看看她又做了些什么?” 钟氏最近出的事太多了,大多数人已经有了视觉疲劳,不愿意再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钟宁同样在上课,收到消息的时候,她还在专心往笔记本上记知识点,骤然亮起的屏幕在她的眼眸里投出一个亮点。 自从撕破脸后,钟梓暖就不跟她说话了,也不维持那种姐妹情深的感觉,看她的目光总是阴恻恻的,像是藏着数不清的恶毒计谋,在她流脓的黑心里酝酿。 但奇怪的是,这段时间,她并没有遭遇什么。 想来是钟氏最近风雨飘摇,让她也停下了针对的步伐? 那她突然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钟宁不明所以地把手机挪过来,解锁屏幕,就看到了此生最不想看到的噩梦。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很长一段时间内,钟宁的大脑都是空白的,眼前也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钟家主在生日宴会上,宣布她成为继承人,就转出了8%的股份给她,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参与公司事务,明确她的身份。 过了没多久,谢拾青向她索要这8%的股份,并说拿谢氏的股份来交换,这是联姻都会有的环节,钟宁没有多想。 只是她的股份转过去很快,谢拾青要给她转自己股份时,却遇上了一点麻烦。 碰上例行抽查了。 于是就耽搁了下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点股份,有了这样的用途。 视频里,钟璘的表现或愤怒,或急切,或悲痛,钟宁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视线牢牢锁定在谢拾青的身上。 监控的录音有一点失真,画面却很清晰,明晃晃地映出她的不屑一顾。 ——玩玩而已。 那些眼泪,那些拥抱,那些亲吻,都是玩玩而已吗? 钟宁不愿相信,她也不想相信。 谢拾青难道不爱她吗?她们一起散步,一起相拥而眠,今早分别的时候,还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这不是爱吗,这是演出来的吗? 比起这句话,钟宁更不愿深想的是谢拾青的隐瞒。 她暗中收购钟氏的股份,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然筹谋了很久,可是她什么都没说,故意瞒着自己。 早上离开的时候,她说去开股东大会,没想到是钟氏的股东大会。 在她蚕食钟氏的时候,每天对着自己这张脸,和她亲昵交谈,听她说公司最近遇到的困难,甚至还帮忙出谋划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觉得自己会阻拦?还是压根不在乎她的想法,所以没有告知的必要? 钟宁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这个人,她们的感情愈发浓厚,谢拾青的心理状态也在一点点变好,愿意向她倾诉自己的想法。 真的有点自作多情。 她没有回钟梓暖的消息,也没有上下一节课。 钟宁开车回到家里,拿了松茸的牵引绳,“出门溜溜去吗?”松茸冲她摇摇尾巴,高高兴兴地跟在后面。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管家,她神态自然地说:“我带松茸出去散散步。” 管家还帮忙拉开车门。 “谢谢。”钟宁冲她笑了一下,转动车钥匙,引擎低低响动,她脚下踩住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 谢拾青来到钟氏公司,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搜一遍钟璘的办公室保险柜,停下之前所有针对钟氏的行动,让人盯着热搜。 她不想要这件事过早曝光出去。 她…… 这件事要如何和钟宁开口呢? 谢拾青不清楚。 但是她勒令了所有人,都不许把这件事告诉钟宁,能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钟宁应该会原谅她的,她会的。 这场易主的股东大会,开得其实非常低调,底下的员工还不知道这件事,除了几位股东和她们的首席秘书了解以外,这暂时还是一个秘密。 谢拾青出现在钟氏大楼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她和钟宁订婚的事不算秘密。 只是钟璘的一番话,说得她心烦意乱,本就有些忐忑的心情更添烦躁。 就在这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方是她请的私家侦探,调查车祸事项的。 “有线索了?”她迫不及待地追问。 “有了!”对方的话语中暗含兴奋,“当时的时间段虽然很晚,但风城的大街上永远有人。我本来已经不抱希望,在搜索相似照片的时候,忽然搜到了一张当年路人发在网上的自拍照。” “背景是湖西路的路标,湖西路离车祸只有两个路口。”电话里的声音急促起来,“我在这张照片的背景里,看到了一辆跑车。” 在谢拾青骤然屏住的呼吸中,对方沉声说道:“拍到了驾驶座,有些模糊,但绝对不是那个司机,而是两个年轻人,我把照片发给你。” 证据! 她苦求不得的证据,就这样送到面前来了? 谢拾青简直要高兴疯了。 她看不到照片,可身边的方助理能看,后者辨认后,给出了她心目中的那个答案,“是乐溪开车,副驾驶坐的是钟梓暖。” 照片上有日期,有时间,足以证明,当年的车祸真正凶手到底是谁。 第158章 谢拾青彻底亢奋起来了,照片不是伪造,就算是钟璘抛出的诱饵也无所谓。 她既然要转移压力,给出的自然是真实信息。 她的双颊缓缓晕开一抹艳红,勾起的红唇比盛开的玫瑰还要惑人,如同毒藤般散发着致死的魅力。 “在报警之前,我要和她们先聊一聊,去,去把这两个人约过来。” 办公室门外的秘书得到了新上任董事长的吩咐,以钟璘的名义联系了她们两个。 一个小时后,她们一起来到了钟氏大楼,推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看到的却是谢拾青。 两个保镖把门关上,守在了前面。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钟梓暖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在场的几位,也没谁需要她维持女神感。 “怎么是你在这儿!” 乐溪看这个吞了半个伊甸娱乐的罪魁祸首,同样是满面憎恨,她的公司也受到了牵连,资金链断了,亏了好大的一笔投资。 谢拾青却笑了,“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看一样东西。” 方助理把打印出来的照片,举到了两人面前,她们视线一扫,脸色纷纷大变。 没谁会认不出自己,哪怕模糊了再多,也能看出那是自己的五官轮廓。 谢拾青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铁证如山,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手里的线索,不止这一份。” 曾经找起来如大海捞针的东西,短时间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这绝不是巧合,但确确实实是她需要的。 断尾求生也好,弃卒保帅也罢,这两个人注定是被丢出来挡枪的。 乐溪冷冷道:“你手里有证据,不报警,是想私了吗?” 谢拾青诧异地仰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然是来听一听失败者的哀嚎的。” 唇边笑意转冷,她厉声道:“两个杀人犯,畜生不如的东西,难道还想维持什么体面吗?逍遥法外了这么久,很得意是吗?” “太好笑了,竟然到我面前装起来了,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骂一顿,让我多出一口恶气!”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钟梓暖崩溃了,她抓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不敢相信藏了好几年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被揭露了出来。 车祸刚发生时的那几天,她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知道了真相,可警方很快就把司机定为捉拿归案,案件拍板的那一天,她兴奋地掩饰不住。 知道谢拾青成了个瞎子,她不仅灭有悔改,还觉得当时应该让乐溪再提速的,怎么没直接把这个人撞死呢。 一个瞎子,一个废物,她可不愿意谢拾青留在自己心里的印象,就是这么一个无能的场面。 “是我撞的你,怎么了,你难道不该死吗?” 从钟梓暖嘴里溢出断断续续的尖锐笑声,“多傲慢啊,你那种目中无人的样子,看了真想让人把你狠狠撕碎,从高台上拽下来摔死!” 她的眼眸疯狂,憎恨与嫉妒在其中盘旋,像是有乌黑腥臭的毒水,正在她的血管中汩汩流淌。 “你还拒绝我,拒绝我的人,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当然是死了最好,死在最得意的时候,既然不能属于自己,那也绝对不能属于别人,死了是最干脆的。 成了瞎子,钟梓暖还很遗憾,可谢拾青就是谢拾青,哪怕眼盲,也是别人拍马都比不上的本领高绝。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抓到我又如何,你这辈子永远都只能当个瞎子!”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她在哪里,哪里就是人群的焦点,世界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就要投过去,为她惊叹,为她欢呼。 这就是钟梓暖想要成为的样子。 羡慕与恨,关注与厌恶,化作扭曲的爱意,这真的是爱吗?还是不甘和嫉妒酿造出的鸩酒,毒害了一个人的心智,扭曲了她的精神? 谢拾青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片刻后,她的唇角重新勾起,“你当着自己未婚妻的面,说这种话,恐怕有些不合时宜吧。” 乐溪悠闲地坐到沙发上,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仿佛自己不会被抓似的,“没关系啊,我不介意。” 她耸了耸肩,“反正我和她在一起,也只是为了钟氏而已。” 钟梓暖崩溃的表情一僵,脑袋像是生了锈,一寸寸转过去,呓语般说:“你不爱我?你竟然不爱我?你是骗我的??” 乐溪冷漠道:“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钟梓暖抓狂般尖叫,扑上去狠狠给了她两个巴掌。 就要这种场面,谢拾青欣赏聆听了一会儿两个人狗咬狗的指责,互相揭短的抱怨,才多少有了一点舒爽的感觉。 听了一会儿她就觉得有点腻了,实在是钟梓暖的分贝太高,对她的耳朵伤害太大。 谢拾青百无聊赖地起身,让助理报了警,她不耐烦再听下去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她离开的身影,还是吸引了钟梓暖的注意,她疯了一样扑过来,被保镖快速拦住,不让她近前一步。 钟梓暖破防一样大笑,头发凌乱得如同鸟窝,“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钟宁已经知道你骗她股份的事了,哈哈哈哈哈,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谢拾青脸上倦怠的神情一瞬破裂,“你说什么!” 她厉声道:“你干了什么!” 看到她情绪不稳,钟梓暖哈哈地笑弯了腰,“与其问我干了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自己都做了什么好事呢?” 第159章 谢拾青近乎惶恐地跑出办公室,拨通钟宁的电话,响铃了,铃声响了很久。 这彩铃还是她给钟宁挑的,很欢快的一手英文歌,节奏清晰,鼓点密集。 可谢拾青今天听来,只觉得鼓声扰人心神,让她烦躁不堪,恨不得直接掐断。 怎么还不接,为什么还不接! 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啊! 嘟了一下,铃声中断,听筒中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拾青,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 钟宁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还带着一点疑惑。 谢拾青即将脱口而出的道歉停在了舌尖,钟梓暖说谎了?她没告诉钟宁?不然她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呢…… 太平静了。 “怎么了?”她久久不吱声,钟宁又问道,语气是很关切的,“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你下课回家的时候,能不能买一份五福园的烤鸭回家,我突然想吃了。”谢拾青心跳如鼓,近乎屏息般轻声细语地说。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车鸣笛的声音。 “哈哈,真巧啊。”钟宁的轻笑声从听筒中传出来,“我本来是带松茸出来玩一玩,散散步,突然听到有两个人说烤鸭,就馋了,现在正在开车去五福园的路上呢。” 谢拾青悬着的心渐渐落下,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你今天有听到什么奇怪的消息吗?” “什么消息?”钟宁疑惑地笑问,“拾青,你怎么今天怪怪的,不会是瞒了我什么吧?” “没有!”谢拾青矢口否认,说完才觉得自己反应的速度太快,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又拼命找补道,“好吧,被你发现了,其实是我偷偷给你买了一辆新车来着,让傅南霜看到了,害怕她提前告诉你。” “怎么突然给我买车?我有车呀。”钟宁惊喜地问。 “就只开一辆怎么行。”谢拾青狠狠松了口气,用有些娇气的口吻说,“而且过两天是我们订婚半年的纪念日嘛,我想送个礼物给你。” “好吧好吧。”钟宁失笑,“那我也得想个礼物了。” “啊,绿灯亮了,我先开车,拾青,回家再聊哦。” 钟宁挂断了电话。 谢拾青虚脱一样踉跄了几步,差点直接摔到地上,细密的冷汗从她的额头沁出,脸色苍白得仿佛经历了一场夺命的疾跑,“你去……”她气喘吁吁地说,“去赶紧买一辆新车,要最新款,黄色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方助理嗯了一声,“我现在就去。” 钟宁的事情优先级排在所有事的最前列,她转头就走,谢拾青默认了她的做法。 谢拾青从未觉得如此惊慌失措过,简直比上一次管家说钟宁搬出别墅还要紧张,心脏几乎要撞断肋骨,直接跳出去。 她深知这件事不能一直瞒着,一定要说出去,可怎么说,又成了一个难题。 她给管家发了消息,让她看到钟宁回家,就向她报告,然后赶紧投入到整合钟氏的行动中去。 时间仿佛一瞬间就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有谁拨动了时钟,腹中再一次传来饥饿感时,谢拾青下意识问了一句,“几点了?” 旁边人回答:“六点二十三。” 已经六点多了? 怎么钟宁还没回家? 谢拾青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莫名的直觉仿佛电击一般击中了她的天灵盖。 她再次拿起手机拨打钟宁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第59章 风城靠近大海,江水同海水相连的地方,宛若一个半开的扇子,风城就是扇坠上的珍珠。 钟宁驱车路过密集的集装箱,路过货轮如白浪般的船身,海鸟的羽翼从她的车窗前擦过,一瞬掠向天际。 这个季节是游玩的淡季,海风冷得像刮骨的刀,卷动她的短发,一些游客裹着厚厚的外套,在临海大桥上漫步。 钟宁把车停在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松茸跟在她身边。海岸线绵延无际,像是流动的时间。 耳边海水哗啦啦上涌又落下,拍打在礁石上,掀起一片银色的泡沫。 她什么都没想。 一种疲累如同雾气般包裹了她。 认真想来,自从她莫名其妙到了这个世界,好像大部分决定都是被周围的环境推着走,她不得不去这样做,只有少数几个想法,是真正自己喜欢并想要去实施的。 人是社会动物,是群居动物,只要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就难免要和同类打交道,受旁人的影响,去更改自己的念头。 那么她呢,她在被情感的洪流裹挟住时,有没有穿好救生衣,来确保自己没有溺毙的风险? 钟宁无法回答。 她为玻璃花房加了一个小小的门槛,便自以为能挡住所有风霜雨雪,真正到洪水来临的那刻,才发觉低矮的门槛拦不住任何东西,甚至率先断裂,碎块要头一个砸到自己身上。 真累啊。 钟宁低头看着鞋底陷进沙子里。 她在做无用功。 松茸格外安静,没有撒欢四处要玩,只是用一双冰蓝的眼眸注视着她,随后轻轻舔了舔她被海风吹冷的手背。 泪水蓦然冲出眼眶,在细沙上留下两块小小的湿痕。 第160章 但很快,这点滚烫的热意,也被海风吹冷,冻成冰凉黏腻的两道水痕,凝固在面颊上。 钟宁不想走了,她直接坐了下来,坐到沙地上,松茸坐到她怀里,没过多久就用鼻子拱她的手心,去叼牵引绳。 她已经走得和偏僻了,四周都没有人,钟宁就解开了松茸的束缚,“要去玩吗?” 她低声说:“去吧。” 灰白与淡棕相间的皮毛像是一颗小小的星子,它落到水边,又返回原处,还带回了一样东西。 一个圆润的白贝被它叼在口中带了回来,松茸呜呜叫了两声,不断地用鼻子去蹭钟宁的手,把这枚小小的贝壳,放到了她张开的手心上。 日暮低沉,天边也泛着一抹冷色的蓝。 云彩不会觉得蓝色是忧郁的颜色,它们飘在天上,被日光镀上颜色,被月光染上颜色,但还是自由自在的。 钟宁怔怔地望着坠入海面的太阳留下的最后一抹霞晕,看着它像是被海水同化,渐渐转为灰蓝。 忽然,好几个凌乱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她没有回头,声音却越发靠近。 一道身影突然扑到她的脚边,红色的裙摆散开,像是一朵落下的山茶。 “宁宁!”山茶花说。焦急和惊慌爬上她的面容,泪水和鬓角的汗水混合在一起。 “你怎么……宁宁,你……” 谢拾青彷徨地挨上了她,碰着她的脚腕,可却什么都不敢说了。 不敢问她为什么拉黑自己的手机号,不敢问她为什么独自一人来到海边,不敢问她到底怎么想的。 “拾青,你来了。”钟宁微微笑着,像一个漂浮在海面的幽灵,发出轻飘飘的呓语。 “我真冷啊,拾青。”她说,“我不知道,春天也可以这样冷。” 谢拾青又惊又恐,几乎要被她吓坏了,吓死了。 这是怎么,她是怎么…… “宁宁,你不要吓我啊!”她语无伦次地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瞒着你的,我只是害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这样啊!” “你骂我好不好?宁宁……”她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磕磕绊绊地披到钟宁的身上,“穿衣服,穿厚一点,这样就不冷了。” “我们回家吧,好吗?”谢拾青绞尽脑汁地说,“家里,家里还有烤鸭,五福园的,你不是也想吃吗?我叫人去买了,宁宁,和我回家吧,好不好?” 她的话语充满了哀恸,哭腔比海浪的声音还要大。 钟宁慢腾腾地调转视线,落到她狼狈的脸上,柔顺漆黑的发丝沾了沙子,沾了汗水。 她像一位落难的公主,一只折翼的天鹅,仍有着魔魅的吸引力,像一个漩涡,有着华美的外表,让人忽视了危险的本质。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漂亮,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只看外貌的人,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钟宁抬手,轻轻地抚过谢拾青的侧脸,将她凌乱的长发顺到耳后,指腹蹭掉她脸上冰凉的泪珠,“我真的很喜欢你,拾青。” “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 “回家吧。”钟宁说,“走吧,天快黑了。” 谢拾青完全愣住了,呆住了,本能让她快速接上了钟宁的话,“好,好好,这就走,宁宁,我们这就走。” 钟宁站起身,也顺带着拉她一起起来,弯腰帮她拍掉身上的沙粒,又把肩膀上的外套脱下来,重新披回她身上。 就好像……好像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们还和从前一样相处。 可这种“正常”反倒让谢拾青更加惊慌失措。 钟宁变了吗?当然没有,她的性格坦坦荡荡,一览无余,也一往无前。既然她没有变,她的心软仍旧有自己的限定范围,又怎么会对自己欺瞒的行为视而不见呢! 而那些话,简直就像是临终告别才会有的回光返照。 谢拾青无法自控地哆嗦了几下,她紧紧攥住钟宁的手,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绑在断头台待死的囚犯,铡刀就悬挂在头顶,可她看不到,无限被拉长的感官,每一道细微的声响都仿佛死亡来临的宣告。 她屏住呼吸,精神如同凌迟。 “冷了吗?”钟宁关切的声音响起,“很快就上车了。” “……你不要这样啊,”谢拾青近乎哀求地说,“宁宁,不要这样,我好害怕。” “我不生气的。”钟宁说,“有什么好怕的呢。” 谢拾青焦躁地咬住下唇,牙齿死死扣着殷红的唇瓣,几乎要咬出血来。 “我会解释的,宁宁,我都会说的。” “没关系。”钟宁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不要慌,没关系。” 多么神奇的一个吻,像是强心剂一样注入了谢拾青跳动频率濒临崩溃的心脏。 或许钟宁真的原谅她了呢? 她无法自控地想,或许、或许钟宁真的不怪她了呢?毕竟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很不错不是吗,她们之间已经有了信任的基础,只要她好好解释清楚,一定会没事的。 人总要想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才能在压垮精神的境况中,获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可她想要解释的时候,钟宁却用食指抵住了她的唇瓣,“我现在不太想说这个,过段时间再聊,好吗?” 她的话语是多么平静,语气是多么温柔,谢拾青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来,便自觉地给钟宁找好了借口——她心情不好,需要平复的时间。 第161章 这是完全合乎逻辑的。 谢拾青反复催眠自己,冷静,钟宁还肯和她回家,也愿意和她交流,说明这件事绝对可以圆满解决。 “都听你的,宁宁。”她说,“我都听你的。” 钟宁微微笑着,以指腹做笔,细细描绘着她的眉眼,仿佛是要将这张脸永远记进脑海里。 一路上她没有开口,谢拾青有心想说点什么,因为太安静的环境,实在很恐怖。 可是她又胆怯,不敢说。 本来找到车祸凶手,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大好事,而且还一鼓作气收拾掉了乐溪和钟梓暖,简直是双喜临门。 可她完全不敢分享。 要怎么说呢? 要说她们,就离不开钟璘,更离不开钟家,她的胆子是长到了天上,敢在这个节骨眼说这个。 一路上都没说话,回到公园附近的家,对坐在一起吃了晚饭。 “我今天想回楼下住。”放下筷子后,钟宁说道,“我想要自己冷静两天,好吗?” 谢拾青哪儿敢说句不,殷勤又谄媚地说:“可以的,可以的,宁宁,你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钟宁又说:“我想和松茸一起睡。” 谢拾青殷切地把狗推过去,“它心里可高兴了,正巴不得和你一起睡呢!” “谢谢你,拾青。”钟宁叹息着,走过去抱了她一下,“我缓一缓就好了。” “我理解的,我都懂的!”谢拾青快速又小心翼翼地说,“你什么时候想和我聊,我一定第一时间过来。” “嗯。” 钟宁带着狗离开了。 房门打开又关上,她走了好一阵,谢拾青才重新跌坐回沙发上,面上神情变幻,好似打翻了调色盘,什么情绪都有。 “把其她的人都按住,别让她们过来打扰钟宁,知道了吗?” 会原谅的吧。 她说了要缓一缓,就是想要沟通的意思。 会原谅的吧。 谢拾青焦躁不安地啃着手指甲,不断重复这句话,喋喋不休地给自己心理支持。 松茸是一只很聪明的小狗,也足够敏感,敏锐地察觉到主人的情绪,一整个下午它都非常安静,默默地陪伴着钟宁。 钟宁仿佛抽离了自己的精神,她的七情六欲都飘在半空,只有绝对冷静的理智还存留于胸,指使着她的每一个行动。 来到这里这么久,不知道算好还是坏的一件事——她也学会用虚假的面具对人了。 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平静? 她遭遇了挖心剜骨一般的折磨,难道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吗? 楼下她的家里,是没有监控的。谢拾青尊重她的个人空间,在这种“小事”上,她为了坦诚,不会说谎故意隐瞒。 钟宁给傅南霜打了个电话。 钟氏易主的事,在有些人的耳朵里,传得可是很快的,傅南霜自然在这个范围内,是以她接到钟宁的电话,内心的感受用复杂来形容都显得单薄。 电话接通后嗯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钟宁率先打破沉默,“你能帮我办两个手续吗?” 傅南霜怔了一下,“什么手续?你说。” 钟宁一字一句道:“退学和出国的签证,包括宠物托运的。” “你要出国?!”傅南霜惊得一嗓子就叫了出来,她蹭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是,你和谢拾青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钟氏的事你知道吗?” “……我和你一样都是今天才知道的。”钟宁垂眸,盯着床头柜放着的猫咪摆件,低声说,“你也知道,我其实对钟氏并不感兴趣,也不想要。争夺继承人的身份,完全是为了她。” “这件事你一点都不知情吗?”傅南霜眼珠子都瞪大了,旋即又冷笑一声,“也是,拿别人的东西,怎么会让主人家发现。” “我还以为这个人也就是商场上手段狠了一点,没想到真的是里里外外都不是好饼,浑身上下连根汗毛都是脏的!她怎么有这个脸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好了……好了,别说了。”钟宁疲惫地打断她,“你能帮我吗?” “一天之内,保证办妥。”傅南霜说,“但是学你也不上了啊,要不改成休学吧……好不容易考上来的,为了这么一个臭人,咱不值得耗费自己的大好前途。” “就休一年,散散心,好不好?实在不行就转出去嘛,转冬城去,那儿冬天下大雪,可漂亮了。” “要不春城大学也行,四季如春,环境可美,花不间断的。”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国内的大学,然后又开始说国外的,喋喋不休,钟宁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听你的,休学,就办休学。” “……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好嘞。”傅南霜拍拍胸脯,“我办事,一向靠谱,我看看……你明天来上课吗?要是上课,最后一节课结束前肯定把签证给你,要是不上课,咱们就约个地方见面?或者我送你家里来也行。” “我去上课。”钟宁轻声说。 她要伪装一切如常,当然要去照常上学,这样才能让谢拾青放下心来。 “唉……也真是的。”傅南霜憋了一肚子的脏话,但是顾忌着钟宁的情绪,还是没有说出口,“明天我过来接你一起去学校吧,放学以后要不要和郑瑄她们再聚一聚?” “不用接我啦。”钟宁唇边的笑意,总算带上了一点真情,“我没事,真的,算是解脱了。” 第162章 “到时候给你寄特产。” 傅南霜叹气道:“我不用特产,就希望你能高兴点。” 钟宁低低应了一声,“我会的。” 她也不是没遇到好人,只是交付了最多真心的那一个,一直辜负她的心意。 先爱上的人是输家啊,她本来不以为意的,现在才知道是至理名言。 钟宁拍了拍床上的空位,松茸看了看她,不用吩咐就主动跳了上来,把毛绒绒的脑袋搁到她胳膊上。 “还是你好。” 她揉了一把狗头,“松茸天下第一好。” 狗比人好,至理名言。 第二天她照常去上课,走之前还和谢拾青一起吃了顿早餐,分别的时候,吻了她的额头一下。 这有什么难的呢? 不就是隐藏起真实的想法,端出一副虚伪的假面来吗。人人都能做到,她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钟宁漠然地坐进车里,拧动钥匙。 面对一个,一直欺骗自己,让自己心伤的人,有什么好愧疚,好犹豫的呢? 傅南霜做事一向很靠谱,尤其是朋友的事,世界上绝没有比她更靠谱的人了,钟宁都没有出面,也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又用了什么人情关系,中午的午休的时候,就带着办理好的所有证件,来食堂和钟宁见面,把东西交给她了。 “休学这个事儿,你还是得和校长见一面。”她无可奈何地说,“她非要见,不然不给你办,我也是没招了。” “可以见,吃完饭就去吧,校长有时间吗?”钟宁倒是不抵触,她让傅南霜帮忙,是以为这件事要拖很久,可她实在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每在这个城市多待一分钟,她就多煎熬一分钟。 “我问问。”傅南霜拿起手机按了按,过一会儿说,“有,就在办公室呢,吃完了我陪你去。” 风城大学的校长,是一个很有文人气质的中年女性,戴着一副银框眼镜,望过来的眼眸沉稳而包容,仿佛充满力量,有种大地一般的厚重。 “你要休学,到底是什么原因?我需要了解清楚。” 钟宁想了想说:“我家破产了。” 校长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一分。 学生可能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只知道她家里有钱,校长自然清楚钟宁是谁家女儿,破产? 虽然钟氏最近风雨飘摇的,新闻她也看了很多,但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吧。 钟宁思考了一番,又补充道:“不是破产,但是也差不多。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事,我是一个心态脆弱的人,没有办法承受,想休学一段时间再回来。” ……心态脆弱,无法承受。 校长静静看着她,她静静地凝视着校长,前者叹息道:“你非要休学,我也拦不住,一个心思不放在知识上的人,就算有再聪明的脑袋,也学不进任何东西。” “一年?” 钟宁点头,“一年。” 或许不用一年,她就能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想怎么走了。 她现在的心太乱了,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只想远远地走开,远离扰乱她的根源,让自己恢复安宁。 “不论什么困境,都是人生的一个过程,一个阶段,不要想着自己被它困住了,向后看,你的生命很长,现在的难题,放到以后再回首,只是小水洼罢了。” 校长不疾不徐地在文件上签字,苦口婆心道:“同学,不要困在当下。一个人做什么都不是虚度年华,耗费光阴,唯有沉浸于负面的情绪当中,才是真正损耗了自己的生命。” “我会走出来的。”钟宁颔首,眸光真挚,“谢谢校长。” 所有的手续都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办好了。 下课以后,钟宁回到家里,像个没事人一样和谢拾青吃晚餐,虽然话不多,但这个反应是很正常的。 谢拾青欲言又止,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最终还是都憋了回去。 她把那张银行卡,在临出门的时候,放到了门口的鞋架上。 里面是谢拾青给的钱,这些日子又添了不少。 钟宁没有半点留恋,放下后就转身离开了。 她一直没睡,等到后半夜十一点多,和松茸一起下楼,开车来到了机场。 傅南霜就等在这里,等着送她,郑瑄几个人也在。 她们都绝口不提钟氏的事情,也不提谢拾青,就好像她这次出去,就真的只是玩一玩,逛一逛。 傅南霜笑着说:“我给你发旅游攻略了,看到没有?有几个必去的景点还有餐厅,一定要去,真的好吃!” 钟宁回道:“我都看了,一定会去的。” 郑瑄也说:“玩得开心点,对了,外面的人很开放,也挺保守的,要是有人请客,绝对是看上你了。” 她一副担忧的表情,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什么担忧,可她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离开过视线的东西,酒还是食物 ,都不要碰啊。先请个保镖跟着保护自己,千万注意安全。” 钟宁都一一应下,“我会的小心的。” “快去检票吧,唉……等过段时间放假,我就去找你一起玩,两个人结伴才有意思。”傅南霜一脸不舍地说。 “我会想你们的,一定寄特产。” 钟宁牵着松茸,什么行李都没拿,只背了一个小包,里面装的是她的各种证件和手机充电器。 她定的是宠物友好航班,可以给宠物买一个座位,钟宁直接选的是头等舱,有小房间的那种,她和松茸一起睡完全够大,这就不需要额外再买一个位置了。 第163章 凌晨的机场依旧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钟宁在贵宾休息室歇了一会儿,吃了夜宵,给松茸也喂了一点吃的,在登机之前,又带着它上了厕所。 选择宠物友好航班的人,不是携带宠物的,就是喜欢这些毛绒绒的人,见到漂亮精神的松茸,每个人都要多看几眼,有外向的,甚至会走过来问,可不可以摸一摸。 钟宁每次都看向松茸,让它自己决定。 头等舱的空间很宽敞,把小门拉上,就是独立的空间。钟宁给松茸戴上耳罩,趴到窗边去看外面黑沉的夜色和跑道两旁的闪灯。 忽然一个震动,引擎巨大的轰隆声响起,飞机开始启动,加速,最终一个上提,离开了地面。 离开了风城。 第60章 夜晚的风城,像是一个琉璃闪烁的美景,霓虹的灯光将城市渲染得五彩缤纷,宛若只出现在梦境的幻景。两座高高的螺旋双子塔直冲天际,光芒大放,几乎像是另一个世界才会有的建筑。 钟宁着迷一般,痴痴地望着地面的景色,随着飞机越升越高,风城也慢慢变成一个小点,被夜色掩盖住了。 她和乘务员提前说过,不需要主动来提供服务,有需要她会说,已经过了十二点,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了。 飞机会在第二天八点半落地,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睡觉。 但钟宁躺在小床上,搂着松茸,却迟迟无法入眠。 她睡不着。 这算是一种逃避的行为吗? 因为不想面对,所以选择不沟通,不交流,直接走掉。 钟宁幽幽叹了口气,把下巴搁在松茸毛绒绒的狗头上,搂紧它热乎乎的身子。 就算这是逃避,是胆怯的行为,她也认了。 当要遵循的美德和个人感受产生了冲突,她选择后者,何况这也不犯法,人还不能为自己多着想一点吗? 她是真的不想听,也不想谈了。 谢拾青一定会道歉,会撕心裂肺地哭,说一些她多么不容易,又有多少苦衷的话。这个人的舌头太厉害了,钟宁真怕自己听过以后,就会直接心软。 可心疼一个伤害自己的人,难道不是对自我本身的背叛吗? 她的手里,有八位数的存款,其中有不少都是钟璘给的。这部分钱,钟宁收的心安理得。 可能在有钱人眼里,这些钱根本不算什么,小钱而已。但它足够钟宁衣食无忧且不工作地过上一辈子。 就旅游吧,多走一走,多看一看,修复自己受损的心。 她也不是孤身一人啊,还有松茸陪着她呢。 钟宁什么都没拿,没带,把所有的过去和联系都抛下,但她实在不能把松茸也丢下。 小狗暖融融的,像个火炉似的,似乎抱着它就能驱散所有寒冷。 听着飞机轰隆隆的引擎声,她慢慢睡着了。 六点多的时候被舔醒,松茸超级小声地嘤了一下,它想要上厕所。 神奇的是,这一觉她睡得非常踏实,根本没做梦,有种神奇的解脱感。 甚至有种哲学思想上的平静,就好像整个人都超脱了。 钟宁微微笑着坐起来,尽管只睡了几个小时,但觉得精力非常充沛,她安抚地揉了揉松茸的耳朵,起来伸了个懒腰,按了下呼叫铃。 没过多久,一位黑色皮肤的乘务员走过来,敲开了她的小门,用温柔流利的英语询问了情况,接着就把松茸牵走了。 钟宁则起来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脸神色瞧着有点倦怠,眼神却很清明。 拍了拍脸,松茸被空乘又送回来,对方柔声细语地问:“您现在要用早餐吗?” 钟宁感受了一下,她其实不饿,但还是点了下头,用同样流畅的英文问道:“它也有早餐吗?” “有的。”空乘说,“有干粮,罐头和生骨肉,您想要哪种?” “生骨肉。”钟宁说,“但是不要有牛肝,它不吃。” 空乘非常有礼貌地记下,请她稍等。 松茸好像还被擦过脸了,四只爪子也泛着一点点的湿意,应该也是被简单洗过。 真不愧是头等舱,待遇就是细致。 没用多久,早餐就被送了过来。她的是浓汤,牛排,甜点,松茸的是一盆肉搭配几种蔬菜。 空乘帮她布置好早餐,又拉了一个小桌出来,放松茸的饭盆。 过了一会儿,她又过来把餐盘都收拾走,帮忙将被子什么的都弄好,柔声提醒半个小时后就要降落了。 其实这个城市,是钟宁打开手机随便选的一个,看哪个时间合适,就选了它。 不过她在这个世界,哪儿都没去过,所以去哪儿都是一样的新奇。 刚一下飞机,不用等着拿行李,钟宁过了海关,就先去搜了哪儿有宠物医院,她要给松茸换一个芯片。 现在的芯片挂的是谢拾青的信息,她可以找到定位。 她应该已经起床了吧,可能也给自己发消息了?钟宁不清楚,她已经把谢拾青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 宠物医院的需要预约,但加钱永远是最好的提速方式,只是松茸未免要吃一点苦,打上麻药。 小手术,小创口,没用上多久就结束了,就是麻药还需要缓一缓。 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彻底切断了联系,自由了。 走出宠物医院,往来的都是异国容貌,钟宁牵着狗狗,见到了她请来的保镖兼导游,一个红发碧眼,高挑健美的女性,钟宁自觉身高不矮,可她仍要高过她一个头。 第164章 保镖穿着简单的灰衣灰裤,运动风,短袖下露出的胳膊肌肉线条很明显,蜜色的皮肤,像是一块焦糖巧克力,腰间的挎包也是鼓的。 “您好,我叫米歇尔。” 她的笑容,就像是这座城市的天气一样,有着温暖爽朗的氛围。 “你好啊,我是钟宁。” …… 谢拾青这两天睡得其实不够安稳,她怎可能睡得踏实的,这件事不解决,就好像脖子上勒着上吊的绳子,只有脚尖踩在凳子上,一个不稳,便容易踏空。 可钟宁的表现,多少还是给了她一点安慰。 让她能稍稍稳一下,想一想自己的说辞。 习惯了和钟宁一起睡的日子,每天醒过来,身旁没有人,她总觉得空落落的。 谢拾青压低眉眼,一大早醒过来就很不高兴,洗漱完去给钟宁发消息,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等了十来分钟,也没有回。 是,是不想一起吃饭吗? 她咬了下嘴唇,又发了一句,还是没有回应。 是不想说话? 风水轮流转,她如今也体会到了冷处理是什么滋味。 谢拾青坐立难安地又等了一会儿,实在待不住了,决定下楼去找钟宁,冷战也好,不想说话也好,起码她要当面听到,而不是这样干等着。 自从经历过这人一言不合就搬出别墅的举动,她实在害怕她又搬走了。 她有楼下的钥匙,来到门口却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先敲了几下门。 没有声音,没有回应。 谢拾青忽然觉得有点心慌,她匆忙从兜里掏出钥匙,想要插进门锁里,却半天摸索不到正确的位置,还一个手滑,把钥匙直接掉到了地上。 “快!还不快帮我开门!”她抓狂般冲身旁的人喊道。 保镖赶紧把钥匙捡起来,打开房门,像是背后被火烧着了,谢拾青头一个冲进去。 安静。 她的耳边好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没有人走动的声音,洗漱声,说话声,甚至连狗的声音都没有。 “……钟宁在这里吗?”她扶着墙,仿佛要站不稳似的,手指紧紧扣在墙面上,指尖都泛白了。 保镖进去找了一圈,房间里空无一人。除了茶几上放着一根录音笔,下面压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请拿给拾青,里面是我想对她说的一些话。” 保镖把纸条和录音笔都拿起来,走到谢拾青身边,低声说道:“房间内没有人,所有的东西都还在,我在茶几上发现了这个。” 她把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又默默将录音笔放到了谢拾青的手里。 随后非常体贴地走出去,把门关上了。 谢拾青握着这支笔,冰凉的笔身仿若一把匕首,径直插入她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扯般的剧痛。 她是什么呢,是即将被肢解的做成标本的昆虫吗?是最该死的罪人吗? 她靠着墙,一点点滑到地上,很长一段时间内头都是晕的,没办法思考。 没有原谅……钟宁根本没有原谅我…… 是我想的太美。 我以为她态度和善又温情,就是一个和解的信号,殊不知,这是送去安乐前享受的最后一点快乐,是藏在美味里的毒药。 她这样做,只为了麻痹我。 谢拾青深深吸气,就好似有什么捂住了她的口鼻,让她无法汲取空气中的氧气似的。 手指颤抖着,她几次三番拿不住录音笔,让它滚落到地上,再不顾形象地趴下来找。 一次磕碰撞到了开关,钟宁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谢拾青瞬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就这样跪在地上,大气不喘一下。 “你听到这份录音,应该是在早上吧。早上好,不知道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钟宁的语气非常平淡,平淡到了一定程度,就是冷淡,是冷漠。 她的话里还带着很浓的气音,就好似随时随地都在叹息,每一个字里,都包含着心中的一缕惆怅。 “我走了,离开风城,离开这里。我承认这是很不负责任的做法,只是现在也没有什么需要我负责的,所以就原谅我的自私任性吧。” “我已经没有办法,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拾青,我真的很爱你,哪怕到现在,我的感情还是没变。但我不能和你再继续下去了,很奇怪,其实我曾经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可从未想过,我们有一天真的会分开,事情走到这样的地步,不是你的问题,我想也不是我的问题,只是我们不太合适。” 谢拾青一下扑倒了,好似有谁瞬间抽走了她的脊椎,让她直接瘫软到了地上,浑身无力,一种晕眩的反胃感突然出现,像是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胃,用力挤压。 可是却没谁将她扶起,焦急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录音仍在不急不缓地播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我不应该把我的观念,强加到你身上,让你来适应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是我做错了。我在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底色,妄图做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想要像上帝一样重新塑造灵魂,岂不是痴心妄想?” “你一直是一位很优秀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以及超出常人的毅力和能力,希望你的事业能走得更远,人生永远光辉灿烂。” “不是啊……”谢拾青哽咽着喃喃,她的眼泪汇聚成一个水洼,足够深,足够让她溺毙,“不是这样的……” 第165章 她真的干呕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钟宁话里的夸赞,还是她毫不留情的决心——她已经决定彻底抽身出去,并干脆利落地斩断了两人的联系。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要麻烦你和母亲说一下这件事,我自愿脱离钟家。或者不说也可以,她迟早也会知道。” “就这样吧,希望你今后一切顺利,别再来找我了。” 谢拾青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剧烈的抽泣,却在声音刚出现,响起的一瞬,立刻止住了。 她像倒在暴风雨到来的船上,船身晃荡,时而飞起,时而下沉,海面与天空似乎连在一起,雨水仿若弹幕,将她的躯体穿透,将血液冲刷,只留下被冰冷浸泡的空洞。 我死了吗? 谢拾青蜷缩着,牙关紧紧咬住,喉咙里咯咯做响。 我要死了吗? 这是噩梦还是地狱,不然她怎么会听见这样的话?比最锋利的匕首还要伤人,割得她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最担心的噩梦终于降临到了现实,她做了错误的选择,自以为能天衣无缝地隐瞒住,沾沾自喜地只考虑当时,不考虑未来。 这就是她收到的恶果。 是她应得的报应。 保镖过了一段时间回到房间,就看到雇主倒在地上,仿佛触电一般抽搐,惊得她赶紧就叫了救护车,把人背下楼,同时开车往医院去赶。 谢拾青的手仍旧死死攥着那根录音笔,哪怕是陷入惊厥和梦魇,也没有松开。 彼时的钟宁刚醒,正沉浸在迎接自由的心境当中。 她虽然出了国,但是什么都没买没带,只要有钱的话,所有东西都可以重新购置。 解决完芯片的事以后,钟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订酒店。 “先去哪儿呢?”她伸了个懒腰,看向米歇尔,“我第一次来,你有什么推荐的景点吗?哪儿都行,我没有时间限制。” 这位焦糖一样的美人不加思索地说:“这里比较有名的景点一个是毕叶尔歌剧院,最近演出的是《汉密尔顿》;罗菲河畔,散步的好地方;中央大街,逛街购物的好去处;还有约里德博物馆,临海沙滩……” 她像是报菜名一样一连串说出一堆地点,几乎把这里能玩好玩的都说了一遍,一看就是提前做足了功课。 最后问道:“您想要大概什么类型的?我再为您挑选。” 钟宁是在等松茸做手术的时候联系的安保公司,开门见山,要求做事最认真,口才也最好的,不在意价格。 于是她就等来了米歇尔,后台能看到资料,好评率在五颗星,是最优秀的一位保镖。 事实证明,她的确很棒,有备而来。 钟宁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想了想,“先找个地方吃饭,下午去逛街吧,我得买点东西,不然晚上都没有牙刷用,晚上去看歌剧,还能买到票吗?” 米歇尔掏出手机,“票已经卖光了,但是我应该能为您买来一张内场的,许多演员手里都有一些给亲友的票。” 钟宁讶然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人脉还挺丰富的。“那就麻烦你了。” 米歇尔是开车来的,她主动拉开车门请钟宁上车,等她系好安全带坐稳后,才走到驾驶座,“请问您喜欢什么口味的菜?” “不要太甜。”钟宁说,“嗯……最好是有本地特色的、宠物能进的餐厅,吃过饭以后,我再把狗送回酒店。” “好,了解了。”米歇尔颔首,很快念出了好几个餐厅的名字,请钟宁挑选。 钟宁以前还是出过国的,但是很少彻底放松着出去玩很久,毕竟她还是有一点事业心,或者说责任心,惦记着直播的工作,最多只是请一周的假期,出去玩一玩,一年也去不了几次,基本都是在国内。 去国外还是高考结束后去的,和几个约好的同学一起,也不知道家里人当时是怎么放下心的。 比起那时候的青涩,她现在已经非常淡然了。 到了餐厅,钟宁给自己点了一份套餐,给松茸也点了一份,又让米歇尔选,游玩期间,产生的食宿费用她是全包的。 餐厅不算安静,也不算热闹,能听到一些交谈声,等待菜品上来的途中,一位食客坐到了钢琴旁边,按下了琴键。 第一个清脆的琴音发出来后,所有人都自觉闭上了嘴,因为她演奏的是一首非常出名的情歌。 另一个女生走上台,拿起旁边的麦克,加入其中唱了起来。 她们两个对视,含情脉脉,面上的笑是欢快的,羞涩的,爱意从一个人的眼里流淌到另一个人的眸中。 谢拾青也会乐器,她会钢琴。 这个追求第一的人,即便眼盲了好几年,仍能记得琴键的位置。 她能做到盲弹。 在钟宁夸了一个明星弹琴很厉害很好听的三天后,她就拉着她去了琴房,掀开久久不用的琴盖,盲弹出了这首曲子,甚至更流畅,情感更充沛。 日光照射在她的面容上,她微微闭着眼,显得那么骄矜,脸上写满了“快夸我”。 钟宁为这个人的醋劲哭笑不得,说了一箩筐的好听话,然后她们拥吻,就像是台上的这对情侣,那么甜蜜,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将她们分开。 她们之间所拥有的,正是爱啊。 钟宁对此深信不疑。 她无数次想过她们的结局可能不会圆满,在她也感到患得患失,觉得自己或许无法治愈谢拾青,无法承担起肩上的重担时。 第166章 可每次,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像一个偷偷摸摸鼓出来的阴暗蘑菇,在角落里生根,它永远只能活在潮湿的地方。 名为爱的阳光就会发现这个死角,将温暖和炽热的情感撒过去,让它化为飞灰。 她有爱啊,不是吗? 有奇迹,谢拾青变好了,她真的在改变不是吗? 餐厅里的众人欢呼,鼓掌,为这对爱侣献上善意的祝福,她们或老或少,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 钟宁却忽然坐不住了。 她突然站起身来,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反胃似的呕了好几下。 什么都没吐出来。 钟宁失魂落魄地洗手,拿水泼了好几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得仿佛像个鬼,没有一点血色。 她就知道了,自己并没好。 那些情绪正堆积着,没有办法发泄出去,像是淤堵的水管,平静是一种假象,一个自我保护的错觉。 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到洗手池里,宛若一滴坠落的泪珠。 也好像永远不会再好了。 这是什么爱? 这也叫爱? 钟宁紧紧抿着唇,抽出洗脸巾把水擦干,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 “失恋有什么治愈的方式吗?”她无精打采地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问道。 “喝酒。”米歇尔说,“我通常喝酒,把自己喝得大醉,和好朋友痛哭一场,大骂前任,一套流程下来会好受很多。” “这样啊……”钟宁有些恍惚地说,“那就喝酒吧。” 她扯了扯嘴角,笑比哭难看,“我没什么骂人的力气了。” 而且也不会骂人。 “那把晚上的行程改成酒吧?”米歇尔询问道,“刚失恋的时候总是很难过的,您要是不嫌弃,我可以讲讲我失败的感情经历。” 钟宁递过去一个有些好奇的眼神。 “我有一个在一起很久的女朋友,我是alpha,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我的简历,我有三年从军的经历,当时一颗子弹击中了我的腹部,让我丧失了生育能力。” 她说着,用手在小腹上比了一下,“我的女朋友是个beta,而且她主张丁克,并不介意我不能使人怀孕,我们两个是从朋友开始做起,认识三年后,才在一起,恋爱了五年。” “退役后,我就做了保镖的工作,一次出差回家,本想给她一个惊喜,提前回来,买了戒指打算求婚。” “然后,开门的时候,我听到了做i爱的声音。” 米歇尔讲述的时候是非常平静的,甚至脸上还带着自嘲的笑意,“我是挺抓狂的,她们两个竟然一个比一个平静,甚至那个人还大摇大摆地去冰箱里拿啤酒喝。” “您知道我的女朋友说的分手理由是什么吗?” 钟宁完全被勾住了,下意识追问道:“是什么?” 米歇尔说:“她说她想要个孩子,甚至反过来骂了我一顿。” “唉,我还做过侦察兵呢,都没发现枕边人出轨了,而且她们还是在我的房子,我的床上面做的。” 钟宁一脸唏嘘,又兼伤心道:“你也是个可怜人,来,干杯。” 米歇尔就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这事儿过去两年了,您看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了。” “伤心和难过都是暂时的,没什么创伤是时间治愈不了的。” 是这样吗? 钟宁的眼前又滑过谢拾青的脸,想起她的眼泪,她甜蜜的爱语,无情的背叛。 时间也能治愈她吗? 第61章 a城是一座以热情、开放、自由闻名的城市。 以往钟宁带着松茸走在街上时,总能收获许多惊叹和想摸的眼神,但国人含蓄,只有少部分人会主动过来询问,或者小声夸上一句“你的狗狗真好看啊!”。 走在这里却不同,每走几步,都能听到一句夸奖,“good girl”之类的话,听得松茸也翘起尾巴。 从前钟宁喜欢前者,但她现在更需要后者,需要巨大的积极向上的正能量,来驱散她内心的阴霾。 她需要笑脸,需要夸赞,需要善意,就好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补充自己曾经拥有的特质。 谢拾青像菟丝子,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牢牢缠住了钟宁,现在她终于挣脱出来,却也是伤痕累累。 大街上有许多举止亲密的爱侣,钟宁不会像午餐时那样过激,可视线每每扫过,都要快速移开,就好似那不是什么甜蜜的小情侣,而是什么有毒的东西,刺眼的,可怕的。 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她以前是多么懵懂无知啊,虽然知道爱有好的一面,也有差的一面,但仍旧心怀侥幸地认为,自己一定能遇到前者。 幸运不会总是眷顾她。 钟宁沉默地拨开视线,承认自己是一个胆怯的人。 她不想也不愿再去尝试了。 下午的逛街时光还是很顺利的,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需要花钱,买点什么东西,获得的快乐和平时购物并不相同,有一种别样的爽快。 衣服,裤子,鞋子,首饰,化妆品。墨镜买了五个,帽子买了十个,戒指也是,当场就给手上戴了三枚,耳钉也换了新的,从都到脚都替换了一遍,有配送服务的,就让店家直接送到酒店里去。 还给米歇尔买了一块手表,款式简约大方,价格也非常美丽。 第167章 这位保镖跟过很多有钱人,深谙和她们相处的方法,当雇主想要送礼物的时候,不要推拒,收着就完事了。 礼物的价格在她看来很贵,在人家眼里就只是随手一送,就好像她不会在意请别人吃一顿炸鸡。 然后,钟宁去染了头发。 把头发一整个都染成了蓝色,配上绿色的挑染,发尾带着一点卷,看起来又洒脱又自由,配上她现在显得有些冷淡的眼神,和从前的自己,仿佛是两个人。 甚至还把指甲涂成了黑色,这就是要保持单身的意思了。 做头发用了很久的时间,等她意犹未尽地折腾完自己,已经到了半夜。 这时候的大街上,就没有白天那么安全。 钟宁便和米歇尔一起回了酒店,让服务员送餐过来。 松茸嘴里叼着新买的网球回来迎接,一整个下午,它都有人陪着,陪它玩,守着它睡觉。 它是一只胆子不算小的边牧,也许受到生长环境的影响,松茸虽然也很粘人,喜欢吃醋,但是胆子倒是很大,和陌生人在一起也不会慌乱,很适应人多的环境。 但它对钟宁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和关心。 钟宁也知道为什么,松茸是很聪明的小狗,对情绪的感知非常敏锐,它纵然不能理解分手和失恋,但能感受到悲伤与痛苦。 晚上的时候,她们还是一起睡的,米歇尔睡在外面的套间。 第二天,钟宁睡了个自然醒,在酒店吃了早餐,她看向米歇尔,轻声问道:“这里有做极限运动的地方吗?像是跳伞,蹦极这种。” 米歇尔是个全能的保镖,也是最佳的导游。 她约了跳伞的专业团队,而蹦极最好玩的地方,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临市。 只有跳伞也可以。 这项运动,就不方便带着松茸一起了,把它暂时寄养在狗狗乐园里,钟宁和米歇尔坐上了直升机。 舱门大开着,距离地面越来越高,风也越来越大,钟宁望着澄澈如洗的蓝天,忽然说了句:“也许我是猝死的。” 直升机的轰鸣声太响,她还是用的中文,米歇尔没听清,露出询问的表情,大声道:“您说什么?” 钟宁回了一个微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真期待啊。” 她没玩过这些东西,最保守的跳楼机也没试过,有些太刺激了。 她是个很注意安全的人,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所以从来不去玩过于刺激的项目。 直升飞机很快到达了指定高度,所有的注意事项都讲过了,米歇尔自己就会跳伞,是她带着钟宁,没要工作人员来。 两个人一起挪到舱门旁边,前胸贴着后背,像是一对连体儿。 注意事项早在地面上就讲过了。 钟宁扶着舱门往下看,地面像是浓缩的色块,抬起头来,云层似乎触手可及。 真高啊。 人在高处的时候向下看,大脑会有产生一种跳下去念头,其实是自我保护机制作祟,因为跳下去会死掉啊,所以理智就告诉身体,该离这里远一点了。 很难说跳伞是在满足心中的毁灭欲,还是克服求生的本能。 钟宁向前一倒,平平地摔了下去。 耳边的风声是那么激烈,坠落带来的失重让她手脚发软,天地万物一齐失了声,她像悬浮在水中,只有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如果这时候解开安全扣,她会不会直接掉下去,会不会就这样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念头在钟宁的脑海里翻滚不休,但她的手没有动。 这样做太不负责了。 松茸怎么办,它只是一个狗狗,没了主人,会流浪的。米歇尔呢,完美的职业生涯,遭受了巨大的污点,可能再也接不到工作了,跳伞的公司又要怎么办,这是纯粹的无妄之灾。 她要是就这样掉下去,尸体也很难处理吧,场面一定很难看,对搜查人员来说,视觉冲击力也很大。 到了该打开降落伞的时候,钟宁还是拽开了它,一道向后的巨力拉住了她,让她又向上飘了一下,才慢慢下落。 碧绿色的草坪一望无垠,像是一块松软的抹茶蛋糕,她大概就是一块白色的巧克力,缓缓落到了上面。 她的心跳很快,最快的时候有一百出头,但解开降落伞的时候,脸上却是带笑的。 “真刺激啊。”她说,“蹦极和跳伞是不是差不多呢?” 毕竟两者都是从高处往下跳,跳伞似乎还要更高一些。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钟宁满面笑容地坐车回到市里,接回松茸,晚上也没闲着,去酒吧蹦迪了。 很畅快啊,头顶是爆闪的灯光,dj在台上打碟,身边的每个人都在舞池里尽情跳舞,释放自己,米歇尔就守在她旁边,让她也可以无所顾忌地放纵。 要是让以前的朋友看到,估计会以为她疯了。 她甚至还冲到舞台上,去唱了一首歌,收获了无数的口哨和欢呼。 也有来搭讪的,全都被米歇尓挡住了,没有人能靠近钟宁身边。 混合的鸡尾酒喝着很甜,实际最容易醉人,钟宁不管不顾地连灌了好几杯,走出酒吧的时候,脚底就开始打晃了。 米歇尔架着她的胳膊,扶着她往车边走。 可没走几步,钟宁就向后一拽,“我不想回去,我想吃冰淇淋。” 第168章 一句话中英混杂,语调飘忽,要不是米歇尔也学了几年中文,还真搞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正好不远处就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钟宁非要自己去买,她就只好扶着人往那边走。 买了一支草莓圣代,钟宁握着甜筒,舔了一下,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好冰啊……” 她大哭,泪水像决堤的河冲出眼眶,“好冰啊,怎么会这么凉……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仿佛有致死量的悲痛从她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在一瞬间就淹没了钟宁的灵魂,抽走了她身体里所有的骨头。 钟宁如坠冰窟,整个人哆嗦着,牙齿格楞楞地打颤,只是被米歇尔牢牢拽着,才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 她歪倒着喃喃:“我没有爱你吗?难道我没有爱你吗!为什么啊,我真的不懂……你要我怎么样!” “你还说爱我。” 仿佛想起了什么笑话,她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先是短促的哼笑,随后逐渐加快,变成一连串的哈哈大笑,眼泪顺着鬓角浸润发丝,让她狼狈得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 “哈哈哈哈……爱我,真好笑啊,听到没有,她说爱我,哈,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这就是爱啊,原来这就是爱,我真的学会了。” 刚买好的圣代掉到了地上,钟宁怔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冰淇淋,那团粉色的冰淇淋正面朝下,摔成了扁扁的一团,脆筒咕噜噜地滚到了马路上去,沾满了泥土和灰尘。 她的哭声一下就停住了。 “……我好想回家啊。” 钟宁恍恍惚惚的,像是说出一段最朦胧也最隐秘的呓语。 “我想回家了。” 下一瞬,翻涌的酒劲彻底淹没了她的意识,钟宁的头一歪,彻底昏睡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头痛,头痛欲裂,仿佛有谁拿着斧头对她的脑袋径直劈下,还留着凶器插在头上。 “呃啊……” 她捂着额头,慢腾腾地坐起来,但失败了,直接又倒了回去。 一直趴在床脚的松茸嘤嘤叫着跳了下去,用爪子压下门把手,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米歇尔端着一个杯子进来,把她扶了起来,“这是醒酒茶,喝一点吗?” 钟宁拧着眉,就着她的手坐起来,“什么?我昨天竟然喝那么多吗?” 醒酒茶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她还是端过来一口气喝了半杯。 “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昨晚没耍酒疯吧?”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跳舞的时候,后面发生什么完全不记得了,但奇怪的是,心里莫名觉得很舒畅,好似什么大石头被挪走了。 米歇尔:“没耍酒疯。” 然后用非常简短的语言,把昨天她干的事说了一遍。 钟宁:…… 这不叫耍酒疯什么叫啊! 她很想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但是想想也没什么必要,倒也不用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 “我失恋了。”钟宁说。 “看得出来。”米歇尔回答,“您要让酒店送早餐吗?” 她好像完全不把昨天的事当成一件很奇怪或者稀奇的事,人人都会失恋啊。 钟宁被感染着,心情莫名地平静下来。 她握着杯子,突然来了一股倾诉欲,“我的女朋友,我和她已经订婚了。她是个很优秀很有能力也很漂亮的人,看起来非常完美。” “不瞒你说,我是一见钟情。但是,她有一点心理上的问题,没有办法付出信任。” 钟宁低下头,小口小口喝着醒酒茶,“我想了很多办法,想治愈她的内心,她看起来也像是有所好转,但后来证明,我完全是做无用功。” 米歇尔沉默了一会儿,“您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你说。” “这种人就像黑洞,不要以为自己的光芒可以盖过它,填满它,黑洞只会吞掉所有的光。唯一的办法,就是远远躲开,哪怕只是看到它,离它近一点,黑洞也会把你抓住。” 米歇尔仿佛一个过来人,“不要靠近,就是最好的方法。” 钟宁苦笑,“我就是太自信了。”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来,揉了揉脸,“谢谢你昨天带我回来。” “歌剧的票还能有吗?”她眼眸微亮地说,“我想看点高兴的。” “有。”米歇尔说,“我这就去买。” 第二天,她就离开了a城,去蹦极,去玩跳楼机,去游乐园看了花车和烟花秀,去潜水,去坐热气球,去动物园喂了老虎,最快乐的一件事,是去水族馆的时候,一只白鲸坏心眼地从水面冒出来,喷了松茸一头水。 哈哈,给松茸气得破口大骂,给钟宁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她也被喷了一口水。 其实旁边是有提示牌的,说这头白鲸喜欢偷袭,钟宁看到了,假装没看见,她觉得很有意思。 “你能出差吗?”钟宁问米歇尔,“我想延长雇佣期限。” 她现在多少理解了一些人为什么舍不得请来的住家阿姨,或者一个管家要用一辈子这种做法,好的助理,全能型人才,真的是可遇不可求,让人想要一辈子拥有。 这一周里,她所有的行程,大大小小不论什么事,都是米歇尔一手安排好的,而且也不管她有多少突发奇想,这位都能当场满足,毫无怨言。 第169章 很奇妙的是,明明是雇佣关系,她作为雇主,出钱的一方,得到这种细致且无条件包容的服务是理所当然的。 她竟然觉得很感动,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仿佛回到家的安心。 或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这个陌生的,需要她靠自己努力生活的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提出要求,可以不讲道理地站在她这一边,并且不需要她付出什么东西。 钟宁也知道,她花了钱的。 或许是因为终于离开了无处不在的压力吧。 她再也不用担心会不会被识破,忧虑自己能不能回应别人的感情和期待,为了一个承诺而奔波,耗费心血,没日没夜地使用自己的大脑,压榨精力和体力。 好像慢慢放下了重担,再一次找到了生活的乐趣。 她来到第二个国家,开始用相机和无人机拍摄来记录自己的生活,直播游戏的账号挂上了暂时停播,归期不定的公告,只是不定期会在群里抽几个粉丝,免费帮她们抽一抽卡,还有几位一直在帮忙维持秩序的房管,钟宁也有帮忙。 她从前所有的账号都停用了,在外网新建了一个号,把自己旅游的日常放上去。也不剪辑,不加配乐和字幕,想说话的时候就说一说,不想说话的时候就只放风景。 是完全的随心所欲。 这种爱看不看的风格,莫名其妙地就吸引来了一批粉丝,称这才叫真的沉浸式旅游。 意外是发生在一个偏远的地区。 其实已经这个地方离城市已经很远了,风景却很好,大自然景色优美,钟宁是租了一个房车来自驾游的,从一个城市开到另一个城市,然后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位看起来很窘迫的小姑娘。 她晒得很黑 ,头发梳成两个辫子,衣服是不合身的,很肥,上面还有几块布丁,脚上踩着一双凉鞋,带子是断掉后用绳子穿起来绑好的。 钟宁看到她从山上跑下来,停在路边招手,手里拿着一束花。 钟宁让米歇尔停了车,降下车窗,“怎么了?” 小姑娘额头上有一点汗水,衣服上却没什么污渍,布料已经洗的有些发白了,还有的地方起了毛球和抽丝, 可她身上出奇的干净,只有握着花束的手上沾着一点绿色的草汁。 “买花吗?”她问,操着一口口音非常浓重的英语,神情是很局促不安的,“都是我从山上刚摘的,一束只要一约米。” 折合下来就是两块钱。 少女从她手里捧着的花里抽出来一束,黄粉白的搭配,还有绿叶做点缀,捆花茎的绳子是不知名的草绳,看起来很柔韧。 “你多大了?”钟宁问。 她没说别的话,米歇尔就已经开始掏钱包了,她身上有放一部分现金,钟宁特意去银行提出来的,方便直接付账。 小姑娘黝黑的脸上带着一点被热出来的晕红,“我十五了。” 十五? 外国人瞧着年纪其实要比国人要大一些,饶是钟宁往大了去猜,也只以为她是十三,她太瘦了,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像是一根细竹竿。 “这些花我全要了,你叫什么名字?”钟宁的眼里难免带上了一点同情,她又回身从小冰箱里拿出水果和面包装满一个塑料袋,又拿了一瓶水递过去,“渴不渴?先喝口水吧。” “叶赛莲娜。”小姑娘更局促了,她的眼里有渴望,却还是摆了摆手,“我……你们只有两个人,两束花就够了。” “我不是白买花的。”钟宁的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她的目光更是柔和,“你告诉我最近的镇子离这里多远,好不好?有没有加油站,这对我非常重要,花和食物是答谢你的报酬。” 只是问路而已,哪值得这么多东西呢,可叶赛莲娜很想要这些水果,她们家里一个月也吃不上一回,更何况这些松软的白面包了。 踟蹰了一阵,她说了镇上的位置,距离这里只有十二三公里,加油站就在边上。 钟宁把装得鼓鼓囊囊的袋子递出去,眸光明亮,“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叶赛莲娜接过袋子,眼底有点湿意,把花递过去的时候,说了好多句谢谢。 钟宁特意提醒道:“要快一点吃,一周之内就吃光,现在天气很热,放久了会烂掉的。” 说完她对这小姑娘拜了拜手,就继续上路了。 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s国刚刚结束战乱没多久,这里的人都有一种淳朴感,有着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战乱让这片土地贫瘠,却浇筑了她们永不服输的脊梁。 钟宁走在小镇上,拿着相机,录下了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的笑脸,吃了一顿非常有当地特色的烤肉,老板走过来问她是哪儿的人,在得知答案后,还主动又送了好些菜过来,并说明是免费的。 晚上散步的时候,非常巧,她又遇到了叶赛莲娜,她拿着一个小小的塑料盒,站在街上左顾右盼的,看到钟宁以后,双眼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举起手拼命地摇。 叶赛莲娜快步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我以为要找不到你了。” 她举起手里的盒子,“这是我妈妈做的苹果派,谢谢你。” 钟宁也很惊喜,更有些感动,她只是随手给了一点东西,一袋水果能有几块钱呢,再加上买花的钱,也没超过一百块。 真的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到镇上特意来等她。 第170章 苹果派已经凉了。 她在镇上停留,也是突发奇想,临时打算的,万一不停,叶赛莲娜岂不是要苦寻一晚上? “你吃过晚饭了吗?”钟宁接过苹果派,揉了揉她的脑袋。 叶赛莲娜明显怔了一下,“还没有……” “真巧,我也没有,你是在镇子上住的吗?知不知道这里哪家店最好吃?我正愁不知道去哪儿呢。” 叶赛莲娜就领着她来到了一家餐馆,里面的人的确很多,领到以后她就要走,手腕却被钟宁一下拽住了,“嗯,我们国家有一句古话,相逢即是有缘,一起吃吧。” 听了她的话,这个小姑娘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我不是想吃饭的,妈妈在家里做了饭……” “我也不是无缘无故请你吃饭的呀,”钟宁笑着说,“你看,路上人这么多,我们在店门口拉拉扯扯的多不好,多影响老板生意,来都来了,不如进来说吧。” 等叶赛莲娜被拽进来的时候,她还是懵的,没有经历过“来都来了”这句话的统治力,像个小羊羔似的,不知怎么就坐到了椅子上。 钟宁看她应该也不会主动点什么菜,就自己做主点了六道菜,放下菜单后说道:“其实,我是想找一个本地的导游,带我好好转一转,你对这里熟悉吗?” “这边只是一个小镇,没有什么景点。”叶赛莲娜摇摇头说,“要到伊哈布,大城市,才有好看好玩的。” 钟宁话音一转,“你是不是上过学的?你的英语说得很流畅,非常棒。” 小姑娘点了下头,“上到初三,后来就再念了,交不起学费。” 她的神色非常平静,仿佛不觉得不能继续念书有什么可惜的,又像是早就过了悲伤的时刻,彻底接受了现实,是一种麻木的平静。 钟宁望着她的眼眸,看着她被太阳晒的黝黑的脸,她忽然笑了,“没关系啊,我就想先在这里逛一逛,看一看大自然的景色,不急着去市里。何况我的本地话说的不好,又不是所有人都会英文,你就做我几天的导游吧,好不好?不然我买东西都不知道付多少钱。” 这是一个积极向上,热爱生活的女孩儿。钟宁没有经过太多的深思熟虑,就决定给她一点帮助,当然,不是无条件的给予,而是需要她付出自己的努力来交换。 就这样一点点找回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吧。 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很美好,不要让一时的痛苦,去遮蔽她往后漫长的人生。 谢拾青不配。 她不配在她的生命中耽误太久的时光。 ———————— 钟宁(背上行囊):我要过我快快乐乐的日子,再也不要想起这个烂人了! 第62章 钟宁不论表情神态,还是肢体动作,看起来都非常诚恳,她也的确是发自内心,决定做点好事。 帮助别人的心是错的吗?这种行为是错的吗?谢拾青是一片毒蕈,用她无害的外表榨取了自己的信任,是她坏,而不是自己的错。 她就要用事实来证明,不是所有人都会辜负旁人的善意和爱,这只是一个个例。 听了她的话,叶赛莲娜看起来还是很犹豫。 “是没时间吗?”钟宁又说,“我付工资的,一天一百约米,怎么样?” 小姑娘惊了一下,“这有点太多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钟宁愉快地决定,不给她继续讨价还价的机会,“我住在苏珊旅馆里,明天早上八点的时候,你来旅馆找我,可以吗?” 不善言辞的叶赛莲娜急红了脸,“这真的太多了,不用那么多钱。” 一百约米,她卖一天的花也就只赚三四十而已。 “就这样定了,我是雇主,我说了算。”钟宁拿出了不讲理的一面,正好也上菜了,她就做出要专心吃饭的姿态,小姑娘只好把嘴闭上。 六道菜,分量都很足,她用公筷把菜夹到盘子里,类似分餐这样吃,米歇尔也跟着一起,叶赛莲娜学着她们的样子,也用公筷夹菜。 一顿饭吃完,菜剩下了很多,仍是干干净净的。钟宁就叫来老板打包,然后把两个袋子都放到了叶赛莲娜手里,“你带回去吧,我晚上不吃夜宵,扔掉就浪费了。” 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这股善意,叶赛莲娜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钟宁噙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叮嘱道:“快回去吧,天黑了,路上小心一点。” 她心里惦记着叶赛莲娜,睡得早起得也早,六点多钟,就伴着叫卖声一起起床了。 本打算去外面找点吃的当早餐,可不曾想一出门,就看到了在外面墙角台阶坐着的叶赛莲娜。 钟宁可真是大吃一惊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表,确定现在才六点多,而不是八点,“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小姑娘眨着一双纯黑的眼睛,“我家里离镇上有点远,怕来得太晚,所以走得就早了点。” 事实上,她昨天回家以后,和妈妈说了这件事,这位早早丧偶的女性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无视她的想法,她相信自己女儿的判断,非常郑重地叮嘱她一定要用心,要好好表现,不要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叶赛琳娜家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她八九点钟睡觉,天边刚刚擦亮,她就醒过来,帮着妈妈在菜园子里除了草,看到太阳冒头以后,便迈开步子,往镇上走,快步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目的地。 第171章 钟宁不知道她起得多早,但能看出来,小姑娘绝对不是刚到。 “你吃没吃早餐,正好,我正打算去买点东西呢。” 她非常自然地搭在小姑娘的肩膀上,推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不太对,赶紧又给人家松开了。 钟宁现在这具身体是十八岁,马上就要过十九的生日,但是她总没有这个概念,把自己当上辈子的年纪,以为是二十五岁。 叶赛莲娜看起来太小了,十五的岁数看着像十二三,完全就是小妹妹一样,要是家里有同辈亲戚孩子生的早,这点年纪差,就是小姨也做得。 但现在不行啊,两个人没差几岁,还是要避嫌的。 钟宁动作非常自然地拍了一下手,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我是不是还没给你介绍我们,瞧我这记性。” “我叫钟宁,她是米歇尔。”她又低头摸了摸松茸,“这位呢,叫松茸。” “我们两个都是alpha,你呢?” 她每说一个名字,叶赛莲娜就跟着重复几遍,就是钟宁的名字发音太难,她试了好几遍,总是发不出“zhong”这个调。 钟宁就笑着说,“没事,没事,你可以叫我宁。” 叶赛莲娜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宁小姐,我是beta,这是你们养的狗吗,真漂亮!” 说完又自己偷偷念了好几遍钟。 真好啊,beta。钟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一想到要打抑制剂,她就幻痛! 因为叶赛莲娜的口音有点重,双语小狗没听懂这是在夸它,狗鼻子倒是一耸一耸的,拽着钟宁要往烤肉摊走。 钟宁这个人,大事上很有原则,小事上太能溺爱。 松茸停在烤肉摊不走了,她想也没想就点了几根肉串,让叶赛莲娜做了翻译,告诉老板其中一串不要加调料。 烤好的牛肉上面还泛着油光,边缘微焦,咬开一口,里面还是嫩的,一点都没有老,那点焦香也成了调味的一部分,混杂在孜然与黑胡椒的香气中,仿佛画龙点睛的一笔。 大家每人吃了两根肉串,小狗吃了一根。 再走两步,就是另一家店,卖得东西有点像锅盔,做法又有点像鸡蛋灌饼,切好的肉丁和一些蔬菜丝夹在面饼中间,上面挤上蛋黄酱和番茄酱,还有一种黑乎乎的酱料,钟宁也不认识是什么东西,心里偷偷叫它煎饼三明治。 叶赛莲娜也只能说本地叫法,没办法翻译成英语。 一个做好的饼有巴掌大,捧在手里分量十足,肉丁满满当当,只要八约米,简直就是不要钱! 三个人并排站着,大吃特吃,吃过这家店又买了一串提子拿着边走边吃,没走几步,手上又换了别的,几乎是从街头吃到街尾,吃的肚子滚圆。 钟宁一边拿湿巾擦手,一边感叹:“人活着,要是吃的不好,那还有什么意思。” 米歇尔就露出了赞同的笑容。 “走吧,散步,消消食。” 跟着也吃了一路的叶赛莲娜已经觉得内心非常不安了,一早上她吃进肚子里的钱,就超过一百约米了,料想到了中午、晚上,宁小姐肯定还会请她吃。 什么都没干,就白得了这么多好处,让她的良心十分愧疚,一定要做点什么找补回来才行。 便说道:“我知道附近有一条小溪,那里很漂亮,有很多花。” 钟宁便跟着她,穿过长满杂草的小径,走进长满高大灌木的丛林,耳畔听着啁啾的鸟鸣,在拂过一丛低矮树叶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小小的山谷。 溪水从山中穿过,将石头坚硬的棱角冲刷圆润,那些或靛青或红褐的鹅卵石静静躺在水底,溪面水波荡漾,反射着日光,像是汩汩流动的水银,或是月光凝成的绸带。 一只正在水边戏水的雀鸟看到她们,抖动着翅膀,水珠如同珍珠般从她翠蓝的羽毛上一颗颗滚落,随着它的离去,纷纷落回溪水里。 一丛丛浅蓝、月白、乘黄的野花就这样肆意开在水边,不讲究什么规整,这一块,那一堆,随心所欲。 这山谷不辽阔,不壮美,但自有一种蓬勃且宁静的生命力。 “这里还有鱼!” 钟宁一把松开松茸的牵引绳,踢掉脚上的鞋子,双臂乱甩乱晃,像一个大笑的蝴蝶,扑通扑通就踩进了水里,“快来抓鱼啊!” 叶赛莲娜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导游,她带着钟宁走过的地方,全是人迹罕至的景色,甚至还有一个藏在树林深处的秋千,不知道是谁绑在这里的,但着实让钟宁玩了个尽兴。 到了夜幕四合,该分别的时候,钟宁自作主张,把工资翻了个倍。 叶赛莲娜犹豫着没有第一时间去接,“您多给了一张。” “因为很值得。”钟宁说,“你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可在我这里,快乐的感受是无价的,对美和生活的喜爱也是无价的。” “收着吧,我还要谢谢你,带我去那么好看又好玩的地方。” 她挤了下眼睛,有些狭促地说:“不会今天把所有有意思的地方都走遍了,明天就没地方去了吧?” “没有没有!”叶赛莲娜连忙摇头,“还有很多可以玩的,有那个……” “不要剧透!”钟宁打断她的话,把钱塞进她的衣兜里,“快回家吧,天都要黑了,明天不用起那么早过来等,七点吧,七点来,好不好?” 第172章 叶赛莲娜点了点头。 钟宁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嘱道:“回家路上小心一点。” 看着她提着打包的饭盒走过街角,才转身回旅店。 “她是个不错的好孩子。”旅店的老板说。 “哎?”钟宁扭过头,去看这位坐在柜台后面摇扇子的中年女人。 “她母亲死的早,纯意外,家里剩下三个孩子,全靠她妈一个人拉扯大,这些年也没有再婚,她是最大的那个,学习很厉害的,但她妈又确诊了什么病,每年吃药要花很多钱,她就辍学了,四处打工。”旅店老板瞧着挺唏嘘的,“就是这两年大家谁都不好过,零工也不好找,哪儿有那么多活。” “这样。”钟宁若有所思。 “你人倒是挺好的。”旅店老板又说。 “哈哈哈,其实也就一般。”钟宁笑着摆摆手,“我是真心觉得物有所值。” 她晚上把相机录好的视频导出来,删掉一些没有用的,发到自己的账号上。 很快就获得了巨量的点赞。 s国的情况在网上是近期的热门讨论话题,很多旅游博主或者时政博主都在说她们终于离开战争的侵袭,成功保卫了自己的家园。 钟宁来这儿倒不是为了追热点,她是在上一个地方的博物馆,看到了这个国家的一些文物,觉得非常漂亮,又了解到这地方景色超美,是实打实过来旅游的。 端看她在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停留就知道了。 但网民看多了大城市,也很想看小地方,看看“真实情况”。 钟宁的粉丝量本来就很多,视频没发多久,就冲上了热榜。 叶赛莲娜的存在,自然也引起了广泛讨论。 评论区就开始不和谐起来了。 叶赛莲娜的贫穷和窘迫是肉眼可见的,很直观的,她的衣服打满补丁,举止也有一些局促。 然后就有人,开始说她是作秀,既然要帮人,为什么不捐款,给这点钱够什么的,自己那么有钱,四处旅游,给人钱就抠抠搜搜的,那么小气。 她的账号里不是没有收到过恶意的评价,也有人说她装清高,傲慢,以为自己有几个钱,就可以不理人,蓝鸽的创始人都没这么狂。 钟宁是完全不看评论的,也拒绝了所有私信,这些人跳脚的评论,只能给空气看,并且自有关注她的粉丝们帮忙回复。 人家都是有手有脚,愿意殷勤劳作的人,不考虑对方的自尊心,就只知道一股脑的给钱算什么,再说了这是博主自己的钱,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跳什么脚,别把别人的钱看得太严了。 一通怼,把那些人都怼跑了。 钟宁平时也捐款,但比起捐款,她更喜欢这种亲自和人面对面,看到这个人在努力生活的样子。 不是纯粹单方面的施舍,而是引导她们通过自己的劳动来换取报酬,让她们知道付出就有回报。 还会注意言辞,很贴心地维护了对方的自尊。 这个视频一火起来,很快就有人把它搬到国内,进行二次转载,把评论翻译成中文,稍微剪辑配乐一下,就成了营销号自己的视频。 像这种外面的视频,又涉及到国际热门时事,还是很多人看的。 在一个人外放视频的时候,谢拾青就听到了。 那熟悉,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平静的,带着笑意的,像是毛绒的蒲公英,被春风轻轻吹起,散落在田野当中。 “你在看什么!”她扑过去,完全不管这个人是谁,神情有些癫狂地问,“你在听什么,是谁在说话!” 钟氏的员工已经认识了自己的新大老板,但怎么也不知道,她第一次和大老板接触,竟然不是在公司年会,而是电梯口。 顶着周围同事隐晦观察的目光,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是b站上的一个视频,说一个外国的博主在s国旅游的事。” 方助理深谙自家老板的心思,主动开口问道:“你的手机能让我看一下吗,只是想看看这个博主是谁,请放心,不动别的。” 员工就迟疑着把手机递了过去。 方助理低头记下了up主的名字后,就把手机还给了她。 谢拾青一瞬间的失控后很快稳住了自己,主要是因为方助理已经在办事了,她要做的事就是等。 很快,她就得到了这位“外国博主”的账号名字——blue sheep。 方助理帮忙翻墙过去,关注了这个账号,点开她的主页视频。 谢拾青先听到的是几个人走路的脚步声,声音有些闷,不像是在水泥路,而是布满泥土和树叶的小路,还有鸟鸣声,虫豸孑孓,风吹树叶的响动,共同交织在一起,谱出一首大自然的乐曲。 然后,她听到了钟宁的声音。 “今天真凉快。” 谢拾青抱着手机,泪水忽然就吧嗒掉在了屏幕上,视频忽然暂停,她急急忙忙拿衣袖去擦。 虽然是英文,但完全能听出来,这就是钟宁,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接上她的话,“天气预报说可能要下雨呢。” 钟宁就说:“是吗,那我们最好快点走,免得被浇成落汤鸡,还要吃药。” 好闲适的语气,好放松的氛围。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加了冰块的气泡水,是那种让人一瞬间可以联想到快乐的东西。 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怀念。 第173章 仿佛已经忘记了她。 谢拾青木愣愣地听着视频继续播放,泪水也定格住了,变成凝固在脸上的一颗珍珠。 在那天从医院被打了镇定剂然后醒过来,她第一时间就去查了松茸的定位。上次她也是通过这个方式,在沙滩上找到的钟宁。 定位显示的最后一个地点,是y国的首都。 谢拾青什么都没管,坐上私人飞机,就直奔那里,落地之后,找到的却是一家宠物医院。 她当即就明白了,钟宁换掉了芯片,切断了最后一个自己能联系到她的东西。 如此不留余地,她是真的,真的再也不想见到自己。 她昏倒在大街上,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病床上躺着,正吊葡萄糖。 谢拾青从未有哪刻如此明晰地意识到,钟宁不要她了,彻彻底底的。 而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怎么可以说走就走,难道她们之前的感情都是假的吗?明明说好冷静两天,就听她解释的,却一走了之。 从来不骗人的钟宁,也学会伪装和欺骗了。 谢拾青视频只看到一半,就冲出房间,对着方助理说道:“准备飞机,我要去s国!” 靠谱的方助理在一个小时后,开车载着谢拾青来到停机坪,她一路上都在听视频,一个接着一个,听钟宁和人聊天,听钟宁自在地笑,听钟宁说这道菜好辣,那道菜好甜,听钟宁说快看那只鹰飞得好高,听她笑着抱怨,又要给松茸洗澡了。 谢拾青一言不发,只是捧着手机,专注得好似在听神的启示。 就这样到了目的地,临了要登机的时候,她已经一只脚才上了楼梯,身体却忽然停住了。 就算她能再次见到钟宁,又能怎么样呢,她不想再听自己的任何话,否则又为什么要走。 她现在过去找她,只不过是当面再听一遍拒绝的话罢了。 钟宁一直都是一个果决的人,她做好的决定,不会更改。 机场的风把她的风衣下摆吹起,那么汹涌,风城的风总是这样,无法抓住,无法停留。 钟宁就像这一阵风,骤然刮过她的身边,她自以为抓住了风的尾巴,却忘记了关窗。 她犯了一个错误,如果不改正,不去弥补,就算做太多强求的事,也是徒劳。 谢拾青松开了握住栏杆的手,踩上楼梯的脚步向后退去,“不去了。” 她说:“我不去了。” 问题根本不是出在钟宁身上,从始至终,离不开爱的是她,胆怯爱的是她,操纵爱的是她,丢弃爱的也是她。 她做了罪大恶极的错事,辜负了一个最坦荡良善的人,背叛了一次最真挚纯澈的感情。还有什么资格,几次三番地厚着脸皮,拿那些虚妄的、精心编造的谎言,去求取对方的原谅? 真正的死亡到来,比她想象的还要迅速,也还要无情。 谢拾青返回那个小家,躺在床上,一连几日,都没有办公,也不开口说话。 管家过来伺候她,给她准备什么样的三餐,她就吃什么。除此之外,就是躺在床上,去听钟宁的视频。 她多快乐啊。 在异国他乡,使用着陌生的语言,同人用善意交换真心,每天不做什么,哪怕只是看一看夕阳,也觉得很幸福。 这就是钟宁想要的生活。 是她真心追求的东西。 谢拾青睁着空洞洞的眼,如同岸上一条垂死的鱼,无力地翕张着自己的唇瓣,“杨枝甘露,我要一碗杨枝甘露。” 管家很快让厨师做好了端过来。 甜的芒果,酸的柚子,被牛奶连接混合在一起,谢拾青默默舀了一勺,又舀了一勺,听到手机里钟宁的声音。 “真好啊,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钟宁说过的另一句话,同样一起响在她的脑海, “我之前没有处理过这方面的事务,不过你放心,我会去学的。别担心,拾青,我会努力保护你的。” 然后她就真的努力去做人际关系,主动去公司学习,放弃了所有休息的时间,最终获得继承人的位置,只为了这一句承诺。 “改变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很难的事,不要着急,顺其自然,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就算那么忙,也呵护着自己的心理状态,时刻关注着我的情况,鼓励我,相信我。 然而她自己又做了什么呢,假模假样的哭泣,悔恨,赌咒说自己再也不敢了,不犯了,说她愿意改变,接受改变,喜欢改变。 实际上却根本没有,永远藏着自己的心,做一个虚情假意的人,真正的想法全都藏在脑海里。 多么傲慢又自以为是,认为可以操控别人的人生和想法。 她活该的啊。 咸涩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落进装着杨枝甘露的碗里。 “别哭了。”谢拾青喃喃,“你的眼泪都是假的。” 多么蠢啊,她究竟干了多么蠢的事啊! 谢拾青一边擦眼泪,一边掉眼泪,慢吞吞地把一碗掺了料的杨枝甘露吃光了。 “真甜啊,好甜。” “我喜欢甜食的,宁宁,我喜欢的。” 第63章 谢拾青重新将精力投入进工作当中。 她不能不工作,谢氏是她的责任,是她从出生开始就烙印在血脉中的追求,钟氏是她自己用尽手段得来的,是她的战利品。 第174章 她要是得到以后就丢掉,岂不是很荒谬,钟宁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这段感情从始至终,都是她在演戏?是利用?是纯粹的报复? 至少,至少她要好好把钟氏经营起来。 钟氏的员工对谢拾青了解不多,从未在她的手下工作过,本以为新上司到来,总要摆摆威风,清理掉一些原来的员工,换上自己的心腹,可谢拾青却没有,绝大多数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只有两个人被调走了,调到了分公司,职位升了,工资涨了,倒也不算难看,算是非常体面的做法。 有些人在工作上犯了些小错,得到的也是宽容。 人人都在传,新老板太好说话了,性格真是和善。 谢氏的老人就感到稀奇了。 谢总以前,脸上虽然笑模样很多,可谁要是真信了她看似好脾气的外表,那可是要遭殃的。 这是个在工作上绝对严苛的人,谢氏给的福利又多又好,加班费足足的,但高福利要的是高回报,谁要是在工作上犯了错,做不好,是绝对要挨收拾,扣绩效的。 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在工位上不干实事。 想在这里工作,赚这一份高工资,必须得拿出真本事来,混日子是绝对不能的。 但最近一段时间,谢总脸上不带笑,脾气却好多了。 一次一个员工在投放的广告上打错了一个字,简直是重大失误,被报上去,谢总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赶紧改过来,都没说什么批评的重话,反而宽慰了她几句。 简直让人惊掉下巴。 谢拾青开始换掉咖啡,改成各种甜甜的果茶,按时吃饭,按时休息。 她脱掉贴身的旗袍和束缚的高跟鞋,改换简约宽松的纯色衣裤,一头过腰的长发就自然披散着。 她不再说那些长篇大论,虚伪至极的寒暄、客套,而是该用简单直白的言辞,只是稍做修饰,让它们并不生硬,也并不虚假。 有些时候,谢拾青觉得很累,人的习惯改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千难万难。 她在一点点替换掉自己的生活方式,让自己变得和钟宁更像一些,似乎这样就能离她更近一点。 每次感到累的时候,谢拾青就想起钟宁,想到她的努力,她不抱怨自己过的有多辛苦,忙碌了一天,还要回来哄着她,照顾她的心情。 一想到这,她就不觉得累了。 有些时候,谢拾青还感到很烦,明明就是很简单的工作,有什么可犯错的呢?尤其是新来的人,总要闹出一些情况,麻烦不大,可在看惯了精英的谢拾青心里,难免要觉得能力不行。 公司不是自己家,她的态度摆得也很明确,大家就是雇佣关系,我出钱,你出力,赚钱就拿出赚钱的态度,她的钱给的不少吧,到了钟氏,还给全体员工的工资线都上调了。 她拿自己的经历做对照对比,做错事就要得到训斥,得到惩罚,这是理所当然的。 看到犯错的人,张口想要训斥的时候,话到嘴边却凝住了。 钟宁会骂她们吗?会这样毫不留情地斥责她们吗? 如果是第一次犯错,她一定会很宽容地原谅,并叮嘱她们不要再犯了,第二次犯错,她才会拿出严厉的态度来。 给犯错的人一次机会,是她的温柔。 谢拾青张了张嘴,把训斥变成了谅解的话。 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她心里很烦燥,意外的是,这些员工真的没有再犯过,工作上手得又快又好,反倒给了她很大的惊讶。 她本来心里很怀疑的,要是按照以前的标准,试用期一过,绝对就是辞退了,因为这样的人总会接二连三地做错事。 她总不能运气这么差,每次招到的人,都是智商欠缺、能力不足的员工,能过面试就证明她们肯定都有自己的优势。 那问题就出在自己的态度上了? 适当的宽容和鼓励,相比较一味地打压,是更好的做法吗?所以……所以钟宁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一直鼓励她,夸奖她,原谅她。 她好像稍微懂了一些了。 只是这道理却懂得那么晚,在钟宁离开以后,才真正开始,一点点了解这个人的内心,去触及那些藏在海面下的,真正的东西。 钟宁还在s国,只是从小镇上离开了,但叶赛莲娜还在她身边,用着她给的旧手机,也开通了自己的账号,借着钟宁的流量,粉丝涨得很快。 说是旧手机,但钟宁这里哪里有什么旧的东西,她现在用的,也不过是半年前才出的新款,钟宁又买了一个新的,故意说原来的是旧的,一直闲置,所以给她用了。 叶赛莲娜真成了一个导游,一边拿着手机自学英语和中文,一边去背诵各个地方的历史和景点文化,去做路线规划,还帮忙照顾松茸,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米歇尔也乐得见到这个小姑娘“抢了”自己的工作。 “我以前也是半工读和自学,才考上大学的。” 谁会对努力生活的人不产生好感呢? 镜头里,叶赛莲娜的画面越来越多,她的话也越来越多,人也愈发开朗。 三人一狗,总是高兴的,笑声不断。 钟宁没有固定发视频的时间,但谢拾青设了特别关心,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点开视频,然后在后台打赏。 她维持在第一的位置,却没有高出第二名太多,不想太引人注目。 第175章 不想引起钟宁的注意。 钟宁绝不想和她有什么牵扯,谢拾青知道,所以她只想默默关注,不去打扰对方的生活。 可她绝对不会放弃。 她可以学会任何事,唯独学不会放弃。 但和钟宁分开以后,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管家又惊又喜地来找她,给她念主治医师的话:“谢小姐的眼疾或许有治疗的机会。” 谢拾青也是一怔。 到了医院,见到医生,对方才说,是她的导师在医学领域又有了新的突破,是医学和科学相结合,研制出的一种新型治疗方式,可以培育并修复受损的视觉神经细胞。 已经做过临床实验了,有了成功的案例,她才来联系谢拾青。 巧的是,有突破的那天,正好是钟氏团建,她和钟宁一起去周王庙许愿的那天。 ——“如果你的眼睛可以痊愈,你一定会比现在快乐得多。” 会吗? 她的眼睛终于有了痊愈的机会,可她现在一点也不快乐。 “谢小姐愿意接受手术吗?” 谢拾青怎么会不愿意,但是她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激动,只是沉默着点了一下头。 主治医师开始说各种注意事项和术前准备,她需要敷什么药,过几个周期,还得避开发热期,等到信息素彻底平稳,身体状态达到最佳,才可以正式手术。 谢拾青住院了。 公司的事务都交给代理人去做。 她真正地开始平静下来。 单人病房空间还算大,管家一直在这里守着,每天的饭菜都是特意叮嘱厨师,从别墅送过来的。 在她住院的当天,齐宛就请假过来看她了。 换下万年不变的白大褂,穿上黑白双色的衬衣西裤,来的时候也没带花,没带水果,就自己一个人。 “恭喜你啊。” 谢拾青穿着病号服,往床上一歪,把头发都绑了起来,细碎的鬓发也被夹子夹起,保证面部是干干爽爽的,没有丝毫遮挡。 “小姨。”她低低地回了一声。 齐宛就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她没对谢拾青如今的状态和感情经历进行任何评价,只是关心地问道:“要住院调理多久才能手术?” “看恢复状态,不一定多长时间。”谢拾青回答。 “希望你的手术顺利。”齐宛说。 她也觉得自己的话干干巴巴的,可是真要说点别的,也没什么好聊,她和谢拾青,已经不是小时候那种亲密的状态了。 “dx家的暗夜玫瑰。”谢拾青却冷不丁地开口。 齐宛一怔。 “你和乐知雨见面了。”她又继续说道,用的是肯定的口吻,“你是坐她的车来的。” 齐宛登时哑口无言。 过了半晌,她才清了清嗓,“在楼下遇到,聊了几句,她正好要到医院,说送我一程。” 谢拾青哦了一声,“能不能教教我?” 齐宛又是一怔,“什么?” 谢拾青一本正经地说:“怎么复合的,能不能教教我?” 那句“我们没有关系”愣是被堵在嘴边,让齐宛迟迟说不出去。两个人虽然现在没那么亲近,但彼此还是很了解。 谢拾青知道她是一个很独立的,从不会在乎什么面子、人情的人,所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就推出了她的想法。 ——如果不是有复合倾向,她不会和乐知雨有任何交集。 齐宛哭笑不得地捏了捏眉心,“你知道我们分手,本身就不是因为感情问题吧?” 她要出国发展,但不接受异地恋,可乐知雨没办法走,她被乐家管得很严,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一直被安排,她不敢反抗。 齐宛当时,其实也算一种逼迫。要么选择她,要么选择家里人。 乐知雨心里想选她,但她没有这样的勇气去脱离家族,所以她们分手。 又在两家的订婚宴上再遇。 乐知雨还爱她。 “我们两个的情况,和你不一样。”她说。 谢拾青嘴唇紧闭,眼睫低垂着,遮住空茫无神的双眸。 齐宛瞧见她这模样,不禁又要叹气,最后还是忍住了。主治医师就在这时候进来,把涂满药膏的厚厚纱布覆在谢拾青的眼睛上,一边缠着纱布固定一边说:“这个药一天换两次,早晚各一遍,我会过来换,不要沾水。” “饮食方面也要清淡,重油重盐刺激性辛辣的东西都不可以入口。” 还有一些不能做剧烈运动,不能多思,要健康睡眠之类的话,仿佛是提前进入了养生环节。 谢拾青都一一答应下来了。 她最近的生活状态,其实就和养生差不多,维持着非常健康的作息,不动怒。 齐宛没坐多久就离开了,她请的只是半天假,下午还是得去上班的。 谢拾青就熟门熟路地翻墙,去听钟宁的视频。 不管她在做什么,只要一听到钟宁的声音,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平静,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都是放着视频睡的。 钟宁带走松茸,她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现在连狗都比她快乐。 谢拾青平平地躺着,此刻也没有了嫉妒的心思,她哪儿能有呢。 被包容的嫉妒是吃醋,是情趣,是用来撒娇的手段,可被遗弃厌恶的嫉妒,就是丑陋的嫉妒,是肮脏低贱的本色。 第176章 她不嫉妒松茸,只羡慕它,想成为它。 不会说话也可以,只要能和钟宁待在一起,被她摸摸头就很快乐。 一周后,她被推进了手术室。 谢拾青没什么朋友,等在手术室外的,只有管家,齐宛,以及保镖队长。 方助理不在,她忙着操持两个公司的事务。 几个小时后,谢拾青被推出来,麻药还没过,她睡得很安稳,眼睛上缠着纱布。 药还是要上的,纱布也不能立刻就拆,起码也要恢复两周,而且这个过程要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减少缠绕的圈数,让眼睛慢慢适应有光的环境。 两周之后,谢拾青终于能拆掉最后一层纱布。 主治医师动作小心地卷着纱布绕过她的头顶,让这双饱受苦难折磨的双眼,彻底地重见了光亮。 管家屏住呼吸,看着谢拾青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张开,露出一双漆黑的,幽深的,但聚焦有神的双目。 这个经历了一切的女人捂住一声喜悦的抽泣,眼眶湿润着,像是下了一场太阳雨,“太好了,太好了……” 屋内拉了窗帘,光是暖暖的黄,窗帘是暖黄的白,蔚蓝色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绿色边框的时钟。床边站着三个人,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淡灰色衬衫的年轻女人,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短发女人,还有老管家。 谢拾青的目光从她们身上移动过去,落到管家喜极而泣的脸,看着她眼角的细纹,恍惚地说:“你好像老了……” 管家按了按眼角,“多少年了,我又不是妖怪,怎么能不老呢。” 主治医师在一旁问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不适应的地方?来看我手指,眼睛看这里。” 谢拾青眨了眨眼睛,视线跟着她移动的手指上下左右绕了一圈,“没什么不舒服,很清晰。” 她叹息着说:“……很好。” 主治医师露出一点笑模样来,“你刚拆纱布,最近还是要减少用眼时间,不要长时间对着手机电脑,过度用眼,也不要面对太刺激的光亮,要好好休养。” “住院再观察两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谢拾青道了句谢,目送她离开病房后,又把视线拨了回来。 齐宛面带感慨,再次说了句:“恭喜你啊。” 谢拾青扯动着嘴角,“谢谢你,小姨。” 她没说谢什么,齐宛却心知肚明,只是勾了下唇,轻声说:“希望你以后能过的开心点。” 谢拾青:“我希望会。” 等人走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点开钟宁的账号,去看她的视频。 绿色的树叶,碧蓝的天空,欢快奔跑的松茸,像一朵泛着日光的雨云,然后镜头忽然调转,钟宁惬意的笑脸蓦然出现在画面上。 “今天又来野炊了,人怎么能没有野炊?就像奶油蛋糕不能没有奶油一样。” 她未经修剪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清澈如稚童般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上方,竟然还有一颗小小的痣,润红的唇瓣弯起,一张脸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却是纯粹自然的好气色。 钟宁。 原来这就是她的钟宁。 谢拾青脑海中所有有关钟宁的记忆,瞬间翻新了,她甚至不能记起来原本的那位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有现在的这张脸,深深凝固在她的脑海里。 她蓝色的短发被风扬起,就像是一条流动的海,发丝拂过面颊,钟宁便微微眯起眼眸,细碎明亮的日光在她的虹膜内跳动,如同一颗璀璨的星子,落进她的眼里。 谢拾青近乎痴迷地凑近屏幕,过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医生的叮嘱,于是换了大屏的平板来,只为了看得更清晰。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弄个投影装置在病房里,把每个视频都当成电影去看。 她反复拉动进度条,去看钟宁眯起眼睛笑的这一幕,直到它被彻底记在脑海里,才依依不舍地继续播放。 毕竟后面还有新的内容,不一样的钟宁在等着她。 反复听了无数遍的视频,此刻又有了不一样的新吸引力。 谢拾青给自己找了个新工作,把所有钟宁出现的画面都剪辑下来,拼接在一起。 她每次不敢对着电脑太久,看十分钟,就要起身活动一下,望望窗外。 眼睛好不容易治好,谢拾青不愿意再出任何问题。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钟宁,她就乖乖自律起来了,不用任何人监督。 钟宁在s国待了四个月,临走要离开的时候,叶赛莲娜已经比之前成长了太多。她自己不接广告,关掉私信,但鼓励叶赛莲娜去接,去赚钱,把这份流量变现,甚至账号都是她帮忙注册的。 这个小镇穷苦的姑娘,从不知道钱可以来的这么容易,又那么困难。 她在短时间内,赚了自己一辈子都不敢做梦的数字,却没有变得浮躁,反而更谦卑了。 “我会努力学习,我想要我的国家可以变得更好。” “有毅力的人,一定会成功的。”钟宁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叶赛莲娜送她们到机场,看着她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神情也变得坚毅起来。 对钟宁而言,这趟s国之旅,真的是治愈心灵的旅行。 她不能说所有人都是好人,但绝大多数的人都有着善良淳朴的心,有着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尤其是帮助了叶赛莲娜,真正改变了她的命运,实在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第177章 我可不可以做到更多? 钟宁在心中默默思考着这个问题,我能不能帮助更多的人?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看到原本麻木愁苦的脸上,露出了满怀希望和期盼的笑容,那一瞬间的满足感,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 她的手里还是很有钱,甚至比之前还更多了,观看视频和打赏都能给她带来收益,完全可以用这笔钱来做些什么。 钟宁想了想,决定回国。 她是春天的时候走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飞机从风城落地,这座城市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米歇尔跟着她一起回国,这位保镖辞了在公司的工作,成了钟宁的全职助理,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她的工资反而比之前更高了。 两人一狗从出口出来,钟宁就看到几个好友在外面等。 还是原来的配置。 她的脸上一下就荡开了笑,走过去张开双臂,和每个人都抱了一下,“想没想我?” 傅南霜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在外面是玩爽了,还能想起来我们啊!” 钟宁哈哈笑道:“带礼物了,真的带了,没看有三个大行李箱吗,其中一个装的都是我买的特产。” 郑瑄主动接过一个行李箱拖着,“走走走,去我那儿,我那儿宽敞,咱们晚上好好聚一聚。” 几个人半年多没见,感情却没有生疏,钟宁一直都有和她们联系,自己的新账号在刚注册的时候就告诉了她们。 只是那边走国际快递有点麻烦,索性买的东西都攒着了。 对米歇尔,几个人也不陌生,不管是视频里还是私下群里聊天,钟宁都没少提她,甚至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好几次都是米歇尔帮忙接的,大家都很熟了,而且每个人的双语都很流畅,交流起来并不困难。 到了郑瑄的小别墅,大家一边商量着点外卖,钟宁一边拉开大行李箱,“这个是给南霜的,这个是给瑄姐的,这个是给你们俩恩爱狗的。剩下的都是我看着不错的,谁想要就自己拿啊,我不分配。” “好啊,矛盾转移是吧,要你的礼物还得自己抢,怎么就不能每样四份?” 钟宁摊手,“我倒是想,但是行李箱装不下啊。” 几个人蹲在箱子前面挑来挑去,傅南霜抱着手机点菜,用肩膀撞了撞钟宁,压低声音:“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来,真吓了我一跳。” “想开了?” 钟宁勾唇笑了下,“谁还没有个倒霉时候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第64章 她真的释然了。 这个世界多大呢,每个人不过是小小的一粒尘埃,有数不清的广阔风景,何必要为了一个人伤怀? 傅南霜:“你们一直都没联系过吗?” 钟宁摇摇头,“没有。” 傅南霜谨慎地观察着她的神情,看到她晒黑了一点的五官上面,表情平淡,似乎真的是不在意的样子,犹豫了好一阵,欲言又止。 钟宁瞧见她像是被鱼刺梗在喉咙里,一副欲吐不吐的难受样,不由得笑了,“你这是干嘛,有话就说啊,我不介意的。” “谢拾青的眼睛好了,就前段时间。” 傅南霜一说完,就去看钟宁,看到她怔了一下,随后笑容不变,淡淡说道:“那挺好的,恭喜。” 这幅样子,可以说在意,也可以说不在意,傅南霜也拿不准。 兴冲冲分礼物的几个又一窝蜂挤过来,郑瑄和她对视一眼,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凑过来说:“你们都点什么好吃的了?我最近胃不舒服,不能吃辣啊,备注少加点辣椒。” 几个脑袋一起堆过来,傅南霜往后一仰,把手机递过去,“唉哟,你们自己挑,快别挤了!一会儿给我挤扁了!” 钟宁坐在旁边看得眉眼弯弯,点了好几杯奶茶,转过头和米歇尔说:“我一直想给你安利的,你喝了就知道,和咱们之前喝过的口味都不一样。” 米歇尔笑着回应:“那我真得好好尝一尝这的奶茶有多好喝,再吃一下正宗的中餐到底什么样。” 外卖到得很快,是分批次的,但每个骑手都拎着好大的兜子,坐电梯上来的时候,仿佛在举铁。 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如果不是独栋别墅,恐怕早就要被邻居投诉。 松茸受不了这帮吱哇乱叫的女人,早早就躲进房间里睡觉去了。 大家晚上是在这里休息的,只是她们并没有钟宁这么闲,第二天还得爬起来工作。 钟宁睡到了自然醒,又赖了一会儿床,才在松茸不满的哼唧声中,牵着它出去遛弯散步。 这附近刚好挨着一个北湖公园,她牵着狗绳慢悠悠地走,边给米歇尔介绍路边那些公共设施,包括什么无人驾驶出租之类的。 她还没吃早饭,没走几步,就感到腹中空空,公园里有买吃的的小摊,钟宁牵着狗,要了一份豪华版烤冷面,又点了三根淀粉肠,见者有份。 秋天的日头还是很晒,可吹来的北风却带着凉意,风城最不缺的就是风,把这点燥热吹散,变作舒适的暖意。 牵引绳被换到了米歇尔手里,钟宁捧着烤冷面,用签子叉起一块肠放进嘴里。 她抬眸一扫,猝不及防地,就看到了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谢拾青。 穿着白色的,如纺纱般轻柔的衬衣长裤,漆黑仿若鸦羽般的发丝被风撩起,像是画纸上流淌的墨河。 第178章 她就站在湖边的一颗柳树下面,远远地望过来,不知道看了多久。 钟宁的视线和她对上,看到她往前走了两步,又立刻停住,只是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过来。 谢拾青的眼睛真的好了。 钟宁转动目光,垂眸看向手里的烤冷面,就像看到陌生的行人一样,自然地移开目光,继续吃她的早饭。 她离开风城,是因为无法面对,再次回来,是因为无所谓。 这座城市有什么问题?这里还有她的朋友,城市本身没有好坏之分,有的只是记忆中的人带来的各种情绪。她不会迁怒,风城是个很美的地方,而且她还要继续生活,完成自己的学业。 她的人生很长,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合适的人去蹉跎,让自己沉浸在忧郁的情绪当中。 钟宁只当没看到这个人。 谢拾青却已经看痴了。 她其实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妈妈那边的长辈,她的外婆过来,来到风城旅游,不管怎么样都是有血缘关系的直系亲属,尽管从小到大根本没见过几次,齐宛还是请假出来陪了上半天,把下半天留给了谢拾青。 她对这个老太太没什么感觉,谢氏出事的时候,她们没有表示,近些年公司逐渐走了下坡路,已经远不如前了。 此次过来专门来套近乎,不用想就知道因为什么。 换在从前,她见一面都懒得。 可是想到钟宁,钟宁是很喜欢家人的,她就忍着不耐,去模仿钟宁的行为,跟着她来公园,听着她拉不下长辈面子来攀关系的僵硬台词。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百无聊赖的。 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她竟然看到了钟宁。 尽管距离很远,可她绝对不会认错。 就是她! 谢拾青当场就把老太太晾到一边,快步跑了过来。一直跑到大柳树下,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足够她看清钟宁现在的模样。 视频里看着不太明显。 钟宁好像又长高了一点,皮肤晒黑了,精气神却很好,脸上的笑意是淡淡的,不是那种疏离的笑。 就像是午后阳台上,躺在花丛里,被绿叶遮住睡懒觉的猫,是一种很浅淡的惬意。 她享受当下的氛围。 当她们对视,谢拾青下意识地走了几步,想要和她分享自己已经恢复视力的好消息,却忽然想到,她是个没有身份的人,没资格也没理由去分享快乐的事。 随后钟宁漠然地无视了她。 谢拾青呼吸一滞,心脏泛起火灼般的疼。 这就是钟宁啊,一个果决到冷漠的人,她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没有办法坦然面对。 一层薄薄的泪水蓄在她微红的眼眶里。 谢拾青快速眨动着眼睛,让泪意消失。 眼泪只有在担心在意你的人身上使用,才有作用。对于不在乎的人来说,泪水只能让她们感到厌烦。 她现在同样没有肆意哭泣的资格了。 “拾青啊,你怎么突然跑走了,到底是什么急事,说都不能说一声吗?” 一位穿着打扮和蔼的老太太走过来,说话的口气却同和蔼不沾边,虽然很努力想装出一份担忧的样子,但话里的埋怨却没有藏住。 骗骗不敏感的人或许可以,在谢拾青这里,就和脑袋上顶着一个横幅一样明显。 她懒得分过去目光,不咸不淡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老太太表情一垮,大概是平时生活中很少被人忤逆,总是有人捧着,所以一丁点逆耳的话都听不了,也不会讨好人。 过了几秒钟,她才重新把不悦的嘴脸收好,“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谢拾青单方面把她屏蔽了,直到钟宁走进林子里,再也看不到了,才慢腾腾地转过身瞥了她一眼,“你刚刚说什么?” 老太太的五官又是一阵扭曲,“我说,你也快三十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现在这么大的身家产业,总得有个继承人吧。” “她俩走得早,我这个当外婆的,总得帮你看顾着点,圈子里适龄的单身alpha比比皆是,多少见一见。” 谢拾青定定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对她打的什么算盘一清二楚。 可能是人老了,养尊处优了太久,连装都不会装,本事退化,那种利欲熏心的算计味道,连个遮羞布都没有,就这么明晃晃地显露出来,真是没眼看。 她一句话也欠奉,“我要回公司,你自己找司机送你回去。” 说完,她转身就走,根本没有要帮忙叫车的意思。 没走几步,谢拾青就打了个电话,给谢氏专门养着的私家侦探,“帮我跟一个人。” 想要知道钟宁的近况,她只能靠这种方式。 傅南霜她们几个虽然没有删掉好友,但也绝对不会在朋友圈里透露钟宁的消息,更不可能私底下联系她了。 钟宁有很多朋友,可她们没一个是谢拾青的熟人。 到这时候,谢拾青才觉得,没朋友,或者说,没有和钟宁的共同好友,是一件很不方便的事情。 谢氏专门养着的私家侦探,能力是一流的,跟钟宁这样一个毫无防范意识的人,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 谢拾青很快就得到了她现在的新住址。 不是曾经一起住过的那个公园,而是另一套房产。 第179章 别的不说,钟宁名下还是有几套房子的,怎么说也是钟家的人。 仍是高档小区,不是跃层,是大平层,一百多平带落地窗,视野很好,就在江畔。 非常巧,谢拾青在这里也有房产,只是离得有一点远,两个人分别在小区的两端。 但她没有过去住,这次可不像上次,她不能急。 钟宁最近几天的生活还是挺规律的,把行李收拾完,再置办新东西,这个房子之前没有住过人,装修好就一直闲置着,缺了很多东西。 一连三天,她都和米歇尔在商场大采购。 去的还是钟氏的商场,名字没有改,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主人了。 钟宁对此倒没有什么过多的感想,她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要成为这里的主人,成为一个总裁,或者董事长。这个位置上坐的是谁都行,唯独她不想坐。 她回国其实也是一时冲动,脑子里还什么都没想好,人就先到了。 以至于现在待在家里,倒是挺茫然的,有种不知道做什么的无所适从。 她心里有了一点想法,就是去做慈善,但帮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情,帮一群人,把它真正当成是一个事业来做,就要麻烦和困难得多。 和柳如是见面聚餐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说了自己的苦恼。 这个想法,她没有和傅南霜她们提,这帮人肯定是支持的,但她们思考的角度和钟宁不同,这是阶级带来的影响,钟宁能理解,所以她才更想和一个能懂自己在想什么的人去聊一聊,问问她的看法和建议。 只是半年不见,柳如是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稳重镇静的模样,听着她说的话,眼波微动,“可以的,想要做好一件事都是从无到有,慢慢做起,困难虽然多,但只要想解决,都可以慢慢解决。” “这是很好的想法,可以慢慢来,哪怕帮到一个人,也不是白做工。” 钟宁的唇角勾起,一下就绽开了笑容。 想要做起这件事,她最好先寻找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先了解一下慈善组织是怎么运行的。 风城这样的大城市,是绝不会少慈善基金会的,钟宁问了傅南霜,就得到了本市最大的一个慈善组织的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兰蘅的会长,薛女士。 两个人约在咖啡厅见面,薛女士是一位年过半百的中年女士,眸光清明平正,钟宁只看第一眼,就觉得这位一定是个好人。 她在联系的时候,说了想要捐款,也说想参与进来,为慈善事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薛女士开始介绍兰蘅的理念,和基金会目前负责的方向。 钟宁本来听的很认真的,但这份认真却被新来的一位客人打破了。 是谢拾青,她的眼底一暗。 有了从前谢拾青四处“偶遇”的经历在,她难免要以为这次也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行程的。 但谢拾青坐在背对着她的位置,又和侍应生点了一杯咖啡,看上起好像并不知道她在这儿,一副要等人的样子,频繁看表。 真的就只是巧合? 钟宁抿了下唇,觉得自己有点太关注她了。 是前女友,是陌生人,就算偶遇又能怎么样,她收回目光,继续把注意力放到薛女士的话上,时不时问一问自己关心的点。 过了好一阵,她们都快聊完了,双方都很满意,薛女士邀请她有空可以来基金会看一看,钟宁正要回答,却忽然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坐到了谢拾青的对面。 一个很漂亮的长发女人,穿着浅灰的休闲西装,衬衫的领口解开两颗,露出脖子上戴着的项链,仅有的一颗珍珠,正好卡在锁骨中间,分外引人视线。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您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都可以,我不想打扰大家工作。” 薛女士笑道:“那就这周五吧,具体时间我们再约?” 钟宁点头,“好。” “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我看到都会回的。” 钟宁站起身来,“您路上注意安全,我把咖啡喝完就走。”她笑着说,“不能浪费。” 目送薛女士离开,钟宁重新坐了下来。 她不太习惯咖啡的味道,平时也不怎么喝,都是喝奶茶和果茶多一些,这杯咖啡已经是店员推荐最不苦的拿铁了,她喝着还是不太喜欢。 小口小口地咽。 眼角余光,就瞄到了斜对角那一桌。 浅灰西装女人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衬衫挽到了小臂,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个很有进攻性的姿势。 她的表情,看着有点恶心。 是一种很油的,势在必得的表情。 钟宁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把目光挪到手机上面,去刷朋友圈。 过了一阵,她终于把咖啡喝完,起身去里面的洗手间。 “我说了,不合适,堂堂赵家的大小姐,竟然听不懂话吗?” 是谢拾青的声音,带着冷意。 “谢小姐,合不合适要相处了才会知道,只是这样见一面,又怎么能了解清楚呢?”另一道略显轻浮的声音跟着脚步声一起响起。 “听说谢总这么多年,都没有谈过恋爱,和钟家的订婚也不了了之,一个人,难道就不寂寞?” 砰! 隔间的门被推开,神色冷淡的钟宁从里面走出来,从两个人中间穿过去,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 第180章 哗哗的水流声在洗手间响起,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钟宁还用了洗手液,很仔细地把手洗干净,用的是那种七步洗手法,每一根手指都搓了一遍,把泡沫冲掉后,再走到一旁,将手张开,放到烘干机上方。 嗡嗡的声音接着在安静的空间内回荡。 烘完手心烘手背,烘完手背烘手心。 直到两只手都恢复干爽的状态,她才推开洗手间的门,回到座位,拿起自己的包,转身往外面走去。 刚拉开车门坐下,另一边的门就被拽开,谢拾青坐了进来。 “……宁宁。” “谢小姐,”钟宁面容平淡地看过去,“你有事吗?” “是外婆找来的人,我以为是谈工作的,没想到是相亲。”谢拾青的声音紧巴巴的,“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们的订婚关系已经结束了,你想和谁在一起发展是你的自由,不需要和我解释。”钟宁淡淡地说,“至于我的事,没有向你交代的必要。” “……”谢拾青咬着下唇,“宁宁,我的眼睛好了,可以看见了。” “恭喜。” “你现在好冷淡啊。”谢拾青轻声说。 纯黑的眼眸里,倒映着钟宁的侧脸,她如扇般垂下的睫毛,和鼻梁上那颗色素凝固的小痣,柔软的日光朦朦胧胧的笼罩在她的面上。 光是那么温柔,她的语气却那么冷漠。 “我们已经分手了。”钟宁转眸睨向她。 “我可以解释的,宁宁,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改了,我……” “我不想听。”钟宁一字一句道,“你可以下车了。” 谢拾青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但驾驶座上的人就那样看着她,神色没有一点变化。 她紧紧咬着下唇,闷声嗯了一声,“打扰你了,对不起。” 顿了一下,她打开车门,从车子里离开。 车门刚关上,它就打着火,驶离了这里。 谢拾青怔怔望着它越开越快,融入车流当中,再也见不到,脸上的神色才一点点冷下来。 “赵家最近竞标的那块地,想办法拿下来。” 她挂断电话,心里还是火气很大,不是对钟宁,是对今天那位赵家大小姐。 今天的确不是偶遇。 这世上哪儿来这么多巧合呢,谢拾青知道钟宁今天过来,倒不是私家侦探告诉她的,而是薛女士。 兰蘅基金会的会长,曾经是她的妈妈,车祸发生后,副会长薛女士就接过了这个担子,这个温柔慈祥的女性,对谢拾青其实也很包容,是那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爱。 尤其她的经历,本来就很容易激起长辈的怜惜。 钟宁来找到薛女士的时候,她就和谢拾青聊过了这件事。 钟宁的身份,是有些敏感的。如今钟家大不如前,钟璘手里的股份被不断稀释,仍旧是公司的股东,却远没有曾经的竞争力。 她是不服气的,但每一个能用的钉子,都被谢拾青提前拔除,导致她举步维艰,话语权被大幅度削弱。 而钟宁,这个突然消失的曾经的继承人,又是谢拾青的未婚妻,两人豪华的订婚宴还让人津津乐道。她消失不见,钟璘大发雷霆,口头放话出去,要解除和她的亲缘关系。 是以薛女士看到钟宁,不可谓不惊讶,不可谓不好奇。 她本来是想拒绝的,可谢拾青却做了担保,这才有了这次的会面。 相亲的事情,她是知情的,这位赵家大小姐,是外婆那边牵过来的线。 赵家,二流世家,谢拾青本就不是真的要相亲,自然也不在乎来的是谁。 刻意约在这儿,是想看看钟宁会不会吃醋,以此来判断她对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感情。 没想到这位赵大小姐是个普信女,一副天上地下她最优秀的样子,而且说话很是不堪。 她还要忍着火气,本想要装出一副,自己迫不得已的模样,但好像……适得其反了。 也是,钟宁不会信的。 她如今是什么地位,又是什么性格,别人不清楚,钟宁还不清楚吗?谁能强迫她呢。 本来已经决定好,要坦诚,要实诚,可话到嘴边,还是下意识地说了谎,故意去示弱,想要获得钟宁的可怜。 学着钟宁的样子,她双手抬起揉了揉脸,喃喃道:“冷静,冷静,要慢慢来,不要急。” “不要急。” …… “还有半小时我就到家了。”钟宁对着手机视频说,“有什么要带的吗?” 米歇尔说:“松茸的绳子有点破了,是不是应该买个新的?” “那得让它自己挑。”钟宁说,“等我回去的吧。” 她挂断视频,看着红灯的秒数慢慢往下减,眉头压得很低。 谢拾青。 她的眼眸很有神采,泪水在其中也显得亮晶晶的,像是一弯打碎的银月。 已经大半年过去,钟宁以为自己不在意,她很少想她,偶尔有想起来的时候,心情也很平静。 可真到面对面的这一天,才发觉,看似平静的心海,还是起了涟漪。 但她不会再和这个人有一点牵扯了。 如果她真的很在意,不会回来风城,时间会治愈一切,她迟早能彻底放下。 ……她今天没化妆,或许真的不是来相亲的。 ———————— 第181章 钟宁:我才不在意(重复)我不在意我不在意我不在意(重复)我们已经分手了 谢拾青(学人精版本)(搓搓脸):我要做个诚实的人(搓搓脸)嗯,这样可以冷静,宁宁就这样做的,肯定没错 第65章 和薛女士的会面,定在了周五下午。 兰蘅基金会的规模很大,但真正在这里坐班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去实地考察跟进每一笔捐款的具体落实了。 两点钟,钟宁准时到了基金会楼下,又在这里见到了谢拾青,人就坐在前台对面的沙发上,依旧是一身宽松白衣,头发直直地散着,给人一种很微妙的病弱感。 回来见到她的这几次,都没有再见到她穿旗袍了。 钟宁的唇瓣轻抿,假装自己没看到这人,走到前台说道:“你好,我是钟宁,和薛女士约好下午两点来参观基金会的。” 前台姑娘看看她,目光往旁边一挪。 “我就是来专门招待你的,宁宁。”谢拾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走了过来,一双眼眸柔柔地望着她。 “我的妈妈曾经是兰蘅的会长,她去世以后,我也有在基金会这边负责。” 像是怕拒绝似的补充,“我真的是来带你参观的。” “好啊,那走吧。” 钟宁答应下来。 她才不要在意,也不会表现出来自己的不平静。 陌生人,她们现在是陌生人,钟宁不会搞特殊对待,拒绝她,才显得她在自己心里仍有分量。 谢拾青的唇角很明显地翘了一下,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这边走,宁宁。” “叫我钟小姐。”钟宁不咸不淡地说。 谢拾青的唇角一下就拉平了。 那点雀跃迅速消失,化作涩涩的闷痛。 原本想介绍的话也顿在舌尖,过了一会儿,她才闷声道:“我是问了薛姨,她说你今天过来,我才特意过来,想要和你见面的,不是偶遇,是专门过来的。” 钟宁:“……”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谢拾青可怜巴巴地看了她一眼,“我要做个诚实的人,只说真话,不说假话。” 钟宁有点无语,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是说参观吗,怎么还不介绍?” 谢拾青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 她介绍得倒是很认真,从这个部门说到那个部门,基金会的员工也都认识,说了她们的名字,职位,负责什么,简直就是和盘托出,不像参观,反倒像给上司汇报工作。 钟宁狐疑地问:“等一下,这些也是可以说的?” 谢拾青摇了摇头,“原则上来说是不可以的,但是告诉钟小姐没关系。” 钟宁瞪她,她就无辜地眨眨眼睛。 “不要做多余的事。” 谢拾青却凑过来,“钟小姐是在要求我吗?还是命令我?” 她的双眸亮晶晶的,仿佛一旦答应了,就要掉进什么奇怪的陷阱里。 钟宁当然是否认。 谢拾青却又说:“那我想怎么说,是我的自由。” “你可以说,我也可以选择换一个人。” 谢拾青的得意顿时消散,又变成那个怏怏不乐的人,蔫巴巴地说正事,也不敢再多说点别的了。 钟宁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微微蹙了一下眉。 她其实,在心里有预演过,再一次遇到谢拾青,会是什么样的场面,这个人会不会又胡搅蛮缠,试图用眼泪去软化她,重复之前的每一次。 可是现在,谢拾青的反应,却让她踏了个空。 她像是一下就变了,整个人素面朝天,黑的愈黑,红的愈红,却是一种很纯净的美,气质也柔和下来,几乎像是变了个人。 ……但狡猾的本性还是没变。 她是真的委屈,也是在故意装出委屈,就是非要让自己看到。 钟宁捏了下自己的掌心。 停! 不许再想这个人了。 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都和你没关系。 后半程的参观,谢拾青老老实实的,真就像一个讲解员似的,什么也不多说,规规矩矩。 薛女士今天都没有来基金会,看样子是非常放心她来招待,当然也有可能是谢拾青说了什么。 兰蘅基金会涉及的东西很多,包括山区的希望工程学校,课本,还有一些患了重症的儿童的治疗等等。 而且流程都很完善,全程都有基金会的人负责跟进,要把所有的捐款都落实到位,确保中途不会出岔子。 钟宁听着听着就全神贯注起来,忘了身边的人是谁。 “我要回去仔细思考一下。”想一想她想要把钱捐到哪里。 谢拾青说道:“好,钟小姐想来,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我们加个好友好吗?以后你在基金会的事,都由我来负责。” 这是什么明目张胆又冠冕堂皇的借口。 谢拾青拿出手机,调开二维码,很是坦荡的样子,“我现在既然已经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了,就只是基金会的负责人而已。” 多敏锐啊,视力恢复后,她察颜观色的本事更上一层楼,只看钟宁的微表情变化,就拿捏住了她的想法。 钟宁却不如她的意,没有掏手机的意思,“我会和薛女士沟通,不需要麻烦日理万机的谢小姐。” 第182章 她的眼神很平淡,语气也没什么多余的意味,可谢拾青仍被她的话刺到了。 在钟宁心里,她是什么样的形象呢? 是为了扩大权势地位而不择手段的精明商人吗?只是看她做过的那些事,似乎也没什么反驳的资格。 谢拾青的皮肤白,还很薄,一点点变化都显得格外清楚,包括此时红了的眼圈。 钟宁就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说道:“感谢你今天的讲解,辛苦了。” 说完,她就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 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门还没关,谢拾青就又跟了上来。 钟宁的眉头拧住,面上就露出一些不虞的神色。 谢拾青的脚步一顿,惴惴不安地咬了下唇,“我不是为了刚刚的事来的。” 她忍着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轻声说:“是之前股份交换的事,宁宁,你还有8%的谢氏股份没有收,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只要签字就可以。” “我不需要,你自己留下吧。”钟宁伸手把车门一关。 但谢拾青不走,她依旧挡在外面,车子根本开不出去。 钟宁只好按下车窗,“你还有什么事?” “说好要交换的,我没有骗取你股份的想法,宁宁……钟小姐,你可以做一个守信的人,难道我就不可以吗?” 谢拾青抿着唇,“而且做慈善需要很多资金,有了股份的分红,你也可以轻松很多。” 钟宁抬眸,深深地凝视着她。 谢拾青脸色微白,像是雪做的人。 钟宁:“文件在哪儿?” “在家里。”谢拾青的面上瞬间焕发出强烈的光彩,“在别墅里,宁宁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或者,我们加个好友,再约一个时间见面,我把文件交给你。” 钟宁半晌不语,像是思索。谢拾青也不敢催促,只能近乎哀求地望着她。 最终,钟宁拿出了手机,调出了二维码。 谢拾青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扫了上去,发送了好友申请,钟宁很快通过。 “没事的话请让开一下,我要回家了。” 只是得了这样一个收获,谢拾青就心满意足,哪敢再要求更多,她殷切地叮嘱道:“宁宁……钟小姐路上小心。” 钟宁没做回应,只是自顾自打着方向盘,缓缓离开车位。 后视镜里,谢拾青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成了雕塑似的。 钟宁真是搞不懂她。 她们刚见面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了解这个人,突如其来的一次意外,让她发现谢拾青一直在伪装。后来她们又重新破除误会,用真面目面对彼此,事实证明,钟宁又想多了。 谢拾青仍旧对她有所保留。 她也是人,真心被践踏的时候,也会觉得累。 现在谢拾青又缠上来,连称呼也反反复复地切换,堂堂谢氏的掌权人会犯这种小错?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是认准自己好骗吗?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蠢的,所以打算多骗几回是吗? 钟宁懒得纠正,和她再多说几句话,就好像自己很在意似的。 浑身罩着的低气压,在回家看到松茸以后,才散了不少。 她蹲下来揉了揉松茸的脑袋,“好宝贝,快让我吸一口,唔!真香!” “我看看牵引绳,不是前两天才买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坏了。” 米歇尔憋着笑,把牵引绳递过去,“这个家还能有谁把它弄坏。” 钟宁看了看绳子,再低头看向松茸。 心机的小狗左瞄右瞄,把脑袋往她怀里一拱。 “真拿你没办法。” 附近的宠物店就有卖的,不开车了,两个人一起牵着它散步过去。 松茸是很有主意的小狗,绳子它要自己挑,钟宁也乐得宠着。 她在小事上一向溺爱。 有宠物店的小姐姐看着,米歇尔也视线跟随过去,钟宁就坐在椅子上,心里想着捐款的事儿。 她打算也跟着走一遍款项落实的流程,亲眼去看一看,第一个项目选什么就很关键了。 这是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拿起一看。 是谢拾青的消息。 她发了一张图过来,里面是所有办好的文件,【钟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 【明天晚上。】 对面的正在输入中亮了好一阵,才显示出一句话来,【后天可以吗?】 【行。】 谢拾青:【家里还有很多松茸的东西,我一起送给你好吗?】 钟宁垂眸,指尖快速在屏幕上点击,【捐给流浪动物保护组织吧。】 对面不再说话了。 松茸也选好了新的牵引绳,还选了两个自己喜欢的磨牙小零食,钟宁付了钱,牵着狗重新回去。 她明天白天唯一的安排,是和米歇尔逛逛风城的景点。 她们两个现在名为上司下属,实际就是朋友关系,钟宁勉强也能算个东道主,家里也都收拾妥当了,怎么不得带着朋友逛一逛,尽尽地主之谊。 这件事的优先级,排在拿回股份前面。 谢拾青有时候觉得,眼睛好了,也不是没有坏处。 起码她要是失明的状态,就不会看到钟宁和别人一起快快乐乐游玩的画面。 她只能听到,只靠自己去想,而不是真切地看到钟宁脸上的笑容有多灿烂,她现在离开自己,有多开心。 第183章 私家侦探尽职尽责地拍下一张张照片,好几次都差点被米歇尔发现,为了藏得更隐蔽,频率就有所下降。 谢拾青真想说不要拍了,她不想看到钟宁同别人在一起高高兴兴的模样,哪怕只是朋友关系,也会让她嫉妒。 可是不看,思念的磷火便会无声无息地灼烧每一寸皮肤,她只能去看。 像是自虐一样。 钟宁尽情玩了一天,风城的很多地方,她本来也没有去过,这座城市太大,能逛的地方太多,一天根本走不完。 她俩还好,走了一天,给松茸累趴下了,回家倒头就睡,怎么叫也叫不醒。 第二天,钟宁就找到薛女士,确定了自己要捐的项目,是重症儿童方向的,这也让她想起妙妙。 初次捐款,她决定捐五十万,想跟着走一遍流程。 薛女士表示理解。 事实上她还很欢迎钟宁亲眼去看,这也是一种监察和保障。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和谢拾青说过不用她,这次来基金会,她也没来自己眼前晃悠。 钟宁转账的时候怔了一下。 为什么又想她! 她唇瓣紧抿着,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冲工作人员笑了一下,问道:“到时候我是和谁一起去呢?” 工作人员:“我把她的联系方式推给您,到时候您和她联系就行。” “麻烦了。” 推过来的是一个线条小狗头像的,钟宁发了申请,对方秒通过。 钟宁:【你好,我是钟宁】 对面很快回复:【你好钟小姐,叫我静静就可以。会长已经和我说过了,正好最近有一笔捐献款要落实,去隔壁山城,坐高铁去可以吗?】 钟宁没什么异议,【当然可以了,看你方便就行。】 对面片刻后又说:【您要是不介意,可以把身份证号告诉我,我买两张邻座的票】 钟宁就把自己的身份证号发了过去,几分钟后,她收到一张座位号的截图,时间在下周三。 确定好注意事项,钟宁也没放下手机,跟着刷了刷朋友圈。 她的好友其实不多,虽然看起来很热情也很好心,但钟宁是有心防的,不会扩列一堆人。 所以没翻几个,就看到了谢拾青发的一条。 【汪。】 这什么鬼。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进到谢拾青的朋友圈里面,放下翻了翻,上一条就在前天。 【今天我是最幸运的人】 再往前翻,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东西,她扫了几眼就退出了,没什么好看。 只是突然好奇而已,晚上拿完股权转让书,她就要再把这个人删掉。 谢拾青把地点约在一家私房菜馆,是她们从前经常点的一家,什么心思就不用说了。 钟宁是提前到的,谢拾青比她到得更早,还是原来的包厢,只是这一次钟宁坐在了桌子对面。 谢拾青殷勤地烫了碗筷,抢了服务生的活,把餐具摆好,恳求地望着她:“一起吃顿饭吧,好不好?” “我已经点完菜了,不用等太久的,很快就上了。” 钟宁看着她,神情是很不解的,“你在做这些,是觉得我能再一次原谅你,然后被你再骗一次吗?” 谢拾青的面色瞬间苍白如死,她张了张唇,像是上岸的鱼,被困在不属于自己的空间,喃喃道:“不是的……宁宁,我没有想过再瞒着你。” 钟宁只是呵了一声。 “转让书呢?” 谢氏娱乐公司现在做得多大啊,都可以称作是垄断式的行业龙头了,每个月的分红不知道有多少, 这钱她干嘛不要,这是她拿钟氏的股份换回来的,是她应得的,凭什么不要。 谢拾青却搂住了手边的包,一滴眼泪吧嗒落到手背上,她哽咽着摇头,“我给你,你是不是现在就要走了?” 钟宁沉默。 这是默认的意思。 “我只是想和你再吃一顿饭,真的没有想别的。”谢拾青泪眼婆娑地说。 钟宁的神色很平静,“现在是一顿饭,后面就会有更多,谢拾青,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了。” 她叹了一口气,“我真的累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不行。”谢拾青用手背蹭掉脸上的泪,轻声说,“我很想顺着你的话应下来,说假话让你放松警惕。但是不行。” “我不能再对你说谎,也不能放弃。” “今天和你聊天的静静也是我。”她的声音还带着一点鼻音,眼眶仍是泛红的,表情却认真凝重到可怕,“我可以说一万句道歉的话,可以跪下来求你,我什么都能做,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彻底和你分开。” 钟宁一时间凝声了。 她能看出来,对面的人是认真的。 钟宁怎么也想不到,静静也是谢拾青扮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同,要不是这人坦白,她恐怕得到了车站才发现。 揉了揉额角,钟宁简直要气笑了,“我真的搞不懂你了,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说要道歉,那你又知道我为什么要分手吗?” 这两个问题,貌似谢拾青已经思考过不知道多少次,她连暂停都没有,钟宁话音刚落,她的话就接了出来。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身上有很多我没有的美好品质,你对待弱势群体总是很温柔很有耐心,很包容,对待万事万物,也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被物质所裹挟,即便是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得到来自你的救赎。” 第184章 “我知道自己是个内心很阴暗的人,你抱着想要拉我出泥沼的想法,来帮我,爱我。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谢拾青的眼眶中,又蓄起一层薄薄的泪水,“而你选择分手,不是像外界传言的那种丢掉钟家继承权而恼羞成怒,或者灰头土脸地离开。你不在乎钟家,在乎的是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在意的是我的隐瞒。” 夸奖的好话听了太多,钟宁已经免疫了,但谢拾青真正说到问题的症结上,的确是她没想到的。 她以为这个人根本不懂,也不能理解,所以实在懒得沟通,不曾想她都清楚。 钟宁注视着她,“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藏呢?是觉得,我会无条件的包容你吗?” 谢拾青沉默了一瞬,“钟梓暖和乐溪是车祸的真凶,钟璘为了得到谢氏,帮忙掩盖了背后的真相。她们是我的仇人,我一定要报复回去。” 顿了顿,她低声说:“虽然是实话,但说这个是想要让你同情我,觉得我可怜,和事出有因。” 钟宁:“……” 好好的对峙环节,突然这样,真的弄得她很泄气,甚至有点想笑,说要诚实坦白,就这样诚实?这么坦白? 她把唇瓣抿成一条线,表情完全定格,没有任何变化,像个假人似的,不让人观察到任何破绽。 谢拾青什么也瞧不出来,只能看到钟宁冷硬的表情,肩膀又向下垮了一点。 “我没有说,不是觉得你可以包容。” 她抬起手搓了搓自己的面颊,做了两次深呼吸,才继续道:“对付钟家和乐家,我用的手段很不光彩。起初,我很自信,觉得可以瞒过你,后来,我又开始害怕,怕你会觉得我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怕你觉得我无可救药,不值得被救。” “最后,计划要收尾了,无论如何都瞒不过你,我才开始自欺欺人,觉得你或许愿意听我解释……狡辩。” “其实我知道,真的知道,你很在乎这个,诚实是你的底线,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犯错,没有获得原谅的机会。” “可一旦开始隐瞒,就像没带平衡杆走上了钢丝,没有办法回头,只能继续走下去,直到掉下去为止。” 她吸了吸鼻子,起身去够桌上的纸巾,钟宁便抬手把纸巾盒子推过去。 谢拾青低低说了句谢谢,“你走之后,我真的改了很多,我想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很多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办,就会想一想,你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宁宁,我不奢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她的表情忽然扭曲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很想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改变是真的,我的爱也是真的。” “可以回头。”钟宁说。 “什么……?”谢拾青微微一怔。 “在被我发现或者别人告知我之前,不论什么时间,你都可以把这件事说出来,我不会怪你。” 钟宁眸光平淡,“但你没有,因为你还是不够信任我,不管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强调了多少次。” “把转让书给我吧,我会吃完这顿饭的。” ———————— 谢拾青(究极坦白版):世上没人能阻止我说真话自爆。 钟宁(扶额):我想静静 谢拾青(冒出来):是不是在想我? (哈哈哈哈哈哈——玩什么烂梗) 冒出了一个新脑洞,也是火葬场,但水母伪人。分手后,大水母一顿自责,分裂成了无数个体,彼此互骂,然后潜伏伪装到小眠的身边,上司是水母变的,小吃摊的摊主是水母变的,保安是水母变的,外卖员是水母变的,连捡的猫也是水母变的。 一款非常人妻但辫太的真伪人,哎嘿,吸溜。 叫这个《网恋对象是前女友》,很好,起名废的我。 第66章 有那么一会儿,谢拾青的表情是全然空白的。 她有想过万千种要如何挽回这段感情的手段,想过钟宁会如何愤怒、生气,如何厌恶她、恨她。 她自认为走在一道注定坠毁的道路上,如同饮鸩止渴般只考虑当下,去做一个掩耳盗铃的人,不去思索后果。 可她独独没有想过的是,这件事还有转机。 钟宁说可以回头。 纵然经历过她装作若无其事然后断然离去的过去,谢拾青也仍旧信任着眼前人的品格,钟宁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自己,只为了报复她。 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以回头,只要她说,只要她开口坦白,钟宁就会用爱包容。 但她没有。 谢拾青惶然地落泪,唇瓣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是不信任钟宁,不信任人类,还是推己及人,用自己的猜测去覆盖原本会发生的事? “我……” “我只是……” 钟宁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抚。 服务员敲门进来,全程目不斜视,把菜摆好就走,也略去了介绍的环节。 钟宁拿起筷子,“吃饭吧。” 谢拾青还在那里流泪,她的泪水像地下流淌的无声暗河,汹涌澎湃,悄无声息。 咸涩的眼泪一滴滴落进碗里,她拿起筷子,在断续地抽噎中吃了这一顿饭。 再好的美味落到舌尖上也尝不出味道,她还活着,还呼吸,精神却已经死了,灵魂同样碎成一片一片。她已经死了,可这顿来之不易的饭,她必须要吃完,这是她想方设法求来的。 第185章 钟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吃光了碗里的饭,填饱了肚子。她伸出手,谢拾青就放下筷子,低头,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蓝色的文件夹。 钟宁假装没看到上面滴落的水痕,接过就走了。 一直快步上车,开了不知道多远,她才重重叹出一口气,把车停到路边,唇线抿成一条。 过了一会儿,她才按亮手机,点开地图导航,搜索回家的路。 翌日,她去了风城大学,拿着礼品探望了导员和校长,还有几位曾经上过课的教授,不是多昂贵的物件,只是一些国外的特产纪念品。 “休整好了?”校长把礼盒放到桌上,笑着看她。 “下学期我还回来上课。”钟宁点了下头。 “做一个脚踏实地的人,做一个稳的人。”校长和蔼道,“饭是一口口吃的,路是一步步走的,你还年轻,不要着急,不要给自己设限。” “记住了。”钟宁一副受教的样子。 “别忘了补补课,开学是有小考的。”校长不忘了叮嘱一遍。 钟宁还真就把这个事儿给忘了,不过她原本的成绩就很好,也是前三,之前的课程也没忘,开学的时候把知识点再扫一遍就是了。 到了周三,原定好坐高铁去山城的时间,钟宁来到车站,就在门口看到了谢拾青。 这一瞬间的复杂情绪盖住了看到她现在样子的震惊。 钟宁:“我记得,有和薛女士说,让她换一个人。” 谢拾青小心翼翼但诚实地说:“是换了,但是我又把那个人安排去了别的地方,还给她发了红包贿赂,让她把这次机会转给我。” “宁宁,你现在还爱我吗?” 钟宁眉头一挑,“不爱。” “那恨我吗?” “不恨。” 谢拾青:“既然不爱也不恨,那我就是陌生人了,和别人是一样的,钟小姐完全可以把我当成基金会的同事相处。”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叫静静。” 宁宁静静,多搭配啊,看起来就是一对的。 顿了顿,谢拾青又开口,“本着坦诚的原则,我会实话实说,就算换一百个人,最后来的也只会是我。” 钟宁真是被气笑了。 这叫坦诚? 分明是死皮赖脸! 她还无懈可击上了。 “我可以换一家基金会。”钟宁说道。 “别家的基金会,都有作秀的情况,只有兰蘅是真的在搞慈善,你是不会去她们那里的。”谢拾青一脸无辜。 哭就哭过,她的心本来也不会更碎了。 放弃是绝对不可能的。 很对不起,钟宁被她这个偏执的人缠上了,谢拾青觉得有点愧疚,但是绝不后悔。 她一定要把钟宁追回来不可。 谢拾青拨了拨自己刚烫的一头羊毛卷,“你看,我和原来一点都不一样,钟小姐,我是静静,是此次和你一起出行的同事。” “我们快去检票吧。” 她拖着行李箱,一脸泰然自若。 倒是搞得钟宁无话可说。 谢拾青的确又有了很大的变化,及腰的长发变成了浓密的小羊毛卷,束成了两个蓬松的双马尾,发绳上坠着两个樱桃,像是块软软的小蛋糕,刘海儿也是卷卷的,非常减龄。 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穿着很可爱的蓝色吊带,上面还绣着绵羊,下身是浅黄的丝质长裙,脚上踩了一双白色运动鞋。 说这是谢拾青? 从哪个校园里拽出来的大学生还差不多! 连口红都是粉嫩水润的,好似水蜜桃果冻……很好吃的样子。 钟宁的视线一偏,从唇瓣上面移开。 “钟小姐,钟姐姐?”谢拾青转过头来,冲她眨眼睛,“怎么不走?” 钟宁实在受不了了,“你叫我什么?!” 谢拾青:“钟姐姐,怎么了?” 钟宁狠狠打了个冷颤,她一把抓住谢拾青的胳膊,把她拽到人少的墙边,磨牙般说:“谢拾青!别玩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追你。”谢拾青轻声说,“宁宁,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追你。” “我不能追吗?” 钟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所以你是单身,我也是单身,我们刚好适配。单身的人互相追求,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钟宁当场就气笑了,“行,追我是吧,静静,”她一字一句道,“你真以为我没脾气的吗?” 她冷笑一声,“走啊,去检票。” 钟宁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就往安检的地方走。谢拾青要玩,她就陪她玩,正好她还一肚子气没出撒呢。 谢拾青望着她气冲冲的背影,面上浮出苦笑和怔忪之色。 怎么会没脾气,钟宁是她见过脾气最大的人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生气也很好,只要她还愿意理她,哪怕骂两句,她也甘之如饴。 推了推眼镜,她快步跟过去,“钟姐姐以前坐过高铁吗?我们是两张卧铺的票,要在上面待一个晚上呢。” 钟宁闭了闭眼,沉声说:“现在改机票还来得及。” 谢拾青咬着唇,“可是机票不给报销,火车票才报销。” 行,还装上瘾了。 一个出行只坐私家车,要不然就私人飞机的大小姐,现在非要来挤高铁,看看到时候难受的是谁。 第186章 她才不会心疼,想用这个办法演苦肉计,真是想太多了。 钟宁冷着一张脸,停也不停地就往前走,似乎刚刚说话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她。 她走在前面,先一步把行李箱放上去,28寸的大箱子,单手提起来轻轻松松。 走了一步回过头,就看到谢拾青也拎着大箱子,双手一起,颤颤巍巍的。 她神色冷淡地伸手过去,把箱子提起来放倒。 过完安检以后,又把两个箱子都从传送带上拿了下来。 谢拾青的唇角隐秘地翘了一下,“谢谢钟姐姐。” 她的声音本来就是小甜嗓,面对下属的时候,都会压着说话,在钟宁面前,却一直是软软腻腻的,生怕甜度不够,现在又刻意夹着,连过路人都忍不住回头。 只听声音的时候,以为是什么死夹子,看到脸,瞬间就露出惊艳之色,恍惚着又看了好几眼。 钟宁一个踏步挡住了别人的视线,低头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好好说话。” 谢拾青:“那我叫你什么?” “随便你叫什么,但不许这么怪声怪气地说话。”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一身多招摇。 还没怎么样呢,两个人只是刚找了个空位坐下没多久,钟宁就看到好几个蠢蠢欲动想来要微信的。 谢拾青的皮相有多好,恐怕没谁比她更清楚。平日里她出入的都是一些高档场所,身边都跟着保镖,穿着打扮也尽显成熟,气场强大,是不会有人不长眼过来搭讪的。 可现在她们在哪儿?人来人往的高铁站候车室,最不缺的就是莽撞的年轻人。 偏偏还做出这种又乖又可爱的样子。 钟宁心里烦躁得很,“我去买瓶水,你喝不喝?”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静静。” “纯净水就可以。”谢拾青笑得又甜又软,“宁姐姐去吧,我帮你看座位。” 钟宁的嘴唇翕动几下,看上去很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憋了回去,风风火火地迈开腿走了。 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内,她穿梭在摆放饮料的货架间,寻找价格最贵的水,视线掠过一瓶包装粉嫩的桃子味儿果饮时,不由得停了一下。 捏了捏眉心,钟宁感到棘手。 她真的想过谢拾青可能会死缠烂打,求着复合,也做好了冷脸拒绝的准备。 可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然……竟然搞这一套! 她要是真的哭哭啼啼的,反复去说自己多么多么不对,去巧舌如簧地辩解。钟宁反倒会觉得厌烦,会迅速冷却自己心里那点残留的复杂情绪。 她不是自欺欺人的性格,承认自己对谢拾青放不下,也并不困难。 这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也是第一个能如此伤她心的人。 丢了一双鞋子,大多数人都会懊恼很久,何况是在感情上受挫。 可一回想到谢拾青做过的事,对她的伤害,钟宁原本被搅乱的心海,立刻就恢复了平静。 没必要生气,没必要心烦。她要扯什么“新朋友”这套,就让她演好了。 最好的拒绝是抽离掉所有的爱恨,当熟悉的陌生人。 钟宁拿着两瓶水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小零食,有话梅干、芒果干还有薯片和酸奶。 刚出便利店的门,远远的就看到几个年轻女生围在谢拾青的身边。 皱了下眉,她走过去。 “小姐姐,就加个微信吧,我朋友人很好的,可纯情了,都没交过女朋友,刚刚看你很久了,第一次喜欢上人,你也是单身,就互相了解一下嘛。” “是啊是啊,你看她,长得也不差的,还脸红了,真的很单纯一人,不合适再删,绝不纠缠你的。” 钟宁扫了几人一眼,淡淡道:“现在不就在纠缠吗?” 几个小姑娘脸上就有点尴尬,其中一个略带不服气地说:“这和你恐怕没什么关系吧。” “有关系。”谢拾青眼眸弯弯,细碎的笑意源源不断地从中流淌出来,“她是我喜欢的人。” 钟宁染的一头蓝发本来就很显个性,五官又锐利,冷下脸的时候,气势还是很能唬人的。 那女生明显还要再说几句,被她面无表情地盯了一会儿,再加上朋友又拽着,还是讪讪地走了。 钟宁一屁股坐到空位上,把水瓶拧开递过去,“给你。” 拧完眉头就是一跳,完全是习惯性动作,她俩现在什么关系,还用得着她拧水? 拧都拧了,总不能把水拿回来。 钟宁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我还买了一点零食,静静,你要吃吗?” 谢拾青脸上那股笑意根本藏不住,比吃了十斤蜜还要甜,“谢谢宁姐姐,我正好想吃点甜的。” 钟宁就递了一袋芒果干过去。 真的很像两个人,或许被认识谢拾青的人看到,也只能联想到双胞胎,而不是同一人。 钟宁也鬼使神差地,开口就喊了静静,而不是她的本名。 说完以后,就反应过来,自己是掉进谢拾青的陷阱里了。 分明就是一个人,分开当两个人看,难不成还要重新和她在一起不成。 真是诡计多端。 她从拿出耳机戴上,摆出不想交流的样子。这个人的舌头就是厉害,尽管心里反复强调,还是会被她带偏。 第187章 谢拾青也不打扰她,就坐在旁边,大大方方地扭过头去看,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她简直要兴奋到原地起飞了。 钟宁刚刚在主动为她解围,这怎么能不让她激动,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反正帮她说话了。 只是坐在这人旁边,她就觉得很幸福了。 钟宁晒黑了一些,而且本就是快速发育的年纪,五官也张开了不少,是那种很大气的容貌,一双凤眼清凌凌的,不带笑时,就显出十足的锋利。 这边看不到鼻梁上的那颗小痣,有点遗憾。 谢拾青轻轻舔了下唇瓣,总觉得它很好亲。 也许是她的视线太直白,钟宁侧了侧身子,把头扭了过去。 谢拾青心底有些黯然,旋即迅速高兴起来。没走啊,也没警告,那就是可以继续的意思。 这半年多,她学得最好的就是自我安慰了。 如果不是靠日复一日的自我催眠和安慰,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谢拾青的唇角噙着暖融融的笑意,望着钟宁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一只蝴蝶落在了花瓣上。她的心也已经飘在幻想的云端,陷入对未来的美好谵妄当中了。 钟宁隐忍地闭上眼睛,假装完全没感受到旁边的目光有多烫人。 一直闭目养神,直到闹铃响起,快到检票的时间,她才睁开双眼,把耳机摘下来挂到脖子上,转过头说:“该去排队检票了。” 排队。 一个对谢大小姐来说,同样陌生的词语。 她拖着行李箱排在队伍里的时候,还觉得有点新奇,这点新奇在闻到前面的人身上的烟味儿时,瞬间化作反感。 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差点踩到钟宁的脚。 钟宁:“……” “你要选高铁的。” 她放低了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高铁上经常有人大声喧哗,睡卧铺也会听到别人聊天说话的声音,小孩子吵闹的声音,甚至还有人的脚臭味儿,晚上睡觉打呼噜,磨牙,洗手间也是共用的,不能洗澡,不能换衣服。” “还睡卧铺吗,静静?” 她的语气倒是不嘲讽,平铺直叙的,内容却太不友好,谢拾青紧紧咬牙,“我可以。” 钟宁没再说话。 她已经问了两遍了,这人非要吃苦头,也要凹“静静”的人设,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上了高铁,钟宁找到车厢的位置,看到这里已经有一个乘客了,运气不错,是个挺年轻的女孩子,二十来岁,车厢内也没什么奇怪味道,反而飘着淡淡的香水香气。 那小姑娘就坐在下铺,看她们两个进来后,明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在高铁上,能遇着谁,文不文明,真是一个考验运气的活。 她们两个的票,她的是下铺,谢拾青的是上铺。 钟宁没多犹豫,把两个人的行李箱放好以后就说:“你睡下面吧。” 她真怕这人爬上下铺再把自己摔了。 谢拾青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空地,看着小小的上下铺,露出了罕见的茫然之色。 风城大学的宿舍,她是有看过的,在她眼睛还好的时候,就已经是上床下桌,但规格也要比这个大很多,很宽敞。何况这几年谢拾青没少捐钱过去,在她的牵头下,旁人为了效仿跟风,能跟她说得上话,也跟着捐了不少。 基础设施又翻新了一遍,每间宿舍都安上了小空调,环境是要比高铁上好得多的。 她恢复视力后,其实去过学校做演讲,和人一起参观了学校近些年的变化,自然也看到了新宿舍环境。 只是结束后,她还特意找校长问钟宁休学的事。 校长就一副过来人的目光望着她,送了她一副戒骄戒躁的字帖,就把她赶走了。 但谢拾青也只是见过,从来没睡过小床,而且还是这么小,这么窄的。 钟宁靠在梯子旁边,“你要的卧铺。” 谢拾青咬了下唇,“我只是想你把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分开看。” 钟宁:“我分开看了,静静。” 谢拾青深吸一口气,坐到了卧铺上面。钟宁看了她一眼,脱鞋踩梯子爬了上去。 就喜欢搞这些幺蛾子,看她还能折腾多久。 可还没过半个小时,钟宁就听到下铺翻来覆去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她的床头被人拍了拍。 “宁宁,我,我身上好痒……” 钟宁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去看,谢拾青的脸上泛着很不正常的红。 她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语气凝重,“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就是好痒。”谢拾青的语气带着一点哭腔。 钟宁也顾不上许多,掀开她的衣服一看,背上红了一大片,和原本白皙的地方泾渭分明,摸上去也是滚烫的。 “不会是过敏了吧?”旁边下铺的小姑娘探出一个头来。 钟宁越看越像,她从行李箱里抽出两件衣服铺到床上,“你先坐这个上面,我去找乘务员,很快就回来。” 话音落下,她就快步跑了出去。 乘务员就在车厢里来回走动,一个人负责推着一辆小车,另一个人口才好,正在推销一些特产,给乘客分发试吃。 钟宁冲过去快速说道:“我朋友好像过敏了,有没有过敏药?” 过敏药和抑制剂之类的一些药品,都是车上必备的,推车的那位二话不说把推车交给另一个人,跟着她快步跑过去,来到车厢之间的交接处,从最顶层拿下来一个医药箱拎着走。 第188章 来回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谢拾青眼圈都红了。 过敏的痒意是无比剧烈的,仿佛有一万根羽毛对着她轻挠。偏偏她也知道现在不能乱挠,只能忍着,手指紧紧攥着裙子,攥得骨节都发白了。 见到钟宁回来,忍着的眼泪吧嗒就落了下来。 乘务员看了一下,很快就判断出是过敏,从医疗箱里拿出药,“对过敏药不过敏吧?” 谢拾青摇了摇头,“我是第一次过敏,而且没吃什么东西,就只是在床上躺着。” 乘务员一打眼就看到了她手上戴着的,好多位数的腕表牌子,一时间像是有千言万语在喉,“您先把药喝了,我去换一套新床单给您,请稍等一下。” “药效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起效,这期间身上不要沾水,不要乱碰。” 谢拾青点了点头。 看着她离开后,再把视线转向钟宁,低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过敏。” 她一张素白的脸,红得像是打翻了油彩,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钟宁抿着唇,“到下一站就下车。” 谢拾青慌乱地开口:“我能睡的,宁宁,吃了药就没事了。” 她的目光盛满了哀求,“不要换人。” 钟宁长长叹气,“下车去医院看看,买机票过去。” 抽出一张纸巾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不换人。过敏的地方不能沾水的,你忘了吗?” ———————— 钟宁(冷笑):少用苦肉计,不吃这套 还是钟宁(冷脸给人擦眼泪):我才不吃苦肉计 第67章 无奈的,带着怜惜的,尾音下沉,带着一点点的气音,仿佛是从舌尖反复绕过,才轻轻从唇瓣间流出的话。 明明只是大半年没听到,在谢拾青的体感中,却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她的眼眶里还是蓄满了泪水,只是在微微抬头仰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很乖的样子。 钟宁垂着眼,“你带没带换洗的衣服?” 谢拾青有些迟疑地说:“带了,但是,是静静穿的。” 那就都是这类可爱风的衣服。 她蹲下身,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拿出一套短袖的睡衣睡裤,“穿我的吧。” 是谢拾青喜欢的牌子,价格很不亲民,但又软又透气,管家置办的时候,买的也是同品牌的衣服,钟宁也没有另换别的。 是真的好穿。 “去卫生间换。” 谢拾青抱着睡衣进去,她就靠在门口等,等人换好衣服出来,主动接过她换下来的旧衣,叠好后拿袋子装上了。 “宁宁……”谢拾青看着她整理行李箱时低着头的发旋,轻声说道,“我不是故意要过敏的。” “嗯。”钟宁头也不抬地说。 “我真的不是要故意弄出一点事来。” “我知道。”钟宁抬眸凝着她。 不然她也不会……真的心疼。 要是这人故意使什么小计谋,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她才不会管。 钟宁的眼睫向下一压,低声说:“再有半个多小时就到春城了。” 乘务员抱着新的一套床单被罩过来,换了新的一套床上用品,把旧的拿走了。 但钟宁还是把自己的衣服铺着,让谢拾青坐到衣服上面,让她不要直接和床单接触。 “宁宁,我还有事情要坦白。”谢拾青顶着一张红红的脸说。 “之前在候车室,我本来是要拒绝的,只是看到你从便利店出来,我才没开口,想看看你会不会帮我解围。” 钟宁:“……” 她猜到了。 谢拾青身上最大的两个优点,或者说天赋,一个是皮相,另一个就是口才。 她会不知道怎么拒绝几个搭讪的年轻人吗? 但自己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反正,反正是给静静解围,帮同事而已。 “还有……”谢拾青小心翼翼地侧着觑了她一眼,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 钟宁挑了下眉,“还有什么?” “我有派私家侦探去跟踪你。”谢拾青说话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知道你现在住的地方了,但是加上好友以后,就没有这么做了。” 钟宁:“……你派人跟踪我,就是为了知道我住哪儿?” 谢拾青摇了下头,“还拍了很多照片,因为我好想看到你。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忍不住。宁宁,对不起,要不你骂我几句吧。” 钟宁气笑了,“知道不对还硬要做,我发现你明知故犯的本事真是一骑绝尘,以后介绍自己就把这个放到优点的第一位好了!” 她压着声音斥了一句,谁料谢拾青听了不但不愧疚,反倒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一副再多来点的样子。 知道的以为这是在训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说什么暧昧情话呢。 钟宁无语至极,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是不是我骂你两句,你还挺高兴的?” 谢拾青脸上幸福的笑意一僵,赶紧把嘴角压下来,“没有,没有,宁宁,我知道错了,以后要这样做的时候,一定会提前问过你,不会自己擅自主张,偷摸去做。” “……”钟宁默然,“你现在有点诚实得过分了。” 绝口不提“再也不犯”这种话,是很坦诚,但坦诚得让人无话可说。 当一个人完全不要脸皮,也抛弃道德的时候,攻击力能高到人甘拜下风。 第189章 谢拾青像是听不出她话里的复杂和无语,反倒又端出一张笑脸来,甜甜蜜蜜地说:“谢谢宁宁夸我,你看,我真的改了很多。” 钟宁:“你闭上嘴,不要说话了。” 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听。 谢拾青抬手在唇瓣前面一拉,像是拉拉链一样。可没过一会儿,钟宁就感受袖口被拽了一下。 谢拾青可怜兮兮地望过来,“宁宁,我身上好痒……” “忍着。” 或许是这句话的语气太生硬,谢拾青明显僵了一下,睁圆的眼睛也慢慢被压低的睫毛遮住,她半垂着头,将指尖一点点收了回去。 沉默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发酵。 钟宁周身的气压也低了下去。 她倒不是生气谢拾青找私家侦探,毕竟这种事,的确是她能干得出来的。 而是气这个人就连过敏生病,是纯粹的一场意外,也不忘了把这件事利用上,给自己摄取好处。 侦探是第一天跟踪吗?早就结束的事情,偏偏要放到现在来讲,不就是看她的态度有点软化,于是想要借着自己现在正可怜,来降低掉她私自窥探的恶劣程度。 就连坦诚这件事也要被她利用起来。 更气自己,明明看出来了,心里还是要忍不住去心疼。 毕竟谢拾青是真的过敏了,难受也是真的难受。 说话语气只是重了一下,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严厉。 钟宁啊钟宁,你的道德准线能不能别太高了!看看谢拾青,多么灵活。 她甚至都没办法分清,这个人现在的难过究竟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钟宁心烦意乱地戴上耳机,随便点了一首歌来听。 她忽然开始后悔,自己回来得还是太早了。 以至于内心并没有真正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只是身边的环境太平和,给了她一种已经解脱的错觉。 列车即将到站的广播响起,乘务员柔声提醒各位旅客检查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做好下车准备。 谢拾青从坐着变成站着,弯下腰生疏地去叠垫在下面的衣服。 钟宁看了两秒,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把衣服拽了过来,三两下就叠整齐,也找了个袋子装好,重新放回行李箱里。 列车进站,缓缓停下,钟宁拖着两个行李箱,一只手拉一个,“走吧。” 她走在前面,谢拾青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 出了车站,她直接打车,让司机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大呼小叫:“妈呀,这是过敏了吧,这么严重,这脸都红肿了!” 钟宁嗯了一声,“麻烦您快点开。” 司机看起来是个很健谈的人,打包票说保证踩住油门。她是很有谈兴的,可瞧着两个乘客都不像是想说话的人,就也闭上了嘴,把车载音乐打开了。 钟宁转眸去看旁边的人,原本小巧的瓜子脸,变成了鹅蛋脸,脸、脖子、耳朵都是红的,眼皮也肿了起来,瞧着很骇人。 她的眉头蹙了一下,“还痒吗?” 谢拾青就像一个蘑菇,忧忧郁郁地缩在座位上,点了下头,“还有点疼。” 钟宁语气有点僵硬地说:“很快就到医院了。” 司机的确开得很快,一路上超了不少车,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钟宁在线上预约挂了号,来到医院的时候,正巧前面一位刚进诊室。 她低头在网上订酒店的功夫,叫号就到了谢拾青的名字。 两个人一起进去,医生看了一下谢拾青的皮肤,又问了她平时的饮食状况,很快就开了药单,并嘱咐道:“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像什么海鲜类,发物,辣椒之类的都先忌口。用清水清洗皮肤后,也不要涂抹任何护肤品,胶囊每天三次,每次两粒,饭后吃,药膏早晚各一次。” 钟宁:“这个症状大概多久能好?” 医生看了谢拾青一眼,“她这个不算严重,按时用药两三天就差不多了,平时也要注意一点,可以的话做个过敏源检查。多吃点维生素。” “那麻烦您再帮忙开个维生素的,我一会儿直接就买了。” “行。” 医生又打了一个单子,钟宁伸手把两张一起接了过来,两个人走出诊室,她淡声道:“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就径直去药房拿药。 涂抹的药膏有一管,口服的胶囊是两盒,钟宁还额外买了棉签。 付完钱后,她拎着袋子往回走,谢拾青还坐在小凳子上,眼巴巴地朝着她的方向看。 钟宁抿了下唇,“肚子饿不饿?” 谢拾青闷声闷气道:“饿了。” “我订了酒店,走吧,先坚持一下。” 话是这样说,可路过一楼的小超市,还是进去买了一盒牛奶出来,帮忙把吸管插好才递了过去。 谢拾青双手捧着牛奶盒,低下头,不让人发现她唇角又偷偷翘了起来。 从医院到酒店,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期间钟宁没说话,谢拾青倒是不知道哪儿来的谈兴,和司机聊得热火朝天的。 说自己叫静静,出差呢。 司机就哦哟一声,“我还以为你高中生呢,原来都工作了!小姑娘长得真年轻。” 谢拾青就笑。 现在是过敏不难受了是吗。 钟宁点开手机,回复着几个朋友发的记录,水了一会儿群,一句也没掺和进她们两个之间的聊天里去。 第190章 又让米歇尔拍了几个松茸的视频,小狗又在闹脾气,觉得她走了,不带自己一起。 通常这种情况,需要带回来点吃的讨好一下。 可问题来了,松茸平时吃太好,什么都不缺,对罐头也是兴致缺缺,想要找个合适的美味,还真有点困难。 谢拾青一直在用余光瞄她,看到钟宁确实把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说话的兴致就少了大半。 她实在是忍不住,高兴,非要和人显摆显摆。 钟宁是显然不愿意和她闲扯的,司机就成了首选目标。 得意忘形,拿出控制情绪的本事来,不要像个雏儿一样,稳不住气。 可不能怪她激动啊…… 钟宁的心里绝对还有她,绝对还是在乎她的! 下意识的习惯骗不了人,她怎么能不雀跃,如果可以的话,谢拾青真想指挥无人机,在城市上空向全城昭告这个好消息。 不管这份感情是好的还是坏的,是在意或者厌烦,还有她,就是还放不下她。 要是真的拿她当路人,维持一种礼貌疏离的客气,那才是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挽回了。 后半程的路,谢拾青收敛了不少,慢慢地,车厢内就安静下来,一直到了酒店门口,门童快步过来迎接,帮忙拿了行李箱,登记过后,又另有侍者送她们上楼,按下直通套房的电梯楼层。 “女士,您点的餐会在十分钟以后送到。” 钟宁颔首表示感谢。 “先去洗澡,洗完我帮你上药,清水洗,别用沐浴露。” 谢拾青应了一声。 她是真的难受,只是受病魔折磨太久,一惯能忍,再加上太高兴了,精神振奋,也就忘了身体上的不舒服。 现在人冷静下来,那股麻痒痛意就跟被蚂蚁咬过,身上还有毛虫在爬,让人神经都绷紧了。 偏偏还不能碰。 谢拾青快速冲了个澡,顶着半干不干的头发出来的时候,侍应生刚走,桌上摆着一排餐盒。 钟宁把空调打开,温度调高了一点,随后打开药袋子。 “先涂药,然后再吃饭。”她拧开药膏的盖子,“把头发盘起来。” 谢拾青拢了拢一头软软的羊毛卷,顿了顿,“……我不会盘。” 完全不在意料之外呢。 钟宁放下药膏,去卫生间拿出一条干毛巾,走到谢拾青身边,“仰着头。” 谢拾青乖乖照做,环状的吊灯倒映在她的虹膜里,像是一圈透亮的光环。 钟宁垂眸,将毛巾贴着放到她的额头上,手上握着头发顺时针打卷。 两人的视线相对又错开。 她错开。 将目光放到湿漉漉的发丝上,快速把头发用毛巾盘起固定住。 “去沙发上坐好。” 谢拾青乖乖去坐了,仰起一张脸。 钟宁拿起药膏,挤在棉签上,轻轻涂到谢拾青的脸上。 她看过很多这个人狼狈的时候,哭到天昏地暗,满脸都是泪水,绝对称不上美观,但真要论狼狈,还是现在更胜一筹。 她专注着擦药,谢拾青就专注着凝视她。 整张脸涂完,再涂脖子。 钟宁扔掉用过的棉签,又拿新的出来,声音平静道:“浴袍脱一下,后背也要涂。” 多好的色诱机会。 偏偏她现在红得像一只煮熟的大虾,别说是钟宁了,就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谢拾青也没了诱惑的心思,老老实实解开腰带,浴袍垂落,堆到腰的位置。 钟宁背对着她,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她无声无息地拨动视线,把注意力放到泛红的后背上来。 这里是重灾区,比脸上要严重得多。 一包棉签用了一半,才差不多把整个背部涂完。 医生说,可能是高铁上的消毒水用太多了,也有可能是对洗衣液的成分过敏,总结下来,就是谢拾青的皮肤太嫩,太讲究。 是很嫩的。 轻轻一吮,就留了印子。 她从来都是小心地碰,像呵护一朵冰做的花儿。 “会留疤吗?”谢拾青冷不丁开口问道,“我听说有人过敏会留疤。” “你不会的。”钟宁说,“别胡思乱想了。” “快去吃饭。” 谢拾青还是一副郁郁不乐的模样,她的衣服穿不上,就只能这么半露着。 两个人算是坦诚相待了很多次,钟宁其实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尤其谢拾青还是个病人,她下意识地就夹了好多菜到对方碗里,还摆好了勺子,才猛然间想起来,这人的眼睛已经好了。 钟宁:……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身体有了自己的想法,将记忆化作本能,在大脑尚未察觉的时候,就率先有了动作。 书上说人可以在二十一天内形成习惯,却没说忘掉它要用多久。 她默默拆开自己的筷子,夹了一筷冬瓜。 谢拾青反倒有点别扭。 看不见的时候,虽然心里很烦,但其实对羞耻感反倒没那么看重,毕竟自己看不到。 这是她恢复视力后,第一次和钟宁面对面。 然后她就像个熟了的大红虾…… 这顿饭两个人吃得都很沉默。 药膏干得倒是很快,吃过饭以后就差不多干透了。 钟宁刚要去拿一套新的睡衣,都打开行李箱了,手却忽然顿住,狐疑地问:“你带自己的睡衣了吧?” 第191章 谢拾青眨眨眼睛,“带了。” “我问你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不知道宁姐姐是要问睡衣,还以为说的是外衣。” 钟宁:“……” 无言以对,她半晌后道:“穿你自己的睡衣去。” 她出门就带了两套睡衣,要是不问一句,自己都没得穿了。 瞧着谢拾青可怜巴巴的样子,抿了下唇,“现在身上还痒吗?” 谢拾青软着声说:“虽然很想说非常痒,但已经比之前好一点了。” 钟宁叫了客房服务,把这人换下的睡衣递给前来的侍应生,让她拿去干洗,回过身换上自己剩下的一套。 “你睡里间,我睡外面。” 谢拾青穿好吊带睡裙。 心里非常想发出邀请,但到底还是理智占据上风,没有真的问出口。 钟宁现在肯和她说话,还愿意照顾她,已经是让她很幸福的一件事了,再多说,就是得寸进尺了。 不要急,不要强求,一定要慢慢来。 谢拾青半趴着躺在床上,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慢慢来,慢慢来,不可以急,控制住情绪,不可以发疯,你要冷静,你要冷静……” 就像是在做自我催眠一样,重复念叨了好久,才放弃抵抗困意,缓缓进入梦乡。 钟宁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她躺在沙发床上,尽管被谢拾青搞得总是忍不住想她,但还是沾枕头就着,很快就陷入了沉眠当中。 可她却不是被生物钟叫醒的,而是被一个重物压到了身上,直接被砸醒。 还未睁眼,鼻端就嗅到一股熟悉的苦艾酒味道。 她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立刻坐了起来,把身上的人推开。 谢拾青目光迷离,身体无力地软软滑到地上,双颊泛着桃色,手臂伸向前方,似乎是要够些什么,“宁宁……帮帮我,我……” 苦艾酒的香气,像是一个小勾子,勾着她的情与欲。钟宁的眸光却比冰川还要冷,她没有想要沉醉,想要共度云雨的想法,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怒。 她凝声道:“谢拾青,同样的把戏用两次,你是觉得我很蠢吗?” “又是求标记,你不腻,我都腻了。” 她从来想要的都是精神上的交流和共鸣,而不是纯肉体上的欢愉。上一次,谢拾青靠着发热期,靠着自己发病,让她心疼,早早就原谅了之前发生的错事。 现在也要用同一招来复合吗? 她在谢拾青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被欲望操控的奴隶?还是身体的俘虏?只要上过一次床,就什么事都能揭过了? 亏她真的以为这个人变了,看来只是演的逼真而已。 钟宁看着这人无力地伏在地上,完全没有要扶的意思,心里那点怜惜像是泡沫一样,啪地一声就化作虚无了。 留下的只有纯粹的反感。 她坐起来,从身下摸出手机,拔下充电线,就要打电话,“我相信薛女士一定有谢家管家的联系方式,她会送抚慰剂来的。” “忍几个小时,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困难。” “不、不要……”谢拾青用尽力气抬起手,握住她的脚腕。 她的手滚烫得像是刚从热水里拿出来。 钟宁站起身,往旁边迈开,毫不费力地挣开了她的手。 谢拾青仰起头,泪水比话语先一步冲出,在她的面上蜿蜒流淌。 “我只是……抚慰剂就在,在行李箱里。” 她的眼眸盛满了数不尽的心碎,喉咙里仿佛卡了一根鱼刺,或者咽了一把粗糙的砂砾,让她每说一个字,都带来泣血般的疼痛。 “我没有啊……” 谢拾青死死咬住下唇,堵住了即将涌出的一声抽泣。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力气,让她紧紧抓着沙发,跪爬似的半坐了起来。 “我只是,想去拿抚慰剂。” 她的脸色还是红润的,只是那种凌迟般的哀默,怔怔地浮现在面容上,这点红润,就像是人将死之前的最后一次回光返照,充满了濒临末路的哀恸。 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双腿又是一软,扑通摔到了地上。这一摔,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让她爆发出一声强烈的哀鸣,和连续不断的抽泣。 “真的没有,宁宁,我没有……我只是绊倒了,我没有……” 苦艾酒甜中带涩的味道,还在房间内不断弥漫。 钟宁一言不发地走过她身边,打开谢拾青的行李箱,从夹层的小袋子里,掏出了几只抚慰剂和配套的针管。 她的手默默攥紧了包装袋。 第68章 钟宁曾经以为,一些坏的情绪,就像杯子里的水,只要泼掉,就会消失。 却忘了水也会残留,那些剩下来的便一滴滴落到杯底,重新汇聚成浅浅的一层。 淤积在心里。 她还拥有信任的能力,可对象不包括谢拾青。 一个人怎么会在反复被同一个人,因为同一个理由伤害过几次后,仍旧不管不顾地交付真心? 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相信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除了谢拾青。 只要一面对她,就总是不吝于拿最坏的、最恶劣的想法,去想这个人,又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谎。 没想到她也是个经验主义者。 断续的呜咽声,仿佛一条带着细密倒钩的鞭子,勾住了她的脖颈,让她一边流血,一边窒息。 第192章 钟宁拿起抚慰剂,弯下腰,把谢拾青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像一块滚烫的炭火,一捧柔软的沸水,烫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我真的不是……” 谢拾青的指尖虚虚地搭在她的领口上,却没有敢去抓,反倒慢慢蜷缩了起来。 她的泪水宛若一颗颗火星,穿透布料,灼烧起钟宁的皮肤, “是我误会你。”钟宁说,“对不起。” 她把怀里的人放回床上,从盒子里取出一瓶抚慰剂,旋开瓶口,里面的气味迅速挥发。 浅浅的柚子香气,甜甜地萦绕在鼻端,像是一篷柔软的白云。 谢拾青一哭,脸上的泛红更严重了,一时间也分不出是过敏还是发热期导致的晕红。 房间内的苦艾酒味道愈发浓重,钟宁取来毛巾把她的脸擦干净,仿佛呢喃般低声:“对不起。” 随后她起身,将卧室门关上,打开了客厅的换气。 打开的行李箱还躺在地板上,钟宁走过去想要将它合上,在看到掉在地上的充电线时,仿佛想到了什么。 她喜欢躺床上玩手机,数据线是后配的,非常长,沙发离插口有一定距离,晚上睡觉前,她还庆幸,幸好自己的数据线够长。 现在看来,恐怕这个就是把谢拾青绊倒的罪魁祸首。 她是没开灯,摸黑走的。 对旁人来讲,失去光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哪怕记住了大概位置,走路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恨不得蹭着地皮走,生怕撞到点什么。 可谢拾青是一位失明数年的人,她在黑暗中如鱼得水,尽管发热期使她身体虚弱,也能记住方位。 ……明明现在已经能看见了,不开灯,是怕吵醒自己吗? 钟宁坐回沙发上,僵得像个刚雕出来的石膏人,脸色发白,眼珠一动不动地镶嵌在眼眶里,无神地盯着虚空的一个点。 她吸到了好几口谢拾青的信息素,百分百匹配度的联结比世上任何一条锁链都要顽固持久。 身体有点发热,但心却冷得如同冰锥。 淹没上来的是什么,是愧疚吗? 爱怎么会变成这么复杂的一种东西,伤怀、歉疚、痴迷与癫狂。 它让她们两个都变了,变得不再像从前的自己。 钟宁去洗了把冷水脸,冰凉的扑在脸上,带走燥热的气息,也带离面上的温度。 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咕嘟嘟喝了好几大口,由内而外地降了下温。 她才重新拧开卧室的门。 谢拾青的姿势和她走之前一样,双腿并拢微蜷着躺在床上,面上有干涸的泪痕。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在瞧见钟宁时,唇角微微扯动,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 “宁宁,谢谢你帮我拿抚慰剂。” 白皙的胳膊撑在床上,谢拾青半坐起来,细卷的长发海藻一样铺在肩背上,她的面上毫无怨怼之色,甚至有种奇异的平和。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恐怕是一个失信的人,过去我的所作所为,让你会产生这样的联想,也不奇怪。” 她的语气诚恳得可怕,“谢谢你还愿意帮我,还送我回床上。” “你还好吗?我有影响到你吗?” 钟宁张了张嘴,涩声道:“……没有。” 谢拾青弯了下眉眼,“那就好。” “我刚刚说话太重了。” 钟宁的目光始终不能对上谢拾青的,愧疚让她下意识躲避交汇的视线,而后者的反应,也让她猝不及防,像是忽然踩空,四肢泛着古怪的酸软。 “没关系。”谢拾青仍是轻柔又宽容地回答,“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曾经犯下了很严重的错误,才会有这样的后果,归根结底,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 “我还要向你道歉,砸到你,把你吵醒,是我的不对。” “不是。”钟宁突兀地打断她,音量稍稍拔高了一点,“是我的数据线把你绊倒了,是我的错。” “……抱歉。”她轻声说。 “哎呀,我们要这样道歉到什么时候。”谢拾青笑容清浅,语调也很轻快,只是仍有萦绕不去的虚弱感,“就把这件事揭过吧。” “你觉得你也有错,我觉得我也有错,那我们就扯平了,对不对?” 钟宁难以想象,这种话有一天会从谢拾青的口中说出来。没有哭喊,没有坐地起价的索求。 她明明看出来,自己现在很良心不安,却没趁机提什么要求。 钟宁都做好心理准备,她会说一些“不做陌生人”或是“重新追求”之类的话,这才是谢拾青啊,能利用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现在却轻轻放过了。 钟宁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帮你换床单。” 那上面有一片汗湿的痕迹。 谢拾青的手脚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却没有开口要她帮忙,自己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我是不是应该再去洗一次澡,出了很多汗。” 钟宁点了下头,“你现在能行吗?” 谢拾青就轻轻笑了一下。 不行也要行,难道她还能开口说,让钟宁来帮忙吗? 钟宁会帮吗? 与其去奢求不确定的事情,不如自力更生一下,她好不容易刷了一点好感,不是用在这种小事上的。 谢拾青扶着墙,骨头软的像是塑料做的,脚在拖鞋里也踩不安稳,可她一点要寻求帮助的意思都没有。 第193章 钟宁手在床单上摸索,似乎是找接口的地方,余光看着她像蜗牛一样往外挪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等到人从卧室走出去,实在看不到了,她才揪住一角,把床单拽了下来。 柜里有备用的床上四件套。 钟宁叫了客房服务,把弄脏的这套送出去,没用人帮忙,自己动手换了新的,还打开了卧室的换气系统。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带走房间内最后一点残留的信息素。 她还不到发热期,又没接触太久谢拾青的信息素,欲望没勾起来,何况心里实在没有想法,再火热的身体也要被浇灭。 新换的床单洁白柔软,钟宁的眼前却迟迟挥散不去谢拾青的面容,她虚弱苍白且无力的浅笑。 是她误会了谢拾青,愤怒褪去后,心情复杂得像是吃了一袋子怪味豆。 谢拾青还在洗澡,浴室里传出来哗啦啦的水声,钟宁把行李箱合上,取出一套新的睡衣,又把数据线卷起收好。 睡衣也是没见过的款式。 从前谢拾青偏爱复古风和国风,连睡衣也像旗袍大褂似的,是那种很宽松的。 现在这套和她刚刚穿得那套,是偏欧风的公主裙,很可爱的款式。 配上那一头波浪小卷,似乎随时随地都能跑进森林里,做一只小羊,无忧无虑地在山林间奔跑。 这也是为了配合静静的人设故意选的款式? 毕竟静静是非常可爱的人,穿可爱的衣服。 如此煞费苦心。 钟宁幽幽叹了口气。 忽然,浴室的水声被咚的一声巨响打断。钟宁急忙站起来,“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拾青高声说。 “……需不需要我进去?”钟宁顿了一下问道。 “不用的,我没事。”谢拾青说。 钟宁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还是松了下去,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好。 过了一会儿,谢拾青穿着浴袍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冲她眨了下眼,“麻烦宁姐姐帮我绑一下头发了。” 钟宁接过毛巾,“你胳膊怎么了。” 一副抬不起来的样子。 “刚刚滑了一下,不小心磕到洗手台。”谢拾青不甚在意地说。 钟宁没再说话。 她麻利地把头发卷起来,重新拿出棉签给谢拾青涂药膏,本来已经消一点了,刚刚又是眼泪又是汗水,皮肤又开始泛红。 钟宁捏着棉签,仔仔细细地沾上药膏,均匀地把脸涂好。 涂到后背的时候,谢拾青褪掉浴袍,露出上半身,自然也露出了淤青的胳膊,差不多有瓶盖大。 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的视线时不时就从上面掠过,眉眼压得很低。 “谢谢宁姐姐。”谢拾青还在这里说俏皮话,“这个药膏冰冰凉凉的,涂上去舒服多了。” 钟宁:“……” “不客气。” 谢拾青涂好药,转头一看,就看到了自己的睡衣,“原来宁姐姐还帮我拿了睡衣,谢谢姐姐。” 钟宁:“我该做的,不用谢。” 谢拾青抱着睡衣回卧室了。 她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诉苦? 钟宁愧疚又无措地盯着关上的房门看了好久,直看到自己打了个哈欠,才惊醒般回神。 谢拾青现在的样子是真是假还是两说,这人就算真的变了,又怎么样。 难道说出的话能够收回?碎掉的镜子能够复原? 已经分手了,她们已经分手了。 这个人再怎么样,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愧疚是一回事,爱是另一回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别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 钟宁乱七八糟地揉了几把自己的脸,把鼻头搓得通红,像是圣诞驯鹿上的红鼻头。 “睡觉,睡觉,别想那么多。” 她是跟着生物钟醒的,日光在窗边投下一道淡金的亮线,室内还是昏昏暗暗的。 钟宁打开灯,踩着拖鞋去洗漱,换好衣服就开始搜机票,往后几天都还有空位,只是没办法确定是哪天,谢拾青才能恢复好。 实在不行,就让管家把谢拾青的私人飞机开过来,这样就不用考虑订票的问题,想什么时候飞都行。 谢拾青打着呵欠从卧室走出来,走进浴室,片刻后发出惊喜的声音,“宁宁,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好多了!”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小羊毛卷,三步并两步小跑着过来,把脸凑到钟宁面前,“你看你看!” 柔白如珍珠般的肌肤上,只有一点淡淡的晕红残留,不像过敏,反倒像是害羞的好气色。 一滴水珠从睫毛上掉落,将钟宁的视线牵引到纤长的睫毛,和眼下的两颗小痣上。 谢拾青真的,真的很漂亮。 哪怕一个最讨厌她的人,也没办法从外貌上攻击她,说出什么贬损的言论。 距离越近,这幅美貌的冲击就越大。 钟宁向后微微扬了下头,“你离太近了,我看不清。” 谢拾青噙着笑,向后退了一点,“现在呢,宁姐姐能看清了吗?” 钟宁扫了一眼,就把视线快速移开,“好多了。” “早餐你想吃什么?” 谢拾青咬着唇轻笑,软着嗓子说:“我现在什么都要忌口,宁姐姐帮我选吧,想喝甜甜的粥,别的什么都行。” 第194章 钟宁拿着手机浏览点餐的界面,“那就八宝粥。”然后给自己点了海鲜粥,还有小饼和拌菜。 “……你坐得离我是不是太近了?”几乎是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就差把脑袋枕到她肩膀上了。 “我有点提不上劲儿,发热期是这样的。”谢拾青咬着润红的下唇,眼睫轻抬,怯生生的模样,“宁姐姐是觉得烦了吗?” 钟宁隐忍地闭了下眼,拿了个沙发靠枕过来,往她背后一塞,“你可以靠在沙发上。” “可是我想和宁姐姐离得近一点。” 钟宁:“……静静,你还记得我们是刚见面的同事吧。” 谢拾青捧着脸,很无辜似的,“可我对宁姐姐一见钟情,想要追求宁姐姐。和喜欢的人亲近是人之常情,我也不能免俗啊。” 还不等钟宁开口,她又继续说道:“静静对宁姐姐是一见钟情,我对宁宁是爱而不得,却想失而复得,不管怎么看,都没办法控制自己想靠近的心。” 真的是稍微有点好转,就开始作妖。 而且谢拾青也很会掌握度,她虽然离得近,两个人却始终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肢体接触。 钟宁很想说句能不能稍微离远一点,一想到昨天晚上的误会,她伤人的言语,话就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去。 算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爱凑过来就凑吧,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早餐很快被送过来,钟宁谢过服务生,自己把餐盒端了过来,挨个打开放到桌上。 “来吃饭了。” 她这次记得,没有夹菜过去。 把装餐具的袋子递过去就坐下了,也没帮忙拆。 谢拾青自己慢悠悠撕开包装袋,心里倒不觉得失落。 连这种小事都要难过,那她就不用活了。 除非忍不住,或者可以利用,成为追回钟宁的手段,否则一切难过的情绪都是非必要的,和钟宁相处的每一份每一秒都无足珍贵,不可以浪费在自怨自艾当中。 兰城是座挺漂亮的城市,历史气息很浓厚,如果说风城是纯现代的大都市,充满了科技感和时空感,那兰城就盛满了人文的厚重和历史的瑰丽。 这是一座极其壮美的、古色古香的城市。 “要不要出去逛一逛?”谢拾青说。 “你不是发热期,还过敏,不在酒店好好休养,出去干什么。”钟宁淡淡道。 “我一直没去过这里,很想去博物馆看一看。”谢拾青缓声说,“小的时候,母亲不让我四处乱跑,倒不是担心我的安危,而是安排了我所有的课后时间去学东西。有一段时间,我受她的影响,也觉得这些都是没有用处的玩乐,没有看的必要。” “后来,我能自己安排时间,却没了看的条件和想法。” “有点想要博取同情的想法,但我说的也是事实。” 她转动眼眸,望过来的目光里,不带有刻意装出的俏皮,只有浓厚的怅然,仿佛藏在幽暗森林里的大片泥沼。 “你不在的时间里,我学会了很多,也尝试去感受,寻找自我和生活的意义。” “实现小时候的愿望,也在其中。” 谢拾青点开手机备忘录,往钟宁那边偏了一偏,“这些都是我做过的。” 钟宁低头看去,上面已经划了不少。 包括“一口气看完海绵宝宝”、“吃一桶美宝什锦冰淇淋”、“坐一次旋转木马”、“放风筝”、“躺在草坪上”等等,每一条下面还配了照片。 底下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比如“把钢琴砸了”、“逛一次兰城国家历史博物馆”、“淋一场雨”、“和狗大吵一架”…… 钟宁挑了下眉,别的也就算了,最后一个是怎么回事? “你还想和狗吵架?” 谢拾青面不改色地说:“小时候,去朱家参加宴会,她家养了好几只藏獒,一直对我叫,吓得我生了一场大病,还被母亲训斥了一顿,说我没有胆气。” 钟宁沉默片刻,不想对这个错误的育儿行为发表任何观点,她已经无语到无话可说了。 “那这几只狗现在还在吗?” “不知道。”谢拾青说,轻笑了一下,“我进入公司没多久,就开始针对她们家,朱家已经破产好多年了,早就搬离了别墅区,现在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钟宁:“……” 不愧是她。 “这里面有很多事情,我其实都不太想完成。”谢拾青说,“就像砸钢琴这条。” “其实我也不算讨厌弹钢琴,只是讨厌母亲对我的控制和命令,我又恨她,又渴望成为像她这样说一不二的人。” “刚开始学的时候,是很不喜欢,后来慢慢就喜欢上了。但心里还是很不快乐,因为这不是我自愿的。”谢拾青的目光很平和,“我恨不了母亲,就只能恨钢琴。” “钢琴是没错的。” 钟宁附和着她,“钢琴没错。” “而且你喜欢。” 谢拾青凝视着她的双眸,忽然笑了一下,“我这是不是算和过去和解?” “算。”钟宁说。 “要去博物馆吗?”谢拾青再一次问道。 “你的身体可以吗?”钟宁仍旧有些迟疑,“应该要走很久。” “我又不是纸片做的人,哪有那么娇弱。”谢拾青绽开笑容,很不在意地说,“而且发热期的人那么多,也没见谁每次都请几天假不上班了。” 第195章 钟宁欲言又止,还是随她去了。 实在要是体力不支,她就把人背回来吧,就当……当是对昨晚的补偿了。 谢拾青的确很有兴致,也不黏着钟宁了,开始在行李箱里翻来翻去,挑衣服和鞋子穿。 一条藕粉色的小短裙,红红的草莓耳钉,还搭配了锁骨链,就是手表没有换。 钟宁没忍住问了一句:“表怎么不换同一风格的?” 这个明显太过于成熟,是冷淡风的。 谢拾青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眸望向她,“这是我们同居开始的第一天,我手上戴的表。让店家在表盘里刻了日期,我不想换。” 钟宁抚向衬衫袖口的手顿了一下,平视回去,淡声说:“时间是留不住的。” 谢拾青却不躲不闪,“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她从行李箱里又拿出一个浅蓝的宽沿帽,戴在头上,“宁姐姐,你觉得是这个帽子好,还是昨天的小黄帽好?” 钟宁在心里微微叹气,把这个话题翻过,顺着谢拾青的话认真端详了一会儿,“蓝色的好看一点。” 而且更大,还遮阳。 谢拾青是不会绑头发的,她的发型还和昨天一样,一左一右扎了两个低马尾。 不过就她这张脸,哪怕一辈子不换发型,也不会叫人看腻了。 眼镜没有戴,妆也没化,素面朝天的一张脸,睫毛长得像画了眼线,分明是过敏还未好全的淡粉,却成了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一张可以恃美行凶的脸。 钟宁管下楼的时候,管前台要了一个手持的小风扇放进了包里。 不是给自己用的,是给谢拾青拿的。 今天的天气还行,云彩很多,气温也就不那么高。两人直接打车过去,钟宁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水和一包纸巾,又买了一袋奶糖装进包里。 谢拾青跟着进来,左瞧右瞧,被收银台旁边煮着的关东煮吸引了视线。 钟宁:“想吃?” 谢拾青点了下头,“有点好奇。” 钟宁:“不能吃,你要忌口。” 好奇的目光被一句话变成了幽怨。 钟宁的唇角翘了一下,和收银员结了账。 “走吧,去你心心念念的博物馆。” 第69章 门票是提前在网上买好的电子票,检票的地方刷一下二维码就过去了。 谢拾青就跟在她手边,距离近的仿佛只要轻轻动一下,就能勾到对方的指节。 这人没喷香水,也没涂任何护肤品,可钟宁仍能闻到一股浅浅淡淡的香味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像一个小勾子,直在她的鼻尖下面乱晃。 这味道是她幻想出来的吗? 余光里只有对方圆润白皙耳垂下晃动的红色小草莓。 钟宁闭了下眼。 博物馆里开着中央空调,温度宜人,不冷不热,是按朝代划分的区域。 第一个区,就是周朝。 周王庙的那个朝代。 青铜器、石雕、各种礼器,乐器等等,还附带了许多解说在下面,环境很安静,只有浅浅的低声交谈。 这部分朝代历史,对钟宁而言是全新的,她本来还在注意谢拾青,但是看过几个展品后,注意力就转移了。 反倒是谢拾青,最开始兴致勃勃看了几个展品,心里却慢慢放到了钟宁身上。 她对博物馆的兴趣并不大。 小时候喜欢的东西,不代表现在也会喜欢,人都是会变的。而且她其实很多想法,也不全是因为喜欢,更多是得不到的不甘心。 就像一盘没吃过的苦瓜炒蛋,她只是想尝一尝,却被人连盘子端走,告诉她“你不喜欢”或者“你不需要”。 凭什么呢? 喜不喜欢,需不需要,难道不是要她自己来决定? 备忘录里的东西,不是编的,做出来骗钟宁的。 是她某一天看到一个心理学分析的视频,讲的是童年的心理创会对一个人造成多大的影响。谢拾青看过以后,心底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有心理上的问题,太明显了,她又不是蠢货,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去看医生,是因为不在乎,觉得有就有了,影响不到她,大概率受苦的都是别人。 现在有了想改变的心,也是真实的,因为报应到了她自己身上。 谢拾青开始列清单,写很多东西到备忘录上,再在自己有兴趣的时候,随机挑一个完成。 但她却没有感到快乐。 没有那种亏欠了很久,终于被补足的感觉。 她感到空虚。 就算现在做了这些事,又能怎么样,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心境和想法都有了变化。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谢拾青注视着身旁人低头的侧脸,看着她挺翘的鼻尖,如扇般笔直的睫毛。 她想要的是钟宁。 “我想喝水,有点渴了。” 钟宁把目光从底部雕着莲花的小碗上挪开,低头打开挎包,“等一下。” 她今天背了很大的方挎包,能装很多东西,还有谢拾青的口服胶囊。 从一堆东西里面翻出来水瓶,拧开递了过去。 谢拾青小口喝着水,“宁姐姐喜欢这里吗?陪我来看,会不会无聊?” “不会啊。”钟宁拿手机拍了不少照片了,自己也拧开一瓶水喝,“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第196章 她本身就很喜欢这些,天性中怀有一种浪漫情怀。 两人走了几个小时,才看完两个大展馆。 谢拾青已经累坏了,她真的要收回之前那句话,别人可以正常上班工作,是她们体力好,体质好,这两样东西,就没有一个和她自己沾边的。 “我累了。”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也走不动了。 好早之前就已经觉得腿酸,一直强撑着,现在是真的一步都不想走。 “出去坐一会儿歇歇,然后我们去吃中午饭,怎么样?” 谢拾青求之不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钟宁没忍住笑了一下,反应过来又赶紧把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 不能给谢拾青太多好脸色,虽然……虽然她现在很愧疚,但行动上已经给了,笑脸绝对不行。 这个人是一定会得寸进尺的。 她能打包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谢拾青的,绝对是她自己。 两个展区中间有休息的地方,钟宁眼尖地看到一个空长椅,和谢拾青走过去坐下,拿手机去搜博物馆的地图。 这里分好几个大馆,占地也很广,是那种半公园的设计,自然也有餐馆。 钟宁看了一下,距离现在的地方,大概有1.5公里。 “离吃饭的地方有一千五百米,一会儿吃过饭,下午还逛吗?” 谢拾青咬了咬牙,很想说继续,不想打脸自己,可怎么也张不开口。 钟宁偷偷翘起另一边唇角,又快速抹平,“我有点走腻了,还是回酒店吧。” 谢拾青松了口气,顺着台阶说:“那就回酒店吧。这么大的博物馆,也不可能一天都看完。” “不然一会儿我们直接打车回去,在酒店吃午饭吧。” 钟宁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分明是这一千多米也不想走了。 “好。”她说,“那就回酒店吃。” 本来她也不是很赞同今天出来走,但架不住谢拾青非要来,还长篇大论。 正主都这样说了,她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现在倒是服软改口了,钟宁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从包里又拿出两颗奶糖,“补充一下糖分,要打车,也得先走到门口才行。” 谢拾青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过来博物馆最大的目的,不是为了完成备忘录的清淡,去给童年的自己弥补遗憾,而是想要让钟宁看到,自己真的有所改变。 只有照片,说服力是不够的。 必须要让钟宁亲眼见到才行。 但谁知道这个博物馆,竟然能这么大啊! 好不容易有了和钟宁待在一起的机会,她本来是想好好表现,用“静静”的身份来套近乎的,却没想到处处踩坑。 谢拾青心中分外懊恼。 有点郁闷地把奶糖的包装纸撕开,低头把糖吃了。 不是很甜,但奶味儿很足,有种很香醇的感觉,出乎意料的好吃。 钟宁则拿起手机,和山城那边的基金会成员联系。 这年头转钱用银行就可以,钱款是早就打过去的,她们人再过去,是看一下这笔钱的具体分配,有没有落实下去,和医院还有家属方之间是如何沟通,和当地的官方机构之间,又是怎么联系合作的。 早几天晚几天都没关系, 而且这也不是急款,对方是早就获得资助资格的家庭,在医院住得好好的,所以钟宁也没有很着急。 不然她不可能和谢拾青在这儿慢悠悠的。 和那边的负责人说了大概要迟个三四天,钟宁刚放下手机,就看到三个女生走了过来。 她们手里拿着相机,一起奉上一个笑脸,其中一个很有礼貌地问道:“小姐姐你好,你好帅啊,我们是做自媒体摄影的,这是我们的账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一起来拍一下呢?很快就能拍完了,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钟宁平时也刷短视频,还看各种游戏剪辑,对这种找路人进行合照的视频内容,也是刷过的,不过倒是第一次亲自遇到。 看了一眼账号,粉丝量还挺高的,三百多万,是个大博主了,视频点击量也挺高,她随便点开一个视频,拍摄的都是情侣向的。 钟宁本来想拒绝,话到嘴边却改口,“可以。” “正好静静你就在这儿休息吧。” 这个女生的视线在她们身上扫来扫去,“那什么,你们是情侣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拍单人向的。” 钟宁:“不是,只是一起出来玩的同事。” 她站起身,垂眸看向谢拾青,谢拾青也抬头望她,两人视线交汇,钟宁不带留恋地转过头,唇角提了一下。 她们团队一共三个人,主摄影是说话的这个小姑娘,叫波纹,充当模特的是一个穿着汉服的女生,叫崽崽,还有一个人也拿着相机,负责拍摄她们两个拍人的过程,叫小巴,她是不出镜的。 崽崽是个很漂亮的姑娘,面向很温柔,笑起来却有两个酒窝,一双桃花眼,甜得仿佛流着蜜。 钟宁看了自己一眼,白t恤,墨绿衬衫外套,黑裤子,非常简约,和崽崽也非常不搭,“我不用换衣服之类的吗?” 波纹摇摇头说:“不用不用,现代风也很有碰撞,小姐姐怎么称呼,你介不介意我化点妆啊?” 钟宁笑了一下,“不介意,叫我绵羊吧。” 波纹哈哈笑了两声,“好可爱的名字,很有反差感。”她把化妆包打开,小小的一个方包刷刷变成了好几个格子,像个大圆盘,给钟宁都看呆了。 第197章 “你皮肤好好啊,哇哇哇,这不会是素颜吧!” 钟宁就点了下头。 崽崽也凑过来看,举着相机的小巴也拉近镜头给了个特写。 “真绝了,素颜能这样,真绝了,崽崽,你今天撞了大运了!” “我先打一下底哦。” 波纹说着,先抽出湿纸巾来把手仔仔细细擦过一遍,才开始拿出水乳和精华在钟宁的脸上拍拍拍。 化妆要靠很近,拍摄要靠很近,三个人把钟宁团团围住,谢拾青看着她们又是惊叹,又是惊呼的模样,眉头慢慢就压低了。 大呼小叫。 她的心跳渐渐放缓,嘴里甜甜的奶糖,此刻也变得和黄连一般苦涩难耐。 就像钟宁了解她一样,她又何尝不了解钟宁呢。 钟宁想要彻底平息心中的所有情感,做陌生人,甚至是做不远不近的朋友,她都在尝试,去慢慢校准定位。什么关系都可以,唯独爱人不行。 自己可以有很多苦衷,可以很可怜,可以引起钟宁的怜惜和心疼,但绝对不再有爱。 就好像她们靠得不管是近还是远,总有一层隔膜挡在中间,无法逾越。 那是她所造成的的伤害,形成灵魂上的断崖。 谢拾青看着这些人叽叽喳喳地围着钟宁说话,钟宁也好脾气地回,总是那么温柔,哪怕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可以。 她就是故意答应,借此来告诉自己——你并不特殊。 是不特殊,就连朋友之间都可以吃醋,她却不行。 波纹的手法非常专业,而且迅速,主要也是因为钟宁的脸没什么好动的,眉毛不用化,粉底也不用打,做完前期护肤,她就涂了个妆前乳,给眼睛上涂抹了点东西。 画好以后,她拿出镜子,“当当!请看!” 镜中人的眉心点了一颗红痣,红金色的眼线在眼尾拉长,下眼线也加深了一些,显得整个人有种冷峻高贵的气质。 波纹又拿出一对龙角来,“可以戴吗?这个。” 半透明的冰蓝色龙角上面挂着许多细碎的小装饰,非常闪耀,钟宁连妆都让她化了,戴个饰品自然也不会拒绝。 一对龙角,单支的红色流苏耳坠,抬眸扫过来时,仿若画中的龙神走下来了。 蓝色的头发也正好搭配,相得益彰。 化好妆以后,波纹抄起相机就拍了好几张,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好帅啊,真的好酷啊!” “别说了,心动就在一瞬间!” 崽崽也在一旁捧着脸,做星星眼的样子,“我今天真的走了大运了!” 钟宁好脾气地笑,又被波纹抓拍了好几张。 几个人说话的语气虽然很兴奋,但是音量并不大,不会打扰到休息区旁边的人。 化好妆以后,就可以拍了。波纹在摄影方面是很专业的,博物馆的装修又很有历史氛围,身穿现代服装的龙神和穿着古装的少女,站在一起真的很有时空错乱的cp感。 既然是拍cp向的照片,少不得也要有一点肢体接触,牵一下手。 崽崽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波纹也是,都有提前问可不可以,钟宁点头后才去做。 两个人都很热情,也很礼貌,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拍好照片,波纹就说:“要不要加一下好友,我怕照片修好了发给你。你的账号是什么啊,到时候我在评论区艾特一下。” 钟宁想了一下,现注册了一个号,起名叫blue sheep,没说自己现在的小号。 多少也是一波流量,她打算把这个名字当宣传慈善的大号来用,好歹蓝鸟上也有点粉丝,也算有些知名度。 两个人互关了一下,又加上了微信好友,波纹说:“你平时不化妆,手里有没有卸妆的东西,不然我直接帮你把妆卸了?” 钟宁:“那你就帮我卸了吧。” 波纹咂舌,“平时一点妆不化啊?” 钟宁点了下头,“我不经常出门,家里只有一些基础护肤的东西,防晒什么的。” 她打游戏的手法很行,化妆是真的不行,有一次尝试自己修眉,把眉毛一下剃掉半截以后,就再也不试了。 素颜也很好看啊,就别折腾自己了。 两个人在洗手间卸了妆,洗干净脸,波纹又帮忙涂了一层保湿的精华。 “谢谢谢谢,真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啊。”钟宁笑了下说,“我还蹭你的热度涨粉了。对了,一开始的视频,你有拍到和我坐在一起的那个人吗?” 波纹怔了一下,“应该是有,我找小巴看一下录像。” 她把小巴叫过来,两个人低头去看拍好的视频,果然看到了谢拾青。 询问环节也是要拍的,成功了的才会留下来,没成功的就当着面把视频删掉,不会闹出那种纠纷。 钟宁看了一眼,“能给她打个码吗?最好大一点的,她不喜欢出镜。” 波纹一口答应下来,“可以的,可以的,完全没问题。” 其实这个女生也很好看,两个人在一起坐着一个可爱一个帅气,真的很养眼。 只是和崽崽拍cp向,肯定是钟宁更合适一些。 本来波纹都想好,如果她俩是情侣,要么就单人,要么就拍两张情侣合照也行,再给崽崽找人搭。 没想到不是。 是她看走眼了。 “视频和照片大概一周内就能弄好,到时候我微信上和你联系。” 第198章 钟宁嗯了一声,“好。” 几个人就此分开,钟宁鬓角微湿地回到长椅旁边,语气自然地问:“休息好了吗?还能不能走?” 谢拾青心里堵着一股气,“能走。” 钟宁神态自若地背起包,“那就走吧,离出口还有一段路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稍微错开了一点身位,谢拾青走在靠后的位置,微微偏过头去看钟宁尚且水润的侧脸。 她的心脏闷闷地疼,像是被放进了汤锅,慢慢升温,慢慢熬煮,煮的血肉分离,神经都一根根崩断了。 不要伤心,没有时间浪费在难过上面。 谢拾青默默对自己说:不管钟宁是什么想法,只要她还愿意同自己说话,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能接触,能沟通,就意味着有追求的机会。 不要强求太多,不要强求太多。 冷静,要冷静。 谢拾青不着痕迹地做了次深呼吸,面上重新挂上笑脸,拖着甜软的声音说:“宁姐姐,我们中午回去吃什么呀?听说这边有可多特色美食了,要不要试一试?” 钟宁不加思索地说:“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 “盐水鸭?”谢拾青做出苦恼的样子,微微鼓了下腮帮,“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这些菜会不会去专门的店里更好吃?” “要不我们去店里吃吧?就别回酒店了。” “可以的。”钟宁说,“你现在正好可以看看要吃什么,一会儿打车直接去。” 谢拾青就在手机上翻找起来,翻着翻着,正好看到一家做炖锅的百年老店正举办活动,说是店主的女儿结婚了,推出一周的情侣套餐。 她眸光闪了闪,切到展示菜品的界面,“想吃这个,正好汤也可以喝,我想喝汤了。” “可以。” 百年老店本就人多,钟宁提前预约了餐号,打车到了地方,还是要等一小会儿,面前还有两位。 有专门的等待区,还有演员在台子上唱歌,店家也提供了小吃,倒不算枯燥。 谢拾青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两颗花生,慢吞吞地剥,台上的演员唱的是黄梅戏,穿着戏服,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声音婉转得像黄鹂。 “以前觉得戏曲很难听,现在莫名觉得挺有韵味的。宁姐姐呢?” 钟宁:“是很好听。” 谢拾青:“人的观念真的变化很快,我现在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宁姐姐会吗?” “不会。”钟宁看着她说,“我不会。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没什么好留恋的,放眼未来才是我喜欢的。” 谢拾青唇角的笑僵了一下,随后徐徐绽开,“对,未来更重要。” 服务生走过来,告诉她们已经有空位了,领着两个人一起往楼上走。 黄梅戏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失真起来,喧闹的人声和汤锅沸腾的咕嘟声,代替乐曲,成为了这里唯一的旋律。 四人座的空位,两人面对着坐,中间是干干净净的方桌,桌面上放着一个大铁锅。 服务员站在旁边,柔声说道:“客人想吃什么菜,可以扫桌角的二维码下单,我也可以为您推荐。” 谢拾青侧过头,微微笑着说:“你这里不是有情侣套餐吗?请来一份这个。” 服务生哇了一下,“您在手机上直接下单就可以,点情侣套餐的话,还可以得到一份祝福哦。” “请稍等。” 她说着,便快步离开。 谢拾青则望向钟宁,眨了几下眼睛,手指放在桌上,像是局促不安地来回搅动,“我看到这是一份双人餐,菜品也挺合适的,感觉刚好够我们两个人的饭量,别的要么太多,要么太少。” 钟宁也笑了一下,直直看回去,说:“可以啊。” 谢拾青茶里茶气地捏着嗓子,“这是情侣套餐,我怕宁姐姐不高兴。不然我们换一个也可以。”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钟宁挑了下眉,“老婆饼里没有老婆,点情侣套餐的也不一定是情侣。” “这只是一份套餐而已。” 她不咸不淡地说:“静静,你想太多了。” 离去的服务生快步走回来,手里还拿着两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红色的花瓣含苞待放,上面还有露珠,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气。 她把两朵玫瑰分别赠给两人,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本店祝福二位永结同心,爱情之路一帆风顺,就算遇到困难,也能踏平,修成正果,长长久久、和和美美地在一起!” 玫瑰花的花茎修剪得很干净,没有一根扎人的刺,谢拾青握在手里,却感到一阵幻痛,仿佛有刺刺穿了掌心。 或是言语化作的利刃,刺穿了她的真心? 服务员说过祝福以后,又说了句菜品大概会在十分钟后送到,便离开了这里。 谢拾青的唇角是凝固的笑,她垂了下眸,片刻后复又抬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轻快地说:“我知道只是套餐而已,就是怕宁姐姐误会。” “不会。” ———————— 谢拾青(静静版):吃了情侣套餐,就是情侣了哦~ 钟宁:反弹 aaaa前天是七夕来着,宝贝们七夕快乐!(好迟)(其实梦里梦到了一个神仙老婆,舍不得醒,度过了很完美的一生,再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第70章 鲜艳的玫瑰香气惑人,颜色是很纯正的大红色,钟宁却莫名想到谢家别墅花园里那一丛丛的蓝紫色玫瑰,忧郁梦幻得像是一个画纸上的幻梦。 第199章 一个人的喜好,大概率能看出来她的性格,不完全准,但多少有一定的依据。 谢拾青眼盲后,据说别墅改了很多东西,但花园里的花却还留着。 她不去看,却也没有叫人把它们都铲除的意思。 她忽然就想到,自己第一次惹谢拾青不开心,向管家要了玫瑰,打算赔礼道歉,借花献佛的事。 当时的自己多天真啊,纯朴的像是第一次做人,只知道一股脑地把真心捧出去,也不管人是不是真的想要。 完全不设防。 她抿了下唇,把玫瑰放到桌边。 对面的谢拾青露出一瞬间的心伤,又迅速抬出笑脸来。 不知道为什么,钟宁突然感觉有点倦怠。 她要这样和谢拾青纠缠多久呢,什么同事,什么“静静”,这样的把戏要持续多久。 这个人绝对不放弃的。 难不成还要纠缠一辈子不成? 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赶快拥有一段新的感情,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可是钟宁却办不到,她尚且不能从这段伤害中走出来,也没办法去和旁人演一场假情侣把人骗过去。 更无法和谢拾青成为朋友。 不论是和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做朋友,还是看前女友放下感情和别人在一起,她都没办法做到无愧于心,心平气和地接受面对。 前者是在消耗别人的感情和爱,是一场无形的折磨,仗着对方喜欢自己,而强行要求她去满足自己的想法——我就是不接受你,但是可以做朋友,看着你讨好我。 她是什么,是奴隶主吗?谢拾青是她的私有财产,可以被这样随便折辱对待? 而后者,见到一个自己真心爱过的人,重新又爱上别人。或许有人能做到吧,但是她不行。 一想到那些对自己说过的爱语,要被交付到另一个人身上,她真的没办法释怀。 像谢拾青这样高傲的人,低下头来讨好她,不知怎么,也让钟宁觉得有点辛酸。 其实真的没必要,她又不是一个优秀完美的人,何必执着呢。 所以……不然还是离开吧。 分开不见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会慢慢把谢拾青忘掉,谢拾青,大概也会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她既然已经开始进行心灵上的愈疗,迟早可以和过去和解,同自己和解。 到那时候就会明白,她并不是无可取代的人。 如果兰蘅基金会很完善,到时候,就还是回归她的老本行好了,慈善的事情,就打钱,然后时不时跟进一下,再多去世界各地走一走,经营一下她的外网账号,生活不也很多姿多彩吗。 服务生端着一个大锅过来,往桌上的锅里倒入一锅装满肉的热汤,又往里面加入各种配菜,最后扣上锅盖,“还需要再煮十分钟,就可以享用了。” 她又往桌上端上了两碗山药泥小甜品和一份凉拌菜,“轻慢用。” 服务员离开后,谢拾青盯着冒着热气的大锅看了一会儿,忽地弯了下眼睛,“宁姐姐,不然我们聊聊天吧,一直坐着多尴尬啊。” 钟宁:“好啊,你想聊什么?” 谢拾青盯着她的双眸,用一种略带好奇的语气问:“宁姐姐之前有喜欢过人吗?” “有。”钟宁说,“我喜欢的人和你长得很像。” “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很复杂。”钟宁非常坦然地说出自己的心思,也想让谢拾青明白她的想法,“我还喜欢她,但是又不喜欢她。对她的感情或许不是喜欢,而是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感。” “在感情方面,我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尽管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总不能狠下心来,彻底斩断一切。” 在对方骤然亮起的双眸注视下,钟宁话音一转,“可不管这个过程耗时多久,我都相信自己可以走出来。” “就没有再继续的打算吗?”谢拾青艰难地动了下唇角,“或许她确确实实改了,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能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吗?” “我已经给过了。”钟宁平静道,“不止一次。” “为什么要到失去以后,才真正开始翻然悔悟,为什么不早一点就开始去改?是不够爱吗?” 谢拾青急着想要反驳,却被钟宁的一个目光制止了,“不够爱,或者无所畏惧,恃爱行凶,足够自信,本质上还是把对方放于下位,觉得不去改也没关系,反正她总会一次次原谅我,她爱我,离不开我。” “不管出于哪种理由,结果都是显而易见的。” “何况再来一次的机会,到底是我想要,还是……前女友想要?” 谢拾青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不想改的时候,就不改,想改的时候,就想要复合,什么都是顺她的心意来,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对方的心情,是不是真的想要这一切呢?” “不是……我不是……”谢拾青涩声,却无法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有这样想过,还是没有考虑这么多?” “其实这两者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钟宁拿着勺子将山药泥上面的果酱涂抹均匀,面上的神态平和得像是没有喜怒一样,“我其实可以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能够接受。” 桌上的计时器发出滴滴的声音,钟宁按掉开关,把冒着白色蒸汽的锅盖掀开,一股扑鼻的浓厚肉香气就这样冒了出来,服务员走过来,在上面洒了一把翠绿的小葱花,又拿长柄勺,从里面盛出了两碗汤。 第200章 “请慢用,这个汤很好喝的,需要的话,可以让我们再加。” “谢谢。”钟宁冲她笑了一下。 “菜好了,吃饭吧。” 钟宁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小心地吹了几下,才送入口中,闻起来很香,喝着却一点不腻人,有种很醇厚的口感。 味道真挺不错的,不愧是百年老年。 她抱着品尝美食的态度,很认真地在那里吃饭,去盛锅子里的肉来吃,还拿汤汁拌饭。 谢拾青像个初次做人的机器,模仿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去喝汤,去吃菜,可她的动作僵硬呆板,目光也是空洞无神的。 她的身体还在这里,魂灵却依然破碎消散了。 钟宁的话语气平和,像溪流,可这话语从她的双唇间流出,在空中便化作锐利的冰刺,洞穿了她的灵魂,让她碎成一片片的飞沫。 她不是这样想的,她没想这么多…… 可这不是正好应了钟宁的说法,只想自己,没去想她吗? 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不应该问的,她不应该看钟宁最近态度和缓,就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故意去问,想旁敲侧击地知道她的想法。 钟宁的确不会说谎。 她也确实回答了。 可这答案,却正好击破了自己最后一点幻象。 她不知道自己是靠什么意志力吃完了这顿饭,又坐车返回酒店。 “我想回房间睡一觉。” 谢拾青意识昏沉,在完全丧失语言能力之前,勉力说出了这句话。 或许以后的她可以重振旗鼓,但是现在的她,只想蜷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期望被打断的骨头能重新愈合,让她拥有再次行动的能力。 真的好痛。 她是做错了。 可也真的在改了。 获得钟宁的原谅很简单,这个人天然拥有慈悲的软心肠,可以轻而易举地理解每一种苦难,理解她做这些的原因。 可她也明确表示,能够理解,但绝不可以接受。 到底要怎么做…… 谢拾青沉沉倒在床上,眼泪一滴滴顺着眼角溢出,洇湿枕套。 哭得太久,鼻子也被塞住,只能张口喘气,喉咙却痛得像是被刀片划破,每次呼吸,都让伤口被撕裂一次。 钟宁倚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说出那些话,会让谢拾青伤心,但还是说了。 就这样把话说明白,总比一直不清不楚的,给了这个人希望,最后再浇灭要好得多。 时间越久,痛苦越深,倒不如早一点摊开了讲。 其实说的时候,她也不是全然平静,多少带了一点怨怼的情绪。又不是圣人,又不是旁观者,怎么可能一点情绪没有,真的就全然平和,把人给原谅了。 她这辈子活了二十多年,人生都过去了四分之一,第一次被人伤害,是谢拾青做的。 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她。 顺风顺水的一生,唯一一次栽跟头,就栽在这个人身上,还不止一次。 以前在网上,看到很多为情所困的人发帖,就是忘不了前任,或者和现任遇到感情纠纷。钟宁每每见到,总是一边觉得可怜,一边觉得不理解。 为什么被伤害了还不离开,为什么不能多爱自己一点。 轮到了自己,才知道这些话,说起来总比做起来容易。 她难道还不够爱自己吗,及时抽离,及时止损,可感情的事,谁又能真的做到无比决然,说断就断,没有半点留恋。 难过的时候想的都是那些伤心的往事,可平静下来以后,甜蜜的过往,又会一一浮现心头。 至少那些快乐是真的,她的爱也是真的。 钟宁拍了拍脸。 “振作一点。”她无声地嘀咕,“不要把心思总放到情情爱爱上,还有事业要做。” 转移注意力,总是最好的截断情绪的方法。 钟宁翻墙登上外网的账号,已经好几天没更新了,她想了一下,带上手机出门,上楼来到天台,从高处拍了一下山城的风景,随后把镜头转向自己,轻笑着说:“下午好。” “我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以后的更新频率可能不会那么高,毕竟我还是要上学的。我在国内其他平台的账号也叫这个名字,会同步更新视频,应该有国人在看吧?以后就不用辛苦翻墙了。” “拍视频的初衷本来只是散心,想记录一下自己的生活,忽然有了这么多喜欢我的粉丝,很感谢。s国的旅程,就像一场净化心灵的旅程,我得到了许多的爱和帮助,也想要将这份爱传递下去。我会将赚到的钱拿出一部分用于慈善事业,希望可以多帮到几个遭遇苦难的孩子,让她们以后可以拥有健康的身体,幸福的生活。” 微风撩起她蔚蓝的发丝,而她的眼中倒映着蓝天与白云,映着晴空。“不管遭遇了什么困境,心里总要有一份希望,去相信,爱才是这个世间永恒不变的主题。” “希望正在看视频的你们,也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视频很短,并不长,也就几分钟,可以说是她发布的所有视频时长里最短的一个。 但是热度却涨得飞快,很快就冲上了排行榜。 钟宁在之前是从来不和粉丝互动的,看到粉丝涨起来,也没有管,后台的评论一次都没看过,上号就只负责发。就有许多人猜来猜去,猜她的国籍,猜她的年龄,这还是她第一次明确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专门说给粉丝看的,好多人都受宠若惊了。 第201章 评论的数量刷一下变一下,钟宁也在刷,然后挑一些自己想回的回复。 有人问她是不是天朝人,她说是的。 有好奇的人问她因为什么散心,她略过没答。 又在评论区发了一条回复,表明自己以后的视频,大概会以介绍国内美食为主,学业很紧,不会有太多时间出去四处旅游,不过要是出去玩,还是会拍像从前一样的长视频。 钟宁拿出电脑,开始一点点往自己的新账号里搬运原来的视频。 有点太多了,她就只搬了几个自己喜欢的,和播放量最高的。 新发的视频效果很好,粉丝数量已经开始一点点变多,钟宁去后台看了一下申请大v的条件,发现还差一点粉丝量要求,也没着急,反正放几天自己就慢慢涨起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钟宁就去粉丝群里冒了个泡,选了第一个回复的人,帮她抽了卡。 正上号的时候,波纹的微信头像在屏幕上跳了一下,钟宁没管,先截图了原有的卡券数量,然后开抽,全程跳过,六十抽,一金一个专武,截图后下线,把图片发到群里,没去看惯常的惊叹号们,去看了眼微信。 波纹也发的一堆惊叹号。 【原来绵羊是这个绵羊!】 【老师,您也太低调了吧!】 【啊啊啊啊啊!!!】 波纹也是有公司的,拍好了照片和视频,回去剪辑的时候,突然就被其中一个人认出了钟宁,说着怎么长得这么像外网的一个博主。 她去搜了,然后一看,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波纹现在还记得同事那个复杂中带着羡慕的表情,用着憧憬的语气感慨,“她可有钱了你知道吗,可有钱了,住的都是星级酒店,飞机一律坐头等舱,你有没有看到她穿的衣服,iic家的,斐丽家的,华蔻的,还有这项链,这表,这耳钉,都是七位数起步……” “长得好看不说,性格这么好,还是单身……啊!” “女娲,你怎么回事,偏心!” 波纹对奢侈品是真的没什么研究,化妆品牌和相机牌子她能说的头头是道,写出一篇论文来,衣服首饰这些就不讲究了,几十块也能穿,几百块也能穿,四位数的也买过,买完就后悔,不如添点钱换个镜头。 听同事一说,又看到官网那些东西的价格……这谁想得到啊,她让钟宁摘耳钉,换上流苏耳坠的时候,这人摘下来就放兜里了,随意地好像几十块的小玩意儿。 而且这粉丝也太多了吧。 波纹越看越咂舌,天降流量来了,这是贵人啊! 这波联动搞好了,真的是涨粉的。 她手忙脚乱地就给钟宁发了消息,态度上倒是维持着之前的语气,总不能一发现对面是有钱人,就开始谄媚起来了,这也太明显了。 钟宁还挺惊讶的,【是我。】 【到时候恐怕要蹭一波你的流量来涨粉了】 波纹怪不好意思的,【老师粉丝这么多,怎么也是我蹭你的吧,已经预感到这次的播放量,肯定会大涨!】 【已经修好一张照片了,绵羊老师天生神颜,我都没什么好p的,就改了一下打光】 她发了一张照片过来,钟宁点开,画面里穿着古装的少女拿着一枝桃花,正专心致志地去看墙上的字画,穿着黑色衬衫的短发女人没去看字画,而是默默注视着她,眼里仿佛藏着无限的深情。 非常漂亮的一张照片,她还记得拍的时候,波纹说让她去看崽崽的耳坠,她就一直盯着看,没想到拍出来的效果,还真挺有味道的。 钟宁:【是波纹老师的拍摄技术优秀,真的很厉害】 波纹:【哈哈哈哈,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互吹了一波,波纹就表示自己要继续剪视频了。 钟宁又退出微信,去粉丝群里再挑一个人来帮忙抽卡。 这样选了好几个人,她下意识看了一下时间,五点多快六点了,谢拾青还在房间里待着,一个下午都没有出来。 眉头微蹙了一下,钟宁退出账号,收起手机,起身去敲了敲卧室的门。 没有回应。 屈指手指又敲了几下,笃笃笃。 还是没有声音。 钟宁犹豫了片刻,手掌握住门把一拧,客厅的光线倾泻进昏暗的室内,隐约照出床上鼓起的一个小包。 她抬手,摸到墙边的一排开关,按亮柔和的环状灯带,护眼的暖黄灯光亮起,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钟宁走过去,谢拾青正缩在被子里,双腿并拢微蜷,侧躺着。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条信息——没有安全感的人喜欢用这样的姿势睡觉,据说因为这是婴儿在母体内最常用的姿势。 不知道这个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 她看到谢拾青双眼紧闭,以为是在睡觉,就要转身离开,却发现她的脸很红。 按道理来说,过敏症状应该越来越轻才对啊…… 钟宁忽然想到了什么,弯下腰用手背触向谢拾青的额头,一片滚烫。 发烧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 钟宁赶紧去给酒店大堂打电话,叫人送退烧药和温度计上来,随后挂断电话,轻轻把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这人被捂住的口鼻。 指节不小心蹭到这人的面颊,烫得像在火边烤了一夜。 是昨晚凉着了?还是上午空调吹得太多? 第202章 怪不得……一下午一点动静都没有,而她因为想赶紧多给自己找点事干,刻意忽视了时间,发现得太晚,根本不知道这人烧多久了。 “拾青……拾青?醒一醒。” 钟宁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而谢拾青只是眉头皱了皱,并没有醒过来。 她快步小跑到洗手间,用水打湿了一条毛巾,再拧到半干,拿回来去擦拭这人脸上的汗水。 门铃响起,客房服务到了。 钟宁把药和温度计赶紧接过来,直接就给谢拾青量了一下,38.6摄氏度,已经是很严重的高烧了。 她又推了推谢拾青,这人还是没醒。 难道是直接烧晕过去了吗? 钟宁几乎没有犹豫,就连带着毯子一起,把谢拾青裹着抱了起来,对还没走的服务生喊道:“叫辆去医院的车!麻烦了!” 在酒店门口等着的出租还是很多的。 服务生帮忙按了电梯,一路下到地下的停车场,就有出租在这里等着,对方又帮忙拉开车门,把她送上了车。 谢拾青昏昏沉沉躺在她怀里,体温烫的要命,像是抱着一个火炉,连呼出的热气也带着高温,像是水开时滚滚冒出的蒸汽。 “麻烦开快一点。”她忍不住催促。 “好嘞。” 可是正赶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车流太多,就算是想快也没办法,总不能飞过去。 红灯一个接着一个,钟宁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她把谢拾青的姿势调整了一下,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去触碰她的,用这样的方式去测温。 “宁宁……” 或许是折腾得比较频繁,谢拾青终于醒了过来,眼皮微微颤动,缓缓张开一条缝。 “唔……” “你发烧了。”钟宁稳稳地抱着她,就像是曾经抱过的无数次一样,“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 “难受,宁宁……好冷啊……”谢拾青发出模模糊糊的呓语,眼皮又合上了。 钟宁默默将毯子裹紧了一点,扶着她的后脑,让她靠进自己怀里,低声道:“很快就到医院了,坚持一下,好不好?” ———————— 钟宁:说开了对谁都好,我不会心软的 还是钟宁(火急火燎送人去医院):我没有心软,这是看见病人的正常反应 第71章 马路上的车流汇集又分散,每一辆车里都坐着为生活奔忙的人。 钟宁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很幸运,从来没有受过金钱方面的困扰,也没吃过纯粹肉体上的苦头。 但命运的天平是平衡的,它在一端给予了恩惠,就要在另一端施加挫折来平衡。 她抱住怀里的谢拾青,心中的叹息像一团浓到化不开的墨,为她的心灵蒙上一块阴影。 得知谢拾青发烧不醒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像是有一根弦绷断了,大脑是空白的,直到抱着人上车,被红灯困在路上,心中的焦急逐渐上涨,才盖过那一瞬间的恐慌。 有那么多的爱,被她从身体里掏出来,不要命似的送了出去。 如同一团被切割的血肉,还在牵引着她,操控着她的感官。 钟宁闭上双眸,掌心轻抚着怀中人的后脑,将她的头发从毯子里捞出来,免得堆在脖子那边不舒服。 她还是控制不住去心疼这个人。 控制不住去关注她,去看她,去思索她的想法,去在乎她的低落。 可她们能重新在一起吗?钟宁在心里问自己,她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吗?燃烧殆尽的灰烬里,除了余温外,还有可以复燃的火星吗? 钟宁不知道。 她要做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在看顾别人的情绪的前提,是好好照顾自己的心情。 她能原谅谢拾青吗?现在的改变能填平过去的伤痛吗? 钟宁陷入久久无言的思索。 迟来的弥补,已经不再适合当下的人了。 还是分开吧。 她们都需要冷静,去沉淀,在时间的帮助下,去思考,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做重大决定的时候,不要考虑沉没成本。这句话说着容易,念着轻巧,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如同一点点撕开被胶水粘连的皮肉,刺痛化作绵延不绝的河。 可如果不脱离现在的环境,洗掉胶水,只会这样被粘一辈子,到时候,就不是简单的刺痛,而是连骨头都要烂掉。 出租车顺利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钟宁挂了急诊,医生看过以后,很快开了药,让谢拾青打退烧针。 “有独立病房吗?她现在发热期还没过,要用抚慰剂。” 这种挥发性的药剂,得在密闭空间来用。 护士在前面推着吊瓶架,她抱着谢拾青跟在后面,来到一间单人病房。 把谢拾青放好,毯子盖上,钟宁又给酒店打了电话,让她们帮忙去房间里找抚慰剂,再带上水和小米粥这些适合病人的吃食,一并送到医院来。 跑腿的小费是一定要给的,这就属于额外服务了,她直接转了钱过去。 谢拾青还在睡觉,她轻轻拿起这个人打针的手,把它放到床边,用小枕头垫上。 纤长的指尖微蜷着,指甲是很浅的粉色,甚至是有些发白那种。体质健康的人,素甲都是很漂亮的桃粉色,气血充足,而且弧度圆润,有光泽。 谢拾青吃的营养品和补品不计其数,每日的餐食也是厨师精心制作,既考虑了营养搭配,又不失美味。 第203章 但她还是和健康两个字不搭边。 这个人的底子,像是已经被掏空了,是一座危楼,就算外部再修补,内里的破损也没办法补救,只能勉强维持着不坍塌。 一和谢拾青遇上,她就要提前把一年份的叹气都在一天用光。 钟宁向后靠在椅子上,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酒店的人员也是经历了一番堵车,好在在半个小时后把东西都送到了。 饭菜被放在木质的保温盒里,不至于变凉,叮嘱她们帮忙换新的床单被罩后,钟宁表示这个食盒她会拎回去。 装抚慰剂的盒子被一整个原封不动地放到床头。 钟宁去洗了把脸,按铃叫护士换药。谢拾青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一点了,吊针的药效还是很快,现在是37.5摄氏度,低烧。 病房的门开了又关,她再转过头时,床上的人已经醒了过来,半睁着眼睛,正望着她。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谢拾青点了下头,巴掌大的小脸埋在被子里,可怜巴巴的。 钟宁拧开水瓶,插了个吸管进去,也没有让谢拾青拿着,而是直接自己端着送到人嘴边,甚至帮忙扶住了吸管,让它不要乱动。 谢拾青只需要张嘴就够了。 她喝了三四口,才扭过头,表示不要。 钟宁就把吸管拿出来扔掉,重新把瓶盖拧上。 “我好像发烧了,热热的。”她像一个树懒一样,说话也是慢吞吞的,边说边点头,一副诊断成功的样子。 在出租车上的对话,估计是意识不清,根本没听进脑子。 钟宁拿起枕头放到她背后,把人扶着坐了起来,“是发烧了,38度6,刚打了一瓶药才降到37度多。”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拾青:“嗯,要吃。” 钟宁把小桌板放上,打开食盒,取出还热乎的小米粥和菜,她侧坐到病床旁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粥,放到唇边吹了好几下,觉着差不多温了,才递到谢拾青的唇边。 原本还迷糊着的谢拾青一下就清醒了。 这是什么,是喂饭! 钟宁嘴上说得不留情,可还是要关心她。打针只用一只手啊,左手也是能拿勺子的,可是钟宁还是选择喂。 这不是关心是什么! 谢拾青满怀幸福地张嘴,把这勺粥含住咽下了。 她原本很不喜欢小米粥的,因为早年的病很严重,医生就嘱咐要多吃一点好消化的,粥自然是病号的首选食物。 任谁连吃了一个月的粥,都不会对它有好脸色。 何况后来她的肠胃也不好起来,米糊和粥就成了桌上的常见主食。 吃到要吐了。 可是今天的粥格外香甜,奇怪。 原来是她的心情太过美丽,自带糖份,连什么都没加的小米粥也变成甜粥了。 生病真好,可以得到钟宁的照顾。 只是这个苦肉计却不是那么好用的,她今天是侥幸,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生病了,才能得到来自钟宁的照顾。纯天然的苦肉计才有用,人为不仅没用,还会起反效果。 不管怎么说,因祸得福,她不抓紧时机享受,还等什么。 “我想吃那个豆腐。”谢拾青说。 钟宁就伸勺子过去,软软的豆腐上面带着粘稠的汤汁,整块豆腐先煎后炖,呈现出一种微黄的金色。 谢拾青一口吃下去,瞬间有种吃到了绝世美味的感觉。 她不欲说话,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温馨氛围,只用一双眼眸爱意融融地凝视着钟宁。 只要还有怜悯,就还有在意,那就还有复合的机会。 想要复合,是她一厢情愿没错,可人不就应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事物吗? 她真的爱钟宁,想要和这人在一起,这个想法本身,又有什么错?还没到彻底放弃的时候,泄气了才是真的什么都得不到。 谢拾青正沉浸在这一刻幸福的喜悦中,却浑然不知,眼前的人,已然做出了决断。 而此刻的温馨,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段宁静。 谢拾青吃了大半碗小米粥就不再继续了。 钟宁也没有嫌弃她剩菜的意思,从食盒里又拿出一碗粥,就着剩下的菜吃掉了。 一次性的餐盒不用清洗,她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放到门口的位置,等着收垃圾的清洁工拿走。 回来的时候,又拿出胶囊,“你的过敏药。” 谢拾青喝药还是很痛快的,主要是因为喝太多了,对这几个小胶囊根本不放在眼里,手捧着就倒进了嘴里,再低头喝上几口水,就轻松把药咽了下去。 眼看着吊针要结束,钟宁又按了铃,叫护士过来拔针,等待的过程中,她又测了一下温,36度7,已经彻底降下来了。 其实不是什么大病,也不是感冒,就是忽然受凉了,再加上谢拾青本来就是发热期,体质正虚着,所以才发烧了,体温退下来就没什么问题。 准备抚慰剂,是怕谢拾青忽然发热期到,没想到没用上。 钟宁不打算占用医疗资源,何况病房的环境再好也比不上酒店舒适,护士在拔针的时候,她就去办理了手续,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一个关键问题。 谢拾青没鞋子。 她是在床上直接被抱来的,钟宁也着急走,根本没想着给这人穿鞋,脚是光着的。 第204章 钟宁:“等一下,我去买双拖鞋回来。” 一楼的小超市卖拖鞋,样式不多,钟宁挑挑拣拣,捏来捏去,努力选了一个鞋底最软的付了钱。 回去的时候,谢拾青正坐在床边,一只手按着另一个手的手背,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缀满蕾丝花边的睡衣。 ……她的羊毛卷真的很可爱。 钟宁抿了下唇,拿着拖鞋走过去,蹲下身,目光落到她白皙如瓷般的脚上,淡青色的血管像是瓷器上的花纹。 抬手握住细瘦的脚腕,她拿着拖鞋,动作轻柔的套了进去。 “回酒店吧,医生说你这几天最好都别吹风,别着凉,就在床上躺着。” 钟宁拽起毯子,披到了这人肩上。 谢拾青想也不用想,自己肯定是被抱着过来的,可是能抱着过来,不代表可以被抱着回去。 醒过来的自己,没有这样的特权了。 她伸出双脚踩在地上,腿立刻就是一软,还没等倒,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钟宁挽住她的手腕,低声说:“你靠着我走吧。” 谢拾青心里美得不行,嘴角难压得要命,眼看着实在控制不住,索性不压了,喜滋滋地靠过去。 钟宁不爱喷香水,身上就只有沐浴露和洗发露的味道,是一种很浅的茶香。 像她这个人,会有一种可靠的感觉。 但谢拾青还是更喜欢信息素的味道,有时候,尽管不是发热期,她也会拿出一瓶抚慰剂打开,就这样躺在床上,闭上双眼,让这味道包围自己,让她做一场钟宁还在身边的短暂迷梦。 淡雅的茶香像她的外表,但清雅甜蜜的柚子香气,才是她这个人的本质,有着春天一样的内核。 回去的路上,谢拾青咬了下唇,软声说道:“宁姐姐,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钟宁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打什么歪主意,“不用报答。” “那可不行。”谢拾青摇了下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要不是你带我打针,可能我就要烧傻了,而且你还帮我付了医药费,还喂我吃饭,这么大的恩情,我怎么能不回报呢。” “那我成什么啦?忘恩负义的小人。” 钟宁:“……” “那你想怎么报答?” “我还没想好。”谢拾青眼尾微扬,双眼弯弯地眯起来,像个偷笑的狐狸,“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行。”钟宁说,“但是期限在一周之内。” 那不就是这一趟旅程结束的时间?谢拾青咬了下牙,她本来还想着拖一拖,弄出一个类似“天天送饭”的报答来,这不就是天天见面了嘛! 限定到这次旅程内,有点难办。 讨价还价的话在她舌尖转了一圈,还是咽下去了。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千万不能着急,不能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 她在一旁绞尽脑汁地思索,车内安静下来。 钟宁也偷偷松了口气。 她刚刚还挺担心,谢拾青会不会问她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期限,还好没有。 如果问了,她就不得不回答,因为这趟旅程结束,她就会再次离开风城。 她到底也不是什么冷心冷情的人,或者喜欢看别人伤心,喜欢折磨人的心理扭曲的变态。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由衷希望,她和谢拾青是可以和平分手,结束这段感情的。 不要再有更多的伤害了。 不管是她,还是谢拾青,都不要再心伤了。 就让这短短的一周,成为告别之旅吧。 两个人回到酒店,钟宁去前台把食盒还了回去,给工作人员道了谢,又每个人转了两百过去,不是很多,但也算表明了自己的谢意。 她不会认为,自己付了房费,就可以尽情使唤人了,对待这些工作人员,她一向很尊重,毕竟自己上辈子就是底层人士,家里人也都是社会上普通的一份子。 如果她瞧不起这些工作人员,趾高气昂、理所当然地去使唤人家,岂不是脱离了自己原来的阶级,又或者说,歧视鄙夷从前的自己? 连载她们的出租车司机,因为一直帮忙踩油门去超车,她也多给了两百的车费。 嘴上的感谢是要的,红包就更显诚意了,归根结底,她现在有这笔钱。 谢拾青在她身后,默默记下了钟宁的举动,心里若有所思。 但她不能理解这行为最底层的逻辑,只是简单记住了外在举动。 道谢,给钱。 回到房间,钟宁就催着谢拾青把睡衣换了,医院时常消毒,但病人很多,病毒就多,她自己也把衣服换掉,叫了客房服务,让人拿去干洗,连带着那条毯子一起。 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换过,谢拾青老老实实躺回床上,钟宁给她盖上了被,轻声说:“有需要就喊我,发微信也可以。” 谢拾青见她要走,下意识说道:“你不在这儿守着我吗?” 钟宁把一瓶抚慰剂放到床头,放在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你都退烧了,早点睡觉吧,记得拧开用。” 说完她就推开房门,回到客厅去了。 要不是今天谢拾青忽然发烧,钟宁本来是想再订一间房搬出去自己住的,因为过敏好得很快,不需要她再看着,没想到一个病接着一个来,也让她断了这个念想。 好在沙发也很软,酒店很贴心地送来了被子和枕头,倒也不难睡。 第205章 她躺在沙发上,想到刚刚谢拾青有些失落的表情,唇瓣便微微抿了起来。 点开手机,钟宁登上账号,粉丝数量已经过两万了,涨得速度真的飞快。 够申请开v的数量了,她就进入后台,和客服提交了证明,结果要过一会儿才出来。 钟宁退到首页,想了想,给自己买了个推广。 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要是只有自己那些钱的时候,她还会看一下,现在又有了谢氏的股份,真的是每天躺着什么都不干,就有钱从天上掉下来,是她几辈子都花不完的数目。 钟宁投了个最大的。 常玩的另一款游戏好像更新版本了,退出短视频网站,点开游戏图标,手速之快,一气呵成。 怎么会有人不爱玩游戏呢? 她抱着手机很快就沉浸到剧情里,把和谢拾青的烦恼都忘在脑后了。 生物钟醒过来时,钟宁也是先拿手机,看到了波纹给她发了好多消息。 头像框上显示的数字是15,时间一看,半夜两点。 钟宁微微咂舌,点开一看,果然是说视频剪完了。 看来是加班了啊。 波纹把修好的照片都发了过来,她自己的单人照有六张,合照也是六张。 还发了成品视频,问她这样可以吗?有没有需要再修改的地方。 钟宁就拿出耳机戴上,点开了视频。 波纹和崽崽先出现在镜头里,两个人笑容明媚地说:“今天来到兰城的历史博物馆了啊,咱们全国最大的博物馆,逛了两个点,连零头都没走完,不行了,真得歇一会儿。” “等一下,等等等等,看我发现了什么!好帅的姐!” 镜头转过去,穿过人群,钟宁看到了自己,面上没什么表情,余光却在看着旁边的人,等波纹走进打了招呼,她的视线才移开。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原来她一直偷看谢拾青的吗? 谢拾青的脸被打上了一圈很糊的马赛克,把她的整个上半身都模糊化了,像是加了好几层厚厚的毛玻璃,神仙来了也认不出来这是她。 然后就是波纹询问,她同意,接着是化妆,摘耳钉,换上耳坠,戴上龙角,再之后就是拍摄了。 “拍完了,真的是意犹未尽啊,我真恨不得拍上一个月。”波纹拿着相机说,这话倒不是场面话,而是确确实实这样想的。 钟宁的骨相皮相都极其优越,光从哪一个角度打过来都好看,摆什么表情都不会崩,镜头拉近到虹膜都清晰分明,脸上的皮肤也是光滑细腻的,相当抗打的一张脸。 谁会不爱拍?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成片吧!” 钟宁的单人照给了三张,六张合照全都抬了上来,压轴的一张,是唯一的一张牵手照。 牵手,撑伞,伞面倾斜,挡住钟宁的一半身子和脸,从鼻子开始斜分,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正注视着伞下摆弄荷包的少女。 两个人的手通过一条发带牵着,崽崽的只是单手握着,而她的却在手心里缠了几圈。 那种不舍和青丝,似乎也像被缠起的发带,要被她牢牢攥在手里。 本来是牵手的姿势,拍了几张,波纹却总觉得不满意,没有那种感觉,灵机一动,改用发带代替,微妙感一下就出来了。 高冷隐忍却深情的龙神x活泼元气什么都不知道少女。 可能还有点前世今生,什么复活之类的剧情,反正视频一经发出去,评论都在嗷嗷叫着脑补。 波纹在评论区置顶艾特了钟宁,钟宁也在下面点赞回复了。 然后她的回复下面,就多出了一长串“姐姐求包养,不想努力了”。 钟宁:“……” 还有人嗷嗷叫着说神仙联动,波纹就在下面回复:【我都没认出来,绵羊说话超级温柔,性格可好了!】 两个人的视频,很快冲上了热搜第一。 她也借着这波热度,涨了十几万的粉,后台的关注量还在匀速增加,只是钟宁就没再看了。 她也没给自己打码,要是玩游戏的人,也是她的粉丝,没准能认出来她游戏直播的账号。 一样的手,时常出镜的手表,一样的声音,有心人还是能联想到一起的。 钟宁当初去外网注册新号,是想和过去说拜拜,斩断一切。 但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人只能和过去和解,因为有了过去的经历和记忆,才有现在的自己,斩断过去,也是斩断关系,斩断和人的联系。 除非把这段记忆催眠删掉,直接失忆,否则人根本摆脱不了过去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影响。 钟宁已经想通了,想开了,自然也就不在意这些,不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几个账号都是她一个人。 可谢拾青却不能像她那样从容。 她也有短视频的账号,甚至谢氏公司还有官号,会发旗下艺人明星的视频。 她自己的是没写名字的那种纯小号,和波纹拍摄结束后,她就偷偷给人加了个关注。 看到新视频的那一刻,她的眼珠仍旧嫉妒到发红了。 照片是摆拍,两个人之间的接触,甚至不如普通朋友,可波纹的拍照技术那么好,氛围把握的那么到位,任谁第一眼看过去,都会认为她们之间有情。 谢拾青更是妒忌的要发狂,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钟宁,竟然没有照过一张合照。 第206章 第72章 她们没有合照,一张都没有。 钟宁很爱拍照,拍好看的风景,拍一朵花,一片树叶,一只草坪里打滚的猫,但顾忌到谢拾青的眼疾,她其实非常少分享这些,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后者的自尊心。 却也不能不发,不发图片,会被谢拾青觉得是不是故意瞧不起人,歧视她。 所以钟宁只是偶尔,隔三差五地发上一张,很微妙地拿捏着尺度。 但她们没有合照。 钟宁很少自拍,她的相册里也没有几个人物出镜,大多都是景物、动物。 谢拾青的u盘里存了很多视频,都是监控录像里导出来的,她有那么多可以观看回忆的内容,眼盲的时间太久,她也忘记了世上还有合照这个东西。 嫉妒的毒火在她心里猛地烧了起来,谢拾青坐在床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喘着粗气,回手抄起枕头就要丢。 洁白的软枕被高高举起,停顿在半空中,片刻后又被原样放回。 不行,不可以。 她不能在这里发脾气,钟宁就在门外,她要是现在发疯,过去几天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嘴上反复去强调自己已经变了,完全改正了,成为了和从前截然不同的人,现在只是因为一段视频,几张摆拍的照片——甚至是当着她的面照的,就彻底撕破现在辛苦维持的形象。 简直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要冷静,要忍,要冷静,要忍…… 谢拾青紧紧咬住后槽牙,双手用力扭着被里的那面床单,反复做着深呼吸。 必须克制,不管能不能做到,都得克制。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钟宁已经软化了,相信了她改过,这一下要是暴露,岂不是全盘皆输? 她的心脏像发了疯似的跳动,有一种被布死死缠住裹住,绕到不留一丝缝隙,再向两边拽着,挤压着,想要把最后一滴血也挤出来的窒息感。 不能暴露,不能暴露。 谢拾青提起两边唇角,推开卧室的门,神色自然,语气轻快地和钟宁打了招呼,说要去洗个澡。 后者不疑有他,嘱咐了一句不要洗太久,就重新低下头去看手机,嘴角噙笑。 她在看什么? 是在和那个博主说话吗,是在聊照片的事吗? 谢拾青迅速转过头,留给钟宁一个背影,端着一张笑容消失的脸,把浴室的门关上。 浴缸渐渐被水填满。 谢拾青用手拨弄着水面,看着涟漪一圈圈散开。 曾几何时,钟宁都是抱着她一起洗澡的。 而现在,她只能得到一句注意时间的嘱咐,还是看在生病的份上,否则,恐怕这句话也不会有吧。 谢拾青躺进浴缸里,屏住呼吸,沉入水底。 水面荡起一道道亮银色的波光,是灯光映在水中的倒影,所有的事物都是模糊的,迷蒙的,空旷的安静包围着她。 肺叶里的空气一点点排出,变成细小的气泡,从口鼻间溢出,像是灵巧的小鱼,倏忽一下,钻入水面。 窒息的憋闷悄无声息地压迫着胸腔,谢拾青却恍若未觉,伸出手探向空中,似乎要抓到视野里愈发靠近的那抹亮光。 掌心穿透水面,暴露在外面的空气中,骤然下降的凉意拽回了她的意识。 谢拾青坐起来,水珠顺着五官向下流淌,她条件反射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温热的水还是一如既往地包裹着她,沉默的,一言不发的。 她向后枕在浴缸壁上,闭上双眸,一滴水珠从眼睫上滴落,隐入鬓发中。 打开按摩模式,水流开始循环,冲刷着她的身体,时轻时重,谢拾青咬住下唇,将它想象成钟宁温热的双手。 她抬手抚上胸口,指尖向下移动。 半晌后,谢拾青换了水,仔细清洗掉身上黏腻的部分,洗干净每一根手指,让清水带走指缝间的湿滑。 焦躁是不必要的,只会赶跑钟宁。 任何会让她不喜欢的特征,都是不可以显露的。 做一个钟宁喜欢的人。 谢拾青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唇瓣无声开合:禁止发疯,禁止吵闹,禁止歇斯底里。 你要做一个钟宁喜欢的人。 她拿起吹风机,认真地吹干发丝,把一头小卷毛用手指理顺,让它们规规矩矩地披在肩上。 做一个看起来积极阳光,健康向上的人,做一个爱自己的人。 她穿好浴袍,又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被热水烫过,显得白里透红,气色很好。 非常棒。 很好。 保持下去。 镜中的女人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又皱着眉头收敛,再次调整了角度,和眼眸弯弯的弧度。 就像这样。 她端着笑容走出去,操着一口甜如牛乳的嗓音,走到钟宁身边,歪着头说:“宁姐姐,一直在屋里呆着,真的好无聊啊,你在做什么呢?” 钟宁把手机向外翻了一下,露出上面打斗的画面,与此同时她的手一直按个不停,在屏幕上搓技能。 “在玩儿《星核》,过副本。” “好像很有意思,这个游戏难吗?”谢拾青坐到她手边,语气好奇地问。 “应该……不难,玩这个游戏的人还挺多的,角色连招也很简单,基本就两套,看实战自己搭配。”钟宁思索了一下后说。 这是她看粉丝群里的反应说的,对她而言,没有超级困难的游戏。 第207章 “要不我也下一个吧,最近两天真的很无聊。”谢拾青说,“我去房间拿手机。” 她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回房,又踩着拖鞋回来,坐回刚刚的位置,“是从应用商店里下载吗?” “不是不是,那就是渠道服了,得去官网下。” 钟宁放下手机,拿过谢拾青的,帮她去官网下载了一个。 “给你。” 网速很快,游戏很快就下载好了,谢拾青生疏地注册账号,登录游戏。 她这辈子都没玩过游戏,这还是第一次玩。 也不是自己想玩,只是为了和钟宁有点共同话题罢了。 游戏进入开头的过场动画,谢拾青状似随意地问:“你平时只玩这一个游戏吗?” 钟宁:“那倒不是,我玩的游戏挺多的。” 她把专门放游戏的页界面展示过去,谢拾青扫了一眼,凭借绝佳的记忆力把所有名字都记住了,笑着说:“那我可以多试几个,还不确定这款游戏我喜不喜欢呢。” “可以啊,打发时间还是挺有意思的。” 谢拾青沉默了片刻后说:“我从前从来没有打发时间过,总是有数不清的工作要忙。” 她并不想要展现出一个动不动就抱怨过去的苦情形象,于是很快就笑了一下,说:“不过现在就好多啦,我每周都会出门去走一走,放松放松。” 抬手晃了晃手机,“游戏也不错,第一次体验,希望它真的不要太难,我是纯新手。” “遇到不会的地方,我可以问宁姐姐吗?” 钟宁叹了口气,眼底一瞬间滑过复杂,“问吧。” 也只能再问这么几天了。 “宁姐姐真好。”谢拾青笑容甜甜,宛若一朵徐徐绽开的桃花。 她既然是用游戏做借口,就要装得像一点,拿出真玩的架势来,不能把钟宁当做可以随意糊弄的人。 糊弄过一次,她不敢再试第二次。 谢拾青强迫自己沉下心,去看游戏的剧情。 看过以后觉得,自己的确不是这类游戏的受众,画风很可爱,有点太可爱了。 原本刻意睁得圆圆的眼睛,也恢复成原来的形状,钟宁注意到这点细微的变化,心里头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点心酸,一点点心软,还有一点好笑。 就算知道谢拾青想玩游戏,大概率是为了故意迎合她,却也觉得她这幅为难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爱。 ……一定是这头小羊毛卷的加持。 钟宁说:“你要不要试试别的,这个应该不太适合你。” 她切出来一个moba游戏,登了进去,“这个是端游和手游互通的。” 谢拾青看了一下说:“我知道它,背后是森野公司,当初和谢氏旗下的艺人有合作进行宣传来着。” 这是为数不多她知道名字的游戏。 钟宁开了一盘教学人机,递给谢拾青,“要不要试试?选一个英雄。” 谢拾青迟疑着,选了一个名字有点眼熟的。 “是法师,走中路,左手拇指放到这里,这是轮盘,操控人物走路,右边是技能。” “顺着箭头走吧。” 谢拾青低着头,看似专心地操控屏幕中的英雄,实际注意力都放在靠过来的钟宁身上。 为了教学,她倾着身子,两个人的肩膀抵在一起。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瞄,钟宁的脸离她的只有二十厘米左右,鼻梁上那颗色素凝结的小痣,也变成模糊的一个小点,两片柔软的薄唇,成了淡粉色的一条画线。 视力有所不足的地方,想象力来维持。 记忆会为她补足一切,让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化作清晰的图像。 谢拾青呼吸都放轻了,心思已经完全脱离了现在正在做的事。 “再走就要进别人家塔里了。” 钟宁的提醒让她回神,赶紧低下头,目光重新聚焦在手机上。 《决战之巅》是一款现象级的moba游戏,画面的精度和技能设计还是很精妙的,谢拾青对这款游戏的接受度比《星核》要高多了。 又或许是有着钟宁的陪伴,让她不知不觉对这个游戏的好感就加了不少。 左右也没有事情做。 钟宁就陪着谢拾青玩了一下午的人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谢拾青的游戏技术还不错,她脑袋聪明,记人物技能非常迅速,很快就上手了,只是操作上面还带着新手的迟缓。 通常是嘴上说了要放什么技能,或者躲开,但手跟不上。 介于她是刚玩的新手,已经很厉害了。 到了晚上,两个人一起点了外卖来吃,吃过饭后,谢拾青就回房间了。 在一起玩一下午已经够了,不能粘着钟宁太久,欲速则不达。 她们在兰城待了四天,谢拾青的发热期就结束了,她的信息素紊乱症已经好全了,只是身体上的一些损伤,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发热期不规律,持续时间时长时短,但比以前要好很多。 离开的时候,到底也没夸张招摇地坐私人飞机,是买了直飞的头等舱机票过去。 落地后,两个人成功被山城这边的工作人员接到,还一路开车送着她们到了早就订好的酒店。 “咱们明天就去医院先看受资助的患者一家,可以吗?” 钟宁并未异议,欣然说道:“可以啊,我们都听你安排。” 第208章 工作人员笑着说:“那好,明天上午九点,我来九点这边接您们二位。” 这两天钟宁都有和她联系,因此说话的口吻倒也不算生疏。 第二天,两人就起了一个早,吃过早饭,按着对方的安排先去医院看了患者一家,虽然家长面带愁容,但因为不用操心医疗款的事情,精神状态倒是还好。 又去见了医院方面的负责人。 因为是疑难杂症,很难治的病,只有到大医院来,才有对应的专家看诊,为了精准对接到真正有需求的家庭,兰蘅这边其实采用的是非常麻烦的做法。 靠医护人员来筛选。 她们看到哪个家庭困难,再联系兰蘅这边,基金会就会有人亲自上门来考察,去翻找资料,确认这一家是真的贫困,才会给予善款。 当然同时也会给上报的医护人员一笔“线人”红包。 这是和医院方面约定好的事。 当然基金会也有放广告,接受困难家庭主动求助,也是要经过层层核查的。 钟宁了解了流程,把整个款项从捐款方到受资方的全过程都弄明白,才放下心来。 转头就给基金会追加了五百万。 当然今天探望病患的过程,她也有拍下来,和对方沟通过,确认可以发到网上,才将今天的视频剪辑后,稍微做了模糊化处理,发到了自己的账号上。 她没在自己的号上放任何收款码,只是艾特了兰蘅基金会的官号,意思是如果有想要捐款的,可以通过基金会的渠道去。 山城之行不是为了游玩,既然目的达到,也就没有停留的理由了。 两个人一起回到风城,下了飞机,走出出站口。 谢拾青便先一步开口说道:“司机来接我,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钟宁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摇了下头,“去你家吧,我有话想和你说。” 有话说,什么话? 是答应复合的话吗? 谢拾青眼里像是装了两个通了电的灯泡,一下就亮了起来。 不对不对,钟宁的想法不会变得这么快,不是复合,那就是答应再给她一次机会? 不怪谢拾青想得都是美事,主要是这几天,钟宁对她的态度,实在说不上差,她怎么能不浮想联翩,不往好的一面去幻想。 这一路上,她们两个坐在车子后排,谢拾青紧紧攥着双手,很想说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是心中那一股狂喜,裹挟着她,好像一股强劲的龙卷风,把她的心卷到了天上,让她晕晕乎乎,飘在云端上空,已经完全不分东南西北了。 两人回到别墅。 下了车。 钟宁轻声说:“去花园走走?” 谢拾青哪有说不的意思,连连点头,眼里的欢欣几乎要化作七彩的泡泡,飘荡在她的周围。 傍晚时分,天边燃烧着赤焰般的红霞,一直烧透了半边天,昏黄的暖光下,钟宁的侧脸瞧着,像是带了一种缱绻的温柔。 微风吹动着枝叶,送来馥郁的花香。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她们两人,徜徉在花与绿叶的海洋中。 钟宁渐渐放慢了脚步,最终停下,转过身望向谢拾青,面上笑容不再。 “这几天,我认真思考了很久。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大多数时间,我其实很快乐,心中怀有希望的人,度过的每一天,都不会太难过。” 她的声音像是微凉的晚风,轻轻飘荡在谢拾青的耳边。 “但我恐怕不能接受你的重新追求,也不能继续面对你。” 谢拾青面上掩藏不住的笑意化作一副滑稽的面具,而钟宁的话,就像是一个个钉子,击碎了它。 她的心从高空中坠下,七彩的泡泡也一个接着一个碎裂,发出雷鸣般的炸响,震得她耳膜生疼。 谢拾青怔愣住了,像是完全反应不过来似的,“你……你说什么?” 钟宁难以自控地叹了口气,“必须要说清楚的是,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因为我讨厌你,或者恨你,正相反的是,我心中对你还残留着些许爱。” “正因如此,我必须要远离你。” “我不懂,我不懂……” 谢拾青惶急地睁大了眼睛,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你在说什么啊,如果还爱我,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呢!为什么不重新复合,我也爱你啊,宁宁!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应该在一起才对啊!” 钟宁的眼中流淌出痛色,“不是这样的,我们的爱是不健康的,是扭曲的。爱是一切,却又不能代表所有,难道只要有爱,那些伤害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只要有爱,就可以违背本能本性,做一个没有自尊的人吗?” “这不是我想要的爱。” 谢拾青像是完全不可置信似的,“不是你想要的爱,你要什么爱,你还要我怎么做啊!” 她大声质问,甚至断断续续地笑出了声,“我还能怎么做啊!你喜欢阳光开朗的人,难道我没有变成这个样子吗?难道我看起来不像吗?你喜欢宽容的,喜欢积极面对生活的,喜欢活泼的,我不是吗?” “我哪点做得不像了,你说啊!我到底哪儿不像了!” 谢拾青猛地扯下头上的发绳,让一头蓬松的羊毛卷弹开,她握着淡黄色的发圈,“我为了贴合这幅性格,把好好的头发烫成这幅鬼样子,戴上幼稚的发圈,就是为了装可爱,我装的不像?” 第209章 她拽掉脸上的眼镜,猛地将它丢在地上,“我还戴这种蠢得要死的破镜框,给我的鼻梁都压疼了!我有抱怨过一句吗?” “还有这衣服,这鞋子,还有这什么,这破耳坠!” 她一边说,一边拽着身上穿着的物件,把鞋子踢开,把衣服扯破,连耳钉项链都被她拽下来丢到地上。 “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迎合你,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却说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 谢拾青歇斯底里地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直不起腰,她尖利的笑声回荡在花园中,比哭声还要刺耳。 钟宁为她话语里透出的信息而震惊,又被她此时明显有些癫狂的状态震慑住了,“你……” 尖锐的笑声猛地一收,谢拾青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分不清是眼眶红,还是眼珠也跟着一起泛红充血,她的目光更是骇人,一种极致的疯狂在她的眼底盘旋,像是日食一般,逐渐蚕食了清明的神色。 “告诉我,我哪里做的不好?”她开口,声音冷静得像是从制冷厂里冻过一番。 钟宁的面上却浮出了莫大的悲哀,谢拾青还没掉泪,她的眼泪却率先流了出来,一滴滴顺着下巴落到石阶地面上。 “你为了挽回我,违背自己的本性去装出另一种完全不喜欢的样子,完全背叛了自己的人格,这是错的啊,这就是不对的啊。” “我做那么多,不是想要你变成所谓的阳光、积极的人,不是这些限定的外在、固定的性格。” 钟宁哽咽着说:“是想要你学会爱自己而已啊……” “去爱自己,去接纳自己的一切,不管是好的一面,还是坏的一面,那都是自己的一部分。而不是割裂,不是矫正。” 她红着眼眶,喃喃地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改变你的底色,只是想要你学会爱,可以坦然同自己和解。” 用掌心抹掉脸上的泪水,钟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不介意你藏着的黑暗的一面,不介意你有冷酷无情的一面,就像你说的,手段狠毒,那又怎么样呢,人本来就是多面的,纯粹的善人根本不存在。” “我想要的是你的信任,你可以坦诚地把这些事说出来,因为你有这样的底气,接受自己也有不好的一面,不去怕别人、怕我因为你拥有的这些特质而远离你,或者并不在意生命当中会有分别。” “你可以拥有无比的自爱和自信,相信我不会不爱你,更相信除了我以外,会有千千万万的人爱你。” 钟宁噙着清浅的泪,悲伤地望着谢拾青,“其实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有这样的能力,无法在稳住自己的同时,也帮到你。” “我做不到,我是个懦弱的人。” 第73章 天空中的火烧云,红得像是泼了一整片海的血上去,谢拾青已经完全困惑了。 她根本没办法理解钟宁在说什么,每一个字她都认识,连起来就成了听不懂的话。 什么叫爱自己,什么叫接纳,什么又是和解? 钟宁仿佛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咒语,念着让人一头雾水的陌生语言。 看到她的这幅样子,钟宁惨然一笑,“你看,你还什么都没明白,我却不能帮你明白。” “曾经我以为,自己是内核很强大的人,是一个绝对自信,去可以拯救任何人,去坦然面对困境的人,但不是。” “我不是。” 她揩掉眼角残余的泪珠,“我是温室里精心培育的植物,只能承接阳光,经不了任何风雨。” “我以为自己能做到,我可以拯救你,这是多么傲慢的自信啊。” 钟宁自嘲地笑了一下,“事实证明我错了,不仅没有帮到你,反倒连自己也已经陷下去了。” “就认为我是一个懦弱自私的人吧,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能再靠近你了,拾青。” 她成长的环境太过安逸,也太过温情了,钟宁以为自己是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枝繁叶茂,有着顶天立地的勇气和实力,她可以做到任何事。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自己想要什么,很容易就成功了。 谢拾青诚然是一个傲慢的人,可她又何尝不是,还是无知的傲慢。 直到她在谢拾青身上,狠狠栽了好几个大跟头。 跌得她头破血流,痛如断骨。 原来她也有做不到的事,原来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如她预料想象般发展,她也并不全能。 但过分优渥的环境,还是有一定的优点,起码钟宁并不缺爱,不会因为小小的一点温情、相处时的快乐,就忘却那些痛苦悲伤的部分。 也不会去反复洗脑自己,说一些她还是爱我,她只是有苦衷,我应该原谅之类的话来自我催眠。 过去的成长环境,起码教会了她如何爱自己。 发现这件事对自己已经产生了不利的影响,已经损害到了她的心理健康,钟宁的第一反应就是远离。 保护自己,是她的首要本能。 她还爱谢拾青,可正因为如此,更要斩断和对方的联系,不能让自己彻底陷入痛苦的泥沼当中,进入一段畸形的感情里。 这种爱情看似甜蜜的外皮下,却蕴藏着慢性的剧毒,它会损害一个人的心智,让人变得不像自己,逐渐同化成扭曲的样子,却不自知。 这是钟宁绝对不愿意接受的。 第210章 “我……我不懂你。”仿佛是被她周身萦绕着的悲痛感所摄,谢拾青原本癫狂着要爆发的精神莫名安定了下来,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棉絮,从半空中缓缓下落。 “你不是在教我了吗?我已经变了啊……”谢拾青手忙脚乱地想找点什么东西来证明,晃了一圈却满手空空,“不是,不是现在的这种变,你说分手之前,我真的有改,你也看到了,感受到了不是吗?” “不是没帮到忙啊,宁宁,我有变化的。” 她扑过去抓住钟宁的胳膊,“你看我,我真的变了!” “要是以前,我装都装不出来这幅样子,因为完全不能理解,可是现在可以,宁宁,这都是你的功劳,我只是变化得不那么快而已。” “但你不是说,可以慢慢来,要有耐心吗?你说过的啊,为什么不能继续呢,再多给我一点耐心,好不好?就多一点,我爱你啊!” “我爱你,你也爱我,为什么不能再尝试一下!” 谢拾青深黑的眼瞳中,完完整整地倒映着这片血色的天空,也倒映着钟宁泪痕尚在的面庞。 “就再试一下,好吗,最后一次,如果还是不可以,我还是做不到,那你就走,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她用双手捧住钟宁的脸庞,从唇齿间不断吐出近乎催眠般的哀求,“最后一次,就试最后一次,你真的甘心吗,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承认自己做不到,承认自己失败,你确定要这样接受这两个标签,贴在自己的身上吗?” 像是凑近一只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飞的蝴蝶,谢拾青以近乎定格般的缓慢速度,逐渐向她靠近。 她们鼻尖对着鼻尖,倘若有谁的心跳重了一些,就会真正触碰上。 “再试一次吧……我不是深渊,也不是陷阱,你觉得在我这里受到了伤害,为什么不努力去征服它,去彻底改变我,反倒要选择躲避呢?” 谢拾青的声音,仿若呢喃般轻轻落进钟宁的耳朵。 “你现在走了,又要用多久的时间,去治愈内心受到的伤害,去治愈这次失败的阴影。为什么不选择再拼一次,倘若不成功,最差也就是现在的状况啊,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宁宁,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你可以选择做一个不懦弱的人,可以选择面对。” “知道自己的不足在那里,就要想办法去改正,不是吗?你的办法,就在面前,宁宁……它就在你眼前,只要你点一下头,懦弱这个标签,从此就再也不能靠近你了。” “我……我……”钟宁被她念得昏头转向,竟然真的觉得很有道理,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本质上,内心深处,她还爱着谢拾青,这份爱就像最黏的胶水,把她们两个人黏住。 钟宁用了最大的意志力与决心,才撕开自己,只剩下最后一点粘连的部分。 现在谢拾青却一把抱了上来,试图让还存在粘性的皮肤重新贴上。 倘若这个人要下到地狱,恐怕所有的恶魔都要失业,因为它们再不能通过口舌之利去抢夺任何一个人类的灵魂,这些业绩早早就被谢拾青定下收割了。 “你还有什么顾虑?宁宁,你还有什么困惑?”谢拾青缓缓眨动着眼眸,“看着我的眼睛,这里面难道有一丝一毫的虚假吗?” “我愿意用名下的公司来发誓,倘若我不能再改,不能积极去面对自己的心理情况,就让它们倒闭破产吧!” “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只爱钱财权势的人,那我就用它们来发誓,这样会增加一点可信度吗?” “试一试吧,你没有损失的啊!” 钟宁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我要……我要想一想,不能这样就决定了,我要想一想。” 她挣开谢拾青的束缚,向后退去,面上是无比的挣扎和纠结。 谢拾青急忙快步上前,“宁宁!” “别过来!” 钟宁像兔子躲着狼一样倒着往后快跑两步,“你一说我就什么都想不出来了,让我自己想!” 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钟宁迈开步子狂奔,一路冲出谢家别墅的大门,顺着路跑了好久,跑到胸口都发疼了,才气喘吁吁,满身是汗地停下,扶着公交站牌深深喘气。 额头上的汗水随着她弯腰的动作滴落到地上,在灰色的地砖上洇出细碎的水印,钟宁的脑袋完全是懵的,也有可能是跑了太久,有氧气有点供应不足。 她现在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想喝水。 视野范围内忽然出现了一张纸巾,钟宁直起腰顺着手臂往上看,看到了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瞧你跑的,来,擦擦汗吧。” “……谢谢。”钟宁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把脸上的汗擦了擦。 一辆公交车停在路边,老妇人跟着一起等车的人上了车,站台一下空了。 钟宁坐到空掉的椅子上,歇了好一阵,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腿酸。 嗓子也跟着了火似的,干渴得要命,连口水都没得咽。 没办法,她又站起来,左右看了看,看到街对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便等了一下绿灯,过街去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 刚剧烈运动完,不能大口喝水。 拧开瓶盖,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水的她,沿着街又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第211章 谢拾青的话,莫名又在她的脑海中闪回,挥散不去。 其实钟宁知道,这人说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她也清楚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就没有应对危机的能力。 虽然想着说要解决问题,去努力面对,实际上,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躲开。 一个从来不需要解决问题的人,怎么会知晓困难来临时应该做什么呢。 就像一个从未吃过螃蟹的人,也没办法对着这个八条腿满是壳的生物,有如神助般想到如何去掀开壳,又清楚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钟宁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里,因此谢拾青一说的时候,她的那些话,正对准了自己防线中最薄弱的一环。 知道不足,就要改正。 这话几乎可以当成是她的人生格言了。 而且在钟宁的认知里,她也不觉得改正性格里的缺陷,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不对就要改啊,多么简单。 遇到问题就要迎难而上。 一味地逃避,才是懦弱的行径。 想到这儿,钟宁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低声喃喃道:“所以我才这样说自己啊……” 明知不对,还要去做,遇到问题了,就只知道躲,不是懦弱是什么? 钟宁垂头丧气地拖着步子,买了一根路边的烤肠,慢吞吞地啃。 唉…… 真难。 做人真难,活着真难。 要是能变成一朵云彩就好了,每天飘在天上,再也不用处理任何关系,也不需要思考,没有忧愁,无忧无虑的,这该有多快乐啊。 夜色渐渐沉下来,她走得双腿酸软,一步也走不动了,恰好停在一家羊肉锅子店门前面。 喷香浓厚的肉味儿勾着人的馋虫,钟宁脚下一拐,就拐进了店里。 老板过来招呼她,“哎哟妹子,就你一个人?” 钟宁无精打采地点头。 “那过来这边儿坐吧!” 老板领着她往店里面走,走到了一个空位置,“吃点啥啊,这有菜单。” 钟宁没去看,“你来推荐吧,就招牌菜。” “那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啊。”老板就笑了,“我给你来个基础锅得了,饮料要不要?” 钟宁摇头,“多加点菜没事,吃不完我打包明天吃,想多吃点好吃的,饮料……就可乐吧,冰的。” “行,那我就看着加了,你没忌口吧?葱香菜都吃不吃?” 钟宁再次摇头,“没有忌口。” 老板走了,过一会儿拿着一罐冰可乐和一叠水煮毛豆过来,一见她就乐了,没去招呼客人,反倒是在对面坐下了,“妹子有多大烦心事儿啊,要不跟我说说?” “……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钟宁摸了摸自己的脸。 “太有了。”老板把可乐和毛豆推过去,“说说呗,我给你参谋参谋。” 钟宁迎着她关切的目光,没来由地就先叹了口气。 “是我的女朋友……前女友。” 老板露出了果然如此意料之中的表情。 钟宁顿了顿,使劲揉了两把脸,“我和她,有一点问题,说大其实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她,童年生活很不幸,所以在很多问题的观念上,我们没有办法做到统一,我又很心疼她,想要说去治愈她的创伤……很可笑吧?” 老板认真地说:“我不觉得可笑,说明你爱她。” “她其实是有改变的,但是这份改变并不彻底。我这个人,也有很大的问题,有点太理想主义了,就是觉得,一件事就应该按照我设想的方向去发展,一旦没有,就有点接受不了。” “她有改,我却觉得没有达到我心中的标准,觉得自己白费功夫,耗费了太多心力,一门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她却心里只想着瞒着我,明明可以说啊,说了我也会接受的,约定好要坦诚为什么做不到!” 钟宁越说语速越快,把心里憋出来的火气都烧起来了。 她的烦心事不能和朋友讲,不能和当事人讲,就一直这样积压着,直到了现在才对着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倾巢吐出。 “……抱歉,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也有错,答应说要陪她,也没有做到,遇到一点坎,就逃走了。” “这么一说,我们都是不信守承诺的人。” “她说要复合,我……心里很乱,不知道怎么做。” 老板默默在一旁扒毛豆吃,听了她的话,“那你还喜不喜欢她?我猜喜欢。” 钟宁闷闷点头。 “喜欢就复合呗,不合适再分开。”老板语气挺洒脱的,“有什么好纠结的,你要是真斩钉截铁地有了打算,就不复合,现在根本不会犹豫。” “我瞧你岁数也不大,这时间就浪费呗!年轻人怎么不得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啊,到老了也有瓜可以说。” 她语重心长地说:“就是栽个跟头,蹉跎了四五年,不也还是小年轻一个,再想谈还有的大把的机会,怕什么,就当积累人生经验了。” “我年轻的时候,遇人不淑啊,前妻跟人跑了,留下我这个当妈的,自己带着一对双胞胎,当时比你这还惨呢,那眼泪流的,都要哭瞎了,孩子也不大,刚出生几个月,她就出轨,还好意思说什么……‘我只是在回忆从前的你’,哎哟我去了,”老板翻了个大白眼,“那小姑娘和我连头发丝儿都不像,出轨就出轨,找什么借口。” 第212章 “我没上过几年学,家里也没什么进账,只靠她拿工资回来养家,当时真的天都塌了,娘仨连饭都吃不起,这日子不也越过越好?” “人就活一辈子,大胆去试,别怕犯错,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呢!” 老板起身,很好地满足了自己听八卦的心,又做了一会心理大师,浑身舒畅,“毛豆送你的,吃吧妹子,不要钱,我手艺贼好。” 钟宁看着桌上的毛豆,低下头喝了一口冰可乐,充足的气泡在舌尖上炸开,像是一个个小针。 过了片刻,她又拿起一个毛豆,扒开皮吃了。 是挺好吃的。 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老板说了那么多话,最让钟宁醍醐灌顶的一句,就是这个——你要是真斩钉截铁地有了打算,就不复合,现在根本不会犹豫。 她犹豫,辗转反侧,困惑不堪,反复纠结的本质,还不是因为自己想答应,想符合。 她的感性,她的情感在要求复合,是理智一直拉着最后的缰绳,不让她下最后的决定。 炖好的羊肉锅端上来,里面放了一堆的配菜,煮熟的萝卜又软又鲜,吸满了汤汁,肉也软烂,筷子一戳就脱骨了。 钟宁连喝了两大碗汤,只觉得自己从内而外地冒着热气,暖烘烘的。 晚上不适合做决定。 她也真的需要思考一下,自己究竟该怎么选。 吃过晚饭,拎着打包的菜回家,刚打开家门,就得到了松茸热烈的欢迎——大骂。 真的是破口大骂,虽然它只能汪汪叫,但钟宁可以确认,里面没一句是好听话,肯定都是骂人的。 原本说好两三天就回来,拖拖拉拉成了一周。 钟宁心里也挺愧疚的,她讪讪地笑了两下,把打包餐盒放进冰箱里,再拿出两个罐头来,“松茸,来吃罐头吗?” 松茸狗头一扭,明晃晃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表达自己的不屑。 钟宁晃了晃罐头,“真的不吃吗?那我就放回去了?” 松茸:“汪汪汪!” 钟宁笑着给它打开,把罐头倒进碗里,眼看着松茸吃了两口,忽然说道:“吃了罐头就要原谅我。” 松茸的嘴巴一下顿住了。 又是一顿祖安输出。 钟宁被吵得满头包,只好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明天陪你玩一天飞盘好不好?” 小狗这才勉为其难地原谅她,专心去舔碗里的肉。 钟宁呼出一口气,无奈地直起腰,和米歇尔对视一眼,露出苦笑。 这位前保镖,现兼职保姆加助理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多问,只是可靠地说:“你的房间有家政两天来打扫一遍,很干净。” 钟宁道了谢,回卧室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往床上一倒。 熟悉的香氛味笼罩在她的鼻尖,钟宁把脸埋进枕头里,感觉脑子乱乱的。 跑了太久,双腿后知后觉地酸软起来,为了不让明天走不了路,她只好翻身坐起来,开始像揉面团一样去揉自己的大腿。 松茸吃光了罐头,施施然走进卧室,跳到了床上。 “好宝贝,过来让我抱抱。” 她张开双臂,松茸考虑了一会儿,才纡尊降贵地走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抚摸着小狗顺滑柔软的毛,把脸埋进它的围脖里使劲吸一口,钟宁真觉得自己到处乱飞的魂总算被绳子勾住,飘了过来,重新落回身体里。 这世上不能没有小狗。 抱着它一同倒回枕头上躺着,她也没心思揉腿了。 手上捏着小狗毛绒绒的耳朵,钟宁的思绪又不知不觉发散开。 谢拾青。 她真的喜欢谢拾青。 当初的一见钟情,说穿了就是看脸,看眼缘,是很玄妙的东西,心脏莫名其妙就少跳了几拍。 她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人,可谁都没有谢拾青给她的那种感觉,那是不一样的。 但是她逐渐加深的爱里,多多少少也有一点想要救赎人的想法在。 钟宁完全抛开那些纠结犹豫,只居高临下地去剖析自己的情感,除了爱以外,她对谢拾青,是绝对有救赎情结在的。 这是她性格组成的一部分,就像她曾经救助猫狗,给流浪动物保护组织捐款,现在又开始做慈善,给基金会捐款。 总是想要做点好事,做点善事。 谢拾青是一个多么合适的人,是自己喜欢的对象,同时又是可以拯救的人。 她几乎是没思考太久,就做下了想要治愈她的决定,非常草率,非常莽撞,也非常盲目自信。 钟宁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她把自己想象得太厉害,也把事情想象得太容易。 只觉得谢拾青一定会好,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信心,以至于发现自己失败后,那种挫败立刻就把她压垮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却没能完成我的期待。 这又何尝不算一种隐性的压迫和精神上的暴力呢…… 和她不一样就是不好,是不对?谢拾青这样的性格就是错的,她构想中的那种才是对的? 口口声声说想要让她与自己和解,而实际上,就是在强迫谢拾青去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是她传达给了谢拾青错误的认知,才让这个人努力去改变自己,变成“静静。” 倘若没有这次突然的爆发……谢拾青会不会就这样一直装下去,装出“静静”的样子。 第213章 这根本不是变好,而是变坏了啊! 钟宁惶然地张了下嘴。 她自以为在帮助谢拾青,其实是在加剧她的症状。 从前,这个人的枷锁是她的母亲,现在则是以爱为名的自己啊! ———————— 很快就甜了!马上就甜! 我还是心里认为自己写的是甜文,每天都在为美好爱情嗑生嗑死x(头顶锅盖)(狡辩)双向救赎怎么不算甜呢! 第74章 钟宁一个翻身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给怀里的松茸吓得一激灵,左顾右看,还以为怎么了。 这是不对的,这是完全错误的。 她想要谢拾青自爱,与自己和解,那应该是去接纳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变成她心里期盼的样子。 她错了,大错特错! 眼泪又再一次,从泪腺里源源不断地涌出。钟宁无法避免地想到谢拾青,想到她为了迎合自己的想法,去压抑真正的内心需求,去一点点剥离掉属于她自己的特质。 天呐…… 这种抽筋换骨的一样的行为,全是她一手造成的。 而她还说什么,谢拾青是恃爱行凶,是仗着她喜欢所以为所欲为。 ……她有什么立场去指责谢拾青,自己分明做着同样的事情。 钟宁再也待不住了。 她没办法继续躺下,拿起手机,就给谢拾青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就变成了通话中的状态,对面迟疑着开口:“宁宁……?” 钟宁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在家里吗?” “……没有,我,我在你家楼下。” 谢拾青有点吞吐地说:“就是正对门口的那颗桂花树下面。” 一瞬间所有的悲伤和悔恨,通通变成了啼笑皆非,钟宁抹掉泪珠,半是无奈,半是感慨地说:“完全不觉得意外的回答呢……别走,等我。” 她也没换衣服,就这样踩着拖鞋,穿着睡衣跑了出去,松茸跟在她身后,还不忘自己叼着牵引绳。 但钟宁已经顾不上给它戴了。 她下楼,只觉得坐电梯那点时间,也漫长得可怕。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她推开单元门走出去,借着门口路灯的光,看到了树下站着的人。 她一步步走过去。 谢拾青面上的忐忑不安逐渐清晰,“我……对不起,我不该来这儿的,但是控制不住,我……唔!” 不安的神情变为震惊,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张,谢拾青睁圆了眼睛,却不能看清面前的人。 只因她们靠得太近,近到连唇瓣也贴在一起。 像半块玉珏找到另一半,像沙漠迎接雨水。她的腰背被搂住,一个过分紧密的拥抱,泪水从眼角落下,流入相接的唇缝,再被舌尖卷走。 多么苦涩,多么甜蜜。 我死了吗? 我要死了吗? 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是临终前的回光,还是我做的另一个梦? 钟宁含住她的双唇,勾住谢拾青的舌尖,印了一个绝对激烈,又无比温柔的深吻。 让对方苍白的面颊逐渐染上红晕,让睁圆的眼睛渐渐阖上,让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化成一滩柔软的水,落进她的怀里。 “复合吧。” 双唇分开,钟宁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话语比吹拂桂花的晚风还要温柔,“不是我单方面去同意你的恳求,而是我也向你发出这样的请求。” “可以重新和我在一起吗?拾青。” “可以啊!”谢拾青闪动的泪珠中,是惊喜又不可置信,“我可以,我愿意!宁宁,我愿意!” “但我有一个条件。”钟宁拉开一点距离,郑重地凝视着她的双眸,“找一个心理医生,我们一起看。” “没问题!”谢拾青一口答应下来,语速快得好像怕她下一秒就后悔似的。 钟宁无奈地叹气,严重怀疑这个人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哪怕她现在要天上的星星,谢拾青也会直接应下。 “你来多久了?” 这人还顶着一头蓬松的羊毛小卷,发丝里落满了不少的桂花,只看样子,她待在这儿的时间就不会太短。 顿了顿,钟宁狐疑地问:“不会是我从别墅出来,你就开始跟着我了吧?” 谢拾青目光游移,左瞄右瞄,最后在钟宁的直视下,视死如归地点了下头。 钟宁抬手,扶额,揉脸,叹气,一气呵成。 “没事,跟就跟吧。” 她调整心态的本事是一流的,做了决定后,就会迅速转换思维和想法,不去后悔,只会一往无前地执行。 拉着谢拾青来到前面不远处的长椅旁边,钟宁拿衣袖擦了擦椅面,才出声道:“可以坐了。” 谢拾青乖乖地坐下,简直成了钟宁的一个挂件,她要干嘛就干嘛。 “我要对你道歉,对不起。” 一只袖子脏了,她就用另一只去擦掉这人面上的湿痕,轻声说:“我心里觉得你是傲慢的人,用这样的话去攻击你,却并没有意识到,我也是其中之一。太过自我何尝不是另一种傲慢。” “我太过在乎自己的感受,也太习惯万事万物都围绕我运转,去满足我、适应我、照顾我的这样的生活环境,在这期间,很容易就忽视了你的需求,反而把我的想法,强行施加到你的身上。” 第214章 “真正健康的爱情是相互磨合,而不是一方去顺从另一方。”钟宁伸出手,用指腹去摩挲谢拾青微红的眼下。 “我在要求你,改变你,想要依照自己的喜好去塑造你。但人不是盆栽,不可以这样被肆意修剪。你是树,是藤蔓,每一根枝丫、每一片叶,都有自己的自由意志。” “对不起,我在伤害你。” 谢拾青仓促地想要开口,“不是……”刚出声就立刻被钟宁以指腹按了一下唇瓣,她眼眸微微弯了一下,“但是你也伤害到我,所以我们扯平了。” “你不是一个健康的人,我曾经以为自己是,现在想想,哎……”钟宁摇头失笑,“我也不是,这怎么不算一种相配呢?” “谢谢你爱我,谢谢你让我意识到这一点。” 她移开指尖,又凑过去啄吻了一下,当做是刚刚打断人的赔礼道歉。 谢拾青抿了下唇,小心地试探着说:“可是我爱你,我愿意为了你去改变。” “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让自己成为什么样子,这样不好吗?” 钟宁摇了下头,“不好。这是不好的。” 谢拾青的眼中流露出困惑。 为什么不好? 她不明白。 她按照母亲的想法,成为对方喜欢的样子,成为了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这也的确给她带来了好处,除了在钟宁这里吃瘪,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说一不二的。 手里掌控着权势,拥有地位,自然就能获得其他人的逢迎和恭维,获得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听母亲的话,确实拥有了如今的一切,为什么不能听钟宁的话,拥有她的爱情? 就像要在谢氏工作的员工,也必须听她的安排调遣,才能赚到工资。 这里面的道理,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谢拾青这样想,也这样说出口,她还记着钟宁说要坦诚的事情,所以不去隐瞒自己的每一个想法。 “上司对下属,一个是上位者,一个是下位者。我和你也要分成这样的关系吗?这是不平等的。” 钟宁认真地说:“相爱的人是平等的,和这不一样。” “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会懂的。” “对了,”她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吃晚饭了吗?” 谢拾青摇了下头。 ……就知道。 钟宁拿这个跟踪狂没有任何办法,“我打包了菜回来,你吃不吃?” 谢拾青又点了下头。 于是她的手就被牵了起来,被钟宁牵着,带着她往单元门的方向走。 微凉的夜风吹起她的衣襟,吹动她的发丝,拂过钟宁湛蓝的短发。 “你现在的头发很好看,我是不是还没夸过?” 钟宁扑哧笑了,“你的也很好看啊,很可爱。” 她转过头,眼眸里像是落了一颗星子,“我总是忍不住去看。” “有吗?”谢拾青有点受宠若惊,抚了抚蓬蓬的头发,指尖勾着一个小卷,“我以为你不喜欢……没有发现你看过。” “是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看的,就是不想让你发现,偷偷用余光去看。” “唉哟!”谢拾青忽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钟宁匆匆转过头,关心地问。 “……松茸咬我的脚腕。”谢拾青难以置信地说,“它,它咬我?” 钟宁连忙蹲下身去看,谢拾青的脚腕没破皮也没泛红,显然这个力度拿捏得实在精准,她看向松茸,“你咬她了?” 松茸做贼心虚地飞机耳,把头瞥向一边。 “你怎么能咬人呢?”钟宁拍了一下它的狗头,力道倒是不重,语气却很严肃,“故意的是不是,有什么不满就说话,不可以咬人。” 松茸汪汪叫了两声。 它身先士卒地跑进楼里,等着上电梯,就这样也不忘了把自己的牵引绳叼着一起带走。 钟宁牵着谢拾青的手,感到一阵头疼。 电梯门开了,房门打开,松茸第一个冲进家门,来到按钮旁边,稍微辨认了一下,随后抬起爪子向下踩,“讨厌,讨厌,讨厌。” “出门!出门!出出出出门!” 钟宁:“……” “你俩什么矛盾?” 谢拾青:“大概是我不怎么喜欢它,它也不喜欢我的矛盾?” 松茸还在那里狂按讨厌,钟宁捏了捏眉心,“它之前不是和你住了一段时间吗?怎么会关系不好。” “是住了一段时间……”谢拾青轻咳了一声,“但是我俩都不说话的。” “不然我还是回别墅吧。”她伸出手,“能把打包盒给我吗,我回去吃也是一样的。” “没关系的,宁宁,现在时间很晚了,它一直这样会打扰到楼上楼下的人吧。”谢拾青理解地说,“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相处,不急在这一晚。” 钟宁看看她,又看看一脸倔样的狗,有点为难地说:“你是真的这样想吗?” “这段时间,我还是有学到一点东西的。”谢拾青笑了一下,“你答应的事,不会反悔不是吗?我们既然都是情侣关系了,的确不差这样一个晚上。” 她诚恳地说:“而且以退为进,我现在善解人意一点,宁宁会更心疼我吧?” “……会,我会心疼你。”钟宁哭笑不得地张开双臂,“那来抱一下再走。” 谢拾青的胳膊被夜风吹了好久,还是有点凉,钟宁摸到后顿了一下,“我去拿个外套给你。” 第215章 她走去衣帽间,拿了一件厚衬衫出来,“打包的菜就不用带了吧,我是家里没有菜,怕你饿太久胃饿坏了,才说吃这个,这是我吃剩下的。” “你既然要回家,就让厨师做新的。” “我想吃。”谢拾青轻声说,“宁宁,我就想吃你吃过的这份。” 钟宁欲言又止,很想说点什么。总觉得谢拾青的发言,有一点微妙感,但是转念一想,她也吃过这个人的剩菜啊,还不止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包容。 她要包容。 不能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到谢拾青的身上去。 “我给你拿。” 圆形的大打包盒被从冰箱里拿出来,钟宁拎着手提袋,“车在外面吗?我陪你下楼吧。” “宁宁,我真的很爱你。”谢拾青说。 “我也爱你。”钟宁主动牵起她的手,“松茸不许跟。” 狗子一扭头,一副不屑的模样。 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钟宁倍感头疼,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和谢拾青再度坐电梯下楼,一起并肩漫步在小区的石砖路上。 “我今天还是很冲动。”钟宁低声说,“只是并不后悔。” “其实和你在兰城的时候,我就想过说,等基金会的事情结束,回到风城,我就走。其实以我的习惯,做下决定,立刻就要行动,从来都不会拖延。” 她安抚地握了握谢拾青的手,将交握的双手改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只是这一次却一直犹豫,心里还找什么借口,说告别之旅,仔细想想,也有点好笑。” “就是潜意识里,不愿意和你就这样断开。”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条件吧,要找一个心理医生。”钟宁捏了捏她的指节。 “什么?”谢拾青茫然地望过来,“什么医生?” “……”钟宁叹气,“心理医生,你要看,我也要看,最好是找同一个人,我们一起看。” “知道问题,就要解决,我也不去摆弄自己半瓶水的心理学知识,找一个专业人士来是最好的。” 谢拾青有点抗拒,却知道在这件事上面,是没有回转余地的,钟宁必须要做。 她还是很为难地点了一下头。 “很不想说这句话,但这真的对你有好处,也对我有好处。”钟宁微微偏了一下头,让风把挂在眉心的发丝吹走,“就试一下吧。” “不要怕,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谢拾青:“你陪着我我就不怕。” “我怎么没发现你是恋爱脑啊。”钟宁低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在我也是。” “回家的路上小心一点,注意安全,晚上车少也不要开太快了。” 谢拾青拉开车门,又停住,“我,我还有一些事想要告诉你,关于我的。” “我不想瞒着你。” “不要急。”钟宁说,“不要急,我们的时间多得是,太晚了,快回去吃饭,不要饿得胃病又犯了。” 谢拾青咬了下唇,“那再亲一下?” 钟宁上前一步,扶住她的后脑,低头印了个深吻。 “真的像做梦一样……我真怕明天一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谢拾青呓语般说,“这样的幻想我有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那么真实,可每一次都会醒过来。” “是真的。”钟宁说,“我向你保证是真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谢拾青幽怨地抬眸。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这里。”谢拾青抬起手指,拉下领口,露出细腻柔白的颈侧,“我想要一个吻痕,一个印记。” 两盏路灯中间最暗的交界处,只有这一小块素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地露在外面,她卷曲的发丝融入阴影里,像是海藻,像是海妖。 钟宁被蛊惑般凑近,含住这块细嫩的软肉,微微用力吮了一下,就留下一块暗红色的吻痕。 “好了。” 谢拾青满足又不满足,似嗔似怨地睨了钟宁一眼,还是坐回车里,抬手接住手提袋,把打包盒放到副驾驶上。 “开车路上要专心一点,不许想东想西的。” 谢拾青点头应下,“记住了。” 车子打着火,启动,缓慢地离开停车位,汇入车流当中,渐渐再也看不到了。 钟宁才收回眺望的视线,低下头往家里走去。 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忽然跳出来一个人,拦在她前头。 “母亲?” 钟宁有些讶然地看着来人,“你怎么在这儿?” 眼前的钟璘,曾经傲气的钟家主,如今像个狼狈的失业人士,头发是凌乱不堪的,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这哪是当初盛气凌人,意气风发的钟家主,简直是两模两样。 “你!你这个不肖女!还有脸说这种话!”钟璘怒不可遏地指着她的鼻子,胳膊气得直抖。 “要不是你给谢拾青提供了股份,我能丢掉钟家,你真的是疯了!帮一个外人谋取自家的基业,还和她勾勾缠缠、亲亲我我的,你是钟家的继承人,她现在霸占的,是你的公司!我看你真是脑子都不要了!就是个被情爱糊住的蠢货!” “当初我怎么就看上你,选你做继承人了,简直是瞎了我的眼!” 钟宁看到她,本来还挺惊奇的,想问问她怎么回事,搞得这么狼狈,还没等开口,就得了满头满脸的唾骂指责,唇角的一点笑意弧度,当场就抹平了。 第216章 “公司是你要的,我本来也不想要,之前要做继承人,也只是为了不让钟梓暖得逞而已。” “你现在好像过得很不如意啊。” 钟璘面色一沉,怒火在她的身体里沸腾,几乎要把她烧着了。 自从自己被赶出管理层,日子就开始处处不顺。把钟梓暖和乐溪当替罪羊交出去,她俩入狱,判了重刑,自己则成功从中摘了出来,但谢拾青还是对她穷追猛打,根本不肯放过她。 单独控股的小公司一个接着一个出问题,逼她卖掉钟氏的股份,用海量的资金去填补空缺,最后还是落到一个倒闭的下场。 她想另起炉灶,东山再起,却也一直被谢拾青围追堵截,抢走所有的客户,什么也做不成,就顾着赔钱了。 顺风顺水几十年,钟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像她这种靠着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人,是最不能接受失败的,更不能接受自己已经没了从前的那股心气毅力,再也复刻不了自己的成功之路。 这是对她自身能力的完全否定。 钟璘已经有点被逼疯了。 她又多久没受过这种气,心里就有多癫狂。 听了钟宁带着嘲讽的话,更是怒火翻涌,目眦欲裂,“我现在的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白眼狼!枉费我养你这么大,供你吃穿,那么相信你,把继承人的位置给你,你就这样辜负我的信任的?” 钟宁挑了下眉,“你的信任?这分明是我自己靠本事赢过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何况你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占理了。” 她踏前一步,毫不避让地直视回去,“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出轨,迎小三进门,间接害死原配的往事,还把自己当什么受害者,你配吗?” “你就是个人渣。”钟宁冷笑一声,“人渣就不要讲基本法了,你没有这个资格。你觊觎谢氏在先,遭到报复丢掉钟氏在后,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活该的!” “好好好,我真是看错了你,你不是烂泥扶不上墙,也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好人,就是个被女人迷住脑子的蠢货!” 钟璘气急败坏地涨红了脸,显然是破防了,她喘着粗气,鼻翼翕张,一副暴怒的样子。 钟宁瞧了瞧她,养尊处优,一身软肉,再看看自己,时常锻炼,一身肌肉。 于是非常自信地抱着手站着,“怎么了,没听过实话受不了了?” 钟璘死死瞪着她,忽然讥讽地笑了一下。 “你还有心思笑啊,你……” 嘭的一声。 钟宁后颈一痛,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地上。 钟璘冷冷地瞧着她,对着身后的人说:“快给她带走!” …… 谢拾青回到家中,心情雀跃得像是飞翔在天空中的鸟,她拒绝佣人的帮忙,自己拎着餐盒来到厨房,把它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一下。 唇边一直噙着笑,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来。 几分钟后,微波炉叮了一声。 她把热好的羊肉锅拿出来,放到餐桌上,拿起筷子,美滋滋地夹起一块肉。 真好吃。 羊肉从今以后就是她最爱的食物了。 她拿起手机,拍了个照片给钟宁发过去,【宁宁,我有在好好吃饭哦。】 钟宁衣兜里的手机亮起又暗下,无人发觉。 ———————— 讲个冷笑话,我又又又又把完结感言写得差不多了。 目前暂定下来两个番外,第一个,两个人回到钟宁的原世界,甜甜番,给谢总补全家人。第二个,同人版:《最好的朋友竟然是那个辫太跟踪狂》,小钟总是莫名收到花、礼物、还有偷拍的照片,奇怪的情书,她实在害怕,于是躲到最好的朋友小谢家里,半夜渴醒起来喝水,记错房间,推门却发现墙上全是她的照片,丢失的一些小物件,桌上还有情书的信纸,大惊失色,转过头却看到小谢就站在门口,“被你发现了。” 遂关之x 大家还有想看的番外嘛? 第75章 菜放太久,又重新再热,口感是绝对不如刚出锅那么好的。 但谢拾青觉得好吃,绝顶美味。 她给钟宁发了消息,没有得到回复,心里也不慌。 钟宁的同意是一剂强心针,一针肾上腺素,完完全全给她定了心。不过要复合的话,狗的问题就一定得解决了。 她不能一直退让,把自己的地位排在狗的后面吧,这成什么了?而且总和狗较真算什么,何况她要是和松茸搞不好关系,钟宁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不也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吗? 谢拾青思索了一下,给齐宛拨了个电话。 对面过了好一阵才接,“谢拾青,谢董事长,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几点了!” 谢拾青:“十二点十七,怎么了?” 齐宛隐含愤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大半夜你不睡觉,我还要睡,我明天还得起来上班的。” 谢拾青沉吟片刻,“那我快点问,你快点回答,然后还能多睡一会儿。” 齐宛:“……”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拾青:“怎么讨好一只狗?” 齐宛:“啊?” 谢拾青握着手机往楼上走,“你是太困了吗?怎么和一只狗和好,它现在生我的气,我得想办法和它修复感情。” 第217章 齐宛沉默了一会儿,“……你也不能骂钟宁是狗吧。” “你在乱想什么啊!”谢拾青无语,“狗,松茸,那条边牧!顺便说一句,我和钟宁已经复合了。” 她勾着唇,“不用吝啬你的夸奖,这世上没有我做不来的事。” 齐宛:“我挂了。” 嘟的一声。 电话被挂断了。 谢拾青不满地撇了下嘴,到底还是有点良心,没再打电话过去。 转而打给了方助理。 助理不愧是拿工资干活的,态度要比齐宛好多了,也不在乎现在是半夜,接起电话,声音是非常清晰冷静的那种,完全不像齐宛似的,还带着被吵醒的怨气和口齿不清。 “谢总,你找我?” 谢拾青:“帮我看看怎么能哄好一只狗,就是松茸,我和钟宁复合了,狗对我有点小意见,不能不解决这个问题。” 方助理语气非常真诚:“恭喜谢总达成所愿,方案您什么时候需要?” 谢拾青心满意足地舒展眉头,“也不着急,明天下班前给我就行。” “大晚上的,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主动挂了电话,又转了一千块过去。 助理收了红包,发过来一句,【祝谢总和钟小姐感情和和美美,今后的每一天都顺风顺水,甜甜蜜蜜】 谢拾青的嘴角压不下来。 瞧瞧,看看人家助理,多好的态度,多会说漂亮话。 她截了图发给齐宛,对面很快回了一句,【一句话一千块,你转我,我能说一个小时】 谢拾青:【没有】 她喜滋滋地洗漱,喜滋滋地换上睡衣,喜滋滋地躺在床上,把枕头上的小章鱼拿过来,将有花边的那一面翻到里面去。 想了想,又坐起来,给它也拍了一张照片,换成了自己的头像。 蓝粉色的章鱼有着八条小粗腿,椭圆的豆豆眼,瞧着怪可爱的。 这样的头像和谢拾青非常不搭,但她都把头发烫成羊毛小卷了,一个小小的头像算得了什么。 谢拾青本来也是不在意别人目光的人,或者准确地说,她只在意强过自己的人的看法。 一夜无梦,难得这个夜晚再也没有噩梦侵扰,谢拾青一觉睡到自然醒,才从床上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多。 还是没有钟宁的消息。 谢拾青的心里又有了一点不妙的感觉,现在已经过了钟宁早起的时间了,没道理不和她说话的。 难道是……曾经的一幕又要重演吗?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不会的,钟宁答应过的,她的样子不像作假,也没有必要作假啊。 谢拾青心里一沉,打了个电话过去,默认的语音铃声比最恼人的噪音还要烦人。 她从床上坐起来,掌心濡湿,出了一手的汗。 电话无人接通。 谢拾青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冲出卧室,拽上车钥匙,踩着拖鞋就奔出大门,跑到车库里,一脚油门,车子立刻冲了出去。 风城的车太多,一上路就要慢下来,谢拾青一直拨着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其实这样,谢拾青反倒只是焦急,心里头并没有下定论。 她实在听过太多遍被拉黑以后的提示音了,只是无人接听,说不准钟宁是手机摔了呢。 这都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要慌,不要急。 你要冷静。 谢拾青握住方向盘,死死盯着红灯,手上没忍住使劲拍了一下。 电话又一次自动挂断,她再度重拨回去。 嘟—— 接通了。 “宁宁!你……怎么是你!” 谢拾青慌张焦急的神色陡然一变,眼神立刻锋利起来。 视频接通,出现的不是钟宁,而是钟璘! 钟璘微微笑着,“拾青,怎么。是我你很失望吗?钟宁是我的女儿,她不方便接电话,我帮忙接一下,不是很正常?” “钟宁呢,你把她怎么样了?”谢拾青双眸微眯,目光像刀子一样射过去,几乎要扎穿屏幕。 “我和钟宁太久不见,聊聊母女情,她现在正睡着觉呢,说是特别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哭了一晚上。”钟璘啧啧两声,“拾青,你瞧瞧你都给干了什么事,差点让我们母女失和,没想过道个歉吗?” 谢拾青冷笑一声,她还是按照原路线开车,“好长时间不联络,没想到钟姨现在竟然患上妄想症了,宁宁会对你有感情?比天上开始掉钱都要荒谬。” “这话拿来骗骗自己也就算了,和我说……”她挑了下眉,“不会是最近创业一直失败,人的智商也跟着下降了吧。” “钟姨,不要讳疾忌医。” 钟璘脸色一僵,难看得像是涂了锅底灰,“你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 “钟宁在我这儿,你竟然还坐得住?” 镜头画面翻转,钟宁睁着眼睛倒在床上,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有睁大的双眸,在发丝遮掩的空隙间,投射出焦急的视线。 “绑架是犯法的。”谢拾青的气息不稳了一瞬,却立即掩饰下来,只有目光冷如刀锋,狠狠劈向一旁的钟璘。 “母亲禁足女儿,如何称得上是绑架。”钟璘哼笑一声,“你想救她,也可以啊,拿钟氏来换。只要你把你的股份无条件转让给我,我立刻就把她放了,还会恭贺你们两个天长地久呢!” 第218章 谢拾青抿住唇,脸色冷得宛若冰川。 “不行啊,我看你也不是这么在乎她。”钟璘招了下手,一个体格健壮的女人走入镜头,拎起钟宁,照着她的肚子狠狠给了一拳。 钟宁猛地弓起身子,闷哼一声,被人再度扔了回去,蜷缩着躺倒。 “这只是开胃菜,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每隔一个小时,掰断她一根手指。”钟璘语气阴狠冷漠,全然看不出半点亲情,“或者打断腿也可以,对外只说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成瘫痪了,摔成植物人了。” “住手!”谢拾青看得惊骇,手上方向盘不稳,差点撞到旁边的车,吓得对方狂按喇叭。 “她是你亲女儿!你怎么敢这么对她?” 血脉亲缘唤不回钟璘的慈悲心,她眉目间充斥着厌恶,“我钟璘没有这种叛徒女儿,反正我还年轻,有的是人排队等着给我生孩子,也不差这一个。” “一个小时,我要是看不到你开始行动,到时候会给你直播的。” 她低低笑了几声,“说实话,我还挺期待你犹豫一会儿呢。” 啪的一声,视频挂断了。 谢拾青看了一眼退回到聊天界面的手机屏幕,握在方向盘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心中像是关了一只咆哮的狮子,正猛烈地撞击着铁笼。 她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的手里,其实有一些钟璘不法的证据,这个人对金钱权势的贪欲写在脸上,她既然能干出来遮掩车祸的事,自然也能干出别的来。 但谢拾青一直都没去报案,目的就是为了多折磨钟璘一段时间,让她反复寻找出路,然后失败。 这种打击比直接送她吃牢饭要大多了。 就像是猫捉住了老鼠,却不急着吃,非要先玩弄一番再下口。 可谢拾青没想到,这人狗急跳墙,竟然拿钟宁来威胁她! 谢拾青立刻就选择了报警。 不过,她心里也有一点预感,恐怕警方第一时间,可能找不到多少证据。 钟璘这种老狐狸,会把尾巴扫得干干净净。 有警犬可以帮忙搜寻,也需要钟宁的随身物品,谢拾青来到了钟宁的家,看到了穿着一身行头,正要出门的米歇尔。 “钟宁被她母亲绑架了。”谢拾青说,“我需要她的随身物品。” 米歇尔目光一凝,“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她昨晚出去过以后一直没有回来,消息也不回。” 不过因为钟宁是和谢拾青一起走的,她第一反应是两个人出去约会了,风城的治安太好,她没往失踪这方面去想。 “我现在就去拿。” 她跑进钟宁的卧室,从行李箱里拿出两条睡衣。 米歇尔不负责收拾行李箱,钟宁喜欢自己整理东西,或者叫家政帮忙,她这个助理不负责家务活。 换下来的睡裙还没有洗,正好可以拿去用。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她问。 谢拾青:“你先跟我走吧。” 警方出动速度得很快,但又保证尽量不要打草惊蛇,因此通通换上了便服。 首先查的就是监控,路上的监控被人为破坏了,看不到这段时间的录像,只拍到谢拾青开车过来的画面,没拍到她离开的场景。 谢拾青主动又拨过去了钟宁的号码,在警方的要求下尽量拖延时间,试图定位到对面的手机。 “我现在就要去办理手续,钟宁呢,你让我看看她。” 钟璘的脸上只有讥讽,是那种自诩聪明人,瞧不起你们这些满脑子情情爱爱的“蠢货”的神色,嘲弄的,意料之中的,她还啪啪鼓了几下掌,“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谢总,拾青做事总是这么痛快,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我要看钟宁。”谢拾青冷声道。 “好好的呢,就是少吃了一顿饭而已。”钟璘语气薄凉地说,“不过有情饮水饱,她看到你这么爱她,想必很感动吧,也就不用吃饭了。” 画面翻转,钟宁被捆住手脚在床上趴着,头发盖了满脸。 一只手粗鲁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把脸露出来,面上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皮肤高高肿起,嘴角也破了。 “你又打她?!”谢拾青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做母亲的,孩子顶嘴,给一巴掌怎么了?”钟璘不咸不淡地说,“天经地义的事。” “你再动她一下,我保证转到你手里的钟氏,是个破破烂烂的空壳。”谢拾青一字一句道,“反正你只要钟氏,什么样都是它,不是吗?” “它对你重要,对我来说,根本比不上宁宁的一根头发。” “好好好。”钟璘松开捏住钟宁下巴的手,目光冷得像蛇,“我不动她。” “但你最好快点办,要是拖太久,我的保证也没办法作数。” 电话被挂断了。 时间不够,不能搜出具体位置,但得到了大致的范围,在宽平区。 一部分人跟着去宽平区,带上了钟宁的睡衣。 谢拾青则假装准备文件,用来稳住钟璘,这自然是警方帮忙做的假文件,没有法律效力的。 关于如何锁定钟宁所在的位置,这就是专业人士该做的了。 谢拾青尽管心中焦急,却什么都插不上手,她并不擅长这方面。 有警员在路上用余光偷瞄她,现如今的风城首富,穿着睡衣拖鞋,头发也是蓬松凌乱的,一看就是刚从床上起来。 第219章 年轻的小警员瞄到她颈侧的一枚草莓红印,被烫到似的把目光赶紧收回来。 谢拾青简略地说了一下涉事人员的关系,所有人都默默吃了一口豪门大瓜。 普通人的爱恨情仇也很复杂,但加了在全国排名都靠前的大公司所属权当背景,刺激程度又更上了一层楼。 谢拾青缓慢地说:“辛苦各位出警,如果能顺利把钟宁救出来,我一定会全力酬谢的。” 在车里坐着的大队长说:“你报案,我们拯救人质,这是我们该做的,用不上什么酬谢。” “那我就请大家吃一顿饭吧,只是希望这件事可以保密,不要外传,拜托了。” “放心,放心。”大队长瞥了一眼队里最爱说八卦的那个,目光警告了一下,“绝对保密,守口如瓶,不会传出去对你的生活造成不良影响的。” “谢谢大家。”谢拾青说,“就去海月楼吃,最近正好是吃帝王蟹的时节,行动结束后,请务必赏脸。” 不少人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海月楼,可是风城排名最顶尖的酒楼之一,可以和双子塔顶层放在一起比的,那价格,半年的工资拿出来都不一定够吃一顿的,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蹭到,队长也没话说吧。 每个人都拿出了十足的干劲,想赶紧把这次绑架救出来。 突破口不在钟宁身上,而是钟璘和那位保镖的身上。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风城刚刚最新投入了天眼系统,覆盖全城的人脸识别,是和卫星挂靠的,就算监控坏了也没关系。 趁着此次案件,正好可以用一下,看看实际效果。 她们先开车往宽平区赶,局里正在尽快识别。 谢拾青坐在车上,强行调出一点理智来鼓舞了一下人心,添了点动力,剩余的时间,就只能安静地坐在座位里,一言不发。 她实在是挤不出说话的心力。 好不容易,她和钟宁好不容易,经历了那么多坎坷,钟宁总算能接受她,她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为什么又要出波折? 难道我是天生就得不到爱? 得到一点美好,就一定要失去吗? 谢拾青半垂着眸,眼睫轻颤着,不自觉地把指甲送到嘴边,张口咬了一下。 刺痛感让她回神,深吸一口气,把手放下了。 不能这样想,不能自怨自艾,钟宁不喜欢这样的人。不是她的错,她们本来好好的,都是钟璘的错! 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当个发泄桶然后安分死掉呢,为什么要来妨碍她,为什么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谢拾青默默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肉里。 她所有的仇人最终都会得到应有的下场,这个也不例外。 要冷静,她要冷静,等钟璘被抓住,她就直接把这个人所有的犯罪证据一股脑提交上去,包括漏税的,是入狱,但入狱之前,把剩下的家底也都赔进去吧。 钟宁被用来当做威胁她的人质,不会有性命危险,钟璘也不是那种能冲动到激情杀人的人,杀人就没有回头路了,她还贪恋权势,怎么可能让自己背上案底,把下半生都栽进去。 其实如果钟璘只是把钟宁关起来,真的不好界定到底有没有罪,但是她威胁了谢拾青,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犯法了。 谢拾青在脑海中不断分析,试图让自己处于一种忙碌的状态,这样就不会太过焦虑。 两车的警力,难道还不能成功救下来钟宁吗? 这是万无一失的。 不要慌张。 在到达宽平区后,总局也传来了消息,搜索出了钟璘最后一次露面的地点,在桃子街103号。 潜入,侦查。 谢拾青则给钟璘发消息,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确定好人质所在的地点,所有特警都在指定地点待命,警长一声令下,所有人同时攻入,打一个猝不及防。 房间里的人只是保镖,怎么可能有胆子和真枪实弹的警方对上,当场就乖乖抱头蹲下。 片刻后,钟璘被扭送压进警车里,钟宁被成功解救出来。谢拾青一见到她,便直接扑了过去,看到她红肿的面颊,破损的嘴角,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宁宁……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钟宁被绑了太久,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一个警员小姐姐扶着她才能站稳当。她扯了下唇角,疼的吸了口凉气,“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胳膊腿都还在,手指头没没断。” 她说着,曲起指节,蹭掉了谢拾青面上的泪珠,“这不是应该高兴吗?” 谢拾青握住她的手,有些哽咽地说:“我真的很害怕。” 怕你又一次走掉,怕你再次离开我。 钟宁叹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 两个人一起坐上了另一辆车,也要回去录一下口供。 米歇尔非常靠谱地拿出了一盒牛奶和一袋面包,“在旁边超市买的。” 她还记得钟宁什么都没吃这件事。 谢拾青看到,露出了懊恼的神色,“我没想起来……” “没事,没事,因为你很担心我,我知道。”钟宁拍了拍她的手背,见谢拾青还是很自责,也顾不上人多,侧头过去,吻了她的侧脸一下。 “其实我也饿过劲了,现在不觉得饿。” 第220章 车厢里的其她人纷纷低下头。 咦这个手套大小正合适啊,地面的花纹好像挺好看的,裤子上一个线头都没有…… 只有一个愣头青直勾勾地盯着,露出了兴奋和嗑到了的表情,对上钟宁的视线,后知后觉地也跟着低下了脑袋。 一时间车厢内只有塑料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她们还打你别的地方了吗?”谢拾青被一个吻安抚下来,不再想没准备吃的的问题,又开始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事情上面。 “其实没打几下,主要都是钟璘做的。”钟宁说。 她也懒得再叫母亲,没有装的必要了。 “她没什么力气,就算给我两下也不疼。” 钟宁避重就轻,没说保镖给自己的那几下,主要是怕谢拾青担心。 保镖的力气就大了,下手也是真的狠,她的肚子被打了一拳,疼了好半天,差点断片。就到现在,喘气也还是疼的。 但是这些说了也只会让谢拾青更焦虑,光是脸上的伤口,就够她心疼得了,还是别给这人增添负担了。 一起回到警局,钟宁跟着去录了口供,她是受害者,一些信息谢拾青也提供过了,钟宁没用上多久就出来了。 倒是钟璘那里,一口咬死自己是母亲教育女儿,只是手段过激了一点,但自家女儿把整个钟氏这么大的家业拱手送人,胳膊肘往外拐,她情绪激动,教育的方式就过激了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吧。 审讯陷入了焦灼,谢拾青冷笑一声,从刚到的方助理手上拿过一个u盘,交给了警方。 想脱身,做梦去吧! 第76章 钟宁一只手拉着毛毯的一角,指尖陷进深蓝色柔软布料里,目光却追随着谢拾青,看着她和警方的人说钟璘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绑架,让她真的猝不及防。 本以为钟璘只是过来发发火的,或者就算气急了要动手,只看两个人的体格,钟宁也不怕。 可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让人偷袭。 后颈现在还是很痛,这种打昏人的手法,钟宁只在影视作品里见过,现在亲身体验了一下,感觉非常不美妙。 钟宁醒过来的时候,是在第二天凌晨,看守的人没给饭也没给水,她是习惯吃早饭的人,胃里空空的感觉很明显。 但更让人忧心的,是自己目前的处境。 钟璘已经有点精神失常了。 能养出钟梓暖这样的女儿,说明家长也不是什么正常人。钟璘最在乎她的公司,她的钱,拼搏了一辈子都在往上爬,现在却被一个小辈反将一军,把家底都赔出去了。 谢拾青也是故意折磨她,不仅要让她一无所有,还要让她一次又一次失败,受挫。 忙着扫尾,一夜未睡的钟璘,见到她醒过来,就开始了长达数小时的言语攻击。 骂她蠢、废物,是被女人勾引的无能垃圾,是没有上进心的蠢货白痴。 又说自己多么努力,为了钟氏付出了多少心血,气性上来的时候,就要动手了。 钟璘是从来没有打过人的,她喜欢用自己的脑子,用智慧去碾压自己的竞争对手,但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气急了还要扯开堵嘴的毛巾,想听钟宁痛哭流涕地求饶。 求饶没有,只有嘲笑。 钟璘自己打了一巴掌,尤不解气,就让保镖也来了一下。 钟璘打人不讲究什么章法,痛也就痛过了。保镖打人才是真的下狠手,她是练家子,知道怎么使力,打什么位置可以更痛,又不会对身体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 借口去卫生间,钟宁掀开衣摆,低下头去看。原本光滑的小腹上是一大片淤青,边缘泛着深深的暗紫色,像是破损肿胀的茄子。 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受伤的位置,尖锐的刺痛沿着神经末梢传入大脑,钟宁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气,镜子里的人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真的很痛,真痛啊…… 她连打针都觉得痛,更不消说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拳。 放下衣摆,走出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谢拾青和警官说完了,后续的事情,交给能干的方助理跟进。她一年的工资,比小公司的老总赚的还多,谢拾青是不吝于给能干的人才花钱的。 而且方助理还是个不婚主义的beta,简直是天选打工人。 “先去医院看一下。”谢拾青说。 “都是皮外伤……” “去医院。”谢拾青二话不说,拉着钟宁就往外走。她知道这人不喜欢医院,但这是能别扭的时候吗? 米歇尔充当了临时司机,负责开车,两个人就坐到了后座。 挡板升起的下一秒,谢拾青拉着她的衣摆下端,“我,我想先看一下……” “就是青了一块而已。”钟宁握住她的手,攥着这人的手指,“没什么好看的。” “我要看。”谢拾青抬眸,“我想看。” 钟宁松开了手。 上衣下摆被抓起掀开,露出胀紫的一大片肌肤,中间是泛着深黑的青色。颤抖的指尖从上面虚虚拂过,谢拾青弯下腰,越是凑近了看,越显得可怖。 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到上面,钟宁被惊了一下,连忙把人拉起来,“只是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涂涂药酒,没几天就好了。” 谢拾青的眼泪还是止不住,“都是我的错。” 第221章 要是她能注意到有人跟踪,或者早早就把钟璘解决掉,根本就不会出现今天的事。 “是坏人心思不正,是钟璘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钟宁把人搂进怀里,感受到肩膀处又是一阵潮湿,半是无奈地说,“你的眼泪怎么这么多啊,一会儿还要去医院,让大夫看见,我衣服湿了一片,都不好跟人家解释。” “我担心你,宁宁,我真的很害怕,要是……” “不会的。”钟宁说,“我不会走的。” 她叹气道:“哭吧,想哭就哭。” 谢拾青很想搂着她的腰,却怕碰到伤处,只好改成抓着侧边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让胳膊悬着一点,闷声说道:“我昨天给你发了消息,你没有回,我都没担心的。” “我知道宁宁不会骗我。是早上打电话没有接,我才觉得心慌。” 钟宁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昨天晚上发什么了?” “我说自己有乖乖吃晚饭。”谢拾青顿了下又说,“而且是我自己用微波炉去热的。” “真好啊,拾青真棒。” 钟宁抬手抚上人的侧脸,指尖轻轻拨开她的发丝,低头在额头上吻了一下,“一会儿去过医院,我们去吃烤肉吧,或者你有没有别的想吃的,这是我们复合的第一天,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才对。” 谢拾青瘪着嘴,又想高兴,又高兴不起来。 “我一定会让钟璘付出代价的,至少关上十年。” 凭心而论,钟宁现在心里对钟璘没什么感觉了,大概是因为她已经被绳之以法,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份怒气很快就淡下去了。 不过听到谢拾青咬牙切齿的话,也很能理解,她们两个之间的仇,比她和钟璘的恩怨要大多了。 “我相信你能做到,她会得到报应的。” 三人来到医院,钟宁吃了点东西,也解绑了这么长时间,差不多恢复了行动能力。 医生看过以后,也给出了没有大碍的结论,保镖下手非常专业,打的地方也相当刁钻。 开了药酒和活血化瘀的药膏,贴一贴抹一抹揉一揉,她还上了手,抹开药膏,做了一下示范,“看到没有,记住,要这样揉才能更好发挥药效,揉到发热就差不多了。” 她的手一放上去,钟宁的五官瞬间就扭曲起来,“疼疼疼疼疼!!!” “疼也忍着。”老大夫不客气地说,“疼才好得快。” 谢拾青在一旁看得全神贯注,时不时点一下头,“我记住了,谢谢大夫。” 这药膏是淡绿色的,谢拾青说什么都非要钟宁涂了要再去吃饭,脸上也要涂。 钟宁拗不过她,只好看着她买了两个发夹回来,很认真地把自己鬓角的短发都夹起来,露出半张肿起的脸。 “涂上药,好得快一些。” 谢拾青拧开盖子,把药膏挤到棉签上,轻轻往钟宁的皮肤上蹭,每涂两下,就要凑过去吹吹。 这大概是世上最小的风了,却比一盒止痛药的效果都好。钟宁半阖着一只眼睛,用另一只去描绘谢拾青的轮廓,看她专注的眉眼。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谢拾青怔了一下,“没有。” 也对,她从前眼盲,钟宁都会避开这方面的话。 “那现在说也不迟,你的眼睛很漂亮,痣也很好看。” “会想亲吗?”谢拾青冷不丁问道。 她这么直白,到给钟宁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超级小声地说:“……会。” “等伤好了再亲。”谢拾青也随她一样压低声音,像是说什么见不得光的悄悄话似的,“放心,我都给你留着,只给宁宁一个人亲。” 钟宁的脸慢腾腾地红了。 “你……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话?” “你不喜欢吗?”谢拾青收起药膏,望进她的眼里。 “……喜欢。”钟宁说不出违心的话,“但是有点不好意思。” “没人听到的。”谢拾青凑近她的耳边,用气音轻轻地说,“我只给宁宁一个人说。” “好了,好了!”钟宁耳朵都红了,“不要说了。” “我脸都是绿的。”她很没气势地斥了一句,“一会儿还要吃饭,注意一点。” 药膏虽然是淡绿色,但是涂抹开了以后,就不会有颜色了。钟宁面上的晕红十分显眼,但谢拾青见好就收,知道不能再逗了,就把药膏装进袋子里放好,嘴上答应道:“好,不说了。” 她当然要学,在和钟宁分开的这半年多的时间,她的改变又何止这些。 “静静”是活泼元气的类型,如果钟宁不喜欢,她就再换别的,谢拾青做足了准备,必须要让钟宁重新爱上自己。只是还没有用上,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这种淤伤没什么要忌口的,何况钟宁也是真的饿坏了,一盒奶,一袋面包,很快就消化光了,尤为需要一点有分量的填进肚子里。 米歇尔把两个人送到餐馆,就以照看松茸的理由离开了。 松茸每天早中晚要遛三回,如果天气合适,甚至一玩一整天,边牧是牧羊犬,运动量很大,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精力。 谢拾青听到这个话,忽然想起来方助理发的消息,她在上午就列了一张单子出来,里面写了十几条哄生气小狗的办法。 她打开手机,拿给钟宁看,“宁宁,你看这个。” 第222章 钟宁扫了一眼,唇角就忍不住勾,然后就扯到了受伤的那边,痛得她嘶了一下,连忙把脸板住。 “你还真是准备充分。哎,这个头像,不是那个心情章鱼吗?” 谢拾青的嘴角翘了一下,“我昨天拍好换的。” “你还留着它啊。” “宁宁,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的,我舍不得。” 钟宁抚了抚她的侧脸,眸光温柔得像水。 “不过说起来,你和松茸到底是因为什么有的矛盾啊?最好还是对症下药。” 谢拾青沉吟了一下,“其实我不喜欢狗。” 她坦诚地说:“之所以带松茸回来,是为了讨好你,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猫猫狗狗,所以才想着用小狗来你消气的。” “它大概也能察觉出来,我不喜欢它,所以才不喜欢我吧。我们之前的相处,其实就是谁也不理谁。” 钟宁若有所思,或许是松茸这段时间跟着她自由惯了,也被惯坏了,它其实非常聪明,又再次见到不喜欢的人,就很大胆地去表达自己的抗议。 有时候狗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钟宁:“总之先拿两个罐头上门吧,还可以带一罐宠物可食用奶油,平时我不怎么让它多吃这些东西来着。” 谢拾青:“那一会儿吃过饭,去宠物店买一下吧。” 两个人点的是双人套餐,烤肉店的服务员推着车过来,像是一个小假山似的,上面摆着各种肉,都用盘子装好。 服务生全程帮忙烤,两个人只需要吃就够了。 心满意足地饱餐一顿,钟宁甚至觉得肚子都没有那么痛了,当然她也知道是心理作用。 一起去宠物店买了零食,除了罐头还有磨牙棒,奶酪棒之类的,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透了。 松茸还没回来,米歇尔带着它在外面玩,发了个视频过来,画面里小狗正兴高采烈地捡飞盘,估计一时半刻不想回家。 钟宁去厨房拿杯子倒水。 谢拾青则终于有机会,有空闲,仔仔细细地观察这间屋子。 面积很大,采光也应该很好,主色调是暖的,沙发上摆着许多小玩偶,客厅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箱子,里面是松茸的玩具,边上是按钮们。 很温馨的家。 一看就是钟宁喜欢的风格。 她在别墅里的卧室,也是同样的色调。 谢拾青咬了下唇,将目光收回,落到钟宁身上,“我还有一些事,说过要和你坦白的。” 闻言,钟宁坐了下来,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膝盖挨着膝盖,她的目光充满了包容和鼓励,“你想告诉我什么?” “关于我的信息素紊乱症。” 谢拾青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声但坚定地说:“我一直都没说,其实我是2s级的omega,找不到匹配度合适的alpha,市面上的抚慰剂和抑制剂,都没有我能用的,强行用了只会让反应加剧,所以每次发热期都只能靠自己硬扛过。” “久而久之,才患上了信息素紊乱症。” 钟宁的面上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你想要我的信息素去研制专门的抚慰剂,它没有什么副作用吧?” “要是我能早一点出现就好了。” “信息素。”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多,她又连忙找补了一下,“我的信息素要是能早点出现就好了。” 谢拾青的心头一颤。 她当然不会误会,正相反,她完全知道钟宁是什么意思。得知当初隐瞒的过往和真相,她也没有生气,第一反应是心疼。 谢拾青眼角微湿,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说:“你才成刚年啊,还能怎么早出现。” 钟宁张开双臂,动作温柔地抱了人一下,“我心疼你。” “我知道。”谢拾青低低地说,“我知道宁宁心疼我。” “还有一件事。” 她抿了下唇,缓缓开口说道:“我没有生育能力,是那场车祸导致的,我失去了,孕育后代的能力,永远。” 钟宁沉默了片刻,语气非常轻柔地问:“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谢拾青摇了摇头,“也不好说,我对孩子其实没什么太大感觉,但是,心里却不太想成为一个妈妈,不想拥有属于自己的血脉。” “……我的性格,大概很不适合教育后代,而且我也不会教。” 她扯了下嘴角,“我之前看的很多视频都说,一个人的原生家庭,是每个人性格塑造的底色,家长是什么样子,孩子就是什么样子。” “我大概率会再教出一个疯子来吧。” “不会的。”钟宁握住她的手,把两只手叠在一起,再把自己的双手包在上面,“会反思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已经比大多数的家长要好多了。” “而且我对孩子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倒不是讨厌,就是觉得,我自己也不成熟,不像个大人,完全没有养育后代的想法。” “这不是很好嘛?”钟宁吻了吻她的额角,“这样我们两个都全身心属于彼此了。” “何况生孩子对身体损伤很大的,我不想见到你遭受那么大的痛苦,现在这样挺好的,不用烦心了。” “嗯。”谢拾青半仰着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下巴,“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钟宁笑了一下,“是什么呢?” “我爱你。”谢拾青轻声说,“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你。” 第223章 “我也爱你,拾青。” 两个人的面庞越凑越近,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钟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视线里谢拾青的脸庞愈发模糊,只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不安的蝴蝶。 钟宁将唇瓣柔柔地印了上去,两张嘴唇立刻就胶着住了,彼此含弄,动作轻柔,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情。 手掌抚住对方单薄的脊背,钟宁向后靠在沙发上,按着她的身体向自己压。 唇舌间的交缠愈发热烈,像是从交际舞变成了探戈,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拾青变成了坐在她腿上的姿势,钟宁的手又探进了她的睡裙里,停留在柔滑的腿肉上。 房间内的空气逐渐升温,细碎的低喘声逐渐响起。 忽然,门口传来了钥匙插入的声音。 正缠吻的两个人猛然惊醒,赶紧分开,在几秒钟之内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整理好凌乱的衣摆。 只是略带红肿的双唇却怎么也藏不住。 松茸快步跑进门,走到沙发的时候一个急刹车,对着谢拾青叫了一声。 米歇尔在身后关门,视线从两个人身上扫过,随后神色如常地说:“晚上好。” 钟宁清了清嗓,“晚上好,辛苦你了米歇尔。” “我应该做的,不辛苦,那我先回房了,洗个澡,有事的话就叫我。” 米歇尔面不改色地回自己房间了。 钟宁知道她肯定能看出来怎么回事,但是非常贴心的没有说任何话,表现的也很稀松平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给足了雇主面子。 米歇尔是个很有眼力价的人,松茸就不是了,它是很有脾气的狗。 此刻正扭着一个狗头,斜眼睛瞥向沙发上的两人。 狗是狗,边牧是边牧。 钟宁对待它,平时也像是对待可以顺畅交流的平等对象,她拍了拍沙发,“松茸,过来见一下你二妈。” 谢拾青扑哧一下,没憋住笑了,“这是什么称呼。我还是先道歉吧。” 她对于要向一只小狗道歉,也没什么心里芥蒂。 松茸本质上是钟宁的所有物,她道歉,也不是真的和狗道歉,只是想修补和钟宁的感情而已。 钟宁会想看到她们两个和睦相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谢拾青起身去拿了买的零食回来,打开包装,拿出奶酪棒,放缓了语速,非常清晰地说:“对不起,向你道歉,这是赔礼。” 说着,她把手里的零食递出去。 松茸的鼻头耸动着,闻着奶酪棒香香甜甜的味道,越凑越近,最后啪地一下,和它贴上了。 它嗖地后撤两步,汪了一声,跑去垫子上找按钮,“生气!生气!” 谢拾青又拿起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字排开,“原谅我,这些都是你的。” 钟宁看着它竖起耳朵,舔了舔嘴巴,心里疯狂憋笑。 松茸是聪明,但也贪吃,尤其这些零食,都是自己平时不让它多吃的。每次想要零食都得斗智斗勇,超级积极主动地做事,才得到吃一个的机会。 现在摆了一排。 小狗不断地舔着嘴巴,明显是馋急了。 钟宁开口劝道:“我们松茸是世上最大方最宽容的小狗,一定会原谅她的对不对,你要是原谅了,我答应你,连着玩两个整天,你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好重的砝码加到了天平的另一端。 松茸再也坚持不住自己的底线,甩着舌头小跑过来,欢欢喜喜地把奶酪棒吃了。 吃完奶酪棒就吃骨头饼干,兔耳朵冻干……吃了三四袋,钟宁把剩下的一收,“还有这些明后天出门的时候带着吃,好不好?” 松茸是吃饱了的,本来也不饿,想了想就同意了。 钟宁把袋子就放到装玩具的箱子里,“晚上不偷吃的话,明天还带你吃冰淇淋。” 小狗高兴得连按了好几个开心,对着钟宁蹭了好久,当然是对谢拾青没有任何表示的。 不过谢拾青也不在乎就是了。 时钟渐渐走到了十点,松茸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谢拾青把手轻轻搭在沙发边缘,一双眼睛勾勾缠缠地望过去,“很晚了,我……我也该走了。” “晚上开车不安全,车太多了。”钟宁睁眼睛说瞎话,“不然你还是留宿吧,我床上有两个枕头。” 第77章 风城到底也不算是一座昼夜颠倒的城市,尽管夜生活的时间很长,但晚上的车流量怎么也要比白天小多了。 钟宁脱口而出的拙劣借口,自己听了都觉得好笑,但她的神态倒是很坦然。 “要留下吗?” 谢拾青眸光比星河还要璀璨,“要。”她抿着唇,“我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说不的理由。” 钟宁的卧室很大,她平时有三套被子来回换着盖,谢拾青要在这里留宿,她就去拿了一条薄被出来,抖着被角铺到床上。 “家里有没拆封的牙刷。”她来到客厅,从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支新的。 “你先洗。”钟宁说完,刚要走,手腕却被拉住了。 “一起吧,你现在洗澡也不方便,弯腰的时候肚子会痛吧。”谢拾青的指腹扣在她的手腕内侧,指尖一寸寸向下滑动,最终停在手掌心根部,带来一点微妙的痒意。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她说。 钟宁失笑。 第224章 做什么? 这个人就是身娇体软的omega最标准的模板,再让她两只手,也做不了啊。 钟宁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对自己多了腺体器官的事情,还很不熟练,觉得真是多余。但时间久了,还是品出一点妙处。 就比如omega对于alpha信息素的渴求度,在某些时候,是非常助兴的。 在外面,大庭广众下,听谢拾青说点有的没的,钟宁觉得不好意思,可不代表回了房间,她依旧会害羞的像个兔子。 她定定看了谢拾青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好,我相信你。” 两个人一起洗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没什么羞涩的,两手抓住上衣下摆向上一抬,很轻松地就把它褪了下来。 就是抬手的时候抻到了肚皮,疼得她哆嗦了一下,好在是被衣服挡住了。 到底谁能忍痛啊…… 脱裤子的时候也要弯腰,钟宁的手搭在裤腰上面,还没有动,上面就又覆盖了一只手。 “我帮你吧。” 谢拾青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两个人凑得极近,呼吸交缠在一起,唇瓣若即若离。 钟宁微微一动,双唇张开,就要吻上,谢拾青却蹲了下去,帮她解裤子上的松紧系带。 舌尖在上唇舔了一下,钟宁垂着眸说:“拾青,你是不是故意逗我?” 谢拾青神色坦然,仰着头冲她笑了一下,“没有啊。宁宁,你现在伤着,我说了什么都不会做的,万一碰到伤口就不好了。” 钟宁眯了下眸,什么都没说。 谢拾青帮她脱完了衣服,也把自己的睡裙褪掉,打开淋浴,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 她拖着一个小方凳过来,按着钟宁的肩膀,“你坐下,我给你洗头发。” 其实这是钟宁的习惯,她习惯坐下来洗头,或者坐着洗澡,冲水。是因为小时候,妈妈会这样帮她洗头发,用婴幼儿的洗发露,就算不小心弄进眼睛里也不会有太大的刺激性。 一款洗发露,钟宁用到了大学才换牌子,还是因为原来的牌子倒闭了。 她老实在椅子上坐好,谢拾青就拿着花洒,轻轻柔柔地把她的头发浇湿。将香波在手掌心搓出泡沫,再涂抹到发丝上。 “你以前就是这样帮我洗头发的。” 她偏着头,十指温柔地插进发丝中,将头发揉出白白的泡沫。 “当时我就在想,怎么可能有这么温柔的人,一定是装的。” 钟宁闭着眼睛,轻笑着说:“是嘛,那现在呢?” “现在的我在想,可能我前半生所遭遇的那些不幸,都是为了积累幸运,然后遇见你吧。” “我也很幸运,可以走进你的内心,成为你爱的人。” 钟宁指了一下自己的唇,“要不要亲一下?” 哪个人能拒绝心爱之人这样的邀请? 谢拾青弯下腰,同钟宁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浅吻。 她是一个记忆力很好的人,给钟宁洗澡,差不多是在复刻钟宁给自己洗澡的全过程。 照顾人的感觉很奇妙,有一种成就感,胸膛里是源源不断涌出的爱与温柔,有一种想要把全世界都捧给眼前的人,只希望她能得到最好照料的期盼。 洗过澡,用浴巾擦掉身上的水珠,要开始吹头发。 眼睛好了以后,谢拾青的听觉就没有那么敏锐了,一些低噪音的吹风机是可以用的。 热热的暖风从风筒里吹出来,吹过短短的蓝色发丝,“你的黑头发长出来一点了。” 发根处一点黑色,像是沾了蓝墨水的钢笔。 “我都补染过一次了,就这样吧,等蓝色掉得差不多,再换个别的颜色。”钟宁随意地说。 “要不要粉色?”谢拾青一手轻微晃动着吹风机,一只手充当梳子,梳理她潮湿的发丝。 “你现在开始喜欢粉色了吗?”钟宁挑了下眉,“静静。” 谢拾青也弯了弯眼睛,“只是觉得你换粉色会很可爱,而且你还年轻啊,用一点鲜亮的颜色正合适。” “那你呢。”钟宁通过镜子和她对视,“你的羊毛卷,是你喜欢的发型吗?” 谢拾青的头发还湿着,瞧起来没有那么蓬,但卷度还在,烫得效果很好。 “你喜欢吗?”她说,“喜欢我就留着。” 这些外物,她都不是很在意。 “我喜欢你喜欢的。”钟宁说,“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谢拾青软着声音说:“那我也是,怎么办,问题僵住了。” “吹好了,你先出去换衣服吧,我一会儿吹干头发,就来给你涂药膏。” “我帮你吹。”钟宁拿过放在台子上的吹风机,“来嘛,来坐好。” 谢拾青的卷卷头发,吹干以后,像是蓬松的松塔。 “还是换一个发型吧。”钟宁说,“静静是很好,但是我喜欢的是拾青,不是她。” “好。”谢拾青说。 从浴室出来,钟宁只套了睡裤,往床上平平地躺,乖乖等着被涂药。 她看着谢拾青把药膏挤到手指上,忽然小声说:“其实只是涂一下,不揉也可以的,也会吸收的。” “不可以。”谢拾青说,“这样好得快。” 她看着钟宁的苦瓜脸,实在是忍不住笑,“我会轻轻的,保证没有那么痛,好不好?” 钟宁幽怨地叹气,“轻一点的痛也是痛啊……你来吧,早揉早结束。” 第225章 “早一点好,到时候,我们可以早一点做。”谢拾青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柔柔地蹭过她的耳垂,“你不想我吗?” ……自然是想的。 一个刚开荤没多久的人,正处于瘾最大的阶段,怎么可能不想。 “快涂。”钟宁默默开口。 谢拾青轻笑一声,将药膏均匀地抹在淤青上,接着学着医生教过的方式,开始用掌心在上面打圈。 刚按上去,身下的皮肤就是一颤。 耳边便传来了倒抽气的声音。 在忍痛方面,钟宁才是那个娇气鬼,一点点痛都吃不得,她已经尽量放轻力道了,钟宁还是要“做鬼脸”。 有点心疼,又有点想笑。 “很快就好了,马上就结束了。” 其实没有,至少要揉三四十下。 钟宁皱巴着一张脸,“真的吗?” 谢拾青诚恳地说:“真的,我现在不说谎,你忘了吗?” “好吧。”钟宁信了。 半晌后。 她生无可恋地躺着,缓慢说道:“骗子,骗我,说了很快的。” 谢拾青拿起手机,“五分钟不到,还不快吗?是因为疼痛延长了对时间的感知,让你误以为很慢。” 她撑着床,吻了吻钟宁的唇瓣,“我去洗手。” 身上的药膏要涂,脸上的也是,不过这个用棉签就可以,而且也没有那么疼。 只是这个巴掌印留在脸上,还是很显眼的。 谢拾青每次看到,都不免要心疼。 她给方助理发消息:【派最好的律师去,我要让钟璘后半辈子都在牢房里待着。】 谢拾青没有生物钟,她的睡眠时间非常不固定,钟宁是有生物钟的,醒过来以后,却没有起床,而是扭过头去看旁边的人。 谢拾青就躺在旁边,双眸紧闭,睡颜恬静。 过分漂亮的一张脸,让她魂牵梦萦,怎么也放不下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视线太专注了,谢拾青的眉头微动,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看到她以后,很熟悉地就翻身凑了过来,把脑袋枕到她的颈窝,“几点了?” 钟宁艰难地去摸枕头边上的手机,“八点刚出头。” “想睡就再睡一会儿吧。” 谢拾青唔了一声,蹭了蹭她的侧脸,声音软得像拉丝的烤棉花糖,“眯一会儿就起来。” “好。” 但是没好成功。 门被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打开了,松茸噌地跳上了床,嘴巴一松,扔下来一条牵引绳。 它没开口,但意思实在明显。 钟宁扶额,“祖宗……你再躺一会儿吧拾青,我答应它要玩两天的,我先起床。” “我也起来吧。” 谢拾青打了个哈欠,“我去把头发做了,得要几个小时呢。” 上次她就烫了一整个下午才弄好。 钟宁:“那吃过早饭再走吧,楼下有一家早餐店,味道很不错的。” 谢拾青:“还要涂药膏。” 钟宁脸色一僵,“……涂,当然要涂了哈哈。” 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后,她换好衣服,领着等得不耐烦的松茸,三个人一起下楼了。 米歇尔手里拿着松茸的玩具,出门是肯定要带她一起的,不然要靠钟宁自己,把胳膊抡断也供不上松茸玩的。 尤其狗子现在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每天都这样狂跑,还感觉一天比一天体力充沛,一个人真是坚持不住。 附近就有宠物乐园,很大的草场,可以供狗在里面奔跑。 松茸平时就去这里比较多,已经有了熟识的边牧同伴。 钟宁带上了相机,打算拍点视频更新一下自己的账号,剪辑和后期配字幕的工作就交给米歇尔来做了。 下午的时候,谢拾青顶着一头柔顺的长直发回来,她也染了发尾,短短的一小截,大概五厘米的红色,重新换上了旗袍,发间的玉簪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摇曳生姿,美得晃眼。 钟宁心有所感地回过头,彼此视线交汇,一眼万年。 她初见谢拾青时,这人就穿着旗袍,直接惊艳了她,经历了这么多,再见到她,不是当初的那种心境,但惊艳的感觉一如既往。 人总会反复喜欢上曾经喜欢的事物,也会爱上曾经爱过的人。 “拾青。” 她走过去,将撑着的遮阳伞偏过去,投下的阴影把两个人都笼罩在一处。 谢拾青捞起自己的发尾,像人鱼展示自己的鱼尾“你看。” 钟宁:“非常漂亮,很称你。” 谢拾青眉眼弯弯,“那我能获得一个亲亲吗?” 钟宁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低头含住她的唇瓣,才含含糊糊地说出一句:“可以。” 松茸在草坪里四处撒欢,和其它边牧一起玩,暂时没注意到钟宁离开了片刻。 “好像边牧只和边牧一起玩。”谢拾青看了一下后,有些疑惑地说。 草场很大,里面有很多狗狗,诸如萨摩、金毛之类的,大多数都是三个五个聚在一起,也不分品种和体型大小,只有边牧聚在一起,也没有其它的狗掺和进来。 钟宁沉吟了一下说:“据说是因为边牧很聪明,所以不和其它狗玩,嫌弃它们。据说啊,只是据说,有宠物博主是这样解释的,毕竟我也听不懂狗狗在说什么。” 第226章 谢拾青颔首,深以为然道:“松茸是很聪明。” 还是双语小狗。 更聪明就意味着更大的情感需求和关注度,毕竟可能别的狗只是生闷气,或者发出一些嘤嘤呜呜的声音,想办法让主人知道自己生气。 可松茸太明白它在钟宁这里的地位,知道自己受到溺爱,会上蹿下跳地按按钮,一定要闹到被哄为止。 这两天答应它出来尽情玩,可算被它找到机会,简直是药反了天了。 还好有其它边牧帮忙,消耗了一部分松茸的精力,不然钟宁真觉得自己扔飞盘扔到手都要脱臼了。 谢拾青也跟着扔了好多回,如何把飞盘扔得又高又远,是一项技术活,也是一项体力活。 显然不适合她。 扔了几次,松茸不满意,就还是让钟宁扔了。 履行完对松茸的承诺,钟宁搬回了谢家别墅。 既然都复合了,也就没必要还分开住,她现在住的地方小,谢拾青很不习惯。 钟宁不是个扭捏的人,连带着米歇尔也一起搬了过来,她住在隔壁,但不用自己准备饭的问题,可以过来一起吃。 这倒不是钟宁不留人,别墅里的这些人,除了管家,都是住在旁边别墅里的。 到了晚上,钟宁回到房间,谢拾青的房间,有点感慨地说:“这里和之前一样,没考虑添点什么吗?” 还是那么空荡荡的,像个精装的毛坯房。 谢拾青摇了下头,“我不太在意这些,而且也没心情做改动。” “但宁宁要改装修的话,明天和管家说就可以,你想怎么改都行。” 钟宁:“你不怕我弄得很丑啊?” “宁宁想要什么都好看。” “油嘴滑舌的,来洗澡了。” 钟宁年轻,新陈代谢好,脸上的红印消得很快,已经看不太出来了,小腹上的那一块从暗紫色变成了青黄色,已经好得非常迅速了。 摸上去还是有点刺痛,但比之前针扎似的疼要轻太多太多,不影响日常生活。 照例揉过药以后,谢拾青洗手回来,看到躺在床上的钟宁,躺在她的家里的床上的钟宁,总算有了终于如此,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提出搬回别墅请求的时候,她心里是很忐忑不安的。 但钟宁没什么犹豫,直接就答应了,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服,就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多久了,距离钟宁上次躺在这张床上,过了多久了? 那时候她还不想让钟宁在自己的地方睡,不愿意她留在这里过夜,不想相拥而眠。 现在,钟宁就靠在枕头上,目光里盛着暖融融的笑,正向她投来充满爱意的注视。 谢拾青快步走过去,扑到她身上,不由分说地索求了一个深吻。 “宁宁……” 唇舌的交缠,像一株藤蔓缠绕另一株藤蔓,苦艾酒的甜意顷刻间盖过微弱的苦味,像是一瞬间掉入甜酒缸里,醉意熏人。 钟宁的呼吸重了一下,“不是说,我伤好之前,什么都不做吗?” “拾青,你这是在干什么?” 谢拾青的指尖搭在她的肩膀上,向下微扣,“你不想我吗?宁宁,你不想要我吗?” 她俯下身子,对着钟宁的耳朵吐气,“我很想你了。” “抚慰剂的信息素冷冰冰的,是假的,宁宁,我想要真的。” “可是我现在没什么感觉。”钟宁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让它平稳,“不然,你努力一下?” 她抬起手,在对方的腰窝上握了握,谢拾青顿时软了下来,“太久不做,我好像都忘了你有什么不能碰的地方了,拾青可以教教我吗?” 谢拾青盈盈地望过来,眼底似乎带着一点水光的感觉,润红的下唇被咬住,她抬手,指腹撩起衣摆。 钟宁依旧是半靠着床头,专注地欣赏眼前的表演。 “分开的这段时间,拾青有自己解决过吗?” 谢拾青有点哀怨似的看着她,钟宁仿佛不为所动,再度问道:“有吗?” “有过。”谢拾青见这套不作效,抿了下唇,决定换一个套路,“很多次,宁宁,我好想你。” “我还留着很多视频,卧室的录像,想你的时候,就会拿出来听,拿出来看,学着你的样子来摸。” 钟宁默默坐直了一点,“怎么做的?” 谢拾青调换方向,和她面对面地坐着,分开膝盖,一只手撑在后面,一只手放在前面。 她故意坐得很近,大腿就挨在钟宁的手边。 “就像这样。” 甜软的嗓音缠绵得宛若最婉转的夜莺,又放肆得像是身处无人之境,肆意地拔高音量,一声又一声地叫着钟宁的名字。 甚至拿起她的手,像是工具一样去用。 钟宁终于装不下去,猛地把人压住,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双唇。 …… 次日,钟宁的生物钟也没能起作用,让她按时醒来。 两个人都是午饭的时间才醒,一整个下午也没干别的,就只是腻歪在一起,还看了一部电影。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钟宁深知不能再这样堕落了,她强行把谢拾青拽了起来,“去看心理医生,你有找到合适的医生吗?” 谢拾青对此的回应,是拿起手机,给方助理发消息,【心理医生的人选找好了吗?】 方助理不愧是年薪数百万的优秀人才,在谢拾青发消息过去的一分钟后,就发过来一个长表格,后面还附带着调查评语。 第227章 【还有一部分刚入行的心理医生没有调查完,目前只查了这些。】 谢拾青看到这么一长串,才恍然想起来,自己之前给的任务貌似只是让她去查风城的心理医生,没说是做什么的。 于是方助理就把所有的人都调查统计了一遍,怪不得这项额外工作好几天了都没有弄完。 谢拾青没有坑人的愧疚,但转了两万过去。【剩下的不用查了。】 她点开表格,凑过去和钟宁一起看,“宁宁觉得哪一个合适?” 最前面的几个都是凤城目前最权威的心理医生,从业很多年了,有的还出过书,写了很多案例,发表了好些论文,想要预约是有难度的。 钟宁非常认真地看了一下,选择了一个瞧着大概四五十岁的,面容很和善的医生,她的案例里还有很多感情纠纷方面的问题。 “就这位吧,看看她有没有时间。” 为表诚意,也是为了拿出态度给钟宁看,谢拾青是亲自去联系的对方,拿到了一个会面的机会。 在确定治疗之前,她想要见两个人一面,做一下初步的评估,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来找心理医生的,有些短暂的情绪低落,靠自己就能治愈,就没有去找心理医生的必要了。 自己调节一下就行。 时间就定在下午,两个人都穿好衣服,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了冯医生的小诊室。 一个装修很温和的房间。 冯医生瞧着并不年轻,眼角有很明显的细纹,没有穿白大褂,而是非常家居的常服,就像一位邻家的老妇人,微笑着说:“来啦,请坐,我去倒两杯水。” 钟宁拍了拍谢拾青的手背,拉着她坐到了椅子上,“谢谢。” 第78章 冯医生倒了两杯白水,分别放在两个人面前。 钟宁积极主动地开始说自己的问题:“我或许是有一点控制欲太过,一旦事情没有按照我想要的方式去发展,就会难以接受,并下意识选择逃避。” “我不想操控她,也不愿意看到她为了爱情去磨平自己的本性。” 冯医生将目光看向谢拾青,语气温和地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谢拾青:“我不觉得这件事是一个问题。” 这位目光平和的医生在她们两个人面上都看了看,“你们都可以来和我聊一下,但是要分开,单独的。” “可以。”谢拾青说得很爽快。 她答应钟宁要来看,而且已经都到这里了,就不会消极抗拒,这是钟宁期望的事,她自然会做好。 而钟宁却有点迟疑,“您和拾青聊的时候,我不能旁听吗?” “不是质疑您的意思,是我也想要多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参与到愈疗过程中来。” 冯医生笑着摇了下头,“她自己一个人可以,而且你也不要去问哦。” 这就是没有商量余地了。 要相信心理医生的专业性。 钟宁抿了下唇,忽然想起自己刚刚还说控制欲有点强,现在就直接表现出来了,有点懊恼地说:“知道了,我不会问的。” 冯医生说:“每周一和周四的下午两点,这个时间可以吗?你们两个人错开,另一位是周二和周五的下午两点。” 这个时间是没问题的。 钟宁非常有空,谢拾青是半个甩手掌柜,也很有空。 约定好时间,两个人就离开了。 钟宁打心眼里知道谢拾青的配合是因为什么,但她实在也不能在这件事上,由着对方来。 吃药很苦,却可以让疾病痊愈,所以药是一定要吃的。 而她自己,也想做一个更好的人,可以和拾青有一段较为健康的关系。 回去的路上,她又忍不住要去想,自己是不是又犯了和之前一样的错,想要用她的想法,强加到两个人身上。 谢拾青敏锐地察觉到了,“怎么愁眉苦脸的,宁宁,你不开心?” 钟宁忧愁地像是一个吸饱水的蘑菇,“我感觉自己在强迫你。” “没有啊。”谢拾青转过她的脸,“看我,看看这张脸上面有一点不情不愿的成分在吗?” “没有。” “这是一件好事,不算强迫,是我自己愿意的。” 钟宁闷闷地说:“你是答应我才愿意的。” 谢拾青佯装不高兴地压着眉毛,“难道只有你想要变好,我就不能主动为了我们两个的感情而努力吗?” “能。” “就是这样啊,别闷闷不乐的了,晚上要不要看电影?”谢拾青仰头吻了一下她的唇。 “家里的私人影院,隔音也很好哦。”蜜糖般的声音含混地从相贴的唇缝中跑出,“沙发那么软,并排躺两个人有点挤,但你可以压在我的身上。” 钟宁的脸腾就红了。 在家里她大胆很多,家是私密的安全的空间,想说什么话就说了,稍微刺激一点也没关系。 在外面怎么可以! 她连忙捂住谢拾青的嘴,心虚地左右晃头,看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才松开手,“你!拾青,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大庭广众的,不要乱说。” “怎么了?”谢拾青眨眨眼,“宁姐姐不喜欢这个姿势?你昨晚……唔……” “不许说了!” 钟宁手忙脚乱地捂嘴,耳垂也跟着红了起来。 第228章 “注意一点,我们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呢!” 谢拾青拽了拽她的手腕,露出一张噙笑的脸,眼波里流淌的都是狡黠的笑意,语气倒是义正言辞得很,“我这是在帮你转移注意力,你看,现在是不是就不忧郁了?” 钟宁:“……我谢谢你!” “不许乱说这些了。”她嘴唇翕动了几下,超小声地说,“回家再说。” 谢拾青弯起眼睛,“好啊,都听宁姐姐的。我一向都很听话的,尤其是你让我趴……” “你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她用手在唇边拉了一下,“拉死了,我现在是个小哑巴。” 钟宁投以怀疑和哀怨的目光。 “刚刚忘了说了,我是在网上学的,宁宁喜欢吗?”谢拾青又抬手把拉链拉了回来,“你要不要看一下,很多套路呢。” “我……咳,给我看看?” 两个人坐到椅子上,谢拾青把收藏的博文都点出来,钟宁越看越脸红,眼睛倒是亮晶晶的,时不时还要偷瞄一下谢拾青。 看完,她一副醍醐灌顶,学到了什么的表情,“你这个再发我一遍。” 比起博文里说的话,谢拾青说的那些,已经足够含蓄了。 好多都是床上用语,和一些进阶玩法,看得钟宁脸红心跳,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本来以为自己让谢拾青表演给她看,就已经够出格了,没想到放在这里,连幼儿园级别的也算不上。 好、好刺激。 “宁宁也喜欢,对不对?” 谢拾青用气音在她耳边说:“晚上要不要选一个试试呢?” “眼罩,项圈,围裙,尾巴……” 钟宁就像是看到了吊钩上挂着肉的鱼,蠢蠢欲动。 “哎呀,好像不行。”谢拾青话音一转。 “怎么不行?”她立刻追问道。 “好多东西家里都没有,得现买。”谢拾青低笑着说,尾音微微上扬,“或者也有线下的实体店,专门卖轻x趣用品,宁宁要去逛一逛吗?” 她故意将那四个字咬成重音,“直接买完回家,比网上要快几天呢。” “不行,不行不行。”钟宁短暂被诱惑抛下的羞耻心又冒了出来,“回家……回家网上看吧,还是。咳,回家看。” “你不要再勾引我了。”她咕哝着抱怨,“我的脸好热啊。” “那要不要喝饮料?芒果冰沙?”谢拾青熟练掌握了顺毛的技巧,“楼上是小吃城,我们还可以去要一份炸鸡。” “要!” “那走吧。”谢拾青站起身来,牵过她的手,主动走在前面的位置。 有些时候,钟宁的某种“天真”,让她看上去有点幼稚,好像不是很成熟。谢拾青很喜欢她身上的直白感,逗起来很可爱。 但她也清楚,两个人在情感关系上,钟宁才是那个占据主导地位的人。 心理医生…… 她会尝试着,去接纳坦诚吧,去治愈自己,她不想再和钟宁分开了,也不能再分开。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谢拾青在钟宁的陪同下,再次来到冯医生的诊室。 钟宁在楼下车里等着,她独自上了楼。 谢拾青对心理医生,是有一点预想的,觉得对方会像一个大夫一样,说她有什么什么样的问题,告诉她如何解决。 但是没有,冯医生问了她有什么烦恼,然后开始倾听。 这过程冯医生很少开口,也不打断她的叙述,哪怕她中间停顿了很久。 她的态度,让谢拾青慢慢放松下来。 她说了两个人怎么见面的,说了自己对钟宁的喜欢,说了她们第一次分开,说钟宁的脚步声,听起来轻快得像是树枝间跳跃的小鸟,说钟宁的声音,有种夏日里,冰块碰撞玻璃杯壁的清脆凉爽感,说她的笑声,说第一次牵手时那天的风。 再次注意到时间的时候,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谢拾青惊觉回神,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说了这么多东西出去,但奇怪的是也没什么后悔感。 反而挺畅快的。 冯医生说:“要不要试着培养一个爱好?工作的闲暇之余,找一点事做。” 谢拾青莫名想到了吃灰的钢琴,“我小时候是有爱好的,但怎么说呢,当爱好变成具有功利性的一个炫耀的徽章,它就显得没那么有趣,变得有些厌烦。” “你可以重新捡起来试试看,也可以换一个新的。”冯医生说,“爱好是什么都可以,看你的选择。” “好。我试一下。”谢拾青说,“我会试着去找一个爱好做。” “不拘于一件非常具体的事,发呆也可以成为爱好。”冯医生微笑着看着她说,“今天就聊到这里吧,下次我们再见。” 钟宁坐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又坐不住,下车在路上遛来遛去,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焦急和关心是具体出于什么情绪。 满脑子都在想谢拾青和冯医生聊得怎么样了,也好奇谢拾青说了什么,冯医生会怎么回答,她们之间相处得如何。 纵然知道心理治疗不是一个短期能结束的事情,但总是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四点过几分的时候,谢拾青从楼里走出来,钟宁赶紧走过去,想询问的话已经跑到了嘴边,她赶紧咬了一下舌头。 不能问。 问了就是要夺过控制权,谢拾青也会下意识地去关注她的想法,从而忽视自己的态度。 第229章 话到嘴边,钟宁生硬地说:“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谢拾青:“今天要请警局的人吃饭呀,你忘了吗?她们下班要晚一点,差不多八点多才能吃上,宁宁是饿了?那我们可以先吃点东西。” 她一说,钟宁才想起来。 之前绑架的事情,谢拾青答应说请客吃饭的,已经过去好多天了,但是她们一直都忙着案子的事,今天才有一点空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不用加班。 主动请客,当然是要按照对方的时间来。 “先吃一点吧,垫垫肚子,到时候也消化的差不多了。”钟宁说,“要不要吃生煎?还是点份下午茶小蛋糕?” “宁宁想吃生煎了是不是?”谢拾青吻了她一下,“那就去吃生煎。” 司机把车停到稍远一点的路边,这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停车位,两个人只好步行过去。 手牵着手来到这家非常有名的百年老字号。 菜单上的种类很多,谢拾青没有去看,很熟练地点了四样,钟宁看了下菜单,又加了两个新品。 这边的客人还是挺多的,这家店的价格有点高,但是完全没高到负担不起的范畴内,一个生煎大两位数,小三位数,想吃还是可以吃的。 包厢没有位置,她俩坐靠窗的桌子,环境有点嘈杂,但谢拾青现在也不讲究这些。 视力恢复后,她是真的宽容了很多,倒不完全是装的。 钟宁坐下,就左右看了一圈,压低声音说:“好多人来相亲啊,还有约会的。” 相亲的人其实不难分辨,两方打扮得都还不错,但明显有种疏离感。 钟宁惊讶的点在于,她以为相亲都是去咖啡店这种地方多一些,没想到这里也有。 谢拾青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下,“挨着绿萝的那对不是,是来约会的。” “哎?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们戴着情侣对戒。”谢拾青说,“宁宁,我也想要对戒。” 钟宁弯了弯唇,“好啊,可惜我不是学设计的,不然可以设计一款出来。” “对戒的话,还是独一无二的更好,去找珠宝设计师定制一对吧。不过一会儿吃过可以去店里先挑一对戴上。” “我应该买得起宝石。”她揶揄地挑了下眉,“毕竟你给了我这么多钱。” 谢拾青也跟着笑了一下,片刻后她抿了下唇,“宁宁,你想不想要公司?我可以把所有权转给你。” 钟宁真真切切吓了一大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不要,你干嘛突然说这个,吓死我了!” “……钟璘的事情,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些媒体不敢编排我,但私下圈子里有很多流言,说你的事,用词很不好听。”谢拾青轻声说,“你也有管理公司的能力,宁宁,你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可以把它接过来。” “我只能制止当面的流言,却不能管住所有人暗地里的恶意。” “我不在意那些。”钟宁说,笑得很坦然,“她们可能是嫉妒我吃软饭吧。” “人的恶意是永无止境的,她们都是坏人,恶人,小人。小人的话是不用听的,她们影响不到我。” “而且我是真的不愿意做那些,处理公司的那些事,好累,太累了。”钟宁撇着嘴说,“好辛苦,我宝贵的时间是要用在陪你、吃东西、打游戏和睡觉上面的,可不是浪费在上班上的。” “好吧。”谢拾青说,片刻后又道:“那我给你一个挂名的总裁职位,好吗?可以不用工作,只是挂名的。” 钟宁无奈地看着她,谢拾青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好不好,宁姐姐,挂名的,不用你上班。” “好好好。”钟宁叹气,“那就挂名的。我真的不在乎这些东西。” “我知道,宁宁,我知道你不在乎。”谢拾青握住她的手,“可是我在乎,我不想让你遭受那些流言蜚语。” “那就来吧。”钟宁贴了贴她的脸,“这是拾青对我的爱,我会好好收下的。” 生煎是现做的,需要一定的时间,她晃了晃手机,“要不要来一盘?娱乐模式很快的。” “好啊。”谢拾青说。 她也拿出手机,点开《决战之巅》。 第一次玩是为了和钟宁套近乎,但两个人一起多玩了几把以后,谢拾青渐渐找到了一点乐趣。 她钢琴弹得好,手速绝对不差,很灵活,脑子也聪明,上手是非常快的。 谢拾青喜欢玩一些高操作的角色,享受那种消耗脑力的过程,看着手下的人物在自己的操控下击杀敌方英雄,真的有一种爽感。 两人开了一把乱斗模式,谢拾青选完英雄,锁定以后说:“最近好像森野的人来找过,说是游戏最近有一个比赛,想要在颁奖的娱乐赛时,请几位公司签的人。” 她在记忆里回想了一番,“是这个月末的事,地点就在风城。宁宁,你想去看颁奖吗?” “请的是谁呀?”钟宁好奇地问。 谢拾青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我知道她,电影很好看的,不过没关注过她本人,竟然也玩游戏吗?”钟宁讶异地扬眉。 “……据说水平是不错的。”谢拾青的眉头缓缓压了下来。 “哈哈,这你也吃醋?”钟宁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我又不喜欢她,只喜欢你啊,拾青。” 第230章 “吃醋是不讲道理的。”谢拾青顿了顿说。 “没关系。”钟宁对着她的侧脸,啾地亲了一下,“我喜欢你吃醋。” “可以吃,随便吃,吃醋代表你喜欢我,在意我。” “你不吃醋吗?”谢拾青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拖动轮盘,“宁宁,我没见过你吃醋。” 钟宁怔了一下,角色差点被对面的英雄打死,“可能因为,你身边没什么人?” “我很相信拾青只会喜欢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的,对吗?你会喜欢上别的人吗?会把给我的关注分给旁人吗?” “不会。” “所以我相信你呀。”钟宁说,“吃醋与不吃醋,都是一种爱的方式。” “哼。” “哼什么,那我也吃一下醋?”钟宁冲她夹眼睛,“不许看手机了,我吃醋了,看我。” 谢拾青立刻放下手机,“好,我不看它。” “哎哎哎哎!看一下,看一下,游戏打着呢!” “你不是不让我看吗?” “我瞎说的呀!打完的,打完再不看。” 服务员把她们点的生煎还有小菜一起端上来,钟宁双眸一亮,“快点儿拾青,快把手机拿起来,赶紧推完塔吃饭了,生煎就要趁热吃才好吃。” 谢拾青忍俊不禁,“那你亲我一下,亲一下我就打。” 钟宁赶紧侧头过去,在她的脸上啵了一口。 得了个亲亲,谢拾青这才重新拿起桌上的手机,开始大杀四方。 海鲜的生煎又鲜又美,里面是蟹黄蟹肉和虾肉生蚝等等,鲜得能让人吃掉舌头,经典的牛肉生煎肉质紧致弹牙却不老,放上一点圆葱,美得让人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先咬上一口吸掉汤汁,再大口咀嚼。 钟宁连吃了两个,才往椅子上一靠,筷子挪到菜上面去,由衷感慨道:“每次吃都这么好吃,吃一辈子我也不会腻。” 谢拾青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食物,“要不要我把这家店收购下来,买下配方,让家里的厨师做,这样随时随地都能吃了。” 钟宁扑哧一声,“不用啦,难道我说的每一家好吃的店,你都要买下来吗?” 谢拾青若有所思。 “不用!不要这样!”钟宁睁大了眼睛,“你竟然真的在考虑啊?” “我好像在皇帝身旁吹枕头风的妖妃。” “那就买五家?”谢拾青思忖了一下,“这样宁宁当上店老板,就不用预约了。” “这个数量总不多吧?” 钟宁:“……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如果有哪家店干不下去想要转手,那可以买。” “人家不想卖,硬要买,得花多少冤枉钱,不值当,而且我也没有当店主的爱好呀。” “我不觉得花得多。” 说完这句话,谢拾青又解释了一下,“不是说这笔钱很少,而是给宁宁花钱,多少我都不会嫌多,会觉得不值得。” “可是我也不想让你花那么多。”钟宁说,“知道你喜欢我啦,看缘分吧,可能过两天就有店要卖呢。” “……希望店老板不要怪罪。” “或者我们可以开一家店。”谢拾青说,“买一个店面,开一家店,怎么样?” “你怎么一直想让我开店呀?”钟宁想到什么似的,揉了揉眉心,“不是还是因为那些嚼舌根的人吧?” 谢拾青默默点头。 钟宁长长叹了一口气,“那就开吧,想开几个就开几个。” 谢拾青这才重新露出笑容,“那就再开两个会所吧。宁宁放心,都不用你操心的,我会找人来打理这些。” 钟宁挑了下眉,“让方助理找人?” 谢拾青点头。 成,两个甩手掌柜。 钟宁本来有点子心虚,但是一想到方助理的工资,忽然腰板又直了起来,轻咳了一声:“我给她发点红包吧要不然?” 谢拾青摆了下手,“我会发的,这些额外工作都有补贴,我不是那种让员工加班还不给加班费的老板。” 而且她的加班费绝对够多。 钟宁就眼睁睁看着她给方助理发消息,让她找好一点的地段,看看有没有商铺的位置,要开三家餐厅,两家会所,后续还要找合适的代理人,地段的选择,在下个月结束之前发过来。 然后转了二十万过去。 钟宁:…… 要是她是打工人,她也愿意给这样的老板工作。 不过她不是打工人,她是硬要吃软饭的,想想更快乐了。 ———————— 完结预警 第79章 吃过生煎,还有几个小时的空余时间,两个人便驱车来到了珠宝店,打算挑一对对戒。 这是一个可以刷脸的地方,谢拾青一进门,就得到了最热烈周到的招待,很快经理就亲自出来迎接,做了讲解员的工作,为她们介绍每一对戒指的设计理念。 这里的每对戒指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的内敛,有的狂放,有的优雅,只是两枚细圈,却各有各的风格,教人一眼看到,就能想象出背后的故事。 钟宁挨个看过去,对一个白金亮色,嵌着细碎蓝宝石的戒指有了兴趣。 它像大海与海浪,像夜空与繁星,让她想到谢拾青,想到她多变的内心和汹涌的情感。 谢拾青时刻关注着钟宁,注意到她的视线,也顺着去看,“宁宁喜欢这一对?” 第231章 钟宁点头,“有一点。” “那就要这对。”谢拾青说。 经理非常积极地把戒指取出来,要给两个人试戴。 谢拾青伸出手,无名指微微翘起,示意戴在这只手指上。 她的手指细长,戴什么都好看,稍微垂下一点显给钟宁看的时候,纤细的指尖微微拢在一起,像是垂顺的柳条。 钟宁:“好看。” “你戴什么都好看。” 谢拾青唇角轻提,“那就要这对吧,不用包了。” 刷了卡,证书和空盒子被装进袋子里,戒指则戴到了两个人手上。钟宁戴着右手,谢拾青戴着左手,两个人手牵着手时,对戒便靠在一起,像是月亮挨着星星。 “定制对戒的设计师要好好找一下,我来自己找。”钟宁说,“就不用麻烦方助理了。” 谢拾青:“她不介意麻烦。” 钟宁笑了两声,“我知道啊,但是我想要自己找,这样更有意义。” 她的心里有了一点模糊的想法,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打了个转。 钟宁没有把它说出口。 两个人来到海月楼的时候,这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因为谢拾青包了全场。 她们到了没多久,警员们就坐着车一起过来了,没开警车,开的自己的私家车,穿的是褪掉警服,出门的时候穿着的常服。 走进装修精致高雅的酒楼里时,有些人瞧着有一点拘束。 谢拾青是个非常优秀的东道主,只要她想,不会有任何一位宾客会觉得无所适从。 “各位来得正巧,我只点了招牌菜,别的菜还没有点,正愁要不要每样来一道呢,还有酒水,我不太清楚大家可不可以少量饮酒,但鲜榨的果汁已经准备好了。” 她展颜一笑,“不需要拘束,一直到今晚十二点,整个酒楼都是属于我们的。” 海月楼的美味是毋庸置疑的,厨房积极地调动起来,将一盘又一盘海鲜端出,送到餐桌上,几乎有一整条胳膊那么长的龙虾,从中间分开,分成两种不同的口味,比人脑袋大的帝王蟹张牙舞爪,蟹腿被分开,露出鲜香的白肉,粘稠鲜美的海鲜汤上面飘着一层蛋黄似的绵密油花,一口下去,只觉得味道醇厚,半口都是贝肉。 警员们不能喝酒,谢拾青就只开了一瓶葡萄酒,和钟宁共饮。 乐队今天不演奏古典乐,而是轻快热闹的流行乐。 钟宁夹了一块虾肉,放到谢拾青面前的碟子上,“怎么发呆不吃东西?” 谢拾青望着窗外的霓虹夜色,看着玻璃窗上倒映着璀璨的琉璃壁灯,“就是觉得,夜色真美,时间要是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不管周围是喧闹还是安静,钟宁就在她的身边,用爱意充盈的目光凝望着她。 比她做过最美的梦都要美。 “是很好看,但不要停在这一刻。”钟宁与她在玻璃窗里对视,“因为明天还会有更好的事情在等你。” 柔软的红唇弯起,谢拾青转过头来,眉尾微微一扬,“什么更好的事情,是快递到了吗?” 钟宁怔了一下,“什么快……你……!” 薄薄的红色从她的双颊浮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霞晕般的酡红。 “你你你……!” 谢拾青的双眸弯得像是偷到腥的狐狸,又切换成无辜的表情,“我什么?宁宁,快递到了,买的东西就到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钟宁哑口无言。 队长过来想要敬酒,或者说是敬果汁,看到钟宁晕红的脸,连忙说道:“只是我自己喝就行了,钟小姐不用喝的。” 她以为钟宁是喝太多,所以脸才会红。 钟宁更是羞得嘴都张不开,支支吾吾地应过去了。 等人转过去,谢拾青又不紧不慢地说:“宁宁,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话呢,是快递到了吗?” 钟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还说!” 快递买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些情ii趣用品。回到家里,回到安全的私密空间,钟宁就不会有太多羞耻心,很认真地选了好些自己感兴趣的,也问过谢拾青要什么。 可是在家里能说的话,怎么能拿到外面来讲! 谢拾青很有分寸地拿捏着尺度,只说是快递。 只有钟宁和她两个人知道到底是什么快递,但这不妨碍钟宁感到羞耻。 谢拾青拿了一个生蚝放到自己盘子上,一本正经地说:“挺鲜的,宁宁,要不要也来吃?” 她拉长了尾音,“多吃一点,很美味。” 钟宁:“……” 她拿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以醉酒的名义,遮盖脸红的真正原因。 谢拾青没拦住,眼睁睁看着她把半杯葡萄酒都喝光了。 “……这个酒后劲很大的,宁宁,不能喝这么猛。” 钟宁愤愤地瞪她一眼,“反正我也喝醉了,不差这几口。” 再说下去,又要把人逗毛了。 谢拾青见好就收,凑到她耳边吹气,“我错了嘛,宁宁,原谅我吧,好不好?” “不气不气。”她顿了顿,“要不然,你回家罚我?” 还说! 钟宁磨了磨牙,“好啊,把你的嘴堵起来,看你还怎么说话!” 话从嘴里不管不顾地溜出来,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钟宁整个耳朵都红透了,要是掀开衣服,准能看到,她整个人都和餐桌上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彤彤的。 第232章 钟宁:…… 抬手示意服务员过来,再倒点酒然后一口喝掉,她真恨不得现在就醉死过去算了。 第二天还要上班,警员们饱餐一顿,吃了肚子滚圆,就要回家了。 谢拾青又叫人推了个小推车过来,挨个给每个人送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装的都是金镯子,古法素圈的那种,最基础简约的款式,百搭不挑人。价格去官网一搜,39999。 想到这一顿饭的开销,再想到来聚餐的人的数量,在值班的也有礼品盒拿,而且还记下了她们的名字,可以来这里吃一顿,谢拾青表示她会结账的。 这一次请客是花了多少钱啊…… 临走的时候,还听了一耳朵的感谢话,说这只是小小礼物,说她们工作辛苦,为人民服务。 怪不得人家赚钱,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一次聚会下来,再提到谢拾青,全都是好话。 而谢拾青想的是海月楼的事情。 想买下来这家店有点难度,差的不是价钱,而是情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也是有年头的老店了,家族传承,买下来比较麻烦。 但注资就很简单。 钟宁很喜欢这里的菜,成为小股东是可以考虑的。这样说的话,其它的店,也可以采用这种方式。 回去的路上,谢拾青又给万能的方助理安排了活。 当然转账也是必不可少的。 回到家,钟宁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客厅一角的快递箱子。 谢拾青自然也看到了,“没想到快递真的到了。” 钟宁主动抱起几个箱子上楼,已经到家了,家里没那么多人,谢拾青的调戏会迅速失效,现在再说的话,就只会成为催化剂了。 她自己也清楚,很明智地闭上了嘴。 但看着钟宁的背影,心里莫名升起一点不妙的预感。 钟宁在拆快递,她的脸还是有一点泛红,但现在肯定不是害羞,而是酒劲上头了,是醉红。 两个人真的买了不少东西。 那些服装类的没买,价格太便宜,料子一看就不好,谢拾青是穿不了的。 用的东西倒是很多,尾巴就有五条,圆圆的兔子尾巴,长长的狐狸尾巴,摸起来都是毛绒绒的,还缀着蝴蝶结,直径有手掌那么宽,握上去的手感非常柔软。 耳朵也是必不可少,挂着小铃铛,声音清脆极了。 还有一些眼ii罩,项ii圈,口ii球之类的……钟宁把每样东西都拿出来看了一下,用酒精棉擦过,挨个摆在茶几上。 买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一大堆就这样摆着,谢拾青忽然有点眼晕。 钟宁摆着摆着,忽然扭过头来,“看电影吗?” 被这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谢拾青有点后悔,后悔在海月楼的时候逗得太狠,以至于这人真的喝醉了。 “我让厨房煮了醒酒汤,宁宁,要不要喝一点?” 钟宁困惑地说:“我没有醉啊,为什么要喝醒酒汤,拾青,要看电影吗?” “你说过要看的,拾青,要看电影吗?” 谢拾青:“……” 谢拾青:“今天太晚了,该睡觉了,不然明天看?” 钟宁摇了摇头,“说好今天要做的,今天就要完成。拾青,看电影吗?” 谢拾青咬了下唇,万般情绪,化作一声视死如归般的话,“去。” 钟宁把桌上的东西随意抱了一堆进怀里,堂而皇之地往私人影院走。 谢拾青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 能有什么呢,就算要做又能做什么,兴许钟宁一会儿就醉晕过去了。 几小时后。 她躺在影院的沙发里,听着主角飙车时激情澎湃的背景音,泪水浸透眼罩,受着链子的力度被迫仰着头,隔着润湿的白色圆珠同钟宁接吻,感受着滚动的珠子碾过舌面的麻痒。 当即下定决心,再也不乱说话了。 钟宁刚睁开眼睛,就感觉有刺眼的光,还以为是忘了拉窗帘。她用手背遮住,眯起眸子一看,那白光不是日光,而是亮着的超大投屏。 嗯? 我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看电影的地方吗? 她坐起来,头倒是不痛,还觉得浑身舒畅,好像做了一次按摩似的。 视线移到旁边的时候,入目的画面惊得她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手脚被束住的谢拾青柔弱无骨般歪着,地上散着一些夹子、尾巴,细细的银链从沙发上垂下,另一端固定在脖颈的项ii圈上,黑色的皮带衬着谢拾青的肤色白如初雪,更不要提身上那些暗红青紫的印。 钟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赶紧把她手上和脚腕上的束带解开,再一把摘掉尚且微潮的眼罩,露出一张泪痕干透的脸。 “拾青,拾青?” 她伸手轻轻推了几下这人的肩膀,指尖搭在项ii圈的搭扣上,鬼使神差地拉过银链在手里握了一下。 冰凉的链条从指缝间滑过,她的脑子里瞬间闪回了几个画面。 跪着的,被牵着的,哭泣求饶的,说不出话的…… 钟宁抿了下唇,把项ii圈解开,放到了一边,拉过薄毯盖在了这人身上。 她昨天的记忆,就停在刚上车不久,之后就有点模糊了,好像一瞬间就到了家。 再后来…… 看看满地的狼藉,太过火了,有点太过火了。 第233章 她对这些感兴趣,也是建立在双方都意识清醒,尤其是她要意识清醒,这样才不会超出控制,会伤到人。 第一次试这些,竟然还是在醉酒的状态下进行的,酒精会放大人的情绪,也容易超出掌控。 钟宁心里自责起来,但视线又一次滑到了一旁放着的项ii圈上面。 顿了顿,她拿过一个靠枕,把它盖住了。 谢拾青还没有醒,呼吸平稳,是睡着了。 钟宁把用过的东西都收拾好,找了个袋子装起来,挂在手腕上,用毯子把躺着的谢拾青轻轻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回到卧室。 已经过了一夜,洗澡也不差这一会儿了,还是让她睡饱吧。 钟宁自己去冲了个澡,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肩膀上还有个牙印…… 荒唐。 好荒唐的一夜,明明是情侣,却搞得像一夜情的。 她换好衣服,去楼下吩咐厨房做点好入口的食物,才又回到卧室,重新躺在床上。 刚一躺下,谢拾青就自动翻身滚了过来,钻进了她怀里。 过了这么久,钟宁有时候会觉得,或者是不得不找一个理由,可能谢拾青就是不长肉的体质,是遗传,是基因决定的,所以才怎么都胖不起来。 她自己平时会运动,遛狗就是一项非常耗费体力的活动了,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体脂率也很低,这才能消耗掉平时吃的超多营养美味饭菜们。 谢拾青也吃,每顿不多不少一碗饭,但就是体重不见涨。 她歪着头,目光里的柔情能填满整个房间,指腹一点点拨开谢拾青粘在面上的发丝,将被角又掖了掖。 这一觉,谢拾青睡到了下午。 还没睁眼,但靠着熟悉的温度,下意识地就蹭了蹭,又眯了一会儿,才一点点醒过来。 比记忆先回笼的,是身体的酸痛。 腿酸,大腿根更是酸得像是被醋腌过,又跑了十公里,小腹也有点胀胀的,腰像是扭了,胳膊也没有力气,抬下手都费劲。 眼睛也睁不开的感觉,好像哭了太久,眼皮肿了,有点涩涩的。 “……宁宁。” 她张口,声音没发出来,发出的是沙哑的半截气音,这才发觉,嗓子也疼的厉害。 但钟宁醒着,她一动,钟宁就转过头去看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拾青,你还好吗?”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还是先洗澡?” 谢拾青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洗澡。” “好好好,我抱你去,你先不要说话了。”钟宁真是心疼坏了,“我先去放水,你就躺着,我很快就回来的。” 她急匆匆地给浴缸放水,又急匆匆地赶回来,把谢拾青抱进浴室,小心地放到浴缸里,还拿了一个毛巾垫着边缘,让她的头枕在毛巾上。 给谢拾青洗澡,钟宁真的是熟练工了。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喝醉了,是我的错。” 钟宁语气沉重地说:“对不起。” 谢拾青摇了摇头,她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了几个口型,钟宁便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我喜欢,下次继续。” 钟宁抿着唇坐直,耳根渐渐红了,轻咳一声,“好,好……继续。” “等你休息好了的。” 谢拾青弯了弯眼睛,润红的面庞像是水洗过的桃子,透着湿漉漉的粉。 钟宁伺候着人洗了澡,又喂着她吃过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穿好衣服,要出门去冯医生那里。 “不用陪我去啦。”她把要跟着来的谢拾青按回床上,“你好好休息,晚上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那宁宁路上小心。” “嗯!” 在谢拾青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她快步走出房间,再磨蹭一会儿,真的要迟到了。 总不能为了和喜欢的人多亲一会儿,于是决定坐直升机去看心理医生吧,好夸张。 她自己开的车,脚踩油门,终于提前五分钟到了地方。 钟宁出门后过了一会儿,感觉手脚有了力气,不那么酸了。谢拾青就从床上下来,慢吞吞挪着步子,走进了琴房。 琴房很空旷,只放了一架钢琴,柔软的白色窗帘被风吹起,像是从天上裁下的一块白云,飘飘荡荡。 蓝天的在飞舞的云朵空隙里露出一角,宛若最浅的蓝宝石。 谢拾青慢慢走过去,掀开钢琴上的罩布。 这架钢琴,已经很有年头了,是她小时候练琴买的,是当时最顶尖的琴,已经停产绝版了,因为用料太好,过了这么多年,音质依旧一如往昔。 低音低沉悠长,高音清脆如铃。 上次给它调音,是半年多前,自己吃醋的时候。 再上次,就是车祸之前了。 谢拾青很久不碰钢琴,本以为自己会手生,当手放到琴键上的时候,闭上眼睛,就弹了一首小夜曲。 琴音从她的指下流淌,那么自然,那么纯粹。 当年考级的时候,评委席上就坐着她的老师,蹙着眉头,高兴又不高兴的样子。 她说她的琴声里没有感情,只有技巧,偏偏这份技巧太过出众,能复刻琴谱,简直像是ai合成的完美音乐,没有一丁点错误和偏差。 证书还是拿到了。 但老师来找她,让她注重内心世界,倾听自己的声音,寻找内在的灵魂,这样才能弹奏出更好的音乐。 第234章 她本来是不懂那句话的。 但是给钟宁弹琴的时候,因为心里有了吃醋和想要比较炫耀的心思,原本轻快的曲调,也被她弹得节奏激昂,按在琴键的每一根手指都在暗自用力。 情感。 聆听内心的声音。 她再度在凳子上坐下,打开琴盖,将双手搭在上面。 谢拾青本来以为,她的心情会很复杂,毕竟钢琴,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弹,是不是真的喜欢。 爱好变成工作,变得功利性,就会失去原有的纯粹。更何况,她当年为了练习钢琴,压榨了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学得一肚子怨气。 又经历了这么多,再次坐到这里,她却发觉,自己的大脑空荡荡的,什么复杂思绪都没有,一片澄澈。 她心中想着钟宁,又把曾经那首吃醋的曲子弹了一遍。 跳跃的音符宛若山泉流淌时迸溅的小小水珠,又像在花朵间轻盈飞跃的蝴蝶,是那么轻快,又充满阳光。她像是降临到一个棉花糖做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柔软的,梦幻的。 这就是情感。 原来这就是情感。 谢拾青恍然明悟。 这是喜悦和快乐。 她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弹了一首《冬的思念》,这首曲子以悲伤和低缓出名,琴音像是诉说一整季的思念,怀念远方不在身边的爱人。 但谢拾青弹出来,伤感的思念变成了缠绵的幻想,仿佛她的爱人已经来到了门前,充满欢欣和期待。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听到了她的每一块骨头都在高歌着欢喜与愉悦。 这是高兴,原来这就是高兴。 谢拾青一个下午都没有离开琴房,一首曲子接着一首从她的指尖喷涌而出,不管是什么风格的音乐,都变成了兴高采烈的喜乐。 接纳自己,感受内心。 直到琴房的门被推开,她才停下,望向已经归家的钟宁,发自内心地绽开一抹笑容。 “宁宁,我好爱你。” ———————— 钟宁:方助理,你为什么如此辛勤工作?(并脑补出一堆重病卧床的妈之类的惨剧) 方助理(推眼镜):因为我想买直升机。 第80章 “今天心情这么好呀?我在楼下就听到你弹琴了。”钟宁笑着走过去,同人交换了一个拥抱和浅吻。 冯医生是很专业的心理医生,在和谢拾青的交谈过程中,她以倾听为主,多鼓励和暗示对方说出自己的想法。 面对钟宁,提问就会变多一些。 因为钟宁喜欢这种有来有往的交流模式,不需要鼓励,她自己就很坦诚地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来。 她最需要的,是行为模式上的转变。 “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我没有听过,怪好听的。” “它叫《春》,春天的春。”谢拾青说。 “我没看到曲谱,难道你是背下来的吗?拾青真厉害啊。”钟宁拉着她重新坐回长凳上,“我坐这里会不会打扰你,它很好听,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听完呀?” “我没注意时间。”谢拾青有点歉意地说,“不知道已经这个点了。” “没事没事。”钟宁说,“我喜欢看你弹钢琴。” 谢拾青抿着唇笑了一下,她将手放在琴键上,把这首曲子重新又弹了一遍。 “好听!!” 钟宁啪啪啪地鼓着掌,好像这人是拿下来国际大赛的冠军一样兴奋。 “你是弹了一个下午吗?”她问。 谢拾青点了下头。 “手酸不酸?”钟宁捞过她的指头捏来捏去,“一下午都没看谱子,拾青,你的脑子是什么硬盘吗?这都能记住,哇……真的好厉害。” “还好。”谢拾青说,“这是基础。” “才不是好吗,才不是呢!”钟宁大呼小叫,“你去搜,有几个人弹琴不要谱子的,” “很厉害的事情,如果记下所有的谱子是弹琴人的基础,那么这世上的钢琴家得少百分之九十吧。” “哪有那么夸张。”谢拾青勾了勾手指。 “就有,就有!” “好吧,那这是我的基础。”谢拾青被她晃了几下,无可奈何地说,“我认为的,适用于我的基础。” “好高的标准哦。”钟宁咂舌。 “既然能做到,有这个能力,自然要做到最好。”谢拾青稀松平常地解释了一句。 钟宁沉默了一下,是她这种喜欢放松和摆烂的人理解不了的。 她也有能力,但是不愿意去做,如果标准是80分,那么就算可以做到100,她也只会达成80,除非这件事是她真心喜欢的,那就要做到120分才行。 但谢拾青不是,不管喜不喜欢,只要她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钟宁不能理解这种思维模式,没关系,她要做的就是接纳,学会接纳人都是不同的,去尊重,而不是批判,说这种想法不好,不对。 从前钟宁也认可这个观点,觉得人都很多样,有不同的性格。但是它只适用于外人,不适用于“内人”,自己人。 冯医生三言两语就指出了症结,让她醍醐灌顶。 谢拾青是她的自己人,所以钟宁就会把自己的要求投射过去,期望身边的环境,身边的人,都是她喜欢和感到舒服的状态。 第235章 没法做到真正的理解也没关系,这是正常的。就算是同样环境下,也会长成不同的两种人,更何况她根本没经历过呢。 接纳,接受谢拾青的不同。 不要去改变。 所以她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口说道:“这也很厉害呀,高标准,严要求,说明你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 谢拾青回避了她的视线,顿了下说:“晚饭我们吃什么呢?宁宁有没有想吃的?” “拾青没有什么想法吗?”钟宁顺着她的话说,不再多问。 看起来是个很自傲的人,也的确自傲,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都强,把她们通通甩在身后。可听到夸奖的话,又觉得别扭,不愿意接受,不认为自己优秀。 单纯的言语上的夸奖,甚至还会觉得有点假。 钟宁和冯医生聊过这方面的问题,因为她们的心理咨询,还包括情侣感情,两个人如何正确相处这方面。 她的个人问题比较小,聊得内容就很深入,不像谢拾青,需要循序渐进地来。 这个时候是不能急的,好在钟宁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她顺其自然地往下说,“最近都是我说吃这个吃那个的,拾青就没有想吃的吗?或者你吃过觉得好吃的店,但是我还没去过的?” 谢拾青非常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有一家港式餐厅,还可以。” 她点了下头,“如果你喜欢吃的话,这家的股份也可以买一点过来。” 钟宁:“……行,那就这家,我们换个衣服就出发。” 为了不打击谢拾青的积极性,对不起了,茶餐厅,她只能被迫做股份收割机了。 去衣帽间,钟宁拉开柜子,忽然看到了很多新衣服,“咦?这些好像都是情侣款的。” “拾青,是你新买的吗?” “我挑了一些。”谢拾青凝着她的眼睛,“你喜欢吗,这个?” “喜欢呀!”钟宁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真的好美,拾青,你的品位比我强多了,我真的不会搭衣服,出门都是随便套的。” “好好看,要不今天就穿这套白绿色的?” “好。” 谢拾青噙着笑,眼底的一丝忐忑也随着钟宁的话散去了。她接过衣服,也没有避嫌的意思,抬手将头发拨到前面,手背过去,去勾后面的拉链。 “我帮你。”钟宁抬手覆在她的手心上,将拉链缓缓拽了下来。 细嫩柔滑的肌肤露出来,两块漂亮的蝴蝶骨微微凸出,钟宁轻轻抚过,情不自禁地在上面吻了一下。 “哎呀,这位小姐,偷亲一下,不要紧吧?” 谢拾青转过身来,把头发稍稍拨开,“只亲一下怎么行,总要雨露均沾,后面亲了,前面也要亲。” 钟宁声音微哑,“你这样,一会儿我们就不用出门了。” 过分艳丽的女人咬了下唇,用白如节藕的胳膊环住她的脖颈,将散发着浅淡香气的身体倚进她怀里,“明天再去也是一样的。” 钟宁搂住她的腰背,掌心在上面滑动。 “宁宁,你不想亲一下吗?” 钟宁做了次深呼吸,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亲好了,快穿衣服,出门。” “昨天那么久还没做够?” 她捏了捏这人的脸,“都肿了还惦记,好了再说。不许勾引我。” 谢拾青指了指自己的唇,“咬疼了。” 钟宁无奈心软,将自己的唇覆上去,温柔含弄了一番,分开的时候,又仔细舔掉上面的水渍。 “还疼吗?” 谢拾青弯了眼睛,双颊自然浮起一层红,“不疼了,钟医生真是药到病除。” “快穿衣服,一会儿着凉了。” 她的衣服是一条短裙,准确来说是前短后长的类型,后面有一层薄纱,笔直的双腿露在外面,显得分外迷人。 钟宁的这套有点休闲西装的风格,她对着镜子抓了抓发丝,“一会儿吃过饭,我想去染头发,就染粉色。” “好啊。” 两个人总算磨磨蹭蹭地出了门,在路上花费了一点时间到了茶餐厅。 环境挺不错的,但这个没什么好说,谢拾青会喜欢的东西,绝大多数价位都已经高到了一种地步,环境好是基础,要看菜品的味道。 但钟宁觉得应该也很不错,毕竟这个人实在是挑食,不怎么挑食材,但挑口味,挑味道。 能让她说不错的,绝对是非常美味的类型。 吃到嘴里后果然如此,鲜香味美。 谢拾青一手握着勺子,一手支着下巴,侧着头去看她,“宁宁喜欢吗?” 钟宁实在不能昧良心说不喜欢,不好吃,只得颔首道:“喜欢,真的怪好吃的。” “喜欢就好。”谢拾青很高兴的样子,随后拿出手机在上面敲了几下。 钟宁默默为辛苦的方助理默哀半分钟。 然后兴高采烈地舀了一勺蛋羹放进嘴里。 嗯,好吃。 染发去的是谢拾青常去的会所。 其实也不能说是常去,毕竟此前都不经常出门,会员是终身制的,多数时候,是让美容师上门服务。 帮钟宁也办了一个终身制会员,两个人去了谢拾青来这里时的专属包厢,她在一旁做脸,钟宁在另一边弄头发。 染了一个非常鲜嫩的桃粉色,就像是桃花瓣一样,嫩嫩的,淡淡的,要不是钟宁的五官偏大气,真容易认成是高中生。 第236章 换个发色,换种心情,她喜滋滋地跑到谢拾青面前,“看!怎么样?” “很适合你。”谢拾青睁开眼睛,真心实意地说,“你要不要按个摩,我这还有一阵才能弄完。” “晚上就不回家了,这边有房间,可以直接睡下。” “好啊好啊。” 钟宁坐了好几个小时,正好坐得有点僵。 按摩的时候,她又拿出手机,给自己拍了个照片,发到小群里。 傅南霜是第一个跳出来的,【这个颜色好嫩啊,感觉年轻十岁,我要不要也换一个,思考】 钟宁一脸笑意地在屏幕上敲,【换呗,我是在xx会所这里染的,手艺真的好。】 傅南霜:【……我猜你一定忘了,这是我妈开的店吧。】 钟宁:【???】 傅南霜:【你是不是还办会员了?】 钟宁:【!!!】 傅南霜:【我就知道你忘了!一会儿我联系经理,让她把钱退了,你过来还收费什么。】 【等一下,你以前不是不去这些会所的吗?又转性了?】 钟宁:【因为,这个……我和拾青又复合了,她常来这里,我就跟着一起来的。哈哈,忘了告诉你们了。】 她趴在床上,目光有点心虚。 其实不是忘了,而是不好意思开口。当初分手搞得心灰意冷,弄那么大阵仗,现在又复合了,钟宁总觉得张不开嘴。 傅南霜:【……】 傅南霜:【@全体成员@全体成员@全体成员】 钟宁:…… 至于吗,至于搞这么大场面吗! 过了一会儿,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冒了出来,说辞倒是挺一致的,说的都是恭喜一类的话。 钟宁:…… 尴尬得脚趾抓地,还要说谢谢。 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还是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最后做了个总结:【她真的很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她有一点问题,我也有一点问题,分手的事,我们两个都有错。最近已经去看心理医生了,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变好吧。】 傅南霜:【你这样的都要去看心理医生,那我不更得去了?】 钟宁:【你又不谈恋爱,不影响自己的生活,没必要去啊。我去是因为想维持这段感情,又不愿意伤害她,所以才去看一下,改掉自己性格中不好的一面,你干嘛要改】 【你挺好的,自己活得开心,没必要搞这些】 傅南霜:【……谈恋爱的人,多么可怕啊!】 郑瑄:【……这些都是正常操作好吗,喜欢一个人,当然想让对方快快乐乐的,惹人生气算什么喜欢】 傅南霜:【我就没有!我就做自己,那些前女友也挺开心的啊,没一个人和我说不好。】 郑瑄:【她们开心是因为你给钱了,把这当工作,谁傻了跟你真心换真心。】 傅南霜:【……被戳穿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皆大欢喜啊!】 钟宁看得直乐,肩膀一抖一抖的,按摩师差点没抓住。 抓住后捏了一下。 钟宁:乐不出来。 傅南霜调转矛头,【那小宁以后打算怎么办,奔着结婚去的?你们的订婚还作数吗?】 钟宁怔了一下。 结婚。 她刚见到谢拾青的时候,心里一直是抱着这个想法的,结婚对象,度过一生的人。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看起来像是很久,细想下来,其实并没有,不过是她的情绪波动太剧烈,感情跌宕起伏得太快。 才有一种,度过半生的错觉。 那她的想法变了吗? 钟宁的眉目中透着难以描述的柔和,【是想结婚。我最近在看设计师,想要定制一个对戒。】 郑瑄:【要不要我推荐几个?我求婚时候的戒指,还有婚礼上的,都是专门去定制的。】 钟宁:【好啊好啊。】 她放下手机,偷偷瞄了一眼闭着眼睛敷面膜的谢拾青,内心里荡漾着如波涛般汹涌的欣喜和期待。 纵然她们两个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改变,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了解谢拾青,谢拾青也了解她,她们都是说到做到的人,一定会达成目的。 何况爱是她们之间最强有力的催化剂,是世间无可比拟的动力,她们一定会成功,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求婚,一定要好好准备吧…… 话说求婚要怎么求啊? 钟宁感到一种茫然,是大脑没有储备相应知识的困惑和空白。 她退出聊天界面,开始搜索,没带蓝牙耳机,只好把声音调成静音,只看视频字幕。 搜索求婚,跳出来的内容倒是挺多的。 《彩虹下的求婚,浪漫的不是彩虹,是你》 《教科书般的经典求婚》 《求婚计划被女朋友发现,急!》 《盘点那些浪漫的求婚现场,上天为何不赐我一个女朋友》 《xx一女子求婚竟遇仙人跳》 《演唱会求婚现场,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会流泪》 除了有一个格格不入的,钟宁都看了一遍,尤其是那个求婚计划被发现的,总感觉,自己也要步入它的后尘。 不是她太不会藏,而是谢拾青太敏锐,很少有能瞒得过她的。 有点难搞。 但是视频真的很好笑,钟宁看得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237章 谢拾青:“宁宁在看什么,这么好笑的?” 钟宁手忙脚乱地搜了一个搞笑视频出来,“就是一个冬天摔跤的剪辑,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就开的静音来着。” “你要看吗,我转给你呀?” 谢拾青:“好啊,但我不方便看手机,宁宁投屏到小电视上面吧,好不好?” 钟宁点了下头:“好。” 有工作人员帮忙弄投屏,钟宁在嗖嗖删掉自己的搜索记录和观看记录,赶在投屏弄好之前,把所有的痕迹都消除了。 连微信都暂时退了,就怕谁突然来了句消息说这件事,让计划还没开始就直接夭折掉。 搞笑视频被投出来,伴随着欢快的bgm,谢拾青看完了,没笑,倒是钟宁笑得合不拢嘴。 “要不我挑个电影来看吧。”钟宁说,“反正躺着也没事干。” 她好巧不巧,就选了昨天晚上放的那部。 谢拾青:“这个昨天看过了,晚上看的就是它。” 钟宁专注看片头的表情一僵。 “……那我换一个?” 谢拾青的唇角慢悠悠扬起一点,“不用了,我也没仔细看,被人打断了。” “正好今天再看一遍。” 钟宁可耻地红了耳垂,假装自己没听懂。 电影是很好看,但她全程都不能专心沉浸到剧情里,因为谢拾青在旁边,嘴不停地说,这个地方我看到了,下个地方我没看到,因为有人干扰我,不让我看。 可恶! 她是不是仗着自己心疼,有免死金牌,所以故意在这里逗她! 钟宁暗自磨了磨牙。 谢拾青还在那里撩拨,“宁宁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这个电影吗?” “我觉得很好看啊,哎,当时只听到声音,没想到画面这么刺激,打得好激烈啊。” 钟宁:“……” 太过分了! 她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赌上。 瞪了谢拾青一眼,人没看她,看电影呢。 继续瞪,使劲瞪,说话的人终于扭过头来,眸光晶亮,像是洒了一条银河在里面,满满都是细碎的笑意。 “怎么了,宁宁看我,是有什么事吗?” 钟宁吸了一口气,认命般说:“就看电影吧,喝不喝果汁,润润嗓子,说太多话容易嗓子疼,让它休息一下,好不好?” 谢拾青故作思索:“可是我觉得不用休息啊。” 钟宁端出一副死鱼眼。 谢拾青:“哈哈,嗯……我正好有点渴了,拿两杯果汁吧,一个要芒果的,一个就桃子的好了。” 她果然没再说了。 钟宁叼着吸管,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个人拿捏死了。 最可怕的是,她心甘情愿的。 两个人在会所的房间住了一个晚上,自然醒让人身心舒畅,休息了一个晚上,真是让人神清气爽。 不过一晚上没回家,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哄松茸,它非常不满意两个人夜不归宿,还不带它一起出去这件事。 “要不要去露营?”钟宁双眸一亮,“拾青去露营过吗?” 谢拾青摇了下头。 学校是有组织的,但是她没有参加,给出的理由也非常充分,去参加宴会,去国外,去跟着谈生意。 太正当的理由,老师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她在获得一些的同时,势必就要失去一些。 “那我们去露营。”钟宁说,“叫上南霜她们一起,可以吗?” 谢拾青同意了。 “露营还是人多热闹一点。”她说,“她们虽然是我的朋友,但都是性格很好的人,也很真诚。” “我会试着和她们好好相处的。”谢拾青吻了吻她的唇角,“我知道你的意思,宁宁,我会尝试去认识人的。” 露营的地点由钟宁一手挑选,选在风城最大的生态植物公园里。 参天的灌木,茂密的花丛,如茵的草坪,垂挂的藤蔓共同组成这座生态园的一切。 草坪上有专门露营的地方,人还挺多的。 几个人早早就开车过去,路上还有一点拘束,聊了几句就热络起来了。 谢拾青主动参与话题里来,表现得很积极。 几个人也很有分寸,不会乱聊乱问,一来二去,就比刚上车的时候亲近了许多。 谢拾青也慢慢放下了心中的一点芥蒂。 她从前不屑于交朋友,这自然也是母亲传输的想法,朋友有什么用呢,她自己就能做到最好,剩下的人,都是不如她的弱者,强者为什么要和弱者做朋友,她们不能提供任何利益。 而她已经是最优秀的,不需要拖后腿的存在。 可是,钟宁却让她认识到,一个人不能只看能力,还要看品行,甚至有时候,后者要更重要。 傅南霜几个人,加在一起也不如她,公司的市值,翻个倍也赶不上谢氏。 但这就能说,她们是一无是处的人吗? 这种观念是完全错误的。 这种待人的热烈,真诚,比什么能力都重要。 几个人一起闹闹哄哄地唱歌,每个人都翻出了一个小乐器,毕竟都是接受过全面教育的人,大都会一些东西。 傅南霜这个最闹的,竟然古筝弹得最好,郑瑄拿了把琵琶,谢拾青则拿了小提琴过来,在钟宁睁大的眼睛中说,只是稍有涉猎,另外的两人拿着吉他和手碟。反倒剩下钟宁是不会乐器的那个。 第238章 她没学。 钟宁清了清嗓子,“我可以唱歌。” 第81章 自己有车有帐篷的话,露营还是很方便的。几个人找好地方,先把帐篷支了起来,一共四个帐篷,四种风格,共同点就是都挺大的。 谢拾青有点手生地铺野餐布,她们的车大,装得东西也够多,上面还有小冰箱,带的许多肉和果蔬饮料都放在冰箱里,不怕保鲜问题。 野餐,当然烧烤是首选。 食材都是准备好,串好的,烤炉也是无烟版,郑瑄是烧烤的一把手,主要是因为她老婆喜欢吃,她就专门去学了,不同食材要烤不同的时间,对火候掌握要求很准。 钟宁拿出相机,开始录今天的vlog。 松茸在一旁拱她的手,想要玩球。 米歇尔从冰箱里拿零食水果和饮料出来,摆在野餐布上。 “不能玩。”钟宁苦口婆心地和松茸讲道理,“这里这么多人,还有小孩子,松开你会被投诉的。” “乖啊。要不要吃牛肉?” 松茸忿忿地往地上一趴,狗头一扭,明显是生气的样子。 傅南霜叉着腰哈哈大笑,走过来在松茸明显惊恐的小眼神里,一把把它抱走了,“快让我摸摸!” 谢拾青弯着眼睛,学着钟宁盘腿坐在地上,叉了一块西瓜来吃。 她今天总算放弃了裙子,换了一套非常休闲的半袖长裤,脚下踩着运动鞋,盘着腿坐的时候,有一种体验新事物的奇妙感觉。 是一种奇怪的放松感。 不坏,是好的那种。 露营,对她来说,大概是很“接地气”的活动。 谢拾青去过的放松的场所,可能就只有会所了,她参加了许多宴会,但宴会不是放松的,拍卖会不是放松的,开会的会更不是放松的。 要不是还要维护这张脸,这具身体,她或许都不知道休息是什么体验。 来露营的人很多,她们这一群,颜值爆表的人堆在一处,非常吸引人眼球。不过因为人数太多,反倒不会有人过来搭讪。 倒是有一个小姑娘,瞧着五六岁的样子,带着浅黄色的太阳帽一颠一颠地跑过来,“漂亮姐姐,我可不可以摸小狗哇?” 她裂开嘴笑,露出一个豁着的门牙。 傅南霜噗嗤就笑了。 小姑娘的家长追在后面跑了过来,显得格外局促,是那种一看就社恐的不好意思,头是低着的,声音也是低着的,一个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可以摸啊,没事的。”傅南霜摆了摆手,忽然想起来什么,扭过头喊:“小宁,狗能摸吗?” 松茸坐在地上,好像隐约翻了个白眼似的。 钟宁本来在给谢拾青剥橘子,闻言连忙过去,“怎么了?” “小姑娘想摸狗。”傅南霜说,“让不让摸啊?” “让的让的。”钟宁蹲下身,把松茸领过来,手掌牵着项圈没松开,让它侧着站,“来摸吧,但是不可以抓它的毛哦。” 家长更局促了,开始一个劲说谢谢。 小姑娘倒是大大方方的,冲她也露出一个豁牙的笑容,“谢谢姐姐!”她张开两只手,十个指头都分开,像是花朵的茎叶,“我的手手是干净的。” 钟宁和傅南霜两个都笑了。 “哇,狗狗,你好软。”她抬起一只手,惊奇地张大嘴巴,“我轻轻摸。” “狗狗,你真好看。姐姐,狗狗叫什么呀?” “它叫松茸。” 这个词有点难念,小姑娘和舌头讲了一会儿道理,还是没能发出来,变成了“中容”一样的发音。 就在那里“中容、中容,你好好看哦!” 摸了也就几分钟,她就停下了,“谢谢姐姐,谢谢中容!”还把手举过头顶,比了个心。 家长又是一连串鞠躬道谢的连招,把自己女儿抱起就跑。 傅南霜乐得前仰后合,“真可爱啊,怎么生的孩子是社牛,当家长的是社恐呢,笑死了。” “别说,太可爱了,搞得我都有点想要个孩子了。”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钟宁被问得猝不及防,放低声音说:“我们俩都不想要小孩子,觉得会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不要也行。”傅南霜非常理解地说,“我妈生了我以后,没少在我面前抱怨,说我让她的腰围粗了好几厘米,肚子肉也松垮了,再也没有腹肌人鱼线能练出来,隔三差五就要敲诈我一通。” “不生也挺好的,医疗技术再发达,也扭转不了孕育对身体的危害。”她话音一转,“不过你们得考虑公司继承的问题。” “这样吧。”她眼珠一转,“我可以认你俩当干妈,到时候把公司传给我好了。” 钟宁:“你比我还大几岁呢!” 傅南霜:“是哦,那你认我当干妈,我把公司传给你好了,记得给我养老啊。” 钟宁懒得理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扭头就走了。傅南霜在身后喊可不可以去遛狗,她也只是摆摆手。 不过插科打诨归插科打诨,公司的继承,的确是一个大问题,需要解决的。 这个问题,只怕谢拾青早有考虑,她去问,好像显得自己很在乎兜里的钱似的。 两个人还年轻,不急于一时。 暂且把它搁置,钟宁回去坐下,嘴边就递过来一瓣橘子,干干净净的,一点橘丝都没有。 第239章 谢拾青抬了抬掌心,“喏,这可是我第一次剥橘子。” 钟宁低头叼住,嚼了几下,“哇塞!天呐,也太甜了吧,这瓣橘子好像是沾了糖了,怎么会这么甜?” 她自己又掰了一瓣下来放进嘴里,“咦,奇怪,怎么我掰的这个就不甜呢?拾青,你知道为什么吗?” 谢拾青点了下头,“知道。” “因为你味觉失灵了。” 钟宁一脸严肃,“我不信,除非你再喂我一个,我要对比一下。” 谢拾青噙着浅笑,又喂了她一瓣,“这个呢?甜不甜?” 钟宁:“哇!好甜!” 谢拾青眉眼弯弯,指尖再度捏了一瓣橘肉,放到唇边,“这一个更甜哦,要不要吃?” 钟宁点头:“嗯嗯!” 然后她就看到,谢拾青将橘子瓣放到了自己嘴里含着一半,露出来一半,挑了下眉。 钟宁:“……” 她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过去嗖地把它叼走了。 “就这一个!”她耳垂微红地说,“不许逗我了,都是人呢。” 谢拾青:“好哦。” 钟宁是摸到规律了,在这人起了坏心的时候,赶紧第一时间就把她堵住,趁着手段没升级,直接接住是最好的。不然越不让她说,她就越是来劲。 平时外面都是陌生人,脸红一下,自我催眠谁都不认识谁也就过去了,现在都是朋友在旁边,一打眼就瞧出来蹊跷,那才是真的社死。 谢拾青心满意足,果然消停下来,只是倚着她,把小提琴拿出来,慢悠悠地拉。 天气凉爽,微风徐徐,厚厚的白云投下阴影,树叶和草叶随着风摇晃。 好惬意。 “好像每个人都很快乐。”她放下提琴,轻声说。 “你也很快乐,我也很快乐呀。”钟宁吻了下她的发顶,“出来玩当然高兴了。” “我曾经以为,快乐只有一种,也只有一个方式可以得到,那就是做到最好,最高。”谢拾青呢喃般的低语散落在风中。 “刚刚好像忽然发现,这种‘最好’、‘最高’,它是没有标准的,人怎么能做到最好,哪怕成了世界首富,在其它方面,总会有不如人的地方。” “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人。” “你看她们,明明没有多富裕,却还是很快乐,比我快乐。” 追逐打闹的小孩子,一起躺在地上看天的情侣,交替着拍照的朋友,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笑的。 “你现在不快乐吗?”钟宁问。 “嗯……快乐。”谢拾青忽然笑了,“你在我身边,我就快乐,比所有人都幸福。”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谢拾青垂着眼眸,听着风声和笑声,感到心情无比平和。 其实根本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不管什么活法,都是高高兴兴地活,人生哪有标准呢。 怪不得钟宁喜欢去大自然里走一走,看一看,真的很有感触。 下次再去冯医生那里时,她观念转变得迅速程度,让这位医生也感到侧目。 谢拾青是个聪明的人,有时候越是聪明,越爱钻牛角尖,喜欢用自己认知里的经验,去面对所有事, 但是一旦她想开了,想通了,这种转变,是比任何人都要快的。 何况谢拾青非常积极地想要改变,这种自救的态度,才是扭转观念最强有力的保障。 和冯医生的会面随着时间的推移,间隔越来越长, 终于,在钟宁再度开学之际,变成了一个月去一次。 在钟宁的经管院里,染头发的人虽然也很多,但大多数是棕色系,也有一些挑染,没有像钟宁这么前卫,美院那些搞艺术的倒是比较多。 她的一头粉蓝色相间的短短卷发,真的很显眼。 倒是老教授夸了几回,“年轻人,好,就应该朝气蓬勃的。” 钟宁则在想,要不要转系的事情,她也有点想学一门乐器了,只是想了想,现在去学那些专业的,明显跟不上,倒不如去辅导班或者请家教来,这样一对一教学更快一点。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谢拾青的时候,后者表示非常支持,她认识很多音乐界方面的泰斗,请不来她们,请来她们的弟子也是一样的。 “宁宁想学什么乐器?” 她边说,边在脑中思索认识的乐器大家们。是扬琴?古筝?古琴?还是笛子,提琴,萨克斯? 钟宁:“唢呐!” 谢拾青笑容一僵,“什么?” “唢呐!拾青,我要学唢呐,很有气势。” 钟宁兴奋地两眼放光,“非常酷,而且还很便捷,往腰上一插就带着了。” 谢拾青属实没想到这个答案,但转念一想,的确是钟宁能喜欢的出来的。 “可以的,我正好认识一位。”她翻着好友列表,“叫闻一,闻老师,宁宁有听过吗?” “我知道!在电视里看到,很厉害的啊,好像还是什么会长来着,拾青,她的好友你也有?!” “你的列表里到底还有多少神仙!”钟宁大呼小叫的, 谢拾青:“还有弹钢琴的汪海老师,谈古筝的秦玉老师,唱花腔的方茗老师,要不然你来自己看一下?” 她把手机递过去,点开音乐的分组,递给钟宁,后者翻了翻。 于是看到一个人就吱哇大叫,这个也有,哪个也有,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太厉害了吧!” 第240章 谢拾青微微笑起来,神色是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份夸奖。 “倒不用这么厉害的老师,我现在就是从零开始的学徒而已呀,找太厉害的,总有一种不尊重人家的感觉。” 谢拾青就笑了,“我怎么会做出那么没情商的事情,这些前辈总有学生,学生也有学生呀,顶尖的老师,教出来的人就算是水平不一,基础也一定是很好的。” “不同的老师,自身水平不同,可能会影响到打基础。” “是哦。”钟宁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唢呐管家会买的,我先教你看五线谱吧。”谢拾青拉着她来到书房,弄了一个教学的投屏,找了一根笔当教鞭,然后开讲。 讲得飞快…… 钟宁看得眼花缭乱,要不是自己记忆力还行,真的记不住。 讲完一节,谢拾青停下,喝了口水,“宁宁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钟宁:“……还行,目前没有。” 换个人就不一定了。 谢拾青:“那我继续了。” 她虽然讲得快,但是非常细致,倒真的没有听不懂的地方。 钟宁的唢呐学习生涯,很快就开始了,她的账号里面,也在记录着她的进步,简直是一周一个样。 在暑假再次到来的时候,钟宁的唢呐已经吹得似模似样了,而她们两个的心里咨询,也变成了三个月一次。 长假期是最适合放松的时间,钟宁早早做了旅行计划,其中一站就包括s国,她曾经待过许久的国家。 不过在此之前,两个人要先把国内好玩的景点都大致走一遍,其中必须要去的,就是珠峰。 去这里要挑选天气,夏季是很不错的选择,冬季很容易有大雪,天气太恶劣,没办法上山。 她们是坐飞机去到了最近的机场,又租了车,请了当地的导游,一路驱车自驾,在大草原上逛了一圈,看到蓝如水镜般的天空,万里无云,和一群群羊与牦牛。 牧民很是友善,也习惯了有旅客时常过来的活动,自然形成了一套招待模式,可以去家里住蒙古包,也有烤牛羊肉和篝火晚会。 大体型的藏獒温顺得不可思议,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凶恶。 牧民们拍了拍它的狗头,黝黑酡红的脸上,是自豪的神情:“它只对恶人和饿狼凶狠。” 这儿的狗都是吃肉的,是不可或缺的家庭成员。 几只小藏獒圆滚滚的,像是放大版的毛球,脑袋和身子几乎一边粗,张着小奶牙嘤嘤汪汪地叫。 钟宁捞了一个抱进怀里,又捞了另一个放进谢拾青的怀里,它们的母亲就趴在旁边,下巴枕在腿上,神色平静得不可思议。 它的目光充满了智慧,和松茸那种小机灵鬼的调皮聪明完全不同,是一种广博平静的包容感。 钟宁举起相机,在取得同意后,拍了好多张照片,她带了拍立得,带足了相纸,给狗狗和这一家人分别都照了几张照片,并送给了她们。 松茸来到这里乖巧得不可思议,就连要吃的都是偷偷摸摸,用爪子狗狗祟祟地推钟宁的裤脚。 藏獒看它一眼,它立刻夹着尾巴翻起肚皮。 但第二天,就跟它混熟了,也跃跃欲试要去牧牛。 钟宁有点犹豫,牧民却说没事,狗会照看一切。 老练的藏獒果然很靠谱,一边牧牛,一边牧松茸,很好地把控着两者的距离,还有意教了松茸一点东西。 钟宁看了一会儿,就决定放任自流,和谢拾青骑马去了。 这个季节的草原,迎来了开花的时节,蓝紫色的小花遍布整片原野,导游向它们介绍这种小花长达数米的根系,说它们只要一场雨就会生长的顽强的生命力。 人会在面对旷野的时候,感慨世界之大吗? 但在攀登珠峰的时候,一定会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她们在山脚休整一天,餐厅的电视上,放着《遗愿清单》。 女演员在说着台词,声音低沉,随意中带着磁性。【冷,这是最大的感受。白天天空颜色偏黑,不完全是蓝色,因为空气稀薄,不能反射阳光。但是到了晚上,我从未见过那么多星星,仿佛伸手可及,又那么明亮,就像是天堂漏下来的光……】 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站在这里,已经能看到巍峨雪山,仿佛要戳破天空一般,高不见顶。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躺在床上,房间静得只能听到松茸的呼吸声。 “怕不怕?” 钟宁扭过头,又侧过身子,将胳膊垫在脑袋下面,“明天就要爬山去了。” 谢拾青也翻过身子,学着她的姿势,枕着自己的胳膊,思忖了一下说:“还好,其实还有点期待。” “这感觉有点像放风出来的乖孩子,什么都想试一试,兴奋比害怕要多。” 钟宁:“我有点害怕。” 谢拾青弯了下唇,“你不是不恐高吗?” “是啊。”钟宁说,“但是我怕上去了下不来。” 还怕戒指掉雪里找不到了,八位数呢。 谢拾青又笑着凑过去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都有人跟着,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爬,如果是那样,才真的要担心一下。” “而且沿途都有补给站,不用强求爬太高,也不用强求登顶,以后总有机会。” 钟宁失笑,眼眸里映着暖黄的灯光,面庞也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影,“没想到有一天,你都可以来安慰我,不要争,不要强求了。” 第241章 谢拾青:“重点是过程的的收获和快乐,结果不重要。” 钟宁挑了下眉。 谢拾青抿着唇,没过几秒钟还是破功,“好吧,还是重要的,但是,过程和结果这两个都很重要,只要有一个达成了就可以。” 钟宁也跟着笑了,两个人凑在一起轻吻,“我还以为你成了哲学大师了。” 谢拾青弯着眼睛,“我是哲学大师,那你就是鸡汤大师,钟大厨的夸奖鸡汤,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哈!取笑我!看我痒痒攻击!”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要闹了,明天还得早起呢,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狗窝里的松茸翻了个身,蹬了几下后腿,又睡着了。 攀登珠峰,是一项体力与意志力的双重考验。 两个人穿戴好装备,全副武装,跟着一小队请来的专业防护人员,开始登山。 刚开始走的时候,还好,山脚没有那么冷,供氧设备也是要往上面一点的站点里补充,现在是最轻巧的时候。 这里的雪是细碎的,也是绵密的,像是白糖和盐的混合。 脚踩上去,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在雪地里跋涉,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又因为有了坡度和装备重量的加持,和在淤泥里也差不多了。 钟宁体力好,身体素质也好,走着还算轻松,谢拾青就要辛苦很多。 她的身体底子已经被掏空了,木桶的短板太短,再怎么加水也没用。 钟宁便伸出一只手拉着她走。 “真的挺冷的。”她的声音在面罩的遮挡下有点失真,“还有一千米就到第一个补给站了,加油。” 谢拾青呼哧呼哧地喘气,她说不出来话,只觉得嗓子有点干痛。 “我们以后可以去一下北边,坐坐狗拉雪橇,哈哈,一定很刺激。”钟宁说,“听说特别颠,到时候会不会把我们两个颠出去?” “你想不想去,想去就晃一下手,不想去就晃两下。” 交握的手晃了一下。 “好啊,不过那也得休息一段时间,冬天再去吧。”钟宁也喘着气说,“反正我们,总有时间。” 第一个补给站到了,谢拾青瘫着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海拔的提高,也会带来一点负影响,这些都是要适应的,补给站就是用来休息和缓冲的地方。 小屋不算暖和,但绝对挡风,一行人休息了十几分钟,又开始了下一段路。 这里的天,看起来很低,又很透,有一种玻璃罩的感觉,往远处眺望,雪山连绵起伏,像一条白练,又像是趴伏安睡的银龙。 世界如此广阔,人就好像小小的尘埃,不起眼的微粒。 可这微粒,却也有自己的顽强意志。 谢拾青低着头走路,钟宁趁机在兜里笨拙地摸索,将戒指盒攥在手心,忽地哎呦一声,往地上一扑。 专心走路的谢拾青一下就慌了神,“怎么了?宁宁,你怎么了?” 钟宁趴在地上,举起一只手摆了摆,“我没事,就是……” 她换成单膝跪地的姿势,另一只手拿出戒指盒,将它掰开,举向谢拾青,“想向你求婚。” “拾青,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罩在塑料袋里面,谢拾青却一下掉了眼泪。 “别哭,别哭啊,眼泪要冻上了!” 钟宁这才发觉,她计划里忽视的最关键的一个因素。 这里是很高,很美,很壮观,很浪漫,但完全不适合抒发感情! “别哭了,快答应我呀!” 谢拾青又是想哭,又是想笑,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还是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答应,我答应!” 两人在珠峰上拥抱,身后是一望无垠的辽远天地,广阔自由。 ———————— 正文就在这里结束啦。 接下来的番外是,钟宁和谢拾青身份互换版,顺风顺水幸运s的钟宁钟董,和被她搞到破产的谢家的谢大小姐,将钟宁的控制欲放大,训狗反被训√。 ps:《遗愿清单》很好看啦,私心安利一下,哎嘿。 第82章番外一 这是一场庆祝会,金色的香槟在高脚杯里旋转,升腾的气泡一个个破碎,映出碎金般的明灯。 钟宁指尖随意点在杯壁上,在宾客前来庆祝她成功收购谢氏娱乐时轻扯嘴角,笑容随意又傲慢。 “恭喜我们钟总又扩大身家了,怎么拉着一张脸啊,不开心?”傅南霜走过来,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她。 “有点无聊。”钟宁晃着酒杯,眸色带着一点倦怠,“太容易了,本来还以为,谢氏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多少能给我一点挑战性,可惜没有,才坚持了几个月不到。” “真没意思。” 傅南霜翻了个白眼。 谁能像你一样气运爆棚,谢氏本来也是行业龙头,自从钟宁决定要收购,就开始走下坡路,倒霉到了让人怀疑是不是惹到什么不该惹的。 关键这个时候,钟宁还没开始出手呢。 从小到大,这个人想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仿佛汇聚了全世界的青睐,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事物。 傅南霜撇了下嘴,“你要是无聊就去吃吃爱情的苦,要不就养几个小情人,不要总是晚上半夜给我打电话。” “我还要过夜生活的好吗?去谈,谈一百个。” 第242章 钟宁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无不无聊,女朋友有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呢。”傅南霜招来侍应生,换了杯酒,“看着一个人违背本性讨好你,把她塑造成你喜欢的样子,看她对你从警惕到依恋,最后再甩开。” “不论是将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打入尘埃,还是将一个虫豸般渺小的人捧到天上,不都很有趣吗?” “观察人类,研究人性,多么有趣啊。” 钟宁嗤之以鼻,“我收购的公司太多,难道不是每一个都跌入尘埃里去?” 那种不甘、怨愤、涕泗横流的丑态,有什么好看的。 每次收购一家公司,钟宁都会举办庆功宴,但这种事情,只有第一次有意思,多了只会厌烦。 主人家心不在焉,宴会也是草草结束。 她漫不经心地牵着狗,在别墅区松开绳索,让松茸自己去玩。 晚风吹散她身上残余的酒气,钟宁将手插在兜里,漫无目的地乱走,思索着还有什么自己没干过的乐子。 忽然,她听到了扑通摔倒的声音。 钟宁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不是去扶人的,是打算看看谁这么倒霉。 然后,她看到了谢拾青,谢氏原本的掌权者,和一个行李箱,一起倒在灌木丛里。 银白的行李箱侧翻着,轱辘朝天,掉了一个。茂密的灌木被砸出一个凹陷,谢拾青就摔在里面,乌发凌乱,冷白的面庞微转,眼镜歪在脸上,露出半只无神的眼眸偏着来人的方向。 “你好?请问能帮我一下吗?” 她的面颊,一道细细的红痕斜着刮到眼角,停在两颗细小的痣下方。 钟宁微怔了一下。 钟家别墅和谢家是挨着的,算是邻居,谢拾青也算是她从小听到大的名字了。 聪明、有手腕、有能力,天之骄女。 然后,嘭,一场车祸,仍是天之骄女,却变了个模样。 钟宁和她没什么交集,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见面也就点头之交,何况车祸以后,她基本上见不到这个人,常年在家深居简出的。 她刚开始插手公司事务的时候,谢拾青已经成了最年轻的新一代董事长。 她们差了九岁。 而谢拾青也总是如天鹅一般,傲慢地扬起脖颈,钟宁从未见过她现在这般模样。 眉头微微一跳,她莫名想到了傅南霜之前的那番话。 “谢小姐,夜深了,这是要去哪儿?” 她伸出手,握住这人细瘦的手腕,将她从灌木丛里拉出来。 谢拾青的脸色唰得一白,眉目迅速转冷,挣开她的手,“钟家主,不在自己的庆祝宴上,怎么到外面来了?” “收购的公司太多,宴会也开腻了。” 钟宁转了转腕,眼尾微扬,“你的行李箱掉了两个轮子,推不了了。” 谢拾青不回她的话,摸索着弯腰去够行李箱,指尖刚搭在上面,身侧一股冷香袭来,一条胳膊先她一步,把行李箱扶正。 “多谢钟家主。” 她握上拉杆,试着推了一下,能走,但的确有点偏,估计是掉了轮子,但不是两个,而是一个。 谢拾青半垂着眸,把眼镜戴好,循着记忆里的方位,速度缓慢地向前走。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哒,哒,哒。 “谢小姐不考虑夺回谢氏吗?” 她停下脚步,“我不知道,钟家主还有羞辱人的爱好?” 钟宁挂着笑,一步一步靠近,“不是羞辱,是给你一个选择。” 她一脚迈进路灯照射的范围内,整个人迎着光,闪闪发亮,笑容明丽,背着手歪了下头,说出的话却和阳光善良这些词毫不搭边。 “你来做我的情人,让我不要无聊,如果我满意的话,就把谢氏还给你。” “毕竟我手下的公司太多了,总有点管不过来。”钟宁耸了下肩,“甚至,你可以先拿一部分报酬——谢氏娱乐总裁的位置。” 她缓慢凑近这人的面庞,视线极有侵略性地从谢拾青卷翘的长睫,挺立的鼻梁上滑过,最终停在那一道红痕上。 像是第一天认识一样,钟宁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的样貌,出众到近乎妖异了。 而那条伤痕,又脆弱,又惑人。 自己一手经营的公司被人夺走,从云端跌落,仇人就在面前,还能维持体面。 那双无神的眼眸,若是沁出泪来,会是怎样的场景?这双润红的唇,被咬到泛白,又该多美? 钟宁面上的笑容扩大几分,变得格外璀璨。 “谢小姐可以考虑一下,三天内给我答复。” “我叫了车,司机就在门口等着,你要去哪儿,告诉她一声就行。” 她又逼近一步,站在谢拾青的身后,控制着距离,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念了一串数字,“我的私人号码,期待你的答复。” 钟宁直起腰,打了几个响指,把松茸叫回来,便没去管谢拾青,兀自回了自己的家。 目前别墅里只有她自己在住,不靠谱的母亲和后妈一家,早就被她打包一起送走了,只有一只狗陪着她。 钟宁回到房间,把自己摔到大床上,想了想,又觉得实在没意思,爬起来走到专门的游戏室,开机,上号,去帮派群里问道:【还有人没打本吗?】 她一说话,群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热热闹闹地喊她副帮主,又说自己打过的能不能也跟着蹭蹭啊,一边还在艾特全体成员,让人赶紧来抱大腿。 第243章 钟宁百无聊赖地站在主城的屋顶上,看着一堆玩家对着自己的凤凰截图。 两分钟后,一个刚进帮的萌新有点忐忑地被组了进来,钟宁让她挂到自己身上,就开始进本乱杀。 游戏内的boss穿着一袭白衣,坐在月亮上,手中握着一支笛子,缥缈的笛音化作一道道冷刃,钟宁熟练躲闪,心思却蓦然飘远了。 刚刚的谢拾青,也是一身白裙,小腿露在外面,倒在灌木丛时,裙子同样被刮出了口子,腿肚磕青了一块,显得分外羸弱,像一块掉落在地上,有了裂纹的水晶。 她晃了一下神,角色被打死了,机制走错,团灭了一次。全员再次复活,钟宁抿着唇,三下五除二把boss打掉。 对萌新说:“选一个喜欢的白发,我送你。” 说完就下线了,又在群里发了个大红包。 谢拾青是搬家的。 别墅抵押出去,她彻底破产,付清了所有的后续款项,所有银行卡的钱加在一起,也没有两万块。 钟宁把这栋宅子买了下来。 两家都在山顶住着,她还挺满意这个不爱出门的邻居,显得好像这个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 既然空出来了,就没必要再让别人搬过来。 她不觉得谢拾青会同意自己的“建议”。本来说出口就是心血来潮,第二天醒过来,发现它的确很侮辱人,不过也没什么后悔或者愧疚的感觉就是了。 我行我素惯了,她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但晚上的时候,门铃却被按响了。 外面下着雨,雷声轰隆作响,她正好去冰箱里找吃的,手里端着个芒果,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湿漉漉的人,一个眼下微红,唇色泛白的人。 钟宁拉开大门,挑了下眉,“谢小姐。” 谢拾青仍旧穿着那条白裙,布料被雨水沁透,贴在她的小腿上,衣摆还在往下渗水。 她的面庞也附着一层水光,说话的语气,轻得宛若缓缓飘落的羽毛,“钟家主的选择,不知还作数吗?” 钟宁扬起唇角,“时间没过,当然作数,请进。” 她转身走了几步,“噢,忘了,你看不到。” 径直拉过谢拾青的手腕,钟宁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房间里。 “坐吧。” 待人坐到沙发上,钟宁便松开手,但这只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度,落点却是谢拾青的下巴,指腹微微上挑,强迫她仰着头。 “要做我的情人……”她故意顿了一下,“或者玩物,只有一个要求,听话。” 谢拾青眸光无神,唇角微微上提,是一个非常乖巧顺从的笑容,“我会的。” “很好。” 钟宁松开手,站直身体,向后退了两步,“先把衣服脱了。” 谢拾青听话地站起来,将潮湿的头发拨到胸前,去够背部的拉链。 冰冷的布料被褪下,露出潮湿冷白的身体,湿发黏在起伏的胸口,宛若蔓延的海藻。 钟宁眉头微动,主动向前,双手从她的腋下环过,去解内衣的扣子。 “你在外面呆了很久?很冰。” “我不清楚时间,手机坏掉了。” 她垂着眸,指腹蹭了一下谢拾青微红的眼下,抚过那两颗小痣,“洗个澡吧。” 钟宁淡声道:“我来给你洗。” “好。”谢拾青同意了。 和聪明人相处,总是要舒坦一些,审时度势是基本功,从不会出现既要又要的场面。 谢拾青既然来了,就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也决定出卖自己。 钟宁打开阀门,看着水打着旋注入浴缸内,她挽起袖子,冲站着的单薄身影招手,“过来。” 说完才又想起来,谢拾青是个瞎子,看不见她的动作。 正欲起身把人牵过来,谢拾青却慢慢走了过来,钟宁又重新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小心地挪动脚步,最后停在离浴缸不远的位置。 也是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钟宁抬手,抚上她的小腿,指腹轻轻点在膝盖内侧,“自己能进浴缸吗?” “能。” 谢拾青回答,弯腰去摸浴缸的位置,细白的指头按在边缘,反过身先坐在了上面,再将双腿放进去。 水波一圈圈荡开,倒映着灯光,水里的双腿,是珍珠般的润泽。钟宁伸手下去,捞起脚腕拢了一下,“应该绑个红绳的脚链,会很好看。” “都听钟小姐的。”谢拾青顺着回答。 “这个称呼不好。”钟宁揉了揉她的腕子,掌心蹭过小腿,慢条斯理地滑弄。 “您觉得我该用什么称呼合适?” 钟宁推着膝盖内侧,将它压至胸口,看着人全然服从的姿态,忽地起了一点恶趣味,“你叫我主人,我就叫你小乖,怎么样?” 她故意踩着底线,做出种种挑衅的言论,在心里预料一点这人奋起反击的模样。可没想到的是,谢拾青只是噙着笑,柔柔地说:“主人。” 太听话了。 钟宁紧紧盯着这张脸,试图从上面找出一点不情不愿的成分,但失败了。 她知道谢拾青必然是装出来的,谢拾青自己也清楚这根本瞒不了她。 但后者的姿态,摆得太过完美。 钟宁微眯了下眼,将手向左移动,放在鼓起来的温软上,时轻时重地按揉。 那条被提起来的腿,自动落回原味,让开另一边的位置。 第244章 “我没有允许你动。” 话音落下,这条腿重新抬了起来,就停在原来的位置,由来自同具身体的手自己勾着。 “很好。” 钟宁没再做别的,很规矩地帮谢拾青洗了全身,如果每一处地方都没放过的洗法,也算规矩的话。 对她来说,这是验货流程。 接下来,还有七天的考察期。 但谢拾青的表现,实在是挑不出错,她说什么都照做,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低头就低头。不管是捏弄她的腰-窝,还是握住臀-肉,哪怕将指腹压在舌根,她都不反抗。 简直像一个大号的娃娃。 钟宁性格里那种掌控欲被她的乖顺一点点激发,差点要把自己烧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谢拾青就躺在枕头上,她伸手一拽,就乖乖滚进怀里,再一推,就自己滚出去。 哈哈,真有意思。 钟宁:“笑一下。” 谢拾青便提起唇角。 钟宁:“难过。” 谢拾青的眉毛垂了下来,唇角也向下弯。 钟宁:“生气。” 谢拾青双唇紧抿,脸色紧绷。 钟宁看得高兴,一个翻身就把人压住,像是搂小狗似的,“小乖,你真的很乖。” “我很喜欢,继续保持。” 第二天,她量了谢拾青的脚腕围数,买了一对白金的脚链,还是坠着铃铛的款式,走动起来,铃声清脆, 她为谢拾青洗脸,帮她穿衣,喂她吃饭。 一下就找到了养宠物的乐趣。 忍不住和傅南霜反馈,深以为然地说:【你说得没错,养小情人是很快乐。】 【非常快乐,非常听话,非常好玩】 傅南霜:【???这么快,这才几天,你找谁了?】 钟宁:【谢拾青,我对她说,做我的情人,就把谢氏还给她。】 傅南霜:【……我是不是喝醉了?】 钟宁:【没有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她扬声道:“小乖,转过来。” 在窗边晒太阳的谢拾青转过头,露出微笑,“主人叫我?” 钟宁拍了个照片,给傅南霜发了过去,满意地说:“你很听话,有没有想要的奖励?毕竟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说吧。” 谢拾青一点点试探着走过来,赤脚踩在地毯上,深灰的长毛覆盖住脚背,清脆的铃铛声随着她的靠近逐渐清晰。 走到钟宁坐着的沙发旁边,她直接坐下来,将下巴放到钟宁的腿上,柔声说:“主人肯收留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应该是我感谢主人才对。” “只是,我的确也有想要的东西。” 她咬了下唇,可怜兮兮地说:“我有很多常吃的药,已经要吃光了,如果不能继续服用的话,恐怕会打扰主人的兴致。” 钟宁这下有些惊奇了,她把人捞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是什么药?” 谢拾青报了一长串的药名。 钟宁有点骇然。 竟然这么多? “这些全都是?”她没忍住再度问了一遍。 谢拾青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去蹭她的指尖,“可以吗?” “可以。”钟宁说,“我叫管家过来,你和她说。” 管家是从国外高薪聘过来的,钟宁不愿意用原来的管家,所以自己招了一个回来。 “米歇尔,你记一下,有很多药要买。” 米歇尔点开手机的录音功能。 钟宁:“说吧。” 谢拾青开口,声音清晰地把所有的药物名称都说了一遍,还特别说明了是哪一家产,在哪里能够买到。 钟宁这次数了一下,一共有十多种。 她有点咂舌,“你每天都要吃这些?” 谢拾青点头。 她的药没了。而它们的价格昂贵到一定境界,她自己又是个盲人,手里的钱又太少,就算去买股票基金,也需要时间。 她所学习的所有知识,都是为了经营公司,是学过乐器,但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连卖艺都做不到。 何况……还有发热期这个难关卡着。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怎么会来到自己的仇人面前,卑躬屈膝,丢掉所有的尊严,像条狗一样讨好她。 谢拾青咬着唇,轻声说:“我已经两天没有吃药了。” 钟宁对米歇尔补充了一句:“最好今天就买齐。” 后者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 “不吃药,对你影响很大?”她摩挲着这人的侧脸,指尖揉弄着她薄薄的耳垂。 谢拾青点了下头,“我……我有信息素紊乱症,必须要吃药来缓解,还有我的眼睛,也要吃一些药让它不会恶化。” 这些东西,她根本瞒不了,既然要依靠钟宁来买药,就要做好她查出病症的心理准备。 与其等人查出来,倒不如她自己先坦白,还能加深一下现在乖巧听话的人设。 谢拾青在来之前,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不管这个人如何折辱她,刁难她,她都要接受,要应下,要活。 她虽然不出门,但还是知道很多消息。比如钟宁没有过任何情人,也从不在外面玩一些花的,很是洁身自好。 既然如此,她也不算太亏。 还能怎么样,无非就是上床而已。 既然一切都可以充作武器,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她自己,又何尝不能用? 第245章 她依偎进钟宁的怀里,“谢谢主人愿意买药给我。” 信息素紊乱症,钟宁听过这种病症,却没想到谢拾青也有。 “米歇尔做事很可靠,今天一定带药回来。” 不管这人是装得还是自愿的,既然她表现得好,钟宁就不会介意,比起原因和结果,她更在意过程。 她偏过头,去嗅谢拾青发丝间的香气,卷着她的发尾。不厌其烦地玩了好一阵,才想起手机。 再拿起来看的时候,屏幕上跳的都是傅南霜的消息提醒。 钟宁:…… 傅南霜:【靠!!你来真的,靠!!小宁,不是,你怎么办到的?】 【难道是偷摸为难人了?不会吧……】 【这可是谢拾青!你养她做情人,你是真的牛!】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现在好茫然】 【喂,你人呢!】 钟宁:【在和小情人贴贴】 傅南霜:【……我现在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你知道吗?】 钟宁:【别胡思乱想,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还需要故意为难人吗?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这种事了。人家就是冲着公司来的啊,干嘛大惊小怪,我们这是合理交易】 傅南霜:【别人做这种交易,我信,谢拾青?】 钟宁捏着谢拾青的指节,把玩着一个个小手指头,听她在耳边清唱一首流行的曲子,一只手随意敲着屏幕,【你又不是她的朋友,不了解她很正常,总之人是答应了。】 “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再买一个手机?之前的确定不能用了吗?” 谢拾青停下唱歌,“进水了,用不了了。” “好,那就买个新的。”钟宁搂着她说,“我的小乖自然要最好的。” ng??i mua: @u_290670, 08/09/2024 07:50 第83章番外一 考虑到谢拾青的自尊心,当然这个说法是全然错误,准确来说,是考虑到这个小情人的使用期限,钟宁难得遇到一个非常感兴趣的人,有了比较高昂的兴致,自然想要把这一过程尽可能地延长,免得太快失去,又变得无聊。 她的生活总是这样,很容易就陷入到无趣和厌倦当中。 当所有的事物都可以不费力轻松得到,那么成就感和愉悦感,也会降低许多。 历经辛苦终于收获的果实才会格外甘美,伸手就摘到的,再甜也只觉得一般。 钟宁实在是没有事做。 她旗下的公司遍布各行各业,每次实在觉得发霉的时候,就随意闭着眼睛点一家公司,决定收购。 这次收购谢氏,也只是它正好倒霉。 谢拾青的确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她坚持的时间,其实要比其它公司长很多。 她的公司给自己一点快乐,这是意料之中。但她本人也能提供愉悦,就是额外之喜了。 钟宁沉迷起了装扮类的小游戏,完全是因为谢拾青太配合了。 失明不仅不会影响她的观察力,反而更敏锐了。钟宁暗自猜测可能她的听觉、嗅觉什么的都进化了,还有感知力之类,不然怎么能在自己刚看过去时,就能觉察到,转过脸去叫她。 晚饭结束的时候,管家米歇尔带着所有的药品回来,并在购买的过程中,和钟宁汇报了所有药物的治疗用途。 有管眼睛的,但只占其中不到五分之一,一半是治疗精神问题的,剩下是管身体的各种器官。 如果有一个人,体内这么多零部件都要靠吃药保证运转,并且精神状况也出了问题。 这个人和快死了有什么分别。 钟宁看着这个人抓起一大把胶囊药片往嘴里塞,不由得向后仰了仰。 吃药比她喝饮料还痛快,这还是人? 谢拾青面不改色地喝了两大把药,倒是看得钟宁啧啧称奇。 “就你这样的身体……”她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说,“别碰一下就昏过去了。” “不会。”谢拾青说,“主人没尽兴之前,我当然会一直醒着。” “哈!” 钟宁饶有兴致地抹开她唇角的水痕,“你这样,是在故意勾引我吗?” “我可以这样做吗?”谢拾青微微抬起下巴,唇瓣微启,含住一截指尖,声音模糊地说,“这样主人会更满意,更高兴吗?” 她脸上的皮肤嫩,那条红印一天多了还没褪去,颜色一如往昔,但口舌却要更为嫣红。 钟宁的喉咙微微动了动,“高兴,我喜欢听话而且主动积极的。” “主人开心,就是对我最大的奖励。” 真可爱啊,真乖。 钟宁眸光暗了一下。 “回房,我该给你洗澡了。” 谢拾青听话地站起身来,抓住钟宁的衣摆,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家里有电梯,但钟宁故意走楼梯,谢拾青也一点怨言没有,很流畅地上楼,没有一脚是踏空踏错的。 钟宁是挺感兴趣,也挺喜欢她的。 但刁难也是必须要的,她就是要这样去一点点试探谢拾青的底线,看看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但凡有一个不合格,她就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只是谢拾青没给她这个机会。 钟宁的卧室尽管很大,但摆放的东西却也够多,她没有为了谢拾青改动房间布局的打算。 这个人也没提出请求。 白天的时候,她会自己研究和摸索房间内的一切,把障碍物们的位置记下来。 第246章 关上卧室的门,钟宁忽然起了坏心,拽下谢拾青的手,颇有兴趣地问:“你记住去卫生间的路了吗?” 谢拾青点头,“记住了。” “是吗?”钟宁抱着手向后退了两步,“自己去卫生间。” 谢拾青噙着浅笑,无光的瞳仁仿佛映不出任何事物,没有对这种刻意刁难发表任何意见,也看不出为难的情绪。 她的眼睛是一点东西都看不到的,很多视障患者,能看到模糊的光影轮廓,但她确是纯黑,空无一物。 应了声好,谢拾青迈开腿,步伐不大。她没有穿鞋,钟宁觉得她的脚很漂亮,适合露在外面,踩进地毯里的画面也很美。 别墅已经四处铺了地毯,就是为了让她踩的。 清亮的铃声一下接着一下,间隔时间相同,步伐匀速。 绕过椅子,绕过小桌,绕过隔断,谢拾青的每一步都很稳,脚跟先落地,脚尖再压,小腿纤细,弧度流畅。 钟宁知道它的手感,细腻的像是最上等的瓷偶。 一直走到卫生间门口,她停下,中途都没有撞到过一个障碍。 “完美。” 钟宁抬步靠近,和她的手一起放在门把手上,转动,下压,将门打开。 “做得不错,我非常高兴。” 她是个不吝啬夸奖的人,面上总是挂着最开朗的笑容,叫人打眼一瞧,定会以为这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好人,一个热情开朗的天使。 但谢拾青失去了视物的能力,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不用受着这张面孔的欺骗,真以为钟宁是什么阳光系的人。 她只听声音,便听得出这人话语里的自我。 钟宁的确是在夸她,但夸奖不是真的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 因为她满足了钟宁的期待。 所以钟宁高兴。 谢拾青的心微微沉下去,暗中思考着对策。 钟宁喜欢顺从的人,所以她要听话,不然不会有留下的机会,但她又不能太听话,一个毫无新意的玩具,是很容易玩腻的。 这其中的度,需要她斟酌着把控。 决不能犯错。 “你在想什么呢?” 声音从她的侧边传来,女人的声音仿佛是最纯然的好奇,没有任何多余的意味,“好像在那里发呆的样子。” 谢拾青心跳不变地说:“我在想,洗澡的时候,主人会和我一起洗吗?” 钟宁去解她衣服上的袋子,语调轻快地说:“小乖想和我一起洗?” “我想要多挨着主人一点。” “不行。”钟宁把脱掉的衣服扔掉衣篓里,声音是带着懒洋洋笑意的。 谢拾青的左脸被轻轻拍了两下,“你可以想着,多问我几遍。” “但答不答应,只看我的心情。” 钟宁捏了下她的肩头,“去浴缸里。” 谢拾青跨进浴缸,热水漫过她的胸口,升腾的热气熏湿她的面庞。 “应该有很多人说过你长得漂亮吧。” 她的脖颈被湿漉漉的掌心握住,配合地仰起头,“是有一些。” 一道温热的呼吸轻轻凑近唇瓣,“有没有和人接吻过?” “没有。” 哼笑一声,钟宁低下头,咬住这人的下唇。 她也没接过吻,奇怪的是,对谢拾青做这件事,并不觉得排斥。她有很多次视线都停留在对方润红的双唇上,唇珠圆润,唇形饱满,宛若成熟的蜜桃。 咬上去,有点像果冻,弹弹软软,嫩嫩滑滑,舔上去是一种很淡的甜味儿,像是荔枝。 片刻后她才想起来,家里的牙膏是荔枝味儿的。 谢拾青闭上眼睛,齿缝张开一点,是完全迎合的姿态。 这是很多很多的接吻,但接不出来。 窗外的天气,阴的像是一场雾霾,天上看不到一颗闪烁的星星,只有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响声,喷泉流动的嘈杂水声,虫豸孑孓的微小鸣叫。 农历十五的月亮,圆得像是鸡蛋黄,泛着红色,只有它的光芒,能透过浓云,在窗帘上投下影子。 馥郁的柚子花香气,蓦然从她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犹如一场山洪,一次海啸,带着与这股信息素气味并不相同的侵略性,极具气势的张牙舞爪,顷刻间便充盈了整个空间。 谢拾青的呼吸瞬间加重。 “你,你的信息素……” 她的心跳明显加快起来,扑通扑通地撞击着胸膛,原本白皙的肌肤飞快染上一层粉。 这是两种信息素混在一起,就像炒饭不可以没有鸡蛋,鸡蛋和米饭就是这样搭配,非常完美,天生一对。 这是钟宁感到陌生又喜欢,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的环节,没有吃过冰镇西瓜汁的人第一次在酷暑的夏天喝到,感觉非常美妙,像是在天上乱飞。 这是很多很多的快乐,超级多,但不让写,哈哈。 接吻原来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 半晌后,钟宁才把自己从这份甜蜜的陷阱里拔出来,拧着眉头,盯着气喘吁吁的谢拾青看,困惑得如同看到了白色绵羊群中一只黑色的变异品种。 她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原来这就是信息素。” 这个澡还没洗完,但她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再继续涂沐浴露这一流程了。 拽着胳膊把人拉起来,将她的双臂搭到自己的肩上,谢拾青也很主动,自己收紧手臂,贴了上来。 第247章 钟宁托住她的两条腿,稍一使力,就把人直接抱了起来,摔进床里。 谢拾青身上的水珠在床单上洇开湿-痕,钟宁懒得管这些,径直压了上去。 绷直的脚背,陷入床单里的手指,谢拾青咬住下唇,却在下一刻被揉开,破碎的声音顺着入-侵的手指流淌出来。 “不许咬自己。”钟宁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你是我的,禁止做我不允许的事。” 微微哑着,如同山涧滚落的石头,摩擦着水底的海草。 齿列间抵着的手指抽出,抓住她的长发,谢拾青被迫仰着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在被咬上去之时发出高高低低的抽泣声。 下一瞬,她被翻过来,脸按进被子里,将毫无防备的后颈露在外面。 腺体突然传来刺痛。 紧接着是急剧的爽快,仿佛从云端自由跌落,烈烈作响的风声抽干耳边的空气,失重感让她分不清头和脚,只有永无止境的坠落。 …… 钟宁显然对她非常满意,在七天考察期尚未结束之时,她就获得了重新回公司上班的权利。 地下的员工还没知道那么多细节,最近人心动荡是真的,传言说掌权人换了,可谢拾青又堂而皇之地回到这里,发号施令。 所有人就一头雾水起来,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她来上班的第一天,开了一场会,惯用的助理还在她手下,就好像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钟宁成了董事长以后,公司的状况迅速稳定下来,流言的造谣都停掉了,原本被解约的艺人,又重新接了好几个广告邀约和剧本邀请。早年拍过的一部没水花的小众文艺片,忽然又有了流量,迅速火遍全网,流媒体的观看量和点播率比膨胀的面包还要夸张。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进行。 就连最有架子的导演,也公开发表言论,说下一部电影想和旗下刚入圈的小花合作。 简直是无比魔幻。 谢拾青早听过钟宁有强运的外号,据说运气很好,她不信命,也不信运,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觉得是钟宁背地里做了很多工作,使了很多手段。 现如今自己经历了一番,铁证如山,让她也不由得恍惚起来。 莫名就想到处处不顺的那几个月。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不要乱想这些没有任何依据的事,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来。 其实,她很少来公司,大多数都是代理人和助理出面。 钟宁接手了公司,什么都没换,什么人都没裁,代理人还是原来那位,助理也依旧是助理。 但她要求谢拾青去上班,以她对床事的痴迷程度,谢拾青还以为要在床上厮混一个月,才能获得短暂的活动时间。 她有一点看不懂钟宁,这是一个难猜的人。 太随性的人反倒没什么逻辑,不好下推论,找规律,得出结论。 钟宁做出什么决定,只看她当时的想法和心情。 想要总结点规律,需要大量的相处时间,谢拾青目前只能一点点摸索着来。 钟宁叫她来公司上班,她就来了。 到了午休时间,一部分人选择外卖,一部分人选择餐厅。 公司的餐厅有一层楼,聘请了十个专业的大厨,和二十位副手,如果是给艺人吃的,还有专业的营养师。 钟宁自己一个人来到办公室,张开双手,热情得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拾青!好久不见,怎么样,还习惯吗?” 谢拾青有点摸不准她的行为模式,回抱了一下,“还算习惯,谢谢主……” “这么大声,你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一只手指按住了她的唇,“在外面,叫我钟小姐。” 谢拾青顿了下,从善如流地道:“钟小姐。” “我带了礼物给你,你猜是什么?”钟宁的语气有点兴奋,故作悬疑地说,“很厉害的礼物哦!” 谢拾青顺着她,做出思考的样子,“是……是项链?” “不对不对。” “厉害的礼物……是船票?” “哎呀,真笨。” 钟宁拆开盒子,“你肯定是猜不到了,还是我告诉你吧。” 她附到谢拾青耳边低声说:“是电动的玫瑰花哦。” “我特意买的,很小的一个,你摸摸。” 谢拾青垂着的手被抓起,掌心放了一个椭圆柔软的玫瑰花球。 钟宁推着她的手背,让她握住这个小东西,大约手心那么大,就是很饱满的玫瑰花的样子,花瓣柔软,花茎细长,还带着软刺,似乎还能闻到玫瑰的馥郁香气。 “是红色的,很可爱。”钟宁的语气还是欢欣且热烈的,像是在介绍一个艺术品。“我看到它的时候就想起拾青了,很适合你呢,是可以遥控的,按下开关就可以开了,还会唱歌。” “歌声是我录进去的。”她说,“你来听听。” 手里的东西忽然绽放,花瓣一层层绽开,逼真至极,宛若一朵真正的玫瑰。 “这是第一首歌,是儿歌。”钟宁掺杂着低笑的声音响在她耳畔,“切换第二个呢?” “是情歌哦。”钟宁兴致勃勃地说,“而且它还会晃,像植物大战<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里的植物,是不是很可爱?” 谢拾青像是拿着一个烫手山芋,一个拆掉拉环的手榴弹,但偏偏不能松手,她摇了摇头,“我被锁了,改的面目全非。” 第248章 “这也是没有办法。”钟宁点了暂停,那朵玫瑰花安分下来,再次像一个死物一般静悄悄地躺着,“不过,好的东西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体验,不能剧透,对不对?” “去,坐到办公桌上去。” 谢拾青在她拿出这东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遭遇什么。 但这一刻真的来临,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上床是一回事,在大庭广众下,被这样对待,又是另一回事。 谢拾青迟疑且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现在心情很好的,小乖,不要惹我不高兴。”钟宁笑着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乖一点哦。” 她善良地提醒道:“你已经引起我的兴趣了,不要想着逃或者反抗,我也是会用一些小手段的。” “你也不想要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吧?场面会有点不好看。” “坐好。” 谢拾青紧紧抿着唇,将饱-满的唇瓣抿成一条缝。她将手搭在办公桌上,脚下向后蹭了一步,踮起脚尖,坐了上去。 好凉的桌面,却远没有裙摆被撩开时,最后一层布料被拉下,空调的冷风吹在皮肤上那么冷。 她的大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钟宁轻笑了两声,手掌搭在上面,热得像是一小块炭火似的。 “冷了吗?很快就好。” 她上扬的语调,是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好似要去郊游的小学生,已经背上了书包。 撕开消毒湿巾的包装袋,钟宁认真地先把双手擦拭了一遍,又换新的护理湿巾,“自己把裙摆提起来,把鞋子穿好,不许在办公室乱脱鞋。” 谢拾青的脸色白得像纸,她的动作僵硬,慢吞吞的,仿佛只拧了发条,但没有上油的人偶。 钟宁也不催,就这样等着,视线落到最隐秘的地方,不躲不闪地盯着瞧。 慢动作只是延长折磨的时间,谢拾青深吸一口气,将裙摆拢在一起,抱着搭到手肘处,同时踢掉鞋子,抬起右脚,踩在光滑冰凉的木质桌面上。 脚-趾被冰得蜷了一下,宛若白里透粉的石榴。 湿巾落在上面,冰得可怕,谢拾青缩了一下,就听到钟宁含笑的声音,“不许躲。” 【】这是一场庆祝会,金色的香槟在高脚杯里旋转,升腾的气泡一个个破碎,映出碎金般的明灯。 钟宁指尖随意点在杯壁上,在宾客前来庆祝她成功收购谢氏娱乐时轻扯嘴角,笑容随意又傲慢。 “恭喜我们钟总又扩大身家了,怎么拉着一张脸啊,不开心?”傅南霜走过来,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她。 “有点无聊。”钟宁晃着酒杯,眸色带着一点倦怠,“太容易了,本来还以为,谢氏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多少能给我一点挑战性,可惜没有,才坚持了几个月不到。” “真没意思。” 傅南霜翻了个白眼。 谁能像你一样气运爆棚,谢氏本来也是行业龙头,自从钟宁决定要收购,就开始走下坡路,倒霉到了让人怀疑是不是惹到什么不该惹的。 关键这个时候,钟宁还没开始出手呢。 从小到大,这个人想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仿佛汇聚了全世界的青睐,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事物。 傅南霜撇了下嘴,“你要是无聊就去吃吃爱情的苦,要不就养几个小情人,不要总是晚上半夜给我打电话。” “我还要过夜生活的好吗?去谈,谈一百个。” 钟宁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无不无聊,女朋友有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呢。”傅南霜招来侍应生,换了杯酒,“看着一个人违背本性讨好你,把她塑造成你喜欢的样子,看她对你从警惕到依恋,最后再甩开。” “不论是将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打入尘埃,还是将一个虫豸般渺小的人捧到天上,不都很有趣吗?” “观察人类,研究人性,多么有趣啊。” 钟宁嗤之以鼻,“我收购的公司太多,难道不是每一个都跌入尘埃里去?” 那种不甘、怨愤、涕泗横流的丑态,有什么好看的。 每次收购一家公司,钟宁都会举办庆功宴,但这种事情,只有第一次有意思,多了只会厌烦。 主人家心不在焉,宴会也是草草结束。 她漫不经心地牵着狗,在别墅区松开绳索,让松茸自己去玩。 晚风吹散她身上残余的酒气,钟宁将手插在兜里,漫无目的地乱走,思索着还有什么自己没干过的乐子。 忽然,她听到了扑通摔倒的声音。 ———————— 今天我对小博表白了,说,小博,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小博!只有你能承担我的快乐!大家的快乐!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ng??i mua: @u_290670, 08/09/2024 07:52 第84章番外一 腿软是刚刚脱力的缘故,钟宁稳稳地把人扶住,胳膊搂着她的细腰,“这样可不行,谁都会看出来你有问题的。” “站稳一点,站直。” 谢拾青紧紧闭上双眸,借着拥抱的姿势,迅速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再分开时,一张素白的面庞上,只有浅浅的晕红,仿若桃花瓣上的一抹粉,分外醉人。 她咬着下唇,眼尾绯红,娇得生怜。 “还好吗?”钟宁看似很关心地问。 但是再温柔的语气,也盖不住她话里潜藏着的,不容反驳的意思。 第249章 谢拾青轻轻提起唇角,软声说:“缓一缓就好了。” 她慢慢直起腰,松开撑在钟宁身上的手。 钟宁帮她理了下裙摆,又绕着看了一圈,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满意地笑道:“很好看。” 桃花潋滟,眉目含情。现在的谢拾青,更有一种别样的媚感。 钟宁不禁凑近,吻了下她眼下的小痣。 “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谢拾青没有拒绝的权利,笑着应了句好。 两个人并肩走出办公室,她还穿着高跟鞋,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布料摩擦,大庭广众下,还要尽力隐藏,装出和平时一样的状态来。 谢拾青不敢迈开太大的步子,顾及到她的眼睛,钟宁主动挽起了她的手,就像是要好的朋友。 她还是个热闹性子,主动和办公室外的秘书打招呼,“怎么还不去吃饭,点外卖了?” “没有?那就一起去食堂吧,正好我和拾青也要去。” 顶头上司都这样邀请了,谁还能说不。 几个人一起跟了过去,开始挑起话题。 多么尴尬的场面,原董事长降级成了总裁,新的董事长和她手挽手并行,但凡说了一句错话,职业生涯恐怕就要面临巨大动荡了。 好在这几个人都是人精,也不聊别的,就聊食堂今日菜色。正好大家也是去吃午饭的,这个话题,怎么也不会出错。 “拾青,怎么不说话?”钟宁笑意盈盈地说,“你去食堂吃过吗?” 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忍着体内的不适和燥热已经让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怎么还有力气开口,生怕自己一张嘴,冒出来的不是清晰的话语,而是婉转低吟。 可钟宁偏偏要她说话。 谢拾青摇了摇头,尽可能用最简短的词句回答:“没有。” “怎么说也是曾经的董事长,竟然连食堂都没有吃过,太不接地气了吧。”钟宁轻快地调侃,从柔软薄唇间,不加迟疑地吐出利刃般的言语,“正好今天带你去尝尝,要是菜品不好吃可不行,我是很在乎员工体验的。” 谢拾青原本泛红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却还要端上一副笑脸,“钟小姐说的是。” 几个秘书和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吓得都不敢开口,尤其是方助理,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点怜悯。 她一毕业就进了谢氏,很快就展露头角,被谢拾青亲口点名,做了董助,跟谢拾青的年头实在不短,可以称得上,是这部电梯里,最了解她的人。 天之骄女,光芒万丈。 而这样的人,如今却要承受最大的难堪,还要赔笑。但凡她要是视力恢复,有的是可以去的地方,可以做的事情。 谢拾青就是这样的人,不论在什么领域,都能发出耀眼的光。 但有了这样大的缺陷,她注定不能一个人生活。 叮。 电梯门打开,来到休息区,这里有食堂和休息室还有健身区,是专门供员工过来放松的。 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猫咖,里面住着五只小猫,随便摸。如果有人养猫,也可以把宠物带到公司,下班了再接走。 钟宁视线扫了一圈,点了下头。 方助理走在前侧方,作为领路人,带着第一次来的钟宁往食堂去。 因为已经过了刚午休的时间,这里的人没有特别多,倒是休息区和猫咖人多一些,大家都随意歪着,怀里抱着小猫。 话虽如此,玻璃却是透明的。 谢拾青能感受到那些视线,如芒在背,那么明显。 折磨的快慰,忽然变得那么遥远。 “怎么了?”钟宁看似聊天,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她身上,见这人的脸色愈发透明,苍白得仿佛是从雪地里刚挖出来。 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会不会太过火了。 虽然这样很好玩,但是把保质期缩短,那就没意思了,她还是很在意谢拾青的。 目前。 “先不去食堂了,我想起在海月楼定了位置,你们去吧。”钟宁淡淡道。 说完,便拉着谢拾青离开这里。 电梯门关上,一路向下,隔断了所有的注视。 谢拾青只是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害怕了?”钟宁有点不悦她沉默的态度,捏起人的下巴,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泪眼朦胧的双眸。 “哎呀……怎么还哭了。” 谢拾青垂下眼眸,一滴泪就这样从眼眶里流出,吧嗒,落到她的手上。 钟宁啧了一声,脱掉自己身上的长外套,盖到人的头顶,“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到了。” 就像是刚抱回家了一直小猫,非常喜欢,忍不住想要多亲近一下,却不小心踩到了它的尾巴。 钟宁有点讪讪的愧疚。 虽然不太多。 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这里距离她的车位还有一段距离,钟宁挑了下眉,“有力气走路吗?” 谢拾青再度摇了下头。 叹了口气,把人拦腰抱起,钟宁嘴里还要忍不住数落两句:“体质太差,这才几步路就不行了?” 怀里的人默默扭过脸,埋进她的胸口,让滚烫的泪水洇湿布料。 还剩下的话,就堵在了钟宁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奇怪,她纳闷地想,我也不是看见眼泪就会心软的人啊?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太乖,太听话,受了委屈的样子才显得格外让人心疼? 第250章 把人抱进跑车后座,钟宁也弯腰坐了进去,“帮你把东西拿出来?” 她有点兴致被打扰的不虞和意犹未尽,“开关都还没开呢。” “主人要带我去哪儿?”谢拾青没去擦自己面上的泪水,用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问道。 “回家。”钟宁手掌随意地提起她的裙摆里,“张开一点。” “……回家的话,不拿出来也没关系。”谢拾青睁着水雾弥漫的眼眸,指头轻轻地搭在她的小臂上,“主人刚刚没有尽兴,是我的问题。” 钟宁定定地望着她,浅褐的眼瞳里似乎流淌着微光。片刻后,她把手从腿根移开,泛着湿意的指尖在谢拾青唇上蹭了一下,“好。” “回家的路有一个小时。” 她再度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拧动车钥匙之前,先拿过手机,按下了另一个开关。 “你可以出声。”钟宁慢条斯理地说,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车子隔音很好。” 引擎轰然启动。 女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在车辆驶离的那一刻,仿若遭受了疾驰的惯性,软软地歪倒在后座上,将双腿也缩起来。 如藻般的发丝垂顺地在座位上流淌,将精致面庞遮住小半,却恰好露出唇间探出的一抹殷-红。 谢拾青微张着唇,汲取着似乎正在逃跑的氧气。 跑车汇入车流,宝石般的暗蓝色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防窥玻璃让外面的人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可里面的人却能清楚看到车窗外的景象。 每一次红灯,或者路过,旁边车里的人总会把视线投过来,或是举起手机拍照,或者惊叹,好奇车内坐着的是谁。 谢拾青什么也看不到,但想象力是最好的催化剂。 惹人注目是一件好事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但对此刻的谢拾青而言,绝对是一件坏事。 理性告诉她,外面的人什么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只是一个躺着的人而已,没谁会透视,发现她此刻正在经历怎样的折磨。 可这种堂而皇之,众目睽睽之下做荒唐事的行为,仍旧让她的内心回荡着巨大的耻感。 那电流,握在手心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放到柔软的内部,立时变得分外明显。 不是剧烈的疼,却带着麻,泛着痒。 随着转动,贴心地覆盖到每一寸。 又是一次刹车,又是一次切换模式。 谢拾青听到一声低笑,随后,音乐声从音响里缓缓响起,女声唱着缠绵的曲调,歌词唱的是一见钟情,邀请过夜的热辣内容。 谢拾青终于趁着乐声,放松了对喉咙的压迫。 每一秒钟,都那样漫长,又像是短暂。 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腕忽然被提了起来,拽她的动作谈不上多温柔,却小心地护住,不让她摔到地上,或是磕碰到车门。 钟宁啧啧称奇,“你把我的车座都弄湿了。” 谢拾青目光迷蒙,眼眸无神,眼眶却红得仿若玫瑰花瓣,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面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原本白-皙的肤色,泛着一层浅浅的粉。 钟宁抱起这人,把外套往她脑袋上一蒙,像是偷了美人的贼。 她的床单今天是浅灰色,美人躺在上面的时候,好似浮雕上忽然鲜活起来的神女,只是这神女却有些魂不守舍,像是想着一些不太正经的事情。 钟宁把人放在床上,先去卫生间洗了手,随后抽出床头柜,在里面拿出一条松紧可调的p链,打开卡扣,抬起人的后脑,将皮质的一面放在颈后,链条的一面搁在身前,指尖勾住末端的圆环拉了一下。 还不错,很灵活。 到了这时候,她才不紧不慢地按掉开关, 伸手一探。 立刻就笑了出来,“你在我的床上下雨了。” 谢拾青茫然地微张着嘴,没有回应。 钟宁用湿漉漉的手去拍她的脸,“回神了,怎么还没有反应?” 她又去捏这个人唇边的一点红,捏了好一阵,谢拾青依旧不给回应,“傻了?” 钟宁有点头痛。 “耐受度也太差了。” 下一瞬,柚子花的清雅香气充斥了整个卧室,谢拾青的呼吸立即急促起来,有了动作。 “这才对嘛。”钟宁吻上她润红的唇,将声音堵住。 …… 谢拾青两天没有上班,第三天,才重新回到总裁办公室,去处理公司事务。 其实,她没什么要做的。 从前谢氏的很多事情,她都不参与,只是远程把控,来到这里,也没什么好处理的。 没有人给她念文件,所有的事务都是只走个过场。 但钟宁说自己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她要谢拾青过来上班,谢拾青就必须要来。 说不上这是一次奖励,还是又一次侮辱。 谢拾青认为是后者,但顾忌钟宁认为是前者。 一个过分傲慢到只在意自己感受的人,是不会去换位思考,去想她给予的东西,是不是别人真正想要的。 她只顾自己开心。 到了中午,钟宁又来了。 谢拾青的喉咙动了动,实在是对着之前的事,有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心理阴影。 但钟宁不是来做坏事的。 第251章 她在家有点呆不住。 奇了怪了,明明自己以前经常在家待着,游戏一打就是一个下午,电脑里装满了游戏,而且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新的游戏冒出来,根本不怕没得玩。 好多长流程的单机游戏,还值得反复细品,发掘不同周目的变化。 公司的事情,从来就不用她操心。只要所属人是她,运转就不会有问题。 但是,早上谢拾青走了,钟宁莫名其妙,就觉得被窝里有点空荡荡的,像是少了点什么软乎乎的,香香的,可以抱在怀里,随便亲来亲去,摸来摸去的……一个人。 本来打算赖床到中午的她,在人走了以后,翻来覆去,滚来滚去,从床头滚到床位,床位滚到床头,就是没能睡成回笼觉,只得认命地爬起来吃早饭。 没道理啊。 她都自己睡了这么久了,难道还能短短几天就染上肌肤饥渴症了不成。 心不在焉地吃了早餐。 她照例打开电脑,登录游戏,从长到看不到头的已购买页面随便翻,翻出来一个单机解密游戏,玩了两分钟,退了。 再换一个家园建造的,退了。 rpg的,退了。 组队竞技的,退了。 mmo的,退了。 moba的,退了。 钟宁啧了一声,心烦意乱地一脚蹬在地上,坐着电竞椅转到另一边,去拿vr眼镜。 戴上去,摘下来。 摘下来,戴上去。 最后把它往桌子上一丢,长长吐出一口气,起身,阴沉着眉眼,去衣柜里随便拽了一套衣服套在身上,牵着狗出门了。 松茸在副驾驶有自己的专座,还有专属的安全带。 钟宁胡乱揉了几把狗头,才觉得心里没那么压抑。 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哈!开玩笑,她会在意谢拾青?开玩笑,不可能,没道理,不应该,绝对不是。 嘴里嘀嘀咕咕地念,脚下油门越踩越快。 一定是因为,好奇心还没过,正上瘾呢。 她喜欢一件东西,是会在最初的时候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去玩。 只不过东西换成了人,但她性格如此,也解释的通。 钟宁还特意去披萨店,要了最大份的披萨和两份炸鸡以及快乐水,一份炸鸡不加料且只要鸡胸肉,是给松茸准备的。 她虽然控制狗的饮食,但也会偶尔让它吃一吃这些“垃圾食品”。 她自己也吃啊,说着熬夜不健康,但也还是熬夜了,喝酒伤身,也还是喝了,没道理只允许她自己做一点伤害身体的事,就不允许狗狗做吧。 就活一辈子,为了快乐,牺牲点健康,她觉得值,要不然去当苦行僧好了。 松茸也是有自己想法的。 钟宁觉得她们两个一向有话好商量,是朋友,而不是主宠。 油炸食品,每次吃到,都会有巨大的满足感,由内而外的快乐,再加上冰镇气泡水,简直是绝世美味。 心情烦闷的时候吃一吃,最能解压。 她美滋滋地吃了一顿,松茸也吃的满嘴是油。 要问为什么这家店让她带狗进来,答案非常简单,这是钟宁名下自己的店,老板别说带狗,把车开进来都行。 吃饱喝足,总算没有那么紧迫,钟宁又要了一份自己最爱的黑椒牛排披萨,再加上一些其它小吃,提着来到了谢氏娱乐公司。 “拾青,猜猜我今天又给你带什么了?” 谢拾青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倒是不显,做出好奇的样子来,“是什么?” “是披萨哦!” 钟宁也不卖关子,我刚刚去店里吃,就给你也带了一份,非常好吃,主厨是我从国外挖过来的,味道绝对正宗。 把人拽到休息室,顺便给松茸戴上了一个刻着“董事长的狗”的项圈,就放它自己去玩了。 “快来尝尝。” 她非常积极地把保温袋拆开,披萨依旧是滚烫的,炸鸡小食也是,钟宁抽出来一根薯条放进嘴里,还是脆脆的,味道和在店里一样。 加了冰块的可乐单独有另一个包装。 钟宁拆开一次性手套戴上,又给谢拾青也戴了,随后扯下一块拉丝的披萨,放到她的手里。 “另一只手,扶着前面,别掉了,料很多的。” 老板要吃,当然是豪华配料。 谢拾青有点笨拙地握着披萨边,空闲的手托着前面,摸了摸它的形状,迟疑地送进自己嘴里。 芝士的咸香甜味儿与牛肉的黑椒咸辣混合,还有圆葱丝的清甜,火腿的咸,彩椒的甜,一起其他小料一起,一口全部混合进去,靠着柔软面饼的中和,让它们在嘴里融合成一股奇妙的美味。 钟宁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见她咽了一口,忙不迭地追问:“好吃吗,喜不喜欢?” 谢拾青微微一笑,“好吃,我以前从来没吃过披萨。” 味道的确是可以,但是,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不过她不会扫钟宁的兴,把这一块披萨都吃完了。 钟宁:“还有炸鸡!鱿鱼圈!薯条!气泡水!” 钟宁还主动帮人蘸了番茄酱,喂到她嘴边去,谢拾青自然也是来者不拒,喂了就吃。 一顿饭吃完,钟宁反而是更高兴的那个。 可刚吃完还没半个小时,两个人本来在沙发上挨着坐的好好的,谢拾青忽然捂住了嘴,冲进卫生间,身影消失不到两秒钟,就传来呕吐的声音。 第252章 钟宁:! 她本来还一头雾水,急忙追过去看,就看到谢拾青把中午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在自动冲水的背景音下,虚弱地摸到洗手台,拧开水龙头,用手掬着水漱口。 脸色比瓷砖还要白。 钟宁:“怎么就吐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谢拾青扯出一点笑来,“不用的,一会儿就好了,我……” 话没说完,人又冲过去抱住马桶,止不住地干呕。 钟宁眉头蹙了起来。 “我带你去医院。” “真的不用了,我这个是……呕!” 钟宁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她养猫养得好好的,怎么狂吐不止,这不是摆明了说她做的不好吗? 谢拾青又吐了两拨,实在是没有东西吐了,才多少安分下来。 钟宁二话不说,抱着人就闯进电梯里,也不在乎有没有被人看到,脸上罕见地没了笑意,冷得仿佛一片冰川,能冻死人。 去了最近的医院,挂上急诊,稍微等了一会儿,进到诊室,医生一调过往病例,就在那里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个胃,不能吃油炸食品不知道吗?它比泡泡还脆弱,得好好养着。” “你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不清楚吗?还要吃那些油腻的、刺激性的东西,最后受苦的只有自己。你要是真的馋了,嘴里嚼嚼吐出去,尝个味儿也就算了,咽下去干什么。” 谢拾青被训得满头包,“我以为可以吃。” 钟宁见不过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主动说道:“是我让她吃的。” 医生:“你让她吃的就有理了!?她什么情况你不清楚,每天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敢让她吃这些?” 钟宁本意是想让谢拾青别挨训,没想到火烧到了自己头上,但她实在不占理,憋憋屈屈地挨了一通骂,倒也没开药,就让回去多喝温水。 没什么药可开的,医生说了几种药,家里都有,就是谢拾青常吃的那些。 交了一次诊费,白挨了一通骂,钟宁揉了把脸,坐上车的时候,不由得叹气,“不能吃就不吃,你可以告诉我。” “我是那种不管不顾非要强迫你的人吗?” 谢拾青抿了下唇,“我不想让主人不开心。” 钟宁冷声道:“你这样我才会不开心,我喜欢活着的你不是半死不活的,更不是死的。” ———————— 实在没有精力和锁文耗了,每次至少五遍起步,十遍打底,如果看到重复内容,或者胡言乱语,就是替换过了,请看专栏小博。 ng??i mua: @u_290670, 08/09/2024 07:55 第85章番外一 今天的班又没上成。 钟宁勒令谢拾青回家休养。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暴君吧?”她气笑一声,“我是什么动辄就打骂人的畜生吗?” “我是说喜欢听话的,但不代表你必须要违逆自己来顺从我。” 谢拾青心中嗤笑,话说说就好,别把自己骗了。她是怎么落到今天的田地,如何折辱自己的本心,不正是拜这人所赐,现在又说上“不用违逆自己”,不觉得荒谬吗? 钟宁捏了捏眉心,非常坦诚地道:“当然,不是说你表达拒绝,我就会同意的意思。” 谢拾青:…… “而是说,你可以去说,说理由,说原因,我会看情况斟酌,考虑要不要继续。”钟宁吻了吻她的面颊,话语比春风缱绻,“你是我的人,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都是不被允许的,知道吗?” “乖一点。” 她搂着谢拾青,像搂抱着一个大号的娃娃,微笑着说:“不许做些试探的小动作,我会不高兴的。” “从明天起,你就不要去上班了。” “谁让你让我担心呢。”钟宁捏了捏谢拾青细腻的脸颊肉,一直捏到泛了红才松开手,懒洋洋道,“这是惩罚。” “来睡觉吧。”她打了个哈欠,“我早上都没睡好。” 谢拾青应了一声嗯。 往人怀里缩了缩,调整了一下姿势,柔顺到不可思议。 她闭上眼睛,将呼吸放得缓慢而悠长,看上去就像是慢慢睡了过去,实际上却心思清明,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谢氏。 谢拾青以为它是自己的执念,是生命的一切,是全部,走投无路之际,并不介意去出卖自己的身体,想要重新赢回它。 但冲动和焦虑褪去,理智渐渐回笼,她不禁思考,自己真的,还需要现在的谢氏吗? 它不再是那个自己拼命打拼,从一群豺狼中披荆斩棘保下来的公司,不再是经过她手发扬壮大的公司,反倒成了别人施舍的产物。 是人家不要的。 到了今日,谢拾青才发觉,自己苦心经营,费尽全力才能获得的一切,不过是旁人随手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她远称不上是第一,不是整个行业最优秀的人。 有人把她远远甩在了后头。 而钟宁远不止有运气傍身,谢拾青见过她处理事务,这个人手底下的公司太多,总有代理人无法决断,要她这位董事长亲自出手的的情况。 钟宁并不避讳她在场,听过问题后,三言两语就给出了决断,并且是照顾到了所有方面,极其完美的一个答案。 谢拾青自认能力不俗,也能找到这样的路,却绝不会有她这样迅速,一定要有一个思考的过程,做不到这样轻描淡写。 第253章 这样的事不是巧合,不是一次两次。 谢拾青也不得不承认,钟宁就是比她还要更为优秀的人。 她罕见地陷入了茫然。 终其一生,谢拾青都在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心里其实也很瞧不起其她的人,认为她们大多数都是碌碌无为,身居高位,但脑子不好的蠢货罢了。 她一个眼盲的人,都能不费吹灰之力踩到这些人的头顶,如果不是身体限制,她定然能取得比现在还要辉煌的成就。 她无疑是傲慢的,这份傲慢,却被一个人打破了。 精神上,肉体上,她都彻底输了。 谢拾青平躺着,任由钟宁抱着她,好似搂着一个抱枕似的,把大腿骑到她身上。 这个人是惯会睡懒觉,非常不自律,也不勤勉,和勤奋完全不搭边的人。 没过多久,钟宁就睡着了。 她可没有装睡的必要,睡着就是真的睡。 谢拾青便轻轻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躺,人也没醒,反倒把垫在下面的胳膊也抽了出去,转过身骑上旁边的大白鹅抱枕。 空气中浮动着一层缥缈浅淡的冷香,就是钟宁身上的味道。 房间内安静的仿佛墓地,只除了还有身边人传来的体温,以及呼吸时的清浅声音。 谢拾青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何去何从。 她还可以要谢氏吗?要了又有什么用,自己再也不是这个领域内最强的人,不能站到顶点,她的人生还有任何意义吗? 何况她学了那么多,努力了那么久,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在工作,而钟宁呢,每天就是玩,打游戏,放松,和狗丢飞盘,简直可以用不务正业来形容。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拥有她无论如何都难以追赶的天赋。 谢拾青曾经认为自己才是天才,天之骄女,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 如果不能做到最好,她还有什么资格继续活着。 她过往的努力,全都是泡影。 …… 一连几天,谢拾青都过得浑浑噩噩,乖得不可思议。 钟宁却觉得不太对劲了,她是喜欢乖的没错,但是想要的是那种有生机的乖,而不是现在和木头一样,呆呆傻傻的人。 怎么吐上一次还给脑子吐坏了? 钟宁知道谢拾青挺有主意的,她不仅不介意,反而非常喜欢这个人有点小心思的样子,这样够鲜活,很有趣,她喜欢有意思的人。 现在忽然“性情大变”,反而让钟宁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你心情不好?” 她是不会顾忌那么多的,有问题直接就问了。 “我不是说,不喜欢半死不活的样子吗?你每天无精打采的,不知道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天可怜见,这两天她都没做! 这对一个刚开荤,还食髓知味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克制啊! 钟宁伸手把人捞过来,双手捧着她的脸,“快回答我的问题,怎么不高兴了,谁惹你了?” 谢拾青木愣愣的,连话也不说一句。 钟宁:啧。 “到底怎么回事,说话呀你!”她两手一拍,对着谢拾青的脸一通揉,这人只是张了张嘴,轻轻吐出一句对不起。 哈?她要听的是这个吗? “那你就自己生闷气吧!”钟宁松手,把人一丢,怒气冲冲地出门了。 开什么玩笑,难不成她还得上赶着去哄人,低伏做小吗?已经问了好几句,钟宁自觉仁至义尽了。 “松茸!走走走,拿飞盘来。” 她一脸不高兴地出了门,嘴里还嘀嘀咕咕的:“我会心疼?自己憋气,问了也不说,我是她亲妈吗?还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开什么玩笑,长这么大,我就没有哄过人!” 抄起飞盘,猛地一扔,“想让我哄她,想都不要想!我没有脾气的吗?要不要四处问一问,只有人哄我的份儿,没有我纡尊降贵哄别人的份!” 接过松茸叼回来,使劲全身力气往外丢,脸比水沟还臭,“恃宠而骄,就是仗着我喜欢恃宠而骄,想要挑战我的底线,我会退让?哈!” 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石头。 “……万一,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难不成是她双亲的忌日到了?” 掏出手机戳了戳靠谱的华助理,“谢家那两位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华助理秒回:“是六月二十八号。” 现在都过了好几个月了! 钟宁刚缓和一点的脸又臭起来。 到底是因为什么!都是成熟的大人了,能不能有一点坦诚相待,有问必答的良好品质? 这让她怎么猜啊? 钟宁连踩了无辜的草坪好几脚,又冲回别墅找管家去了,“你认识原来谢家的老管家吗?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米歇尔怔了一下,但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身为管家,她手里的联系人,是多到不可思议的。 “把号发给我。” 下一秒,钟宁就收到了手机号和微信账号,她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 “是谢管家吗?我是钟宁,有一些事情想要找你,关于谢拾青的,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非常开门见山,也很不客气的一句。 到了她这个地位,以她如今的性格,说话做事,是完全不会看别人脸色,也不顾忌人心情的。 第254章 也就是相熟的几个朋友,才会让她捡回丢掉的情商,至于别人,就是我行我素的究极版。 管家很想说一声,她不姓谢,但想想还是算了,回道:“有时间,不知道钟小姐想要问什么?” “她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也不怎么说话,饭倒是还吃,但是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一样,好像变傻了,你知道原因吗?” 手机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我能知道,谢小姐最近经历了什么吗?” 钟宁连个磕巴都没打,就把最近发生的事说了。 手机对面更安静了。 半晌后,一声叹息传了过来。 “谢小姐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也是好胜心很强的人,或许是现在的落差太大,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钟宁听得一知半解。 落差,什么落差? 她们两个公平交易,这不是你情我愿的吗? 在钟宁眼里,这就和为了奖励做任务一样,是前期必要的准备工作。 而且谢拾青同意了。 至于好胜心,她就更不明白了。 这是什么东西? 她的茫然是实打实的,什么是好胜心。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就是运气爆棚,天资聪颖,万众瞩目的人,做任何事都不废吹灰之力,轻松站在大多数人努力一辈子都够不到的顶点,而这仅仅只是她的起跑线。 最关键的是,还是个真正的天才,是一个真正有天赋的人。 当全世界的好东西,都被送到自己嘴边,好胜心便自然而然离她远去。 谢拾青诚然也是一个天才,一个聪慧的人,但她的智慧,需要后天磨炼,需要像海绵一样学习,才能站到别人的头顶。 所以一看到钟宁比她还要厉害,她就崩溃了。 迅速失去了人生目标,和存活的动力。 因为她的聪明脑袋,让她知道这不是靠努力能拉平甚至超越的差距,她永远也做不到最好。 谢拾青就像一台高速运转到报废的旧手机,陷入了死机模式。 挂断电话,钟宁返回房间,谢拾青还在原地,她怎么把人推开,这人就以那样的姿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有一瞬间,她看起来像一具尸体。 钟宁的心偷停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真就过去把手放到她鼻端下面探了探,还喘气呢。 钟宁:……咦? 等等,我干嘛这么心慌? 我这是在干嘛啊!还真的去试人到底出没出事,太荒谬了。 钟宁拍了拍谢拾青的脸,“睡着了吗?” 谢拾青被拍醒,正迷蒙间,腋下就被两条手臂穿过抱了起来。 “来,坐好,我们交流沟通一下。” 钟宁把人抱着放到了床头,严肃且郑重地问:“你是因为有落差感,所以才无精打采的吗?” 谢拾青:“……” 谢拾青:“什么?” 钟宁坐在她对面,再次重复道:“你是因为有落差感,所以才无精打采的吗?因为落差感和好胜心,所以才蔫巴巴的吗?” 谢拾青:“……” 钟宁揉了揉眉心,“这个问题有这样难回答吗?或者你不告诉我也可以,但是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你要满足我的需求,让我不无聊的,还记得吗?” “我们两个明码标价,这是拿谢氏换的服务。” 她以为提起筹码就管用,却不料谢拾青用近乎缥缈的语气低声道:“我不要谢氏了,你留着吧。” 钟宁这下可真蒙了,“你不要了是什么意思?不要谢氏了,决定交易作废?” 谢拾青再次沉默。 钟宁急了,“不是,让你开口说一句话而已,竟然这么困难吗?到底是有什么张不开嘴的,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啊,难道风城还能原地爆炸吗?” 谢拾青依旧不言不语。 钟宁真是气笑了,她上次这么费心地操劳一个人的情绪问题,还是在上辈子,结果正主不领情不说,还一副拒不沟通、“沉默是金”的态度。 她就很闲吗? “行,好,你不说,那就别说了。”钟宁心中发狠,扬声叫道,“米歇尔,把她扔到光明大街去!” “哦,对,免得你说我这几天白玩。”她抄起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给你五千万。” “米歇尔,快把人带走,我不想看见她!” 靠谱的管家看了看自家气到快升天的家主,再看看苍白得仿佛一张纸似的谢拾青。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叫了声谢小姐,就扶着她的肩膀出门了。 卧室的门咔哒关上。 钟宁气结的神情一僵,鬼使神差地趴到窗户边,撩起一块窗帘,偷偷去看楼下,发现这个角度看不到车库,又拧开门,跑到走廊上去找能看到的窗户。 一直到谢拾青和管家的身影走入她的眼帘,她才停下鬼鬼祟祟的身影,面上浮着明显的不耐不悦和复杂。 光明大街是风城最大的步行街,每天的人流量都多到爆炸,也就凌晨三四点钟才能稍稍降下来一点。 谢拾青双目失明,被放到这里,几乎和疯了有什么区别。 但她竟然连求饶都没有。 钟宁暗自磨了磨牙。 是,她是在气头上,但还不是因为谢拾青非要惹她生气,话说出去,她就有点后悔,可这人一点反应没有,她更气了。 第255章 服个软,就说自己不想去,能怎么样啊!她还不够宠着她吗?撒个娇,她肯定就收回决定了啊。 “她根本就破罐子破摔,就应该让她吃点苦头才对!” “我是没脾气的面团吗?对她还不够好?但凡说什么要什么,几乎没有不答应的吧?虽然压根也没提过几次罢了,但我不还是关心了吗?” “难不成是以为拿捏住我了,所以肆无忌惮?故意仗着我喜欢来耍小心思?胆大包天,真是胆大包天!” 车子启动,驶离车库。 钟宁:“……她求饶没有?” 米歇尔:“谢小姐目前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钟宁:“……真该死啊!” 踩着拖鞋噔噔噔跑下楼,也没换外出的鞋子,直接就这样冲去车库,选了最近的一辆,脚踩油门,追了上去。 干嘛非要管她呢? 这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了,干嘛还要管她呢,反正也已经体验过了,整个风城这样大,难道她还找不到一个代替品吗? 或者直接换个不同类型的小情人,不也可以? 她很容易感到无聊,就算现在还没有,以后也快了,把时间提前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完全可以啊。 但是……但是…… 一想到谢拾青孤孤单单地被丢在嘈杂的人群里,处于喧闹陌生的环境中,像个游魂一般。 钟宁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 “就当是,她最近表现好,让我起了一点怜悯心好了。”钟宁自说自话地嘀咕着,“怎么说我也是个三好青年,放心不下老弱病残,也是很正常的。” “做事要有始有终,就算断了关系,也得把人安置好,丢到大街上去算什么。” 只是,钟宁没有改口,让米歇尔直接把人带回来,她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不甘心,想听谢拾青告饶。 但没有。 一个接着一个红灯过去,她期间问了好几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复。 谢拾青始终一言不发,安静地坐在后座,像一个泥塑的人偶。 光明大街到了。 两辆车几乎是一前一后停下,米歇尔扶着谢拾青来到人行道上,“谢小姐,你现在还是可以稍微撒个娇的。” 谢拾青扯了下唇角,“不用了,谢谢你。” 微风撩起她纯白的衣摆,钟宁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她,仿佛一片雪花,落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季节。 谢拾青迈了一步,面朝着马路的方向,又迈开一步,撞了行人,没有道歉,自顾自地往前走。 车流紧密而快速,眼看着她就要直接走到大街上,一辆出租迎面开过来,手臂忽地一紧。 谢拾青向后一倒,撞进了满是冷香的怀里。 “你在干什么,你疯啦!” 钟宁大喊大叫,“那是马路,是车!你耳朵不是很好使吗?你……” 她蓦地停下。 谢拾青不会不知道这里有车,她就是故意朝这边走的。 钟宁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塞进后座,紧抿着唇回到别墅。 将人扔回床上。 谢拾青也只是躺着。 “反正你也不想活了,不如让我先尽兴。” 钟宁扯了扯领口,崩断的纽扣散落到地上,她径直扑在人身上,捏住她的下巴,将双唇落到谢拾青的唇上。 没动。 她没动,谢拾青也没动。 钟宁撑起身子,抹了把脸,满是无奈地说:“到底怎么了啊……我现在就把谢氏给你,好不好?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就是一个公司而已。” “佳盛集团?要不要?跃飞?昌达?都给你行不行,你活一下吧,行吗?” 她也躺床上,和谢拾青并排,过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把人往怀里一搂,“好了,到底有什么委屈的,我给你多大委屈受了,怎么也不至于寻短见吧?” “想说吗?说说我就改掉。” “不想说?那吃饭吗?喝不喝水?吃点水果?要不要摸狗?” “什么都不想干?好吧,那抱一会儿。” 钟宁搂着人一个翻身,让谢拾青趴在她身上,手掌轻抚着她的发丝。 “我不太能理解别人的情绪,很多时候,我只能听懂字面意思,说话也挺不客气的。” 她的声音沉静,仿若一片深海,“是我说的话让你感到难过了吗?是的话,那么我道歉,对不起。” “我去给谢宅曾经的管家打了电话,她说你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感到了落差,还有好胜心的缘故,所以才会这么低落。这个答案是正确的吗?” “其实我不能理解它们的含义。”钟宁卷着谢拾青的长发,让它们在手指上一圈圈缠绕,然后散开,“好像天生就少了这部分的功能,只能感知到自己够不够快乐。” “除了高兴,就是无聊,我的生活只有这两种状态,你现在让我感到有一点烦闷,还挺新奇的。” “我没有故意拿谢氏来羞辱你的意思,提出这个请求,是纯粹的见色起意,心血来潮,怕你不答应,才增加筹码。” “我总是觉得无聊,傅南霜说,让我找个女朋友,玩一玩感情,或者被感情玩一玩。” “嗯……” 钟宁沉吟了一会儿,日光穿透薄纱的窗帘,温温柔柔地落在她的眼里,落到谢拾青的发丝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光。 第256章 她垂眸,谢拾青无神的双眼里映不出任何感情,但唇线却悄悄抿成了一条,彰显着主人并非无动于衷。 “我大概,或许是……被感情玩了?” ng??i mua: @u_290670, 08/09/2024 07:59 第86章番外一 “公平交易,等价互换。”钟宁慢吞吞地说,“我说了自己的事情,你也应该说你的。” 谢拾青不吭声,她也不催,不知道哪儿来的莫名其妙的耐心,让她就这样安分等着。 嘿,新奇。 她今天一天的心情,每一个单拿出来,都是没经历过的神奇体验。 窗外阳光正好,是一个很适合出门散步的天气,温度也不冷不热的。 步入秋天,花园里的金桂开始吐蕊,散发出极其绚烂的清甜香味,过分持久。 按照往常的习惯,她应该出去和松茸溜达,或者叫上朋友们一起野炊聚餐,而不是躺在床上,等着一个女人说她的心事。 奇怪的是,她竟也不觉得浪费时间。 仿佛每一秒都很有意义。 长长的直发从钟宁的指尖流过,卷了又散,散了再卷。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拾青终于开口:“我不是最好的。” 钟宁几乎要感恩戴德了,想要这人说一句话,简直比叫皇帝开尊口还要麻烦。 她放轻了声音,让话语尽量比一朵蒲公英的绒毛还要轻柔地落下,“是什么方面的最好?” 有了开头,后面的话再要出口,就比较容易了。 谢拾青空茫的视线没有焦距,像是磨了砂的玻璃,透着乌蒙蒙地沉。 “我不是天才。” 这话一出,钟宁都笑了,因为太荒谬。 就好像一个七八十斤的人,非说自己是个瘦子。 “你不是天才,那谁是啊?我从小到大就听你的传说事迹,我平辈的这些人,谁不是在你的阴影下长大的,邻居家的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天赋卓绝,处事完美。” “你。” “哈?” 谢拾青撑着她的胸膛坐起来,无光的眼眸里,仿佛有一瞬间迸发出了极致强烈的神采,“你是天才。” “不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就可以轻松解决任何难题,你每天有把心思放在学习新知识上吗?兴许一周才有一次。” “……我永远也不可能做到这样,我永远也不能做到最好。” 就像好不容易聚集的力气又重新卸了劲,谢拾青软耷耷地倒回床上,惨笑了一下,“我的人生毫无意义。” “最好对你来说,难道比活着还重要吗?”钟宁万分不解地问。 她就每天无聊到就差啃土了,也没想过说直接了结自己,活着总比死了强吧。 谢拾青没说话。 钟宁认真思考了一下,提议道:“我不觉得,我是嗯……最好的天才,你想要的话,这个头衔完全可以拿去啊,这也是实至名归的,圈子里随便拉个人问,都不会觉得这个名头挂在你身上有违和感。” “你要让给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谢拾青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你说什么?让我拿走。” “这东西是能拿走的吗?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谢拾青在床上滚了两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想要说什么很讥讽的话,但忽然,笑声停了,短暂的生气从她身上再度溜走。 她像烂泥似的瘫在那里,又一动不动了。 钟宁:“……你。” 她表情复杂,语气比表情还要复杂十倍。 不是,有没有人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了又,她完全看不懂啊! 何况钟宁的确不觉得自己很厉害啊,她认知中的天才,是那种十几岁就博士毕业,在某项领域里,引领一个时代或者奠定重要基础的,就比如wifi之母海蒂拉玛,这才是真的天才。 她算得了什么,是,钟宁承认自己有个还算聪明的脑袋,但仅此而已。她既没有日复一日坚持研究的毅力,也没有惊人的天赋,能够突破现有的知识束缚,有大胆的开创性,去创新和发现新事物。 这算得上是什么天才。 不过要是夸她是游戏天才,这她还是认的。 所以她根本完全不理解,谢拾青到底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这个世界上厉害的人很多啊,承认别人比自己强,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怎么到她这里,就好像天塌了一样。 搞不懂。 眼看着人刚活跃一点,又蔫下去。 钟宁狠狠搓了几下自己的脸,决定找外援了。 【快快快!!狗头军师,快点帮我研究研究,你说的让我找小情人,你得负责啊!】 【军师!狗头军师!】 狗头军师傅南霜:【……我上辈子是欠了你的吧!】 【我在开会呢!】 钟宁:【赶紧地开,什么时候结束,我着急呢,急急急急急!】 傅南霜:【等着,一个小时。】 钟宁就像被迫看守蟠桃园的猴子,抓耳挠腮地难受。 这期间谢拾青依旧没有动静,仿佛没电了,死机了,不管钟宁是戳戳她的脸,捏捏她的手腕,还是揉揉肚子,拽拽头发,全都没有反应。 钟宁:从未感觉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终于手机叮咚一声,响了。 以从未有过的神速抄起来。 傅南霜:【说吧,什么事儿了又】 第257章 钟宁:【你快帮我分析分析,我和谢拾青不是说好了公平交易,她来做我的小情人,我把谢氏还给她,但是这两天,她不知道怎么整个人就丢了魂似的,谢氏也不要了!】 她打字的手速快到要出残影了,简直是拿出了高玩的手速,在屏幕上飞点。 把和管家的对话说了,把今天差点出车祸的事说了,把刚刚两个人的对话原模原样地复述下来。 末了道:【我真不懂啊,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傅南霜:【……你真是神仙!】 钟宁狐疑回复:【怎么感觉不像是夸我的话】 傅南霜:【很难理解吗?人家的人生目标就是做最好最厉害的人,你一出现,给她天花板封顶了,她比不过,就崩溃了。】 【举个例子,你玩的游戏,想当排行榜第一,第一也一直是你的囊中之物对吧?】 钟宁:【对啊】 傅南霜:【此时突然来了一个空降的,把你远远甩过去,你一看,人家双手双脚一起按键盘,就是比你强,你怎么练也练不过,想要的第一,永远是人家的,你什么心情?】 钟宁非常认真地思索了好一阵,回道:【我觉得她挺牛的。】 傅南霜:【……】 钟宁:【双手双脚诶!这还不牛吗,牛大发了,第一也正常啊,我的脚没有这么灵活,她拿第一实至名归啊。】 傅南霜:【你是这样想的,不代表谢拾青那样想,很多人,就是会钻牛角尖,她一辈子就这一个目标,现在永远也达不成。】 【换个说法,假设现在就进入星际时代,人手一个宇宙飞船,但你永远也开不了,只能看别人开,或者灵气复苏,人人都能修仙,就你没有灵根,你是什么感觉?新出了全息游戏,大家都能玩,但你不适配,就是玩不了。】 钟宁表情一垮,【好像懂了,好崩溃啊……】 傅南霜:【而谢拾青的感受,只会比它还要严重。】 【不过你怎么这么上心,不会是真喜欢上人家了吧?】 喜欢? 钟宁张了张嘴,有吗? 没有吧,她们才接触几天啊,哪有这么快就喜欢的,再说了……喜欢是什么样,一个没有经历过感情的人,如何得知这是喜欢,亦或是别的? 就像是没见过山竹的人,只看它的外表,也无从想象内里的模样和口感吧。 【就是觉得挺合拍的而已,再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掉,这和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我也没冷血到这个地步】 傅南霜:【行行行,好好好,你善良,我要接着上班去了,天杀的,我妈又给我安排活】 钟宁:【别走啊!你还没说解决办法呢】 【光分析完了不行,得把谢拾青变成以前的样!】 傅南霜:【我是神仙吗!!!还是哆啦a梦有这样的本事,你是不是把我想象的有点太全能了!】 钟宁:【你是,快想,快点,快快快快快,给你买跑车!】 傅南霜连个磕巴都没打:【不用买新的,要你车库里那辆银风c303】 钟宁:【……土匪,成了就给你】 傅南霜:【你这样试试……】 对面洒洒洋洋长篇大论,满屏都是绿色气泡,钟宁看得眉头直跳。 但转念一想谢拾青要死要活的样子,一咬牙。 谢拾青虽然恹恹的,但拉着她吃饭,把勺子放进手里,她还是会吃,就是实在太慢,一顿饭吃到冷了也没吃完一碗。 钟宁有时候看不过去,就自己拿起勺子喂,她喂得不算快,但决计比谢拾青拖拖拉拉的样子要快多了。 嘴里的饭一多,这人就会嚼快一点。 如是过了几天,钟宁拉着人,把手机塞进她手里,“给你送了一个礼物。” 谢拾青的手机有视障模式,点击屏幕就可以读出来上面的内容。 是一份股权转让书。 钟宁又把她在谢氏的股份通通转给了谢拾青,手里只留了5%,意意思思做个小股东。 虽说相信科学,但她的运气是真的好,只要她还在公司挂名,那谢氏一定会蓬勃发展。 “你现在重新成为谢氏娱乐的董事长了,这是我们交易的内容。” 谢拾青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慢了一瞬, “你会跳交际舞吧?”钟宁又问,用的是半肯定的语气。 毕竟社交舞会也是圈子必备的技能。 果不其然,谢拾青点了头。 “为了庆祝,陪我跳一支?”钟宁跟着趴到她旁边去,“不管怎么说,我对你是不是挺不错的?公司也信守承诺还给你了,一来一去,这才过了多久,还给你的摇钱树拉来好几个国际赞助和电影邀约,新上的电视剧也大卖了,只是跳一个舞而已,来吗?” “来吧,好吗?我没有苦劳,多少也有点功劳吧?” “来吧来吧来吧来嘛!” 钟宁真要是放开了去磨人,十个人也不够她一张嘴说的。 何况,转让书是真的,谢拾青纵然心灰意冷,说了不要谢氏,可它重新又回到自己手里,心里不是不起波澜的。 毕竟是她近乎奋斗了小半辈子的事业。 “一支舞?”她开口。 因为好长时间没说话,声音带着点哑。 “对!” 钟宁从床上滚下来,再反身回来拉着她,把人拉到专门办派对的厅里,“等我一下。” 第258章 复古造型的黑胶留声机摆在案上,钟宁过去,放上唱片,搭好唱针,一曲悠扬的舞曲,就这样浮动在厅内。 钟宁正了正衣领,走到谢拾青面前,半弯着腰行了一礼,“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谢小姐跳一曲?” 谢拾青穿着柔白的睡裙,如瀑般的黑发直直披散着,宛若一株开在山林间的百合,亭亭玉立。 她伸出一只手。 钟宁握上,向前一步,搂住她的腰。 两人如游鱼如水般滑进大厅中央,裙摆蹁跹,仿佛飞舞的花瓣,看起来极具优雅。 如果忽略脚下的动作,画面当真和谐。 没跳上半分钟,谢拾青的眉头就拧了起来,“你……” 钟宁:“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踩你。” 话还没落地,又是一脚。 谢拾青倒吸了一口气。 钟宁无奈地叹气,停了下来,蹲下身去看,“不能跳了,脚都踩红了。” 谢拾青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面上露出吃痛的表情,倒是鲜活多了。 “不是我故意的,而是我没学会交际舞。”钟宁半抱着人坐到沙发上,脱下她的鞋子,轻轻揉受伤的脚背。 “出席宴会,我从来不跳舞,这件事你知道吗?” 谢拾青点了下头。 不跳舞其实也没什么,以钟宁如今的地位,她不想跳,也没谁能强迫她,人来了就是很大的面子。不过她从不在公众场合跳舞,也有许多猜测,最多的还是不喜欢,不愿意。 没想到竟然是不会! 交际舞步伐简单易懂,是最好上手的舞蹈。 钟宁:“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多丢人呢,我真的学了很久,但就是肢体不协调,不会跳,没办法。” “你觉得我是个很厉害的天才吗?但是天才连交际舞都不会,难道不好笑,不丢脸?” 谢拾青怔了一下。 “你跳舞很厉害,非常优雅,漂亮,比我强得多,在我眼里,你就是比我优秀的天才啊,是我不管经过多少努力,也达不到的高度,这辈子都追赶不上的高峰。” 钟宁徐徐道:“你还觉得我很优秀,觉得你自己一无是处吗?” 谢拾青明显怔忪起来,微张着唇。 “一个人在某方面优秀,不代表她面面俱到,是个全才,有得必有失,就像我运气很好,但跳舞就是短板,怎么补也补不上。” 钟宁弯下腰,在谢拾青的膝盖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其实有天赋的东西,是在另一个方向呢?” “如果满分是十分,经营公司,你绝对有九分,我充其量也只是九点五,达不到十分,因为我是个没有事业心的人,既然不能把自己手里的公司都做到全世界最强,自然也算不上最好吧?” “在运气方面,我给自己打十分。” “你也可以尝试一下其它的事情啊,为什么一定要死磕在公司上面,忽略自己真正的天赋呢?” 钟宁用从未有过的语重心长说道:“拾青,你觉得自己是个笨人吗?” 谢拾青摇了摇头。 虽说是被钟宁打击到,但她也只是承认自己不如面前人,笨是决计谈不上的。 “既然如此,你的聪慧,就绝对没有发挥到极致,一定是这条路不适配的缘故。” 钟宁像个地狱里上来的恶魔般,凑在她的耳边低语,“试一下吧,试一试别的事物,去发掘你真正的天赋,做个万众瞩目的天才!” 谢拾青沉默片刻,忽地扯了下唇角,“有没有人说过,你演技很差?” 钟宁:“……有。” 天杀的,这是什么意思! 谢拾青:“说话的语气太僵了。” 钟宁:“……” 谢拾青:“但内容有点道理。” 钟宁:!!! “这可是我想了好久的话,当然有道理了!” “你总算恢复点人气了,真是的!你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食不知味,连松茸都在控诉我没有好好陪它玩……” 耳边听着钟宁近乎喋喋不休的埋怨,谢拾青的心思却远去了。 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多么浅显的道理, 她竟然全然没有想过! 越是聪明人,越容易钻牛角尖,掉进陷阱里,陷入存在主义危机。 是啊,是啊! 她难道不是个聪明人吗? 如果在这方面没有天赋,在其它方面一定有。 她面上的笑容越扩越大,最后竟然止不住地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人一旦想开,忽然就会发现世界豁然开朗,原本困扰的诸多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了。 仔细想想,经营公司,也不是她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这个目标,是她的母亲一字一句灌输给她的。 天才的理论,也是她的期许和期盼。 但谢拾青喜欢做天才,她觉得这就是她性格中的一部分,不需要改动。 追求最好,追求极致。 挡在眼前的雾玻璃被撤下,蒙在头顶的罩纱被扯开,她仿佛头一次,真正踏入这个世界。 再看钟宁,谢拾青就觉察出一点不对味儿了。 这个人对她,有点过分关注,也过分上心了。 既然是交易,有必要做这么多吗? 何况早早就把谢氏娱乐又送了回来,倒不是谢拾青自恋或者怎么样,任谁看,都会觉得,这就是在哄她吧。 第259章 钟宁,没谈过恋爱。 她忽地又笑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可以抱我回房吗?我有一点冷了。” 钟宁立刻把嘴巴闭上,一条胳膊穿过腿弯,一条托着后背,毫不费力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门也是她自己拧开的。 一路回到房间,将人放到床上,直接就拽了条毯子披着,嘴上说着:“我去拿套长袖长裤给你吧,家里冷气开的足,最近又降温,你身体虚,别再感冒了。” 边说,脚下步子就迈开,拐进衣帽间去了。 柔软的毛毯仿佛云朵般轻柔,谢拾青握着被边,纤细的指尖攥紧,笑得肩膀直抖,发丝也从上面滑落,垂在身前。 嘴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呼吸稍稍急促杂乱了一些。 太有意思了。 钟宁。 再想到这个人前几天说的那些话,玩弄感情,被感情玩弄。 答案是什么,不是呼之欲出吗? 谢拾青眼眸弯弯,如同新月。 谁能想到,曾经侮辱戏弄,把她自尊心踩在脚底的人,竟然会喜欢上她啊,好笑! 这一瞬间,她的心里滑过无数个报复的想法,关于如何利用钟宁的这份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仅拿回谢氏娱乐,她还要把钟宁手里所有的公司都抢过来,像这个人对待自己一样去对待她,侮辱她。 念头转到这儿,谢拾青却迟疑了。 钟宁对她……其实真的不差。 最过分的一次,就是公司的那次。可是她表露出一点异样,自己都没开口,钟宁就急匆匆地把她带走了。 如果她当时拒绝,大概也是能成功的。 这个人嘴上说着来玩主奴的游戏,让她来做玩物。 实际上除了床事频繁一些,衣食住行不论什么方面,她都是和从前一样。 而且那些玩法,她也不是不喜欢。 真正不喜欢的一些,用害怕的理由去说,钟宁也没有强迫,反倒先道了歉。 她们还有安全词。 谢拾青咬着下唇,心思一下复杂起来。 从小到大,她没有受过什么关心,老管家是勉强称得上了解她的人,可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们的关系,也算不上亲近。 这次她陷入内耗,有好几次都想开口说:“别管我了,让我去死。” 可不知道怎么,始终没有说出口。 或许是那句“你疯啦”,或许是每一句“你怎么了”,或许是那些拥抱,那些轻吻。 谢拾青恍然间意识到,在这里,她听了前半生都没听过的关心问话,得到了这辈子加起来都比不过的拥抱。 “我回来了,你想要自己穿,还是要我帮你穿?脚还疼吗?”钟宁的声音由远及近,脚步声也逐渐清晰。 “我们的关系结束了吗?”谢拾青冷不丁地问道。 她抬起头,面向钟宁所在的方向。 钟宁愣了下,“……结、结束了?” “能续约吗?”谢拾青说。 她松开毯子,任凭它滑落,堆在身边,指尖捻起衣摆,微微上提,露出一片白皙。 “可以续约吗?主人。” 钟宁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落到了上面,皮肤上留下的痕迹大多数都消干净了,只有一个深深的吻痕,还残留着淡红色,悄悄藏在大腿内侧的位置,若隐若现。 “你确定吗?”钟宁说,“我可没有第二个谢氏了,只能拿别的换。” 谢拾青微微一笑,“拿人换就可以。” 她伸出手,拽住钟宁衣服,让她扑到自己身上。 她不要公司,只要人。 ———————— 下面是谢拾青跟着穿回钟宁原世界的番外,这个就这样结束啦。 伟大的钢琴家以及作曲家谢拾青,和全宇宙最幸运的钟宁,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ng??i mua: @u_290670, 08/09/2024 08:02 第87章番外二 婚后三年,钟宁与谢拾青的生活,还是异常和谐。 钟氏公司,让谢拾青以聘礼的名义,又把所有权转让给了钟宁,但公司的事务主要还是她在管,钟宁隔三差五来帮一下忙。 起初钟宁是不想接手的,有了名头,就得承担责任啊,但谢拾青却拿出当年入赘的说法,非要说是她娶钟宁,得送上聘礼,胡扯乱扯一通。 这人心底还是憋着一口气,就为着旁的人对钟宁的那些酸言酸语,一直惦记着,又是开店,又是买股份,但心里还是憋着。 钟宁既拗不过她,又知道谢拾青完全是处于对她的爱护,推辞了一次,就还是签了字。 从此过上了时不时打工的生活。 倒也没不高兴。 两家大公司的事务,都压到谢拾青一个人肩膀上,她看了也过意不去,自己既然有能力,为什么不帮忙分担一下呢。 这样也能省下很多空余时间来相处。 她们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四处旅游,放松心情。 叶赛莲娜靠着自学,考进了首都最好的高中,她的自媒体账号也做的有声有色,家里富裕起来,便把一大家子人也都接了过去,做起了餐饮的小生意,原来镇上帮助过她们的好人,也都挨个感谢过了。 钟宁和她时不时还有联系,知道这件喜事后,又给她转了钱,指名说这笔钱是用来买电脑手机平板等电子设备的,要最好的最贵的。 第260章 她点了牌子,全家人都有一份。 知道叶赛莲娜一家子都节俭,舍不得花这笔钱,还要求小姑娘买完以后报备一下。 基金会的事,就由毕业的柳如是接手。后者非常喜欢现在的工作,这里的人性格都很和善,耐心又细致,氛围非常好。 又是做自己喜欢的事业,她忙前忙后,干劲十足。妙妙被她带着一起上班,大家也都很喜欢这个可爱的、正在牙牙学语的小姑娘,没少亲她的脸蛋。 钟宁某次去看,刚蹲下身,本来想抱一抱她,妙妙跌跌撞撞地往柳如是的怀里钻,还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分明是被亲怕了。 看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只是一旁的谢拾青笑容有点淡。 “怎么啦?拾青,你好像有点不开心。”等离开这里,钟宁便开口询问。 “就是想到孩子的事。”谢拾青转了下眼。 “我年纪比你大,身体又不好,肯定走在你前面,等我死后,你一个人要多孤单呢。何况我们这么大的基业,总不能无人继承。” 钟宁:“还有八九十年好活呢,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至于公司……要不然,实在不行,就收养一个?” 谢拾青眸光微动,“收养?” “对,就算是自己生的孩子,也不一定能确保遗传到好的那一面,虽然不想这么说,但聪明脑袋,这个属于先天的天分,后天提升不大。”钟宁倒不像是临时起意,反倒是深思熟虑过好多次,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谢拾青沉吟片刻,“可以考虑一下,不过这件事急不得,不是还要去参加闭幕式吗?” 钟宁:“芜湖!” 要去的不是别的,正是《决战之巅》的季后赛闭幕式,这就是完全的表演赛了,还会公布每年的明星选手,每条分路各一个。 钟宁这个狂热游戏爱好者,全皮肤收集者,天梯榜前一百名玩家,是以超有名气的大网红身份被邀请的。 她的身份早被爆出去了。 一个是活跃,一个是不遮掩,几个号互通以后,风城的上流圈子小年轻也不是不上网,稍微一看到这张脸就知道是她。 不过那些八卦,倒是不敢说的,毕竟谢拾青的威慑力还摆在这儿。 说是网红,其实已经完全脱离了这个领域。 再加上拥有钟氏商城的年轻董事长身份,竟然还会背地里做游戏主播,欧气爆棚,天天帮粉丝抽卡,最开始还意思意思收个月卡,后来直接免费,也太接地气了。 消息一出就全网炸了! 谢拾青本来想堵,钟宁倒是不怎么在意,就没让她花这份冤枉钱。 是以这次闭幕式,邀请嘉宾名单一出,评论里讨论的都是这位年轻董事长。 能力优秀,运气逆天,关键是长得还超帅,天底下的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了。嫉妒也嫉妒不来,只有羡慕的份。 谢拾青牵着狗在后场休息室,松茸非要跟着一起出门,钟宁是绝对不会拒绝,只有溺爱的份。 时间久了,她们一人一狗的关系倒是融洽很多,不过比起和钟宁相处时候的贴心模式,松茸同谢拾青在一块,大概是损友模式。 钟宁早早就去上台互动,还有5v5比赛,她的游戏账号谁都知道,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个是代打上去的排名,大概看了直播会惊掉自己下巴。 别的方面她很佛系,可是游戏方面,尤其是技术类的,操作类的,钟宁是绝对自信,也敢于称自己天才。 她是完全有职业水准的。 谢拾青在后台,休息室倒是不空,她走进来的时候,几个女生正坐在一起说这话,见到她,眼里流出明显的惊艳和拘谨。 几双眼睛都是不知所措,又是躲闪,又是偷瞄。 她牵着狗绳,大大方方地看过去,微笑着说:“打扰了,我是钟宁的家属。” 噢! 那几个女生就露出了然的表情,很不好意思地说:“你好、你好,请坐,都可以坐的。” “还……这里还有水,你要吗?” 谢拾青温和又不失礼貌地说:“你们是职业选手吧,我和小宁看过你们的比赛,rt的星星,wvv的小满,清风,sng的火锅,bba的兔子,小宁和我说过你们,都是她非常欣赏的选手。” 这下几个人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了。 钟宁的身家,比起全国首富也差不了太多,她的家属,能是什么平庸之辈吗? 何况只看气场,就知道也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尽管谢拾青已经很平易近人了,但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便叫人不敢直视。 这几个人都站起身来,还有的人脸已经红了,不知道是因为被夸,还是单纯社恐,见到谢拾青就羞涩。 电竞职业选手的年纪都很年轻,这几个人也就十六七岁,最大的星星也才二十而已,而且整天打游戏,很有一种不通人情世故的清澈。 谢拾青笑着问:“能给我签个名吗?” 几个人乱七八糟地表示道:“能能能。” 头点的像拨浪鼓。 星星年纪最大,说话做事稍微要成熟一些,主动道:“我去找工作人员要几个周边来签。” 谢拾青颔首:“麻烦你了。” 星星耳根有点红,“不麻烦,不麻烦。” 她一溜烟跑掉了,剩下几个小女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火锅是年纪最小的,对谢拾青这种成熟大姐姐的抵抗力超高,倒是对松茸没什么抵抗力,眼珠子都要黏上去了。 第261章 谢拾青就解掉背带,“别得意了,去和人家互动去吧。” 松茸瞥她一眼,屁颠屁颠地走到火锅面前,扬了下头。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 一起蹲下来,对着松茸星星眼,也顾不上害羞了,扭着头问她:“能摸吗?” 谢拾青:“可以。” 没过多久,星星回来,手里提着四个袋子,把这次会场的周边都各装了两份回来,还拿了金色的签字笔。 选手都有自己的照片,还有一些合照,她在上面挨个签了名字,又叫沉迷摸狗的其她人也去。 谢拾青笑着说了句谢谢,她又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 没过一会儿,这几个人也出去,去参加什么颁奖。 钟宁倒是回来,兴高采烈的,脸上的笑藏都不藏,一进门就说:“我刚刚单杀了树叶!哈哈哈哈!爽!” 这个人谢拾青也知道,天才中单来着,她噙着笑迎上去夸,“宁宁真厉害,我刚刚在休息室看到了星星她们几个,帮你要了签名哦。” 她举起手提袋晃了晃。 “签名!”钟宁先给了谢拾青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好爱你啊拾青!” 才过去翻看袋子里的东西。 “一会等闭幕式结束,再去合个照吧。”谢拾青说。 “你真好。”钟宁好感动。 谢拾青对比赛没兴趣的,只是因为她有兴趣,才跟着一起看,认识了这些人,现在还帮她要签名。 “那你可以报答我一下。”谢拾青眨了下眼。 她一开口,钟宁就知道这人要说什么,又在故意调戏她。 不过过了这么久,钟宁的脸皮已经厚了起来,不再有当年那种动不动就脸红的样子,甚至还能有来有回地说:“好啊,我会好好努力的。” 两个人在休息室待了一会儿,等到闭幕式结束,谢拾青举着手机,帮钟宁和所有人都合了影。 钟宁是很高兴的,和她们都加了好友,扩充了自己的朋友圈,还说有空可以一起打游戏。 rt的俱乐部就在这里,钟宁说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一起聚个餐,其它队伍来比赛,有空的话,她也请客,主打一个大方。 回去的路上,她就和谢拾青商量,说送什么礼物过去比较好,寄到俱乐部就行了,反正地址都有,教练和选手都来。 谢拾青在开车,进入隧道,四周顿时昏暗下来,她回道:“不是说电竞选手很容易患腱鞘炎之类的,送个按摩仪?” 钟宁点头:“这个可以。” 正聊着,车子从隧道开出来,谢拾青忽地咦了一声。 她的目光扫过街道两边,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不对,这不是来时的路。” 钟宁:“什么?什么不是?” 她把脑袋从手机屏幕里抬出来,茫然地左看右看,这一看,可看出问题了。 “等等等等!那个,那个塔!” 这不是她家的望江楼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啊?怎么回事,她是在做梦吗?? 钟宁一个激灵,差点把脑袋伸出车窗外面,“不是,不是,这是……” 她大张着嘴巴,看着前方车子的车牌号上面,明晃晃一个“锦”,这是她们文锦州的简称啊。 啊? 钟宁完全宕机了。 就差像个猴似的上蹿下跳,忽然眼角余光瞥到后视镜,发现自己的脸上仿佛荡开了一层薄纱,她视线一花,再看过去时,镜子里的人,样貌忽然变了。 从那个钟宁,变成了她原来的本貌。 两张脸有七分相似,不同在于,她自己原来的模样,五官要更柔和,眼型也偏圆一点,唇角天然上翘,自带笑容,瞳色则是浅栗色的,不是纯黑。 只是一点细微上的差距,气质就截然不同了。 钟宁:…… 不是,这怎么解释,大变活人吗? 老天奶!你搞什么呢! 谢拾青关注着外界,也关注着她,一时间,她也无比震惊,差点和前面的车追尾。 “找个路边停一下吧,我大概,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钟宁揉了把脸,语气沉重得像是要去参加葬礼。 不是别人的,是她自己的。 谢拾青福至心灵,貌似清楚了什么,她望着外面的景色,看着全然陌生的城市,余光瞥向钟宁,后者的面上,是很复杂,很微妙的表情。 轿车从主干道驶向小路,找了一个空停车位停住。 外面车来车往,钟宁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不偏不倚地和谢拾青对视,“我有一件,藏了很久的事,一个秘密,一直没有说。” “我不是钟宁,我也叫钟宁,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一个。”她轻声说,“我要说的事情可能有一点离奇,但是,我保证没有说谎的成分。” “不管怎么样,我对你的爱,是全然真实的。” “其实我也有秘密,大概和你的一样惊人。”谢拾青的样子,比钟宁想象的要淡定很多,就好像知道怎么一回事了似的。 多大的秘密,能和我的一样? 钟宁有点想笑,却没有笑的心情,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不是你那个世界的人,这里才是我生活长大的地方,叫文锦州,这里的人,没有abo三种性别。” “我是在搬去你家里的那天,来到那里的。你所在的世界,是我朋友看过的一本书,你是反派,我是炮灰,乐溪和钟梓暖才是主角。不过我想着,或许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个平行空间,作者或许只是梦到了投影,并不能单纯用书中世界来描述。” 第262章 “……我的话听起来好像一个疯子。”钟宁仿佛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里面的联系人果然变了。 “也可能我现在正在做梦也说不定。”她喃喃道,把手机递给谢拾青,“相册里有我和家人的照片,联系人里也能看到。等等……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视线一扫,8月30,昨天正好是她朋友发消息的那天! 聊天记录还在。 谢拾青也看到了这份记录,她有一点沉默,又有一点恍然大悟。 “我的秘密,接下来换我来坦白。” 她忽然扯了下唇角,有点感慨地说:“如果是几年前的我,绝对不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是重生一次的人,上辈子经历的,就是你这位朋友说的一切。” 钟宁张大了嘴巴,“啊?” 谢拾青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扑哧一下笑了,解开安全带,凑过去亲了她的脸一下。 “上辈子,我错信了钟璘,钟梓暖和乐溪一起联手吞并了谢氏,让我破产。再重生回来,也是在那一天,我本来是想要取消订婚的,却没想到,你已经到了家门口。” 她的神情是很恬淡的,“或许冥冥中有一种大意志,让我们两个人相遇吧。” 钟宁:“……要是我能再早一点遇见你会更好。” 谢拾青眼眸微弯,“现在也很好,只要我们最终在一起,就永远不会晚。” “你的家在哪儿,这么久见不到自己的家里人,应该很想她们吧?” 谢拾青点开手机,把地图调出来,等着钟宁说地址。 “等等等,你这就接受了?太快了吧!”钟宁还处于震惊中呢,一个穿越,一个重生,怎么说的好像比丢了两块钱还轻描淡写。 “其实我早发现你不是她了。”谢拾青说。 “什么?!我装得那么不像吗?什么时候发现的啊?”钟宁瞠目结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我是重活一次的人,知道钟宁,原来的钟宁是什么样,你和她截然不同。起初,我以为你是装的,但柳如是的事情发生时,我就意识到了。” 谢拾青轻声说:“你绝对不是她,她没有你的责任心的和担当。” “……这和一开始就发现有什么分别!”钟宁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说,“啊?我还以为自己藏得特别完美。” 虽然也是破罐子破摔,心里就决定用性情大变来解释所有的所作所为。 但忽然发觉,自己根本没装出来。 钟宁:心情复杂。 谢拾青反倒笑了,“所以,你也有秘密,我也有秘密,我们现在互相扯平了。我再没有一件事瞒着你。” 钟宁失笑,“我也是,藏着的一点东西,都抖落干净了。其实很多次,我都有想过,要不要和你坦白,但是又怕你觉得我疯了,魔怔了。” “这种事说出去谁会信呢。” 谢拾青:“我信。” “你说什么我都信。” 钟宁挑了下眉,“哪怕我说,我其实是外星人,你也信?” 谢拾青点了下头,“信了。” “别闹。”钟宁轻拍了一下她的手。 “所以你家在哪儿?”谢拾青再次问道。 钟宁报出一串地址。 车子按照导航行驶,刚走了一半路,钟宁一拍大腿,“你有身份证没有啊!” 谢拾青也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两个人对视一眼。她趁着红灯翻了一下手机,一片空白的,什么都没有,仿佛新的一样。 钟宁:“……完蛋了,你好像是黑户。” 谢拾青:“……” “不然,不然就说,你失忆了?我捡到你,然后带你回家,去警局报案,先给你挂个失踪,然后就能有临时身份证用了。” “如果不是黑户,真能找出一个身份来,那就更好了,你觉得呢?” 谢拾青点了下头,“可以,我这儿也查不到什么。” “那先去警局还是先回家?” 钟宁:“去报案吧,这个比较急。” 于是车子一拐,驶向了最近的警察局。 人口失踪是大案了,钟宁这里的科技没有谢拾青那边的发达,没有天网系统,工作人员非常重视,仔细问了很多问题。 谢拾青发挥了超强的演技,钟宁也演的逼真,忧心忡忡的,“有失踪报案的吗?” 办案人员快速把近期上报的失踪案都查了一遍,摇了下头,“目前还没有查到有关信息。” “那怎么办,要不然我先带她回家吧,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人来报案,或者你们查到线索,就来找我,我家就住在梧桐路。” 钟宁拿手机调出来实名认证,“这是我的身份信息。” 一时半会也没有别的办法,这边留了档,说查一下,尽快给答复,除了文锦州的失踪案,其它地区的也都要过一遍。 给谢拾青拍了照片,钟宁就拉着她走了。 “我家里人都很好的。” 开车的人换成了钟宁,“我还从来没和你介绍过她们呢,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你看我列表,和妈妈的聊天背景就是我们的全家福。那个卷发的是妈妈,左面挽着她的是母亲,右边是我姐。” 钟宁把每个人的名字都介绍了一遍,又说:“我家是做小生意的,全部存款加起来,连你账户的零头都没有。” 第263章 “我是做游戏主播的,自己买了一套房,装修还没好,现在是和家里人一起住,房间很大的,四室一厅。” “家里是开水果店的,姐姐和她老婆是一起上班的打工人,已经结婚了,孩子也生了。” “她们性格都特别好,而且我妈超级热情,哎呀!”钟宁忽地想起了什么,声音拔高了八度,“戒指,戒指先摘了。” “……你的先不要摘了,把我的放你那里吧。” “好。”谢拾青忍俊不禁,趁着红灯,把钟宁的戒指摘掉,放到手提包的内侧口袋里。 “还有个关键问题……这车什么来历啊?”钟宁有点纳闷地说,“总不能是我的车吧,我还没买车呢。” 谢拾青摇了下头,“我也不清楚,这件事太离奇,也太离谱,处处都有说不清的地方。”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与此同时,一个偌大庄园内,无数佣人保镖跑来跑去,管家声嘶力竭地喊道:“还不快去找!” ———————— 悄咪咪:这会是一个搞笑番 ng??i mua: @u_290670, 08/09/2024 08:03 第88章番外二 钟宁到家的时候,屋子里灯还是关着的,一看时间,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她们家开水果店,虽然不用像卖早餐的一样两三点就起来忙,但六点也要去开门,所以老两口九十点钟就去睡了。 谢拾青帮忙开着手机里的手电筒,钟宁则蹲下身,借着光在鞋柜里翻一次性拖鞋。 刚拿到手拆开包装袋,忽然一阵强光亮起。钟妈妈眯着眼睛,手还按在客厅灯的开关上,“小宁,你在这儿干嘛呢跟做贼似的?” “你……啊,你带朋友回家,怎么不和妈妈说一声呢。”她惊呼一声,困意顿时消失殆尽,略带埋怨地瞪了钟宁一眼。 “这大晚上更深露重了,闺女吃过饭没有呢?”钟妈妈面上笑容和蔼,“冰箱里还有水果,家里别的没有,就水果多,我去切两个芒果给你。” “妈!妈!先别忙了,我们吃过饭了。”钟宁连忙把人给拦住了,“你明天不还得早起嘛,回去睡觉吧,我们洗漱完也睡了,一会儿再把母亲折腾醒了,她睡觉困难,明天又该头疼了。” “我自己招呼就行了。” 钟宁推着她的后背,就把人推回卧室里,“快睡快睡,明天再聊,我朋友在家里得住两天呢。” “哎哎哎别推我,你好好招待人家啊。” 咔嗒,卧室门被关上,钟宁转过头,对上谢拾青一双盈盈笑眼,揉了把脸。 “先洗漱吧,我去拿我睡衣给你。” 领着人来到卫生间,钟宁翻出来没用过的牙刷和杯子,“那个水果味的牙膏是我的。” 又去自己房间,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最贵最舒适的睡衣出来。 此时此刻,她忽然庆幸自己从前因为总在家里待着,大多数都穿睡衣,所以舍得花钱,买的都是大三位数一件的纯棉睡衣,尽管比不上谢拾青常穿的那些,但体感也不会太粗糙。 她看着自己的房间,总在大别墅住,虽然没多久,但眼界是养叼了,觉得自己从前的卧室,小的可怜。 也不知道谢拾青能不能住惯。 再看一眼自己的存款,六位数,其实挺多的了,她毕竟刚买了房还装修了,在这个年纪,靠自己攒下这么多的身家,足以用事业有成来形容。 就是和谢拾青以前的环境比,实在是略显简陋和寒酸。 这已经是两个阶级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十辈子也赚不来那么多钱。 钟宁倒是很坦然,没觉得自己家里相比较下算是贫穷,就会有抬不起头的感觉。 拿好睡衣,她就返回卫生间,家里是没浴缸的,淋浴间倒是还算宽敞,也做了干湿分离,洗衣机不在这里,但浴缸是没有的。 两个人婚都结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挤在一起冲了个澡,谢拾青的头发长,钟宁的短,毛巾擦擦就干了,她便拿着吹风机给人吹头发。 等两个人都换好睡衣出来以后,冷不丁撞见两个人。 钟母和钟妈。 钟宁:“……” 钟宁:“妈妈,不是说让你们睡觉嘛。” 钟母翻她一眼,“你这话说的,家里来人了,哪有睡觉的道理。” 钟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叫谢拾青,是我朋友,最近正好来这边玩,我就邀请她来家里住了。” 谢拾青笑容非常乖巧,“阿姨们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是小宁的朋友,还叫什么阿姨啊,多生分,叫妈。”钟妈笑眯眯地说,拉着她的手,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你是哪儿的人啊,多大了?” 谢拾青是见过热情的,但都是那种客套的社交式热情,钟妈这种,她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何况问的问题也实在是让她回答不上来。 钟宁连忙过来解围,“她刚下飞机,晕机又晕车呢,妈,先让人家睡一觉,明天再聊嘛。” “你怎么不早说,真是的,闺女快去睡吧,好好睡,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嗷。” “快去快去,还不快带我闺女睡觉去。” 钟宁:“……你真是我亲妈。” 在亲妈瞪眼睛之前,她连忙拉着谢拾青钻回房间里了。 客厅两位互相对视,挤眉弄眼的,一起咬耳朵:“你看她那个样,准是恋爱了,家里又不是没客房,直接领自己屋去了。” 第264章 “上次小村来都是睡客房的。” 钟母也压低声音道:“可能人家脸皮薄呢,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就是眼神不太好,怎么看上咱家的了。” 钟妈白了一眼,“什么叫咱家的,小宁长得也不赖啊,随我,盘条亮顺的,个头高,性格又好,哪儿不好了?” “……不过人家更好看就是了,跟大明星似的,小宁哪儿走的狗屎运认识的,瞒得挺严实啊,一点风声没透出来,我都没发现。” 钟母打了个哈欠,“她不说就随她去吧,你也别太热情,再给人吓着了,睡觉睡觉。” 另一边,钟宁是完全没察觉自己露馅的。 她和谢拾青睡习惯了,哪还想着要分开的事情,脑子里已经把这件事挖出去了。 “我妈,热情,哈哈。”她讪讪笑了两声,“你没事儿吧,不好说你失忆了,要不她俩大呼小叫的。” “就说,说你是许州的,我们这儿首都就是许州。” 谢拾青笑着颔首:“好,许州,我记下了。” “至于阿姨……这样挺好的,没有不适应。” “先进被窝。”钟宁打开床头灯,她睡的双人大床,床上就是放着两个枕头的,平时会摞起来靠着,幸亏如此,倒也不怕没枕头枕。 被子一张够大了。 把床上摆着的好几个抱枕都堆电脑椅上,等谢拾青躺进去以后,她就把主灯关了,只留下床头的小灯还亮着,昏黄柔和,宛若一个小月亮。 “还是觉得很神奇。”钟宁拉着被子,和人面对面躺着,“忽然睡这么小的屋子,会不会不习惯?” “有你在,就什么都好。”谢拾青眉目柔和,“而且这你是的家啊,我怎么会不习惯,高兴还来不及。” “我小时候,睡的不是这里,当时家里是两室一厅,我和姐姐睡在一起,后来家里就越来越有钱了,又买了这套,原来的租出去了。” “租金给姐姐了,她要养小孩子,开支很大。” 钟宁拍了下脑袋:“对了,明天咱们先去逛商场吧,给你买衣服穿,不然你都没新衣服换的。” “……不过我手里没有那么多钱,可能要委屈你一下,先穿个五位数的?” “我会想办法赚钱的。”谢拾青眸光认真,“不然你压力太大了,衣服买两套换着穿就行了,不要破费太多。” “给你花钱,我不觉得是破费啊。”钟宁说,“何况这已经和你之前的衣食住行都差太多了,我也要努力赚钱。” “什么来钱快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炒股。” 钟宁经过历练,也是能轻松处理这方面的事务。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未来计划,便慢慢睡着了。 …… 许州。 一位瞧着大约六七十岁的管家握着手机,“什么?有报案,小姐找到了,快去!” 不多时,数辆直升机从庄园起飞,一路朝南,奔着文锦州的方向而来。 次日。 家里的隔音没有那么好,两位家长已经尽量放轻了声音,说话都是用手比比划划的,但洗漱和走路的声音,还是吵醒了谢拾青。 她的耳朵好使,再细微的声音也能听清,所以睡觉经常睡不安稳,这是老毛病了,就是有一点神经衰弱。 她一睁眼,翻个身,钟宁就也跟着醒了,迷迷糊糊地搂着她,“吵醒你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个早饭再睡回笼觉?” “她们很快就出门的,不在家里吃早饭。” 谢拾青看了一眼手机,五点钟过一点,是挺早的,“没事,我还不饿呢。” 钟宁把人搂紧一点,吻了吻她的发丝,含混地嗯了一声。 就像她说的那样,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安静下来,随后传来的是穿鞋和转动门把手的动静。 但却没有关门声,而是传来了模糊的说话声。 脚步身又转了回来。 咚咚咚。 钟宁的房门被敲响,“小宁?小宁?醒醒了。” 怎么回事? 钟宁睁开眼睛扬声道:“妈,怎么了?” 钟妈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不那么清晰,但语气中的迷茫和焦急却是藏不住,“门外面来了一堆人,好像是找你朋友的,快点出来看看吧。” 两个人坐起来,钟宁:“找你的?你是有身份的?” 谢拾青拧了下眉,“先穿衣服吧,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因为着急的缘故,没用上几分钟,她们就穿戴完毕,走了出去。 客厅里乌泱泱站了七八个黑西装的,钟妈和钟母两个人有点不知所措,给钟宁疯狂递眼色。 黑西装里,站出来一位老人,声泪俱下地说:“小姐,终于让我找到您了!” 钟宁:……啊?? 谢拾青:“……找我?” 老人抹了抹泪,朝身后一勾手,“小姐又忘了,没关系,您看了这段ppt就知道了。” 后面三个黑西装,两个人扯着投影布,一个人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个投影仪来,鼓捣一番,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变出了一副眼镜,手里还拿着一根短教鞭,点了点幕布。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病症,叫做周期性失忆症,而您,就患有这样的病。” “小姐,您叫谢拾青,是世界首富,今年29岁,每隔三年,就会病发,同时还患有被害妄想症,认为我们都会害您,所以自己偷跑出来。” 第265章 “您看,这是您在许州的大宅,这是您赛马的风姿,这是您第一次弹钢琴,这是您在意大利玫瑰庄园品下午茶,这是您飞北极看极光。” 说话的人老泪纵横,“我是您的管家。” 管家又拍了下手,另有几个人走上前来,打开手提箱,“这一箱都是您的房产证,我只拿了一部分,都是您最喜欢的大厦和庄园,分布在全球各地。” “这一箱是您的游轮、私人飞机和直升机证书。” “这一箱是您持有的小岛和地产证明。” …… 钟宁张大了嘴巴,钟妈和钟母也张大了嘴巴,饶是谢拾青从小到大都是顶层豪门,也不禁有点失态。 倒不是被财富之力击倒,而是被眼前这种……神奇场面,惊到了。 好,好不讲逻辑! 谢拾青轻轻吸了一口气:“等等,先别展示了。” “你确定你要找的人是我,我真的没有一点印象,别找错了。” 管家怜爱又慈祥地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厚相册,“小姐请看,这是您从小到大的照片。” “而且我已经调动卫星追踪过了,小姐开着您最喜欢的蓝星从许州一路开过来,在路上碰见了这位钟小姐,便和她待了一天。” “您身上穿着的,是前两天刚送到家里的sy家新品,手上戴着的是香雯丽的表,也是一起送过来的。” 谢拾青:“……所以,我是世界首富。” 管家欣慰地点头,“小姐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了吗?真是太好了。” 谢拾青举起手机,“可是我的手机里并没有相关信息,是空白的。” 管家怜爱地看着她,就像是看自己倔强的孙女,“那是您新买的手机,当然什么都没有了,这才是您常用的那部。” 把手机递给谢拾青,她又转过头,看向呆立的钟宁,“多谢您让我们提前找到了小姐,这是给您准备的谢礼,只有一个亿,请务必手下。” 说话间,她拿出一张卡递了过去。 钟宁:阿这阿这阿这…… 不是!我是走了太久有点脑子转不过弯了吗,没听说过还有世界首富这个说法啊! 谢拾青翻了翻这部“常用手机”,自己的指纹成功解锁的那一刻,她就有点信了。 主要是穿越这种事都经历了,她真是锻炼出了一副大心脏,在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有原本的身份,也不是不能理解。 手机里有很多照片,是她的样子,社交账号里的一言一行,也是她会说出来的,非常符合她性格的话。 管家:“小姐,请和我们回家吧,或者您还想在这里游玩一番,也是可以的。” “身为首富,我们还要很多要紧事要办呢。” 谢拾青顿了顿,问道:“什么事?是公司有业务要处理吗?” 管家义正言辞,斩钉截铁地道:“当然是花钱了!” 谢拾青:“……” 她少有感到无语的时候,现在真是破天荒头一回。怎么回事这个世界,这个首富,看起来好不真实,好不靠谱。 管家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念头,又说道:“您可能不会相信,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市政厅查一下,看一下您名下的财产,您就相信了。” 谢拾青看了一眼钟宁,钟宁手动把掉下来的下巴抬上去,“要不,去看看?” “这张卡我先带着,母亲,妈妈,你们两个照常上班吧,我和拾青去看一下,放心,没事的。” 两位家长异口同声道:“我们也去!” “这还开什么店呢,关一天也不碍事。” 钟妈把钟宁拽到房间,表情严肃地问:“你和这位不是朋友吗,怎么,不知道她是世界首富?” 钟宁:说出来把你不信,她还真不知道,首富本人也是一头雾水呢。 钟宁只好含糊地说:“我只知道她有钱,但不知道有钱到这个地步。” 钟妈抓住她的手腕,“你告诉妈,你俩什么关系,是不是恋爱呢?” 钟宁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经历了这么多,她的演技已经进步了啊! 钟妈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当我是傻的吗,两个人一起洗澡,还睡一个屋,不是恋爱是什么?” 说完,面上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如果这帮人说的是真的,咱们两家的家庭,差别也太大了……小宁,我怕你吃亏啊。” “从小我就教导你,钱多钱少不重要,精神上面的富足和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咱家虽然不能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多少也能算上小康,没穷过你们姐妹两个。” 钟妈叹了口气,“可是,人家和咱们是天壤之别,她的日常生活耗费的花销,是我们房子卖了都达不到的标准,时间久了,人就容易自卑……” 钟宁反握住她的手,“妈,她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也不是随便玩玩的,我是你女儿,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 “实在不行我就多买几个彩票,到时候中个大的,咱们也跨越阶级。” 钟妈叹气。 那是彩票的事吗…… “好啦,好啦,往好处想,人家肯定骗不了我的钱,对不对?” 钟宁抱了抱她,“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钟妈白了她一眼,“你这幅德行,和那个死人头一模一样!” 第266章 钟宁长噢一声,“我知道了,是你最喜欢的样儿。” “真的没事的!” 她拉着人出来,管家当司机,开着那辆蓝星,谢拾青和钟宁一家子在后座。 其她保镖就在后面开车跟着。 她们虽然是坐直升机来的,但是谢拾青在文锦州有自己的别墅,车库里也有闲置的车,把直升机放在停机坪,就一并开车过来了。 钟宁其实信了百分之九十,因为这辆车,真的不是她的车,只能是谢拾青自己的。 到了办事处,简单一查,就查出来了,人脸和指纹识别,可以识别身份信息,名下的各种地产房产,几页都翻不完。 这就没有看完的必要了。 管家老怀大慰,“您现在信了吧。” 谢拾青:“……信了。” 管家欣喜地说:“那太好了,我们快去花钱吧,因为您的突然离去,我们已经一天没有消费了,维持首富的体面,是您必须要做的工作。” “小姐想在文锦州游玩一番吗?” 谢拾青很快拿出了该有的上位者姿态,淡然从容地说:“我要一个单独说话的空间。” 管家立刻表示:“对面就有一家咖啡馆,我这就把它买下来。” 片刻后,谢拾青和钟宁坐在这家新鲜易主的咖啡店里,单独的小包厢中。 两个人面面相觑。 钟宁:“你好,世界首富。” 谢拾青:“你好,世界首富的爱人。” 话音落下,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钟宁摸了摸下巴,“看样子是不用买彩票,也不用炒股了,又可以吃软饭,真好啊。” 谢拾青无奈地望着她,明明自己也有能力,但就是懒得用。 这幅不上进的样子,如果是她的员工,恐怕早看不顺眼了,可是换成钟宁,双标立马就发动。 什么不上进,这分明是坚持自我!不为外物所动,不为金钱腐蚀! 她语气宠溺地说:“好,吃吧,我就爱让你吃……”舌尖点了下上颚,才慢悠悠接道,“软饭。” 钟宁对这样的调戏面不改色,“那什么时候领证,不然我怕抢不过别人。” “要不然现在就去?” 钟宁:“……我妈她俩会被吓死的吧,还是让她俩缓缓再说吧。” 谢拾青忽地眼眶湿润起来,咬住下唇,“宁宁是嫌弃我了?不愿意和我结婚了吗?” 钟宁一副“又来”的表情,熟门熟路地配合道:“是我,是我怕你嫌弃我家境不好,我自卑,所以才不敢直接同意。” “你知道我不会的。” 钟宁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你证明啊,证明了我才相信。” 谢拾青:“好,我们这就去登记结婚,来证明我对你的爱有多么矢志不渝!” “错了,错了。”钟宁一把抱住她的腰,“我怕把我妈心脏病吓出来。” 对着人的脸啵啵亲了两口,谢拾青才笑出来。 两个人手拉着手从包厢里出来,面上都是带笑的,管家看到以后,露出了一种非常复杂又感动的表情。 “小姐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钟宁:这个世界……变得让我好陌生啊。 谢拾青的嘴角也是抽了一下,不过她多少适应了一点“世界首富”的画风。 “我在这里有没有别墅?” 管家说:“只有三套,您之前没有来过这里,因此只是隔空买了三套最好地段的别墅,并没有购置其它太多的地产,现在正好可以来消费一下。” 她很贴心地道:“小姐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不如我们第一站,就去商场吧,几位也请一起。” 钟宁:“妈妈,母亲,来不来逛街呀,包付款的。” 两位家长犹犹豫豫,又跃跃欲试。 钟宁一脸坦然:“就这样决定了,出发!” 第89章番外二 钟宁是经历过穿越的人了,还是穿两次,面对这等不合理的情况,已经锻炼出了一副超级随意的价值观——不管什么设定,你来就是了。 她全盘接收,一点异议都没有。 谢拾青也是如此。 可钟妈和钟母两个人,就没有这么淡定了。 世界首富,那可是世界首富啊!这四个字摆在一起,就足以叫人瞠目结舌了。 有钱人的生活,是她们想也想象不出来的。 就好像人被自己的眼界所限制,农民只能想象皇帝用金锄头一样。 不过今天的商场,也多少是大开眼界了。 除了管家外,只有四个随行的人跟着。 刚到了商场,经理就过来跟着了,笑容很是热情周到,管家却摆了摆手,“我们小姐不喜欢人跟,您去忙您的工作吧。” 经理有着一张圆圆的富态脸,见状笑眯眯道:“好,好,那就不打扰谢小姐了,祝谢小姐逛得尽兴。” 她人是走了,但耳提面命让手底下的人通知了奢侈品的各大店主,都支棱起来,打起精神,好好接待这位财神。 奢侈品的店面都在楼上挨着,但是上去之前,谢拾青却主动问道:“要不要喝奶茶?” 钟宁:“要!妈你俩要不要喝点饮料?” 钟母and钟妈:“不用,不用。” 要去的都是奢侈品店,拿杯奶茶进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老两口还是很拘谨的,笑容不太自然地说:“你们年轻人逛街,我们就不跟着了,这不打扰你们玩吗,我俩也不懂这些流不流行的,眼光都过时了。” 第267章 “你们好好逛吧。” 谢拾青却把人挽住了,“阿姨别走,来都来了,左右我也要买衣服,正好给你们也置办两套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两个人就脸色大变,“不行不行,太贵重了。” 钟宁也跟着把人拉住了,“哎呀不贵。” 然后就被钟妈瞪了一眼。 不贵?什么不贵?真当她没上过网吗,奢侈品大牌子,一件衣服都十几二十万的。而且人家都没说话,你倒是叭叭插上嘴了,真不把别人的钱当外人,还不贵。 要不是现在大庭广众的,钟妈真想一手把自己倒霉闺女的耳朵拧了。 钟宁白挨了几个白眼,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两人怎么都没走成,谢拾青一手把钟妈挽住了,钟宁把钟母挽住了,她们想走也走不掉,每人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就这么施施然地去逛奢侈品店了。 谢拾青当场就挑了一件侧开叉的旗袍,施施然进试衣间换了。 钟宁也神态自然地在衣架面前挑选,时不时拿出来一条端详,“这个感觉也适合拾青,是不是?还有这个,这个蓝色真漂亮,像水一样,波光粼粼的,这条粉色的……” 她的唇角弯起,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当初谢拾青故意扮嫩的时候,“这个也不错,可爱。” 管家在几个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不去打扰她们三个人之间说话的氛围。 钟妈顾忌着旁边的导购,看着兴致勃勃挑衣服的自家女儿,一张脸写满了欲言又止。 她们俩都是老实本分的好人,热情大方,却也朴实,不然也不能叫钟宁的三观长得那么正,虽然宠着,但并不娇惯。 所以是决计看不上,也做不出这种类似傍大款的行为的。见钟宁这样,一时间竟有一种,闺女长歪了的感觉。 而她们的表情,落到别人眼里,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一位穿着精致,烫着小卷发的年轻女生路过,留下一阵缥缈的香气,以及一声嗤笑。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睛上下从几人身上扫过,叫来了其她的导购,下巴微扬道:“rhic什么时候档次掉了,什么人都可以放进来了?” 钟宁:……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而是钮祜禄·钟宁,你当我听不懂这种超低级的讽刺吗? 钟妈和钟母的脸色就不太好了,不过她们是开店的,遇到的人形形色色,面上倒是还能过得去,不至于失态,心里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钟宁心里不高兴,面上就摆了出来,把刚拿出来看的一条浅米色裙子挂回去,张口就是一句:“你在指桑骂槐,阴阳我吗?” 年轻女人有点讶异地看过来,似乎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和自己呛声。 几个人工作人员刚要说什么,被她一抬手拦住了。 “就是说你啊,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是跳梁小丑,就别想着跑出来丢人现眼,好好的衣服,让你摸过都脏了,别人还怎么穿了。” 她双手交叉环胸,下巴仰得比向日葵还高,直接就拿鼻孔看人了,高跟鞋踩得咚咚响。 钟宁一下就乐了。 她真的应该生气的,毕竟这个人脸上的鄙夷和轻蔑实在是太明显了。 但钟宁好久没见过这样的人,冷不丁一遇上,实在有种遇上炮灰的既视感。 也不能怪她,主要是昨晚上莫名其妙刷到几个龙王驾到的短视频,一下子就让她想到里面的情节了。 她不笑还好,一笑,这个女生就生气了。 火冒三丈道:“你还敢笑,真是恬不知耻,瞧瞧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拿着奶茶,真是廉价。” 她捏着鼻子,就好像闻到了什么虚空臭味儿一样,以手做扇在那里扇风。 “经理呢,还不快把她赶出去!和这种人站在一起,真是脏了空气!” 钟宁:乐。 管家想要过来解围,被钟宁用眼神制止了,把两位老人家送到一边。钟宁正了正脸色,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你知道我是谁吗?这家店主请我过来逛的,怎么可能赶我走!” 年轻女人也笑了,“哈?请你,就你这幅寒酸样,谁能来请你,知道这条裙子多少钱吗,把你家房子车子都卖了,也买不起一个零头,还请你,别做白日梦了!” 钟宁嘴角抽搐几下,完全憋不住想笑,靠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才忍住没真的笑出来。 “敢不敢赌一把?” 年轻女生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赌?好啊,要是没人请你,你就跪下来,从这里滚着出去!” “那你要是输了呢?” 那女生冷哼一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眉毛高高挑起,“我会输,开什么玩笑?” 钟宁忍着笑:“该不会想赖账吧?” 最简单的激将法,也能让她上钩,露出被侮辱到的表情来,“要是我输,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道歉!” 钟宁点了点头,“行。拾青,你出来的正好,快来让我狗仗人势一下。” 谢拾青刚从换衣间出来,就听到自家爱人莫名其妙的话,面上浮起一点无奈的笑,眼眸里仿佛有星子在闪,“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怎么了?” 她走过来,路过趾高气扬的小女生,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身上掠过,再看向钟宁的时候,笑意盈盈地说:“这位是?” 第268章 钟宁言简意赅地说:“炮灰女配。” 谢拾青:? 女生跳脚,“你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她们在这儿争执,底下职员是不可能不上报的,店长是怎么在群里严肃提点,就差没明说服务不好谢拾青就滚蛋了,钟宁是跟着她一起来的,尽管穿得便宜,却也不会让人轻看了,一并仔细看着。 这个女生不是别人,也是安锦州有名有姓的一位大家小姐,姓赵,是店里的常客,她们吵了起来,这帮人当场就要拦,但钟宁不想被破坏看戏的兴致,她不让管家插手,那几个随从的保镖就把想要拉架的导购拦住了,但是她们联系店主,是没有拦的。 这么一会儿,店主也跑了过来,额角上还渗了点薄汗。 赵小姐看到她来,便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态度,“店长,rhic如今的格调,可真是让人心寒,这样的人,也配和我站到一起来吗?浑身上下全是地摊货,也能进来这里逛,还是要有点门槛的好。” 店长面容严肃,“赵小姐,请你收回刚刚的话,这位客人是我们店的贵客,您对她的侮辱,就是对我们店的侮辱。” “请您立刻向这位女士道歉!” 赵小姐目瞪口呆,气得手都在哆嗦,“你你你说什么?贵客?!就她,身上的穷酸气都要冒出来熏死我了,还贵客,店长,以权谋私可不好吧。” 谢拾青被钟宁拉着看戏,看一会儿就大概明白了,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叹气,知道是钟宁玩心起来了,不然这种人,直接让店员和保镖一起轰出去就了事,哪能让她在这狂言不断。 “她听我的命令,算不上以权谋私。”谢拾青配合着开口。 “你?你又是哪根葱,敢到我面前说话!知道我是谁吗?” 谢拾青往后看了一眼,管家从善如流地走上来,“文锦市赵家的女儿,二流世家。” 赵小姐咬了咬牙,“你胡说什么!” 谢拾青不咸不淡地一掀眼皮,“二流世家,戳到你痛脚了?” 赵小姐扬起手就要冲过来,被她身后的导购紧急抱住了,“放开我!信不信我投诉你!” 钟宁:噗嗤。 谢拾青亦是微微一笑,“可以,你的投诉我听见了,但不受理。” 赵小姐呆住了,尖声道:“你什么意思,我是要给rhic的总店投诉!” “老板是我。”谢拾青说了一句,又转过身来,去问管家,“这家公司的老板是我吗?如果不是的话,买下来。” 管家欣慰地笑着鼓掌道:“小姐总算恢复了首富的风范。您不记得了,这的确是您的产业,不过隔壁的gge不是,为了庆祝,就把它买下来吧。” ———————— 姨妈痛的我魂魄出窍,在椅子上坐出了葛优瘫的姿势。我妈路过看到,留下了身残志坚的评价,笑得肚子更疼了。 没存稿啦,不能准时更新了,饱饱们不要等了,晚上八点前肯定会更的 第90章番外二 面色铁青的赵小姐在被赶出去之前,选择了自己离开,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不过店内除了她以外,自然还有旁人,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跟着朋友一起。恐怕用不上多久,今天的糗事就会在圈子内传遍吧。 钟宁笑得直不起腰,看到赵小姐步伐加快的背影,笑声更大了。 谢拾青面色无奈,眸光却包容,面对这等大声喧哗的场面,也只是扶着声音主人的胳膊,免得她前仰后合的,再把自己摔着了。 “哎哟,不行,不行……肚子痛……”钟宁歪靠在谢拾青肩膀上,一只手搭着胃部偏下的位置,显然是笑岔气了。 细碎的发丝落在脸上,让她微微眯起一只眼睛,仿佛做了一个俏皮的wink。 谢拾青伸手帮忙拂开扰人的发丝,从红唇里吐出的话语是全然宠溺的语气,“玩够了?” “怪不得打脸的题材经久不衰呢,看视频的时候觉得土,身临其境的时候,还真的是很爽快。” 钟宁笑着站直了,发出最后的总结:“我要一辈子吃软饭!” 旁边一直在关注的两位家长眼前一黑,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天塌了的讯号。 管家办事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也可能是这个不讲逻辑的沙雕世界太不讲道理,不到十分钟,她就表示,隔壁店已经被买下来了。 当然不是这个分店,而是整个总公司。 钟妈和钟母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是两个笑脸机器人,干巴僵硬地说着恭喜的话,随后又在谢拾青和钟宁半强迫式的怂恿下,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看着它们变成一个个装好的手提袋,被随从们拎着。 谢拾青是没多大购物欲的,她眼盲的时间有些久,所有的东西都是曾经的老管家帮忙置办,也没逛街的爱好。 但是这个世界不一样,她只给自己选了六七条裙子,管家就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并且痛心疾首地说:“您只买这一点,怎么能展现我们首富的体面呢!” 谢拾青顿了顿,“那我应该……?” 管家斩钉截铁地说:“选出几个不要的,剩下的全部要了!” 旁边传来噗嗤的笑声,不用说,定然是钟宁。 谢拾青捏了下眉心,“我知道了。” 于是在下一家店,她就拿出了世界首富的风范,开始大把地撒钱。 第269章 既然怎么都是花钱,给长辈花,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脚下一转,就从贩卖服装的店,转到了卖金玉首饰的区域。 金饰和玉饰,人类最喜爱的两种首饰类型,并且十分保值,尤其是前者。 谢拾青面上带笑,神态语气也是全然柔和的,问:“阿姨喜欢什么?” 她问得轻巧,给两位长辈可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天上掉了个巨大的馅饼,能抱上这样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的大腿,换做是常人,恐怕早就飘飘然,或是被贪念驱使着,做出一系列不算体面的事情来。 可钟妈和钟母两人性格中正,在看到金钱的诱惑之前,先看到了自己,无功不受禄,她们凭什么能受到如此夸张的馈赠呢。 而且小宁也是……一副全然被财富腐蚀的模样,还大声说自己爱吃软饭,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从来没短了她的吃喝,是尽自己能力富养的女儿,平时也看不出来,是一心钻进钱眼儿里的人啊。 已经被迫收了好些个衣服,想走也走不掉,一直被拽着,现在又要接受首饰。 谢拾青是怎么买衣服的,就是怎么买镯子项链的,选出几个不要的,剩下全包了。 管家习以为常,颔首说道:“小姐不如再选几块地皮吧?” 谢拾青随性自然地接道:“有合适的地方吗,要个马场。” 管家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平板,在上面画了两下,“小姐请看,这个位置不错,地势很平。” 谢拾青垂眸扫过,闲适的表情一僵,“挨着烈士陵园,这部分应该不可开发吧。” 不然早就盖楼了。 管家微微一笑,“这不是问题。” 谢拾青:“……那就这儿吧。” 购物完毕,又去最好的酒店吃了饭,谢拾青就要回她的大别墅了,而钟家三口,则要回到自己家里。 就算她邀请人家来睡,两个家长也是万万不肯的,接受了这么多礼物,已经让她们有点坐立难安了。 钟宁和谢拾青交换了一阵眼色,前者心领神会,亲亲密密地挽着家长的胳膊,在门口和她道别。 逛了一天的街,回到家里,看着摆满了客厅的纸袋,钟妈先去冰箱里,拿了两个芒果切成小丁装进盘子里,走回自己女儿身边,挤出一点笑来,“小宁,吃点芒果吧。” 钟宁本来心里还有点高兴,毕竟自己回来了,爱人也过来了,还不用继续为了生计而打拼,以后要过的就是神仙日子了。 可看到妈妈的神态,那点高兴立刻就消失了。 没有哪个孝顺的女儿,在看到妈妈欲言又止的愁苦面容时,还会笑嘻嘻的。 “妈妈,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这话一出,旁边沙发坐着的钟母先叹了口气,她是个嘴笨的,平时总是做大于说,很有随遇而安的性子,可今天的一切,让她实在安不下来。 “小宁,你和那位谢小姐,是什么情况,能和我们说说吗?” 钟宁下意识就想要坦白,但是话到嘴边就停住了。 这种荒谬的事情,就算是亲生的母亲,也很难相信吧。她又没什么证据,何况,在那里经历的事情,也不全是好事,说出来难免要惹她们伤心。 过了这么久,她已经是很精湛的演技大师了,迅速又不着痕迹地把这点迟疑化作不知道如何开口的苦恼,又吞吐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们两个人是很久了,刚直播的时候就认识了,是我最开始的一个观众,粉丝,后来也成了房管。” “妈妈,母亲,我们两个是非常正常的恋爱关系。” “之前从来没有听你提过。” 钟妈坐在她旁边,口吻有些小心地说,“能详细说说吗?” 钟宁握住她的手,心里软的要命。 “我和拾青最开始就是普通的主播和粉丝关系,其实她也不打游戏,只是那时候很无聊,觉得我说话很有意思,才关注的。” “她虽然光鲜,但也有自己的烦恼,她从小就没了双亲,是管家抚养她长大的。她家里有钱,那帮亲戚只想要她的财产,差点趁她年幼,把她从家里赶出去,好继承这份家业。” 钟宁长长叹息,面上也覆盖了一层怜惜和心疼,“一个人,就算有再多的钱,没有玩伴,也没有家人,也不会活得快乐。” 两位家长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这也太惨了!” 她们性格好,同辈的亲戚也个顶个都是好人,一大家子也找不出一个坏饼来,只有吃亏的份,没有害人的景。 姐妹们之间也是相互扶持着长大的,是以一听到谢拾青的家事,就有点坐不住了。 钟宁也是这个阶段过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俩的想法,又添油加醋地说:“你们不知道她那帮亲戚多可怕,在她小时候,就想谋夺家产,诱哄她签协议书,说把继承人改成她们的名字,被管家严防死守,后来又打算把她骗出去卖掉,她失踪了,被人害了,遗产不就变成这些人的了吗?” “她和我认识的时候,正好刚被一个堂姐进家门,说是要给她过生日,实际是去偷她的贵重首饰,你说说,有这样的亲戚,该有多难过啊。” 两位家长不约而同地点头,深以为然。 这倒不是全错,得知身份以后,管家着重和谢拾青说了一下她的情况,谢拾青因为有周期性失忆症,也给自己留了一份信息,言简意赅地写了注意事项。 第270章 其中就包括那些亲戚的事。 她知道,钟宁自然也看了,不过她说的话里有添油加醋的夸张成分,半真半假。 毕竟谢拾青没有记忆,她们也只是短暂聊了聊,不可能聊得那么详细,两个人知道的信息是一样的。 “她一难过,就喜欢花钱,拾青的身家你们也知道了,钱对她来说,连数字都算不上。”钟宁有些唏嘘地说,“她看直播高兴,就给我打赏了很多礼物,给我吓坏了,还是个没改名的号,就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未成年之类的。一来二去,我们就聊了起来。” 钟宁的语气非常诚恳,“我一开始也只知道她有钱而已。” “至于谈恋爱没告诉你们,我就想着,先谈着嘛,等到确定合适,要结婚的时候再来和你们说。” 她幽幽叹息道:“其实我也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回,想说带她回家来见见你们,但是她总不同意,就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我也不好强迫她,觉得是不是这段感情给她的安全感不够。” 钟母插嘴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结婚的事要两情相悦,对方觉得不合适,肯定就是还有问题。”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怎么问她都不说,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吧。”钟宁摊了摊手。 “她这此来找我,看起来就有点奇奇怪怪的,完全是临时起意,直接开车过来的。” 钟宁说:“本来她要住宾馆,是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住,这才带她回家的。” 钟妈已经完全一面倒向了身世凄惨的谢拾青,闻言不由得赞同道:“你做得对,是该带回家,在外面多危险呢,这是负责。” 钟宁嗯嗯两声,偷偷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 本来想一鼓作气写完的,没想到肠胃感冒,上吐下泻的,要命orz,久等啦,抱歉抱歉(趴) 第91章番外二 “话是这样说,她的家世……” 钟妈已经不年轻了,她快三十的时候,才生下老大钟暖,又过了几年,才生下钟宁,现如今这个小的,都二十五了。 她也成了年过半百的人,日子虽然不算操劳,生活顺遂,孩子孝顺,但上了年纪,脸上难免也有了皱纹。 面上泛起愁色时,这点岁月的痕迹,便显得愈发明显,像是一条条沟壑。 “小宁,妈妈不是不支持你恋爱,以前的人讲究门当户对,不是没有道理。” 她的一双眼眸,倒映着钟宁的面容,眼底满是叹息。 “当两个人的条件差得太大,很多时候,处事的观念就会有差别,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们把你教得很好,不卑不亢,可不论什么关系,一旦有了金钱掺杂进去,就会变得不那么纯粹。” “小宁,你来说,你辛辛苦苦赚了这么多年的钱,好不容易买了一套小房子,却不如人家随意可以丢弃的小首饰昂贵,时间久了,你能保证自己的心境一如往昔吗?” 钟宁迟疑着没说话。 钟妈又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但现在不是,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变呢?” “你们的感情很好,我看得出来。”钟妈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只是想要你们再多相处相处,多经历一些事。” 钟母也投来慈爱的目光,“我相信你。” “但是。”她话音一转,表情有些严肃下来,“你之前在店里说的什么,软饭,是真心这样想的吗?” 钟宁:“……” “假的!”她大声说,“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不思进取的人呢!” 两个人的脸色都缓和了不少,“家境不如人家,这是客观条件,但你要是真的就放弃努力,每天不求上进,那我可要好好说说你了。” 钟宁扯了扯嘴角,抱住妈妈的胳膊撒娇,“哪能呢!哎呀,我那不就是学小视频里的台词嘛。” “就算不相信我,也得相信你们俩的品格啊,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有这么好的家长,怎么可能会长歪呢!” 钟妈抿着唇,嘴角不禁扬了一下,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嘴贫。” “行了,你也长大了,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钟妈眼神柔软,抚了抚她的发丝,“要记住,对自己负责,对喜欢你的人负责,做什么事,都要无愧于心。” 钟宁心下微酸,忍住眼底的湿润,笑着应了一句,“知道了妈。” “吃完水果记得刷牙,我俩再去店里看看。”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钟宁又是甜蜜,又是心酸地小声嘀咕,看着两个人出了家门,往沙发里躺倒。 天花板的浅色花纹,像是一条条菱形的带子。它没有刚装修完那么洁白,但边边角角依旧很干净。 除了右上方有一个小坑,是钟宁以前玩那种玩具无人机,操控不当,撞上去的。 大几百的玩具,成了一次性的,天花板也撞出坑了。 当时她的心情是什么,是忐忑不安还是害怕?钟宁已经不记得了。 忙了一天的家长回来,身体疲惫,还不忘记给她买吃的,手里提了两个袋子。 她说了这件事,垂着脑袋,得到的不是斥责,而是一个拥抱和仔细的检查,追问她有没有伤到自己。 …… 第271章 钟宁坐起来,端起茶几上的盘子,把切好的芒果一个个用牙签扎起来吃掉。 她要如何才能回报这样的关爱呢,来自亲人的爱,并不沉重,像是一座棉花糖组成的山,不会压住她的肩膀,让她负重难行,反而散发着甜蜜的香气。 她不想要让家里人难做,该怎么让她们接受拾青呢? 如果她一意孤行,说一些非要和谢拾青在一起的言论,说要结婚之类的,妈妈和母亲也不会真的很强硬地阻止她,但心中难免要挂念和伤心,惦念着她的婚后生活是否幸福。 如果她自己不是当事人,只是听到这样一个家境差距极大的故事,也是会有忧虑的。 拿起手机,钟宁开始和谢拾青通气,把刚刚的对话和她复述了一遍。 谢拾青心里倒是很坦然,一点也不愁,还反过来安慰钟宁。 【只是我突然出现,阿姨们对我不了解,多相处相处就可以了】 这话说的的确有道理。 于是第二天,钟宁跟着两位家长一起去店里,她现在也没心思直播,好久没见她们,当然是想多和妈妈母亲待在一块。 几个人在对街的早餐店吃了饭,钟宁大手一挥,说她付钱,两个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必然是要占了这个便宜。 包子豆浆馅饼咸菜,再配上热乎乎的豆腐脑,甜甜的南瓜饼,熟悉的口味,吃的钟宁像是八百年没吃过热乎饭的人,狼吞虎咽的。 店老板也是老熟人了,见她这样便忍不住打趣道:“小宁这是怎么了,你俩虐待她了?没给她饭吃啊,瞅瞅这饿的,这架势都要把桌子给吃了。” 钟母低头忍不住笑,钟宁从碗里抬起头来,“姨,还不是你家的饭越来越好吃了,这能怪我吗?” “我的饭好不好吃不一定,你这个嘴是越来越甜的。”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又去厨房,端了一小碟虾饼出来。 “尝尝,我打算上的新品,看看好不好吃?” …… 告别早餐店,准时打开店门,三个人开始打扫店内卫生,再看看有没有坏果,把它们挑出去。 检查工作刚进行到一半,路边停了一辆轿车。 车门打开,一个摇曳生姿,一进门就带来满室春光的大美人放下手提包,嘴角噙笑,“阿姨,早上好。” 钟妈和钟母面面相觑,前者擦了擦手,迎上来道:“是来找小宁的吧,她去卫生间了洗拖布了。” 她转过头,扬声喊道:“小宁!快出来!谢小姐来找你了!” “稍等一下,要不要吃点水果?你吃过早饭了吗?” 谢拾青非常礼貌地说:“谢谢阿姨,我吃过早饭了,不是来找宁宁的,我是来帮忙卖水果的。” 钟妈和钟母:“???” 谢拾青递了个眼神,管家立刻奉上两盒燕窝。 “阿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吧。” 第92章番外二 谢拾青是社交的一把好手,绝对能快速拉近陌生人的距离,但此时此刻,她与钟妈、钟母交流,却是真心大过于技巧的。 诚然,她可以装出各种各样的性格,去接近两位老人,但她们是钟宁的长辈,谢拾青不想这样去做。 她想要用最真实的一面来同她们相处,想要让她们接纳自己。 谢拾青今天就真的是来帮忙干活的。 穿得也很利落,简单的衬衫和阔腿裤,不太显眼的钻石耳钉,手上是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子,整个人又简约又利落, 钟宁听到动静,从卫生间走出来,手里还握着拖把杆,眼睛就先亮了起来,“拾青!你这么快就到啦!” 钟妈一听这话,有些狐疑地看过去,“小宁啊,你知道她要过来?” 钟宁随意地点了下头,“对啊,我们商量好的嘛,她说要过来帮忙,刚刚还说堵车了,我还以为得有一会儿才到呢。” 钟妈:…… 钟母:…… 她说着就过去迎谢拾青,后者也拿出一个盒子,从中掏出一条铂金的手链,和她手上戴的一看就是一对的,给钟宁戴上去了。 “你还没卖过水果吧,特别简单,有人来问什么酸不酸甜不甜的,我来给你介绍一遍,你就记住了。” 刚走两步,钟宁哎呀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忘了还得拖地,你先坐着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她把谢拾青往收银台后面的小沙发上一按,就风风火火地拽着拖布干活去了。 正在摆水果的钟母犹豫再三,还是靠了过去,有点局促地说:“谢小姐,你不忙吗?” 世界首富来帮我卖水果,说出去谁信啊! 谢拾青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眼眸微弯,“公司的事情不用我操心,而且比起这些,我觉得现在做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阿姨叫我拾青,或者小谢,都可以的。” 管家虽然说她的任务就是花钱,但见到她有了喜欢的人,也不介意她现在“不务正业”,反而乐见其成,连礼物都是她帮忙准备的。 谢拾青也没干坐着等,她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来到钟母的身边,轻声细语地问:“是要这样把它们摆整齐吗?” 边说着,边伸手学着钟母的样子,把桃子一个个正面朝上,挨着放好。 人家都这么说了,总不能把人赶走吧,那成什么了。 两位家长只是被谢拾青的地位所摄,心中忧虑自家闺女的爱情之路会不会遭受坎坷,但也不是恶人,对着谢拾青的示好,还要故意为难。 第272章 万一她们真的走得长久,难道当妈的,还要做棒打鸳鸯的坏人吗? 谢拾青主动放下身段过来,就已经展现了她的认真,钟母的抗拒态度便稍稍软化了些,主动为她讲解这些水果的卖点。 钟宁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或者准确来说,是谢拾青一边展现自己,一边不着痕迹套话的强大沟通技巧,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摸清了钟母和钟妈两个人对于水果喜恶。 又随意地提两句自己有些凄惨的童年,被亲戚大几岁的熊孩子故意吹掉水果生日蛋糕上蜡烛,还对她耀武扬威,洋洋得意,说她没有亲人的事情。 惹得两位长辈眼泪汪汪。 随后又轻描淡写地说,管家已经帮她出过气,不让这家人再上门,这才让钟妈和钟母两人平复心情,并给出了赞同的反馈。 她们是善良,却不是滥好人。一个年幼的,成了孤儿的可怜小孩子,对待她不应该呵护爱护,怎么能想着去欺负她呢。 孩子不懂事,她的妈妈和母亲也不懂吗? 对可怜的人心怀怜悯,对坏人不假辞色,她们两个的脾气,是比钟宁还要硬一些的。 开店的人,多少也算服务人员,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性格上自然要和气也要强硬。 谢拾青见状,又说了长大以后,这个欺负她的人凭借着亲戚关系去她公司里上班,但不好好干活,又被她辞退的事情。 两位家长拍手叫好。 看她的目光也亲近了几分。 行事包容,会原谅曾经的小错,但也有原则,不会一味地原谅大错,这就是很好的人了。 来了客人,见到谢拾青主动帮忙招呼,称货,一点架子没有,说过的卖点全都能记住,虽然不是那种极其爽利的性格,但三言两语就能抓住买家的需求心理,简直就是天才嘛! 钟妈是迅速倒戈了。 并且还有了和当初钟母一样的想法——顶好的姑娘,怎么眼神不好,看上我家闺女了? 倒不是说自家闺女不好,而是这位太好了! 吃午饭的时候,钟暖也过来了,这么大的事情,钟宁不会瞒着她,谢拾青在得知她会来的时候,就让管家去选了合适的礼物,三套金首饰,钟暖一套,她的爱人一套,她的小女儿一套。 钟暖人如其名,大约是有了孩子的缘故,脾气的包容性呈指数上涨,是那种肉眼清晰可见的,母性光辉——像个幼师。 说话的时候柔声细语的,句末都带上了上扬的语气词,面上带着笑,“呀,拾青还准备了礼物,也太破费了,不行哦,我不能收这个。” 钟宁像个横冲直撞的小狗,给了亲姐一个熊抱,“收下收下收下!是拾青特意买的,你不收下,不是糟蹋人家心意嘛!” “姐!我超想你的!” 钟暖无奈地在她背后拍了两下。“好了好了,都多大了还撒娇呢。” 她在来的路上,也和妈妈还有母亲都聊过了,知道她们两个的心思,再看谢拾青,天然就带了一份亲近。 推拒了一次,就不再客套,把东西收下了。 她比两个长辈看得开。人家就是有钱嘛,她们看着,觉得礼物很贵,可是在谢拾青看来,花销连九牛一毛都没有。 就像她随手给人买根雪糕,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钟暖收了礼物,又和谢拾青聊了几句,看她的目光越来越有温度。 “明天晚上要不然都来我家里吃饭吧,家常菜,别嫌弃。” 谢拾青怎么可能嫌弃,她就像是进入攻略游戏的人,巴不得赶紧刷满所有人的好感度,好正大光明,名正言顺地得到钟宁家人的祝福,和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应该是我来说,不嫌我打扰才对啊。” 钟暖弯起一双杏眼,看她的眼神格外柔和,甚至带了点过来人的慈爱感,“不用再带礼物了,人来就好。” 谢拾青帮忙干了一天的水果店店员,对钟宁有点依依不舍的。 临分别的时候,两个人出去压马路,钟妈趴在门口偷偷瞄了几眼,一边看一边还不忘实时播报,“牵手了,牵手呢,哎呦,小两口恩爱的。” 钟母在旁边整理货架,看着她像个狗仔似的,不由得叹气,“你看看你这个样子。” 钟妈瞪她一眼,“我什么样?我这是当妈的样儿!” 钟母慢悠悠地说:“我看你好像挺喜欢小谢的。” 钟妈有种被戳破的尴尬,又带了一点恼羞成怒,“你不喜欢?我看你中午一个劲给人夹菜,碗里都放不下了!” 钟母整理的双手一顿,“人看起来是挺好的,就是太突然了,还是再多看看吧。” 钟妈也按下兴奋,往椅子上一坐,“真是愁人,不声不响的,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无奈的笑容来。 …… “我们拾青就是魅力大,再多来几次,她俩就要被拿下了。” 谢拾青:“不是我魅力大,而是她们都很爱你。” 所以愿意来接受她,接受女儿/妹妹选择的对象。 热情的钟妈,少言但稳重的钟母,温柔的姐姐,多好的一家人,简直是写在教科书里的范本,像是童话故事里会有的配置。 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怪不得钟宁会是乐天派的性格。 第二天的晚餐,虽然说不要带礼物,谢拾青还是准备了几瓶鸡尾酒,很爽口的类型,度数不高,和果汁差不多,口感也清甜。 第273章 然后她就看到了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小小女孩,叫苹苹,有着像苹果一样的圆圆脸蛋,已经会说简单的字了。 嘴里喊着叽里咕噜的抱,就冲她冲了过来,抱住了谢拾青的小腿。 谢拾青一瞬间露出的呆滞的表情。 就好像死机一样。 钟宁从未看过她这个样子,整个人都呆住了,“拾青,拾青!” 谢拾青猛地回神,低下头看着还要努力往上爬的小豆丁,用近乎梦呓一般的语气说:“好软啊……” 钟宁憋不住笑,“要不要抱?” 谢拾青眨了眨眼睛,“啊?” 钟宁蹲下身,把苹苹托起来,塞进谢拾青怀里,后者简直像捧个古董瓷器似的,连动都不动一下了。 “好软,好软……像棉花糖……” 苹苹是个自来熟,见到新的漂亮姐姐,二话不说,上去就亲了一口。 谢拾青:啊…… 看似还在原地,实际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还是钟暖看到这一幕,走过来把自家女儿抱走了,给她解了围,“她就喜欢缠着人,快来屋里坐。” 又叫自己妹妹,“你看着点她,别总让她往人身上爬。” 说完就去厨房帮忙打个下手。 人一走,苹苹又对谢拾青扑了过去,钟宁还是坏心眼地没拦。 再来一次,谢拾青多少有点免疫了,但还是不敢碰,小孩子就像豆腐一样软。 钟宁凑过去,亲了苹苹一下,又亲了她一下。 害的谢拾青嗔她一眼,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做客。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钟暖的配偶是一个同样心宽的人,烧得一手好菜,一大桌子十道菜七个都是她做的,还都是硬菜,甚至还有一个佛跳墙,可见真的重视。 这样的家庭,还有什么不好融入的呢。 谢拾青连着帮了三天的工,就被钟妈和钟母赶走了,说什么也不让她再来帮忙,钟宁也跟着一起赶走了。 小情侣不谈恋爱,总过来帮工像什么话。 她俩不乏生活的历练,看人还是很准的,感情的状态骗不了人,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真正的感情不怕磨砺,时间越久,就只会让它变得越浓厚。 当家长的,哪能操心一辈子女儿的事呢,她总要自己长大,自己做出选择的。 至于钟宁,要问她会不会对自己的选择有一丝一毫的后悔,答案只有一个。 晴好的蓝天白云,草地,鲜花,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交换婚戒的那一刻,望着对面爱人精致的面容。 她在心中给出自己的答案。 不后悔,永远。 ———————— 结束!再来一个好朋友是跟踪狂的嘿嘿嘿嘿,短短的,主要是满足我的xp(bus),这本就完结啦 第93章番外三 十二月份的雪被凌冽的寒风要挟着,每一片都如刀片般锋利,似乎能轻而易举地割伤皮肤。 钟宁将长长的围巾又裹了两圈,从兜里小心地伸出手,将被风吹起的毛绒的帽檐往下拉一拉,却也不能阻挡无孔不入的寒气侵入她的后颈。 冷,成了她一向聪明敏捷的脑袋里唯一还存在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寒潮,使得这个冬天比以往还要难熬,大雪压垮了电线,导师索性放了假,钟宁感激涕零地从办公室往公寓赶,没走几步就要跺一跺脚,尽力抖掉靴子和裤腿上沾着的雪花。 即便如此,没走上一半的路,她的脚指头也开始隐隐发痛,待到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知觉。 心里想着一会儿要煮个什么热汤当做晚饭,但第一件事,绝对是好好的泡一泡脚,休息休息再说别的。 虽然不用去实验室,但课题的进度却不能落下,晚饭过后,还要继续写论文。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钟宁拧动钥匙,打开了门。 刚要迈步进去,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在门口对着自己身上一通快速拍打,将雪花拂去,这才进了家门。 蹬掉笨重的毛绒棉鞋,脱掉厚实的羽绒外套,屋内的暖气扑面而来,迅速驱散了她身上的冷意。 钟宁长舒一口气,把背包丢在鞋柜上,最后才开始解开围巾。 蓝黄相间的配色,复杂的针法,一条厚实的宽毛线围巾,是她最好的朋友谢拾青去年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按道理,圣诞似乎应该送点红绿配色的东西,但谢拾青知道她更喜欢这两个颜色,便特意选了,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亲手织成。 围巾上还沾着的雪花被热气熏成细碎的小水珠,钟宁轻轻拍了几下,郑重地取下衣挂挂好,才穿过门廊,打算先去倒杯热水暖暖胃。 钟宁来到卧室,准备换套睡衣,刚按开灯,床上的一个礼物盒,却让钟宁才回暖的身体,瞬间如坠冰窖。 那是很漂亮的一个礼物盒,粉蓝色的包装纸四四方方地包裹着盒子,红色的丝带系成蝴蝶结,端正地置于最上方中心的位置,一个白色的标签挂在上面,漂亮的花体字写着——my love。 钟宁见到了它,非但不惊喜,不敢动,反而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三个月前,她在门口捡到了一张明信片,或者说,一封情书。 上面用最下流的话语,进行了最深切的表白,却没有落款。 第274章 钟宁看完以后,心情复杂难辨,甚至有点惊慌。 有追求者,多数情况下,不算是坏事,但是当这位追求者有点奇怪的时候,那就不太妙了。 哪有人正经表白,会说什么——“想要将你锁起来,像一条狗一样,让你温顺地舔我的脚背,又或是让我来吮过你的每一寸皮肤” 何况连署名都没有。 钟宁立刻就查了门口的监控,但什么都没发现,仿佛这封“情书”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出现的。 第二份礼物,是在收到明信片的半个月后,让钟宁毛骨悚然的是,它不是放在外面的门口,而是放在了屋内的门口。 一开门,就摆在地上。 这个人是如何进来的? 钟宁报了警,但这座小城,警力实在太差,警方的人看到她是异国面孔,也不愿意多费心,只说登记了,会查。 但直到又是半个月,她收到第三份礼物的时候,也没给出什么说法来。 第三份礼物,放在门廊的尽头,是一本相册,拍摄的全都是她。 她在食堂吃饭,在学校走路,在咖啡店发呆,在广场喂鸽子……全部都是偷拍。 钟宁几乎要被逼疯了,任谁收到这样一份礼物,都不会毫无反应。 可警方没有一点作为,不管她如何催促,得到的回复就只有正在调查。 可这些人甚至都没上门来要监控录像。 钟宁的精神渐渐不太好起来,她换了好多次门锁和摄像头,始终没有拍到一丁半点的东西,也无法阻拦半个月一次的礼物。 而它们一次比一次侵入她的空间。 钟宁脸色苍白至极,甚至不敢再拆开看,她转过身就跑,连外套也不记得穿,就冲出了大门。 十几分钟后,冻到面色发青的她站到另一扇门前,按下门铃。 不过两声,房门就被拉开,一张冷白如雪的面容露了出来,鲜红的唇色是这张脸唯一的亮色。 “拾青!” 钟宁一见到她,眼泪就先涌了出来。 原本有点茫然的谢拾青在看到来人是谁后,二话不说就先把她拽了进来,眉头拧了起来,“你过来怎么连外套都不穿?” 大风大雪,两个人同在一个小区,走路也成了一件难事。 钟宁的头发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连睫毛也挂上了白霜,面颊浮起一团冻透的红。 手更是冷得宛若冰块。 钟宁的脸也被冻僵了,被热气一激,总算有了点活气,下一刻就开始哆嗦。 谢拾青拿起沙发上的厚毛毯,就把人裹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眉头微动,“……是那个人又?” 钟宁止不住惊慌的泪水,点了下头。 谢拾青的面色沉了下来。 她抿了下唇,“我去倒杯水给你。” 温水被倒进玻璃杯里,再被钟宁捧在手心,小口小口咽下。喝了半杯,她才有了说话的力气,低声道:“我回家的时候,看到礼物盒,就放在卧室的床上。” “……我真的很害怕,拾青。” 谢拾青亦是叹了口气。 顿了顿,她问道:“你拆开看了吗?” 钟宁摇了摇头,声音微哑地说:“她之前送了那么多……东西,我怎么还敢拆,看到的时候,心里实在慌得不行。” “现在是礼物,万一,万一下次就是人呢?可恨警察根本就不管。” 说到这儿,她咬着牙,“我就不该来这儿留学!” 谢拾青乌沉的眼珠在灯光下似乎染了一层柔光,褪去所有的暗色,它像琥珀的琉璃珠一样透彻。 说出口的话语也是,满带着关心,“你要不要,就搬来我这里住吧,你的公寓现在实在不安全。” 钟宁有些意动,却摇了摇头,她苍白的指尖搭在透明的玻璃水杯上,稍稍回了一点血色。 “你最近不是要忙实验室的事?我不想打扰你。” “这算什么打扰,难道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谢拾青微微蹙了下眉,“我这儿也有多余的房间,何况你要是出去宾馆住,更让我担心。” 想到这里的治安,钟宁忧愁地叹了口气。 她有一个聪明脑袋,毋庸置疑地带着她成功进入了最顶尖大学的研究生席位,甚至因为跳级的缘故,年纪也才二十刚刚出头,就要开始攻克博士生这项难关。 而谢拾青,是她的学姐,两个人是同一位导师,高了她好几届,早早就毕业了,目前事业有成,已经和导师平起平坐,有了自己的研究成果,还带了新的学生。 她们两个能认识,也是源于一场意外。 导师是个非常有个性的小老太太,个子不高,但她的脾气和学问一样,是除了名的厉害。 又因为有早年间贵族的背景,从不卖别人的帐,称得上是我行我素。 这座小城挨着一座死火山,可以提取到她想要的实验材料,便不顾劝阻,带着人搬了过来。 钟宁自然也要跟过来。 常年天寒地冻,酒文化是这里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这也就导致了,醉鬼的数量直线上升。 再加上本地人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要打架斗殴,还有当众抢劫的,实在是让人苦不堪言。 钟宁就在一次傍晚归家中,遇到了抢钱的小混混,是谢拾青把她救下,靠着一手格斗术,轻描淡写地把人打跑。 第275章 她还记得,谢拾青站在路灯下,将挽起的袖子一点点折回,重新恢复成淡然优雅的姿态。 在她心里,和天神下凡也没有区别了。 谢拾青问她:“学妹没事吧?” 当时钟宁还惊讶,好奇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 是谢拾青笑了一下,指了指她的背包,上面印着大学的校徽。 钟宁要独居生活,又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练出了不错的手艺,便以道谢的名义,主动请她吃饭。 谢拾青在这里,是要导师合作的,而且她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年了,也是她给导师发了邮件,说了自己的突破,后者才说什么都要过来。 或许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缘故,谢拾青对她很是关照,一来二去,两人就熟识起来,成了挚友。 她在学习上帮了钟宁太多,这个跟踪偷拍狂的事情发生后,谢拾青就说过让她搬过来住,但是钟宁实在不愿意太打扰对方,一直没有同意。 “你要是再拒绝,就真的是和我生分了。”谢拾青说。 “那,那好吧。”钟宁说,“为了感谢,以后就让我来下厨吧。” “会不会太麻烦了,你不是也有实验要做?”谢拾青露出惊喜的神色,随后又迟疑。 “我自己住的时候也要做饭的。”钟宁摇了摇头,“只是多加了一个人的量,不麻烦。” “那我就太期待了。”谢拾青笑了一下,“对了,你有没有吃过晚饭?” 钟宁再次摇了下头。 “冰箱里应该还有意大利面。”谢拾青说,“我去煮一下吧,很快就好。” 她按住钟宁的肩膀不让她站起来,“煮个面我还是会的,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休息。” 谢拾青去厨房了。 钟宁抿了一口温水,感到了由内而外的安心、安全。 在她心里,谢拾青就是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一颗定心丸。 她转动脑袋,去看屋内的陈设。 两个人虽然认识很久,但钟宁来到她家里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都是谢拾青到她家里去聚餐。 这间房子,太空。 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外,连一丁点的装饰品也没有,唯一的两个暖色调的,是她送的毛绒抱枕,此时此刻正被她压着,抱着。 若是要有谁给这间屋子拍个照,绝对是标准的极简风装修,冷淡到了极致。 但钟宁转了转眼睛,还看到她去年送的干麦穗花束,墙上挂着的捕梦网,还有茶几上摆着的白色小狗果盘。 不由得为两个人真挚的友情,而心中甜蜜。 没用上多久,谢拾青就端着一盘拌好的肉酱意大利面回来,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杯热可可。 钟宁投过去感激的一眼,她是真的饿了,端过盘子,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谢拾青就这样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去收拾一下客房。” 她离开了。 一碗面下肚,再加上热腾腾的可可,总算彻底驱散了她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寒气,让她由内而外地暖和起来。 谢拾青就在这段时间内把客房布置妥当,又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有些歉疚地说:“我这里没有新的,都是我穿过的,希望你别嫌弃。” “怎么会呢!”钟宁连连摆手,“我已经很麻烦你了。” “不过,这睡衣真的有你的风格。” 吊带的长裙,非常简单,也非常素净。 然而钟宁洗过澡换上以后,才要再补充一句——有点大胆。 领口开的太低了。 她的胸口有点平,但可以想象身材曲线十足的谢拾青穿上,会是什么效果。 钟宁提了提肩带,不太好意思地走出浴室,就看到已经换好睡衣的谢拾青。 很好,不用想象了。 峰峦沟壑皆存,非常晃眼。 钟宁唰地一下挪开眼,视线里却又闯入了一片柔白。 谢拾青:“热水还有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钟宁清了清嗓,小声地说:“还,还有一些。” 谢拾青就进去看了一眼,“不太够用,我再等等吧。” 她走路的时候,没了内衣的支撑,就有点颤颤巍巍的。 钟宁的耳根默默红了。 “我,那个,我先回房了。” “嗯。”谢拾青应道,一双眼眸静静地看着她,“你今天受惊了,早点睡吧,这两天都不用去实验室,雪下得太大,导师放了三天假,刚刚在群里通知的。” “是嘛!”钟宁的眼眸亮了亮,“终于放假了!” 她喜滋滋地回到卧室。 没什么比放假更振奋人心的好事,在这一刻,萦绕在钟宁心上的阴影暂且远去了。 她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没过多长时间,就感到一点困倦,一点点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后半夜了,摸出手机一看,凌晨一点多,喉咙有点干,习惯性地想去床头摸水瓶,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家里了。 钟宁躺了一会,还是认命地爬起来,没开灯,只打开手电筒,蹑手蹑脚地拧开门把手,不想吵醒旁边主卧的人。 但她走了两步,睁了一半的眼睛,却看到有光从门缝底下透出来。 不是主卧,而是另一个杂物间。 是忘了关灯了吗? 第276章 黑暗的走廊里,只有这一点白光,像是浮动的影子,又像是一道刀痕,或者什么通往天国的小路,直直地印在她的两个瞳孔里。 不知道怎么回事,钟宁忽然有了一种想要探究的直觉。 这很奇怪。 她少数几次来到这里,见到储物间,都是上锁的状态。谢拾青说,里面放的都是上一个租客的杂物,房东因此按照两居室的价格,把这间公寓租给了她,占了个大客厅的便宜。 但此刻,里面的灯却亮着。 不管怎么样,都是主人家的隐私,没有探究的必要,可能谢拾青只是去找找东西。 在凌晨一点钟。 她压下心底的好奇,去厨房倒了杯水,可那灯光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放下水杯,钟宁走到客房的门前站了一会儿,停下的脚步,又轻轻迈开,停在了杂物间门口。 喉咙上下动了动。 一种鬼使神差的第六感,催促着她,像是有什么拽着她的头发,如芒在背,很奇怪的直觉,一直在她心底默念——去看看,去瞧一瞧。 淡白的手指搭在门把上面,钟宁深吸了一口气。 她就看一眼,只看一下,如果打扰到谢拾青,她会想办法道歉赔罪的。 就是,就是看一下。 她咬了下唇,缓缓拧动了把手。 屋内的景象在她面前展开——一堆杂物。 的确是一堆杂物。 残破的餐桌,瘸腿的椅子,破旧的沙发,还有柜子。 钟宁松了口气,刚要离开,却看到地板上有几道明显的划痕,扇形的,似乎是挪动沙发才会造成的印痕。 离去的脚步停下。 她把沙发轻轻挪开,看到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一个地下室的楼梯。 冷气冲着她的脸,钟宁又咽了咽口水,举着手机,一步步走了下去。 木质的楼梯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油漆脱落,露出地下拼接的木板,但上面去没什么灰尘,干净的有点过分。 钟宁接着手电筒的光亮,隐约觉察到,这可能是一个地下室。 谢拾青租的房间在一楼,有地下室是很正常的情况。 这里的冬天寒冷,地下室甚至可以当冰窖来用,夏天也是顶好的储藏室。 没有扶手,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冷气包裹着她的皮肤。 钟宁打了个冷颤,起了一点鸡皮疙瘩。 她摸了摸胳膊,发现掌心也是一片冰冷,起不到暖和的作用。 只是地下室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定全是灰。她心里这样嘀咕着,但没来由的,前进的脚步并未停下。 终于,最后一条台阶。 她站到了地板上。 这里黑洞洞的,手电筒的光芒照不了太远,只能照到身前的一小块地方。 钟宁先看了看两边的墙,想要找到电灯的开关,却忽然看到了一张照片。 熟悉的衣摆让她目光一凝,手腕转动,脚下靠近的同时,光照的范围也逐渐扩大,驱散黑暗,露出这张照片完整的模样。 那是她的照片。 一张毕业照,照片里的人面容还有一点青涩,是大学刚毕业的那天,她印象很深刻,因为穿着的衣服是母亲非要给买的一套白西服,她总觉得是要结婚或者当伴娘去的。 这张照片,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下一沉,莫名地有种紧张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被她发现了。 钟宁举着手机,借着光亮,往旁边移动。 她看到了满墙的照片,全部都是她。走路,吃饭,散步,逛街,喂狗,打游戏,趴在桌上发呆,躺在雪里,躺在沙发,躺在床上…… 不管是公共场所还是私人领地,就像是有谁开了天眼、透视,能穿透墙壁,把她照了下来。 钟宁不禁颤抖起来,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墙她的照片,她还看到许多熟悉的相片,和那个跟踪狂寄给她的相册内容一模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跟踪狂拍的东西,会在这里…… 钟宁几乎不敢深想。 她踉跄着走了两步,手撑在桌上面,深深吸气,呼气,似乎只能这样,才能平复自己惊涛骇浪的内心。 可着一低头,她又在桌上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弄丢的笔,磕碰了一个豁口的杯子,丢失的衣服,本子,小首饰……甚至还有她找不到的内衣…… 她还以为是被自己塞进哪个箱子里了! 毕竟这里四季分明,每过一个季节,就要把上个季节穿的衣服收起来,要找起来可是一件麻烦事。 找不到,她也没多想。 却没想到在这里看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拐过去,却是一个衣架。 上面挂着很多稀奇古怪的衣服,还有一顶顶假发。有的像是水管工,有的像是外卖服,有的是清洁工,有的是服务生。 那些假发也是长长短短,什么款式都有。 在另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电脑,屏幕正亮着,画面赫然是她的公寓内部! 钟宁已经不敢再想,一个答案在她的舌尖呼之欲出,却是她根本想不懂也不愿意承认的一件事。 谢拾青! 她自认为的挚友,她无话不谈的密友,甚至有点好感的……对象,竟然会是,会是那个变态跟踪狂! 很有可能啊……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说。 第277章 毕竟谢拾青,知道她的监控密码,也有她房子的钥匙,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谁会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产生怀疑! 钟宁狠狠地哆嗦了好几下,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去了,脑袋里一团乱麻。 竟然什么都想不出来,直接愣住了。 不行,不行……她要赶紧出去! 这里的灯开着,万一谢拾青回来,岂不是要完蛋了! 钟宁猛地一抽气,就要赶紧离开这里,刚一转身,想要冲到楼梯口。 却赫然发现一道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 钟宁的心猛地停跳一拍。 “被发现了。” 谢拾青的声音,伴随着脚步,轻飘飘地从前方传来,钟宁刚要说什么,忽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下一瞬,钟宁晕了过去,软软地倒进来人怀里。 ———————— 完结啦,谢谢看到这里的饱饱们,谢谢你们的喜欢。 其实在我设想诸多的结局里,有谢拾青眼睛好了,然后再把眼睛自己割瞎掉,就为了挽回钟宁的疯批版,也有钟宁换给她一只眼睛,两个人每个人都只有一只好眼睛的浪漫版,还有谢拾青疯掉变成多重人格,分裂出一个钟宁来陪自己的真正发疯版。 犹豫了很久,觉得有点太刺激了,这本基调还是很甜的,不适合写这样虐虐的“玩命文学”。 于是忍痛放弃。 第一次尝试写火葬场文,好像也没葬起来咳咳,发现了很多的不足,希望下一本可以进步,冲鸭。 第94章番外三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滴水的声音,像潮湿的洞穴,让人联想到苔藓、润湿的泥土、冷硬的石块,以及过分低温的环境。 那水声忽远忽近,宛若带着回音的颤响,时大时小。 钟宁的眉头无意识地蹙起,在睁开双眼前,先打了一个哆嗦。 一种奇异的寒意,从她的右手传遍全身,钟宁眨着模糊的视线,以蜗牛爬行的速度转动眼球,看到自己被固定的胳膊,手背上正扎着针。 软袋的吊水挂在立架上,没有标签说明,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正一点一滴地注射进她的身体。 她立刻惊醒过来,但思维却很慢,仿佛大脑和身体隔了一层厚玻璃,传出的指令需要好一阵,肢体才能做出相应的反应。 钟宁觉得自己骇然至极,却只是张了张嘴,吐出一口热气。 它既不能算惊,也不能算醒。 她还在地下室。 非常不幸。 手铐和锁链绑住了她的双腿和脖颈,坚硬的金属被毛绒的布料裹住,倒不算难捱。 她的身下是厚厚的垫子,盖着同样厚实的棉被,不远处还有两个取暖器发着红光和热量。 就是它们一起驱散了寒气。 但吊水袋暴露在只有几度的空气中,还是让她的整条胳膊都凉得没什么知觉。 钟宁顾不上其它的事,艰难地用一只手拽掉了针头。 没有钥匙,她打不开脚铐,只能被锁在这里。 不知道她昏睡了多久。 这座小城没有多少温情,太过严重的寒潮雪天,能冻死人的温度使得每个人都想要躲在房间内。 没人会在这个时间加班或者聚会。 也没人会意识到她的消失。 轻巧的脚步声从前方处传来,伴随着一点暖光。 谢拾青一只手拎着台灯,为地下室的又增添了一处光源,一只手端着一个盘子。 “和我计算的时间一样。”她语气闲适,手上随意地放下台灯,“你现在应该会想吃一点东西,刚烤好的披萨,还有薯条。” 她把立架挪到一边,似乎不在乎钟宁自己扯掉了吊针。 这种过分自然的态度,就好似她们还是在楼上温暖的沙发内,观看一部电影,分享热腾腾的小吃。 钟宁尽力从晕眩的思维里抽出可以使用的部分,操控唇舌来发声:“你在做什么啊,拾青,快放开我。” 这大概是一句包含不可置信以及被背叛的话,可通过她无力的喉舌,呈现出来的效果,却宛若绵软的撒娇调情。 谢拾青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块切好的披萨,扯断拉丝的芝士,将这块甜香的食物,递送到钟宁嘴边。 后者撑着胳膊,向后靠到了墙面,抗拒的意思十分明显。 “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谢拾青露出一个权衡中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你可以一边吃,我一边说,并不耽误。” 钟宁的确很想吃送到嘴边的美味,她的胃有一种近乎痉挛的饥饿,似乎住了一群蝗虫,能啃食掉一头大象。 过分古怪的饿感让她更加心惊胆战,面对着昔日无话不谈的密友,这个造成她近期痛苦的元凶,钟宁实在不敢交付信任。 “这只是普通的披萨,你最爱的牌子,苏珊快餐家的。”谢拾青说,“没有添加任何额外成分。”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钟宁笑了一下,“鉴于我现在的处境,这句话恐怕没有多少说服力。” 但她还是伸手接过了一次性手套,用莫名酸软的胳膊拿起披萨,一口口吃下。 热腾腾的甜食,总是安抚人心的最好工具。 谢拾青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杯同样冒着热气的奶茶,放到了她手边。 随后徐徐道:“没办法,学妹,我只是太爱你了。” 第278章 爱? 钟宁垂着眼眸,像个沉浸在进食中的小动物,却警觉地竖起耳朵,听着每一道声音。 谢拾青开始讲述她漫长的暗恋史。 她第一次见到钟宁,就是在毕业典礼上,彼时谢拾青已经出国留学了有一阵子,此番回校,是因为家庭的一些事,返回国内,顺便看一看母校和恩师。 然后,她就看到了钟宁。 像一团太阳,落到了人间。 幸运的是,钟宁同样选择留学,她就用了一点关系,让恩师建议她报考现在的学校,又让现在的导师收下了她。 在那次突发的相遇之前,谢拾青已经尾随了她很久,才能无比凑巧又格外及时地出现。 但钟宁是个糊涂种子,她听不懂暧昧的暗示,看不懂刻意贴近的亲密,哪怕两个人一起在温泉泡澡,用同一个杯子喝水,对钟宁而言,也是友人之间稀松平常的互动。 在国外的环境,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两个牵手的女孩子,是一对亲密的情侣,所有人都认为她们是一对。 可钟宁不觉得,她自有一套标准,似乎内心已经剔除了和爱情有关的内容。 谢拾青讲述自己的内心想法,用了许多词,去描绘她的渴望。 “我想一寸寸啃咬你的皮肤,在你的锁骨上留下吻痕。” “我想舔掉你身上的水珠,汗珠。” “我嫉妒你穿的每一件衣服,用的每一个水杯,嫉妒你的被子,你的床。” 她乌沉的眼眸中,偏激的爱仿佛上涨的潮水,从深处缓慢升起,覆盖了清明。 可语气仍是不紧不慢的,“我甚至开始恨你,恨你像块木头,恨你无视我,恨你把我当朋友。” “恨你每天都无忧无虑,像个不知忧愁的傻子。” 钟宁捧着渐渐变温的被子,轻声说:“所以,你送那些东西给我。” 谢拾青黑眸微转,似乎滑过一道幽光,“你要看看这次的礼物吗?我精挑细选过的。” 她站起身来,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下包装好的礼物盒,手指灵巧地扯掉上面的蝴蝶结,食指从中勾出一件薄薄的布料。 如纱似雾般朦胧,没有任何遮掩的作用,甚至还有许多的破口。 迎着钟宁瞬间震惊到颤动的瞳孔,谢拾青无不遗憾地说:“特意买来,想要你穿穿看的。” “你……你……” 钟宁咬着舌尖,不知道该怒该惊,还是还羞该躲,“你真的是疯了!” “我就算疯了,也是你造成的。” 谢拾青低头看了下腕表,微微一笑,“你现在有察觉到什么吗?” “什么……唔?” 略带迟疑的后半句话被堵在嗓子里,一团猛烈的热量从下腹升起,瞬间燃烧了四肢百骸。 钟宁急促地喘了一下,燥热宛若无孔不入的空气,隐形的热火灼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你,你说了什么都没放!” 谢拾青慢条斯理地说:“披萨里的确没有东西,但奶茶里有。” 艳红的唇勾起,她弯腰拿走没喝完的水杯,“我没有骗你,只是隐瞒而已。” 钟宁的面上浮起两团晕红,她软倒在被子里,徒劳地弓着腰蜷缩,“你不能……拾青,不要……不要这样……” “我能。” 谢拾青轻松抓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压住,胸膛贴近她的脊背,在钟宁耳边吐出带着s欲气味的声音,“我帮你请了一周的假。” “宁宁,你逃不掉的。” ———————— 当当!饱饱们中秋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