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个美强惨男二》 第1章 [穿越重生] 《拯救那个美强惨男二》作者:春十月的童话【完结】 简介: 系统:“你要做一个小太阳,去拯救那个美强惨男二。” 陈柚:小太阳?我的灵根里没有火,造不出光和热。 系统:? · 陈柚穿书了,根据系统所说,她要救赎那个未来会成为灭世大boss的美强惨男二。 为了帮助陈柚更好的救赎美强惨男二,系统给了陈柚一个自选金手指。然后,系统就看见她毫不犹豫地使用金手指——把穿越时间往前调了三百年。 系统:? 陈柚:众所周知,美强惨之所以会惨,都是因为身边[哔——]太多,而[哔——]这么[哔——]美强惨还忍耐就是因为美强惨还不够强。 陈柚:只要我强到扇飞所有意图欺压美强惨的[哔——],那么他就不是美强惨,是天之骄子。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系统 爽文 轻松 治愈 救赎 主角:陈柚 宋衡玉 一句话简介:那不是美强惨,那是天之骄子 立意:主持正义,拯救他人,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第01章 阳春三月,山间吹过的风还没褪去冬日的寒凉,现在离踏青还有段时间,文人墨客都不爱这时候出门,而太行山下已经聚集起了一群小孩。 今天是太清宗十年一度的招收弟子之日,那些有门路的修真世家早已驾着灵舟把自家的孩子送了进去,外面那些在山脚下等候着的都是没有门路的凡俗人家的孩子,他们只能等辰时的接引执事过来把他们送进去。 今天的接引执事来得格外地迟,辰时过半才悠哉悠哉地出现在这群孩子的面前,执事手一挥再一甩,地上那群孩子就出现在了灵舟上。完成了把孩子们接引上灵舟任务的执事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之前目光微微在那群孩子中明显被孤立的十四五岁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若无其事地走开。 太清宗十年招一次弟子,而对弟子的年龄限制是二十岁,这也就意味着一个人最多可以参加两次太清宗招生,但第一次没通过成为太清宗弟子的,第二次一般也不会过。这个小少年沉默安静地低着头,平静地不像是没见过灵舟的凡俗人家,但又不像是修真世家的人,修真世家出身的孩子早在卯时中就到了里面。 具体是什么情况接引执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的职责只是接引山脚下有求仙之心的凡俗之人。 * 宋衡玉站在原地站了很久了,被接引执事送上了灵舟的其他孩子已经过了初见时震撼新奇的心情,他们聚在一起窃窃低语了几声后,就一起走过来对着宋衡玉大声地“呸”了一声:“怪物,你害得仙人这么晚才过来,仙人神通广大才没有被你害到,呸,怪物。” 宋衡玉依旧沉默,他低着头,闭着眼,仍由那群小孩用排斥的态度对待他,他只是沉默着,直到吹来的风在一瞬间变得温暖,他这才睁开眼。 闭上眼时的宋衡玉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少年,但睁开眼后,他眼底漆黑的重瞳就显得他格外妖异,这也是那群小孩喊他怪物的原因。 宋衡玉因为自己的重瞳,在外不是必要一向不睁开眼,但现在,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高山,沉寂的眼底难得露出了点轻快的期待感。 远处是仙山,仙路,远处有仙人,他也将成为其中一员。 他想修仙,想变强大,还想……悄悄去看一眼那个不嫌弃他是怪物的小姐姐。 * 陈柚的系统已经碎碎念一早上了,从大清早鸡鸣开始,一直到现在正午刚过,碎碎念了十多个小时,陈柚被迫听地头都大了。 【小四五啊,我答应你的事是一定会做到的啊,不信你看我现在的战力,放眼天下,哪个同年龄段的比我强?哪怕加上那群老怪物,我也不是打不过】 【提早三百年做准备这种事的好处那么大那相应的坏处也肯定不会小,参与不了宋衡玉十六岁以前的人生那不还有他未来那——么长的人生可以参与】 【女主确实是宋衡玉灰暗世界里的一束光,那我也可以做他人生的指路明灯,毕竟我不是来拆散他们而是来加入他们的】 系统沉默片刻,憋了一上午的泪喷涌而出:【你不懂!我查遍所有救赎任务!不走正常走感情线成功概率只有个位数啊!宿主你走的路线又格外清奇,你叫我如何不担心!】 系统抽抽噎噎:【要知道,感情这事分先来后到!有了白月光就再也看不见别的人了……而且宋衡玉在太清宗只呆了一年就被废了根骨扔下魔渊了!你现在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失败就会被抹杀啊……】 【……要是实在没办法改变他的心这不还有强取豪夺他的身的备用手段嘛……】 系统:【……?】 * 系统045很后悔,后悔当年没背调就直接绑了陈柚当宿主,更后悔当初被她谴责这是强买强卖绑架时心生愧疚给她放宽了金手指的条件,以至于它被迫上了贼船从此就没下来过。 系统:【……宿主,请务必务必务必一定要完成任务,我还不想要你死啊】 陈柚笑眯眯地应了声,她跳下树,腰间的佩剑随着她的行走轻轻晃动。 现在去宗门大殿,大概能赶上这次的宗门招生。 * 为宗门大比所做的准备早已完工,但在边上候着准备引导新弟子的外门弟子却感觉有些莫名的不安。脚下的白玉砖一尘不染,她待会需要说的话做的事也在心里暗暗回顾了一遍都没有问题。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他的余光突然扫到宗门大殿内。 第2章 大殿内共八个位置,七个座位上都萦绕着淡雾象征着峰主已至,唯有代表着天玑峰主的座位上空荡荡。 外门弟子的心跳动了一下。 她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想。 天玑峰主道号衡殷真尊,与其他峰峰主都是从峰内或宗内长老中选择的不同,天玑峰峰主是在六十多年前从外面走进来的。 据她认识的内门弟子说,衡殷真尊作为一个散修,大摇大摆地从元一峰一直走到北斗主峰紫薇峰,最后在紫薇峰上和宗主及六位峰主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沟通后,为了挽留衡殷真尊,宗主做主把天玑峰主的位置给了衡殷真尊。 她以前是见过衡殷真尊的。 她做外门弟子的第十年,一个新入门的小弟子被长老那颇有……名的孙儿看上,小弟子害怕,不愿意依附听从,然后……长老孙儿就使各种手段折磨小弟子。 当时是下午,她正在灵田处做活计,刚施完决抬头就看见一个漂亮潇洒的陌生姑娘晃晃悠悠地往林子深处走去,她嘴张了又闭,最终还是在那姑娘进林子之前喊住了她: “那个……你先别进去……”她支吾地说,那姑娘眉眼含笑看着她,后面让她犹豫要不要说的言语就这么脱口而出,“那位长老……金长老的孙儿在里面,他平日里荤素不忌,如果需要进去换个时间比较好。” 那姑娘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将手指竖起,抵在嘴边比了个“嘘”,她说:“我就是为此而来。” 过了几天,她就听说金长老死了,据说是因为他的孙儿冒犯了那位化神真尊。之后,那压抑沉默的小弟子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欢快。 “……” 还没等她想多深多远,面前的传送阵便闪过一丝光芒,就看见一个衣着简陋的十四五岁少年累地倒在传送阵内,她边上的外门弟子立刻快步往前想把这位入门试炼的第一名扶起来。刚一靠近还没碰到,地上的少年就目光凌厉地看过来,他那双漆黑妖异的重瞳吓得外门弟子一个没站稳,惊斥道:“妖怪!” * “妖怪?” 含笑女声在宗门大殿内响起,边上的天权峰主有些不满地说:“衡殷,你是最后一个到的。” 陈柚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边上天权峰主的身上,她脸上带笑,根本没有因为天权峰主的话有任何波动,反倒是天权峰主,只是被她这么瞥了一眼,座位上那朦胧的烟雾就剧烈翻滚起来。 【唉,小四五,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宋骏云为什么每次对我逼逼赖赖都要挨一顿打却始终记不住教训,该说不愧是和男主一家门出来的良好习惯吗?】 陈柚的目光往后移,天权峰主的座位后是一个面上残留着震惊神色的少年,少年剑眉星目,略深的眼脸显得他有点凶,往常他板起脸来时格外地高冷而不可侵犯,现在因为震惊而瞪圆眼睛,看起来有点天真懵懂的纯粹。 陈柚默默移开目光,暗骂:男主这傻x真是人模狗样。 她偏过头,看向殿外正努力爬起来的男二,余光瞥见天枢峰主背后的少女,她默默在内心补充:女主这傻x真是人模狗样。 陈柚骂地直白到不近人情,但按照原书剧情来看,她说地很含蓄了。 原书写了一个万人迷的男主和一个万人迷的女主,最后把他们拉到一起谈恋爱,刨去那些修饰的内容,每段剧情的实质就是男主/女主碰见了一个/数个追求者,这个追求者让女主/男主不开心了,于是男主和女主闹矛盾,大矛盾吵大架,小矛盾吵小架,最后在消耗了数个追求者及一系列相关无关人士后,男主和女主和好。 很难表达出陈柚当时看到这一系列剧情时想骂人又骂不出来的心情。男主和女主谈恋爱,可以;男主和女主依靠消耗追求者及一系列相关或无关人士来增进感情,不可以。男主女主你们哪来的两块叉烧靠杀人死人谈恋爱。 如果不是陈柚那该死的强迫症,早在她发现男主女主是这样两块叉烧时就会弃文了。 在这俩神经病谈恋爱的过程中,男二之所以能成为男二,就是因为在这每一段剧情就要消耗无数追求者和其他人时,男二格外地耐消耗。他在两个专克追求者的神经病身边□□地活了整个中后期,直到最后他认识到女主永远不会选择他后崩溃疯狂选择灭世才因为邪不胜正定律被消灭掉。 虽然陈柚很怀疑在经历了这么多后,修真界还有除了男主和女主以外的活人吗,但她也没有计较那么多,因为现在最大的快乐就是她不用继续看这两个傻x谈恋爱了。 然后,很不幸地,她穿越了,还是穿到了这本两个傻x进行毁天灭地恋爱的小说里。当时的陈柚看着系统给出的任务,她沉默良久。众所周知,男主和女主是开挂的,是不讲道理的,陈柚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运道碰见十个八个临终把功力全部送给她的好人,天材地宝也很难抢过开了挂的男主女主,所以她果断选择使用金手指穿越三百年前。赢了就能获得碾压男主女主的快乐,输了也不过一死了之,反正她在现代早就死了。 第02章 第二章 大殿外头,那入门试炼第一名自己咬着牙挣扎着爬了起来,边上想扶他起来的外门弟子、其他等候完成试炼弟子出现的外门弟子都尴尬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试炼第二名第三名接连出现在广场上,外门弟子们这才略急促地走过去,假装刚才发生的尴尬不存在。 第3章 重瞳是一种特殊体质——修真界里的人都知道。但知道归知道,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重瞳,再加上眼瞳生瞳又是第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的怪异,外门弟子没第一时间把这对上号也是正常。 那个第一时间冲过去的外门弟子很尴尬,因为他的心智不坚,那一声下意识的“妖怪”,让他在这所有宗门管理层都到位的情况下出了大丑。好不容易度秒如年一般熬到了其他通过试炼的人员出现,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离开宋衡玉身边,同时在内心暗暗祈祷接下来别出幺蛾子了。但很显然,因为宋衡玉而发生的尴尬并没有就这么过去。 “啊!你这个怪物!你怎么可能是第一名!你肯定使了妖法!”胖小孩一脸不敢置信地指着宋衡玉,他很愤怒地骂,“你肯定是用了妖法,迷惑了仙人!不然你绝对不可能进来!” 突然出现的尖叫声一下子把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包括大殿内的峰主们,他们看过去,那场地上稀稀落落已经站了不少人,太阳西斜,大约再过一刻钟试炼就结束了。 这都快结束了,怎么还闹幺蛾子。众人心想。 胖小孩显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内心的不满,他语速又快又急,从他以前碰见过很多妖怪说到了他一见到宋衡玉就知道他是妖怪是坏人。耐心修涵养的弟子脸上都带了一丝无语,更别提其他人了,但那胖小孩依旧没注意到其他人的不耐烦,甚至他脸上还带了一点“我向仙人举报妖怪,我真厉害”的得意。 底下那和宋衡玉差不多高的胖小孩那嘴里叭叭个不停,上面的陈柚看了眼边上明显有些高兴的男主,又看了一眼觉得宋衡玉眼熟有些困惑的女主,最后她脸上带笑,置身事外一般往椅背上一靠,完全没有任务对象被欺负的急迫感。 系统在边上看得有些着急了,它忍不住出声:【宿主你不出手吗?宋衡玉他现在正在被欺辱中】 陈柚摆了摆手,她说:【这胖小孩,必死无疑】 系统:【诶?】 陈柚依旧那样平和,她示意系统看坐在这大殿上的七个人:【天枢峰主,性格无赖,不讲道理,专宠女主,做人做事奉行的是我徒弟天下第一好,我徒弟说的都对,不喜欢或反对我徒弟的都该死】 【被我因为对其他弟子和女主不患寡而不均揍过】 【天璇峰主,性格严肃,古板,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然这个非我族定义有些广,但凡祖上出过妖夫妖妻导致自身血脉不是百分百人族的、基因突变六指或六趾的、头发掺白得白化病的、精神有问题有自闭症抑郁症社交恐惧症身体躯体化的等等等等,这些在他眼里全都不是我族】 【被我因为虐待弟子揍过】 【天权峰主,男主他老祖宗,性格护短,严肃,平时喜欢随时随地对对方进行各种指手画脚,并在日后随机抽查,没做到就下重罚】 【被我因为瞎指手画脚揍过】 【……】 【……】 【宗主,性格温和护短,护短到什么程度呢?前些年玉衡峰主看上了宗主的三徒弟想把她要过来,人宗主是欣然接受并迅速把那小姑娘送过去。小姑娘走投无路求到我面前,我还能怎么办?】 【只好过去揍了一顿宗主】 陈柚淡定地把六位峰主和宗主一个一个提溜出来,语气平和淡定:【这六个峰主一个宗主,个个性格行事格外地傻x,所以,如此傻x的他们会允许一个还没踏上仙途的凡人在他们面前放肆?不过是因为宋衡玉的重瞳像前任魔尊而感到不喜罢了】 ——前任魔尊也生得一双漆黑如墨的妖异重瞳,他修为强盛,一手火诀使得出神入化。他一个人硬是杀得修真界中高层战力凋零,闹到最后修真界出动了三名合体尊君,以二死一重伤的代价换掉了魔尊。 不过那都是二百年以前的事了。 陈柚没有多说,轻描淡写把魔尊这个话题揭过:【他们这群人想的还不简单,不就是竖个跳得高的靶子放宋衡玉面前,能把他骂到放弃离开最好,要是他直接忍了下去那也不碍事,扔了靶子换个新的就是】 【所以那胖小孩啊,必死无疑】 陈柚话刚说完,玉衡峰主便站立起身,他长袖一挥,沉重的压力迅速把广场上所有人都压得伏倒在地。他清了清喉咙,浑厚的声音掺杂着灵力在每个弟子耳边如惊雷一般响起:“放肆!” 刚才还在气势汹汹骂宋衡玉的胖小孩听到玉衡峰主这一句“放肆”,即便他和其他人一样都被压倒在地上,他依旧想着“仙人骂放肆肯定是要惩罚妖怪仙人夸我了我好开心”这样浅显直白的得意。但下一刻,胖小孩就突然感受到短暂而剧烈的疼痛涌上身,只是片刻,也只有片刻功夫,来不及也反应不过来,他那些对外界的感知就尽数消失。 “砰” 血液有些迟缓,等到人倒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缓缓流出。但地上才漫开一点血泊,喜洁喜净的玉衡峰主就手上掐诀抹除了胖小孩最后的痕迹。 但即便空气被净化,众人的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血气,让人不由得心慌,想要把头伏低一点,再低一点,希望自己没有触犯到峰主的禁忌。 “宋衡玉,此事非你所挑起,但你被牵连其中,导致招生之情扰乱。故吾惩治闹事之人,而你也当领罚。” 玉衡峰主的话像是有回音一样,在这个广场上传荡,话里话外似乎都在说着:“宋衡玉,认错。” 第4章 “我……”宋衡玉有些难以启齿地张了张口,明明只要认错就好了,他也已经习惯认错道歉了,可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宋衡玉拼命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认个错就行了,但话堵在嘴边,始终不肯出去。身上的压力似乎一层层加重,他几乎心慌气短,觉得难以呼吸。 但在他放弃自己无谓的坚持之前,有一只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头顶。 宋衡玉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是谁选择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他挺身而出,他下意识地抬头想看看是谁会这么做,但还没做出动作,他的脑海里就迅速闪过那些曾经被欺负的画面。 最后,他只是低下头,再次闭上了眼。 “此事非他挑起,但因为被牵连其中所以有过。”陈柚瞥了一眼自己手底下的小男二,小男二闭着眼,抿着嘴,神色里掺杂这习惯后的麻木,看过去就知道他很乖,乖到不知道是受过多少委屈。陈柚转过头,直视玉衡峰主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事不是他干的,但因为被牵连其中所以有错要被惩罚。” 陈柚“嗤”了一声:“这哪来的道理。他没挑事,没犯错,那么这件事从来就不应该是他的错。” “陈柚!”玉衡峰主气急出声,在扩音法术的帮助下,短短两个字悠悠荡荡传遍了整个广场。在陈柚直白的指出他处事没有道理章法后,他瞬间绷不住面上的表情。或者说,在陈柚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起,他控制不住他给自己精心设计的寡言少语的形象了。 “你的尊卑礼仪呢?”原本带着温和笑意的陈柚忽然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她面色淡淡,注视着面前这个她名字的人。 直呼对方姓名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尤其他们尊卑有别。玉衡峰主只是元婴真君,而陈柚已经是接近合体尊者的化神真尊。若是修为低的后辈直呼修为高的前辈姓名,那后辈就可以做好后事的准备了。 玉衡峰主也是气急了话语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等到话说出口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玉衡峰主修为不高,对尊严的要求倒是挺高的。陈柚脸上含笑,双手抱胸,就这么看着他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五颜六色跟个调色盘似的。 “此事是破光不对,只想着迅速把事情平息下去而其他方面都没有想到,待入门大典结束后,给衡殷送上赔礼。”见场面开始失控,宗主立刻出来打圆场。 刚才玉衡峰主出来说话时,为了让所有人都听见他的惩处,他特意给自己加持了个扩音法术。等到陈柚出来,她说话是给玉衡峰主留了面子没上扩音法术,但玉衡峰主没有。 甭管玉衡峰主是故意没撤扩音法术还是忘记没撤扩音法术,他没撤掉就是没撤掉,导致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冒犯了她,因此,宗主说要送出的赔礼,陈柚是理直气壮收下,但…… “只想着迅速把事情平息下去。”陈柚语气平和地重复了一遍刚才宗主说的话,不是嘲讽,不是下人面子,只是单纯重复一遍。然后,她斩钉截铁地说:“得加钱!” “……”宗主沉默片刻,咬牙切齿得说,“我让阿尤把单子拿给你选!” “得嘞。”陈柚脸上的笑立刻灿烂,她伸手拎起地上的宋衡玉,闪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似乎还有回音的话,“记得备一份收徒贺礼送过来。” 第03章 第三章 宋衡玉在经历了耗人气力的入门试炼、耗人心力的无端指责,修为高超强者的实力压制后,早在宗主出来打圆场之前就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就看见上面那些雕梁画栋的精致房间横梁。 他刚刚醒来,脑子还没清醒,下意识得觉得自己还在宋家。在宋家,如果他睁眼是这样的场景,那么就代表下一刻他就要被作弄了。 想到这,宋衡玉立刻挣扎起来,身上的伤口被扯出一层又一层的疼痛,但他依旧拼了命地想爬下床,直到——推门声响起。 “你这小孩儿,怎么我只是一会没看着,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语气里带着疑惑和温和的女声响起。 宋衡玉一楞,他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看过去,就看见门边上逆光站着一个人,那人束冠,着长褂,打扮地像个凡俗书生一样,但她腰上别剑,气势磅礴,在她目光扫过时,能感觉到如三尺青锋一般的尖锐细密地刺痛皮肤。 她不是宋家的人。这是宋衡玉在愣神过后,脑袋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宋家是绝对养不出像她一样清冷,锋利,闲散,强大的人的。宋衡玉很肯定。 “小孩,醒醒啦,回神啦。” 大概是宋衡玉愣神的时间有点长,那青年人上前,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后她坐到床边上轻轻托起他的右手,还没等宋衡玉反应过来,一股温柔的气就从那进入,一路走遍了全身。 “你……是谁?”宋衡玉有些迷茫地问。 青年人思考了下,脸上露出了一个坏心眼的笑:“我?我是你新出炉刚上任的师尊。” “!!” “……” “……” 在刚听到这话时,宋衡玉才整理好的思绪就被唰一下打地凌乱。下意识地,毫无理由的,他第一反应是这不是真的。 可能是他不敢相信他能遇见这么好的人,也可能是他觉得他们说的至少有一点道理,那就是怪物的他不配得到好的未来。 第5章 脑袋里的画面顺着这自己对自己的质疑,一幅一幅过去在宋家的画面闪过,有那些比他大比他小的兄弟姐妹欺辱他的画面:他们骂他:“你是不要脸偷人的贱人娘生的,她是贱人你肯定也是。” 有他想要跑出去却被拽回来打一顿的画面:他总是听人说外面怎么样外面怎么样,但他只能看见自己小院子的一隅天,哪怕小心翼翼偷偷溜出去,可还没走个几步,就被发现他的三长老丢到了没有一丝光的黑屋子里去……他哭了又哭,哭了又哭,直到他失了魂一样坐…… “宋衡玉。”突然响起的女声打断了那些接连浮现出的黑暗记忆。 “你是入门试炼的第一名。”女声果断,肯定。 他的记忆顺着话语,在他面前展开了一幅幅画面。他走上台阶,台阶边上有怪物,有那些羞辱的话语,有他最害怕的人,也有他最渴求的物。但他只是一步一步走上去,把其他人都甩在身后,直到作为第一名抵达终点。 “你温柔、坚强、聪明、善良。”面前的人语气坦然平和,就像是她对他的那些形容,对他这个怪物的形容,都是天经地义一般。 “所以。” 宋衡玉很难得的睁开了自己习惯闭着的眼睛,他眼睛大大睁着,嘴忍不住抿了又抿,眼里神色复杂,彷徨不安中夹杂着微弱的期待,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 陈柚说:“所以,你是我徒弟,我是你师尊。” * 陈柚在宋衡玉面前时,脸上还带着淡笑,等出了房间,她脸上的笑立刻就被撤了下去。陈柚回想着刚才宋衡玉的表情,那一副明显是因为回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害怕恐惧到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宋衡玉如今十六岁,宋家也养了宋衡玉十六年,他过去一直在宋家生活,那么,他的那些恐惧无助也只可能是宋家所导致的。 【宋家这是什么龙潭虎穴,好好一个小孩,被他们养成这样,衣服旧得比凡俗人家小孩穿的都差】 陈柚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好好一个小孩,被他们养成这样,养的他ptsd都出来了】 跟着陈柚的系统也看了全程,它也难以置信地说:【我知道男二很惨,但我想着那么大一个家族,再惨也至少有个保底,但现在看他穿的,再看他那种神态举止,宋家的仆役都没他过得惨吧!】 陈柚很赞同:【宋家,就没个正常人吗,我之前去宋家,不好不坏排行中等的仆役身上都至少有一件法器,最差的那一批至少衣服都是新的好的,几十年没去,他们这代人素质这么差的吗!】 系统忽然沉默片刻,它支吾道:【可能是因为他们这辈是男主女主这一辈吧……男主女主这一辈的人一向高的上限极高,低的下限极低吧……】 这话一下子把陈柚都干得语塞了好一会,最后,她面色宁静地拔出了自己的剑,心平气和地说:【没事,兔崽子不乖打一顿就好】 * 在新弟子入门大典这一强制要求所有峰主出场的大典结束后,天权峰主宋骏云就直接回了天权峰,他那最看重的宗族小辈,也是他的大弟子宋霄因为宋衡玉的事,很担忧地大典刚结束没多久就告退了。宋骏云对他向来宽容,哪怕宋霄忧心的人惹了他的厌恶,他也没有阻拦。 忧心同宗的兄弟,是个好孩子。宋骏云这样想。 想到这,他又想起刚才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宋衡玉,以及为他瞎出头的陈柚。 宋骏云的脸色一下子黑了。 他虽然对家族的详细情况关注不多,但也知道他那家主兄长十几年前多了个孩子,但兄长和嫂嫂感情伉俪情深,房中无妾,亦无妾生子。这孩子的娘不是嫂子,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不要脸的贱女人插足了兄长和嫂子的感情。 这不要脸的贱女人在生孩子时就死了,宋骏云得到消息赶过去后,只看见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那个勾引兄长的贱女人的错。宋骏云如此坚信。但那贱女人死了,婴儿有错但也有无辜的地方,给点吃的喝的随便养养就行。 但他居然如此还不满足,还想拜入太清宗求仙问道! 宋骏云一想到这整个人就十分恼火,恨不得当年就把他杀了,但他们宋家到底是大家族,干不出这么没下限的事。 就是天玑峰主衡殷真尊过于烦人。 衡殷真尊她已经化神圆满,而宋骏云现在才刚元婴后期,跨了一整个大境界。再加上衡殷真尊以跨境界战斗出名,化神圆满的她已经可以力战合体尊者,而元婴后期的他打同境界的都输赢掺半…… “留驹真君?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熟悉的含笑女声在宋骏云身边响起,他被吓地几乎要跳起来,但搭在肩上的,名为长明的剑牢牢地把他困在座位上。 然后,熟悉的被剑脊扇飞,熟悉的天旋地转,熟悉的重重倒在地上。 他疼地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只能仰视着不远处的陈柚握着连剑鞘都没取下来的长明剑一步一步走近,用着饱含羞辱意味的动作——她隔着一段距离用剑鞘尖挑了挑他的身体,像是在疑惑:我打得也不重,怎么这人就倒地上爬不起来了。 宋骏云气地涨红了脸,他想说什么骂什么,但身上被扇到的地方又酸又肿又麻又痛,让他疼到吐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我的小徒弟,我新收的小徒弟。”陈柚站在那里俯视着宋骏云,她一字一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小徒弟被你们宋家欺辱多年,我来找场子了。” 第6章 宋骏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哪怕身上疼地几乎说不出话,他也用尽全力吐出几个音节:“没有!” 宋骏云他自认他们宋家对宋衡玉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们不嫌弃宋衡玉他娘插足恩爱道侣感情,不嫌弃宋衡玉一双妖异重瞳,给他饭吃给他衣服穿。宋家在宋衡玉这事上已经做到了他们的本分,怎么现在衡殷真尊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说要给宋衡玉找场子! 缓了好几,等到疼痛消去部分,他立刻开口,难以置信地说:“我宋家何时欺辱他了!令衡殷你……衡殷真尊你如此偏袒他一个私生子!能享受这些本就是我宋家开恩于他!更何况他那不要脸的……”宋骏云急促的话突兀地顿了顿,他若无其事继续说,“更何况他娘插足于我那琴瑟和鸣恩爱情深的兄长嫂嫂,他又生得如此妖异一对重瞳,宋家肯给他口饭吃就已经是见他只是个孩子不知事啊!” 宋骏云语气急促,但等他快速地把这些事都吐露出来后,陈柚脸上的神色不是他以为的被欺瞒的愤怒,而是一种……奇异的?新奇的?古怪的?憋着笑的神色? “天权峰主,留驹真君,宋骏云。”陈柚用一种很新奇,很感慨的语气,慢条斯理地念出宋骏云的职责、道号、以及名字,听得他不知为何地有些头皮发麻,“我,天玑峰主,衡殷真尊,陈柚。” 陈柚她用着和刚才年宋骏云职责、道号、名字一样的语气,从容淡定地像是要为自己后面要说的话加上一层又一层代表可信度的砝码一般,让他得知她说出的真相。 宋骏云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重。 “我刚才探查了宋衡玉的灵根,你知道他是什么灵根吗?”陈柚笑了一下,“变异风系天灵根。” “可是我记得,你们宋家向来是主西白虎与南朱雀的,因此族中弟子灵根都在金灵根、火灵根、土灵根之间。”陈柚对宋骏云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你们宋家嫡系家主大人,是怎么生出一个木属变异风灵根的孩子的?” 宋骏云的大脑一片空白。 陈柚的话依旧在继续:“如果宋衡玉是你们宋家的孩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宋家家主偷了人,不过宋家主和宋夫人既然恩爱两不疑,那宋家主偷人的选项就可以排除了。” 宋骏云哪怕被这些信息含量极大的短短几句话刺激到大脑宕机,几句话话头里那些不合乎常理的点,还有最为关键的那些极为直白的对他和他的兄长家主的羞辱,都让他气到面色涨红。 偷人家主大人偷人家主大人偷人…… “我还想呢,宋家主,那么大一个宋家的家主,何至于去做偷人的勾当。那么为什么宋衡玉会是木属变异风灵根呢?” 偷人偷人偷人偷人偷人偷人偷人偷人偷人…… ——“难道是宋家的家主大人兴致来了,做了一回偷小孩的人贩子?” 听到陈柚这杀人诛心的一句话,宋骏云郁结于心,“噗”吐出一大口鲜血地瞪圆了眼睛终于昏了过去。 第04章 第四章 “啧。” 陈柚俯视着被气晕倒在地上的宋骏云。 【还以为他有多能呢,还以为宋家有多能呢】 陈柚一脸无语,她对着系统吐槽:【原书的剧情围绕着男主女主进行,再加上过段剧情就要死一批的追求者,宋衡玉又早早下线一直到中后期才上线,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宋家这么对他原来是他们觉得宋衡玉是家主私生子……】 系统有些恍惚:【我们系统观测世界,一般都是按照世界主线剧情进展观测,其他和主线没有关联的剧情我们从来都是不管的……我们确实不知道男二,啊不,宋家原来是这样……】 陈柚看了眼地上宋骏云那张英俊的脸,她说:【我之前去宋家,即便因为剧情限制不能出手干预他们的人物成长路线,但他们家族那些特点我现在还记得】 【宋家人主西白虎与南朱雀,再加上他们世代供奉天市垣,祖上又有点朱雀血脉,所以他们的灵根也只在金灵根、火灵根、土灵根之间徘徊】 【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东方青色主木属灵根的宋衡玉会被他们认为这孩子是他们家的】 【即便抛开灵根这种内隐之物不谈,单单看外表,宋家都是英俊型男,人都高高壮壮,宋衡玉一个圆眼睛可爱温柔耐看风格的就没有半点让他们怀疑这孩子不是他们家的吗?】 系统沉默了许久,它想起早上它对她的担忧,害怕她会失败时内心所想的各种想法,又看了看眼前被打趴下的宋骏云,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在原书剧情里没有一句话提到,那些和私生子有关的话语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系统:【……你可能真的可以成功】 【嗯?】 系统:【没什么没什么】 系统若无其事地装作它什么也没说,陈柚也没去追根刨底,她只是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一张白纸,然后拿着笔在上面写:记得准备虐待偷来的小孩的赔偿金。——陈柚留。 系统震惊道:【你好恶毒啊】 正低着头给这张白纸上各种符文术法保护的陈柚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一眼系统。 系统:【但是我喜欢】 陈柚最后上完了追踪术法,随手把上满了各种保护术法辅助术法的白纸扔到宋骏云身上,然后她正色道:【谢谢,我也很喜欢】 第7章 * 揍完了宋骏云,陈柚又赶场子去打了一顿宋霄。回去路上看某个张姓外门弟子开的熟食店正好到了开门时间,她顺便就过去买了一只烧鹅准备提回去吃。 回去路上,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把所有事情一项一项列出来再看哪个没完成时,看着又没遗漏什么,陈柚也就没多想。 等到上了天玑峰,远远地,她就看见房门口候着一个人——她的大弟子沈溪枝。 陈柚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她这次招惹是非又解决是非时,又忘记和她的大弟子说了。 陈柚默默把烧鹅往自己身后藏了藏,目光游离,她很想直接溜走,但自己的道德让她停留在原地纠结到底要不要逃。 还没等纠结出个结果,那房门口立着的沈溪枝,有着熟练堵自家师尊的沈溪枝就发现了在远处犹豫不决的陈柚。 沈溪枝已经看见了不远处迟疑的陈柚,陈柚也没继续纠结下去,虽说现在这种情况想跑还是可以跑的,但她的道德不允许她做出如此不负责的行为。 陈柚心虚地走了过去,面前的少年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陈柚目光左左瞥瞥右瞄瞄,她想到了从入门大典开始到现在她弄出的事,又想到天玑峰上一向是这个大弟子管家的同时处理她这个师尊搞出来的各种麻烦…… 陈柚讪讪地把刚买的烧鹅往身后藏地更深了一点,她咳了一声清嗓子,有些尴尬但又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啊……溪溪,你找我是有事吗,这么早啊等天色大亮再来也可以的……吧。” 大弟子沈溪枝依旧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陈柚刚说的话:“早吗?” 陈柚用余光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天色,日已平旦,太阳落在地平线上将出未出,现在不过寅时,以一天来看确实很早。 沈溪枝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的话,她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本子,用清脆好听的声音念出了陈柚做的那些事。 “昨日入门大典,师尊带回来一个师弟,而后林尤师兄过来送挑选赔礼的单子并附赠了一份恭贺师尊收徒的贺礼。” “随后,摇光峰主,玉衡峰主,开阳峰主,天枢峰主,天璇峰主,天权峰主也先后送来贺礼。” 沈溪枝把手上的本子翻了一页:“天权峰主在送上恭贺师尊收徒贺礼的同时,还附赠了一份赔礼。” 沈溪枝合上了自己手上的本子。 “我从昨日酉时初起,处理此类事至亥时末。” 陈柚低眉顺眼。 “我自子时初等候师尊,现在已经接近卯时。” 陈柚唯唯诺诺。 沈溪枝脸上表情平静麻木,她用着一种一直给师尊收拾烂摊子,时常加班加点处理各种突发事件的疲倦语气说:“师尊,你下次再搞出事情来,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陈柚有些支支吾吾:“我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虽然说下次一定,但这还真不能保证下次一定。陈柚性格洒脱、自由而散漫,平时去哪里?碰见事了会怎么做?这种事连她自己都没办法下定论。所以,下次还真不一定。 “那,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陈柚期期艾艾地问沈溪枝。 虽然不能保证下次,但把这次事情的办事整理收尾工作做好她还是能做到的。 听到陈柚的回答,沈溪枝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淡笑,很浅很淡,转瞬即逝。 “事情处理地差不多了,贺礼赔礼我也都看过一遍了,这是我统计的礼单。”沈溪枝抽出几张夹在本子里的纸递给陈柚,又拿了个储物戒出来,“东西都在储物戒里。” 陈柚伸手接过这些东西之后,沈溪枝继续说:“师弟有些夜不能寐,丑时起他就什么也不做地呆坐在床上,寅时末我去看他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师尊有空就去照看一下师弟吧。” 第05章 第五章 宋衡玉呆坐在床上很久了。 不知道他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在陌生的柔软床榻上睡着时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他大汗淋漓惊醒时是几分。睡着时做噩梦的内容已经忘干净了,但噩梦中那种“我配吗?”的情绪被带着让他在清醒时灰暗的情绪一层一层加重,直到整颗心都被染上阴霾的颜色。 从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事像是做梦一样。美好到让宋衡玉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天色暗了下去,天色又亮了起来,唯有宋衡玉依旧像雕塑一样静静地坐在床上。 陈柚再一次推门而入。 像是昨天她突然降临在宋衡玉的世界里一样,这次这她的出现也出乎了他的预料。 “吱。”被推开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声音不大,但依旧足够惊醒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宋衡玉。看见陈柚就这么静悄悄进来,他有些慌乱地下床想说些什么,但思绪凌乱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师……师尊。”宋衡玉深吸了一口气,学着记忆里偷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对师尊应当做到的礼节,小心翼翼地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陈柚挡下了宋衡玉想要跪下的动作,她随手关上门,说:“你的大师姐和我说,你惊醒后在床上枯坐了两个时辰,是做了噩梦吗?” 大概是平时总是被无端指责,宋衡玉在听到前面的话时,哪怕话语里一丝一毫都没有责怪的迹象,他的第一反应却还是解释。话还没说出口,下一句的“是做了噩梦吗?”就引得他眼眶泛红,眼泪在瞬间就涌了出来。 第8章 下意识地,宋衡玉低下头,撇开了目光,努力不让陈柚看见他流下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毫无理由地,他就是不想让她看见他现在这副狼狈模样。 ——哪怕更狼狈的样子都被看见过。 “衡玉,阿玉,我可以问问你梦见了什么吗?”陈柚语气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 梦里梦见了什么?梦见了他觉得他不配做她的徒弟。 但这样的话把自己放地太过卑微,像是只要把这句话说出口,被他精心隐藏的灰暗的过去就会一并抖落。宋衡玉以为这话很难说出口,甚至说不出口,但张开嘴的下一刻,那些委屈就脱口而出:“……我梦见……梦见我没有成为您的徒弟,被别人嘲笑……” “被谁嘲笑了?”陈柚语气依旧温和,“我去给你打回来。” “没事的,都是宋家子弟,也都是些小事,我忍忍就行,而且……我……我是……”宋衡玉咬了咬牙,把那个令他格外厌恶但始终无法拜托的词吐了出来,“我只是个私生子,本来,本来就做错了事,他们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宋衡玉把话说得,他把自己最糟糕的那一面全部摊开来,让陈柚可以一览无余他的丑陋他的难堪,像是在说“我这么糟糕你怎么就选择了我”,又像是在说“我这么糟糕你可不可以心疼心疼我不要离开我”。 陈柚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努力压下内心对宋家人的厌恶,不要让自己对宋家人的恶心戾气吓到了宋衡玉。 “是吗?!”陈柚语气诧异惊讶,为了掩盖愤怒,她表演出惊讶情绪时还把音调往上提了提。话语还在心里时察觉不出问题,等到说出口,过高的音调让她心道不对。 这句话的音调太高,让这惊讶的情绪显得有些浮夸,甚至还带了点质疑和不相信的意味在。 面前的宋衡玉是个格外敏感的人,陈柚话刚说出口,他还没反应过来语气里夹杂的具体情绪,他就本能地心慌,眼里装满了觉得自己说错话的惴惴不安。 “这没什么。”陈柚压了压语气音调,平静地接上上一句话。 “我昨天晚上去和天权峰主聊了聊,中间有聊到过这个话题——天权峰主宋骏云,也就是宋家家主宋潜云的弟弟,他们关系很亲近,天权峰主的大弟子宋霄就是宋家主的大儿子。”陈柚若无其事,“我和宋家略有交情,看你和他们一样都姓宋就问了一句,他们说你是私生子,但我看过一遍检查过一遍,你和宋家没有血缘关系。” “你和宋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陈柚又强调了一遍,“你绝不可能是宋家子弟。” 宋衡玉愣住了,他有些着急又有些惶恐地问:“真的吗?” 陈柚掏出两个装满血的瓶子,又掏出一面镜子,她对宋衡玉说:“这两个瓶子里分别是宋骏……天权峰主和宋霄的血液。我们修仙者有法诀通过血液可以看出两个人是否具有亲缘关系,所以只需要再取一点你的血液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宋衡玉立刻就想在身上划拉一刀取点血给陈柚,但因为身边没有锋利的东西,再加上她立刻制止了他的动作表示自己还有话要说,宋衡玉就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柚看她还要说什么。 “这面镜子是一面可以通过血液来看到对方现在状态的镜子。”陈柚打开其中一个瓶子,往镜子上倒了一滴血。 镜子里宋衡玉的面容逐渐淡去,转而出现的是宋霄的身影。他盘坐在卧室,门窗紧闭,看上去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脸似乎胖了一圈,还有略点花花绿绿。 “这一瓶是宋霄身上取的血,我和他友好交流一番后他主动给我的。”陈柚从容淡定伸手挥散镜子里的画面,然后取了另一个瓶子滴了一滴血上去。 镜子再度泛起淡淡的波纹,随即出现在画面里的,是一张脸上青青肿肿的胖脸,上面还敷了一层乳白色的膏药。 镜子面前的宋衡玉愣了一下,陈柚面色如常地说:“找他说话的时候聊到性子上了,就稍微切磋了切磋。你师尊我是全天下最能打的人,同阶无敌越阶可打;化神无敌,合体老怪物也打得过……下次给你介绍介绍这些东西让你知道你师尊我有多厉害。” 给宋衡玉展示完了那两个人,陈柚就用小刀在宋衡玉手臂上轻轻划开一个小口子,刀尖贴着皮肤接下流下的几滴血液后她就果断放出灵力愈合伤口。 随后她拿出一个碗状的物品,手上的刀微微侧了侧,那几滴血就流进了碗里。陈柚又从那两个玉瓶里倒几滴血液到碗里,两个玉瓶里的血液在微微晃动后融在了一起,唯有宋衡玉的血液不管怎么样就是不和代表宋骏云和宋霄的血液融合。 宋衡玉看着碗底那两块血液泾渭分明始终不融合的样子,心里也猜到了点什么,但他性格内敛,再加上曾经被常年打压后的自卑,哪怕心里猜到了什么,也反复怀疑自己以至于无法确定。 “这个是修仙界最常见的最普遍的测试血脉亲缘的法器。”陈柚指了指碗,“血液相容代表有亲缘关系,完全融合到轻微融合代表着血脉的亲疏远近。如果像这样完全不融合,那就代表这两个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这代表着,阿玉,你不是宋家的子弟。” 听到这句很肯定的话,宋衡玉的嘴角小小地抿出一个弧度,这件事是他曾经奢想过但最终认为不可能的事,现在它成真了。 第9章 宋衡玉可以摆脱宋家了。这个念头迅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想到这一点,莫名的,有一点小开心的他无端生出了一点难过。明明这件事是喜事,但他的心里却突然爆发出了汹涌的悲伤,以至于他的眼尾刚刚垂下一点难过的弧度,眼泪就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呜……呜,呜……”宋衡玉很小声地啜泣。 这是好事这是好事,脱离了宋家,从此就再也不会受他们欺负了,所以哭什么,别哭了。宋衡玉一边啜泣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想让自己别哭了,但事与愿违,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很突然地,他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宋衡玉迷蒙了泪眼看过去,有些模糊的面容上,嘴一张一合。陈柚说:“哭吧,没事了。” 宋衡玉泣不成声。 第05章 过去篇-沈溪枝1 陈柚很耐心得陪着他,从他啜泣到哭泣,再从哭泣到抽噎,一直到他那些悲伤难过的情绪被全部清理出来。 哭完了,哭累了,只睡了一个时辰多的宋衡玉就感觉困意一阵一阵地冲刷自己,他想抬起头对陈柚说一声谢谢,但困到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的他还没抬头,只是闭上了眼意识就断了片。 等他醒来时,外面的天很明亮,照地满屋子亮堂堂地,陈柚坐在边上,逆着光,像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醒了?”陈柚问道,她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在手底下墨色的竹子上刻出繁复的花纹。 “嗯。”宋衡玉应了一声,哭了很久的嗓子还有些哑。他小声说,“谢谢师尊。” “不用谢,你是我的徒弟。”陈柚温和回道。 小刀在墨竹上深深浅浅地刻出各种复杂好看的花纹,竹屑簌簌落下,安静的房间里轻微的声响让躺在床上的宋衡玉循着声音看了过来。 “这是我给你师姐的赔礼。”陈柚说,“你师姐现在习剑,她喜欢收集各种不同的剑鞘,昨天我给你出头忘记和她说,再加上处理后续时那些杂七杂八的各种事情一起堆上来,我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说完这句话,陈柚对着系统叹了一口气,她说:【溪溪现在习剑,溪溪以前是不习剑的】 沈溪枝以前是不习剑的,更准确来说,沈溪枝以前都不是她徒弟。 她是上一任天玑峰主的徒弟。 * 那时,作为一个散修的陈柚刚晋升化神没几年,还没当上太清宗天玑峰主的她干的最多的事不是枯坐修炼,而是跑出去招猫惹狗地到处闲玩。有次五十年一度的筑基秘境开启,陈柚作为化神真尊,当然是进不去秘境的,但限制只能筑基和练气进入的阳水秘境是修为筑基以下的修士最好的两个秘境之一,这也就意味着阳水秘境开启前,那边人绝对会很多很热闹。 喜欢看热闹的陈柚自然不会错过阳水秘境开启这种大事,她提早了两年的时间,从修仙界东南面一路悠哉悠哉走到了位于西北面的阳水秘境。 她一路走走停停,等到到达阳水秘境边上的鑫城时,再等两个月就是秘境开放时间了。 那会刚入秋,寒冷的西北风就呼啸吹过,城外的枫叶已经泛出鲜艳的红,酒楼内的恒温阵法在带着凉意的天里让楼里温暖如春。 陈柚坐在自家酒楼一层,手里拿着一杯自己几年前酿的桃花酒,馥郁的酒香散地满堂都是,几乎让人醉倒。 酒楼位置很好,楼上的包厢,楼下的大堂都坐满了人。陈柚坐在大堂里,那馥郁的酒香就传遍了大堂,也传遍了酒楼里的修士。 陈柚脸上含笑拒绝了第不知多少个闻到好酒香来找她讨酒的修士,这些来讨酒的修士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被拒绝了就面上羞赧默默离去;也有的被拒绝了就说自己师尊/爹娘是谁以权势压人想要强取美酒;还有的人没什么脑子,被拒绝后不看看双方实力差距就暴起想强抢。 第一种默默离去的她什么也没说;第二种以权势压人的她依旧平静,只是一剑把他们扇出酒楼;第三种暴起想强抢的,没打坏桌子椅子地板还好,被陈柚打一顿赔一大笔灵石就过了,要是打坏了桌子椅子地板什么的酒楼里的东西,陈柚不仅会打,要求赔的灵石还是一笔天文数字,大概卖身卖个一两百年就能还清了。 ——虽然筑基修士寿数也就两百年,哪怕是金丹真人,寿数也不过四百年。去掉他们修到这等修为所花费的时间,差不多他们下半辈子都要辛苦还债了。 刚才被拒绝的那个人就是没什么脑子想强抢的人,陈柚一剑扇过去就把他扇到失去行动能力,附近候着的伙计见状就有两个走到了倒地的人身边,用捆人特别方便的法器绳子把他捆起来运到后院。 大堂内的修士看见这重演了好几次的画面,除了一小部分新进来的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询问边上的朋友这是怎么一回事以外,其他人都是一副习惯了麻木了还能怎么办呢的表情,安静地就连筷子与碗碟的轻轻碰撞都在努力做到无声无息。 还能怎么办,人家是这酒楼主事人,在自家酒楼坐着喝酒,又不打扰别人又不招事惹事,只在那里安静喝酒看景,谁还能拦着她?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人大声自言自语的说话声,声音逐渐靠近,大堂里的修士就看见一个身上穿着金丝绣的衣服,腰侧挂着颜色浓郁的翡翠狮,翡翠狮下是金丝的玉佩流苏,脑袋上还戴着一个纯金的发冠的人昂着头大步走进酒楼。 第10章 发冠是金的,衣服是金的,就连叫上的鞋子,也在衣摆晃动之间若隐若现地闪出几丝金光。 他看上去格外地金灿灿,格外地富贵,有种家里人吃到了天上掉下的一个大馅饼所以要把这意料之外的破天富贵全部穿身上的俗气。 这位富贵修士一走进来,就摇着头晃着脑旁若无人地大声说:“好香的酒,你们,谁在喝!过来上供给爷。” 酒楼大堂里,本来就安静的氛围随着富贵修士非常自信地说完这些话,原先的那些轻微碗筷碰撞声都消失了,只有他那句话似乎有回音一样在大堂里荡啊荡啊荡。 “谁在喝酒!出来!”没在话音落下的第一时间得到上供的美酒的富贵修士恼怒地用力一拍自己身边的实木桌子,桌子上的菜被震得发出“噼啪”的声音。碗碟没碎,桌子也没坏,只是在这格外安静的氛围里,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可以说是响彻整个酒楼。 富贵修士没管那桌边坐着的修士,更不会在意因为他的恼火导致的那些打翻的碗碟。他皱着眉目光恶狠狠地环视酒楼大堂,有些出乎意料地,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对景自酌的陈柚。 满大堂,手里拿着酒杯喝酒的只有她一个人;满大堂,在他进来后无视他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的也只有她一个人。富贵修士气势汹汹走到陈柚面前,十分用力地,完全没有收着力地一拍桌子,“啪”,桌子应声而断。还没等断裂的木屑四面弹开弹到人身上,陈柚就像风一样潇洒地飘到不远处,身上更是一尘不染。 而拍碎桌子的罪魁祸首,则被破碎的木屑弹了一身。 富贵修士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柚,他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手指着她的脸愤怒地说:“你知道我爹娘是谁吗!我娘是天权峰峰主!我爹是太清宗客卿长老!你惹到我了!快把你的酒跪下来献给我!说不定我心情好还能饶你一命。” 陈柚目光平和地看着富贵修士,她抿了一口桃花酒,疑惑地问:“我不给,那能拿我怎么样?” 富贵修士看上去更恼火了,他直接上手想打掉她手里的酒杯,但陈柚只是几个侧身,就让他打了个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富贵修士火冒三丈,“我娘是太清宗天权峰峰主!化神真尊!我爹是太清宗客卿长老!能炼制法宝的炼器宗师!我告诉你!你惹到我了!!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柚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说:“好吧,我表达有点误区。”她的话语里带了点笑意,“我不给你,你(重音)能那我怎么办?” 这个富贵修士明显没遇到过在他报出自己身份背景后依旧闲散淡定毫无反应的人,听到陈柚的回话,他明显愣了片刻,而后还没等他暴跳如雷,一位急匆匆赶过来的少女就很用力地扇了他的脑袋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苏贵!!你闭嘴!!”少女赶得很急,微重的喘气声,脸上的怒火止都止不住,她愤怒地说,“师尊和峰主都叫你好好带着我别胡闹,你当时答应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少女狠狠地打了苏贵一巴掌后,她迅速而熟练掐诀封了他的嘴。解决完了让人恼火的因素,转身对着陈柚深深鞠了一躬:“不好意思惊扰前辈了,这些东西送给前辈,打扰前辈雅兴了。”少女拿出一个储物戒指恭敬地递给陈柚。 陈柚接过储物戒看了一眼,储物戒里装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灵草有灵矿有法宝有灵石,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少见的材料物品,但对面前的少女来说都是很宝贵很难得到的东西。 这个女孩挺聪明的。陈柚心想。 聪明而敏锐,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感觉出她是强者,于是迅速冲上来制止同门的犯蠢,避免同门惹恼前辈而身首异处。而且这个女孩明显很厌恶那个同门,刚才那两巴掌都是实打实的不掺半点水分,动作之间也能看出他们之间有矛盾。可她在同门出现关乎性命的危机时,还是不假思索地冲过来保护同门。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陈柚微微俯身,用指尖轻点少女的鼻尖,“有空一起来喝酒吗?”她晃了晃自己手上装着飘香美酒的酒杯。 少女一愣,陈柚的行为很出乎意料,甚至可以说根据她一路上听到的只言片语,她以为他们要血溅当场了,但这位前辈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温和? 她没有深思陈柚为什么态度如此温和,她只是垂下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晚辈沈溪枝。” ——那是陈柚和沈溪枝的初见。 第07章 过去篇-沈溪枝2 鑫城的天一直那么干净辽阔,白天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到了晚上就是圆月高悬,月明星稀。 现在夜已经很深了,但四下仍旧亮堂堂地,哪怕头顶被遮住了一片月光,也能看见角落里细微的动静。 “叩叩。”陈柚轻敲窗户。 屋内人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陈柚在窗户打开那一刻就把脑袋凑了过去,她对着屋内人笑着说:“溪枝寝乎?” 还没等屋内人回答,她就自顾自地把话接下去:“溪枝亦未寝。” “所以有美人踏月而来,邀请溪枝来喝杯水酒。”陈柚站在屋檐上,她背着手,对着沈溪枝歪头微微笑。 西北夜晚的风一点也不温柔,把陈柚宽大的衣袖吹得盛满了风。衣摆随风左摆右摆猎猎作响,她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地立在屋檐上,一时间真给人一种美人踏月而来的飘逸感。 第11章 沈溪枝被这副洒脱,温柔的氛围一时所感,即便现在天已经很晚了,即便陈柚的到来没有半点预告,她还是把这意外来客放了进来。 “前辈,您……”屋内,沈溪枝有些局促刚把话开了个头,陈柚就伸手点了点她的嘴打断了她的话。 “我叫陈柚,是一名无宗门师长的散修。”陈柚笑着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一直被叫前辈前辈什么的,平白无故把人叫老了几百岁,但世上多俗人,我要是随随便便就把这句话说出口——你猜他们会怎么做?”陈柚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噗。”沈溪枝被她的话逗地忍不住笑了出来。世上多俗人,沈溪枝对这话有点理解。她在宗门时,师尊告诉她:“修行修心,修炼是寻真的路”,但是宗门内的弟子好像都在追求突破,她还没看见过有人像她一样炼心。 等出了宗门,看见了修仙界更多的人,遇见了更多的事,沈溪枝发现,他们的修炼和师尊教她的完全不同,眼里看见的也让她倍感困惑。 有筑基修士奴役练气修士,有修士心情不好就随手打翻街边小摊棚子,有人大把大把的丹药往嘴里塞。 沈溪枝十分震惊地发现,这个世界和师尊教她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这位陈柚前辈她说的那句话很多。世上多俗人,要是前辈她随随便便就把这句话说出口,大部分人都会把这句话当真,而忽略一些其他的东西。 但沈溪枝没忽略。 陈柚前辈说:“平白无故把人叫老了几百岁”,但要知道,金丹真人寿数不过四百,这几百年就占去了一般的岁数,元婴真君寿数一千五百,随便去掉个几百年也还在青年。她随口的一句话具体包括什么隐晦的含义,沈溪枝没有多去思考解读,也没有对她说的那个问题作出什么回答。 陈柚也不需要沈溪枝回答什么,她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两个杯子放在桌上,再把今天喝的桃花酒倒进杯子里。两个杯子里,一个杯子盛满了酒,一个杯子里只有浅浅一个杯底。她把杯子里桃花酒少地可怜的那个杯子递给沈溪枝。 “这酒灵气足,后劲大,筑基修士最多喝这么点。”陈柚解释了几句。 白日里溢满整个酒楼大堂的馥郁酒香这会儿被她用灵力锁在酒杯里,没有一丝一点逸散出去。沈溪枝接过酒杯,放鼻前嗅了嗅,清甜的香气铺面而来。 陈柚走到窗边,酒杯被随手搁在窗户底部的木框上,她伸手,手指框起天上的圆月。 “阳水秘境即将开放,你们也是为它而来吗?”她忽然问道。 她的问题没有立刻得到对方的回答。 陈柚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去,那位聪明的,可爱的小姑娘,已经喝下杯子里零星一点的桃花酒,现在正醉倒在床上,睡得可香了。 * 陈柚自己酿的桃花酒的功效远不止于此。 桃花是最浪漫绚丽的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取了不死的木,用带着冷意的寒泉水中和桃花的甜腻,最后在厚重的土里酿成桃花酒。 这样的桃花酒虽然对陈柚来说只是单纯的的清甜好喝,但对修为比她低的元婴,金丹,筑基,都是饱含灵气还好喝同时适量喝对修炼大有增益的灵酒。适量喝对修炼有益,过量是肯定的有害,陈柚只给目前才筑基的沈溪枝喝那么一点桃花酒也是这个原因——倒得多了反而对她有害。 不过,即便只是这么一点,也让她醉倒在这浓郁的灵气里。沈溪枝修心,身上的修为也是稳扎稳打不贪功冒进一步一步修炼出来的,这也就意味着她心性的修为等阶要比她修炼修为的等阶要高。 灵力蜂拥盘踞,在沈溪枝身体附近挤出一个能被人肉眼隐隐看见的灵力漩涡,一波又一波的灵力冲刷着她的身体,让筑基中阶的她逐渐朝着筑基高阶前进。 边上的陈柚看着醉倒下去睡得东倒西歪的沈溪枝,又看了看边上很明显代表正在进阶的灵力漩涡,她无奈地笑了笑,上前给沈溪枝摆了个修炼的姿势后,就闭着眼睛靠在墙上,态度懒散又滴水不漏地给她突破护法。 沈溪枝修心,从筑基中阶突破到筑基高阶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其中欠缺的不过是灵力的积累,而陈柚的桃花酒,正好给她填上了这一部分的积累。 ——实际上沈溪枝得到的还不止这么一点单纯的灵力积累,那些玄之又玄的感悟,对天地人理的感悟,都能帮助她在修行这一天路上走地更远。 陈柚是前辈,是长者尊者,她送给沈溪枝的一场机缘造化她可以不在乎,但沈溪枝不能把她的不在乎当做理所当然。 身体外环绕着的灵力逐渐被沈溪枝全部纳入体内,在漩涡消失突破完成的第一刻,她就立刻在陈柚身前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谢谢前辈,溪枝不胜感激。” “不必行此大礼。”陈柚笑道,她见沈溪枝还要恭敬地用各种动作表达自己的感激敬仰,她伸手阻止了她,“小孩你是我很难得看得顺眼的一个人,所以我想给你,就给了,至于报答……” 陈柚大笑道:“我从这方天地来,未来也会从这方天地走,活着也不过那么点岁数,人生苦短,就更要今朝有酒今朝醉,做人做事自己开心就可以,何必事事追求有恩就要报答。” “要是未来我们会成为好友,那作为我未来友人的你何必在乎这么一点对未来友人的小小的帮忙呢?” 第12章 陈柚狡黠地对着沈溪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 在鑫城的那两个月,等待阳水秘境开启的那两个月,陈柚时常遇见沈溪枝。陈柚有时在茶楼听书时看见她从门外路过;有时在逛街时看见她在店里挑选商品;有时看见她在夜晚的房檐上纵越斩妖除魔。 沈溪枝也时常遇见陈柚。有时从路上走过看见边上茶楼里坐着陈柚;有时走在街上看见她也在逛街;有时看见她提着剑扇飞一个横行霸道的纨绔。 陈柚会在遇见沈溪枝挑选法器告诉她优劣;沈溪枝也会在陈柚教训纨绔时在第一排叫好。 她们做了两个月的一对萍水相逢又惺惺相惜的路人。 在阳水秘境开启又关闭后,从秘境里闯出来的沈溪枝向陈柚要了她的通信纸鸢,这样不管她们身在何方,都能和对方联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段关系会一直持续下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第08章 过去篇-沈溪枝3 昊峰界岁历9802年,太清宗剧变,沈溪枝发来了求救的讯息。 * 去年冬天的时候,陈柚就感觉不太对劲,莫名的危机感让她一直无法放松可找到找去寻来探去始终找不到这对危险的预警出自哪里。直到来年二月,她听到消息:太清宗剧变——有数个化神联手诛杀了太清宗天玑峰峰主——天玑峰主是沈溪枝的师尊。 听到这个消息的陈柚脸色大变,她迅速抛下她现在在做的所有事,直奔太清宗。但还没进太清宗的管辖地盘,她就接到了沈溪枝的传信纸鸢,纸鸢上别的什么消息都没有说,只写了两个字:救我!。 陈柚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她和沈溪枝是至交好友,沈溪枝是什么性格陈柚能不知道?在她处境危险的时候,她绝不可能发出这么一张急切的求救的纸鸢。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陷阱。 可陈柚只是定定看着自己手下的传信纸鸢,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许久,她忽然挥散纸鸢,碎纸屑顺着她的灵力勾勒出传送阵的线条,眼前的场景一晃而过,她刚刚来到这里,一张大网就从天而降。 陈柚提剑,剑尖在头顶上划出一个半圆,那落下的巨网就被这锋利的剑气劈碎。她环顾四周,目光在轻轻落在不远处全身都被捆仙绳困住,嘴里还被塞了一块布堵住嘴的沈溪枝身上,她哭地满脸都是泪水,脸颊肿起,她看见陈柚就这么一人一剑直接大咧咧地过来,她着急绝望地“呜呜咽咽”挣扎扭动想让她快走。 她没有走。 她也不会走。 陈柚握紧手上的长明剑,下巴微抬,她看着边上的一个两个三个化神修士,脸上神色淡淡,她说:“一起上吧。” 三个化神齐冲上来。使刀的化神冲在最前面;空手的化神身影若隐若现,手指间依稀可以看见几点寒芒;最后那个弹琴的音修摆出古琴,空灵淡雅的琴音让前面那两个化神速度更快也更加难以捕捉。 陈柚握剑挡在脸前,几声轻微的“叮叮”响起,她转身借力,空手化神扔出的暗器就被陈柚甩向了使刀化神和弹琴化神,积蓄了旋转一圈所带来的力的长明剑上,粉白的火隐约留下一道粉白色的残影,最后被她凝成一道白色带一点浅粉色的剑气挥向空手化神。 空手化神冲势不减,手上掐诀,蓬勃的白色水雾笼罩在陈柚周围,他两根手指间似乎夹着一个小玉瓶,玉瓶里似乎有东西,又似乎没东西,又似乎指间没有小玉瓶,只剩下那溢满水汽的白雾被染上了不详的紫色。 他又甩手,几道暗器就这样飞进毒雾里,隐约可以听见“叮叮”声,空手化神听声辨位,正打算朝毒雾里陈柚所在的位置再打上几道暗器,可暗器刚夹到手上,毒雾里就冲出一道白色带一点浅粉色的剑光。 明明只是火,明明水克火,甚至他还加上了他珍藏多年的剧毒,但这些都没有拦住那道剑光,甚至剑光在冲出毒雾时,他似乎还听见了火焰烧灼剧毒时发出的“滋滋”声。 空手化神面色骤变,手上的暗器被他一个个快速接连打向那道剑气,剑气来者不拒地吞下了所有飞来之物。白色的火焰燃烧,暗器上的毒被吞噬,似乎在剧毒之物的助燃下,那白色火焰燃烧地更加旺盛了。 空手化神急急往边上躲,但剑光迅速,它飞掠擦过手臂,在他身后爆出巨响。 手臂上被那道剑光擦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伤口里跳跃着许多细微的白色火焰。好疼,伤口好疼,一直从肉里疼到了骨里。空手化神忍不住痛叫出声,但这还没结束,再之后,全身的骨肉鲜血似乎都和手臂伤口处一样沸腾起来,疼到无法忍受。 “啊……啊!”他的嗓音嘶哑,疼痛难耐地捂着手臂倒在地上。 耳边似乎传来琴修的愈疗之音,但丝毫没有用,白色的火焰依旧燃烧,直到把他这个人烧成灰烬。 那使刀的化神见同伴倒在地上痛苦哀嚎,他的脚尖下意识朝空手化神偏了偏,但在这瞬间他就意识到不该这么做,他分心了。 陈柚没有错过这个时机,或者说,她从来不会放过这种好时机。 长剑亮起微光,为萦绕在剑锋上的南明离火染上一层金色,很微弱的金色,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可它又那么显眼,显眼到使刀化神眼里已经看不见那白色的南明离火,只剩下铺满整个世界的金光。 第13章 剑锋划过喉咙,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了。 那是道。 那是人的道。 ——煌煌人道。 最后那个琴修见势不妙就想逃走,但陈柚的速度比她更快,只是几个跃步就将没跑出去多远的琴修斩杀当场。她已经修至化神,在这片有亿万人却只有一百出头化神的大陆上几乎可以横着走,但在今天却被陈柚砍瓜切菜一样一剑斩灭,连灵魂也被南明离火燃烧殆尽。 “为……什么……”她的嘴在白色火焰燃烧间开开合合,用几乎没有声音的气音不甘心地吐出她最后的遗言。 “没有为什么。”陈柚的话里听不出情绪,“可能……你们是修仙,是求仙问道,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俗人,走在一条修行修心寻真路上的的俗人。” “当人生门,仙道贵生。(1)”陈柚有些怅惘地自言自语。 她转身,不远处的沈溪枝还被捆在原地,刚才和她生死相斗的那三个化神没有一个会在释放法诀时特意避开人质,哪怕陈柚努力速战速决,现在只有金丹的沈溪枝也被战斗余波伤地不轻。 陈柚解开了所有限制住沈溪枝让她动弹不得的束缚,又给她喂了疗伤的丹药,药力温柔地治愈她千疮百孔的身体,她紧紧地抓着陈柚的手,脸上糊满泪水。 “你要杀了他们!你要杀了他们!啊!”沈溪枝几近崩溃地喊。 陈柚的动作顿了顿,她心疼地叹气,伸手把她拥入怀里。 “不要哭了,我来了。” 第09章 过去篇-沈溪枝4 在到达之前,陈柚没有想到情况这么复杂。 她之前听闻的消息是太清宗内乱,天玑峰主陨落。但等赶到沈溪枝面前,她才知道,具体的乱,哪里是一句“因为太清宗内乱天玑峰主陨落”能被概括的。 那分明是太清宗大半高层顶端人员协力诛杀天玑峰主! 具体是为什么,沈溪枝不知道,她已经二十六年没和师尊坐下来说会话了。 从当年她去阳水秘境开始,一直到现在,她奔波在外出做任务和外出做任务的路上,哪怕回宗也是短暂停留,师尊她又常年闭关,沈溪枝回宗门十次,十次师尊都在闭关。 “……我不知道为什么。”沈溪枝嗓音嘶哑,她低着头,披散下来的凌乱长发挡住了她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但我知道师尊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她的师尊修行星象之说,用天上的星辰来推演命运,在师尊闭关之前,沈溪枝看见师尊每过一天一月,面上的疲倦就重上一分。但师尊她把情绪掩盖地很好,以前她也不是没有这么愁眉苦脸过,沈溪枝也就以为这不过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可当沈溪枝站在后来回望过去,她才惊异地发现,原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她的师尊修行星象命运一说,但她从来不让沈溪枝和她一样学习观星,但她又不强行阻拦遏制她自发学习星象的兴趣,以至于到今天她才意识到她的师尊不想她学习星辰斗数。 师尊的观星台上堆满了仪器,桌上地上散落着验算纸——沈溪枝进去看过,或者说,她的师尊从来不会拦着她,一切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坦坦荡荡地,师尊她不曾言说,但一切的行为举止都在告诉沈溪枝,你想知道什么自己看好了,我不瞒着你。 师尊她如此行,如此做,沈溪枝又如何能察觉到露出水面的冰山下,那深深藏着的隐秘呢! 直到事情爆发,师尊闭关不见人,沈溪枝回顾了过去,才隐约地意识到,师尊她在做一件很危险,很危险,很危险的事。 “但是……为什么啊!”沈溪枝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眼泪从脸颊流过,“他们都是我敬重的师长,最后却将刀尖对准我……” “……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陈柚重复了一遍,“没有什么为什么。” 她蹲下身,手捧起她的脸,陈柚看着沈溪枝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他们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为什么。” 她说:“现在,拿起你的武器,去告诉他们,你们错了,你们该死。” * 陈柚脚底下的山叫元一峰,是太清宗接近宗门的地方,也是护宗大阵的边缘处。刚才她杀死的那三个化神里就有一个拥有操纵护宗大阵的权限,只可惜他死地最早,什么都来不及做。 宗主所居住理事的峰叫紫薇峰。紫薇峰被群山所环绕,被七星所拥,它是护宗大阵的中心,是防护力量最严密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长明剑轻轻点地,陈柚以自己脚下的元一峰为目光的起点,以紫薇峰为目光的终点,她转头对着持绫的沈溪枝说:“我们打进去,从元一峰打上紫薇峰。” “窥火真尊应得的公道,我们来替她讨回来。”——天玑峰主,沈溪枝的师尊道号窥火。 “那要是失败了呢?”沈溪枝轻声说。她十岁被师尊带到太清宗,在这连绵的太行山中生活了四十六年,她熟悉同门弟子的面容,她也知晓那些师长的强大。 可如今,却是刀剑相向。 虽然沈溪枝嘴里说这丧气话,但她那紧紧捏着武器,用力到青筋冒出的双手,话语里冲天的仇恨,都在告诉陈柚,她和太清宗,和那些在师尊背后捅刀的小人必定不死不休。 陈柚不由自主大笑起来。 “要是我们失败了,他们也必定死伤惨重,快意恩仇地人间走一趟,我们赚了。要是成功了,别人都能记住我们功绩。” 第14章 “从元一峰,太清宗的门面开始,一直打上紫薇峰,宗门核心之处。” “他们都将记住我们!” * “师尊。” 陈柚的思绪顺着她和系统说的那句话“沈溪枝以前是不习剑的”,悠悠荡荡漂到了过去。她和沈溪枝作为朋友相识,相知,又在那一场太清宗内部发生的灾难中从朋友变成了师徒。记忆的碎片被轻轻打捞起来,又在宋衡玉的一声“师尊”下像小鱼受到惊吓一般,从指缝间溜走。 “师尊。”宋衡玉又叫了一遍。 “怎么了?”陈柚看过去。 宋衡玉低了低头,他很轻很轻地说:“谢谢师尊。” 听到这话,陈柚忽地大笑,回忆来带的沉闷情绪都在这一声“谢谢师尊”中打散。她笑道:“我们是师徒啊,何必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言谢。” * 接下来的日子格外地安宁平和,大概是他们对陈柚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所以这段时间不约而同地都不来她面前犯贱触她霉头。 陈柚是化神真尊,是太清宗的天玑峰主,她要收徒自然不是那样一句我要收徒或者私底下喝拜师茶就能过去的事。那样的话,这个徒弟的名分只限制在太清宗,甚至是限制在天玑峰上。 宗主和陈柚打过很多次交道,知道偷摸搞小动作欺负或者不搞小动作直接欺负的后果很严重,弟子入门大典才结束没两天,宗主就很乖觉地把化神真尊收徒大礼需要准备的步骤东西都送了过来。 作为天玑峰大管家的沈溪枝对于处理这些事情已经很熟练了,但陈柚也没把事情全部堆她头上,新入门的小师弟宋衡玉每天被陈柚丢过来处理个几个时辰的事分担工作顺带长长见识,其余时间里就被她关在房间里学习修仙界知识以及背诵各类天才地宝外形生长喜好以及功效等。 闷着头学了一个月,陈柚又给他的日程上安排了一项新任务——锻炼身体练武,别名挨揍。 修仙界危机重重,修士行走在外不会打架可不行,陈柚在打架这方面已臻化境,教一个刚入门的宋衡玉绰绰有余。除了他不管是短时间还是长时间内,都只能被动挨揍以外,其他都很完美。 等这么被揍上一个月,再加上刚开始关房间里埋头学习的那一个月,两个月一晃而过,对比刚来时候的他,现在的宋衡玉简直是脱胎换骨。 刚到太清宗时的他瘦弱,驼背,和人说话时习惯低着头眯着眼,整个人畏畏缩缩看上去就不自信;现在的宋衡玉依旧腼腆,但接人待物时不会像之前那样想把自己缩到地缝里去一样,他挺直背,行走坐卧放开自然,平时说话也不会下意识低头不敢直视别人,他那一直以来让他自卑厌恶的重瞳现在在与人交流的言谈举止中也不会刻意眯眼掩盖。 陈柚修仙界行走三百年,朋友不少,朋友们的修为高低不等,从化神到金丹都有。这段等级的修士时常闭关,或者去深山老林秘境里闯荡,一时半会还没办法全部联系上,再加上各种前期准备,举行收徒大礼的日子就被放到了三年后。 三年时间,不长也不短。陈柚又没打算现在就把宋衡玉放出去,现在的他放出去,十死无生都是好的,那她何必把他丢出去送死? 三年时间,刚好。能让他有一定修为,还会打人,会保护自己。 三年里先去宗门学堂学习学习,炼器炼丹画符阵法什么的都学学,等学完一遍看喜欢哪个就在哪个上面钻研。等过了她的收徒大礼,到时候有一定武力的他就可以先在这太行山脉里活动锻炼,等修为再高一点,去宗门管辖的城镇见世面开眼界,差不多再到他二十五岁时,五十年一开放的阳水秘境就开了,就可以让他去秘境里闯荡闯荡。 陈柚觉得自己计划地很好。 第10章 第十章 峰内紧急培训两个月后,宋衡玉已经今非昔比,行动自信了,身上长肉了,陈柚也就放心地把他放出去,去宗门学堂听课。 太清宗以大班授课为授课方式,新入门的弟子统一上一年的修行通识课,前两个月了解修真界常识,之后就要开始引气入体踏上修炼道途了。 陈柚让宋衡玉闷头苦学跳过这两个月,直接去上下一阶段的课。她觉得最开始两个月的课去上不上关系不大,那两个月只是科普修仙界知识,比如人体穴位等最基础的知识,而这种基础知识陈柚也一样可以教,还教得比学堂里的老师好。 之后的引气入体倒是触碰到陈柚不擅长的区域了,她当年引气入体成功地很快,差不多是闭上眼没多久就感受到灵气,感受到灵气没多久就引气入体成功。如果真让她去教,可能只能干巴巴地说:“闭上眼睛看见灵气就可以引气入体了。” 在这方面反而是学堂的老师更好,他们教了一批批的小萝卜头引气,遇到过的幺蛾子比陈柚的仇人都多,把宋衡玉送过去,陈柚很放心。 学堂上课时间不早,辰时中才开始上课,换算到现代就是早八。修真界人——特制陈柚为代表的卷王——都是鸡鸣时分就起来修行练武的,按照现代的说法,他们凌晨两点就起来了。 在宋衡玉的学习方面,陈柚倒没有这么要求他。还是十六岁的未踏上修炼道途的凡人呢,天天子时睡鸡鸣起或者干脆不睡他的身体哪受得住。 卯时日出,宋衡玉先迎着日光打了套拳,又绕着天玑峰跑了几圈。做完这些,他又沉下身蹲马步,直到辰时初,距离学堂上课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宋衡玉起身收工,抖抖腿跺跺脚地放松,准备去学堂上课。 第15章 学堂建立在化科峰上,离天玑峰有着不少距离,两峰之间又没有设传送阵,要过去的话,要么御剑要么走。现在还没开始修炼的宋衡玉没有灵力,自然是无法御剑的,所以他提前了一大段时间出发。 “师尊,衡玉去化科峰了。”宋衡玉站在陈柚住的小院外头,把声音放大了一点,第一次去上学,他的话语里充满了雀跃。 “……” 宋衡玉平时找陈柚时,她回应地都很迅速,但这次,宋衡玉的话音落地许久,院子里都没有动静。 “师……尊?”没有得到回应的他声音微微放低,有些迟疑地自言自语地问,话里的喜悦瞬间少了一半。 忽然,面前院门打开,陈柚从里面走出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有些淡漠。她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径直朝宋衡玉走来。 宋衡玉比陈柚矮了一个头,这就导致她目光平视时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不在看他,甚至是刻意不看他。宋衡玉刚想开口问,陈柚就说话了。 “走吧。”陈柚若无其事说。 “嗯?”宋衡玉发出一个短促的疑问的音节。 “今天你第一天上学,我想来想去,不太放心,今天送你去上学。”陈柚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说话时差不多,甚至比平时说话还冷淡一点,听上去一点也不温和。 但宋衡玉是个敏锐的小孩,陈柚话刚说完,他就迅速察觉到了她话语里的关心,他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大笑容,笑容刚展开,被自己这么开心而害羞到的他就迅速低下头,想要藏起脸上的喜悦。 但发自内心的高兴是藏不住的。 所以他一边把自己翘得老高的嘴角往下压,一边又忍不住地嘴角向上翘。 陈柚保持平视的目光微微偏了偏,落在了满身开心偏偏又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直白表现兴高采烈样子的宋衡玉身上。 他和以前的沈溪枝很像,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宋衡玉和沈溪枝一样,他们都是很敏锐很聪明的小孩,对万事万物极高的灵性总是能让他们直觉先于思考得出结论,就像现在,宋衡玉很明显没有想那么多,但他依旧能从她没有什么语气起伏的话语里感受到她有些别扭的关心。 他们对外界和自身的感知很相似,但他们的性格有很大差别,宋衡玉腼腆内敛,沈溪枝乐观开朗。 虽然在那一场事变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她那么纯粹那么开心地笑了。 宋衡玉是很敏锐很聪明很乖的小孩——在和他相处的这两个月内,陈柚很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他记忆里很好,看过的东西基本不会忘;去锻炼身体时也一样,这个年纪的小孩,通常都忍不了拉韧带,运动后肌肉酸痛的苦,也不会在被她打地满身是伤后第二天还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继续。只是宋衡玉过去一直被否定,所以在隐约察觉到什么时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 现在在天玑峰呆的这两个月,陈柚给他重塑了自信心,告诉他“你是对的,你没有错”。因为这些举措,掩盖住宋衡玉这颗珍珠的明亮光芒的淤泥被洗去,他正在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温柔的光。 【小四五,他好漂亮】 系统很赞同地说道:【是啊,现在的他眼里有光呢。以前的他经历了那么多不公,却没有变成愤世嫉俗的反派恨这个世界,而是在感受到爱与温暖后,茁壮地长成这么一副美好的模样。他真的很好看】 陈柚“嘿嘿”笑了两声,她很得意地说:【好看吧,我养的!】 系统:【……】 系统很愤怒:【宿主!陈柚!你真的,总是在我最感动的时候!打断我的情绪!你真是的】 陈柚若无其事撇开了眼,嘟嘟囔囔说:【这不,你都陪了我三百年了,是我最亲密的东西嘛……我想炫耀能找的人这不只有你嘛……我炫耀炫耀还不行嘛……】 【但是】系统没管陈柚的狡辩,它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很感慨地说,【这个世界的主线剧情因为宿主你往前跑了三百年,所以那时,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们什么都没有,世界剧情因为屏蔽机制,直接把宿主你看过的剧情都屏蔽了,我这里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剧情的只言片语,直到主线剧情开启后,这屏蔽机制才完全解除】 系统:【那时我们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而且当时的整体大环境也很恶劣,人族,普通人的人族,外有妖魔鬼怪,内有人族内斗,已经不把自己当做凡人不需要管凡人事的修士冷漠旁观,甚至有时候因为利益,还会主动出手灭口】 听着系统在耳边扯出旧事,陈柚也没刚才的得意洋洋劲头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这么久了,怎么突然提起这些事?不都过去了嘛,这么长的时间,你以前……】 【你害羞了是吧】系统“哼”了一声把她的话语打断,【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害羞了,你一害羞就会顾左右而言他,顾左右而言他完了就抛出个新的话题转移别人注意力,面上还装地若无其事】 陈柚默默撇开目光。 系统得意洋洋地说:【陈柚!你休想骗到我!】 陈柚性格里还是有点贱的,她一看系统这么得意,顿时就心痒痒地想浇一盆凉水上去:【那伟大的亲爱的系统大人怎么在宋衡玉入门那天上午哭鼻子啊,哎哟,哭鼻子哟~】 系统:【……】 系统勃然大怒:【我那不还是为了你!】 第16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送宋衡玉上学这件事很顺利——因为没有人敢让陈柚不顺利。她送他上学就跟前世家长们送小孩上幼儿园一样,把小孩送进学校,牵着小孩的手一直送到教室门口,站在门外看着小孩乖乖入座,直到看到自家小孩拿起玩具和同学一起玩,确定了小孩和同学和睦相处很开心后,这才悄悄离开,离开之前还要对老师叮嘱:“麻烦平时多看看我家小孩,不要让他被别人欺负了啊。” 陈柚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她一路把宋衡玉送到学堂里,看着他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和边上同学友好交流了几句。陈柚还不想走,怕他因为那双重瞳像过去在宋家一样被欺负。 宋衡玉顺着陈柚的目光转头看过来,见她还站在门外,他就招招手,像是在说他自己可以的,你快走吧。 陈柚面上冷冷淡淡,她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还没走几步,听到消息的通识班授课修士就疾驰而来,在她面前停住。 “您……怎么来了?”通识课修士小心翼翼问道。 “我的二弟子今天来上课。”陈柚的话里还掺杂着没调整过来的面无表情的冷淡情绪,直到看到通识课修士听到话后胆战心惊的样子,她才意识到自己表情还绷着。 但现在已经这样了,干脆将错就错,反正她是太清宗八大主事人之一,也不需要和一个普通学堂老师解释什么。陈柚理直气壮地想。 于是她掐出手势,灵力在空中勾勒出线条绘制阵法,在阵法完成的那一刻,她的身影瞬间消失。 “我走了。”原地只留下了这句余音。 通识课修士擦掉自己头上的冷汗,他快步走到有些吵闹的学堂边上,吼了一句:“吵什么吵!” 充斥着嘈杂声音的学堂一秒安静。 还好学堂里都大部分都是凡俗人家有灵根的孩子,少部分是修仙家族里不受宠的庶子庶女,那些大家族受宠的子女都提前在家里学习过了看不上他的教学,不然就这局面,他吼一句还不知道能不能安静。通识课修士在心里暗暗庆幸。 但,通识课修士也知道,会有这种情况也不奇怪,毕竟那可是陈柚啊! 要是他在学堂里那群小萝卜头那样的年纪,能看见陈柚这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也要激动地和同学:“你看见了吗!那可是陈柚啊!” * 在这节课快结束的时候,通识课修士看了看,他要讲的东西已经全部讲完,底下的萝卜头们这节课听得也还算认真乖巧,他就给了他们一点自由的时间。 往常在他给出自由玩乐时间时都会立刻窃窃私语的萝卜头现在却依旧安安静静地呆在座位上,好一会才有一个人很迟疑地小声问:“她真的是元嘉殿下吗?” 站在学堂最前面的通识课修士沉默片刻,他说:“是的。” 而坐在学堂前排的宋衡玉愣了一下,他疑惑地想:元嘉殿下?她是谁? 他伸手戳了一下他的同桌,他的同桌是一个微胖的小孩子,姓陈,叫陈知善。宋衡玉问:“元嘉殿下是谁啊?” 同桌转过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宋衡玉,似乎在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 但是宋衡玉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同桌小大人一样地叹了口气,伸手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这里掰,他很小声很小声地用谴责的语气在宋衡玉耳边说:“你怎么会不知道元嘉殿下!她不是刚送你过来吗!” “诶?”宋衡玉惊讶地刻意压低的气音有些不稳,“她是我师尊!” 虽然宋衡玉没直说,但他眼里的不信非常明显。 “我就是元嘉殿下的后辈我能不知道!”同桌更生气,他伸手用力拍桌子,“我就是大庆元嘉殿下的后辈!!” 同桌这一句话没控制音量,宋衡玉下意识抬起头找老师,就看见已经到了课程结束时间,老师已经走了。 “是啊是啊,陈知善姓陈,他可是元嘉殿下的直系后辈呢。”有学生过来,叽叽喳喳地为同桌解释。 “可是,可是……”宋衡玉刚想说什么,就被其他挤过来的同学打断,性格腼腆的他本来就不太适应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说话,也不好意思打断别人说话,于是这个人左一句,那个人右一句,直接用话把宋衡玉给淹了。 “好了你们别说了!”靠窗的一个小少年大声说。围绕着宋衡玉的那群小孩顿时安静,宋衡玉抬头看过去,小少年臭着脸,她朝着宋衡玉那堆人说,“元嘉殿下,岁历9555年出生,大庆朝鼎宁帝的第一个孩子,被取名为陈柚,封号元嘉。” “鼎宁帝时期,妖魔鬼怪横行无忌,世道混乱,元嘉殿下心怀苍生,向上天求得一仙道种子,从此世间海晏河清。”她骄傲昂头,“元嘉殿下踏上仙途后道号衡殷,后来因为她的赫赫威名,被太清宗求着过来当了天玑峰主。” “这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好逊!”小少年叉着腰,她得意洋洋地,像个小孔雀开屏一样炫耀自己知道好多。 “李枝枝你懂的好多啊!”宋衡玉边上的一个小孩用很崇拜的语气夸道。 “那是当然!”李枝枝扬起她手上的书,“修仙界百晓生写的《元嘉殿下道途说》你们都没看过?” “哇,你居然有《元嘉殿下道途说》!还是最新一本!”围着宋衡玉的小孩们“咻”地冲了过去,围到了李枝枝边上。 第17章 宋衡玉看了看四周,大半个班的同学都围了过去,只有少数几个还坐在座位上,有六个是身上衣服明显很好,是大家族出身的子弟,还有三个他有印象,是当时跟着那个胖小孩一起欺负他的小孩。 那三个跟着胖小孩一起欺负他的小孩现在明显坐立不安,因为他的师尊是元嘉殿下,所以从小听元嘉殿下故事长大的三个小孩,在面对欺负过的人是元嘉殿下护着的人这种情形时,他们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特别是在来到太清宗,经过那些前辈科普后,他们知道了重瞳其实不是妖怪,是他们错怪宋衡玉后,他们在面对苦主时就格外地愧疚。 现在大半个班的注意力都在李枝枝身上,其他几个大家族的人也没关注他们,宋衡玉和陈知善坐单独在一起,这一点让那三个小孩纠结了好一会。 他们把脑袋凑一起嘀嘀咕咕了几句话后,就一个接着一个走过来,面色通红地对着宋衡玉说:“对不起宋衡玉,我们之前不应该嘲笑你……” 宋衡玉别过头,脸颊鼓鼓地憋着气:“你们走吧,我不接受你们的道歉。” 同桌不知道前因后果,他把头探过来问:“怎么回事?” 那三个小孩面色通红,支支吾吾嘴里含糊地说不清楚。 宋衡玉鼓着嘴巴说:“他们……他们之前因为我的眼睛,嘲笑我,欺负我。” 同桌看了看他的眼睛,恍然大悟,他转头,有点生气但还是努力保持冷静地对着那三个小孩认认真真地说:“元嘉殿下说过,不要因为别人外表和自己不一样,就害怕他欺负他。看人不要看外表,要看他实际做了什么才能判断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说完这么一长串,同桌忍不住又生气地说:“你们也是听元嘉殿下的故事长大的,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呢!” 那三个小孩脸更红了,他们又对着宋衡玉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后,就像过来的时候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快步走开了。 同桌见他们灰溜溜离开,还是觉得生气,他拍了拍宋衡玉肩膀说:“宋衡玉,你这么人高马大怎么会被他们欺负啊。他们不好,他们坏,你性格好,下次再碰见这种事叫我,我帮你骂回去!” 宋衡玉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他说:“好。” 答应了同桌,他看着同桌依旧很生气的样子,忍不住低下头,藏起来了一个偷笑。 他想起刚才围着他的那群小孩说的话,他想,他的师尊好厉害。 第12章 第十二章 借着自己现场搭出来的传送阵,陈柚一闪身就回了天玑峰。 因为刚才嘴有点小贱地撩拨系统,成功把系统惹火的陈柚正低三下气地给伟大的亲爱的系统大人道歉,脑海里的系统哼哼唧唧地,像是一边生气不肯原谅又一边小小自得“你这家伙也有一天落到我手里了”。 【四五,小四五,四五酱酱~】陈柚用着道歉的语气一遍一遍换着花样地叫系统,本来系统都要装不住生气的情绪了,结果她后面的语气就不知怎么地给掺上了点笑意。 你还笑!系统愤愤地想,那些因为陈柚而冒出来的心软立刻被它全部关起来。 【四五】陈柚忽然摆正语气叫了系统一声。 系统语气凶巴巴:【怎么了?】 【给你看烟花】陈柚张开手,灵力凝聚成烟花在她手上炸开,炸出了一个三头身马尾小柚对着一个小球可怜巴巴地作揖,脑袋上还冒出气泡:小四五,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吧。 系统:【……】 系统坚持不说话。 烟花又一次炸开,这次的画面是马尾小柚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脑袋上也有个气泡:小四五,我不能没有你。 系统:【……不许哭!】 【可是四五都不理我……】陈柚委屈巴巴。 系统大声说:【没有不原谅你!】 听到这话,陈柚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四五,最喜欢四五啦!】 系统不好意思地撇开脸。 * 回了天玑峰,陈柚坐在自己小院的摇椅上,摇椅一前一后地摇,悠哉悠哉像是偷了浮生半日的悠闲。但陈柚向来是个耐不住闲不下来的性格,坐上去摇了一会就觉得手里没事不适应无聊。 她把自己现在要做的事,结合自己之前看到的原书剧情和系统给出的任务一项一项列出来,做完的就打个勾,没做完的就打个叉,再按照时间排序一下。 原书的剧情对宋衡玉的描述寥寥无几,在男主女主还在太清宗没出师时,剧情大多是男主如何努力如何优秀如如何招人喜欢,女主如何努力如何优秀如如何招人喜欢,只有难得难得的时候,会写善良的女主遇见的被欺负到遍体鳞伤的宋衡玉。 陈柚想了想,把前世看过的弱小时期龙傲天遇到的剧情结合那些虐文主角的性格,应该大致能猜出来原书中宋衡玉所遇到的事情吧。 大概就是,进学堂被欺负,修炼被欺负,出任务被欺负,最重要的是他不仅被欺负,有什么脏事坏事别人第一反应是他干的,或者别人做了什么脏事坏事就栽赃他。 但后面这些都有一个必须的前提,就是宋衡玉风评被害,没人相信他,也没人愿意为他趟这一池浑水给他清白。 首先的一点,没人相信他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了,因为陈柚深知他本性良善,性格温柔,温柔到他性格比她还好。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可能是宋衡玉先挑起的,他那么温腼腆那么羞涩那么内敛,他怎么可能去挑事! 第18章 陈柚理直气壮想。 其次,如果真发生什么,陈柚作为他师尊,他作为陈柚的徒弟兼任务对象,她不可能抛下宋衡玉不管,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是必定站在他身后的。 最后还有一点,就是如果真到了别人栽赃宋衡玉围观的人都相信的情况,那就代表他那时候的风评已经差到了极致,但在前面两点的前提下,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有陈柚这个化神真尊天玑峰主给宋衡玉撑腰,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惹他! ……还真有不长眼的。 * 宋衡玉今天去上学堂回来时,很明显的,他上学很开心。从他脸上的笑容就可以看出来,他今天去上修行通识课上得很开心。 今天宋衡玉过去上学是陈柚送的,回来时她没去接。送他过去是陈柚担心他像她推测的那样,被通识课修士欺负,所以要过去撑腰。不过见了那个教修行通识课的修士,陈柚反而放心了。 那个通识课修士目光清正,修为扎实,身上衣着朴素,能看出他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的子弟,像是从人间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修士。 毕竟大家族出身的人,不管是那些长老家主管事,还是下面那些孩子,他们对陈柚总是又畏惧又有点看不上厌恶。畏惧是因为他们总是打不过她,而看不上厌恶是因为她向来都是不遵守这世间规则的。 不论是送礼贿赂,还是威胁,那些家族的人从来都不能如愿地让陈柚隐瞒下他们家族里的阴私之事,她说她不要钱,不畏权,只要给那些受到打压侵害的人一个正义公道就行。大家族的人最开始还以为她只是说得大义凛然,但后来,随着一张张遮羞布被扯下,一件件丑恶事被曝出,他们才知道,陈柚说的就是她做的。 和大家族里的那些“上层人”对她印象极差完全相反的是,凡俗界的“下层人”凡人对她印象非常好。陈柚不畏强权,自身又掌握着一定权势,再加上她常年惩恶扬善,作为她善行受益者的普通人非常敬仰她。 因为她的修为而尊敬她,和因为她的行动而发自内心敬仰她,这两种情绪是不同的,陈柚在那个通识课修士身上感受到的是后者。 在离开之前,她还听见学堂里有小孩小声地说:“她是不是,是不是殿下啊?” 边上小孩犹豫地说:“不知道啊……” 最后是一个声音听起来圆圆的小孩斩钉截铁说:“就是她!她就是元嘉殿下!我见过她的画像!来太清宗前我父王特意叮嘱我的!元嘉殿下就在太清宗!” 听着学堂里小孩们的交谈声,他们对她过去在人间诞生时的那个身份的交流,陈柚就猜到,看见宋衡玉背后是她的小孩子们是不会欺负他的。 宋衡玉放学回来后的样子也和她所猜想的一致——他是浅浅笑着,开心地回来的。 不过,在陈柚走之后,学堂里那群小孩大概是和宋衡玉说了什么,他回来以后,时不时地就眼睛亮亮地悄悄看着她,她要是忽然转头抓住在正偷看的他,那他就会看看天看看地地把目光撇开。 他这副样子,显然是听了他的同学说的她的那些过去,所以现在正心里藏着和她相关的开心的事。陈柚认为自己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所以她绝对不会逼着让他把他遇到的开心事和她一起分享。 不过,即便陈柚没有引他说话,他还是在今天结束前,跑到她小院外面,有些磕磕巴巴地说:“师尊,你好厉害!” 陈柚听见他在院外说话,就过去开门,结果等大门打开,他早就跑了。 丢下话就跑,这小孩。 陈柚笑着想。 *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地,安宁而平和,温馨而宁静。陈柚浏览了一遍自己列的事项状态表,又浏览一遍,上面写的宋衡玉在太清宗可能遭受到的侵害是一项都没发生,甚至连矛头都没有,宋衡玉要是遇见什么事了,几乎整个学堂的学生齐齐出动去给他找场子。这样一天天下来,陈柚慢慢放松了警惕,她都打算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外面玩一圈了。 然后,猝不及防地,她接到了那个修行通识课老师传来的消息。 消息里写着:“宋衡玉他们和天权峰首徒他们打起来了!快来!” 第13章 第十三章 教修行通识课的修士有陈柚的纸鸢——陈柚送宋衡玉去上学后特意给了那个修士几张,为的就是让他在宋衡玉出事时第一时间能联系上她。 虽然她是这么想的,但陈柚也没料到,眼看着风平浪静的上学头一个半月都顺顺利利过去了,那些宋家的人她也揍过一遍警告过一遍了,怎么还有不省心人的跳出来。 天权峰首徒,说这种代称别的不熟悉的人可能没办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陈柚作为和天权峰上下人员交情颇深的天玑峰主,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谁。 ——这不是男主宋霄那个小比崽子吗! 陈柚提着剑就冲了过去,深厚的修为让她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事发现场。 事发现场的情形很清晰,肇事者和受害者一目了然——地上躺了一地的小孩,他们身上青青紫紫看着就很痛,但依旧坚持忍着不痛呼出声。他们目光炯炯,愤怒地看着站着的那几个青年。 中间的那个人略矮,他现在正冷着脸抓着宋衡玉打他,边上还有个皱着脸堆着笑的人,他嘴里一刻不停地说着话。陈柚冲过来时,那一句句清晰响亮的话语就这么传进她的耳朵。 第19章 “大师兄,您可真是仁慈,对待自己同父异母的妾生子都这么上心,看着他误入歧途还特意过来管教他,但要我说您还是太温柔太念着自己家里人了,一个妾生子,一个卑微的妾生子,他在家里小偷小摸您纵着他,但怎么偷摸到了太清宗还搞这种小偷小摸的事呢?而且偷的还是灵音师妹的手帕,要我说您就是直接把他打死都……” 陈柚出奇地愤怒了。 她一剑挥过去,出鞘的利刃直奔正在欺负她家小孩的宋霄,直白的杀意笼罩在那两个人身上,似乎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 但男主到底是命不该绝。 “啪啪啪啪啪。”一连串的防御法器破碎的声音响起,把陈柚的剑势削减了大半,宋霄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在陈柚沉重、锋利、迅速的剑势下转过身,恰好避开了那要命的一剑。长明剑擦过宋霄的手臂,切断了他身后那个人的左手和左脚。 “啊!!!”有人被这副场景吓得尖叫,陈柚转过头去,一个俏丽的少女脸色苍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那是女主赵灵音。 “啧。”陈柚不屑出声,她想:不愧是主角,真难杀。 她上次找理由想杀了男主他爹时也是这样的,沉重的灵力压在他身上,她挥剑斩去,本来他避不开必死无疑的一剑,但突然凭空出现一道术法,将她的剑撞歪了几分,男主他爹又恰好在灵力压制下本来不可能动弹(重音)的情况下往边上偏了一点,最后长明剑劈下,男主他爹轻伤。 根据陈柚的事后调查,应该是很多年前很多大能打架时,他们打到空间坍陷,术法乱飞,其中就有一道飞进了虚无的时空之中,恰好(重音)虚无的时空十分混乱,时间与空间重叠,让这一道数万年前的术法之力跨越重重时光恰好(重音)在那时候突然飞了出来,又恰好(重音)这道术法绕过了长久的时间,没有损耗过多灵力,所以在那么多个恰好的前提下,它撞歪了陈柚的剑,拦住了她杀他的心。 那么这次应当也是一样的。陈柚淡漠地想。 她收起剑,先给宋衡玉喂了疗伤的药,又传了道灵力帮助他的身体消化药力。瘫在地上虚弱的他嘴里还坚持呢喃着没有意义的辩解:“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偷……” 陈柚沉默着抱起宋衡玉,她看见他压在身下的攥成拳头的手里,握着一块已经被血染透的手帕。 她的手因为愤怒而用力握拳,又在她的控制下放松,她对宋衡玉说:“你没有,我知道的,放心,师尊来了。” 感知到有人靠近,陈柚偏过头,天枢峰主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看着这样的一副场景,又看着明显被吓到虚弱无力的赵灵音,脸上露出了心疼愤怒的神色。 还没等他出声痛骂陈柚,和天枢峰主一前一后出现的天权峰主宋骏云就愤怒地指着陈柚骂道:“陈柚你目中无人!仗势欺人!为老不尊!狂妄无礼!以大欺小!” 陈柚神色淡淡看过去,身上的杀意还未完全平复,宋骏云被她这么看了一眼,顿时,他就哑巴了。 其他几位峰主出现地也很快,还顺带着把在边上藏着的修行通识课老师给拎了出来,那教通识课的老师左右看了几眼,他缩了缩脑袋,往陈柚边上靠了靠。 “衡殷真尊,您……”大着胆子出来说话的宗主在说到这个敬语时面色扭曲了一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这……”还不明显。 宋骏云立刻出声,但刚吐出一个字音,陈柚就劈了一道剑光过来。 “我在教训无礼之徒。”陈柚轻轻瞥了一眼过去,轻蔑的神色暴露无遗。 “你这叫教训!”玉衡峰主暴躁地说,“如果不是我等来得快,你就要痛下杀手了吧!” “宗主?”陈柚没管玉衡峰主的职责,她轻飘飘地叫了一声宗主,脸上挂着熟悉的淡笑,但在此时却格外让人感到恐惧。 “……”宗主沉默了。 “嗤。”开阳峰主和摇光峰主同时嗤笑。 在场的人都看了过来。开阳峰主笑了那么一声后就双手抱胸不说话,摇光峰主则直接开口嘲讽玉衡峰主:“直接冲上去,见着人就狂吠,看别人理你吗。” 玉衡峰主受不得这种嘲讽,他本来就自视甚高,心狂性暴,哪怕给自己造了个假面伪装仙风道骨,骨子里的暴虐也是一激就出现。 “呵。”不远处的陈柚看着这副内乱的画面,她很嘲讽地笑了一声。 宗主有些焦头烂额地按下盛怒的玉衡峰主,又说了摇光峰主几句话,摇光峰主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被宗主教训几句不痛不痒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衡殷……那……真尊前辈……”宗主狼狈不堪地不知道说什么,陈柚也只是看着,毫无反应。 安慰好了自己爱徒的天枢峰主倒是直接走了出来,他气势汹汹地朝着陈柚冲过去,但陈柚只是一挥剑——套上剑鞘不伤人的长明剑——天枢峰主就被打到了地里爬不起来了。 “我以为,你们会更讲道理一些。”陈柚看了一眼地上的小老头,她很无所谓地说,“不过不讲道理也没事,谁先来?还是一起上?” “不不不不不不不没有的事!”一听到陈柚这话,宗主吓得跟个机关枪一样赶紧说自己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他又不是没受过她的苦,他又不像天权峰主一样记吃不记打,他哪里想跳出来挑衅陈柚啊! 第20章 “那……是怎么回事……您说,您说。”看着自己身后那几个人,要么性格刚烈,说话经常适得其反,要么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混球。那几个峰主都指望不上,宗主只能自己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是我徒弟。”陈柚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宋衡玉。 “他是宋家家主宋潜云的独子。”陈柚对着无力倒在地上的宋霄抬了抬下巴。 “他们非亲非故,无冤无仇……”她话还没说完,地上那个没了左手左腿的人就忍着痛大声反驳:“宋衡玉是大师兄的庶弟!是宋家的妾生子!他偷了灵音师妹的手帕!大师兄在教训自己的庶弟!” 陈柚扔了个禁言术过去,世界顿时安静了。 因为那个人的话,陈柚脸上含笑,朝着地上的宋霄看了过去:“宋霄?” “……是。”宋霄很屈辱地应声。 陈柚动手掐了个扩音的法诀,远处的宗主看见她的手势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没来得及阻拦,陈柚的话就顺着被灵力放大,远远地传了出去:“天权峰大师兄宋霄,我记得,我上次就和你说过,也和天权峰主宋骏云说过,宋衡玉是你爹不要脸出去偷人当人贩子拐回来的小孩。” 好不容易让自己忘了“偷人”“人贩子”这几个词的宋骏云再一次听到这话,羞耻、愤怒一下子全部涌上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宋骏云辛苦掩盖的丑事被陈柚扯下了遮羞布,他怒气上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你在明知宋衡玉不是你弟弟的情况下,你在明知他是无辜的前提下,你依旧以宋衡玉嫡兄自称,并用这个身份和超过他的修为教训他,教训我天玑峰主衡殷真尊唯二的徒弟之一。”陈柚一句话一座大山,压地他喘不过气来,“宋霄,你该当何罪!” 陈柚有力的声音被扩音法术传得很远,很远,保证隔壁峰和隔壁峰的隔壁峰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同时,这也意味着,今天隔壁峰,隔壁峰的隔壁峰都会知道,天权峰的峰主和天权峰的首徒不要脸仗着修为高欺压天玑峰主徒弟。 倒在地上的宋霄很明白这一点,但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十分在乎自己脸面的他现在也就格外地耻辱、不堪、激愤。他的丹田处盘踞着一团火,火焰熊熊燃烧,让他气血不稳。他感觉到一口气往上涌出,几乎无法遏制,宋霄张嘴,哇地和宋骏云一样被气到吐血。 第14章 第十四章 在边上看着陈柚这么杀人诛心让宋骏云和宋霄都气吐血的摇光峰峰主默默往后退了几步。他想:衡殷她现在明显正处于暴怒状态,根据过往的经验,在这种状态下哪怕路过的狗她都要去踢上两脚,他还是不去掺和平白挨揍了。 但其他几位峰主明显不是忍气吞声的主,或者也可以说,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想着退一步,别吵了的。宗主倒是个温和的性格,但他是宗主,是太清宗的主事人,是唯一可以合情合理插手峰主之间矛盾的人,这事不管怎么发展,他都是必须要介入的。 虽然很大概率只是无用功。 他们刚到这里时,抛开留驹他最开始的跳脚,宗主张口就是尊称,结果他刚说完话,留驹就去插嘴,把好好的可以解释的局面给搅浑了。 衡殷好声好气说了她在干什么,然后破光又跳出来,说衡殷她要杀人,只不过是他们来得快没让她杀成罢了。 哪怕是现在,摇光峰峰主想起玉衡峰峰主的话还是忍不住想笑,他哪里来的胆子啊。破光他又打不过衡殷,又骂不过衡殷,惹多了就是挨揍,闲的没事找事啊。 我望山就格外地与众不同了。摇光峰峰主自豪地想。他不像天枢峰主一样是小老头;不像天璇峰主一样老古板;不像天权峰主一样记吃不记打;不像玉衡峰主一样没脑子;不像开阳峰主一样死心眼;不像宗主一样没主见。 摇光峰峰主自信地把除了他和陈柚以外的人全都点评一遍后,他想了想自己的性格,非常自豪地觉得他就是衡殷手下第一小弟。 其他人哪像他一样这么识时务啊! * 识时务的摇光峰主周由崖确实没因为惹怒陈柚而挨揍,他换了种方式挨揍。 * 周由崖想的没错,只是把宋骏云和宋霄气吐血不是终点,倒在陈柚脚边上的宋霄被她气得一口血喷出来,但她只是把目光从宋霄身上移开,随后淡淡地对那边几个峰主说:“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没脑子的玉衡峰主立刻跳出来,他指着地上的宋霄,说:“你口说无凭!凭什么你说宋衡玉和宋霄没关系就没关系!他在宋家生活了那么多年!你怎么就直接说他们没关系!” 陈柚“唰”地掏出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查看亲缘的碗状法器,她说:“人就在这里,你可以测。” 说完话,她就随手把这四个碗状法器扔到地上,然后掏出了她的长明剑:“当然,在你来测算亲缘之前,我要先给你两个大嘴巴子醒醒脑。” “……” “……” 之后的情形不多描述,总而言之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打地鼻青脸肿的玉衡峰主一瘸一拐地捡起地上的亲缘碗测算关系。一连四个都是没有一丝一毫关联的结果,一连四个法器都被他拆开检查确认法器运转正常没有人干预,玉衡峰主终于确定宋衡玉和宋家确实没有关系。 陈柚说的是对的,那么和她持相反观点的玉衡峰主就是错的,但他死鸭子嘴硬,狡辩说:“没有生恩,难道就没有养恩了吗?” 第21章 陈柚看着玉衡峰主秦晓。 她若有所思。 她伸手掐诀。 眼看事情要往离谱的方向进一步发展的宗主几乎是飞奔过来打圆场,他一边朝着陈柚道歉,一边把秦晓往自己身后拉。 结果他一转头,看见天枢峰主的小徒儿赵灵音不知何时靠了过来。 赵灵音睁着一双大眼睛,滚烫的泪水从眼里冒出,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她光洁无暇的脸颊流下,最后落在脚下,只剩下隐隐约约的深色痕迹。 “师尊……霄哥哥……”她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两个十分狼狈的身影,眼里的痛苦和心疼是藏也藏不住。 宗主听见赵灵音说的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些触动神色,他想:灵音这小丫头还真是至纯至善。 脸朝下被埋土里的天枢峰主听见赵灵音因为他如此凄惨而发出的难过的声音,他用力挣扎起来,他好想抱住他最疼爱的小徒儿,告诉她:“没事,师尊没事。” 一旁的宋霄也面露感动神色,他几乎是深情脉脉地看着赵灵音,连身上难熬的疼痛似乎都在她的关怀下消失了。 “啊,不好意思,忘了你还被我踩在脚下了。”陈柚感受到自己脚下天枢峰主挣扎的力度,她走到旁边,嘴里不走心地道歉。 刚才唯美的气氛瞬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陈柚依旧从容,脸上依旧含笑,她转过头,看向这次事件的导火索——赵灵音。 “赵灵音。”陈柚叫了一声。 “是……是我。”赵灵音的手紧张地揉捏着裙摆,捏出一条条凌乱的皱纹,她低下头,混乱的,无法理清的思绪流窜,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刚才看到的那幅画面。 赵灵音鼓起勇气说:“我,我什么都说,您,求您,求您放过师尊和霄哥哥吧!” 陈柚:“……” 陈柚:“煞笔。” 赵灵音愣住了。 “原本我都快忘了这事还有你在,我还想着你小姑娘家家脸皮薄就别把你单独扯出来放大庭广众下,结果你自己跳出来逼逼赖赖。这事你搞清楚了吗有脑子吗,宋霄是加害者,宋衡玉是受害者,现在你对着给伤势惨烈的徒弟撑腰的我说,放过加害者放过施暴者吧,你谁啊你多大的脸。”陈柚一脸无语,“煞笔,滚,别逼我动手揍你。” 赵灵音脚尖依旧在原地徘徊打转,她低着头支支吾吾,突然,一道灵光在她脑海里划过,她突然抬起头,很用力地大声说:“峰主,您放过他们吧!衡玉是个很温柔的男孩子,他肯定不希望您这么做的!” 陈柚:“……” 陈柚一巴掌扇飞了赵灵音。 “我要你慷他人之慨了?”她轻蔑地说。 看着陈柚的耐心已经快消耗殆尽,宗主也不能继续当缩头乌龟像之前一样,出事了才稍微圆下场,出事了才挤牙膏一样挤出来一点话,他战战兢兢地说:“那个……” 陈柚看了过来。 “那个……这件事衡殷真尊您看怎么处理比较好?”说到这里,宗主突然无师自通了陈柚的想法和诉求,很流利地,借用了她刚说过的话,宗主说,“您的徒弟是受害者,宋霄是加害者,这事错在宋霄,所以需要问您,您想怎么处理?” 宗主给这件事定了性。 刚吐了血现在恢复一点的宋骏云听见这话,这明显站在陈柚那边的话,他立刻不服气地跳出来:“陈柚打伤了我徒……”弟怎么说。 周由崖淡定上前,一巴掌过去,替陈柚和宗主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要求很简单。”陈柚低下头,看着脚边上的宋霄,明亮的日光照下,却被长发挡住,让宋霄似乎有点看不清她的神色。陈柚脸上依旧带着笑,神色却晦暗不明,她说,“宋霄割一块肉下来,我就放过他。” “啊!”赵灵音被这句话惊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叫声。。 割肉。她只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就心疼地眼泪哗哗流,但因为刚才陈柚直白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说打人就打人,所以赵灵音在发出声音的下一刻就立马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希望陈柚不要再向刚才那样因为嫌弃她所以打她。 但她捂住了嘴,却捂不住内心汹涌湍急滔天骇浪的难过。 天枢峰主伸手虚虚环住赵灵音,大手轻拍她的后背,他用无声的动作安慰着娇柔虚弱的小徒儿。 “衡殷,适可而止吧。”天枢峰主说。 陈柚笑了,她这次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动了手。 【柳化变看上去当小老头当上瘾了,脑子也退化了】 系统不停点头,它十分赞同她的话:【要是他的徒弟像宋衡玉一样被打地满身是血,他肯定恨不得剐了那个人】 解决了碍事的人,就轮到宋霄了。陈柚说要他割一块肉下来,他就必须得割一块肉下来,他,没有选择。 陈柚往宋霄身边丢了一把小刀,示意他用这把小刀割肉,随后她后退几步,然后举起了留影石。 宋霄呆住了,边上的宗主也呆住了。 “继续啊。”见他动作停下久久不动,陈柚出声催促道。 宋霄拿起小刀,咬着牙拿着刀靠近自己的手臂,刀停留在皮肤上,他几乎可以隐隐感受到利刃贴近皮肤的刺痛。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神色痛苦,仿佛在忍受着人类难以承受之痛。 宗主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他小声说:“这样……会不会……有些太……”残忍了。 第22章 他说话的声音在陈柚目光的注视下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的一小节话语在嘴边徘徊许久,还是没吐出来。 宋霄狠下心,他紧闭双眼,拿着刀往自己手上割下一块肉。他握着小刀的手很用力,割下的肉也不小,手臂上最深的地方都隐隐可以看见白骨。 陈柚依旧站在原地,手里拿着留影石,她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一瓶红色的刺鼻的液体,然后泼向了虚捂着伤口的宋霄。 这东西不是什么能致人死亡的毒药,宋霄那诡异的男主气运也就没生效,刺鼻的红色液体尽数泼到了他身上,有一些落到了都是细碎伤口的身体上,有一些落到了手臂上那还在流血的伤口处,还有一些溅到了他的脸上。 在那液体沾上自己的瞬间,宋霄惨叫出声,昏死过去。 宗主眼神有些空旷地喃喃自语:“这是什么啊……” 陈柚回答了宗主的疑惑:“辣椒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第15章 第十五章 宗主没听说过辣椒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陈柚也知道——宗主出身名门正派,名门正派的小孩大多从小不食凡俗五谷杂粮,要吃也是吃清淡的灵食,等踏上修炼道途后就常年辟谷。 所以陈柚直接扔了一瓶辣椒水给宗主。这东西不值钱,她山上种了许多,每年收一茬,几百年下来东西堆成山高了。 宗主小心翼翼打开瓶子,他刚才看见了宋霄碰到这古怪的红色液体后惨叫的样子,现在可谓是如临大敌。他小心翼翼地指尖碰了碰,又用手指把液体沾出来,最后放自己鼻尖闻了闻。 不痛,一点也不痛,完全不像宋霄那样碰到就惨叫,只是味道很刺鼻罢了。 “友情提醒,这是可以吃的。”陈柚的话从前面传来。宗主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那点红色液体,迟疑地舔了一口。 “……” “……” 难以描述那种,痛,但是只是痛的感受。宗主最终只是默默地塞上瓶盖,他给自己刷了几个净尘术清理掉残留的液体和气味,然后把这个瓶子慎之又慎地放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里。他面色有些凝重地想:这小东西,深藏不露。 * 提醒完了宗主,陈柚手上还拿着留影石,她走到宋霄边上,用留影石350度全方位无死角地记录下他现在的惨状,最后她捡起了宋霄割下来的那块肉。 天璇峰主看她动作,问了一句:“你拿这个干什么?” 陈柚收起宋霄那块手臂肉说:“拿来做药引。” 天璇峰主不说话了。 陈柚是炼丹师,是昊峰界顶尖的炼丹宗师,她说要拿这块肉做药引,那么就是拿这块肉做药引。 系统震惊道:【你要拿这块肉做炼丹药引?!】 【怎么可能】陈柚不屑回道,【这可是男主宋霄的肉啊!上好的诅咒材料,以后想咒他可方便了】 系统:【……】 系统:【我记得之前你还取了宋骏云和宋霄的血液……】 陈柚肯定了系统的猜测:【是的,没错】 她振振有词:【东西多收集收集总是没错的,保不准哪一天就用上了!】 系统:【……】 * 沈溪枝来得比那些峰主要晚一些,大概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不过那些峰主都杵在那好一会了,她也在边上围观了许久。 陈柚朝着沈溪枝招招手,随后对着地上那些安静如鸡一动不动的小孩说:“起来吧,这事结束了,准备走了。” 那些小孩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起来,挤挤挨挨地缩在陈柚背后。十几个小孩,全想缩她身后,像鸡妈妈护着小鸡一样。 沈溪枝走到陈柚身边,十分熟悉她性格的沈溪枝就对那群小孩说:“我送你们回去。” 有几个小孩因为知道了那么多峰主之间的阴私事,在听到沈溪枝说的话后有些不安地看向了陈柚。 “她是我大弟子,放心。”陈柚安抚道。 有个小孩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陈柚低下头去,就看见一个有点胖嘟嘟的小孩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这小孩她有印象,他叫陈知善,是宋衡玉的好朋友。 陈知善松开拉着她衣服的手,他很担忧地说:“峰主,您会治好宋衡玉的吧……我之后可以来看望他吗?他今天很难过很痛的。” 被陈柚抱在怀里的宋衡玉听到陈知善的话,他神情恹恹地睁开眼看了一眼陈知善。 宋衡玉一直都是醒着的,从最开始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被宋霄找茬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是清醒着的。但那么多超出他过去十六年贫瘠想象的事情在同一天发生,他好累好累,累地不想动,不想说话。 陈柚回答道:“可以啊,之后陪陪阿玉吧。” 说完话,陈柚就抱着宋衡玉,打算直接回天玑峰。 她刚抬起脚,在边上蹲了好久的摇光峰主就冒了出来,他得意洋洋地炫耀:“我刚才帮你骂了留驹!我还给小衡玉准备了礼物!” 摇光峰主一脸求夸夸样子地掏出了——一个大喇叭。 系统:【……周由崖这次又搞出什么新花头了?】 系统的疑惑就是陈柚的疑惑,她停下脚步看向周由崖,准备听他说他这次又做出了什么惊世巨作。 周由崖手里拿着喇叭,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自信和激情:“这个喇叭,铛铛,是我特意为衡玉做的法器!它耐摔耐揍十分坚固,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功能,它最主要的功能是——”他点了一点喇叭,喇叭顿时跳出他的手心,漂浮在他边上,大声地说话: 第23章 “你个■了全■的■畜,没出息的■■连■池都不如,拉了■至少还能做肥料,你成天捧着■盆子吃都改变不了你血浆■肉又■又■……” “——骂人嘴替!” 周由崖自豪地说。 “衡玉性格这么软和,被人欺负到头上都不会反抗,人温吞地话都说不清楚,所以为了帮助衡玉,我特地研制了这一款骂人嘴替,让衡玉不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直接不用思考启动这个法器就行……” 陈柚感觉到她怀里的宋衡玉身体抖了一下。 周由崖语速很快,他很骄傲地向陈柚介绍着制造这礼物的天才想法。 “……” “……” 陈柚沉默了。 系统也沉默了。 她一把把漂浮在空中不停吐着污言秽语的喇叭拽下来强制停止它语速极快地吐露脏话,然后她抡起这个精致的喇叭往周由崖头上乎。 “砰!” 声音很脆很响,法器明亮依旧。 陈柚颠了颠自己手上的嘴替喇叭,刚才那一乎可以看出,这东西确实像周由崖说的那样耐摔耐揍十分坚固,所以她很自然地收起这东西,然后无视边上捂着脑袋叫疼的周由崖,转身回了天玑峰。 被无情抛下的周由崖松开捂着脑袋的手,他脸上表情一变,嘴巴高高翘起,下巴抬起,十分嘚瑟地走到最近的开阳峰主身边:“你怎么知道衡殷收下了我送给她徒弟的礼物。你怎么知道她最喜欢我了。你怎么知道她揍你们是因为讨厌你们,揍我是因为喜欢我。” 开阳峰主:“……” 开阳峰主:“神金。” 第15章 第十六章 陈柚把宋衡玉抱到了他的房间。 她动作轻柔地把他放在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宋衡玉疲倦地一动也不动。他身上那些伤口已经在疗伤丹药的作用下痊愈,但消耗的心力却不是丹药可以补回来的。 宋衡玉微微偏过头,看向给他盖好被子后就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陈柚。 像是上一次情形的重现一样,师尊救下他,师尊安慰他,师尊告诉他:“我在边上,睡吧。” 浓厚的困意袭上宋衡玉的眼皮,几乎是瞬间,他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宋衡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外面阳光正好,是往日上课的时间,可他几乎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躺在床上,为什么没有像平时一样去上学听课。 “阿玉,感觉好些了吗?”陈柚温和地问。 宋衡玉转过头,他看向边上的师尊,但目光却有些分散,以至于让他看不清师尊的面容。 记忆牵动神经,他感受到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然后,几乎是瞬间,那痛意放大,他像是突然落入人间一样,如梦初醒。昨天的记忆尽数浮现在脑海里,那些厌恶的,憎恶的想法如烈火一样在他的森林里扩散。 他本性纯良,性格温柔,但这不是宋霄肆无忌惮欺辱他的理由。 宋衡玉说:“我讨厌他。”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讨厌他们。” 曾经木讷、不善言辞、逆来顺受的宋衡玉,在陈柚的教导下,他懂是非,知善恶,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面对宋霄对自己无缘无故的恶时,他也就愈发反感和鄙夷。 ——像是上一次情形的重现。 ——不是上一次情形的重现。 宋衡玉已经不再是上一次的自己。 他一字一句地说话,语速不快,但很有力量,很坚定,他很认真地说:“我讨厌宋霄,我讨厌赵灵音。” “我好讨厌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宋霄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激愤的情绪,他嘟着嘴,低着头,语气愤愤。 大概是想到他从来没有在陈柚面前说过他和赵灵音的过去,也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他以前在宋家的那些不公,所以他沉默了一会,把嘟起的嘴压平,控制自己愤怒的情绪,尽力让他之后的陈述不至于带上太多偏见。 “我在宋家见过赵灵音。”宋衡玉用了这句话来作为他那些灰暗过去的开始,“那时候的我是宋家人人瞧不起的私生子,他们都讨厌我,不管我,欺负我,没有人搭理我,也没有人给我吃的喝的,我只能趁着他们不注意,偷那些剩饭剩菜。。” “赵灵音是唯一一个,会和我说话,会安慰我,会给我好吃的的人。” “她好漂亮,衣服很漂亮,头发也很漂亮,手也很漂亮。” “我黑漆漆地,脏兮兮地,衣服不漂亮,头发不漂亮,手也不漂亮。” “……”宋衡玉沉默片刻,他愤愤地小声说,“现在也就那样!” “我讨厌她!”宋衡玉大声地说。 如果宋衡玉没有遇见陈柚,那他会把赵灵音当做人生的光,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柔软,他会沉默、温柔、厚重地爱她,会把唯一关心他的赵灵音放在自己生命之上。 但是宋衡玉遇见了陈柚。 陈柚无声地诉说着她对他的关心、照顾,她会邀请他去看那半夜盛开的百合,也会拉上沈溪枝,三个人坐在树下边吃边看满树桃花;她会拉上他去等春天的第一场雨,去踩水洼,去看彩虹。 她告诉他,人生来平等,会出生,会成长,最后走向无法避免的死亡;她告诉他是非对错,她教他明辨善恶,最后再教他保护自己的力量。 “我们无法控制别人的思想,但我们可以控制别人的做法。”陈柚说,“论迹不论心,因为人无完人。” 第24章 当时的宋衡玉不懂,他觉得师尊哪哪都好,怎么会没有完人呢?所以他问:“那师尊呢?” “我?”陈柚笑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修为高深,能力强大,处事只用喜恶,或许他们有好心的地方,比如这样的生活更舒服,但……”陈柚的声音低了下去,让宋衡玉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人是不能像牲畜一样买卖的。” “家有家法,国有国法,恶人应当受到律法的惩处,而不是因为我的喜恶而决定。”陈柚对宋衡玉说,“我或许能管一时,但我管不了永远。” “我这般行事,或许我会功成名就,或许……”我会死无葬生之地。 最后的几个字消散在了突然吹起的风里。 当时的宋衡玉不懂陈柚为什么这么说,现在的宋衡玉还是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他没有师尊那么多那么长那么丰富的经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人应当懂得最基本的礼义廉耻。 赵灵音为宋霄求情,哪怕是宋霄做错了事,哪怕事情因她而起,她还是坚定不移地请求师尊放过宋霄,甚至扯出他说他也不希望宋霄挨打。 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这根本没有道理! 宋衡玉恨死宋霄了,他明知道他是无辜的,他明知道他不是宋家的孩子,但他依旧选择拿那个他最不堪的身份压制他,哪怕这个不堪的身份是假的,是宋家强行按在他身上的,但宋霄依旧心安理得地使用它,并欺辱他。 赵灵音也是一样,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没了解,就直接站在了宋霄的身边,哪怕他浑身是血,哪怕宋霄只是衣摆有些受损脸上沾了点灰。 他讨厌他们。 宋衡玉张开自己的右手,手心里有一块皱巴巴的,深红色的手帕。原本白色的手帕被鲜血浸透,血液干涸成深红色。 这是他紧紧抓着的,赵灵音给他的手帕。 他扔下手帕,就像扔下了过去的执念。 宋衡玉对陈柚说: “我讨厌他们,我要打回来。” 陈柚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反派男二救赎进度:45%,反派男二灭世可能性:50%】 陈柚没有管系统的提示播报,她微微倾身,看着宋衡玉的眼睛:“好。” 第17章 第十七章 宋衡玉开始努力修行了。 不是说他以前不努力,而是,而是他现在几乎是拼了命地修炼,以至于陈柚都出手制止了他发狠的学习。 因为宋霄的暴力,因为他的不讲道理,让宋衡玉过去十六年因为他的温柔性格而柔软了的记忆褪去了那层自欺欺人的假象,像是一下子突然成熟一样,宋衡玉是咬着牙憋着气得不眠不休地背书、打坐、锻炼。 但他还只是一个小孩。 这样的生活很累,很苦,宋衡玉只是一个小孩,哪怕他因为过去经历的挫折而比同龄人略成熟了些,他也还是一个小孩。他受不住这山一样压下来的压力的。 可陈柚又不能明令禁止他这么做。 努力是他受委屈过后想向上的心气,陈柚不能打散这股气。所以她把他揪出来,先在外面晒了一炷香。等到宋衡玉有些无神的双眼里看得到光了,她这才松开挟持着他的手,把他拉到廊下坐着,给了他一份新的书目。 陈柚说:“我之前让你背的灵植、灵矿是修仙界最常见的材料,背下它们的习性后去就可以任务堂接此类任务;我让你记世界地图是要让你知道,这天下不止脚下。但这是之前给你整理的书目,现在它们过时了,不适合现在的你了。” “我重新给你列了一份书目,这里面有几本对人的要求比较严格。”陈柚迎着宋衡玉信赖的目光,她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继续道,“练气期的修士应当每天亥时初睡寅时初起,一日三餐,每天至少晒半个时辰的太阳。” 陈柚的话又一顿,为了让宋衡玉相信她说的这个是有道理的,她还解释了几句:“这是真的,在人间,小孩子们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强身健体的,每天睡四个时辰左右养精,随后日光照下,能使人身体更加强健,早晨与黄昏之光最温柔,最适宜强身健体,午时之光过旺反而有所损害。” “这篇功法对人的身体强健有一定要求,所以我才如此给你安排。” “你现在已经踏上了修炼道途,即便只是初窥门径,每日养精时间也可缩短一个小时,如果修为更高,如筑基,就可整夜修炼。但要记住的是,不可急于求成,如果为了突破而突破,那有很大可能终生都无法踏上练气高阶。” 陈柚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意有所指。 宋衡玉沉默着低下了头,他知道陈柚在说他前几日废寝忘食地关在屋子里学习的事,但是他真的真的好想变强大,强大到赢过宋霄和赵灵音。 他打架一点都不好,不会发了疯地还手,也没有那种舍弃一切也要在对方身上划一刀的狠劲,他就想,能不能在学习方面超过宋霄和赵灵音。 他背书很快的。 “成日蹲在房间里,有损身体强健,你本来就离功法所要求的有一段距离,现在损了日后要补可不容易。”陈柚很肯定地说。 宋衡玉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他抿了抿嘴巴,手用力捏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他抬起头看着她:“师尊,对不起。” 第25章 宋衡玉有些愧疚地说:“我太想变得很好很好了……一直好到宋霄和赵灵音都追不上我。可是我很多都,都不知道,我只会低着头努力……”他有些无措地说,“我不懂,我很多都不懂,所以,如果只是我自己的话,如果只是我自己努力的话,很难做到甩开宋霄和赵灵音的吧,那……那……” 宋衡玉很用力地闭上了眼,很用力地手捏着屁股下的石凳,他努力让自己的话很真诚,很郑重,他说:“可不可以麻烦师尊来监督一下我?” 宋衡玉怕陈柚拒绝,又担忧她接受,因为他从当上她徒弟开始,就好像一直在麻烦她,宋衡玉觉得自己给她添了很多麻烦。 “好。”陈柚也很郑重地应下了宋衡玉的请求,她没有像他往坏里做的假设一样拒绝他的请求,而是和他一样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 几天以后,之前拉着陈柚衣角说要来看望宋衡玉的陈知善来了。 如今学堂的课业已经不像刚入门那会一样紧张,以至于天天要过去上课了,再加上刚出了那一件大事,导致最近从弟子到老师全都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洞府里,避免外出碰见心情不好的一些人平白受苦。 学堂的课也停了,说是先停半个月,等半个月过去看看宗内氛围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停下去。 按道理说,学堂课都停了,陈知善应该随时有空过来探望宋衡玉,但现在事情都过去快十天了,他才过来探望他。 这是有原因的——宗门因为峰主齐齐出事而沉寂,那些每天过来接任务的弟子们自然也就少了,但每天需要完成的任务是有定量的,敢冒着风险出来的人少了,就有一些任务找不到人做。 陈知善虽然是大庆皇室出身,祖上有元嘉殿下衡殷真尊,之后来几百年也出过修士,但陈柚已经不管陈家皇室多年,人间的皇族身份放修仙界又什么用都没有,那些修士帮忙照看郡县都不够,没有什么助力的他可不是必须努力赚钱自力更生。 他就趁着现在做任务的人少,天天蹲任务堂,抢那种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又报酬丰富的任务。一连蹲了好几天,从事发的第二天就蹲,一直蹲到今天,那些躲自己洞府里避灾的弟子都出来了,他抢不过那些人了。 抢不过就抢不过,陈知善心态放得很平,能做这么几天已经是他赚了,要是再强求就过分贪心了。所以他就整理了下自己最近得到的东西,拿出一小把灵珠,去做熟食最好吃的张家烧鹅店买了一块烧鹅肉,就去天玑峰探望宋衡玉了。 天玑峰没有侍从,只有上山的路边插着几块牌子:“走这条路上山”“距离山顶还有三千阶”“距离山顶还有一千阶”“马上到了”。 陈知善就顺着路牌子,拎着烧鹅肉,一路走上了山顶。 刚上山顶,他就看见陈柚站在不远处,她指了指其中一个小院子,告诉他宋衡玉住在那里,你直接进去找他就行。 说完了上面这串话,她还对陈知善说:“聊得开心哦。” 听到这话的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从小听陈柚故事长大,所以格外崇拜她的陈知善很激动地想:元嘉殿下好温柔!像做梦一样! 陈知善红着脸飘进了宋衡玉居住的小院。 小院里种了一片竹林,现在已经盛夏,太阳晒得竹子青翠欲滴,宋衡玉就正在竹林里练功。他挥舞着手中的练习竹剑,一遍一遍地熟练陈柚给他的剑谱的招式。 “宋衡玉!”陈知善大声叫他。 专心练剑的宋衡玉听见陈知善的声音,他练完现在的招式后,就转过头,像陈知善叫他一样,他大声说:“陈知善!” 陈知善小跑过来,他边跑边说:“宋衡玉你刚才练的那个剑,好厉害!看上去好漂亮!看上去打人一定很疼!” 宋衡玉点头:“是的,这是我师尊找给我的。” 陈知善立刻接话:“那下次,等你练成了,我们去把宋霄打一顿!” 宋衡玉露出了一个笑容。 等他跑到他面前,陈知善抬起自己拿着那块烧鹅肉的手晃了晃:“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是张家的!他们家的烧鹅最好吃了!” “谢谢你,陈知善。”宋衡玉说,“上次连累你们了。” “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不需要一直说谢谢。”陈知善摆了一个很潇洒的姿势,“他们欺负你,我们帮你出头,那是必须的!” 宋衡玉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所以,来吃好吃的吧!”陈知善高高举起自己花钱买的一小块肉,“我可是花了足足八个灵珠呢!” 第85章 第十八章 或许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或许也是当人有了一个坚定的目标后,就会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春来秋去,寒来暑往,三年一晃而过。 今年是岁历9859年,今年宋衡玉19岁,宋霄20岁,赵灵音19岁。 三年时间,宋衡玉从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一直修炼到了练气七层,刚登上练气高阶的门槛。而宋霄已经练气圆满,已经在准备筑基了。 赵灵音的修为也没差到哪里去,她今年练气九层,差不多明年也要筑基了。 按照原书剧情也是,两位主角都是二十岁就筑基的天才。 但一步一步修炼上来,深知修炼有多难,还知晓未来他们会有多煞笔的陈柚每次看到这两位主角的修炼速度,都觉得这么逆天的资质放他们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第26章 陈柚出生在三百多年前,那会昊峰界的灵气比现在充沛,人们对天才的定义是三十筑基,六十金丹,一百二十元婴。 至于化神,这一等级往后很看悟性,昊峰界这么近万年下来也才七十三个化神,他们晋升化神的岁数平均下来,平均数也有七百多。更不要说化神之上的合体了,当今现存的合体真尊只有两位,还都是从数千年以前一直活到现在的。 这就显得如今化神圆满可以力战合体的陈柚格外特殊。 陈柚二十筑基,四十金丹,百岁元婴,在元婴期卡了一百零七年后,二百零七晋升化神,三百年化神圆满接近合体。 这样的修炼速度,陈柚很变态。 但男女主比这更变态。 世界上原本充盈的灵气在时光流转间逐渐消退,人们对天才的定义也在逐渐放款,到了如今,到了三百年后,人们对天才的定义已经是三十五筑基,八十金丹,两百元婴。 现在突破筑基的难度没有增加多少,反而是突破金丹和元婴的难度倍增,这个现象很奇怪,因为越往后越不依靠灵力的积累突破,而是更多地侧重于对外界的感悟。 而且人一代一代传下来,在相似甚至比以前更好的环境下,总不可能越来越笨吧。 陈柚有关注过这方面,但她只是一个人,哪怕修为高至化神也没办法分个几百个分身,她也有拜托她的好友留心这方面的事,但这种事太主观了,调查这件事需要那个人有非常敏锐的感知同时收集到非常多的样本。 陈柚没有那么多的样本。 如果在她前世,要凑出这么多样本是有可能的,因为那个时代几乎是人人识字,人人有学识,但个世界不是前世的现代,不可能做到所有人都识字,有学识,能帮忙研究调查,也没办法把前世的那些制度什么的搬过来创造那样的环境,因为人间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 所以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在这样晋升困难的大环境下,原书的剧情里写:两位主角二十筑基,四十金丹,八十元婴,一百五化神。 这修炼速度,就是天上星君下凡渡劫都没有这么妖孽,但那两位主角就是做到了。 陈柚叹了口气。 两个棒槌不可怕,两个修炼妖孽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两个修炼妖孽是棒槌。 * 过去的三年里,宋霄在陈柚手下丢了那么大一个脸,所以之后他都是绕着宋衡玉走的。赵灵音在那件事后倒是有去找过几次宋衡玉,但他已经醒悟,她每次过去找他都是被拒绝丢脸的结果,慢慢地她也跟宋霄一样,刻意避开宋衡玉了。 陈柚之前在宋霄那事爆发时掐了扩音法术,附近十几个山峰的弟子都听见了,但这件事到最后的结果还是悄无声息地沉寂下去,都没传出太清宗。 她对这个结果也有所预料,所以她拿留影石拍下来的那些画面她都存着没有公布出去,因为公布出去也就一种可能,就是像之前那样,明明是一件很炸裂的事情,却悄无声息地被所有人遗忘。 * 时间一步一步前进,到了岁历9859年,在这一年,最大的事情,就是衡殷化神真尊的收徒大礼了。 这件事在三年前就有消息了,因为衡殷真尊向来与普通人出身的修士亲善,会平等地指导所有人,甚至还对这一出身的修士多些关照,所以她在这个修士圈子里颇有几分名气,不像其他大能一样只指导亲近的世家后辈。 因为这次收徒大礼没有限制修士出身,不像之前天枢峰主,也就是丛化真尊收徒时,他只邀请了世家之人前来观礼,虽然也有妖族女修不请自来,但座上终究是没有几个外族,也没有背后无权无势的散修。 但衡殷真尊就不一样了。光是她普通人出身、修炼有成后也时常提携同样出身修士这一点就足够让人选择提前三年赶来,更别提她是有教无类的奉行者,不论是人修妖修鬼修,只要问她都能得到回答。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很多受过她恩惠的散修、妖修、鬼修就在刚听到消息时就赶到了离太清宗最近的玉城。 玉城在大陆东北方,这里属于人修地盘,具体来讲,昊峰界的大部分地盘都是人修的地盘。妖修的地盘在大陆以西之西,以南之南,只有那样的一小块;鬼修的地盘在大陆以北之北,他们的地盘比妖修还小。同时,人修格外地排外,几乎快达到了见妖鬼就杀的情况,实力弱小的妖修鬼修是没办法在人修的地盘生活下去的。 像之前天枢峰主收徒大礼上到来的那个女子就是化神期的大妖,这才能好好地走进去又好端端地出来。 虽然在人修聚集的地方活下去如此艰难,但那些妖修鬼修依然毅然前来——妖修以血脉见长,以尖爪为利,也因此不善动脑,修炼功法寥寥。妖修不像人族一样,不同的功法法诀层出不穷数不胜数,不论什么人修在随便一条修炼路上都有数不尽前辈留下的功法可以学习。 鬼修也是同理,鬼修多有执念,情绪浓烈,容易走极端,容易堕落成恶鬼,所以修行鬼道之魂十分少见,再加上鬼修行事鬼魅大多不属于正道,又在修炼路上,功法法诀比妖修还少,人修基本上是见了鬼就喊打喊杀,更何况鬼修呢。 但衡殷真尊不一样,衡殷真尊和其他人修都不一样。她信奉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碰见一件恶事她的反应永远是先找寻那个果,如果确实作出恶事的妖鬼不是什么好人,那她就会直接下杀手,但如果是因为被逼所至,她就一定会先主持公道,然后再决定怎么处理那个妖鬼。 第27章 首先是因为这一点,那些初诞生的小妖和幼灵就对衡殷真尊很有好感,于是又一次地,在他们受到其他人眼里司空见惯的赶尽杀绝时,走投无路的小妖和幼灵去寻求了她的帮助。 衡殷真尊帮助了他们。 一次、两次、三次,她因为这而与妖族鬼修相识,后来,在她了解到妖修鬼修在修炼路上艰难的处境后,她为他们编撰了功法。 她说:“大道之下,物无贵贱,都是走在修炼路上的生灵,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1) “闻道有先后,同是寻道的道人,我不过是比你们多走了几步,难道就要抛下我的道德良知,对后来之人肆意嘲讽打压吗?”(2) 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妖修鬼修才会在化神真尊收徒的大礼到来时,在这听上去明显是独属于人族的盛会到来时前往人修生活活动的腹地。 因为那个化神真尊是陈柚。 第19章 第十九章 近些年来,人们也不像过去那样对妖鬼精怪那样见了就喊打喊杀了,一是因为过去作恶的大妖大鬼都已经被人歼灭,二来人间已经承平许久,过去人们对异族的厌恶也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消散,对那些妖族鬼修也不像过去一样水火不容。 再加上陈柚对这种情况的出现有所预料,叫太清宗在外新建了几个坊市专门给妖族鬼修使用。 这几个坊市和人修专用的坊市隔着一大段距离,坊市周围的区域也没有重合的地方,人修和妖修鬼修也不会无意碰见,再加上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的想法,几方的人在这一块地方,倒也还算相安无事。 虽然人多了,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那些都是些小问题,要是出现大的冲突,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太清宗执法弟子的身影就会出现在现场把局势控制住。 人多了,出现风险的可能性大了,但只要能迅速控制住因此发生的各种事情,那么它就能加快市场流通。比如在这三年里,东南西北四方的人都来到这里,他们带来了各地的灵草灵矿,一些修炼过程中需要用到这些灵材的人们就会过来,用便宜实惠的价格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妖修、鬼修同理,有部分灵草灵矿只在妖族地盘和鬼修地盘生长,以前人们如果需要那边的灵材,就要冒着生命危险过去,还很大概率有去无回,但现在因为他们的到来,这些只生长在极西之西、极南之南和极北之北的灵材也就被他们带到了这里。 有句老话叫:富贵险中求。 也有一句老话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妖修、鬼修的坊市和人修的坊市隔着很远的距离,但还是有人冒着风险过去,在那里用人修地盘的特产灵材来交换他们的东西;也有妖修、鬼修冒着风险去人修的坊市,用他们的东西换取人修所拥有的。这样三年下来,已经有不少人、妖、鬼都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也习惯时不时过去看看,去购买一些他们的东西。 正是因为如此,当陈柚,沈溪枝,宋衡玉这三个人修走在妖修坊市里时,周围没有妖对他们投过来异样、奇怪的目光——时常有人修过来采买灵材,也时常有人修过来售卖丹药、法器,在这个妖修的坊市,人修出现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其实如果硬要说和别人不同之处的话,倒也是有的。但哪个修士不奇怪了?各个修士有各个奇怪之处,就连妖修也是各个种族有各个种族的奇怪之处,如果每个奇怪的地方都去深究,那几乎可以视为不想活着了。 * 离陈柚的收徒大礼还有一个月,现在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了,所有事情很早就全部完成,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等,等一个月后的收徒大礼。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什么,现在没有必须马上处理掉的急事——真有那种急事陈柚当场就会把事情处理结束,比如三年前搞男主女主到他们躲着宋衡玉走这种程度——三个人都有空,陈柚就拉上了沈溪枝和宋衡玉,一起去她提议设立的妖修坊市和鬼修坊市去逛逛。 “以前妖修、鬼修和人族这三方还不像现在这样融洽。”陈柚看着不远处盘坐在地上摆摊的鬼修,小摊边上是一个人修手里拿着东西在和摊主讨价还价,等交易达成,人修把买来的东西递给身边的妖修,妖修瞪大了眼睛对人修比了个大拇指。 “那会人族的灾难大多是妖鬼造成的,大妖食人,恶鬼祸害一方。”沈溪枝接话道。 宋衡玉这几年被陈柚经常带出去玩,见多了人间繁华,他对沈溪枝说的这句话不太能理解。 沈溪枝也知道这一点,她说:“这个以前,这个那会,是三百年前,是师尊出生的时代,那会妖吃人,鬼吃人,人吃人。”迎着宋衡玉十分惊讶的目光,她耸了耸肩,“不过我也没见过,我是一百多年前出生的,那会就已经没有这种事了,这些话我都是听我爷爷奶奶和师尊说的。” “以前他们是很猖狂。”走在最前面的陈柚说,“那个时代就容不下好人,尤其是没有武力的好人。” “孔夫子行走六国靠的是他的仁义道德吗?不,不是,靠的是一个两米壮汉提着把大砍刀,身后跟着三千名浩浩荡荡的弟子。”陈柚笑道,“所以我后来把他们都杀光了,杀干净了,再把妖族鬼族新生的一批小的都揪出来关一起教养,人的话那就直接上军队去推平,他们也就乖觉了。” 第28章 “三百年下来,人都换了七八代了,哪怕是修士,练气和筑基也活不了这么长,最恨对方的人都死了,接下来出生的也不就觉得对方没什么了。” “而且人是最逐利的啊。”陈柚叹道。 她就刻意利用了人的逐利,与妖族鬼族对她的信赖。 虽然也可以看做顺势而为,只不过顺着的势就是她引导出来的。 因为她的收徒大礼,无数人、妖、鬼都赶过来,要是放任不管,他们之间必定出现矛盾。所以陈柚就让太清宗出面给妖修鬼修圈了一片地,说是这块地方就专门给你们的人。 跟大使馆一样,这边是妖族大使馆,那边是鬼族大使馆,围绕着大使馆,就会出现和妖族鬼族有关的一系列产品。 妖族那里有很多特产,鬼族那里有很多特产,人族那里也有很多特产,其中一族的生灵如果想要购买另外两族的特产,要么花大价钱去购买,要么赌上性命去他们的地盘采摘。但现在因为陈柚收徒大礼这件事,促使妖族鬼族冒着风险来到人族的地盘。 或许最开始到来的妖族鬼族是因为纯粹的对陈柚的感激,但当他们通过自己那里很常见的东西赚到钱,赚到大钱后,就会有新的妖族鬼族前来,为的就是以物易物。 “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1) 陈柚嘴里轻轻念着这句她前世很出名的话,她在这句话后接了一句:“其实,任何人都一样,妖也一样,鬼也一样。”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吊在面前,他们就会铤而走险。 利益使他们冒险,冒险使他们合作,合作使隔阂消失。 陈柚想让人族、妖族、鬼族之间不要再有那么深的仇恨,那么远的龌龊。 她穿越前看过原著,原著里普通人的处境远远没有现在这个有陈柚在的世界的普通人那样好,按照原著所描述的这些细节来看,在三百年前,大庆国没有一个叫陈柚的人出生,也没有一个她戴上了救人的王冠。横行霸道的妖鬼覆灭了大庆,覆灭了其他数不胜数的小国。妖鬼之灾绵延,一直到三百年后,人间的人们依旧在灾难中胆战心惊。 陈柚的到来依旧改变很多了,人间承平,欣欣向荣,修仙界安宁,在这三百年里,唯一一件大事就是魔尊离渊被三位合体联手绞杀,三位大能以一死二伤的代价杀死了他。除了这件事,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件大事都没有发生。 但她总觉得有危机埋伏在前方,让她感到不安,这种感觉若有若无,几乎让人捕捉不到。但修为越高的人灵感就越强,就越能捕捉到未来传来的模糊的预警,陈柚是化神真尊,她的这种无缘无故的警示必定不是空穴来风,所以她想要联合这片大陆上的生灵,至少也要让他们熟悉对方,这样才能在未来出现突发事情时,不会因为不熟悉那个种族产生误会,进而扩大重演三百年前的妖鬼之灾。 陈柚能感觉到未来有大事,但这感觉模糊,飘渺,只要她一用心去搜寻就会消失地无影无踪,所以如今的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衡殷真尊的收徒大礼很快就到来了。 早上,宋衡玉修炼、练剑,一项一项地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把今天要做的事情都做掉。 陈柚今天难得地站在他练武的地方,看着他手里握剑,劈下一招一式。 今天的收徒大礼主要目的是昭告天下,这个人是她徒弟,同时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拜上天和大地,以表明这段关系是受上天承认,上天祝福的一段关系。 这不过是走个过场,但陈柚今天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感慨,说不清的各种情绪。 是自己捡回来的小孩在精心的照顾下茁壮成长的喜悦?是小孩即将面对外面风风雨雨的担忧?复杂多样的情绪,哪怕是陈柚一时间也没办法理清。 * 快到吉时了。 陈柚走上高台,高台上是她和宋衡玉,高台下是满座的宾客。迎着他们的目光,陈柚本该说的那些在这种情况下说的话,那些对宋衡玉的夸奖,那些对宋衡玉的教导,还有得收此徒的心情,那些陈柚悉心写出的讲话稿子的内容……她都不想说了。 她拿起三炷香插到香炉里,香雾摇摇晃晃地左飘右飘,陈柚对端着茶杯的宋衡玉说:“想过很多在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话,也想过很多你的未来可能是怎么样的。” “但我觉得这些话都不是我想对你说的。” “祝宋衡玉未来,平安喜乐,幸福安康,仙道茫茫,但你不会迷失,因为道路就在脚下。” 她接过了宋衡玉手中的拜师茶。 似乎拜师大礼到这里就圆满结束了。 似乎…… …… “宗主!长青老祖他……陨落了……” 突然,有人闯进来,他涕泪横流地声嘶力竭喊道: ——长青老祖就是当世仅存的两位合体尊者之一,太清宗的合体老祖。 陈柚看向那个人。 “砰。” 天枢峰主手上握着的杯子掉到了地上。 剑宗坐席处有个人冷漠地瞥了一眼天枢峰主。 “真的……?” 第29章 “长青尊者……死了?” “啊?!” 有好几个人错愕出声。 宗主,峰主们也和那些人一样,发出不敢置信的语气词,宾客们也因为这个突发的消息而震惊地站了起来,反而是陈柚坐在高台上十分安静地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看着面前这副混乱的场面,她一声不吭。 陈柚记得原著里也写过长青尊者陨落这件事。 ——只不过这件事没发生在今天,而是发生在三年前。 ——发生在宋衡玉拜入太清宗大半年后。 第20章 第二十章 命运兜兜转转,回归原位。 陈柚觉得这格外地讽刺。 在原书剧情里,宋衡玉拜入太清宗,在入门大典上被玉衡峰主惩戒一番后,便成了太清宗一名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 原书里在太清宗这段剧情里没有描写宋衡玉具体如何苦楚,但书中对他寥寥几字的形容,也能看出他在宗门里并不受待见。 陈柚刚做天玑峰主的时候,那会太清宗的风气还没被她整顿过,混乱、有序而无序的宗门总是那么容易滋生蛀虫,陈柚就碰上了不少外门弟子欺负外门弟子的事。所以她很清楚,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这样一个没有她的环境下,像宋衡玉一样的小孩落入这大染缸里,那么只有被摧毁这一种可能性——因为宋衡玉他绝不会去同流合污。 外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之间是有区别的,有的外门弟子吃喝不愁衣食无忧十分有钱,有的外门弟子从睁眼开始忙碌忙到闭眼却依旧攒不下半块灵珠。而在入门大典这种大庭广众下在被峰主出言斥责的宋衡玉,用脚想都知道那些十分擅长趋利避害的外门弟子会排斥宋衡玉。 他们不会接纳他,甚至会在全宗最崇敬的大师兄宋霄表明对宋衡玉的厌恶后欺凌他。或许天真善良的赵灵音会试图用言语阻拦,但在全宗最宠爱的小师妹表达出对这样一个普通卑微之人的另眼相看后,这欺凌不会得到缓解,反而会变本加厉。 不管他做什么,都是他错了,哪怕他做的是好事,要么被救的人反咬他,要么被救的人解释但根本没有人听。他照料的灵田会被人故意破坏,他出任务的目标会被人抢走,哪怕好不容易攒下一点灵石,也会被人夺走。 或许中间还会穿插一些哪怕所有人都不相信宋衡玉会做好事,但女主赵灵音依旧坚定地相信他没做坏事。可即便如此,哪怕之后女主动用自己的关系网证明了宋衡玉他就是做了好事没做坏事,其他人也依旧不会改变自己对他的印象,欺凌他的状况也不会有所改善。 这些原书中不会提到的剧情,不会提到的处境,不会提到的待遇,都在一层一层在宋衡玉身上加上砝码,或许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撑下来,但那只是或许。 命运从来没有饶过他。 在太清宗的这段剧情里,和宋衡玉有关的最后一次剧情,便以长青合体尊者的死亡作为开端。 暗地里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是谁做的,这些原书里都没有写,只写了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宋衡玉导致了长青尊者之死。 谁也不知道他作为一个外门弟子是如何靠近长青尊者闭关的明峰的;谁也不知道明明宗门老祖都在明峰闭关,宋衡玉一个练气初阶修士是如何绕过他们的感知,让长青尊者因他而死。 恰巧那段时间,宋衡玉身上出现了诡异的变化,明明只有魔渊里的魔身上才会出现的魔气,却出现在了他一个人类身上,因此在那段时间里,宋衡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要想办法解决自己身上的怪异。 可偏偏就是这一点,不仅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有时间导致长青尊者陨落,还让谋杀长青尊者这一点在一位化神圆满的老祖查验后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一百多年前,三位合体老祖联手诛杀魔尊离渊,一位老祖当场陨落,另外两位老祖重伤。 因为离渊魔尊的魔气诡异不可捉摸,重伤的长青老祖回去闭关养伤养了百年。可哪怕养了这么久,他也只是将那跗骨之疽一样的魔气压制住,不让它时不时出来。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情况的话,这难缠的魔气再怎么难缠,也只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会被长青老祖慢慢拔除。 但那些魔气被人刻意用同源的魔气引了出来。 长青老祖花了百年在体内制造出的平衡,就在这突然出现的离渊魔尊的魔气下颠倒错乱,霸道的魔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最后致使他七窍流血身亡。 这是长青老祖经过检查后的死因。 而这一缕打乱长青老祖体内平衡的魔气,在检查了全宗门的人员后,化神老祖在宋衡玉的身上发现了这一缕魔气。 离渊魔尊的魔气十分诡异,它阴毒,本该无形无性的能量被离渊魔尊赋予了见血封喉的毒性,与跗骨之疽一样难缠又隐秘难以被察觉的特性。如果只是这样,想要压制这个魔气还不算困难,偏偏不知道是功法的缘故,还是他那一双看清世界真相、看透红尘之人内心的重瞳缘故,离渊魔尊的魔气光光是接触到,就会引起人七情六欲的波动,哪怕修为高至合体,也会被那诡异、难缠的魔气激起心中所有负面情绪,从而引心魔出现。 那位陨落的合体尊者就是死于心魔入体。 ——长青老祖也死于心魔入体。 因为离渊魔尊这诡异的具有隐秘能力的魔气,体内拥有同源魔气的宋衡玉除非肉眼直接看,用神识扫过去根本发现不了,再加上他和离渊魔尊身上、长青老祖尸体上同源的魔气,他那像修士驱使灵气一样可以随便操控的魔气,同时这段时间里又没有人见过他,没有不在场的证明。 第30章 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铁证如山。 宋衡玉害死了长青老祖。 一个只有恶评的练气修士因恨堕魔,害死了合体老祖。 这件事被就此定性。 但陈柚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她和宋衡玉师徒相处了这么久,难道还看不清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吗? 宋衡玉是一个温柔的,善良的,性格有点慢吞吞的,宽容的小孩。像他过去在宋家的十六年,如果换了陈柚,她绝不可能这样默默无闻忍十六年,她不把宋家搅到翻天覆地就不是她了;像他成为陈柚徒弟后觉得宋家不需要管他,他也不需要管宋家,就不去关注,不去报复,但如果遭受这些的是陈柚,陈柚记仇,陈柚绝不会放过他们。 还有后来的许多许多,当宋衡玉直面宋霄的恶意,赵灵音的偏帮,知道宋家就是一群人渣后,他做的不是寻求陈柚武力的帮助,而是自己拼了命地在知识与武力两方面努力,让自己堂堂正正赢过他们。 宋衡玉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不像陈柚,她知道自己不是正直的人,不是有原则的人,她帮亲不帮理,做事散漫没有规章制度。 正是因为他是一个好人,所以陈柚格外偏心他,也正是因为他是一个好人,在他人生中十分重要的转折点,闹出这样的事情,陈柚也就格外愤怒。 难道真要将世间苦楚加注于他才算结束? 陈柚偏偏不信命。 她站起身来,化神圆满的威压压下,硕大的大殿里,那些小声的细细密密的交流声便在顷刻之间被清除干净。 陈柚用灵气把匆匆跑进来的修士绑到自己面漆那,她问他:“长青老祖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发现的?死的时候身体上是什么样子的?还有没有其他人一起看见?” 明显被长青老祖突然的死讯给惊到六神无主的修士大脑一片浆糊,一连好几个问题砸下来,他只听见了开头的“长青老祖死了”,被强行压抑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嘴里呜呜咽咽,组不成句子。 “静心!”陈柚厉声道。 中正平和的灵气掺杂在话语里,强行压下了修士那些杂乱无章的悲痛情绪,陈柚又问了一遍她刚才说的那几个问题,然后在话语的末尾接上了一句话:“大殿内,峰主与宗主俱在,还有剑宗、圣台佛池、神农谷那么多宗的弟子长老,还有那么多的化神真尊、元婴真君等散修在。” 陈柚吸了一口气,她说:“长青老祖陨落这么大的事,观你现在这样,看来长青老祖陨落一事还有内情,把你所看见的,碰见的事情都说出来,在场这么多修士,定能把这件事查地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她又起身,躲着大殿内所有人说:“吾今日收徒大礼,本是大喜事,但我宗长青老祖陨落,此乃大凶之兆。大喜撞大凶,天有不命,应当避晦。”声音被灵力震颤着传遍整个大殿,陈柚叹息道,“可事已至此,辰星逆行。事情在诸位见证之下发生,吾等也不能欲盖弥彰。请诸位稍后随我一同前往明峰,以众人之力看此事之情。” 座下最严苛、最守死规矩的开阳峰主听见陈柚说的这几句话,这几句明显不合太清宗规矩的几句话,他面色一变,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脾气最急最暴的天璇峰主杨略影和玉衡峰主秦晓就几乎异口同声想跳出来斥责陈柚:“衡殷……” 陈柚立刻打断他们的话。 天璇峰主和玉衡峰主的脾气她打过很多次交道,说好听点是性子直,说难听点就是没有脑子和大局观。 不需要他们说完,陈柚就知道他们要说她这么做,就是视太清宗的脸面为无物,问她在这么说这么做之前想过这么说这么做把太清宗放到了什么位置?知不知道会导致什么后果。 陈柚知道,她就是太知道了才会这么做。 不管怎么样,在那个修士涕泪横流跑进大殿喊着“长青老祖死了”开始,太清宗就在这么多宗、这么多人面前颜面大失了,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补救,而不是出声责骂跳出来补救的那个人。 因为这其实并不是她的义务。 这本该是宗主的义务。 但宗主懦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陈柚也知道他不会在这时候出来照顾大局,因为他根本反应不过来,无能的他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柚传音给宗主,叫他管好天璇峰主杨略影和玉衡峰主秦晓,别让他们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在所有人面前犯蠢丢脸,随后她对自己面前这个报讯修士说:“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我是长青老祖的后辈……今天族里叫我去向老祖问安,我走到洞府前,看见洞府门虚掩着,往常爹和兄长前去,大门都是紧闭着的,我,我以为老祖出关了……”报讯修士的声音有些低下去,“我以为老祖出关了……” ——“结果看见老祖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气息。” 至于陈柚问的其他问题,因为那个人看见长青合体尊者失去气息倒在地上的样子就慌得六神无主不管不顾地朝这里跑来,当时还有没有其他人,有没有什么线索这些他都答不出来。 那个报讯修士是长青老祖的后辈,虽然是第不知多少代,但家中祖宗往上数还是能和长青老祖扯上那么一点的关系。因为这么一丁点存在但不亲近的关系,再加上他们又足够知情识趣,所以哪怕族里修为最高也不过金丹,是个各种意义上好捏的软柿子,但这个家族还是平平稳稳没有波澜地一代代传了下来。 第31章 修士族里修为最高不过金丹,又和长青老祖关系淡薄,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们是每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在长青老祖闭关的洞穴前拜一拜,说些外界发生的事来试图和长青老祖拉近关系,免得哪个大能看他们不爽出手灭了家族。但是现在长青老祖死了,最大的天塌了,庇护伞没了,知道这件事情严重性的修士可不得惊慌失措地想找人来帮忙。 过去他家中父兄来到长青老祖洞府前时,洞府门都是紧闭着的,而这次他过去时,却发现那洞府的门虚掩着。他内心挣扎了许久,觉得这有可能是老祖出关了,鼓起勇气去推开门准备向出关后的老祖问安。 但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他看见的不是出关后的长青老祖,而是倒在地上已经失去气息的长青老祖。 他被吓傻了,呆立在原地,他连过去都没过去,没有走上前查看,也不勇敢走上前去查看。他当时脑子一片混沌,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直到收徒大礼上奏响的琴瑟声隐隐传到他耳边,他这才突然想到:今天是天玑峰主收徒大礼。 天玑峰主收徒大礼,这代表着天玑峰主和宗主及其他六位峰主肯定在紫薇峰上大殿内。天玑峰主又素有亲善之名,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她,她肯定能帮到他。修士这样想着。 也是巧,也是运气好,虽然这个运气好只针对这个修士。这人一路喊着“长青老祖死了”一路跑上来,中间没碰上任何能做主把他扣下来的人,那些守卫的弟子在听到他喊的“长青老祖死了”时就惊慌了起来,哪里又想得到拦下他,就这么让他一路跑过来,跑进了大殿。 大殿内刚才因为那个修士横冲直撞的行为加上那句“合体尊者的陨落”,刚开始闹出了不小的骚乱,但在陈柚让那个修士把事情说清楚,至少是把他知道的事情说清楚后,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消失了。原本他们是被这么突然而来的一句话给镇住了,现在说清楚了部分,知道这事和他们没关系的宗门人员也就安静了。 从这人身上问得了那么零星半点没什么用的信息,陈柚就松开捆着他的灵力绳子,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大殿内各宗各派的人。 大殿内大大小小的宗门人士全都在看着陈柚,在等她的事情处理方案。除了宗门人士,还有不少散修妖修鬼修,陈柚还看见这些人当中她的友人对着她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 其实这件事并非一定要其他人一起。 如果宗主以“太清宗内发生如此大事不方便接待客人”为由叫那些人先离开,他们也能理解,只不过宗主无能,陈柚又有私心——这件事看上去和宋衡玉没太大关系,但知道原著剧情的陈柚不敢放下心来。原著里宋衡玉被扔下魔渊是因为长青老祖陨落一事,而现在在他人生往好里发展的时候又出现这件事,她向来是把事情往坏里想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明峰入口有一直弟子守着,平时他的作用就是看好入口别让闲杂人员进去闹事,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骚乱不是从外部来的,而是在内部发生的…… 陈柚后面跟着许多人,她一路走到了长青老祖的洞府门口,因为刚才那个小修士的大喊大叫,已经有好几个老祖被惊扰到,现在正站在长青老祖洞府里面看是什么情况。他们听见声音转头看见陈柚,有个人招呼她过来:“这情况你来看看,老祖他看上去像是心魔入体。” 那个人很奇怪地自言自语道:“但老祖不是早就解决了那东西吗?” ——或许是蝴蝶效应,原著里写长青尊者花了百年才平衡了体内魔气和灵气的斗争,让局面不再是魔气一直压过灵气,但陈柚到来后的世界线上,长青尊者是花了八十年解决了在体内肆虐的魔气。 解决和压制完全不同,解决是这件事再也不会发生,但压制是暂时不会出现问题。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陈柚不知道,她和长青尊者并不熟悉,她六十多年前打进太清宗,那时候长青尊者就在闭关,二十多年后说是解决了魔气侵袭自身的问题,但他依旧在洞府闭关,陈柚没有见过过去的他,也不知道他过去是什么样的状态。 陈柚过去仔细观察地上的人,地上的尸体姿态有些诡异,他靠着石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胸口处有一处紫红色的污渍,像是自己吐出来的鲜血。 乍一看觉得挺正常的,可以说,如果不是感受不到他的气息,有些僵硬的身体也表明他死了的事实,他看上去就像是疗伤失误吐血了一样。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手和脚都是反着的,脸上闭着的眼睛也是倒着的,甚至他的脸上,下半张脸宁静祥,而上半张脸面目狰狞。 这些特征,都是非常典型的心魔入体而死的特征。 这些特征,都是非常典型的心魔入体而死的特征。 叫她过来的那个人准备和陈柚说下他们刚才探查所得,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身后的天枢峰主发出愤怒的悲嚎。 丛化真尊和长青尊者关系很好,所以在他刚开始听见那个弟子说长青尊者死时,柳化变是不相信的。长青他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得这么突然,死得这么毫无征兆,但当他看见他的尸体时,他意识到,他死了。 柳化变不愿意相信,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长青尊者的尸体,他的尸体上,那些诡异的不协调的身体部件都在告诉他:长青尊者死于心魔如题。 第32章 但明明他四十年前就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天枢峰主柳化变的认为,有人故意害了长青尊者。 如果不是被害,那他不可能心魔入体呢! 他这样咬牙切齿地想。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嗤。” 忽然有人出声嗤笑。 嗤笑声不大,但是正处于极度悲伤愤怒状态的柳化变迅速捕捉到了这一声嘲讽,柳化变双眼通红地迅速转头,他怒目而视看着那个发出嗤笑声的人:“松鹤老儿!想找打直说!” 几乎在说话的同时,柳化变就悍然出手,一道术法直直地打向剑宗的位置,剑宗的松鹤长老出手拦下了这道攻击,他嘲笑道:“柳化变,你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跟个疯狗一样乱咬人,君有疾否?君有疾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哈哈哈。”松鹤长老笑地眼泪都要出来了。 柳化变听了这话,心中那些无处发泄的怒火顺着松鹤长老撕开的那道口子,朝着他奔涌而去。 事情明显开始混乱起来了。 “柳化变你就是活该!当初我女儿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人渣败类,她为了你甘愿送死,你却毫不在意。”松鹤长老躲开他扔来的术法,他大笑道,“现在他死了,活该!你造孽,你咎由自取!你自作自受!哈哈哈!” 柳化变因为松鹤长老对他的讥讽,他几乎是拼命地朝着他那边扔过去各种具有极大攻击力的术法,柳化变边上的太清宗等人一脸面无表情,宗主还想着拦一下,虽然拦不住。 松鹤长老那边剑宗的人倒是有点动作,只不过他们不是在拦,而是在帮忙。 柳化变还没有把自己形象固定成现在这个小老头模样之前,他桃花运旺盛,不管走到哪个地方都有人爱上他非君不嫁,松鹤长老的女儿就是其中之一。 在松鹤长老的女儿陷入危机时,柳化变从天而降,救她出苦海,于是,少女的一颗芳心就落在了这位英俊潇洒的强者身上。 当初柳化变风流潇洒,他没有拒绝那位少女,于是在那一场英雄救美后,他们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不可逆转的事情,以至于在一切都发生后,少女无法接受柳化变干脆的抽身离去。 这么干脆,就像是之前那些温存都是说笑一样,少女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她不愿意相信柳化变是这么无情的人,她一路追过去,想要挽回他,但柳化变不想要和她在一起。 后来,想要挽回恋慕之人的少女,因为他的一句话去闯了十死无生的秘境。最终,少女没有出来。 柳化变是一个多情而无情的人,他不在乎和自己仅仅有着露水情缘的少女,但她的爹爹松鹤长老在乎,松鹤长老在得知女儿死讯后一路杀向太清宗,但最终因为剑宗比太清宗弱而不得不忍下这股气退让。 现在太清宗的合体死了,没有过去那么强盛不好惹,松鹤长老又第一次看见柳化变这么悲伤的样子,他几乎是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嘲弄。 他难过很好,他更难过更好。松鹤长老觉得这就是他的报应。 * “溪溪,阿玉,过来。”陈柚把不远处安安静静呆着的两个小孩叫了过来,她说,“他们两个打架不好插手处理,你们躲我身后,免得待会波及到你们受伤。” 沈溪枝和宋衡玉都很安静,他们只是安静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沈溪枝表情控制得好,哪怕碰见了这么多糟糕的事情也没有情绪失控。宋衡玉没有像沈溪枝一样经历过那么多让人崩溃的事情,他现在的表情几乎是茫然的。 “没事。”陈柚轻轻拍了拍宋衡玉的头,又平等地也给了沈溪枝一个拍了拍头的安慰,“他们有仇,天大的仇恨,几乎是不死不休。” 宋衡玉看向远处,松鹤长老说长青尊者死了是柳化变克死的,天枢峰主说你女儿死了是太蠢活该,他们互相戳对方痛脚骂对方。剑宗的人在帮忙,自家太清宗的人大部分视若无睹,小部分在意思意思稍微帮把手,其他大宗门的在边上围观看戏,小宗门的根本没跟过来的资格。 似乎他们都不记得了,今天是他师尊的收徒大礼。 宋衡玉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从他出生开始,一直到上太清宗拜师学艺,碰见的事情一件一件数过来,他都数不出像仙子阿这样混乱的场面。师尊举行她和他的收徒大礼时,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说长青尊者死了,直接打乱了整个收徒大礼,好不容易师尊控制好了局面,天枢峰主崩溃了,剑宗的长老又嘲笑天枢峰主,他们两个打起来了,没有人拦着。 宋衡玉觉得今天这一天的都很糟糕。 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个子高挑的女人走到宋衡玉身边,嘴一张一合似乎是想要安慰人,但一时间她又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句子,憋了很久,她憋出来一句:“别伤心了,这事不是你的问题,你只是运气差了点……” 宋衡玉:“……哦……” 高挑女人:“嗯……” 另外一个长得很贵气的美貌女人直接贴到陈柚身上,她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柚子,你们这里好混乱啊,你就别当这个峰主了和我回去了吧,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呢。” 陈柚看了看远处的天枢峰主,又看了看边上长青尊者的尸体,她脸上是淡淡的习惯的笑,眼尾略垂:“还是要当的。” 美貌女人明显有些生气:“你当这天玑峰主又有什么用!被困在这一块小小的山头,成日收拾些烂摊子烂账,你愿意当这个天玑峰主吗!” 第33章 陈柚沉默片刻,她说:“愿意的。” 美貌女子:“……” 美貌女子:“你说谎,骗子。” 美貌女人愤怒地从陈柚身上跳下来,她指着高挑女子说:“谢拂!你怎么安慰人的!你这是戳他心窝窝啊!” 谢拂:“……” 她心想:步胡月你说不过陈柚就来说我吗。 谢拂:“……嗯,对不起。” 她立刻就道了歉,步胡月心里反而更不爽了,明明这不是她们想说的想做的,却还是那么说了那么做了。 “说谎。”步胡月很委屈,但她要假装不委屈。她盯着谢拂说她说谎,又盯着陈柚说她骗子。 步胡月不明白,为什么呆在这里的陈柚明显的不开心,却依旧选择留在这个让她不开心的地方。她不告诉她们为什么,她不告诉她们她为什么要怎么做,她只是说:“我答应了别人的。” 步胡月扭头扑到她哥哥步胡玉怀里,她闷闷地说:“她们都欺负我。” 边上的陈柚在步胡月气呼呼地走开后,她沉默片刻,对刚才招呼她的人说:“我检查了一遍,确实是心魔入体,体内还有一些魔气残留。但是有个很古怪的地方,就是当我注入灵气,那些魔气就会迅速消失,但当我停止输入灵气时,这些魔气就会冒出来,变成心魔入体后体内残留魔气的样子。” 步胡月在边上大声地哼了一声。 程新化神真尊,也就是刚才招呼陈柚的那个人,他点了点头,说:“我刚才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我和诵声刚查看的时候也是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心魔入体,但是仔细检查后就发现古怪了。” 蹲在地上的诵声对着陈柚摆了摆手:“你快看我下。” 诵声把灵力送进长青尊者的尸体里,控制着灵力在他体内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看长青真尊时那种心中的怪异之感几乎是削减大半,她又控制着运转了几个大周天后,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长青尊者那诡异的双手双脚,诡异的眼睛,诡异的表情,几乎在瞬间恢复正常。 诵声抱怨道:“我没见过这场面,也没见过这情形,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想出来的操控灵力去他体内运转大周天,我都不知道这居然会这样!” 陈柚看着停止输送灵力运转大周天的诵声,又看着现在维持着正常人样子的长青尊者尸体,她皱起了眉头。 太古怪了,修仙界上万年的历史,无数传下来的典籍,她都没听说过没看见过有这种事。当灵力在身体内运转时,身体外在就会呈现出正常人的样子,但在体内没有灵力运转后,就会在一个瞬间变成心魔入体后的样子。 边上气鼓鼓的步胡月没看见过这样的人,她头抬起来一点偷偷看一眼,抬起来一点偷偷看一眼,因为心里还生着气,她不肯过去,于是就隔着一段距离,拿着步胡玉当挡板,眼睛眉毛鼻子扭在一起地苦思冥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柚不知怎么地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这个想法太大胆,这种可能也从未在修仙界出现过。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诵声和程新注意到了陈柚的表情。 陈柚没有说话,她快步上前,手虚虚地放在长青尊者的身体上面,上面代表人道的金光汇聚—— ——人道不承认她手下的这具尸体是人。 边上的诵声和程新看到陈柚都使用了她悟出的大道道韵——修仙界只有合体能领悟大道,而陈柚化神就得证大道,还是最虚无缥缈没有人证过的人道大道——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陈柚手下的金色光辉渐渐消散,她看了一眼远处依旧打地激烈地两波人,又看了看几个到边上来看是什么情况的辰命阁修士,最后,她看着诵声和程新问:“长青老祖真的解决了他魔气入体的问题了吗?” 诵声和程新沉默了。 边上的辰命阁长老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她嘴张了张,最终只憋出来一句:“怎么说?” 陈柚说:“我的道不承认他现在还是人。” “他不是人。” “他现在是一个魔。” 第35章 第二十三章 “魔?!”边上沉默着听了许久的谢拂震惊地说。 “是的,魔。”陈柚垂下眼,肯定了谢拂的问题,“而且还不是刚转换的魔,已经转换了几十年了。” “魔这种生物不是在魔尊离渊死后就消声匿迹了吗!”谢拂追问道。 “转换成为魔,不是只需要魔气就行了吗。”陈柚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她用着反问的句子,说着肯定的话语回答道。 “……”谢拂沉默了。 辰命阁长老问:“那他大概是什么时候转换的,能看出来吗。” 陈柚看向辰命阁长老,她手里拿着一个一看就厚重古朴的龟壳,龟壳上裂了一条缝。 她问出的问题似乎不是问题,而是一个已经清晰明了的回答。 “大概四十年前。”陈柚说。 * 诵声和程新意识到了什么。 魔尊离渊在一百二十年前被诛杀,离渊被诛杀八十年后,长青老祖说他解决了残留在身体里的魔气。 四十年前,恰好是长青老祖说他解决了这个问题的时候。 “四十年前……这个时间有什么问题吗?”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步胡月走过来,她懵懵懂懂地看地上的长青老祖,又看那几个面色有些凝重的人,她有些困惑,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第34章 “……” 众人沉默。 谢拂不是太清宗的人,她不太清楚太清宗内部发生的没有穿到外面的事情,但结合陈柚和诵声程新之间交流的那几句话,还有刚到这里时程新自言自语的那一句话,她心里隐隐出现了一个猜想。 “你说长青尊者很早就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个很早,是多少年前?”谢拂对着程新问道。 程新说:“……四十年前。” “四十年前……”谢拂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这个时间,“长青尊者四十年前说解决了诛杀离渊魔尊后遗留下来的问题,但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是堕落为魔?”她说出了他们都没说出口的想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了。”陈柚肯定了谢拂的话。 “……小月!”步胡玉听到陈柚的回话,他意识到这是一件大事,一件哪怕是他们也担不下的大事,他们最好不要问,不要插手。他伸手想要把步胡月拉过来,拦住他笨妹妹想要问出的问题,但才刚刚伸出手,她就嘴快地话语脱口而出: “那你们就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吗?”步胡月很奇怪地问道。 诵声、程新:“……” “长青老祖是合体大能,合体大能都踏上了证道的路,他们只是化神,还没有摸到大道的门槛。”陈柚给诵声和程新解释了几句,“如今修仙界只有两位合体尊者,三位证道之人。一位合体在太清宗闭关,一位合体在你们妖域避世,而我从来到太清宗开始就没见过长青老祖……” 她话刚说到这里,沈溪枝突然出声打断:“师尊,你来看看师弟。” 陈柚转头,就看见宋衡玉面色酡红,眼神迷蒙,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手脚发软地晕乎乎地站着,沈溪枝在边上扶着他,他这才没有直接倒下去。 “大约半柱香前,他脸上开始浮现出红晕,一分不到后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到现在,他已经迷迷瞪瞪不是很清醒了。”沈溪枝说了一下宋衡玉出现异常状态的时间。 陈柚回想了一下半柱香前有什么需要关注的地方,半柱香前,陈柚站在长青尊者的尸体边上,诵声蹲着,程新站在诵声的身后,谢拂抱着剑站在不远处,辰命阁长老离他们也有段距离。。 半柱香前,他们在长青尊者的尸体边上研究他体内的奇怪现象。 陈柚回想了一下他们刚才做的那些事情,也不过是一些很正常的研究探讨,她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宋衡玉现在这样子。 她还想过会不会不是他们刚才那些导致的结果,会不会是宋衡玉接触的那些外物,让他现在像喝醉了酒一样意识迷离,但这个念头才刚出现就被她划掉——天玑峰上所用的那些东西,都是他们过去用惯了的,如果出现问题也不可能只在现在爆发。 导致宋衡玉迷糊的问题暂时没找出来,远处争吵的柳化变和松鹤长老倒是出了结果了。柳化变放火烧了松鹤长老,现在他满身的皮肉焦黑,深的地方几乎可以看见白色的骨头;松鹤长老抡着了柳化变的头发在地上捶了好几次,他现在鼻青脸肿,五官都有些模糊了。 两方打着打着打出真火来了,脾气不好的玉衡峰主秦晓和天璇峰主杨略影现在满身都是伤口,死板的开阳峰主李则劝架劝出了火气两边各大八大板得平等地痛击剑宗的人和太清宗的人。 天权峰主宋骏云平时只在陈柚面前犯贱,他碰上其他和陈柚无关的事情时,能掺和不会遭罪的可劲儿掺和,不能掺和会遭罪难受的他跑得比谁都快。只可惜一边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摇光峰主周由崖自诩陈柚手下第一小弟,一向奉行她喜欢的就是自己喜欢的,她不喜欢的就是自己不喜欢的周由崖见不得宋骏云在边上躲难的样子,他一脚就把他踹进了混乱的战局里。 宗主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喜欢不分场地前因后果劝架的老好人,他在那里勤勤恳恳辛辛苦苦想拉开自己这边掐诀扔术法的自家人和那边抡着把重剑挥着把轻剑舞着把软剑的剑修,但很可惜,这努力没用,甚至乱战中自己身上还被不知道谁给打了好几下。 就在事态有着扩大趋势时,边上看戏的几个宗门觉得不对,混战的剑宗长老和太清宗长老似乎打着打着快把他们也拉下水了,他们这才齐心协力地压制住情绪亢奋的两方人。圣台佛池的人拿着禅杖给剑宗和太清宗的人一人头上锤了一下,神农谷战斗力最强的长老上去往他们身上一人扎了一针……几个宗门齐心协力,让打上头的剑宗人员和太清宗人员冷静下来。 柳化变和松鹤长老打了一顿,又接受了一番别人的物理冷静手段,他现在也不像刚确定长青老祖死讯时那样,像个一点就炸的鞭炮一样谁都要去炸一炸。 陈柚、诵声和程新已经探讨地差不多了,所以在柳化变还有那些其他宗门高层过来时,他们往后退了几步让了让位,方便他们看现场情况。 柳化变现在虽然没有刚才那样一点就炸,但现在也是属于极度愤怒的情绪当中的,刚才心里的那些得知长青老祖死讯时的悲伤都在松鹤长老的刺激中消失殆尽,所以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看着地上毫无声息的长青老祖,他面露凶光张口就说:“谁害了长青!我定要让那个人碎尸万段!!” 柳化变坚定地认为是有人害了长青老祖,不然四十年前就解决魔气问题的他怎么会心魔入体。 第35章 其他几个宗的人没有开口,他们刚才看热闹,现在才过来,事情的具体情况都没了解,自然是不会说话的。 但在边上探查了好一会的诵声和程新已经知道了长青老祖早在四十年前就堕落成魔,他根本没有解决体内肆虐的魔气这个问题,他们对视一眼,诵声开口说:“丛化,你去看看,去看了再说。” 诵声说的很委婉了,毕竟现在在场这么多人,哪好直接告诉柳化变长青老祖他根本不是被害,而是欺骗了所有人。但柳化变被这个死讯冲昏了头脑——虽然平时也不见得有多聪明——直接就断言说:“不需要再去看了!长青他一定是被奸人所害!”他的目光扫过边上的陈柚沈溪枝宋衡玉师徒三人,“我和他当友人已有千年,我了解长青!他现在陨落必定是被人所害!” 步胡月听见了刚才陈柚和谢拂,诵声几个人对长青尊者的研究探讨,知道这件事压根不是柳化变断定的这样,她再一次跳出来指着他说:“这人他现在压根不是人!说什么一定被害,还看柚子,想说这东西死是柚子她们做的啊!胡扯!他四十年前就堕魔了你还以为他多高洁无暇!” “……” 又一次没拉住自家笨妹妹的步胡玉有些沧桑地背过身去。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听到步胡月跳出来说的这么一长串话,柳化变果不其然生气了,但还没等他法诀掐出来,就被一道束缚的法诀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柳化变立刻对着边上抱着宋衡玉的陈柚怒目而视。 “看我干什么?”陈柚一脸无辜。 程新上前捶了他一巴掌,然后把他拎起来,束缚柳化变的灵力绳子早在程新捶他时就解除。 他把柳化变拎到长青尊者的遗体边上,程新也不给柳化变留面子了,像他这种年纪、这种修为的修士,都是很厌恶脑子拎不清的蠢人的,他们给过他一次机会了,只不过柳化变没有把握住,那就别怪他们不给面子了。 他掰着柳化变的头看地上,指着脚边上的尸体,程新对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和诵声刚才探查过了,一旦有人在他体内运转灵力,他就是正常人的样子,如果他体内的灵力都消耗殆尽,那他就会变成现在这副心魔侵蚀的样子。” 程新松开手,柳化变摔到地上,他不愿意相信地喊:“这不可能!” 程新冷笑道:“怎么不可能?” “他四十年前就入了魔,我们探查出来的结果是这样的。”诵声探过来插了句嘴,“这个结果是我和程新检查,衡殷确认后得出的结论,长青他早在四十年前就不是人了。” 柳化变还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和他相识相交的好友欺骗了所有人,边上的辰命阁长老走过来认认真真地说:“荧惑守心,辰星逆行,藏祸以往,如今已是邪祟乱世之象。我才疏学浅,只算出来他是引子之一。” 引子之一。 陈柚听见了辰命阁长老说的这四个字,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但这念头转瞬即逝,快得来不及抓住。 围在长青尊者边上的修士根据诵声和程新所言,尝试在控制灵力在长青尊者遗体内运转大周天。几个大周天下来,果不其然看见他从标准心魔入体的样子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 事实胜于雄辩。 哪怕像他那样:运转灵力就变成正常人,体内不存在灵力就变成心魔入体的修士。这样的情况虽然从未在修仙界出现过,但在连续几位化神真尊上去检查都是一样的结果后,他们确认这是一个新型的,从未在此界出现过的案例。 柳化变在诵声和程新叙述,边上的辰命阁长老和陈柚的佐证后他就像是失了精气神一样,倒在地上,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不可能吧……这不可能……” 像是在催眠自己,哪怕理智在不停地说这些都是真的没有不可能。 有几位喜好钻研的化神长老因为这个独特的从未出现过的现象,他们在那边一句接着一句地讨论,其他长老们的注意力都被他们吸引过去。 不远处的陈柚因为心里挂着宋衡玉的事,挂着他找不到原因的异常现象,所以在众人专注听喜好钻研事物的化神长老们侃侃而谈时,陈柚略后退了两步,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沈溪枝现在正扶着宋衡玉坐在不远处,距离刚才又过去了几分,他的症状看上去又加重了不少。宋衡玉浑身无力地被沈溪枝扶着,他的脑袋东倒西歪地,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 陈柚抿了抿嘴,快步走上前去想要接过宋衡玉,她偏头小声问沈溪枝:“有看出什么来……” 话还没说完,陈柚就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刚伸出去的手本能地缩了一缩,随后是重物倒地声响起—— ——是宋衡玉倒在了地上。 “怎么……”沈溪枝下意识地开口吐出了这两个字,两个字刚吐出,疑惑的话语就被反应过来的她迅速掐断。 她迅速低下身把摔在地上的宋衡玉扶起来,随后她看向陈柚,面上略带一点紧张和担忧。 不远处因为长青尊者这个全新案例而眉飞色舞拉着人大谈特谈的几个修士的话语被这倒地声打断,他们有些疑惑地循声望过来,连带着那群听他们讲话的修士也跟着看了过来。 众人注目,以往反应迅速的陈柚此时却顿了一下才有了动作。 * 陈柚往前走了一步,她伸手从沈溪枝手里接过昏迷不醒的宋衡玉轻轻抱在怀里,她的目光隐晦地在自己的手上短暂落了一下,随后迅速移开。 第36章 刚才宋衡玉身上被她双手碰过的地方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气,陈柚知道这是什么,在黑气显露在外之前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是魔气。 陈柚眼睛的余光又在自己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刚才她调动了人道的力量,手上还残留着大道的丁点辉光,而宋衡玉和……魔有所关联,所以在她想要接过他时,排斥除了人族以外所有种族的力量就自发地攻击了宋衡玉。 他身体内可能正在进行一个不为人知的循环,激起他体内属于魔的那部分力量,陈柚的触碰打破了这个循环,让那些被封闭住的魔气逸散出来。 “柚……柚?” 谢拂走到陈柚身边,她看见她怀里正在冒魔气的宋衡玉,百年前的离渊魔尊做出的那些事还历历在目,她几乎下意识地就想拉开陈柚,但等到抓住她的手腕,谢拂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不是离渊魔尊,是陈柚的徒弟宋衡玉。 陈柚没有立刻回话,她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宋衡玉,原书的美强惨男二,脑袋里闪过了很多念头。 宋衡玉是一个魔。 ——这是大道检验后给出的肯定答案。 同时,在原著的剧情里写的是:宋衡玉因为身上有魔气,所以众人都觉得是他害了长青尊者,因此他被扔下魔渊,等到后期他再出现时,他就已经从那个灰扑扑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的宋家私生子,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魔尊。 人当真会有如此大的改变吗? 人当真在内在的一切条件都没有本质上的改变时,只是经过外界环境的变化,时间的流逝,就可以从那么卑微的一个身份,转变成那么强大的一个身份吗? 不见得。 尤其,这里是修仙界,是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是十分注重血脉跟脚的修仙界。就像如果人族没有好的灵根,妖族没有出色的血脉一样,他们是几乎不可能有出头之日的。 所以如果真会变成那样,真的有人过去身份卑微而未来强大睥睨,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本该如此卓越,只不过命运阴差阳错让他受了多年的苦而已。 陈柚在心里低声自言自语:【原来如此】 系统疑惑:【什么原来如此?】 她没有回答,刚才一闪而过的逃脱的念头在此刻出现。 【宋衡玉和长青尊者,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也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陈柚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长青尊者是引子之一】她想起了辰命阁长老刚才说的那四个字,【长青尊者引发宋衡玉……也可能不止引发宋衡玉。在原著里,如果要把修仙界做一个区分的话,那么宋衡玉被扔下魔渊是男主女主到处惹事惹人走到哪哪出事的开端,他们造孽的开端,就是长青尊者之死】 【……他的死亡,是拉开了未来混乱修仙界的序幕】 陈柚轻声说。 【长青尊者的死和宋衡玉身上的魔气出现是有先后顺序的,原著里说是魔气出现在先死亡在后……但我不这么认为。不是因为宋衡玉身上的魔气导致长青尊者的死,而是长青尊者的死导致宋衡玉身上出现魔气】 系统急切地说:【怎么回事!说清楚!】 陈柚还是没有回答系统的话,她越想眼睛越亮,越说眼睛越亮。这个世界是一个缠绕住的毛线球,线头被重重藏起,秘密被锁在了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她过去百年行走世间,见过很多人很多事,或许是她天生悟性比较强,灵感比较高,每过去几十年,她就感觉世界似乎又沉闷了一点。这种感觉很玄乎,而且陈柚问过很多人有没有和她一样的感觉,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回答。 陈柚尝试过去改变,但世界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大手一样,只是轻轻一推,她做出的那些努力就像高楼被推倒一样轰然倒地。 但现在不一样了。 陈柚露出了一个笑容。 就像是前世做数学题一样,一筹莫展找不到切入点时是怎么解都解不出来,但如果有了思路,即便错了也能找到通向正确的路。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陈柚在心里一点一点盘算自己已知的信息,摸出了这么一个大框架和大方向,她的情绪不由得有些起伏波动,但她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那些其他宗门长老时,那些不停冒出的情绪又被她强行压下。 现在还没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现在能呆在这里的修士,都是元婴化神期的人了,没有人是瞎子,在他们看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发现了宋衡玉身上冒出的魔气,之所以没有说话只是因为他们都不想跳出来做那个出头鸟罢了。 陈柚刚才想了那么多,但时间上也只过去了片刻。众人一言不发,陈柚也没有说话,空气中一时间安静地不像话,只有被天来横祸打中的柳化变在那边低声重复着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气氛有些压抑。 但依旧谁也没有跳出来说什么,徒留这沉闷的氛围一层一层地压下来。 突然间,柳化变动了,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表情状若疯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动用他的灵力凝结成浩浩荡荡的术法袭向陈柚。 柳化变是一个法修,擅长远程攻击,陈柚是一个剑修,擅长近战攻击。刚才柳化变之所以冲过去打剑宗松鹤长老,还是因为松鹤长老他一直拿柳化变最不愿意接受的长青尊者死来刺激他,现在大概是打过一场有点理智了,所以他也没有像刚才一样冲上来肉搏送菜,而是像一个传统法修一样和剑修拉开距离扔术法。 第37章 ……虽然以外表来看,很难判断柳化变现在到底是打过一场有点理智了还是更疯了。 柳化变现在学聪明了,作为一个法修刚才和剑修近身作战是其一犯蠢,作战时不避人导致他们上来群殴或者阻拦是其二犯蠢。于是这次柳化变跳起来的瞬间就往远离陈柚同时还空旷没人的地方跑,生怕又被哪家的人拦下了。 陈柚化解打到面前的攻击还算轻松,但如果不解决源头,她也不可能得到清净。偏偏陈柚现在怀里抱着个宋衡玉,不方便追击,柳化变现在又和个泥鳅似得到处跑躲。 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黑化强三倍洗白弱七分的道理,现在柳化变跑得明显超出了他往常发挥出来的水平,境界比柳化变高出一个阶层诵声和程新追着他追了好一会都没追上。其他宗门的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处理陈柚手里抱着的宋衡玉,但也知道得先把到处窜的柳化变控制住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道理。 在追了一会后,他们碰见了诵声和程新遇见的同样的问题——追不上。 沈溪枝见状,立刻想要接过陈柚怀里的师弟,陈柚犹豫了一下,她把宋衡玉放到地上,在地上画了几个阵法。她叮嘱沈溪枝绝对不要进入阵法,如果他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直接喊她不要自己去碰。 对比大部分修士,沈溪枝的修为已经很高了,元婴已经是大部分人都达不到的境界了。但如果放在这里,在这个元婴是基础化神才是主力的地方,元婴后期的她在这种化神乱战的场面上也帮不上什么忙。沈溪枝也很明白这一点,尤其是她师尊,只要没有顾忌,她那特别能打的师尊也不是做不到屠了全场。 陈柚叫沈溪枝看好宋衡玉,不要去碰他,也是出于沈溪枝修为不够高的原因才这么说的——宋衡玉身上冒出的魔气是离渊魔尊的魔气,离渊魔尊的魔气又是出了名的难缠,想长青尊者,哪怕是合体之尊,也除不掉这根深蒂固的魔气。妖族活得长,对离渊魔尊的印象也就更深刻,像步胡月和步胡玉这对狐族兄妹,在感受到魔气的瞬间就跑得老远不敢靠近。 步胡月和步胡玉是化神都这么胆战心惊,更何况沈溪枝不过是一个元婴。 陈柚一边阻挡柳化变扔过来的那些术法,一边快速用剑鞘在地上绘制阵法,同时把自己闲暇时做的注入了人道力量的护身符都塞给沈溪枝,尽力不让这件事出现什么意外。 都是化神期的修士了,随便动动手动动脚就可以说是毁天灭地的攻势,更何况是柳化变中这样不要命一样地打。除了脚下的地盘被陈柚护着所以没有变化以外,周围的地已经凹下去了一大截。 她迅速画好各种防护的阵法后,就提着剑冲了出去。这里的动静很大,在明峰闭关的其他老祖都闭不下去出来了,不过他们修为比不过柳化变,自身寿元又没有多少了,要是打起来容易当场暴毙,他们就往远处猫了猫。 陈柚在术法间空隙奔袭时瞥到了一眼,太清宗的闭关老祖在远处站着,边上还有那些受邀前来的小宗门人员和部分散修。那些小宗门人员和部分散修因为修为不够,是不参与陈柚对突发事件的处理流程的,但因为明峰这里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出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柚虽然是个近战,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没有远程的手段了,只不过是相比剑术她并没有那么擅长法术而已。她右手持剑,左手掐诀,眼睛紧紧盯着远处的柳化变。 从他的起手开始,一直到他的神色变化,来分析他可能会扔出什么术法,往哪里闪躲。在这过程中,不知道和魔气有没有关联——宋衡玉和入魔的长青尊者共处一室后就被激发身体里属于魔的那一部分,情绪激烈的柳化变也有可能被这看不见的力量影响情绪和思考能力——柳化变现在的表情可以说一句扭曲,再激烈一点,五官乱飞就可能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对事实的描述了。 陈柚的动作很快,或许是冥冥中不好的感觉,让她急切地想要速战速决。要快就必定牺牲一些东西,陈柚要马上打断柳化变的行动那他就必不可能全须全尾地毫发无伤。 她掐诀,根据自己刚才的观察后的预判,在柳化变几种可能的行动路线上放上一些陷阱——他的行动很快,如果是看到了才去放陷阱制止,那是肯定来不及的。陈柚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上还保持着掐诀的动作。 “嚓。” 是陷阱触发的声音。 柳化变的行动被强制性地微微顿住了片刻,虽然只有一个瞬间,他立刻就作出反应抵消阻碍,可陈柚反应比他更快。 只是一个瞬间,陈柚就在他的周围步下各种困人的术法和法器,还掺杂了一些同时具有困人和伤人的法器。因为这么多的阻拦,柳化变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正是这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让陈柚成功控制住了他。 第25章 第二十六章 陈柚控制住了柳化变,虽然他最后的样子可能有些凄惨,但需要控制的人失去了行动能力,这也是一种控制。 现在他倒在地上,两条腿是移动的主要器官,也是陈柚打击的着重点;躯干是人的平衡中心,也是人活力的源头,是她的次要打击着重点,其他地方因为和人走动相关性不是那么大,陈柚也能应付地过来,她也就没有刻意去击打。 陈柚的本意是让柳化变失去行动能力,但在这过程中因为一些无法避免的情况,导致他身上多出了很多伤口。再加上刚才各宗各派许多人都追着柳化变,部分和他有仇的人就趁着这个机会下黑手……所以他现在的样子是很凄惨的。 第38章 两条腿、大腿小腿被打得已经到了多处粉碎性骨折的地步了,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胸口被打得凹下去,肩膀上也被削掉了一块肉,都可以看见骨头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修仙界有的是灵药;两只手原本是三节的,被这么一折腾,断成了六节,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有心黑的恨透了他的人每次攻击都往脸上招呼,柳化变不傻,知道避开眼睛这种脆弱关键的地方,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脸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伤痕。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陈柚很冷静地想。柳化变一峰之主,女主师尊,难道还没什么好的天才地宝治疗自己吗?有天才地宝灵丹妙药可以治好,那就都不是什么大事。 柳化变失去了行动能力,自家宗、其他宗的人员就没有继续上前做什么阻拦。陈柚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俯视的角度让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现在双眼通红,甚至开始泛起不详的青紫色,但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明显不对劲的状态,还在那里“嗤哼”喘着粗气想要怒骂什么。 陈柚脚踩上他的手,压住他不给他起身逃走的机会,随后她把手贴在他的胸口,心跳声一声声响起。 “砰,砰。” 被呼唤而来的力量顺着他的心跳,一点一点蔓延,柳化变激烈的情绪被这股力量一点一点抹平,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也在一点一点淡化。混乱的,遮住思想和眼睛的无形之物被清扫,他的意识在一点一点地清醒。最后,确认他已经恢复了理智的陈柚给他喂了一颗疗伤的丹药。 清醒后的柳化变看上去沉默了很多,但陈柚没给他沉默的空间:“丛化,你刚才在想什么?是感觉到了什么吗?因为你不像这么没脑子的人。” 可能是刚才发疯发得十分癫狂,精神消耗巨大的柳化变的声音嘶哑,他的语速有些慢,一句一句地,努力把话说得清晰明了。他不像之前那样非暴力不合作,即便回答了问题也要想办法胡搅蛮缠混:“……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当时我只觉得,长青不应该死,他绝对不可能死,如果他死了,那肯定是有小人所害,他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死……” 他回忆当时的想法,发现现在的他完全不能理解刚才的他为什么这么想,他很困惑不安地自言自语:“……长青也不是不会死?合体尊者即便寿数两万,也不是用之不竭的……” “那你有感觉到什么吗?”见柳化变说的话有些偏离陈柚的问题,她出声把他的思想拉了回来。 “感觉到什么……”柳化变重复了一遍陈柚的问题,“我好像没有感觉到什么……就只想杀了你和宋衡玉给长青报仇?” 虽然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但旁边围观的其他人都明白了这件事背后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最大的问题就是当事人明明都想到了有问题却还是觉得没有问题。 合体尊者寿数两万,修仙界是以万年作为一个岁历的。 长青尊者具体活了多久没有人知道,陈柚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上个岁历中晋升的化神。 上个岁历中到这个岁历是五千年,今年是岁历9859年,加上长青尊者修炼到化神圆满所需要的时间,再排除掉外出闯荡过程中可能因为遇到紧急情况而燃烧寿元所损耗掉的那一部分,这样算下来,过个千年长青尊者也要坐化了。 长青尊者已经是接近死亡的大能修士了,死亡已经不再遥不可及。但柳化变在得知他的死讯时,第一反应就是他肯定是非正常死亡,他肯定是英年早逝,他肯定是被小人所害。谁是小人?那肯定只有陈柚和宋衡玉是小人,所以柳化变要为他杀了陈柚和宋衡玉报仇。 这样武断的态度已经可以看出一些问题了。 柳化变是当事人,当局者迷,但周围那些其他宗门的长老、妖族的来客都不是傻子,听完柳化变对这几个问题的回答,再想一想他刚才那样为了“报仇”不要命的样子,他们都意识到了什么。 远处的修士看见事情结束了,太清宗的闭关长老们过来问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其他修为不高的修士们则非常自觉地立刻转身离开,避免被霸道的太清宗事后清算。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宗主、玉衡峰主、摇光峰主赶了过来拦下他们,说要他们过去讨论事情。 小宗修士、妖族和鬼族的成员都很惊讶,他们看见了这种丑事,太清宗内乱这种丑事,最后对围观人员的处理结果居然是让他们过去一起参与探讨?而不是他们以为的洗脑清除记忆、杀人灭口。 等到靠近,稍微听了一耳朵他们在说的话,这些修士们脸上的表情也从疑惑不解变成了惊疑不定。 他们具体在说的话语都是他们对事情的讨论,是没有人给他们说明情况的,但仅仅听他们对这件事的讨论,从只言片语的字段来看,他们也能听出这是一件绝无仅有的大事。 这件事总结一下就是:衡殷徒弟入魔,太清宗内乱,经过调查发现事件深有隐情,有一邪恶幕后黑手操控了这一切。 最后的“有邪恶幕后黑手操控了这一切”这句话还真不是无的放矢,有修士看见辰命阁中算命最好的长老拿着个裂了条缝的古朴龟壳在那里算,算着算着龟壳突然粉碎,辰命阁长老也吐出一口血。她来不及清除自己衣服上的血迹,也来不及心疼自己算到粉碎的万年大龟壳,就在那里大声喊:“背后确实有隐情!此事确实有被操控的痕迹!” 第39章 下一刻,辰命阁长老头一歪,昏死过去。 * 其他人的关注点从长青尊者转到宋衡玉,再从宋衡玉转到柳化变,最后从柳化变转到这一件大事上。被牵扯进去的宋衡玉身上冒着和离渊尊者同出一源的魔气,却在这件事情中莫名失去了存在感。 揪出这团迷雾里隐藏地很深的那个线头的陈柚左看看右看看,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其他人都不在关注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她就退了几步,走到了她刚才绘制出的阵法边上。 躺在阵法里的宋衡玉看上去似乎有些好转,虽然刚才被陈柚碰过的地方还在不停冒着黑气,但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苍白又涨红,表情看上去也舒缓了很多。 陈柚扶起宋衡玉,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用灵力探查他身体内的状况——陈柚的灵力充斥着她所修行的人道的道韵,而人道的力量又和魔相冲,她要是就这么输入灵力,那就不是在帮他而是想要他死了。 虽说她刚遇见宋衡玉时,也使用过灵力直接探查他的身体,那时他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但现在哪怕只是残留着人道力量的手碰一下,就会像充满气的气球被戳了个洞异样,在那里无声无息地冒魔气。 这种情况具体是什么原因,陈柚也没办法说出一个确切的所以然来。她见过很多种这样类似的场景,比如有的妖族常年生活在人类的地方,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的话,不管是怎么查验都显示他是一个人,结果后来血脉觉醒了;有的半妖属于善于隐藏隐蔽的种族,他们在人族地盘生活时也是几乎检查不出来自己是一个妖;还有的半妖是因为血脉非常淡,导致检查结果显示他是纯种人类。 外族因为种种原因,最后的检查结果显示自己是纯种人类的事迹很多,但有类似情况的大多和妖族有所关联,宋衡玉是魔,魔显示出人的特征这还是头一回,所以陈柚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正低头沉思着,陈柚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碰了一下,她转过头,就看见她的鬼修朋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递给她一块饴糖。 鬼修朋友背后还有害怕魔气不敢靠近的步胡月,她一遍想远远地保持距离,一边又克服恐惧地躲在不远处朝陈柚挥手安慰她。 陈柚看着这一幕,有些低落的心情也瞬间飞起,她克制不住地在嘴角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她的背后始终站着许多会无条件支持她的朋友。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辰命阁长老刚才算出了此事有幕后黑手在算计, 其他人想的都是如何找出这个背后的推手,但沈溪枝的关注点和其他人有一点不同。 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辰命阁长老手里拿着她的宝贝龟壳, 脸上挣扎神色,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动手演算下去。 她刚才算长青尊者,龟壳已经裂了一条缝了, 而现在这件事是明显比长青尊者更高一档次的机密要事, 如果继续算下去,她手上这个万年玄龟壳可能保不住了。 玄龟早已在修仙界绝迹,别说万年之久的玄龟,就是几十年的玄龟壳都能被争抢出高价。 得益于自己上个钻研星象学的师尊,沈溪枝对命理一说略有了解, 她自然也能理解辰命阁修士的心情。那个辰命阁修士在进行了认真、严谨的思考后, 最终还是选择了动手算。 她是辰命阁里算命算得最好的长老,但即便是她,也掐算了很久付出了很多代价才得出结果。在得出结果的那一刻, 她是急切地用喊的方式把结论说出。然后,就在下一刻,她就直接昏死过去。 沈溪枝沉默地凝视着她。 她想起了她的上一个师尊。 因为沈溪枝很难不会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后, 不去想这个幕后黑手和师尊的死有没有关联。 沈溪枝边上陈柚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低落迷茫的情绪,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什么也没有说。 陈柚看着沈溪枝的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辰命阁长老,她略微猜出来她在想什么。 沈溪枝的师尊道号窥火, 在太清宗剧变之前,是修仙界和那位辰命阁修士齐名的演算天命之人。后来她大概是知道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于是在一夜之间,太清宗剧变。 说来也是可笑,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年,陈柚带着沈溪枝一路打进紫薇峰,打趴下了太清宗大半高层后,她们终于看见了窥火真尊的遗体。修士的遗体是能记录很多东西的,但在她们查看后却惊讶地发现,窥火真尊不是死与他杀,而是死于自杀。 天玑峰上她们也搜过了,包括窥火真尊生前的观星台,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搜过了,最后只得出来一个“干净”的结论。 天玑峰上很“干净”。 这个干净不是一尘不染的干净,而是整座天玑峰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窥火真尊生前观星的记录,甚至天玑峰上似乎都不存在过窥火真尊这个人。 大大小小的生活气息,沈溪枝和窥火真尊在峰上生活的那些活动。树下窥火真尊喜欢躺上去一晃一晃的躺椅不见了,平时吃饭使用的碗筷少了一副,她闲来无聊刻出来摆床边的木头小人也消失了,只剩下沈溪枝睡乱的床,亲手雕刻出来的琴纹,她留下的这些痕迹还在。 事情乍一看很正常,但是就是因为事情只有乍一看时才正常,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第40章 这些都是细小的诡异之处,如果不悉心探查是几乎发现不了的。陈柚和沈溪枝最终选择探查,是因为在她们检查了窥火真尊的遗体发现她是自杀的后,她的遗体消散了。 修士的遗体正常是不会消散的。 修士的遗体是能记录很多东西的。 这件事很危险,很深有隐情,这件事藏着很深很深的秘密。 或许,这件事,就是窥火真尊费劲千般万般办法才说出口的无声的话语。 * 沈溪枝看到那个辰命阁修士想起了她的师尊,陈柚又何尝不是。窥火真尊当年如何精彩绝艳,陈柚恰好生在她最辉煌是岁月,只不过当年陈柚修为尚浅,没有资格请见窥火真尊,等有资格了,她就死了。 大概世间最悲哀的事情就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经老”了吧。(1) * 宋衡玉身上一直在冒的魔气逐渐变淡,等到溢散的魔气完全消失,陈柚再怎么探查也看不出体表有魔气的残留后,她就看见宋衡玉的眼皮有了一些抽动,手指也有一些轻微的动作。过了一会,他慢慢睁开了眼。 宋衡玉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陈柚,他迅速伸手抓住她的手,眼尾垂下有些悲伤有些急促地想要说什么,身体被迫接受了一定的改变的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被呛地咳个不停。 陈柚伸手一下一下轻拍宋衡玉的背,她的语气依旧沉稳:“没事,慢慢来,不着急。” 等这阵咳意过去,宋衡玉哑着嗓子,看上去很难过地说:“师尊,对不起……”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陈柚往宋衡玉嘴里塞了一块饴糖,她说:“不用说对不起,事情及在那里,会发生只是早晚的事情,你现在已经很累了,如果想说什么,回去休息好了再说吧。” 宋衡玉很乖地低下头,眼睛的余光却悄悄地看了一圈周围。他还记得他昏迷倒下前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倒下后他也不是全然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在昏倒过程中,他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是什么。 宋衡玉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他身上的变故是一件很大很严重的事情。陈柚将这件事压下,将其他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最后,可以和这件大事的祸首扯上一点关系的宋衡玉就这样隐身。 一想到这,他的心里就盛满了愧疚和感激的情绪,陈柚对宋衡玉很好,太好,以至于他就越发害怕失去她,越发害怕给她添麻烦。 宋衡玉的心情没有失落多久,准确来讲,是没来得及失落多久。他的心情才刚刚低沉了一小会,有些难过的情绪就被一个接着一个到来的陈柚的友人打断了伤感的新。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过来,一个接着一个送上祝贺宋衡玉拜师陈柚的贺礼。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后一个像是上一个的翻版一样,先递给他一个储物袋,再伸手摸摸他的头,完事了还给他送了一句祝福:“今后要平安喜乐啊。” 看着师尊的朋友一个又一个地给他储物袋,宋衡玉是看一眼里面都装了什么的闲工夫都没有,就满脸茫然地在那边伸手接礼物。贺礼收到最后,宋衡玉满怀的储物袋,这些都是师尊的朋友们给不太开心的他送上的本该在收徒大礼时送出的礼物。 现在虽然收徒大礼被意外搅和了,但他们选择给宋衡玉补了一个送上祝愿的环节。 就像陈柚过去对他说:“阿玉,我希望你能开心。” 第25章 第二十八章 等到今天事情一切都结束后, 回去的路上,陈柚、沈溪枝和宋衡玉都很安静。 陈柚因为今天突然发生了那么多事,知道了、想通了那么多事而沉默;沈溪枝因为突然窥得她最亲最敬的师长死亡秘密的一角而沉默;宋衡玉修为最低, 知道的东西想的事也不像她们一样深沉,他只是因为今天本来好好的收徒大礼被打搅而沉默。 回了峰,回了家,已经可以做到彻夜不睡的沈溪枝很难得的扑到软软的床榻上, 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宋衡玉还有些期期艾艾地在陈柚面前打转, 一副想要什么但是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陈柚好笑地看着宋衡玉,伸手在他眉心点了一点:“阿玉,能和你做师徒,我很开心哦。” “就像是我在收徒大礼上对你说的那样,我想过很多话, 想过很多在那样场景下应该对你说些什么话, 是祝你修途坦荡,还是人生顺遂?”陈柚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或许现在也不该称之为少年了。宋衡玉来天玑峰的时候只有十六岁,现在三年过去, 他的五官已经褪去大半了稚气,展现出青年的凌厉来。 “但是我觉得那都不是我想对你说的。”陈柚笑道,“你的前半生命运坎坷, 路途多碍,所以, 祝宋衡玉未来,平安喜乐,幸福安康, 仙道茫茫,但你不会迷失, 因为道路就在脚下。”她看着他的眼睛,眼底盛满了对世界的温柔,以及对他无条件的偏爱。 宋衡玉的心跳莫名就漏了一拍。 他有些慌乱地转身,羞到想要拿什么东西挡住自己的脸,羞到想找个洞钻进去把自己藏起来,但四周亭台楼阁花草树木,没有地方能藏得下他这么大一个人。 他左顾右盼望天望地,手脚紧张地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样,他囫囵吞地“诶嗯哦”,背对着陈柚还下意识一边左顾右盼一边点头。 哪怕是背对着陈柚,宋衡玉也可以感受到他正在被陈柚温柔的目光注视,他浑身紧绷,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最后受不住这无声注视的宋衡玉几乎是逃一样的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41章 看着宋衡玉这样害臊羞怯地踉踉跄跄逃跑,陈柚笑得几乎直不起腰,等他消失在视野里好久了,她才止住笑意,转头对着系统说:【阿玉他好可爱,明明最开始是他过来想要讨一个安慰讨一个鼓励,结果最后也是他先害臊地跑了,阿玉怎么这么可爱啊】 刚看着这氛围觉得有些不对劲的系统还在琢磨,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身为系统的第六感,让它总觉得刚才那场景有些不对劲。 没有得到回应的陈柚兴致依旧不减,她分享欲很强地在系统耳边分享她的感受:【我记得三年前他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现在还是这样,阿玉他啊,喜欢撒娇,喜欢被哄,但是又很害羞,所以每次他想要我夸他都会用刚才那种期期艾艾的眼神看着我,这小孩,可可爱爱地】 系统的思路被陈柚的话接连打断的,它顺着她的话往后面想了想,觉得她刚才说的也没错。宋衡玉小时候缺爱,所以碰见陈柚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后就喜欢被她夸。逻辑没毛病,它刚才大概只是错觉罢了。 系统毫无心理负担地抛开刚才那些杂七杂八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它非常大声非常肯定地说:【没错!宋衡玉是什么牌子的小天使!】 * 第二天,睡了一觉恢复了精气神的沈溪枝先去找了陈柚,大清早,她们面对面坐着,沈溪枝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早来找陈柚是要干什么说什么问什么,准确来讲,她现在心里思绪混乱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睡觉只是缓解了沈溪枝疲惫的精神,仅仅只缓解疲惫的精神。她那些复杂的想法,整理不出来一句完整话语的破碎想法,都一窝蜂地团在脑子里,让她感觉自己被什么压着,但有找不到源头。 陈柚对沈溪枝现在这副情况有所了解,这次不是因为她见过这样的人,而是因为她也层经历过这样一个阶段。 那时候还是前世的事了。 陈柚的灵感很强,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外界的的变化,她又是个多思多想的性格,碰见事情喜欢刨根掘底地非得全方面都解析清楚了才肯罢休。有段时间她短时间接触了太多外界的信息,那么多的细节都往心里记都在心里想,于是,陈柚非常符合逻辑地……大脑崩溃了。 如果用偏向游戏术语一方的说法来讲,那就是高灵感看见太多东西,中规中矩的理智跟不上,投骰没过,掉san(理智值)了。 沈溪枝和陈柚很像,都是灵感很高对外界很敏感的人,昨天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那么多距离世界本质很近的东西。昨天发生的事情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的事情,如果表面看过去,都是十分正常十分符合思考逻辑的,哪怕多想几层,也几乎没有人能想陈柚一样把桌子掀了。 如果要制造、控制、引导一件这样的事情,纵观整个修仙界,陈柚,已逝的长青合体,乃至妖族避世多年的落凤合体,他们都做不到,就更不要提不如他们三个人的其他化神修士了。 其他的化神修士虽然实力不如他们,但眼界都是有的,只需要把事情在心里琢磨琢磨,就能看出这件事的恐怖之处。哪怕有短时间想不明白的,也只需要把自己放到背后之人的角度来想改怎么操控,事情也就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需要完全隐藏在幕后,操控一件大事的发展,在完全不露面的情况,幕后主使必定与因果和命运有所关联。因果和命运,幕后主使必定掌握一条,往坏里想可能两条都掌握,如果再往坏里想,可能时空之道幕后主使也了解。 因果、命运,再加上一个不知道有没有不确定的时空之道,这样的能力想想就很容易让人心生畏惧退缩的想法,但这里是修仙界,修士修行本来就是与天争命,哪怕如今风气败坏了许多,也不缺弯不下去的傲骨。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哪怕有人胆怯,也必须表现出与天争命的无惧——沈溪枝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她的心里还给她亦师亦友的师尊窥火真尊留了一席之地,她想要知道师尊为何突然死亡。 昨天她隐约感受到了窥火真尊横死的秘密,直觉很强的沈溪枝哪怕一时间想不到太多,也能通过感觉觉得这件事很可怖。 而正是因为可怖,沈溪枝才越发想要找寻那个真相。 修心的修士讲究一个念头通达,事情如果积郁在心底不去处理,就会慢慢变成心结,最终引来心魔。 陈柚因为曾经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所以她也就知道,该怎么处理沈溪枝现在的情况。 “叩叩。” 陈柚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案几,把沈溪枝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如果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就从昨天我的收徒大礼开始,将事情按照时间顺序一件一件说出来吧。”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沈溪枝坐在这里是因为她思绪混乱不知道从那里说起, 现在陈柚给她扯出了那一根线头,她也就握住这个线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 是师尊的收徒大礼,在师弟奉上拜师茶,师尊接过你拜师茶,师尊还没来得及喝, 就有人闯进来, 说长青老祖死了。”沈溪枝的话说得不再那样磕磕巴巴,话语开辟思路,一句一句地,心底无法整理的想法就顺着这条路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 “……我们来到了明峰,明峰有很多长老, 几十年前杀了一批, 到现在还有这么多,我当初想过要是他们都死了该多好,但他们要是死了, 可能……可能太清宗也不会存在了吧……” 第42章 “……太清宗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虽然对于很多人来讲,这确实是个好地方……这毕竟是唯一一个, 凡是有灵根的人,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仙界家族里的人, 都可以前来拜师修仙的宗门。开宗的翟清上仙立下规矩,说宗门的入门大典至关重要,是宗门新鲜血脉的来源, 所以每次入门大典,七位峰主与宗主必定到场……” “……天枢峰主似乎不太清醒的样子……天枢峰主自从百年前碰见那个安家大小姐后就不再像过去一样风流倜傥潇洒走世间了, 他现在是偏宠和当年安家大小姐很像的赵灵音……我总感觉,总感觉……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就是觉得天枢峰主不对,其他人也不对……也不是。” 沈溪枝皱着眉头说:“他们感觉对又感觉不对,唯有天权峰主让我觉得哪哪都不对,就像是……他似乎不该成为天权峰主?” 沈溪枝说得有些迟疑,因为这句话乍一听有问题,仔细想想就有大问题,她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的感觉,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说这些和自己非亲非故的人的话。 她没有过分在意自己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刚才那些絮絮叨叨已经让她心情平复很多了,吐出那些积压在自己心里排解不出来的情绪后,沈溪枝看上去周身状态轻松了几分。 她长呼出去一口气,脸上的疲倦也散去了一些,沈溪枝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在大脑里整理了一下语言,随后按照自己叙述的事情的发生时间继续讲下去。 “……” “……” 事情一件一件被讲述出,当沈溪枝把这件事全部叙述了一遍后,把事情倾诉出去了,把情绪倾诉出去了,她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不再像刚才那样鼓鼓囊囊地塞满了理不清的乱麻,她再一次呼出去一口气,觉得现在她轻松了很多。 大量情绪被积压心底,又在是叙述也是倾诉的过程中被一件一件地说出去,心绪骤来骤往的过程中,沈溪枝再一次地感受到了什么都不像做,不想动也不像说话的疲倦。 陈柚知晓现在她现在沉默的原因,所以她没有在倾诉结束后就对她说什么话,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天色在沈溪枝讲述的过程中悄悄变亮,刚才太阳还有一半藏在地平线下,现在已经全部升起。陈柚拉起沈溪枝,拉着她坐到亭子边缘,陈柚指着远方灿烂的太阳说:“你看,日出了。” 陈柚轻巧地说起了这件和昨天发生的事情无关的小事。 群山间看日出是一件能让人心情变好之事,现在是清晨,山间云雾缭绕,看不清山下的人间。破晓的日光在天空中撕出一道绚丽的橙色来,被尚未散去的淡雾衬出几分迷蒙,又衬出几分醒目。 就像是李白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一样:“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拂我顶,结发受长生。”(1) 人间总是对神仙充满幻想,但神仙也是人,神仙也有烦恼。俗人追求功名利禄封侯拜相,神仙追求长生不死仙道逍遥,世上哪有真正的世外桃源呢? 但她们依旧可以在太阳初生时,坐在山顶,偷得一时的闲暇去看新的一天拉开序幕。 宋衡玉向来起得早,哪怕昨天经历了天大的事情,也没有让他起来的时间推迟半分。现在已经卯时,他早早起来打算练功,出门看见不远处坐着他的师尊和师姐,他迎着日光小跑过来。 “阿玉!”陈柚朝宋衡玉招手。 她喊:“一起来看日出吧——” 一起过来看这个日出,看新的一天从太阳升起开始,昨天经历的那么多悲伤难过不快的事情,都会在晨曦的照耀下消散。我们始终是人,我们有着人的心,人的情,和人的洒脱。我们的目光会朝着前方看,我们的脚步会朝着前方走。 未来在前面,而路在脚下。 * 陈柚是一个很宽容又很管得很多的师尊,宽容表现在她觉得宋衡玉想做什么都可以,想修炼可以,不想修炼也可以;想依靠自己力量打败宋家可以,不想努力求助她帮忙打败宋家也可以。而管得很多的一方面在于,练气中阶就可以放出去在周围城镇转转了,他被她一直压着到了练气高阶都还只在太清宗修炼。 因为今年收徒大礼上的那件惊动整个修仙界的大事,让陈柚有一些修改自己计划的想法,但因为对宋衡玉人生安全的种种顾虑,她都没有下定决心。直到七月,宋霄筑基成功的消息传来,陈柚这才下定决心,放他出去闯荡。 临行前,陈柚把宋衡玉叫到房里,非常严肃认真地拿出了一个储物戒,又拿出了两个储物袋,然后她指着这三个储物法器说:“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外出闯荡所需要的东西。” 她指着那个储物戒说:“这里面放的都是一些灵石,制作完成的符篆法阵,还有制作它们所需要用到的原材料。出门在外,外面市坊里能买到的东西总是没有自家的东西齐全又便宜,所以你平时绘制阵法所用到的那些天才地宝我都给你准备了好几份。” ——陈柚曾经问宋衡玉,丹器符阵这四项当中选择哪一项精通,他在每一项都感受过后选择了阵法,三年研习下来,他学得有模有样得还不错。 她拿起其中一个天蓝织色的储物袋,说:“这里面是我觉得你出门可能用得上的法宝,杂七杂八的我看着都有可能会用得上,装装发现东西还挺多,就单独装了一个储物袋。” 第43章 说着,陈柚还拿了一些出来简单说了几句:“这两个以前给你用过,这个是可以测出亲缘的碗状法器,这个是可以通过他人身体上的部件窥探他人状态的灵镜,头发血液指甲都可以,对方的贴身之物也可以,就是效果会差一些。” “这几个是有防护作用的法衣和法器,这件在应对极端天气时效果最好,这件更适合在水下使用,这件能阻挡一些特殊的不在五行之内的伤害,这个是可以挡住三次化神攻击的镯子……” 眼看着陈柚有把东西都掏出来给他全部介绍一遍的趋势,宋衡玉连忙打断:“好啦,师尊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出去,再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宋衡玉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听到这话,陈柚有些惆怅微微叹气,原著里他最终的结局,还有杀不死的男主和女主,让她的脑海里一直存在一些对宋衡玉未来的担忧。理智告诉自己人总有这样一个阶段,但情感上却还是控制不住。陈柚知道自己这是杞人忧天,那么长的未来何必现在就开始想一些不好的地方,但知道归知道,该担忧还是担忧。 她用力闭了闭眼,把自己心里那些担心的情绪和想法强行压下去,再睁眼时她眼里已经没有了那些忧虑的神色。陈柚拿起另一个月白色的储物袋,说:“这里面都是一些我给你准备的丹药,疗伤丹清心丹破障丹什么的都给你准备齐全了。” 陈柚把三个储物法器推给宋衡玉后,眼睛微微垂下,一时间有些出神。 “师尊,我会回来的。”宋衡玉蹲下身,拿起陈柚的手贴上他的脸颊,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在师尊的教导下,我会剑,会法诀,我还炼体,可以做到越阶打架。” 宋衡玉眼睛亮晶晶地,话语里带着非常纯粹的雀跃和温柔:“前段时间我在宗门后山,不是还越级杀了一个筑基期的妖兽吗?杀完后,我拖着那么大的妖兽回来。”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头微微低了低,但很快,他就让自己再次抬头看向了陈柚的眼睛,“我会回来的,因为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有师尊。”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宋衡玉有些难为情地把声音放低。 “阿玉啊……”陈柚有些感慨地摸了摸宋衡玉的脑袋,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眉眼弯弯,有些无奈又有些欣喜地说,“真是败给你了。” “去吧,去远方闯荡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第30章 第三十章 与陈柚告别后, 宋衡玉就御起飞剑离去,她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缩小,最后消失在了天边, 陈柚忍不住和系统叹气:【养小孩,可真是费心,担心他吃担心他穿担心他在外面受苦,但谁都知道不能一直操心他吃操心他穿操心他不让他吃苦】 系统损了损她:【你这就是烂好心, 路见不平必定拔刀相助, 不过宋衡玉值得】 陈柚选择性忽略了系统前面的两句话:【……是的,宋衡玉值得】 这有些伤感的感慨来得快去得也快,和系统聊完天,陈柚就把这些情绪扔到了脑后,她有些兴致勃勃地蹦起来, 有些期待地说:【好了, 不说这些会让人情绪低落的话了,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玩?】 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去东面京城看看?还是去西北的漠城走一圈?或者去魁城看看?我记得最近他们那里要举办魁星比试,或者提前去鑫城?阳水秘境再过上个七年就又到了开启的时候了……】 边上听陈柚碎碎念的系统听着这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地名, 克制不住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宿主女士,请问您对您嘴上说每一个地名,都是修仙界大排查找出的需要探查的地点有什么想法吗?】 陈柚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能有什么想法, 出去玩是爱好,探查这几个地方是工作, 最完美的事情,难道不是将工作和爱好相结合吗!】 系统:【……】 系统真情实意地感慨:【宿主,你真是, 能同时做掉的事情就绝不分开处理,事情到手头边就会迅速解决, 绝不拖延半分】 系统大声说:【那几份传信你昨天刚看完,今天就出发!】 系统非常大声说:【难道……你还要像以前那样让我做一个监控实时记录你周围碰见的事情吗!】 ——陈柚是一个很善于利用自身拥有资源的人,在她以前尚且弱小的阶段时,她经常麻烦系统帮忙警戒四周,到后来得知系统拥有录像功能后,她就麻烦系统每次出门都给她录像,这样如果未来碰到事情了,她因为眼睛的限制没办法全方位350°看到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她还可以翻录像…… 即便后来陈柚实力逐渐强劲,也不需要录像留底了,系统依旧保留着这项功能,到现在依旧变成了一种习惯性的自觉了。 陈柚有些羞涩地回道:【小四五,你真是越发贴心了……】 系统无奈地说:【……败给你了】 已经很熟悉此类操作的系统熟练地在后台新建一个文件夹,输入名字:“岁历9859年7月记录”,随后开启后台的自动录像,就挂着给陈柚实时监控周围环境,方便以后她需要用上时直接在文件里查找就行。 虽说已经做好了出门的打算,但去哪里还没定好,临行前的准备什么都还没有做。 陈柚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一直走到沈溪枝办公处理事情的万灵殿门口,她探头朝里面张望。 第44章 “干什么?”沈溪枝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背后响起。 陈柚神色平静,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她说:“我打算出门……去洛都附近看看。”几个想法在大脑里转了几圈,她迅速敲定了自己这次要去哪里。 “西南的洛都那么出名,我想去看看,走完了洛都就去京城,正好过去看看现在的大庆皇帝是什么样子的水平,我记得阿玉的那个同窗陈知善前不久正好请了假回去,我过去顺便和他说一声阿玉出来历练了。魁城也在附近,我打算去一趟看看他们那个魁星比试是怎么一回事。”陈柚面色如常地……和沈溪枝解释了这么多。 听到这熟悉的长句解释,沈溪枝有点好气有点好笑,她伸手指着陈柚的鼻子,嘴又往下撇又克制不住地往上翘:“师尊,呆在同一个地方觉得闷想出门了可以直说,不需要和我解释这么多的。” 陈柚:“……咳咳。” 她就这个毛病,一紧张就忍不住解释很多,她能怎么办。 陈柚其实是不紧张的,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天玑峰又是沈溪枝管家,事情都堆在她那里,明明可以管但是不乐意去管的陈柚在面对她时,总会下意识地有种犯了错的微妙愧疚感。尤其是现在,陈柚要出门了,但沈溪枝还在案牍间辛勤劳碌,她看见她时就不由自主地有点紧绷。 系统对此的评价是:都是道德感又太高惹的祸。 把自己要出门的事和沈溪枝说了一声,陈柚就跟卸下了什么心理负担一样,摇头晃脑地甩着手走开了。出门前和家里管事的说一声,惹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往家里一丢,反正家里总有人会管。 ……这想法好像略微有些缺德……可能只有一点点缺德。陈柚有些心虚又有些理直气壮地想。 系统:真的只有一点点吗? 陈柚:咳咳,懂? 系统懂她的意思,系统非常懂陈柚这是什么意思。她一向是有很多很多的不要脸,要不然也做不出那么多的把人惹火的事情,只不过每次她都是迅速道歉把人哄好,再做点小东西作为赔礼。 像以前她在外面惹事,凭空给沈溪枝增添了一堆突然到来的工作,后来她就用心地雕了一个剑鞘送过去;再比如好好地和系统聊天,她非要嘴贱去撩拨,后来就好话一波一波地在它面前撒娇一样求它原谅。 要说她这么做有什么原因,那智能说这都是她那低下限造出的孽——把睡着的人和非人吵醒,把醒着的人和非人哄睡;把心情平静的人和非人惹毛,把心情愤怒的人和非人安抚好…… 她是人那极致的温柔善良和人的手贱嘴贱最完美的融合——与陈柚相伴三百多年的系统对此深有体会。 不过,虽说陈柚有些欠,时不时就会恶弄一下别人……虽然这些话听上去很可恶,但这并不妨碍她还是一个活泼、善良、温柔、纯粹的少年。她是少年不老,会仗剑世间行侠正义,会为了他人改变世界,她会执伞给人悄悄挡住头顶的雨,也会静静扫去地上湿滑的冰雪。 以至于让她身边的人即便小部分时候对她讨厌地哼唧唧,大部分时候还是选择喜欢如此热烈灿烂的她。 缩在陈柚灵魂里的系统看着她非常迅速地把各种出行必备物品都打包好,然后故意让飞剑悬停半空中,自己则后退几步后,一个助跑轻巧跳上飞剑,完了还站在上面比了个耶。 “准备出发!出行顺利!” 系统听见陈柚欢快地这么自己对自己说。 出行顺利。系统也在心里轻声对此次出行作出同样的祝福。 这次的出行定会顺利! 第31章 人间1 京城在太清宗东面, 洛都在太清宗西南方向,魁城在太清宗东北方向。 陈柚计划清单里的三个地方,洛都, 京城,魁城,还有最后一个还在考虑中的鑫城。按照方位来看的话,陈柚走完这几个, 差不多就是绕着太清宗走了一圈。之所以最后一个鑫城还尚在考虑待定, 是因为陈柚无法预测自己这一出走会走多久。如果走完这一圈走了几年,接下来就可以直奔鑫城等阳水秘境开,但如果走得快,或者中途有什么急事需要她改变计划,那就先回去, 等之后到了时间再过去。 洛都曾经是大庆的陪都, 之所以是曾经,是因为后来大庆迁都了。大庆当年对官职进行了一番整合改动拆分,让原本有些冗余的<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精炼了几分, 再加上当时时事的考量,对未来环境的预测,种种因素下来, 大庆也就取消了陪都。 洛都即便不再是辅佐京城的陪都,但其位置依旧至关重要, 这座城市处于人族地盘的腹地,水利发达,南来北往的人顺着浑黄的河水自下而上或者自下而上在洛都停留, 造就了洛都的繁华。 当然,这是凡人的说法, 如果按照修仙者的说法,那就是洛都人气过重,鲜少出尘清灵之气,不利修行,只有那些此生再无突破可能的练气筑基修士才会成日混在凡人之中,自甘堕落。 虽然从从她收徒大礼当天发生的那件事之后,很多修士都要被迫混入那群凡人里做他们往日最瞧不起的自甘堕落行为了——辰命阁的修士算碎了几个龟壳,演算的纸算了一屋子,因为看到不该看的而吐出的鲜血也有了几水缸,最后算出来的结果显示灾害落在了人间,转机也落在了人间。 具体是人间的哪里,辰命阁修士苍白着脸,虚得声音抖得很厉害,他说:“灾害与转机落进了人间,于人气聚鼎之处。” 第45章 听到这个消息高阶修士就想派人前去寻找人间国家的京城,但还没动身,有个跟在化神修士身后的金丹期修士颤颤巍巍地站出来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这个人气聚鼎,指的是哪个京城?” 鼎多指王位与帝业,人气聚鼎,如果只指当下,那就是在说大庆京城了,但如果这个人气聚鼎不是指现在,也包含了过去呢?洛都曾有过作为辅都的历史,自然和人气聚鼎也有所牵扯。更不要说曾经的京城,现在的惠都,如果要说人气聚鼎,计算时也少不了惠都。 要是把时间再往前推,大庆是这片大陆上近三百年时间里唯一一个凡人国度,但在不到三百年前,凡人生活的地方是四分五裂的,几个大国发动战争,十几个小国苟延残喘,那十几个国家的京都算不算人气聚鼎之处,这个人气聚鼎之处到底指的是哪里,那个出来告诉其他高阶修士这个消息的辰命阁长老都没说。 在这个对凡间略有了解的一个修士追问后,那个辰命阁长老也就在那句话后又补充了一句,这句话虽然不是那么玄乎了,但实地考察的难度不比刚才那句低多少。他说:“最近几百年,大约在三四百年内的和人气聚鼎有关联的。” 最近的三四百年,对于在场的大部分高阶修士来讲,这段时间里他们不是在外出寻找天才地宝,就是闭关在洞府修炼。 老话说:“仙凡有别”,这句话几乎就是所有修士的共识。 修士们一旦踏上修仙道路,就自觉认为自己修了仙已经出尘脱俗不能再关注尘世的东西了,随便找个人问他们记忆里人间发生过什么事,大部分修士都回答不出来,即便有几个有点印象的,那也都是自己尚未踏上修炼仙途时残存的一点点印象。 因为当时听见这个消息的绝大部分化神修士自然对人间也没有了解,只听了一个人气聚鼎就想直接派人去人间找人间国家的京城,还是那个安静了前面大半场的金丹有时候会偷偷溜去人间走走玩玩,对人间这几百年的情况有所了解。 其他不涉人间的仙人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有些面面相觑。 怎么办? 只能先等等看查查看了。 * 修仙界的查找速度,向来都是很快的。此事因为要紧,接触这件事的修士又都修为高深,于是便在很快的基础上,又加快了速度。 懂的人查了典籍史书,不懂的人跟着懂的人做事,再加上此事其实有一部分信息很清晰,所以修士采取的方法是先确认几个最明显的,先把最先确认出来的汇总传出去。剩下需要谨慎分析的可以稍微往后放放。 辰命阁的长老算得废寝忘食昏天黑地无时无刻不在计算,那只是因为对研习数学命理有些痴狂的他们没办法做到看着课题就在眼前不去计算,虽然这算上头的后果略那么伤身了一点……但钻研出结果的那种喜悦,那种解开难题的欣喜若狂,是什么都无法替代的啊! 这件事其实并没有那么迫在眉梢。 俗话说得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件事的出现并非一日之功。反过来推也一样,想要解决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搞定的事情。辰命阁修士也说了,大约一百年内,此事是绝对不会爆发的,至于为什么他们要一个月就算完……这只是这个门派人员的独特爱好罢了。 辰命阁修士愿意为了数学命理计算奉献人生,其他的修士没有那么狂热,比他们惜命的其他宗门化神长老和化神散修谨慎地先派出了几对修为不高的弟子作为探路先锋去人间看看。 人族如此处理这件关乎所有生灵的大事,其他地盘的妖族鬼族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在这件事顺着修仙界百晓生的路子传到了他们的地盘后——太清宗附近那三个专门给妖族鬼族使用的坊市还没拆,这两个坊市在各种天材地宝灵丹法器的利益交换下,已经有变成常驻坊市的趋势,这次便是借由那三个专门给妖族鬼族使用的坊市把消息传递过去——妖族鬼族的高阶修士也踏上了人族占领的土地,与人类商谈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几方协力交流洽谈中,不可避免地,当中因为不同种族的问题,摩擦出了一二三四五等矛盾。十分擅长内斗的人族内部也同样产生过一二三四五等纠纷。不过这件事由修仙界几个巨头宗门领导并支持——修仙界五大宗门分别是太清宗,剑宗,圣台佛池,神农谷,辰命阁——哪怕有哪个人和哪个人之间有矛盾,也没在众人面前爆发出来。 修仙界除了那五个负责管事的宗门,还有一个不管事搞刺杀偷窃之类下三滥事情的影阁。 这种大事,多一个影阁不多,但少一个影阁就不行。处理这件大事的立场可以说非黑即白,如果不支持,那就是反对;如果反对,那必定会变成需要被清除的隐患,从而被圈修仙界追杀。 不过好在在询问过后,影阁态度虽然暧昧了一点,没有明确说支持,也没有明确说不支持,但也得了一句“如果需要影阁的杀手都可以帮忙”这种隐晦表达同意的回答。 有个认识影阁长老的剑宗长老有点不放心,他还特意跑过去问了好友,得到了“阁主说你们怎么搞他都不会反对”的回答后,无人唱反调的这件大事就被布置下去,变成了宗门任务堂里的一个任务,等到出去的弟子带来好消息。 * 陈柚是个留恋人间繁华的神仙,在过去还没成为太清宗天玑峰主的时候,她时不时就会去人间行走几年,去看最近京城又有了什么时兴,去看扬州又多了哪些风流,或者去塞北,骑着劲瘦的马儿,去看那条古道,吹那阵西风。 第46章 也就是最近几十年身上担了责任,不好随便出去长时间地游乐玩耍,所以这些年陈柚对于人世间的很多消息也只是略有耳闻。虽说承担了需要管事的峰主责任不好随便出去,但陈柚依旧隔上个十几年就会去人间看看,看看现在普通人生活如何,如果碰巧遇见什么贪官污吏,她能处理掉的也就顺手处理掉了。 洛都处于人间的中原腹地,这里水利发达,南边的北边的人来来往往。时兴的东西往往隔上个三五年就要换一轮,更何况陈柚已经十几年没有来了。她站在洛都的街头上,周围是有些眼熟又有些眼生的屋舍,飞檐翘起,屋顶一片一片的瓦片布置得很规整,墙上透明的窗户在阳光的反射下像是碎金一样熟悉又陌生。看着路上边上那些与陈柚上一次到来时相似又不似的场景,一时间,陈柚突然感到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不过这感慨岁月不留人的想法也只是存在了一小会,就被她抛之脑后——陈柚在人族处境最恶劣的时候降生,那时候妖魔环伺周围,性命朝不保夕,现在人族在努力奋斗后终于欣欣向荣繁荣昌盛。如果一定要区分她在看到这一幕时的场景,那她看到这场景更多的是对人间繁华的欣慰。 “姐姐,你是最近几年第一次来洛都吗?需要向导吗?” 大概是陈柚站在原地站的时间有点久了,有个肤色略黑的小孩就凑过来问她。 “怎么看出来的?”陈柚反问道。 她低下头,这个小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头顶上两个羊角包,脸上的笑容里带着狡黠。她听见陈柚的回答,机灵聪慧的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就知道了陈柚的回答。 小女孩歪头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古灵精怪地扎了眨眼:“姐姐你刚才看周围的房子看了好一会,有的地方会多看一会,有的地方会少看一会,我记性很好的!”小孩得意地叉腰,“姐姐多看的地方都是最近几年官府新弄出来的东西,如果是这几年来过的人,他们都不会好奇那些都是什么的!” “而且我可是有听那些商人聊过,这些东西都是‘试行’,只在洛都,惠都、京城附近‘试行’。”小孩掰着手指头地把那几个城都报出来,“所以,如果姐姐去过那边,肯定对这些都很熟悉了,只有第一次看见的人才会看那么——久!”小孩非常自信地拉长了话语末尾的语调。 说完了这么长的一大段话,小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柚:“姐姐你人这么漂亮,声音这么好听,如果可以做你的向导,我到我的朋友面前也一定会很有面子的!” “噗。”陈柚忍不住笑了出来,“当然可以,能请来这么聪明机灵的你作为游洛都的向导,我回去以后在我朋友面前也一定会很有面子的。” “好嘞,客官您往这边请。”小孩鹦鹉学舌一样学了那些酒楼的小二说的话,她小跑几步向前,指着不远处的铺子说,“我们先去那里喽!” 第32章 人间2 “这条街叫长明街, 长明街夜晚长明,一直到子时长明街上依旧有灯明亮,姐姐你来洛都, 必不能错过的,就是夜晚的长明街了。”小孩一蹦一跳地走到前面,她站在长明街上的第一家店铺,也就是她刚才指给陈柚看的那家铺子门口, “这家店铺名叫做点光食铺, 我们这里有句浑话说‘来长明街,必须先点光’,这句话指的就是来长明街,应该先在街口的点光食铺为自己点燃长明的光芒。” “小声告诉姐姐,这句话虽然有点土, 但是其实很有道理的!”小孩挺了挺胸, 虽然她说小声告诉,但其实她只是把语气放慢了一点,放温柔了一点。依旧清澈明亮的声音欢快地“悄悄”告诉了她长明街和点光食铺的“秘密”。 “我们都知道, 只有点燃火焰,才有光,但火焰会熄灭, 没办法像长明这个词说的一样一直亮着。” “但是这里……说不定可以!”小孩神神秘秘地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据说在点光食铺点燃“火焰”, 就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被点燃,然后只要走一遍长明街,那个被点燃的看不见的东西, 就会像长明街一样长明!我们的未来就会顺顺利利地,会永远亮的!” “最重要的是, 这家店的点心很好吃!”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小孩话语里的开心明显又多了几分。 “噗。”陈柚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伸手摸了摸小孩的头,话语里带着很明显的逗弄问:“可是现在是正午,还不到点灯的时候,长明街上你说一直亮到子时的灯都还没有点燃,我又已经吃过了午食,这么怎么办呢?” 小孩用力拍了拍自己胸口:“那等到晚上我再带着姐姐走一遍洛都就是了,姐姐放心,晚上的是送姐姐的,不收钱的。如果姐姐不需要,那也可以在点光食铺报我的名字,我叫李阿央,在点光食铺报我的名字有可以便宜一点的。” 陈柚憋笑,这个叫李阿央的小孩很有意思,她明显与点光食铺里的人很熟悉,可能还有什么介绍多少人到这家食铺就给多少提成,所以才这么卖力地给这家食铺招揽生意。 所谓“来长明街,必先点光”,这句话明显是说给从其他地方来到洛都的人听的,就像现代的旅游业一样,有什么“来xx地一定要去xxx!不来你会后悔一辈子!”“xx本地人倾力推荐!不得不去是几个地点!”一样,都是说给别人听而不是说给当地的人听的。 如果说这话的人年纪大上两岁,可能推销的成功率就不是那么高,但现在介绍长明街和点光食铺的人是一个小孩,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听她这么可爱机灵地说上这么一通话,就是没什么想法的也会被勾起买点什么的欲望。 第47章 “听你这么一说,看来点光食铺我是必须看看了。”陈柚点了点李阿央的额头,抬腿走进了点光食铺。 * 现在是中午,日头正晒,食铺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角落里放着一个化了大半的冰盆在安安静静地散发着一点凉意。陈柚边上的李阿央蹭蹭蹭跑到柜面后面,她扒着门,手拨开帘子,大声喊:“来客人了——” 随机,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脑袋上用头巾扎着头发的青年脚步急促地跑过来,他一低头看见这个肤色微黑的小孩,眉头一拧脸一板就要说她什么,李阿央见状连忙抱住青年的大腿,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乖巧的笑。 青年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孩,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这个被李阿央带来的客人,他眉头依然紧锁,说出口的话语也有些板正严厉:“客人您好……”青年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他闭上嘴,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 “客人您是想要购买哪种点心?”青年的语气依旧有些不自然,他低下头,对着还抱着他的腿的李阿央说:“松开。” 李阿央是个伶俐的小孩,听青年的语气有些缓和了,她立马松开紧紧抱着大腿的手,随后老老实实地走到边上,跟罚站似地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青年没有多说李阿央什么,她是个聪明的小孩,知道他话语里潜藏的含义,更何况现在有外人在场,也不适合多说什么。 说完了李阿央,青年看向那位客人,客人长发乌黑油亮,被簪子高高束成一个马尾,她一身短打,剑眉星目,五官锋利,整个人虽然粗看气势不显,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她出身优渥:客人身上的衣物不花哨,但明显做工精致,甚至腰上有玉雕挂着作为装饰。青年虽然对玉不甚了解,但仅仅看那白玉透亮,他就能猜出来她家境不凡。 同时,现在天气炎热,现在只需要在外面走上一会,额头就会生出汗水来。李阿央刚才对点光食铺的介绍他有听见几句,这位客人是从城外进来的,但在青年看向她时,在她的额上脖颈处都看不见有汗水印。 李阿央你哪里找来的人啊。青年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小孩。 如果不是现在客人还在边上等着,青年能过去提着李阿央的耳朵吼上个几十遍的“你给我安分点!” “你这里有什么点心?”青年听见客人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小店有芳菲酥、巨胜奴、酥黄独、平安饼、绿豆糕……如果客人准备夜逛长明街,那可以看看小店的点焰酥。”青年头微低地简单说了说点光食铺里卖什么。 “给我都来一份吧。”客人轻描淡写地说。 青年低头应声,转身去给客人包装点心,在他背对着那位一看就不太好惹的客人时,青年还悄悄恶狠狠地瞪了李阿央一眼,仿佛在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李阿央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撇开目光。 等青年装好了点心,将食盒递给客人后,边上安安静静罚站的李阿央就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唰”地跑了出去,青年气得大喊:“李阿央!回来!外面不安全!” 李阿央在外面大声回:“我和姐姐说好的!等我陪姐姐走完就回来!” 青年气死了,现在外面不是特别太平,李阿央这小孩还不怕死地跑出去,青年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哪怕最近风平浪静,也没听闻有谁突然没了影子,但意外没有解决,心里就总是提心吊胆地。 “外面怎么就不安全了?”客人突然问青年。 她的目光投向外面,长明街是一条大街,街上人来人往,小贩在路边叫卖,行人来来往往,时而停留在某家摊子,叫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亦或者有人手上拿着个杯子,边走边喝,喝完再折返那家铺子把杯子还回去。 即便现在正是最热的七月,也即便此时正是最热的正午,街上依旧人来人往,房屋与房屋用粗绳相连,夜晚时绳子上就会挂上一盏盏的灯笼,现在是白天,也不需要灯笼照明,空中的绳子就被小贩利用,用纯色的布匹搭起一个荫蔽供旅客歇脚。 仅仅看外面热闹的氛围,就能看出洛都作为一个中原大城的繁荣,但现在这一家小食铺的店员却说外面不太平,陈柚就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她来之前就听修仙界的修士总结:“洛都、京城、惠都是探查的关键城市,它们现在是大庆最繁华的几个城市,在以往凡间大庆过的历史上也都曾当过一国之都,你们最好多关注一下。” 现在陈柚就在洛都,她刚到洛都,才走上了几步路,就听见有人说这个城市现在不是特别太平,陈柚的第一反应不是找到线索了,而是我才刚来线索怎么可能自己撞上来。 陈柚的运气又不是那种,走在路上天上都能掉钱,随便买个彩票就中了五百万大奖,玩个游戏抽一次十连五个ssr的锦鲤运气,她运气也就不好不坏,算是大部分人中的中等偏上。 运气寻常,那又怎么可能刚来就碰见不对劲的事情。 青年因为陈柚的问话,他很明显的一愣,随后的神色动作就有些畏缩,语调个往下降了降,完全没有刚才吼李阿央时的生龙活虎: “也……也没什么。”青年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身侧的衣服,说得有些结结巴巴,“最近街上,街上拍花子有点多,我,我只是有点担心阿央她……” 第48章 可能是因为紧张,青年脸上的表情有些空白,嘴一张一合地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陈柚看了青年一眼,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是这样啊,那应该是我多想了。” 看着陈柚温和的笑容,他不知怎么打了一个激灵。青年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再加上面前的客人是一个很明显的上位者,他更是因为这一点而紧张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陈柚也知道这一点,她做过大庆公主,也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摸爬滚打了几百年,她身上的气势是即便用法诀易容,即便用打扮修饰也无法完全遮掩。面前的青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民,他会对她有所畏惧也是正常的。 李阿央是个胆大的女孩,十三四岁,还未及笄但已经接近及笄的年岁,敢在这么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路上跑来跑去地揽客赚取银两。她在凑上来之前,明明已经看出来她出身不凡,性格相貌也不是好惹的样子,但还是能神色自若地上前打招呼,问她需不需要向导带她游洛都。 李阿央这份心里素质就值得陈柚称赞。 现在在青年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所以即便她看出来他还有一些信息没有说,陈柚也没有过多逼问。硕大洛都,不至于找不出一个可以解答她问题的本地人,她也没有只有这个青年才可以解答的问题。 陈柚踏出点光食铺,不远处,活泼的李阿央正一跳一跳地朝着她挥舞着手。 如果真要问什么,不还有李阿央吗? 第33章 人间3 跨过了电光石铺的门槛, 外面的热意就像是浪花一样扑面而来,李阿央在外面又是跑又是跳的,额头上早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但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很有活力。 陈柚自己不热,踏上修仙道途后,在灵力的改造下,身体早已寒暑不侵, 自然也不畏惧如今盛夏的酷热。 但李阿央是个凡人, 她会怕冷惧热,现在在大太阳底下跑跑跳跳地,陈柚有些看不下去。 即便她来修仙界已经弱肉强食了三百多年,但性格行事上还留着上辈子教的尊老爱幼。请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做事她可以接受,毕竟古代的十三四岁稍微约等于一下就可以看做一个成年人壮劳力了。但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半大小子汗流了满脸, 手上脖子上大片大片被晒伤的红痕还无动于衷让她继续做她应该做到的向导的责任, 陈柚过不去自己的良心。 陈柚上前几步牵起李阿央的手,往她看见的茶馆位置走。突然的动作让李阿央愣了一愣,随后她反应很快地说:“怎么能让作为客人的姐姐走在前面, 那可不是我这个向导的失职嘛。” 李阿央一蹦一跳地往前走了几步,还顺手从边上挑着担的老伯的筐里顺了一个草帽戴自己头上。 “张伯伯,借下你的一个帽子挡挡光。”李阿央笑嘻嘻地说。 张伯给了她一个把眼睛都笑没的笑容:“阿央又去给人招揽生意了吗?” “可不是。”李阿央故意摆出一个装作严肃但又一点也不严肃的笑容, “勇叔的点心铺子的生意刚光顾完呢。” 说完这话,李阿央就很自然地转头对着陈柚说:“姐姐要不要看看张伯伯的帽子, 他家的草帽做工可精细了,看着也好看,如果搭上这么好看的姐姐, 那肯定是——”她故意拉长了语音,“哇!仙女!” “小滑头儿。”陈柚笑骂。 被李阿央这么夸赞的草帽自然是好看的, 略深一点的草线搭上略浅一点的草线,一圈一圈交织下来,深浅黄色的搭配看上去格外有活力。她刚才拿的是两种颜色编织在一起没有花纹的草帽,张伯的筐里还有帽子上用草线编出不同花样花纹的帽子。 陈柚顺手就拿起一个放自己手里打量。 如果以她的眼光来看,不论是哪种身份来看,这个帽子都算不上精致的那一款。但两种颜色恰到好处的搭配,与上面那些用草线编织出的花纹,放在这个繁华的洛都也称得上是个有趣的玩意,价格合适就肯定会有人愿意买上一顶戴着玩玩。 像刚才陈柚放手里把玩的时候,就有中意这种花纹好看的帽子的旅客上来问价格,她在边上听了听,东西不贵,陈柚顺手就买了下来戴在自己头顶上。 边上的李阿央很会见缝插针,见陈柚结束了这随手的一个小购物,她立刻就跳到前面,自卖自夸一般说:“我在这条街上,可是没有人不认识我!”话说着,她还顺手跟边上一个和她打招呼的小摊主招了招手,“姐姐你眼光真好,一眼就选中了认识了这么多人的我。我从小就在洛都长大,这里的人我都混了个面熟,要是姐姐想买什么东西,尽管报我的名字,他们肯定都会给姐姐便宜一点的。” 陈柚忍俊不住地笑道:“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孩。” “那是。”李阿央甩头,一脸骄傲的神色。 “姐姐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也都可以找我,我可是洛都小小包打听。”李阿央还顺便推销了下她的其他业务。 陈柚接话,好奇地问:“我想了解一下洛都的近况,还有刚才那个人说这里不是特别太平,你可以帮我解惑吗?” “当然可以!”李阿央又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街上人来人往地,也不好多说什么吧。”陈柚说,“去边上茶楼里坐坐吧。” * 这家茶楼生意很好,布置也很舒服,楼里的几个角落里都摆放了冰盆,给外面进来的人消一消暑气。李阿央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依旧笑笑闹闹跑跑跳跳,但在走进来时陈柚的余光看见她很隐晦地松了口气。 第49章 这家茶楼主人财大气粗,一楼的大堂里都放了好几个冰盆,让外面躲热的行人进来贪了几分凉。陈柚没在大堂坐下,大堂里几十个人共享那几个冰盆,哪怕有凉意也不多。 她领着跟在后面的小孩直接上了二楼包厢,包厢里单独放着几个冰盆,来给花钱的人提供优质的服务。 李阿央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她那样家境的人从来不来这种需要花钱买才能享受的包厢。他们向来都是在大堂里享受那么一点冰盆带来的清凉,现在却沾了陈柚的光,到包厢里感受了一下金钱的快乐。 从没来过这样地盘的李阿央有些拘谨,有点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很快,她观察着陈柚的动作,尝试像她一样拉开凳子坐下。李阿央一脸新鲜地看东看西了几眼,又摸了摸屁股下的椅子,但很快,她收敛自己的好奇心,学着陈柚的样子端正地坐在凳子上,问:“姐姐您想知道什么?” 陈柚先推了几块碎银子到李阿央面前,随后她转头看向窗外,窗户是透明色的玻璃,陈柚坐在窗边,一转头就可以看见底下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最近洛都有什么新鲜事吗?”陈柚很随意地问。对于这次聊天的头一个问题,她选择了这个中规中矩的问题作为开场。 “洛都的新鲜事嘛……”李阿央拉长了话语末尾的语气,她想了想,说,“最近有群京城的少爷小姐到了洛都,说是来这边游玩;中心的酒楼前段时间关门了几天,说是转手给了别人,现在那里叫福寿楼,也是做吃食酒席的;再往前一段时间的话,住在城西的太子老师去世了,那天街上都是大官人来来去去,热闹了好久呢……” 李阿央只是一个洛都的普通居民,能记得这么多知道这么多贵人之间的事情已经是她平时都刻意留心的结果,如果再往详细的扩散,她就说不出来了。于是她很聪明的稍微换了换陈柚话语里对区域选定的范围: “洛都最近挺宁静的,倒是外面听说挺多灾多难的,前些年就听说北面发了洪水,隔年南面也闹了洪水,北面倒是旱灾起来了。”李阿央有些小大人似地用手撑着脑袋叹了一口气,“洛都这儿是挺安宁的,洪水不来,旱灾不侵,地震不扰,除了那些商人时不时拖家带口地来这儿避灾,其他都还好。” “外面最近几年不是特别安生?”陈柚忽然问。 李阿央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很认真地点头肯定了陈柚的问话:“近几年我听说了好几个地方都有灾发生,洛都这里还好,但我也碰见过好几次流民过来什么的。”或许是感觉自己语言似乎有些没办法把自己看见的全都说出来,李阿央伸手想比划什么,但手刚举起来还没什么动作,就被她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比划地放下。 “我听说京城那里更好一些。”李阿央又拿手撑着自己下巴,用一种有些向往的语气说:“洛都这里有时候都会碰见什么事情,因为不好做所以一直被拖着。听说京城那里有国师在,国师能让京城风调雨顺,所以比洛都舒服很多。” 国师? 陈柚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里的重点。 大庆向来是皇帝独揽权利,这一代皇帝的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国师?最关键的是,李阿央说“国师可以让京城风调雨顺”,这个国师听上去就不像是没有权利的样子。李阿央说出“国师”这个词语的语气还是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明国师的存在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陈柚忽得沉默了。 她在当天玑峰主之前多在人间行走,当上天玑峰主之后就鲜少像过去一样时不时就在人间呆个三五年。虽然有使人收集人间大事传过来,但陈柚很确定,她没有在上面看见有哪怕只是一条提到皇帝封了个国师。 陈柚上一次人间行走时,她去京城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没有迹象表明皇帝会如此突然地册封国师——她到那里时正好是碰到前一任皇帝下岗,后一任皇帝登基。陈柚在京城呆了两个月,看了看他处事能力什么的。听了两个月的传闻来传闻去,估摸着他应该有足够的能力不至于让百姓颠沛流离后,她就和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去。 现在十几年过去,当时正是青壮年的皇帝到了现在也不过四十多岁。年轻时候的皇帝就是一个有手段的皇帝,陈氏皇族一向长寿,现在四十多岁正是人生的盛年,他会突然昏庸封个国师分散自己权利吗? 不见得。 皇帝是最霸道的一种人,权利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只要是一个正常的有脑子的皇帝,就不会封国师分权利还任由国师造势,让市井的平民也能用艳羡的语气说出对国师所处地点的向往。 所以这件事情背后必定有原因。 陈柚抿了抿嘴,按捺住自己想立刻飞到京城里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的冲动。她还记得刚才点光食铺里那个青年所说的话语。“外面不安全”,这是在说最近的事情,最近外面不是特别太平,而刚才李阿央说的事情的时间明显不是近几年才有的,如果就这么直接贸然前往,有很大可能会出现什么差错漏洞。 第35章 人间4 陈柚是个操心的性格, 同时她又是个克制沉稳的性格。刚才那有些急切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情绪只出现了片刻就被她压了下去。 大庆当代皇帝封了个国师,这件事把时间往前推,再在过去的角度推断现在, 如果纯粹以逻辑的角度来讲,现在陈柚所知晓的消息是不能对这件事下定论的。 第50章 如果假设国师这个职位是必须存在的,假设国师是好的一方——以陈柚的修仙界知识储备,她还真知道一些以人作为国运支柱的法子——那册封国师可能是一个迫不得已而为之的法子, 她不能如此轻易地就到京城去;如果假设国师这个职位是受到欺骗而得来的, 那她更不可以如此鲁莽地冲过去。在后一种情况里,国师于京城经营多年,根基肯定比几百年不干涉大庆政治的陈柚深厚,而且她过去要做什么?要解决什么?这些她都没有想好。 什么都没想好,现在手里所掌握的信息也不足以让她想好, 那么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都不做。 陈柚回想了一下上辈子看过的原著, 原著虽然腥风血雨地,但那都是中后期男主女主修为上了金丹后的事情了,前期男主和女主修为还是筑基时的剧情还是很平静的。 陈柚单手撑起脸颊, 脑袋里的思绪转了一圈又一圈,放在桌子上的手在木桌上无意识用指甲地轻敲,声音不大, 但足以让正在说话的李阿央听见,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努力做出来的活泼模样也被她撤掉。皮肤微黑的孩子安静地坐在桌子一边,面容有些模糊不起眼又有些凌厉的青年坐在另一边,她们谁都没有说话, 只剩下一声声有节奏的“叮、叮”在安静的包厢里回荡。 陈柚忽得回神。 包厢里已经有一会没人说话了,过于安静的氛围让她本就活跃的思绪更加地放开了地东想想西想想, 意识摊开了地放松,脑袋里的世界像是没有边界一样随便思绪活动,然后—— ——她抓回了那些跑开的思绪。 刚才在放空了的大脑里浮现有隐去的许多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已经被她扔掉,只留下一个最鲜明也是最关键的想法“我不是来度假的吗?” 陈柚恍然大悟。 对啊,我不是来度假的吗?什么时候又去想那些和政治有关的事情了?我来人间是来玩的,不是来工作的。属于元嘉殿下的责任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结束,属于太清宗天玑峰主的责任也有沈溪枝担着。我来人间就是为了玩的!不是来给自己增加负担的! 最近不太安宁又不是我负责管,找官府啊;外面最近几年有点天灾也和我无关,调度救灾是官府该做的事情。陈柚理直气壮地想。我一个退休人员,平时也就喝喝茶摸摸鱼揍揍小朋友,干嘛费那么大心操心和我没关系的事情! 因为突发事情而无意识加班的大脑发出想要休息的渴望,想通了这次出行事情的陈柚感觉自己豁然开朗,头脑没有哪一刻像此时一样清晰。 陈柚合掌,脸上露出了一个很明显的开心的笑容,她回想了回想刚才李阿央说的最近发生的几件新鲜事:最近有群京城来的少爷小姐在洛都里游玩—— 京城来的少爷小姐。 陈柚笑得很灿烂。 * 今天是京城大家族子孙旅行团来洛都的第三个月。 原本洛都这儿是没多少天子脚下的天潢贵胄的,是集天下供养的京城没有好玩的?还是没有好吃好喝的?有事没事就出去招猫惹狗,一不小心捅了篓子出来就回家朝着爹娘叫救命,这样的日子多舒服——可惜没有了。 最近京城搞什么宵禁,又严查各种官二代们的擦边行为,导致碰了红线的和不碰红线的纨绔子都被关在家里不许出去。 赵大官人家的二代赵玉本以为这次也就管个一个月两个月的样子,结果都大半年了,还在那里严查,闲不住的赵玉在家里蹲得都要发霉了。 前段时间太子老师在洛都去世了,赵玉好几个朋友因为和太傅有些直接或间接或绕上好几圈能扯上一点的关系,他们就乌泱泱地一个接着一个坐马车跑洛都奔丧。 等过了一个多月,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回来,赵玉好不容易从自己爹那里软磨硬泡求得了去城门口给自己朋友接风洗尘的机会,她站在久违的蓝天白云下,几乎感动地热泪盈眶。 她赵玉终于出来了! 正准备站城门口,等着回程的车队进来,随后再在那么多辆马车里精准地找到属于自己朋友家的那几辆马车给自己朋友们最热烈的欢迎的赵玉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辆辆马车,通过车厢、装饰、骏马等多种细节来辨认这些都是谁家的马车,是不是自己朋友家的马车。可眼睛都盯花了,探出的脖子都僵硬了,马车都走光了,赵玉都没在里面找到自己的朋友。 我的朋友呢?赵玉有些懵。 不是,我的小伙伴不是和我说好今天回来的吗,他们人呢?? 赵玉还有些不死心,想继续站那里等人。她眼睛的余光忽然扫到一个穿着打扮很熟悉的小厮在朝着自己跑过来,赵玉转头,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一个小伙伴家的小厮吗! 赵玉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小伙伴都去哪里了,小厮就语速很快得说:“赵姑娘您怎么跑城门口去了,若不是我眼睛尖,就要错过您了。”小厮缓了口气说,“我家郎君给您写了信,说是一定要送到赵姑娘手里,信在这里,您慢慢看,我先回去向老太爷老太君禀报事儿了。” 说完,小厮就匆匆跑走,独留下赵玉眼睛死死地盯着信上的第一行字。 信开头的第一行字写:“我们在洛都玩得很开心,勿念。” 赵玉不敢置信,赵玉感觉天都塌了。 天哪,我的小伙伴抛下我到别的地方玩了个爽! 第51章 万幸的是,赵玉的朋友们还没有这么没良心,在前面三大张纸的炫耀自己在洛都一顿吃三碗饭一天跑四个地方可惜你吃不到玩不到的欠揍发言后,信纸的末尾还添上了一句话:你都在家里闷了大半年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来洛都玩?这里没京城的那么多规矩,也没有爹妈在边上管东管西,可好玩了!快来,等你。 赵玉捧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尤其是最后一张),她站在原地呆立许久,忽然一把把信纸往衣服口袋里一塞,撒丫子地往家里狂奔。一把推开几扇门,一冲就是几条走廊,最后,赵玉头发凌乱地拍开书房的门,冲到自家伏在书桌上写写画画的爹面前大喊:“我要去洛都!!” 赵家爹被自己女儿突然的动作,吓地手一抖,几滴墨在纸上晕染出有碍观瞻的黑点出来。 赵家爹无奈地把笔放下,问:“你要去洛都干什么?” 赵玉大声说:“柳素心去洛都了,王榭也去洛都了,钱小多也去洛都了。”她高高举起王榭给自己寄的信,“我也要去!他们都邀请我了!” 赵家爹:“……嗯。” 他一向是知道自家女儿做事雷厉风行,性格开朗乐观,喜欢出去到处斗鸡走狗地看热闹……但是就这么闯进来是否有些太过分了…… 赵家爹看着自己女儿期盼的眼神,默默地偏开了头。 把活泼好动的女儿关家里一关就是大半年,这确实有些过分了。赵家爹有些心虚地想。 至于洛都……他想了想一下隔壁柳家的人,又想了想隔壁王家的人,又想了想隔壁钱家的人,他们家的小孩都去洛都玩了,再多个自家女儿应该也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赵家爹对着赵玉说:“想去的话,就去吧,但……”是注意安全。 同意的话才刚刚说出口,赵家爹就看见自己女儿跟放飞了自我一样,像来时一样咻地跑出去。 赵家爹默默吞下了自己还没说完的后半截话语,他有些心酸地想:女儿大了不由爹啊。 第35章 人间5 赵玉被允许前往洛都去玩, 其他家的孩子看见了自然也想去过去玩。谁喜欢窝家里一窝就是大半年啊,家里又没外面热闹,又没外面会出热闹, 外面还有自己的小伙伴,犹豫一秒都是对好玩的好吃的好喝的的不敬。 别人家的二代最近所收到的来信的和赵玉所收到的差不多,都是跑到洛都后就不想回来了,还写了封信邀请自己朋友一起过去玩。 二代们在家闷了许久, 收到这样的来信怎么可能会拒绝, 准备好了那些出行的行李,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几十个十六七八岁的官二代组成的车队就浩浩荡荡往洛都出发,准备去洛都玩上个几个月。 ——这也就是李阿央说最近洛都城来了许多公子小姐的缘由。 * 离了京城,离了最近规矩重重被抓到就是重犯的京城, 赵玉和她的小伙伴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样, 把洛都的那些娱乐场所给犁了一遍。 虽说单了看用“犁”这个词来形容人在游乐的地方玩很夸张,但这其实不是比喻而是对事实的描述。 不管是谁,即便只是被关在家里关上个十天半个月, 都能在人心里养出一头会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的猛兽,更何况赵玉是已经被关在家里关了大半年。 被关在家里大半年,赵玉几乎可以背出来池塘有多大, 边上铺了多少块石子,花园里养了几种花, 分别开出来是什么颜色,家里有多少个小厮和女使,他们分别长什么样了。她看腻了小院上的天, 无聊到时不时躺着又时不时蹦起来地抽风。 已经百般无聊到这样地步的她,现在乍一得到出门望风的机会, 可不得使劲玩,这样哪怕被家长捉回去至少也有这肆意潇洒的一段时间聊以慰藉。 不过在疯玩了一个月后,再大的瘾头都在这一个月内抚平,他们玩的时候也不像最开始那样,有一种玩一天少一天的紧迫感了。 布置精致的楼阁上,赵玉有些懒散地躺在椅子上,摇椅前后晃动,窗户开着,微风拂面,天上酷热的日光被挡住,室内摆放着十几个冰盆给不差钱的二代们制造舒适的温度。 “今天王榭不来真是可惜了了啊,啊~舒服的天气,啊~舒服地躺着。”钱小多故意用古怪的腔调矫揉造作地说怪话。 他边上的柳素心接话:“是啊,他难不成碰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不然怎么我们约他他都不出来了?” 赵玉沉思了片刻,说:“嗯……你这话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她自言自语地说:“前面想玩的能玩的东西都玩完了,后面要干什么……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就觉得有点空虚了。王榭这小子又一向机灵地很……” 赵玉突然蹭得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边上的柳素心用力一拍桌子抢白:“王榭这臭小子不会真寻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自己躲着偷偷玩不带我们吧!” 钱小多非常赞同地跳到地上,大声说:“就是!找上门去!让他瞧瞧我们的厉害!” 一拍即合的三人立刻出发,蹑手蹑脚地跑到了王榭住的宅子的门口。到了门口,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去问自己小伙伴的踪迹了,但三个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谁都不肯第一个走出来。 他们这么秘密地来到这里,怎么可以就这么暴露了! 三人推推囔囔,最终是赵玉被联合起来的柳素心和钱小多推出去作为问话的人。 第52章 被自己小伙伴伤害的赵玉愤愤不平地说:“你们耍诈!” 她重重“哼”了一声,一副再也不跟你好的样子走到门房那里问王榭去哪里了。 王榭不在家——这是肯定的。 但仔细问了他出去方向地点的赵玉有些惊讶。王榭他不是一向四体不勤文武不行嘛,人生目标是混吃混喝等死的他怎么突然跑洛阳学院那去了? 难道是废物了十六年的懒惰少年觉得自己这么废物简直是浪费人生所以想要奋起了?赵玉觉得这绝对不可能,都废物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奋发图强,他们还刚疯玩了一个多月,十分熟悉对方本质的赵玉觉得,母猪上树的可能性都比王榭变得爱学习的可能性高。 所以这件事,有古怪。 赵玉和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对视一眼,他们眼睛微睁,肩膀耸起,嘴一边翘一边压。他们眼底透露出的想法和赵玉所想的何其相似。于是,都不用说话,十几年发小养出来的默契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溜去洛阳学院那里,看看王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 王榭也没有藏什么秘密。 他只是……被人骗得差点深陷囹圄,好在有位恩人路见不平果断拔刀相助,才叫他没有受到惨痛的伤害。 恩人帮了他,他就想要报答恩人。跟了几天……总而言之碰见了很多事情,王榭的心情也经过了几番变化。具体的事情很难一句两句话解释清楚,总而言之就是,被英雄救美的王榭对此感激涕零,决定成为恩人的迷弟为她摇旗呐喊。 小伙伴?忘了(老实巴交) * 将时间调回几天前,王榭碰见这位帅气女子时发生了什么事……事情有点复杂,只能说,那是一个令王榭十分恐慌故事。 几天前,可以玩的东西都玩了一遍,有些无聊的王榭正巧接到了自己一个表了几层的表弟的邀请,说是给他一些新鲜刺激的好玩事情看看,他绝对没见过! 当时他就想着,有什么新鲜刺激的好玩的东西他没玩过,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居然连我王榭都不知道。 心里好奇得很的他就直接拿着帖子赴约了,结果等到了地方一看,外面是不能碰的赌,里面是吓人的黄,见识确实不是那么丰富的王榭呆立在原地宕机了许久后,他撒腿就跑。还没跑出多少路,就被残忍的表弟给拖了回去,说要让他开眼。 他当时真的哭爹喊娘喊救命了,但上头的表弟一副你不乐意只是你没试过,你试试就会爱上的态度强行拉着他加入他们。 王榭吓死了,他满脑子的想的都是:我清白了十几年的眼睛,清白了十几年的身子,即将在今天被夺走吗! 大概上天还是眷顾王榭的,当时一位正在外面玩骰子赌大小的帅气女子动手拦下了想要霸王硬上弓的表弟,王榭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着帅气女子的腿就是大哭,说他一世英名就要不保了他不干净了! 帅气女子沉默片刻,叫他起来,但大声喊救命喊了那么多声,除了这位帅气女子其他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害怕被拖过去被迫加入他们的王榭选择抱得更紧。 他好害怕。 如果被强行拉过去,他的一些就是比如说他的容貌他的身材,还有他社交的礼仪,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性格,甚至灵魂都会被毁了啊! 帅气女子显然对王榭的无赖行为很没办法,甩不掉这个狗皮膏药的帅气女子叹了口气。面前王榭的表了好几层的表弟还在那里叫嚣,说他可是王家的子孙!你要是不把他放下,我王家定叫你好看! 抱住人家大腿的王榭听到这话,他急了,探出个脑袋就要大喊反驳表弟,只是刚才他哭得有些厉害,现在刚张开嘴就是一串连环咳嗽。 帅气女子伸手拍了拍王榭的脑袋,安慰道:“别害怕,不会丢下你的。” 说完她就顺手拿起了边上的一块木板,放手里掂量了掂量,看上去似乎是在考虑把他们都打趴下的可能性。 这家赌场自家的护卫们早就在矛盾刚出现时就缓缓围了过来,他们手上提着精铁制成的刀,一圈一圈地包围住那个帅气女子。被包围的帅气女子依旧很平静,反倒是底下抱住她大腿的王榭吓得胆战心惊。 表弟还在护卫的包围圈外嚣张地嘲笑:“哈哈哈你拿块木板子想干什么?想把他们都打趴下啊,哈哈我看你是痴心妄想!如果你刚才跪下来求饶,我还能看在你识相的份上给你留一条命。要知道这里的护卫可是数一数二的能打,我等着看你哭爹喊娘哈哈……” 表弟嘲笑的话还没说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超乎了王榭的想象。 很难描述当时那个场景,也很难描述看到那个场景的王榭的心情,事情的发展大大颠覆了众人的预料,以至于那些还在赌场里撒钱的赌徒们都被这副场景吓得作鸟兽散。 这名穿着十分书生风格长袍的帅气女子只是轻轻抬了抬自己手里握着的木板,接下来这块与精铁刀相比十分脆弱的木板就在空中隐身了。 或许那不是隐身,而是她挥舞得太快,导致王榭的目光一时间捕捉不到木板的影子。 等那块朴素平凡的木板再度出现在王榭视线内时,周围的护卫已经倒了一地,而帅气女子还站在那里。 是胜是负谁胜谁负已经很明显了。 王榭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置信地松开紧紧抱着帅气女子大腿的手,他有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像是觉得现在他还在梦里一样,脸上还残留着惊愕的情绪,但眼里面却是一片茫然。 第53章 但很快,王榭的目光移到了罪魁祸首身上。罪魁祸首表弟呆立在原地,形势骤变,原本大好的形式似乎在瞬间翻转,他有些无法接受地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还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只要他不看,就还是优势在我。 得救了的王榭看着这个表了好几层的表弟,因为刚才那件事情大起大落而有些恍惚的他在看见满脸失意的表弟时就瞬间清醒过来,气氛的他立刻——噌地躲到这个救了他一命的救命恩人身后,对着救命恩人小声说:“我也是王家的!王家嫡系!看见那个人了吗!打他!打死他!他是我表弟!出了事我承担!!” “快给我打死他!!” 第35章 人间5 王榭虽说“打死那个人”, 但这句是一句很明显的气话,帅气女子没听,他被提溜走时也没再说。 出了那个地方, 王榭被她轻轻放下,随后她有一些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但只是略一思考,她就打消了自己这个多嘴的念头。帅气女子转身准备走人, 但才刚迈开腿, 就被已经熟练抱大腿的王榭给抱住了大腿。 “?”虽然这位英勇出手的恩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但那明晃晃的眼神已经表达了她想说的话。 王榭虽然人菜了一点,脑子笨了一点,性格天真了一点……但他抱大腿的能力还算不错。拖住了恩人离去的脚步,王榭没有说什么绕来绕去的话, 而是非常直白单纯地喊:“恩人!请让我务必报答恩人!” 可能是刚才哭得太用力, 现在喊得又太大声,他声嘶力竭地果不其然把嗓子喊劈叉了。 情绪上头的王榭等喊完才后知后觉地觉得生出了尴尬的情绪来,他仰着头看着这位书生打扮但武力值卓绝的恩人, 默默在心里祈祷恩人不要因为他刚才的糟糕表现就觉得他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 在心里胡思乱想冒出这句话时,王榭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到了刚才他深陷那个支着赌场牌子,但业务不止表面上看到那些的地方。 ……王榭觉得有时候人还是不要嘴硬好…… 呜呜呜他真的不行光是想想刚才看到的那些就感觉整个人都脏了啊呜呜呜! 大脑不受控制的王榭有些崩溃地想:我一定得抱住恩人的大腿!要是不死死抱住, 说不定他那个表弟就上上门抢他了!他还不想就这么失去自己的清白! 但恩人是一个高风亮节大公无私品德高尚淡薄名利的君子,王榭话刚说完, 她立刻拒绝了他报答的请求,随后弯下身,伸手拉住他后颈处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 往自己面前一放。 可能是因为刚才又哭又喊受了惊吓,也可能是刚才费了太多的力气导致现在力气不够用, 还有可能是刚才被恐怖的表弟吓得爆发力量结果透支了身体……也有可能以上猜测都涉及。总而言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王榭脑子里想着抱紧恩人大腿不要让恩人拒绝自己对恩人的感激,但现实是恩人只是弯腰轻轻一提,似乎都没用什么力,王榭就主动地松开了抱着恩人的手。 被他命令在门外等候的小厮在恩人把他提溜出来时,因为王榭的模样太过狼狈,再加上那副样子明显是不像让人打扰,所以谨慎的小厮就躲到了边上。现在人走了,主家又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小厮就立刻来到王榭身边伸手搀扶住站得不是特别稳当的他。 恩人很果断地拒绝了王榭,但王榭可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他可不会做出把因为情分对自己好身份地位又明显比自己高的表哥拉入龙潭虎穴的事情。 王榭也不是什么一定要强人所难的人,他可不会让已经明显表达出自己厌恶那件事的表哥还去做那件事。 但轻言放弃可不是王榭的风格,他靠着小厮借力,喊劈叉的嗓子哑得不像话,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坚持对着恩人的背影喊出他的请求:“恩人!可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吗?” 恩人是一个不求回报的大义君子,所以在王榭想要用物质报答时她果断拒绝了他。她已经拒绝了王榭一个请求,接下来一个就不好再拒绝了,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很离谱的要求,只是想要得知她的名字。 “我叫……”恩人说到这里时微微顿了一下,“我叫林柚。” 一个名字而已,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知道了恩人名字的王榭没有再喊什么,他也喊不动了。刚才遭受的那些事情消耗了他大半的心力,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喊只不过是想要报答恩人的正面情绪在撑着,实际上他已经有些站不稳当了,等那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恩人走到看不见人影后,王榭就感觉意识有些迷蒙了。 回去路上,马车一颠一颠,王榭的头也一点一点,他就这么靠着马车内壁睡着了。 * 不管碰到了什么,睡一觉永远是最有效的恢复那些消耗掉的精气神的方法,人的大脑在入眠时沉寂,连带着沉寂了那些残忍的记忆。 王榭醒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模糊,不太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即便思绪回笼,人也有些飘。等到自己的小厮推门而入,他才像是从云端落到了地面一样,有了实感。 有了实感的第一个瞬间,昨天的那些记忆就蜂拥到脑海里,王榭被自己吓得跳起来,然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 很难用话语形容自己被自己吓得平地摔的心情,也很难形容刚推门就看到这一幕的小厮的心情。当时摔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的王榭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小厮的脚步也顿在了原地。 第54章 过了一会,小厮靠着他良好的职业素养,面容肃穆一步一步走向主家,他伸手扶起摔得有点狠只靠自己爬不起来的王榭,在搀扶的过程中,他头微偏,不忍看主家现在的惨状。 “……不许笑。”王榭憋屈地说。 “我没有笑。”小厮的语气严肃,听上去不含一丝笑意。 “……” 王榭有些抓狂地掀开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好一会都不肯出来。 不过再丢脸,他也不可能一直把头埋在被子里跟缩头乌龟一样逃避。他磨磨蹭蹭露出来只眼睛观察周围,随后像是确认了周围很安全,缩回去的脑袋这才慢慢探出来。 但……还是好尴尬啊! 王榭假装若无其事地叫小厮出去,然后又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叫人窘迫的事情。 昨天他在危机关头被人救下,那位见义勇为的恩人在救下他后就走了,她没有仗着这份恩情索求什么,也没有接受他想要给她的谢礼。 恩人可以拒绝报答,但王榭不愿意什么也不做。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昨天虽然没救他的命,但也可以看做救了他的命了。这么深厚的一份恩情,他怎么可以视若无睹呢! 但只需要看恩人的样子,就知道她对名利没什么追求——如果她追求金银珠宝功名利禄这种东西,那就会接受他的谢礼,而不是想都不想地拒绝——可如果排除掉名利这种东西,王榭也就一时间想不到要怎么回报她。 但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难题,王榭聪明的小脑瓜子在经过仔细地思考后,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他可以怎么做。 所谓送礼要投其所好,王榭对那个恩人一点也不了解,想要送恩人她喜欢的东西那就是纯粹靠运气赌,但要知道,靠运气赌她喜欢这份礼物是最不靠谱的一件事,踩雷的概率是投其所好概率的几倍。 如果想要不惹她的厌恶,那也有办法,就是去了解她的喜好。、 想到这里,王榭叫来小厮,他捂着嘴小声地说:“昨天那位叫林柚的人,你去找找她,她昨天救了我,我要送她礼物!” * 小厮找人的速度很快,半日不到的功夫,小厮就回来说知道林柚是谁了。 林柚是洛都学院的学生,说是学生可能有些不严谨,准确来讲,她是洛都学院的旁听生。她一个月前游学至洛都,听说洛都文学兴旺,就上门说是想要旁听。 如果随随便便就允许人进来听老师讲课,那学院里就没有规矩了。更何况那位自称正在游学途中的人上门时说得还很狂妄,说得像是硕大洛都无人可堪一战似得,学院里的老师学生自然忍不下去,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上台,又一个接着一个败北,辩到最后,那位年轻的学子依旧温和含笑,接了挑战的学院学生则一个个头冒冷汗,被辩得哑口无言想不出应对的语言。 林柚证明了她的能力,洛都学院也就不拦着她在学院旁听的请求。等她入了学后,像是把一条活力十足的鲶鱼放到一群沙丁鱼里,被碾压的那些学生不甘落后,一个个的都悬梁刺股奋发图强想要超过林柚,学院的老师对此乐见其成,觉得林柚这个人真是妙啊。 除了学习上出类拔萃,林柚此人在人际交流上也很受欢迎,她性格温和,说话做事总是脸上带笑,叫人看了就觉得心情很好,平时有人问她问题她也从不藏私,遇见事情也担得住有大将之风。林柚在洛都学子的圈子里名声很好,几乎称得上一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就王榭平时混迹的圈子和学习沾不上边,这才没听说过她的名字。 前面说过,王榭是个吃喝不愁大家族出生的小儿子,不需要他承担什么责任,也不需要他学习或者能力多么多么好。这样的他碰见了学习极为出色的林柚,一时间有些踌躇。 但很快,他就振作起来。这件事往坏处想是,他一个学习很差的差生,跑学习非常厉害的优等生面前会不会够不着配不上;但往好处想想就是他家族还不错,如果对方需要未来在官场上步步高升他们王家也可以推个一把。 不过这些事情都有些远了,王榭也不会去过多思考这么远的事情,现在他要做的,不过是过去昨天救了自己的恩人罢了,至于其他的,等见了人熟悉了以后再说也不迟。 王榭问了出去打听的小厮林柚在哪里,小厮说:“她应了淮阳候家二姑娘的邀约,说是夏日赏花宴,现在应该在花满院那儿赏景。” 王榭在心里掰了掰。他们王家走的是官场的路子,与勋贵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他记得他们王家和淮阳候家也没什么矛盾,不至于像之前孙家的人好不容易进去了又被打出来丢了个大脸。 想清楚了事情的王榭雄赳赳气昂昂地甩起手来,现在天还亮敞着,距离日落还有不少时间,夏日的赏花宴也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他现在中途加入一点也不晚。 王榭还稍微发散了一下思维,比如,他想着自己这么突然出现在林柚面前,会不会吓到她什么的。虽然昨天已经说了自己是王家子孙,但昨天的样子太狼狈了,都显不出他身上那种出身世家的矜持优雅从容。 现在他准备妥当,打扮齐整,衣冠端正,除了眼睛里还有点因为大哭而残留的血丝外,今天的他和昨天的他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走!咱们去花满院!我也要去赏花赏景!” 第55章 第37章 人间7 叫上马车, 马鞭挥起,车厢在哒哒哒的骏马的脚步声中朝着花满院前进。到了那里,马车刚停稳王榭就跳下马车, 大步朝着他们宴请客人的地方走去。 赏花宴上午开始,现在已经下午,就是再怎么晚到迟到的客人,也早就进到了院子里。门房看见一个脸微圆的小公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敲门想进去。 赏花院过半, 没被邀请的客人不请自来, 门房自然要找跑腿的和主事人说让主事的来接待客人。他对着身边的跑腿低声说了几句,描述了来客的衣着外貌,就叫跑腿赶快去找主事人。 敲了门没一会,关闭的门就被打开,淮阳候家的老二沈淮青脸上摆着礼貌的微笑, 有些疑惑地问道:“王三公子怎么来了?” 王榭志不在学习, 他家中长辈对他也没有上进的要求,再加上一个志在仕途,一个胸无大志, 同时勋贵和世家总是聚不到一起,所以沈淮青对王榭的了解也仅仅是认识他的脸罢了。 现在他就这么突然地找上门来,没有什么前情提要, 就这么突然而至,叫人心里嘀咕。虽说看他的态度不像是恶客, 但沈淮青心里总归是有点奇怪不知所以的。 王榭没有像沈淮青那样想那么多,他说:“我……”王榭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 “我听说你行宴夏日赏景,我可以进来吗?” 想了想, 他还是没有直接说出他此行的目的,而是扭了话头稍微藏了藏自己的意图。 “自然可以。”沈淮青听出了王榭的话语里明显有未尽之意,但脑子里转了几圈还是猜不出他想做什么。想不出来,她就很干脆地不想了,夏日赏景的地方走个几步路就到了,等到了地方,看王榭他做什么,就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到这个过去和他八竿子都沾不上边的地方。沈淮青这样想。 * 走了一会,转过几个拐角,面前就豁然开朗。脚下蜿蜒的石子路笔直地伸展出去,绕着中心挖出的池子围了一个圈,池子边上堆着太湖大石,里面栽了大片大片的荷花。现在八月,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池子里荷叶追着荷叶,一层一层的碧绿重叠上去,簇拥着无数颜色艳丽的荷花夺走人的目光。 即便过了最让人焦躁的七月,八月的天依旧很热,但这个院子里有池塘散发着清凉,路边还种着遮下大块树荫的古树,一路上几乎晒不到一丁点阳光,夏日的暑气几乎一点也感受不到。 不远处的许多学子坐在那一条通向池塘的流水边上,玩着文人的游戏,边上还摆了几盆冰,给夏日玩耍的书生脚下送了些飘飘欲仙的云雾。 王榭第一眼就看见了昨天救了他的恩人,那位名叫林柚的年轻人坐得离水有一段距离,显然是一副不加入他们的态度,其他人也没有因为她的特立独行而有什么意见,有时顺流而下的酒杯停在了自己面前,被酒杯眷顾的学子还要转头对着林柚说上两句。 沈淮青还是保持着自己作为侯爵之子的仪态不紧不慢地走着,边上的王榭没管那么多,他也不需要管那么多,在他看见那位名叫林柚的恩人后,就直接放开腿地跑过去。 离得远时他跑得还有些急,等近了,听到有人在靠近的林柚含笑转头看是谁这么着急,王榭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放慢了脚步,改成了快步竞走。 林柚的眼睛里是一直带着笑意的,不管看谁,她都是笑吟吟地看着对方。现在她和平时一样笑容盎然,王榭却不知怎么地感觉到了她没有用语言说出的话。 是你啊。她那双含着笑的眼睛仿佛在这么说。 王榭有些忸怩地走到她身边,脱口而出:“我们王家家大业大,你这么有才华,跟我走,以后定叫你平步青云……” “……” 王榭被自己不过脑子的话语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 听到这话的年轻学生也没有说话,她面上表情不变,似乎刚才王榭没有说这么如果细想可能会感到冒犯的话。 王榭的本意不是这个,他想的是,既然林柚不求金银珠宝,也不想要其他什么俗物,她又是学习很好的天才,那她未来肯定是要走仕途的。走仕途,他的家族还是有点能量,只要人有真才实学,推个一把助力不是什么问题。 只不过当时看见她了,脑子一抽,就毫无铺垫地把话直白说出口。没有经过什么修饰的话语说得跟逼良为娼逼人从己一样。但天地良心啊,他说这话时真没半点坏心思!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不好听罢了。 年轻的学子没计较王榭的失言,她摆着那副笑脸看了王榭一会,忽然就笑出声来,她懒洋洋地靠着石头,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脸颊,她有些好笑地说:“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说得我多贪图你家的富贵似得。” “当时你碰上了困难,我要是不出手帮忙,这不就成了没良心的坏种了吗?”年轻的学子坐起来,含笑说,“不过是一个顺手的忙,根本不需要这么庄重的答谢,现在你说得像是要掏家底出来送回礼,显得我当时帮你就是看在你的家世上才出手。” 年轻的学生从刚才王榭说的那些话语里,揪了个说起来轻松的话头出来,她的语气诙谐,听得他忍不住脸上露了笑。 原本王榭心情是有些焦躁在的,他正处于那种情绪时还意识不到自己有些烦闷,等这种负面的情绪被抽丝剥茧一般剃掉,他才忽然想到:我刚才,是不是有些焦虑了? 第56章 年轻的学生看着面前开心起来的小公子,她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 她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么多话,她对着王榭说了那么一大通的话,听上去是挺多东西的,但真细纠下来,大约只能看出她是站在他的角度来安慰他吧。 年轻的学生想:他开头就讲平步青云,是因为他觉得她日后肯定会走上官场,他以她一定会做官这件事为前提来给予帮助。只是……她学成了文武艺,可不是为了货与帝王家。 她自己就是帝王家的人,功名利禄也都曾经拥有过,所以便志不在仕途,对封侯拜相也没有向往。 被戳到了笑点的年轻人忍俊不住地“噗”笑出声来,面前笨拙的小公子有些无措地看着突然笑起来的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年轻的学生没有作出解释,她只是那样笑吟吟地看着人,一直看着人,直到把人看得偏过头去,不好意思问为什么了才罢休。 王榭没好意思问出为什么来了,年轻的学生就替他问了自己。她在自己心里默念这个问题,她自问“为什么?”,又自答了“事情的原因”,这么自问自答了一番,即便旁人眼里的她只是坐在边上悠哉悠哉看别人嬉耍,瞧不见她心底的自得其乐,她依旧自娱自乐得很开心。 ——“为什么你刚才突然笑了?” 她问自己。 ——“因为我撒了一个没人知道的谎言。” 她对着自己回答。 被撒下的谎言不是什么大严重的谎言,这只是一位年轻的神仙为了方便融入这座繁华的都城,而悄悄撒下的一点点小谎而已。 * 化名为林柚的某位真尊在上次赏花宴上拒绝了王榭后,可能是想着“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之人”“我从未见过如此高尚品德的人”“我要跟着她!我要和她在一起!”之类的想法,王榭粘她是粘得越发厉害了。 陈柚在心里很理直气壮地给王榭亲人的行为泼上传统言情小说套路的脏水,主打的就是只要她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她偷偷在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怪东西。 但如果真换个不知情的人来围观王榭和“林柚”之间发生事情的前因后果,指不定还真可能会想这种猜想。陈柚想。 那些戏本子里不都写了嘛,富家的孩子落难,被帅气的侠客出来英雄救美,富贵人家出身的小孩自然就大声地说出了那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遂携全家一起投入帅气侠客的怀里。 侠客接受,那就是如愿以偿春风得意,侠客不接受,那就是死缠烂打精诚所至金石能开。 就像是今天到他们相遇之时,已经过去了五天,这五天里,王榭看她在他平时够不着的好学生圈子里高谈阔论,听着底下的人对她连连夸赞,也跟着她平原驰骋,马上纵横,一副潇洒自如的样子。 她喜欢笑,也能引得人一起笑起来,她又是个温柔风趣又聪明的人,王榭呆在她身边,每天都快快乐乐地,这种快乐还和他之前肆意玩耍的快乐不一样。 之前他逃离了那个突然就规矩森严大半年的京城后,他和小伙伴们是有一种玩一天少一天地浪荡,每天极致的肆意过后,在夜深人静时会突然生出一种不知道做什么的空虚来,所以在玩畅了以后,他们聚得也就不像刚开始那样,天天混在一起赶场子一样上一个玩完跑下一个。 但和“林柚”在一起时,明明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他平时绝对不会碰的,像学习,他也只是识字,除了识字以外,其他的,他说话是直白的,出口成章是半点不会的,知识是从脑子里路过的。但即便是这样,不擅学习的王榭只是看着她站在台上自信满满和人辩论,用缜密的逻辑辩倒对方,只是这样看着就感觉很高兴,找不到高兴的原因,但就是感到高兴。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其他人很高兴,所以他也就跟着高兴起来了吧。王榭这样想。 跟在人身后,被她温柔自由浪漫的性格感染地每天笑逐颜开,于是,在无知无觉间,王榭成功进化成了一个十分标准的迷弟,乐不思蜀地都忘了自己还有仨小伙伴在悄悄寂寞。 然后,被忘到天边去的三个小伙伴就气势汹汹地杀上门来了。 第38章 人间8 三个小伙伴找上门时, 也是巧,他们蹑手蹑脚溜到门口时正好碰见提着外面买的好吃的的王榭。他一脸乐颠颠的样子,非常自然地就往书院里走, 书院门口看门的大爷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摆摆手让他进去。 柳素心戳了戳边上的钱小多,小声说:“不对劲,王榭什么时候和书院看门的大爷混得这么熟了?” 边上的钱小多也跟着小声回答:“看上去他来这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大爷都认得他那张脸了。” 走在最前面观望的赵玉有些忍无可忍地伸手给柳素心和钱小多一人一个暴栗:“没看见人都要进去了吗!还在这里说悄悄话!快上去叫住他!” 柳素心和钱小多有些心虚地撇开视线。 赵玉说完话就蹭蹭直接朝着书院门口跑, 后面的柳素心和钱小多慢了一拍,落后了一点。 柳素心跑得快,即便起步时落后了一点,但跑上几步就超过了赵玉。最后面的钱小多跑不过柳素心,也跑不过赵玉, 又看着王榭即将进门, 以他们现在的速度追不到他。钱小多左思右想,最后气沉丹田,大喊:“王榭!!!” 远处正要进去的王榭被这突然的声音下来一跳, 手上拎着的东西差点没拿稳,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是谁喊他名字吓他,然后, 就看见三个人狂奔而来。 第57章 王榭愣住了。 跑地最快的柳素心蹭蹭蹭几步跳上书院台阶,对着门口愣住的小伙伴就是毫不犹豫地一扑。王榭虽然身体健康, 但也接不住一个跑过来扑到人身上的柳素心,他被这冲劲带得人往后仰,然后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手上拿着的东西也在他摔倒时跟着一起摔在了地上。 有人肉垫子作为缓冲的柳素心施施然站了起来,还顺手拍了两下裤子;被当成人肉垫子缓冲的王榭则跌倒在地上, 龇牙咧嘴地手悬在离屁股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想伸手摸有被痛地不敢触碰。 比柳素心来得慢一点点赵玉刚走到王榭面前,就十分嚣张地指着他问:“坦白吧!这几天你都在做什么!你突然跑书院来是为什么!” 最后一个到达的钱小多有些气喘吁吁,但作为四个小伙伴中的一员,他非常坚强地在后面给赵玉配背景音:“就是!快说!你不会想知道不说的后果的!” 柳素心肯定道:“没错!” 王榭没有说话:“……” 三个有些缺德的小伙伴有些奇怪地低下头,他们就看见这位摔得十分惨痛的朋友五官扭曲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看我这样子……是能说话……的样子吗!” * 王榭刚才手里提着的夏日饮品狠狠摔在地上,糖水流了一大片,里面的水果现在也和死鱼一样倒在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甜腻的气味。 东西都被打翻了,肯定是不能吃了,刚才他去买时就没多少,现在过去的话恐怕早就卖完了。没法再买一杯的他只能无奈地拉着自己找上门的朋友,在他们的追问下告诉他们他最近都干了什么。 他们没见过林柚,光光听王榭在那边描述形容,听上去就有一种“你是不是被骗了”的感觉。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种,第一次见面就会喜欢上,只需要看她一眼就知道她不是坏人的人,人又不是金子银子,哪里会这么招人喜欢到让人无条件地信任。 他们心里抱着疑虑,王榭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那种感觉太玄乎了,只是看她一眼,就能感觉到她是善意的,是温柔的,是不屈的,那种感觉,就给他一种娘的感觉? 不知怎么地,王榭的脑子突然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他的手被这个有些突兀到有些冒犯的话惊地抖了一下,他沉默片刻,随后非常沉痛地在心里对着林柚忏悔。 在心里忏悔完了后,他就继续照着自己的感觉,在心里组织着可以用来形容林柚的词语。感觉这种东西一向是很难用文字准确描述的,更何况在他的感觉里,单纯的一个两个词总是形容地太过片面。王榭发散着思维,不知怎么地,他忽然有生出一种感觉,他突然就觉得林柚……她一定会永远作为一个人活着? 什么叫永远作为人活着?王榭有些莫名地想。这句话看上去没有逻辑得很,就是刚才想到这句话的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这种感觉。 王榭觉得很奇怪,他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在刚才他胡思乱想,背后的小伙伴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中,他们已经走到了林柚所在的小院门口。 院子门口是竹子编织的篱笆,上面爬满了含苞待放的牵牛子,院子里栽了正值花期的木槿、木芙蓉、桔梗等花,每一种都被精心地栽种打理,一眼看过去就显出搭配适宜的灿烂之美来。 小院中心摆了个石桌,两个人正坐在那里,其中一个人埋着头,手上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另一个人手撑着头,看着那个人在纸上写写画画,有时她涂写的动作顿住,撑着头一副闲散姿态的人就出声几句,她就像是被点拨后豁然开朗地飞快挥舞着毛笔写着什么。 院子外的钱小多看了看里面的两个人,又转头看了看王榭,他问柳素心和赵玉:“你们觉得谁会是林柚啊?” 赵玉摇了摇头:“不知道。” 柳素心指了指那个看上去懒懒散散的人,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她最好看!” 赵玉和钱小多非常赞同地点头。 前面的王榭自豪地扔了句话过来:“她就是林柚!” “嗯……”柳素心沉思片刻,非常果断地说,“她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坏人!” * 里面指导着人解题的陈柚早就察觉到了外面的四个人,他们站在篱笆边上,伸头看她几眼,再低头说上几句悄悄话,这么重复了几次后,陈柚有些无奈地扬声说:“进来吧,进来坐着说,没拦着你们让你们外面干站着。” 边上正在解题的学生听见陈柚说话,她抬头看向她,陈柚摆摆手,表示她说的不是她后,学生就低下头继续计算着什么。 在她出声后,她听见篱笆外的四个人推搡着嘟囔了几句后,就推开了篱笆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进来。 走进来的四个人中,其中一个是最近这几天跟在她身后的王榭,还有三个看上去是他朋友,可能是因为这几天他不找他们,觉得被冷落的三个人都找上门来了。 那个长得温婉的小姑娘走得有些急切,她快步走到她身边,有些忸怩地说:“我叫柳素心……你真好看,我可以和你交朋友吗?” 陈柚笑道:“我是林柚,能和这么可爱的你做朋友……不甚荣幸,甚是欢喜?” 她还俏皮地对着柳素心眨了眨眼睛。 后面那个看上去有些风风火火的小姑娘和那个脸上还带着一些婴儿肥的小公子也跟着很乖得跟着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赵玉!”“我叫钱多……啊,不是,是钱双夕。” 第58章 那个婴儿肥小公子说自己名字时,嘴还瓢了一下。 赵玉接了他的话,为他刚才为什么嘴瓢有些紧张地解释了一几句:“就是,双夕,上夕下夕多,所以我们就习惯叫他钱多钱小多……钱多,听上去就感觉很吉利。”她小声说。 陈柚笑出声,她肯定了他们的话:“钱多,听着怪吉利的。” * 他们四个都是活泼的性格,刚开始在生人面前还有些放不开,稍微聊上几句就显露出他们开朗话多的样子。他们在那边你一句我一句,即便刻意降低了声音,原本安静的氛围也被炒得热闹起来,边上演算的学生也算到了结尾,她搁下笔,学着陈柚用手撑着头听他们热热闹闹地聊天。 因为顾及到有人在学习,他们就没有放开了地畅聊,现在看那位认真学习的人搁下了笔,赵玉就伸出了勾搭她把她拉过来一起热闹的手。 陈柚在边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嬉笑怒骂,她是个安静的性格,也就没有参与进他们的聊天当中。比起当那个活跃气氛的人,她更习惯安静地坐在边上,听热闹的人说着热闹的话,她很适合倾听,同时,在那几个小姑娘小公子把话头抛到她身上时,她也能让人听见就不由得开心起来。 他们一句话一句话说得开心,被他们拉进这个热闹氛围的安静学生也一样开心,聊着聊着,在他们说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时,性格腼腆的学生鼓起勇气插了句嘴:“最近……我记得长明街那里过上几天有集市,是庆祝七月七的节日。就是,那里都是些普通人,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大家族出身的。” 因为七月七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学生年纪小,说起这些和情爱沾边的话题时就有些不由自主地害羞。面前的几位又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孩子,听上去就感觉和都是普通百姓聚集游玩的集市不沾边。 赵玉王榭他们没想那么多,他们把七月七集市这个词放嘴里念叨了几遍后,最外向的赵玉就出声追问:“那个集市是什么样子的?我们没去过,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你可以和我们说说吗?” 没想到自己鼓起勇气说的这句话真被他们听进去考虑的学生愣了一下,她露出一个开心的害羞的笑容,轻声说起她平时在集市上看见的那些东西,她认认真真的一个个说过去,柳素心他们也就认认真真地一个个听过去。听完了这些,他们几个对视了几眼,异口同声地说:“到时候一起出去玩吧!” 第39章 人间9 洛都是个人多热闹的繁华城市, 南来的北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少了皇城脚下那一份的规矩森严,街边的店里的, 呈现出的更多的是文化的丰富和开放。 立秋的气息降临,将夏日的暑气感染成秋日的飒爽,还没过去的伏日垂死挣扎一般散发着湿热,只不过在迫近的秋高气爽之下, 这只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陈柚他们挑了酉时中的时间出发, 这时候的太阳已经西斜,但天色依旧亮敞着,能站在街的这边一路望到街的那边。 这个时间,稍微逛逛,就一下子跳到了夜明星稀的夜晚, 正好看那一条街的灯笼被点亮, 看人间的烟火试探着和天上的群星争光辉。 或者,就是天上的星辰都被人间的变迁吸引了目光,星辰悄悄收敛起自己散发出的柔光, 学着那些普通人的样子,一步一步走在大街上,看路边有人手掌劈石, 有人摇铃舞蹈,也有赤膊的人在周围无人的空地上打出陆上火花之树, 橙色的璀璨光芒亮得看不清里面的人的面容,只看见如雨的火花借着人的血肉,像树木抽枝, 结出花苞,最后绽开漫天星火。 陈柚站得有些远, 离那位打铁花的人隔着好大一段距离。赵玉、王榭、柳素心、钱小多还有那个被一起拉出来的学生祝长宁手拉着手地挤到最前面,站在最好的位置看最灿烂的火花树。 祝长宁不是第一次见铁水开花,也不是第一次节日游洛都,但每次看着人们打花讨发,每次看着人冒着危险造出璀璨,心中的情感就澎湃着叫人欣喜。 边上的赵玉、王榭、柳素心、钱小多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这般“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画面,但他们是第一次落到了普通人的生活中,用最贴近平凡生活的方式去挤着抢着看人表演。 大概是抢来的总是更香,他们五个人站在抢来的最前排观赏表演的位置,祝长宁还矜持些,另外四个就玩疯了一样在那边大跳大叫。 陈柚没去挤这个热闹,只是站在不远处人群外,绽放的铁花在她脸上照出明灭的暖橙色来。她不说话时,安静寂寥地像是下一刻就要超凡脱俗去了,但下一刻就被人们的欢呼声倏忽拉了回来。 人间的星火盛开,陈柚忽然就想到了她的道号的由来。 杓携龙角,衡殷南斗,魁枕参首。(1) 她的道号衡殷便出自这句话。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了斗身,名曰“魁”,玉衡、开阳、摇光组成了斗柄,名曰“杓”。杓与魁之间的衡殷,是测定时间方位的工具。 她刚来这个世界那会,天下乱糟糟,人死的死,死的死,就是知道很久以后的主线剧情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填补当中三百年的空白,当时她就想:我想指引人们方向,给没有未来的人指出一条光明的路。 看见了陷入在灾难中的人们,陈柚就总想着做点什么。做点什么,总是好过什么都不干。她去修了仙,学了丹器符阵,也下了乡,去惩恶扬善。一路走走停停,就这么活着做着过着,就是三百年转瞬即逝。 第59章 “林柚先生!你想什么呢!”赵玉突然冒出来,她舞着手在她眼前晃悠,把突然想起过去想出神的陈柚从记忆中叫了回来。 ——大概是因为陈柚她知识渊博,又很乐意解答别人在学习上的各种疑虑,书院的学生喊着喊着就给她名字后带了个先生出来,带得赵玉他们也跟着一起喊陈柚先生。 赵玉将陈柚从回忆中拉出,她这才发现,打铁花的表演早就结束,人们也都三三两两散开,只有她还站在原地,直到赵玉将她叫醒。 “我在想啊……”陈柚微微低头看着赵玉,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她不由自主紧张起来的脸,“我在看你们,我在想好看。” 看你们,想好看。这话说得像是在夸刚才的火树银花好看,又像是在夸赵玉他们好看。模糊了距离的话语让被陈柚注视着的赵玉脸上瞬间爆红,她立刻转过身,同手同脚地有些卡顿地往前走,还自欺欺人地说:“我们,我们快点去去玩吧。” 边上看着陈柚这么专注地对着人说话的柳素心扑到赵玉身上,有些不满地对她咬耳朵:“哼!怎么你就有!怎么就你有!” 王榭和钱小多也甩了小脾气一样地过去对着赵玉哼了一声,王榭哼完一声还嫌不够,又把脑袋凑过去大声地哼了两声。 唯有祝永宁非常聪明且迅速地落后了两步,过去牵起了陈柚的手,但很快,她这点偷偷摸摸的小心思就被前面四个人发现,他们左边两个右边两个,把祝永宁夹在中间,四双眼睛看着她,不许她偷偷靠到陈柚身边。 路边新鲜的好玩的东西可多了,前面五个人哼完气还没消干净,就被路边的新鲜东西吸引走了目光。一个人指了路边上的好玩东西,另外几个人的目光就被吸引过去,等对那有趣的东西产生兴趣了,就忘了自己刚才还在生气了。 节日里路边摆摊的小商贩总是特别多,五花八门的,柳素心、钱小多、赵玉、王榭在街上简单走了几步,手上就多了不少小玩意,就是家境一般的祝永宁都买了点簪子绢花木人。 路过家糖水铺子,陈柚要了六杯,给前面五个人一人一杯,自己也拿着个竹筒在那边喝。竹筒摸着挺坚固,外面还雕了各式各样的图案,这么好看又简约的杯子,拿回去做个装饰也是不错的选择。 今天因为碰上了节日的缘故,书院放了半天假,苦学了许久的学生一个个的都出来玩上一圈。走在最前面的祝永宁就碰见了她的一个同学。 那位同学先是看见落后了一步的陈柚,她跟她打了个招呼后才注意到前面还有个祝永宁。她和祝永宁关系不是特别好,她是文学方面的第一,数理方面的第二,而祝永宁是数理方面的第一,文学方面的第二。第一名和第二名总是不对头,祝永宁今天又是和书院里最受人欢迎的陈柚一起出来的。 想到这,她不服气地对着祝永宁说:“祝永宁,来比吗,谁赢了谁就和林柚先生一起逛!” 祝永宁先是思考,但她没给她慢慢想的时间:“你不会是怕了吧!”少女激将道。 被对头一激,就是之前有些犹豫现在都不犹豫了,祝永宁立刻挑眉说道:“谁怕谁!” “好!”少女拍手道,“我刚才看见那边有同窗在出题,现场解题速度最快最好的还有奖励拿,我们就比谁能那到最好的那个奖励!”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问过那边出题的同窗了,她说出的那些题,文学的数理的都有,不要说不公平啊。” 祝永宁要和人比赛,那四个不爱学习的探脑袋看了看那个人,又探脑袋看了看这个人,他们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他们虽然学习不好,但他们充当热闹氛围的能力可不赖! 起哄什么的,他们可在行了! 和身后跟着的陈柚说了一声,他们就一窝蜂地过去,两个做题的走在前面,后面四个鬼灵精的在她们两个人之间,一会朝这个说几句,一会朝那个说几句,说得怪里怪气挑拨离间。 走在最前面的人去比赛了,走在后面的陈柚就在街上随便逛了起来。去这边吃一碗馄饨,又到那里来上个一大碗的宽面,也亏得她是修士,吃再也也不会撑,要不然照她这个每家点都要尝尝味道的做法,恐怕早就肚子撑得走不动道了。 现在她坐在一家铺子外面,这家铺子生意很好,里面外面的凳子上都坐满了人。陈柚等了好一会等来了她要的卤味后,她坐着凳子吹着晚风,就着外面的热闹吃着香味霸道的卤煮。 面前的大街上人来人往,陈柚忽然看见了一个穿着眼熟衣服的人走过去,来来往往的人挡住了她的目光,那一点熟悉一闪而过就消失了。 陈柚把桌子上所剩无几的卤煮吃掉,随后她站起来,借着感知,她追着那个明显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白色长袍的修士,看他去做什么。 上个月,修仙界说是要去查人气聚鼎的都城,因为现在距离事情爆发还有着很长的时间,所以这件事也就高阶的修士知晓。事情还没出现,还在潜伏中间,想要提前揪出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那些管事的高阶修士也就只是在任务堂布置了个任务出来,叫底下的弟子领了任务先去看看。 修仙界的人不理凡俗,他们认为修了仙就不应该接触凡俗界。可现在任务堂出现了一个和人间有关的任务,任务内容简单,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后的奖励又很丰富。眼馋那个任务奖励的普通弟子们很想拿到那些丰富的资源,但因为他们潜意识里对人间的排斥,他们是想接又不想接。 第60章 重赏之下肯定有人会接下这个任务,因为丰富奖励刺激才选择这个任务的普通弟子中,有的会提前去了解人间现在是什么样子,为自己接下的任务做准备;也有人什么都没做,接下了任务就直接去了人间,他们潜意识里,人间的人们还是那种愚昧无知的蠢人,去人间什么都不需要做,凡俗的人就会把他们当成座上宾。 陈柚碰见的这个修士显然是后一种。 第40章 人间10 他们大概是抱着自己是修仙者, 怎么能和凡俗中的普通人相提并论的想法,刚到这儿,就在城门口大言不惭地叫城主出来。 当时正好晃悠到边上的陈柚听见他们的话, 沉默良久,欲言又止,她有种跳出去给他们梆梆几个嘴巴子的冲动,但为了维持自己现在这个身份, 她忍下了这股冲动。 他们大概是平时只在修仙界生活根本不关注人间, 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修仙界的规矩制度就是人间的规矩制度……说白了就是傲慢。 修仙界的城市是一城一城主的管理方式,城主只能管自己这座城市的事情,出了自己的城,发生的事情就不归城主管。但是人间不是这样的,人间是中央集权制度, 这个制度削弱了地方政府的力量, 将管事的职责收拢到中央。 从京城发出去的旨意,不管到了这天下哪个地方,那里的人见了圣旨便要接受, 就像那句话说的那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而不是像那三个人自以为是地认定这个城市只受城主管控,其他地方的人管不着这里。 那些人除了叫城主出来跪迎他们以外, 还口出狂言地要人过来伺候他们,边上围观的普通人觉得他们很傻哔, 还有位手上正好提着一篮子鸡蛋的人朝他们扔了个鸡蛋。 这个动作攻击性不是很强——因为鸡蛋没有砸到他们身上——但是羞辱意味极重。修了仙的人,跑人间去,结果被普通人拿鸡蛋砸, 就跟他们不是修士是路边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 那个看着鸡蛋被扔到自己面前又被自己的护体灵力弹开的修士呆愣了片刻后,他怒发冲冠地想找刚丢鸡蛋的人拼命, 但他身后两个同门见势不妙,立刻上前抱住他制止他想要报复人家的动作。 很明显,他们现在已经被这座城市的人厌恶了,要是再做什么闹出点事情……恐怕自己好不容易抢到的这个内容轻松、奖励丰厚的好任务就要和他们失之交臂了。 他们跑得很快,在察觉到事情发展出乎预料后就果断跑出去,看着他们的背影,躲在人群中的某位不知名修仙者肆意地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某位躲人群里不出头的不知名修仙者想:他们被人们骂也是正常的,大白天的,三个人突然走(重音)进城,然后站那里就对着众人恬不知耻地出言不逊,别人就觉得:你个小瘪三干啥呢,都是从外面走(重音)进去的,咋滴,你们脸皮厚就可以到处给人甩脸子啊。 要陈柚说,他们进来时如果搞点特殊的,比如御剑降落啊,比如动手掐个诀放点水放点火什么的,别人说不定还真会相信他们是神仙。但他们除了张了一张逼逼叨叨的嘴,其他的证明是半点没有的。 他们是不可能做出什么证明的。 ——因为这座城市的地下埋着一个阵法,禁飞禁空禁灵力禁施法。修为如果很高还是可以动用灵力的,但他们才练气后期……想在城市的范围内动用灵力,还是洗洗睡了更现实。 之后可能是学乖了,知道不能随便做作,做作就要挨打后,陈柚就没听说过他们的消息了。 可能是出去走了一圈,换了身衣服后偷偷摸摸地溜进来了;也可能是知道这里不好惹,就灰溜溜地逃了回去哭着说我不干了。 现在看来,他们十分不服输,也可能是不肯放弃丰厚的任务奖励。他们在那一天,陈柚看见他们狂妄自大发话后抱头鼠窜的那一天后,想了不知道什么办法,又摸进城里,无声无息不生事惹事地藏了近十天。至于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出现,脚步匆匆地在街上走来走去地像是在找什么……陈柚跟上了他,想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 那个修士看上去一副很焦急的样子,手上通讯用的纸鸢都被他捏皱了。此地禁灵,靠灵力运作传信的纸鸢暗淡无光。他时不时习惯性地想把纸鸢放嘴边吹一口灵气,等到把气吹出去,没有动静的纸鸢安静地告诉他这是无用功。 那位修士很着急,找不到人的他焦虑地低声骂道:“他们都去哪里了……怎么就出了一趟门人就没影了,找了这么多地方都找不到人……他们去哪里了啊。” 跟在后面的陈柚探了探头,在心里思考他说的这句是什么意思。 人不见了? 人走丢了? “嗯……” 陈柚的动作突然顿住,她迟疑地想:是她理解的那个找不到人吗? 他们不是修为在身吗?哪怕身上灵力被压制,但身体素质还在,正常情况下不会突然就人没影了的。 即便突发要事,也不至于连个口信都不留吧。 陈柚跟着他从长明街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看他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跟着他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她也就没有继续跟下去。 陈柚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突然,她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骚乱,有一位老妇人瘫坐在地上,脸上悔恨痛苦,她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哭嚎着说:“我的孙女不见了啊!我的小孙女被拐子拐走了啊!” 第61章 “你们看见我的小孙女了吗!她头上戴着一朵粉色的大花!眼睛边上还有一颗痣!”老妇人病急乱投医地对着边上的人喊,“我的小孙女戴着粉色的绢花!” 边上有人把小孩拉到自己身前,牵着小孩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一些,也有人左顾右盼找了一圈后惊慌地喊:“我小孩呢!我小孩不见了!” 自己的孩子那可是重中之重,一泡屎一泡尿拉扯大养得白白嫩嫩的自己小孩,出来逛了个集市孩子就没了,真是急死人了。陈柚看着他们皱着眉头,她想上前说些什么,但步子刚刚迈出去,就被王榭拉住。 她转头,看见王榭跑的气喘吁吁,喘到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她皱起了眉头,把他拉到边上人少一点的地方,问:“发生了什么?怎么跑得这么急?” 王榭深呼吸好一会才缓过气来,他慌张地握着陈柚的手,说:“钱小多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 陈柚声音依旧镇定,她把语速放缓:“慢慢来,慢慢来,你把事情和我说,慢慢说,我会去解决这件事的。” 王榭似乎被陈柚的冷静所感染,他急切的心情似乎缓和了一点,他深呼吸一口气,照着自己刚才的记忆,努力把他记得的那些细节都说给陈柚听:“刚才祝长宁和孔仪桦约了一起去那个小摊那里做题比试三局两胜,我和柳素心、赵玉……还有钱小多就跟过去,开始是祝长宁赢了,然后他们继续,我,我和钱小多在看她们比试时,有个推着推车的人路过。” ——刚才那个要和祝长宁比试比试的姑娘叫孔仪桦。 说到这里,王榭喘了口气,把事情继续说下去:“那个推车上摆了许多的饰品,我想给我姐姐买,他想给他娘买,我们就去看……他先看好,就在边上等我,然后……我听见他突然喊了一声‘喂!你干什么!’,就往前面跑,街上好多人,我扔下钱转头就找不到他了……” 王榭的头越说越低,手耷拉着放在身前,无意识地绞着手指。他愧疚地觉得,要是自己听力好一些,眼里好一些,动作再快一些,是不是就不会一会会的功夫,就找不到朋友了。 陈柚没有去开解王榭心里那些负面情绪——在找到钱小多之前,不管陈柚说什么,他心里的那些想法再怎么排解都不会消失。只有找到源头,解决掉源头,他才会放松下来。 “这事和柳素心、赵玉、祝长宁她们知道了吗?”陈柚问。 “我刚才找她们说了……”王榭的情绪有些低落。 陈柚果断地说:“先去找她们!等和她们碰面后,一起去你刚才和钱小多失散的地方看看。” * 如果这里没有设置那么大一个禁灵力禁施法的大阵,那她直接化神的修为一开,神识一扫,就什么都知道了。但这地底下设置的那个阵法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即便是当年亲手刻下这个阵法的陈柚都没有特权。 即便陈柚没有特权,但她在洛都里依旧可以保存很大一部分的力量,这和她是设阵人无关,只是单纯的因为,阵法运作的原理基础与她体内力量类似。 她当年设置的这个阵法以人气作为阵法运转的力量,人气越旺盛,这个阵法的威力就越强。洛都是大庆最为繁华的几座城市之一,城内的人气强盛到就是已经陨落的长青尊者,或者妖族那个落凤尊者进来都会失去大部分力量。只有陈柚因为她修行人道,体内人道的力量与阵法运作的基础——人气相近,所以才能保留下很大一部分的力量。 但这保留下的力量只是力量,不是神识那种盖住这一大片的地盘后,这片地盘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就尽在掌握中了的那种力量。神识的威力太过霸道,叫人生就生叫人死就死。所以在她刻划阵法时,对修士神识的屏蔽被拉到了最大。 ……虽然许多年后,当年她设置的规矩拦住了现在的她。 如果说后不后悔当初设置了这么一个规矩,让现在的她没办法第一时间解决这件事,那她只有一个回答,就是不后悔。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陈柚是信这句话的。前世她生活在一个以法制国的国家里,从小到大,她耳朵里听的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果当年她自己给自己留了后门,那现在说不定她就不是现在这个依旧正直的她了。 陈柚这样想。 而且,难道说没有了力量,她就做不到找到失踪的人了吗?她有手,有脚,有头脑。 没了武力,她还有智慧。 第41章 人间11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 王榭就回头去找了柳素心她们,现在她们为了找人四散开来,街上人很多, 散在人群里的赵玉她们就像是一滴墨水融入了一缸清水里,只是瞬间,就看不清那滴墨水了。 陈柚先拉着王榭往边上走了走,街上人熙熙攘攘, 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人群分开。她走上路边的台阶, 从高处往下看,她的目光从她站的位置开始,朝着街两边延伸,视线掠过一个个黑色的头顶,陈柚努力从那些相似又不同的头顶后脑上中找到赵玉她们。 如果是其他地方, 陈柚用点寻人的法术也不是不行, 但这儿人气非常旺盛,她没办法用法术寻到人。 长明街本来就是洛都最繁荣的地方,再加上今天又逢上节日, 周围的人都过来逛,来来往往的人们中穿梭的无形之气聚成一团,让这一条街对修士妖族鬼族等生灵的压制达到了最大。 第62章 陈柚并不是施展不出来法术, 而是她无法控制法术的精细程度。像那种掐诀放个火球水球的她可以放出来,再多点来条火龙水龙身边游走也可以, 但类似寻物寻人这种长距离精细操控的法术,就会因为拉长距离而被底下的阵法影响寻找的准确性。 * 陈柚的视线从目之所及的那边,一直扫到了目之所及的这边, 宽敞的大街人来人往,底下的人头相似又不同。她找了几圈, 才在远处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跟着我。”陈柚紧紧拉住王榭的手腕,边上人少一点,她拉着他穿过人群。 不远处的祝长宁还在那边左右张望,陈柚走近一段距离后,她喊她:“祝长宁!” 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让声音被送过去时不会被人群挤散。 祝长宁听见陈柚的声音,她循着声音猛地转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即便身在人群中,还是那么醒目的年轻女子。 她绕着人群挤到陈柚边上用力地拽住她的衣袖,祝长宁语速很快地说:“赵玉在前面大概百步,柳素心在赵玉边上,孔仪桦后头。”她指了指后面,“我刚和她分开。” 她一边拉着陈柚往前面走一边说:“我……咳咳咳。” 因为刚才走得太着急,说话的语速又太快,祝长宁猛地咳嗽了两声。她闭上嘴深呼吸几下后,她说:“刚才王榭过来,说钱小多不见了,我们叫了一圈,又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他们没有找到人。 而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不见的。 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快及冠的岁数,他们不是三五岁的小孩,走散了找不见人了也不会乱走。正是因为这样,这么突然人就不见了,才叫人心慌。 人群再熙攘,也不可能就在短短的转头回头几刹那间就被人隔出几米十几米的距离,更何况要是发现对方不见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原路返回。要是不认路,那也可以站在原地等人找来。 但他们刚才人不见了,一圈找人下来,连个人影都没看见,那奇了怪了。 事情往好处想是人只是走丢,但现在在他们几个在这条街上找了一圈后,事情没那么糟的可能性已经被拉到最低,继续想下去,只能往坏处去想。 祝永宁、柳素心她们都已经去刚才王榭和钱小多走散的地方看过的,陈柚刚才因为不在边上,不知道当时到底怎样,所以她现在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沉默着跟着祝永宁,听她边走边说她们刚才看见的。 祝永宁先拉着陈柚找到了赵玉和柳素心,因为孔仪桦在大街的另外一边,同时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更接近王榭和钱小多失散的地方,她就先带着陈柚去了那里。 他们刚才失散的地方在大街边上,人们走来走去,前一个人留下的痕迹下一秒就被后面的人踩掉,刚才王榭和钱小多失散时距离现在又有点时间了,即便真的留下了痕迹线索,现在也几乎瞧不见影子。 他们到那里可能只是无用功,因为痕迹只会短暂停留,但即便如此,依旧有可能找到有明确指向性的东西。即便不能清晰地告诉他们什么,来到事情发生的地点,观察观察周围,在心里模拟一下当时可能出现的情况,这么一套总归是能得到什么。 “就在这里。”祝长宁松开拉着陈柚衣袖的手,她有些紧张地说。 陈柚上前走了几步,后面的赵玉、柳素心、祝长宁、王榭四个人绷着表情,看上去很想要她立刻得到什么。但因为这期望不现实,也太沉重,他们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一会后,就被他们强制挪到了别的地方。 情绪最外露的赵玉伸手扯住柳素心的衣服,把她的衣服都扯变形了。她在她耳边小声又语速很快地说:“我我我好,好紧张啊啊!” 她说话时刻意拉着柳素心走得稍微远了点,怕她的话语传到陈柚耳朵里,让她跟着她一起紧张担忧起来。 柳素心的情绪波动没有赵玉那么大,她性格比赵玉静一些,现在碰见事情后,柳素心也就不像她那样,焦急地有些六神无主。 她也不过是在赵玉过来扯她,反手抓住她的手臂,嘴里还重复念叨着:“这一定会没事的,这一定会没事的,这一定会没事的……”声音越说越低,但她依旧很执拗地一遍遍重复。 一定会没事的,因为他们去找了“林柚”,柳素心把希望堆砌在她身上,像是期望,有像是祈求。 “林柚”是他们当中最聪明的那个人,如果连她都做不到,那他们还能去找谁? 祝永宁性子最稳,即便突发意外事件,让人不知所措,她依旧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脏不是那么的着急焦虑。她顺着路边的店铺,一来一回地把目光放在周围,靠着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来缓解自己的情绪。最后那个王榭没什么能力,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呆站在那里。等祝永宁在边上迈出脚步时,他就跟在她后面,跟着她来回转圈。 陈柚的心一直很静,在王榭跑过来说突发意外事件时,她就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进入了完全平静的状态。 人的情绪是会影响人的行为的,或好或坏,因人而异。 有的人在情绪的压迫下可以更上一层楼的超常发挥,有的人越是心绪不宁就越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陈柚的情绪很容易被引动,而一旦被引动,她做事时就容易出现差错。 她将心绪放平,似乎什么都没想,似乎什么都想了。事情从脑海里划过,她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静地看。 第63章 修仙修的不止是灵力,还有身体和心灵。被灵力洗刷过的身体强健、有力,她的身体因为灵力而强大,但身体的强大不依靠灵力。所以即便现在她无法动用灵力,也可以用目光清晰地看见黑夜里人们脚下那一条蚂蚁爬过的痕迹。 刚才钱小多失踪时,他在这个地方留下了属于他的痕迹,之后人们走来走去,将痕迹覆盖。这个覆盖只是将残痕掩住,不是将残痕抹去,陈柚现在做的,就是去除掉那一道道的干扰。 或许中间还要加上一些属于意识这一层面的方法,用自己的直觉,用自己的灵感,去感觉当时的情况。 修士都有着很强的灵感,能够在危险来临时“心血来潮”。这是灵感的被动用法,陈柚现在做的,是主动地使用自己的感觉。 “……” 陈柚忽然动身,往前走了几步,她瞧见了钱小多留下的那一点残痕。 顺应着感觉往前走,陈柚在快步走了几步后,动作忽然顿住。 她好像……听见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陈柚转头对那边的王榭问:“当时,钱小多不见了的时候,他喊‘喂!你干什么!’的时候,那里……是不是有一个小孩子?” 王榭被问得一愣,他低下头,手指顶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绞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后,他迟疑地说:“好像……是有一个小孩子?” 他脑子里那些画面,钱小多刚失踪时的那些画面,回想时只记得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其他人是什么样,都在做什么,他不知道。 记忆里除了他和钱小多,其他人都被模糊成了一道灰色的剪影。直到陈柚问出指向明确的问题,于是灰色的剪影被涂上颜色,变成了一个鲜活的人。 “是的,是的,当时是有一个小孩子在那边的。”王榭一下下地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那是一个头上戴着花的小女孩。” 得到了王榭肯定的回答,陈柚没有说话,她在原地转着圈地一步一步走,脑袋里浮现出洛都的地图。 长明街东西走向,长街这头通东城门,那头通西城门,他们现在在偏向东面的方向。 刚才钱小多在这里失去踪迹,陈柚还感觉有一个小孩在这里同时失去了踪迹。 那么,如果要让他们人影消失,之后也去找寻也找不到人,那么他们可能会被藏在哪里? 她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些画面,在这条街上,突然失踪的人不止一个两个,这还只是她看见的。如果把空间扩大到整条长明街,再把时间圈在今天午后集会开始到现在,那么,失踪的人可能……有很多。 陈柚闭上眼睛,将自己代入对方的角度,思考她如果是做出这一番行为的人,她会怎么做。 她会这么做。 陈柚忽然睁开眼,她对那四个人说:“我知道了。” “跟我走。” 第42章 人间12 以洛都内部的布局位置作为推断的参照, 城里僻静人少的地方不多。 根据王榭所说的话,刚才他只是一个错眼,就看不见了对方的人。这话说得像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 但以长明街的人气,弱一些的妖魔鬼怪恐怕刚进来就会被压得到溃散,即便是强大的妖魔前来,在这个繁华城市的压迫下, 也做不到把人带走。 非人生灵没有能力这么做, 那么就只可能是人去做了这些事情。 把范围圈定在人身上,就能很容易想到。想要在很短的时间里搬走一个十七八岁的壮实少年加上一个年幼的小孩,搬人的那个人要么力气超乎常人,能轻易扛起两百斤的东西行走自如;要么就是几个力气大的人同伙作案,几个人带一个地分担。 但不管是一个人, 还是两个人三个人多个人, 他们的据点都不会太远。 此处有一点就是,这边临近长明街,今天长明街集市, 周围的人都出来看这一份的热闹。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周围就是一个有时限的僻静无人的地方。 她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她说的一个力气很大的人或者几个力气大的人, 这件事的可能性是仅限于现在她正在推断解决的事情。“他们”带走了钱小多和那个小孩,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同伙在别的地方带走的别的人。 但不管有几个人, 有一件事是绝对的:“他们”是人。 “他们”是人,人的力气不是无穷无尽的。这是一条非常绝对的铁律。所以,这就意味着, 即便“他们”的身体再强健,后天锻炼得再好, 也不可能像铁人一样不会累。因此,他们的据点不会离事情发生的地点太远。 长明街正东就是出城,城外人来人往,想要把人藏到外面,人就得一遍又一遍地往返,这样目标太大,容易打草惊蛇。如果往西面去,不管是去西北方向还是去西南方向,路途都太过遥远,带着“重物”走上那么多路,对人的力气是一个很大的消耗。 所以,他们的据点必定在附近。陈柚想。他们藏起人的地方,大约就在东北或者东南没跑了。 具体是东北还是东南,如果这个不确认清楚就直接去找寻的话,恐怕就是把全学院的学子都扔到这两块区域里,也没办法短时间找到人。东面半座城的范围还是太大,如果什么也不思考地直接找,那简直是海底捞针。 陈柚在心里暗暗思考,她按照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作为中心点,把自己的想法套进一个普通人的壳子——普通人的他们带着百来斤的人,就是脚力再好,最多也不过走出两里路。再加上他们做的是偷鸡摸狗的事情,大陆是不好走,只能去绕来绕去的小路小巷,那么算上那些七绕八绕的路,直线的范围就缩小到以他们为圆心大约在一里路多一些的一个圆里面。 第64章 陈柚又拿出了三枚铜钱,打算靠着玄学的方式来测算测算这件事——这里虽然有抑制修士的阵法,但她现在所做的事情又不涉及灵力,只是纯粹的用算命的方法去测算。 她不擅长算命,可能是因为她生来就是不信命的,导致她在学习这种有些玄乎的东西时,她学了多久,教她算命的那位师父就骂了她多久的愚钝。 好在她虽然算不出精细的,粗略的大方向还是准确的。 铜板被抛起,又落在她的手心,她扒着最后的结果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方位指向了东北。 ——卦象说,有人朝东北借了一缕风。 实际的结果不是这么一句让人摸不清的话,也没有这么文艺,它只是将方向指向东北。 东北为巽,属风。 将这两个词联系到了一起,她的脑海里不知怎么地,就冒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来得有些莫名,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是为什么,她也就先把它暂时搁置在一边,先去做目前最紧要的事情。 陈柚抽了一缕感觉出来,她的感觉一向很准,将感觉佐以她所看见的逻辑,就可以把事情的进展加快。于是她将感觉和在她在地上翻出来的那些残痕走向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往前的路。她叫上自己身后的四个人,顺着这条只有她看见的路前进。 往前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脚步。陈柚想到什么,转头对祝永宁说:“你去找孔仪桦……不,不去找她。”她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她自己否决掉。陈柚拿出了一个雕着花的小玉牌,很郑重地塞到她手里,“你去找官府,你拿着这个东西去找官府。” 祝永宁不是很明白陈柚的意思,她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陈柚没有解释,她只是低下头,很严肃地对她说:“叫他们来长明街东街这里,围住这一块区域——从蔡家巷和十里巷的交接处开始,一直到我们现在所在的这里,东面经过长春坊,西面穿过石梓街。” 祝长宁捏紧她塞到她手里的那个雕花小玉牌,即便不知道陈柚为什么叫她这么做,但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她不解释,可能是因为现在不适合解释,那么,她只要照着她说的做就行了。 她神色紧绷,用力地咬着嘴唇,祝长宁把手上的雕花小玉牌藏到身上,她认认真真回道:“好。” * 陈柚拉着赵玉、王榭、和柳素心在胡同里穿行,刚才叮嘱完祝长宁,她就拉着四个人走到边上的小街,又进入小街上的一条胡同。 这条胡同一点也不狭窄,可以说很宽敞。里面的人家家门口摆着种菜的花坛,排除掉花坛占掉的空挡,剩下的路依旧足够四个人并排走过。只是这周围一点火光都没有,让房屋在黑夜里被染上了让人担惊受怕的颜色。 从这里过去几十步就是长明街,长明街上灯笼长明,亮得能和白日比较,但只是走进边上的小街,又绕到小街尽头的胡同,不远处亮堂堂的光就跟被什么拦下一样,穿不过重叠的阻拦,照不清他们面前有些不平的路。 到了这里,刚才那些被掩盖的痕迹已经很清晰了,夜晚没什么人气的胡同安静地留下所有人的脚印,让陈柚一眼就看见了路的走向。 走过去的路上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后面的三个人时不时就被风吹过的响声、被踢起的石子落下的脆声、走边上擦过的菜叶给吓了一跳。 看上去似乎很安宁,除了有人在自己吓自己以外,这件事就要完结了。 陈柚没有放松,反而是越走越快,后面三个害怕地周围,又不想和陈柚散开,他们只能小跑跟上,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石板的路上敲出沉重的声音,安静的胡同里除了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和喘气声,听不见其他人制造出的声响。 陈柚往前走,穿过一个拐角,又经过几家人的院子,她最终在一户门口挂着一个小灯笼的地方停下。 这家人在这一条胡同里很显眼。 昏暗的胡同,只有他们家门口点上了灯笼,一眼就能看见。周围的人都去边上长明街逛集市,就是不便走动的老人,也都被家人带到了街边上,感受那里人来人往的热闹。现在人站在这条胡同里,放耳倾听只能听见一片宁静。 别家都是静悄悄,唯有他们家还有人在轻轻哼唱着什么,又时不时出现脚步重踩地面的有些闷的声音。 地面上的痕迹在这里停下,转过去往里面蔓延。紧闭的大门只把地上残留的痕迹放进去,其他的不管是什么,都没有被放行。 不过这拦不住她。 陈柚走到边上,往后退了两步,她只是跺脚一个跳跃,就攀上了围住院子的墙。墙的里面放置了防备闯入者的碎玻璃渣,但这挡不住这位武艺卓绝的洛都学院学子。 翻上了墙,小院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就全部落到了陈柚的眼里。 “……” “……” 陈柚一言不发,站在墙上沉默地像一座雕像。 她总是习惯维持着自己心灵宁静,她的情绪总是很稳定,稳定到像是不会失控永远理智。但……面前的场景很难得地勾起她心里暴戾的情绪。 院子四面的角落昏沉沉地没有多少光亮,只能隐约看见一丁点摆放着杂七杂八物品的轮廓;不远处的屋子里一片漆黑,有轻微的呼吸声在里面起伏——能听出屋子里有人,可能钱小多他们就在屋子里面,但陈柚一时间顾不上他们,因为这些事物和院子正中心的那个人比起来,给人一种“黯然失色”的感觉。 第65章 院子当中,有几具面带圆满微笑的人的尸体围住了一圈蜡烛,一圈蜡烛又围了一圈亮晃晃地圈住中心的人,引得人的目光不由得顺着光汇聚到那个人身上。 那人脸上画着很艳丽的花纹,让人看不清他面容的轮廓,艳丽的花纹从脸颊蔓延往下,没入脖颈下的衣服,又一路伸展到到脚上,像是连通了地上绘制的阵纹一样。 ——像是连通了地上绘制的阵纹一样。 是阵法,陈柚很确定,这个是一个阵法,一个以人血绘制成的阵法。 人血绘制成的阵法。她在心里默念这个词语。 气愤的情绪层层往上,用力握拳的手轻微颤抖。她出奇地愤怒起来,习惯笑的她现在脸上依旧是笑着的,只是笑得给人一种人生即将在此刻完结的感觉。 自下而上鼓吹的风吹动她的长袍,连带着也让血气蒸腾向上。陈柚忽得抽出了自己的剑,雪白的剑锋反射出边上红色的暖光,本是给人温馨感觉的灯光无端显出了几分血色。 她看着面前这个小院,小院里的人,小院里的阵法,这个阵法显然是刚刚绘制完成,残留在地上的血液鲜红,在灯光的照射下还能看见丁点的晶莹,刺鼻的铁锈味在鼻尖萦绕。 陈柚低下头,看着人为制造的风席卷走满院子的残忍,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陈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后退,跳下墙,那一股属于血液的腥气就忽然顿住,然后从她的身边抽离,慢慢地溢散在空气中,被涤荡的风卷走。 胡同里只剩下里面人的轻哼若隐若现。 “……” 陈柚又跳上墙,她没有理会底下匆匆赶到的赵玉他们困惑发问,她这次没有再在墙上停留,她直接跳下。就在她的脚踩上尚未完全干涸的红色线条之际,阵中心忘我的歌舞之人突然僵硬地停住了他的动作。 像是在网络不好时播放视频一样,忘我的歌舞之人动作一抽一抽一卡一卡地转身,时不时还出现一些转得太用力后不得已的回弹,他看着陈柚,空洞的双眼里没有她的倒影。 陈柚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手里拿着她的剑。 这件事有很大问题,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有很大问题。 倒下的微笑的人,忘我的歌舞之人,像是在向谁献祭什么一样。但这里是人间,是平等抑制着所有力量的洛都,陈柚没有从阵法上感受到力量,也没有从那位歌舞之人身上感受到属于灵异神怪一般对谁的攻击。 如果排除掉修士妖族鬼族的能力,那么……他是民间平民对某位邪神进行的自发的献祭行为吗? 这是有可能的。 但是地面上用鲜血绘制的花纹是阵法的图样,即便这个是陈柚没见过不知道效果的阵法,但以她阵法宗师的眼光,依旧能看出这个图样属于修仙界阵法的体系之中。如果这个阵法不是布置在这个禁灵的洛都,而是放在了灵力流转的修仙界,它就可以形成一股像魔气一样使人堕落的力量。 但这个阵法偏偏设置在了禁灵的洛都。 这件事是为什么? 陈柚不知道。 因为普通人信仰邪、教?有可能。有修仙界的人在背后操纵风云?也有可能。 事情总是有很多种可能性的,可以思考正逻辑,也可以去反过来想,亦或者套娃一样一重套一重地正反交替着放飞思绪。 只是现在尘埃尚未落定之前,想什么都是想太多,而想太多会让剑变钝的。 所以现在陈柚只将这件事放进眼里,只将这件已经确定了的事情放在眼里:这个人是一个夺人性命的刽子手,是一个作出恶事的歹人。 歹人当死。 死不足惜。 陈柚轻轻闭上了眼,又轻轻睁开了眼,她手中的长剑嗡鸣着,似乎也在期待着斩下恶人的头颅。 第43章 人间13 再怎么能打的普通人, 都比不过修仙之人。或许练气期的修士有办法杀死,但只要修为达到筑基,普通的铁器刀剑就破不开修士的皮肤。 陈柚很轻巧地解决了那个人, 她用剑身稍微撑了一下,让他的倒下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外面的三个人用手重重地拍打大门,柳素心焦急地朝里面喊:“林柚!你没事吗!里面怎么样!” 随着她的声音传进小院,陈柚听见前面漆黑的屋子里, 轻微的呼吸声急促了几分, 有指甲敲击地面传出。声音不是很大,每次敲击之间相隔的时间略长,虚弱的感觉透过一声声微弱的敲击声穿到陈柚耳朵里。 她沉默了片刻,扬声道:“我没事,里面的事情我解决了。”她往前走了两步, 推开紧闭的房门, “稍等片刻。” 屋子里浓烈的血气找到了出口,涌出的血腥味扑了陈柚满脸,屋外的光穿过打开的门, 照亮了屋子里的场景。 一个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色长袍的青年闭着眼睛倒在地上,脖子上被割开了一个大口,血液流了一大片。纤尘不染的衣服浸泡在血里, 看上去依旧那么干净有光泽,只有衣物主人的胸膛不再上下起伏。 青年边上有两个小孩, 一个被割了喉咙,脸上显露出死人的青色,身体也已经僵硬。还有一个小孩伤口在手臂上, 一道长长的伤口从肩膀上一直划到手腕,手臂上的血液已经凝固, 只有胸口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起伏告诉着来人她还活着。 第66章 房间的角落还有一大三小四个人,大的那个小公子身上衣服灰扑扑,在不是那么明亮的灯光照射下,隐约可以看见上面还有一些深色的痕迹。手肘肩膀处的衣服被擦出破洞,能看到里面擦出的伤口,微微扭曲的手臂上,还可以看见被利器割出的伤口。 小公子来时活泼爱笑,但现在却虚弱地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地不像话,但依旧用手护着后面的那三个小孩。 陈柚的动作顿了片刻,在钱小多护着的三个小孩中间,她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孩。 “……” 她没有说话,也不是很想说话,她安静地在原地站了片刻,逆光站着的她像是一片黑色的影子,让里面的人不敢相信自己得救了。陈柚手拂过已经收入剑鞘的长明剑,又被她克制着移开。她往前走了两步,光便轻盈地绕过了这位人形遮挡物,将外面的灯光快递给了里面的几个人。 陈柚步子有些急促地走向那个还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那个女孩,她蹲下身,手轻轻放到她的胸口。 这里对灵力的压制力不是特别强,法诀大多能顺利掐出。她那中正平和的灵力顺着她的手流入女孩的身体里,把在生死边缘的她从死路拉回。 蹲着背朝钱小多他们的陈柚施放出着不属于人间的力量,一点一点扩大这位倒在地上的女孩的气息。直到她呼吸平稳,脸上也多了点血色,陈柚确保她不会撑不到大夫到这里后,就停止继续给她疗伤的动作,转身向钱小多他们走去。 地上到处积血,陈柚蹚过血泊,溅起丁点的血珠。她伸手抚过钱小多的脸颊,说:“辛苦了,我来了。”她给了他一个拥抱。 后面三个小孩惶惶不安,陈柚也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摸头,最后那个皮肤黝黑的女孩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她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一时失声,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陈柚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上个月见过一面的李阿央小朋友松开了手,她低下头,看上去很难过。 缩在钱小多身后的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扒着他的肩膀,小小地抬了抬头看了一眼陈柚后,就迅速低下头,把脸埋在他的背上,从他身上汲取着微弱的安全感。 陈柚后退几步,她弯下身,捡起了血泊里的一枝绢花。 粉色的绢花半边染血,显露出不详的红色,陈柚将绢花藏在手心,双手合拢,她轻声说:“这是一个神奇的幻术。” 话语落地,她摊开手,染血的绢花神奇地褪去了略深的红色,重新变回了那个漂亮鲜活的粉色。 陈柚伸手把绢花别在那个小女孩的耳边,她看着钱小多,说:“我要走开一小会,马上回来。” 没什么力气的钱小多看着自己身后的三个小孩,他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安慰完屋子里几个人的陈柚站起身往屋外走,出去时,她把半开的门拉到最开,又取下一个灯笼放在屋子里散发光芒。她往外面走,地上看了就让人嫌恶的阵法被陈柚截断了线条,看上去少了几分怪异,但依旧令她厌恶。 她放出灵力,将地上的痕迹洗去,没有了那些血液干涸后的深红色阵纹,地面看着干净了不少。 她没有打开门,依旧走的是翻墙的路,越过围墙,门口的三个人立刻投来期望的眼神。 “钱小多在里面。”陈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但是我刚才进去看了,里面……钱小多身上伤很多,最好找些大夫过来。我现在有事没时间去请大夫,你们先去医馆找人。”陈柚修饰了一下语言,没叫他们直接进去。 柳素心紧张地点头:“好!” 陈柚又加了一句:“这件事和钱小多的人有关,你们得回去找你们的女使小厮,把这件事和钱小多的家人讲。” ——因为他们今天是和朋友相约一起出行,他们就没有带上自己身边的女使小厮。 赵玉和王榭也跟着点头,将这件事答应下来。 叮嘱完三个人,确保他们不会进去看到什么吓人的画面后,陈柚就转身,朝着离她现在所在位置最近的石梓街赶去。 离开常人的视线范围,陈柚就没有规规矩矩地走弯弯曲曲的小巷,她跳上房顶,从直线距离直接穿到石梓街。 这条街上平时常有行人来往,现在却被强行清空,只剩下洛都官府的官吏衙役站在那里守着。陈柚从墙上跳下,突然出现引起他们的注意。布衣的衙役没有轻举妄动,一位衣服上绣着花纹的官员走了出来,他张嘴刚想问什么,就被陈柚打断:“胡同里面108号的院子里死了八个人,里面还被关着四个黄口小儿,一个京城钱家的二公子钱双夕。” 想说的话被堵回去的洛都官员没来得及问出他想说的话,就从陈柚的话语当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里面死了八个人,这已经是一件严重的恶性杀人事情,还有一个京城来这里游玩的小公子也被关到了里面。 这位洛都官员一时间有些窒息。 这件事不管怎么处理,都是他的一大失职。处理得好就是被罚到不是那么偏僻的地方,处理得不好……人头落地到流放岭南,想选哪个就选哪个,京城会非常宽容地让他自由选择自己的死法。 但是他一点也不想死啊! 现在事情只是刚刚发生,还没到一切都已经结束没办法悔改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制止,但他还有补救的机会。 第67章 他转头让身后的衙役先进去,去陈柚说的胡同里那户人家。他一边喊还一边催,生怕去晚了事情会变得比现在更严重。 随后这位洛都官员看向陈柚,陈柚看出了他眼里想问出的那么多问题,她没有解答,而是直接拦腰抱起他。 洛都官员:!!! 陈柚抱着这么大一个人跳上围墙,为了赶时间,她直接带着他在屋顶上直线穿行。她动作之间依旧流畅从容,就像她没有抱着一个百斤的成年人,而是手上拎了个什么东西都没装的小布袋子一样轻松。 被抱着的洛都官员刚被陈柚说的那件大事惊到,又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不敢动弹。她身上穿着书生气的长袍,气质温柔和蔼可亲,但当她抱起他飞檐走壁时,明明是不是那么方便剧烈运动的衣物,却半点都没有影响她的动作。刚才站在街上看她时,他首先看见的是她身上那种一看就心生好感的温柔,但现在他才发现,她的长相是非常锋利的剑眉星目,只是刚才被她柔软的气质盖住,以至于现在才感受到她身上的凌厉和肆意。 陈柚穿行的速度很快,像是几个跃步,就路过了重重屋顶,到达了发生事情的地方。 院子里的场景很震撼,五个死人脸上露着圆满满足的微笑躺在地上,让人见了就心里不由得发毛;还有一个脸上手上身上绘制着鲜红花纹的人,用鲜血制成的染料现在依旧鲜艳夺目,让看到这一幕的洛都官员感受到了一种……死去的生机,活着的尸体? 直白的诡异死人的刺激,还有最中心那个似死似生的人,让这位洛都官员一阵恶心往喉咙口冒,他克制不住地弯下身,呕空了胃还嫌不够,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样弯着腰用力地干咳。 陈柚绕过他,她站在屋子门口,身子靠在门框上,让屋子里的小公子小孩子可以看见她,不至于因为呆在安静的房屋里而想东想西地感到害怕。 “里面还有两个人。”等那位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场面的洛都官员呕完,陈柚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刚止住自己呕吐欲望的洛都官员的脑子里又冒出了刚才看到的画面,空荡的胃部又一次痉挛,他一边弯腰干呕,一边颤颤巍巍往屋子里走。 他好歹是个官,总得在那群衙役来之前先把屋外屋内的人和情况都看过一遍,才知道待会要指挥他们做什么事情。 第44章 人间14 需要陈柚做的事情已经基本结束, 这件事后续的收尾工作将由官府接手,她也就站到了边上,看着那些官吏衙役忙进忙出。 那些官吏衙役用纸笔记录现在的场景, 边上还有仵作蹲下身去查看尸体的状况。陈柚过去借了纸笔,在上面绘制了她刚才抹去的阵法。 那个阵法毕竟是修仙界的产物,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把布置好的阵法随随便便就给普通人看, 看到的人容易受惊风邪入体。 现在陈柚只是用普通的黑色墨水在纸上勾勒阵法的形状, 中间她还刻意断了几笔。随后她把纸递给那边记录的小吏,告诉她:那个在身上绘花纹的人刚才曾哼唱舞蹈,在那时候,地上用血液画了这样一个图案。在那个哼唱舞蹈之人倒下后,这个图案就被抹去了。 陈柚的话说得有些含糊, 一听就知道当中被省略了很多细节, 但她的语气又很平静,听不出大部分人说话时如果“省略很多内容”会出现心虚来。埋头记录的小吏抬头看了一眼陈柚,她没有追问细节, 只是看了一眼后就耷拉下脑袋,话语里一点情绪也没有地问:“知道了,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 陈柚回答“没有了”后, 这位小吏就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挥舞毛笔记录。 她说完话后还在边上看了她一会, 这位小吏看上去年纪不大,只是眼下有点青黑,眼神有些木而已, 看上去有一种连续加了五天班正盼着放假出去玩,结果等来的不是放假而是再一次加班的疲倦感。 最近发生的事情也比以往多——京城来了许多公子小姐, 平时巡逻周围的频率就得提高,出了什么意外磕磕碰碰闹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底下的小吏衙役。不涉人间的修士也踏足洛都,修士习惯了修仙界的弱肉强食和修为至上,来到平和温馨还禁灵的洛都,那真是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现在还多了这么一起死人的恶性事件,接下来他们不仅要查档案看这几个人都是谁,为什么会这么做,还得去安抚不知情的平民百姓,重重事情一股脑的压下来,压得猜到后续的任务会有多繁重的官吏衙役嘴里发苦。 陈柚在边上站了一会后就不好意思继续站下去了,她这么大一个人站在那里,别人走来走去地也不是特别方便,她现在手上的事情也都全部交出去了,无事一身轻的她就出了门,就懒散地靠到了大门外的墙上,等祝长宁、赵玉他们回来。 外面很明亮,刚才还昏暗着的胡同现在为了方便官府的人走动,一路上都挂满了灯,把长路照得十分清晰,能看见地上的石子枯叶。悬挂在墙上的灯被罩上了透明的灯罩,挡风又不会影响灯光。陈柚安静地看着火苗燃烧灯油,放空大脑地出神。 陈柚向来是今日事今日毕,今天的火气绝不拖拉到明天继续生气的性格,刚才看见那副场景时的愤怒早就随着那个人的性命的消散而跟着一起消散,剩下来的一小部分还没消失的愤怒也在看着官吏衙役走进走出忙里忙外中慢慢消失。 第68章 她会因为此事而揪心,官吏衙役也会因为此事而揪心,这事还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会把这件事解决掉。大概就是因为即便她什么也不做,也会有人将事情推进收尾,所以陈柚的情绪恢复得很快。 圆满完成了报信任务的祝长宁小跑过来,刚才她在把东西和话语传达后,就跟着他们去那边等消息,消息来得很快,她没等多久报信的衙役就过来了。 祝长宁就跟着他们一起那些衙役赶得及,就先跑过去处事,而她因为她的任务已经办完不着急,所以脚步有些慢。一路上,因为要紧的事情已经有人去处理了,没有必须立刻处理掉的事情的她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刚才,因为急事就在眼前,所以在这件事中出现的那些疑点她都没有去细想,现在时间空下来,她的大脑就自动导出了她刚才看见的听见的那些语言事物,去分析里面有什么信息。 如果是平时她还可以控制自己漫游的思绪,但刚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疲倦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一点一点地去想“林柚”这个人,去想她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的人生,去想她神通广大的能力。 林柚是个才华横溢,这件事毋庸置疑。文学数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骑射武艺、周易命理,她每样十分擅长,每样都信手捏来一般轻松。她还是个温柔又不失原则,善良又不烂好心的人。她知识丰富,性情君子,那么,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人呢? 她不由得这么想。 只是她博览群书,闻天下之事,也没有听说过某个地方出现过一个名叫“林柚”的天才。 世间天才,总是年幼时就小有名气被称为神童,随后在年岁渐长之中,才华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名气也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绝大多数的聪明人总是年幼时就显露出他们的不同来,大器晚成的人也有,但“林柚”还没到大器“晚”成的时候。 更何况,她交给了她一块玉牌,叫她给官府看,官府的人看了之后就知道了什么,他们十分迅速地按照了她说的话去做这件事。但是……那可是官府的人啊。 官府的人不是随便一个人出来说话就能轻轻松松调动的,如果真这样,只能说明这件事是不正常的。正常的情况是,除开京城发出的圣旨以外,只有任命在这块地方的官员才有权管理这里,其他地方的人是不能插手的。 那她为什么可以插手? 祝永宁不知道。 她心里有些乱糟糟地想东想西,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跟着匆匆走过的衙役走到了事发的地方。气质温柔的少年人靠在墙上出神,边上处理这件事的官吏衙役进进出出。 “林……”祝长宁刚刚张嘴吐出一个字,还没说完的话语就被她掐断。靠着墙的少年人偏头看了她一眼,明明她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关怀,偏偏她就是莫名地心跳如擂鼓。 她其实有些冲动地想问“你是谁,是为什么”的,但是她害怕如果把真相掀开,这位聪慧体贴的少年人就会像是做梦一样消失在她眼前, 可能是因为自己在无意间看见了太过美好的她,就有些贪恋这份温暖,贪恋到想把人留下永远属于自己,只是她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为她永远属于她自己。 祝长宁咬着嘴唇,低着头自己掐着自己的手,她有些不安,有些惶恐,今天突发的事情暴露出了很多东西,让总是很骄傲的她也有些迟疑不前。 边上的陈柚就看着她的表情一会变成这样,一会又变成那样,祝长宁现在也不过十九,现在正是情绪最丰沛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在脸上展露出心里藏着的事也是正常的。 只是陈柚有些看不下去。 她习惯有话直说,事情要做就坦坦荡荡地做,要说就大大方方地说,不习惯别人满脸心事,更不习惯自己明明知道她心里藏着事情却不去解决。 陈柚伸手拍了拍祝长宁的肩膀,她被惊到肩膀颤抖了一下,头抬了一下又低了下去。陈柚猜到了她在纠结什么,大概是她曾经也有这样一段经历的缘故,她隐约也猜出了一些祝长宁的想法。 她应该是因为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而纠结。 钱小多被绑走是引子,从王榭惊慌失措地找到她们开始,她就很安静,之后在找人的时候她又展现出了太多不能细想的东西,就让祝长宁的思绪开始了波动。 老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祝长宁因为她而纠结,那这个结也需要她来解开。 就是她解决问题的方法可能有些不走寻常路。 陈柚伸手捧起了祝长宁的脸,让她必须抬头看着她,不能偏头逃避,她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和地说:“不要纠结了啦。” “……” 祝长宁下意识地躲避她的目光,但捧着她的脸颊的双手让她没办法做出这个动作,她只能闷闷地回应:“……嗯。” “我也知道我身上藏着很多秘密的啦。”陈柚语气平和地在句子的末尾加上一个活泼的“啦”,听在耳朵里后,就是心情沉闷不解的祝长宁都被带得嘴角弯了弯,“有些秘密不能告诉你,因为告诉你了就不是秘密了,有些不是秘密,是一个我曾经遇见过的故事。” “可能是一个有趣又无趣的故事。” 陈柚说的是她交给祝永宁的那个玉牌。 第69章 这东西是先皇皇子的信物……不对,现在应该叫王爷的信物了。 当中发生的事情很俗套,是一个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了。上次她来人间时,碰见了一个人陷入危险,她正好有能力出手,就顺手救了那个人。那个人因为感激她,就给了她这个东西,说是这是谢礼。陈柚曾经收过很多很多谢礼,所以那次她就直接收下了。 这次洛都里出了点事情,因为正好洛都知府和那个王爷之间没什么矛盾,所以陈柚就想起了自己曾经收到的那个礼物,为了方便在还没有看到现场时就叫来人,她就拿出了这件信物。 陈柚把记忆里曾经遇见的挑挑拣拣说了一些能说的,等把这件事这里缺一点那里少一点地说完,她自己都被这缺斤少两的叙述逗笑了。这个故事简短到有些干巴巴地,说这个故事的当事人感觉自己说得都有些无厘头,但边上的祝永宁依旧听得那么认认真真。 陈柚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她伸手强行把她头转过去,故意凶巴巴地说:“不许看!” 虽然现在祝永宁背对着陈柚,她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抱着她脸颊的手明显感觉到祝长宁笑出了一个弧度在顶她的手。 陈柚原本还想谴责什么,但大概是被她的情绪感染的,她也跟着露了笑。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很突然,也很让人恐慌,但现在突发的坏事被她制止,又被她引导着往好的一面走。 现在虽然事情还没有结束,但不需要担惊受怕的她们可以放松了。 有人会接手这件事,解决这件事的。 第45章 人间15 王榭他们走得比祝长宁迟, 来得也晚一些。 他们急匆匆地跑出去,又急匆匆地跑回来,大夫年纪大, 赵玉他们就让小厮背着大夫,快速地跑回了胡同。 陈柚在看见他们身影时,就伸出手指向面前打开的大门,示意他们钱小多就在里面。他们几个担忧朋友的性命安危, 跑过去唰的就跳过门槛, 往屋子里面冲。 院子里正在做事的衙役刚想上去拦,边上看顾着的官员就拦住了他们。 他们是里面那位钱家公子的朋友,他们只是去看自己的朋友,他们又不妨碍他们做事,他们没必要非得拦下人不让人进去。 里面的几个人现在还躺在地上, 他们身上都有伤, 最好还是不要随便挪动。衙门里的人来到这里后只给他们身上的伤做了简单的包扎。衙役不是学医的大夫,他们只会简单的包扎处理,让伤者能撑到大夫到达。 里面的环境脏乱糟糕, 地上一滩又一滩的血泊,衙役稍微打扫了一下地面,又抱了层稻草简单铺了铺, 就把屋子里几位伤员都挪到了稻草上。 赵玉他们冲进来时,就看见稻草席上躺着一个人, 坐着四个人,王榭一眼就看见了几个小孩之间唯一的大人,他迅速冲过去, 刚想说什么,就在看到钱小多疲倦的面容后闭上了嘴。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还没全部打扫干净的血泊, 一点一点不发出太大声音地挪到了钱小多边上,跟过来的大夫提着医箱大步走到稻草席上的几位伤员身边,一个个地检查过后就打开药箱去处理他们身上的伤。看着大夫上手将钱小多的衣服剪开,将伤口完全露出来的王榭鼻子有些堵,他抽动鼻子,吸鼻涕的声音让赵玉和柳素心看了过来。 他们只看不说话,就是怕发出声音打扰了大夫和伤员,王榭这么一发出声响,让赵玉和柳素心投来了谴责的目光,但她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她们的鼻子也跟着堵了起来。都已经有一些哭意的三人一边抽鼻子一边蹑手蹑脚地溜出去,随后蹲在院子角落里,小声地哭了起来。 院子外面的陈柚听见里面传来哭声,她还是靠在院子外面的墙上一动不动。赵玉他们特意蹲在里面哭就是不想让陈柚看见他们哭泣的样子,显得他们实在是太软弱无能。 软弱无能到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等里面的哭声逐渐停下,陈柚叫住柳素心身边的那位女使,给了她一叠帕子,让她进去带给那三个人。把自己该给出的给出后,陈柚就慢慢地走出了这条胡同。 祝永宁挂念里面的人,又想跟着陈柚,她看她那一副纠结的样子,就让她进去去看顾里面的三个人,等事情都尘埃落地后再一起出来。 陈柚走在明亮的胡同里,有叫衙役通知到的受害者家人匆忙跑进,想快点看到自家孩子安然无恙的样子;刚才陈柚看见的那个找人的练气修士面色有些阴沉地脚步重重走进去,看上去一副受到了奇耻大辱的样子。陈柚在走出去,他们在走进去,出去的人和进去的人擦肩而过,萍水相逢,谁都没有多看一眼。 “姐姐——林姐姐——”从后面追上来的李阿央叫住了陈柚。 “怎么了?”陈柚问。 “这次……谢谢姐姐了。”李阿央有些窘迫得说,刚才在那间漆黑屋子时她就认出了陈柚,当时不方便说话,她也不好意思凑上去说话。 相比以往,最近的洛都不是特别安稳,即便官府派人巡逻的次数增加了很多,但因为其他地方天灾人祸的,让洛都也不是很太平起来。她家有人病中,需要时常去药房拿药,上次得了陈柚的几两碎银后,她家的生活就稍微宽松了些,不需要从自家人的口粮中抠钱去买药。 能够吃饱,就有力气出去干活赚钱,他们的生活慢慢好起来。但可能是手上钱不多的紧迫感,也可能是她性格里的冒险赌性作祟,她仗着自己聪明机灵,专挑那些有一定危险性但是赚得多的活计。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这次就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如果不是陈柚及时赶到,恐怕她已经魂归九泉了吧。 第70章 李阿央心有余悸地想。 “姐姐,谢谢你。”李阿央抬头看着陈柚,她说,“我要和我的家人回去了,再见,姐姐。” 陈柚看着李阿央在道谢后转头扑到不远处的家人的怀里,家人伸手抱住李阿央,对着陈柚露了一个有些局促的感激的笑容。 陈柚也给李阿央的家人回了一个笑。 李阿央抬头对她的家人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像是在对家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给自己定下什么约束:“我以后一定一定,不会再这么做,不可以再这么做了。” 她的家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陈柚继续往前走,再走几步路,就走出了官府限制进去的区域,那里许多百姓围在那里,很担心很着急地一边盯着里面的区域一边和身边的人说话。 他们有的人是家在里面但是回不去而焦急;有的人是听到了小道消息说里面死了一大片人而担心自己的安全;也有人只是因为看见这里人很多所以凑过来看是什么情况,结果在聊天中被感染了惊慌的情绪,也跟着候在那里等结果。 陈柚不是官府人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处理好这件事情,所以她在出来时就藏了藏身形,从那些百姓的头顶上掠过。 其他人都是进去的,就陈柚一个出来的,直接大大咧咧走出去,那些百姓就会上去追问她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陈柚不是官吏衙役,也不知道他们办事流程,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什么,事情现在不能说的,所以她就直接藏了身形越过人群出去。 离开人群,陈柚就回到了长明街上,这条街上满街的灯笼依旧明亮,只是没有的那些来来往往的游人。少了吃食的香味,小贩的叫卖,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人们的交谈声,长明街骤然冷清下来,长街上的红灯笼给人的感觉也不复傍晚时分的热闹喜庆,红惨惨的光照着寂静的长街,叫人的心情也跟着沉寂。 陈柚在看了看现在的长明街后就转头回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她绕着人群的外围,视线扫过挤在里面的一个个人影。刚才和祝长宁比试的那个姑娘没和他们一起进去,她现在应该跟着人群挤在人群里面,为朋友的安危揪心。陈柚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的信息官府要什么时候才出来说,但她至少可以给孔仪桦说一句他们现在平安。 陈柚走了一段路没看见孔仪桦,反倒是看到了其他的书院学生,她上前叫住他,那位学生转头看见是陈柚,很惊讶得说:“林柚先生!” 他急急忙忙从人群中挤出来,拉着陈柚的手就说:“先生您怎么在这里,我们找您呢。”这位学子他怕陈柚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他语速很快地说,“孔同窗说祝同窗的朋友不见了,我们就去帮忙找人,然后看见人都往这里走,听说里面出事了?” “我们很担心您。”他说 。 陈柚说:“我没事,祝长宁他们也没事。” 陈柚简单解释了几句,她问他知不知道孔仪桦在哪里,这位学生给她指了方向,想带着她去找孔仪桦。 陈柚让他先去把这件事和其他的同窗说一声。刚才孔仪桦急匆匆地去向同窗求助,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就先把这个消息赶紧传出去,告诉找了很久人已经很疲倦的他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这位学子点头答应,他跑开去把这条消息告诉别人,陈柚则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找孔仪桦。 孔仪桦没挤进人堆里,人堆里人多,进去不容易出来也不容易。她站在人群外,一边伸长了脖子探出了耳朵的探听消息,一边又有些焦躁的在原地踏步转圈。陈柚走过来时,孔仪桦正好就看见了那个气质独特十分显眼的少年人,她连忙跑过去,立刻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没事,我也没事。”陈柚的第一句就是孔仪桦最牵挂的事情,“他们现在还在里面,可能要过一会才会出来。” 陈柚稍微说了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 “里面可能要等上好一会才会出结果,而且那里四通八达也不知道他们会从哪边出来。”陈柚说,“先回书院坐会,到书院里等消息,这样他们一回来就可以找到我们。” 陈柚看孔仪桦还是有些纠结不能做出决定,她又说:“我们可以找人在这边候着,这样在官府的官吏衙役出来疏散人群,把事情说出去简单告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第一时间得到他们出来的消息。” 孔仪桦咬了咬嘴巴,手捏紧了片刻后,她说:“好。” 理智告诉她这是现在最好的处理方法,只是情感上,她很担心里面的祝长宁。 但不能里面直接看见接触这件事的祝长宁没有倒下,在外面等消息的她却倒下了,要是真那样…… 说是好胜心也好,说是不想在她面前露怯也好,这样那样的理由,让孔仪桦在心里纠结了一番取舍了一番。她身上的疲倦在得知祝长宁现在情况还可以后就逐渐冒出来,现在夜已深,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如果她继续强撑着等人出来,那可能最后真的会像她现在脑子里想象的画面那样,祝长宁安安稳稳,她却在对头面前倒了下去。 孔仪桦绝对不想要那样! 第45章 人间15 孔仪桦和祝长宁这对对头就是, 对方不好的时候,在那边感同身受地担惊受怕,等对方好了, 却是立刻拉开距离,撇开头表示我们不熟。 第71章 在这件事情上,两个人显得格外地默契,学习上生活中掐来掐去, 形成了独属于她们之间的默契。 陈柚刚才那话刚说出去, 孔仪桦就立刻作出了决定,她蹭蹭蹭地大步流星回书院,蹭蹭蹭大步流星地回房间,然后往闭上眼睛床上一扑,她可要恢复恢复精力, 好好攒攒气力, 这样等祝长宁回来,才不会在她面前露怯! 躺上床的孔仪桦闭了一会眼,她猛地睁眼, 跳到地上跑出去洗漱。 在外面走了奔了那么久,身上都出了一身汗了,她不洗漱直接上床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即便汗水被夜风吹干,感觉也不是那么黏糊糊, 但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她必须得洗漱干净后才睡! * 另一边,陈柚也回了自己的小院,夜已经深了, 天上的云聚了起来,挡住了散发柔光的星子。她随手抛出几个用灵力凝聚成的小光球, 在那边操控着光芒柔和的小球在那边大鱼吃小鱼。 最开始那个小小的光芒很微弱的光球在许多个大光球的围追堵截下到处逃窜,夹缝生存,看上去处境很危险,但每次又死里逃生地逃出生天去偷吃那些散落的光点。 小光球把光点一个一个全都吃掉,直到长大后,比其他光球都大的小球就反过来对着它们围追堵截,把那些比它小的“小鱼”全都吃掉。 游戏的最后,那个最开始不起眼的小光球成长成了最大最亮的散发柔光的光球,光球里似乎还可以看见闪烁如星子一般的光点,一闪一闪得很漂亮。只是后来雾气聚拢,挡住了那些闪烁的光点,也挡住了散发柔光的光球。 陈柚忽然伸手挥散了这个被她用灵力汇聚起来的场景,失去了亮光的房间又一次被黑暗笼罩,她躺在床上,侧着身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 外面云层堆砌,厚重的云层沉甸甸地坠着水汽,明天大概是要下雨了。 炎热的夏日已经走到了尽头,也是时候来一场雨洗掉那些燥热,只是这场雨来得有些不巧,恰好接在了洛都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的明日。 叫人看到就觉得,这事会像这场雨一样,噼里啪啦把人心情都下糟糕吗? * 雨是后半夜开始下的,突然落下的雨打得窗外芭蕉声噼啪作响,让人看不见从外面回来的人。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雨还在下,雨大得像是烟雾在翻滚一样,这样的日子,出行实在是不方便。陈柚听见门外传来敲门生,她打开门,看见被淋得头发湿漉漉的祝长宁和柳素心站在门外。 陈柚让开位置叫他们快点进来,门外的雨很大,即便这样迅速的开门关门,门口还是翻动的雨溅了一地的水。她去拿了两块棉巾给她们,让她们擦擦身上的水。祝长宁先开口,她和陈柚说了下昨天她走后那里发生的事情。 官衙的官吏衙役先是找来了屋子里死者和生者的亲朋,里面几个伤员的伤口都被赵玉他们带来的大夫帮忙处理了,那四个小孩的家人就立刻就护着孩子往家里走;屋子里面的两位死者被官衙的人用裹尸袋装了起来,里面小孩死者的家人看着已经失去呼吸的自家小孩,他们伤心痛苦地流着眼泪,抱着僵硬的尸体,吼着叫着说出小孩生前最喜欢的玩具,似乎这样就可以带来奇迹,把他们的孩子带回他们身边。 那位成年死者的朋友很冷淡,看见朋友的尸体也只是双手抱胸地靠在边上,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是现在面前的死者不是他的朋友,他只是一个被莫名叫过来的陌生人而已。 那边的衙役在给了死者的亲朋一段发泄情绪的时间后,他就上前有些歉意地说他们要把这两具尸体和外面已经被装起来的五具尸体一起送到官衙里停尸的地方。那位小孩子的家人流着眼泪十分不舍地轻轻放下他们已经失去呼吸的孩子,边上一直漠然看旁观的那位成年人的朋友反倒是像是抽风一样,突然就冲过去扑倒那个说话的衙役,他的手狠狠地掐着那位衙役的脖子,脸上浮现出想要置人于死地的狠毒。 被掐着脖子摁在地上的衙役抓着他的手,想把手掰开,但他手劲十分大,像是铁钳一样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衙役脸上浮现出呼吸不畅的青紫,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掐死,院子里一个衙役转头看见自己同事即将被掐死,她立刻快步上前,左手抓人右手化掌,她重重地劈在暴起之人的关节上,劈得他的手一阵酥麻。她又立刻手指掐上他的穴位,痛得他下意识地松手想要反击。 只是他虽然手上力气大,但近身搏击这一块明显一窍不通,他还没挣扎几下,就被擅长拳脚功夫的衙役控制住了行动。 听祝永宁说这件事的陈柚有点忍不住笑。他们练气修为,在修行界属于最底层的修士,等到了人间,瞧不起没有修为的凡人的他们想着在人间威风威风,结果刚来就被“他们瞧不起的凡人”给赶出了洛都。等他们为了任务,忍辱负重地悄悄绕了个圈回来,在洛都藏了好几天后,就在洛都的节日集会上被“他们瞧不起的凡人”绑走,还被“他们瞧不起的凡人”杀死、控制。 知道这两个人另一层身份背景的陈柚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就想笑,同门师兄惨死凡人手里,师弟无能狂怒地发疯攻击凡人,结果反被他“瞧不起的凡人”一手擒拿控制地动弹不得,只能憋屈认栽。 陈柚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想笑。 尤其是这件事再联想一下,联想到他们几个现在的处境,就更好笑了。 第72章 同门的三位修士一起来人间,几天就造成了三种不同的待遇。一位得到了下黄泉的招待,一位享受了牢里包饭的待遇,还有一位可能是那天没出去,结果窝着窝着,一位同门死了,一位同门坐牢了,只剩下他这个还健在的独苗苗在外面不知所措。 陈柚笑喷了。 不知道笑点何在的祝长宁和柳素心疑惑地看着陈柚,她一边捂着嘴一边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她只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有些克制不住而已。 祝长宁继续说。 官衙的官吏衙役差不多把院子里的各种事情情况都处理地差不多了,就开始收拾整理地抬人打算先回官衙。因为他们在办事的时候是把周围封起来的,那些百姓就被堵在外面回不去。 里面的官吏衙役调查了多级,外面的百姓就被堵了多久。堵的时间长了,被拦在外面的百姓聚集起来越聚越多,越聚越多,人群里面想回家的百姓等得天都黑透了,还没人出来允许他们回家,有些焦躁的他们就往前挤,挤来挤去连带着前后左右的人都跟着有了推攘的动作。 外面的人推推嚷嚷,人群中的人们动作开始逐渐大了起来,外面充当人肉阻拦的衙役有点挡不住骚动的人群,好在在人群演变乱相之前,里面有几个人人出来,那几个来人扯着嗓子的大声喊,还令那边有些不知所措的衙役去安抚人群。 等人们安静下来,那几个人就很简短地喊了几句里面的情况:“事情已经解决了!”“里面死了人!”“明天官衙门口会贴告示!”。 他们只喊了这几句话。 话要是说得长了多了,保不准话语就在往后传的过程中变味,导致了乱相再起。 把外面等了很久的百姓的焦躁情绪消下去,他们就开始慢慢放人进去,当时祝长宁还在那里帮着人群散开,帮了很久的忙。 那里人聚了很多,每个人只说一个字都能把官吏衙役的话给压下去,他们为了周围的一些人可以听见,一句话每个衙役要喊个几遍十几遍。祝长宁喊得嗓子都哑了,时间也过去很久,才让聚集的人们散开各回各家。 身上受伤了的钱小多先回了家,王榭和赵玉在街边坐了一会后,也摇摇晃晃地回去了,剩下乍一看不是那么出挑,但性格很坚韧的柳素心跟着祝长宁一起帮忙。 帮完忙回去路上,柳素心和祝长宁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她们拖着沉重的脚坐上马车。马车行至半道,天上就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本想着回来去和陈柚和孔仪桦说一声的她们被大雨拦截。她们冒雨跑到了祝长宁住的房间后,有家但是雨太大回不去的柳素心看了一眼边上的祝长宁,决定在她的房间凑活睡一晚。 祝长宁和柳素心身体好,昨天操劳半天还被大雨淋了满身冰凉,第二天起来没感冒发烧的难受,反倒是昨天早早回去休息的赵玉和王榭病倒在床上发起低烧来,钱小多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昨天身上带伤地在那么脏乱的环境里呆了那么久,他刚回去就倒在了床上,病怏怏地没力气动弹。 早上柳素心的女使冒着雨找过来,顺便和她说了她的朋友的情况。昨天陈柚走得早,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祝长宁和柳素心也冒着雨过来找陈柚,和她说了他们现在如何。 等祝长宁和柳素心要说的话说完,房间里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陈柚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暖了一会手后,敲门声又响起。 陈柚过去刚打开门,就有一个脑袋探进来,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房间里抱着热水暖手的祝长宁。 孔仪桦愤愤不平地跳进来,一边用棉巾擦身上的水一边“哼”了一声:“你怎么,大早上下雨的就跑这里来!都不和我说一声!” “要不是我猜到你会来这里!我就要白跑一趟了!” 第47章 人间17 孔仪桦很不满意得抱怨, 说今天雨这么大,怎么光想着找陈柚也不和她提一嘴什么的。她满口都是埋怨的话,是半点不提昨天跑了半个城的路帮忙找人, 也半点不提她昨天在人群外的担惊受怕。 祝长宁无奈地站起来,给孔仪桦拍了拍她身上披着的蓑衣,帮她把染在身上的水珠能拍掉的都拍掉。她又拿起边上的干净棉巾擦了擦她身上的水,最后把棉巾抖了抖, 披到了她头上。 她把已经失去了擦干功能的湿棉巾放到一边, 用祝长宁刚披上来的那块棉巾擦着头发上的水。那边坐凳子上的陈柚看着她们两个人,忽然问道:“话说,昨天你们去比试,是谁赢了?” 昨天在边上看了全程的柳素心动作顿住,她顺着陈柚的话在记忆里搜刮了会, 最后发现她几乎没有印象。 孔仪桦的表情也僵住, 这么突然地被问道,她一时间大脑空白。她有些怀疑地想:昨天我和祝长宁比试了吗?我记得是比的,怎么我没印象?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边上的祝长宁很淡定地说:“比了四次, 我三次她一次。” 祝长宁刚说出两个字,被她的声音引地激发了记忆的孔仪桦立刻说:“是的是的是的……” 孔仪桦重复的“是的”重复到祝长宁的话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 比了四次,祝长宁赢了三次她自己赢了一次, 这比试是她输了,她还在这里“是的是的”重复什么啊! 孔仪桦保持了刚才肯定祝长宁说的话时的绞尽脑汁表情保持了一秒后,她维持着那个苦思冥想的表情, 语气冷淡地说:“不是。” 第73章 两个字她说得非常快,像是这两个字烫嘴巴一样, 她潦草地发出两个音节就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走到桌边坐下,她绷着脸眼睛微微眯起,动作一板一眼地无声告诉这里所有人她心情非常不好。 柳素心刚跟着一起想的时候,因为一时间想不起来,她低下头趴在桌子上,双手抱着头得在那里想。等祝长宁说出答案后,她也只抬了抬头就继续把头埋在桌子上。看上去她似乎是还在思考,只是一耸一耸的肩膀告诉周围的人她在偷笑。 陈柚脸上也带着笑,不过这笑不是柳素心的那种觉得好笑而笑,而是一种不带任何嘲讽意思的平和的笑。她不是因为孔仪桦输了丢脸而笑;而是因为孔仪桦是她的朋友,她被她的朋友不服输的样子而可爱到了。 陈柚把身子探过去,伸手拍了拍孔仪桦的肩膀:“孔仪桦——”她拉长了话语的尾调,还向上翘了翘,声音含笑轻灵,“不要怕,我给你开小灶,保证一个星期后,叫你脱胎换骨喽。” 陈柚说话时故意作出了那种小声的窃窃私语感,只是这话语小声到房间里的四个人没有人听不见。柳素心听见了,祝长宁也听见了,只是他们十分默契地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孔仪桦继续板着脸,继续板着脸……她心里想着自己要继续板着脸,但现实是在陈柚伸手过来拍拍她的肩膀的时候,她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即便后面努力不做任何表情,但这份坚持也很快破功。 孔仪桦凶巴巴地色厉内荏对柳素心和祝长宁说:“你们看着干什么,你们就这样看着我,看我干什么。” “你们怎么好意思不说话只看着我一个人在那里说话的!” * 洛都的雨总是急骤又突然,急骤落下,又突然放晴。 大雨噼里啪啦下到接近午时,就突然地停了下来。地上的水还积着一摊又一摊,尘土和雨水混杂在一起的混浊还没开始沉淀,天上的云雨就瞬间散去,天空放晴,照下金灿灿的光来。 陈柚是这件事情的发现人,虽然她的身份在官府的人调查了一下后发现里面疑点重重,但因为她拿出的那个信物,还有往前查的时候发现当中涉及几个不能查的点,官府的人就当做不知道有这件事情直接过掉。 甚至,因为她的身后有王爷(的信物)背书,还有别的一些他们没有权限查的东西,这些林林总总的东西聚到一起,让他们在她到来提出想要知道一下那几位死者身份的时候,他们没办法拒绝她这个请求。 如果是要张贴到外面的告示,那还得删删减减地斟酌,让语言清晰且容易理解,那是毕竟给洛都百姓的,如果有哪个词语哪个句子有些含糊了,过上半天就有污名的流言传出。只是给陈柚一个人看,且她保证不把自己看到的东西传出去的前提下,这东西给她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官员衙役昨天彻夜的辛勤努力,把这件事情的头给开好了,那些户籍档案都被整理出来,陈柚去查看时在纸上签了名,坐那边等了一会,就有衙役拿着他们的档案还有昨天对现场的文字记录过来。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光看文字外貌描述感觉很陌生的人,陈柚看着他的外貌描述愣了一会才从记忆里找出他的身影。昨天他脸上身上画满了花纹,让人看过去的第一眼不是他的外貌五官,而是脸上那十分鲜艳的红色纹路。陈柚往后翻了翻,后面是另外几个人的户籍信息。 面前的衙役见陈柚看完了这些东西,她立刻在边上说:“这些只是他们记录在我们这里的户籍,详细的最近生活状况已经有衙役过去调查了。” 陈柚瞥了一眼手边记录着户籍信息的纸,那位脸上身上画满花纹的人叫蔡林,他家就在蔡家胡同108号,也就是昨天陈柚发现他们的地方,剩下几个人虽然家不在蔡家胡同里,但也在附近,走个几十分钟就能到的距离。只有一家离得远,住在洛都北面那边,过来要走上好一会。 这上面还记录了他们的亲属,蔡林丧父丧母无妻无子,是院子外六个人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家人的人;剩下五个里面,一个丧父,两个丧母,一个丧父同时妻子去世,一个兄弟过世,这些人里,除了逝去的那位亲人,其他的亲朋都健在。 陈柚又翻到后面,那位小孩的档案没什么,倒是陈柚看见的那位修士的户籍被画上了着重关注的符号。 上面记载了那位修士,还有他同门的两位修士从来到洛都被扔鸡蛋开始,一直到现在发生的事情。陈柚一眼扫下来,离谱的、不是那么离谱的、稍微有点离谱的事情写了十几项,上面还被画了着重关注的符号。 陈柚忍着笑,面色有些不自然地把这一页淡定翻过去,然后她的动作停顿了几秒后,她又把这一页翻回来,随后她看着这个“‘外星人’来人间观察纪实”上面写着的一条条事件记录,她好不容易才憋住的笑又差点露出来。 * 等看完这些东西,陈柚问衙役:“他们今天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衙役回答道:“他们大概午时左右回来。 陈柚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她是雨停了之后走过来的,雨停时就已经接近午时,加上她走过来时的时间和在官衙里看户籍信息消耗的时间,现在差不多就是他们回来的时间了。 她就坐洛都官衙里等了一会,也没等多久,午时中刚过两刻,陈柚就听见外面有声响传来,陈柚走出去探了个脑袋,就看见几个面色疲倦的人边走边把身上带着的东西放下,随后从边上桌子上捞了一个饭盒一双筷子,饿得还没坐下就先往嘴里扒两口饭。 第74章 有衙役小跑过去问了他们几句,他们没说话,只是指了指他们卸下来的包裹。那位衙役拿了把包裹拿到了边上,随后他朝着陈柚这个方向伸了伸手,刚走到她背后的官员就快步走出去去看几位衙役带回来了什么。 陈柚也跟着那位官员一起走过去看,包裹里面有文字记录,物品取证,还有其他和那几个死者有关联但不是直接关联的简单调查。 陈柚先看的是文字调查,上面写了死者的家境和人际关系,还有周围邻居对死者的印象。他们对蔡林的描述是独来独往,平时碰面都不打招呼,就像是看不看人一样直接走过去。 别的人的周围邻居的描述也有些相似,包括他们的家人对死者的描述,可以看出这几个人都有点独来独往,别人叫他他都没什么反应。除了对他们不合群的描述,还有人说他们性格有些激烈。那个人说得很含蓄,大概就是,一旦在聊天中聊到他们逝去的亲人,只要话语里没有赞同的意思,他们就会露出一种吓人的眼神。 他们似乎还在祭拜什么东西。纸上记录下了有个人迟疑的话语。他说之前路过他家,家门没关上,他就看见他家里烟雾缭绕地,他站在门口都能闻到里面的香火味。烟雾里隐约可以看见什么,只是他还没看清就被匆匆赶回来的蔡林狠狠地往边上一推,随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陈柚把这一叠都翻看了翻看,事情经过调查,她反而在心里划掉了一些修仙者妖魔鬼怪作乱的可能性。昨天他们翻遍了那个小院子,陈柚看了他们写下的那些文字记录,抛开那些视觉上看着吓人的,其他的每一点,都是人力所能触及的。 换而言之,除了地上那个属于修仙者阵法体系的阵法,其他所有的所有,都是一个普通的没有玄妙力量的百姓可以轻松做到的。 现在他们又去走访了周围的人,询问了身边的亲人,从那些原话记录中,可以看出他们除了因为自己至亲离去而去求神拜佛这一点能和仙鬼妖扯上关系以外,其他方面来看就是一个非常纯粹的生活在人间的普通人。 甚至,因为自己至亲离去而求神拜佛这一点,往仙鬼妖上想能扯上一点联系,但人间的人们哪有不求神拜佛的?一定要在这方面往深里钻的话,就过于武断了。 第48章 人间85 陈柚今天走了一趟后, 就没有再过去了。 从洛都到京城马车要行个十天,这么一来一回,就是二十天的功夫, 即便快马加鞭,也要十五天。 这个时间对钱小多这个受害者来说,是来得慢了,他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父母身边叫父母来帮他撑腰;但对官衙的官吏衙役来讲, 这个时间特别紧张。 他们得在这短短的半个月里, 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找出问题和解决方法并写成奏折递到京城那里,这件事的调查完成程度还必须很高,才能让匆匆赶来的几位二代的父母同意这个处理结果。 为了能在人来之前把事情都整理出来,官衙的官吏衙役忙疯了, 彻夜不休地在那里赶。陈柚是事发后的第一天过去的, 那会他们虽然忙,但精气神还在。往后就是不眠不休,眼下青黑, 虚得像是来阵风都能把人给吹倒。 陈柚之后没去打扰他们,她只是静静地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有时孔仪桦会过来, 有时祝长宁会过来,有时柳素心会过来, 也有时会有其他学生过来看她。等王榭和赵玉病好了,他们也喜欢过来,坐在陈柚花团锦簇的灿烂小院里, 光是看着她就觉得自己心情很好。 只有钱小多可能是之前累狠了,又吓到了神, 从节日过后的第二天开始,他病了十几天,反反复复褪不下去的烧折腾得大夫焦头烂额,好在烧了十几天后,情况大致稳定下来了,他也能下床走动走动。 而钱小多的身体刚刚养好,京城过来的人也就到了。 今天是那件事情发生后的第十五天,钱家的王家的赵家的柳家的人都来了,连带着其他混迹在洛都乐不思蜀的二代的家人都来了。洛都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担忧自家孩子安慰的家长哪里放心他们身边没亲没故地一个人呆在这么大老远的地方。 这座城市没有京城那么多的规矩,二代们自然是不愿意回去的,但他们手握二代们的衣食住行,就是不像回去,也必须得回去。 钱小多的家人是突然到来的。他们进城时谁都没有通知,就直接坐在马车里一路来到钱小多在洛都的居所。 王榭、赵玉、柳素心的家人也是和钱小多的家人一起到的,他们一到了洛都就直奔他们住的宅子。钱小多大病初愈,不好出门吹风,所以他的家人上门时直接捉到了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小少年。王榭、赵玉、柳素心他们身体好,每天不是出门找陈柚就是出门玩,他们的家人上门时自然就扑了个空。 三个人的女使小厮过来叫他们回去时,陈柚正好在边上,就看见他们的女使小厮对着他们语气平和严肃地说他们的父母已经到了他们住的宅子了,他们叫自家孩子立刻回家。 柳素心当时听见这话,人“唰”地一下,背挺直了,手搁在大腿上,一副她很乖不要骂她的样子;赵玉则身体软了下来,有些生无可恋地上半身在桌子上摊开。 他们大概是知道自己在外面惹了事情,回去肯定要挨骂了,所以现在一副心虚的样子,行走坐卧的动作也一下子老实起来,不像没人管的时候那么随性自由。 第75章 他们这么一副可怜的样子,但那边传话的女使小厮依旧不为所动,只是重复了一遍他们父母要他们立刻回去的要求。几位曾经活泼可爱的小少年现在一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巴巴地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几位女使小厮走。 他们的家人来之前显然略调查过他们在洛都碰见的人和事情,把三个小少年叫了起来后,就有一位女使上前几步,轻轻地把一张请帖放在了桌子上。女使微微低着头,她说:“我家主子请林姑娘明天在迎锦院一聚。” 陈柚看了一眼那位女使,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请帖,她拿起请帖,对着那位女使温声道:“明日我会准时赴约。” 那位女使对着陈柚轻轻弯了弯腰,就领着赵玉回去了。 等几个人都走了,陈柚又拿起请帖看了看。请帖上写了明天赴约的时间,也写了明天赴约的地点——迎锦院听上去像是一个院子的名字,但这其实是洛都最大的酒楼福寿楼的一个包厢名字。 请帖上邀请的话语写得很正式很含蓄,不像是要把人叫过去兴师问罪,但具体是为了什么陈柚也不知道。她把请帖拿起,放到阳光下,明亮的日光照出请帖上金灿灿的金粉,看上去华丽又好看。 陈柚把请帖放下,把请帖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他们家的小孩受惊受伤这件事能和陈柚扯上关系,即便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即便她还是解决这件事的有功之人,但如果他们不讲理一些,把这件事的责任全怪罪在陈柚身上也是正常的。 只是现在看他们的态度,又不像是来责骂她,具体是什么,具体是为什么,陈柚猜不出来。 想不出来,她就不想了。 反正,这一场赴约,是好宴坏宴,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 帖子上写的时间是午时中,陈柚巳时末就到了,她到了在那里等了一会后,送出邀请的几家人也到了。 王父、赵母、柳父、钱母一齐到了福寿楼,他们来到他们昨天约定的地点,刚进来,赵母就出声问候了一下陈柚。 陈柚脸上带笑,看上去亲切温柔,她语气很平和地向四位家长问好。 他们开场的时候没有疾言厉色说什么,之后聊天的氛围也还不错。说得最多的是钱母,她话语里对陈柚的赞赏很多,多得让人想不到十几天前她家二儿子才跟着她出了事。 柳父最安静,和柳素心有些相似的安静,他很含蓄沉稳地吃完了这一顿午饭,中途很少出声去说些什么。 王父的态度有些冷淡,有些不满,还有些别扭,可能是昨天和王榭聊的时候,王榭夸了陈柚很多句话吧,今天席上王父的话语不是特别好听。 赵母是个温和的性格,在有人说了有些冲的话语,或者气氛有些冷的时候,她就会很自然地开口,重新把冷掉的氛围炒热。 他们几个都是明事理的人,知道那件事情不能怪到车友身上,他们今天约陈柚见一次面也只是想看看她的为人处事,免得自家的笨小孩一不留神就被人骗走了。调查出来的信息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人的本性。但见面当面聊天就不一样了,平时再怎么伪装,面对面聊天的时候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总会有些细节显露出人的本性来。 陈柚在赴约之后,她的提前到,她在席上的那些一言一行,都让四位家长很满意。来之前他们还担忧对方要是个善于欺骗别人的人该怎么办,现在这么聊下来看下来,他们都在心里默默排除了那个可能性。 她动作话语之间,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她是一个很温柔,温柔到了骨子里的人,她行为举止之间还存在着很鲜明的浪漫,言行虽然成熟,但清澈明亮的眼睛告诉他们她的心依旧是一颗不老的少年心。 她爱笑,活泼生动,叫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聊到最后,钱母顺手就脱下手腕上的玉镯子塞到陈柚手里,陈柚推拒她还一定要塞,她说这是见面礼,算是家长给孩子的朋友的见面礼。陈柚推拒不过,就收下了她的见面礼。 另外三位也都给陈柚了一个礼物,她收了一圈,将东西都收下后,她也拿出了四个木雕,作为给他们的回礼。 陈柚的手很巧,雕出来的木雕活灵活现的,让人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是谁。钱母拿起陈柚雕的钱小多,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王父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看他快速收木雕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很喜欢这份回礼。 陈柚给出的回礼不贵重,但是心意很足,收到礼物的人也很满意。 这次陈柚赴约,在迎锦院里和他们吃了一顿午饭后,他们无声地在这件事的末尾画上了一个句号。 好宴坏宴?是好宴。 * 饭是中午吃的,人是下午来的。在四位家长确定了陈柚不是什么坏人后,关在宅子里不许出来的四个小少年就得到出去的许可。 他们四个一起跑到陈柚面前,几个人推推嚷嚷,把赵玉给推了出来。 再一次被推出来说话的赵玉愤愤地盯着她那几个没良心的朋友盯了几秒,几位没良心的朋友无动于衷。 赵玉只好转回头,声音有些低地对着陈柚说:“……中午……我娘没说你什么吧……” 陈柚笑着回道:“你娘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她又看向其他三个人,“你们的爹娘都是性格很好的人,他们没有说什么啦,放心好啦。” 第76章 后面的三个人不好意思地撇开脑袋。 问完中午的事情,赵玉转了下头,似乎是想让他们也出来一起说话,但后面三个依旧是那副不争气的样子,她只好给他们每个人一个抬下巴的看不起眼神,然后她深呼吸一口气,把离别的话语说出口:“我们大概明天就要走了,我们要回去了。” 陈柚给出了她真挚的祝福:“祝你们一帆风顺,还有,再见。” 赵玉不好意思地也低声跟了一句:“会再见的吧。” 陈柚很肯定地说:“会再见的。” 赵玉的心情就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现在离别在际,他们相处的时间是过一秒少一秒,十分不舍的王榭就想拉着陈柚一起出去走走,去街上逛逛。之前节日,他们才走了几步路就出了事情,打断了他们的娱乐游玩,现在出门……大概是把上次没做成的,今天补回来。 今天不是节日,街上的人就少了很多,不像七夕那天的人挤人一样那么不安全。街上的灯早就全部亮了起来,亮了长长的一条街,从城的这里一直亮到了城的那里。 他们拉着陈柚一起逛路边的铺子,一家一家逛过去,有时候他们对着手上商品举棋不定的时候,还会找陈柚来参谋参谋,看选哪个比较合适,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选的都是“我全都要”。 在逛的过程中,陈柚忽然想到什么,她问钱小多:“你娘好像很喜欢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钱小多想了一会,他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名字是叫钱双夕……这个名字有点女孩子气,是因为我出生时有个算命先生说我命比较轻,承受不起太过阳刚刚硬的名字……而且,他说我命中有大难,不过难关就要夭折,过了难关未来就一路平坦顺遂。” “所以……我爹娘就给我起了这样的名字。”钱小多声音越说越低,他自己都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他努力把声音提了提,“算命先生还说了很多,就是……贵人可以带我度过难关……”钱小多的声音又低下去了。 钱小多说得含蓄,但联系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钱小多病了十几天时的样子,陈柚就大致猜出来他在说什么了。 他命中有难关,难关危及他的性命。他如今在洛都生死之间走了一场,在“贵人”的帮助下度过了难关,这代表他未来必定会一路顺遂平安,钱母不感激帮助自己孩子度过难关的“贵人”那才叫不正常。 陈柚有些啼笑皆非。 她赴约之前还一直往坏里想,去想着防范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但实际上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好宴而已,她不需要去想那么多的。 只是她是多想的性子,这多思多想的性格也改正不过来了,所以她这感慨也只是事后的一些对自己的好笑而已。 把这件事情说开了,陈柚就没有放在心里的疑惑了,她开开心心地抛下那些烦恼,还有那些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就简单享受着现在的高兴。 * 但是…… “……” “……” 但是人可能不应该太高兴,因为太高兴了,就会出现个石子把自己绊了个跟头。 陈柚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开心到了极点的绊跟头摔跤,也深刻地体会到了,说出去的话像是回旋镖一样打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在逛到下一个店铺时,陈柚站在门外刚想进去,就看见一个面容精致的熟悉的人站在店里,他手里拿着东西在那边比较,他还会转头问边上的人选哪个好。 大概是察觉到门外人的目光,店内的那个人转过头,就看见了一位脸很陌生,但是身形熟悉到他就是死也不会忘记的修仙界某位师尊。 宋衡玉愣住了。 陈柚也愣住了。 宋衡玉身边的小伙伴陈知善见他突然愣住,他用手肘捅了捅宋衡玉,问:“怎么了?” 宋衡玉没说话,他一步步朝陈柚走去,脸上的神情写满了“我有话要说。” 陈柚强忍住抬腿逃跑的欲望,在自家小徒弟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强装镇定地打招呼:“你好啊,你怎么在这里。” 宋衡玉幽幽地说:“好巧啊……” 第49章 人间19 王榭他们看见一位陌生人过来和陈柚打招呼, 看对方和陈柚的神情,他们显然是认识的。王榭就凑近了一点,小声问:“林柚先生, 他是谁啊?” 陈柚没接话,她还记得她送宋衡玉走之前说的话,当时她对他说“我会在这里等你回家”,但实际上刚送走他, 她就潇洒地去人间玩了。陈柚没忘记她对宋衡玉承诺的这句话, 也正是因为没忘记这句话,她在他面前时才不能很有底气地接话。 她这个性格也是有些奇怪在里面的。陈柚忍不住想。她的道德感高得不像话,对自己严苛地不像话,但与之相反的是,她对自己身边的人又宽容地不像话。陈柚的脑袋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她尚且弱小的时候, 只要是能学, 她都一定会去学,哪怕她知道这么多的知识她绝对消化不过来,也一定要去学。从丹器到符阵, 旁人一样就占据他们一生的精力。 只是陈柚很贪心。 她想要四项全部学会。 但当自己收徒时,她却希望自己的徒弟平安喜乐,不用学那么多, 也不需要像她那样承担那么多,只要每天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就好, 外面的风雨她会去处理。陈柚想。 第77章 陈柚和宋衡玉面对面站着,明明此时对她而言是该紧张的时候,她却不合时宜地走神了。 这是她的怪毛病, 情绪越是有起伏,她就越容易想多联想。 她从她过高的道德感, 联想到了她的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有联想起了她的曾经。 丹器符阵,这四项每一项都是一门深奥的学问,足够人终身钻研。如果放到前世,那大概就是语文数学地理化学同时学习钻研吧。 即便陈柚前世就不是什么笨蛋,心智都成熟的她重回幼年也有足够的自控逼迫自己去学习,但一门修仙的主课加上这四门的课外兴趣,也是学得她精神恍惚有气无力。 好在她很快挖掘出了系统的新用法,就是作为监控记录她经历的一切。只要在学习时候打开录像记录,等老师教完下课,她也能翻看系统的录像复习巩固。 甚至,系统也是一个独立思维的生灵,它也可以学习这个世界的丹器符阵——陈柚试过,系统是可以学会修仙界的丹器符阵的——虽然它是程序组成,创新方面略有不足,但反过来看也可以看做它基础非常扎实。 于是发现新大陆的陈柚果断运用了一些语言的艺术画大饼,叫系统和她一起听课学习。 “……” “……” 陈柚的思绪飘远,又在飘得太远的时候被反应过来的她强行拉回。现在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应付面前的几位。 陈柚刚才走神,没有说话。宋衡玉也因为王榭十分亲近信任的动作,也愣了片刻,一言不发。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些不知道来处的情感,让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微微垂下,手也跟着耷拉下来,只有他的背依旧像陈柚曾经教他的那样,挺得笔直。 这份情绪很复杂,复杂到现在还很稚嫩的宋衡玉完全不能理解,只能从模糊的肢体反应中,隐约感觉到他现在有些不开心。 这份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失落很浓重,但在他心里只停留了片刻,陈柚教过宋衡玉:如果有的事情一时间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先放在一边,等以后能想明白的时候,自然就会想明白。 宋衡玉一向是个听话的小孩,听话的他把这份想法心情暂时搁置,等处理好面前发生的事情,等到了安静的地方,再慢慢思考。 于是,他抬起头,身体两侧的手也不再那么松松垮垮的无力垂下,他对着王榭笑了一下,说:“我叫宋衡玉。” 宋衡玉只说了自己的名字,没有说他和陈柚的关系,显然是看出她现在是属于隐瞒身份的状态了。 陈柚的目光有点心虚地偏了偏。 她这次出来,只改了自己最具有代表性的脸和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没变。宋衡玉认识陈柚三年,他对她的身形十分熟悉,此时再加上一些不管如何变化高矮胖瘦都那么鲜明的气质,和天地见证她的收徒后对人的感觉直觉的一些轻微的增幅……如果只有一条,宋衡玉可能还认不出陈柚,但这几条全部加上来,基本上打个照面就能看出她是谁了。 陈柚有些含糊地说:“嗯,林柚。” 柳素心觉得有些奇怪,她凑过来,左看看陈柚右看看宋衡玉,皱着眉头的想不明白为什么。 赵玉、钱小多他们也是一样,都不知道宋衡玉是谁,这个人他们从未听说过,反倒是他身边的那个人他们认识。 刚才在宋衡玉身边的那位姓陈,叫陈知善,是大庆皇族鼎宁帝那一脉的,他不常出现,也就每年除夕宴的时候能看见他的身影,也不知道平时都去哪里了。 陈知善是大庆皇族鼎宁帝那一脉的,这个说法比较正式,对于大部分人来讲,这个句子说起来有些不习惯。更通俗的说法是,他是元嘉殿下那一脉的。 ——鼎宁帝是陈柚这一世的爹。 里面的陈知善刚才看见宋衡玉这么忽然走出去,对着外面那个一眼瞧过去最鲜明的那个人打招呼说话,他困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其他几个人他都知道,只有这个气质独特的年轻学子他不认识。 他疑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来回还没打几个,他隐约想起了什么,移动目光的速度慢了几拍。 这个年轻学子看起来很眼熟啊。 陈知善皱着眉头掰着手指地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她。 “……” 陈知善的思绪一跳,一个猜测就从脑海里蹦出,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那位年轻学子,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前面他们交谈的话语传进店内,陈知善听见了他们对那位年轻学子的称呼:“林柚。” 陈知善沉默了。 据他所知,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她性格洒脱温柔;他看过去眼熟;宋衡玉认识;名字里带“柚”字的人……他只知道一个。 那就是大庆元嘉殿下,现任太清宗天玑峰主衡殷尊者陈柚。 陈知善忍不住看向陈柚,目光震惊。传说元嘉殿下时常会隐瞒身份来到人间,但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就是因为没人见过。而现在,他陈知善,偶遇了暗访人间的元嘉殿下! 陈知善立刻往前走了几步,走得近了,他就磨磨蹭蹭往前挪,他听见陈柚对她身边的那四位二代说:“他叫宋衡玉。” 和宋衡玉自我介绍时一样,她也没有说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个人没说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他们还不是特别在意,但两个人都这么躲躲藏藏地什么都不说,就让他们很关注这个问题了。 第78章 钱小多就问:“他是你的谁啊?”他看向陈柚。 陈柚歪了歪头:“你猜?” 赵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悠,她尤其关照了他们之间明明很熟却很尴尬的氛围,亲朋好友的猜测从她脑子里路过,赵玉语出惊人,说:“不会他是你未婚夫吧?” 相处熟悉又尴尬,像这样的氛围很少见,赵玉所知道的,只有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爱情,结果突然订婚。曾经的关系骤然改变,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关系就会变成这样。 “不是!”陈柚立刻否定。她语速快得宋衡玉刚张嘴她就已经把否定的话语说出。 她和宋衡玉之间只是最简单的师徒关系。陈柚想。宋衡玉是她的任务对象,是她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是她的责任,即便在情感上她是喜欢他,但是这份喜欢无关爱情,只是长辈对于听话可爱乖巧的晚辈的喜爱。 甚至,如果将陈柚对宋衡玉的所有想法汇总在一起,她对他的感觉,更大一部分的还是责任。如果这份责任结束,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她喜欢的事情,而不是继续呆在他身边陪伴他教育他。 所以陈柚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因为她是个无拘无束的性子,自由到不愿意受任何约束,上辈子她就不谈恋爱,因为爱情会拘束她,让她长时间的停留在一个地方。 “爱情”这个词对陈柚来说很敏感。爱情意味着两个人心甘情愿的靠近,但陈柚情感很淡薄,淡薄到她几乎不会动心,不会喜欢上人去想和他靠在一起。恋爱这个词对陈柚来讲,它不代表甜蜜的快乐,它代表了婚姻的责任。 恋爱是一种责任。 一种需要关照对方各方面的责任。 而责任,就代表她必须去做这件事,这是她应尽的义务,不能随便放弃。 陈柚不喜欢责任。 所以她在赵玉说出这句猜测时,反应比宋衡玉还大得立刻否认了这种可能性。 “不是的话……那你说不是说得这么快做什么?”赵玉疑惑地问。 陈柚也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了,只是她在碰见这个话题时,本能地就要立刻去反驳,她克制不住自己对责任的不喜。 “因为这个猜测太离谱了啦。”陈柚微微弯腰,下巴搭在赵玉肩膀上,笑眯眯地说,“我和他绝不可能变成夫妻的,所以你刚说出,我就被吓到吓得立刻说这绝对不是了啦。” 陈柚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宋衡玉身边,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她笑道:“我和他的关系除了未婚夫妻还有很多种可能呢,你们怎么就往这里猜了,我稍微给点提示,我和他的相处有些接近朋友的说法,但不是朋友哦。” 陈柚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用一种开玩笑的方式把他们的注意力从未婚夫妻这方面转移走,急于抹掉这种有关爱情的话题的陈柚注意力全放在他们四个身上,有些忽略了边上的宋衡玉。 所以她也就没有意识到,从她拒绝这种可能性开始,宋衡玉就一直沉默到了现在。 第50章 人间20 宋衡玉不是因为陈柚这么果断的否认那句话而沉默……他是因为陈柚那么果断地否认那句话而难过? 宋衡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可能是因为陈柚这么快的否认速度而不开心, 也可能是因为她这么快否认了这句包括了他的话而伤心,至于那句未婚夫的猜测……宋衡玉的理智告诉他这句话是应该被否认的。 他们是师徒。 * 陈柚在四个人面前插科打诨了几句,又抛出了一个能让他们聊起来的新话题, 她就没有再说什么,像平时一样安静地站在一遍,做一个看别人嬉戏打闹的旁观者。 退出了那份想要把这个话题赶紧过去的心,陈柚这才发现, 边上的宋衡玉已经沉默了很久了。从赵玉说句那句惊天的话语开始, 他就一直没有说话。 他不是很开心了?陈柚想。她察觉到了宋衡玉的坏心情,只是她猜不出他怎么突然这么不开心。 可能是因为她对那句话的排斥,让他有一种她在排斥他的感觉?陈柚心想。按照逻辑来看的话,也就这种可能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 那她就猜不出来了。 陈柚不擅长猜人心思, 她平时能能摸到别人都在想什么,只是因为她是靠逻辑、经验和对那个人的了解算出来的,如果这心绪没有前因后果的来, 她顶多察觉到对方心情是好是坏,然后用她惯用的抛出一个新话题,或是在对方面前撒娇地把这份情绪混过去。 只是现在王榭他们在边上, 陈柚……不好意思那么做。 如果这里只有王榭他们,或者只有宋衡玉和陈知善, 陈柚倒是不觉得什么,对着他们撒娇蒙混过关又不是没有过。同理,在宋衡玉面前撒娇蒙混过关也不是没有过。 不管是对着他们四个人, 还是对着宋衡玉,陈柚都好意思, 但两者结合起来,就让陈柚有些迟疑的不好意思那么做。 王榭他们四个人认识的是“林柚”,“林柚”是一个很安静儒雅温柔从容的人,她要是就这么在宋衡玉面前装可爱,那岂不是崩人设了! 背着偶像包袱的陈柚可是很有道德素质的,ooc的事情她是肯定不会做的! 而且,现在王榭他们虽然在聊天没有在关注她,但这只是陈柚抛出一个新话题后短暂营造出的假象而已,只要她作出了什么大的动作,他们就会立刻看过来。 第79章 有一点点要面子的陈柚就假装很若无其事地站在边上,她伸手轻轻扯了扯宋衡玉,迎着他的目光,陈柚声音很低很低地说:“这件事有点复杂的啦,等会我再和你说的啦。” 宋衡玉的脑袋有点慢得点下去,又点上来,还没来得及再次点下去,背后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姓陈名叫知善的某个人扑到了他身上。 突然被这么大一个人扑上来,出去了那么久,宋衡玉那锻炼出来的本能就下意识地让他想伸手把他扔出去,等手伸到了陈知善的身上,都开始扯了,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人不是敌人,而是他的友人陈知善。 宋衡玉讪讪地松开手,假装无事发生地手放在身前,两食指对着食指点点点。 不敢扑陈柚,只敢扑宋衡玉的陈知善十分理直气壮,他有些不道德地忽略了宋衡玉在这突然举动中受到的惊吓。陈知善看向陈柚,微圆的眼睛眨巴眨巴眨巴地飞快,一副“我知道了什么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的样子在那边无声地追问。 陈柚照着陈知善的问话方式,眨巴眨巴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来对他说出无声的那句“是的是的是的”。随后她调动灵力,对着宋衡玉传音入密——这种面对面的使用灵力的小把戏陈柚做起来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已经感受到了此地禁止灵力运转阵法威力的宋衡玉猛地转头看向陈柚。 ——“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是特别方便多说什么的,不过,他们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才在陪他们一起逛。我现在住在洛都书院里面,等和他们告别,我就和你解释解释嘛。”陈柚对宋衡玉传音入密道。 那边的几位因为陈知善、宋衡玉的举动,停下了凑在一起很小声的交流,他们刚才没在聊陈柚抛出的那个新话题,而是轻声的不想让她听见的说起了他们三个。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别人都听不见,只是修仙者感官敏锐,陈柚修为在身,比他们说话声音还要小的声音她都能捕捉到,他们聊陈柚、宋衡玉和陈知善的声音自然也没有被漏掉。 陈柚没有因为这个说他们,真说了,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她就轻咳两声,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后,陈柚对宋衡玉和陈知善说:“我和他们打算在这条街上走走,去看看路边的小店铺子什么的。” 赵玉他们邀请陈柚一起出门本来就是为了逛街看景游玩嬉戏,只是现在被这突发的事情打断了而已,为了快点了结这件事,陈柚把他们最初的目的拎了出来,把脱轨的计划掰了回来。 她有些含蓄地提醒了赵玉他们四个邀请陈柚和他们出来的原本的目的后,她就直接地对宋衡玉和陈知善说:“要不要一起走走?” 陈知善立刻接话:“好啊。” 宋衡玉慢了半拍:“好。” 原本陈柚是走在他们四个人后面的,走在后面看他们在前面边走边聊,现在陈柚走在了最前面,后面几个人嘀嘀咕咕聊天,聊着聊着就有点出神,脚步就不自觉的慢了下来,然后又因为发现自己的出神,而停下聊天快步追上。 最前面的陈柚先是听见宋衡玉试探地问“你们是怎么和她认识的?”,然后又被柳素心反问“那你们又是怎么和她认识的?”,这个问题把宋衡玉问没话了。他该怎么说?说他们是在修仙界认识的吗?还是说他们是师徒,陈柚收了他当徒弟? 人间的规矩就是不使用那些灵异神怪的力量,不说出灵异神怪的事情。这一点早在陈知善带他进京城之前就和他说过了,所以面对柳素心的问话,宋衡玉语塞,不知道该回什么。 宋衡玉老实,不会编故事,陈知善就接了柳素心的问话,他参照着记忆里看到的《元嘉殿下纪实·大庆特供版》,从里面揪了一个故事出来删删改改,把陈柚放到了“英雄”的位置,把自己和宋衡玉放到了“美”的位置,非常顺畅地就编造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心直口快的赵玉听完,她恍然大悟地说:“啊——原来如此。”她对着宋衡玉和陈知善说,“你们是林柚先生的追随者啊。” 赵玉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陈柚说他们的相处算朋友,但实际关系又不是朋友了! 因为陈知善和宋衡玉是陈柚的追随者!他们追着她,想要跟在她身边,追得久了,陈柚也就渐渐认同他们了,只是他们关系的开始就不是朋友之间的平等关系,即便后面相处方式是朋友之间相处的方式,他们之间也只是像朋友而不是朋友。 赵玉的大脑急速运转,以她推理的前置情形来看,现在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明显很清晰了! 陈知善和宋衡玉追着陈柚,所以他们会出现在在这里!陈柚到洛都一趟后,很多人都喜欢上了这个温柔亲切的姑娘,追随陈柚的陈知善和宋衡玉会嫉妒,所以当时遇见他们的时候气氛才有些尴尬!因为陈知善和宋衡玉是陈柚的追随者也是朋友,所以她才会出声邀请他们一起逛逛免得厚此薄彼! 想清楚了这些的赵玉得意洋洋地在大脑里大声喊: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 她雀跃地对着陈知善和宋衡玉说:“你们一定很喜欢很崇拜林柚先生吧,所以才追着她到这里。”赵玉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我们也是!” 听见赵玉这没有一点说对的话,陈知善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像是在说“你怎么知道!”,乖孩子宋衡玉“啊”了一会,像是下定了一个违背良心的决定一般,他闭上眼:“你说的对。” 第80章 走在前面的陈柚听见了后面几个人说的话,她听着赵玉这个和事实半点都沾不上边的推理结论,努力憋着笑,憋住笑,不去回头看推出错误答案还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聪明的赵玉的样子,即便知道这副场景有多好玩,也坚定地不回头。因为自己如果回了头,陈柚是能看见他们那副沾沾自喜的样子,但同时,她偷笑的样子也会展现在他们面前。 现在陈柚非常关心他们心情的不回头看他们,这也就免去了他们知道自己的推理答案错得离谱的挫败感。 柳素心、王榭、钱小多他们原先在想什么不知道,也不管他们原先在想什么,等赵玉自信满满地说出她的想法后,他们都被她的思路带歪,跟着认同起了“陈知善和宋衡玉是陈柚的追随者,他们到这里是追着陈柚过来的”这个猜想。 至于陈知善大庆皇室出身却去当别人的追随者这一点,柳素心他们并没有觉得很奇怪。 陈知善是皇族之人怎么了,皇族之人的出身又碍不着他去追星,甚至,因为他皇族的出身,追星过程中的那些花销都不用自己承担,只要和管钱的说一声,要到了银两,就可以出去公费追星了。 公费追星诶!还没有人管! 如果不是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的二代,没权没势,还没钱没能力,衣食住行全靠着自己的爹娘和姊妹兄弟,他们也想过上这种吃喝不愁随心随意自由自在的追星生活! 第51章 人间21 陈知善和宋衡玉在下午遇见陈柚, 一起在街上走了走,天就黑了。等到了床上,一个闭眼一个睁眼, 天就又被洗去了昨天泼上的墨。时间过去了一天,也到了王榭他们和陈柚告别的时候了。 马车出发的时间定在了上午,陈柚提早了一些时间,过去送了送他们。随着马车“哒哒哒”的声音逐渐远去, 陈柚收起了自己展开的笑容, 随后她转头看见不远处的宋衡玉,又把笑容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陈柚心情很愉悦地一蹦一跳跳到宋衡玉面前,她很自然地指了前面的方向,说:“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他们去的地方是宋衡玉在此地的落脚点——一座府邸。 府邸位于洛都东面,在这里有房子的人基本都是些有权有势的贵人, 就像这座府邸的主人陈知善一样。 宋衡玉这次出去碰见了很多事情, 就像陈柚这次出去碰见了很多事情一样,她也想知道他都碰见了什么,作出了什么应对。 陈柚就坐在桌子边上, 靠在椅背上靠得懒懒散散,她随口问:“阿玉,你出门有碰见了什么吗?” 大概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出去, 在陈柚说起这个话题时,从宋衡玉脸上还能看出一些对外界事物的新鲜感。开始的时候, 因为有段时间没见,他说话时还有些磕磕绊绊,说到后面, 就渐入佳境一般和陈柚分享他所看见的那些事情。 陈柚的注意力逐渐从宋衡玉说的话,慢慢转移到宋衡玉身上。 他看上去开心了, 自信了,整个人都散发出非常明亮的色彩,他的脸上写着对陈柚完全的信赖,他们的聊天氛围也是轻松又愉快。 陈柚逐渐出神,她想起她昨日对赵玉他们说的那句:“我和他们相处算朋友,不过实际关系不是。” 陈柚和宋衡玉的相处关系比起师徒,确实是更倾向于朋友之间的轻松。 别人的师徒关系都是师尊高高在上,徒弟恭敬伺候,只是陈柚不习惯这种,也不喜欢这种,她的脑子里天生就没有那根地位高低贵贱的筋,以至于她不管面对谁,都习惯摆出一副平等的姿态。 如果别人看见了这一幕,他们大概会想:怎么可以这样呢!这不就是倒反天罡了吗!陈柚想。只是她习惯了这样,也喜欢这样,如果真叫她按照别人那套来,反而是她会觉得浑身不对劲。 宋衡玉在那里兴致勃勃地分享,从他所叙述的自己的经历里,陈柚可以看出他成长了多少,变强了多少,这种栽种一颗小幼苗,看着他慢慢长大变强,能给人一种传承的成就感。 陈柚看着他,看着他开心的面容,她也跟着弯了弯眉眼。她敲了敲有段时间没出来说话的系统,说:【这么长时间了,播报下任务进度】 系统的提示音在她耳边响起:【反派男二救赎进度:50%,反派男二灭世可能性:50%】 这个数据和三年相比,救赎进度涨了15%,但灭世可能性还保持在50%没有动弹。这也正常,因为救赎关乎宋衡玉自己,是只要他强大,这个进度就会自己往上涨的;而灭世可能性里面涉及的主要人物除了宋衡玉,还有已经很久没有在他们面前出没的宋霄和赵灵音。 如果不解决他们,灭世可能性即便有所降低,也不会降多少,但偏偏他们又是主角,难杀的很。这个问题放现在就像是一个无解的命题一样。想要完成任务,就得解决主角,但主角命硬,解决不掉,任务就卡死在了这里。 不过这事不着急。陈柚想。主角难杀,那就多来几次多试试,总会耗光那些给他们兜底的无形力量的。 等回去就去瞧一眼宋霄和赵灵音的去向。 * 宋衡玉说了他的经历,陈柚也聊了几句她的旅途,等话语说尽,人声消散,空气中就只剩下鸟雀的叽叽喳喳声,还有远处叫着盛夏的蝉鸣。 “你们来这里后,那件事有出什么结果吗?”陈柚问道。 ——在刚才的聊天中,宋衡玉也说了他们来洛都的原因。 第81章 这是一个巧合,宋衡玉下山游历,陈知善回家探亲,在这过程中他们恰好相遇,于是他就邀请宋衡玉来人间京城看看。他们在京城呆了几天后,就有一条消息从洛都那里传来,说是“洛都出了件大事,有人祭拜邪-教,还牵扯到了勋贵的后代”。 这消息一出,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勋贵、官员、乃至皇族之人都被这个消息给吓到了。谁家都有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而因为京城这段时间的规矩管得特别严苛,他们就把自家的孩子放到了洛都去,现在一听到洛都出事这个消息,他们就立刻想到了自己家孩子的安危。 听到消息的宋衡玉对这件事还不是特别敏感,他人生前十六年被关在小院里,很多常识都只有一个概念,虽然后来被陈柚拎回去教了三年,懂了很多。但那些学到的知识并不包括人际、社会、国家这种并不清晰的模糊概念。 洛都位于中原腹地,这地方洪水不发,地震不动,干旱不来,是一个足以承担起一国气运的龙脉之地。这地方出大事,轻则气运流失,重则龙脉受损——这是皇帝的角度。 洛都有许多勋贵之子,官员之子,皇族之子在,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勋贵之子,那很有可能下一个出事的就是官员之子,皇族之子,没有谁能保证他们继续在那里一定会安安全全,也没有谁敢赌他们在那里一定不会出事——这是勋贵官员的角度。 洛都闹出这种事情,这座城市不可避免的肯定会冷清一些,处理好这件事,冷清就只是暂时的,处理不好这件事,这座城市就会逐渐萧条。但洛都位置关键,没有任何城市可以替代洛都,必须有人解决掉这件事——这是国家的角度。 里面林林总总还涉及了很多东西,这些都是需要人手去查验,需要人手去解决的事情,于是陈知善和宋衡玉讲了这些后,担忧洛都状况的陈知善就拉着宋衡玉一起过去。 陈知善在拉宋衡玉一起过去时想的很单纯,主要是拉他看情况,帮助他长见识——他们不是专门探案查案的人,硬要帮忙那不是帮忙而是添乱——只是他没想到,陈柚就在这座城市里,他们还刚好碰见了。 这事真的很巧,巧到每个人都始料未及,巧到陈柚都说不出什么可以推卸责任的话。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这件事责任在她,如果她不把罪魁祸首揪出来,陈知善和宋衡玉就不会来京城,但陈柚不可能不去管恶之人,所以事情绕到最后,大头的责任还在她身上, * 陈柚把这件事暴露在了官府面前,然后在第二天去看了一下情况后,就没有再过去了。她原本想的是等这件事了结以后,她再去看看事情最后的调查结果,现在虽然被突然碰见的宋衡玉和陈知善打乱了一下脚步,但她也正好可以借宋衡玉的眼睛,去听一听一手的情报。 事情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和陈柚想的差不多,这件事里没有任何仙鬼妖魔作祟。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他们的亲人去世,他们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就去求了神鬼仙佛。如果中间不出什么幺蛾子的话,或许执念会在时间的作用下淡化。 但是他们寄托慰藉的寺庙不是正规寺庙,与其说是寺庙,用传-销-组-织来形容更为贴切,虽然他们所做的不是骗钱的“庞氏骗局”,而是改变扭曲人心理的洗-脑。 他们具体是为什么做这件事宋衡玉不知道,即便陈知善在边上担保,他也只看到了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和结果,看不到其他更深层面的东西。 陈柚在心里琢磨了下宋衡玉只言片语里隐藏着的东西,她稍微想想,就意识到这件事看上去表面完了,实际上还没完。那家寺庙要求信徒上供钱财,倾家荡产地上供,即便宋衡玉看的上面没有写多少金额,也没有写多少人因此遭罪,但想来就是一笔很大的款项。 陈柚想起了在这件事情发生后,街上骤增的巡视人员,如果是为了整顿洛都的秩序,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但现在换个角度想,他们是在查卷走这笔天价价款的贼人,那就没有问题了。 她的目光微微垂下,时至今日那些巡视的人依旧没有减少,那是不是可以看做那个贼人还没捕到,或者说,那么一大笔钱还没追回来? 这么多钱去向不明,是个正常皇帝就要火了急了,钱不受掌控的流逝,往后果严重的可能性猜,怕不是有人想造反了。 想到这里,陈柚非常冷静地掐掉自己还跃跃欲试想继续想下去的思绪,这件事不归她管,她也不需要去多想,该为此发愁的人不是她,而是大庆的皇帝。 宋衡玉最后说出的此事结果很平淡,一听就知道,里面有大片大片的信息被抹去了,比如他们身上的花纹,地上的阵法来自何处,上面没写;是谁主导了这件事,上面没写。 上面很多很多都没写,只写了这件事的调查结果。 毕竟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呈现在普通人面前。 听完宋衡玉说的话,陈柚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很随意地把头仰起,头顶上常青的大树依旧郁郁葱葱,给树下的人撑起一片凉爽,只是暑气已消,不再燥热的天已经不需要树荫的清凉。 现在陈柚只是坐在树下,就能感受到明显的凉意,恰好此时有清风吹过,让人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感受到了寒冷的气息。 “——秋天要到了啊。” 第52章 人间22 第82章 事情的后续陈柚已经从宋衡玉口中得知了最后的结果, 她就没有再去官衙看看的必要了。 能被人知道的信息宋衡玉知道,不能被人知道的就是陈柚过去也得不到什么,再花时间和精力在上面, 那就是浪费了。 现在这件事结束了,王榭他们也都回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和陈柚无关,她需要考虑的就是之后要做什么。 原本陈柚打算先在洛都呆段时间, 再去京城呆一段时间, 再去其他地方走走什么。但现在“偷溜”这个行为不是被宋衡玉捉到了嘛,虽然他没有对此说什么,但如果继续这样,什么都不管地游玩,陈柚自己就过不去自己那关。 “阿玉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陈柚问。 宋衡玉才出来两个月, 还没到需要回去沉淀所见所闻的时候。 宋衡玉考虑过这件事, 所以在陈柚问他这个问题时,他就一个磕绊都不打地话语直接说出口:“我打算去魁城,再过几个月就是魁城的魁星比试了。” 说完这句话, 宋衡玉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我想试试,试试现在的我可以做到哪一步。” ——魁星比试,顾名思义, 魁城的魁星比试是一个比试修士武力的活动。 魁星比试按照修为分为练气比武,筑基比武, 金丹比武。按照修为划分的比武到金丹就截止,没有再往上等阶的比武。一是因为高阶修士的稀少,二是因为能吸引高阶修士修士前来的天材地宝要很珍贵, 三来是因为高阶修士斗法低阶修士很难看清,从名气利益几方面计算, 把比武的上限抬得太高都不是一个划算的选择。 宋衡玉现在练气后期,这个修为参加练气期的比武刚好。 陈柚想了想魁星比试的练气组的奖励,又想了想在出太清宗前宋衡玉的武力。以他的能力,他能在比武中取得一定的成绩。虽说现在是男女主的时代,天才辈出,修士的平均水准被拉高了一大截,但按照陈柚对宋衡玉的了解,他是绝对不逊色于其他人的。 宋衡玉天资出色,悟性好,修炼刻苦,他想去比武赛上与别人交手,看看现在的自己能做到哪一步,这算是对他几年修仙生涯的一个检验。 说完了他的想法,宋衡玉又认认真真说:“陈知善和我一起,陈知善也和我一起去的。” 陈知善现在练气七层,刚摸到练气高阶的尾巴,这个等阶已经有了站到比武擂台上的资格。更何况魁星比试离现在还有几个月,陈知善如果努力修炼的话,有希望在比试之前升到练气八层,到了这个等级,就有资格去冲一冲魁星比试练气组的排名了。 宋衡玉也一样,他现在练气八层,努力修行几个月,突破到练气九层,再加上他学习的那些法术,他可以去争练气组的前三名,甚至是第一名。 陈柚在心里想着宋衡玉对自己的规划,他现在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有了一点概念了,会主动去想自己要怎么做,怎么安排,怎么计划,怎么实行。他的成长很大,大到现在的他和曾经的他判若两人。 陈柚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微笑。 三年前她把他捡回来时,他像个没人要的小兽,只会蜷缩着呜咽着承受来自外界的恶意,不知道还有反抗这个选项,也不敢作出拒绝的举动。现在他眼睛明亮,眉眼很放松地舒展开,脸上还带着笑,看不出过去悲惨命运在他身上留下的影子。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骄傲自信的小少年了。 陈柚忽然站起来,她一步一步走到宋衡玉身边,他的话语被她的动作打断,宋衡玉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陈柚伸手在他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然后她后退几步,手在嘴边围成喇叭状,她说:“宋衡玉,你很棒。”她没有放大多少自己说话的声音,语气也很平静,但搭配上她的动作,就让他瞬间脸上爆红,忍不住把自己的头埋到了手臂中。 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很平静,很正常,也很笃定,就像是她从没考虑过他不棒,或者没有那么好的可能性,因为在她眼里,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实,所以她才要把手摆成喇叭形对他说出这句话,好让不是那么自信的宋衡玉知道,他是那么优秀那么优秀。 这句话太直白了,直白到十分坚定,坚定到即便宋衡玉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好,也不由得因为她的坚定而相信她说的很对。 ——即便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出色。 宋衡玉性格很含蓄内敛,过去的经历让他不习惯说很多话,也不习惯坦露他对别人的思想情感。他总是寡言少语地把情绪藏起来,即便面对自己最仰慕的人,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把话语简化,想用清晰的话语快速说完自己的想法,然后再一次悄悄寂静,像一个影子一样不被其他人关注。 但陈柚和他不一样,他的师尊是一个很自信的人,自信到能很坦然地接受所有人的注目,她能在很多人的目光下侃侃而谈,从容骄傲地像是在一轮金灿灿的太阳一样耀眼。她还是一个很直白的人,直白地能让人清晰地看见她眼里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善是善,恶是恶。 他的师尊很坦率,喜欢谁就会直接告诉对方她喜欢对方,这种直接的肯定,这种一定是事实的肯定,只要出现,他就一定受不住想把自己藏起来。 因为宋衡玉其实没有他的师尊想的那样好。 他性格不开朗,不热情,像一潭死水一样沉寂,有时候心里还会冒出一些阴暗的念头,让他生出想要拐走太阳的冲动。 第83章 即便他知道自己这个冲动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他悄悄把头抬了抬,悄悄地把目光送过去,他看见他的师尊站在几步以外含笑看着他。 宋衡玉藏在刘海和袖子之间的眼睛眨了眨,假装自己没在偷看她,他的师尊也很有默契地站在那里,假装自己没发现他在偷看她。 宋衡玉想。这样很好,这样真好。他最仰慕最信赖的师尊就在边上,会一直陪着他。 * 宋衡玉打算过几天就离开洛都,先去魁城等候几个月之后的的魁星比试,被抓住在摸鱼的陈柚没有继续闲下去,她打算和宋衡玉陈知善两个人一起过去。 陈柚在洛都没什么牵挂,也没什么还没处理完成的事情。之前那件事情已经结束,事情的当事人钱小多,还有他的朋友赵玉、王榭、柳素心他们也都回了京城,那件事再往后延伸的内容也不归陈柚管。 手头上没有事情绊住脚步的陈柚只需要去和她在书院认识的那些人告别,她就可以立刻动身离去。 陈柚先去找了祝长宁和孔仪桦,告诉了她们自己打算走了的决定。两个人很不舍,但再不舍,她们也知道自己留不住陈柚。 祝长宁和孔仪桦就提议办一个送别宴,让她们和那些仰慕陈柚的书院学生为她送行。 陈柚在洛都认识的人有很多,如果一个个地拜访告诉他们自己要走了的消息,那就是拜访个三五天都不够,她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地不告而别。办一个送别宴,邀请那些陈柚认识的人和认识陈柚的人过来一起送行是最好的选择。 送别宴的时间被定在了三天后的城外,三天时间,足够他们做好送别宴的准备,也足够他们准备好要送出去的礼物。现在已经秋天了,立秋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如今正是秋日适合出门的时候,到时候他们在城外,就着满山已经泛出红意的枫叶和陈柚说一场道别。 送别宴那天,宋衡玉和陈知善也跟着一起去了,他们坐在边上,看着陈柚收下一个又一个人的告别礼。两个不熟悉人间的修士就看着陈柚十分从容地走来走去关注到每一个人。 陈知善看着这一幕愣愣地说:“殿下好厉害啊,她居然可以让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我每年去陛下的除夕宴,年年去年年去,都没办法记住宴会上的所有人,还能面面俱到地照顾到他们。” 宋衡玉赞同陈知善的这句话。他光光在边上看,就能看出陈柚很适应很喜欢这样的场景,但他在修仙界时,他从来没见过他的师尊那么高兴。 前几个月收徒大礼的时候,师尊的朋友步胡月很想让他的师尊不做太清宗的天玑峰主,她想让她抛下这份她不愿意承担的责任,但他的师尊拒绝了。 没见过陈柚这样笑容的宋衡玉那时候还不明白,现在看见她这么发自内心的快乐,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他的师尊不喜欢当天玑峰主,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如果他可以帮师尊完成那件事,那师尊会不会天天这么高兴?会不会更喜欢自己?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和自己在洛都认识的那些朋友告了别, 陈柚就准备和宋衡玉他们出发了。 几个人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陈柚的行礼被收起来放到了储物空间,不需要她拎什么东西背什么东西。倒是陈知善和宋衡玉背了个包,包里面装着他们要带走的东西。 陈知善和宋衡玉修为低, 还没有修炼出神识,没办法在修为被压制,没有灵气的前提下打开储物空间,他们只能靠着最朴素的人力拿着东西, 等到了允许灵力运行的地方再把东西收起来。 人间禁灵的地方很多, 不仅仅只有城市周围区域有,人时常走来走去的官道大路周围也是限制修士灵力的区域。即便这份限制没有城市里那么大,但也足够让修为只有练气高阶的宋衡玉和陈知善使不出灵力,不能御剑快速赶路。 陈柚看着他们慢吞吞走了好一会,她看不下去了, 上前一只手拎起一个, 运起灵力,他们就在眨眼之间出现在了上百里以外的的修仙界。 修仙界和人间在同一块大陆,从人声鼎沸的城市出发, 一直往偏僻荒无人烟的地方走,就能从人间走到修仙界。同一块大陆,分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陈柚每次在人间和修仙界切换时都有一种新奇感。走过几百里的路,就从人间闯进了修仙界, 就从修仙界闯进了人间,人间的烟火气和修仙界的清冷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这个世界的魅力。 到了修仙界, 陈知善和宋衡玉就可以使用灵力了。陈知善先召唤召唤出御剑,身子晃晃悠悠地踩上去悬空, 边上的宋衡玉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召唤出御剑,同样身体歪歪斜斜地悬空。 在人间当没灵力的普通人当久了,陈知善和宋衡玉御剑飞行都有些不熟练。 站在地上的陈柚看着他们两个召唤御剑,再小心翼翼站上去熟练御剑的姿势和感觉,等他们感觉得差不多了,陈柚语气疑惑又无辜地说:“你们不坐灵舟吗?” 天上的陈知善和宋衡玉:“……” 一个人出门闯荡久了,都忘了还有灵舟过去这个选项。 陈知善和宋衡玉默默地回到地上,坐上陈柚放出来的灵舟。 灵舟很大,大到说是“舟”都有些不合适,但陈知善和宋衡玉没好意思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刚才他们齐刷刷的召唤长剑打算御剑过去,完全忘了还有陈柚在边上的记忆那么清晰,让他们不太好意思说什么话。 第84章 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讲,他们出行靠的都是御剑,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多灵石去支撑他们驾驶灵舟。只有少部分行商的修士、炼丹炼器绘符绘阵的修士才有钱去哪里都是灵舟出行。 陈知善虽然是人间皇室出身,但这出身并不能让他在修仙界很有钱;宋衡玉有钱,但他修为低,一个练气修士如果挥手就是一堆灵石,身上挂在外面的一堆灵器法宝,对于那些不认识宋衡玉的人来讲,这就是一头天大的肥羊。 综上所述,这些种种原因让他们在出行时第一时间作出的反应就是忽略了陈柚的御剑,从而导致发现自己潜意识忽略陈柚的他们有些愧疚。 他们的脸上摆着显而易见的愧疚,而他们愧疚的对象陈柚却依旧面色如常,她脸上带着温和浅淡的笑容,把他们领到灵舟上休息的楼层,让他们一人一个房间先去休息坐会。 看着他们都进了房间关上了门,作为这座灵舟的炼制者,知道房间隔音效果有多好的陈柚立刻憋不住的笑了起来。 陈知善和宋衡玉这一副不自然心怀愧疚的样子,陈柚看一眼就想笑。他们刚回到修仙界时,陈柚刻意不出声,然后她就看着这两位小朋友御剑飞起,又再她指出某件他们忽略的事情时很乖地下来,还因为自己有些失礼的动作而不好意思。 这样子又乖又可爱的小朋友,被暗搓搓的作弄都意识不到的小朋友真的非常可爱。恶趣味的陈柚憋着笑看着他们的房间,就像是透过闭上的房门,能看见房间里因为羞窘而把脸埋在被子里的陈知善和宋衡玉一样。 看着陈柚悄悄地故意作弄两位小朋友的系统谴责道:【你真是太坏了!】 陈柚语气半是幸灾乐祸半是无辜地说:【不小心的嘛】 系统沉默片刻,说:【故意不小心的?】 陈柚哼唧一声:【没错的啦】 恰好这时候,宋衡玉的房门突然打开,陈柚瞬间摆正姿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虽然脸上还有一些残留的笑意,但仅仅这些看不出她刚才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 “怎么了?”陈柚含笑问道。 “没什么!”宋衡玉回答得很快,他探出来半个脑袋,左右张望张望,似乎在确认陈知善在不在外面,似乎在确认外面有没有人。 这一层的走廊里除了陈柚没有其他人,甚至这整座灵舟上除了陈柚、陈知善和他就没有其他人了,但他还是这么仔细地仔细看了走廊左边,又仔细看了走廊右边,最后他才鼓起勇气,从身后掏了一个盒子出来放到陈柚手里:“这是送给师尊的礼物!” 宋衡玉说得很快,动作也很快,快到话语还没落地,他就缩回了房间里。 陈柚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木盒子,她打开,里面放着一串颜色很鲜艳明亮剔透的手串,从人间带来的玛瑙手串。 明黄色和红色的珠子被串到了一起,最后以一颗墨绿的大珠作为点缀,看上去灿烂又温暖。 陈柚愣了一下。 因为这个手串放修仙界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修士送礼时不会送这种不含灵力的小玩意,但陈柚就是喜欢这种东西,这种带着人间气息的小玩意,像她过去在人间遇见的朋友送给她的礼物,她都有一直好好保持着。 不过,陈柚虽然喜好此类物品,但她从来都没有在宋衡玉面前说过,那他怎么就知道了她喜欢这种东西? 陈柚拿起颜色明亮温暖,像太阳一样灿烂的手串放在眼前,她忽然想起,柳素心他们送她礼物时,宋衡玉就在边上安安静静看着;今天送别宴也一样,她收下其他人准备的送别礼,而宋衡玉就在边上看着她收下他们准备的饱含心意的物品。 是因为这些吗?他是因为这些才准备了这手串给她吗? 陈柚笑了起来。 系统:【宋衡玉给你送礼物!但你刚才笑话宋衡玉!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吗!】 陈柚笑着说:【嘘——只要你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不知道——】 系统:【……】 系统愤愤两声:【你脸皮好厚!】 陈柚非常自信地回:【谢谢这么喜欢我的小四五的夸奖!为这么喜欢我的小四五鼓掌!】 系统:【……】 没说过陈柚的系统不说话了,它默默地转过身,在她看不到的角落背对着她,即便陈柚看不见系统的这番动作,它也要无声地用它的行动来表达它不想和陈柚说话!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洛都在太清宗的西南方向, 而魁城在太清宗的北面,以练气修士的御剑速度来看,陈知善和宋衡玉御剑过去差不多需要花上十天半个月, 这十天半个月里还有小半是在警戒休息恢复。 不过现在有陈柚驾驶灵舟,他们不必警戒周野外可能存在的危险,也不需要去休息恢复御剑消耗的灵力,他们只在灵舟修炼了一个小周天, 灵舟就驶过了他们要御剑几个小时才能走到的路。 这一层的每个房间都布置了聚灵的法阵, 陈知善和宋衡玉刚进去,就感受到了房间里浓郁的灵气,他们立刻盘坐到床上,这里是这个聚灵阵的中心,灵气最为浓郁, 在这里修炼一会, 抵得上在外面修炼几个小时。 宋衡玉和陈知善因为灵舟上浓郁的灵力而被勾引得立刻入定,全神贯注修炼。 他们去修炼了,陈柚没去。她这个等级的晋升已经不是单纯灵力的积累了, 她需要悟道,只有了悟大道才能从化神晋升合体。 第85章 但陈柚已经了悟了人道,她已经了悟大道, 那她又该如何晋升? 陈柚不知道。 可能是需要什么机缘,也可能是需要运气, 或者是需要什么天才地宝,这些都有可能,但具体要怎么做, 她不知道,甚至她都没办法找到合体的前辈来请教。 世间仅存的两位合体, 一位是太清宗长青尊者,一位是妖族落凤尊者。太清宗长青尊者在几个月前死了,身体都烧成灰了,这要怎么问?去扒了他的坟对着他的骨灰问? 说来也好笑,长青尊者死的时候,是陈柚和长青尊者见的第一面,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面。当世最接近合体的化神真尊和合体尊者身处同一个宗门四十多年,竟然都没碰过面。 陈柚想到这个就觉得有些好笑。 合体期的除了太清宗的长青尊者,还有妖族的落凤尊者。只是落凤尊者避世多年,陈柚出生前她就已经避世近两百年了,那会就没多少人见过她,到了现在,落凤尊者的存在已经接近传说了。 如果不是一百多年前她被叫出来和其他合体联手绞杀离渊魔尊,让别人知道她还在,还活着,那她在别人口中“被死亡”也不是不可能。 晋升合体这件事看上去困难重重,像是眼前有大片大片迷雾,看不见前进的路。不过陈柚不着急,化神寿数六千,她现在不过三百多,就是愁晋升,那也是那些寿数接近大限的化神修士愁,再怎么着急也轮不到她这个最年轻的化神真尊发愁。 陈柚不愁修炼,她就无所事事地在灵舟上晃悠,从底层晃到顶层,再从顶层晃到底层,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晃出几个人一起聊聊天什么。但墙壁的隔音效果显然非常优秀,她这么上上下下走来走去,房间里的宋衡玉和陈知善浑然不觉,他们沉浸在修炼里不可自拔。 陈柚闲到走上走下走来走去,陈知善和宋衡玉忙到专心致志全神贯注修炼都嫌不够。他们在修炼,陈柚不好去打扰他们,百般无聊的她只能去骚扰脑子里的系统了。 【统统统统统——】 【小四五四五四五四五——】 【快出来出来出来——】 系统被陈柚烦得头脑发胀,它的本体附着在她灵魂上,这就代表它没办法脱离陈柚,也没办法屏蔽陈柚的碎碎念。 系统恼怒地大声喊:【你有什么事!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陈柚老实巴交:【没什么,就是叫一声你】 系统更大声地喊:【再叫收费!】 陈柚老实了一会,又继续叫起了系统:【四五四五】 系统冒头:【嗯?】它很警觉地说,【叫我干什么?如果没事,我要收钱的啊,十块钱的啊】 陈柚掏出了一副她自制的扑克牌,说:【现在宋衡玉他们在房间里面修炼,我们现在不是没什么事情做无聊嘛——】 系统小声地吐槽了一句:【无聊的只有你啊】 陈柚假装没有听见,继续把话说下去:【正好我们可以打斗地主消磨时间!两个人正正好!】 * 系统和陈柚虽然是一体,且无法分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作为两个意识来打斗地主。他们使用的方式很简单,轮到陈柚出牌时系统关闭自己对外界的感知,轮到系统出牌时陈柚闭上眼睛,他们去魁城路上的时间就在打牌中缓缓过去。 陈知善和宋衡玉修炼上瘾了,等灵舟到达目的地,他们还沉浸在修炼当中如痴如醉,陈柚就上去停了他们房间的聚灵法阵运转。外界灵气浓度的下降让他们不得不醒来,等醒来,他们内视自己的丹田,就发现在这修炼过程中,他们的修为都涨了很大一节。 陈知善离开洛都之前修为才刚刚练气七层,现在他在把刚晋升的修为巩固了的同时,丹田内积累的灵气已经可以冲击练气八层了。宋衡玉在离开洛都前修为是练气八层,等修炼结束,他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了练气九层。 这个修炼速度,让陈知善和宋衡玉大吃一惊,练气期突破一层少则一个月时间,长则几个月乃至一年几年的都有。他们背靠太清宗,修炼起来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突破一层。 他们按照常识和经验推断,他们应该修炼了很久很久了,他们修炼这么久了,会不会把什么事情给耽误了?陈知善和宋衡玉齐齐打开房门,看见站在门外等候着他们的陈柚。 “我们修炼多久了?”陈知善急切地问。 “一天多。”陈柚回答,“刚到魁城。” “一天多?!”陈知善诧异地重复了一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丹田的位置,像是能穿过血肉看见里面充沛的灵气一样。 他们感知到自己修为进步了那么多,下意识的就认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给了他们一种莫名的浪费了很多时间的急迫感。但等问了陈柚才知道,距离他们出发,才过去了一天多。 修士专心致志修炼时是感受不到外界时间流逝的,他们通常都是等修炼结束后,观察自己体内灵气增长了多少,再通过平时修炼的速度来判断时间过去了多久。 知道了时间才过去了一天多,陈知善和宋衡玉心里那种花费了很多时间的急迫感消散,他们放松了心神,打算一起下灵舟了。 他们走出灵舟,外面独属于修仙界的热闹氛围扑了过来围住了他们,修炼带来的岁月流逝感一下子就被这氛围扑杀大半,他们也不去想自己心中生出的那些莫名的感觉,他们脑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悄悄话。 第86章 陈柚走下灵舟后就将灵舟收起,他们现在在魁城城里的专门停靠灵舟的地方,这地方很大,位置在接近魁城中心的地方,出去就能直接走到魁城最热闹的地方。 陈知善和宋衡玉没来过魁城,第一次来的陈知善兴致勃勃地往前冲,想快点看到这里是怎样的一个城市,宋衡玉稍微放慢了一点脚步,他走在陈柚边上,他想和她一起慢慢走出去。 “怎么不和陈知善一起去看魁城是什么样子的?不喜欢自己的小伙伴了?”陈柚故意问他这个问题。 宋衡玉支吾了一会,他有点难为情的诚恳真挚地说:“和师尊一起出去也一样的,也更好的嘛。” 陈柚眨了眨眼睛,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这句话里的潜台词:他想跟着她,他想和她一起走出去。 这句不是很直白,但对陈柚来说很直白的表达宋衡玉对她的喜欢仰慕的话语传到她的耳朵里,她立刻摆正头,目视前方,把脸板起来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假装刚才没听到这句话一样。 虽然她很用力地把脸板起来,但克制不住的情绪一波一波的把她的嘴角往上拉。 系统说话了,它说话的速度不是很快,听上去像是有些迟疑,又像是刻意拉长语调:【宿主,你,不好意思了?】 陈柚恼羞成怒:【才没有!】 系统立刻接话:【好的,那就是了】 系统说完这句话后就果断不说话了,它深知自己要是继续说下去,恼羞成怒的就不是陈柚而是它,于是它非常果断地闭麦,不管陈柚狡辩多少句都忍住自己想要怼她的欲望。 被戳中某些心思的陈柚板不住自己的脸了,她笑容很大,大到只要有人看见就没办法否定她的愉悦,大到就是脸皮很厚的陈柚都不好意思不想让宋衡玉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她可是师尊诶,怎么能让徒弟看见自己这么失态的样子! 陈柚的目光往边上瞥了瞥,宋衡玉低着头,一副羞窘的样子,看上去他也在为他刚才说的话而有些害臊。确定了低着头的宋衡玉看不见自己的神色,陈柚就不强行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陈柚是个擅长打直球的人,虽然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在实话实说。同样,她最招架不住的就是别人对她打直球了。直白的夸奖也好,直白的喜爱也好,都是对付她的“利器”。 所以说。陈柚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低着头看自己脚尖的宋衡玉。 他真的很好,那么温柔,又那么可爱。平时很乖很安静,时不时就会让恶趣味的陈柚想对他说什么小小作弄一下,但等到了他说话的时候,他说出口的喜欢对方的话语很流利也很直接,直接到让陈柚都会不好意思接话。 这都给陈柚一种遇上克星的感觉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虽然现在距离魁星比试还有三个月不到, 但街边路上已经有人在那边摆摊了,除开那些售卖争魁秘籍的,售卖丹药法宝阵法符篆的, 还有人盘坐在地上,面前插着一面旗子,旗子上写:上一届魁星比试筑基期第一名挂牌教学。 这个出售自己魁星比试经验的筑基修士周围围着好几个人,他们都是被那面旗子吸引过来的, 他们一会看看旗子上写的话, 一会看看那个看上去放荡不羁的修士,看上去有些迟疑。 走到最快的陈知善第一次看见这种售卖自己修行经验的人,他第一次知道这种修行经验还能放出来卖,最重要的是,还真有人买。看着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 不是交货, 是一对一对打教学。 那位筑基修士起身拔出了那个插在地上的旗子——那位筑基修士拔起旗子后陈知善才发现那不是旗子,而是一把长刀,是他的武器。然后他随手往地上扔了一个东西, 就出现了一道屏障围起两人,制造出了一个不会被别人打扰的小型比武场地。放荡不羁修士抬了抬刀,很随意地说:“来吧。”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陈知善就跟乡巴佬进城一样, 看什么都很新鲜。他十分新奇地冲了过去看那位筑基修士一对一现场教学。 后面的陈柚和宋衡玉也看见了不远处正在街边进行一场小型一对一单挑的教学,宋衡玉先抬头看了看陈柚, 眼里也放着想去看热闹的渴望。她对着他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想过去就过去。 得到了允许的宋衡玉没有直接过去,他伸手拉住了陈柚的袖子, 让他们一起过去看他们的街边上一对一教学的热闹。 宋衡玉刚扯上陈柚的袖子时,她有点诧异, 还有点不习惯。她平时一向是游离在人群外看别人在那边热闹的,即便碰上什么大型的集会,她还是习惯看着别人去玩而不是自己凑到前面。 所以现在宋衡玉拉着她过去时,她有一点不习惯。 不过这一点不习惯很快就被其他的想法盖了过去,陈柚也没多想,就顺着宋衡玉牵扯的力度走过去看他们的一对一教学现场。 她没注意到,拉着她的袖子低着头的宋衡玉在偷偷的嘴角向上翘。 他的心脏狂跳,把自己心中的冲动化作实际行动的刺激还在心底盘旋,他低着头,走在前面,假装自己还和平时一样,只是很普通的拉着他的师尊一起过去而已。 宋衡玉在心里一遍遍的强调自己这只是很普通的一个行为,很普通很普通,没什么大不了不要因此激动。但他的身体没有理会他对自己的催眠,而是很诚实地展现出他最真实的冲动:他想拉着他的师尊一起,一起走进人群,一起去看别人的笑别人的闹。 第87章 这份冲动来自那哪里?他找不到源头。 可能是一些直觉,也可能是一些对他的师尊的观察吧。宋衡玉胡思乱想着剖析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因为他的师尊身边总是一个人?即便有人停留,也只是短暂停留,她好像一直都站在人群以外看众人嬉耍,自己却一个人呆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安安静静? 宋衡玉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总是觉得他的师尊很神秘,很好接近又很难接近,似乎时时刻刻都在身后,但只是一个眨眼,她就走开。她像是天上的日月星辰,像是空中的风云流动,存在是那么鲜明,但永远无法抓住—— ——但他的师尊不是天上的日月星辰,也不是身边流动的风与云。因为宋衡玉无法触及高悬天上的日月,也无法触碰溜来溜去的风,但是他可以伸手拉住他的师尊,拉着她一起去看热闹。 这么想着,宋衡玉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他微微偏头,用余光悄悄看了一眼身后的师尊,脸上的雀跃又浓了几分。 * 宋衡玉一直在看陈柚,陈柚注意到他了吗?注意到了。 宋衡玉从灵舟上下来开始就一直在偷偷看她,出去时他还没有像平时一样走在最前面,而是和她并排一起走,现在也是,他身上的粘人似乎又多了几分。 陈柚不反感宋衡玉这种有些隐晦的亲近和粘人,所以她在他作出时不时就悄悄看一眼,时不时就悄悄看一眼的小动作时,她没有故意拆穿他的小心机,而是当做没看见的跟着他走。 系统觉得有些奇怪地冒出来问:【你怎么没有拆穿他的小动作?】 系统见多了陈柚恶趣味的样子,现在她什么动作都不做,反倒是有些不太习惯。 陈柚奇怪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去拆穿他?我虽然没什么道德,但也不至于见不得别人好啊!】 【不过,你既然冒出来了,那我就要说了】陈柚的语气越发愉悦,【看看阿玉!多可爱!他可喜欢我啦,怎么这么喜欢我呢?难道……是因为我就是天上天下第一美少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耶?】陈柚故意把声音捏细,模仿着那种嗲声嗲气的感觉。 系统:【……】 系统成功被陈柚恶心到了,它默默地把自己缩了回去自闭,还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你说你没事去招惹宿主干什么,你有哪次成功赢了她的,知道会输就不要冲上去了…… 虽说系统这么自己告诫自己,但它也知道,即便它这次把这句话往程序里刻,等到下次它还是会忍不住上去说陈柚几句话的。 想当年,系统还是一个纯良无辜的小统,和陈柚共事上百年,它的性格成功被她感染了她性格中的那份贱兮兮。虽然在剧情刚开始时它因为担忧任务而略微慌乱了一些,但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甚至还带了一些轻松和欢快,就是因为这种不需要想太多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安心感,连带着系统最近也活泼了不少, 活泼的系统被陈柚的几句话恶心地去自闭了,而陈柚一点也不愧疚,甚至还有些小骄傲。她顺着宋衡玉拉着她的力度走到那一场一对一教学场地的边上,从修炼之初开始就只在太清宗和人间京城两个地方往返的乡巴佬陈知善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地里的两个人打斗,那位放荡不羁修士显然有几把功夫在手上,没有落了他作为上一届魁星比试第一名的名头。 以陈知善和宋衡玉的目光来看,那位放荡不羁修士很厉害,他很轻松地招架住了面前之人的进攻,刀一挑一截一刺,就把攻击者的攻击拦截。那位攻击者的动作看上去也和教学刚开始时有了一些差别,具体的东西陈知善形容不出来,宋衡玉倒是隐隐看出了什么,他小声问边上的陈柚:“他的动作……更流利了?” 陈柚点点头,肯定了宋衡玉的想法:“他每个动作之间的衔接好了一些,劈下刺出武器时的无效动作也少了很多,他有深厚的武学功力在身,不然喂招的动作不会这么轻松。”说完这句话,陈柚想了想,又接了一句话,“他说自己是上一届魁星比试第一名,这个第一名实至名归。” 听完陈柚的话,宋衡玉盯着他们交手的眼睛又亮了几分。他很喜欢这种功力深厚到一定程度后收放自如的纯粹的武学之美,他在太清宗时,就很努力的在练剑,练习剑招和剑招之间该怎么连续,该怎么然出剑更顺畅,这些知识只能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做,已经在剑道上走了很远的陈柚都没办法帮助他。 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适合陈柚的不一定适合宋衡玉,而且就是陈柚替他想了,他不去练习将知识化作本能也是没有用的。 宋衡玉站在边上看着那位放荡不羁修士一刀一刀劈下,一直站到他的教学结束,他才恋恋不舍地强行收回目光,他转头对着陈柚问:“我们待会……住在哪里?” 宋衡玉分得很清楚,那位武学功底很身后的修士就在这里不会跑,那他就不需要急切到一定要现在就和他交手试试,反倒是他们待会住哪里更为重要。现在临近魁星比试,路边的修士很多,宋衡玉有些担心他们会没地方住。 陈柚哈哈大笑两声,她伸手推了推宋衡玉,她说:“放心,阿玉,我在这里有房子,你不用担心我们会留宿街头。”她对着他俏皮地扎了眨眼,往他手里塞了几块灵石,“想去试试就去试试。” 第88章 第五十六章 虽然宋衡玉现在尚未筑基, 虽然那位放荡不羁修士已经筑基高阶,但这并不影响宋衡玉上前请教。 因为宋衡玉请教的是武学的招式,武学的招式不限制修为, 不论是筑基,练气,还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这种招式对修为没有要求。 宋衡玉走上前, 那位放荡不羁修士看见了这么一个练气小少年走上前请教, 他挑了挑眉,鼻音发出一个“嗯?” “来一场试试?”宋衡玉问道,他摊开手,手心上是十几块灵石。 放荡不羁修士扫了一遍宋衡玉,他咧起一个笑, 从宋衡玉手心拿走了十块灵石:“来。” 凑在最前面的陈知善看见宋衡玉走上去, 想要试试自己的身手,他看看后面的陈柚,又看看前面的宋衡玉, 然后他对着前面的小伙伴小声喊:“宋衡玉你很棒!” “宋衡玉?”前面的放荡不羁修士听见了陈知善喊的这句话,他定睛看着面前年轻稚嫩的小少年,他说:“你就是宋衡玉吗。”他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这个问句。 宋衡玉捏紧了自己拔出的长剑, 他说:“是的。” “我是姜佩明。”放荡不羁修士的神色稍微正经严肃了一点,他扔下一个小圆球——这是魁城为了方便修士斗法而炼制的法器——屏障升起, 将宋衡玉和姜佩明与其他人隔绝。 最先出招的是宋衡玉,他没有使出引动灵力的剑诀,而是用自己勤学苦练练出来的剑招作为第一步攻势。 姜佩明的接招也没有运行灵力, 他像宋衡玉一样,不使用灵力, 只是纯粹靠自己武学的功底来应对。 刚才姜佩明和上一位修士的一对一教学是用上了灵力的,姜佩明使出刀诀掀起波浪,那位修士手指掐诀拦下攻击。但现在宋衡玉和姜佩明的对决他没有使上灵力,而是靠自己对一招一式的精准把握应对。 刀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声音。 旁观的修士大多没见过这种不使用灵力的对决,他们和人打斗都是靠法诀,和对方隔着大段距离的法诀对轰,像这样靠自身技艺对决的方式因为没办法速成,所以他们向来都对这种修炼方式嗤之以鼻。 但现在看宋衡玉和姜佩明的交战,刀剑快速相交叮叮作响,快到几乎看不清,让人怀疑这是否是练气期和筑基期的对决。在他们打斗间,屏障拦住一切飞散的攻击,但隔着屏障旁观的修士都能感受到刀锋剑锋的锐利。 陈知善往后退了几步,退到陈柚边上,他在陈柚耳边嘀嘀咕咕:“他好厉害啊,他怎么这么厉害啊,我都比不上了。”陈知善的语气里带着羡慕。他曾经为了向元嘉殿下学习而去练剑锻体,但尝试了一个月不到,他确定他吃不了这个习武的苦头而果断放弃。 陈知善吃不了这种苦,而宋衡玉做到了,而且还做得特别厉害,这让陈知善十分佩服宋衡玉。因为他曾经尝试过,所以他知道,要做到这一步需要吃多少苦。 而且,元嘉殿下比宋衡玉还要厉害好多好多,那元嘉殿下该吃过多少苦?陈知善这样想着,他悄悄地用眼睛余光看了一眼陈柚。 陈柚没多看什么多想什么,她很专注地看着前面正在努力应对姜佩明攻势的宋衡玉。比试刚开始时,两个人刚交手时,他们看上去旗鼓相当,但等比试了一会后,就能很明显的看出宋衡玉落在了下风。 他的反应速度,攻击的灵活性什么的都没有对面的姜佩明优秀,有时还会露出破绽。如果这是一场生死决斗,那宋衡玉肯定早就输了,但这不是,这是一场教学指导的比试,所以姜佩明用刀尖刀背触碰宋衡玉的长剑,然后轻轻一拨,那处破绽就被掩盖。 陈柚站在边上看着屏障里不服输的宋衡玉,他落在下风已经落了很久了,但他一直没有放弃,也没有死守的把自己守成一个乌龟壳来拦截对方的攻击。即便他一直落在下风,感受着对方那种对全局的把控和压迫,他也始终没有说要放弃。 他一直在试着寻找对方的破绽,在应对对方攻势的同时见缝插针地攻击。 最后的结果没有因为宋衡玉的坚韧不服输而改变,他输了,但他看上去就像赢了一样开心。他蹭蹭蹭从周围围观的人们中穿过,然后拉着陈柚的手外面跑,等离其他人有点距离了,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柚,把自己喜悦的心情第一时间和他的师尊分享:“我懂啦!我会了好多了!” 在刚才那场对决中,宋衡玉感悟到了很多东西,只是这些东西他只是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让自己的感觉明确清晰了一点。感觉没办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宋衡玉就用自己的动作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他脸上是一个很好看的笑容,他一边嘴角往上翘,一边控制着把嘴角往下压,像是在对自己说“不要骄傲”一样,他把双手举起,但举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还没放开陈柚的手。宋衡玉的动作停住,然后他默默放开拉着陈柚的手,假装无事发生一样地朝着她露出一个笑脸。 【阿玉阿玉,可可爱爱】陈柚在心里摇头晃脑得说。 【阿玉阿玉,可可爱爱】系统也学着陈柚的语气,摇头晃脑得说。 被宋衡玉甩在后面的陈知善追了上来,他正打算对宋衡玉说话,想问他怎么就突然冲出来拉着陈柚跑了,而且还不带上他。但嘴刚张开话还没说出去,他看着面前的这个氛围,张开的嘴就莫名闭上了。 第89章 不知道为什么,陈知善觉得现在他还是别插话最好。 “很棒。”陈柚看着宋衡玉露出的卖乖笑脸,她也露出了一个笑脸。 “你也棒。”陈柚又对追上来的陈知善说,她是一个很公平不会厚此薄彼的人,她刚才夸了宋衡玉一句话,那就不能少了一起的陈知善。 陈知善自觉自己没做什么,就被陈柚夸了一句,他很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呐呐半响不知道说什么。但大概是遗传某位前辈的厚脸皮发挥了作用,陈知善把头转回来,让自己的语气和动作看上去很镇定,但脸上还是有点消不掉的红:“我们继续往前面走吧……魁城现在很多这种比武的……或者先去想我们住哪里?然后再去逛那边修士摆摊的地方去看看?”说完话,陈知善又加了一句,“这个是我刚才听边上人说的,他们说的,我没来过也不是特别清楚的。” 陈柚点点头:“你说的可以啊。” 陈知善说这些话只是因为他有些不自在而解释,话语说出口,没想到他说的话被陈柚肯定的陈知善顿时心生豪气,他大步走在最前面,拍着胸膛打包票:“交给我好了!” 第57章 陈知善和宋衡玉刚才在灵舟上休息过了, 再加上他们没来过这里,两个人神采奕奕很精神的在东张西望。 陈柚跟着他们,走着走着, 她感觉到设置在储物空间里的阵法被触动,她看了一眼,储物戒里的传送阵法上面,静静地放着一封书信。 陈柚拿出来拆开, 扫了一眼, 上面写了她关心的一些事。 之前大庆皇帝册封了一位国师,陈柚觉得奇怪,就叫人去查了查。现在这个调查结果出来,就送到了她的手上。 纸上面上面写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大庆的皇帝是因为人间天灾频发,所以才册封国师。 陈柚看了看下面的记录, 当时听李阿央说, 看上去像是最近几年才发生地震洪水暴雨干旱一类的天灾,但她去查了以后才发现,天灾从岁历9857就开始了。 陈柚在心里计算了一下, 今年是岁历9859年,距离发生天灾的那一年,已经有十二年了。 最开始只是偏远的地方发生灾难和意外, 后续的处理也很好,这件事涉及的各个方面都不错, 再加上发生灾难的地方距离洛都很远,消息还没传多远就有人来处理……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那边还发生过天灾。 但后来灾难越来越多, 多到人力控制不住。恰好此时,有一位道人带着一位小童来到京城, 不知道她在京城遇见了什么,当时京城又发生了什么,这些事情一概不知,只知道等道人再度出现时,她就成了大庆的国师。 道人的出现像是一道分割线一样,往前天灾频发,往后灾难稍息,可以明显看出,道人来之前和来之后灾难发生的数量有明显的差别。 陈柚看着上面记载的文字,她忽得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她身在局外,没有亲眼看见发生了那么多灾难的大庆,她在看见这一条消息时,第一反应是怀疑那位道人。 这个怀疑的念头只是稍起,就被陈柚立刻压下。不管大庆频发灾难这件事是否和那位道人有关,她都不能在没有实际证据也没有蛛丝马迹时就怀疑对方。 道人身处京城,陈柚没有去过京城,她不知道道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宋衡玉倒是去过京城,但因为陈柚的一些思量:这事只是她作为局外人的感觉;宋衡玉以前吃过的苦够多了,就不要让他在这个年纪承担太多;这事没有确凿证据也没有蛛丝马迹指向对方……以上重重原因,让陈柚在宋衡玉面前时,并没有问他对大庆国师的了解。 被传送过来的东西除了陈柚关心的大庆国师一事相关,还有一些其他零碎的东西。比如男女主最近的去向,修仙界发生的大事小事之类。 很巧,男女主的目的地恰好和陈柚他们一行人重叠了。魁城即将举办魁星比试,是这比试将陈柚他们吸引过来,也是这比试将宋霄和赵灵音吸引过来。 之前宋霄他师尊宋骏云惹了陈柚好几次,她就几次索要赔款赔礼。宋家虽然是修仙界大家族,但也经不起宋骏云和宋霄三番五次的惹她,虽然宋骏云是宋家最有出息的人,但再有出息的人也不能造孽造到把家底败光。 宋骏云和宋霄败掉了宋家的大半家底后,宋家把家族大大小小的子弟全部叫回来,一连开了一个月的会,宋家的大门也紧闭了一个多月,最后公布的结果是宋家家主换人,宋骏云和宋霄在还清欠款之前不得享受家族底蕴——宋家给宋骏云和宋霄算了一笔账,算出他们败掉了家族多少东西,然后将这些折算成灵石算作那两个人欠宋家的的欠款。 这事里最主要的两个责任人就是宋骏云和宋霄,所以事情都往他们头上去。宋骏云的哥哥宋潜云虽然没有参与他们败光家底的活动,但因为和宋骏云一母同胞,所以他不仅失去了宋家家主的位置,还被迫吐出了很多资源给家族。 但即便是这样,宋霄的修为依旧没有被耽搁多少,他在今年七月成功筑基,成为了一名二十筑基的天之骄子。 这个时代能够二十筑基,这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宋霄二十筑基,这一点虽然没有改变宋家对他和宋骏云的惩处,但态度上不像之前那样避之不及了。虽然他现在依旧很穷,穷到必须挣天材地宝还钱。 ——魁城的魁星比试前三名会奖励很多天材地宝,第一名尤其多,宋霄便是因为这才过来。 第90章 相比处境有些凄惨的男主,女主赵灵音的处境还好,她的师尊虽然偏宠她,但至少还是拎得清是非的。她的师尊不像宋骏云一样处处招惹陈柚,她也不像宋霄一样倔强到宋衡玉拜了他惹不起的人宋霄还要折磨他,所以赵灵音的处境还算不错。 宋霄来魁城是因为他没钱,要挣钱还债,赵灵音来魁城的理由和他不同,她是因为自己的师尊从长青尊者死后就一直把自己闷在洞府里不出去,善良的女主见不得对自己那么好的师尊丢魂失魄的样子,于是,她就想:“想拿到优秀的名次让师尊开心”“想在比试上赢得第一名把第一名奖励带回去送师尊”“这样师尊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陈柚又翻了一页,最近修仙界发生的事情不多,最大的一件就是“衡殷真尊收徒”一事,其他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事。 当时收徒大礼时发生的事情被太清宗的宗主峰主长老一齐封了口,不管是长青尊者之死还是宋衡玉身上出现魔气,亦或者是这件事有一个幕后黑手。这些事情不适合放出来,因为大部分人没有参与的能力,知道只会徒增惊慌。 其他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陈柚也看了看,翻了一遍后,她就将东西收进空间里保存着。 看完这些信息,陈柚看向边上的宋衡玉,他现在正在和陈知善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没注意到陈柚的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之前宋衡玉身上冒出的魔气陈柚后来检查过一遍,得出的结果让她感觉很困惑。那股魔气开始溢散得多,后来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消失。 这着实奇怪得很,让周围的人都十分不解。陈柚还让宋衡玉滴了一点血出来,她用自己的灵力试探,最后发现自己那藏着人道道韵的灵力对宋衡玉的血液没有反应。 但明明刚开始时,她的灵力还是十分排斥攻击宋衡玉的。 陈柚试了几次,检查了几遍,发现现在宋衡玉体内已经没有魔气了,干干净净地,不影响他运转灵力,也不影响他的神志。 陈柚当时的猜测已经被后来发生的事实验证了——不是长青尊者因宋衡玉而死,而是宋衡玉因长青尊者而发生异常。 在远离了入魔的长青尊者后,宋衡玉就慢慢恢复了正常;而在他靠近长青尊者时,长青尊者因离渊魔尊留下的魔气而入魔,宋衡玉身体里也就出现了离渊魔尊的魔气。 他很奇怪,奇怪到他就像是一个能装别人看不见东西的容器一样。 陈柚想:宋衡玉的身份大有来头,背后藏着很多东西。难怪,难怪他是男二。 男主和女主有开挂的修炼速度和老天亲子一般的气运,男二有错综复杂的身世。 陈柚想着想着,念头就往沉重的方向走去,只是才走了几步,这些因为“不知道”而产生的压抑感就被她豁达的性格一扫而空。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事情总归会水落石出,真相也不会永远藏在地里,即便她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难道因为她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就要停留在原地一心钻研事情只为知道为什么吗? 反正未来还长着呢,不着急。 陈柚这么对自己说。 * 陈知善和宋衡玉精神很足,也很新奇魁城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即便这些东西自己在别处都见过,但在别处被堆成了那副模样,而在魁城被放成了这副模样。 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他们总是很有探究心地想去多看看。 在玩了一会放松了一会后,宋衡玉就停下了脚步。他觉得玩乐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他不能再在街上晃悠逛街玩耍,得去修炼了,要是继续放松下去,天天像这样放松,他之后在魁星比试上的表现和名次肯定会落后别人一大截。 宋衡玉好胜心很强,他不想输,不想在他的师尊面前输。 于是他就对陈柚表达了他想去修炼的想法。 边上的陈知善还没玩够,他还想继续在街上走走看看,但他的小伙伴宋衡玉都这么说了,他总不能反驳他的话,说我们可以继续走走不用这么着急去修炼吧。 尤其是陈知善知道他们去修炼才是对的,继续玩那就太懈怠了。 知道归知道,要做到对陈知善来说还是有点困难的。他抿着嘴想了一会,低着头,像是下定了一个大决定一样,他咬着牙扭扭捏捏地说:“我也,我也要去修炼。” “好!”宋衡玉很开心地说。他刚到魁城时,就看见有人在售卖自己的武力,等后来在魁城街上走时,他一个一个数过去,三条大街,有十几个人在那边吆喝,卖自己手里的有力竞争魁星的修士的名册。 宋衡玉上前买了一本,本子里写了很多练气期修士,包括他们的宗门师长、包括他们的修为、包括他们擅长什么法术。宋衡玉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暗暗想自己该怎么应对,看见一个想一种,想得他都着急了。 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够打败他们拿下第一名,他想打败他们拿下第一名。想要这么做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修炼。 宋衡玉想修炼、变强,强大到能打败所有人,最后拿下第一名献给他的师尊。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现在距离魁星比试的日子,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修为不够在这点时间里再往上提,倒是实战的技巧, 在如今的魁城,只要肯付出努力,就能提升一大截。 那天和那位筑基修士姜佩明对决过后,宋衡玉回去沉淀了好一会, 等他再次挥舞起手中长剑时, 每段招式之间的衔接变得柔顺了很多,其中的空隙也更加难以抓住。 第91章 吃到了对决进步的好处,他就更加沉迷于这种锻炼。每天的任务就是出去挨揍,挨完揍回来休息,思考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更好。 陈柚就每天看着宋衡玉早上出去, 晚上回来, 每过一天,他的动作之间就多了一点圆滑,多了一点敏锐, 多了一点果敢。让这颗遗落蒙尘的珍珠挣脱困住他的尘埃,将自己的璀璨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陈柚很骄傲,为宋衡玉感到骄傲。看着这样一个坚韧的小少年一点一点的变优秀, 作为他师尊的她也与有荣焉。 宋衡玉是个坚韧的小少年,从过去是, 到现在也是。只要把他拉出泥潭,他性格里的不服输就会为自己洗净尘埃。宋衡玉是珍珠蒙尘,只不过他不需要别人为他拂去尘埃, 只需要借一片瓦砾避雨,他就能得到属于自己的雨过天晴。 * 宋衡玉做事情有自己的计划自己的节奏, 不需要陈柚去过多干涉。陈知善虽然有些怠惰,但在前面有个宋衡玉领头的前提下,他即便想贪玩,但最后做出的还是努力。 两个人现在都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不需要陈柚去多操心什么,再加上她不参加魁星比试,不需要去和别人交手什么,她也就闲下来了。 既然她闲下来时间很多,窝着修炼这个选项就不会被陈柚列入她的计划里,有这时间,陈柚更愿意出去走走而不是提升那已经到瓶颈期的修为。 街上摆摊卖东西的修士依旧很多,他们来的那天就有很多人,现在离魁星比试更近了一步,街上来来往往的修士更多了。 消息灵通修士制作的夺魁热门选手册子已经更新了十几版出来,原本不厚不薄的册子现在依旧朝着厚厚一沓走去,陈柚问出售夺魁热门选手册子的修士要了一本,她随手翻开边走边看。 册子里把练气修士、筑基修士、金丹修士做了区分,陈柚翻开练气修士这一类别,第一页出现的就是她的小徒儿宋衡玉。 第一页的最开始写了:宋衡玉,化神真尊衡殷真尊之徒,修为练气九层,木属天灵根,擅长剑诀、阵法。 上面简单介绍了下宋衡玉后,下面的描述就略微详细了一点,具体描写了宋衡玉常用的剑诀和法诀,以及他最近和人比试时使用最多的剑诀是什么。 这一段的字数稍微多一些,但也没有多多少,至少通过这本册子是看不出宋衡玉平时打斗的小动作,小漏洞之类的东西。 最后一段写的是制作这本书的修士对宋衡玉的寥寥几句评价:此人乃魁星比试夺魁热门修士。 就这些话,这样一页就写完了,陈柚又往后翻了翻,册子的第三页是赵灵音,第十九页是陈知善,剩下的她都不认识。册子里对其他人的描述也一样有些简陋,几句话写了那个人的身份,背景,还有他常用的招式,最后再加上几句编制册子修士的看法意见就算结束。 这本册子记载的说是夺魁热门的选手,但等翻开后就能看见,里面写的不止只有那些有望挣第一的修士,还有许多有一战之力一技之长的普通修士。 这样的册子对认识那些人的人来说,可以说是写得一般,对了解那些人没什么用。但大部分修士人脉没那么广,不知道那些人都擅长什么,现在只需要花上几枚最低级的灵石买上这一本册子,就能从这几行文字就能知道对方擅长什么,算下来买上一本非常划算。 练气期的修士陈柚翻看了一遍,筑基期的夺魁热门她也看了几眼。筑基期里排在第一的人她见过,就是刚才那天碰见的那位出售自己时间教学别人的姜佩明。第二页的修士她也认识,就是男主宋霄。 陈柚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她忽然莫名发笑。宋霄来魁星比试是为了拿第一赚取资源还债,但在别人制作的排行里,可以看出其他人都不相信宋霄可以拿第一。 陈柚幸灾乐祸地想:男主啊男主,你怎么混到这种地步了,这么落魄,你还怎么当男主,不如退位让贤换我来当。 系统冒出来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主角轮流转今天到我家?】 陈柚赞同道:【嗯哼】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正和系统聊宋霄,一转头,就看见宋霄匆匆走过,陈柚当机立断决定跟上去看看他要做什么。 陈柚跟上去的理由可以找很多出来,比如说她怕宋霄暗地里偷偷搞什么小动作折腾人污蔑人啊,比如说要是宋霄想杀宋衡玉该怎么办啊。归根结底就是陈柚厌恶宋霄,但因为他是主角杀不死,陈柚就只能给他路途添堵,想着要是处处不顺,指不定哪天他就身份降格,从主角变成了配角。 宋霄虽然是主角,虽然他身上气运诡异,但他现在只有二十岁,修为才刚刚筑基。此时的他就是开再大的挂,也察觉不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陈柚。 宋霄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脚步匆匆走过长街,在小院子门口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陈柚闪身跟了进去,就看见里面有个熟悉的女子正坐在秋千上,两只脚一晃一晃地出神。 男主宋霄快步走到女主赵灵音面前,脸色有些沉闷,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他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到赵灵音边上,有些迷茫有些阴郁地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办……” 这三年的宋霄经历了无数挫折,无数他以前看都不会看在眼里的挫折,即便他二十筑基,毋庸置疑是天才年少,但他的处境并没有好转,只能说是不再恶化。 第92章 虽说他的生活在其他大部分人眼里不算差劲,但放在享受过更好生活的宋霄眼里,这已经差到极致。 这种落差感,让他一直处于一种郁郁不得志的状态。 藏在边上的陈柚看着那边阴沉的宋霄,深感奇妙。俗话说“相由心生”,这个词放他身上非常贴切。 三年前的宋霄只是站那里,整个人就显露出一种天之骄子的骄傲和肆意,他意气风发自信地不像话。在陈柚搞了他几顿后,在家族、师门几重压迫下,现在的他身上已经看不大出他身为主角的自信了。 他面色阴沉,眉眼间写满了郁郁不得志,明明脸还是那一张脸没变,但现在的他和过去判若两人,瞧上去看不出多少走正道的大气。 ——说白了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好人。 陈柚还是最近几年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宋霄,之前他都是避着她走,即便难得撞见,他也是低着头快步走开,以至于现在她才注意到他的变化。 女主赵灵音没多少变化,笑起来依旧甜甜的,虽然陈柚看过去隐约感觉不太对劲,但和过去做了做对比又没觉得有多不对劲。 宋霄一脸阴郁坐在赵灵音边上一句话也不说,赵灵音也跟着叹了口气,她侧过身,拉起他的手,很心疼地问:“霄哥哥,怎么了?” 赵灵音一问起这个问题,宋霄的眼神就变得恶狠狠,他恨恨地掏出一本册子甩到秋千中间,气得手都有点抖:“他们……他们怎么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有多努力,我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宋霄看上去气狠了,气到每句话里都透着“等会就把你做了”的狠辣。 陈柚在不远处看着宋霄甩出那本册子,她的面色忽然有些奇异,她看了几眼那本册子,又摩挲了下自己的袖子。然后,她缓缓从袖子里掏出她刚才买的夺魁热门选手册子。 册子封面浅青色,上面没有写字,了。陈柚掏出来的是这样一本小册子,宋霄甩出来的也是这样一本小册子。 虽然说像这种样子的册子一抓一大把,光看外表不看内容也不能断定宋霄甩出来的就是那本整理了目前参与斗魁比试修士的册子,还得看内容才能确认—— 陈柚这样想着,她看见赵灵音打开了那本册子,她看见那本册子上写着“宋衡玉”几个字。 ——那本夺魁热门选手的册子是按照练气-筑基-金丹这样的顺序排列的,宋衡玉在练气组的第一页,所以册子翻开就能看见宋衡玉。 原先这只是猜测,现在猜测落实,陈柚忽然沉默了。 宋霄确实是因为别人对他的排名而不满。 她对系统说:【男主和女主,真的落魄了啊】 刚才陈柚对系统说这句话时,话语里更多的是玩笑味。现在男女主这几年的变化完完全全显露在她面前,她却没有用玩笑的语气说什么。 大概是三年没见,所以陈柚对他们的感觉的差别就越发明显,两位主角在三年前十分具有主角的气质,但现在他们已经不像主角了。 陈柚长呼出去一口气。 陈柚现在的情绪不是因为对他们愧疚,她也不会对他们愧疚。她和他们立场相悖,如果她对他们心软,那遭殃的就是她和宋衡玉。 她只是突然想到,如果陈柚输了,如果陈柚没有找到那位幕后操盘的黑手,那宋衡玉、沈溪枝,他们会像她看过的原著里写的那样,一个悄无声息地死去,一个身败名裂地死去吗?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陈柚看过这个世界的未来, 在那本小说里,男主和女主是完美的,片面的, 他们像是无所不能的神明,能够掌控着这个世界。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陈柚看见的男女主是骄傲的,愚蠢的, 纯粹的, 执拗的,那时候的他们即便脑子缺一根筋,他们身上至少还有一些属于主角的清高在。 只是现在他们像是落了俗,染上了人的喜怒哀乐怨憎会,让他们不再像一位主角, 而是芸芸众生里稍微大一点的蝼蚁。 以至于让陈柚现在看见他们时, 惊讶地发现他们变了。 或许这种事在过去藏着前因,原著里没有出现只是因为他们一直顺风顺水,没有遇见什么坎坷挫折, 只是现在他们逢了难,性格里的缺陷就从挫折的缝里冒了出来。 陈柚忽然想:主角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大概只是他们是否还有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吧。 陈柚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 不远处的宋霄和赵灵音他一句她一句地说着。陈柚看见赵灵音拉着宋霄的手,她把一个用红线绣荷花的浅青色袋子放到宋霄手里, 嘴一张一合地说什么,只是陈柚每兴趣继续听下去,她闪身出了院子。 系统感受到了陈柚忽然低落的情绪, 它试探性地出声:【嗯?】 陈柚出声:【没事】 她虽然说没事,但心中的情绪还是没有减少多少。过了一会, 她忽然说:【我只是有一些想不明白】 陈柚的话语里含着满满的困惑,她说:【我在来到这个世界,或者说,在刚才看见宋霄和赵灵音之前,我都觉得主角至少得有个主角样子。主角可以蠢,可以笨,可以坏,可以毒,但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无能狂怒】 【我之前见他们,他们虽然人不咋滴,脑子也一般般,但至少还是独特的,至少有个主角样子嘛】陈柚在话语结尾把语气往上勾了勾,听上去有点小俏皮,【但他们现在一点也不像一个主角】 第93章 说开了话匣子,陈柚就开始随便乱说了:【我一直以为宋霄和赵灵音这两位主角是我任务的大敌,但今天一看,他们算什么啊】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嫌弃,【他们算什么大敌,我挥挥手就能打败了啦】 【不过是气运好一点点点点点点罢了】 系统从陈柚的这一连串话里琢磨出了点什么,它迟疑地开口,问:【你……该不会是嫉妒了?】 话才刚出口,系统就觉得这不大可能,刚想否决掉,沉默了一会的陈柚幽幽地说:【才没有呢】 系统:【……啊】 原来真的是嫉妒了啊。 陈柚语速很快:【我才没有因为男女主杀不死而嫉妒他们,我才没有因为男女主步步是机缘天材地宝自己撞上来而嫉妒,我才没有因为男女主修炼天天修为灌顶一天一个境界而嫉妒……】 系统【。】 系统【……真嫉妒了】 听着陈柚语速很快的说男女主怎么怎么样,系统说完上一句话,它张着嘴张半天,又补充了一句。 系统:【……嫉妒带我一个】 它作为系统也想不用努力就升级啊。 陈柚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因为这次来魁城她又换了一张脸,动作还很随意放松,所以大街上没人认出她就是传说中的衡殷真尊。她一边走,一边和系统叭叭:【我们还在苦哈哈地逆天改命,人家已经坐上了飞升的火箭,嗐,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传说中的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人家一抽就是两张,而我们只能拿着张r牌在前面画s】 系统跟着说:【男女主原装ssr,我们是s+s+r】系统的嘴没有陈柚那么灵活,它在那边“r”了半天,最后挤出来一句,【我们运气没那么好】 【但事情到最后还是说明一件事】陈柚话风一转,【就是再好的亿万分之一,也会被小镇做题家暴杀】 系统沉默片刻,关注点有点歪:【但宿主你不是小镇做题家啊,你上辈子家境还不错的】 陈柚:【……哦,你是小镇做题统,靠学习成为全能系统大人】 系统:【……】 系统恼羞成怒了 :【我这还不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很久很久以前,陈柚还是大庆公主殿下的时候,她曾经忽悠系统学丹器符阵,说只要学会了这些,你以后带宿主会更厉害,等到你们系统年终评比的时候,阿统你就是全系统界最善良的那一颗星。 年少的系统傻乎乎的相信了,它努力学习炼丹、炼器、符篆、阵法的知识,直到未来某天技术都达到修仙四艺的顶级水准,它看着同样修仙四艺顶级水准的陈柚,才忽然意识到她是不是在骗它,为了白嫖它的录像储备功能。 虽然当时刚知道的时候,它仿佛天崩地裂的不敢置信,但那件事一句过去很久了,当时的愤怒也消散得差不多了。但在现在陈柚一句话的作用下,成功让它回想起当初踩过的名叫“陈柚”的坑。 【陈柚!!陈衡殷!!你干什么啊!!】系统在陈柚耳边大叫,【我那还不是为了你!我那还不是为了你!】 系统喊这句话的时候,它隐约感觉这句话好像有点熟悉,念头一闪而过,它继续在陈柚耳边碎碎念:【被你骗的呜被你骗的呜被你骗的呜被你骗的呜被你骗的呜……】 陈柚心虚地往边上靠了靠,脖子往下缩了缩,头低下去眼神乱飞地不敢看系统。 她步伐依旧稳健,只是腰弯了下去,头低了下去,脖子也缩了下去,一副挨训不敢说话的样子。 陈柚就这个毛病,嘴有点贱,有时候喜欢撩拨撩拨别人,等撩拨过头了就心虚了不敢说话了。 系统以前生气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得缩在边上生闷气,这次它生气时换了个样子,它选择在陈柚耳边碎碎念烦死她。 陈柚路过一个丹药摊子。 系统:【被你骗的呜被你骗的呜被你骗的呜……】 陈柚路过一个法器摊子。 系统:【被你骗的呜被你骗的呜被你骗的呜……】 陈柚路过一个出售选手册子的修士。 系统:【被你骗的,被你骗的,被你骗的。】 陈柚在某个地方站定。 系统:【被,你,骗,的,被,你,骗,的。】 系统一直说一直说,重复的话说得越来越多,说得系统的语速都慢了下了来。它有气无力地慢吞吞重复那句“被你骗的”,语速越来越慢。它还没说到把陈柚烦死,先把自己说累了。 陈柚忽然说:【看!飞碟……啊不,看!宋衡玉!】 说累了的注意力迅速被陈柚转移,它顺着陈柚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不远处,宋衡玉正在擂台上飞转腾挪,他长剑很轻巧地点在对方武器上的某处,然后轻轻一挑,对方的武器就被宋衡玉四两拨千斤地挑开。 系统立刻喊:【衡玉真棒!】 等这句话喊出来,系统后知后觉它不是应该说话烦死陈柚吗?但还没开口,就又被陈柚的一句“看!陈知善!”给转移了注意力。 陈知善也在擂台上和对方比试,只不过相比宋衡玉的轻松惬意,收放自如,他就狼狈了很多。 对方是个身形修长看上去风流倜傥的琴修,现在正气得抡着自己的宝贝琴往陈知善的方向砸,不知道他戳了那位琴修哪个痛点,让那位琴修放弃弹琴选择砸琴。 而且,看两位的打斗,琴修哐哐拿琴砸人,陈知善狼狈逃窜。这场景粗略一看,感觉陈知善这小子很凶险,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暴怒的琴修砸死,但时间都过去了半柱香了,宋衡玉的对手都换了好几个了,陈知善依旧苟活在擂台上没有被砸下去,反倒是那个琴修砸着砸着没注意一脚踩空跌下擂台。 第94章 看完这一幕惨剧的系统:【……陈知善?你……】系统欲言又止。 陈知善刚刚从暴怒的琴修手底下活下来,他正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有一个武器是大砍刀的修士跳上擂台,他指着底下满脸委屈的琴修,说要为兄弟报仇。 陈知善很无奈地碎碎念:“我不就是说你这扬琴看上去还挺像古筝那材质好像挺坚硬砸人好像不错里面看上去还可以藏暗器藏剑藏刀什么的你有考虑过拿这琴当做又可以攻击的武器又可以防御的保护吗……” 底下那个琴修看上去要气得撅过去了:“我这是琴!古琴!!” 陈知善心虚地不敢说话了。 边上看着陈知善就这么把人惹火的系统没再重复话语想把陈柚烦死,它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陈知善,嘴有点贱的陈知善,它幽幽地说:【陈柚啊,陈知善贱得和你如出一辙啊】 第六十章 可能是因为平时陈柚在陈知善面前有一层大家长的光环在, 陈柚面前的他可乖可听话了,虽然在修炼上有些懒散,但对比其他同龄人, 他这个速度很快了。 陈柚对陈知善的印象只是一个温和腼腆可爱的小孩,现在乍一看见他这副十分擅长拉仇恨的样子,她一时间有些心虚的欲言又止。 耳边系统的说话声不知何时停止,它最后说的那句话“和她如出一辙”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陈柚非常熟练地…假装没听见。 宋衡玉打完了上前挑战的修士, 他看陈知善那边还没结束,主动跳下擂台去看他的比试。 陈知善的对手使刀,重刀。他每一次大刀劈下,横斩,周围围观的修士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那大刀的沉重。陈知善躲闪的动作很狼狈, 每次都是险之又险地躲过去, 看上去只需要挥舞大刀的动作稍微精准一点,就可以把他打下擂台。 但他们的战斗已经开始大半炷香了。 如果一次两次的险之又险躲过去,那还能用运气来解释;但这次次刚刚好和刀锋擦肩而过, 就只可能是陈知善的实力了。 旁观者看了好一会已经看出一些名堂了,有修士在底下和他人讨论擂台上的陈知善,说如果自己碰上了会怎么怎么样, 要怎么怎么应对。 擂台下的围观者能看出这一点,擂台上的使刀修士却看不清这一点。他的大刀一次一次劈下, 每次都差一点,他已经开始着急了,挥刀的速度快了几成, 却始终是差一点差一点。 使刀修士加快了自己的速度,想要速战速决, 急切的心态让他不管不顾地出刀,让浑圆没有半点间隙的刀势露出了许多破绽。 陈知善很敏锐,在那位刀修露出破绽的瞬间,他就像一根箭一样咻得从破绽中溜到那位刀修身边,然后站定,提脚,踹! 刀修就这么狼狈地被踹下了擂台。 站在围观修士里的宋衡玉立刻收回心神——他刚才没有关注陈知善的比试过程,作为他的朋友,他知道陈知善的比试过程没有什么看的必要——他看了一眼陈知善,平静地说:“恭喜,又赢了一次。” 险胜对手的陈知善为了避免又跳上来一个人挑战他的可能性,在把那位刀修踹下擂台的同时,还没等边上的裁判说出结果,他就“咻”的冲下擂台冲到宋衡玉面前,正好听见他那句平淡的“恭喜”。 “你好歹热情一点啊。”陈知善嘀嘀咕咕,刚从别人大刀底下险中生还的他急需小伙伴的安慰,“我虽然打不过你吧,虽然我的比试也没什么好看的吧,虽然我又没你好看吧,虽然我修炼也没你快吧……” 陈知善说着说着语塞了,他沉默片刻,强行把话接上去:“但也不能这么敷衍吧,至少给个拥抱吧。” 听到这个要求,性格比较内敛的宋衡玉动作顿了片刻,没等他做出反应,陈知善就张开双手抱住宋衡玉,然后两脚一收,整个人就挂到了他身上:“带带我吧带带我!刚才我好危险好危险的!我好害怕好害怕的!衡玉带带我,我一点也不擅长和别人打架,只能每天在宋衡玉的帮助下混混日子了。” 其他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宋衡玉的表情一片空白。 站在隐蔽处的陈柚不忍直视地收回了目光。 只有系统看着这一幕幽幽地说:【好熟悉啊,我记得某个人似乎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呢】 陈某人默默地蹲下身,抱住头:【大师别念了 ,小四五我知道错了】 * 看他们差不多结束了,陈柚蹑手蹑脚走到陈知善背后,然后突然拍他肩膀,喊:“惊喜!” 陈知善被突然吓得脚一软差点跌倒,陈柚顺手一提,他就两脚悬空晃晃悠悠。宋衡玉警惕心很强,即便被拍肩膀的不是他,他也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下意识回头想要出手反击。 陈柚手里提着陈知善往后跳了几步,正好避开宋衡玉往后捅的手肘。 宋衡玉听见声音的下一刻就反应过来,拍他肩膀的是他的师尊,只是他出手的动作太快,一时间来不及收回。 “师尊?”宋衡玉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怎么过来了?” 陈柚看着宋衡玉满脸开心,莫名心虚地偏了偏头。陈知善是她的后辈,性情又有些像她——此处特制刚才她看见的他比试的样子和系统因此产生的联想——吓吓不碍事。 只是看宋衡玉刚才的反应动作,他也被她突然的动作连带着吓到了。 第95章 陈柚最开始的想法只是吓一下陈知善,好叫她报系统因为他才翻旧账的仇……虽然这仇最开始也是她惹的自作自受……她是没想吓宋衡玉的,宋衡玉又没做错什么,陈柚要是平白无故吓唬他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只是,我不吓伯仁,伯仁却因我受惊。陈柚这样想。 而且看宋衡玉的反应,他似乎还被吓得不轻,都被吓出习惯性的出手反击了。 陈柚扭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不看宋衡玉,假装很自然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等手势都比出去了,她才想起这里没有这个说法。 她默默收回大拇指,把自己的头掰正,虽然目光还是不太敢直视宋衡玉:“你刚才的反应,很不错。” 把这句话说出口,陈柚才稍微找回了一点平时夸别人的感觉,她走到宋衡玉面前,伸出手指在他的肩膀处和手肘处轻点,她说:“你的反应,很及时,很好哦。”她提了提手上生无可恋的陈知善,“他是一个坏例子,突然被人拍肩膀怎么可以第一反应是腿软呢!” 陈知善从被陈柚吓了一大跳后,脸上的表情就一直很惨淡,在自己崇拜的前辈面前丢了这么一个大脸,他已经看淡人生什么都不想说了。出大洋相的陈知善心如死灰地在陈柚手上轻微晃荡,手上脚上没用力,就这么垂下,跟他绝望上吊了似的。 陈柚瞥了一眼这副神情的陈知善,她轻咳一声,没有继续把他提着。不过他双脚可能是悬空久了,她刚把他放下,他就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脚一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陈柚眼疾手快,抓住陈知善的衣领帮助他站稳,然后她把背挺直,对着宋衡玉露出一个笑脸:“我今天出来走走,就看见你们在那边和人比试对决,锻炼自己,就站在边上看了好一会。” ——她回答了宋衡玉刚才的问题。 “你们刚才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哦。”陈柚从袖子里掏出她买的那本记载了魁星比试修士的册子在他们眼前甩了甩,“阿玉你的表现非常好,好到别人都给你排在了第一位。”陈柚对着宋衡玉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陈知善小善你也不赖,虽然动作不是特别雅观,但你可以赢得胜利。”陈柚把册子翻到写了陈知善的那一页,“小善你都排到十九位了哦。”陈柚对着陈知善露出一个笑脸。 第51章 第六十一章 几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 很快,就到了魁星比试的日子。 魁星比试比武,比修仙四艺, 比练气、筑基、金丹期的修士谁最能打、也比谁炼丹、炼器、画符、绘阵的手艺最高超。 宋衡玉给自己报了练气期的比试挑战,也去绘阵的地方给自己报了一个名,去和其他学习绘阵的修士比较谁的技术更加高超。 他在魁城这几个月里认识的朋友姜佩明除了给自己报了筑基期的比武,还报了一个炼器技术的比试——可能是习武之人的某种惺惺相惜吧, 不打不相识, 宋衡玉和姜佩明打了几场不使用修为的比试,打着打着,他们就成为了朋友。 宋霄和赵灵音虽然也在魁城,但陈柚撞见他们的次数不多,陈知善和宋衡玉更是看都没看见过他们, 像是宋霄和赵灵音在刻意躲着宋衡玉他们一样。 陈柚都有些奇怪了, 如果是照着玉简练习法术招式,自身对决的能力提升很小,只有站上台子和对手过招, 应对的反应能力,战斗能力才会有很大提升。但宋霄和赵灵音他们两个不知道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宋衡玉常锻炼自己的那块修士比武擂台的地方从没看见过宋霄和赵灵音出现, 如果不是偶尔陈柚还能看见他们在街上匆匆走过,她都要以为他们已经从魁城离开了。 宋霄和赵灵音安静地就像是他们和陈柚、宋衡玉和陈知善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忙碌一样。 不过, 虽然宋霄和赵灵音行踪神秘,但他们还是要去参加魁星比试的。在魁星比试报名当天,他们在报名的地方短暂出现了一下, 给自己报好名后,他们就再次匆匆离去。 * 报名魁星比试的修士有很多, 因为魁星比试的要求很简单,比武的只需要修为到达练气、筑基、金丹就可以报名,四艺炼丹、炼器、画符、绘阵的也只需要当着别人的面成功炼一次丹、成功炼制一次法器、成功画出一张符篆、成功绘刻一个阵法就行,对具体制成的四艺成品没有要求。 魁星比试报名的门槛很低,这就意味着报名的修士会很多。魁星比试的第一天,陈柚和两位报名选手宋衡玉和陈知善一起来到比试的现场,就看见四周坐满了人。修仙界很大,修士也很多,只是大部分时间里,修士不是在探索秘境,就是呆在洞府修炼。现在无数修士来到这里争夺魁首,像是天上所有的星辰都亮了起来,来争出那一颗最亮的魁星。 陈柚看着这么多的人,她忽然笑了起来。天底下的星子何其多,不是谁都有那个能力去摘下魁首的桂冠。恰好的是,她身边就有一颗明亮的星辰,敢于去和其他修士比较谁更厉害。 “去吧。”陈柚对宋衡玉和陈知善说。 比试的安排昨天就已经送到了他们手里,他们今天上午要比两场,下午要比三场。看上去比试时间似乎很紧,一天要比很多次,没什么休息时间。 报名魁星比试的修士很多很多,大部分人是没有实力去竞争那魁星的桂冠的,前面几天的安排比较紧张,是为了将那些能力不够的修士快点筛出去,等报名修士减少到一定程度,后面的比试安排就宽松很多了。 第96章 魁星比武这一方面因为只要修为达到,就可以报名,就是刚刚到达这一等级也可以上去耍两下,所以参加比武的人多。修仙四艺较量的人少,毕竟这四艺入门的门槛高,没什么天赋或者灵石很难入门。 今天的安排前一天就给到了宋衡玉和陈知善手里,所以他们现在只需要找到安排里写的擂台编号,就可以直接上去等候自己的对手。陈柚在周围找了个空位坐着,等着他们胜利归来。 宋衡玉是魁星比试种子选手,他出马,分分钟送对手下场。宋衡玉的对手实力一般,他一挑就把对手挑下了擂台。 陈知善虽然实力比不过宋衡玉,但在排名册里也能排到十九。裁判刚说开始,他就冲上去脚一踹,对手就被踹下了擂台。 或许是平时和宋衡玉陈知善对练的修士实力都很强,等今天的比试结束,宋衡玉和陈知善走在前面,陈知善小声说:“我今天的对手,我一下,就全部打败他们了!”他嘿嘿笑了一会,“平时一直被你压着,我心里啊,有好多嫉妒,但今天我不嫉妒,因为我们今天是一样的!” 他们身后听见陈知善这么说的陈柚无声大笑。他这个逻辑,什么平时打的敌人太高端,显得他和高手宋衡玉之间差距很大让他嫉妒;今天打的敌人都很菜,看不出宋衡玉有多厉害,所以他和宋衡玉水平一样他就不嫉妒了。 好清奇的理由。陈柚一边憋着笑一边想。 宋衡玉思考片刻,他看上去认认真真地回道:“你嫉妒我的话……以后嫉妒的时候分我一点,我们一起嫉妒,这样你就不嫉妒了。” 陈知善听到这话呆了片刻。 后面的陈柚“噗”地笑出来,让前面的陈知善回头投来一个“你居然笑我”的震惊眼神。 宋衡玉一脸疑惑地看着陈知善,表情十分正经,他刚才说话的时候表情也很真挚正经,就像是他是发自内心地这么想的。 “怎么……噗。”宋衡玉假装无辜假装到一半没忍住,破功笑了出来。因为他那不像是演出来的表情,陈知善还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现在看来,他没想多,宋衡玉是故意这么说的! 陈知善扑过去抓着宋衡玉的肩膀前后摇晃,他说:“你刚才的表情那么庄重那么严肃那么正经,我还怀疑是不是我多想了,可恶,你欺骗我的感情!” 难得这么耍小心眼玩一把的宋衡玉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他平时性格温柔安静不耍坏心眼,他不像陈柚那么洒脱那么招猫惹狗,也不像陈知善那么活泼那么招惹是非,所以当他学着他们耍点小心眼时,陈柚和陈知善就十分的…震惊。 ——就像是他们平时这么不做好事,把很乖的宋衡玉也带歪了一样。 【小四五你看!阿玉居然也会开玩笑了!】陈柚对系统说。 系统也没见过宋衡玉开玩笑的样子,它赞同地说:【是啊,宋衡玉居然也会开玩笑了诶】 系统现在不生气了,陈柚哄好了。上次她惹了系统让系统生气,后来她灰溜溜地去哄系统让它别生气。 【反派男二救赎进度:70%,反派男二灭世可能性:50%】 说着说着,系统突然去戳了一下任务进度,它说:【救赎进度都到70%了啊。感觉好快啊】 系统想起了陈柚和宋衡玉的初遇:【我有种感觉,感觉我们还没做什么,宋衡玉就从“反派男二”变成了“宋衡玉”。主线剧情开始多久了?也不过三年多,宋衡玉的变化好大好大,居然都会开玩笑了】 陈柚想了想,赞同道:【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但仔细想想又没有那么久,话说……】 系统听见陈柚这突兀的停顿,它立刻想到了什么,刚想开口阻止,陈柚的话就脱口而出:【阿玉可爱吧!我养的!】 系统喊:【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第52章 第六十二章 接下来的几日, 宋衡玉按照安排的比试顺序,将一场场胜利带到陈柚面前,这么比了三天, 报名的修士被筛掉了一大半后,宋衡玉得到了两日空闲去为接下来的挑战做准备。 前三天只比了战斗,之后就要比修仙四艺了。宋衡玉休息完两天,接下来考验的就是他绘阵的技术了。 陈柚去看了, 宋衡玉的每一场比试她都去看了。最开始的时候, 大部分修士对他的印象只是“衡殷真尊的徒弟”,后来,在一场场实力的比拼中,他们对他的认识逐渐变成了“宋衡玉”而不是谁的徒弟。 这是宋衡玉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陈知善的关注度也不低,原先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 借着魁星比试这一场大会, 他的名字在许多人口中流传。 魁星比试帮助了宋衡玉和陈知善扬名,同时,这一场大会上还有许多人也借此扬名。出色的年轻人数不胜数, 陈柚经常听见边上有修士说:“这次魁星比试的天才似乎格外得多。” 边上的陈柚心想:这次比试的天才肯定多,因为在原著里,魁星比试是让男女主崭露头角的一场大会。男女主的时代, 必定天才辈出,将这一整个时代照得熠熠闪光。 虽然现在的男女主已经被折腾到沉寂了。 男女主也参加了这场魁星比试, 陈柚有关注过他们,练气期的赵灵音表现不上不下,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出彩的, 看上去像白开水一样叫人提不起劲。但没有人注意到,她比试时的动作特别干净利落, 对手都碰不到她的衣角。 第97章 宋霄的比试比赵灵音多了几分锐气,但粗略看也显得有些平庸,有人开了盘做了排名,刚开始宋霄和赵灵音的排名很高,现在因为他们不惹眼的表现,两人的名次都有一定程度的下降。 对于其他人,陈柚只是看两眼就结束,唯二关注的人只有宋衡玉和陈知善。那些未来的天骄现在尚且弱小,他们成长能入眼还需要很久。 * 魁星比试的前三日是比武,第四第五天是没有报名比武的炼丹师炼器师符师阵师的专场,第六天就是又比武又炼丹/炼器/画符/绘阵的修士上去,第七日又成了专职四艺者的专场,等到了第八日,魁星比试的内容就又回到了比武上。 这回宋衡玉每天打上个一两场就行,少的上擂台一次,多的上擂台两次,与次数的减少相对的是他解决对手的速度。宋衡玉每次遇到的对手都比上一次强上一分,即便有攻势不是那么强的,相应的那位对手在游走方面就很出色。 除了和对手实力上硬碰硬,他隔几天还要去进行一下自己绘制阵法的比试。魁城操办这比试多年,对给修士更多恢复时间的同时保证比试精彩程度上颇有心得。他们像是被分为了几组,今天这组上明天那组上,让不管是参赛的修士还是前来围观的修士都能够感到舒适。 以往的魁星比试差不多比上个大半个月,这次都已经一个月出头了,才刚刚到决赛。魁星比试的最后,是比武的练气组和筑基组每组只能有20个人继续留在比试的赛场上,金丹组少一点,只能有15个人继续留下。 这次魁星比试留下的每个人实力都很强,很多遗憾落败的人如果报名的不是这届,他们能取得一个好名次,只是今年出现的天才格外地多,显得别人都平庸起来。 留下来的练气里面,有宋衡玉,有陈知善,有赵灵音。留下来的筑基里面,有姜佩明,有宋霄。至于其他的人,陈柚没怎么关注。她修为和那些人差别太大了,陈柚不是很关心他们是谁,即便他们有着远大的未来,但他们现在连“和衡殷真尊见面”都没有资格。 陈柚会主动关注的人,要么是宋衡玉,要么是和宋衡玉有关系的人。 * 今年的魁星比试已经到了决赛的时候,逐出最后魁首的日子也近在眼前。练气、筑基、金丹各一名,修仙四艺每一种一名,公平地给每一种一个第一人的名头。 陈柚突然想到,原著里,男女主的第一人名头,就是从这里开始,现在赵灵音看上去拿不到练气组的第一名,宋霄也竞争不过姜佩明,他们这个同辈第一人称呼,现在大概是折戟于开始了。 临近魁星比试的尾声,所有参赛的选手都拿到了一天的休息时间,今天的比试场地没有选手,只有魁城请来的歌舞团在那边为明天开始的决赛炒热氛围。 今天宋衡玉和陈知善闲下来了,没什么事情做。明天就要开始激烈的比拼,今天再怎么努力,也提升不了多少,反而可能影响明天的状态。 平时陈柚闲来无事就是在大街上当街溜子,这条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那条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都一清二楚。辛苦了一个多月骤然闲下来的陈知善和宋衡玉不知道做什么,陈柚就自告奋勇带他们一起出去去仔细看看这座城市。 ……说是看这座城市,但陈柚领着两人走进了一家酒楼后,他们本来就没走多少的脚步就被钉死在了位子上。 街上路边有趣的东西也不过那几样,优美的景色适合一切都结束了再去满满享受,那剩下的选项就很清晰了,也就一个“吃”字。 陈柚这些天在魁城吃吃喝喝,哪家的饭菜香哪家的小食好吃她都一清二楚。她带着宋衡玉和陈知善出门后,就熟门熟路地朝着酒楼走去。 陈柚在这家酒楼吃过好几次,所以她刚进门,就大手一挥很豪爽地叫人先去准备她要的菜。等菜端上来,没吃过这么豪华的饭菜的宋衡玉和陈知善齐齐发出一声“哇——” 这边的红烧狮子头淋着一层看了就晶莹诱人的酱,那边的炖鸡光是闻着就口水都要冒出来了,这里的鱼丸光是看上去就紧致有嚼劲,那里的清蒸鱼鲜味都溢出来了。 那些饭菜的食材不是宋衡玉和陈知善熟悉的鸡鸭鱼肉,名称也是很文雅的称呼,但他们在看见的时候,第一时间代入的还是自己所熟悉的名称。 陈柚在这里吃过好几回了,但好吃的东西总是吃不够的。酒饱喝足后,他们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又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 聊着聊着,把目光放在窗外的宋衡玉忽然说:“诶,那是不是宋霄?” 陈柚把身子送过去看了一眼,宋霄手里抱着什么东西脚步匆匆,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陈柚之前撞见宋霄和赵灵音时,他们的脚步一直很匆忙,只是这次看上去和之前不太一样。之前他虽然步伐快,但表情还算放松,不像现在这么凝重。 “是诶,他这是要去哪里?”陈知善随口道。 “他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陈柚盯着宋霄怀里抱着的东西,在她的感觉里,他怀里抱着的东西不是很好。 宋霄把这东西护得很严实,最外面用衣服裹了一层,里面似乎还填了什么东西。他没有把这个东西收到储物空间里,看他抱着挺大一个东西走路不是特别方便的样子,也不像是不想把这东西收起来。 第98章 肉眼看过去看不出什么,她就试着用神识扫了扫,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陈柚皱眉。 这个空白说简单点,就是中空。在陈柚的神识眼里,那东西除了最外面裹着的一层衣物,里面什么都没有。但这显然不可能,如果中空,那他抱着的这东西是怎么撑出这样一个球形的? 陈柚给自己、宋衡玉和陈知善都扔了一个隐蔽身形的法诀,然后她手一撑窗沿,直接翻了出去:“去看看。”陈柚的话语很简略。 宋衡玉跟上来的动作很快,他像陈柚一样手轻轻一撑窗沿,人就出去了;最后的陈知善看前面两位的动作都那么潇洒,他也学着手撑窗沿出去,只是他动作歪了一点,脚磕到了窗户,他一个没控制住滚了出去。 第53章 第六十三章 可能是陈柚作为修士的直觉吧, 也可能是以往和那两个主角打交道的经验,那么难杀的两位主角,会被她压迫一下就不行了? 上次她看见赵灵音, 明明她的语气神情都还是那副娇娇柔柔的样子,但陈柚就是感觉不太对劲。 等回去后,她又想起了她那时候看到的画面,她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以赵灵音过去的性格, 在宋霄那样满脸不快地出现时, 她就会立刻上去嘘寒问暖,但那天她是一直到宋霄坐到她身边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情绪用语言表达出来后,赵灵音才关切地问宋霄“怎么了?” 赵灵音看上去这是黑化了啊。陈柚这样想。 有关赵灵音的想法只是从陈柚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回到远处是宋霄身上。她先是抄了一下房顶上的近路靠近宋霄,她跟着他走路的速度在他身边停留了一会, 确认宋霄即便是男主也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后, 陈柚就往他身上丢了个追踪的标记。 然后她又抄近道原路返回,迟疑了一会后,陈柚问他们:“接下来的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们可以跟着,也可以不跟着。” “因为这个可能只是我的一些猜想吧。”陈柚的话语里有些迟疑。 陈柚前世看过很多小说,小说里的气运之子可以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就算暂时落魄,也必定是龙困浅滩, 不消多时,只需要吹来一阵东风,气运之子就可以借着东风扶摇直上。 这些小说标准的套路给了她很多经验来作参考, 让她在看到宋霄异常举动的瞬间就提起了警惕心,但是, 这些“经验”只是“陈柚的经验”,是她不能诉之于口的过去,所以在宋衡玉和陈知善面前,她无法解释自己对宋霄和赵灵音强烈的警惕。 而且,前世那些经验教给陈柚的除了那一点,还有一点就是——主角遇见事情,惹出来的祸或大或小,同时上不封顶。陈柚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原著的剧情被她这只蝴蝶扇地面目全非,她预测不了未来。 如果是陈柚的本心,她是不想让宋衡玉和陈知善牵扯进来的,但出于一些对“男主”和“男二”的考量,陈柚还是问了他们这句话。 宋衡玉回答地很迅速,在陈柚话语刚落地的瞬间,他就立刻说:“我要跟着师尊。”他没有问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问。 陈知善想得多一点,知道陈柚地位功绩的他第一反应就是退缩。陈知善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修为和陈柚是天差地别,对各种事情的应对能力抗风险能力都很差——这里的事情指的是陈柚那个级别的事情。 所以在陈柚用这种很迟疑的语气说出那句话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退缩。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把不去的想法说出来,宋衡玉就立刻说要跟着陈柚。陈知善站在原地纠结了片刻,他果断地说:“一起!”陈知善说这话时紧闭着双眼,咬牙一样很用力地把一起去的话语说出口。 陈柚没有对他们的选择说什么干涉的话语。 陈柚稍微放开了一点感知,她刚才在宋霄衣服上放置的追踪标记在她的感知范围里十分显眼。她记下宋霄行走的方向,然后领着宋衡玉和陈知善往边上的巷子里穿。 前面几个月在魁城到处晃悠的好处来了,陈柚那会天天出门,把魁城探得比当地人还熟。这条路通向哪里,那条路通向哪里,她都一清二楚。 陈柚在巷子里七绕八绕,然后她在一个位置停下,感知里的标记靠近,宋霄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又匆匆走过。 在前一个路口确定了一下后,陈柚就后退几步,她在脑子里回想刚才宋霄走过的路线,猜测他想往哪里走。 跟在后面的陈知善不知道陈柚为什么这么警惕,他问:“您为什么不直接上去,把他抓起来呢?” 陈柚的动作顿了顿,她转头看向陈知善,她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对宋霄的印象是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陈知善想了想,回答道:“宋霄他……实力还不错,平时挺安静的,长得好看,有很多人喜欢?”陈知善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陈柚的问题。 “那……你还记得,几年前宋霄把阿玉往死里打的事情吗?” 陈知善立刻回答:“记得……诶?!” 陈知善惊疑不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怎么可能忘记那年宋霄嚣张的嘴脸,明明宋衡玉是无辜的,他却不管不顾地一定要他跪下认错,还连带着嘲讽陈知善他们说他们有眼无珠……他怎么……就对这件事没感觉了? 第99章 走在前面的陈柚贱陈知善一脸如梦初醒的震惊,她没有再说什么。男主身上有许多诡异在,陈柚敢保证,如果她就这么冲出去把他抓起来,那有很大的可能,她易容消散会被所有人看见她的行为,被所有人看见衡殷真尊针对一个弱小可怜无辜的小人物,原因仅仅是因为看不惯他。 即便最后那个小人物毫发无伤,即便最后反倒是出手的人身败名裂。 陈柚之前只有师出有名的时候才主动针对对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宋霄身上邪门地很。陈柚这样想。 * 宋霄刚才从这里走到了那里。陈柚在心里想着宋霄的行动路线。 他前面那个方向是魁城的城主府,宋霄似乎要去城主府。 陈柚提前走到了城主府附近,感知到宋霄走到附近后,她想了想,隔空抹去了他身上的那个追踪标记。 魁城的城主和陈柚一样也是化神修为,如果不抹去那个追踪标记,魁城城主有很大可能会发现这个灵力标记。 陈柚在城主府门口附近稍微等了一会,就看见宋霄抱着那东西走到门口,他对着门口的护卫说了几句话后,门口的两位护卫就放宋霄进去了。 陈柚放下手上的茶杯,结合她刚才听见的他们说的话,她心里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查到了那样东西,所以要交付给城主吗…… 陈柚垂下眼眸,她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倒影看着她,她看着倒影,身边的两个人安安静静,没有出声打扰她。 过了一会,忽然,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很轻微很轻微的“叮”,像是玉石相撞。然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震动感,茶杯中的倒影被晃开,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黑暗笼罩住倒影。边上的宋衡玉点燃火折子,陈柚看见茶杯中自己的倒影对她眨了眨眼,然后销声匿迹。 第54章 第六十四章 世界骤然沉寂, 丝丝缕缕的鬼气在空中飘飘荡荡,让人见了就心生压抑之感。 陈柚和宋衡玉陈知善坐在店内,刚才外面还是人声鼎沸, 店内也有小二跑来跑去地送酒食,但在那片漆黑席卷而来后,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其他人都消失不见, 只有陈柚他们被扔进了这个死寂的世界。 ……不是“像是”, 而是“就是”。 用地狱来形容也可以,用里世界来形容也可以,用后室来形容也可以。 他们得到了世界另一面的钥匙,所以他们才可以走进这个介于阴阳之间的世界。 “我使不出来灵力了……”拿着火折子的宋衡玉声音有些轻飘飘。 听到宋衡玉的话,被这副场景惊到了的陈知善下意识运转灵力, 莹白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绽开。 陈柚也在左手心释放了一个光球。 陈知善和陈柚都能照常使用灵力, 只有宋衡玉没办法使用灵力。 不是很了解情况的陈知善看看自己手里的光球,又看看边上的宋衡玉,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陈柚身上。 陈柚没说话, 她铺开自己的神识,将这一面世界扫了一遍。这个世界是魁城的翻版,不管是城市的大小, 还是店内的桌椅板凳,都和魁城一模一样, 一样到可以从桌上搁着没喝完的茶水、吃了一半的饭菜里看见人生活的气息。 ——只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门口垂下的帘布又脏又破,桌上没吃干净的饭菜干枯发黑,椅子吱呀吱呀地响, 像是寂寞地被侵蚀了几十年,找不回当初那个热闹繁华的样子。 陈柚看着这一幕, 微微低下了头。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边界,陈柚的神识到达这座城市的城墙之处就无法前进,原本只有几十米高的城墙现在似乎高到没有极限,不管她再怎么上升,看见的只有青灰色的墙面。 这里的魁城和陈柚刚才所在的魁城有一些小细节的不同,如桌上的碗碟,搬开的椅子,这些和刚才的世界有一些差异。像刚才陈柚他们桌边上那桌没人,但现在上面出现了几个没吃完的碟子。 这些差异不大,也很不起眼,让人看一眼就忽略而过。 “嚓”,被熄灭的火折子发出声响,宋衡玉沉默不语,眼里有一些像是做错事了一样的委屈。 陈知善和陈柚都可以使用灵力,偏偏就他没办法使出自己的灵力,像是在针对他一样,让他又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别人真的有好多不同之处。 “衡玉?”陈知善靠近了一点宋衡玉,他很轻很轻地叫他的名字。 宋衡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次了,他第二次这么明显地感受到身体的异样,辛苦修炼出来的灵力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不论他如何调动,回应他的都是一片空荡荡。 上次在太清宗的时候也是一样,魔气从身体里冒出来,他试图调动自己的灵力,可灵力像是离家出走一样,他没办法掐出法诀。 这种感觉很糟糕很糟糕,糟糕到像是他失去了自己所有辛苦攒出来的积蓄,糟糕到像是宋衡玉不是宋衡玉,他的身体不是他的一样。 边上的陈柚听到那声很轻很轻的话语,她看向宋衡玉,他的五官像是塌了下来,仿佛一条被大雨淋湿找不到家的小狗。 陈柚的心一颤。 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柚张了张嘴,脑海里字飞舞着组成句子,但她总是觉得这句话太过苍白,说不出口。 最后,陈柚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右手轻轻盖在他的手上。 第100章 陈柚不是擅长安慰人的性格,她要么就是直接物理解决让人不开心的人,或者是插科打诨地用愉快的心情将不开心覆盖。但前面两种不适合现在这种情况,陈柚就手足无措,只好笨拙地盖住他的手,给他一点无声的温暖。 * 这份对情绪的照顾只是片刻,陈柚他们还有正事要做。 陈柚的神识覆盖了这个世界,将每个边边角角都探查一遍。除了边上的城主府能感受到人的气息,其他地方都是如出一辙的死寂。 陈柚伸手拎起陈知善和宋衡玉,左手拎着陈知善,右手拎着宋衡玉,然后出去一跃而起,就翻到了事情发生的正中心。 血腥气在陈柚到达的瞬间就涌了过来。 陈柚抬头,将面前这副场景一览无余。如她所料,这事和宋霄手里抱着的那个东西有很大的关联。 只是…… 陈柚的瞳孔微缩。 她没想到是宋霄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很眼熟。 刚才她听见,魁城的城主要找什么东西,而宋霄恰好找到了那样东西,所以要进去交付给魁城城主。 现在那东西被摔到地上,摔破的地方正不断地往外冒着不详的鬼气,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这个灰暗世界降临的罪魁祸首。 现在在这里的人除了陈柚他们三个,剩下的就只有宋霄、魁城城主、副城主和……姜佩明。 宋霄摔在地上,看上去样子很狼狈,但只要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除了看起来狼狈一些,身上毫发无伤。 在陈柚看向他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似乎对她的出现感到意外。 魁城城主脸上手上身上被划了几十道伤痕,血将衣服染出了一大片的红色,她试图让伤口愈合,伤口处盘旋的黑气却在伤口并拢的瞬间将伤口狠狠撕裂。 副城主的样子比辛西林还惨一些,她没了右手,现在正虚弱地倒在地上,止不住的血不停地往外冒。修士生命力顽强,但再怎么顽强,身体里的鲜血流干也一样会死。她现在气息微弱,如果什么也不做,那只要再等一会,就会迎来她生命的尽头。 最后的那个姜佩明的表情看上去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突然大变样了。他看上去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对现在这种情况有所预料,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像是被人强拉过来的。 陈柚看了一遍在场的几个人,她放下手里拎着的陈知善和宋衡玉,然后她朝着陈知善悄悄传音入密:“待会看见我合掌,就用你的灵力包裹住宋衡玉。” 突然被交付这个重任的陈知善下意识想要转头看陈柚,心里刚起这个念头,他就立刻掐灭这个念头。陈柚不会无缘无故就做一件事,也不是做事情不解释的性格,如果她真的这么做,那只可能是现在来不及解释。 现在确实不是解释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 陈柚在刚才看见宋霄的时候,感觉就先于理智的告诉她他手里抱着的东西有古怪。 陈柚当时想,宋霄是气运之子,他这么做,必定有古怪。 这件事对气运之子肯定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对被她压迫到落魄的气运之子。 或者是利于名,或者是利于利,或者是利于一些其他东西……更大的可能是,所有的,有形无形的东西,都有利于。 陈柚不是神,猜不出气运之子这么做能得到哪些好处,她也不需要去猜出气运之子这么做能得到哪些好处。她只需要认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么做对气运之子有好处,对陈柚没有好处,所以她要破坏这件事就可以了。 虽然……她没想到的是宋霄抱着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盏漂亮的,纸糊的,竹子为骨的,人间的纸人间的竹子,不含灵力的红灯笼。 陈柚在洛都看见过这样的灯笼。 她心里闪过无数思绪,组成了许多种可能,沉甸甸的念头压在她心里,她却依然面上带着浅笑,让别人看不出她心里有那么多芜杂的想法。 没关系的。陈柚对自己说。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陈柚低声地自言自语。 宋衡玉隐约听见陈柚说话,他看向她,却只看见她坚定不移走向那边两位受伤的修士的身影。 陈柚手指点在魁城副城主的肩膀上,灵力散开,伤口处的黑气就如同碰见天敌一样,扭动挣扎,却改变不了被她消灭的结局。 她又往副城主的嘴里塞了几颗丹药,丹药入口即化,伤口愈合,她的脸色恢复了点血色。 消灭了那诡异的黑气,再把血止住,副城主的气息稍微强了那么一点,不再像风中摇曳的残烛一样随时可能熄灭。 处理好性命垂危的辛西纷,陈柚又给那边的魁城城主清理了一下身上的黑气,然后她随手丢给她一瓶丹药,没有对她说什么话。 手里拿着陈柚给的丹药,魁城城主脸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陈柚。她和她的关系一般,甚至可以说是不太好。 早些年,因为一些立场地位上的差别,她们曾经水火不容。后来,在许多事情后,在过去和现在的地位颠倒后……她们之间矛盾不再是大问题,但碰见这种生死情况,陈柚毫不犹豫救她的动作让她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易地而处,如果她得势,陈柚落魄,她肯定不会这么什么要求也不提的就帮对方。 第101章 陈柚不知道魁城城主因为她的这个行为就想了那么多,她和她早些年确实有仇,但那都是她晋升化神之前的事情了。快两百年前的事情,早就过去了。 陈柚的力量很克制环绕着这个世界的鬼气和黑气,那两种气里充斥着让人厌恶的恶的气息,所以一碰到她灵力里人道的力量,就会立刻被消灭。 恰好,她克制这个世界;恰好,她修为高超。 所以…… 陈柚合掌,磅礴的灵力冲出她的身体,长袍无风而动,猎猎作响,马尾被吹得凌乱,有几缕飞到了她的脸上。 陈柚再一次重复她刚才的自言自语:“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能掀翻棋盘,何必忍着受罪呢?” 第85章 第六十五章 陈柚打破了这个“里世界”, 刹那间,像是镜面被打破一般,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嚓”声, 在场的几位回到了他们的世界。 除了宋霄脸上多了几道划出血的划痕,其他人刚才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陈柚用余光看了一眼宋霄,特别关注了他脸上都划出血的划痕。然后她伸手抱起宋衡玉,又顺手抓起陈知善, 正打算离开时, 她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姜佩明。 姜佩明还是那副茫然的样子,他刚才突然地出现在那里,还没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陈柚就出现了,然后, 他就突然地出了那个世界。 陈柚的动作稍顿, 然后,她过去捞起他,一个闪身就迅速离开了这里。 “我等会去找你们。”现场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魁城城主看着陈柚消失的地方, 她喃喃道:“走这么快做什么?” * 陈柚急着走,是因为宋衡玉快承受不住了。 陈柚摧毁那个世界的时候,即便让陈知善用自己的灵力挡了一下, 让宋衡玉避开自己那无差别清除邪祟的灵力,但还是有一小部分触碰到了他, 让他很难受。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和上次一样的情况,陈柚就必须先带着宋衡玉离开那里。 等她带着人来到她的客栈,她先去把宋衡玉放到房间里。因为刚才触碰到她的灵力, 他身上逐渐开始逸散鬼气——和上次一样。 可能是经历过一次,宋衡玉现在的神智还算清醒, 虽然身上疼痛,但至少没有晕过去。 陈柚收回刚才带着他的法器,被放到床上的少年人安安静静的,忽然,他抬头问她:“我是不是给师尊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陈柚斩钉截铁得说。 她看着宋衡玉的眼睛,说:“阿玉,这不是你的问题。” 宋衡玉没有说话,他认认真真地看着陈柚,眼里似乎有一点水光。 陈柚坐到宋衡玉边上,她闭上眼睛片刻,想着自己要怎么说:“阿玉,你的体质很特殊。” 她最后还是选择用最简约的话语告诉他真相:“魔气在你周围,你的身体就会吸收魔气,鬼气在你周围,你的身体就会吸收鬼气。如果这吸收的循环被打破,那么身体吸收的气就会逸散。” 上次收徒大礼的时候,看上去是陈柚导致宋衡玉暴露魔气,其实不是。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宋衡玉的身体可以吸收魔气,可以吸收鬼气,可以吸收任何气。在这句话的后面,陈柚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这样的体质是夺舍的最佳选择。 只要拿需要的气灌进宋衡玉的身体,再加上一些辅助,就可以把他的身体改造成最适合自己的身体。如果说夺舍是一个灵魂进入一个不适合自己的身体,那么夺舍宋衡玉就是一个灵魂进入一个和自己高度适配的身体。 收徒大礼那时,宋衡玉在长青尊者附近,他的身体感受到了那离渊魔尊的魔气,就自发地吸纳,陈柚当时刚检验过长青尊者,手上还残留着驱邪的力量,所以在她碰到宋衡玉时,她那清除邪祟的灵力就攻击了那个充斥着罪孽的魔气。 只是恰好,宋衡玉身体里装着那种魔气罢了。 在远离那个环境后,他身体里冒出的魔气就慢慢减少,最后恢复成他修行灵力的样子。 当时陈柚就有所怀疑,只是还不能确认,现在经历了这么一遭,证据已经确凿,她没办法再侥幸下去。 在遇见那鬼气时,宋衡玉的身体下意识地储存了那鬼气,等到陈柚释放灵力时,因为那个鬼气不干净,清正的灵力就自发地想去消灭恶气。 宋衡玉体内的循环被打破,于是鬼气就从他身体里冒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不明显,现在他们在房间里呆了一会,他身上溢出来的鬼气浓郁了很多。 陈柚动手清理掉屋子里的鬼气,看上去清爽了很多,但宋衡玉的身上依旧在溢散着让人感觉不好的鬼气,让他清俊的面容模糊邪恶了几分。 “你还记得你的父亲或者母亲吗?”陈柚问,“这种体质……先天做不到这种程度,你是后天被人改造成这样的。”她的声音被她放轻。 “你是我徒弟,你永远是我徒弟,所以,我不会抛下你的。”陈柚一字一顿,她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一件事总是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的,你的这种体质并非无可救药,也不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你可以修炼很快,因为你的体质吸纳灵力很强,如果是不含罪孽的妖气、鬼气,你说不定可以像修炼灵力一样,修炼妖气,鬼气……” 第102章 话说到最后,陈柚还是没有把那直白的“容器”两个字说出去。 这个词语太直白,也太伤人了。 陈柚不想这么对宋衡玉说。 说完了那些话,陈柚出了房间,她靠在墙上,大脑放空。 陈柚有一点没有说,一个很关键的点,那就是原著里的宋衡玉是什么样子的。 原著里对后期宋衡玉的描述很多,那时候的他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魔。 [宋衡玉身披着黑袍,头戴兜帽,看上去阴沉不详。他眼尾微挑,眼下一抹红色十分地动人心魄,略淡唇色彰显着他凉薄的本性。] [很多人都看见过他出手,他只需要一挥衣袍,红到发黑的魔气就能让一名满身正气的修士堕落为魔。] [别人都说:宋衡玉是离渊魔尊的传承者,要不是这样,他们的魔气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 陈柚想起了原著的描述。 如果没有她,那么宋衡玉的未来就是堕落为魔,拥有和离渊魔尊完全一样的魔气。原著了没有描述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只在旁人的只言片语里写:[大概他就是天生坏种吧] 但现在,知道宋衡玉不是那样的人,知道他身上有很多很多秘密后,陈柚越是想原著的描述,就越是细思恐极。 宋衡玉为什么未来会拥有和离渊魔尊一样的魔气? 宋衡玉为什么会拥有“容器”的体质? 陈柚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两点如果分开想,只能想到一些表层的东西。但如果结合起来……陈柚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只是在心里对自己说:要查这件事。 宋衡玉会出生在宋家……宋家是个应该细查的点,去找宋家家主……宋衡玉的母亲也需要多找一找她的信息,从他们身上应该可以拼凑起宋衡玉体质的一些秘密…… “殿下?” 陈知善试探性地叫了陈柚一声。 陈柚用鼻音“嗯”了一声,她深呼吸几下,确保自己不会在表情上露馅后,她放下了遮着眼睛的手,看向了边上的陈知善和姜佩明。 第55章 第六十六章 陈知善没见过陈柚这副样子。 不是失意, 不是迷茫,她看上去不开心,但也不伤心。她就这么靠在墙上, 手盖住眼睛,脸上是少见的没有表情,整个人流露出一种他不懂的情绪。 “殿下?”陈知善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 陈柚“嗯”了一声,她放下挡住眼睛的手看向陈知善。陈柚对他露了一个笑脸, 然后, 他看见她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后,看向了他身后的姜佩明。 陈知善转头,身后的姜佩明依旧是那副随意潇洒的样子。他恢复得很快,即便刚被牵扯进一件事情里,现在过了一会, 眼里的困惑和迷茫就消失殆尽。 也可能不是消失殆尽, 而是认出了陈柚,所以知道总归能知道结果。 陈柚和宋衡玉陈知善来魁城时,她给自己换了脸, 她习惯每到一个地方就给自己换一张脸。刚才因为要在魁城城主面前露面,所以陈柚就卸下了自己的易容。 她在修仙界有几分名气,姜佩明认出她不奇怪。 “去房间里说吧。”陈柚看着他们, 她想叹气了。 短暂地放纵了下自己的情绪,接下来的就又是那个自信稳重的陈柚了。她坐到凳子上, 身子微微向后仰,她自言自语:“嗯……要从哪里说起呢?” 陈柚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她在说的时候就需要仔细想一想, 有的东西不适合说给别人听,有的东西说多了反而叫人迷茫。 “我刚才看见宋霄, 觉得他手上的东西有古怪,所以就跟上去。”陈柚看着姜佩明,“可能是我的直觉比较灵吧,我觉得那东西不能随便乱碰。我的直觉是对的,打破了那个灯笼,就出现了那样一个世界。” 陈柚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刚才看到的画面:灯笼破了一个洞,放出了灯笼里积攒的冤魂鬼气,让他们走进了那样一个死寂的魁城。 她打碎了这个世界,充斥着鬼气的世界就像镜面一样破碎。陈柚看见了很多画面一闪而过,魁城死去,魁城人气稀薄,魁城人来人往,魁城繁荣昌盛。 像是时光在倒流一样,陈柚看见了魁城从衰败回到繁华,时光溯洄,一直回到那一场魁星比试,陈柚看见面容俊俏好看的两位气运之子拿下了筑基组和练气组的魁首,然后画面破碎,有人脸上身上绘着鲜艳的花纹,跳着向不知名神明献上的舞蹈。 他似乎察觉到了陈柚的目光,他的动作骤然停下,像是网络不好时候播放视频一样,他的动作一卡一卡。 红色的花纹越发鲜艳,像是活过来一样,祭祀者看着陈柚,他忽然对着她露出一个笑,脸上的花纹在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下一刻,幻像消失,陈柚他们的身影在魁城城主府出现。 “这些东西很多我都不能说的,这不是现在的你们能知道的东西啦。”陈柚不擅长说什么漂亮话谎话来骗人,她直白地说一是一二是二,这个可以说,这个不能说,“不过……” 陈柚看着陈知善和姜佩明: “宋霄身上存在着一些很古怪的东西,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许多人把这种东西称之为命,但我偏偏不信命。” 陈柚想到了宋衡玉,想到了姜佩明。可能是男二对男主这东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所以宋衡玉才看见了街上匆匆走过的宋霄。可能是因为姜佩明在魁星比试中压过了男主,让男主位居第二,于是他就成了应当被除掉的炮灰,在那个灰败世界降临时,只有他被卷入。 第103章 “刚才你进入那个世界可能是意外,也可能不是意外。如果你死了,那就是你时运不济,中道崩殂,就算没死,也有很大可能是身负重伤侥幸留了一条命。”陈柚看着姜佩明,她的语气淡淡,但却让他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姜佩明知道陈柚说的没错,灯笼被打破,黑气冒出,化神修为的魁城副城主伸手去拦截,大部分黑气被拦住将她的右臂吞噬殆尽,小部分没有拦住的黑气将化神修为的魁城城主割得满身伤痕。 如果不是姜佩明出现的地点离那个灯笼有段距离,他能不能活到陈柚出现还是个未定数。 甚至可以说,如果陈柚出现地稍微晚一些,从灯笼里冒出的黑气可能就要盯上不远处的他了。 姜佩明想着陈柚的话,他收起了往常的散漫轻佻,正襟危坐,他说:“请衡殷真尊救我!” “我会的。”陈柚回道。 边上的陈知善听见了陈柚对姜佩明说的那句话,他语气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刚才姜道友进入那个世界可能是意外,也可能不是意外?” “如果姜佩明死了,那就是一起板上钉钉的意外,他很不幸地被卷入大事,死了也是正常。即便侥幸没死,也肯定道途断绝,修为再进不能,所有人都会说‘他真是不幸啊,他怎么就碰上了这个意外呢?’”陈柚的语气有些嘲弄,“为什么偏偏是姜佩明,为什么偏偏是你。”她看着面前面露惊恐神色的姜佩明。 为什么偏偏是姜佩明? 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如果没有规律地将人拉入那个地方,那只能说它的规则就是随机。 但那个地方明显不是那样的。 如果真是随机,那么被牵扯进来的人就不会只有一个姜佩明。 宋霄身上存在着一可以被称之为命的东西。姜佩明想到了陈柚刚才说的那句话。 汇集命运者在修仙界有一个特定的称呼,叫做气运之子。 宋霄是气运之子? 姜佩明虽然用了不确定的问号,但他已经知道了这句话的答案。 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下一个疑问又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为什么一定是他?姜佩明没有听说过宋霄身负气运的说法,也没有听见有人说衡殷真尊和气运之子有仇。 可能是他修为不够格,就像她刚才说的“有的东西我不能说,因为这不是现在的你能知道的”。有些东西,在到达一定的高度之前,那些信息是永远不会向他敞开大门的。 陈柚看姜佩明的脸色变化,她默默起身走出房间,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陈知善看见陈柚的动作,他立刻起身小跑跟了出去。 合上房门,刻在墙壁里的静音阵法把墙壁两边隔成两个世界,在这个只有陈知善和陈柚存在的地方,憋了一肚子疑问的陈知善才问出了他的疑问:“元嘉殿下。”陈知善固执地叫着这个陈柚曾经的称呼,“您刚才说话的时候,好像……一直在假设,假设如果您…不出现会怎么样。”他不确认地磕磕绊绊地说。 陈柚看了一眼陈知善。 陈知善是一个敏锐的人,敏锐到他的感觉先于理智告诉了他问题。 陈柚在和姜佩明说话时,她确实是以“陈柚没有及时赶到现场”作为前提来往后推导诉说的。 如果她没及时到达,如果她迟到了,如果她不在,如果…… 如果陈柚没有跟着宋衡玉去魁城,宋霄会在魁星比试决赛前抱着那盏红灯笼来到魁城的城主和副城主面前,灯笼被摔破,黑气冒出,魁城的主心骨被无解的黑气侵蚀到死亡,姜佩明也会死去,无人能于宋霄争荣光。 然后,或许宋霄会先夺得魁首,或许那个灰暗的世界会先降临,但不管是哪个先,所有光芒所有荣誉都会聚集在宋霄和赵灵音身上,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但现实是陈柚解决了这件事。 陈柚想着宋霄和赵灵音,想着她在洛都发生那些事,想着作为剧本里的男二的宋衡玉,想着本该死去的炮灰姜佩明。 原本有些模糊的想法在此刻变得清晰。 如果把宋霄和赵灵音比作这个世界的剧本主角,那么接了任务来到这个世界的陈柚就是变数。她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让主角不再是主角,让配角脱离死亡的宿命。 剧本害怕变数,于是宋霄和赵灵音远离陈柚,他们悄悄避开了会让他们失败的她,想要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将剧情推进。 宋霄和赵灵音做到了,洛都掀起风浪,陈柚只查到了表面的那一层。可能是因为她不是剧本里的人物,和既定的剧情有着天然的隔阂,所以她找不到插入点,只能被堵在门外看事情就这么结束。 然后,陈柚和宋衡玉一起来到了魁城,身边多了一个剧本里的男二,她做起事来就顺畅了很多,她轻松地在这事刚出现一个苗头的时候,就把灾难掐灭,把主角再起的可能掐掉。 陈柚想起了宋霄,她在打破那个世界的时候,偷偷地给他来了几下,按照过往经验,他本该全部避开毫发无伤,但现实是他脸上手上身上擦伤出血了好几处。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是可以说明,宋霄身上的命运少了几分。 …… …… “元嘉殿下!”陈知善叫了好几次陈柚都没反应,他不知所措地把声音放大了几分。 第104章 “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陈柚被叫醒,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沉默太久了,沉默得让人慌张。 “如果碰见事情了,你们也不能总是依赖我啊。”陈柚露出笑容,她伸出两只手捏住陈知善的脸颊,用力往外一拉。 “啊啊疼疼疼。”陈知善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才对嘛。”陈柚很满意地笑道,“你才二十几,正是青春好年华,摆出这么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干什么,笑一笑又不是什么难事。” 第85章 第六十七章 魁城城主府。 陈柚离开后, 魁城城主看着面前这一片狼藉,想到自己刚才与死亡擦肩而过,她沉默许久, 十分疲倦地闭上了眼。 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魁城城主看过去,失去右臂的妹妹轻拍她的肩膀:“姐姐,我……” 副城主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前些日子夜观星象, 发现魁城即将发生灾难, 作为魁城副城主的她立刻就耗掉一半心头血,想要找出源头。 靠着亏空气血的方式,在她勉强算出一点东西后,她的姐姐就立刻叫人下去,命人找出那个源头。 在宋霄带着那个源头上门时, 她和姐姐都很高兴, 她接过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刚把最外层遮挡的东西拿走,中间束缚灾难源头的法器就剧烈颤抖, 她感觉到自己手臂一阵刺痛,脑海里强烈危机感疯狂跳动,直觉对她说, 如果她不松手,下一刻就是她的死期。 副城主大脑一片空白地松了手。 红色的灯笼摔在地上, 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法器碎裂,灯笼被摔破, 阴森的气息在地底蜿蜒,最后死寂的世界降临。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在灯笼摔破的瞬间,那样死寂的世界就覆盖掉了原本热闹的魁城,快得反应不过来。 有黑气顺着破碎的地方溢出,这黑气像是有灵智一样,刚出现就飞往魁城城主,副城主心急地想用身体拦下,修士的危机感疯狂向她预警,不能碰那东西,碰了就会死。 在黑气碰到她之前,她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动作,只能拼力把身子扭开,尽可能避开那诡异的黑气。 这么短的时间,只够副城主护住身体。黑气穿过她的右臂,她几乎听见了她的手臂在黑气里“兹兹”溶解的声音。 只是一个片刻,她就失去了她的右臂。 剩下的黑气继续飞向魁城城主,不管魁城城主出什么招式,黑气都没有被打散的迹象,反而是借着这个机会粘到了她身上,在她身上割出一道道伤痕。 被黑气碰到的地方像是中了邪一样,无法止血,即便用灵力强行愈合,伤口也会在下一秒崩裂,喷出更多的鲜血。 黑气似乎还能遏制灵力和气力,明明她已经是化神修为,丹田内灵力只是闭合伤口是不会消耗太多,但在黑气缠绕在身上时,她感觉到自己能调动的灵力瞬间少了一半,这些她能掌控的灵力还在随着黑气附体时间变长而快速减少,她身体的气力也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消耗干净。 魁城城主也一样,她无法愈合伤口,身体的气力、体内的灵力还在一直减少。对尚未悟道的修士来讲,灵力是自己生命安全的大半保障,气力是自己生命的小半保障,如果同时失去了自己全部的气力和灵力,那修士就只能任人宰割。 当时的副城主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越是接近死亡,她就越是不甘心。她还没看见这次魁星比试的魁首,她还没把魁城名声传遍天下每一个角落,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做,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 现实不会因为人的意志改变,副城主生命的流逝也不会因为她强烈的求生欲而停止。 好在在真正到达死亡之前,陈柚出现了,她迅速地除去了可怖的黑气,将她从死亡拉了回来。 “……” “姐姐,我……”副城主想着刚才的事情,她嘴巴张了几次,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们察觉到了即将来到的灾难,想未雨绸缪地掐灭灾难的苗头,但她们没有解决灾难的能力。如果陈柚没来,或许她们就不是掐灭灾难的苗头,而是成为魁城之灾的开端了。 “……嗯。”魁城城主低低地应了一声,她知道妹妹的想法,因为她也是那样想的。她们是那么地爱这座城市,但最后,也是她们将灾难带到这里。 她沉默地用灵力把地上的血迹处理干净,那个红色的灯笼大概是刚才那方死寂天地的核心,陈柚打破了那方天地,那个灯笼就随之灰飞烟灭。 接下来陈柚要过来,魁城城主不能就这么站这里待客。她转头叫来人,让他们把待客的东西都准备好。 把事情吩咐下去后,魁城城主看着那边的宋霄。 宋霄是为了拿任务的封赏,他和那方死寂世界没什么关联,唯一的联系就是他倒霉地被卷了进去。如果这事没有陈柚参与,那她肯定给他任务奖励后就让他走了,现在嘛…… 魁城城主想了想,说:“等会衡殷真尊要过来,她可能有什么问题想问你,你去边上等着吧。” 她就看见面前宋霄动作微顿,然后他很顺从地点了点头,退到了边上。 * 陈柚来得很快,城主府的人刚把待客的东西都准备好,她就到了。 坐在静室里,魁城城主和副城主刚走进来,陈柚就先发制人说:“你们怎么搞的,怎么搞出了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我正好在这里,你们觉得这会是这么样的一个结果。” 第105章 陈柚赶过去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就这么短短小会,魁城城主和副城主就一轻伤一重伤,她要是再晚一些,她们会更狼狈,甚至是死亡。 听到陈柚这句问责,魁城城主和副城主沉默了,她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如果陈柚不在这里,那魁城会怎么样。 看着她们这副样子,陈柚默然片刻,她的语气温和了许多:“这是怎么一回事?” 副城主走到陈柚面前,她说:“我预见了魁城的灾难……” “……” “……” 听完副城主的话,陈柚没说什么,她叹息道:“把宋霄叫过来,你们……先去养伤吧。” 她看着魁城城主和副城主离开静室,又看着宋霄进来。顾忌周围人多,顾忌宋霄身上的诡异气运,陈柚仔细思考后,还是没有给他来个迷魂术搜魂术大全套。 宋霄走进来时微微低着头,表情有些僵硬,看上去刚才做了好一番心里功夫,才维持住现在的表情。 “你是怎么拿到那个东西的。”陈柚单刀直入,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宋霄,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宋霄的眼皮颤了颤,陈柚看见他的眼里闪过许多情绪,怨恨,羡慕,埋怨……最后又定格在了现在这个僵硬的眼神。 宋霄刚想张嘴说话,下一刻,就被陈柚干脆打断:“算了,事情都结束了,知道也没用,你知道姜佩明吗?”她忽然提起了姜佩明。 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宋霄的眼里爆发出了惊人的恨意,这恨意转瞬即逝,陈柚没有忽略他的神情。 “我,不是,那……”突然被陈柚这么一问,一时间宋霄的语言有些混乱。不过他调整地很快,“我认识姜佩明。”宋霄中规中矩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陈柚看着宋霄,刚才宋霄的表现已经告诉了她很多信息,她的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接下来她需要验证的只有最后一项了。 陈柚走到宋霄面前,她抓着他的脸,让他必须抬头看着她,陈柚轻声说:“你好像,对我有什么其他不存在的印象啊。” 陈柚看见宋霄的瞳孔紧缩。 猜测被证实了。 陈柚松开抓着宋霄的脸,她平静地看着他,灵力将他推出房间,最后,房门在他面前合上。 感觉到自己暴露了很多的宋霄脸上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他急躁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他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啊,灵音,我要去找灵音,灵音肯定有办法的。” 他匆匆走出去。 看完男主这番举动的陈柚若有所思,她之前的行为大多针对的都是宋霄,没怎么过多关注赵灵音过,现在看来,两个主角,一个都不能少。 就是…… 陈柚忍不住吐槽出声:“宋霄什么时候这么蠢了,就隔了个墙,还敢直接做那副动作自言自语。” 高阶修士就没有耳目不聪明的,隔着一面墙就不继续装下去了,跟在她面前做出那番举动没有差别。 第58章 第六十八章 宋霄着急走了, 陈柚不着急,她慢条斯理地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她想着匆忙走开的宋霄,还有存在感略低的赵灵音, 她忽然问系统:【小四五,你说,主角可能会看见原著的他们吗?】 系统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可能!我们重置世界重置得很彻底的!不是谁都有能力穿过世界壁,再跳跃时光看见过去的画面, 系统界存在了百万亿年, 除了主系统,能从因果中看见被我们抹去的过去的人,只有三个人!】 系统不明白陈柚为什么会这么问,它认认真真地给她解释:【因为时光是很复杂的东西,尤其是涉及到因果命运。不论什么生灵, 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与别的生灵的连结, 父母,亲戚……孩子与他们存在斩不断的关系,他们又和别人存在各种各样复杂的关系, 于是这就构成了关系网】 系统【如果要改变命运,看见一些本不该看见的东西,那么首先就要撼动这张硕大的关系网。但是每个人连结着每个人, 如果要改变,具体大概可以比作你们人类说的“用手握碎鸡蛋”, 命运就是这个鸡蛋】 系统:【只要力气足够大,就可以握碎滑不溜秋的鸡蛋。只要自身的力量足够强大,是命运力量的几倍, 就可扭转时空,改变命运。这话说得好听简单, 但是真的太难太难了,光光命运时空,就没有多少人能达到这个层次,更不要说“扭转”得达到命运时空力量的几倍十几倍才算够上门槛】 系统:【系统能带宿主进入其他世界算是取了个巧,宿主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且和出生世界关系也断了,这才能进入其他世界的】 说完这么一长串,系统安静片刻,它忽然问:【你为什么这么问啊?】 陈柚笑了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系统不依不挠了,和陈柚相处这么多年,它深知她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但程序里铭刻的道理也是它坚信多年的信仰。那可是无所不能的主系统给出的结论,还有无数任系统用亲身经历和死亡告诉后来者,这确实货真价实。 陈柚嘴很紧,紧到系统缠着她缠到外面的太阳西斜,缠到陈柚走出了城主府目标明确地朝某个方向走去,她都没有说为什么。 系统:【你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啊!你难道不知道,做谜语人是要被天打雷劈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呜呜呜快说!】 第106章 陈柚还是没说,但这一次她没有直接拒绝系统,而是说:【我不是很确定,我再看看确认了再告诉你】 陈柚的目的性很强,她像是早就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系统就看着她走出了城,走到了城外男主和女主所在的地方。 宋霄和赵灵音在刨坑,不是修仙者那种仙气飘飘法术一掐就地动山摇的那种,而是物理意义上的,拿着一把铲子在那边挖坑。 他们的存在感很低,低到陈柚第一眼看过去时,下意识地忽略了他们。要不是她在宋霄身上下了追踪的法术,她要找到他们还得费一番功夫。 宋霄和赵灵音不是那种很容易被人忽略的性格,他们骄傲张扬,是人群中的焦点。陈柚怀疑他们是用了什么东西才遮住了自身的存在感。 她看向他们,着重观察他们身上的不同之处,她看见赵灵音右耳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鱼样式的耳坠,宋霄身上也有一个相同样式的耳坠,不过那耳坠被系上了绳子挂在了脖子上。 陈柚忽然福至心灵:【你用你的检测功能看一下那边的宋霄和赵灵音】 系统不解地调出这项功能,它将焦点对准远处的宋霄和赵灵音,然后,它就看见边上的输出栏飞现大段大段的乱码。 系统惊恐地说:【啊啊怎么会!男主女主错乱了!我检测不出结果只看到一大串的乱码!】 听到这话,陈柚立刻飞身上前,她冷静地说:【问题不大】 系统被陈柚的冷静所感染,它闭上嘴,缩在系统空间里,看着陈柚快速来到宋霄和赵灵音身边,然后把他们提了起来。 突然被提起来的宋霄和赵灵音一愣,陈柚看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顺手甩了甩他们。 “天…天玑峰主。”宋霄有点结巴地说。 “您这么晚了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赵灵音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语气正常得像是他们不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被捉住,而是普普通通的在城里街上碰到一样。 陈柚看着赵灵音,学着她那卖乖的笑脸,也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她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找你们做个实验哦。” 说完这句话,陈柚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先给两个人上了几层束缚,确保他们不会偷偷溜走。然后她拿出一把普通的小刀,轻轻地把刀刃贴在赵灵音的手臂上,这么静静等到几秒后,握着刀的手突然用力,刀刃没入赵灵音的手臂,割出一大道伤口。 突然被划出这么一大道伤口,赵灵音痛得面色扭曲了片刻,虽然她很快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想对陈柚解释什么,但已经从实验里得出结果的她不需要再听赵灵音说什么了。 刚才在那个世界破碎时,陈柚刻意给宋霄下了几道黑手,按照以往经验,宋霄应该毫发无伤才对,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他身上多出了许多道伤口。 当时陈柚就怀疑,是不是宋霄身上的气运被削弱了许多,导致他无法在危机到来时保护自己毫发无伤。 于是,就着这个猜想,陈柚顺着想:既然男主失了几分气运,那么女主呢? 陈柚就试了试,赵灵音也做不到像过去一样毫发无伤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她顺手给两人一人丢了一个禁言术,免得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 刚才宋霄和赵灵音在那边挖坑,陈柚就打算过去仔细看看,看看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步子刚走出去两步,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取下了赵灵音右耳上的黑鱼耳坠,和宋霄脖子上的白鱼耳坠。 在陈柚取走他们两人身上的鱼状耳坠的同时,她听见系统惊讶出声:【乱码消失了…不对,还有一点点】 检测插件输出栏里的乱码消失了大半,但还有一小部分顽固地在那里一动不动,系统念出声:【男主宋霄,状态■常,修为筑基?,经历二十筑基、同年悟出剑意…剑意风光……】 系统看着后面那句“同年悟出剑意…剑意风光……”在输出栏里跳动了一下,像是显示错误一样,这几个字被某种力量擦去,变成了【目前不受关注,失意中】 系统看着那几个字被删改,它沉默片刻,对陈柚说:【我记得,在原著里,男主在二十岁那年成功筑基,同时在魁星比试中悟出了剑意对吧】 陈柚肯定道:【嗯】 系统声音有些颤抖:【检测插件上先是显示了宋霄原著里的经历,然后那行文字被抹去,变成了他现在的遭遇】 陈柚平静道:【嗯】 系统安静了一会,它问:【陈柚,你刚才为什么那么问我,问我主角可能会看见原著的他们吗?】 陈柚闭上了眼,又睁开了眼,她说:【因为宋霄的动作不对,他看我的眼神也不对,就像是我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一样,他在用那种你是谁的目光看着我】 陈柚当时看见的不止这么一点。 她当时用姜佩明试探了一下宋霄,宋霄的反应里除了那种“压过自己一头的敌意”,还有“你怎么可能胜过我的不甘”。作为手下败将的不甘和作为胜利者的高高在上混杂在一起,让陈柚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于是,她就用自己试探了一下,在看到宋霄的表情后,她心里的猜测被证实,她问了系统那个问题。 【你说,主角可能会看见原著的他们吗?】 第59章 第六十九章 系统在和陈柚解释的时候, 听着系统的解释,她的疑虑没有被打散,反而是更深了。 第107章 因为时空, 因果,在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人掌握。 那名传说中的,深藏于幕后之人,所掌握的不就是时空与因果吗? 陈柚站在被挖出来的那个坑那里, 手上拿着一黑一白两个耳坠, 她低头看着这个坑,忽然闭上眼睛用感知来看这里有什么值得宋霄和赵灵音这么做。 感知下潜,陈柚看见两条散发着荧光的巨龙在此地交叉,散发着黄色光芒的巨龙精神萎靡,它看见陈柚出现, 欣喜地过来蹭了蹭她。另外一条散发着白色光芒身上沾了星星点点的黑, 但姿态依旧高傲。 它轻轻一甩尾巴,尾巴擦过她拿着黑鱼白鱼耳坠的手,陈柚感觉手上一空, 面前这幅画面瞬间淡去。 就这么被强行甩出了感知的世界,陈柚失笑。她低下头,刚才宋霄和赵灵音挖的坑洞里, 静静躺着两枚绘着山河画面的令牌。 陈柚捡起那两枚令牌,她把其中一枚贴在自己的额头, 信息涌入。许久,她忽然转身看着不远处的宋霄和赵灵音。 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最后的光亮早已被黑夜吞噬殆尽, 今天是个乌云密布的天气,天上的月光被挡住, 周围黑沉沉乌压压,伸手不见五指。 修士夜能视物,天色再黑也不会让陈柚看不清四周,也不会让不远处的宋霄和赵灵音看不见她。虽然天色碍不着她什么,但陈柚看着这黑漆漆的天,她觉得这样的天挺符合现在宋霄和赵灵音的心情的,也很适合做一些对宋霄赵灵音补刀的举动。 “你们要找的东西是这个吗?”陈柚手拿着两块散发着微弱光亮的令牌,在他们眼前晃了晃,“现在它是我的了。” 这块令牌名叫镇山河,从名字还有刚才所看见场景来推断,这和山川湖海的天下有着莫大联系。令牌里的信息很少,只有一句语焉不详的话:山河破碎,能否再镇天下? 陈柚忽然想起了在那个死寂魁城看到的一切。 令牌的内部有一层光膜护着核心,她用神识触碰过,光膜看似脆弱,实则坚不可摧。陈柚施加几分力,就返还几分力,上不封顶。 光膜虽然无法被外力打破,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陈柚看见一丝极为细小的力量从光膜上脱离。看来,现在还没到这东西解开封印的时机。 陈柚刚才看见两条散发着光芒的巨龙,那两条巨龙有一个很正式很宏大的名字,叫做地脉。两条地脉相交处会诞生一些举世罕见的珍宝,只是地脉深潜在地下,无法被观测推演,所以说,那两个人是怎么精准地找到这里的, 陈柚看了一眼那边的宋霄和赵灵音。 他们带着那黑白鱼状耳坠,准确地找到这里,掺杂了许多特意的因素。他们像是提前知道了这里会出宝物,所以才带着交换的东西来到这里,想要挖出那两块令牌。 原著里对这里也有描写,说魁城边上出现了一个大型秘境,但那是剧情的后期了,现在还在原著剧情的早期。原著里写这个秘境多么庞大多么资源丰富,现在看来,原来是此地曾有地脉相交,才孕育出了这样一个秘境。 陈柚的修为高超,站在地脉相交处只需要放开感知就可以看见那两条磅礴的地脉之龙。宋霄和赵灵音的修为远不及她,他们看不见那两条地脉巨龙,也就没办法这么轻松地取得东西。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无法拿到这两枚令牌。 地脉地脉,光听名字就知道,地脉在地下。如果挖得足够深,是可以用另一种方式看见地脉的。 想明白了宋霄和赵灵音那么做的理由,陈柚看着他们,忽然露出了一个笑。 按照常理和她的经验来看,气运之子的东西一般人夺不走,但现在她轻轻松松就横插一脚拿走了那两块山河令牌,要么就是这东西到最后还会回到他们手里,要么就是……气运之子的气运已经不够干涉宝物最后的归属了。 前者需要时间来验证,而后者,她现在就可以验证。 陈柚又拿出了刚才捅赵灵音的那把小刀,她先拿着刀在宋霄身上比划了一下,最后挑了他肩膀的位置,刀锋往下压。 按照她刚才捅赵灵音的经验,刀锋没入身体一定程度就能感受到有一股阻力,制止她的下一步动作,但现在刀锋没入地很深了,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刚才感受到的限度,她才感受到了熟悉的阻力。 陈柚拔出小刀,她蹲着看着地上死死咬着牙忍着痛的宋霄,心想:看来失去了这东西,对宋霄和赵灵音的伤害挺大的啊。 她转了转身,又对着赵灵音试了试伤害的界限,确认从赵灵音身上感受到阻力时的位置也深了不少后,她收起小刀,施施然站了起来。她左手拎起男主,右手拎起女主,一个闪身,就从城外回了魁城。 随便挑了一个房间把男主和女主扔了进去,然后,陈柚拍拍手打算去看看宋衡玉的情况。在她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宋衡玉身上盘旋的气已经消散干净,充盈的灵力又回到了他的身体。 他没有出去,即便身体的异样已经消失,他依旧很安静的呆在房间里等陈柚回来。 陈柚推开房门,房间没有点灯,屋子里很黑,在黑暗的中心,坐着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少年。 “阿玉。”陈柚叫了他一声,他转过头看着她,陈柚看见了他脸上还残留着的有些寂寞有些失落的表情,忽然,她想说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口。 第108章 “师尊!”宋衡玉在看见陈柚的瞬间,就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笑脸。 陈柚看着这个笑脸,她忽然快步上前,伸出手环住宋衡玉,给了他一个很难得的拥抱。 在宋衡玉长大后,陈柚已经很少像过去那样用一个温暖的拥抱鼓励他安慰他了。 “师……师尊?”宋衡玉慌忙地问。 “嗯……”陈柚拉长了语调,“我觉得,现在的你可能很想要这样一个拥抱。” 宋衡玉发出了几声不知道什么含义的气声过后,就不说话了。 陈柚说,她觉得宋衡玉会想要这样一个拥抱,但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想要这样一个拥抱的人不止宋衡玉。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也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一个想法,当陈柚推开房门,看见宋衡玉在漆黑的屋子里安静地坐着等她时,她忽然就被这副场景触动了。 可能是她从来没看见过有人会这么执着地,这么倔强地等她,不管她多少次回头,身后总有一个人在追着她的脚步,所以陈柚忽然就想上去抱住他。 陈柚是个性格很独的人,她对身边的人没有什么期望,期望他们多好多厉害能帮到她,也不习惯跟着人活动,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在人群中享受孤独。 她的好友都是很聪明的人,沈溪枝知道她的性格自由,所以从不约束她;谢拂性格内敛,从不说她的性格怎么怎么样;步胡月虽然骄纵可爱,会在她面前耍无赖想要她停下脚步等等她,但在吃了几次软钉子后,她就不会再追着她想要拉住她了。 所以在看见宋衡玉这样持之以恒地追着她的脚步,即便看见了她说的和做的不一样,即便看见了她身上的疏离,也依旧会等她,只会等她时,陈柚就有些触动。 或许是因为宋衡玉是她的任务对象,所以陈柚对他总是多上几分耐心,然后,这几分耐心耐心着耐心着,就有点习惯宋衡玉总是跟在身后了? 习惯了吗? 陈柚迟疑地想。 这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抱住他一小会,刚才看见宋衡玉等她的心情就尽数散去,只留下一些让她感觉很舒服的残留情绪,懒洋洋地叫陈柚不想多动弹。 【四五!四五小可爱!你看,宋衡玉居然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等我诶!】陈柚在心里对着系统嘀嘀咕咕。 看着这副场景刚感觉到一点不对劲,还没来得及细想到底是那里不对劲,它的思绪就被陈柚打断。听见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句子,那种和陈柚相处多年养成的危机感瞬间在它心里疯狂警报。 【不许说!不许说话!】系统大叫。被陈柚突然的这副贱兮兮样子吓到的系统只想让她闭嘴别说话,至于刚才的那些想法……系统已经不记得它刚才在想什么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稍微放松了一下, 陈柚就直起身,顺手把房间点亮,她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掏了个令牌出来。 “这个是一个还没开放的秘境, 你先收着,等到时候开放了进去看看。”陈柚把令牌放到宋衡玉面前。 “秘境……可以是令牌?”宋衡玉看着面前绘着山河花纹的令牌问。 “可以是,但不是所有秘境都可以。”陈柚回答道。她之前给宋衡玉看的那些知识是修仙界常识,现在这方面秘境的知识点因为太过偏门, 几乎没有实用性, 宋衡玉没碰见过。 既然聊到了这一点,陈柚顺手拉出椅子坐下:“我记得之前和你讲过,秘境通过五行相生相克来铸就能量的循环,当能量满溢,秘境就会显化, 像阳水秘境就是很典型的一个例子。除了这种能量积攒到一定程度才会显化的秘境, 其实还有一种秘境,是只有拥有‘钥匙’才能开启进去的秘境。” 陈柚拿出了另外一块山河花纹令牌:“这种秘境天生就不需要积攒能量,它的能量永远处于一种满溢状态。甚至, 当这种秘境能量充盈久了,还会自发地扩大秘境内的空间。” “所以说,这种秘境十分少见, 可遇而不可求。因为这种秘境只要开放,只要秘境内部能量不耗尽, 就可以永远开启。”陈柚手指点着桌上的令牌,“像太清宗的灵清秘境,剑宗的庚金秘境就是属于这种。永远开启, 秘境内资源生生不息源源不绝,太清宗和剑宗之所以能超过其他宗门, 便是因为此类秘境。”陈柚的语气有些感慨。 知道了这块令牌有多贵重,宋衡玉看着自己手上的令牌,又看了一眼陈柚,他忽然把山河花纹的令牌推到她面前:“那还是师尊收好吧。”宋衡玉看着陈柚说,“这个东西太贵重,我想麻烦师尊帮忙保管。” 陈柚看了一眼宋衡玉:“你收着不碍事,最近我会跟着你,没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你身上的东西偷走。” 宋衡玉的语气依旧坚定:“那更要给师尊收着了,师尊就在我身边,那么这个东西是我收着还是师尊收着不都一样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东西不都是师尊的吗。” 听到这话,陈柚也笑了,她伸手拿起这块令牌,自言自语地小声抱怨:“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嗯?”宋衡玉发出了疑问的气音 陈柚嘴边的弧度更大了,她笑吟吟地看着宋衡玉:“我是说,令牌我收下了,好意我收下了,你我也收下了。” “……” “……” 陈柚看着宋衡玉看上去很冷静地…满脸通红,他紧紧抿着嘴,坐在圆凳上用脚一蹬一蹬地把自己转到背朝她。 第109章 陈柚大笑。 * 魁星比试决赛前给那些参赛的修士都放了个假,一天的空闲转瞬即逝,所有闯进决赛圈的选手精神饱满地迎接决赛的到来。 昨天虽然发生了那样一件事,但这并不影响魁城城主和副城主在决赛开始前给一路过五关闯六将的修士们演讲鼓劲。她们给自己上了幻术来遮掩苍白的面色和身上的伤口,除了修为超过魁城城主和副城主的陈柚一眼就看清了她们的真实样子,其他人所见到的两人都是面色红润语气激昂的样子。 宋衡玉和陈知善虽然昨天撞上了那样一件事,但他们恢复地很好,即便看上去没有其他人那样精神饱满地都要溢出来了,但也还是神采奕奕。 姜佩明状态平平,他昨天被吓到了,即便休息地早,看上去也不像别人那般精神。 但他还不是选手中状态最差的人。 状态最不好的当数宋霄和赵灵音了。他们手耷拉在身体两侧,头微微低下,腰背虽然挺直,但还是能明显看出他们精神有些萎靡。 萎靡到上面的魁城城主和副城主很明显地看了宋霄几次,他都没有注意到。 如果正常发挥不出意外,宋霄可以拿到第二名的好名次,如果爆发有可能打败姜佩明;赵灵音也有可能可以和宋衡玉对对碰争一下第一,虽然这种两种可能性都很小。 但是现在宋霄和赵灵音精神状态一差,他们的战斗力就直线下降,原本能保二争一,现在能维持住前三就已经很不错了。 陈柚坐在场外,她看着宋霄犯了好几个平时不会犯的错误,被对手抓住空隙欺身而上。这还不是最让她看不下去的,最让她看不下去的,是宋霄犯了这个错误,还心不在焉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出错了。 陈柚心想:宋霄这次的排名会很难看了。 最后出来的结果不出陈柚所料,宋霄从原本的第二掉到了第四,他连掉两位,直接掉出了前三。赵灵音的排名比宋霄好一些,她的排名虽然也掉了,但至少没有掉出前三。 陈柚有看赵灵音的表现,她刚开始和宋霄一样,心不在焉地犯下错误还意识不到自己失误了。但在最后关头,她猛地醒悟,面对对手急迫的攻势,她小宇宙爆发迅速拉远距离,一套法术打乱对手的动作,一套法术将对手打下擂台,最后保住了自己的第三名。 和宋霄赵灵音相对的,是宋衡玉的发挥一如既往,甚至发挥格外地好,他很轻松地在比武的场上打败了所有的对手,然后在绘阵的场上做出了全场最好的作品,拿下了练气比武的魁首和绘阵的魁首。 姜佩明精神一般,但他依旧稳稳地守住了自己的第一名。 陈知善的表现也还不赖,被勤奋刻苦的宋衡玉带着,等结束的时候他拿下了十五名的好成绩。 虽然这成绩和宋衡玉姜佩明相比差了不知多少,但他依旧很满足了。这一届魁星比试天才格外地多,放以前,练气期的决赛选手都是二十六七岁到三十几岁的修士,有时四十几的修士都能出现在决赛。现在这一届,二十六七岁已经是决赛修士中年纪最大的了。 陈知善一边想着自己的名次,一边想着在比试中他遇见的那些天才,他一会想自己要是早出生个十年八年,说不定在上一届魁星比试中能拿到更好的成绩;又想自己要是早出生个十年八年,他就遇见不了宋衡玉也就不会被他带着那么刻苦勤奋地修炼了。 陈知善凑到宋衡玉身边和他嘀嘀咕咕:“我虽然拿了十五,但四舍五入一下,也和你差不多!” 宋衡玉问:“怎么就差不多了?” 陈知善理直气壮:“按实岁来算,我比你大三岁,但是按虚岁来算,我虚岁你实岁,虚出两岁我就比你大五岁,我排名十五,一和五去掉那个五,不就是你的一吗!” 宋衡玉沉默片刻,迅速给了陈知善一记暴栗:“你说的对。” 嘴里没把门的陈知善捂着脑袋,对宋衡玉投来谴责的目光。 宋衡玉神色自若地加快脚步,走到前面的陈柚身边。后面的陈知善追了上来,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把头往边上一撇,脚步放慢落到了陈柚和宋衡玉的后面。 走在陈柚身边,宋衡玉的心情莫名紧张起来,放在身侧的左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他先是动作很轻地抓住陈柚的袖子,然后又立刻松开,后面还有一个陈知善看着,他要是做小动作,陈知善会看见的。 心里纠结的宋衡玉把手放到身前,手指捏着手指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后,他问陈柚:“你的徒弟在魁星比试中拿到了魁首,你…会更喜欢你的徒弟一些吗?” 陈柚很认真严肃地回道:“我的徒弟那么温柔,那么干净,那么纯粹,即便他什么也不做,他也是我心爱的小徒儿。他努力,勤奋,聪慧,还会出去拿下第一名送给我,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呢?” “……”宋衡玉哑巴了。 他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想撒娇什么,想讨要什么,只是,这个问题给陈柚这么郑重地对待,他害羞了。 郑重回答宋衡玉这个问题的陈柚见他这副反应,她有些恶趣味地凑到他的耳边故意捏着嗓子说:“怎么不说话——我心爱的小徒儿阿玉——”说完这句话,她跳了几下跳到边上,突然地大笑起来,引来边上路人茫然的目光。 那位大笑的女子他不认识,另外一个他认识,他是魁星比试的练气绘阵魁首。现在这名俊朗的魁首头低下去,脸上一大片的飞红。 第110章 路人恍然大悟。 路人匆匆走开。 年轻真好,谈恋爱都那么潇洒。路人想。 第50章 第七十一章 夜深了。 今晚是个无星无月的晚上, 天空被遮住,隐约可以看见那些密布的黑云,低得像是马上要落下墨水一样。 无人的空山里有似泣似吟的声音回荡, 飘飘忽忽地传了很远,让人难以找到声音的源头。摇摆的树妖十分得意于自己高超的隐藏能力,让别人难以找到它的踪迹。 只是下一刻,有凌厉的剑光闪过, 在漆黑的夜晚下, 剑光不是很显眼,却让树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被锁定的危机感。 树妖抽动的枝条顿住,按照本能行事的妖怪立刻选择了逃跑,它的速度很快,但剑光的速度更快。 几乎在树妖察觉到危险的瞬间, 剑光就洞穿了它。青黑的枝条无力地落下, 像是开了多倍速一样,原本饱满的枝条快速枯萎,从刚才那个散发血气的大妖变成了现在的残尸。 宋衡玉出现在树妖面前, 他拿着留影石记录下树妖现在的样子,然后掏出一本本子,在“处置深山杀人妖怪”这一行字的后面打了个勾。 房间里的陈柚听见了那树妖垂死的哀嚎, 她知道宋衡玉完成了他接取的任务。 今天是她和宋衡玉不回太清宗的第不知多少天,陈柚打算写一篇日记。她不常用也不习惯用文字记录心情、感想, 所以在铺开纸后,她手里提着笔,迟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作为开端。 仔细思考后, 陈柚落下了笔。 [岁历9875年,天气阴 今天是抛下沈溪枝不带她出去玩的第六年第两百二十三天纪念日。] 魁城那场魁星比试在记忆里似乎还在昨天, 参赛的宋衡玉拿下了第一名的好成绩,陈知善也在无数参赛天才中取得了第十五名的好成绩。 在魁星比试结束后,陈柚和宋衡玉聊了一下之后去哪里。天南海北,山的那边是太清宗,极北之北是鬼族的地盘,极西之西和极南之南是妖族的地盘,其他地方都是人族脚步所及之处。 如果是其他修士,鬼族和妖族的地盘他们无法轻易涉及,但宋衡玉和陈柚的队伍不一样。陈柚于鬼族妖族有恩,自身修为又够她横行无忌,再加上在人族的地盘她既有名气又有权利。所以在这片大陆上,宋衡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需要顾忌什么。 他们首先确定的第一站是宋家,修仙世家宋家。 宋衡玉身上存在着许多谜团,他碰到什么气体内就会储存什么气的容器体质给他的生活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困扰。特别是他修为低,掌握不了自主权,如果不是有个修仙界第一人师尊给他撑起了庇护伞,他肯定会像垃圾一样被扔下魔渊。 据宋骏云所言,他听闻那时还是宋家家主的哥哥有了一个私生子的消息时,宋衡玉已经出生,他匆匆忙忙赶回宋家,就看见婴儿床里躺着一个刚出生不足一个月的婴儿。婴儿的母亲早在生下他的时候就已经死去,留下来了的也不过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和“衡玉”的名字。 ——这是陈柚悄悄回了一趟太清宗,找宋骏云谈了一趟心后他所吐露的。 宋骏云在宋家看见宋衡玉的时候,他刚出生不足一个月,这至少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宋衡玉在宋家出生,即便不在宋家出生,也肯定和宋家有着莫大关联。 宋衡玉既然被认定为宋骏云哥哥的私生子,那就意味着,他就是对宋衡玉再知之甚少,也绝对不会一无所知。 所以陈柚和宋衡玉决定去找那位直接关联人——宋骏云的哥哥宋潜云。 宋潜云早在陈柚朝宋家讨了几次债后就失去了家主的职位,他刚从这个位置跌下去时她还听说过几句他的消息,后来……宋潜云就只存在于别人提起宋霄的时候了。 因为这件事和宋衡玉身上的秘密有着莫大关联,所以陈柚和宋衡玉出发的时候没有带上陈知善——半夜总是一个偷偷离开的好时机,陈柚和宋衡玉就选择了这个时间。他们还没有没良心到不告而别,在走之前他们给陈知善留了书信,说他们要出去闯天下了。 至于陈知善看到这封书信后的反应……这不归陈柚管。 宋潜云在从家主位置上跌下去后,人走茶凉,像是在瞬间,就没有人关心宋潜云了。陈柚去宋家的时候,找了好几个人都没问出宋潜云的下落,最后还是从宋潜云夫人家族那边的路子才找到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 关键的是,宋潜云住的地方不是什么荒山野岭穷乡僻里,就是普通的修士坊市,偏偏宋家没人知道。 被这么折腾一番,陈柚都有些啼笑皆非了。 陈柚和宋衡玉来到宋潜云居所的时候,宋潜云不在家,根据他的夫人所言,他在十几日前离开,至今未回。 陈柚就先问了宋潜云的夫人对宋衡玉知道多少,她说:“过去……我不曾管教过宋衡玉,他的一切事情都是他在管。” 宋衡玉的所有事情都是宋潜云在处理,宋潜云的夫人从未管过。她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宋潜云把宋衡玉抱回来,对着她说“以后这就是我的孩子了,他叫宋衡玉”时看了一眼,算是过了明路。 事情调查到这里陷入了僵局,陈柚他们只能等宋潜云回来才能在他口中得知宋衡玉的身世。 但…… 宋家在此时传来消息,说宋潜云的魂灯灭了。 第111章 陈柚忍不住发笑。事情调查到这一步,似乎就连天都在和他们作对,为的就是不让她查清楚宋衡玉的身世问题。 那还要继续查下去吗?陈柚认为没必要。 对她来讲,知道身世秘密也好,不知道也好,反正日子照样过。知道他的身世不会动摇她的计划,不知道也不会动摇她的计划。 陈柚和宋衡玉接下来的目的地已经定好,他们要去妖族、鬼族,尝试让宋衡玉的体内多出妖族鬼族的修炼体系。 在宋衡玉周围存在不同的气时,他的身体会自发地吸纳这种气,同时压制原有的灵气。那么如果宋衡玉的体内已经有了这种气呢? 陈柚做过实验,宋衡玉修灵力,灵力已经在他体内达成循环。于是,不管外界的灵力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被外界的灵力干扰。 看到这一幕,陈柚和系统碎碎念:【宋衡玉,什么牌子的天生仙魔同体,天生道魔双修,原著要是换成阿玉当主角,那剧情早就变成龙傲天杀疯了爽文了】 系统承认陈柚说的是对的,它补充了一句话:【你少说了一句:陈柚,什么牌子的不走寻常路,天生反骨,坚决不按照教程建议老老实实走】 大概是和陈柚相处久了,系统说话的方式也染上了陈柚的调子:【是谁,阵营混沌善?是陈柚!是谁,反骨天成不走治愈改走爽文路线?是陈柚!是谁,挖掘原著没讲的隐藏信息一流?是陈柚!是……】 陈柚忍不住打断了系统的话:【小心我犯贱打你哦】 系统:【我可不怕你!再被贱也不过是我被惹火生气……反正都习惯了,火就火吧,到最后总会被你哄好的】 陈柚哑巴了:【……】 【你打败我了】她由衷地赞叹道。 * 今天距离陈柚离开太清宗已经过去了六年两百二十三天,再过段日子,就是阳水秘境开启的日子了。 陈柚和宋衡玉在这六年时间里,去过一趟鬼族的地盘,也跑了一趟妖族的地盘。宋衡玉体内建立多个修炼体系循环的操作被证明可行,妖气鬼气灵气融于一人体内,让他的修炼速度又往上涨了几成。 如今他二十六,修为已经达到了筑基中期。 看得陈柚羡慕地对着系统说:【我二十六岁也不过筑基初期,阿玉二十六岁都已经筑基中期了,更不要说宋霄和赵灵音了,他们的金手指开得可大了。别人都有金手指,怎么就我没有。四五五你要加把劲了,我们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啊】 系统:【?】 来这个世界前挑选金手指,选择时间回调三百年的不就是你吗。 走遍了妖族和鬼族的地盘,陈柚和宋衡玉又去了别的地方,天南海北地到处跑。 在这段时间里,原本泾渭分明的人间和修仙界有了一丝融合的迹象——因为陈柚收徒大礼时发生事情,辰命阁算出了有幕后黑手在算计整个修仙界,而生路落在了人间,上层管事的那些修士就发布了任务叫门下弟子前往人间。 最开始时闹出了许多问题,除开陈柚在洛都遇到的那几个人,其他地方也闹出过事情。后来仙门弟子慢慢学会了人间的规矩,普通人也慢慢知道、接受了修仙界的存在。原本两边厚重的隔阂如今误打误撞地消除了许多,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原本修仙界和人间是不互通的。这一点曾让陈柚十分诧异。修仙界和人间在同一片大陆上,偏偏各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就连宗门收徒,也只在修仙世家里做选择——太清宗是个例外。 修仙者瞧不起普通人,觉得普通人一无是处;普通人极敬极畏修仙者,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所以陈柚在掌握力量后第一时间做的就是研究能把修士压制的阵法。 这个阵法适合修士不入人间的曾经,不适合如今正在试探接触的人间和修仙界,所以陈柚就舞起自己手中的长明剑,给那些阵法增添了一条规则:当人们希望改变时,阵法便会改变。 她的佩剑是借了天下人气打造而成,以功能来看也可以视作天子剑,不过陈柚更愿意把这称之为人心所向的力量。 所以当陈柚唤出这份力量时,就可以撬动她曾经设下的阵法。不过她无法改变底层逻辑,但可以在底层逻辑的基础上修改完善这个阵法。 于是,修士坊市里的一些功能性建筑出现在了城市里,为了普通人的安全,此类建筑拦下普通人,放行修仙者。 以前坊市里的悬赏栏都是个人出钱才挂上去,野外游荡的那些恶鬼恶妖在没有仇的情况下没人会去管;现在是官方出钱,清缴那些恶鬼恶妖。就像是修仙界的宗门一样,宗门会管辖周围的区域,人间的皇朝会维护天下的安危。 陈柚和宋衡玉这趟出行就是揭了官府任务栏的任务,来清缴深山的恶妖。 想到这里,陈柚又在只写了两行字的记事本上写: [官府是人间的官府,但发布给修士的任务时也得使用修仙界的货币,这货币从哪里来呢? 从大庆供的那些修士身上得。] [前不久陈知善才写飞鸢过来发牢骚,说他现在天天做任务赚灵石,为了大庆他都瘦了! 依我看,他现在可苦中作乐呢] 陈柚含笑看着笔下这段文字,她笑道:“我也为此而乐。” 背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陈柚回头,脸上笑容浓郁:“阿玉回来了?” 第112章 宋衡玉含蓄地对着她露出一个笑:“阿玉惩恶扬善回来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解决完恶妖的宋衡玉在陈柚房间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出去这么几年,他面容长开成熟了很多,行事也稳重了许多。过去他还能称一句少年, 现在该被称之为青年了。 虽然在陈柚眼里,他再成熟,行事再稳重,宋衡玉也依旧是她眼里那个聪明乖巧可爱会撒娇的阿玉。 “阳水秘境即将开启, 阿玉紧张吗?”陈柚启动飞舟, 朝着鑫城出发。 陈柚知道宋衡玉不紧张,这只是她随口调侃一下而已。 “有师尊在,怎么可能会紧张呢?”宋衡玉笑了一下,很认真地说。 陈柚看了一眼宋衡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宋衡玉越来越会说话了, 以前被挑逗时他会羞窘语塞, 会不知道说什么支支吾吾。现在不管陈柚说什么,宋衡玉都会很认真地回答。 玩笑话也好,严肃话也好, 只要是陈柚对他说的话,不管是什么话,就是害羞到满脸通红也要认认真真地回答。 陈柚最不擅长应对也最招架不能的就是这种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很用心的给予回答了。 灵舟在空中穿梭, 陈柚和宋衡玉在灵舟上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 “师姐最近有传信过来吗?”宋衡玉说。 “叫了,叫了我好几次。”陈柚把背往后一靠, 摇椅就这么一前一后地摇起来,“我不就是那么那么那么长没回去嘛,那些文书工作我都有好好完成, 回不回去也都一样的啦。”陈柚举着手掰着手指计算。 “一、二、三、四、五、六,如果算上那两百多天, 那就是七年了。也不过七年,我又不是没有过这么长时间不在溪枝边上,就让让我嘛。”陈柚习惯性地拉长尾调撒娇一样说话。 陈柚偷换了一下概念。 曾经,在她当天玑峰主之前,她和沈溪枝是长时间书信交流,偶尔碰一次面看看对方情况的。但当上天玑峰主后……陈柚还真没有离开太清宗这么久过。 陈柚想到这也有点心虚,但她脸皮厚,可以耍赖皮,可以假装不知道。 宋衡玉又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陈柚看了他一眼,他和她认识了这么久相处了这么久,自然不会不知道她是个怎么样子的性格,所以现在宋衡玉的笑,就笑得很可疑。 “陈知善和我说他也要去阳水秘境。”宋衡玉挑了个新的话题说,“生玉他说他最近要去鑫城。” ——生玉是姜佩明的道号。 修仙界的规矩是只有修为达到了金丹,才能拥有道号。在这之前,称呼别人要么称呼姓氏加上道友,要么就是连名带姓,如果很熟悉也可以叫对方昵称。 姜佩明已经连续参加了两次魁星比试了,再怎么压修为,这几年也一定会突破金丹。 想到这,陈柚忽然问:“等从阳水秘境回来,你差不多就要准备金丹了。阿玉有想过自己的道号吗?” “嗯……师尊会给我起什么道号呢?”宋衡玉沉思一会,把问题抛了回来。 陈柚确实早就想好了给宋衡玉的道号。 她的道号衡殷出自“杓携龙角,衡殷南斗,魁枕参首”这句话,衡殷意为“指明方向”。陈柚在心里为宋衡玉拟定的道号也取自这句话,名为枕宿。 衡殷指向了南斗六星,南斗六星又被成为斗宿。 道号为衡殷的陈柚指向了宋衡玉。 南斗六星比北斗七星暗,相对而言不是那么起眼。原著里的宋衡玉相比七星弟子男主和女主,也是那么地不起眼。 陈柚希望宋衡玉可以闪闪发光,不要再被谁的光掩盖,像是当初魁星比试那样,拿下第一名的桂冠。然后站在台上,带着桂冠熠熠闪光在所有人面前。 “现在先保密,等你金丹的时候再告诉你。”陈柚想着提前拟定的道号。宋衡玉未来的道号她已经想好,但这并不妨碍她选择不告诉他。 即便被陈柚拒绝,宋衡玉依旧那样温和平静,他对着陈柚笑了一笑:“好。” * 可能是和爱笑的陈柚相处多了,宋衡玉也很喜欢笑,他的笑和陈柚相差很大。 陈柚喜欢热烈地笑,灿烂地笑,自由地笑,大笑;而宋衡玉只会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温和地笑,腼腆地笑,浅笑。他追着陈柚的脚步,存在感不是很明显,却让陈柚很难忽略。 陈柚快习惯回头就能看见宋衡玉了。她看着他的浅笑这样想着。 陈柚是个慢性子,如果有人来得太快太急,或者是太热情都会让她感到不适应,宋衡玉恰好避开了她所有雷点,就这么润物细无声地渗透进陈柚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陈柚偶尔也会想:她和宋衡玉这样相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不像师徒,不像朋友,未来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但很快,她就会抛下这个问题。陈柚不习惯去过多想那些还没有定数的未来,她更喜欢看着当下,未来就保持着它的神秘,等到那时再揭开神秘的面纱。 至少现在,陈柚不排斥宋衡玉。 * 灵舟的速度很快,不消多时,他们就到了鑫城。 原著里的前期有两个关键节点,一是魁星比试,二就是阳水秘境了。大概是因为这个,陈柚下灵舟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个。 上次宋霄和赵灵音魁星比试失利后,他们就再度销声匿迹,就像是当年在太清宗的那三年一样,宋霄和赵灵音没什么名气,也没多少人关注他们。这几年就像是当初的翻版,甚至是进阶版。 第113章 当初在太清宗时,陈柚偶尔还能看见他们的身影,现在是陈柚连他们的只言片语都听不到,像是失踪一样,但陈柚去找赵灵音师尊时,从天枢峰主嘴里,她还是能得到赵灵音还活着没死的消息。 男主女主不是失踪胜似失踪,陈柚也不着急。阳水秘境即将开启,这个剧情点对宋霄和赵灵音来讲何其关键,他们有极大的概率会出现。 就是不出现也不碍事,陈柚还有备选方案。她的储物空间里还放着宋霄的血液,拿出来推演追踪一下就能找到男主。而男主和女主是命运共同体,他们总是一起出现,找到了宋霄,不就代表找到了赵灵音吗。 陈柚一边想着,一边放空大脑跟着宋衡玉走。他提前想好了到了鑫城要做什么,走的路线都规划好了,现在他就在前面走,陈柚懒懒散散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 今天阳光格外地灿烂,陈柚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了。 “宋衡玉?”陈柚听见有人叫他。 她回神看过去,陈知善站在那里,很惊喜地看着宋衡玉:“巧了,我们刚好碰见诶。” 这几年的分别没有给他们带来距离,现在久别重逢,他们依旧交谈得很开心不比当年差。 寒暄了几句,陈知善的目光就越过宋衡玉,往跟在他身后的陈柚身上瞥:“她是……” 陈柚这次到鑫城又换了一张脸,除了在太清宗时她很少给自己易容以外,出门在外,排除一些需要“衡殷真尊”出场的必要的场合,她就没有不给自己换脸的时候。 “嗯。”宋衡玉点头,他偏了偏头看向身后的陈柚。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在肯定陈知善这个有些隐晦的问话时,他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展开,像是偷了蜜的老鼠一样,这样偷偷的窃喜就猝不及防地完全展现在陈柚面前。 陈柚看见宋衡玉那窃喜的笑僵住,然后,他抿了抿嘴,对着她露出一个忸怩的笑。 陈柚“噗”地一声笑出来,她很自然地对着陈知善摆手,眼睛眨了眨,像是在说“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陈知善看着那位面容陌生的女子骤然一笑,脸上就流露出熟悉的神情来。读懂了陈柚意思的他很想面无表情地捧读,但心里的情绪到底没克制住,他开心地说:“真是一个大惊喜啊。” 说完这句话,他声音放低,像是在自言自语碎碎念,但在场的几位就没有没听清的:“明明殿下给人的感觉一直很安心的,但……为什么我总有一种预感,这次会像上次一样,中途出现什么意外啊……” 陈柚憋着笑,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其实我也不确定啦,现在看来是没什么事,但我不能保证之后出意外的啦。我只是习惯把事情往坏处想所以多做点准备,不是什么事情发生都赖我的啦。” 陈知善迟疑了片刻,虽然按照正常来讲,他的注意力应该聚集在陈柚说话的内容里,但他关注点歪了到了另一边:“啦,的啦的啦,殿下,您紧张时句子后面的语气词好像有点多。” 陈柚:“……” 系统跟着鹦鹉学舌:【哎呀宿主的啦,你怎么这么喜欢了啦的呐哦呀,语气怎么这么软的啦的啦】 陈柚:【……】 陈柚恼羞成怒:【我江南人说话糯一点怎么了!】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陈柚和宋衡玉来得不早也不晚, 姜佩明和陈知善早早地就来了。剧本里的男二和炮灰已经就位,但男主和女主迟迟没有出现。 距离秘境开启还有一个月时,宋霄和赵灵音还没出现, 距离秘境开启还有一个星期时,宋霄和赵灵音还是没有出现。 陈柚都在想,他们是要不战而退吗?想把这整个大剧情点争夺的胜利让给他们? 要不然怎么会离秘境开启就那么几天了,宋霄和赵灵音还在路上耽搁? 虽说也有可能是他们早就到了, 只是没出来活动这种可能性。但陈柚用宋霄的血液推算过了, 他确实现在不在鑫城。 在她使用他的血液推算时,不知道为什么,推算过程中总有一种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的阻碍,像是宋霄经历了什么改变,导致她曾经储存下的东西没办法精准定位到对方。 陈柚想了想, 放出几只纸鸢, 又引动储物空间里的那个传送阵法,光芒亮起,书信被传给了身在太清宗的沈溪枝。 剧情具有修复的能力, 在剧情开始前,宋霄和赵灵音,还有他们身边的人, 身上都存在着绝对不会死亡的因果之力。在剧情开始后,陈柚一次次地破坏男女主的崛起路线, 他们身上的气运就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消散。 但陈柚深知,只要自己放松一次,放过他们一次, 他们身上的气运就会把他们拉回原著的结果。 原著里写宋衡玉在长青尊者边上溢散魔气,于是他就真的在长青尊者边上溢散魔气了, 中间存在着许许多多陈柚不知道的东西,也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巧合。 但结果就是变成那样了。 所以,在主角身上吃到了一次教训以后,陈柚就一直注意规避以后类似的情况。 后来在魁星比试时,宋霄和赵灵音的发挥算不上平平无奇,要是平平无奇,他们就不可能拿到两个级别的第二名。他们只是不引人注意,即便宋霄拿到了筑基组的第二名,即便赵灵音拿到了练气组的第二名,别人看他们的时候也还是很容易忽略他们。 当时那个情况陈柚他们只是略占优势,还称不上压过宋霄和赵灵音。如果陈柚没有发现宋霄,没有来到那个灰暗的世界,那未来不管发生什么,宋霄和赵灵音都能在之后的劫难里取得和原著所取得名气不相上下的荣誉。 第114章 所以陈柚不相信他们现在会不战而退,他们必定是去做了什么准备,只是这个准备暂时被气运藏起,没人能找到。 阳水秘境开启还有六天时,沈溪枝来了。陈柚特地绘刻搭建的传送阵法让她第一时间拿到了那封传过去的书信。 书信上没有写多少行字,只写了让沈溪枝来鑫城,同时带上一些东西过来。话语在别人眼里很没头没尾没理由,但她看得懂,书信里有只属于陈柚和沈溪枝的默契。 “你和我说,让我把收集的那些东西准备起来是什么意思?”沈溪枝看着面前笑吟吟的陈柚,她声音绷紧,很严肃地问她。 陈柚嘻嘻哈哈地打着马虎眼:“就是觉得那些东西放了好长时间了,差不多也该准备准备整理整理了嘛。”她语气的尾调又不自觉地拉长了。 沈溪枝盯着陈柚看了一会,她把曾经收集的信息放在桌子上,厚厚一沓纸就这么被摊开: “以前你叫我收集宋家、赵家,还有其他修仙世家,天枢峰主、天权峰主的各种负面信息,我看到了好多好多他们的胡作非为之事。”沈溪枝的声音微微放轻,轻到轻飘飘,但语言又是那么有力,那么笃定。 “当时我想把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翻出,太清宗的七星不应该是这样,但你制止了我。”沈溪枝被记忆拉到了过去,就像是当初陈柚对她说一样,只不过现在说这句话的人换成了沈溪枝,“你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未到,不能这么做。’” “现在你叫我带上这些东西,是时机到了,还是……时机即将到来。”沈溪枝看着陈柚的眼睛,看着她眼里倒映出的那个执拗的沈溪枝。 当时她不明白陈柚为什么这么说,虽然那时她已经成了她的新任师尊,但当时的沈溪枝还过多地沉浸在失去自己最亲最敬的师尊的悲痛中。 那时的她不知道世界有多残忍,命运有多无奈,也不明白她的师尊为之赴死的沉重性。她倔强地一定要发出去,一定要别人看见天枢峰主的下作。 然后……然后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有人看见这件事,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当时小小的反抗。那时她经营的身份“修仙界百晓生”已经小有名气,偏偏发出去的信息就是无人问津。 连带着她当初收集的那些信息事迹也一并无声无息地突然消失。 沈溪枝的记忆力很好,当初发生的事情有那样深刻,她一直没有忘,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她一字一顿地重复了当初陈柚对她说过的话: “‘这些东西可能一辈子都不见天光,不会暴露在世人眼里。可能终我一生都等不来那个时机,我只是想做一场豪赌,去赌注定的…东西会因为我而改变吗。’”她把陈柚当时的迟疑也说了出来。 将过去陈柚曾经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后,沈溪枝的声音再度放轻,她问她:“你说的‘注定的东西’,是命运吗?” 陈柚沉默不语。 她曾经为了改变原书所写的那些既定的东西,做了很多很多准备,那些准备可能都只是无用功,但陈柚还是选择了那么做。 多做一点,未来的筹码可能就多一点。 但是,这是陈柚的事,她是不想把其他人也牵扯进来的。 可能是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衰减了很多的作用,剧情以外的人逐渐“看得见”宋霄和赵灵音了。当初在魁城时,陈知善对他们的负面印象在那件事情过去的三年时间里被盖住许多,现在过去了接近七年,他还依然记得当初对宋霄的愤怒。 沈溪枝也是。有些东西,过去的她就是再敏锐也不会看见,而现在,失去了那个遮蔽视线的东西,她就看出了陈柚所忌讳的东西。 难以描述陈柚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心情,她心里五味杂陈,明明有很多话,偏偏堵在喉咙口语塞。 “是宋霄和赵灵音身上的命运吗?”沈溪枝问。 陈柚没有回答。 空气似乎在瞬间陷入了沉寂,沈溪枝和陈柚都没有说话,房间内安静极了,只剩下窗外风打窗户的震动声。 “师姐?”宋衡玉打破了这份安静,“你…是来看望师尊的吗?”他的声音里有一些刻意提高音调营造的活泼感。 “怎么能说是‘看望’呢,我还不是什么空巢孤寡老人吧。”陈柚接话接得很快,她扬起一个笑容,故意矫揉造作,“人家…我也不过三百余岁,放化神里面可以称得上是芳龄二八了,我也不老啊。”矫揉造作刚开了个头,陈柚自己就受不了地改了回来。 系统:【人家家害怕怕,拜托托亲爱的二八化神衡殷女士安慰安慰可怜的人家嘛嘛,人家听了衡殷殷那么多墙角,知道了那么多多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人家家害怕怕】 陈柚:【……】 陈柚:【噫,叠词词恶心心】 系统现在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堵她的话一堵一个准,明明以前都是一边哭唧唧一边把自己缩在角落长蘑菇,现在……陈柚都被系统干沉默好几次。 沈溪枝一直是沉默而悲伤的,她不像陈柚那样慢性子。陈柚她觉得天大的事情也比不过当下,没什么大不了,前一秒刚生气完后一秒就报完仇情绪恢复平静。沈溪枝不是这样的,沈溪枝学不会陈柚的豁达。 沈溪枝会把事情牢记到天涯海角生离死别也不忘记。 或许这太过执拗了,但她性格就是这样,不敢忘,也不想忘。 第115章 她能感受到来自陈柚和宋衡玉的好意,只是她没办法那么快地调节,让自己的心情平静。 在宋衡玉和陈柚说完话后,沈溪枝依旧沉闷,没有人说话的房间里,空气似乎也凝滞成了冰。 他们没有再说话,空气实际也没有凝结成冰。今天依旧阳光灿烂,房间的窗户打开,把阳光迎进来,满室的温暖升腾。沈溪枝会这样觉得,不过是在她的心情里,房间应该是寂静冷漠的。 迎着陈柚和宋衡玉温柔平和的视线,沈溪枝抬起头,学着他们扯弯嘴角,一点也不阳光,不是很像笑的笑来。 “我来找师尊,师尊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我不得…追过来找师尊吗?”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赶在秘境开启之前, 宋霄和赵灵音到了边上的鑫城。 他们刚到鑫城,秘境就开启了,陈柚看着他们快速地冲进打开的光门。 两位主角这段时间变化挺大, 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很明显变了很多,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上次陈柚看见他们时, 宋霄气质阴沉, 一看就不像是一个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赵灵音的动作模样也不像最开始那样纯粹的真诚善良美好。现在的他们就像是去做了整容一样,宋霄的阴沉又改回了阳光,赵灵音的虚伪也被改回了善良美好。 但这个整容的效果不是时时刻刻都存在,他们会在突然之间,脸上的表情割裂开, 一半是阳光, 一半是阴霾。 他们进秘境的速度很快,陈柚没来得及多观察一会,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秘境光门里。 阳水秘境的进出的光门在开启半日后就会关闭, 等到十天以后,这扇光门才会打开,放里面的修士出来。 陈柚看着宋衡玉走进去, 身影被光门吞没,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 她在阳水秘境边上坐了半天。 一直看到那个秘境光门消失,陈柚才有了动作。 她难得的什么术法都没用,给自己贴了一个隐匿的符篆后, 就打算直接走回去。 阳水秘境周围地势平坦,没什么山也没什么树。少有人走过的地上生满杂草, 陈柚一脚踩下去,就踩出了一个不是很明显的草坑。 陈柚有些莫名的烦躁,没有由来,看着宋衡玉进入秘境,又看着宋霄和赵灵音在后面进去后,她的心情就莫名躁动起来,记挂担心里面的宋衡玉。 她随手拿出曾经从宋霄和赵灵音手里抢过来的山河令牌,上面的雕刻的山河图样依旧是当时带出来时的山河湖海。定睛一看,仿佛能看见山在流动,河湖在流动。 当初令牌上只有一层微光,现在环绕在令牌上的光多了几分,显出几分浓郁的深蓝色,里面还有星星点点的白光在忽闪忽闪。 就像是星空一样。 令牌里包裹着核心的力量已经消散大半,再过上一段日子,就不是那力量包裹核心,而是核心吞噬那个封印的力量,连带着把人也吞进秘境的天地里。 系住令牌的绳子被陈柚挂到了指尖,她手轻轻左右晃动,令牌就跟着这股力量左右来回晃。她仔细地看着这块令牌,忽然手指向上挑,令牌飞起,又被陈柚抓住。 最近又到了多事之秋吗?陈柚这样想。要不然她的感觉怎么会那么躁动不安呐。 * 光门关闭的第一日,陈柚拉上了步胡月和谢拂打牌,沈溪枝没来,她在工作。 她要为放出那些“东西”做准备。 虽然上次陈柚并没有给她明确的回答,但不需要明确的回答,她会那么和沈溪枝说,就能猜出那个时机有很大可能即将到来。 修仙界存在了那么多年,埋葬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所有人都只会看见光鲜亮丽的成功者,而看不见道途上那些倒下的尸骨。 有被同伴朋友家人背叛而死的,有飞来横祸无辜而死的,但如果和沉默的普通人相比,死去的修士终究是少数。 陈柚收集了那些被波及的无辜的人的怨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朝一日时机到来,这将作为清理修仙界的一把利刃,去把那些腐肉割掉。 陈柚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个世界,原因就是这个世界修仙界和人间分得很开,普通人不能在修士面前当人,低阶修士不能在高阶修士面前当人。 所以她用了很极端的手法,把人间的城市都圈起来,不管那修士是龙是虎,到了普通人的城邦就得变成普通人遵守人间的规矩。 她弱小的时候看见了许多这样的场景,而当她强大起来后,那些场景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展现在她面前的除了一片祥和就是歌舞升平。 陈柚一直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世界。 * 光门关闭的第二日,陈柚厌烦了这样消磨时间的方法,她跑去挤掉了沈溪枝的位置,代替她在工作中忙碌。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劳碌命,学习也好,工作也好,只要让她能感觉到自己在被充实,她就能从中感受到快乐。 被好友抛下的步胡月扒着门框看着里面对忙碌工作乐在其中的陈柚,她露出了有些惊恐的表情。 作为曾经漫山遍野撒丫子撒欢的狐狸姑娘,她有看到字就头晕目眩的毛病。 谢拂是个比较纯粹的剑客,她对于信息对于经济对于这种需要脑子的东西可谓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她看着陈柚那么熟练那么愉悦地处理各种事情,默默地走开了。 第116章 走开时顺带把被抢了事务工作的沈溪枝也拉走。 鑫城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发生——陈柚也不希望有大事发生。 在阳水秘境开放的第五日,步胡月忽然找了陈柚。她捏着一个叠得歪七扭八的纸鸢,说:“柚子,妖族的禁地出现了异动,落凤尊者可能即将出关。” 听到这个消息,陈柚看向了步胡月。 落凤尊者是当世仅存一位合体,但她已经避世多年,避到已经有许多人以为世间已经没有了合体尊者。她现在突然有了出关的迹象,可能是因为什么,又会导致什么? 在陈柚得知这个消息的当天傍晚,阳水秘境所在的地方出现了异常,明明还没到秘境再次打开光门的时候,偏偏那扇进出的光门开始若隐若现了。 根据一直呆在秘境边上的修士所言,他们偶尔还能看见秘境内在发生什么。 秘境的异动在次日变本加厉,像是秘境所处空间极为不稳定一样,那扇光门时不时地就出现。有修士尝试穿过,他在触碰到那扇光门的下一刻,就被混乱的时空流切成碎片。 秘境内的画面也时不时地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还有光团从画面里飘出。在修士触碰到飘出的光团后,宝光内敛,出现在那个修士手心的是只生长在阳水秘境里的一种灵草。 捉住飘出的光团就能得到阳水秘境里的天材地宝,还不用和异兽进行生死搏斗,这么好的事让所有在场的修士都激动起来,但还没来得及争抢,步胡月和谢拂强制压制住。 放任修士争夺光团似乎也没有什么坏处,乍一看似乎还有好处。但这个秘境里有男主和女主,还有一个男二。剧本里的重要人物齐聚一堂,这还是没事才怪了。 陈柚立刻就叫步胡月和谢拂过去压制那些修士,然后她想了想,把姜佩明也扔了过去,气运之子和男二都在那里,再多个曾经胜过气运之子的“小反派”,说不定还能凑点什么化学反应。 围在阳水秘境边上的都是低阶修士,步胡月和谢拂都是化神真尊,按理说一个人就够了,但陈柚还是把她们两个都叫了过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万一阳水秘境崩塌了呢?它现在已经有崩塌的趋势。如果真的崩塌,混乱的时空流会摧毁在场的一切。 但陈柚只希望这只是一个不会实现的她的不好猜测。 在之后的几天里,阳水秘境的闪现愈演愈烈,然后,在秘境开启的第九天,来到秘境边上的陈柚就见证了这个秘境的崩塌。 最不好的预感实现了。 陈柚很冷静地一边将秘境撑开一个口子,一边挡住了秘境崩塌引起的时空乱流,有人从那个口子里冲出,步胡月和谢拂帮忙把所有人都撤开,免得干扰陈柚。 冲出来的人一个,两个,许多个,陈柚一直在找,却一直没有找到宋衡玉。 陈柚的眉眼在她无知无觉中被拉平,牙关越咬越紧,她的表情淡漠,暴戾的情绪即便是边上对情绪不太敏感的谢拂都能看出来。 宋霄没有出来,赵灵音没有出来,宋衡玉也没有出来。 里面发生了什么? 陈柚想冲进去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阳水秘境在完好时,筑基以上修士无法无法强行进入,强行闯进去只会导致秘境无法承受而崩塌。 现在秘境已经崩塌,陈柚进不进去都是一样的结果,她也就不想顾忌那么多。 在她真的闯进去之前,她忽然听见远方传来一声极清极亮的凤鸣,凤鸣声一声声响起,天上像是燃烧起来一样。日落后的黑夜被点燃,亮起大片大片的绚烂。 ——落凤尊者出关了。 然后,在火焰弥漫整个天空都下一刻,陈柚听见自己的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女声。 “你啊……呵呵,你就是陈柚吗?陈柚的人道?” 低沉女声停顿片刻,她问: “你想知道吗?知道为什么,落凤可以成为合体吗?”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无形的红色在女声出现的瞬间将陈柚包裹, 把她带到了一片充斥热气的角落。 弥漫漫天的火焰、直呼落凤尊者道号的行为,让她心里生出了一个猜测。 陈柚沉默片刻,她说:“落凤尊者?” 低沉女声轻轻地“嗯”的一下。 在落凤尊者肯定的下一刻, 陈柚的内心冒出无数疑惑。她为何避世,又为何在此刻出关?为何她找上了她? “这是怎么回事?”陈柚问。 “那就要从很久的过去开始说起了。”落凤尊者语气疲倦地说,“不用着急,这里的时间比现实慢很多, 慢到足够我交代完所有的事情。” 交代。 落凤尊者用了交代这一个词。 “你想知道我和长青为什么能成为合体吗?”落凤尊者又重复了她最开始问陈柚的那个问题。“因为我和他被“道”选中了。” “合体合体, 是什么合体?是道合人体。一旦成就合体,没有掌握道蕴的人,永远也伤不了合体大能。”落凤尊者幽幽地叹息,“青龙之木选中了长青,于是长青成为了木之道的行者。” “而我, 本该被火之道选中, 但合道之前,名为得失的道将火焰挤开。”落凤尊者的语速加快,“得失, 意为有得必有失。我只有抛弃我的所有,力量、寿命,只有抛弃这些我才能合得失之道。” 第117章 “我接受了得失之道。” “因为我在看见了妖族毁灭的未来, ” “我用我的一切赌那个可能会出现的转机。”落凤尊者急切的声音稍缓,“衡殷。”她叫了她的道号。 “你就是那个转机。那颗名为禄存的乘旺之星。” 陈柚学过星象, 禄存星是北斗七星第三星,又名……天玑星。 星象说里,每一颗主星没有吉凶, 但都有优点和缺点。禄存星可以放大主星优点,化去主星缺点。 陈柚不由自主地联想, 联想到太清宗的七星。天枢又名贪狼星,天枢峰主性格喜新厌旧,任性倔强,多桃花,恰好合了贪狼星的缺点。 天璇又名巨门,天璇峰主阴沉,多疑,与巨门星的缺点相合。 其他几位峰主也一样,除了天权峰主宋骏云与文曲星的优缺点不符合以外,其他的峰主都合了他们那颗星辰的缺点。 陈柚忽得想起了当初还在太清宗时,沈溪枝对她说过的话:“……他们感觉对又感觉不对,唯有天权峰主让我觉得哪哪都不对,就像是……他似乎不该成为天权峰主?” 宋骏云不应该成为天权峰主。 但剧本需要他成为,所以他就成为了天权峰主。 “我和长青突破合体时,是道选择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选择了道,所以长青只是木之道的长青,我只是得失之道的落凤。而你不一样。” “你选择了人道,你有选择权,我们没有。” “你已经拿到了通向合体的钥匙。” 落凤尊者长长地叹息,从她坚定悲伤的话语里,陈柚听出了她赴死的决绝。 “长青堕魔污染了木之道,五行的生生流转卡在了生机之木,这个世界在很久后的未来将会崩塌,妖族、人族……一切生灵都将不复存在。” “我想求你,求你救救这个世界。” ——求禄存之星化去缠绕在这个世界上的病根。 火焰像丝线一样流向这个力量搭建成的隐匿角落的中心,橙色,黄色,红色,白色的丝线凝聚成一个流动的凤凰。陈柚心里生出了一种震撼感,不知道是因为落凤话语里的信息而震撼,还是因为这光与彩的流动而震撼。 她前世第一次看见梵高的《星空》时,树是流动的,水是流动的,月亮是流动的,星空是流动的。流动的世界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来自想象力极限的震撼。 难以置信在现在这种时候,陈柚还有闲工夫去想这些东西。她现在格外地冷静,思绪又蔓延地格外地开,她像是一个旁观者一眼看着丝线编制出璀璨的凤凰,又在下一刻解体。 丝丝缕缕的线条在她身边飞舞,丝线环绕着她,缠绕着她,把她向上托举,直到看见那个阻碍了所有化神修士的门关。 她腰间别着的长明剑在她没有控制的情况下飞了起来,长剑在她头顶炸开,炸出一条浩浩荡荡的金色长河,从看不清过去滚滚而来的浪花打在门关上,坚不可摧的门关就在瞬间融化、消失。 人道的长河收缩,收缩,最后化作大片大片黄色的暖光像陈柚奔来。 ——就像是迪迦奥特曼的最后一集,光奔向迪迦那样。那些普普通通,一点也不起眼的人们的信念汇聚成最了不起的人道,托举陈柚走到了最了不起的路上。 陈柚猛地睁眼,身上的气势节节攀高。步胡月和谢拂在瞬间看向陈柚,修为最低只有元婴的沈溪枝没跟过来,但即便身在鑫城,她也感受到了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面前是被她撑开的秘境之门,透过被强行撑开的口子,陈柚看见了秘境里所有的场景。 秘境边缘山水河湖没有丝毫改变,过去的那里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而秘境的正中心多出了一座古朴宏伟的宫殿,宫殿大门紧闭,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阳水秘境被修士探索过不知多少次,但没有哪一次,秘境中心多出了这样一座宫殿。 该说不愧是男主和女主吗? 陈柚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盘旋在宫殿内部,宋衡玉就在这个宫殿内部。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失去力量支撑的门在瞬间崩解,动作慢了半拍的步胡月和谢拂就看着阳水秘境的入口在面前消失。 入口闭合,混乱的空间流洗刷掉剩下所有阳水秘境残留的踪迹。硕大的场地里,只剩下步胡月和谢拂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 “柚子她……她她她怎么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进去了!”步胡月冲到刚才陈柚站的位置,手扒着空气,似乎这样就能扒开阳水秘境的大门进去找她一样。 “秘境已经消失了,这里已经没有残存的力量能让我们顺着找到阳水秘境了。”谢拂看着步胡月,“柚柚不见了。” “要你多嘴!”步胡月愤怒地对谢拂吼道。 谢拂垂下头,抿了抿嘴,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一道道灵光降落,谢拂和步胡月看过去,鑫城城主,周围其他城的城主,还有许多从别的地方赶到这里的化神真尊。 有一位化神真尊站出来问她们:“敢问此地……发生了什么?” 第75章 第七十六章 突破合体的感觉很奇妙, 像是身体在瞬间和世界融汇贯通,一种从有到无再到有的感觉。只要陈柚想,她就可以在瞬间化作无形之物, 然后这些无形之物又可以汇聚成她。 她掌控了属于她的道,而道由世界诞生,陈柚感受到了一定程度上她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力。 第118章 某种程度上来讲,陈柚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管理员。 ——也见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位“管理员”。 另一位“管理员”的脾气不是很好, 它看见陈柚出现, 就愤怒地打过来一阵能量。陈柚闪过这个攻击,然后她看着那位“管理员”,说:“你就是传说中的这个世界的天道吧。” 天道是无形之物,它没有形体,也不该有情感。但在陈柚说出那句话后, 她感觉到天道的意识体里闪过一丝很人性化的愤怒来。 这个世界被天道编写了剧本, 划定了未来,所有人都沿着那个既定的剧本走向衰败的未来。 曾经那个辰命阁修士说修仙界存在一个幕后黑手,它掌握着命运与因果……天道掌握了这个世界, 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命运与因果。 天道虽然强大,但它被规则约束,它可以掌控世界, 但必须遵守世界的规则。所以它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献祭这个世界, 让这个世界成为它上升的养分。 “我还是喜欢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就不该有自己的感情,对万事万物都一视同仁。”陈柚笑了笑, 她的目光似乎洞穿了天道,看见了它内里的虚弱。 天道将自己的力量源头放在了那两位气运之子身上,气运之子强,则天道强,气运之子弱,则天道弱。这两位气运之子被陈柚几番操作折损了许多气运,所以天道也不是很强盛。 “我曾经在洛都看见过一个阵法,那个阵法指向了一位神明,那位神明就是你吧。”陈柚语气微扬,“你是想污染我设下的那些阵法吧。” 当初辰命阁修士曾经说过,转机落在了人间,这个说法很玄乎,但现在陈柚明白了。 天道和世界是秩序的结合体,如果秩序崩坏,那就会产生一股让世界和天道消亡的混乱力量。天道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什么路子,能把那混乱力量指引到自己身上还不会被那力量摧毁,这样它就能和世界割离同时不损伤且有益于自身。 天道想要摧毁秩序,而现在的人间最是秩序,所以天道想要破坏人间的秩序。 那么人间的秩序从何而来? 来自陈柚绘制的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来了人间的都城就必须像普通人一样不能拥有力量。 难怪辰命阁修士说转机在人间呢。陈柚这样想。 她的目光落在京城,京城依旧戒严,只是这戒严不是为了维持秩序,而是逼迫人在高压环境下疯狂。 其他地方只需要常年的天灾就能摧毁一地的人气,但京城不一样,京城承载了一国之气。从外部硬攻只会事倍功半,只有从内部瓦解才能事半功倍。 如果现在是原著里的场景,那天道就不用如此费心费力了。原著里的人间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别说秩序,更别说混乱,这两者只有有人才会发生,而那时人间已经没人了。 陈柚轻轻抹去了那位国师。人间是她的地盘,她之前尚未完全掌控时,天道还能插手人间,现在它能不被她插手它控制的修仙界就已经很好了。 而陈柚想反过来干涉天道的举动也很简单,只需要去干涉那两位气运之子,就可以很轻松地让天道受挫。 陈柚收拢意识,面前的古朴宫殿紧闭大门,但这拦不住她。她出手稳固这片时空,让面前的这个宫殿群不会因为阳水秘境的碎裂而一齐崩解。 然后,她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了宫殿内部。 宫殿石墙厚重坚硬,道路细长弯曲。陈柚略感知了一下宋衡玉所处的房间,她的身影一闪,房间里的魔气扑面而来。 陈柚轻轻一挥手,那些血腥的魔气就被净化,她看见房间中央坐着一个人,是她的那个乖巧可爱的徒弟宋衡玉。 不,那不是宋衡玉。 ——那是使用着宋衡玉身体的离渊魔尊。 他看着她,平静的脸上慢慢地展露出一个笑容,可以看出来这位占了宋衡玉身体的离渊魔尊在模仿宋衡玉的腼腆温柔的笑容,但笑容给人的感觉只有张扬冷漠。 “你来了啊,你来得不是很巧,你的徒弟已经死了。”离渊魔尊慵懒地靠着背后的案几,“看在你天资不错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可以收下你这个徒弟。” 陈柚没接话,她看着离渊魔尊,目光又移向了他背后墙壁上挂着的松柏画上。这幅画被使用过了,但上面还残存着一些力量,一些木之道的道蕴。 “长青尊者污染了木之道,宋衡玉是木属性天灵根,你就是这样占了他的身体?”陈柚冷静地问。 “哟,被你猜中了。”离渊魔尊拍了拍手,“看来你的悟性比我想的好一些,你叫什么?衡殷?虽然是个无名之辈,看上去也不是废物至极啊。” 陈柚看着离渊魔尊,她说:“那可能是你死得太早了些。” ——那可能是你死得太早了些,所以才没听说过我的名字。 离渊魔尊的动作一僵,他怒极反笑:“好啊,好啊,你真是…看来你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那么喜欢你的小徒弟,你可知道他对你怀着一腔旖旎爱恋!” 陈柚慢吞吞地说:“你好像很想要激怒我,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她露出了一个笑,“你那么生气为什么不过来呢?离得这么远,是怕受伤吗?” 她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出,离渊魔尊面色大变,匆忙想侧身躲闪,但还没来得及闪身,他的肩膀就被陈柚抓住。 第119章 与魔气相克的力量从接触地方涌入,离渊魔尊吃痛,他对陈柚喊:“你不在乎你的徒弟了吗!对你来说徒弟就只是工具吧,他现在死了没用了就被你抛弃了。” 陈柚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你为什么不跑出去?你本来是可以离开这具身体的吧,你为什么不出去?是出不去吗?是出不去吧。” 陈柚答非所问。 离渊魔尊冷笑道:“看来你一点也不在乎你徒弟死了,呵,正道人士就是如此冷漠的吗?” 从陈柚碰见离渊魔尊开始,她就一直答非所问,现在他再次提及“宋衡玉死”这件事,陈柚终于好好回答:“阿玉不会死的。” “你怎么敢断定他就不会死呢?难道…你没看见他被我一口一口……” 没等离渊魔尊说完,陈柚就打断了他的话:“他为什么会死?他不会死。我从你最开始说的那句话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你的话,阿玉不会死,我相信他。” “而且。”陈柚露出了一个笑,“他要是死了,困住你的那些灵气妖气鬼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离渊魔尊的皮肤里可以看见有不同的气在交织循环,就是这些循环的气将离渊魔尊困在了这个身体里。 宋衡玉身体里的那些灵气妖气鬼气循环都是陈柚一步步带着他构建的,陈柚怎么会认不出。 而且,当时他在引妖气入体构成一个循环后,他对陈柚说,在这些其他的气进入身体时,他原本拥有的灵力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压制了。 陈柚坚信,属于宋衡玉的意识一定就在身体里的某处,只待她披荆斩棘把他解救。 离渊魔尊的脸色变化,他几番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去。在陈柚的人道之力将他的力量全部净化之前,他急切地说:“你……” “你别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话。”陈柚说,“从最开始,你说的话我就没有一个字相信。你一直想让我生气,是因为只有我情绪有波动,你才能趁虚而入吧。” 离渊魔尊面色很难看,他说了那么多话,却没有一句让陈柚失态,甚至她还反过来揭了他的底子。 离渊魔尊不甘心! 他当初费了那么大力,设计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培育出一个容器,就是为了自己死而复生。现在他所有的计划都被陈柚打乱,他不甘心! 在彻底消失之前,离渊魔尊哑着嗓子说:“呵呵,我有一句没骗你,你的徒弟是真的喜欢你,他作为徒弟却对师尊怀揣着爱慕之心想以下犯上你知……” 离渊魔尊消散了。 陈柚抱起昏倒的宋衡玉,她冷静地回答了刚才离渊魔尊的话:“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陈柚左右看了看, 她把抱着的宋衡玉靠墙放下,然后她蹲下身,静静地看着他的面容。 刚才离渊魔尊说宋衡玉喜欢她。原本陈柚是没有往这方面想的, 但在他说出这件事后,过去的相处立马浮上心头。 宋衡玉看向她的目光,宋衡玉对她的依恋,宋衡玉对她的关注……陈柚过去只是不往这方面想, 一旦细想, 就能从那些细节中找出他对她的爱。 如果不是爱情的爱,而是喜爱敬仰的爱,陈柚觉得自己被喜欢是理所当然的;爱情的爱涉及了未来,代表着两个人会长久地生活在一起,陈柚就下意识地有些排斥。 如果知道了别人喜欢她, 那她肯定早八百年跑地远远的了, 但现在喜欢她的是宋衡玉,是她的任务对象,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小徒儿, 这就让陈柚不知所措了。 【查看任务进度】 机械的声音响起:【反派男二救赎进度:80%,反派男二灭世可能性:30%】 任务已经看见完成的曙光了,但最盼望任务完成的系统却沉默地过分。 刚才离渊魔尊占据宋衡玉身体时, 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对外界也有感知, 他听见了陈柚对他没有理由的坚信,也听见了……离渊魔尊说出的他藏起来的那个最大秘密。 在恢复对自己身体掌控权的瞬间,他立刻睁眼焦急地说:“我……” 刚吐出去一个字, 宋衡玉就哑巴了。 他能说什么?宋衡玉喜欢陈柚是事实,徒弟爱上了自己的师尊是事实, 他没办法对这个事实做出解释。 陈柚的目光偏了一点,又被她转回来:“你…喜欢我?” 她的语气很平稳,没有震惊,没有喜欢,没有厌恶,就像是普通的一个疑问句一样。 ——平稳地让宋衡玉心慌。 他胡乱地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盯着陈柚。 得到了他肯定回答的陈柚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陈柚起身往后走去,就像是突然得知了这个消息,接受不了,于是她选择了远离他。 宋衡玉心里绷紧的那根弦在瞬间断裂,他踉跄着起身冲过去,身体里还残留着被另一个意识主宰后的酸软,但他却顾不上那么多。 他喜欢陈柚,是的。但他一直不肯说。 曾经在人间的时候,宋衡玉遇见了陈柚。在那个性格爽朗的少女问他和她是未婚夫妻关系时,陈柚身上的排斥明显地都要溢出来了。 师尊厌恶爱情。 当时的宋衡玉心里模模糊糊地种下了这样一个念头。 当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总是追着师尊,追着她的目光的表现是喜欢,但他依旧本能地意识到自己要隐藏自己对师尊的心思。 第120章 因为如果暴露,陈柚就会厌恶宋衡玉。 宋衡玉最害怕的就是失去陈柚。 他几乎是大脑一片空白地冲过去抱住陈柚,然后,在察觉到怀抱的身体僵硬的下一刻,他松开了自己冲动的拥抱。 “对不起……”宋衡玉几乎是嗫嚅道。 背对着宋衡玉的陈柚长长地叹气,心里乱糟糟的,想说的话一大片,她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如果真的想走,如果真的讨厌宋衡玉,那她早就撕开空间回去了,也不会在宋衡玉冲上来时任由他抱住自己。 她只是想不明白,所以想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空间仔细想一想罢了。 陈柚转过身,宋衡玉的脸色苍白,头上有一层被吓出的薄汗,他的双手垂在身边,有一些轻微的颤抖。 难过的情绪像海,把宋衡玉填地满满当当,但即便这样,他也依旧在很努力地藏起自己的悲伤,不去打扰陈柚。 陈柚心软了。 她走上前,想习惯性地拍拍他的头,然后她突然想到什么,动作顿了片刻,改成了拍拍他的肩膀。 “阿玉,看着我。”陈柚用了命令式的语气。 宋衡玉很乖地看着陈柚。 “我不是不知道……嘶,我不是……”被突然得知的东西惊到,大脑一时间有些混乱,说出去的话也显得杂乱无章。 “我没有排斥你,我只是突然得知这个消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你而已。”陈柚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没有说你的喜欢不好,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要不然我没办法告诉你我的想法。” “阿玉,你不要伤心,你不许伤心。”陈柚看着送衡玉的眼睛,“我迟钝,反应慢,所以我需要时间去思考,我没办法第一时间给你回答。我只能说,我没有排斥你的喜欢。” 宋衡玉原本以为自己会被陈柚抛弃,因为她不喜欢爱情。但现在她说:她不排斥他的喜欢。 宋衡玉黯淡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 “嗯。”他对陈柚弯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哄好了宋衡玉,陈柚还没来得及梳理自己的想法,系统幽幽出声:【我是死的吗?】 【……】陈柚没敢接话。 系统大喊:【我超,你们,宋衡玉,你,我真的,陈柚……】系统被这情况刺激地语言都混乱了。 发出许多无意义词语后,系统终于冷静一点了,它悲伤地说:【陈柚,你知道吗,很多很多年前,我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 系统咬牙切齿:【你知道是谁让我忽略了那些奇怪的点吗?是你!是你陈柚!就是你这个家伙打断我的思绪让我没有早早察觉到宋衡玉对你的企图啊啊啊!】 系统崩溃地说:【宋衡玉他怎么可以喜欢你!你怎么,你……】 系统:【许多年前,在我还在接受上岗培训时,老师曾经给我们看了很多案例,说要谨慎宿主和任务对象谈恋爱。绑定你之后,看见你那母单事迹和百分百回避恋爱的本能,还有清奇的完成任务方法,我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 系统绝望地说:【他怎么可以喜欢你!你怎么不拒绝!呜呜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陈柚安静如鸡。 她确实母胎单身,确实十分擅长回避恋爱苗头,但并不代表她不会接受别人的爱意。 只不过是能够靠近她的人太少太少,少到上辈子加这辈子快四百年,除了宋衡玉以外都没有一个人能在她身边呆上一年而已。 宋衡玉是她很少见的,纯粹温柔,像雨水一样润物细无声,以至于她在悄无声息间就习惯了他的存在。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宋衡玉的爱意展露在她面前时,她也只是思绪混乱,不知道说什么,而不是排斥。 要是换个她无感的人,她早八百年就跑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陈柚性格豁达而迟钝, 虽然初见看上去温柔随和很好接近,但想要真正让她把你放在心上很难。 陈柚从不冲动,她性格里的迟钝也让她绝不会突然爱上某个人无法自拔, 想要真正走进她的内心,那只有一种方法,就是习惯。 恰好的是,宋衡玉就是陈柚所习惯人里的之一。 刚才突然得知宋衡玉喜欢她这个消息, 吓得陈柚都不知所措慌乱了一会。在把她的想法解释给当事人听, 又安抚了陪她那么多年系统的情绪后,陈柚心里的那些惊恐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她将神识铺开,找到了那两个正躲在别的地方的宋霄和赵灵音。这两个气运之子和天道关系很大,而她和天道又是敌对的,不搞他们那就是放任对手强大。 陈柚没忘记这事。 就是……宋霄和赵灵音这修为不对。 阳水秘境最高只能筑基期进入, 宋霄和赵灵音进去时也确实是筑基, 但现在陈柚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金丹中期。 就是磕仙丹妙药也不会突破地这么快。 “你在……”陈柚刚想说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去就回,但话才说出去几个字, 她就自己掐断了原本要说的话。 “我们去找宋霄和赵灵音。” * 陈柚和宋衡玉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哪两位气运之子的身后,一剑斩出,赵灵音最先察觉到危险, 她扭动身体想要躲开。 她的速度再快,又怎么会比得上陈柚。 第121章 唰。 就像是一直身处黑暗中的人第一次看见天光, 被那过分的明亮刺到眼睛睁不开。在这过分亮眼的剑光下,赵灵音本能地闭上了眼,剧烈的疼痛感在瞬间从右臂传来。 赵灵音靠丰沛的气运突破,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需要搏斗才能得到的某件东西。所以在右臂被斩断时,陌生的疼痛迅速席卷了她整个身体。 “呃啊。”赵灵音吃痛。 剧烈的疼痛和对陈柚对畏惧让她想逃, 但心里的不甘心是那么地强烈,让她撑起吃痛紧闭的眼睛,想对着陈柚喊什么。 赵灵音睁开眼,她看见陈柚平和地看着她,她说:“啊,原来是这样啊。” “你……”赵灵音才刚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陈柚禁言。 陈柚在突破合体之前,她知道宋霄和赵灵音杀不死。在突破合体以后,她对宋霄和赵灵音为什么杀不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气运之子,放在最前面的就是气运两个字。陈柚向他们挥剑时,她看见有朦朦胧胧的东西从他们身体里面冒出,结网,来保护他们的身体。 陈柚知道那是什么——那就是所谓的气运。 在看见气运出现的瞬间,直觉告诉她可以斩断,她就跟着直觉一剑斩下。 斩断了。 赵灵音反应快躲得快,所以只斩下来她的一臂,宋霄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而至的剑光斩断身体。 但是,在陈柚顺着感觉劈下那一剑后,接下来出现的场景有些出乎陈柚的预料。 正常来讲,人被砍断身体后,就会流出鲜红刺鼻的血液,宋霄和赵灵音一个身体变成两份,一个没了右臂,却一点血都没有。 伤口处的横截面虽然颜色鲜红,但上面看不出人体血肉本该有的不同,而是均匀地像个假人一样。 一个只有外层人形没有内里的橡胶假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陈柚斩断了他们体内流转的气运的缘故,他们突然开始挥发。 从伤口处开始,就像干冰挥发成二氧化碳一样,气运从缺口处涌出,变成白色的雾包裹住他们。 最后白雾散尽,这里已经没有了宋霄和赵灵音的身影。 看着他们消失的陈柚想了想,掏出了自己多年前存下来的宋霄的血肉。 这份来自过去的血肉被保存地很好,血液鲜红流淌,没有半点凝固变假的迹象。 权限提升至世界管理员的陈柚能看见,在她拿出来的血肉里,缠绕着数不胜数的气运。 就是这些气运,让血肉鲜活且像血肉。 陈柚取出一份,被灵力包裹的血肉在她面前停留一会后,突然燃烧殆尽。她说:“宋霄他还没死透。” 得到了结论,陈柚就没再把注意力放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身上了。 她转身看向背后的宋衡玉,这里已经没有除了他们以外的活人了。 “阿玉,你喜欢我?”陈柚又问了这个问题。 “嗯……”宋衡玉也再一次肯定了陈柚的问题。 陈柚沉默了片刻,她说: “以我的感觉来看的话,我不反感你的喜欢,如果你继续喜欢下去,我也没有厌恶的感觉。” 这句话有些绕,陈柚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别人面对表白都是或者忸怩接受,或者冷淡拒绝,换了她就是不介意对方喜欢自己。 不管怎么想,这都和正常的大多数不同,但这就是陈柚最真实的想法。 上辈子她虽然(在身边人眼里)十分高冷,但也有人想靠近她。当时的她满脑子都是“你是谁啊我们也不是很熟你怎么有事没事就喜欢找我”。 等到毕业工作好几年后,回顾过去,她才突然之间意识到,他是不是喜欢我啊?要不然怎么有事没事就找她。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陈柚不会因为知道这一点而改变远离他的态度。 陈柚不喜欢别人靠近她,喜欢对她来说等于靠近,陈柚这么对宋衡玉说,就是在用一种很隐晦的态度在说:我愿意让你靠近。 “……这句话你知道我的意思吗?”陈柚想了想,迟疑地问。 “我知道。”宋衡玉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他的动作不快,只要陈柚想,随时可以躲开他的靠近。 陈柚没有躲。 宋衡玉站在陈柚面前,很近,近到他都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木质香。 他的手很克制地放在身体两侧,身体弯下,下巴搁在了陈柚的肩膀上。 直到将这些动作全部做完,宋衡玉紧张到绷得死死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陈柚看着宋衡玉,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明白陈柚的意思。 “阿玉。”陈柚叫了他一声,她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这让她突然有点遗憾。她伸手抱住宋衡玉,说:“如果想要追求我的话……可能有点难?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不过,我有一点可以告诉你,我会喜欢纯粹的人。” “不管那个人在别人眼里是好是坏,是高贵还是普通,我不管,我喜欢的只有纯粹。” “刚好,阿玉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说完这句掏心底的话, 陈柚就以先左后右的顺序伸出手和脚,往前走了两步,她语速很快地说:“这件事不会就这么了结, 阿玉你可以的话先修炼修炼,有句话叫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那位魔尊总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哦对了这里的宝物也记得搜集一下, 像刚才那幅画卷就是一个宝物……” 第122章 说了那么多, 她自觉失言,丢下一句话就匆匆走了。 “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你记得多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 留在原地的宋衡玉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 他的师尊,刚才紧张地同手同脚了。 * 陈柚逃避了。 虽然逃避可耻,但是逃避真的很有效果。 她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不要往刚才那些事情上飘, 为了转移注意力, 她引导力量去找修仙界的坐标。 时空是流动的,在这个秘境和修仙界的连接断开后,流动的时空就把这一方小世界吹走了。想要回去就得找到修仙界的坐标。 坐标不难找, 但在确定了目前他们所处位置和修仙界的位置后,陈柚生出了一种想骂人的冲动。 他们现在距离修仙界很远,这一方小世界外还被围了一圈阻隔的能量, 即便是陈柚想要破解也要花费不少心思。 大概估算下来,他们想要回去大约需要花上一年不到的时间。 一年不到的时间。陈柚气笑了。 她和天道的斗争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天道眼看着就要图穷匕见了。现在把她拦住大半年,等她赶回去黄花菜都要凉了。 天道为了对付她还真是煞费苦心,在秘境和修仙界连接断开的瞬间把这方小世界乾坤大挪移挪到很远的地方, 再给她设置厚重难以短时间打破的屏障,就是为了拦住她不让她迅速赶回来。 陈柚打开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她的储物空间里什么东西都有,天材地宝数不胜数。她刚才计算的是只靠自己的力量需要花费的时间,如果加上她储物空间里的那些东西,那个时间还能缩短。 正算着距离,宋衡玉过来了,陈柚看见他的修为已经从筑基突破到了金丹,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很温暖很生机勃勃。 他摊开手,手心的种子迅速发芽,成长,在瞬间长成一条葱翠碧绿的藤蔓。 宋衡玉说:“我掌握了一些关于生机的力量。” 陈柚看了他一眼。 木之道的道蕴。 她会嫉妒的,真的。 剧情中的重要人物都是挂比呜呜。陈柚在心里假哭。 系统突然说:【宋衡玉得到现在这一切可是经历了不少磨难,你是真的想要?】 陈柚思索片刻,她很肯定地说:【如果可以,我是真的想要】 【四五你是知道的,三百年间我遭受过的磨难不比阿玉少,但我最终得到的相对而言却比他少。诚然我现在撑过来了,不需要再为那三角两分扣扣索索,但和男主女主乃至宋衡玉相比……】 陈柚轻笑了一声:【如果可以,我是真的想要】 系统又问:【真的吗?】 陈柚笑了:【只在嘴上是真的】 有些凝滞的气氛骤然一松。 【有句老话说:天上不会掉馅饼。我坚信这一点,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处,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她的语气散漫,但内容又那么坚定,【我曾经很多次身处险境,我拼杀,我闯出一条生路,我得到了我应得的收益】 【我知足了】 在陈柚说完这句话后,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在她以为它不会接话准备做其他事时,它说:【陈柚,不愧是你】 系统看着后台任务完成度下跳动的数字,很极端,要么是0%要么就是100%。她和天道进行博弈,最后究竟是什么样就连程序都无法给出一个既定的答案。 系统在心里默默说:宿主,你要加油啊。 系统刚才的话里似乎有什么其他的意思,陈柚无意追根刨地,几句话在她脑海里转了几圈,她就不再继续关注。 陈柚问宋衡玉:“你现在能做到哪些?” 宋衡玉:“让植物在瞬间成熟,能够控制灵草变异的方向……我目前只试了几种,我能感觉到,还有很多很多方法,但我现在还没试过。” 宋衡玉又补充了一句:“我感觉我可以把身体的某一部分转化成道的形态,但是…我试过,没有成功。” 陈柚想了想,她把宋衡玉叫过来,将木道的力量传输进她刚捏出来的一个空心球里。随着他力量不停的输送,修为只有金丹的他逐渐吃力。 “好了。” 陈柚注意着宋衡玉的脸色,在达到一个限度后就主动叫停。半透明的球体里盛了一半的荧绿色能量,她拿着这个小球晃了晃,随后她导出里面的力量,引导到小世界外覆盖的那一层能量上。 秘境外的能量在这股能量靠近时有明显的动静,和陈柚刚才尝试时一动不动的样子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陈柚回头看向宋衡玉,穿过他的身体,看向藏在他体内的气运。 外面的能量是天道早就,宋衡玉体内代表着悲惨命运的气运也是它所给予。 陈柚用它给出的力量攻击它,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对口。 但如果给人选择的机会,谁会想要得到那个注定悲惨的未来? 作为原著的反派男二,宋衡的身体里藏着气运。但这气运和男女主的气运不一样,男女主是气运造就的“人”,但宋衡玉不是。 不管是什么时候,宋衡玉都是人。 他是鲜活的,有灵魂的,他会在交到朋友后在心里偷偷窃喜,也会遭遇不公后觉醒明白不是所有的恶都有理由。 当初那个瘦弱自卑的小少年一点一点长大,他褪去身上的自卑、胆怯,变得平和、温柔、强大。 第123章 只是天道不公,将悲惨的命运揉捏在他瘦小的身体里。 好在命运终究是眷顾他的。 ——有一位一剑霜寒十四洲的少年剑客踏着七彩祥云落到了他的面前。 第80章 第八十章 修仙界最近不太平。 先是落凤尊者陨落, 那日鲜艳的火烧云亮了整整一天。 随后阳水秘境崩解,衡殷真尊为救她的徒弟冲入崩解中的秘境。 据鑫城的修士说,那日阳水秘境处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 但他们赶到时,却发现那股强大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衡殷真尊的朋友说,那是衡殷真尊突破化神晋升合体。 修仙界已经近千年没有化神修士突破,长青合体和落凤合体都已经陨落, 衡殷真尊…衡殷尊者能突破合体按常理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 ——衡殷尊者消失了。 衡殷尊者的朋友、以及其他的化神把原本阳水秘境所在地方犁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她半点影子,相熟的辰命阁长老刚做好算命的准备,就被突如其来的打击被迫终止。 最后她只说了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修仙界曾经的两位合体都已经陨落,新晋合体目前正处于失踪状态,修仙界的顶层修士断层了。 有些野心修士雄心勃勃, 想趁着这个机会上位, 但还没付诸行动,太清宗处就爆发了一股强烈的充满怨恨的气息。 然后,那些曾经作过恶的野心修士就发现他们被“缠上”了。 他们曾经作下许多恶事, 他们不记得了,但有人记得。无辜的受害者从地底爬出,去找恶人复仇。 修仙界一时间人心惶惶——在大多数人眼里, 那些被怨气缠上的修士都是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前辈,前辈莫名横死, 这引得其他人畏惧。 恰好此时修仙界百晓生发布了新一期的修仙小报,她在上面写:被怨气缠上横死的修士都是自作孽,如果生平没做恶事, 是不会无缘无故被怨气缠上的。 在结尾她还写了一句:当然百晓生我也不知道这个怨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它是在太清宗爆发的。 听说看到这个小报的太清宗长老当场暴怒挂了百晓生的通缉令。 太清宗的宗主现在很焦头烂额, 因为修仙界百晓生最新一期的小报,尤其是最后那一句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是从太清宗开始”的暗搓搓引战的话,现在许多宗门都在找太清宗要个说法。 但太清宗内部对此也不知情啊! 那天天权峰上突然爆发怨气,太清宗宗主长老立刻去找天权峰主问怎么回事。但诡异的是,天权峰主消失了。 天权峰主消失了。 不管宗内修行星象命理说的修士如何推演,用“宋骏云”这个名字推演,还是用“留驹”这个道号推演,最后的结果都是很统一的查无此人。 就像是宋骏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一峰之主莫名消失,太清宗内部正紧急查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太清宗没有事事留档的习惯,过去的那些信息缺漏大半,查起来让人焦头烂额。 唯一让他们庆幸的是,修仙界最近的大事频出,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太清宗凭空没了一位峰主。 然后……修仙界百晓生一则小报,把所有修士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太清宗身上。 太清宗长老:天杀的修仙界百晓生!!! 太清宗的长老们来不及找出这名百晓生到底是谁,因为其他宗门的长老已经杀到。 面对他们紧逼的态度,太清宗宗主没有办法,只能拿出他们先前调查所得,只是上面写的实在是太荒谬,像是在把人当傻子玩一样。 什么一峰之主凭空消失,什么我们也不知情。 据说暴怒的他宗修士把主峰的大殿给掀了。 * 日子一天天地过,衡殷尊者还没回来,太清宗和其他宗还在因为这件事扯皮。一个突然出现的消息打破了这一团乱账。 ——修仙界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具有侵蚀性的像秘境一样的口子。 有一位元婴修士踏入这个口子,再出来时他已鲜血淋漓,无形的灰气缠绕住他,一点一点地将他的血肉吞噬殆尽。 “吃”完了那位元婴修士,灰气犹不满足,又缠绕上了边上的修士,一口一口地把人“吃掉”。 刺耳的嘶哑的痛呼不停,有人上去帮忙,但来者不拒的灰气顺势缠上那个帮忙的人,就像是“吃掉”那几位修士一样,灰气也一口一口地“吃掉”了他。 没有人敢上去帮忙,他们躲得很远,一句话都不敢说。空气安静地像是凝固了一样,只有惨痛的叫声到处回荡,最后,这惨痛的叫声也没有了。 …… …… 这份消息被迅速上报,传到了修仙界高层人员的耳朵里。 他们查阅过往记录,才发现,这个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最开始,这个灰色的口子只开在一些偏僻的角落,偶尔才有低阶修士误入。随着吞噬修士数量越来越多,这个灰色的口子也越开越多,越开越大,到了现在已经堂而皇之地开在大宗门附近了。 有许多修士看见了这样的一个口子,他们无知无觉地踏入,然后成为了这个口子的养料。 出现了这么大一个事情,没有人还有闲工夫去计较那个怨气的事情了。这些天下来,能看出那个怨气纠缠的只有曾经作出恶事的人,事事行善的人是半点都不接触。 第124章 这个灰色口子能够吞噬元婴修士,化神以下的人进去探查不出什么信息,还很容易死。目前修仙界最高修为化神修士就踏进了这个灰色口子。 等她再出来已经是五天以后了。 她浑身是伤,虚弱地不像话。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撑着身体,一句一句地把自己看到的场景说出: “那里面是一个很灰败的世界,城市,宗门,都和修仙界一模一样,但是……城市里没有人,宗门里也没有人,只有无处不在的怪物和漫天的灰气。” “就像是修仙界的倒影一样,但是那里死寂,让我觉得……这就是修仙界的未来。” “……” “……” 听到这话的修士们沉默了很久,直到有个修士突然问:“那里面……有人间吗?” 被这么问的修士困惑地回想了一会,最后她肯定地说:“没有,那里没有人间。” 提问的人沉默一会后,她说:“人间没有那道灰色口子。” 人间没有那道灰色口子,灰败世界里也没有人间。 这句话瞬间点醒了许多高层修士,他们立刻赶到人间,忍着修为被压制的难受感在人间城市周围探查许久,他们很震惊地发现,人间确实没有出现那道灰色的诡异入口。 修仙界的灰色入口蔓延,像是病毒一样,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可能出现。宗门驻地、森林、湖泊、天空。无处不在,随时可能把路过的修士拉入那个灰败绝望的世界。 人间为什么不会出现那个灰色入口,修仙界的修士研究了很久都不明白,最后只能说可能是人间位置特殊之类的话。 如果可以,修仙界想抢走人间的地盘,因为只有人间没有牵扯进这件突如其来的意外中。但是……他们做不到。 衡殷尊者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在人间的城市中布下阵法,经过这么多年人气的栽培,可以说,在人间,是龙给她盘着,是虎给她卧着,他们无法兴风作浪。 阵法压制了修士的修为,没有压制修士的体魄,但这并不代表高阶修士就可以仗着自己强健的体魄肆意妄为了。如果因为自己喜恶就肆意打死别人……那么惩恶扬善的“怨气”就会循恶而来,纠缠作恶修士。 修仙界的修士……像是成为了人间的人。 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到这一步的沈溪枝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人间冬雪正盛,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地上厚厚的白雪,又冷又妨碍出行。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已经缩到了家里躲这过于寒冷的天气, 现在还在街边路上行走的,都是冷热不侵的修士。 灰色的入口在修士躲在人间这段时间里不断扩大,之前是只有修士误入灰气才能吞噬,现在是灰气会主动追着修士, 直到修士整个人在灰气中溶解。 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 修士一窝蜂地聚集在阵法笼罩的地盘。如此安全虽安全,却给修士修炼方面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但很快,有人发现只要做好人好事达到一定程度,自身修为就会以一个极为缓慢的速度往上涨,上涨的速度和做好人好事的量成正比。 在这个消息传出去后, 不管是大庆的哪个城市, 都充满了健步如飞的修士,甚至住巷子里的大婶脚刚踏出大门,手里就被塞了一篮子的蔬菜……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就是再多, 在修士这种不计成本的帮忙下,他们的需求也在很短的时间内达到了饱和。就在修士一筹莫展之际,大庆官府发布了公告。 公告上罗列了许许多多需要人手的事, 事情从大到小,从需要特定的专门人士到什么要求都没有。最关键的是, 公告上还在每件事情前标注了修士能从这件事里得到多少修为。 沈溪枝路过公告板时,听见有修士很奇怪地自言自语:“奇怪…大庆不是人间的国度吗?他们怎么做到能够给修士修为的?” 她看了说这话的修士一眼。 能给修士修为是她之前放出的那些“怨气”的功劳,那些“怨气”可以惩恶, 也可以扬善。惩恶的效果早在多日前就展现在修士面前了,扬善的效果当时不显不过是因为那时候的修士大多不太善…… 不过这件事要是刨根究底, 问题的根源就追溯到了她现任师尊衡殷尊者身上。要知道,能给修士奖励的“怨气”是陈柚帮忙收集的,封锁修士修为的阵法也是陈柚设计布置的。 * 前些日子大雪,天阴了好几天。到了今天,原本还灰蒙蒙的天突然放晴,换了个办公地点的沈溪枝难得出来走走。 她如今的办公场所比较偏,屋子周围的积雪没有被扫去,雪面光滑又松软,一踩就是一个脚印子。 往前走了几步,沈溪枝忽然回头,就看见身后好几个坑。她默了片刻,灵力放出把这一片清理得干干净净。 ——如今她在为大庆工作,做了不少实事的她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由使用灵力。 如果是陈柚在这里肯定不一样了。沈溪枝心想。 她一向是一个极富童心的人,看见这么漂亮的积雪一定会上去踹一脚,让地上的雪再飞起来下一场小范围的雪才肯罢休。 沈溪枝没有陈柚乐观,她大概是天生劳碌命,就是今天趁着天晴出来走走,她脑子里都装着许多事在边走边想。 她想的事情除了那些需要处理和正在处理的事情,还有一件她很担忧的事—— 第125章 ——“师尊和师弟现在在哪里,他们还好吗……” 陈柚和宋衡玉现在过得还不错。 陈柚向来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适应力很强的她不管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即便她身处困境,也不影响她一边努力解决难题的同时改造这个世界。 这一方小世界是阳水秘境破碎后随后的空间,如果不是陈柚当时果断用自身力量固定,小世界肯定会崩溃。 然后可能是陈柚撑久了,破碎的小世界吸收了她灵力里能固定世界的那部分,后来就是她不用力量撑住,此方世界都不会崩溃。 在这里闲的没事做的陈柚就操控力量锻炼熟悉自己的权能。 她刚从天道手里抢了一部分管理世界的职能就被它远远踢走,力量刚到她手里,她用起来不是很习惯。 好在她现在呆的地方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她能够操控小世界变化来熟悉自己的能力。 最开始她先是捏了一个太阳出来,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她的心情会变好。但可能捏的时候加多了力量,酷热的阳光霸道到不容许一丝水分的存在。 陈柚默默地把刚捏出来的太阳消除。 她反思了一下自己捏的时候的那个过程,她调整了一下当中力量的输入后,终于被她捏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太阳。 等捏完了太阳,陈柚跃跃欲试的手就伸向了风霜雨雪、亭台楼阁。作为一个基建玩家,她很难拒绝从0开始建造一个世界。 宋衡玉掌握了木之道,木主生机,陈柚引导着他将生机的力量灌入这片土地,许许多多郁郁葱葱的树,绚烂的花,葱翠的草丛就铺遍了整个世界。 现在这方世界正值夜晚,陈柚从储物空间里掏出许许多多的食材放到了烧烤架上——她有囤物的习惯,那些食材都是她以前放在储物空间的存货,烧烤架则是她掏出灵材现场炼制的法器——准备和宋衡玉享用一顿美食。 今天的陈柚有些安静,宋衡玉出声:“师尊?” 陈柚:“嗯哼?”她回答得很轻松愉快。 “嗯……师尊有没有什么难忘的事情吗?”宋衡玉顿了顿,随便找了一个话题。 “有啊。”陈柚不暇思索地说,“就是你啊。” 话刚说出口,宋衡玉就立刻没声了。这时候陈柚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话语里好像有一点直白和……暧昧? 但她这话说得也没错,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宋衡玉,这件事很难忘记,难忘记到她牢牢记了三百多年。 虽然中途出现了一点偏差……好在陈柚很喜欢这意料之外的偏差。 系统幽幽怨怨地在她耳边说:【女大不由娘呀~谁家的猪拱了我家的白菜~孤寡老统,没有人疼,没有人爱~】 陈柚下意识说:【你们统界也流行认女儿升辈分吗?】 系统:【……】 系统恶狠狠地说:【我恨你是块木头!!!】 陈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我其实对当女儿当妹妹当姐姐还是当妈妈没什么想法的,你想当我妈?】 系统:【……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柚琢磨了琢磨系统话里的意思,她试探性地说:【嗯……我疼你的我爱你的?不会让你变成孤寡老统的?】 系统没有说话。 陈柚脑子没转过弯,想不出来系统是什么意思,她也就没有继续想。被她直白的话弄到一言不发的宋衡玉搬着凳子往她身边靠了靠。 “师尊。”宋衡玉忽然叫了她一声,声音不大。 陈柚轻快地说:“我在哦,” 宋衡玉伸手抱住她的手臂,身体往她身上靠了靠:“师尊。” 陈柚回答得依旧很迅速,在他声音落下的下一刻,她明亮的接话声就响起:“锵锵,我在!” 宋衡玉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很新奇地又喊了陈柚一声。平时一向潇洒肆意浪漫的人如今安静下来,他喊一声就应一声,整个人显露出一种柔软的乖巧来。 这次陈柚没有立刻回应,她看着他,把他抱着的手臂抽出,然后很自然地就把他抱住。 “再叫我我可要收费了哦。” 宋衡玉闭嘴片刻后,他学着陈柚,故意喊:“师尊。” 陈柚看向宋衡玉,正好撞上他偷偷看过来的目光。他眨巴了眨巴眼睛,目光游离,嘴巴往左撇一下往右撇一下,最后他忍不住自己的羞恼,“啪”一下,重重地把自己的脸埋到了陈柚的肩膀上。 陈柚放声大笑。 等笑过闹过后,宋衡玉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不知道修仙界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师姐怎么样了……”说到沈溪枝,他有些心虚地把话题转移,“……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到?” 陈柚估算了一下:“大概还剩十天半个月吧。” 宋衡玉更心虚了。 她拍了拍他的背,很淡定地说:“现在修仙界大概正在遭遇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磨难吧。”她轻笑着说,“也是,天道造反,就是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这件事不管拿给谁听都会觉得这是笑话,可它偏偏是事实。” ——天道是反派的故事陈柚只在前世看到过,至于这辈子,因为某个意识设置了相关的违禁词屏蔽机制,她还没在市面上看见过这种设定的故事。 宋衡玉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陈柚很顺手地把他扒拉到自己怀里,她很平静地说:“你也不要太着急啦,能十天半个月之内赶到已经是速度最快了,我们已经做到了我们能做到的最好。至于世界和那些修士……如果他们离了我就什么事都做不到,那他们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第126章 “我为此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了,如果我都做了这么多,他们还是不行……”陈柚歪着头想了想,“一群不像话的。” 小世界的时间慢慢流转,从深夜到凌晨,再到太阳完全升起。陈柚和宋衡玉就这么懒散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静静享受此刻的闲暇。 阳光一点一点地往西方爬,影子一点一点地往东方爬。不知怎么地,陈柚脑子里就冒出了系统刚才说的那句话。 ——[女大不由娘呀~谁家的猪拱了我家的白菜~孤寡老统,没有人疼,没有人爱~] ——[谁家的猪拱了我家的白菜] 刚才没搭上的那根筋在此刻忽然连上,陈柚突然就想明白刚才系统在说什么了。 她悄悄闭眼,又悄悄睁眼,最后目光心虚地往边上移了移。 咳咳……她刚才是真的没想明白的啦……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最开始, 修仙界的局势还可以,虽然在危机刚刚到来时,他们的应对有些粗糙, 但在沈溪枝还有陈柚留的各种后手之下,局势慢慢过渡到了僵持阶段。 曾经的修仙界现在被一层灰雾笼罩,只要有人进入,身影就会被层层叠叠的灰雾围住消失不见。 只有人间依旧光明。 虽说修士现在正在人间躲避灰雾, 但灰雾并没有因此折掉修士“与天争命”的骨气。或者说, 灾难之前逐渐败落的修仙界,在灭世灾难近在咫尺时,他们找回了修士该有的不屈。 他们拿自己储物空间的天材地宝炼丹,炼器……试验怎样才能阻挡灾难。 他们失败了很多次,储物空间里的天材地宝也见了底。 天材地宝只生长在灵气汇聚之地, 但充满灵气的地方都在灰雾里, 偏偏灰雾又是十死无生的恶地。 好在这并不是没有办法。 土灵根的修士用灵力造出灵田,木灵根和水灵根的修士施诀让灵草成熟;金灵根和火灵根的修士想办法化土为矿…… 修士一直在想办法解决问题。 同时,人间的土地上, 也逐渐生出了灵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间从灵力荒芜悄悄变成了灵力稀薄,对修士的压制也不像过去那么强烈。当修士站在普通, 平凡的土地上,感受到了空气中飘散的灵力的那一刻, 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 从过去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到如今向凡人祈求一个居所,再到现在灵力第一次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上…… 他们看着大树腐败, 逃亡到仅存的枯木,然后枯木安安静静地生根发芽了。 或许, 人间和修仙界的差别本来就没有那么清晰,差别只在人而已。 但是,在灵力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下一刻,像是惹怒了谁一样,原本安静的灰雾骤然盘旋起来,发了疯一样地想要跨越界限吞噬人们。 祸不单行,有一则消息突然传出来:某座城市突然消失了。 当时在那座城市附近的修士看见,那座城市就像是画卷一样,四周的一切都被分割。然后,一座灰色的城替代了它。 画面诡异,像是城市被什么吞噬一般,只留下了大片的灰雾。 在城市被吞噬的那一刻,灰雾的界限向内逼进十几米。 修仙界的气氛一片死寂。 就在千钧万发之际,有一道光突然破开灰雾,陈柚赶了回来。 回到了这片土地,陈柚的管理员权限就发挥了作用。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宋衡玉在一定程度上居然也能控制修仙界的山川湖海。 陈柚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那位离渊魔尊的吧…… 独立悟得大道是操控世界基本前提,离渊魔尊依靠自己悟出的木之道苟延残喘,却在最后败落,于是木之道就自然而然地和宋衡玉融合。 所以,在继承了木道的同时,他也继承了离渊魔尊所拥有的权限。 这个世界最后的那部分不被侵蚀是因为有众生的意志在阻拦,恰好,陈柚就是一路带着众生意志走出去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陈柚可以代表众生。 看着眼前的世界,陈柚抽出了自己的剑,她走进了这片灰雾的世界。 灰雾里,是原著所写的那个世界。 男主和女主登顶,修仙界十不存一,人间早已死亡…… 这是一个世界的两种可能性,差别只在陈柚。 走到这里,陈柚明白了世界意识想做什么,祂想用原著的可能性覆盖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毁灭。 她不想要这个世界毁灭。 所以她要做的也很清晰了。 她站在她带来的可能性之上,轻轻挥剑,无形的意志落在了旧日的时光中,将那一条灭亡的可能斩断。 她看着那个悲惨的过去一点一点消亡,最后她走向了属于自己的未来。 第83章 番外 陈柚前世是非常理性又非常感性的人, 对外人她总是那副温柔但高冷的样子,但一个人在家时,她非常活泼, 活泼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程度。 现在即便换了个世界,认识了许多可爱的友人,还有了喜欢的人,但她依旧很吝啬地习惯性把自己的活泼藏起来。 某天起来, 周围没人她突然起了兴致一蹦一跳出去玩。 然后, 脑袋里奇思妙想乱七八糟地绕了几圈,她突然蹲下来,对着地上的某颗小草说:“嚯嚯,你发芽了啊,哟哟让我摸摸, 哇软乎乎的。” 第127章 “嗯?你草芽子长那么尖干什么?我知道, 别看你现在软趴趴,等长大绝对会很尖的!” “你难道想暗杀我?!” “呵,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别想暗杀朕!” 陈柚跳到边上,又跳回来:“呵呵哔哔,嘟嘟哒哦, 嘿嘿我都猜到了。” 等玩够了,陈柚施施然站起来, 准备继续四处走走。刚走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师尊……今天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陈柚:“……” 陈柚:“没有的事。” 宋衡玉沉默片刻,还没等他说什么, 衬衣就接着找补:“你看错了。” “没有。” “我走了。” 宋衡玉不说话憋着笑,陈柚虽然说我走了, 但她还站在前面没有半点走的意思。 他含笑开口:“好,那我走了。” 说完,宋衡玉就离开了。 脑海里,陈柚听见系统猖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没有和她接触绑定。早在陈柚断绝原著未来的那一刻,系统的任务就完成了,走这条不同寻常路线完美完成任务后,打到系统账户上的积分是一笔天文数字,足够系统躺到退休。 当时被天降馅饼砸晕的系统高兴地向同行炫耀了一个月,以它被别人全部拉黑为最终结局。 得到了这么大一笔积分,系统思来想去,最后对陈柚说:【我决定了!我以后就跟着你了!大佬,菜菜,带带。】 ——这就是系统至今还留在陈柚身边的原因。 但是……系统大声嘲笑陈柚的时候真的很丑陋! 陈柚横着脸,把嘴往高处翘:【呵,再嘲笑我我会生气的!】 然后,下一刻,系统真的在瞬间闭上嘴。 刚才满脑子系统哈哈哈对时候,陈柚嫌吵,但现在系统一句话都不说了,她又猫猫祟祟凑上去:【你怎么不说话了?】 系统狗狗祟祟小声:【因为要勾引你猫猫祟祟凑过来】 陈柚“啊”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你是去哪里进修了,天天堵我话呐!】 * 和系统聊完,陈柚又凑到了宋衡玉边上,刚才她在那边自娱自乐居然被他看见了!她要过去试探试探他的反应! 陈柚放轻脚步,走到宋衡玉背后,突然拍了一下他。宋衡玉很配合地抖了抖身体,然后转身抱住陈柚。 陈柚不动了,这个举动恰好击中了她的弱点,让她不好意思再继续做什么其他的小坏心思了。 她小声在心里说:系统和阿玉,都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都变得这么会了。 但陈柚不反感,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样了。 所以,可能不是系统和宋衡玉去哪里进修学习了应对陈柚的方法,而是他们都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他们,于是自然而然地,对方就成了自己的弱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