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与鱼》


 第1章

    [现代情感] 《清河与鱼》作者：秋日橙【完结】
    本书简介: 宋渝过得很不容易，赌博的哥，痴呆的奶，破碎的家，穷穷的她。
    所以只要能赚钱，只要不犯法，她都做。
    有人问她愿不愿意帮个忙，报酬很多，非常多。
    内容是去勾引一个男人。
    宋渝几乎没有犹豫，生活不允许她有很强的道德。
    要怪就怪那人倒霉吧。
    ————
    冯清河活了三十多年，对所谓的爱情早不抱任何希望，这时，命运却给他送来了一份大礼，一个如水…宋渝过得很不容易，赌博的哥，痴呆的奶，破碎的家，穷穷的她。所以只要能赚钱，只要不犯法，她都做。有人问她愿不愿意帮个忙，报酬很多，非常多。内容是去勾引一个男人。宋渝几乎没有犹豫，生活不允许她有很强的道德。要怪就怪那人倒霉吧。————冯清河活了三十多年，对所谓的爱情早不抱任何希望，这时，命运却给他送来了一份大礼，一个如水般纯洁透明的姑娘，瞬间撩拨了他的心。对宋渝告白的那天，冯清河红着脸说土味情话：“我们连名字都这么有缘，小鱼要游在河里，你我注定要在一起。”当时宋渝羞羞答答的样子可爱极了，冯清河心口如小鹿乱撞，恍惚间他忘了问，宋渝这条小鱼，到底是来自清河，还是深海。
    第01章 约会
    郁葱葱的树木随着风轻轻摆动，外面的地面被烤得起了烟，宋渝一袭白裙，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不时往外看。
    过了很久，正当她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再发条微信时，转角处终于出现一个高瘦修长的身影，他大步走过来，推开咖啡店的门，宋渝赶紧站起来，扯了扯裙子，对他招手，笑意盈盈：“这里。”
    冯清河走过来，坐在她对面，对她笑笑，“不好意思，公司有点事，来晚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宋渝抿嘴笑，白净的脸上飞上一抹红晕，细长的手指点了点菜单，“我们点菜吧。”
    这是家开在市中心的西餐厅，装修高雅，味道中上，价格不算太贵，适合刚认识的男女约饭，吃完饭，楼上还有电影院，还可以约第二场。
    席间，宋渝握着刀叉，不太熟练地对付盘里的牛排，冯清河看了她一眼，“很少吃西餐？”
    宋渝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我比较喜欢中餐。”
    冯清河：“那为什么要约在这里？”
    宋渝抬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直白道：“我以为你这种做老板的会喜欢个。”
    “……”冯清河失笑，抬手把她的盘子和刀叉拿了过来，手起刀落，利落地把肉分开，“我是农村出身，根本吃不惯这种东西，我的合伙人也是，出去陪客户，一听要吃西餐，躲得比谁都远。”
    宋渝手托着下巴，专注地看着点对面的男人，冯清河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扣子只打开了最上面的那颗，下摆规矩地塞进西裤里，这是一套普通的上班族打扮，却因为冯清河俊朗的五官加分不少。
    “好了，慢慢吃。”冯清河把盘子递过来，宋渝双手接过盘子，说了声：“谢谢。”
    “忘了问你，还疼不疼了？”部位不太好形容，冯清河指了指自己后背。
    宋渝：“睡觉的时候还有些疼，平时没什么感觉了。”
    “谢谢，上次多亏了你。”
    “上次你已经说过很多次谢谢了。”宋渝捂着嘴，咯咯地笑了两声，“如果真的感谢我，一会我们去看场电影？”
    冯清河抬腕看了看表，抱歉道：“今天可能不行，公司还有工作没做完。”
    宋渝理解地点头，“那你先忙。以后我们再约。”
    “最近实在有些忙，我的合伙人还在公司加班，我出来陪女孩子吃饭看电影，总觉得心虚。”他把手搭在旁边椅子的椅背上，对宋渝有些抱歉的笑笑。
    “没事。”宋渝面色不改，体贴道：“我们快些吃，你早点回去工作，做完还能早点回家休息。”
    这种体贴的话，冯清河已经好几年没听到了，他点头，再开口时语气多了些和气，“谢谢理解。”
    吃过饭，冯清河想去结账，宋渝拦住她，细长的手指挡在他手机前，“今天是我约你出来的。我来结账吧。”
    “那怎么行？”冯清河看着个子差不多要到自己鼻尖的宋渝，“要女孩付钱，传出去不够丢人的。”
    宋渝歪头看他的侧脸，露出整齐的牙齿，眨眨眼睛，“那我下次约你出来，你不会拒绝吧？”
    冯清河打开手机扫码，闻言一愣，随即笑道：“不会。”
    宋渝马上笑了起来，“那就好。”
    结完账，两人一起走到餐厅外面，冯清河见宋渝走路还是会扶着腰，就又问她用不用再去医院看看，宋渝摆手说不用，过两天就好了，冯清河没再坚持，也没提要送她一程，两人告别，他转身去了停车场，修长的身影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
    宋渝一直目送他的身影直到消失，一直扶着腰的手放了下来，朝地铁站走。
    这是她和冯清河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一星期前，在一家连锁火锅店，冯清河带他父母和大姐在宋渝前面那桌，期间吴淑芬去调料汁的时候跟另一位女顾客发生了争执，被人推了一把，当时宋渝就在她身后，眼疾手快，拦了一下，被吴淑芬直接撞到地上，冯清河急匆匆地跑过来，扶起自己的母亲后，也礼貌地对她伸出手，却在看清宋渝的脸时明显愣住了。

 第2章

    宋渝当时尾骨疼得根本坐不下，冯清河处理完吴淑芬和那位女顾客的事后，提出要陪她去医院检查，宋渝当时脸色发白说不用。冯清河盯着她的嘴唇，语气不容置疑道：“还是去看看。”
    之后宋渝才知道，吴淑芬刚做完心脏支架，要是结结实实摔到地上，指不定会怎么样，冯清河说了好几遍谢谢，还表示如果骨头出了问题，他会负责到底。
    当天冯清河帮宋渝挂号排队，直到听到医生说她尾骨没事，休息几天就没问题，才明显松了口气。
    两人从医院出来，冯清河开车送宋渝回家，宋渝打了一路的腹稿，最后在小区门口，终于鼓起勇气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冯清河没怎么犹豫就拿出手机，侧头问副驾驶座上宋渝的名字。
    晚上灯光很昏暗，车辆经过时，会在冯清河脸上留下一闪而过的灯带，给他的眼睛带上点点星光，宋渝看着他，轻声说：“宋渝。”
    冯清河当即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道：“哪个鱼？”
    “矢志不渝的渝。”
    他在手机打上备注，笑道，“我叫冯清河，清澈河水的清河，你叫宋渝，咱俩的名字有点意思。”
    宋渝反应过来，点头轻笑，“是啊。”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岁。”
    “还是个小姑娘。”冯清河收起手机，意味不明道，“我都三十一了。”
    宋渝一点都不惊讶，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男人三十几岁，正好的年龄。”
    冯清河哑笑，跟她挥手说再见。
    那天临下车前，宋渝弯腰，对车里的冯清河说希望以后还能再见面，冯清河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但这次很轻易就把他约出来了，足以说明他不讨厌自己。
    地铁到站的提示音让宋渝结束回忆，她顺着人流，走出地铁站。
    直走，停在一个外观看上去比较高档的小区门口，小区的牌子上写着千盛明廷，她刷卡进了小区门，走过行人小路和郁郁葱葱的物业景观，乘电梯来到三单元8楼，生疏地拿钥匙打开门，一股久未住人的味道扑面而来。
    宋渝开窗通风，房子租了有半个月了，她甚至没在这里睡过一次，按了按舒服的床垫又起身，把之前拿来的行李箱摊开，把自己的衣服挂到衣柜里，还没开封的化妆品放到卫生间。
    收拾好后，宋渝锁上门，走出小区，往前直走五百米，有家烧麦的店，她买了笼烧麦，打包带着，往上再一拐，有片老旧的城中村，她轻车熟路地走过去，打开其中一楼的门，喊了声：“奶奶，我回来了。”
    房间是特别简单的一居室，一张双人床，一张餐桌，一台小小的电视机，一个30块钱包邮的简易衣柜，就是所有了。
    李桂芝颤巍巍地从厨房里出来，宋渝马上上前，扶着她，“不是告诉您别去厨房吗？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做。”
    李桂芝今年已经70岁了，个头只有一米五，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她拄着拐杖，勾着背，手里拿着两个鸡蛋，嘴里含糊不清道：“怕你下班没东西吃，给你准备夜宵。”
    宋渝接过鸡蛋，把人扶到餐桌前，打开包装袋，把筷子递过去，“我不饿，奶奶你吃吧。”
    李桂芝夹了个小笼包，递给宋渝，讨好道，“你先吃。”
    宋渝拗不过她，张嘴接了个，李桂芝这才自己吃起来。
    “那个，阿诚最近有没有联系你？”李桂芝面色有些窘迫，“我知道他给了你带来很多麻烦， 可是，他毕竟是你哥哥……”
    听到宋诚的名字，宋渝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联系过了，他还好，叫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李桂芝嘴角溢出汤汁，滴答到衣服上，宋渝拿纸按住，“别说话了，快吃吧。”
    晚上宋渝让李桂芝吃了药，照顾她睡下，李桂芝很快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宋渝自己则挨着床边，她睡不着，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在心里复盘，今天和冯清河见面，有没有表现不妥的地方，越想越清醒，她翻身下床，从包里拿出烟盒，走到阳台上，点燃之后，从嘴里缓缓吐出烟雾。
    这附近是大片大片的城中村，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楼和楼之间挨得很近，这种楼还有个叫法“握手楼”，说的是两栋楼的人开窗甚至能握到对方的手，楼和楼之间横七竖八地拉着各种电线，毫无生活质量可言。
    视线再放远一点，能看到一片整齐的住宅高楼，一个个窗户里透出温暖的光，如同一只只眼睛，冷眼看脚底下的城中村。
    也不知道，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带奶奶住的起那样的房子，前几天宋诚确实给他打过电话，开口就是五万，宋渝说没有，两人来回砍价几次，她把剩下的三万，转给他了。
    想到这， 宋渝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地抽完了一根烟，烟头熄灭，转身进了屋。
    上一期的新品大货今天入库，虽然茂盛服装厂已经和宁清合作了几年，但每次大货到的时候，冯清河和陆宁都会守在库房，和员工一起点货，期间也包括给员工点点员工餐，犒劳一下。
    这天全部整理完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冯清河揉揉低头到发涨的脖子，回到办公室，程程躺在长条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冯清河走过去，轻轻拨了拨她的脸蛋，“程程，醒醒，要跟妈妈回家了。”

 第3章

    程程翻了个身，使劲揉了揉眼睛，向冯清河伸出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清河叔叔，抱。”
    冯清河托着她腋下，把她抱起来。“我带你去找妈妈。”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陆宁走过来，从冯清河怀里接过程程，“怎么又睡在清河叔叔的办公室？”
    程程搂着陆宁的脖子，笑嘻嘻的，“清河叔叔抽屉里有好吃的。”
    冯清河手插着裤袋， 笑着说：“程程随时来，叔叔那里随时都有零食，都是你喜欢的。”
    仨人一同乘电梯下楼，陆宁嗔怪道：“你都把程程惯坏了。”
    “女孩从小就是要娇惯一点，长大才不会让臭小子骗走。”
    陆宁噗嗤笑了，“你这都什么想法。”
    来到停车场，冯清河先帮陆宁把又睡着的程程放到后排，然后他撑着驾驶室的车门，“周末一起吃饭？我知道最近新开了一家儿童餐厅，程程肯定喜欢。”
    陆宁想了想，“我就不去了，要是程程想去，你自己带她去。”
    说着她要去拉车门，拉了两下，车门纹丝不动，陆宁无奈地看着冯清河。
    冯清河声音很低，盯着她，“小宁，我们分手已经是快四年前的事了，分手以后还是好朋友，这话是你说的，你看你现在对我避之不及的态度，像好朋友吗？”
    陆宁低头叹了口气，“清河，我是为了你好。”
    冯清河哼了一声，恢复平常那副冷淡样子， “为我好？”
    “我问你，冯清河，四年多了，你真的已经放下了吗？”陆宁直视他的眼睛，冯清河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他下颌微动，什么话都没说，向后一步，替陆宁关上车门。
    他走回自己的车上，启动，车子转了个急弯，很快消失在陆宁的视线里。
    陆宁抬手擦了擦眼睛。其实刚才问题的答案，她和冯清河都很清楚。
    他还放不下，可他们也不会在一起。
    第02章 好巧啊
    冯清河这几年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工作上，一方面是程程越来越大，需要陆宁操心的时候非常多，他能多分担一点工作，陆宁就可以多照顾程程。
    另方面，冯清河除了没事徒步、爬山、摆弄摆弄相机之外，几乎没别的爱好，他还不谈恋爱、不相亲，大把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工作。
    经常有朋友说他才过三十岁，活得像孤家寡人一样，冯清河觉得孤家寡人也不错，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生让他觉得舒服。这种自欺欺人的舒服，被陆宁的一句话撕开了伪装。
    她问：“冯清河，你真的放下了吗？”
    冯清河像是被戳中心思的小年轻，恼羞成怒到把车速开到限速的极限，他很想质问陆宁，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
    他和陆宁能在分开后的几年内，还能保持工作和生活的平衡，他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出现在程程的世界中，靠的就是不点破，只要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宁清就能在两位老板的合作中好好地运营下去，而程程还可以把他当成替代父亲的存在。
    但今天，陆宁还是说了。
    原来这些年，冯清河自以为是的掩饰，她全都知道。
    当年陆宁提出分手，他拉着她们母女不放手，连和父母断绝关系的招都想出来了，可没想到吴淑芬突然心脏病，他就算再不孝，也不能在母亲病床前，说自己还想和陆宁在一起。
    他只能放弃，别无他法。
    想起那段日子，冯清河总觉得很恍惚，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坚定，或者说，母亲生病后，他的很多想法都变了，和陆宁的感情太过耗心力，他不想再继续。
    人都想过些轻松日子，他也不例外。只是冯清河没想到，彻底分开后，他对陆宁母女，或多或少，还存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不说陆宁，单说程程，那跟他自己的亲女儿根本没两样。
    这几年，不是没人给他介绍，什么样的都有，冯清河为了不拂介绍人的面子，每个都去，只是去了一次就再没下文，回头推脱只说性格不合，给对方留足面子，久而久之，相亲的局也没了。
    安静的停车场，冯清河坐在车里，靠在靠背，半晌后，突然抬手敲了下方向盘，长长地叹了口气，下车回家。
    “我回来了。”冯清河整理好表情，推开门，对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吴淑芬和冯二强打了声招呼，吴淑芬起身，脸上带着笑，“吃饭了吗？”
    冯清河摇头，“不吃了，我歇会。”
    “你大姐在厨房炖汤，多少喝一点。”
    “再说吧。”
    说着他走进卧室，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一会，他大姐冯清秀敲门进来，把一碗汤放在他床头柜上，“晚上不吃饭不好，这是我从中午开始炖的汤，你尝尝。”
    冯清河起身端碗，“我们老家没人爱喝汤，你怎么来这里没几天，还学他们本地人开始炖汤了？”
    “这里湿气大，多喝汤对身体好。”吴清秀笑着看他。
    大姐在冯清河小时候就很照顾他，他是全家人的宝贝疙瘩，出门不是父母抱着，就是冯清秀背着，二姐冯清莉觉得不公平，偷偷打冯清河，冯清秀就和冯清莉吵架。
    前几年，吴淑芬和冯二强带着冯清莉第一次来看冯清河，闹得特别不开心，冯清河和他们大吵了一架，和冯清莉闹得特别僵，这次吴淑芬看病，冯清莉想来，冯清河都不想见她，最后还是冯清秀打圆场，扔下老公孩子，跟过来照顾。

 第4章

    冯清河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把碗递给冯清秀，冯清秀接过去，还坐在椅子上没动，“清河， 你先别着急躺，大姐找你聊聊天。”
    冯清河靠在床头，“什么事？缺钱了？”
    “你给的生活费已经够多了。”冯清秀搓搓手，淳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清河，大姐知道因为几年前的那件事，你不光对你二姐不满意，对父母也结下了疙瘩，只不过他们是父母，你没办法像对你二姐那样表达情绪而已。”
    冯清河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打断她：“大姐，我不想聊这个。”
    “清河，你听我把话说完。”冯清秀看着弟弟清瘦俊朗的脸颊， 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我和父母总聊起你，他们也觉得很后悔，当时不该用那种方法拆散你们，可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对父母有再多的怨恨，也该让他过去了，清河，虽说父母思想迂腐，跟不上时代，可他们毕竟是亲生父母，他们为你好，包括我和你二姐，我们大家都是为你好，只不过想要你找个温柔贤惠，纯洁干净的女孩，只要她家庭小康以上，不拖累你就够了，这个要求难道过分吗？老妈现在心脏不好，你多理解理解他们。”
    冯清河抬头看她：“所以家里贫穷，带着孩子的陆宁在你们看来，不纯洁、不干净，即使她是我公司的合伙人，你们照样觉得她配不上我。”
    “你看你，又钻牛角尖。我们比不过你们大城市的人，觉悟高，思想先进。我们只是觉得那样的女孩更适合你，你也不用去当后爸，也不用被她的原生家庭拖累。我们在这里不管待多久，终究还是要回到农村，村里人顶讲究这个，这你也知道的。”
    冯清秀又说：“清河，我们这次来，看到你换了大房子和新车，我们都为你开心，可开心中也会有忧愁。我们希望你尽快从那段经历中走出来，开始人生的新的阶段，你学历高，模样好，现在经济条件也好，如果组成家庭，再给父母生个孙子，那我们家就圆满了。你懂大姐什么意思吗？”
    冯清河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他闭了闭眼睛，克制和冯清秀长篇大论的冲动。“我明白。”
    冯清秀高兴起来，“这就好，以后再有人介绍女孩，你也别吃顿饭就没下文了，多接触接触，万一有合适的呢。”
    “大姐，我真的累了。”冯清河翻了个身，“今天就说到这吧。”
    “行，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
    等听到关门的动静后，冯清河睁开眼睛，内心无比悲凉，几年过去了，他以为父母的态度怎么都会发生些变化，真是没想到，现在提起他的成家的事，他们的标准还是一贯的“温柔、纯洁、干净、贤惠、不能有拖累”，甚至还要他生个孙子，冯清河真想冲出房间，让他父母看看这都什么年代了，只有生儿子才能传宗接代吗？
    其实不用问，他已经知道答案。父母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是踩着父母和两个姐姐的肩膀才走出农村的，作为既得利益者，现在这么没良心的话，他说不出口。
    不过即使说了，他知道也没用，两代人的思想差异犹如鸿沟，不是光他努力就能翻越。
    周末的早上，宋渝看李桂芝把药吃下去，把她扶到床上，“奶奶，我今天要出门，你自己在家不要乱动电器，也不要开门，知道吗？”
    李桂芝得的是老年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此时浑浊的眼睛此时看起来有些清明，“周末还要出去吗？”
    宋渝系上冲锋衣的扣子，“对。”
    李桂芝：“小渝，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呢？”
    宋渝笑了：“奶奶，你今天看起来很清醒，看来药有效果。”她没回答李桂芝的问题，又嘱咐了她一遍，拉开门走了。
    宋渝背着双肩包走到山脚下，抬眼看了看高耸的山峰，拿出防晒喷雾又给自己的脸喷了一遍，她在集合点等了会，几人浩荡走过来，为首的是个国字脸，身材健壮的男人，他主动和宋渝打了招呼，原来他正是王铭，王铭提议他们现在就出发，要不等太阳升起来，天气会更热。
    大概半个月前，宋渝在网上看到王铭发的帖子，说可以免费带0经验的爬山爱好者，之后还说了自己的一些情况，比如爬过多少山等。宋渝对那些都不感兴趣，她只看到了“免费”，就加了王铭的联系方式，两人约好这星期见面，王铭说他们登山群里有活动，正好可以带她熟悉熟悉节奏。
    本来他选的不是这座山，这座山对新手来说不太友好，但宋渝很坚持，说自己不怕累，王铭又征求了其他几人的意见后，没多想就同意了。
    “登山时，要注意前脚掌先触地，从脚跟到脚尖，这样不容易崴脚。”
    “呼吸的节奏一定要控制好才不会岔气。”
    有过登山经验的人走在前面，王铭和宋渝走在最后，他边走边教宋渝登山的小技巧，宋渝频频点头，等王铭注意到她的时候，发现她正东张西望。
    “宋渝，爬山的时候要专注看脚下，不然小心掉沟里。”与身材的观感不同，王铭看上去人很好相处，提醒宋渝时语气很温和，不会让她觉得尴尬。
    宋渝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抱歉。”
    几人沿着台阶爬大概一小时，王铭组织大家原地休息，宋渝跟他们都不熟，自己靠在树上，一直看着路口。

 第5章

    王铭走过去，“怎么样？还适应吗？”
    宋渝点头，“挺好的，没我想象的累。”
    “那可能因为我们还没走到三分之一吧。”王铭叉着腰，“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突然想爬山？”
    “也不算突然吧。”宋渝喝口了水，把保温杯塞进背包侧面，抬腕看了看表，自然地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工作以后总坐着，感觉腿都粗了，想找个轻松点的方法运动运动。”
    王铭看了看她紧身户外裤包裹下的修长大腿，“咳咳，你的身材已经很好了。”
    “谢谢。”
    不远处原地休息的几个人看着他们，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喊了一声嗓子，“王铭，对美女可真温柔。”
    其他人一阵哄笑，王铭脸色一讪，说了句，“别乱说。”
    “我们可一点没胡说，你看你都要挨到人家姑娘肩膀了。”
    王铭赶紧后退一步，摸摸后脑勺，刚又要开口说话，宋渝突然上前一步，“看到我朋友了，我过去打个招呼。”
    冯清河刚走过一个转角处，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冯清河！”
    他应声抬头，只见从路上快步走下来一个高个子女生，她穿着浅绿色的薄冲锋衣，下身是紧身的运动裤，挽着高高的马尾，背着双肩包，大长腿“哒哒哒”地走到他面前。
    “好巧啊，我以为看错了呢。”宋渝露出整齐的牙齿，笑容比今天的阳光更加灿烂。
    冯清河有一瞬间的目眩，他侧头看着她，“是挺巧的。”
    第03章 点赞
    宋渝和冯清河走到王铭面前，宋渝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下， 王铭上下打量冯清河的装备，“挺专业的啊，爬山多久了。”
    “有几年了，平时就在这附近爬。”
    “怎么没想着加个爬山队之类的，大家一起玩。”
    冯清河比王铭要高很多，瘦大概一个身位，他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以前也加过，我工作忙，时间和大家凑不上，再加上我喜欢一边爬一边拍照，不好让大家等，后来觉得自己爬也不错。”
    “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加个联系方式，以后说不准可以一起出来玩。”
    冯清河看着这几个看着二十几岁的男男女女，没多说别的，拿出手机。
    几人一起往上爬，冯清河走在最后面，宋渝也放慢了脚步，跟在他旁边，王铭他们几个在前面边聊天边走路，冯清河爬山的时候更喜欢专注，再加上和年轻人多少有些聊不到一起去，便渐渐沉默下来。
    宋渝不住地观察冯清河，见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小声靠近他说：“你不喜欢的话，我们慢一点，和他们拉开距离。”
    “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冯清河意外道。
    “网友，我跟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你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轻易跟网友见面，不怕危险吗？”
    “没有很轻易，见之前聊了好几天了。”
    冯清河有还是觉得不妥，刚要说话，宋渝又说：“放心吧，真的没事，我心里有数。”
    说着她做了个拍胸口的动作，冯清河被逗笑了，摇头，“随便你吧。”
    两人速度越来越慢，王铭发现了，站在队首，朝他们喊，“怎么了？”
    宋渝朝他摆摆手，“我们累了，先歇会，你们先走吧。”
    “我过去陪你。”说着王铭就要过来，宋渝赶紧说不用，他们可以在下一个休息点集合。
    王铭看看宋渝，又看看冯清河，没再说什么，带队走了。
    “你这个朋友，不会生气了吧？”冯清河看王铭的背影。
    宋渝心想不过一个网友，生不生气的她根本不在乎，不过这话不能当冯清河面说，她只笑道：“等一会我和他解释。”
    冯清河没再说话，而是打开相机包，拿出相机，宋渝见状也凑过来，隔空指指相机，“这个相机看着好专业啊。”
    她大眼睛眨了两下，冯清河把相机递过去，“拿着，给你看看。”
    宋渝倒也没拒绝，接过来，“哎呦好重。”她新奇地左右看看，“看起来很贵的样子，多少钱啊。”
    “刚换的，也不算太贵，加上镜头，七八万吧。”
    “啊？这么贵啊。”宋渝赶紧递给他，“我不看了，弄坏了赔不起。”
    冯清河露出今天第一个舒心的笑容，接过来，“放心，没那么容易坏的。”他打开镜头，对远处的山峰按动快门。
    宋渝：“人家都说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哪有那么夸张。”冯清河说看着远处青山，难得有兴致多说了些，“我刚毕业工作那会就很喜欢摄影，当时在一家服装厂跑业务，根本没钱买相机，只能买摄影杂志过眼瘾，后来自己出来单干，兼职做摄影师，买了个二手的单反，喜欢得不得了，等生意越做越大，相机就越买越多……”
    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宋渝，“不好意思，你是不是不爱听这些，其实我也不是逢人就讲这些，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没关系，你可以多说些，我挺爱听的。”宋渝抿了抿嘴唇，“这样就可以多了解你。”
    冯清河一时语塞，手里抓着相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渝知道这些话大概是有些不合时宜，赶紧找补道：“你帮我拍张照片吧。”
    冯清脸色恢复如常，指了个位置，“那你去那边站好。”

 第6章

    宋渝走过去，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她双手垂在身前，脸上笑容明亮却腼腆，身上的绿色冲锋衣，和背后翠绿青山，相互衬托，看着和谐又一致，冯清河的眼睛躲在取景框后，目光落在她白嫩脸上，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再往右一点。”
    宋渝听话地往右动了动，脚下石头很滑，她趔趄了下，冯清河下意识地去扶，握着纤细的手臂，只一瞬就松开手，“站稳。”
    宋渝脸上红了一秒，她点头，“知道了。”
    保持僵硬的姿势好几秒，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好了吗？”
    “好了。”冯清河低头翻看相机，“你过来看看。”
    宋渝走过去，几乎要贴到冯清河的胳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冯清河往后站了站，机械地帮她翻动刚才拍的照片。
    “这张不错诶，这张看着太拘谨了，嘿嘿，等回去能发给我吗？”宋渝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僵硬的举动，兴致勃勃地说。
    “可以，回去都发给你。”
    “谢谢啦。”宋渝起身的时候，长发不经意地滑过冯清河的小臂，冯清河侧了侧身体，脸上有点不自然。
    “我们走吧。”宋渝背上背包，心情很好的样子，“再不走的话，估计王铭真的要要生气了。”
    冯清河没说什么，走在她后面，看着前面的女孩，迈着大长腿，马尾辫一甩一甩的，一副充满朝气的样子。
    两人没再耽误时间，很快到了第二个休息的集合点，王铭照例热情地和宋渝说话，冯清河站在一边，拿出相机又拍了几张风景照。
    太阳已经爬到半空，热浪一阵阵袭来，冯清河18岁来这个城市上大学，十多年过去了了，依然适应不了这炎热的气候，他用手抹了抹额头，果然又出汗了。
    这时，两只修长的手指夹着纸巾伸过来，宋渝看向他：“给你擦擦。”
    “谢谢。”宋渝手指往上抬了抬，冯清河接过纸巾，手指却顿了下，“你的手上怎么有这么多的伤。”
    白皙的手指翻过来，手心却有好多条横七竖八的浅色痕迹，像是有些年头的伤痕。
    宋渝马上把纸巾塞到他手里，收起手掌，“小时候弄的。”
    “你小时候做什么弄得一手伤，去打童工了？”冯清河开玩笑道，宋渝却没再回答，走到王铭身边和他说起话来。
    冯清河捏着那张纸巾，站在原地，弄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家继续向前，宋渝这回一直跟在王铭身后，冯清河远远看着她的背影，竟然有种被冷落的感觉，随后他觉得自己真是够荒唐的，赶紧收收心思，专心爬山。
    爬到山顶，清风拂面，大家都觉得浑身清爽，远处的高楼的马路，以及路上的汽车都被等比例缩小，看得人身心舒畅，好像真的可以暂时逃离钢筋水泥的城市生活一样。
    王铭他们几个男生朝远方吼了两嗓子，声音并没有飘得很远，而是马上消失在半空，几个年轻男生随即哈哈大笑。
    宋渝用手搭在眼前遮阳，也往他们方向看，抿着嘴角，神态轻松。
    冯清河想了想，主动和她搭话，“要不要在这里帮你拍一张。”
    宋渝看着他，思考了几秒，“好吧，那你帮我拍好看点，之前那几张我的姿势太僵硬了。”
    “你不是说很喜欢吗？还让发给你。”
    宋渝摸了摸马尾辫，眼睛转了几下，小声说：“那是场面话。”
    “场面话？”冯清河被第二次逗笑，“你个小姑娘，还懂什么叫场面话？”
    “有什么不懂的。”宋渝撇嘴，“再说，我都毕业工作了，什么不懂啊。”
    “好好，你懂。”冯清河指了个位置，“你慢点走过去，这回你听我指挥，保证拍出来的照片好看。”
    “好吧，再相信你一回。”
    宁清几年前就有了专业的摄影师，早就用不着他亲自上了，可冯清河喜欢这个，有事没事就去摄影棚转，跟摄影师取经，这么多年，当年拍照片的功底不光没忘，技术还精进了许多。
    “手打开，笑一下，再大点，把牙齿露出来，对就是这样……”冯清河有条不紊地指挥宋渝，宋渝倒也听话，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冯清河心情大好，按快门的手指就没停过。
    他们两人在山顶拍得起劲，王铭在旁边看，有人拿胳膊怼他，“这男的谁啊，小美女怎么和他打得这么火热？”
    “糟了，我们王队长没机会了。”
    “别胡说。”王铭“啧”了一声，“也许就是朋友。”
    “哎呦，这是承认对人家有意思了？”其余几位哈哈大笑，善意地开他的玩笑，“不过你的对手不管是从外表还是经济方面都实力强劲啊。”
    王铭撇嘴，不太服气，“他看着怎么也有二十八九岁了，我到他那个年纪搞不好比他还有钱！”
    这时正好宋渝回头，王铭马上对她笑了笑。
    大家稍作休整，依次排队下山，宋渝对冯清河刚才帮她拍的照片特别满意，跟在他身边，两人笑着聊天，冯清河答应她可以帮她修完图后再发给她。
    “真的吗？你还会修图？”宋渝惊讶道。
    冯清河点头，“以前我们店铺的图都是我修的。”
    “太厉害了。”宋渝感叹道。
    王铭走在他们前面，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不就是ps吗？有什么难的？”

 第7章

    聊天被打断，宋渝看了看冯清河，冯清河温和地笑笑，点头，“是没什么难的。”
    宋渝看着他淡定的侧脸，抿嘴笑了笑。
    等一行人走到山脚，大家都又累又饿，本来王铭定好了之后大家一起吃个饭，冯清河在这，按理说王铭作为组织者应该问一下。
    王铭就是不开口，只招呼宋渝他们往地铁站方向走，宋渝暗自怪王铭小气，只好问冯清河，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聚餐。
    冯清河婉拒，说要回家，宋渝先是点头，随后又跟他摆手，临走前还不忘让他把自己的照片发给自己。
    冯清河手插着裤袋，嘴角噙着笑，点头，“忘不了。”
    宋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中午王铭定的是川菜，对宋渝来说有点辣，她没动几筷子，不时拿起手机看。王铭时不时地跟她搭话。
    宋渝觉得有点烦，但表现得很有素养，一直笑着和他说话。
    “下次，下次我们接着爬别的山，市内的不过瘾，我们还可以去市郊，加上露营会更有意思。”王铭急切地兜售自己的计划，宋渝当然知道他对自己有点别的意思。
    “下次我不一定有空哦。”宋渝笑着推拒，“到时候再说吧。”
    “也行也行，到时候提前约你。”王铭搓搓手，又给她夹菜，“多吃些。”
    宋渝没动筷子，笑得人畜无害，“谢谢啦。”
    晚上，冯清河在电脑前处理了一会工作，刚要关机，突然想起来，把相机从包里拿出来，连上电脑，宋渝的脸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冯清河盯着女孩笑意盈盈的脸，手指轻快地操纵快捷键，宋渝长得够漂亮，基本不用修整，只需要给背景调了调颜色，就已经很不错了。
    做完这些，冯清河关机，出去在客厅陪父母坐了会，其实他们之间没什么共同话题，彼此又有隔阂，冯清河说的“坐”就是字面意义的坐一会。
    等他再走进卧室，拿起手机，随意地打开朋友圈，刚划了几条，就看到宋渝在半小时前，发了新的朋友圈。
    “今天是爬山的第一天，很累但超级开心，谢谢摄影师的照片哦！”
    附图就是冯清河给她发过去的照片，
    看着照片上宋渝微笑的脸，冯清河短促地笑了一声，觉得这女孩有点意思，顺手给点了个赞。
    第04章 水蜜桃
    周一早上，宋渝走出地铁站，在去往公司的路上，正好遇到同事李佳怡，李佳怡个子小小的，比她大三岁，她刚调到行政部的时候，李佳怡给她不少帮助，两人关系不错，李佳怡主动和她打了招呼，还过来挽她的胳膊。
    “你周末去爬山了？”李佳怡问她，“我看到你朋友圈发的照片了，谁给你拍的？”
    李桂芝昨晚又犯病，不睡觉坐在床上念叨着过去的事，宋渝怕她偷偷跑出去，只能一夜不睡地看着她，早上头疼得厉害，没什么心思跟李佳怡聊天，含糊答道，“跟网上认识的徒步爱好者一起出去玩，他们帮我拍的。”
    “看着真漂亮，那构图，那色彩，像专业摄影师。”
    两人正往大门里走，旁边门岗里的保安，突然从里面跑出来，站在路边，对她们身后的方向敬了个礼，宋渝回头，看到一辆商务奔驰在两人身后，她赶紧拉了李佳怡一把，车子很快驶过，宋渝在后排看到罗辰阳一闪而过的侧脸。
    他头发剪得很短，微低着头，手里拿着文件，侧脸坚毅俊朗，晃过宋渝的眼。
    “这是大公子的车？”；李佳怡开玩笑，还垫脚看了好几眼，“他这半年可真勤奋，有好几次我们都下班了，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宋渝没说话，目光一直追随罗辰阳的车停到专属停车位，紧接着，看他迈下车，系上西服的扣子，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助理，大步往办公楼走。
    也许是注意到有人看他，罗辰阳往宋渝方向看了一眼，宋渝不知道有没有看清自己，他很快转过头，脚步不停地走进楼里。
    李佳怡捏捏宋渝的胳膊，“大公子确实很帅，公司不少年轻女孩都很喜欢他的。”她也留恋地看着罗辰阳的方向，“也不知道这种高质量男性最后会落在哪个女生手里，不过，罗总除了长得帅之外，智商也比他弟弟高。”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一件八卦，“你知不知道二公子是私生子？私生子比明媒正娶的孩子职位都高，也就他能忍。”
    公司创始人罗庆生及其全家的八卦，不时出现在公司各级员工的嘴里，宋渝当然也知道，她不想聊这个，淡淡说了句，“别说了，一会同事们都在等电梯，被人听到不好。”
    李佳怡赶紧闭嘴，警惕地往四周看看，现在工作那么难找，因为八卦丢工作可就得不偿失了。
    宋渝到工位刚放下东西，经理要求大家去办公室开早会，罗家早年是做海运起家的，在世界各地都有庞大的物流网络，生意做大后，罗庆生投资房地产，正赶上好时候，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这几年集团的主营业务也慢慢向新兴产业转移，现在在市中心的高新园区，拥有两栋大楼，很是气派。
    宋渝大学只读了两年，后来因故休学，本来她是没资格入职这样一家公司的，但简历投过去，她还是顺利接到了入职电话，先是在市场部待了不到一个月就被调到行政部，每天负责一些琐碎的行政工作，发发邮件开开会，倒不累，只靠基本工资，赚不了大钱。

 第8章

    部门里的同事工作态度很松散，宋渝不一样，她是背着人情来的，工作起来格外认真。
    早会每天都是差不多的内容，经理说行政部的员工应当多细心些，为整个集团做好保障，底下人稀稀拉拉地应一声，最后还经理还特意表扬了宋渝，说她上次加班帮销售部的同事走流程，没影响合同的签发，这点做得很好。
    宋渝站在角落里，闻言脸上也没什么笑意，只轻声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这话一出，有同事投来意味不明的眼神。
    散会后，她拿水杯去茶水间接水，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每天一分钟不闲着，噼里啪啦地敲键盘，oa邮件一封接一封地发，上班来得早，下班最晚走，自从她一来，经理就没夸过别人，我们都得跟着卷。”
    “就是啊，本来来行政就是为了没那么忙，多点自己的时间，这下可倒好，清闲日子没过几天，来了个卷王。”
    “要我说奋斗逼滚出克，好不啦！”
    大家哄然大笑，马上又有人说，“你说话小心点，她每天连个笑脸都不给我们，小心被她听到参你一本，人家背后有人。”
    “啊？什么人？”
    “她调到我们这里之前，我听到经理接了个电话，听语气是罗总打来的，说要转过来个人，让他好好教，之后她就来了。”
    “哪个罗总？”
    “罗辰光吗？她的长相倒很符合二公子的审美，毕竟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美女与会所，哈哈！”
    “不是，听起来像罗辰阳！”
    “我去，不能吧， 他看起来是个正经人啊？”
    “现在老大和老二斗得头破血流，要是老大上位了，她不会成为我们老板娘吧？要是这样的话，我得去巴结了。”
    “你着什么急，就算罗辰阳上位，也轮不到他啊，我听小道消息说，罗辰阳有个喜欢很多年的女人，就算和她有关系，也只是床伴而已。”
    “能爬上老板的床也是种本事。”
    “那当然，笑贫不笑娼嘛。”
    宋渝紧紧地抓着杯子，她听不下去了，推开茶水间的门，里面的人马上收声，笑容僵在脸上，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这些话到底被她听了多少。
    宋渝低头接了水，转身往外走，被叫住，她没回头，就当没听到一样，脚步不停地出了茶水间。
    中午吃过饭，宋渝和李佳怡在办公楼外面散步，李佳怡最近正在听从父母的话相亲，每天都有无数的槽要吐，正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侧门开了，罗辰阳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了件白衬衫，袖子挽了两圈，露出精壮的小手臂，宋渝马上站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罗辰阳见她一愣，又看了看李佳怡，主动招呼道：“你们吃过饭了？”
    宋渝本来平淡的脸上多了些神采，“吃过了，在这散步，一会就回办公室了。”
    “行，工作还适应吧？”
    “挺适应的，经理和同事对我都很照顾。”宋渝笑了笑，她笑起来特别好看，罗辰阳心思一顿，觉得她很像某个很久没见的人那种感觉更为强烈一点。
    罗辰阳看了看四周：“他没再骚扰你吧？”
    宋渝看了看身边的李佳怡，含糊道：“没有。”
    “那就好。”罗辰阳摸了把头发，往前看了看，“好好工作吧，我先走了，有事可以联系我。”
    宋渝点头，露出整齐的白牙，“好。”
    罗辰阳走远，吃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李佳怡才反应来，“小宋，你是怎么认识罗总的？”
    “很偶然的一个机会。”宋渝收了笑容，又恢复到平时冷冷淡淡，“这事别和同事说， 你就当不知道。”
    “好。”李佳怡被她拖着往前走，心里还有个问题没问出口。
    她和罗辰阳不是谈过恋爱吧？怎么看人家的眼神都要拉丝了？
    下午宋渝照常做本职工作，上午茶水间那几个同事其中的一个，可能是被他们几个推出来的代表，踌躇着走到她把办公桌前，左顾而言他地找她聊天。
    宋渝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没那个闲心跟她绕圈子，淡淡看了那人一样，直截了当道：“上午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可以继续工作了吗？”
    那人赶紧道：“当然可以，我不打扰你了。”
    等那人走后，陈佳怡从旁边桌子探过头来，“你好冷淡，我们小宋的漂亮笑容是不是只有罗总才能看到？”
    “别乱说。”宋渝低声提醒她，陈佳怡赶紧闭嘴，回去接着干活了。
    宋渝继续打字，却在想到那人的时候，心下突然一软，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
    下班后，她转乘地铁，来到市中心商场里的一家服装店，她只要下班早就会过来做兼职帮忙收银或者理货。这是家潮牌店，因其工作人员超高的颜值而走红网络，很多人即使不买也会进来逛逛，就当为了欣赏帅哥美女。
    宋渝在员工更衣间换了工作服，一件超短的t恤，和一条只到膝盖的白色蛋糕裙，她拿出化妆包补了个妆，把眼影加上亮片，唇彩涂得亮晶晶的，收拾妥当，出去工作。
    店里很多人，试衣间更是排起了长队，宋渝到处巡视，不时蹲下去整理被弄乱的衣服，就这么走走停停了两个多小时，人少了，她也快到下班时间。

 第9章

    宋渝走到门口，想给李桂芝打个电话，奶奶自己在家，她时时都挂着心。
    电话打通，李桂芝嘴里嘟囔了几句，宋渝安抚她自己马上就回去，挂了电话，宋渝刚松了口气，以为自己今天的工作差不多就做到这里，一抬头，看到一个清瘦的男人背影，他拎着一个很大的玩具盒子，背对着自己在打电话。
    宋渝松了口气马上又提了起来，她抬起嘴角，刚要叫他的名字，马上想起自己还没换衣服，又赶紧回去换衣服，再来到店门口的时候，谢天谢地，人还在那里。
    “冯清河？”
    冯清河应声转头，表情惊讶，随即笑了，“你是来逛街的？”
    宋渝笑得很灿烂，“对呀，你在干什么？”
    冯清河抬了抬手，“给合伙人的孩子买儿童节礼物。”
    “你和你的合伙人关系可真好。”
    冯清河闻言眼神闪烁了一瞬，“人情世故嘛，你自己来的？”
    “自己来的，差不多要逛完了，你也要走了吗？”宋渝眨了眨眼睛。
    冯清河点头，“既然遇到了，我送你回去吧。”
    “别啊，既然遇到了，一起吃个饭吧。”宋渝主动发出邀约，她有双饱满的嘴唇，上面亮晶晶唇彩在商场明亮的灯光下发出点点光，让冯清河无端想起夏天汁水丰盛的水蜜桃。
    第05章 独生女
    冯清河几乎没犹豫，点了点头，问她喜欢吃什么，这家商场楼上各种菜式都有，火锅烤肉也有。
    “不吃那些，你跟我走。”水蜜桃般的女孩在前面带路，冯清河拎着大大的玩具盒子，跟着宋渝走出商场，走进一条漆黑的小巷，再左拐，又拐了两次，他好像走了好久，才看见宋渝推开一扇小小的门。
    这是一家面店，装修简单到几近简陋，里面有小小的前台和四张小小的桌子，店主是一位老妇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见宋渝进来，亲切地招呼她。
    宋渝让冯清河坐，自己去前台点了两碗面，回来后，坐在冯清河对面，双手放在桌子上，小声又带着点炫耀，“这家店云吞面味道很正宗。”
    冯清河被她的语气挑起情绪，他笑着回：“那我好好尝尝。”
    对面的女孩露出白牙，孩子气般地重重点头，冯清河一愣，随即侧过头躲开她的视线。
    云吞面很快端上来，冯清河先咬了口云吞，馅大饱满，鲜虾香甜，又吃了口面条，银丝面爽滑有弹性，他点头，“挺好吃。”
    “我没骗你吧。”宋渝喝了口汤，满意地眯起了眼睛，“每到这时候，我都会想起我奶奶，小时候她做的云吞面，是天下最好吃的。”
    “我记得你说你奶奶在国外，你肯定很想她吧。”
    宋渝的手一抖，勺子掉进面碗，溅出汤汁，冯清河伸手递了张纸给她，“没事吧。”
    “没事。”宋渝接过擦了擦手，低头说：“她身体不好，早就不能给我做云吞面了。”
    “等有空去看看她吧。”冯清河双手支在桌面，看宋渝，“怎么没听你说过你父母？他们也在国外吗？”
    眼前香气腾腾的面条上，卧着两颗饱满云吞，就像两颗洞穿世事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宋渝，她一下子没了食欲，放下筷子，手心里冯清河给她的那张纸巾，被她攥紧又张开，她含糊答道：“他们在国外做生意。”
    “没有兄弟姐妹吗？”
    宋渝脑子闪过宋诚的脸，慢慢摇头，“独生女。”
    冯清河看不出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异常，点头，“他们肯定很爱你，你一个人在国内，还给你买位置那么好的房子。”
    “你呢？”宋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捏着筷子在面碗里戳了几下，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抛回去：“说说你吧，你是独生子吗？”
    “不是，我还有两个姐姐。”
    “两个姐姐？”宋渝做惊讶状。
    “是啊，两个姐姐都辍学，家里才供得起我上高中和大学。”冯清河笑了笑，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别的，看起来倒很坦荡，“我出生在很穷的山沟，不看电视，你都不会知道国内还有那样的地方。”
    他语气如常地说出自己的身世，听着没有任何妄自菲薄的意思，胳膊松松地搭着另外一张椅子，温和帅气的五官，考究的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从“很穷的山沟”里走出来的人。
    他越坦然，宋渝就越如坐针毡，轻咳一声，“不说这个了，你趁热吃。”
    冯清河吃饭很快，几口就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宋渝那碗没再动过，见他吃完，宋渝打开手机准备扫码付账，冯清河快速擦嘴，过来拦她。宋渝用圆圆的眼睛看他，“两碗面而已，让我请你吧。”
    “那、那行吧。”冯清河记不得多久没被女孩请客吃饭了，他收回手，仍觉得不好意思，正色道：“谢谢。”
    宋渝噗嗤一声笑了，“你别那么正经好不好，大不了下次你再请我呀。”
    尾音的语气词被她拉得很长，女孩特有的声音糯糯的，听在冯清河耳朵里，仿佛一丝细小电流直往他心脏里钻，他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笑了一声，“没问题。”
    结完账，两人走在狭窄的小巷里，胳膊摆动，不小心就能擦到对方的身体，感受到女孩细腻的皮肤，冯清河侧了下身体，默默拉开两人的距离。
    宋渝好像对这附近特别熟，带着冯清河左拐右拐，很快走上大路，重新进入灯火通明的夜晚。

 第10章

    “前面就是地铁站了。”宋渝看着冯清河，“我们就在这说再见吧。”
    “我送你。”冯清河回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希望能再多看看宋渝的脸。
    “不用啦。”宋渝对他露出大大的笑脸，“坐地铁很快的。”
    “我。”冯清河往前一步，无意识地吐出个字，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收回后面的话，恢复惯常从容的样子，对她挥手，“那好，再见。”
    宋渝身影轻快地向前走，长发在夜风中轻轻扬起，让冯清河无端地想起旧人，那时他们都还很年轻，她也是这样，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背影，长长的头发。
    冯清河目光一直追随前面的人，宋渝像是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一样，在进入地铁站前，她再一次回头，对冯清河笑了笑。
    那是一张与旧人截然不同的脸，冯清河马上从回忆中惊醒，他颇为懊恼地“啧”了一声，仿佛在表达对自己荒诞联想的不满。
    冯清河对她点头，看着她宋渝登上电梯，很快消失。
    冯清河手插着裤袋，慢慢往停车场走，走了两步，突然笑了笑，拿出手机看自己的日程安排，翻了翻，准备在下一次上新后，找个时间再把宋渝约出来，就算没时间爬山或吃饭，喝个咖啡也行。
    宋渝上了地铁，车上人不多，她找了角落站着，打开手机看李桂芝的检查报告，盘算她的药还够吃多久。
    “你好。”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宋渝的思绪打乱，她抬头，看眼前穿着格子衬衫背着电脑包的男人。
    男人戴着黑框眼镜，无措地用手搓搓裤子，“刚才在地铁口我就注意到你了，觉得你长得特别漂亮，不知道能不能加个微信？”
    他一直跟在宋渝身后， 犹豫了一路，终于鼓起勇气说说出这番话，也不是非要怎么样，就是觉得难得遇到这么漂亮的姑娘，想认识下，要是能成就一段缘分更好了。
    说完他紧张地看着宋渝，见她慢慢抬起头，漂亮的眼睛盯着自己，脸上竟然一点表情都没有，男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宋渝薄唇轻启，只吐出两个字， “不行。”
    没有高兴或者惊讶或受宠若惊的表情，宋渝甚至没有维持社交礼仪说不好意思。
    只吝啬地送他两个字。
    “不行。”
    第06章 小渝，多为自己想想。
    说完宋渝重新低头，连看都不看那男人一眼。
    男人顿时尴尬不已，嘟囔了一句，“不给就不给呗， 拉着脸算什么意思，连点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刚才对那男的不是笑的很开心吗？啧啧。”
    他左右看看，觉得有点丢人，走到另外车厢了。宋渝再也没抬头，仿佛刚才搭讪那人，都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到站下车，宋渝照例给李桂芝带了晚饭，刚进门，就看到房间里的简易衣柜被翻得乱七八糟，衣服被沾上菜汤和米饭粒。那是宋渝给她留的午饭。
    李桂芝看到她，赶紧扑过来，枯如树皮般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小渝的学费不见了！你看到谁拿走了吗？这可怎么办啊！明天要交啊！我去哪再弄这么多钱啊！阿诚！是不是被阿诚拿走了？”
    她又犯病了。
    宋渝握着李桂芝的手，轻声安抚她：“阿诚走了，小渝已经毕业了，她不再需要交学费了。”
    “小渝毕业了？”
    “对，已经毕业了，以后再也不需要学费了。”宋渝任何心里一圈一圈如水波般的难受，耐心地劝慰她，李桂芝的情绪平静了许多，喃喃道：“小渝成绩很好的，她不光要上大学，她还要继续读的，怎么能不需要学费呢？”
    宋渝笑了下，漂亮的眼里带着些星光，故作轻松道：“她不再读书啦，什么学费都不用了，您放心吧。”
    她把李桂芝扶到椅子上坐下，倒水让她把药吃下去，自己则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叠好，弄脏拿到卫生间，用盆泡着，地上的菜汤和饭粒要用湿抹布擦干，李桂芝的拖鞋也弄得很脏，宋渝蹲在地上，用抹布擦她的鞋底。
    李桂芝呆呆地看她忙前忙后，突然像认出她似的，问了句，“你是小渝吗？”
    “奶奶，你知道认出我啦？真厉害！”李桂芝时而清醒， 时而糊涂。宋渝现在都用对待幼童的方式跟李桂芝说话。
    李桂芝看着蹲着擦地的宋渝， 她的后背细细的一条，“小渝，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宋渝带着黄色橡胶手套，拎着脏抹布，正要去卫生间洗，闻言站直身体。李桂芝浑浊的眼睛流出眼泪。
    宋渝去卫生间，洗了抹布，摘下手套，拿了柔软的面巾纸给李桂芝擦眼泪，“没您我都活不到现在，我永远感谢您。”
    李桂芝憋着嘴巴，眼泪不停往下掉，宋渝一直帮她擦，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窗外夜凉如水，破旧房屋里，一老一少靠着坐在一起，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身边的人了。
    第二天，宋渝请假带李桂芝去神经内科，挂号后，又带着她去做了ct，她让李桂芝坐在ct室外等着，自己则去排队缴费，交完费回来，只见李桂芝坐在塑料椅子上佝偻着身体，看到宋渝，终于露出些舒心的笑容。
    宋渝快步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等待护士叫号。
    陈医生拿着ct报告单看了一会，又问了李桂芝几个问题，让她出去等。
    李桂芝走后，宋渝把门关上，陈医生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刚问了病人几个问题，她的回答不算太好，ct上小脑萎缩得比上次要严重，生活中还有别的症状吗？”

 第11章

    “最近她经常混淆过去和现在，甚至认不出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也会忘了发生过的事，糊涂的时候会乱发脾气，摔东西。”
    “开的药呢？有在按时吃吗？”
    “我每天早上都会看她吃下去再走，中午的药我也会准备好，可她总不记得吃，三顿总要落下一顿。”
    陈泽峰医生是神经内科的主任医师，医学博士，33岁。宋渝带李桂芝已经在他这里看了近三年的病，一步步看着李桂芝从刚开始发病到现在日渐严重，他对她们的情况很了解，看着眼前年轻女孩无意间流露出的疲惫，他有点于心不忍。
    “阿茨海默症，全世界都没有特效药，所有的药物都只能延缓病情进展，而你奶奶的情况，进展得要比很多病人要快。这个病的病人到最后认知能力会退回到孩童时期，他们糊涂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现在还只是摔打东西，到后期可能会打人，甚至离家出走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后期根本离不开人。”
    宋渝沉默了一会，“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按时吃药缓解病情。”陈医生看她，轻轻叹了口气，“当时老人家的第一次检查就是我给做的，一路看着你带她艰难地求医，虽然我们……”
    他没继续说下去，转到下一个话题：“我们总归也算是朋友。”
    “不以医生的立场，我建议你把她送到疗养院，这样她每天有专人照顾，作为家属你也可以稍微松口气。”
    他放轻声音，尽量把冰冷的话说得委婉点，“你还年轻，还要工作，以后还要恋爱结婚，大把的时间耗费在她身上，根本不现实。”
    “宋渝，多为自己想想。”
    “我知道了，谢谢陈医生。”宋渝站起来去开门。
    “宋渝。”陈泽峰叫住她，口罩上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有时间一起吃饭。”
    宋渝欠身，“抱歉，陈医生，我最近工作有点忙。”
    “那等你有空。”陈泽峰又说。
    “好。”宋渝勾了勾嘴角，点头答应了。
    走出医生诊室，李桂芝马上从塑料椅子上站起来，她小小的个子，上身穿着洗的发白的白色带黑格子短袖，袖子下空荡荡挂着两个皱皱的胳膊，头发几乎全白了，在来往路过的人中， 毫无疑问是最苍老最落魄的那个。
    李桂芝如同孩童般怯懦的眼神盯着经过的人，见到宋渝才露出些许舒心的笑容，她蹭着脚步过来，“小渝，医生怎么说？我是不是快好了？”
    “你坚持吃药就能好起来。”
    “好，那我以后一定坚持吃药，等我好了，也出去做工，你的压力就没这么大了。”
    宋渝扶她走上自动扶梯，举起诊疗单，挡住自己通红的眼睛。
    第07章 漂亮女孩在看你
    回家后，宋渝让李桂芝吃药，照顾她睡下后，开始查本市的各种疗养院，怕把李桂芝吵醒，她站在阳台上一一打电话过去。
    夜晚的气温很高，风吹来都是热的，宋渝的身体却因为一个个电话，心逐渐凉了下来，不同档次的疗养院收费标准不同，价格从每月五千到一万八不等，这还不包括看病检查和吃药的费用。
    先不说宋渝舍不舍得送李桂芝去，首先这个费用，她出不起。上次拿到的钱，除了租房子、买了几件衣服，剩下的都给宋诚打过去了，就算两人闹得再凶，宋诚好歹是她哥哥。
    每个月李桂芝还要吃药，还有她们俩的房租和生活费。即使打两份工，把自己的花费降到最少，也捉襟见肘。
    手机在手里掉了个个，宋渝犹豫地翻出一个联系人，手指点在号码上，迟迟按不下去，她想起当时她抓着胸口稀少的布料哽咽，那人叹了口气，说：“别哭了。”
    画面一转，两人再次见面，对方倒神色自若，低头给她转账的侧脸线条流畅，却有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听到宋渝手机发出提示音后，男人抬头，潇洒地把手机放回裤袋，“钱你先拿着，这事交给你办，别让我失望。”
    当时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想了又想，宋渝退出通讯录，关上手机屏幕。
    再坚持坚持吧，她想。
    第二天，宋渝正在和人事部门沟通新员工入职细节，手机在桌面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拿过一看，是几天没联系的冯清河。
    冯清河约她周末吃饭。
    这几天宋渝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李桂芝身上，坦白说，她已经好几天没想起过冯清河了，拿着手机，看着他的信息，她有点不想回。
    想了想，回了句周末有事，可能出不来。
    发完信息，手机还没发放回到桌面上，冯清河的信息又过来了，吃饭没时间，喝个咖啡总有空吧，还发了个新开的咖啡店地址，说这家评价不错，可以去探店。
    话说到这份上，宋渝不好再拒绝，两人约了时间和地点，冯清河说可以来接她，宋渝刚想说不用，冯清河说开车到千盛明廷不过二十分钟，一点都不麻烦。
    盯着那个有些陌生的小区名字，宋渝改了主意，回了个好。
    放下手机，再把目光重新放到电脑屏幕上，却无法集中注意力，宋渝罕见地觉得有些烦，深呼吸好几次，才把一封简单的邮件发出去。
    周六早上，宋渝穿上昨晚熨好的白色连衣裙，把化妆品放到餐桌上，坐在椅子上开始化妆。

 第12章

    李桂芝这几天状态不错，主动吃了饭和药，绕着宋渝看，“我们小渝真好看。”
    宋渝往眼皮上铺眼影，闻言笑了笑，“奶奶，我要出去一趟，估计不到中午就回来了，你好好在家里等我，要是无聊，就看电视，中午我回来和你一起吃午饭。”
    李桂芝神神秘秘的：“小渝要出去约会吗？”
    宋渝愣了一下，“只是见个朋友。”
    “男孩还是女孩？”
    宋渝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男孩。”
    李桂芝捂住嘴巴，她现在即使最清醒的时候也经常做出一些与年龄不符的动作，像个天真的老小孩。
    “小渝你喜欢他吗？”
    “奶奶。”宋渝无奈，“真的只是朋友。”
    “好吧，好吧，奶奶不问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李桂芝还是不放心，“找男朋友不要看他有多少钱，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宋渝不想和她争辩，专心化妆，心里却很不同意，没有钱，她连药都买不起。
    收拾好自己，宋渝背上衣柜里唯一一个算得上大牌的包包，二手网站淘来的lv，跟李桂芝告别，锁好门，走出城中村。
    她轻车熟路地从小路拐到马路，走进千盛明廷，开门，坐在沙发上。
    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灰尘，宋渝想，以后要勤来这里，要不这样一看，真的很像很久没人住过的样子。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时针刚过九点，冯清河准时给她发了信息，说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她了，宋渝起身，在穿衣镜前照了照，确认裙子后面没皱，才下楼。
    刚出小区门口，她朝冯清河的车子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探头进去，先给冯清河一个大大的笑脸，“早上好！”
    冯清河点头，“早上好。”
    “你好准时。”
    “我不喜欢迟到。”
    “好习惯，看来以后我们再约，我也要注意这一点了。”宋渝随口说道。
    冯清河：“你迟到也没关系，我等你又不要紧。”
    宋渝愣了下，去看冯清河的脸，却见那人面色如常，他们认识到现在，这应该是宋渝听他说过的，第一次沾点暧昧意思的话了。
    宋渝沉默地拉上安全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冯清河启动车子，拐了个弯，汇入主路，主动问她：“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也吃过了。”
    宋渝透过后视镜检查了下自己的妆容，随后笑着说：“周末一大早就去喝咖啡，除了我们也没谁了吧。”
    冯清河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因为你没时间吃午饭，所以才约在早上。”冯清河语气没什么起伏。
    宋渝笑着接了句，“所以你这是在怪我？”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冯清河赶紧说。
    “好啦好啦，我只是在开玩笑，别那么认真好不好？”宋渝笑容更大，眼睛弯了弯。
    冯清河借着看后视镜的由头，看了宋渝一眼，她眼睛笑得弯弯的，这是一张清纯漂亮的脸，神采飞扬，青春无敌。
    意识到他的眼神，宋渝歪头，调皮道：“你在看什么？”
    冯清河的皮肤比较白，宋渝看到他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心里一阵暗爽，拿捏着轻巧的语气，“你不是在看我吧？”
    冯清河觉得喉咙刺痒，他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含糊地吐了个字，“嗯。”
    “那我好看吗？”宋渝起了玩心。
    冯清河不说话，可他扶着方向盘的动作却出卖了他，宋渝把他的动作悉数收于眼底，继续撒娇道：“说呀，我好不好看？”
    “好看。”冯清河轻咳一声，只能承认，随后又真心地加了一句，“虽然我不觉得一个人的外表有多重要，可年轻又漂亮的女孩，确实会收到很多异性的青睐。”
    宋渝不光年轻漂亮，而且还很聪明，她马上收起笑容，侧头看冯清河，“对你来说，年轻漂亮的女孩不是最有吸引力的？”
    冯清河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我更看重对方的内在，外表不做要求。”
    “真的不做要求？”宋渝探寻地看着他。
    冯清河：“这么看我干什么？”
    “可是我听说，没有男人能抗拒得了漂亮女孩的诱惑。”宋渝伸出手指卷了卷自己的头发，圆圆的大眼睛像含着水，“我觉得你也不能。”
    冯清河是个正常男人，被这样漂亮的女孩注目，他莫名地心里一顿，好在很快调整了自己，退步道：“你说是就是吧。”
    到了咖啡店，宋渝马上被店里网红风的装修所吸引，四处看了好一会，冯清河耐心地跟在她身后，主动说：“要不要我帮你拍照？”
    宋渝不解地看着他。
    “就是网上那种探店照，加了美颜滤镜的那种，我可以帮你拍。”冯清河解释道。
    “我才不拍，太做作了，我更喜欢自然风光，就像你上次帮我拍的那样。”宋渝斜背着包，扬着青春的笑脸看他。
    “是吗？”这倒让冯清河很意外，因为热爱摄影，他对照片的要求很高，不喜欢那种磨皮到五官都看不清的美女照片，不过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以为宋渝这么年轻，肯定也是到了网红店，就拿着手机拍景色拍食物，最后还要摆拍的姑娘。
    其实是也没问题，不是更好。
    冯清河心情更愉悦了些，他指了个位置，“我们去坐吧。”

 第13章

    宋渝点了一杯拿铁，一块红丝绒。冯清河点了杯美式，想了想又加了菜单上推荐的两块蛋糕，宋渝拦他：“吃不完的。”
    “没关系，你都尝尝。”冯清河下单后顺手结了账，就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
    宋渝也把手机放下，手支在下巴上，歪头打量对面的男人，他好像剪了头发，两侧比之前短很多，显得更加利落，穿了件素色的圆领t恤，除了右胸口的logo之外，两个图案都没有，下身是米白色的休闲裤，虽然位置小，他还是把两条长腿规矩地塞进桌底，并没有像某些男人那样，把腿支到过道，给别人带来不便。
    温和、低调、有素质，态度举止有礼，这是宋渝对他初步的画像描写。
    再加上事业有成和帅气这两个标签，年轻女生对这样的男人心动，应该是很自然的事，可宋渝不是普通的年轻女生。
    她用手指撩起长发，另只手用叉子切了小块蛋糕送进嘴里，接着眯起眼睛，赞叹道，“真好吃。”
    冯清河视线略低，看着宋渝，过了几秒，才说：“喜欢就多吃点。”
    宋渝重重点头，“嗯！”
    冯清河低头笑了笑，眼神开始有些别样的意味，宋渝抓住时机，抬起脚，用光滑的小腿蹭了蹭对方的裤腿。
    小腿皮肤刚碰到衣料的瞬间，冯清河的手机响了，他抱歉地看了宋渝一眼，“抱歉， 我要接一下。”
    宋渝放下腿，有些扫兴，但还是贴心地让他快接。
    不知道电话对面是谁，冯清河接起来语气熟络，说了几句话，站起来，“怎么会这样？我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往外走，脸上的焦急遮盖不住，看着宋渝，“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合作伙伴家里出了点事，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
    宋渝有些意外，还是维持着笑容，“没关系的，你快去吧。”
    话音未落，冯清河已经走远，只留下经过宋渝时带起的一阵风。他走后，宋渝没兴致吃东西，拿过包，也准备走人，站起来后，看到桌上两块还没动过的蛋糕，想了想，跟服务员要来打包盒，把蛋糕打包带走了。
    拿回去给李桂芝尝尝，想到这，宋渝的心情又雀跃了一点。
    第08章 只是朋友
    冯清河提前离席，宋渝回家的时间也提前了，她打开门，李桂芝正坐在椅子上打盹，花白的头发随着点头的动作一顿一顿的。
    “奶奶，奶奶、”宋渝过去推推她，要是白天睡得太长，晚上她的入睡就会变得特别困难。
    李桂芝睁开浑浊的眼睛，“小渝？你下班回来了？”
    自从上次去过医院后，可能是换了药的缘故，李桂芝病情还算稳定，虽然说话还是颠三倒四，但她没再乱翻东西，宋渝已经知足。
    “奶奶，我带了两块蛋糕。”宋渝把她扶到饭桌前，把咖啡厅外带的塑料叉子递给她，“你尝尝。”
    李桂芝手发颤，根本握不住细细的叉子，宋渝接过去，直接叉了一块，递进她嘴里。
    李桂芝瘪嘴咂咂味，“真甜。”
    宋渝一口一口地把一块蛋糕都喂给了她，一块吃完，李桂芝又想吃另一块，被宋渝拦住，“这块留着明天吃。”
    李桂芝想了想，点头，离开饭桌，去开电视了。
    宋渝收拾好桌子，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
    吃过午饭后，宋渝洗了碗，靠在床头，没一会困了，李桂芝晚上经常起夜，每次马桶抽水的声音都会把她吵醒，白天觉得精力不够是她的常态，这会坐着坐着开始困顿，宋渝索性身体往下滑，躺在床上准备睡一下。
    刚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宋渝就被突然变大的电视声音惊醒，睁眼一看，李桂芝正坐在床脚专心地看电视。
    宋渝用被子捂着耳朵，又觉得透不过气，来回翻了几个身，她坐起来，“奶奶，把电视声音调小些好不好？”
    李桂芝回头看她，眼神很呆滞，“什么？”
    宋渝爬到床尾，直接把她手里的遥控器拿过来，调小了音量。
    “不要！”李桂芝把重新回到她手里的遥控器扔在床上，突然开始发脾气，“这样我听不见！”
    宋渝无奈了，“奶奶，我只睡半小时，半小时后你再把音量调大好不好？”
    李桂芝紧紧攥着手，只是重复，“这样我听不见！这样我听不见！”
    要是放在平常，宋渝也就算了，可今天她真的很困，好不容易有时间，她想休息下，便用商量的语气跟她说：“就半小时，等我醒了，带你出去散步。”
    说着她又把遥控器递回到李桂芝手里，李桂芝不耐烦地一甩，遥控器打到宋渝的脸，她捂住眼睛，吃痛地叫了声。
    宋渝弓着身体在床上缓了好久，才过去那个劲儿，她放下手，对上仍然是李桂芝那双已经糊涂的眼睛。
    她似乎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打到了宋渝，嘴里仍然振振有词，“这样我听不见！”
    宋渝低头，忍住喉头的哽咽，把电视的音量调高，李桂芝终于安静下来。她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靠近鼻子的地方，有块比指甲还大的淤青，按上去隐隐作痛。
    她打开水龙头，把冷水掬在脸上，眼泪顺着水一起往下流。小时候李桂芝把她当成心头肉那样宠爱，就在前几年她还为给宋渝筹学费到处求人，短短几年，她就变成这样了。

 第14章

    虽然知道她这是得了病，可宋渝的心还是揪着劲地难受。
    陆宁抱着程程在输液室输液，程程长手长腿的一个小姑娘，精神委顿地窝在妈妈怀里，陆宁摸着程程的头，安抚道：“不要紧的，程程， 你要去挠，过几天疹子就会退的。”
    程程把头埋在陆宁胸前，“要过多久呢？”
    “你好好打针，很快的。”
    “程程！”
    程程应声抬头，刚才还耷拉的嘴角，马上升了上去，童声清脆，“清河叔叔！”
    冯清河大步走过来，蹲下在她面前，“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程程噘着嘴，“我发烧了，喉咙痒，全身都痒痒。”她还伸出胳膊给冯清河看，细细的手臂上，不规则地分布几颗红色扁平的包。
    陆宁解释道：“我们出去吃饭，沙拉里放的是花生酱，我不知道，她吃了两口，就过敏了。”
    程程吃花生过敏，她只知道不能吃花生饼干，陆宁有时候也会忘了告诉服务员。
    冯清河皱眉，看陆宁，语气里指责意味明显，“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捏着她的胳膊，用手心蹭了蹭，“解痒了没。”
    程程脸上多云转晴，“好多了。”
    她向冯清河张开没打针的那只胳膊，“清河叔叔抱。”陆宁把她的手拉下来，“陆程程，你已经快九岁了，不能再粘着你清河叔叔了。”
    “这有什么？”冯清河两手托着程程的胳膊，轻松把她抱起来，陆宁站起来，调整下输液瓶的高度。
    程程亲热抱着冯清河的脖子，陆宁忍不住点她细嫩的脸蛋，“这回怎么不闹了？是不是就知道欺负妈妈？”
    “没有欺负妈妈，我只是。”程程把头放在冯清河的肩膀上，“上次我生病的时候，清河叔叔在，上上次他也在，上上上次他也在。”
    陆宁听明白了，自从把她从老家接来，她生病，冯清河都陪着她，即使他们分手后的每次生病，只要给他打电话，冯清河照样会出现，刚才程程就是趁陆宁去卫生间，用自己的电话手表给冯清河打电话。
    陆宁张嘴要给她讲道理，冯清河制止她，看着程程烧得通红的脸蛋，他心疼，“她这么难受，就别说她了，程程想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都可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男人抱着程程，温和地笑，陆宁看了一会，把目光侧过去。
    挂水时间漫长，后来冯清河坐在座位上，程程坐在他怀里睡着了，陆宁走过来，拿出一瓶水，打开盖子，递过去。冯清河接过去，喝了一口。
    “下次她再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有事，不要每次都随叫随到，会把她惯坏的。”
    “这有什么的，生病了要人陪多正常的事，小宁，你别太敏感了。”
    “你越对他百依百顺，她越忘不了你。”陆宁叹了口气。
    冯清河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程程忘了我？我把她当女儿看，搞不好她婚礼都是我把她送到新郎手里。”
    陆宁语塞，“她婚礼不应该我送吗？”
    “可以我们两个一起送。”冯清河笑了，“这就是个比喻，你懂我的意思。”
    “我知道你对她好，她也喜欢你，我只是怕她太依赖你了，以后你的女朋友会有意见，清河，我是为你好。”
    冯清河看着她，“你是为我好，还是害怕程程跟我太亲近，让你以后的男朋友没有存在感？”
    “你这人！”陆宁随后用手支着下巴，“好吧，一半一半，为你也为我，我只是不希望因为这事影响彼此以后的生活。”
    “怎么？你有新男朋友了？”
    陆宁无奈叹气，“没有，这只是我的想法，我们俩之间肯定是你容易脱单吧，帅气、有钱有气质还没孩子。”
    她边说边打量冯清河，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道：“这是你新买的衣服？终于换风格了”她八卦道，“快说，是不是有情况？”
    冯清河不说话，陆宁发挥女人特有的细节联想，“程程说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说实话，你是不是恋爱了？”
    冯清河眼前闪过宋渝的笑脸，他喉咙动了动，“没有。”
    “真小气，跟我都不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那你今天和谁在一起？”
    冯清河顿了顿，“只是一个朋友。”
    “好吧。”陆宁没再继续问，程程的药输完了，她去找护士去了。冯清河腿上睡着程程，他费力地把手机从裤袋里拿出来，单手给宋渝发了条微信。
    程程输完液还半醒不醒的，被冯清河抱到陆宁的车里，她拉着冯清河的手，非要冯清河陪她回家玩玩具，陆宁板起脸，“把手放开。”
    “妈妈，我已经很久没见清河叔叔了，家里的奖状也没让他看，我想和他玩。”程程眨巴眼睛，央求陆宁。
    陆宁觉得这样不妥，冯清河却直接答应了下来，“程程得了奖状，那叔叔肯定要去看看。你乖乖坐妈妈的车，叔叔开车跟在你们后面好不好？”
    程程大声：“好！”
    关上车门，陆宁歪头看他，冯清河推她一把，“她还病着呢，就当哄她开心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进陆宁小区的停车场，冯清河下车，等在路边的程程马上伸出手，冯清河拉住她的手，陆宁走在另一侧，拿着程程的小兔子背包，三人边走边聊天，不知情的只会当他们是普通幸福的三口之家。

 第15章

    三人越走越远，乘坐停车场的电梯上了楼，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旁边停车位上的一辆越野车，突然灯光大开，罗辰阳盯着那扇电梯门，看它不出意外地停在熟悉的楼层，终于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
    发泄情绪之后，他捞起手机，快速找到久未联系的某个人，发了条信息出去，顺便转了些钱过去，对方隔了很久才回复“好的。”
    接着，罗辰阳这边显示转账被接受了。
    第09章 “没别的，想看看你”
    冯清河还在门口换鞋，程程把自己这段时间得的奖状都翻了出来，献宝似的塞进他手里。冯清河做惊讶状：“程程得了这么多奖状？真棒！”
    程程背着小手，脖子高高地仰着，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下周还有一张呢。”
    冯清河摸摸她的头，由衷地夸奖，“真厉害！”
    程程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把所有自己觉得好玩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冯清河看，冯清河坐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中间，端着咖啡杯，那竖起的拇指就没放下过。
    程程的房门半开，陆宁靠在门口，看冯清河语气故作夸张地附和程程的奇思妙想，她先是笑，接着马上笑不出来了。
    程程特别喜欢冯清河，这点即使在他们分手之后也没变，陆宁曾经有机会和冯清河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可后来阴差阳错，他们的关系回到了起点，陆宁没觉得对不起冯清河， 但她却真切地对程程感到抱歉。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非常强硬地断绝程程和冯清河联系的主要原因。
    再等她大一点吧，陆宁只能这样想。等她大了，就能理解自己了。
    小姑娘兴奋异常，很快把自己说累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冯清河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走出房间，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是一片空白。
    陆宁从厨房探出头，“一起吃个饭？我做了三人份。”
    冯清河盯着手机，有点漫不经心，“好啊。”
    等他坐到餐桌边，又发了条信息，等了几分钟还是没人回，他突然感觉坐不住，站了起来，扬声朝厨房道：“我不吃了，先走了。”
    陆宁走出来，“一会就好了。”
    “真不吃了，一会你别忘了叫程程，别让她睡太久晚上该睡不着了。”他站在门口，对陆宁笑笑，“我还有事。”
    刚才一路上一直听他说今天没事，怎么突然有事了，陆宁不想深想，“好吧，那你慢点开车。”
    冯清河从电梯一直到停车场坐上自己的车，一直都低着头看手机，等他启动汽车，才把注意力放到车前，他按照路标往外开，在经过一辆越野车前时，突然被一声急促的喇叭声打断思绪，他不满望过去， 越野车里黑洞洞一片，看不清驾驶室里坐着谁。
    冯清河以为是哪个无聊的人，懒得理，径自开了出去。
    车子拐上主路，他直接给宋渝打了语音电话，提示音过了好久才被接起来，冯清河舒了口气，“怎么这么久才接？”
    宋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刚刚在睡觉。”
    “微信也没回。”
    宋渝神色清明地坐在椅子上用冰块敷被李桂芝打青的地方，声音淡淡的，“刚看到，刚才确实在睡觉。”她面无表情，语气足够耐心温和，“你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处理好了。”冯清河顿了顿，手在方向盘上动了动，“我可以来找你吗？”
    用毛巾包裹的冰块掉到洗手池里，宋渝秀气的眉毛微微起皱，“你要来找我？”
    “可以吗？我开车过去，只要不到半小时。”
    李桂芝正在专心看电视，音量被调得很大，宋渝捂着话筒走到阳台上，她有些犹豫，“要不算了吧，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今天太晚了。”
    “我不上去也行，就是觉得今天提前走了，可能你会生气，想见见你， 没别的意思。”
    “我怎么会生气。”宋渝刚想拒绝，又想起今晚刚收到的钱，改了主意，“那好吧，等下你到小区门口，我下去接你。”
    “好。”冯清河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一点，“一会见。”
    宋渝快速地化了个淡妆，换好衣服，“我出去一下，大约一小时回来。”她在门口穿鞋，李桂芝无动于衷地背对着她。
    “奶奶！”宋渝提高音量。
    李桂芝如梦方醒，“小渝，你要去哪？”
    “去见个朋友，一会回来。”
    李桂芝懵懂地点头，宋渝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她时间紧，关上门赶紧走了。
    等她喘着气跑进位于千盛明廷的房子，粗略地用抹布把明面上的各处擦了擦，冯清河的微信进来，说自己已经到小区门口。
    宋渝下楼，走到小区门口，给他刷卡，门岗里的保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宋渝在他向自己发问之前，带冯清河走了。
    电梯里，谁都没说话，冯清河以为她心情不好，主动说：“路过水果店，买了些水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拎着袋子里放着两盒车厘子和草莓，还有切好的菠萝蜜和哈密瓜，宋渝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眼神，抿了抿嘴，“谢谢。”
    打开门，她把冯清河迎进去，家里只有一双拖鞋，冯清河没怎么在意，脱了鞋踩在地板上，刚走两步，宋渝看到他雪白的袜子有了两个黑色的印。
    宋渝警铃大作，赶紧在鞋柜里翻，幸好里面有双大号的一次性拖鞋，她让冯清河穿上，让他去沙发上等，自己则把袋子里的水果拿到厨房洗。

 第16章

    冯清河踱步过来，站在厨房门口，手插着裤袋，四处打量，“你这房子挺好的。”
    宋渝不抬头，细长的手指熟练地洗水果，“很小的，才40坪。”
    “你一个女孩住，也够了。”
    宋渝从嗓子里“嗯”了一声，把洗好的水果一颗颗擦干净，指了指沙发的位置，示意去那边说。
    冯清河坐在沙发上，只觉得这房间东西少得出奇，仔细一看茶几上竟然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再看自从进门来一直不自在的宋渝，他心下了然，却也感觉有趣。
    “不用不好意思，我听说现在年轻人都很少懂得打扫房间。”
    宋渝先是一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他在指什么，耳朵慢慢红了，“最近确实没打扫。”
    宋渝担心冯清河会提出要去她房间看看的要求，主卧里的床上连被子都没有，好在冯清河很懂规矩，只是说自己来是为了今天上午的事道歉，希望她不要在意。
    宋渝捏着裙子边，坐在离冯清河不远的地方，抿嘴笑，表情带着点娇羞，“你已经在电话里道过歉了，我也说过我不在意。”
    “当面比较有诚意。”冯清河说。
    宋渝笑了笑，之后两人都没开口，寂静的房间，有些尴尬的情绪在蔓延，宋渝问他：“你要不要喝水。”
    她站起来的瞬间，头顶的日光灯正好从上而下照在她脸上，冯清河端详她的脸，“你的脸。”他指了指眼角的位置，“看起来像是青了？”
    宋渝脸色马上变了， 她侧头，“中午撞到了。”
    “要小心，那里离眼睛很近。”冯清河不疑有他，嗓音温和地叮嘱她，宋渝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喉头发堵，她低声说了句：“好。”
    冯清河看得出她兴致不高，清清嗓子，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宋渝把他送到电梯口。两人都没说话，宋渝看着电梯显示屏的数字。
    冯清河能感觉到宋渝心情不好，这时候理应不多问，但他还是没忍住，“今天真的抱歉，下次一起吃饭，我保证不会提前离席。”
    他三番五次地道歉，宋渝意外之余，心里倒也觉得有些暖暖的，她笑道：“我真的没在意。”
    “终于看到你笑了。”冯清河长舒口气，“我来这一趟也值得了。”
    内心的暖意不断扩大，被李桂芝打到脸带来的坏情绪终于消散，宋渝语气变得轻快， 带着点挑逗的意味，“我笑起来是不是挺好看的？”
    “非常漂亮。”冯清河愣了下， 还是给出真心评价。
    宋渝刚要开口说话，邻居家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阿姨靠在门边，警惕地盯着宋渝和冯清河看。
    “你们是中介？”
    宋渝不安地看了冯清河一眼，抚了抚长发，硬着头皮说：“我是住户。”
    “住户？你们是租房子的？”
    冯清河就在她身边，宋渝只能接着往下说，“不是，这是我的房子。”
    这时电梯到了，冯清河抬脚走进去，用眼神示意宋渝，宋渝笑着摇头，“我平时早出晚归，邻居应该不太认识我。”
    冯清河差不多猜到这个原因，了然地点头，“我走了。”
    “拜拜。”宋渝在电梯外对他摆手，冯清河点头，“下次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宋渝终于舒了口气，她转身往后走，对门阿姨还保持那个姿势，狐疑地上下打量她，“我认识这家的房主，这间房子根本没出售，你到底是谁？不说实话的话，我要给房主发微信了。”
    “我是租客。”宋渝重新打开门，脸色淡淡地看着她。
    阿姨：“那你为什么撒谎说是自己买的？”
    “为了装白富美钓男人，行了吗？”宋渝极快地接话，手握着门边，看着她。
    宋渝的直白，让阿姨一愣，她讪讪地看她一眼，嘟囔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泡面头颤了颤，把防盗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宋渝“哼”了一声，也关上了门，不知怎么回事，说出那句话后，心里竟然觉得畅快，虽然对方只是个陌生人。
    茶几上玻璃碗里的水果还放在原处，她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那颗红通通的草莓，放进嘴里，甜甜的汁水，顺着咀嚼的动作，流入喉咙。
    她拿出手机又看了那条信息。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他离陆宁远点！】
    第10章 总还有幻想
    周一，宋渝到楼上办公室送文件，刚刚出电梯，迎面看到高慧欣站在窗边，盯着手机发信息，宋渝侧过身，特意避她，想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刚走两步，还是被高慧欣惊喜地叫住，“宋渝？”
    宋渝装作刚看到的样子，弯了弯嘴角，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慧欣。”
    高慧欣走过来，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好久没见了，上次约你你也不出来。”
    “工作比较忙。”
    高慧欣嘴比脑子快，“行政部有什么可忙的。”她随后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没关系，行政确实比不上市场部出风头。”宋渝举起手里的文件，“我去送文件了。”
    “那我等你，一会聊两句。”
    宋渝从经理的办公室出来，高慧欣果然还在门口，她自知躲不过去，便任由她挽着自己，去了茶水间。
    这层是销售和市场部所在地，大家都神色匆匆，偌大的茶水间空荡荡的，宋渝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倒了杯咖啡。

 第17章

    “自从你调到楼下，我们就很少联系了，我都怀疑你把我忘了。”高慧欣散着大波浪，穿着包身裙和小西装外套，看上去跟电视剧里那些白领丽人没什么两样。对比之下，普通衬衫长裙的宋渝，寡淡的像是电视剧里的背景板。
    “怎么会呢？”宋渝问她，“你最近还好吗？”
    高慧欣歪头，笑道：“我挺好的，罗总现在应酬都会带我。”
    “是吗？那挺好的。”宋渝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接了句。
    其实她和高慧欣是同批进入公司的，两人一同参加新人培训的时候，天天中午一起吃饭，宋渝点的外卖很便宜，高慧欣还会跟她分享自己的菜，正式入职后没多久，宋渝就被调走，关系就疏远了。
    “不是挺好，是特别好。”高慧欣伸出手腕，给宋渝看那条红色的四叶草手链，语气想显摆却又不敢大声，“这是他带我去店里买的，一口气买了两条，八万多呢。”
    宋渝只看了一眼，身体往后撤了撤，不走心地夸，“不愧是奢侈品，真漂亮。”
    高慧欣美滋滋欣赏了一会，开始教育宋渝：“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那么犟，你缺钱，他有钱，不过需要出去陪陪酒，各取所需。更何况现在公司都在传，他才是被钦点的接班人，选边站，等他上位了，不会亏待我们。”
    宋渝盯着一次性杯子里的咖啡，没说话。
    “罗辰光真不错的，出手大方，未来可期。”
    “慧欣，你还是少跟他来往。”宋渝思来想去，还是提醒她，“小心把自己玩进去。”
    高慧欣脸色突然变了，她撇撇嘴，用手顺了下长发，小声却快速地说：“宋渝，忘了当时你在酒局上被人灌酒，还是我替你喝的吗？口口声声说自己家里惨，想赚钱，又放不下面子，现在你看不起我？装什么清高？”
    宋渝拘谨地笑了笑，“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想提醒你，别跟他们走得太近，我们玩不过他们。”
    高慧欣白了他一眼，“那你和罗辰阳呢？”
    宋渝睁大了眼睛，飞快地朝四周看看，确定没人后，马上辩解，“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切，跟我还藏着掖着。”高慧欣说，“我知道是罗辰阳把你调去行政部的，你们俩私下交情这么深吗？连我都瞒着。”
    宋渝摇头，“你别乱联想。”
    “我知道你对他有意思，不过他是铁板一块，这个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你还是省省吧。”
    “我先走了，我们有空再聊。”宋渝听不下去了，一口喝光了纸杯里的咖啡，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她不经意地皱了下眉，把纸杯扔进垃圾桶。
    “行啊。”高慧欣不拦她，也客气道。
    宋渝站起来，刚推开茶水间的门，就遇到罗辰光从走廊那头走过来，她心里暗叫上来一趟真是倒霉，还是主动跟他打招呼，“罗总。”
    罗辰光站住，歪头看了她好几秒，才想起她是谁，“宋渝，我没记错吧？”
    “罗总好记性。”
    罗辰光看了看她挂在脖子上的工卡，“现在在行政？你这能力，在行政屈才了。”
    “我学历比不如别人，能进行政已经是领导抬爱了。”
    罗辰光笑了两声，上下打量宋渝，他和高大英俊的罗辰阳几乎看不出是一家人，罗辰光身材中等，长得一般，别有深意打量别人的时候，更容易让人联想到“猥琐”，宋渝不自然地把身体侧过去。“不错，会说话。”
    他又上下打量宋渝几眼，走了。
    看他走远了，宋渝才舒了口气，拿着文件赶紧下楼了。
    下班后，她又做了两个小时兼职，回到家，照例先收拾被李桂芝弄乱的东西，又照顾她吃饭吃药，最后她吃了些李桂芝剩下的饭，等收拾躺在床上，已经精疲力尽。
    半梦半醒间，宋渝隐约感觉李桂芝好像下了床，她太困了，等闻到卫生间的味道才彻底清醒过来，赶忙下床，推开卫生间的门，李桂芝抓着裤子，无措地看着宋渝。
    “没事的，我给你拿干净的。”宋渝就当没看到她裤裆处一大片潮湿的水迹，拿来干净的裤子，给李桂芝换上，又带她洗了手，让她出去，自己则拿来抹布，仔细地用洗洁精擦了地。
    收拾完地面，她又把脏裤子泡在水盆里，带上手套搓了起来，老人身上的味道很重，尿液味道更重，整个卫生间都弥漫着淡淡的尿骚味，宋渝连眉都没皱，就像闻不到，快速洗好裤子，搭到阳台上，进屋一看，李桂芝垂着头坐在床边，枯黄的手揪着裤子边。
    “奶奶，上床睡觉吧。”
    李桂芝很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小渝，是我拖累你了。”
    “别再说这种话了，快睡吧。”宋渝推她，发现李桂芝双肩微微抖动，她伸手去摸，个果然摸到一片湿凉，“奶奶，你别哭啊。”
    “给你哥打电话，我要去找他。”眼泪顺着李桂芝深如沟壑的皱纹往下流，“让他来接我，我走，你好轻松一点。”
    “我哥他没时间照顾你。”宋渝安抚她，故作轻松道，“他在外面打工，等他赚钱给我们花。”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李桂芝不依不饶，“你现在给他打电话，叫他来接我。”她用浑浊的眼睛看宋渝，“我当初辛苦把你们俩养大，没道理只有你在身边尽孝，他呢？让他来！”

 第18章

    宋渝又累又困，还得分出精力来劝她，“奶奶，我哥他真的没时间，你就留在这里，和我生活在一起， 不好吗？”
    好说歹说，李桂芝总算安静了，在宋渝身边打起了呼噜，宋渝却辗转反侧，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想了想，她起身，拿着烟盒和手机走到阳台，电话响了好多声才被接起来，“小渝？”
    “哥。”宋渝叫了声，之后就说不出话来，夹着烟的手指不停颤抖。
    宋诚那边人声吵闹，他换了个地方，稍微安静了一点，他又叫了她一声，“小渝。”
    “你什么时候回来？”
    “早着呢，赚到钱就回了。”耳边传来宋诚无所谓的声音，“怎么了？”
    宋渝看着漆黑的天空，上面连颗星星都没有，月亮隐藏在云层里，“哥，你是不是又在赌？”
    那边明显愣了下，宋诚有点恼羞成怒，“谁说我在赌？我只是在赌场赚钱，要不身上那么多债，怎么还？”
    “奶奶她很想你，她病得很严重，你再不回来，她都要认不出你了。”宋渝极力克制自己的语气，“你回来吧，我们一起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还不是要靠我自己。”宋诚嗤笑一声，“奶奶病了就带她去看病，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宋渝对宋诚的这种话仿佛已经麻木，把点燃的香烟在栏杆上磕了磕，准备挂断电话。
    “等下。”
    宋渝举着手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宋诚下一句就是，“妹妹，你要发工资了吧，给我转些零花钱？”
    “宋诚！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宋渝气得手直发抖，一直想竭力维持的平和被打破，她也变得尖锐起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澳门干什么！要不是你，我们家会变成现在这样吗？还跟我要钱，你怎么好意思的？”
    “这么凶干什么。”宋诚说，“算了，不跟你要了，对了，要是有人打电话找我，你就说不知道我在哪，挂了。”
    听着电话被挂断的提示音，宋渝吸了口烟，用力地吐出去，袅袅烟圈很快消失在空中，她却被熏红了眼睛。
    本来给宋诚打电话是想跟他商量要不要给李桂芝找个保姆，现在这样的情况，宋渝根本不放心她自己在家。
    十次有九次不接，好不容易接通，正事没说一句，宋诚老调重弹，要钱，要钱，不管说什么， 最后都会提到要钱。
    忍了又忍的眼泪最后还掉了下来，宋渝伸手抹了抹眼睛，袅袅青烟散落在半空中，她早该知道的，这世界上，谁都不能指望，只能靠自己。
    可是极其偶尔的时候，她总还抱着一丝幻想。
    第11章 不像任何人
    一张张图片看过去，圈出需要美工修改的点，最后把邮件发出去，这些工作做完，冯清河合上电脑，站起来，准备下班。
    “清河叔叔！”程程在外面会客区的桌子上写作业，见他站起来，跑过来，推开门。
    本来很疲累的冯清河马上换上笑脸，对小姑娘招招手，“程程。”
    程程甩着马尾辫跑过去，亲热地拉着冯清河的手，这姑娘身高随了她妈，还不到九岁都到冯清河的腰了。
    “你妈妈呢？”
    程程：“她还在加班，你要走了吗？”
    冯清河摸了摸程程揉乱了的头发，“叔叔要下班了。”
    “你要去哪？”程程仰着脸看他。
    “出去见个朋友。”
    “我可以跟你去吗？”
    “陆程程。”陆宁突然出现在门口，程程双手拉着冯清河的手晃，“妈妈，我要跟清河叔叔出去玩。”
    陆宁身边跟着负责文案的工作人员，闻言转身，不想打扰这与三口之家无异的家庭氛围。
    “不行，今天太晚了，你快过来。”陆宁没怎么犹豫就拒绝她。
    程程知道再求妈妈已经没用，便调转策略，央求地看着冯清河，“清河叔叔，你可以带我去吗？”
    “程程！”门口的陆宁加重语气。
    冯清河受不了她这个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下一软，刚要说话，陆宁直接走过来，拉起她的手，“程程，清河叔叔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要这么粘人好不好？”
    “你别这么说她。”冯清河看着程程，耐心解释道：“今天叔叔去的地方不方便带你，等下次叔叔陪你好好玩。”
    程程瘪瘪嘴，看上去不太高兴，但还是懂事地说：“好吧。”
    把孩子交给陆宁，冯清河跟陆宁打招呼，“你也早点下班，带程程回去睡觉。”
    宁清走上正轨后，他和陆宁除了关于公司的重大决策之外，工作内容有明确分工，除非对方主动开口需求帮助，不然对方不会掺和彼此的工作内容，这点他们遵守得都很好。
    陆宁拉着女儿的手，点头，“知道了，你开车慢点。”
    “走了，程程拜拜。”冯清河跟程程打完招呼走了。
    程程看着冯清河高大挺拔的背影，问陆宁知不知道冯清河要去哪。
    陆宁牵着她的手往办公室走，“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不问问呢？你一点都不关心清河叔叔。”程程看起来很不满意的样子，陆宁心里觉得好笑，表面上却装得严肃，她拄着膝盖，视线和程程平行，“去哪里，见什么人，那都是他的私事，我不会问，程程你以后也不要问，明白了吗？”

 第19章

    程程一知半解，其实她只是想关心冯清河，陆宁说不许，她只能点头，但是心里还是很希望，以后可以和冯清河一起出去玩。
    冯清河走进酒吧的时候，盛商已经喝上了，见他进来，盛商对调酒师说：“同样的，给他也来一杯。
    两个男人的友情始于几年前的一次商业会谈，当时冯清河和盛商都是受邀演讲的嘉宾，餐会上两人的座位很近，就这样认识了，之后一起去爬过山，喝过酒，友情就这么开始了。
    跟冯清河的出身不同，盛商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家里条件相当不错，他自己从国外回来后，办了家直播公司，赶上风口，大赚特赚了一把。
    不过人生无圆满，盛商事业得意，后院却常常失火，他两年前结了婚，婆媳关系异常紧张。盛商动不动就拉着冯清河喝酒排解情绪。
    冯清河接过酒，抿了一小口，辣的他差点吐出来，他打手势给调酒师，又叫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喉咙才好受些，看着盛商，“哥们，你喝这么纯的？这点火都能着了。”
    盛商不满道：“要不要给你叫瓶娃哈哈，你插着吸管喝？”
    冯清河和调酒师都笑了，冯清河看他的脸色，“怎么了？盛总，后院又起火了？”
    盛商没说话，只是把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敲敲杯子，调酒师又倒了一杯给他。
    冯清河拦着他的手，“这么喝下去要出事的，到底怎么了？”
    “她和我妈又闹起来了。”盛商一脸无奈，“本来工作就烦，回家还要听他们吵架。”
    “好好哄哄，别因为婆媳关系影响夫妻感情。”冯清河重新叫了杯鸡尾酒，喝了一口，“关键时刻还是要站在你老婆那边，不然她会觉得嫁错了人。”
    盛商抿了口酒，开冯清河的玩笑，“这算你的经验之谈吗？”
    之前他就喜欢拿和陆宁的事跟冯清河打趣，冯清河每次都一脸懊恼加苦大仇深，给盛商一种他好像真的很后悔当时没抵抗住父母的感觉，而今天，冯清河只是淡淡一笑，罕见说道：“是啊，你还来得及弥补，我是来不及了。”
    “你这是真放下了？”盛商来了兴致，推推冯清河的肩膀，“我以为你还一直想着和陆宁破镜重圆呢。”
    冯清河摇头，“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会这种想法。”
    盛商探寻地看他，“这话我真是第一次听你说，冯总，这是认识新的女孩了吧？”
    “我又不是你。”冯清河马上回了句，盛商大呼冤枉，“我可从没出过轨！”
    冯清河：“这话你跟我说不着，回家跟你老婆说去。”
    “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盛商平时看上去正经得不能再正经，此时也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八卦，“有照片吗？让我看看。”
    冯清河不说话，举着鸡尾酒喝得起劲，盛商又问了两遍，“跟我还藏着掖着，不够哥们。”冯清河才打开手机，点开存在手机里的照片。
    身材高挑的女孩站在山顶，白净的脸上带着开朗的微笑。
    盛商“哎呦”一声，“我看看，长得真不错，年纪很小吧？”
    “二十四岁。”
    “冯清河，你要老牛吃嫩草？”
    “别说那么难听，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我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她？想不起来了。”
    冯清河突然想起什么，问盛商，“你有没有觉得她长得像一个人？”
    盛商盯着那张照片，左看右看，“那没看出来，你觉得像谁？”
    “算了，就当我没说。”冯清河拿回手机，提醒他：“少用这种眼神看别的女人，怪不得你老婆跟你吵架。”
    盛商：“……”
    冯清河的朋友不多，盛商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两人不经常见面，今天多坐了一会，盛商喝醉了，冯清河拿他手机给他老婆打电话，等人来把人接走，看着他们依偎离开的背影，冯清河突然很羡慕，可他翻遍通讯录，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在深夜打扰的人。
    手指放在宋渝的名字上，却迟迟按不下去，按道理说，宋渝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么晚让一个女孩来接，他于心不忍。
    想了又想，也许是酒精催化了冯清河的理智，他还是把电话拨了出去，不管了，三十一岁的冯清河无比幼稚地想，如果宋渝能出来，那就说明她对他也有意思，毕竟出身优越的宋渝没必要迁就任何男人。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听筒传来宋渝刻意压低的声音，”喂？“
    冯清河：“睡了吗？”
    宋渝：“还没呢。”
    “那个。”冯清河靠在座位上，看向大厅中间那颗不停旋转的水晶球，“我有点喝多了，你有时间来接我吗？”
    话一出口，冯清河就后悔了，醉意减退，他终于恢复了理智，这么晚了打扰一个女生，他跟网上那些又油又腻的老男人有什么区别。
    他很快说：“你就当我说了醉话，没事，你快睡吧。”
    “你在哪里？”对面的宋渝几乎没犹豫。
    这回轮到冯清河愣住了，“你说什么？”
    “把地址发给我，我一会打车过去接你。”宋渝丝毫没有不耐烦，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你稍微等我一下。”
    挂了电话，冯清河拿起杯子用冰凉的杯壁贴了贴自己的脸，很凉，这不是做梦。
    他愣了一会，突然低头笑了起来。

 第20章

    宋渝来得很快，在前台跟调酒师打听着什么，冯清河叫了声她的名字，宋渝转身，快步往他这边来。
    出来的比较匆忙，宋渝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头发随意地散在肩头，比起平时每次见面妆容精致的样子，此时更显得自然轻松，也更显得年纪小，宋渝伸手过来扶他，冯清河借着她的手劲站起来，出了酒吧，冯清河拿出车钥匙给他，宋渝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开车，冯清河有点意外，不过觉得倒也正常，没多想。
    叫来代驾，两人共同坐在后排，宋渝的头发不时碰到冯清河的皮肤，他看着宋渝未施粉黛的脸，心里突然有种满当当的感觉。
    “难受吗？”宋渝低头问他。
    冯清河摇头，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宋渝丝毫没有晚上被吵到的不耐烦，声音带着点异样的轻柔，“傻了吗？”
    她的眼睛很亮，映着车窗外的一闪而过的灯光，有种吸引人的美。
    冯清河仔细打量她，从头发到眼睛，再到鼻子和嘴巴，有那么一瞬间，宋渝真的以为他喝多了，可下一秒他又口齿清晰地叫自己的名字。
    “宋渝，你就是你，不像任何人。”
    第12章 “这是我要追求的女孩”
    宋渝抿嘴笑，轻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冯清河用手支着太阳穴，摇头，不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车子驶入冯清河小区的停车场，冯清河赶在宋渝前扫码付了钱，自己打开车门下车，看上去神色清明了很多。
    宋渝站在单元楼门口，往上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各层，她抓了抓衣服边，犹豫道，“我突然想起来，你父母和姐姐应该在家吧，我看你状态还不错，就不送你上去了。”
    冯清河站在声控灯的阴影里，身影暗暗的一大条，他的眼睛很亮，i清俊的五官被灯光明暗分区，再开口声音一点醉意都没有，“陪我上去一趟，然后我下来送你。”
    宋渝吃了一惊，赶紧摆手，“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这么晚，不能让你一个女孩自己回家。”冯清河拎起自己衣领，闻了一下，“你跟我上去，我换件衣服，然后我们马上下来。”
    宋渝脑子乱极了，她本能还想拒绝，首先她不明白冯清河为什么要带自己回家，其次，如果冯清河送她到千盛明廷的楼下，突发奇想要上去坐坐，那她该怎么办？
    不行，不能让他送，宋渝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离开这里。她嘴上还是说不用，身体却做好了准备，转身想走，刚迈出一步，冯清河直接伸开胳膊拦住了她。
    他伸出来的胳膊，硬邦邦的挡在宋渝肩膀上，宋渝后退一步，到这时才品出点冯清河喝酒了的意思。
    两人见过很多次面，冯清河绅士，从不逾矩，从来不会这样，眼里透露出宋渝在很多男人身上看到过的欲望。
    他身上确实有淡淡的酒气，并不难闻，说出来的话却很像醉话，“跟我上去，很快的。”
    他的声音很低，传到宋渝的耳朵里，莫名有种麻酥酥的感觉，再拒绝下去，恐怕冯清河也不会退步，宋渝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冯清河上了楼。
    冯清河输入密码，门刚拉开，门里传出一个宋渝不知道是哪里口音的声音，“清河，你回来了。”
    吴清秀话音未落，就看到自家弟弟侧开身，向身后的人介绍道：“这是我大姐。”
    宋渝从他身后走出来，局促的脸发红，规矩地打招呼，“大姐你好。”
    冯清河让她进来，弯腰在鞋柜里找拖鞋，吴清秀赶紧说她来，给宋渝拿了双一次性的拖鞋。
    宋渝换了鞋，亦步亦趋地跟在冯清河身后。吴淑芬和冯二强照例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带了个女孩回家，都吃惊极了，吴淑芬站起来，“清河，这是？”
    冯清河面色如常，给脸红成苹果的宋渝继续介绍，“这是我父母，你应该还记得吧。”
    宋渝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记得”，礼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叫宋渝。”
    “哎、哎、你好。”吴淑芬和冯二强点头应了，和赶过来的吴清秀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冯清河这是什么意思。
    “妈，你不记得了吗？这是那个在火锅店帮你的女孩，为了扶你，还摔了一下。”似乎不太满意父母的反应，冯清河又补充道。
    “哦哦，是你啊。”吴淑芬赶紧走过来，脸上堆着笑，看着宋渝，语气亲切了很多，“想起来了，好姑娘，快坐快坐。”
    宋渝被吴淑芬大手推着后背，直接推到沙发上坐，冯清秀还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
    “我去换件衣服，马上出来。”扔下这句话，冯清河往卧室去，留下宋渝和冯家三口人坐在沙发上。
    宋渝尴尬得都恨不得钻地缝，冯家三口人看着更懵，谁都不知道冯清河想做什么，可基本的待客之道冯清秀还是知道的。
    “宋……宋渝？是吧，你和我们清河就是火锅店那天认识的吗？”
    宋渝点头。
    冯清秀笑了笑，“你们挺有缘的。”
    “是。”
    吴淑芬和冯二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吴淑芬清清嗓子，忍不住犯老毛病，“那个，姑娘，你是做什么的？”
    “企业里工作的。”宋渝如坐针毡，眼睛不停地瞄冯清的卧室。
    “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第21章

    “清河。”冯清河的刚从卧室门口露了衣角，宋渝从沙发上弹起来，像看到了救兵一样，“你终于出来了。”
    她顾不得礼仪，直接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
    冯清秀赶紧问，“又要出去吗？”
    冯清河在宋渝背后虚虚推了一下，头也不回道：“送她回家，一会就回。”
    两声门开关声音后，玄关又恢复平静，冯家三口人互相看了一眼，谁都不知道冯清河回家折腾这一趟到底什么意思。
    不光他们不知道，重新坐上出租车的宋渝也不明白，身边的冯清河也没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好像一个单身男人把一个女人突然带回家，跟他的家里人见了五分钟的面，然后什么不说就离开是很正常的事。
    宋渝隐约有了猜想，却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顺利。
    到了千盛明廷的小区门口，冯清河送她下车，站在门口，晚上有轻微的风，把宋渝的长发吹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进去吧，今天麻烦你了。”冯清河根本没提要上去的事，他换了件黑色的t恤，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几岁，身姿挺拔，垂着手规矩地站在宋渝身后。
    宋渝其实想问问他，今天到底什么意思，话到嘴边，她又觉得没必要，点了点头，刷卡进了小区。
    她几乎要走到拐角处，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冯清河还站在原地，他很瘦很高，小区门口昏暗的灯光给他脸上铺上一层温柔的晕色。
    见宋渝回头，冯清河跟她挥挥手，两人离得有些远，宋渝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微笑的。
    宋渝也对他笑了笑，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这一趟下来，等冯清河到家后，已经差不多到十点了，冯清河换完鞋，就看到自己爸妈和大姐，三人端正坐在沙发上，见他进来，纷纷看他。
    冯家父母曾经在冯清河过往的感情经历中留下深刻的教训，冯清河直到最近和他们的关系才有所释怀，所以他们这次不敢轻举妄动。
    吴淑芬用胳膊肘推冯清秀，冯清秀看了看父母，只能硬着头皮问他，“清河，你今晚带回来的姑娘，长得真好看，叫宋渝是吧。”
    冯二强咳嗽一声，冯清秀看他一眼，问出他们最想问的那个问题，“我们不太懂城里的年轻人，不过要是关系一般的女孩，你应该不会把她带回家吧。”
    冯清河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清楚地看到自己年过六旬的父母眼里有探寻、担心和忐忑。
    他们想问，却不敢问。
    “我和她关系确实不一般，她是我要追求的女孩，提前跟你们通个气。”冯清河语气听起来好像平时更郑重一点，眼神却一如既往地淡定。
    沙发上的三人立刻面色各异，冯二强想说话，肩膀上立刻被吴淑芬锤了一下。
    冯清河把他们的脸色和动作都尽收眼底，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她是本地人，家境殷实没拖累，读的大学很好，既没结婚也没孩子，应该符合你们的要求，还有想问的吗？”
    “没有。”吴淑芬第一个回答，她笑着说，“你这样说，我们就放心了。”
    冯清河看着母亲布满皱纹的脸，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心酸。
    他没再说话，转身回了房间。
    第13章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第二天，宋渝还没下班就收到信息，冯清河说要来接她下班，宋渝盯着那条信息，抿嘴笑了笑。正好李佳怡站在她桌边跟她说话，看她的表情，凑过去，“在跟谁聊微信，这么开心？”
    宋渝快速回了条信息，把手机屏幕关上，“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啊。”李佳怡笑眯眯的，“男的，朋友？”
    宋渝嘴角的笑容淡淡的，李佳怡惊讶地捂住嘴，“真是男朋友？”
    “早着呢。”宋渝把手边的文件夹合上，年轻漂亮的脸上焕发出很不一样的神采，“是不是还不一定。”
    李佳怡两个手肘支两人中间的小隔板上，左右看看，小声问她：“那罗总呢？你们俩没戏啦？”
    宋渝正在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
    “我可不觉得。”李佳怡妥协道，“不过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她退回自己的座位，宋渝有些犹豫，这种情况，她是不是该跟罗辰阳说一声？手机拿起又放下，最后还是决定再等等。
    起码要等到冯清河态度明确了之后再说。
    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早上的粉底到下午就脱妆了，宋渝下班后，先去卫生间拿随身的粉饼补了个妆，又细致地擦了擦口红，做完这些，看着镜子里的人，宋渝自己都觉得好笑，真是够敬业的。
    她这么评价这种行为。
    跟随下班的人流走出公司大楼，宋渝找冯清河的车，刚抬眼看到高慧欣和两个年轻的女孩走在前面，再远点，是一身潮牌的罗辰光。
    路边停着一辆开着车门的保姆车，罗辰光先上去，接着高慧欣和女孩们一个个上了车，高慧欣是最后一个，她回身拉了下车门，正好看到宋渝。
    两人一个在高档的保姆车里，另一个背着帆布包站在路边，对视的瞬间，宋渝往前一步，似乎有话想跟高慧欣说，可高慧欣只看了她一眼，来不及等电动车门缓缓关上，伸手一把关上。

 第22章

    宋渝攥了攥背包袋子，目送保姆车汇入车流。身后传来一阵短促的喇叭声，宋渝调整了表情，快步朝冯清河走去。
    宋渝上车后，先把帆布包放在腿上，然后系上安全带，冯清河单手放在方向盘上，另只手放在中控上。
    “你刚才在看谁呢？”
    “我的一个同事。”宋渝想了想，加了句，“女同事。”
    “我平时很少来这边，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大的公司。”冯清河抽空看了宋渝一眼，“你们公司老板是谁？”
    宋渝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想了想，说了公司副总的名字。
    冯清河点头，也没继续问，他发动汽车，宋渝端正地坐在副驾驶上，“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今天不忙，过来看看你。”冯清河拐了个弯，车子稳稳提速，“一会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冯清河笑笑，“之前听说男人约会，最怕对方说随便，一听随便就头大，不知道该选哪个。”
    宋渝也跟着嘿嘿地笑，过了好几秒， 她才反应过来，侧头看专注开车的冯清河，“我们这是，在约会？”
    “不然你觉得我们在干什么？”冯清河失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独出来，还有别的解释吗？”
    宋渝只觉得有股热流慢慢顺着脖子往上爬，她掩饰般地用手指顺了顺长发，转了个话题，“我们去吃火锅吧，就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那家。”
    “行，除了随便，什么都行。”
    两人去了初次见面的那家，选锅底的时候宋渝说自己吃不了辣，选个鸳鸯锅的，冯清河说不用那么麻烦，宋渝吃什么，他跟着吃什么。
    宋渝抿嘴笑了，最后选了番茄和骨汤双拼。
    两人分坐两边，中间隔了个热气腾腾的火锅，等锅底开始翻腾出热气，冯清河把肉和菜下到锅里。
    “忘了问你，怎么一个人来吃火锅？”
    宋渝：“想吃就自己来了。”
    “没找朋友陪你？”冯清河给她的杯子里倒上果汁。
    宋渝摇头，“我朋友不多。”
    这点冯清河也发现了，好像宋渝从没说过自己和哪个大学同学关系比较好，他想起来个人，“王铭呢？他算你朋友吗？”
    刚爬完山回来的那几天，王铭天天给她发微信，宋渝每次都隔了好久才回，没两天，王铭明白宋渝的意思，后来他们就不怎么联系了。
    想到他，宋渝点头，“他算。”
    “最近没和他一起去爬山吗？”冯清河用漏勺捞了两片肉，举起来，示意宋渝把碗递过来。
    宋渝看着碗里的肉，“最近一直没时间。”
    “如果你要和王铭去爬山，记得叫上我。”
    宋渝楞了楞，冯清河又说：“我去给你当保镖。”
    “好啊。”她应下来，“到时候可别用工作太忙拒绝我。”
    “不会。”冯清河顿了顿又说，“为了你，就算忙也会抽出时间，放心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和语气都很平常，宋渝隔着袅袅升起的雾气，看着冯清河淡然的脸，突然感受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吃完饭，冯清河又提议要去看电影，问宋渝要看哪个，宋渝在手机上查了查，为了迁就冯清河，选了个港片。
    冯清河看出来了，叫她不要管他，选自己爱看的，宋渝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个迪士尼的电影。冯清河一看，“哎呦”了一声，声音带着笑意，“动画片？”
    宋渝白玉般的手指点着屏幕，“这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幼稚动画片，成年人也可以看的。”
    “嗯。”冯清河说，“我合伙人的孩子也喜欢这个ip。”
    宋渝刚想跟他继续理论，听到这里，突然问：“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冯清河脸上的笑意更大，“叫陆程程，今年九岁了，特别可爱的小女孩。”
    “有照片吗？”
    冯清河相册里都是些风景照，要不就是公司的模特照，他翻了好一会，才找到一张程程的照片，上面的小女孩大眼睛尖下巴，冲着镜头笑，确实很可爱。
    “这是她前几年的照片，现在个子高了很多。”
    宋渝低头看冯清河的屏幕，看到这张照片下面有前后照片的缩略图，其中有一张女人的照片。
    小图只能看个大概，那个女人长头发，看着挺年轻的，很精致很漂亮的一张脸。
    宋渝隐约知道这是谁，但也没动声色，又夸了程程几句，广播喊他们的电影开始检票了，冯清河就收好手机，跟宋渝一起准备进场。
    电影一个半小时，宋渝看得津津有味，她能感受到冯清河不太喜欢这种类型， 不过就算不感兴趣，他倒也坐得住，全程很安静，手机都没拿出来一次。
    看完电影，两人去取车，宋渝觉得有点抱歉，说自己其实平时不怎么爱看电影，以后不看也行，冯清河走在她旁边，地库空旷安静，他们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冯清河走到副驾驶边给宋渝开车门，“上次没看成，给你补回来。”
    “哪次？”
    冯清河不说话，一手握着门把手，另一只胳膊搭在门上，表情很闲适。
    宋渝马上想起来，两人第一次吃饭，是宋渝主动约的，当时是在一家味道一般的西餐厅，她本来想吃过饭再和冯清河一起看个电影，但冯清河说要回去加班，吃了饭就走了。

 第23章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冯清河靠在车门边，很专注地看着宋渝，“以前照顾不周的地方，我都给你补回来。”
    这句话一出，宋渝明显能感受到这个空旷的停车场，好像都笼罩上淡淡暧昧的氛围，天花板上的吊灯明晃晃地照在冯清河脸上，他的眼里印着灯光，嘴角笑着，表情看上去真假难辨。
    宋渝直直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舔了舔嘴角，轻声说：“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冯清河看着她，“我都三十多岁了，撒谎骗一个小女孩，这不是欺负人嘛。”
    宋渝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 她现在心头一片乱，想随便说些话来让冯清河不那么尴尬，可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好在冯清河并没有任由这种气氛发酵，他又说：“上车吧，送你回去。”
    宋渝上了车，冯清河时不时看她一眼，她只是垂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冯清河有一瞬间的后悔，可他实在脱离情场多年，不知道自己那套追女孩的方式是不是已经落伍，还是今天的哪句话或者哪个动作不对，惹到宋渝。
    最差的结果就是宋渝对他根本不来电，听到这种有点越界的话不高兴了。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到千盛明廷小区门口，宋渝道了谢，准备下车。
    冯清河叫住她。
    宋渝看他，只见男人撸了把本来就不长的头发, 喉结上下滚动两个来回。
    “宋渝……”他刚开了个头，剩下的话突然变得顺畅很多，“我觉得以你的条件，肯定不缺人喜欢，但我还是想试试。”
    “我想追求你，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
    宋渝定定看着冯清河，过了几秒，她捂着嘴笑了，“冯清河，你以前追女孩也是这样正式吗？”
    她这一笑，这一路停滞的空气终于又开始流动了，冯清河舒了口气，为自己辩解，“我要说我以前更委婉，你信吗？”
    “我信。”
    “所以你怎么说？”
    宋渝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年轻女孩特有的软糯嗓音，“那要看你能不能经受住考验。”
    “可以。”冯清河毫不犹豫答应，“不过，我可以提个条件吗？”
    宋渝抱着双臂，身体向后，有些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你别害怕，我不是那种人。”冯清河赶紧解释，“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宋渝没有马上答应，她先是把安全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把帆布包背上，做完这一切后，她突然转身，飞快地抱了冯清河一下，毫无准备的冯清河被撞到车门上，还没都他抬手，宋渝迅速撤走，飞快地下车跑了。
    冯清河怀里只留下一缕清香，那是宋渝身上洗衣液的味道，他看着宋渝慌乱的背影，低头无奈地笑了笑。
    第14章 “你不是有事瞒着我吧？”
    宋渝躲在小区门口，等冯清河的车开走后，才从后面出来，从路灯明亮的马路走回破败的城中村。
    回去后照例先收拾李桂芝留下的残局，打翻的碗筷、嘈杂的电视以及没有冲水的马桶，宋渝没有像往常那样，边收拾边跟李桂芝聊天，这样李桂芝有些忐忑，发病后，她的认识水平开始退化，她没了做长辈威严的样子，偶尔清醒的时候，她反倒开始害怕比自己小了几十岁的宋渝。
    李桂芝害怕宋渝嫌弃自己。
    她颤巍巍地走过去，弓着身体，小声说：“小渝，你今晚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宋渝睡裤裤腿卷得高高的，露出两条白净匀称的小腿，她蹲在狭小的卫生间搓洗李桂芝的衣服，细白的两条胳膊上都是洗衣粉的泡沫，“跟朋友出去吃了个饭。”
    “哪个朋友？”李桂芝问，“是男孩吗？”
    “嗯。”宋渝把衣服用清水过了一遍，拧干后晾在阳台上，转头又开始用抹布擦卫生间的地面。
    李桂芝站在一边看她，吞吞吐吐道：“要是有个人品端正的男孩，照顾你，也挺好的。”
    本来宋渝今天心情就不怎么样，听到李桂芝这么说，她久违地拿话刺她，“照顾我？到时候是我和他一起照顾你吧，怎么，你嫌我最近回来得太晚，没照顾好你？”
    李桂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搓搓手，半晌才喃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每天都围着我这个老太太转，太孤独了，要是有人能陪陪你，让你开心点就好了。”
    宋渝抿了抿嘴唇，没说话，心里却嗤笑，她这种家庭条件，足够击退99%对她有好感的男人。
    剩下的1%……她想起冯清河的脸。
    算了，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祖孙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宋渝给李桂芝拿了药，让李桂芝服下，两人上了床，李桂芝没多久就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宋渝躺在床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拿出手机，手指停在与罗辰阳的对话框里，打出一行字，想了想，又删掉，手指往上滑，又看了一遍两人的聊天记录。
    一共不过短短几页，罗辰阳的回复都很简短，中间夹着罗辰阳发来的资料，和宋渝发过去的银行账号。
    最后一次联系是上个星期，语气一贯冷静的罗辰阳难得措辞激烈，那天也是宋渝第二次收到罗辰阳的转账。
    其实宋渝想告诉罗辰阳差不多就这样吧，可以收手了。可点开对话框，打出那段话，拇指按在发送键上，迟迟按不下去，想来想去，她决定再等等。

 第24章

    等什么呢？其实宋渝也不知道。
    早上，太阳透过落地窗洒满宽敞的会议室，冯清河手插着裤袋，另只手指着大屏幕，点评设计师们交上来的衣样。
    在飞皇服装厂跑业务的那两年给冯清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对样衣的设计、材质、走线都了如指掌。
    陆宁坐在侧面记自己一会要发言的要点，他们分手后一直这样，工作上各行其职，互相尊重，生活上互不干涉。
    陆宁觉得这种关系才能长久。
    她放下笔，抬眼看台前的冯清河。
    冯清河探寻的目光投过来，她摆摆手，示意没事。
    开完例会后，员工陆续走了，陆宁则和冯清河留下会议室商量带员工出去团建的事，他们这个季度销售相当不错，提前完成目标，大家都累坏了，陆宁就提议一起出去放松两天。
    人事选了几个地方，冯清河看好那个湖边的野外营地，可以露营、烧烤，旁边还有个温泉，活动种类丰富。
    陆宁没意见，看着活动策划书笑了笑，冯清河问他怎么了。
    陆宁手支着下巴，“就是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去温泉，当时什么都不懂，还怕工作人员说我们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闹出好多笑话。”
    冯清河顺着她的话，也回忆起了多年前那个冬天，当时陆宁从服装厂离开，自己做淘宝，误打误撞的还真赚了不少钱，她特别高兴，大手一挥邀请身边的人去泡温泉。
    “是啊，当时我们都不知道门票是包含自助餐的，经过那个装修豪华的餐厅都不敢进去，怕太贵付不起钱，后来还是那个小男孩，叫罗什么来着，他说他之前来过这种地方，带我们去餐厅吃饭，要不我们四个估计要吃便利店的泡面了。”
    冯清河边说边笑，陆宁慢慢合上手里的文件，抿了抿嘴角，眼神悠远又带了点了说不出的感觉。
    “那个小男孩叫罗辰阳。”她慢慢地说，“算算时间，他今年应该二十四岁了。”
    “是啊。”冯清河回想他的脸，发现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很瘦不高，脸小小的，眼神很倔强。
    “离开温泉度假村前，我记得我们四个拍了张合影，我还洗出来给你了，当时四个人，如今只剩下我和你了。”
    那四人，除了不再联系的罗辰阳，还有如今仍在牢里的王晓媛，留下来的陆宁和冯清河相聚又分开，共同创立一间公司回到各自的生活，不到十年，谁都想不到他们的命运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陆宁沉默了，她其实有些惦记罗辰阳，只是这话没法跟冯清河说。
    “对了。”冯清河不想把好好的气氛聊得沉闷，他声音带着笑，“跟你说件事，我最近认识个女孩。”
    陆宁眼睛亮了一下，轻松道：“你喜欢人家。”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冯清河罕见有点紧张，他清了清嗓子。
    “这么多年，你不是没相过亲，从没听你跟我说起过哪个女孩。”陆宁还算了解冯清河，她一脸的了如指掌，“冯总，请你如实道来。”
    冯清河撸了把头发，“我想带她参加公司团建，不过我还没和她商量，她不一定来不来，先告诉你下。”
    “所以是你在追求她，还没成功，是这个意思吗？”
    冯清河笑了笑，倒也没瞒着陆宁，“差不多吧。”
    追女孩这种事发生在任何男人身上，陆宁都不会觉得稀奇，可发生在冯清河身上，陆宁觉得太新鲜了，忍不住多问了两句，“女孩多大？哪里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冯清河抬眼看她，“陆总你好像我妈。”
    想起与冯清河母亲的不愉快经历，陆宁后背有点发麻，她收起笑容，抱着双臂，“你爱说不说。”
    “我说，本来也不想瞒你。”冯清河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本地独生女，二十四岁，人特别善良可爱。”
    “样子嘛，等你见了就知道了，反正我觉得很漂亮。”
    冯清河提起这个女孩时，语气都不一样了，陆宁虽然说不上松口气，也为他高兴，“这条件，正好符合你父母的要求。”
    这话一出，她和冯清河都愣住了，陆宁也反应过来，自己作为前女友说这话，好像有点酸溜溜的，她赶紧解释：“你别误会，我是真的为你高兴。”
    冯清河表情马上恢复如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坦白说，时间很优待他，今年三十二岁的冯清河，不发胖、不脱发、不驼背，身材高瘦挺拔，在加上举手投足间成熟男人的味道，更平添了几分魅力。
    冯清河拿起文件，自信地笑，“我觉得她也喜欢我。走了，对了，我最近不加班，准备全力追女朋友。”
    “快去吧，祝你成功。”陆宁给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冯清河即将恋爱消息对谁来说都是件好事，除了一个人。
    程程要是知道冯清河恋爱了，肯定会难过，说不定还会哭鼻子。还是先别告诉她这个消息了。
    想起女儿，陆宁的心软了又软，做母亲后，真是见不得女儿有半点伤心。
    冯清河晚上又去找了宋渝，照例是吃饭，他还想看电影，宋渝却摇头说想早点回家，冯清河没多说什么，送她回去。
    车停在小区门口，冯清河把公司要去团建的事跟宋渝说了，周六去周日回，到那能玩的各种活动都介绍了一遍。
    “跟我一起去？你带些随身衣物就行，剩下我来准备。”冯清河静静坐在车里，温和看着宋渝。

 第25章

    出乎冯清河的意料，宋渝并没有表示出对团建的兴趣，秀气的眉宇间反而有淡淡的抗拒。
    两根细白的手指绞在一起，宋渝勉强笑了笑，“我就不去了，周末我有事。”
    冯清河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下意识敲了敲，侧身看她，“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宋渝躲开他的目光，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情急之下，她说：“我跟王铭约好了要去爬山。”
    “王铭。”冯清河重复他的名字，像是在大脑里调取关于他的记忆，他轻轻拍了拍方向盘，宋渝又说：“我们早就约好了的，抱歉啊。”
    “早就约好？多早？这几天我们经常见面，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宋渝低头，她知道冯清河在用探寻的眼神看自己，她声音发闷：“我也不是每件事都要跟你说。”
    “你说的对，现在是我在追求你，你确实不需要每件事都向我汇报。”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划了一圈，冯清河克制自己的情绪，又开口道：“可你在这个时候拒绝我和其他男生爬山，我会多想。”
    “没什么好多想的，前几天他约我，我想着最近也没事，同意了，就这么简单。”
    “你没考虑到我的想法吗？”
    宋渝的声音很轻，“一起爬山的不光我和他，还有其他人。”她又说了遍，“你不用多想。”
    冯清河盯着宋渝的蓬蓬的发顶，“小渝，你抬头看我。”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小渝”，宋渝只觉得自己后背发麻，她慢慢抬起头，终于和冯清河对视。
    “如果我让你推了王铭，跟我去团建呢？”
    宋渝勉强笑了笑，白净脸被车里的灯照得发黄，像是没什么精神似的。“这样不好吧，我都答应他了。”她故作轻松说：“我们分头，都好好玩。你记得给我发些照片，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要下车，车门刚开到一半，她的手腕就被冯清河握住了。
    “小渝，你不是有事瞒着我吧？”
    冯清河比宋渝大了差不多八岁，在他看来宋渝不过是个小姑娘，他工作之后创业，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自觉让他练出了洞察力。
    很明显的，宋渝突然浑身一抖，她笑了笑，“我瞒你什么了？”
    其实冯清河也不知道，这只是他的直觉。
    宋渝见他不说话，笑容更大了些，她动了动手腕，冯清河就松手了。
    下车前，她轻声慢语道：“周末天气会很晒，别忘了涂防晒霜。”
    说完她关了车门走了，剩下冯清河在车里，他抬手撸了把头发，像是很沮丧似的，过了很久，才把车开走。
    第15章 “想你小渝”
    自从那天之后，冯清河就没再约宋渝出去，电话和信息都没有。宋渝知道是上次见面时候，自己的拒绝让冯清河不高兴了，想也是，本来相处得好好的，对方不跟自己出去不说，还跟别的异性出去，换成哪个男人，也高兴不起来。
    更何况是冯清河，宋渝也算了解他，直到他其实是个很骄傲的男人，当然，他也有骄傲的资本。
    不是宋渝不想跟他去，是她没办法在外面过夜，她这情况根本不可能把李桂芝自己留在家里。
    如果就此断了联系，那只能怨她没把握好，宋渝这样安慰自己，可就算再怎么开解，她总会想起冯清河，刚开始只是在工作和兼职的闲暇时间，之后慢慢的，会在工作的时候想起他，想他此时正在做什么，又或者长久地盯着手机。
    她知道，她在希望冯清河可以主动联系自己。
    但一天天过去，到了周五，冯清河还是没联系她。
    下班后，宋渝照例去做兼职，换完衣服后，她在储物箱门前，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了几秒安静的屏幕，她又如梦方醒般把手机扔进储物箱，“咔哒”一声锁上门。
    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确实第一次情绪这样被别人牵着走，这种感觉不太好受，宋渝却没打破这种状态的意思。
    她觉得自己或许只需要更多的时间，就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哦，对了，在那之前，别忘了跟罗辰阳报告。
    兼职结束，几个一同上班的同事说要出去聚餐，问宋渝去不去，宋渝勉强笑了笑，说不去了。
    几个同事在换衣室吵闹了一阵走了，宋渝慢慢换了衣服，最后才拿起手机，细长的手指轻点屏幕， 暗淡的眼睛顿时亮了。
    手机屏幕上赫然两个未接来电，来自那个她惦念的人。
    看着未接来电记录，宋渝这几天略显低沉和焦躁的心情，奇迹般地被平静了下来。
    她稳稳心神，回拨电话，冯清河很快接起，“喂”了一声后，没说话，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传了过来。
    还是宋渝最后打破沉默，她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扶着更衣室的柜子，身体微微前倾，“刚才我没听到，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冯清河声音淡淡的，宋渝听到清脆的一声响，她清楚那是打火机的声音，宋渝只在跟他前两次见面的时候见过他抽烟，之后他就没在宋渝面前抽过。
    冯清河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声音不冷不热的，“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宋渝被噎了一下，但也不生气，抿抿唇，柔声说：“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打都行。”
    她故意放低姿态的这句话确实取悦到了冯清河，他再开口，声音多了点温度，带着不太符合他年龄的置气，“等明天你和那个王铭去爬上的时候，我还给你打电话。”

 第26章

    “行啊。”宋渝明白这时候该说什么，笑笑，“你打多少我都接，好不好？”
    淡淡烟雾在冯清河慢慢升起，他勾起嘴角，低低地笑了声，随后又摇头，想自己怎么被这两句话就哄好了，又说：“我明天早上出发，你真不跟我过去？”
    宋渝盯着储物箱，浅灰色的柜门上有一大块黑色的污渍，突兀且显眼。
    她食指抠手机背面，“不去了，我都答应王铭了。”
    冯清河叹了口气，“那好吧，你玩得开心点。挂了。”
    “等下。”
    “怎么？”
    宋渝顿了顿，“你以后还会来找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跳莫名空了一拍，有点紧张。
    冯清河笑出声来，“这话什么意思？我当然还会来找你，只要你不当王铭的女朋友。”
    宋渝一时语结，嗔怪道：“你说什么呢，我为什么当她女朋友。”
    “那不就结了，等我后天回来就去找你。”
    “好，拜拜，你玩得开心点。”宋渝浅笑，温柔叮嘱他。
    冯清河挂了电话，宋渝看到手机自动跳回桌面， 用力攥了攥手机边，抬起头来，在镜子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第二天，宋渝如约到了和王铭约定的地点，她只是在前一天晚上给王铭发了条信息，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出来爬山。
    王铭几乎秒回可以。
    都不用说别的，就这么简单地把他约出来了。
    “宋渝！这里！”王铭朝她招手，宋渝走过去，露出轻松的笑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更漂亮了。”王铭挠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眼神控制不住地上下打量她。
    宋渝客气道：“你也不错，感觉更壮了。”
    王铭一听赶紧举起胳膊，做了健身的姿势，大臂上肌肉鼓囊囊的，“最近确实在健身。看着还不错吧？”
    宋渝对肌肉男没什么兴趣，随口答道：“确实不错。”
    “今天怎么只有你自己，其他人呢？”他们俩并排沿着台阶往上走。
    “你叫得急，群里人都有安排了，只有我没事。”
    “是吗？”宋渝侧过头，看了王铭一眼。
    王铭躲开她的视线，声音低了点，“是啊。”宋渝没再说话，甚至没看他。王铭又闷头走了一阵，突然说：“其实不是，我根本没找别人，因为我想单独和你爬山。”
    宋渝不意外，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这样啊。”
    两人并排往前走，山路狭窄， 胳膊不时会碰到，宋渝不露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王铭低头看了看，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没说。
    他们闷头爬山，不到两小时就到了山顶， 脸上渗出的薄汗，被清风一吹带来阵阵凉气，宋渝这几天一直郁结的心情总算开朗了些。
    王铭从背包里拿出一张防潮垫，宋渝没跟他见外，两人一人坐一头，抱着膝盖，看远处的风景。
    远处群山叠嶂，入目一片郁郁葱葱，宋渝只看了两眼，就低头去看手机。
    王铭看她精致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想了想，主动打破沉默，“用不用我帮你拍照？”
    宋渝抬眼看他，“不用了。”
    气氛又回归到沉默，王铭想了一会，终于鼓足勇气般，看着宋渝，“宋渝，其实我见你第一面就很喜欢你，你可能觉得一见钟情很不靠谱，但我的感觉都是真实的，我也不奢求你现在就能接受我，我只希望我们能多相处，这样你就能知道我的好。”
    宋渝的眼睛终于从手机上抬起来，她收好手机，脸上一点惊讶都没有。
    王铭深吸口气，攥紧了拳头，“我现在是程序员，每月工资一万五，本地独生子，家里给我买了全款新房，母亲是体制内，父亲做生意，思想开明，家里现金大概300万，还有几套房子在出租，我本人身体健康，尊重女性，无不良嗜好。”
    宋渝看着他的脸，清楚地看到他鬓角的汗水，“王铭，我……”
    “你先听我说完，不然的话我可能没勇气再开口了。”王铭又说，“我知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肯定不缺人追，你上次遇到的那个朋友，说不定就喜欢你，但我不怕，我也有自信，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会证明，我比他，或者他们都好。”
    王铭：“这回我说完了。”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憨笑道：“昨晚打了半夜的草稿，还是觉得紧张。”
    宋渝拆开一包面巾纸，拿出一张递过去，王铭接过去，擦擦汗，忐忑却又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宋渝，你怎么想的？”
    坦白说，宋渝早就知道王铭对她有别的意思，他看宋渝的眼神，宋渝不止一次在别的男人脸上看到过。
    她捏了捏手里的面巾纸，“王铭，我知道你是个很不错的男生，只是我……”
    “别说了。”王铭挥手打断她，“我知道你的下句话就是拒绝我了。”
    宋渝脸色平静，“王铭，我其实根本不想你想的那么好，如果你知道真实的我，我保证你会庆幸我今天没有答应我。”
    这百分百是实话，是冯清河都听不到的实话，其实宋渝也不该把这些话告诉王铭，只是最近宋渝时常会质疑自己，也时常感到愧疚。
    对很多人愧疚，包括冯清河，只是，她已经不能轻易脱身了。
    她只是希望，不要有更多的人，来趟自己这滩浑水。

 第27章

    王铭嘟囔道：“说的这么玄乎，什么是真实的你？我看你挺单纯简单的，难道你还能有什么神秘身份吗？”
    “只要你不违法犯罪，我都能接受。”王铭认真道。
    宋渝先是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我是认真的，你条件这么好，以后会遇到比我更适合的女生。”
    王铭最讨厌被人发好人卡，他看着被宋渝白嫩精致的脸，闷声闷气地回，“宋渝，我说我喜欢你，就不会因为什么真的你，假的你轻易放弃。”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看样子是生气了。
    宋渝自觉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便独自坐在垫子上看风景。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一看，果然是自己一直在惦记的那位。
    冯清河发来一张站在烤架前，手握着烤串的照片，配文：“今天当烧烤工。”
    宋渝发了一张远处的高山。
    冯清河秒回：“还没下山？”
    “快了。”
    “那个王铭呢。”
    “他在另一边。”
    冯清河：“离他远点。”
    宋渝笑了，回复：“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冯清河发来行字。
    “小渝，我想你了。”
    第16章 “你和她很亲近吗？”
    山上风很大，树叶随着风起舞，发出沙沙的声音，落在宋渝的耳朵里，她却觉得那声音离自己很远。
    只因为此刻，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强壮、有力，以一个超过平常速度的方式跳动着。
    “宋渝？宋渝？”
    宋渝收起手机，王铭看她，有点不满道：“你在看什么呢？跟你说话都听不见。”
    “没什么，怎么了？”
    王铭打开装得满满的背包，里面都是小零食，表情转为讨好，“不知道你们女孩都爱吃什么吗，我就每样买了些，你尝尝。”
    看着他的表情，宋渝心里很不是滋味，“王铭，我觉得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
    “你又想说，我们不合适对吧？”王铭打断她的话，两只大手在身前搓了搓，“宋渝，你有你的观点，我也有我的坚持，我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请你尊重我。”
    “其实我不像你想的那样。”宋渝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她轻轻捏着王铭递过来的零食，在袋子上面留下清晰的指纹。
    “你要非这样说，那我私下和表现出来的也有差距，我都这么大了，衣服还是我妈给我洗，你听了是不是要失望了？”王铭满不在意，“我说实话，宋渝，男人光看你的长相，也会对你宽容很多。”
    王铭故意想逗她，宋渝却根本笑不出来，她扯了下嘴角，低头吃了片薯片。
    太咸了，她不喜欢。
    稍作休息后，他们一同下山，在地铁口，王铭上了自己的奔驰，问宋渝用不用送她回去。
    宋渝说不用，王铭和她约定下次再一起玩，宋渝没答应也没拒绝，看着崭新的汽车扬长而去。
    她转身上了地铁，转了两次后，又回到低矮简陋的出租房。
    李桂芝难得没有看电视，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宋渝连平常的呼噜声都没听到，她以为李桂芝在睡觉，换了拖鞋，轻手轻脚地往卫生间走，都走到门口了，猛地站住，几步迈到床边，手指颤巍巍地伸出去，搭在李桂芝的鼻下。
    一阵热气喷到宋渝手指上。
    宋渝去拿温度计，一量体温，38.5度，她又赶紧去找退烧药，让李桂芝服下后，她还不敢松懈，一直守在床边，每隔半小时量一次体温，用冷水浸透的毛巾给她擦拭身体，反复几次，直到体温降下来。
    发个烧对于年轻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李桂芝这样基础病一大堆，还是阿茨海默患者的人来说，每次看似不起眼的症状，都可能会引发其他潜伏在她身体更大的疾病。
    李桂芝的外衫脱了下来，露出松弛的肚皮，宋渝把毛巾扔进盆里，擦干手，跪在床边给她系上衣服扣子。
    也许是她的手太凉了，李桂芝被她冰得抖了抖，眼睛都没睁开，回身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宋渝没点防备，直挺挺地掉到床下，正好坐在盆里。
    “哗啦”一声，塑料盆被砸得粉碎，水漫一地，碎开的塑料碎片扎进宋渝的后腰和尾骨，她皱着眉，咬着牙，不停抽气，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进卫生间，拿出扫把，开始收拾地面。
    把碎片扫进垃圾桶，又蹲在地上的水用抹布擦干净，宋渝终于有时间看看自己受没受伤。
    她站在阴暗的卫生间里，把沾满水的衣服脱掉，侧身一看，细瘦的腰上横七竖八被破碎的塑料片划出数道红印，其中深的就有两道，隐隐冒着血珠。
    宋渝吸着气把创可贴贴到伤口上，放下衣服，手支洗手池上，半天才缓过最疼的劲。
    或许最疼那股劲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她已经麻木了。
    这时，放在外面饭桌上的手机响了，宋渝扶着腰，一步步挪出卫生间，看了眼屏幕，叹口气，接起来。
    宋诚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妹妹，你在做什么？”
    “在家，守着奶奶，她今天发烧了。”
    “是吗？吃药了没？”
    “已经退烧了。”
    “那很好啊，妹妹你最棒了，奶奶交给你，我绝对放心。”
    宋渝回头看了眼面朝里的李桂芝，手扶着创可贴的位置，“你要和她说话吗？”

 第28章

    “算了，下次吧，那个，小渝，你有没有钱啊，借一点给哥哥。”
    宋渝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推开阳台的门，把声音关在外面。
    “你上次不是说老板给你发钱了？”
    “那些只够我生活的。”宋诚吞吞吐吐，“是债主都要把我电话打爆了，我是可以不接电话，但我怕他们去烦你，就想着还一点。怎么样，哥哥贴心吧？”
    宋渝望着前面小区的灯光，眼角有些发红，“我没钱的，奶奶要看病、吃药，我还想攒钱给她请护工。”
    “这些以后我都可以帮你分担的，你先借些钱给哥哥救急。”
    宋渝抿抿嘴角，低头发现自己睡衣的扣子脱了线，长长的白色线头，随胸腔的震动，轻轻飘了起来。
    “你要多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两万。”
    宋渝：“我哪有那么多钱？”
    “你不是认识公司的老板吗？他后来没有再给你钱？”
    “那是他要我帮他做事才给的，事情没做完，不会给我钱了。”
    宋诚的语气说不上是不是故意的，他略有惋惜，“这样啊，我还以为我的漂亮妹妹被哪个大老板养起来了。”
    “宋诚你到底有什么毛病？我是你亲妹妹！”宋渝握着长满锈的栏杆，后槽牙咬得紧紧的。
    “好啦好啦，我的错，少给一点可以吗？”
    “多少？”
    “一万。”
    宋渝沉默几秒，最后妥协道：“一会转给你。”
    “谢谢我的好妹妹，哥哥小时候真的没白疼你。”宋诚爽朗地笑笑，准备挂断电话，“先这样，我哥哥要去忙了。”
    宋渝抿嘴，叫住他：“等下，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欠了多少？”
    宋诚：“没多少啦，我们一起努力，过不了几年就上岸了，不说了，先挂了哈。”
    宋渝握着手机，扶着腰，慢慢走回去。她坐在椅子上，用手想把扣子上的那截白线扯下来，谁知道那条线越扯越紧，把她的手勒得生疼。
    轻微的一声响，扣子应声落地，不知道滚到那个角落里，宋渝手里只剩下那截白线，她低头看这手上的红痕，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晚上十点，宋渝侧身躺在床上，后背疼，手指也疼，可是什么都赶不上心里的难受，她觉得自己好像一条在漆黑大海上飘荡的鱼，自己无法选择方向，被命运裹挟，除了随波逐流，别无他法。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宋渝抹了把眼睛，拿过来一看，是冯清河。
    “睡了吗？”
    宋渝回复：“还没有。”
    过了大概一分钟， 冯清河发了张车载导航的照片，“还有大概二十分钟到你家楼下。”
    宋渝从床上一跃而起，后背的伤处被抻了一下，疼得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她飞快回复，“你不是在露营基地过夜吗？”
    “我先回了。”
    “那公司其他人怎么办？”
    “我合伙人在，让她带队。”
    冯清河又发了一条，“小渝，一会下来见我？”
    宋渝没怎么犹豫，“好。”
    放下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她直接穿着睡衣出了门，临出门只顾得上用手顺了顺长发。
    一路小跑到千盛明廷门口，宋渝探身往路上张望，过了不到五分钟，冯清河的车稳稳地停到她面前。
    宋渝往前一步，冯清河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小渝，上车。”
    宋渝拉开车门坐进去，车顶灯开车，冯清河侧身看她，宋渝刚坐下，就被抱住。
    冯清河的怀抱温暖，带着温和的干燥气息。他的下巴抵在宋渝的头顶，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像带了钩子，勾住宋渝的心，“想你了，小渝。”
    宋渝刚开始还僵硬的后背，一瞬间就软了下来，她闭了闭眼睛，慢慢伸出手，抱住冯清河的后背。
    “我也想你。”
    冯清河轻轻地笑了，宋渝伏在他胸前，可以清楚地听到他胸前的轻微震动，她蹭了蹭，姿态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恋。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抱在一起，谁都没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宋渝才红着脸从他怀里抬起头，冯清河还一副不想放手的样子，大手勾着她肩膀，被推了一下，才收回手。
    “露营好玩吗？”宋渝低头问他。
    “还行，就是他们都成双成对的，我自己一个人只能陪合伙人的小孩玩。”
    宋渝淡淡笑了笑，抬头刚想说什么，冯清河突然脸色都变了，修长的手指指尖带着薄茧，轻轻摸了摸宋渝的眼皮。
    “哭了？”
    宋渝尴尬地往后退，冯清河却难得执拗，捏着她的下巴，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跟家里人吵架了。”
    冯清河闻言放心不少，“隔着时差也能吵？他们多久回来一次？”
    宋渝躲开他的视线，看着窗外，“我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们了。”
    “都不回来看你，还好意思跟你吵架，这种父母不够格。”
    宋渝点头：“我也这么以为。”
    冯清河见她还是神色恹恹的，故意逗她，“为什么吵架？他们不是也想让你出国？小渝，你不能走。”
    宋渝顺着他的话，“为什么不能走？”
    “你走了我怎么办？”
    宋渝抬眼看他，两人目光在半空中虚虚相遇，车里昏黄灯光落在冯清河脸上，在他温柔的眼神里，宋渝见到了自己的影子。

 第29章

    她心里一顿，脸也慢慢烧了起来，含糊道：“放心，我不走。”
    “那就好。”
    好像是特意为了让宋渝开心一点，冯清河给她讲露营基地，讲他们搭帐篷、烧烤、钓鱼，他常年做管理工作，只要他想，说出来的话会既生动又有趣，宋渝慢慢听着，脸上表情也柔和起来。
    冯清河探身过来，从手套箱里拿出一个圆圆、胖胖的石头，递给宋渝。
    “这时我合伙人小孩送我的礼物，我把她给你。”
    宋渝觉得好笑又新奇，把洗得干干净净的石头看了几遍，“她给你这个干什么？”
    “小朋友说这里面可能有钻石，让我收着，还不让我告诉她妈妈，怕她吃醋，。”
    提起程程，冯清河语气都变得温柔起来，嘴角止不住的笑容，“哪天带你见见，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孩。”
    宋渝握着那块石头，石头上圆圆的边抵住手心，她想了想，“你和那个合伙人，关系很亲近吗？”
    冯清河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没有很亲近，就正常合作。”他想了想，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随便问问。”宋渝把石头轻轻放回到中控，“小朋友的心意，你好好保存。”
    冯清河又把那块石头拿过来，不由分说地塞进宋渝手里后，还拍了拍她的手，“你替我好好保存。”
    第17章 杀猪盘，怎么可能？
    两人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冯清河说要走了，宋渝点头，手搭在车门上，身体却又被抱住。
    她的后背抵在冯清河的胸口，感受身后人从胸腔传来的绵绵不绝的温度。
    “再抱一下。”冯清河低沉的嗓音在深夜里带了点蛊惑的意味。
    宋渝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朵，她被抱住一动都不能动，犹豫了很久，慢慢抬手摸了摸冯清河的头。
    利落的黑色短发，发质微硬，扎在宋渝手心。
    他们又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冯清河终于松手，说要看着她进小区。宋渝依言下车，走进小区，照例躲在拐角处，看冯清河的车开走。
    宋渝从角落里出来，嘴角往上勾了勾。她发现自己现在真的很了解冯清河，就像今晚，她跟自己打赌，冯清河绝对不会在没确定关系之前提出要跟她回家，所以她出来连千盛明廷的钥匙都没带。
    你看，她赌赢了。
    笑容在宋渝脸上慢慢变大，她抬眼看向天空，漆黑深夜，连星星都很少，月亮只露出小角。
    她笑着笑着，那笑容就变了味，多了些难以言说的伤感。
    周一开完早会，冯清河回到办公室处理了邮件，拿起手机看了看，门口传来两声轻轻敲门声，他手指在屏幕上划着，说了句“进来。”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过来，冯清河抬头，正好对上陆宁的眼睛，他放下手机，笑了下，“找我有事？”
    “找你过数据，有时间吗？”陆宁指了指他的手机，“没时间的话，我可以过会再来。”
    “有时间。”冯清河起身从她手里接过文件，笑道：“怎么现在跟我这么客气了？”
    陆宁看他起身时背后白色衬衫下摆几道浅浅的褶皱，习惯性地想帮他拍拍，反应过来，收回手，若无其事道：“冯总，我这叫有礼貌。”
    冯清河把电脑推过来，搬了个椅子坐在她身边，闻言不在意地说：“我们认识这么久，有必要那么礼貌吗？”
    他把胳膊放在桌子上，跟陆宁的手只隔了不到十厘米，陆宁动作夸张地往后撤了撤，露出白牙，“有必要。”
    “随你吧。”
    两人一起工作这么久，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习惯，十几分钟速战速决对完数据，陆宁起身准备走，冯清河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叫住她，“小宁，你等下。”
    陆宁回头看他，冯清河把手机屏幕凑到她眼前，“快要到七夕了，帮我挑个礼物。”
    陆宁接过手机，看屏幕上某奢侈品牌的官网界面，划了两下。
    冯清河靠在办公桌前，两条大长腿闲适地往前伸，双手抱在胸前，“包我实在看不懂，你帮我挑一个吧。”
    陆宁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送给那个你正追的女孩？”
    冯清河点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别选太正式的款式，她年纪不大，帮我挑个活泼点的。”
    陆宁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清河，你们还没确定关系就送小两万的包，是不是不太合适？”
    冯清河：“哪不合适？”
    陆宁不想把话挑明，搞得好像她有别的想法似的，但看冯清河对那个她没见过的女孩这么上头，她又觉得于情于理，还是要提醒一下。
    “有点太贵了吧，这个牌子还有丝巾和小钱包，我帮你挑一个？”
    冯清河这才反应过来，他摆手笑了下，“不用那些，就送包，她家里条件挺好的，送太便宜我怕自己没法在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
    陆宁看着冯清河认真的神情，一时语塞，她没再说话，快速挑好了两个包备选，把手机拿给冯清河看，“一个黑色比较百搭，更适合秋冬，另一个是浅灰色，比较适合春夏，你看看。”
    冯清河不懂这些，他来回把两个页面看了几遍，指了指白色的那只包，“就这个吧，现在送了就能背上，秋冬的包，等冬天再送。”
    陆宁手一顿，点头，把手机还给他，拿着文件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冯清河已经把包下单，她实在是没忍住，“清河，你有没有听过杀猪盘？”

 第30章

    冯清河已经付完了款，闻言愣了下，“杀猪盘？当然知道。”他几秒后反应过来，直接笑出声，“陆总，你这挤兑人的方式还挺迂回。”
    陆宁：“我身份尴尬，不太好给你这方面的建议，但我还是想提醒你，杀猪盘这种诈骗方式其实很常见，你不要掉以轻心。”
    冯清河笑容更大，他从办公桌边站起来，手插着西裤兜，“你觉得我认识的这个女孩，可能对我图谋不轨？我也是有智商的，不至于被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骗吧？”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总觉得自己不会被被骗，其实只是没遇到合适他的剧本。”
    陆宁耸耸肩，“往极端了想，万一她年龄和家世都是假的呢？这也有可能，杀猪盘之所以叫盘，各种细节都是环环相扣的。”
    “小宁，谢谢你的提醒。”冯清河觉得陆宁是法治频道看多了，他有点想笑，又装作表情严肃说：“你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不会被骗的。”
    “那就好，我走了。”陆宁自知提醒到位，也不过多纠结，转身就走。
    冯清河目送她的背影离开，手机正好响了，他拿起一看，是宋渝发来的。
    他回复完她的信息，点开宋渝的微信头像。
    宋渝的微信头像是本人的一张自拍，黑色长发垂在胸前，她眉眼弯弯地对着镜头露出整齐的小白牙。
    冯清河拇指摸了摸她的头像，轻声说：“有人说你是小骗子。”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宋渝骗他，怎么可能？
    七夕那天是周五，宋渝晚上和冯清河约好了要一起吃饭，想赶紧把工作做完，免得加班，突然有人在背后敲了敲她的的椅背，宋渝一回头，一愣，高慧欣笑着看她，声音又尖又细，“宋渝！”
    办公室里很安静，她一嗓子，几乎吸引全办公室的注意，经理也看过来，宋渝赶紧站起来，她有点意外高慧欣竟然会来找她，“慧欣？你找我有事吗？”
    高慧欣把宋渝拉出办公室，两人刚到走廊，宋渝手腕轻轻一转，挣脱高慧欣的胳膊，高慧欣涂着大红色的嘴唇对宋渝笑，忽闪着浓密的睫毛，“晚上跟我出去玩呀？”
    宋渝比她高很多，她微微低了下身体，客气地说：“我不去了，你好好玩。”
    “你都没问去哪呢！”高慧欣嗔怪道，踮脚凑到宋渝耳边，竖起手掌，仿佛要跟她分享什么秘密似的，“今晚七夕节，罗总包场开party，他特意让我来叫你。”
    宋渝侧身躲开高慧欣的脸，听到罗辰光的名字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我真不去了，晚上有约。”
    高慧欣终于收起笑脸，打量了宋渝一眼，抱着双臂，“跟男朋友？”
    宋渝：“不是。”
    “那就推了呗。”高慧欣满不在意，“罗总的party可不是谁都能去的，他特意让我来叫你，你不至于连他的面子都不给吧？”
    这时，她们身后走过一个同事，宋渝笑着跟同事点头示意，看同事进了办公室，她才开口，“慧欣，以后这种事你不用再来叫我，你们的圈子我融不进去，也不太想和罗总有什么瓜葛。”
    “不想和罗总有瓜葛。”高慧欣重复这几个字，随后“啧”了一声，马上变了脸，语气也刻薄起来，“宋渝，你现在是真了不起，怎么？抱上罗辰阳这条大腿，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了？”
    宋渝平淡地看着高慧欣，“我没那个意思。”
    高慧欣“切”了一声，“要不是罗总对你有印象，想叫你来玩，我才不会费这个劲。”
    宋渝一点都不恼，“那你替我谢谢罗总。”
    高慧欣翻了个白眼，看向宋渝，“宋渝，我看你是从来不看集团新闻吧，上次股东大会，罗辰光又升职了，罗辰阳被调到他手底下工作，等罗董退休，你猜到底是哪个罗总会上位？”
    宋渝心里一顿，垂在手边的手指紧了紧，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高慧欣以为她动摇了，又开口道：“宋渝，我都说了，是罗总特意叫我来邀请你，他对你印象很好，对之前的不愉快也没放在心上，这是集团多少年轻女员工想要却没有的机会啊，你要抓住，知道吗？”
    宋渝看着高慧欣猩红嘴唇一张一合，心里的不耐烦如同潮水一点点往上涨，眼看就要冲破理智的防线。她皱了下眉，尽力压着声音里的情绪，“慧欣，我真不想去，以后这种局，不用麻烦你来叫我，可以吗？”
    高慧欣正说到兴头，被宋渝打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盯着宋渝，眼神充满恶意，“宋渝，你是不是有点太不识抬举了？”
    宋渝不说话，她比高慧欣高很多，只要她站直，两人的视线都不会相交。
    高慧欣点头，“行，你就等着跟罗辰阳一起被扫地出门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的声音很快远去，宋渝回到工位，李佳怡脚尖一点，椅子滑过来，“刚才这女生是不是叫高慧欣？”
    宋渝解锁电脑，“你认识她？”
    李佳怡小声八卦道：“听说她是罗总身边的红人，你怎么会认识她的？”
    宋渝惊讶地看着她，“这你都知道？”
    “拜托，罗辰光在公司有个后宫，这事儿谁不知道。”李佳怡说到这里撇撇嘴，小声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在公司里和女员工乱搞，也不怕罗董事长知道。不过罗董据说也……”
    宋渝左右看看，“别说了，这些都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第31章

    李佳怡也笑，止住话头，“你说得对，我们只管打工就好，有钱人的多彩生活轮不到我们评价。”
    李佳怡把椅子滑回去，宋渝重新面对电脑，满屏幕的字，她却看不下去，鼠标轻点，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点开了集团新闻与媒体发布的页面。
    她的工作内容不包括在内网上发布新闻，这个页面她已经很久没点开了。
    找到最近的新闻，宋渝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罗辰光果然一路高升，目前已经是执行董事，负责整个集团的销售业务，而他下面一级，正好是罗辰阳。
    宋渝紧握着鼠标，把这则短短的内部新闻看了好几遍，心里又酸又涩，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想了又想，她还是拿出手机，找到联系人，发了条信息过去。
    “你最近还好吗？”
    第18章 小渝和小罗的一点过去
    宋渝第一次见罗辰阳是在面试现场，那天是个晴朗的夏日，高校毕业生的双选会上人头攒动，宋渝穿着白衬衫和格子裙， 手上拿了一沓简历，一一个展位问过去，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展位前的人特别多。
    她跟着过去，排在队尾，前面是两个本校的毕业生，低声讨论着这家公司的待遇，宋渝这才知道这就是毕业生口耳相传的罗氏集团。
    宋渝跟着人流慢慢往前蠕动，等轮到她，她忐忑地走上前，把简历递给桌后表情严肃的hr。
    hr把她薄薄的简历接过去，透过镜片看宋渝，“学金融的？我们这次招聘计划没有金融相关的。”
    宋渝急切地往前倾了倾身体，“您好，我什么都可以做，行政、销售、打杂都可以，我只希望能有个工作的机会。”
    hr狐疑地看她一眼，马上在她简历上看出端倪，“你中途休学了？那更不行了。”
    宋渝赶紧表示自己能吃苦，这套说辞她其实已经说过很多次，从学校休学后，她就只能打打零工，最落魄的时候甚至在夜场做过营销，她深知自己不是个意志力超群的人，如果再放纵西下去，说不定哪天会走上不归路， 趁早抽身找到一份说得过去的工作才是关键。
    只是她没学历，在这样的大城市里，简直比上青天都难。
    这天宋渝回到母校，只希望能找到一个相对稳定点的工作，从早晨到现在， 失败的次数，宋渝自己都不记得了。有机会就要试试，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hr把宋渝简历退回去，“这肯定不行，下一个吧。”
    宋渝失望地站起身，一转身，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走过来，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头发理得很利落，脸上表情淡然冷静，hr见到他，站了起来，叫了声“罗总监”。
    宋渝马上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她把自己的简历双手递到罗辰阳面前，“罗总监，麻烦您看看我的简历。”
    罗辰阳一愣，随后礼貌地接过，hr为难地看着宋渝，“罗总，她这大学都没毕业，门槛条件都没达到。”
    宋渝局促道：“罗总监，请您给我个机会，我当临时工也可以。”
    罗辰阳把眼睛从简历上抬起来，对上宋渝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神，他是个长相很帅气的男人，宋渝的脸“腾”地红了。
    其实宋渝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罗辰阳到底为什么把自己招进来，或许是一时兴起，也或许是同情心泛滥，不过她能确定的是，应该不是因为她那乏善可陈的简历。
    宋渝进入市场部后，只能当个初级的市场专员，连合同都和正式工的不一样，每天给部门里的人打杂，办活动的时候忙前忙后，不过她并不抱怨，以她的学历能得到这样一份工作，宋渝已经知足。
    她和罗辰阳职级差很多，在公司没什么机会遇到，宋渝想当面好好感谢他的愿望一直没实现。
    有天，宋渝去复印室打印开会需要的资料，出来正好遇到一个人，那人微笑可掬地自我介绍说他是罗辰光。
    就算他不自我介绍，宋渝也认得他，公司里没人会不认识他，在流传的各种创始人罗庆生八卦的版本中，罗辰光都是不能缺少的存在。
    员工都知道，相比与罗辰阳，私生子罗辰光职位更高，更受重视，也更有机会成为公司下一任掌门人。
    宋渝捏着一叠材料，恭顺地跟他打招呼，“罗总好，我叫宋渝。”
    罗辰光藏在眼镜背后的眼睛从上到下，一寸寸扫过宋渝的身体，宋渝不自在地后退一步，“罗总，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有事。”罗辰光把目光放回到宋渝白嫩柔美的脸蛋上，他喉咙不自主地动了动，“宋渝是吧，晚上跟我出席个饭局，穿得漂亮点。”
    宋渝一下子就明白他要干什么，罗辰光一直有带公司里年轻漂亮女员工应酬的习惯，事后拿不菲的报酬作为回报，宋渝没想到这种事有天会落在她头上，理智上她当然该拒绝，随便找什么理由都可以，反正罗辰光不会深究，他们俩在工作上没交集，也不用担心罗辰光会给她这个初级员工使绊子。
    可想到李桂芝，她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当时她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会远远超出她所想象。
    晚上，宋渝特意穿了轻薄的浅色短款连衣裙，露着两条细白的大腿，她刚进到包房，罗辰也光的目光就像粘到她身上一样，饭桌上，宋渝连着被灌了三杯红酒，她头脑昏沉地看着罗辰光，大着舌头告饶说：“罗总，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第32章

    罗辰光左拥右抱地搂着两个女人，夹着烟的手指隔空点她的头，语气不容置疑：“再喝一杯，就让你休息。”
    宋渝赔笑又喝了一杯，罗辰光终于放过她，把火力集中在高慧欣身上。
    饭桌上吵吵闹闹，宋渝觉得他们的声音忽远忽近，她头晕得想吐，恍惚间肩膀搭上一只手，手慢慢向下，在宋渝肩膀下方摩挲，衣领在走光的边缘。
    宋渝酒一下子醒了，她看着罗辰光近在咫尺的脸，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猛地推开罗辰光，捂着胸口踉跄地往包房外走，房间门刚拉开，她的腰被赶过来的罗辰光搂住，罗辰光带着酒意的呼吸喷在她耳边，“今晚陪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从耳后开始，宋渝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颤抖着声音，“罗总，我做不到，您别难为我。”
    罗辰光哼了一声，手上用力，就把她往屋里带，宋渝死死抓着门把手，她咬着牙：“我真不做，求您了。”
    这种心口不一的女人，罗辰光见多了，他懒得再废话，只管把人往后抱，宋渝急得眼泪都要下来，抓着门把手不松开，恍惚间，她看到走廊里走过来一个看着眼熟的身影，宋渝顾不得别的，大声喊了句，“罗总监！”
    罗辰光闻声看过来，低低骂了句，终于放了手，宋渝跑过去，抓住来人的胳膊，躲在他身后发抖。
    罗辰光伸手要来抓他，罗辰阳推开他的手。
    罗辰阳拧着眉毛看了宋渝一眼，再看向醉醺醺的罗辰光，心下了然，“罗总，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还用上强取豪夺的戏码了？”
    罗辰光不耐烦：“你少管我！”
    他冲宋渝喊：“我让你过来！”
    宋渝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她摇头，刚要说话，罗辰阳推了把罗辰光，罗辰光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他大怒：“罗辰阳，你他妈敢跟我动手？”
    罗辰阳只是淡淡一句：“玩得差不多就散了吧，传出去给罗家丢人。”
    “靠！”罗辰光跳起来，骂他：“还罗家？罗家有你的份吗？”
    罗辰阳没被他激怒，看了他一眼，转身看宋渝，“我要走了。”
    宋渝赶紧说：“罗总监，我和您一起走。”
    罗辰阳步子很大，宋渝快步跟在后边，在他上车后犹豫地站在车边。
    副驾的窗户降下来，罗辰阳看着她：“上车，我送你回家。”
    车上，宋渝看着罗辰阳的侧脸，捂着胸口，带着哭腔说：“罗总监，今天谢谢您。”
    罗辰阳专注看着前方，“别哭了，他不会追来。”他顿了顿说：“罗辰光玩得特别大，你要是没那个心理准备，就别跟他混在一起。”
    “这回我知道了。”宋渝重重点头，心里有一丝丝不明所以的情愫在慢慢生长起来。
    汽车渐渐逼近宋渝租住的城中村，罗辰阳看着拥挤破旧的房屋若有所思。
    那之后，宋渝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公司追寻罗辰阳的身影，也会在各种新闻里寻找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她想找理由再见罗辰阳一面，她很清楚，就算罗辰阳最后斗不过罗辰光，罗家也不会有穷人。
    如果有机会……也许……，宋渝不太敢往下想，却又忍不住往下想。本来苦于没机会再和罗辰阳联系，正好那天后罗辰光又找过她两次，宋渝借此为理由，找到罗辰阳，说自己想调部门，信息发出去两天后，hr直接联系宋渝，把她调到了行政部，合同也由临时转为正式。
    这件事给了宋渝信心，她借着感谢地名义，邀请罗辰阳吃饭，这次罗辰阳一直没回复，直到宋渝都已经放弃的时候，罗辰阳突然叫她出来。
    宋渝精心挑选了饭店，当天打扮得很漂亮，在饭桌上说了好些感谢罗辰阳的话，还殷勤地给他倒水夹菜，罗辰阳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和看饭店的桌椅没什么区别。
    宋渝笑得脸发酸，她无计可施，坐下来闷闷地喝汤。
    罗辰阳盯着宋渝浓密的发顶，突然把筷子一放，手臂支在桌子上，“宋渝，你一直说感谢我，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宋渝一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她放下筷子，露出甜甜的笑容，“罗总，您说，只要我能帮得上。”
    罗辰阳往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这会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对面的人来，宋渝确实很漂亮，不怪罗辰光几次三番碰壁都不放弃，这样的外貌和身材，几乎是罗辰阳能找到的最佳人选。
    罗辰阳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慢慢开口：“你一定能帮得上。”
    ……
    宋渝站在公司门口，最后看了眼手机，罗辰阳并没有回复，倒是冯清河给她打来电话，说自己马上就到。
    她只等了两分钟，就看到冯清河的车拐过来，在路边打起双闪，宋渝快步走过去，打开副驾的门坐进去。
    “今天好热呀。”宋渝熟门熟路地从储物柜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鬓角。
    “也帮我擦擦。”冯清河把脸伸过来。
    “你也没流汗啊。”宋渝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抽了张新的纸巾，象征性地给冯清河额头擦了擦，脸上挂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笑容。
    “这边也要。”冯清河侧头，宋渝借着给他擦汗的功夫，手指轻轻地在他脸上碰了碰，冯清河缩到座椅上，夸张道：“趁机占我便宜？”
    宋渝被逗得咯咯笑，两人正闹着，她余光捕捉到了什么，定睛一看，罗辰阳竟然这么大喇喇地从冯清河的车前走过。

 第33章

    他高高个子，手插着裤袋，目光极快地和车里的宋渝对视一眼，还没等宋渝反应过来，他眼神随后转到冯清河身上，宋渝心一沉，笑容随即收起，赶紧去看冯清河，幸好冯清河正在看自己，没注意到车前有人经过。
    罗辰阳走过去，打开前面车的车门，冯清河狐疑地顺着宋渝的目光方向看过去，只看到罗辰阳上车的侧影。
    “你在看什么？”冯清河问宋渝。
    宋渝把手里的纸巾攥紧，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不是说今晚餐厅很难订位，估计到了还要等很久。”
    冯清河挑眉，语气无不得意道：“你能想的，我早就想到了，放心，我预约了位置，根本不用等。”
    宋渝捧场道：“哇！这么厉害？”
    “那当然。”
    冯清河笑，发动车子，他今晚做了周全的准备，想和宋渝过一个难忘的七夕节。
    第19章 小渝，这才是你的现实
    冯清河为今天特意提前预约市中心的米其林餐厅，还加钱要了个窗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璀璨的夜景。他是这样设计的，愉快吃过饭后，两人走到停车场，他把后备箱打开，把里面的包和刚买的花递给宋渝，问她愿不愿意当自己的女朋友，宋渝应该不会拒绝。
    高档餐厅里有柔软的餐椅和柔和的灯光，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氛气味和若有似无的钢琴曲，来往的客人都衣着光鲜，只有宋渝还穿着出镜率极高的那条白色连衣裙，她有点不适应，小心地摆弄着刀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驾轻就熟一些，不想让冯清河看出破绽，当她看向对面，却意外发现对方看起来也不在状态。
    “你没事吧？”宋渝问他。
    冯清河摆手，“没事。”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冯清河今年三十一岁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费心地为一个女孩设计告白仪式，流程虽然已经在脑中想了很多遍，可真的到了这天，他还是难以控制地紧张。
    “菜味道怎么样？”冯清河问她。
    宋渝点头：“挺好吃的。”
    说话间，服务生端上主菜，宋渝点了牛排，她刚拿起餐刀，冯清河向她伸出手，宋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不是不经常用餐刀吗？我帮你切。”冯清河神态自若，倒是宋渝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是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自己告诉他的话，当时他也是把自己的盘子拿过去，帮她切牛排。
    宋渝一边想一边觉得奇怪，快两个月前的事，她竟然还记得。
    没宋渝顿时觉得心里发暖，忙把餐盘递过去，轻柔说了句：“那谢谢啦。”
    冯清河勾了下嘴角，“跟我客气什么。”
    宋渝看着冯清河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餐刀和餐叉，力道正好地帮自己切肉，看了几秒，她觉得有点无聊，目光渐渐往上移，落到冯清河脸上。
    冯清河是那种很标准诠释“俊朗”这个词语的男人，嘴唇很薄，鼻子很挺，眼睛不算大却很有神，小麦色的皮肤给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质。
    看着看着，宋渝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冯清河把切好的牛排递回来。
    “觉得你很贴心。”宋渝夸他。
    冯清河也笑，“等着，以后还有我更贴心的时候。”
    宋渝愣了下，随后觉得脸开始发热，她借着吃饭把头埋低，却还是忍不住笑容。
    真好啊，宋渝偷偷想，那些关于她家里的烂事，那些关于她对冯清河撒过的谎，今天就暂时抛在脑后吧。
    先让她像餐厅里其他和男朋友出来约会的明媚女孩一样，尽情享受这一刻吧。
    如同冯清河设想的那样，这顿晚餐确实很愉快，结束时，服务生把账单放在桌边，在冯清河打开的时候，宋渝凑过去看了一眼，随后惊讶地看着冯清河。
    结完账后，两人一起往外走，等电梯的时候，宋渝胳膊紧贴着冯清河的肩膀，小声说：“这里太贵了，以后我们不要来了吧。”
    冯清河看她微微皱起的眉毛，觉得她特别惹人喜欢，低头在宋渝耳边说：“想给我省钱？”
    宋渝点头，“你赚钱也不容易。”
    冯清河说：“心疼我？”
    “对啊。”
    “宋渝，只有我女朋友可以心疼我。”冯清河悠哉哉地说。
    宋渝听到这里，耳朵连同脸红成一片，电梯前还有其他人在，她没声张，只是嗔怪地拍了拍冯清河的胳膊，冯清河顺势抓住她的手，握住。
    冯清河的手很大，骨节很硬，掌心也没什么肉，可以直接把宋渝的手包住，宋渝也没挣扎，只是低着头，就这么被他牵着进了电梯。
    走出电梯，冯清河依旧牵着她，不急不慢地往前走，宋渝靠着他的胳膊，感受到独属于冯清河身上的气息，觉得很安稳，很安心。
    从电梯出来，到找到车，不过几十米，却足够宋渝展开漫无边际的联想，要是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她就可以什么都不想，被冯清河牵着手一直走下去。
    到了车边，冯清河坐进车里，让宋渝先别上车，帮他去后备箱拿个东西，宋渝不疑有他，绕到车后。
    冯清河透过后视镜看她站到后备箱后，他深呼吸一口气，发觉手心竟然出了汗，他暗笑自己没出息，告个白而已，竟然比宁清参加双十一更紧张。
    宋渝站在后面，刚想做手势让冯清河把后备箱打开，手机突然响了。

 第34章

    是李桂芝。
    李桂芝之前有手机也会用手机，不过这一年多来，她病情进展很快，手机她已经有点搞不明白了，今天竟然能独立给自己打电话，宋渝很意外，赶紧接起来。
    “奶奶，我一会就回去啦。”
    对面却空白了几秒，宋渝耐心地“喂”了几声，突然听到李桂芝的哭声。
    她口齿不清，几乎是喊出来的，“小渝，你快回来！”
    宋渝的笑容僵在脸上，脸上的因为害羞的红晕顿时消退得一干二净，她对着电话连声说好，几步跑到车前，弯腰对冯清河急急地说：“我、我朋友有事，我要先走了。”
    还没等冯清河反应过来，宋渝拔腿就跑，冯清河反应过来，下车去追，“小渝，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
    宋渝腿长跑得快，一转弯就没了人影，冯清河追了两步才才想起来自己有车，又跑回去把车开出去，可惜地下停车场出口不止一个，冯清河转了两圈，都没找到宋渝，刚才的旖旎气氛在短短几分钟内消失殆尽，宋渝的电话一直不通，冯清河只能沮丧地把车开回家，下车后，他打开后备箱，看到精心包装好的包和旁边精心挑选的玫瑰花，除了叹气也做不出别的了。
    他想了想，把闷了一下午，已经有点枯萎的花拿了出来，懒得往家里带，直接喂给了小区里垃圾桶。
    人当然跑不过车，宋渝其实根本没跑出停车场，她只是找了个角落，看着冯清河走后，才火急火燎地打车回到城中村，刚跑进楼道，只见自家门口围着几个邻居，她的房东站在中间，她是个本地阿姨，平时住在不远的小区里，此时正叉着腰，瞪着宋渝。
    宋渝走过去，先赔笑，“阿姨，怎么把您也惊动了？”
    房东阿姨白了宋渝一眼，“你家老太太叫得那么大声，全楼都听到了，我接到邻居电话就赶了过来。你倒好，在外面逍遥。”
    “对不起，对不起。”宋渝鞠躬认错，“麻烦您了，我奶奶最近没去复查，可能药效不够用了，真是抱歉，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房东瞪了她一眼，让开门口，指着里面，狠狠道：“宋渝，老太太不是重点，你是不是惹到什么黑社会了？你看看家里让他们弄的！”
    宋渝走进去一看，地中间那张饭桌倒在地上，本来放在上面的米饭和剩菜洒得到处都是，床上和衣柜都有被翻动的痕迹，李桂芝坐在地上，汗衫上都是饭菜的痕迹，她头发很乱，呆愣愣地看着宋渝。
    宋渝赶紧扶起她，轻声安慰，“奶奶，我是小渝，没事了啊，别怕。”
    房东阿姨跟着进来，“宋渝，我问你话呢，你们家到底得罪什么人了？我听邻居说有好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进来就翻东西！”
    宋渝心里顿时明白了个七八分，“阿姨，我会处理好的，您给我点时间。”
    房东看着痴呆的李桂芝，再看看一脸稚嫩的宋渝，心里叹气，表面上还恶狠狠道：“要是再有下次，你们俩赶紧搬出去！”
    “我明白，谢谢阿姨。”宋渝赶紧道谢。
    送走房东，宋渝把李桂芝扶到床上，自己则开始收拾房间，李桂芝愣愣地看着她，突然说：“小渝，那些人说我们欠他钱，是你欠的吗？”
    宋渝拿着抹布，膝盖跪地，擦瓷砖上大片的污渍，闻言她想了想回答：“不是。”
    李桂芝抬起干巴巴的手，抹了下脸，“那是阿诚惹的事？”
    宋渝现在一听到宋诚的名字就烦躁，她不耐烦地说：“能不能别跟我提他？”
    李桂芝被她吼得一愣，马上唯唯诺诺道：“好好，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她看着宋渝跪在地上的背影，慢慢下床，从衣柜最深处，拿出一个盒子，献宝似的递给宋渝，“那些坏人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就推翻了饭桌走了，你看，我的钱在这儿呢。”
    宋渝看着铁盒子里那一叠毛票，加起来不过几百块钱，她终于忍不住，眼泪控制不了地往下流。
    她把铁盒子塞进李桂芝怀里，起身，拿手机刚按亮屏幕，就看到冯清河十几个未接来电。
    宋渝捏着手机，看了看刚才因为打扫卫生，而沾满水渍的裙子，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她鼻子一酸，又有点想哭，只能用抽气的声音掩盖下去。
    吃高级餐厅不是她的现实，和冯清河手牵手享受七夕的快乐不是她的现实，一个电话，她就要奔回家，处理这些仿佛没有尽头的腌臜事，才是她的现实。
    宋渝擦了擦脸，此时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汗水还是眼泪，她把冯清河的未接来电消除，走到小阳台，拨出宋诚的电话。
    宋诚接得很快，听起来心情还不错，“妹妹？”
    宋渝深吸口气，望着天上的半轮明月，叫了声：“宋诚。”
    “你到底要把我和奶奶害到什么地步，你才能收手？”
    第20章 重要的是你喜欢她
    宋诚明显一愣，“妹妹，怎么了？”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宋渝积压已久的情绪闸门，宋渝捂着嘴，哭出声来。
    “妹妹，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宋诚一听也着急了，“有人给你打电话了？他们骂你了？还是威胁你了？”
    宋渝哭着打断他的话，“他们直接找到家里来，把家里翻了个遍，把奶奶也吓到了。”
    “那群王八蛋！我跟他们说过了不要去家里闹！真是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宋诚恨恨地骂了两句，安慰宋渝，“小渝，别怕，哥哥向你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你别哭了好吗？”

 第35章

    宋渝的眼泪不停地从手指缝往外流，她边哭边说：“宋诚，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一走了之，把我和奶奶留下，我们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啊？”
    宋诚沉默了，宋渝的哭声一字不漏地传到他耳朵里，他同样站在破旧的出租屋门口，手指紧紧地攥着，手背上青筋毕露，过了好久，才慢慢开口，“对不起，妹妹，是我对不起你们。”
    “我不想听这个，宋诚，我只想我们一家人可以过安稳生活，你答应我，不要再赌了，十赌九输，这个道理你难道不知道吗？”宋渝以前从不跟他说这些，他说自己没再赌，宋渝就当是真的，可今天，她真的觉得有点承受不住了。
    宋诚喉咙上下动了动，“妹妹，我会赢钱的，你要相信我，我昨天已经赢了一些，一会就给你们转过去，好不好？”
    宋渝恨不得直接把手机扔出去，她紧紧抓着手机，罕见地失去了情绪控制，咬着后槽牙，“宋诚，你迟早死在赌桌上！”
    说完，她挂了电话，又在阳台平复了一会情绪，才转身回到房间。
    李桂芝坐在床边，看着宋渝的眼神欲言又止。
    宋渝今天大喜大悲了一通，实在没什么心力安慰她，只是让她吃了药，就睡下了。
    李桂芝也没再嚷着要看电视，而是把那个铁皮盒子放到衣柜里，也上了床。，
    关了灯，四周一片漆黑，宋渝睡不着，痛哭过后的眼睛又涩又疼，她把胳膊搭在眼睛上，强迫自己入睡。
    过了一会，她听到旁边李桂芝的哭声。
    蒙在被子里的，拼命压抑的苍老哭声。
    陈医生说过，阿茨海默这种病，其实不是每时每刻都不清醒，病人也会在某个瞬间突然理解了周围发生的一切，并找回所有理智，李桂芝会哭，或许是因为她很清楚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她甚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或许她想为宋诚开口求情，却开不了口。
    宋渝想安慰她几句，话到嘴边，什么都没说。
    李桂芝还会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是个很要强的人吗？她记得自己可以下海捕鱼，回家给孙子孙女做好吃的饭，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吗？ 现在变成这样一个濒临失能的老人，眼看着这个家风雨飘摇，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难道她还没有哭一哭的权利吗？
    宋渝躺在床上，眼泪顺着太阳穴流进头发，她把手从被子里伸过去，握住李桂芝的枯树枝一样的手。
    李桂芝的哭声更大了些，宋渝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奶奶，你放心，你和哥哥，我都不会放弃。”
    宋渝跟宋诚闹了一通，哭了一回，睡了一觉后自觉情绪好了很多，她看着镜子里眼泡微肿的自己，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
    她的生活，没给她太多悲伤怀秋的时间，她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得快点打起精神来。
    宋渝看着李桂芝吃了药，又给她留了饭，准备出门去做兼职。
    在门店的更衣室里，宋渝最后看了眼微信，她和冯清河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她出门前发过去，“你在做什么呢？”
    冯清河没回复她。
    宋渝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冯清河的微信头像，只是一张风景照，宋渝却好像透过这张照片，看到冯清河略带愠色的脸。
    其实宋渝有点想象不出来冯清河生气是什么样，毕竟她认识冯清河这么久，冯清河一直都是很稳重情绪很稳定的人，那这次，或许，她应该可以把人哄好吧。
    周末，冯清河在卧室躺到九点多，冯清秀敲门，冯清河说了句“进来”，她才推门进来，“清河，起来吃早饭。”
    冯清河放下手机，翻了个身，“你们先吃。”
    “早上做了你在老家最爱吃的油饼，凉了就不好吃了。”
    冯清河加重语气，“我让你们先吃。”
    “好好，那你再躺一会。”冯清秀连声答好，走出去还帮他关上了门。
    冯清河懊恼地撸了把头发，叹了口气，起身下床。
    他知道他父母包括大姐，对他都很客气，这其中有个很大的原因是他这些年越做越好的事业，和拿回家的钱，可就算这样，他也不该把情绪发泄到不相干人身上。
    尤其是他们对自己已经足够谨小慎微了。
    冯清河去卫生间洗漱完，头发上还带着微微的湿意，他走到餐桌边，面前的饼和汤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冯清河低头吃饭，突然想起来，“妈，你的病复查是不是这两天？”
    吴淑芬点头，“不着急，你要是忙就让你大姐打车带我们去。”
    “打什么车？我送你们去。”
    这一个多月，冯二强他们都习惯了周末冯清河比工作日还忙，工作日好歹还能回来吃个晚饭，周末早出晚归，甚至看不到他人影。
    不过他提早就给家里报备了，家里人没觉得有什么，冯清秀还开他玩笑，“今天不用陪那个女孩吗？”
    近一个月，频繁出现在冯清河嘴里女孩，除了宋渝还能有谁。
    冯清河喝了口汤，“不用，我们今天先去医院复查，之后带你们去吃饭。”
    冯家其他三人互相看了看，吴淑芬心直口快，“清河，你和那个女孩吵架了吗？”
    冯清河不说话，吴淑芬：“闹掰了？”
    他还是不说话。
    吴淑芬有点急了：“你们为什么闹掰了？清河，她年纪比你小那么多，家庭条件又好，就算有点任性，你多担待，你毕竟是男人嘛……”

 第36章

    冯清河无奈道：“你还站在她那边？”
    冯清秀接过话头，“我们是觉得，你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跟你条件相配的，不要轻易错过。”
    冯清河回了句：“你这么支持我们，是因为她条件好吧？”
    冯清秀笑了两声，“也不全是，重要的是你也喜欢她，这是多大的缘分啊。”
    冯清河一听这话，盛满怒气的胸腔有点松动，想起那条他没回复的微信，闷声道：“不用你们操心，我自己心里有数。”
    一直沉默的冯二强终于说话了，“你都三十多了还不结婚，我们当然操心，只是不想当你的面说而已，你回村看看，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上小学了，我们等着抱孙子等得头发都白了，你还不着急……”
    冯家这几个人，冯清河对她大姐一直很耐心，看在吴淑芬身体不好的面子上，他也很少反驳她，只是冯二强说话特别不中听，冯清河小时候，因为犟嘴没少被他骂，现在冯清河都这么大了，听到冯二强的话，还是下意识地就想反驳。
    “您都六十多了，有白头发很正常，跟我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冯清河说完，放下筷子走了。
    冯二强：“你看看，就这样的臭脾气，人家姑娘还不一定能看得上你呢。”
    “你少说两句吧。”冯清秀劝她爸。
    冯清河哼了一声，进卧室换衣服去了。
    到了医院，吴淑芬进去做检查，冯清河坐在走廊里，手里摩挲着手机屏幕，屏幕一片安静，没信息也没电话。
    他正出神，手机突然响了声，他赶紧翻过来，看清后，失望地呼了口气。
    是盛商叫他出来吃饭，估计是又跟老婆吵架了。
    冯清河拒绝，盛商发了个大哭的表情过来。
    冯清河哼笑一声，把手机收起来。
    医生说吴淑芬恢复还不错，又给开了些术后保养的药，要她按时吃，遵照医嘱，以后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冯家人都挺高兴，冯清河搜了搜，提议去一家新开的海鲜餐厅吃饭。
    按照导航走进商场，冯清河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当天他偶遇宋渝的那家，宋渝还带他去吃了云吞面。
    云吞面什么味道他早就忘了，只记得宋渝涂的亮晶晶的嘴唇和明艳的笑容。
    冯清河不想承认，和宋渝冷战还不到一天，他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都不用别人说，冯清河自己都能感觉到他对宋渝太上头了，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带人走进餐厅。
    这家餐厅主打新鲜海鲜，客人自己进后厨挑海鲜，现挑现做。服务员把他们引到一个靠窗座位，其他人坐定，冯清河去后面水箱里挑海鲜，等他选好海鲜回来，还没走到座位，发现本来还空了两个餐位的六人位置，现在竟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散着长发，正低头和旁边的冯清秀说着什么。
    冯清河停住脚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突然出现的那位，此刻跟他心有灵犀般抬头，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碰上，她嘴角马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朝冯清河招了招手。
    宋渝声音清脆，脸上丝毫不见任何阴霾，“清河！”
    第21章 初吻（谁主动的？）
    “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宋渝站在兼职的门店门口送客，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商场的旋转门被推开，冯清河走了进来。
    宋渝下意识地侧过身，几秒钟后又转过来，躲在店门口看，她对冯清河的家人还有印象，抬头目送冯清河迈着长腿上了电梯，他后背挺得很直，表情看不出喜怒，一只手插着裤袋，另只手拿了手机在看。
    很快他们走下扶梯，消失在宋渝的视线里。
    宋渝转过身，继续回到店里工作，只是叠衣服的速度慢了很多，总是下意识地往门口看。
    之前她和冯清河见面次数过于频繁，相处也很亲密，导致她有点意乱神迷，正好冯清河不回信息表明他在生气。而宋渝没有选择继续联系他，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晾冯清河两天，顺便给自己点清醒的时间。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一家，宋渝本来坚定的心顿时有些动摇。
    反正也要下班了，要不过去看看吧，毕竟在七夕当天一句话不解释就把人扔下，横竖都是她的不对。
    宋渝在换衣间擦眼皮上的闪片，给自己找了很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浓妆被擦得干干净净，最后，她还是觉得应该上去看看。
    坐在冯清河大姐身边，和冯清河对视的瞬间，宋渝就知道，冯清河肯定会原谅她的。
    冯清河眼神闪过一丝神采，很快恢复正常，他走过来，坐在宋渝身边的空位子上，“你怎么来了？”
    宋渝笑盈盈的，“刚逛街路过，认出大姐，想着过来打声招呼，大姐很热情，非要我坐下。”她站起来，手背轻轻推了推冯清河的胳膊。“招呼打完，我该走了。”
    冯清河纹丝不动，淡淡开口：“既然来了，一起吃个饭再走。”
    冯清秀也说：“对，吃完饭再走吧，清河你点的够不够，要不要再加点？”
    “不用，她吃不了多少。”冯清河语气自然熟稔，冯清秀闻言笑了笑，“行，你说够就够。”
    冯清河拆开一次性包装的餐具，摆在宋渝面前，宋渝小声说了句“谢谢。”
    冯清河哼了声，语气颇为傲娇：“以前帮过你多少次，怎么不见你说谢谢，假礼貌。”

 第37章

    “你这人。”宋渝嗔怪地拍了他胳膊一下。
    冯清河转头看她：“我这人怎么了？不值得你接电话是吧？”
    宋渝嘟嘟嘴，小声说他“烦人”。
    其他冯家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时这对准情侣互相逗着玩，都跟着笑笑，没多在意。
    没多久，服务员开始上菜，冯清河点了螃蟹两吃，一种清蒸一种辣炒，还有其他虾和贝类，摆了大半张桌子。
    冯二强和吴淑芬都是节俭惯了的人，这辈子都没吃过种类这么丰富的海鲜，一直问冯清河贵不贵。
    冯清秀看了看宋渝，给她爸妈使眼色，小声凑过去说：“当着清河女朋友的面别问了，搞得我们家多没见过世面似的。”
    吴淑芬忙点头，也对，人姑娘家里条件这么好，她可别露怯了让人家看不起。
    冯清河带着一次性手套，慢条斯理地拆了只蟹，随后放到宋渝的碗里。
    宋渝有点意外，又说了“谢谢。”
    “不用谢，你不接我电话，劳苦功高，应该多吃点。”冯清河说。
    宋渝被他逗笑，两人相处这么久，她可从没见过他这样抱怨中带着幽怨的语气，觉得这样的冯清河少了分稳重，多了份可爱。
    她眉眼弯弯地把一只剥好的虾放到冯清河碗里，声音软糯糯的，“吃了这只虾，就别生我的气啦。”
    冯清河看了她一眼，故意吃了些别的海鲜，就把那只虾留在碗里，活像个刚到叛逆期的毛头小子。
    宋渝面向他，双手合一，眯着杏仁眼，做了个拜托拜托的手势。冯清河光看她的脸，这气也生不下去，没过几秒钟，把宋渝剥好的虾放进嘴里。
    宋渝嘿嘿地笑。
    冯清河板了一晚上的脸也破功了，他在桌下捏了捏宋渝的手心，“傻。”
    他们这边打情骂俏，其他三人吃得火热，冯清秀问宋渝，“就听说你父母在国外，是做什么工作的？”
    宋渝正看着冯清河笑，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看着冯清秀，“是做生意的，赚的也是辛苦钱。”
    冯清秀说：“能在这次城市给你买得起房子，说明还是赚了不少钱，我和我父母还没出过国呢。”
    她又问：“那你父母多久回来一次？”
    “几年吧。”冯清河又给她拿了个海贝，宋渝没动筷子，认真回答冯清秀的问题。
    冯清秀又问了几个问题，越来越详细，宋渝的手放在桌子下面，焦躁地动来动去。
    旁边的冯清河注意到她的表情，叫停了冯清秀，“大姐你查户口呢？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好好，我不问了。”冯清秀看向吴淑芬，笑着说：“我弟弟真是护她护得紧呢。”
    吴淑芬越看宋渝越满意，长得漂亮，条件好，而且还年轻，这要是嫁过来老冯家三年抱俩不成问题，她殷勤地给宋渝倒水，“姑娘，不想说就不说，你多吃点。”
    宋渝慢慢拿起筷子，面对满桌子的海鲜，她胃口尽失，一口都咽不下去。
    吃过饭，宋渝跟冯家人告别，吴淑芬热情地叫她有空去家里玩，冯二强虽然话不多，还是朝她点头示意了一下。
    宋渝笑得很开心，痛快答应下来，“等我有时间就去拜访您。”
    跟他们打完招呼，宋渝看着冯清河，轻轻说：“那我先走了。”
    冯清河往前一步，随后像是又想起什么，顿住脚步，点了下头，“车里坐不下，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宋渝笑盈盈对他摆手，转身的瞬间，笑容顿时消失殆尽，她动了动下巴，只觉得脸都笑酸了。
    她转了两班地铁回家，回家后等待她的又是同样的流程，伺候李桂芝吃饭吃药，收拾房间，做明天的饭。
    正忙着，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果然是冯清河。
    宋渝舒了口气，调整了下表情，接起电话，“喂？”
    “在家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
    “我一会过去找你。”冯清河说。
    宋渝看着床上躺的李桂芝，“好，我去楼下等你。”
    挂了电话，宋渝解开围裙，看着自己还穿着外出的连衣裙，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自己已经预料到冯清河一定会来找她的预感灵验。
    冯清河的车到千盛明廷小区门口的时候，宋渝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上了车，冯清河继续往前开，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我们这是要去哪？”
    冯清河不说话，下颌线紧绷着，宋渝就明白这是还在跟她生气，便软着声音说：“是我做的不对，不该不接你电话。”
    冯清河依旧没说话，宋渝哄了他两句，觉得有点尴尬，便也不说话了。
    车子开到郊区，沿着盘山路往上，宋渝知道这里有条新开发的路，说是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是新流行的网红打卡点。
    “要爬山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皮鞋，“我的鞋可能不太方便。”
    冯清河已经在找车位了，“不爬，下去转一圈。”
    宋渝打开车门，冯清河已经走了，她快步追上去，胳膊碰到冯清河的，下一秒，她就把自己的手塞进冯清河的手心。
    冯清河脚步顿了一拍，随后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沿着台阶往上走，周围很热闹，他们不时和其他下山的情侣擦肩而过，宋渝不不小心被撞了下肩膀，冯清河就抬手搂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胸前。

 第38章

    宋渝后背靠着冯清河的胸口，心跳顿时变快，周围的空气稀薄，她难以忍耐地张开嘴，深呼吸几次，才把胸口的气顺出去。
    台阶不多，几分钟他们就走到山顶，周围有很多人在拍照，宋渝过去，扶着栏杆往下看。
    果然，路灯、车流灯和各种建筑物外立面的灯光交相辉映，组成了一副热腾的人间烟火。
    宋渝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冯清河走到她身后，双手扶着栏杆，把宋渝圈在胸前，他微微低头，把下巴靠在宋渝肩膀，正好可以闻到宋渝洗发水的味道。
    “你还欠我个解释。”冯清河闷声说。
    宋渝吸了口气，忍住明显加快的心跳，说：“昨天=确实是我一个朋友有事，我、我有点着急，就跑了。”
    “你那个朋友男的女的？”
    宋渝哑然失笑：“女生啦。”
    “那为什么不让我送你？”
    宋渝能感受到冯清河的呼吸喷在她脖子上，她抓住栏杆的手动了动，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如果你送我，我没办法和她解释我们的关系。”这是宋渝早就想好的理由，在心里练习过无数遍，可说出来，她还是心虚地低了下头。“毕竟我们也没……”
    这个动作在冯清河看来，害羞的意味更大，他接着问：“所以你的朋友，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此时他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只是叹了口气。
    宋渝看他明显不高兴的神色，为自己辩解道：“毕竟我们也没确定关系。”
    冯清河笑了下，他拍了拍栏杆，点头说：“我们确实没确定关系。”
    “那我可以抱你吗？宋渝。”冯清河沉默了几秒，突然问她。
    宋渝喉咙动了动，她下意识地点头，冯清河抬起手，搂住了宋渝的腰。
    宋渝停顿了几秒，把自己的手放在冯清河的手上。
    她瞬间感觉到了冯清河用力箍住她的腰，冯清河的呼吸变得重起来。
    “小渝，我很想你。”冯清河很轻，但是每个字，宋渝都听到了。
    宋渝没说话，山顶起了风，她的长发被轻柔地吹到冯清河的脸上。
    冯清河有点狼狈地躲了下，宋渝转头看他，笑了笑。
    夜晚、灯光、心仪女孩的动人笑容，这些元素组合，让冯清河内心各种想法瞬间翻滚，似乎要冲破理智的拦截，他喘了口气，松开手，稍微离开宋渝的身身体。
    宋渝却往前一步，走到冯清河面前，微微仰头看他，冯清河也没说话，只是低头，认真地看着她。
    旁边昏黄的路灯照在他们俩中间，给彼此的身体笼了层淡淡的黄晕，宋渝歪着头，目光从冯清河的额头开始，一寸寸往下，直到对他的眼睛。
    冯清河的眼神很温柔，宋渝在里面看到了自己。
    微笑的自己。
    宋渝什么都没想，一手扶着栏杆，轻轻踮起脚尖，亲上了冯清河的嘴唇。
    第22章 铁树开花
    冯清河头皮发麻，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渝，睁大了眼睛，感受到宋渝柔嫩的嘴唇青涩地在自己唇上辗转。
    男人的本能让他瞬间夺下主动权，伸手紧紧握着宋渝的腰，把她箍在胸前，加深了这个吻。
    宋渝本来只是蜻蜓点水地碰了碰他的嘴唇，却在几秒钟的时间迎来更热情的回应，她想去推冯清河，手被抓住，想发出声音，却连呼吸都要被夺去。
    冯清河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另一只制止她的双手，强势地撬开宋渝的嘴唇，长驱直入，宋渝的脑袋“嗡”的一声，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烟花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清河终于放开她，宋渝理智回笼，靠在冯清河的胸口，听到他正在疯狂跳动的心脏。
    冯清河的气息还是不稳，他摸了摸宋渝的长发，他的声音很低，“小渝，这是我们的初吻。”
    宋渝紧紧地闭着眼睛，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竟然是她主动亲吻了冯清河。
    回去的路上，宋渝一直很沉默，冯清河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过来拉她的手，被宋渝躲开了。
    “小渝，你怎么了？”冯清河情绪很高涨，故意逗她，“害羞啦？”
    宋渝双手紧紧地绞着，她的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冯清河的车停在千盛明廷门口，他单手握着方向盘，探身过来看宋渝，“真害羞啦？”
    宋渝看着冯清河发亮的眼睛，侧头，“我先走了。”
    冯清河只当她不好意思，笑着看她下了车，等人消失在小区门口，才开车走了。
    宋渝就躲在小区门口，背靠着大门，懊恼地锤了下自己的头，她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去亲冯清河？本来他们只是在暧昧，这个吻，直接把她和冯清河的关系加速到她不想去的阶段。
    本来她马上就可以全身而退了，这个吻，把一切都搞砸了。
    宋渝后悔极了，她焦躁地来回踱步，脑内一刻不停地思考，她该怎么跟冯清河解释。
    当晚，宋渝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都没睡着，懊恼、悔恨、焦急种种情绪掺杂到一起，折腾到半夜，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第二天，宋渝顶着熬夜过度的眼睛去上班，刚开完晨会，她就收到了公司前台打来的电话，说有人送了束花给她。
    宋渝顶着李佳怡八卦的目光，走出办公室，刚坐电梯到一楼，隔了很远，就看到前台那束火红的玫瑰。
    她走过去，从花束里拿出一张卡片，卡片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第39章

    “祝你今天开心。”
    落款只有一个“冯”字。
    前台看她：“男朋友送的？”
    宋渝摇头，前台又说：“那肯定就是追求者了，怎么你不太喜欢他？”
    “没有，谢谢，花我拿走了。”宋渝抱起花，往电梯走里走，她刚按了楼层，又有人地走了进来。
    宋渝一抬头，心里一惊，抱着花往电梯角落里躲了躲。
    电梯门关上，罗辰阳看着光洁如镜子的电梯墙，淡淡开口：“姓冯的送你的？”
    宋渝只能站直身体，把脸从花里抬起来，“是。”
    罗辰阳勾了勾嘴角，声音听不出语气，“那姓冯的多少年没恋爱了，你还挺厉害的，能把他拿下。”
    他侧头看宋渝慢慢变红的脸，“看来我没选错人。”
    宋渝紧紧地抱着花，叫了声：“罗总……”
    罗辰阳转回头，没再看她，“做到哪一步，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宋渝默默地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电梯叮地一声，罗辰阳让开身体，等了几秒，身后没动静，他按住开门键， 回头看宋渝，“你的楼层到了。”
    “谢谢。”宋渝如梦方醒，抱着花，从罗辰阳身边走过，玫瑰花的叶子扫到他的胳膊，罗辰阳往后躲了下。
    宋渝走出电梯，对他说：“我先走了，罗总。”
    罗辰阳点了下头。
    宋渝把花束放到办公桌下面，手机上就收到了冯清河的微信，问她有没有收到，她简单回复了几个字，就把手机放在桌上。
    李佳怡扒着隔板，“小渝，你有男朋友啦？”
    宋渝打开文档，“不是的。”她搜索不到可以定义和冯清河的关系，索性不说了，专心工作。
    那束花被她分给部门里关系不错的同事，大家都把花插在一次性纸杯里，宋渝这边看着没那么突兀了。
    晚上下班前，冯清河又打来电话，说要来接她带她去吃饭，宋渝找了个理由拒绝了，冯清河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早点回家。
    一连几天，宋渝每天都能收到冯清河送来的花，之前两人不见面的时候只会发几条信息， 现在，冯清河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可宋渝下班后会去做兼职，时常接不到他的电话，之后再回过去的时候，宋渝还要找各种理由，这些给她带来甜蜜的同时，更加觉得负担。
    到了周末，冯清河更是希望每天都能见到她，可宋渝时间并不自由，思来想去，宋渝选择了逃避。
    正好临时有加班的任务，宋渝接下来，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才回去。
    这天晚上，宋渝从公司大楼刚出门，就看到冯清河的车停在马路对面。
    她叹了口气，只能走过去。
    冯清河看着她系好安全带， 便发动汽车，他没绕弯子，直接问：“小渝，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宋渝捏着安全带，闻言笑了笑，“没有，只是公司最近加班，比较忙。”
    冯清河轻轻舒了口气，温和道：“我理解你加班忙，可你也要理解我。”
    他看着很难为情地说：“我这么久不见你，会想你。”
    宋渝心里一顿，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又酸又涩，一时间回答不了。
    冯清河手伸过来，捏了捏她的手心，宋渝想躲，慢了一步，手指被他抓在手里，形成十指交叉的状态。
    “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冯清河轻声说，“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宋渝故作轻松，道：“真让我说？”
    “当然。”
    “以后别往我公司送花了。”宋渝说，“会被公司同事开玩笑。”
    冯清河先是一愣，接着说：“我听你的，你说不送就不送吧，不过过节的时候总要送吧？”
    “真的不用，花很贵，我觉得有点浪费。”
    冯清河笑：“我给女朋友送花，怎么叫浪费？”
    宋渝马上接话道：“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愣住了，宋渝想赶紧找补下，一时慌乱，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冯清河的脸色已经归于平静，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说得没错，是我考虑不周。”
    他一路沉默地把宋渝送回去，看着人进了小区，他想了想，直接开车去了酒吧。
    盛商走进来的时候，冯清河已经喝到第二杯，盛商过去拍他，“怎么喝上闷酒了，心情不好？”
    冯清河不说话，盛商前两天和老婆吵架刚和好，为了好好表现，他没喝酒，要了杯气泡水，“公司的事？”
    “不是。”台上有歌手抱着吉他唱民谣，冯清河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你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女孩。”
    “当然记得。”盛商故意开他玩笑，“还没拿下？”
    冯清河想了想，把这几天和宋渝的交往过程说了，末了用很困惑的语气说：“我刚才重新想了一遍，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疏远我。”
    盛商喝了口舒爽的气泡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清河，你真是太久没恋爱，都不知道女孩的心思。”
    冯清河狐疑地看着盛商，“这话怎么说？”
    “你不知道最近流行一句话吗？叫我们的爱情，要从一束花开始。”
    “花？我送了一星期，她告诉我以后不要送，在公司影响不好。”说到这里，冯清河有点郁闷，又叫了一杯酒。

 第40章

    “不是这个意思。”盛商说，“这只是个比喻，意思就是女孩都希望自己的爱情有个正式有仪式感的开始，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她亲了你，你就默认她是你女朋友了，明白了吗？”
    冯清河头有些昏沉，他仔细想了想盛商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那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搞个仪式，认真地问她愿不愿意做你女朋友。”盛商说，“她都愿意亲你了，肯定不会失败，这只是走个流程，让人家女孩心里舒服就行了。”
    冯清河想了想，觉得不错，刚才阴郁的心情也逐渐放晴，盛商又给他出主意，让他包个高档餐厅，布置一下，再请个乐手弹弹琴，盛商把公司的美女主播叫来当气氛组，保证让宋渝开心。
    冯清河觉得盛商的计划有些浮华，宋渝应该不是那种喜欢浮夸的女孩，可盛商说这种方法效果好，以后老了还可以回味。
    他就说不出话来了，毕竟冯清河真的已经很久没恋爱，他频频点头，还和盛商碰杯，“不愧是在女人堆里工作的老板，果然有两下子。”
    盛商赶紧左右看看，“我刚和老婆和好，可不能再出岔子。”
    冯清河笑他妻管严，盛商说他是妻管严预备役，盛商还很够意思，说策划的事包在他身上。
    冯清河想了想还是叫停，他去过盛商直播公司，那些主播说话动作都特别浮夸，宋渝不会喜欢被那些人围观，盛商想了想说：“那就只有我和我老婆，可以吧？
    他的理由很充分：“你们的幸福时刻，总要有人帮你们作见证吧。”
    听到这，冯清河笑着点头。
    “但要是这样的话，就不安排在餐厅了，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和她都很喜欢的？”
    冯清河说：“我们俩都喜欢爬山。”
    盛商真的把这件事当成项目来做，他拿出备忘录记下，思考：“到时候我准备些道具背上去，无人机也要带着，给你们拍几张照片。”
    冯清河拍他肩膀，“谢了，兄弟。”
    盛商笑得别有深意，“不谢，你这棵铁树终于开花，兄弟我自然鼎力相助。”
    冯清河哭笑不得。
    第23章 我不换人
    又一周过去，冯清河停了送花，电话和微信倒是还保持着同样的频率，他能感觉到宋渝依旧在躲着自己，不过他没当回事，这周末他有个大计划，到解开宋渝心结，他们的关系就会恢复如初。
    这天周五，冯清河在办公室加班，听到两声轻轻的敲门声，他抬头，脸上的笑容顿时多了，“程程，快进来。”
    程程甩着长长的马尾跑进来，扒在办公桌前，仰着脸，圆圆的眼睛看冯清河：“清河叔叔，你要下班了吗？”
    “马上就下班了，程程最近在干什么，叔叔感觉很久没看到你了。”冯清河捏捏她的小脸。
    程程掰手指头，“我在忙着上舞蹈班和国际象棋班，在学校还要参加辅导班。”她叉着腰说：“我太忙啦！”
    冯清河被她逗笑了，“那程程累不累啊？”
    “不累，我喜欢舞蹈和国际象棋。”程程嘿嘿地笑，凑到冯清河膝盖边，“清河叔叔，我期末考试得到了奖学金，我请你吃饭，就以前我们总去的那家好不好？”
    “哎呦，程程，你想吃什么，叔叔请你。”冯清河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赶紧说。
    这时陆宁推门走进来，见程程腻在冯清河身边，无奈道：“她今天奖学金刚到账，就嚷着要请你吃饭，你要是没时间就算了，我带她去吃。”
    冯清河起身，拉着程程的小手，“程程请我吃饭，我当然有时间。”
    “耶！”程程高兴地叫了起来，陆宁见她这么高兴，也不好说什么。
    程程这边拉着冯清河，那边非要拉陆宁，她在中间，开心地哼着歌，带着两个大人往电梯走。
    路上遇到还没下班的员工，陆宁便松开了手。
    三人开了冯清河的车，程程坐在副驾，乖乖地系着安全带，小身体侧过去，给冯清河讲这段时间学校里发生的事，冯清河丝毫不敷衍，认真倾听，不时提问，充分地满足了程程的表达欲。
    程程兴奋极了，小嘴一路不停，等到了火锅店，她更是跑去问服务员要他们之前坐的那个座位，服务员很友好地同意了她的请求，程程跑过去，给陆宁拉开座位。
    陆宁和程程坐一起，冯清河自己坐在另一边，程程拿着ipad点菜，只要她想要的都想点一份。
    陆宁说太多了，他们三个吃不完的，冯清河说没关系，程程想点多少都可以。
    等点完了菜，程程又跑去给两个大人拿酱料，陆宁看着女儿活泼蹦跳的身影说：“你别太惯着她了。”
    冯清河说：“我现在和她一起吃饭的机会很少，能陪她的时候只想让她开心。”
    陆宁笑了下，没说话。
    火锅热气徐徐上升，程程站起来，把烫熟的丸子捞起来放进陆宁的碗里，再捞就放进冯清河的碗里。
    冯清河：“谢谢程程。”
    程程甜甜地笑：“不用谢，清河叔叔。”
    饭桌上，程程小大人儿似的，一会给陆宁捞肉，一会给冯清河递纸巾，冯清河给她擦汗，“程程，你都出汗了，坐下好好吃饭好不好？”
    “好。”程程坐下安静地吃了会，突然说：“我今天特别高兴。”
    “是因为拿到奖学金了吗？”冯清河问她。

 第41章

    程程摇头，“是因为我们三个终于可以一起吃饭了。”小姑娘笑得很开心，“ 我记得小时候，我和妈妈还有清河叔叔，吃过好多好多次饭。”程程顿了顿，瘪瘪嘴：“那时候清河叔叔还在家里住，睡前给我讲故事，我都记得的，现在那些都没有了……”
    其实冯清河和陆宁已经分开好几年了，两个大人都已经接受彼此不再是生命中重要爱人的现实，可毕竟冯清河是一路照顾着程程长大的，听小朋友用这种语气说起以前的事，两个大人心里都发酸。
    冯清河心疼地拉着程程的小手，“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来找叔叔，叔叔陪你吃饭，陪你玩，好不好？”
    “好！”程程重重点头，露出整齐的小米牙。
    吃完饭后，程程拿着小钱包去找服务员结账，被告知已经结过了，程程跑回来，问冯清河：“清河叔叔，是你结账的吗？”
    冯清河点头，“程程的钱留着给自己买好吃的吧。”
    “可是我想给清河叔叔花钱。”
    冯清河说：“那就等以后程程赚很多钱的时候吧。”
    陆宁也跟着劝了几句，最后程程妥协了，说要等冯清河过生日的时候给他买个礼物。
    回去的路上，又笑又闹了一晚上的程程在后排靠着陆宁睡了，车里一片安静，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陆宁突然想起什么，问冯清河那只包送出去了没。
    冯清河摇头，“中间出了点差错。”
    陆宁还以为冯清河和那个女孩结束了，安慰他说：“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合适你的女孩。”
    冯清河一愣，马上笑了，“只是中间有点误会，我周末给她准备了小惊喜，那之后应该没事了。”
    他说：“我不换人，还是她。”
    语气很轻，却很坚定。
    这有点出乎陆宁的意料，她问：“这么喜欢她？”
    冯清河点头，很快回答，“对啊，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一个心动的。”
    陆宁也笑了，“那恭喜你。”
    冯清河从后视镜里看她，意有所指道：“那以后你可以别对我那么防备吗？还拦着程程找我，让她伤心。”
    “我不让她粘你还不是为了你好。”陆宁为自己辩解，“要不我图什么呢？ ”
    “程程跟我半个女儿差不多，你别挑拨离间。”冯清河一说，两人同时笑了。
    冯清河把程程抱到陆宁的门口，陆宁把孩子接过去，冯清河规矩地站在门外， 突然正色道：“陆宁，我走了，拜拜。”
    他们俩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从服装厂里的上下级关系，到后来一起做生意，心意相通成为情侣，最后又回归到单纯的合伙人关系，彼此间一句别有用意的话，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陆宁笑着跟他摆了摆手，“清河，拜拜，祝你周末一起顺利。”
    冯清河懒懒散散，透露着点玩世不恭意思：“那必须顺利。”
    周五晚上，宋渝很晚才接到冯清河的电话，问她在做什么。
    宋渝回头看了看正在看电视李桂芝，说没做什么。
    冯清河问她明天要不要去爬山，宋渝攥紧了手机，下意识地拒绝。冯清河轻笑了一声，突然问他：“宋渝，我们一周没见，你都不想我吗？”
    宋渝没说话。
    冯清河决定逼她一把，“只要你说不想我，我以后不会再约你了，宋渝。”
    宋渝半张嘴，一下子哑然了，一股酸涩情绪迅速从心里爬升至她眼底。
    她不是不想见他，她是不能见他。按照最开始的计划，事情发展到这里，她是时候找机会慢慢远离冯清河了，可是……
    宋渝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得承认，她已经离不开冯清河了。
    她每天上班的时候想，做兼职的时候也会想，甚至回家面对李桂芝也会想起他。
    这些天，一想到要彻底离开冯清河的世界，以后或许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宋渝丝毫没有解脱的感觉，只有铺天盖地的难过。
    她握着手机，半天都没说话，如果注定要分开，那就让她借这个机会对他好好告个别吧。
    两人之间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几秒，就在冯清河开始后悔自己的话是不是太极端的时候，宋渝突然说：“好。”
    冯清河喜出望外，说：“那我去接你。”
    “好，周末见。”
    挂了电话后，冯清河又给盛商打电话，叮嘱他当天一定不能出差错，隔着电话，都能听到盛商拍胸脯的声音。
    “哥们，你放心，我老婆也去，你知道的，她特别靠谱。”
    冯清河笑了，“好。”
    周日中午，冯清河去接宋渝，远远就看到宋渝背着背包，站在千盛明廷门口，她还穿着上次登山时的衣服，梳着高高的马尾，看起来很青春。
    冯清河让她上车，打开转向灯，“外面天气这么热，下次不用提前这么早出来，等我到了你再下楼来得及的。”
    宋渝看着他的侧脸，说了声“好。”
    两人开车来到山脚，冯清河才把盛商和他老婆要来的消息告诉宋渝，宋渝很惊讶，扭头看他：“你怎么没早说，我都、我都没准备。”
    冯清河说：“只是想带你见见我的好朋友，没别的意思，你不用准备什么。”
    宋渝却罕见地焦躁起来，她用手拽着安全带，“你不懂，我今天……”

 第42章

    “你今天怎么了？”冯清河停下车，把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拍，
    “他们是非常好相处的人，你不用紧张。”
    宋渝的手背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见机行事。
    “好。”
    没一会，另一辆车到了，从车里下来一对外貌优越的男女，各自拿了个很大的手提袋，盛商隔着老远就说：“这就是宋渝吧？我是盛商，这是我老婆，秦语。”
    秦语的笑容很温柔，向宋渝伸出手，“你好。”
    宋渝握住她的手；“你好。”
    互相介绍后，四人没多耽误，就被盛商催着上山，今天之前，他甚至带秦语来这座山踩过点，知道七点钟天黑后，出片率极高。
    这座山并不高，爬山的时候，两个女生轻松地走在前面，两个男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闲聊中，宋渝知道秦语是公务员，比自己大几岁，便道：“现在大家都羡慕公务员。”
    秦语笑了笑，“围城罢了，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试试，我听盛商说你毕业大学很不错的。”
    宋渝讪笑了下，含糊道：“以后再说吧。”
    她们俩话都不算多，却意外地投机，一路聊到山顶，他们坐在凉亭里一起吃了些食物，眼看着夕阳西沉，阳光在高山边缘留下黄晕，宋渝一直情绪部署安泰合格哥。冯清河问她是不是累了，她说还好。
    吃过饭，冯清河和盛商就走远了，秦语跟宋渝聊天，还约她以后出来逛街，宋渝心知道，她们今天后估计不会再见面，但不想扫兴，答应了下来。
    山顶有片绿油油的草地，凉风习习，入目远眺一片清爽绿色，看得人心情舒畅。盛商走过来，“老婆，给我擦擦汗。”
    说完还把头伸过来，秦语抽出张纸巾，给他擦了汗，盛商跟她使了个眼色，说了句“谢谢老婆”就走了。
    按照计划，秦语需要把宋渝稳住，好让冯清河他们有时间布置，秦语一直拉着她聊天，宋渝不疑有他，等盛商走了后，她说：“你和盛先生感情真好。”
    秦语闻言失笑，她理顺被风吹乱的长发，看着宋渝年轻的脸，“跟考公务员一样，也是围城而已。”
    宋渝哑然，秦语不经意地回头，看到远处正在忙碌的冯清河，她笑着说“别害怕，恋爱很美好，值得一谈，尤其是跟把你放在心里的男人。”
    第24章 土味情话
    宋渝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太阳落山后，天黑得很快，秦语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叫宋渝去那边看看，两人一前一后，宋渝走了两步，看看脚边的闪亮的灯光，觉得有点奇怪，她抬头看过去。
    顿时觉得心跳都停止了。
    草地两边隔几步摆了个可以手提的小夜灯，组成一条璀璨的灯带。
    宋渝抬头，在灯带的尽头，围成了一个圆形，里面甚至摆了些气球。她看到冯清河站在圆形的中间，手拿着鲜花，正看着她。
    明亮的灯带，翠绿的草坪，清风吹过，气氛静谧而美好。
    盛商在旁边操纵着无人机，秦语推了宋渝后背一下，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渝身上，“他在等你，快过去呀。”
    宋渝被轻轻推了一下，第一反应竟然是后退。
    她几乎瞬间就明白冯清河的目的，她想逃跑，想快点离开这里，可她的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根本动不了。
    她今天来到这里，本意是想和冯清河把话说清楚，即使盛商和秦语的出现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也并没有改变主意，只是更改了时间和地点而已，可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宋渝和冯清河的目光隔空对视，冯清河身材修长，姿态挺拔，拿着鲜花，正温和地看着她。
    宋渝今天穿了件薄薄的防晒衣，此时粘在后背，让她觉得特别不舒服。
    她看了眼正对着自己笑的秦语和专注为她和冯清河拍照的盛商，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走掉吗？留下冯清河，让他自己面对好友异样的目光？
    宋渝狠不下心，冯清河没错，他从头到尾都没错。如果真要追究，那宋渝愿意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她不想让看见冯清河难受。
    事情发展到现在，都是她的错，宋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冯清河待她不薄，他不该被这样对待。
    “清河在等你，快过去呀。”秦语在催她。
    宋渝低头擦了擦眼睛，盛商在旁边兴奋地说：“是不是感动得哭了？”
    宋渝看着还在耐心等她的冯清河，轻轻舒出口气，提起仿佛有千斤重的腿，沿着灿烂发光的小路，一步步朝冯清河走去。
    她走到冯清河面前，冯清河把手里的鲜花递给她。
    “清河，开始你的真情告白吧。”盛商说。
    冯清河深吸口气，看着宋渝的眼睛，认真而虔诚地说：“小渝，我们相遇于一场意外，你的善良引起了我的注意，之后与你的每一次见面，你的每一个笑容，都在告诉我，你是个纯真的女孩。”
    宋渝抱着花的手不停地发抖，她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所挤压，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些话就像一个个巴掌，响亮地扇在她脸上。
    冯清河顿了顿，笑着说：“而且，你看我们的名字都这么有缘，小鱼要游在清河里，你我注定要在一起。”
    宋渝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第43章

    盛商拉着秦语的手，大笑道：“哎呦，清河，你这土味情话从哪学的？”
    冯清河笑，随即他看着宋渝的眼睛，正色道：“宋渝，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他的个子很高，小夜灯的亮度不足以照到他的脸，大半个脸都隐藏在黑暗中，只是他的眼神很亮，温柔地注视着宋渝。
    一瞬间，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迅速在宋渝眼前闪过，他们有过的拥抱、牵手和那个初吻，都历历在目。
    生活给了宋渝那么多的苦难，她不是没有抱怨过，只是在短暂的放弃后，她每次又要重新爬起来跟它继续对线。
    冯清河是她生命中的一束光。
    就算得来的方式并不光彩，他也是照亮宋渝贫瘠乏味生活的唯一的那束光。
    只有在他身边，宋渝才会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不只有李桂芝的病和宋诚的赌债，她也可以做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去开心去快乐。
    这些开心快乐都是冯清河给她的，宋渝不想放弃。
    她舍不得放手。
    宋渝的眼泪流到腮边，她的胸腔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充斥着，她是到了此刻，才确定。
    她是真的爱上了冯清河。
    宋渝紧紧抱着花，想，如果有一天，老天爷惩罚她这个谎话连篇的人，让她死后下地狱或者别的任何，她都可以接受。
    而此刻，她只想对这个自己后知后觉爱了很久的男人，说愿意。
    宋渝的身体微微发抖，回答冯清河：“我愿意。”
    “哇！恭喜！”盛商和秦语为他们鼓掌。
    冯清河上前一步，手捧着宋渝的脸，在她嘴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宋渝还在颤抖，却毫不反抗地被他搂进怀里，两人耳鬓厮磨，亲得难舍难分。
    “我说哥们，差不都得了。”盛商见两人没有要分开的意思，说：“只有你们能亲吗？我也有老婆。”他把秦语拉过去，也亲了下去。
    秦语催不及防被来了个深吻，盛商亲完她，在她耳边说：“老婆，以后我们好好过，不再吵架了好吗？”
    秦语有点抗拒地推了推他，“看你表现吧。”
    盛商带着秦语走过去，“你们俩摆个姿势，我来拍照。”
    宋渝靠在冯清河胸前，两人中间是一束娇艳的花，他们看着盘旋的无人机，露出甜蜜的笑容。
    之后盛商又拉着秦语拍了几张，拍够了之后，他们开始收拾场地。
    宋渝把那些小夜灯一一关闭，此时她情绪平静了很多，对盛商说：“怪不得你们拿了个两个这么大的行李袋。”
    “那当然，这些灯很重的。”盛商指着秦语，“而且为了怕花枯萎，我老婆临出发前用水喷了好几次，精心地包好带来的。”
    “麻烦你们了。”宋渝真心地说。盛商是个很开朗的人，他说：“不用客气，只要你和清河能够好好在一起就好。”
    宋渝看向冯清河，冯清河笑着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长长久久的。你说对吧，小渝？”
    宋渝低头拉行李袋，语焉不详地应了一声，当时大家都在兴头上，谁也没发现她语气不对。
    收拾好场地，带走所有垃圾，四人回到山脚，再到开车到宋渝的小区门口，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十点，冯清河的车停在千盛明廷的门口，后面盛商的车跟上来，他降下车窗，对着宋渝喊，“都这么晚了，你今晚就收留清河吧。”
    秦语拍他的胳膊，“别说这些让宋渝不自在的话。”
    盛商不服气道：“反正都确定关系了，睡一下怎么了？”
    “你别口无遮拦。”秦语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
    盛商就怕秦语翻旧账，赶紧求饶：“我不说了，咱回家，才不管他们的闲事。”
    宋渝坐在副驾上，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互相打过招呼后，盛商的车先开走，要是他之前没说那句话，宋渝可以毫不顾忌地下车走人，可现在……
    她犹豫了一会，还没想好拒绝的话，冯清河开口说：“你别听盛商的，他就是开玩笑，我不上去，你别有心理负担。”
    冯清河贴心的话让宋渝更如坐针毡，她不自在地动了动，“对不起。”
    冯清河伸手摸摸她的头，“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我不会逼你的，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好吗？”
    他的表情很认真，好像真的没因为这件事而对宋渝不满，宋渝心里一动，侧身过去，抱住了冯清河。
    冯清河亲了亲她的额头，手指蹭了蹭她的脸，“多久我都愿意等。”
    宋渝下车后，第一次目送冯清河的车走后，才慢慢往小区里面走，从山顶说出“我愿意”那刻之后，宋渝的头一直觉得很晕，处于一种不真实的状态。
    她晕乎乎地回了家，给李桂芝喂药的时候，李桂芝突然问她：“小渝，今天发生什么好事啦？”
    宋渝一愣，给她擦了擦嘴，“奶奶，你怎么了？”
    李桂芝比划了下她的嘴角，干瘪的嘴角动了动，“小渝，你一直在笑呢。”
    “没事，我只是在想爬山挺好的。”她故作镇定地说，拿起碗，到了厨房。
    厨房的墙面挂着一副上了年代的镜子，宋渝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白净的脸上夹着红晕，眼波流转，带着女孩特有的娇羞。
    宋渝不好意思地又笑了，捂住了脸。

 第44章

    人骗不过自己，就算再怎么纠结，她其实还是想和冯清河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她推着两个行李箱，走进千盛明廷，乘电梯上了楼，打开房门，环顾四周，把行李箱里的衣服被子还有一些日用品分门别类地摆在房子各处。
    忙了一个多小时，本来空荡的一居室终于有了点家的样子。
    宋渝很是满意地到处转了转，最后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看向厨房。
    想到以后她会和冯清河在这件厨房里做饭，在这张餐桌上吃饭，宋渝忍不住笑了。
    她一转头，看到半开的卧室门，想到或许以后她会和冯清河躺在同一张床上，就觉得脸直发热。
    对于这段用谎言得来的爱情，宋渝就算再不承认，心里也是期待的。
    第25章 过去了
    早上，冯清河家里，全家人围在餐桌边吃饭，冯清河喝了口汤，放下勺子，突然说：“跟大家说声，以后宋渝就是我女朋友了。”
    安静的早上，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冯家仨人一时间都没明白，还是冯清秀反应快，她扬起声音，“你跟人家告白了？她同意了？”
    冯清河点头。
    冯二强一拍大腿，“不愧是我儿子，一出手就给拿下了。”
    冯清秀乐呵呵地接话：“我弟弟条件这么好，这是意料之中的嘛。”
    这时吴淑芬也回过味来，高兴地说：“宋渝那小姑娘，我特别满意，这个儿媳妇选得好！”
    “什么儿媳妇，人家还没说要嫁我呢。”冯清河无奈。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你是我们冯家唯一的男孩，到时候你的婚礼一定要回老家办，让村里人都看看我儿子儿媳多有出息，多般配。”吴淑芬越说越激动，“这可太好了，我要有儿媳妇了！”
    冯清河的无奈转为无语，“这都八字没一撇的事，你想的有点太早了。”
    吴淑芬说：“不早不早，等下让你大姐给咱们镇上的酒店打电话，看看下半年还有没有空位，你是不知道，现在婚礼酒店提前半年预定。”
    冯清秀答应下来，就要走，冯清河头疼地叫停他们，“这里不是我们老家，我和宋渝也不是相亲，这个月在一起，下一月就结婚，我们是要谈恋爱的，这是需要时间的。”
    吴淑芬刚燃起的热情被熄灭，她只能答应下来，“那你们好好谈，还是那句话，尽快结婚，她还小，不着急，但是你都三十多了，你可等不起了。”
    “你这叫什么话，男人四十一枝花，我们清河条件这么好，就算四十岁也照样能找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冯二强白了吴淑芬一眼。
    冯清河停不下去了，以前他听到冯二强说这种话，还会争辩几句，现在他都懒得开口，一个人的思想水平，不会因为听了别人的几句话，就发生本质改变。
    他们都这么大岁数了，就随他们去吧。
    冯清河起身要走，又被吴淑芬叫住，老太太脸上有激动过后的红晕，看着冯清河，“我们准备回老家了，在那之前，我们怎么也要和宋渝正式地见一面，清河你安排下。”
    “怎么突然要走？”
    冯清秀说：“妈复查说一切都好，你姐夫和孩子一直在家，我不放心，更何况，爸妈都想老家了。”
    这段时间冯清秀确实付出很多，冯清河想了想，“你们再多住几天，等我找机会和小渝说。”
    “好。”冯清秀想了想又叮嘱他，“到时候你提前问宋渝喜欢什么菜，有没有忌口，我准备下好好做桌子菜。”
    冯清河说：“她不挑食。”
    “你不懂，这代表我们家重视她，女孩都看重这个。”冯清秀说。
    冯清河刚开始觉得有点好笑，之后有丝丝感动，点头说知道了。
    中午，宋渝在茶水间接水，李佳怡问她晚上干什么，宋渝想了想说要去约会，李佳怡睁大眼睛，“小渝，你有男朋友了？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什么时候的事？是谁啊？”
    还没等宋渝回答，李佳怡又说：“你的男朋友不会罗总吧？”
    这下轮到宋渝睁大眼睛，她赶紧回答：“当然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每次看到罗总的眼神说不上纯洁，我就随意联想了一下。”李佳怡嘟囔了一句，接着问：“那是谁啊，跟我讲讲。”
    “是很偶然认识的。”她大致跟李佳怡讲了讲，李佳怡单身许久，此时眨着星星眼，“我懂了，所以还是要做好事才能有好男人，等我下班，就去扶阿姨过马路，说不定也可以像你一样收获阿姨帅气多金的儿子。”
    宋渝笑了，“那祝你成功。”
    李佳怡收了笑容，“不过谈恋爱还是要跟现实中认识的男人，现在骗子太多了，之前我还在网上看到一个女孩发帖控诉一个男的，说两人网恋奔现，相处了很久她才知道男的工作、学历和家庭条件都是假的，甚至连年龄都是假的。”
    她恨恨道：“希望这些撒谎不打草稿的骗子，都可以社死，名声变臭，让他们再去骗人。”
    宋渝手一抖，杯子里的水撒了出来，她赶紧拿纸去擦，李佳怡问她有没有烫到，她摇摇头。
    下班后，冯清河接宋渝到商场，这是两人确定关系后第一次约会，明明是见过很多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都有点放不开，冯清河问宋渝想吃什么，宋渝说都可以，冯清河指了指不远处的火锅，“这家不错。”

 第45章

    “你以前来过吗？”宋渝随口问。
    “跟我合伙人和她的小孩来过几次。”
    宋渝：“你和你合伙人关系真好。”
    冯清河脚步一顿，随即恢复正常，“关系不好就不会当合伙人了，不过那都是以前，最近几年疏远了很多， 聊的最多的就是工作和她的孩子。”
    “我记得你很喜欢那个小孩。”宋渝说。
    “她也喜欢我。”冯清河向宋渝伸出手，“等有空带你去见她。”
    这话冯清河之前就说过，之后便没了下文，估计自己都忘了，宋渝没再追问，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吃完火锅，两人在商场里散步消食，路过一个抓娃娃机的店，门口彩灯闪耀，店里放着欢快的音乐，冯清河问她想不想进去，宋渝摆手说：“不要了，我都这么大了。”，眼神却没离开那些放在机器里花花绿绿的各种玩偶。
    冯清河托着她的手臂，把她往里面拉，“你在我心里只是个小姑娘，小姑娘正适合抓娃娃。”
    宋渝心里一暖，不再反抗，跟他走了进去。
    现在娃娃机都不用换币，直接扫码付钱，冯清河一口气付了一百块，说他一定要把宋渝喜欢的那个大脸兔子夹出来。
    他试了好几次都不行，换宋渝上，还是不行，最后冯清河站在她身后，像上次在山顶看夜景那天那样把她圈在胸前，只是当时两人并没确定关系，宋渝对和他这样亲密接触多少有点不适，而此刻，她只觉得很自然。
    牵手自然，拉胳膊很自然，靠着他的胸口很自然，一切都很自然。
    宋渝控制着摇杆，冯清河的手覆盖在她手上，帮她调整角度，摇杆慢慢下降，靠近宋渝想要的兔子。
    最后冯清河果断按下了按钮，摇杆抓着兔子，慢慢往出口走，这样重要的时刻，宋渝和冯清河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最后兔子掉落在出口，晃荡了几下，整个从出口翻了下来。
    “拿到啦！”宋渝高兴地把玩偶拿出来，冯清河夸她厉害。宋渝笑得很甜，“你的功劳很大。”冯清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谢谢夸奖。”
    他拉着宋渝的手往外走，“这回满意了吧？”
    宋渝点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头，竟然是王铭。
    王铭手里拿了几个玩偶，身边还有几个男生。
    宋渝先打招呼：“王铭，好久不见。”
    王铭让他朋友先走，自己走了过来，目光扫过宋渝和冯清河，最后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宋渝见状，给他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冯清河，之前我们见过，清河你还记得吗？”
    冯清河点头：“你好，王铭。”
    这是他吃过飞醋的男人，他自然记得。
    王铭听到这里，眼神暗了暗，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你们俩不会早就在一起了吧？”
    一想到自己可能在对方有男友的情况下跟人深情表白，他挂不住面子。
    “当然不是，我们最近才确定关系。”宋渝赶紧回答，她也不想让王铭误会。
    王铭很难过，宋渝可是他第一次喜欢的女孩，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见钟情了，最后自己只能看她和别的男人牵手，这滋味对于年轻男生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他没什么好说的，把手里的玩偶塞给宋渝一个，急匆匆走了。
    冯清河看他的背影，说：“估计找朋友疗伤去了。”
    “不至于吧。”宋渝摆弄着王铭塞给他的绿色青蛙，这个青蛙第一眼看很丑，看顺眼了觉得还挺可爱的的。
    他们边聊边走回停车场，宋渝把两个玩偶放在膝盖上玩。
    “他很快就会喜欢别的女生，也不会为我伤心很久。”宋渝接着话题说。
    “你不懂，感情失败对他那个年纪的男生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冯清河说。
    宋渝眯了眯眼睛，看向冯清河,，眼神意味不明：“那你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恋爱不顺利，也很伤心吗？”
    “说起来，你还没跟我说过你以前的恋爱经历，今天说说嘛。”
    冯清河手放在方向盘上个，听到这话，猛地停住动作，看向宋渝。
    宋渝抱着兔子和青蛙，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好像真的突然对他的过往恋爱开始感兴趣了。
    他们现在是正式的情侣，她想问也很正常，冯清河没有不说的道理。
    冯清河想了想，简单地给她讲了自己之前在服装厂的相亲对象，不过那实在 过于久远，他自己都记不清对方的脸了。
    时间线很快来到陆宁这里，冯清河稍一思考，“在那之后开始了第二段感情，持续了几年，最后分开了。”
    “为什么分开？”
    冯清河把手从方向盘抬起来，放在大腿上拍了拍，“我父母反对强烈。”
    “为什么？”
    “她有个孩子。”冯清河声音很低很慢。
    “那你伤心吗？”宋渝又问。
    “当下肯定是伤心的，不过都过去了。”冯清河盯着宋渝白净的脸，有点怕她再追问下去，明明已经做好完全坦诚的准备了，可冯清河还是有点紧张，如果宋渝知道他之前的恋人就是合作伙伴陆宁，到底会不会介意。
    说完后，宋渝听了他的话，点点头，重复道：“也对，都过去了。”之后她就摆弄起玩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这大大地出乎冯清河的意料，他舒了口气，庆幸自己过了这一关。

 第46章

    第26章 哄你
    一辆汽车停在千盛明廷的路边，高大翠绿的树木遮住大半个路灯，车里黑着，从路人的角度，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影子。
    封闭的车内空间里，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和男人女人的喘息声，冯清河把宋渝抱在腿上，用力亲吻她的嘴唇，宋渝后背靠在车门上，她躲不开，只能尽力仰头迎合冯清河的动作。
    冯清河吻到动情，把手伸进宋渝的衣服，手指触摸到她光滑皮肤的一刻，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沸腾了，他的动作幅度大了点，刚摸到她的内衣，宋渝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睁着带雾气的眼睛，看着冯清河。
    冯清河喘着粗气，在宋渝脖子上咬了一口，低哑着声音问她可以吗？
    这句话没有主语和谓语，宋渝却一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
    她心跳如鼓，靠在冯清河的胸前，过了很久她才说：“冯清河，我是第一次。”
    冯清河几乎要沸腾的血液瞬间冷静下来，他深呼吸几次，终于把身体里那种澎湃的欲望平复下来， 他抬手安抚地拍宋渝的肩膀，把她衣服拉下来，亲了亲她的嘴唇，“说了等你准备好，不要怕。”
    宋渝忍着狂跳的心脏，双手捧着冯清河的脸，在他嘴唇上“啾啾啾”亲了好几下。
    冯清河失笑，拍了拍她的屁股，“以后没做好准备别招我。”
    宋渝嘿嘿地笑。
    等冯清河身体和精神都从亢奋的状态恢复正常后，宋渝邀请她上楼，
    在玄关，宋渝给他拆了双新的男士拖鞋，冯清河自觉这男朋友转正了待遇就是不一样，可以在晚上进入她的家，还可以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拖鞋。
    冯清河自在地在房子里转了转，宋渝给他倒了杯水，还洗了一点冰箱里的水果。
    “你这房子比之前有人气多了。”
    宋渝抿嘴笑，“最近有时间，收拾了一下。”
    冯清河和她坐在沙发上，互相喂水果吃，喂着喂着，冯清河又开始把持不住，把宋渝压在沙发上亲。
    宋渝用手根本推不动他，边躲边喘气，无奈道：“你这是忍了多久？”
    冯清河一下子破功，埋在宋渝颈侧笑了起来，他这么大的男人说起来还是会不好意思，“很久了。”
    宋渝感受到两人相贴的地方对方的明显的生理反应，她用手做了个小朋友羞羞的手势，“嘲笑你。”
    “傻瓜。”冯清河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我这是洁身自好。”
    宋渝靠在他胸口，拨弄他的手指，“给你颁奖好不好啊？”
    “可以啊，奖品是你吗？”冯清河说。
    宋渝嗔怪地拍他的胳膊。
    两人腻乎了好一会，天都要黑透了，冯清河起身说要走。
    他必须得走，在封闭空间和宋渝单独相处，对于他这样一个身心都禁欲太久的正常男人来说，实在是太大的考验。
    宋渝送他到门口，冯清河亲了亲她的脸，让她把门关上。
    冯清河站在电梯前等电梯，突然感觉有道目光，他看过去，隔着防盗门上的纱窗，直接和上次见过的邻居泡面头阿姨对视上。
    阿姨上下打量他，那目光实在算不上友好，冯清河觉得莫名其妙，本来想转过身，又想起这毕竟是宋渝的长期邻居，还是不要把关系弄僵，便对她友好地点头，“阿姨，晚上好。”
    谁知道，泡面头阿姨直接白了他一眼，把那扇小窗户啪地关上了。
    冯清河回忆，他和宋渝刚才回家时并没有在走廊吵闹，用这种态度对他也太莫名其妙了点，电梯下到一楼，冯清河给宋渝发信息，让她注意下这个邻居。
    毕竟她平时自己住，凡事要多加小心才好。
    宋渝回复说“好的。”
    冯清河给她回了个小女孩比心的表情包，这个表情包还是宋渝给他发过的，他觉得这个小女孩长得很像宋渝，就收藏起来，聊天的时候发给宋渝玩。
    出了小区，走到车边，冯清河刚要拉开车门，突然想起来，那个包还在后备箱，七夕的时候没送出去，他也没往外拿，这回正好在宋渝小区门口，直接给她送上去，要不又忘了。
    冯清河这样想着，拎着包，又拐回了千盛明廷小区，他还没走到单元门，远远的看到一个人背着包，手里还拎着什么。
    “小渝？你怎么下来了？”冯清河停住脚步，狐疑地看着不远处的宋渝。
    宋渝准备回去看李桂芝了，根本没想到冯清河竟然去而复返，她站在原地，尴尬地看着冯清河，“我、我、准备去扔垃圾。”
    说完还向冯清河展示她手里的垃圾袋。
    “你家楼下不是有垃圾桶吗？不用走到小区门口扔吧？”冯清河说。
    “我顺便出去买点东西。”宋渝又说。
    冯清河看了看宋渝背着的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只能笑笑，“这样啊。”
    刚才宋渝脸上的慌乱已经消失，她问冯清河：“你怎么回来了？”
    冯清河举起手里的袋子，上面某奢侈品的logo在夜色中也清晰可见，“忘了把这个给你。”
    宋渝第一反应是摆手，“这我不能收，太贵了。”
    冯清河：“算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拿着。”
    “不行。”宋渝摆手，面露难色，“我真不能收。”
    “我们现在都确定关系了，有什么不能收的？”

 第47章

    宋渝很坚决，“这么贵的东西，我真的不能收。”
    两人站在小区门口，不时有人经过，宋渝的几次推拒让冯清河有点不痛快，他收起笑容，“买都买了，你是我女朋友，我不送你送谁？”
    宋渝双手紧紧地绞着衣袖，她为难地咬咬嘴唇，还是不接，“订单记录你应该还有吧？不行就退了吧。”
    冯清河一听这话，胸口各种情绪翻滚，他也有点生气， 直接把包塞到宋渝怀里，扔下一句，“已经超过退货期限了，你要是不想要，就扔了吧。”
    宋渝下意识地接住，就见冯清河迈着大步走了。
    等他的车开走后十分钟，宋渝才走出千盛明廷，回到城中村，李桂芝看着她拿着那么大的纸袋子回来，凑过来想看，宋渝制止她：“奶奶，这个你不能动。”
    “这里面是什么好东西？”李桂芝好奇地问她。
    宋渝把袋子拿到衣柜上放好，“不是我的东西，弄坏了是要赔钱的。”
    赔钱对她们这种家庭来说是天大的事，李桂芝果然听话地放弃了探索这个大袋子的想法，像平常一样吃了药，看了会电视去睡觉了。
    宋渝躺在床上，迟迟没睡着，接着窗外的月光，她看着对面衣柜上那个包袋子，又翻身看了看正在熟睡的李桂芝，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起身，把袋子从衣柜上拿了下来。
    袋子打开后，是一个盒子，盒子打开后，再小心翼翼地拆开防尘纸，宋渝终于看到了一只浅色的单肩背包。
    拿在手里皮质细腻，造型精巧，她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
    宋渝把包拿出来，背在肩膀上，摸黑对家里上了年纪的古董镜子左右看了看，觉得很适合自己，开心地笑了笑。
    摆了好几个姿势，过足了瘾，宋渝把包拿下来。
    没人不喜欢好东西，名贵的包宋渝当然也爱。可她心里很清楚，就算她背着它出门，别人也会以为这是假的。
    毕竟能背得起真包的人，不会住在城中村，也不会身穿淘宝爆款一百多块的裙子。
    宋渝小心地把包放回盒子，最后不舍地拍了拍，安慰自己，等以后生活安稳些，她可以自己攒钱买。
    再仔细想想，冯清河也像这只包一样，根本不属于宋渝的阶级，短暂地拥有过后，只剩下永久的失去。
    每次想到和冯清河既定的结局，宋渝总有点克制不了情绪，她吸了下鼻子，擦了擦眼睛，把包放进袋子里，送回衣柜上。
    第二天下班后，宋渝给冯清河打电话，问他要不要见面，冯清河说自己要加班，今天先不见了。
    冯清河确实要加班，但他也确实对宋渝昨天的表现有点不高兴，可他毕竟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不好跟她计较这些小事，索性想着自己消化下情绪之后再去找她。
    晚上八点，连最爱加班的陆宁都走了，外面的工位灯黑了一大半，冯清河审图审到晕头转向，便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面俯瞰这个城市夜景。
    他手指捏着手机，思来想去，还是想给宋渝打个电话，就算不说什么，听听她的声音也行。
    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机先响了， 冯清河看了一眼屏幕，嘴角勾起，接起电话，对面传来年轻女孩软糯的声音，“能不能下来接我？我进不去电梯。”
    冯清河眉头一挑，“你来了？”
    宋渝咯咯笑了两声，“你快下来呀。”
    冯清河马上下楼，刚走出电梯，就看到宋渝站在大堂里，手里拿了个保温饭盒，见到他，宋渝快走几步，挽住了冯清河的胳膊。
    “怎么来也不说声， 等多久了？”冯清河带她走进电梯，宋渝津紧贴着他的身体，“物业说不让我上去，我说我来找男朋友也不行吗？”
    宋渝仰着漂亮的笑脸，笑盈盈地看着冯清河，她的声音很轻，尾音像带着钩子，听得冯清河心里发痒，在电梯里又不能做什么，冯清河只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冯清河在前面带路，宋渝边走边感慨，“这里可真大，装修也很有品味。”
    “当初请了设计师来装的。”冯清河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进来吧。”
    他让宋渝在会客区的长沙发上坐下，自己去茶水间给她倒了杯水。
    “你这么晚来干什么？”
    冯清河在对面沙发坐下。
    宋渝举起手里的饭盒，“给我男朋友送饭，还热着呢。”
    其实冯清河刚才就看到了，只不过装没看到而已，他抿了抿嘴角，脸上表情放松很多，“你还知道我是你男朋友啊？”
    宋渝点头，帮他把饭盒打开，不同的格子里放着炒青菜和番茄炒蛋，还有一层冒着热气的米饭。
    宋渝把筷子递给冯清河，“知道你在为那只包生气，先吃饭，吃了饭再接着气。”
    冯清河一下子笑出声来，宋渝能花心思这么哄他，他还有什么过不去的，直接隔着茶几，他把人搂过来，用力地亲在她嘴角。
    冯清河吃了饭，把饭盒拿去卫生间洗干净，回来一看宋渝正坐在自己办公椅上，他走过去，逗她：“宋总。”
    宋渝马上站起来，“冯总您坐。”
    冯清河坐下，又拉着她的手，宋渝很瘦，冯清河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抱到自己大腿上。
    “小渝，以后我给你东西，你就拿着，不要跟我见外，好吗？”
    宋渝抿了抿嘴角，“可是那只包很贵。”

 第48章

    冯清河扭着她的头，让她看自己，“那又怎么样？你这么好，再贵都配得起。”
    宋渝张了张嘴，想了想，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略带腼腆地笑了笑。
    第26章 憋闷
    开完晨会，冯清河收拾好文件准备走，被陆宁叫住，“最近有什么好事吗？你这么开心？”
    冯清河手插着裤袋，看上去潇潇洒洒的，“可能是因为恋爱了吧。”
    陆宁笑了起来，拍了拍手，“恭喜你得偿所愿。”
    “谢谢。”冯清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等有时间，让你和程程见见她。”
    陆宁当即答应。
    冯清河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表情有些克制不住的得意，“小宁，要是有合适的男青年，你也可以出去认识一下。”
    陆宁摇头:“我可没那个精力，每天照顾程程已经够累了。”
    “这个简单，你把程程送过来，我和我女朋友一起照顾她。”
    陆宁无奈道：“冯总，我知道你现在很幸福，但是请你不要催我我好吗？你催婚的样子，很像我爸。”
    冯清河大笑，“不逗你了，走了。”
    能跟陆宁走到一起，他确实挺开心，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得也很愉快，宋渝虽然年纪小，但相处下来才知道她人很成熟，说话做事进退有度，平时还有点小女孩的可爱俏皮，总体来说，冯清河对她特别满意。
    如果要说缺点的话，宋渝不经常和他约会，应该算一条。
    热恋期，情侣双方总会制造条件多见面，冯清河时隔多年重入爱河，对方又是他喜欢的姑娘，自然想多和她出去约会。
    可宋渝做不到经常和他见面，工作日下班后，冯清河想带她吃饭看电影，她总是没有时间，问就是在加班，走不开。
    冯清河没有看不起行政工作的意思，只是他偶尔也会想，宋渝的工作真的那么忙吗？
    毕竟他这个冯总都可以为了陪女朋友选择不加班。
    冯清河不是没有过感情经历的年轻男生，他知道每家公司的情况不一样，这种事他不应该苛责宋渝，可次数多了，他难免有不太高兴的时候，每到这时，宋渝就会化身机灵怪，各种软话、撒娇卖萌轮着来。
    冯清河看她费劲心机讨好自己，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情侣间就是要互相理解，冯清河这样安慰自己。
    这天早上，宋渝照常准备上班，她站在门口，边穿鞋边打哈欠，最近她兼职的店里缺人手，排到她上班的时间比以前频繁得多，宋渝从公司下班就要坐地铁去兼职，连轴转，特别累，不过看在每个星期可以多赚些钱的份上，宋渝还是硬撑着。
    她穿好鞋，对着卫生间喊一声，“奶奶，我上班去了，中午别忘了吃药。”
    没人答应，宋渝走了两步，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到李桂芝站在地上，从腰到裤腿湿了一大截，地面上一滩黄色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味道。
    宋渝心里一沉，把包放下，卷起衣袖要去拉她，手还没碰到李桂芝，就被她狠狠地甩开。
    老太太凶神恶煞地看着她：“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宋渝耐心地解释：“奶奶，我是小渝啊。”
    李桂芝往后退，那滴答的尿液在瓷砖地上留下一行黄色印子，“我不认识你！你滚！滚出去！”
    她扬起声音，“春梅！庆文！”
    “他们都不在，家里只有我。”宋渝抓住李桂芝的胳膊，手上用力固定住她，李桂芝挥舞着手反抗，不小心打在宋渝脸上。
    清脆的一声，宋渝的脸被打得偏过去头去。
    李桂芝愣住了，她怯懦地看着宋渝，宋渝抬手摸了摸半边火辣辣脸，继续伸手把李桂芝往外拉。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到底是谁？让春梅来！”李桂芝大叫。
    宋渝抿着嘴，用力制止住她，给她擦洗下，换了干净的裤子，让她去外面床上坐。
    宋渝着急上班，手上动作飞快，蹲下去先把地擦了一遍，准备等晚上回家后再仔细用消毒湿巾拖一拖，等她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眼前的一幕让她几乎气得背过气去。
    李桂芝脱了裤子，坐在床边，手拿着剪刀把裤子剪出个大洞。
    宋渝把她手里的剪刀抢下来，“奶奶！这是你的裤子，剪坏了以后没法穿了！”
    李桂芝愣愣地抬头，看着宋渝，浑浊的眼睛满是迷茫，“你到底是谁？我想见春梅，你知道她在哪吗？”
    宋渝捂着脸，低头想了想，李桂芝这样，她实在放心不下，她跟经理请了假，准备带她去看医生。
    手机上当天的日期已经没有号了，宋渝给陈泽峰打电话，客气地问他上午能不能给她加个号。
    陈泽峰很意外，满口答应下来，让她现在带李桂芝过去就行。
    宋渝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安抚李桂芝，给她穿上衣服，带她出门，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后，宋渝按照陈泽峰的指示直接去他的办公室找他。
    陈泽峰见她的第一眼，就愣了下，问宋渝她没事吧。
    宋渝哪还顾得上自己，急急地把李桂芝的情况跟他描述了一遍，陈泽峰听完思考了几秒钟，给宋渝解释了好几分钟，宋渝只听懂了四个字“病情恶化”。
    陈泽峰又帮李桂芝换了两种药，可也跟宋渝明说了，效果不能做保证，只能作为尝试。

 第49章

    宋渝点头道谢，陈泽峰又叫住她，让她好好规划李桂芝的未来，她这样，以后估计越来越离不开人，要提前做好准备。
    宋渝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缝里往外流，“陈医生，我奶奶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泽峰叹了口气，“你带着奶奶和这种疾病斗争这么多年，你心里应该很清楚，阿茨海默的病情恶化几乎是不可逆的。”
    宋渝看着旁边若无其事看墙上宣传画的李桂芝，心一直往下沉，触不到底。
    陈泽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我今晚有约了。”宋渝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手，她用手拢了拢头发，也站起来，跟陈泽峰鞠躬，‘今天真是麻烦您了，陈医生，以后我一定提前挂好号。”
    陈泽峰笑了，“跟我这么客气。”
    宋渝过去牵李桂芝的手，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看陈泽峰，“陈医生，忘了告诉你，我恋爱了。”
    陈泽峰吃惊地看着宋渝，过了好几秒，他一贯淡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挫败，点头，“ 我知道了，恭喜你。”
    “谢谢您。”
    宋渝带李桂芝回家，吃午饭的时候，李桂芝又开始不听话，把菜撒得到处都是，边撒边大叫。
    宋渝端着碗，劝了她几句，李桂芝根本不听，让她从这里滚出去，宋渝放下碗，“你是我奶奶，这里就是我的家，你让我滚到哪里去呢？”
    李桂芝发了通疯，此时像是神智清醒了一点，她坐在地上，使劲挠了挠头发，“庆文呢？春梅呢？他们去哪了？”
    “他们出去务工的路上出了车祸，都走了 。”宋渝也跟着蹲下来，把勺子送到李桂芝面前，“我哥哥，宋诚，你还记得吗？现在家里就剩我们三个了。”
    李桂芝干瘪的脸上流淌两行泪，她紧紧抓着宋渝的手，低声叫了声：“小渝。”
    宋渝吸了下鼻子，“不说这个了，吃饭吧。”
    喂李桂芝吃完饭，宋渝洗好了衣服，又把卫生间清理了一遍，等她气喘吁吁站起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花掉的妆容，脸上还很清晰的巴掌印，狼狈又难堪。额
    她洗了个脸，又换了衣服，最后坐在饭桌边，吃了一碗早已经冷掉的饭，饭吃到一半，宋渝靠着墙睡着了，被手机震动惊醒的时候，手里还端着饭碗。
    宋渝拿出手机，走到小阳台，接起来。
    冯清河：“下班了吗？我在去接你的路上。”
    “不用接我了，我今天没上班。”
    冯清河：“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宋渝脸肿，说话有点含糊，“没有不舒服，我之前加班太多了，经理给我调休。”
    冯清河笑了声，“那怎么不早说，你在家？我直接过去找你。”
    “别！”宋渝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李桂芝，“你别来！”
    冯清河声音低了低，关切道：“小渝，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宋渝焦躁地摸了下脸，碰到红肿的地方，她“嘶”地抽了口凉气，“我没什么事，就是工作上不太顺利， 想自己在家休息。”
    “那你更应该跟我说了。”冯清河打开转向灯，把车往回开，“我这么多年工作经验，为你解忧肯定没问题。”
    床上的李桂芝翻了个身，隐约有醒来的迹象，宋渝赶紧对电话说：“真不用你来，我自己消化消化就行。”
    “我过去看看你，我们都一周多没见了，我还可以陪你一起骂领导，怎么样？”冯清河往左边看了眼，随后收回目光，声音挺闲适的，他是真的挺想宋渝，工作日下班高峰这么堵，也想过来看看她。
    冯清河刚想再说点什么，耳边传来挂机音，他深吸口气，把手机仍在副驾座位上，低头瞬间，看到副驾上自己精心挑选的小蛋糕，心里一阵憋闷，想再给她打个电话，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在下个路口转头，往回开。
    第28章 问题叠加问题
    晚上李桂芝又闹了一通，连衣服都不穿就要往外跑，宋渝费了好大劲才把她劝住，给她穿好衣服，李桂芝却不能像往常一样，给她打开电视就能安抚，她一直嚷嚷要出门，宋渝没办法，只能牵着她在周围转了转。
    城中村楼宇密集，各种电动车和自行车横七竖八地放在路中间，李桂芝腿脚不利索，被绊了好几次，宋渝就拉着她往外走，祖孙俩牵着手，一直慢悠悠走到马路上，路上路灯和车灯交织，李桂芝看得津津有味，宋渝这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心情舒服很多。
    算起来，她这段时间一直疲于奔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块的时间来陪李桂芝了，所以宋渝就没着急回去，牵着李桂芝的手一直沿着马路走。
    远远地看到千盛明廷的门口，她指着小区大门对李桂芝说：“奶奶，等哥哥的钱还清了，我和他一起努力，争取我们全家搬到那里去。”
    李桂芝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那气派的大门，兴奋地拍手，“这个好，这个好！”
    宋渝搂了下李桂芝瘦得只剩骨头的后背，“所以奶奶，你一定要好好吃药，好好吃饭，长长久久地陪着我和哥哥。好吗？”
    李桂芝拉着宋渝的手继续往前走，以她的认知水平，已经理解不了宋渝说话的意思，她要是有朝一日还能像从前那样准确叫出宋渝的名字，宋渝就满足了。

 第50章

    眼见着离千盛明廷越来越近，宋渝突然看到一辆车从路对面驶过来，停在小区门口。
    宋渝眯了眯眼睛，总觉得这辆车有些眼熟，还没反应过来，她看到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下来。
    竟然是冯清河。
    宋渝以为刚才在电话里拒绝他，以他的性格，估计会挺不高兴的，估计等她再去哄哄才行，没想到，不到两小时，他竟然出现在这里。
    过了两秒，宋渝手机响了，冯清河说在她家楼下，问她能不能下来见一面，宋渝一手拿着手机，另只手牵着李桂芝，站在冯清河身后的马路边，她们和冯清河中间只隔了一条马路，一边是被小区门口灯光照得亮堂堂的冯清河，另一边是背靠凌乱城中村灰暗灯光下笼罩的宋渝和李桂芝。
    对比如此明显。
    宋渝一时间五味杂陈，她清清嗓子，说自己在外面散步。
    冯清河说自己可以等她回来。
    宋渝没办法再拒绝， 她快速拉李桂芝回了家，又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脸上的巴掌印看起来消散许多，才出了门，装作刚从外面散步的样子，走向冯清河。
    宋渝拍了拍冯清河的后背，笑盈盈的，“你怎么过来了？”
    冯清河回头看她，把手里拿的蛋糕盒子递给她，接着抱着双臂，“给你送蛋糕，要不明天就过保质期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被宋渝拉住胳膊，宋渝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走，忙示弱说：“陪我上去坐一会好吗？”
    冯清河不说话，也不动，宋渝轻轻推了他后背一把，一米八几的冯总就像没骨头的大狗狗一样，毫不拒绝地跟她的推动方向往前走。
    上了楼，冯清河坐在沙发上，宋渝坐在他对面的地垫上，小心地把蛋糕上的袋子拆开，顺便把拆开的一次性勺子，递给冯清河。
    抬头的瞬间，宋渝的下巴被冯清河托住，冯清河表情严肃起来，“小渝，你脸怎么弄的？”
    宋渝没想到冯清河竟然这么眼尖，一眼就看到自己脸上的红痕，她只慌了一瞬，表情就恢复正常， “在公司不小心撞到的。”
    她躲开冯清河的手，用叉子叉了块蛋糕放进嘴里，眯了眼睛做陶醉的表情， “真好吃。”她又叉了一块，送到冯清河嘴边，“你尝尝，好浓郁的动物奶油，不愧是网红店。”
    冯清河仔细端详宋渝的脸，那一片隐约的红痕分布在下巴和眉毛附近，到底是怎么撞才能撞到两个不同的地方？
    “小渝，你跟我说实话，公司有同事欺负你吗？”他拨开送到嘴边的蛋糕，把宋渝拉到沙发上坐下，“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宋渝看着冯清河认真的神色，心里又酸又暖，她用力压下自己的情绪，装作开朗道：“你该不会以为是同事把我打了吧，怎么可能？真是我自己撞的。”
    冯清河摸了摸她的脸，情绪还是不怎么好，“以后注意点。”
    宋渝做了敬礼的手势，“好的冯总。”
    冯清河终于被逗笑了，为了让自己的谎言能圆回去，宋渝胡诌了一点同事摩擦被排挤的戏码，冯清河开解她很久，宋渝靠着他有一搭无一搭地听，再看看茶几上的蛋糕，这家蛋糕需要提前预定，而且离宁清很远，冯清河一定是下班后先去拿了蛋糕后给她打电话，被拒绝后，想了想还是开车来看她。
    包括他一眼就看到自己脸上所剩无几的伤痕。
    都在向宋渝证明，冯清河是在很认真地和自己谈恋爱，宋渝胸腔仿佛溢满了酸涩的液体，轻微一晃，就要从她眼里流出来。
    宋渝把冯清河的手贴在自己被打的脸颊上，她心里暗暗向老天爷祈祷，能不能再多给她些时间，这种偷来的幸福，就让她再多感受一下吧。
    “我爱你。”宋渝突然说。
    冯清河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宋渝抬起脸，抱着冯清河的脖子，把嘴唇凑到他耳边，“我说，冯清河，我爱你。”
    冯清河紧紧地回抱宋渝的后背，心软得恨不得把她塞进自己胸腔，“小渝，我也爱你。”
    两人又在沙发上腻歪了好一会，冯清河亲了亲她的头顶，“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宋渝被亲得晕乎乎，她下意识地要答应，猛然想起李桂芝，赶紧摇头，从冯清河身上爬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恐怕不行。”她为难地看着他：“我还没做好准备。”
    冯清河躺在沙发上，衬衣被宋渝压得很凌乱，他把手搭在眼睛上，无奈道：“小渝，你现在的样子，很像糟蹋良家妇女的渣男，拍拍屁股就要走了。”
    宋渝拉他的胳膊，让坐起来，帮他把衣服领口弄好，扣子扣上，最后在他脸上亲了下，“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信息。”
    冯清河被妥帖地照顾了一通，自然说不出什么，只能走了，临走前跟宋渝提建议，让她以后多跟自己见面。
    宋渝含笑答应。
    这回她吸取了上次的经验，直到收到冯清河安全到家的信息后，她才出门。
    冯清河是个很聪明的人，她以后说话做事必须要更加谨慎才对。
    宋渝沿着城中村低洼的地面往家里走，入了秋，天气变得凉爽起来，遥远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宋渝突然有点好奇，像她这种满口谎话玩弄别人感情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估计肯定不会好，宋渝自嘲地笑笑，推开家门，迎接她的真实人生。

 第51章

    那次之后，李桂芝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看着宋渝的眼神像是已经把她认出来了，多教几遍也能说出她的名字，做到勉强自理，坏的时候，她只记得宋渝的父母，吃饭需要喂，上完厕所后不知道怎么冲厕所，也会频繁尿裤子，即使宋渝给她收拾得很勤快，李桂芝身上还是难以避免有异味。
    宋渝想了很多办法，都没办法完全去除李桂芝身上的味道，她在很长时间里，只要一回家就胃口尽失，她本来就不胖，几次折腾下来，更是瘦了不少。
    本来平时为了协调和冯清河见面和照顾李桂芝的时间，她已经渐渐力不从心，就在这时，房东突然联系她要来家里收租。
    她说这次说现金，顺便看看李桂芝，宋渝知道她应该是听到邻居们的流言，想来确认李桂芝的状态。
    为了这场会面，宋渝给家里进行了彻底的大扫除，还给李桂芝洗澡换新衣服，叮嘱她不要说话，只要保持微笑就好。
    李桂芝消化不了宋渝的话，她懵懂地点头，看着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进了家门， 而宋渝则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房东刚进家门，就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味？”
    宋渝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我们都没闻到，是不是窗外飘过来的？”
    房东没说话， 四处转了转，还打开卫生间的门看，很干净很整洁，除了她总觉得有种怪味之外，她还算满意。
    她走到端坐在椅子上的李桂芝面前，弯腰看她：“老太太，你最近还好吗？”
    李桂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宋渝赔笑：“ 阿姨您知道她的，别跟她一般见识。”
    房东撇撇嘴，站了起来，她其实根本不关心李桂芝的病好没好，她来只是想确定李桂芝不会死在自己的房子里。
    要是为一个老太太，好好的房子变成凶宅，那可太不值得了。
    宋渝把装着现金的信封递过去，房东伸出涂着大红色指甲的手指，轻轻接过，仔细地数了两遍，收到自己口袋里，拍拍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宋渝去开门：“阿姨您慢走。”
    房东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要叮嘱宋渝，她刚一回头，就看到瓷砖上突然出现一滩液体，她顺着痕迹往上一看，顿时尖叫起来，“宋渝！你家老太太怎么尿了？！”
    宋渝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去看，李桂芝坐的椅子下面一滩明显的黄色痕迹，顺着椅子滴滴答答还在往下流。
    她心头一惊，背后传来房东的吼声：“她大小便失禁了？”
    “我说房子里怎么一股怪味！”房东把刚才收到的信封，啪地往桌子上一扔，“你们赶紧搬出去吧！”
    第29章 见家长
    宋渝赶紧连拖带拽地把李桂芝弄到卫生间，她拿着抹布，蹲在地上把尿渍擦干净，又用消毒湿巾擦了第二遍，她手脚麻利迅速，房东话音刚落地，这些活就干完了。
    宋渝把用过的湿巾扔进垃圾桶，脸上赔笑，“阿姨，我奶奶大便还是懂得去马桶的，只有小便有时候她控制不住，但是次数很少很少，每次我都会认真清理，您看，现在找房子也挺不容易的，您再帮帮忙。”
    “我怎么帮？她在我客厅里撒尿，这客厅一股尿骚味！”房东嗓门很大，宋渝觉得走廊里都能听得很清楚，她面上过不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求情：“对不起，阿姨，您就看在我们一直按时交房租的份上，可怜可怜我们。”
    说到这里她克制不住地哽咽了两声，房东看着眼前女孩略显稚嫩的脸，心里有几分不忍，可再多不忍也不足以让她拿自己房子开玩笑，她冷着脸，下了最后通牒，“两个星期，从这里搬出去，押金我退你，就这样。”
    说完她起身要走，宋渝赶紧拦住她，手还没碰到房东的身体， 就被她用力打开，尖叫道；“你手刚擦完尿，脏死了，别碰我！”
    宋渝难堪地后退一步，搓了搓手，“阿姨，我们真的有困难，您能不能别赶我们走？”
    猩红的指甲油隔空点宋渝的头，“给你们两个星期，还退你们押金，已经给你们宽限了，不然这房子非让你给我做个全面消毒才算完。”
    宋渝刚要说话，她尖刻的声音又响起，“再说话就马上搬出去!”
    扔下这句话，房东摔门走了。
    宋渝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压下眼里的泪意，她轻轻舒了口气，打开卫生间的推拉门，看到李桂芝还站在原地，表情就想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无措。
    宋渝动手给她脱裤子，“没事，奶奶，我们换个地方住。”
    她思维凌乱地说了一堆话来安慰李桂芝，抬眼却看到李桂芝表情还是那样漠然，宋渝苦笑一下，只当她说的那些话，是来安慰自己的吧。
    两个星期虽然时间不短，但要在这附近找到合适便宜的房还是不容易，宋渝收拾好李桂芝，就开始在网上约房东，还跑了两趟附近的中介公司，不知道是不是房东跟别人说了什么，反正宋渝接触了几个房东，一听她带着七十岁的奶奶，都拒绝把房子租给她。
    城中村本来价格就不高，每人愿意承担风险。
    奔波看房一个周末却始终无果的宋渝疲惫不堪想喝杯咖啡，路过精致的咖啡店，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一家快餐店，点了杯慢慢咖啡喝。
    她有点想把李桂芝带到千盛明廷的房子里住，可要是被房东知道了，估计反应会更激烈，更何况，要是被冯清河撞见又没办法解释。

 第52章

    要不请罗辰阳帮忙？宋渝不好意思，罗辰阳已经帮了她很多了。
    提起罗辰阳，宋渝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想起过他，当初罗辰阳帮她，连宋渝自己都觉得她是不是对罗辰阳有些别样的情愫。
    等到她真正和冯清河谈了恋爱，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思绪如同乱麻，宋渝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她正出神地想着事，冯清河给她打电话，他们本来这周末是要看展约会的，宋渝以自己要加班的理由拒绝了他。
    宋渝接起电话，听到冯清河的声音， 浑身的乏累似乎都消散很多，她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
    冯清河问她加班累不累，用不用给她点个外卖，宋渝说不用，自己马上要下班了。
    冯清河话题一转，说明天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吃饭？”宋渝一时没反应过来。前几天她刚和陆宁母女见过面，宋渝以为冯清河怎么也会等些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带她回家。
    “我父母和大姐准备回老家了，他们想在临走前和你见一面。”冯清河语气带着笑，“ 我不知道这里的习俗是怎么样，在我老家，把女孩叫到家里吃饭，是很正式的拜访。”
    宋渝揉了揉太阳穴，她有点累，脑袋里却还在思考要找什么理由拒绝。
    冯清河只当她不好意思，安慰她：“但你也不用太有压力，他们都很喜欢你，这不过是走个形式。”
    宋渝咬咬嘴唇上干燥的皮，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她却说不出口。
    听着冯清河兴高采烈的声音，宋渝鬼使神差地哑着嗓子说：“好。”
    “那我明天下班后去接你。”
    挂了电话，宋渝看着窗外大大的太阳，突然苦笑了一下。
    第二天是周一，宋渝忙了一上午琐碎的工作，临近中午才有时间喘口气，陈佳怡嫌天热不想出去吃饭，她们就在茶水间找了个角落，各自吃从楼下便利店买的食物。
    闲聊间宋渝告诉她，自己晚上要去男朋友家里拜访，陈佳怡就问她准备带什么礼物。
    这时宋渝一愣，说自己什么都没准备。
    陈佳怡“哎呦”了一声，嗔怪道：“正式上门可是大事，哪有人什么都不带的？这样很没礼貌的。”
    宋渝自小就没了父母，为人处世都是李桂芝和宋诚这里教一点，那里教一点，自从李桂芝开始生病宋诚离家，她只能自己摸索着长大。
    她没有过正式的男朋友，自然也不懂规矩。
    “那我应该买些什么礼物？”
    陈佳怡掰着指头，“烟酒啊，这些都是基本的，还有再高档些，保健品或者高档茶叶之类的。”
    最后她说：“反正我总结，你要是很喜欢这个男朋友，想和他走下去，那就买的贵一点，要是你感觉又走不到最后，那就买些便宜的，糊弄一下。”
    宋渝抿了抿唇：“谢谢，我知道了。”
    中午的时间不够用，下午宋渝提前请了一小时的假，下班后直奔大型超市，她没经验，准备照陈佳怡说的，买了一条烟和两瓶酒，店员问她要什么价位的。
    烟有一百多，也有四五百的，酒的价格更是从一百多到一千多都有。
    宋渝站在柜台前，犹豫了很久，“烟就四百多的，酒要九百多一瓶的。”
    这种档次的礼物，已经是宋渝目前能拿出的所有了。
    当她提着烟酒走出超市路过一家丝巾店，她在门口徘徊很久，最后还是挑了两条真丝丝巾。
    冯清河在超市门口接到她时候，惊讶地问她为什么买这么多东西。
    宋渝脸红扑扑的，笑着说：“你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重视你。”
    冯清河把她搂过来，亲了亲她的嘴角，“谢谢。”
    到冯清河家里后，冯家人都等在门口迎接她，冯清秀一见她，赶紧挽着宋渝胳膊，让她去沙发上坐。
    宋渝被几人热情地包围，又是倒水又是拿水果，她有点局促地看着冯清河，冯清河被挤得没地方坐，只能站在一边，笑着看她，“别怕，他们热情是因为喜欢你。”
    吴淑芬粗糙的大手摸着宋渝的手，笑得脸上皱纹都加深了，“阿姨越看你越满意，你和清河不管从外形还是条件都非常般配。”
    宋渝被说得脸红红的。
    吴淑芬接着说：“清河在你来之前给我们上课了，说不能催你，但我们着急，毕竟清河比你大那么多，我们怕你被别人抢走了……”
    冯清河插话，“妈，你怎么还搞年龄歧视。”
    大家都笑了，吴淑芬白了冯清河一眼，“你别以为我不没文化，像你这种三十多的，都叫大龄剩男。”
    冯清河做了个摊手的无奈表情，决定不说话了。
    “所以小渝，阿姨今天想问问你，能不能过年让你父母回国一趟，我们两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你们的婚事。”吴淑芬说，“你放心，彩礼你们要多少给多少，结婚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们都答应。”
    冯清秀拍了拍吴淑芬的肩膀，吴淑芬给她使了个眼色，接着慈祥地看着宋渝，“你觉得怎么样？”
    宋渝用力地捏了捏被塞到手里的橘子，为难道：“那个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也不知道呢。”
    吴淑芬还想继续说，被冯清河支走去做饭了，冯二强冲她点点头，也跟着去了。
    厨房里，冯清秀小声问吴淑芬，“您就不怕那姑娘对我们狮子大开口吗？万一她要让清河给房子加名，又要好几十万彩礼怎么办？”

 第53章

    吴淑芬看了眼在沙发上聊天的小情侣，反手把厨房门关上了。
    “你看她今天带的礼物，就能看出她挺喜欢我们清河的。”
    冯清秀还是不太放心，“我只是心疼清河，这么一场婚礼办下来肯定要花很多钱。”
    “到时候让清河做她的思想工作，再说了你眼光要放长远，就算婚礼花了钱，那姑娘是独生女，家里的钱和房产最后还不都是她的，那不就是我们清河的？说不定能靠关系把我们弄出国看看了。”
    冯二强点头，“反正到最后，是我们清河得到的好处多。”
    冯清秀一想到自己孩子说不定能出国读书，更是心神荡漾，连连说好，她感叹道：“幸亏我们当时极力反对陆宁，要不清河怎么会遇到宋渝呢？”
    提起当年的“胜绩”，吴淑芬得意洋洋，“当然了，只有宋渝这种家庭条件才能配得上我们清河。”
    第30章 结束了
    冯清秀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冯家几人轮番劝宋渝多吃，宋渝连连点头，夸菜好吃，吴淑芬还邀请她去冯清河老家玩，宋渝也答应下来。
    餐间笑声不断，气氛愉悦，饭后，虽然冯清河一再阻拦，宋渝还是坚持和冯清秀一起收拾了饭桌，吴淑芬看她在熟练地厨房忙碌，更是喜上眉头，悄悄对冯二强说：“这姑娘会做家务还不娇气，以后正好照顾我们清河。”
    冯二强满意地频频点头。
    做完家务，宋渝准备回家，冯清河去送她，临走前，吴淑芬从卧室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上面一个大大的“囍 ”字递给宋渝。
    宋渝赶忙推脱。
    吴淑芬按住她的手，笑得慈眉善目，“我们老家有这样的规矩，儿媳妇上门是要给红包的。”
    冯清河揉了下太阳穴，叫了声“妈。”
    吴淑芬看儿子的脸色，改口道：“阿姨的意思是，虽然你们还没结婚，但我们全家对你都特别满意，这个红包，代表我们全家对你的认可，你一定要收下。”
    她又加了句，“希望你能跟你的父母传达我们的意思，我们都很想早点跟他们见面。”
    宋渝推辞不过，接过犹如千斤重的红包，装进口袋。
    千盛明廷门口，冯清河的车打着双闪，宋渝靠着椅背，一副累极的样子，冯清河手伸过来，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我没结婚，我父母觉得自己的任务没完成。”冯清河勾了下嘴角，“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给他们派的任务。”
    一道灯光打进车里，照出冯清河俊朗的侧脸，“如果你问我想不想结婚，我是的回答是想的。”
    宋渝抬头看他，冯清河冲她温柔地笑了，眼里细碎的光落在她脸上。
    “我想和你结婚，也想和你生儿育女，组建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但是小渝，我会尊重你的所有决定，你如果想多享受些恋爱时光，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做好准备为止。”
    冯清河声音很缓很慢，看着宋渝的眼神太温柔太专注了，仿佛射灯一样，照在她脸上，让她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无处遁形。她只能低头，躲开他的目光，愧疚一圈圈地绕上她的心 ，宋渝含糊道：“我知道了。”
    宋渝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红包，单看红包的厚度，她也能猜到里面应该有很多钱，这么多钱她拿着问心有愧。
    “这个太多了，我不能要。”
    冯清河接过红包，又把它重新塞回到宋渝的口袋里，“我父母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宋渝还是不想收，冯清河捏了捏她细腻的脸，“拿着吧，放心，就算我们分开了，我也不会像网上那些男人一样问你要钱。”
    宋渝尴尬住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开玩笑的。”冯清河说，“但是我们不分手，这个不开玩笑。”
    宋渝在他目光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家里最近在收拾东西，到处堆满了袋子，李桂芝已经睡了，宋渝坐在凌乱的客厅中间，打开那个红包，里面是好厚一沓的红彤彤百元大钞，上面还有一张一块钱的崭新纸币。
    一万零一块。
    代表宋渝是他们万里挑一的儿媳。
    这应该是在偏远农村住了一辈子的冯家父母能想到表达他们重视的唯一方法吧。
    宋渝抖着手把钱放回红包，捂着嘴，不争气地流出了眼泪。
    如果说她之前只是偶尔想一想，而现在手托着这沉甸甸的一万零一，像托一颗她承受不起的真心，这一切终于让她下定决心，要结束她和冯清河这场本不该有的际遇。
    这世上不会有万无一失的谎言，她早晚会被拆穿，如果冯家人知道他们用尽心力讨好，想要迎进门的儿媳，是一个满口谎话的骗子，他们会作何敢想？
    至于冯清河呢？
    宋渝甚至不敢想他的反应。
    冯清河会失望，会暴怒但不会做出过激行为，也不会问她要回送给她的礼物和这些钱。
    冯清河不是那种人。
    就是因为宋渝清楚他的为人，才一次次地推迟结束的时间，她很清醒地知道自己陷进去了，她爱上了他，贪恋在他身边有依靠和安全感的生活。
    可就算再贪恋，宋渝也知道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为她自己，就当为了冯清河，她必须得结束了。
    宋渝擦干眼泪，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她对着电话沃说：“最近有时间吗？罗总。”

 第54章

    几经周折，宋渝最后还是在离现在住的房子两条街找到了一间房子，比现在要小，还是一楼，很潮湿，但李桂芝这种情况，宋渝不敢再多要求什么，赶紧交了钱，把东西搬了过去。
    李桂芝适应不了新环境，刚开始的几天经常在家里烦躁地大喊，被邻居投诉了好几次，宋渝还要挨家提着礼物去道歉，要是再被赶出去，宋渝真不知道她们还能去哪里。
    这天下班后，宋渝没跟李佳怡他们坐电梯下楼，而是乘电梯直接到了顶楼。
    顶楼有个大大的天台，公司的销售部曾经在这里开过庆功会，当时宋渝还没调到行政部，作为市场部实习生也有份参加，当时天台上挂满了彩灯，装点得特别漂亮，宋渝挤在衣香鬓影的员工中，看着罗辰阳上台发言。
    当时罗辰阳整洁的衬衫上松松挂着领带，一手举着香槟杯，另只手插在裤袋里站在前面发表讲话，他沉着冷静又带点戏谑的样子瞬间征服了台下很多年轻女员工的心，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宋渝。
    后来她被命运推着走，认识了冯清河也终于第一次触摸到爱情的模样，恍惚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想起罗辰阳了。
    她下了电梯，走到通往天台的门前推开门，罗辰阳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宋渝走过去，“罗总。”
    罗辰阳手支在围栏上，闻言回头看了宋渝一眼，“好久不见，宋渝。”
    宋渝手指捏了捏袖子边，她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罗总，您交代我的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我想是时候结束了。”
    “结束？”罗辰阳挑了下眉，“我还以为你和冯清河假戏真做，已经舍不得离开他了。”
    宋渝勉强笑笑，“罗总，冯清河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跟他相处这么久，当然有感情，只是我又不可能真的和他结婚，再继续下去不好收场。”
    罗辰阳看宋渝有些苍白的侧脸，笃定道：“你果然爱上他了。”
    宋渝没说话。
    “就这么离开，你不会觉得难过吗？”
    宋渝轻轻叹了口气，“罗总，你也知道我的真实生活，我每天光想着怎么解决家里的事都已经焦头烂额了，那些情啊爱啊的，我没时间投入。”
    “行，这是你的自由，我不勉强。”罗辰阳拿出手机，把最后一笔尾款打给宋渝，手机在他手里转了转。他问宋渝：“你离开后，你觉得冯清河还会和陆宁复合吗？”
    宋渝一愣，马上感受到细细密密如同织网一样，铺天盖地的痛苦，她苦笑了一下，“我和冯清河在一起的时候，他提起程程的次数要远高于提起陆宁，我和他们见面的那天，冯清河和陆宁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倒是程程，她真的很喜欢冯清河，冯清河也很疼爱她。”
    想起和陆宁母女见面的场景，宋渝忍不住多说两句，“罗总，陆宁真的很漂亮、很有魅力，怪不得你这么多年都没忘记她，我也很喜欢她。据我了解，她这么多年一直单身，我不愿意设想她和冯清河还会再续前缘，不过我既然离开了，冯清河之后的事，我管不到了。”
    听到宋渝提起陆宁的名字，罗辰阳放在栏杆上的手不自然地动了动，他望着依次亮起灯光的城市夜景，久违地有了向人倾诉的欲望，“你们在餐厅吃饭的那天晚上，我已经和陆宁见面了。”
    本来罗辰阳计划要等到在公司这边彻底把罗辰光解决后，没有后顾之忧后再重新与陆宁接触，可那天晚上，看到陆宁拉着女儿在马路上走，他在后面默默地跟着，心里那种一直压抑着拥有她的欲望突然开始翻涌，叫嚣冲破理智，在程程受伤的瞬间，罗辰阳突然觉得等不了了，他就那样突如其来地重新出现在陆宁的生活。
    宋渝很意外，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罗总，祝你成功。”
    罗辰阳看着她，很真诚地说：“谢谢。”
    晚上宋渝回到家里，看见李桂芝正站在锅灶前挥舞勺子，下面火舌舔着锅底，宋渝赶紧跑过去关了火，“奶奶，厨房里的东西都不能碰的，我跟你讲过的呀。”
    李桂芝指指锅里，“做面，云吞面。”
    宋渝低头一看，锅里果然有半生不熟的挂面，她叹气，“我去做，你出去等吧。”
    云吞面是李桂芝的拿手好菜，宋诚和宋渝都特别爱吃，她生病几年，宋渝就有几年没吃过奶奶亲手做的面了。
    宋渝很快端出两碗清水面，先喂李桂芝，等她吃完了自己囫囵几口吃了饭，拿手机去了外面。
    自从上次和宋诚发过脾气后， 她很久都不和宋诚联系，宋诚接起电话，很惊喜，“小渝，不生哥哥的气了吧？”
    新换的房子没有阳台，宋渝站在狭窄的楼梯间，“我给你转了些钱，你记得查收下。”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宋诚嘻嘻哈哈的。
    宋渝盯着地面的污渍，低声说：“哥，之前说罗总派我的工作，已经正式结束了，他以后不会再给我钱，这边奶奶和我也需要钱生活，我恐怕帮不上你的忙了。”
    电话久久没有声音，宋渝也没说话， 就在她想宋诚或者会发脾气或者阴阳怪气两句的时候，宋诚突然说：“对不起小渝。”
    这种话宋诚说过很多次，本来宋渝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也许是要离开冯清河这个决定，让她过于悲伤，宋渝哽咽了两声，“哥，你早点回来，我们和奶奶一起好好生活。”

 第55章

    第31章 临别之际
    今天本市最大的商会要举行行业研讨，宁清作为女装品牌业绩突出的代表也收到了邀请，陆宁对这种外联的业务一直没多大兴趣，冯清河就想着过来看看，顺便叫上了盛商。
    会议地点在市内高档的五星酒店，冯清河和盛商在停车场碰面，一同往会场走，等电梯的时候，冯清河只觉得后面总有个目光一直在看他，他回头发现竟然是王铭。
    中间隔着几个人，冯清河只能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谁料王铭绷着小脸，目不斜视，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冯清河自讨没趣，哂笑一下，转头去跟盛商说话。
    他的生日快到了，他准备在郊区间度假屋，邀请盛商和她老婆一起，露营、烧烤、游泳、温泉、爬山……可以玩的特别多。
    “这件事你跟你女朋友说了吗？她有时间去吗？”盛商问冯清河。
    冯清河耸耸肩，“我是她男朋友，男朋友过生日怎么都能抽出时间吧。”
    “看你得意的。”盛商看着冯清河带笑的样子，挤兑他：“果然是爱情滋润了。”
    “你少来。”
    两人低声说笑两句，进了会场。
    本次研讨会举办方是本市最大的商会，直接豪气地包下一整层宴会厅，冯清河不常与这些人打交道，倒是盛商平时工作时三教九流的人都能接触到，他边走边和盛商闲聊，才得知现在商会的会长，就是罗氏的罗庆生。
    罗庆生？
    冯清河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从哪听过，他正在回忆，就看盛商指了指前面，“罗会长身体不太好，这种场合是不会出现的，让我猜猜今天是把大儿子还是二儿子派出来？”
    话音刚落，冯清河就看到几人簇拥着一个青年走进大厅，那人短短的头发，五官深刻，肩背宽阔，看起来特别眼熟。
    耳边响起盛商的声音，“哎呦，这不是罗家大公子，罗辰阳吗？”
    冯清河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青年和几年前瘦脚伶仃的小男孩联系起来。
    罗辰阳跟旁边人说了两句，走向冯清河，看到冯清河，罗辰阳的表情倒是没什么意外的，直接伸出手，“冯总，我是罗辰阳，好久不见。”
    在盛商诧异的目光中，冯清河跟他握了握手，“之前听小宁说见到你了，我还想找时间跟你聚聚，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真是好久不见。”
    罗辰阳知道冯清河只是说了句客气话，他们俩有什么可聚的。但他还是说：“你找我，我随时都有空。”
    两人寒暄了几句，罗辰阳被人叫走了，盛商问冯清河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冯清河简单回答，盛商难以置信道：“大家都知道，罗辰阳特别不受他家老爷子待见，之前还被弄到美国待了很长时间，没想到他竟然还离家出走过，还被你们捡到了，这缘分，妙不可言啊。”
    冯清河纠正他：“是被陆宁捡回家，跟我没多大关系。”
    “怎么没关系，这下宁清也可以说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冯清河只想好好地经营宁清，可不想跟罗辰阳扯上关系，他没多说，岔开了话题。
    会议正式开始后，罗辰阳代表罗庆生发表讲话，商会其他代表也跟着讲了几句，之后就是自由交谈时间，这也是创建商会的目的，给各种企业沟通交流合作的机会。
    王铭家里有个规模不大的加工厂，他父母托了关系好不容易拿到邀请函，带儿子过来见世面。
    他只是个程序员，又不懂做生意这些，百无聊赖拿了杯咖啡靠着柱子观察大厅里的人。
    各个西装革履， 大多数都是大腹便便的，冯清河这样清瘦挺拔，在其中尤其显眼。
    冯清河身边站了几个人，不知道正在热聊什么。
    王铭觉得冯清河这种男人特别虚伪，看着左右逢源，其实除了一张嘴皮根本没真点真本事，而且还比他大那么多，也不知道宋渝怎么就非要和他在一起，自己各方面都不差，败给他想想就觉得窝火。
    他几口喝光了咖啡，想把杯子送回吧台，正好经过刚才和冯清河交谈过的那几人身边，一走一过的瞬间，他听到有人说：“清河很多想法还是很踏实的，他们公司目前运营情况也很好，值得关注。”
    另一人也说：“他和他合伙人都是从底层打拼上来的，这种人比较务实，也有经验。”
    王铭鼻孔出气，不屑地哼了声，刚要走，突然听到有人说：“说起宁清的两位合伙人，真是可惜，他们当年感情这么好，都没走到最后。”
    王铭惊讶地张大了嘴，停住脚步，只听那人又说：“听说是清河的父母死活不同意，要不以他们当年的亲密劲，宁清早成夫妻店了。”
    企业家说起八卦也是精力充沛，王铭在旁边听了好一会，直到他看到罗辰阳走过来，几人才岔开话题，去恭维罗辰阳了。
    王铭远远看着冯清河的背影，思考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
    他确实很喜欢宋渝，所以只要有机会，他怎么都要试试。
    冯清河父母和大姐走后，冯清河就把家里的密码告诉了宋渝，让她可以随时过来。宋渝开玩笑问他，家里的小秘密不怕她发现吗？冯清河让她不要胡说，他哪有什么小秘密，就算有，也不怕宋渝看。
    这天冯清河参加完研讨会回到家，刚打开门，就闻到丝丝缕缕的香味，他换上拖鞋，走了两步，就看到厨房透明的门里，有个纤细俏丽的身影在忙碌着。

 第56章

    冯清河扔了手里的包，推门进去，抱住宋渝的腰，“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宋渝手里翻炒锅里的菜，笑着回：“密码都给我了，我自然行使女朋友的便利。”
    冯清河满足地在她脖颈间闻了闻，宋渝躲：“ 一股油烟味。”
    “很好闻。”冯清河深深吸了口气，说：“这是家的味道。”
    宋渝笑了笑，把这个碍事的人形胶布支走，让他去看汤锅里的汤怎么样了，冯清河用勺子试尝了一下，赞叹道：“好喝！”
    宋渝下班就过来了，冯清河没等多久，餐桌上就摆上了三菜一汤，翠绿的青菜，浓郁的汤和冯清河喜欢的家乡菜，色香味俱全。
    冯清河瞠目结舌地看着餐桌，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渝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把筷子递给他，“尝尝。”
    冯清河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尝了下，惊叹道：“特别好吃，小渝，我怎么从不知道你还会做饭，真是太惊喜了。”
    “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所以特意做给你吃的。”宋渝温和地回。
    冯清河要来亲宋渝，被她躲开，“先吃饭。”
    冯清河边吃边感叹，宋渝竟然还会做饭，真是宝藏女孩，他学网络热词，“小渝，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宋渝筷子一顿，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好在冯清河也不在意，他给面子地吃了扫光了大半的菜，他情绪很高涨，也就没看到宋渝眉眼间淡淡的忧伤。
    她对冯清河撒过太多的慌了，多到自己已经没有勇气面对，可在临别之际，宋渝还是想在冯清河面前展示自己真实的样子，哪怕只有十分之一。
    这样冯清河知道真相以后，宋渝这两个字，不会只代表数不清的谎言。
    最起码，今天这顿饭，是真的。
    但这也是宋渝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宋渝这样想着，眼前渐渐模糊，她借着擦嘴的机会，偷偷擦了擦眼角，冯清河很细心，观察到她的动作，问她怎么了，宋渝只说被汤熏的。
    吃过饭后，冯清河和宋渝一起收拾了餐桌，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就拉着宋渝坐在沙发上，自己说太撑了，非要躺在宋渝腿上。
    宋渝的手划过冯清河的脸，冯清河舒服地闭上眼睛，“小渝，我觉得自己太幸福了，要是我们结后，我幸福得发福了，你会嫌弃我吗？”
    宋渝轻笑，没说话。
    冯清河自顾自地接着说：“我开玩笑的，我不会放弃身材管理的，毕竟我比你大那么多，要是身材发福，估计大家都会说我配不上你。”
    宋渝含糊地应了两声，冯清河吃饱了有些困，宋渝怕他着凉，轻轻托起他的头，放在沙发上，起身去他卧室准备给他拿个毛毯。
    冯清河卧室很大， 整理得很整洁，靠窗的位置有个多层展架，上面有很多不同型号的相机，被擦得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右边是一大排柜子，宋渝推开衣柜，找到一条薄毛毯，毛毯挂到下面的抽屉，抽屉滑开，宋渝想去推，看到里面有些杂物，其中最显眼的是两个相框，她拿起来，一个相框是冯清河、陆宁和程程的海边合照，照片上程程要比现在小很多，肉肉的，笑得很开心。
    另一个相框里是陆宁和冯清河的合照，从穿着打扮上能看出距离现在有段时间了，他们依偎在一起，动作亲密且自然。
    宋渝从没接触冯清河之前，就知道他和陆宁以前的关系，她从最开始的毫无波澜到现在看着他们久远的合照都会萌生醋意，也不过短短几个月。
    几个月，足以爱上一个人了。
    宋渝克制地吸了口气，把相框放回抽屉里，客厅传来冯清河的声音，宋渝慌乱地推了抽屉一把，拿着毛毯出去了。
    冯清河把毯子搭在两人腿上，抱着宋渝邀请她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
    宋渝先是愣了下，随后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我怕我没时间参加，不过生日礼物我会准备的。”
    “我什么都不缺。”冯清河说，“就想带你出去玩一玩，你不去我成盛商和他老婆的电灯泡了。”
    宋渝抿抿唇，“那天是工作日。”
    冯清河放软了声音，“我是你男朋友，都不值得你请两天年假吗？”
    相处久了，宋渝知道冯清河有时候的举止行为根本不像三十多岁的人，比如现在，他就像只大狗狗一样，在宋渝脖子蹭来蹭去撒娇。
    晚上冯清河送她回家，知道宋渝吃过饭情绪就一直不太高，只觉得她是做饭累到了，也没多想，把人送回千盛明廷，照例亲了亲，让宋渝请好了假第一时间告诉他，他好订度假屋。
    当时冯清河满心满意地沉浸在带宋渝出去玩的兴奋中，他并没有察觉到宋渝有任何异常，他做梦都没想到，一天后，他收到了宋渝要分手的消息。
    第32章 别说对不起
    冯清河加了一晚上的班，正觉得头晕脑胀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按太阳穴，头痛稍微有些缓解后，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入目就看到宋渝给他发的信息。
    “我昨天回家认真想了想，觉得我们其实不太合适，还是分手吧。”
    这天又是兼职日，宋渝结束工作后来到换衣室，打开手机就是冯清河拨的一排未接来电和超过十条的信息，她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叹了口气，把这一排未接来电消除，手机又响了。

 第57章

    不是冯清河，竟然是王铭，宋渝有些意外接了起来，王铭说有事要跟她说，宋渝让他在电话里说，王铭非要和她见面，宋渝疲惫地叹了口气，跟他约定在家附近的一个地铁站。
    宋渝走出地铁时，王铭已经到了，他靠在奔驰车前，看到宋渝，赶紧跑过来，“你住哪里，我送你。”
    宋渝摇头，拉开和他的距离，她今天实在太累了，提不起精神保持社交礼貌哥，直接问他：“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地铁口进出的人很多，宋渝往路边走了走，王铭跟过来，神秘兮兮地看着她，“我知道一件关于冯清河的事。”
    宋渝狐疑地看着他：“你有话可以直说。”
    “冯清河和他的合伙人曾经谈过很长时间的恋爱，两人甚至差一点就结婚了，这事你知道吗？”
    宋渝心里咯噔一下，她拧着眉毛，警惕地看着王铭，“你说什么？”
    王铭看她的表情，还真以为她不知道，面露喜色，继续道：“我一猜你就不知道。”他叉着腰，“他怎么可能把这种事告诉你呢？”
    “他家里死活都不同意合伙人和孩子进门，冯清河不松口，甚至不惜断绝关系相逼，最后他妈生病了，他们才分手的。”
    眼看着宋渝的脸色一寸寸暗下去，王铭觉得自己的离间有了效果，继续添油加醋地把在研讨会上听来的这消息讲给宋渝听。“分手后，冯清河很长时间都忘不了前女友，只是他父母坚决反对，那个合伙人先放弃了，他没办法才放弃的。”
    这些事，在当初罗辰阳给她的资料里，写得一清二楚。可当宋渝从王铭嘴里重新听了一遍，才发现自己竟然克制不了地难受。
    宋渝深呼吸几次，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没用。”
    “分得好！”王铭毕竟年轻，克制不住情绪，他激动地说：“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和好，你想想，这么大的事，他都瞒着你，可见他人品实在不怎么样。而且他每天和合伙人长时间工作，搞不好哪天就旧情复燃了，你不觉得膈应吗？”
    宋渝皱着眉，看着王铭，“别说他坏话，他不是那种……”
    她话音还没落，前方突然停下一辆车，冯清河从驾驶室下车，几步就走到她面前。
    “小渝！”
    王铭回头，看到自己刚才还在讲坏话的人竟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先是吃了一惊，马上反应过来，挡在宋渝面前。
    “小渝已经和你分手了，你怎么还来找她？”
    冯清河不想和他说话，想直接越过他，王铭抓住他胳膊，“冯清河，我已经把你和你那个合伙人的事都告诉她了。”
    冯清河眉毛紧紧地皱起来，他扬起声音：“我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研讨会那天我听别人说的，冯清河你可真行，要不是我把真相告诉小渝，你还要瞒她多久？我要是你，都没脸再来找她！”
    冯清河看着宋渝没有血色的嘴唇，他用力甩开王铭，几步走到她面前，他没有像老土的偶像剧里男主角那样非常抓马地摇晃宋渝的肩膀，让她听自己解释，而是非常克制站在她面前，用力平稳自己的声音，“我想和你聊聊，单独。”
    他甚至没有碰到宋渝的身体，因为他知道宋渝已经跟他提了分手，就算他不同意，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伸手就把人抱在怀里。
    这是对宋渝的不尊重。
    宋渝眼底带着莹莹水光，她深吸口气看着刚才一直上蹿下跳的王铭，“你先走吧。”
    王铭不想惹宋渝厌烦，只能转身走了，临走前说了句：“宋渝，多想想那些他没告诉你的。”
    王铭走后，冯清河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另只手虚虚地扶着她宋渝的腰，“去我车里说。”
    宋渝坐进车里，冯清河把车往前开了不到500米，停在千盛明廷的小区门口。
    之前每次送宋渝回家，他总会把车停在这里，关掉灯在隐秘的车里和宋渝聊会天，或者在路边树木的遮蔽下做些卿卿我我的事。
    宋渝很怕痒，冯清河却偏要抓她痒痒肉，她不敢大笑，每次都憋得脸红彤彤的。
    可今天车里开着顶光，两人正襟危坐在车里，宋渝脸上是不正常的惨白，一种浓郁得化不开的痛苦从冯清河周身发散出来，弥漫直整个车厢，直到把两人包围。
    冯清河侧身看着宋渝，喉结大幅度地上下动了动，“小渝，我今早发现卧室抽屉被打开过，那里面的相框你是不是看到了？”
    “我是你为了给你找毛毯，不是故意要翻的。”宋渝下意识地怕他误会自己，忙解释，冯清河淡淡地笑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本来就可以翻。”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两张照片和王铭说的话，一定给你造成了很大冲击，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在陆宁的事情上，我确实隐瞒了你。”
    宋渝喉咙哽咽得说不出来话，她摇摇头。
    冯清河：“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恋爱几年的前任，确实是陆宁，而具体的情节，也确实和王铭说得大差不差。”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下，“我们共同经营宁清，有很多行业内外的朋友和生意伙伴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之前觉得没必要避讳，没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竟然传得人尽皆知。”
    宋渝想打断他，“清河。”
    冯清河看着她的眼睛，“小渝，让我说完，好吗？”

 第58章

    宋渝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跟陆宁分手后，我确实有段时间想不通，意志也很消沉。”冯清河撸了把头发，“可是最后我还是选择了父母，后来经过调整，我慢慢想通了，我和她可能就是没有缘分。”
    “我说这个不是因为我觉得遗憾，每天和前任一起共事听起来很可怕，但其实我们工作的时候只考虑工作，工作之外的事情是互不打扰的，好几年了一直是这样。”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也不能说互不打扰，送你的那只包，是她帮我挑的。”
    听到这里，宋渝抿了下嘴角，表情看不出喜怒。
    冯清河却自觉受到了鼓励，再开口顺畅了很多，“如果我告诉你我没爱过陆宁，那确实是假话也很不负责。可我想说，这世上从一而终的感情多数存在于偶像剧，少数存在于现实中，比如我们的合作商周厂长和他夫人。”
    宋渝露出迷茫的神情，冯清河拍拍她的手，“以后你们有机会见面的。”
    她把手缩回去，冯清河目光暗了暗，故意用轻松的声音说：“宋渝，你不能剥夺一个大龄男青年想再爱一次的权利。”他看着宋渝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和你在一起是认真，我爱你，爱你的时候也只爱你。”
    宋渝扭过头，眼泪如雨滴落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误会，这个是我的错，我不推卸责任。”冯清河眼眶发热，他抓住宋渝的手，声音很轻：“小渝，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分开。”
    冯清河的声音很轻，落在宋渝耳中，却像惊雷一样，她心里钻心地难受，仿佛有只手抓住自己的脖子一样，喘不过气来。
    宋渝说不出话，眼泪一直往下掉，冯清河想帮她擦，被她躲开。
    宋渝低头，用力地把自己的手从冯清河掌心抽出来，她甚至不敢看冯清河的眼睛，“清河，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分开吧。”
    冯清河手一顿，他用力克制住翻滚的情绪，“小渝，我说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别跟我道歉。”宋渝脸激动得发红，她浑身发抖，上下牙都在打架，“冯清河，你不需要这样。”
    冯清河见她这么激动，愣住了，手握上宋渝的肩膀，“小渝，你怎么了？”
    宋渝泪如雨下，她躲开冯清河的手，“我求求你，别跟我道歉。”
    他不需要跟任何人道歉，特别是宋渝，宋渝承受不了。
    她哭着说：“冯清河，别用这种话折磨我了。”
    冯清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反应如此激烈，急忙住嘴，“你别哭，我不说了。”
    车里只剩下宋渝压抑的哭声，有好多次，她都想算了，不如告诉冯清河真相， 这世上分手后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情侣多了，不多他们俩。
    可话到嘴边，宋渝说出不口，跟冯清河在一起的几个月，是她短短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刻，会成为她之后漫长人生中反复回味，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宋渝有私心，希望这段记忆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她只希望冯清河以后想起这段感情时不会后悔，只希望自己在他的回忆里，不是个不堪的骗子。
    仅此而已。
    宋渝哭了很久很久，久到冯清河开始担心她的时候，她终于用纸巾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哑着嗓子说：“我想分手。”
    “就算我跟你解释这么多，你也不肯原谅我？小渝，我说的都是真的。”冯清河心里憋闷到极点，他忍不住拍了下方向盘，“小渝，我说的都是真的。”
    “冯清河，我只想分手，希望你能成全我。”宋渝低头，这句话说完，把自己刚才用过的纸巾拿在手里，拉开车门走了。
    冯清河用力地揉了下眼睛，他其实注意到了，宋渝自从坐进车里开始，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过他一眼。
    第33章 撒谎了呗
    宋渝回到家的时候，李桂芝正在厕所里洗自己弄脏的裤子，老太太这两天情绪比较稳定，甚至学会了自己换裤子。她悄悄走到厨房，用清水扑了扑脸，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桂芝拿着裤子走出卫生间。
    李桂芝指着宋渝，着急地说：“眼睛，眼睛。”
    “我没事，风吹的。”宋渝接过她手里的裤子，晾好，进了卫生间。
    看着满地的水和泡沫，宋渝叹了口气，拿起抹布蹲下去开始收拾。
    收拾完卫生间，她洗了个澡，准备早点睡觉，李桂芝却非要出去逛逛，上次宋渝带她出去逛，她尝到甜头了，天天闹着想再出去一次。
    宋渝哭得头疼嗓子疼，眼睛更是连张开都费劲，她不想折腾了，好声好气地跟李桂芝说了几句，李桂芝非但不听，还愤怒地指着宋渝的鼻子骂，变脸速度相当快。
    宋渝躺在床上，用被子堵着耳朵，可那些难听话去根本不能被隔绝，她忍了几分钟，最后还是认命地起床，换好衣服，带李桂芝去出去。
    祖孙俩照常散步到千盛明廷的门口，宋渝抬头看高耸的大楼，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这里的房子到下月末到期，反正她用不到了，不如带李桂芝上去感受一下。
    毕竟她自己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让李桂芝住上小区房。
    宋渝带李桂芝回了家，先收拾了东西，又把李桂芝带到千盛明廷的楼上，这里和城中村相比，环境简直天上地下，李桂芝高兴极了，新奇地到处摸，宋渝告诉她，这些都不能乱摸。

 第59章

    “坏了要赔钱，很多很多钱。”
    李桂芝这才住手，懵懂地点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宋渝帮她在宽敞干净的浴室里洗了澡，又帮她换上成人纸尿裤，李桂芝躺在舒服的大床上，心满意足地看着宋渝。
    “这里好。”
    宋渝：“奶奶，我们只能住一晚上，千万不能弄脏床单，知道了吗？”
    李桂芝躺一会又起来，去客厅摆弄电视，有了一栋墙的阻挡，宋渝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早早带着李桂芝回到城中村，自己又急急忙忙赶着上班，忙了一上午，中午终于有时间照镜子，才知道陈佳怡为什么说自己“脸色像鬼一样。”
    镜子里的她眼皮浮肿，脸色和嘴唇都苍白，看着确实很像鬼。
    宋渝摸出口红擦了擦，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一点。
    捱到下班，她又马不停蹄地去兼职的地方上班，以后不用再四处挤时间和冯清河约会，宋渝直接找到店长，让她帮自己兼职的时间拉满。
    她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陀螺一样的一天终于结束，宋渝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千盛明廷，她习惯性地往大门看了一眼，不远处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正靠在柱子边。
    宋渝心头一震，还以是冯清河，赶紧躲到树后，等她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其实这人和冯清河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差的很远，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这两人联想到一起了。
    这是她和冯清河分手的第一天，她慢吞吞地想，曾经以为自己分手后把生活重心重新调整回赚钱和奶奶身上，就不会太过难受。
    可今天一天，只要她有片刻闲暇就会想起冯清河，他温柔的声音、温和的笑容，宽厚的肩膀和温暖的手掌。
    一股热意袭来，宋渝眨眨眼睛看天空，低头，眼泪却还是流了下来。
    哭吧，再多哭几场，她总能从分手的阵痛中恢复过来。
    时间比宋渝想象中得还慢，很多时候她都以为已经过去很久了，可看看日期，还没到周五。这天宋渝下班后又接到王铭的电话，自从那天之后，王铭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信息，报备自己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她知道王铭的意思，她根本没有要开始新感情的想法，婉拒了几次无果后，宋渝决定跟他把话说明白。
    宋渝把地点定在商场里一家普通的奶茶店，她刚坐下，就看到王铭走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束花。
    王铭走进来，憨厚的脸上挂着笑，把花递给宋渝，宋渝看了看周围，没接，他觉得有点尴尬，把花放到桌子上，摸摸鼻子坐下了。
    奶茶店不是很安静的地方，周围来往人很多，王铭把头往前探，很急切地说：“我知道你刚分手心情不好，正好登山队周末有活动，你也来参加，散散心，怎么样？”
    宋渝靠在椅背上，轻轻摇头，很平静地说：“王铭，我不喜欢爬山。”
    “怎么会？”王铭很是吃惊，“那天你在网上发帖子，不是说很喜欢爬山吗？”
    宋渝淡淡开口，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我撒谎了呗。”
    “啊？”
    王铭惊讶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那你想去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宋渝还是摇头，直截了当地说：“王铭，我现在没想谈恋爱，你还是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这个啊，我懂。”王铭了然地笑了两声，“女孩嘛，分手都会难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可以陪你，咱们不谈以后，你就把我当成好朋友，我陪你玩，让你早点渡过这段时间。”既然说到这里，王铭也不掩饰了，他憨厚地搓搓手，“你也可以考验我适不适合做你的下一任。”
    他以为自己真情告白的这番话，宋渝总该给点反应才是，可她连动都没动，依旧靠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很是冷淡。
    她笑的时候是个十足的甜妹，不笑的时候精致的脸再配上冷淡的表情，足够拒人千里之外，她看着王铭，“你还喜欢我？”
    王铭都不太敢直视她的目光，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我一直忘不了你，好不容易等到你分手了，不努力一把不甘心。”
    宋渝深吸口气，“王铭，我有个亲哥。”
    “亲哥？”王铭挠挠头发，感觉宋渝应该从来没提过她有哥哥吧。但这不是什么大事，就是……
    王铭立刻想到，那估计以后宋渝家里的钱大部分都会给她哥了，想到这里，他马上觉得自己这个独生子找了非独生是有点吃亏，但他转念一想，宋渝这么漂亮的女孩很少见，就算有个哥哥也不是特别接受不了。
    就在这时，宋渝朱唇轻启，“如果我告诉你，我哥他是个赌鬼。”
    王铭的表情一怔，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宋渝淡淡地笑。
    非独生不说，哥哥还是赌鬼， 这多厚的家底禁得住这么折腾，婚姻是很现实的，就算宋渝再漂亮，也不值得他付出这么多吧。
    王铭的表情剧烈地变化几次，他不太好意思地摸摸头。
    两人又枯坐了一会，王铭很快找了个理由走了，宋渝看着他有些仓皇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她家里这糟烂条件都没全盘托出呢，就把王铭吓走了。
    这破烂的人生，还是留着宋渝自己承担吧。
    几天后，陈佳怡做阑尾炎手术，经理让宋渝代表部门去看望，宋渝借午休的时间买了些水果，去病房里陪陈佳怡坐了会，看下午上班的时间要到了，她让陈佳怡好好休息，便准备回公司。

 第60章

    病房走廊里来往的人很多，宋渝拿手机回工作信息，小心地避让穿病号服的病人，一不小心撞到别人，赶紧道歉，对方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叫了声：“宋渝？”
    宋渝抬头才看到对面竟然是陆宁。
    “陆总？”
    陆宁面露惊喜，拉着她的胳膊，两人来到消防通道，陆宁左右看看，“你来医院做什么？”
    “来看同事，你呢？”
    陆宁犹豫几秒，压下声音，“清河住院了。”
    宋渝顾不得别的，连声问他怎么。
    “前几天出了开车撞到路基， 安全气囊弹出来，他轻微脑震荡，不过幸好没撞到别人。”陆宁说。
    宋渝看着她，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车祸和我……”
    陆宁是个聪明人，她几乎瞬间明白宋渝想问什么，她没正面回到这个问题，“前段时间，清河的情绪很差。”她顿了顿，继续说：“本来我想出门跟你聊聊的，但清河不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后来他出事了，我也顾不上找你了。”
    “清河没说你们为什么分手，我也只是猜测，如果和我有关，那我就多说几句，解释给你听。”陆宁笑容恬静，她比宋渝大，看着宋渝年轻稚嫩的脸庞，总有种年长者独有的包容，说话的声音也是娓娓道来，“ 我和他的感情早几年就结束了，现在只剩下工作关系，希望你不要介意。”
    宋渝赶紧摆手，“没有没有。”
    ……
    宋渝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看着门牌上的数字27、26、25……，她停在24号病房的门口，耳边响起临走时陆宁跟她说的话，“清河在24号病房，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她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几次想走，最后还是放不下，轻轻敲了门，过了许久，从里面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进来吧。”
    宋渝慢慢推开门，正好和病床上的冯清河对视上。
    他头上包着纱布，面色憔悴，宋渝只看了一眼，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第34章 生日礼物
    “你怎么来了？”冯清河挣扎着坐起来，抻了抻压皱的衣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
    这是间双人病房，另一张床铺暂时空着，宋渝走过去，帮他把枕头放在腰后，自己则站在床边。“我来医院看同事，刚在门口遇到陆总，她说你受伤了，我过来看看。”
    冯清河短促地笑了笑，招呼她坐下，宋渝没动，只是看着冯清河。
    不过两星期没见，他好像又瘦了点，脸颊消瘦，眼下泛着青，加上头上的伤口，显得有些颓丧。
    宋渝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冯清河头上的纱布，低着声音问他：“疼不疼？”
    冯清河闻到她身上特有的味道，眼睛发热，“不疼。”他回答。
    宋渝几次开口想问问事故发生的具体情况，却觉得没什么用，还能因为什么，分手了心情不好，开车走神，要是真听到冯清河这样回答，她只会更内疚。
    两人沉默了一会，宋渝觉得不自在，主动问冯清河，“你中午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出去帮你买点吃的？”
    冯清河摆手，“我吃过了。”
    “那就好。”宋渝咽了下口水，又去问他的伤势。冯清河回答是轻伤，再住两天就能出院了。
    该说的话题说完，宋渝开始觉得不自在，严格来说，她和冯清河是由情侣降级为普通朋友，这种关系其实已经不太适合在密闭的空间独自相处。
    宋渝想找个理由离开，脚却像粘在地面上一样挪不开，谁都不知道今天再次分别，下一次见面要到什么时候。她舍不得走。
    她站在床边，冯清河半靠在床头，需要稍微仰着头才能她，两人目光在空中虚虚相交，冯清河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他想拉宋渝，手伸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两人的关系，把手收回去，“你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
    宋渝慢慢坐在另张床的床头，冯清河的目光里留恋地注视着她，宋渝忍着心里的情绪，故作镇定地说：“以后开车可要小心了。”
    “好，我知道了。”冯清河勾了勾嘴角，“最近工作忙吗？”
    “不算忙。”
    冯清河点头，突然说了句，“总感觉已经好久没见你了，算算其实才两星期。”
    他看着宋渝，宋渝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没说出口的意思，她不敢和他对视，低头说：“是啊。”
    冯清河看着她浓密乌黑的发顶，喉咙上下动了动，鼓起勇气想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宋渝直接站了起来，“我要赶着回去上班，先走了。”
    她揪了揪裙子边，努力笑了笑，“祝你早点康复。”
    冯清河没拦她，笑了笑，“好，路上注意安全。”
    宋渝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冯清河在身后叫住她，声音很轻很慢，“小渝，这段时间，你过得开心吗？”
    她背对着冯清河，深吸了口气，没回头，努力装出轻松的语气，“我过得挺好的。”
    背后传来短促一声，宋渝甚至不敢回头看，推开门从病房仓皇逃出，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冯清河就会看出她极力掩饰的情感。
    既然分了，别说多余的话，别干扰双方的感情，宋渝对此深信不疑，也坚信时间的力量。
    又一个星期过去，宋渝的生活完全恢复到了三点一线，每天上班，下班去做兼职， 然后回家照顾李桂芝弄乱的家，她每天忙忙碌碌，各种家事挤满仅用有的空闲时间，有时候她看安静的手机，甚至会生出错觉，和冯清河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真的吗？

 第61章

    那些开心的笑容，小鹿碰撞的心跳，嘴唇相碰的悸动和温柔的触摸，就像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宋渝重新回到现实，回到挤满各种物品的潮湿发霉的一居室，回到给李桂芝擦尿，换裤子……
    回到她的现实。
    宋渝经常会梦到冯清河，梦里的他有时候很温柔地抱着她说想她，有时候又会生气地骂她是骗子，后来她开始失眠，睡不着也不想睡，怕梦到冯清河之后，醒来更加失落。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宋渝依稀能看到那个简易衣柜上面，装包包的巨大盒子。第二天算算日子，宋渝约了秦语。
    她们找了间清吧，台上吉他手唱着民谣，秦语问宋渝：“你真的想好了？冯清河是个挺难得的男人，就算你找个比他年轻，没有过去的。也不见到能做到他对你的那种真心。”
    所有人都觉得宋渝跟冯清河分手是因为他和陆宁的过去，宋渝所能做的只有摇头。
    她捧起酒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这是她今晚的第二杯了，苦涩的液体入喉，那些被生活琐事压的失恋戒断反应后知后觉，翻涌上头，宋渝只觉得痛苦。
    她抹了抹眼睛，只喝酒不说话。
    秦语夺过她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小渝，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怎么看都觉得你对清河挺有感情的，有什么非要分手的理由吗？”
    宋渝眼睛发直地看着她，反应过来后，还是摇头，口齿不清道：“我没什么苦衷，分了挺好的，我祝他幸福。”
    两人走出清吧，秦语拎着袋子，要送宋渝回家，宋渝说不用，上了路边的出租车，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秦语回到家里，偌大的平层装修豪华却一点人气都没有，她给盛商打电话，盛商一直不接，秦语心里有气，不接就一直打，终于电话被接起来，一个甜腻腻的声音传过来，“是老板娘吗？老板喝多了，我们一会把他送回去，您稍等。”
    这是盛老板旗下的女主播之一，叫悠悠还是欣欣，秦语分不清，盛商的工作环境就这样，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孩环绕，每天有数不清的应酬。她要是想吵架几乎每天都有理由，秦语默默压下情绪，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同时又觉得可笑，当初结婚的时候，想象的夫妻琴瑟和弦的场景，可从没出现在她和盛商的婚姻生活中。
    这种婚姻守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她问自己。
    守到后半夜，两个嫩得掐出水的姑娘一左一右把盛商架着送回来，秦语把人接过来，一股刺鼻的香水味，盛商用力睁开眼睛，笑嘻嘻地贴上来，“老婆。”
    秦语躲开他，把人扔在沙发上，“我去给你倒杯水。”她急匆匆地走掉，唯恐晚一步，那两个盘旋在嘴边的字就会脱口而出。
    第二天晚上，盛商叫冯清河出来，冯清河刚出院没几天，他前一晚又宿醉，都不能喝酒，就约着吃点清淡的。
    盛商先到的，等冯清河来了，让服务员上了碗海鲜面，往冯清河身边推推，“给你补补。”
    冯清河没动筷子，他没什么胃口，神色恹恹的。
    “吃啊，今天是你的生日。”盛商劝他，“虽说你的度假屋计划落空，但长寿面总要吃一口吧。”
    冯清河还是没动，他现在比之前要瘦很多，衬衫穿着都有点空荡，他抿着嘴角，看盛商，“你吃吧，一会我还要回去加班。”
    盛商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还没从分手的阴影中走出来，他叹了口气，把旁边座位上的大袋子放到桌子上。
    冯清河看了那熟悉的logo一眼，思考几秒，突然反应过来，拉过袋子，拿出盒子，盒盖打开，整齐的防尘纸上放着一只红包，上面写着大大的“囍”字，他马上想起来什么，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盛商。
    盛商又拿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推过去。
    冯清河控制不住地手抖，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这一只古董相机，他把相机拿在手里，看了看，这是十几年前发布的相机，原产地在日本，早就停产了。收藏价值远远大于实际价值，摄影论坛上时常有人发帖求转让，他也想收藏，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卖家。
    宋渝是怎么知道的？冯清河想不起来了，或许是他无意间跟她提过一两句，他不知道她能听得进去，还买来送他。
    盛商昨晚又惹秦语生气了，今天务必要把秦语交代的事情圆满完成，他尽职地做好传声筒，“这个是送你的生日礼物，那只包和红包，都太贵重了，既然你们已经分手，宋渝觉得她不好再收，退给你。”
    末了，他自己加了句，“我看宋渝这姑娘真是不错，都分了这些东西都给你拿回来了，还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她还挺体面的……”
    冯清河骨节分明的手指翻来覆去地看那只相机，心里一阵阵地泛起难受，小渝，他的小渝……
    “这样也挺好的，和平分手，以后再见面还是朋友，不尴尬……”盛商搜肠刮肚地想词安慰冯清河，却只见冯清河倏地站起来，把桌上这堆东西收进袋子。
    “你去哪？”
    冯清河提起袋子，大步流星走出饭店，“我去找她！”
    要是没有这些东西，冯清河可能真的就这么算了，自己躲一边等情伤慢慢愈合，可他现在阚泽这些东西，让他怎么甘心就这么分手，就这么让宋渝离开他的世界？
    他不甘心，不管怎样，他都要再试试！

 第62章

    第35章 够狠
    宋渝今天本来应该晚上九点下班，临结束前一个顾客和另一名店员起了点冲突，她就过去帮忙劝了两句，谁知道顾客不依不饶，非要报警，宋渝和其他几名店员好话说尽才让顾客消气，这样一折腾，快十点才结束。
    她惦记独自在家的李桂芝，匆忙回到更衣室去拿手机，按亮屏幕的瞬间，她愣住了，冯清河从两个小时前，每十分钟就给她打一个电话，当然她一个都没接到。
    随着一连串未接来电的，还有一条信息。
    宋渝只看了一眼，赶紧拿起东西跑出去，她没坐地铁而是直接打车，到千盛明廷的门口，果然在老地方，看到了冯清河的车。
    宋渝一路小跑进了电梯，捂住乱跳的心脏，还要分出心思去想一会要怎么跟冯清河解释为什么工作日的晚上十点了还不回家。电梯楼层不断上升，宋渝深吸口气，迈出电梯，走廊的感应灯亮起来，她一眼就看到冯清河穿着单薄的外套，低着头，身体靠在墙边，两条长腿往前支着，脚旁边放了个她让秦语转交回去的那个袋子。
    昏黄的灯光给他全身照上一层黄晕，听到动静，冯清河慢慢抬起头，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嘴唇起了干皮，眼神定定地看着宋渝。
    宋渝咽了下口水，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冯清河慢慢直起身体，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他的腿又酸又麻，上身外套上都是褶皱，不复平时那副西装笔挺的精英形象，再加上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很萎靡。
    宋渝只看了一眼就别开目光，走过去开门，装作平常的样子，“我出去和朋友逛街了，刚看到你的信息就马上赶回来了。”
    冯清河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
    宋渝输密码的手登时一抖，她笑了笑，恢复平常语气，“怎么可能，进来吧。”
    冯清河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这个房子里的东西比之前要少很多，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宋渝就把他常穿的拖鞋放在他脚边。
    “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水。”宋渝说话很客气。
    冯清河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在外面整整等了两个多小时，一步没挪，现在坐下才才感觉全身的骨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动了动酸麻的腿，一低头，从地上捡起一个空药盒，药盒上写着“盐酸美金刚片”
    冯清河翻过来看药盒详情，几行字很短，“用于治疗中重度至重度阿茨海默型痴呆……”
    他拧了拧浓眉，刚要仔细看，手里的药盒就被宋渝抽走，换了一杯水在手里。
    “这是谁吃的药？”
    宋渝把药盒背在身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我也不知道，哪个朋友来玩落下的吧。”
    还没等冯清河思考这两者的逻辑，宋渝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冯清河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从脚边的袋子里一一拿出那只他送给宋渝的包，和装了现金的红包，最后是那个包装精美的相机。
    宋渝看着他一样一样摆出这些东西，白皙的脸上飞起一丝红晕，“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清河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茶几上的东西，“我什么意思？宋渝，不如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蹙着眉，“你说分手，把我送你的东西都还给我，你什么意思？”
    宋渝佯装镇定，她轻轻说：“这些礼物太贵重了，现在分开了，当然要还给你。”
    “把这些东西还给我？ 那我们在一起的回忆呢？也可以这样轻飘飘地还给我吗？”冯清河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胸腔里发出声音，他一字一顿的，“宋渝，你心就这么狠？非要跟我分得这么干净吗？”
    宋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吸了口气，“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很照顾我，对我很好，这就足够了。既然分开了，这些贵重东西我再拿着，不太合适。”
    “这些是我送的，给你的那天就没想过要回来，你让盛商转交给我，甚至都不想见我一面，宋渝，我以为我和你就算分了手，也还算朋友，你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冯清河越说声音越高，他只觉得心口那种又酸又涩，夹杂着怒火，一阵阵地往他脑门顶。
    外人看冯清河从来都是温和的，情绪很少有起伏，高兴看不出来，生气的时候也能控制很好，可此时，他却罕见地面临失控，“宋渝，我真搞不懂你。”
    他抖着手把相机拿出来，“你让人把东西还给我，想要和我一刀两断，却又给我买了生日礼物。宋渝你到底什么意思？”宋渝又后退一步靠在玄关的鞋柜上，眨眨眼睛，把眼里热意压下去，“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很好，我送你份生日礼物也没什么吧？”
    “没什么？”冯清河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晃晃手里的古董相机，“从我无意间告诉你我想要这款相机开始，你得上网搜联系卖家、谈价格到最后拿到手，宋渝，我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过程，你付出这么多精力，只为了送前男友生日礼物，这说得通吗？”
    他站起来，走向宋渝，宋渝已经无处可躲，胳膊被他一把拉住。宋渝想挣脱，冯清河手劲却很大，她根本动弹不得。
    “宋渝，你能不能诚实一点？承认你对我还有感情，真的这么难吗？”

 第63章

    冯清河低头，呼吸扫在宋渝的耳边，宋渝咬紧牙关，心里如同海浪翻涌，表面却装得云淡风轻，她侧头，半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冯清河慢慢低头，嘴角轻轻地碰了碰宋渝的耳尖，继续往下，几乎碰到宋渝的侧脸，在肌肤相接的瞬间，宋渝猛地推开他，冯清河没心理准备，身体踉跄，后退两步才站稳，宋渝摸摸自己红得滴血的耳朵，深呼吸几次，才稳定下来。
    “你明知道我不想分手，既然你也舍不得我，那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我们不能继续在一起？”冯清河走过来想拉她，他笃定宋渝对他还有感情，他要抓住机会。
    宋渝往后推了一大步，尖声道：“你别过来。”
    冯清河听话地站住脚步，他能看出宋渝动摇了，他想要抓住机会，可也不想给宋渝太大压力。
    宋渝从耳朵到脸通红一片，她靠在玄关的鞋柜上，手指在背后抠着美金刚的药盒，这种药她很熟悉，细长、扁扁，椭圆的白色药片，李桂芝从每顿吃半片，到一片， 再到现在的两片。
    吃得越来越多，效果却越来越差。
    “小渝？”是冯清河在叫她。
    宋渝回过神，看向冯清河俊朗却憔悴的脸，“冯清河，那台相机，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只是想感谢你曾经那么照顾我，如果它让你误会，那我跟你道歉。”
    “我没有想要和你复合。”宋渝咬了咬嘴唇，重复道：“冯清河，我不后悔分手这个决定。”她顿了顿，加了句，“从来没有。”
    冯清河微微张着嘴，看着宋渝，像被人隔空打了一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种话对冯清河这样骄傲的人来说，无疑是贴脸攻击他的自尊。
    如果是任何别的人说出这种话，按冯清河的性格，此刻只会头也不回地走掉，之后断了所有联系，可宋渝不是别人。
    宋渝是冯清河真心爱着的女人，不是爱过，冯清河对她的爱从没停止过，即使她的话深深挫伤了冯清河的自尊心。
    冯清河就这样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放软了语气，想再努力一下，“宋渝，你说是跟我分手是因为我们不合适，我不知道我们到底哪里不合适。”
    他苦笑，“你不如直接说你不爱我了。”
    宋渝的指甲把美金刚的盒子抠出一个洞，她走过去，把相机、包和红包装起来，递给冯清河，用一种跟小孩子讲道理的语气跟他说：“冯清河，你要相信我，我们分开，对你对我都是好事，我们继续在一起，才是对你的不负责任，所以你不用太纠结那个原因到底是什么。”
    “我纠结？”冯清河觉得可笑，他不想放弃自己的爱情，想再努力一次，怎么就成他纠结了？
    他看着不动声色的宋渝，点头，“宋渝，你够狠的。”
    宋渝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想最后再摸摸他的脸，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我就不送你了。”
    她把袋子举动冯清河面前，冯清河盯着她的脸，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波动，可惜没有，宋渝脸蛋光滑，五官精致，看冯清河的目光，一如往常柔软。
    只是没有难过，更没有纠结。
    看来她说不后悔是真的。
    冯清河到此刻才明白，自己今天找来确实是多此一举，他没再停顿，转身就要走，袖子被宋渝拉住，“东西，都是给你的，你拿走。”
    “只有这个是我的。”冯清河拿起相机，把其他东西推回到宋渝怀里，开门走人，没有回头。
    宋渝抱着袋子，看着冯清河立在电梯前的背影，高瘦寂寥，转眼电梯到了，冯清河走进去，和门里的她目光对上，谁都没说话。
    冯清河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宋渝对他摆摆手，电梯门瞬间关闭。
    冯清河，祝你一切顺利，别再遇上我。
    这是宋渝对他最真心的祝愿。
    第36章 各自人生
    冯清河走后半小时，宋渝起身收拾好水杯，看了看茶几上的袋子，想了想，最后还是叹气拿了起来，等她锁好门，转头就看到邻居家门上的纱窗门打开，那个泡面头阿姨正透过纱窗看着她。
    估计是刚才两人争执的声音被邻居听到了。宋渝没心情跟她解释，低头站在电梯前，泡面头阿姨却打开了门，从门缝里看她。
    “你男朋友，站在走廊里等你好久。”阿姨突然开口，带着浓浓的口音。
    宋渝抿抿唇，低声说：“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阿姨上下打量宋渝，看到她手里拎着带着大logo的袋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轻却明显地“切”了一声。
    宋渝没精力和她纠缠，只当没听见，电梯到了，她走进去，门缓缓关上。
    看着那扇熟悉的门渐渐从视野里消失，她眨眨眼睛，一股难以控制的悲伤涌上心头，这个只属于她和冯清河的地方，以后她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这段开始于荒诞的感情，在此刻，终于划上不圆满的句点。
    宋渝照样上班下班，兼职赚钱，回家照顾李桂芝，生活的重担压得她没时间悲怀秋，只是偶尔打开微信通讯录找人，看到冯清河的账号，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摸摸他的头像。
    这个人，估计以后都不会跟自己有交集了吧。
    晚上八点，宁清公司。
    冯清河在敲邮件，程程站在门口，双手围在嘴边，噘嘴叫他：“清河叔叔。”

 第64章

    “程程，快进来。”冯清河停下手里的工作，朝她招手。
    程程跑过去，扒着办公桌，“清河叔叔，你很忙吗？”
    “不忙。”冯清河看着门口，见陆宁没跟过来，打开抽屉，拿出一包薯片，递给她，程程接过去，开心地说：“是我最喜欢的黄瓜味！”
    冯清河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别被你妈妈听到。”
    小姑娘捂着嘴嘿嘿地笑，用气音回答，“知道啦！”说完就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
    她双手捧着薯片袋，嘴里塞得满满的，看着冯清河，含糊不清道：“清河叔叔，我告诉你个秘密，最近有个叔叔，总来找妈妈。”
    “他叫什么名字？”冯清河把目光从电脑上移开，看着小姑娘。
    程程歪着头，好像有力地想了想，“他说他姓罗，叫什么，我不记得了……”
    “罗辰阳？”
    “对对！就是叫这个名字，他很年轻，我觉得我应该叫他哥哥，可他非要叫他叔叔。”程程苦恼地摇头，“他还送我乐高。”
    冯清河走过去，半蹲下去，平视程程的目光，“程程怎么这个表情？你不喜欢他吗？”
    “不是不喜欢，就是我不认识他，他就这样出现了，很奇怪。”程程歪头看他，“清河叔叔，你认识他吗？”
    冯清河拿纸巾给程程擦脸，嗯了一声，“他是我和你妈妈的老朋友了。”
    “那他是好人吗？”程程追问。
    冯清河笑了，“这个叔叔说了不算，程程你自己多感受一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好人。”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陆宁靠着门口，语气略带责备道：“程程，怎么又跑到这里了？妈妈不是告诉你晚上不能吃零食了吗？”
    程程此地无银地把薯片袋子放到身后，眨着大眼睛看冯清河，冯清河接受到信号，帮着求情，“偶尔吃一次没事的。”
    程程人小鬼大，马上跟着重复，“偶尔吃一次没事的。”
    陆宁无奈地笑了，过来抓她，程程咯咯地笑，拎着薯片袋子跑出办公室。
    她走进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冯清河明显瘦削了一些的脸，叹了口气，“别总拿加班来逃避现实，这样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这些天打卡机显示他的打卡时间一天比一天晚，有时候他甚至在办公室待到凌晨，没完没了地写邮件，审图片，安排工作，距离他车祸出院的时间也没多久，冯清河肉眼可见地颓废，几年前陆宁和他分开的时候，他都没这样过，可见这次是真的伤到心了。
    冯清河搓了搓脸，摇头说：“我不累。”
    两人自从他出院后就没细致地聊过，陆宁只知道他去找了宋渝，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想必结果不尽如人意。
    陆宁不想再问那些让他难受的问题，便积极地帮他想办法，“要不你周末去爬爬山？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吗？”
    冯清河去过，可每次站在山顶，他都会想起宋渝，想起那天晚上，他捧着花，跟宋渝告白成功，宋渝娇羞着扑进他怀里的样子。
    他摇头。
    “要不你请几天年假？回老家看看父母？”陆宁又说。
    冯清河还是摇头，他和宋渝分手的事甚至没告诉家里，要是让他们知道，吴淑芬指不定多伤心，估计还要埋怨他。
    陆宁看他颓废的样子，忍不住跟着着急，“清河，你总这样不行的，早晚要接受这个现实。”
    冯清河长长地叹了口气，往后靠在沙发背上，他抬手松了松衬衫纽扣，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陆宁，我只是想不通，她跟我到底为什么要分手？”
    宋渝看他的眼神，还像从前那样带着浓厚的感情，这点冯清河看得真切，所以她坚决要分开，冯清河觉得疑惑、不解还有不甘心。
    不甘心他们就这么断了，不甘心宋渝就这样走出自己的世界。天花板上的墙壁突然转变成宋渝的脸，她还是像以往那样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冯清河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再抬头，哪里还有宋渝的影子。
    “她说分手是为你好，那她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陆宁帮他分析。
    “我想过无数次。”冯清河的声音很慢，他是真的很困惑，“我不知道她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在我心里就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我不觉得她会有隐瞒我的事，更何况她也没必要。”
    冯清河又开始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算了，不说我了，罗辰阳最近总找你？”
    陆宁吃惊地问：“谁跟你说的？”
    “程程。”
    她马上笑了，“这丫头，就藏不住秘密。”
    “这说明她信任我，怎么？罗辰阳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对你有意思？”冯清河问。
    陆宁帮别人解忧的时候头头是道，轮到自己的事情也是一笔糊涂账：“我、还没想好，他那么年轻还背靠罗家，我比他大，还带着程程……”
    冯清河反倒安慰她：“别急着下决定，多考验考验那小子。他想当程程的后爸，可要过我这关。”
    陆宁笑了，语气轻松起来，“说起来，我们几个也算有缘，我们在宁清，罗辰阳和宋渝都在罗氏。”
    冯清河敏感地抓住了什么，“你说的是高新区的罗氏？”
    “对啊。”
    “那是罗辰阳家的罗氏？”
    “对啊。”陆宁看他，笑了笑，“你不会不知道吧。”

 第65章

    冯清河还真就不知道宋渝工作的地方就是罗辰阳家的，他又没去过宋渝的公司， 问过她几次，都被她搪塞过去了，就算同在一个城市，服装业和罗家的产业相差甚远，隔行如隔山，冯清河根本不了解罗氏。
    想到每次提及她工作时，宋渝略带躲闪的神情，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好像哪里不对，罗辰阳和宋渝在同家公司，真的是巧合吗？可再往下想，冯清河又没头绪，这时程程跑进来，让冯清河帮她辅导作业，他思路被打断，也只好把这个念头暂时搁置起来。
    时间进入九月底，店里来兼职的大学生陆续离职回学校专心学习，人手短缺，宋渝为了多赚些钱，主动增加了一小时的时间，这样她每天可以多赚40块钱，相应的，她每天下班的时间从八点半推迟到九点半，再加上通勤时间，到家差不多要十点半了。
    虽然她每天身体累得不行，好多次在地铁上靠着车厢睡着了，但精神还算稳定，她不用满怀内疚地和冯清河交往，也不用担心谎言被拆穿，就算失恋带来的余震仍然影响着她的心情，可宋渝还是觉得，这个时候分手，不管对冯清河还是她自己，都是好事。
    对冯清河更是天大的好事。
    刚开始的时候，李桂芝特别不适应，她又开始在家里大喊，有时候还会发脾气骂人，嘴里念叨着宋渝听不懂的话，宋渝耐心地劝她，一星期后，她才慢慢适应宋渝新的回家时间。
    这天宋渝照例做完兼职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有卖水果的，她今天发了兼职的工资， 想着给李桂芝改善改善生活，就买了几个山竹和一小块榴莲，这都是李桂芝爱吃的水果，她看到肯定会高兴。
    宋渝难得带着笑容，拎着水果走在回家的路上，进了单元楼，她下意识地看着自家门口，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竟然是开着的！
    宋渝以为是那帮催债的又来了，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口，焦急地叫：“奶奶！”
    无人应答。
    简陋的一居室照例堆满了两人的生活用品， 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宋渝推开卫生间的推拉门，也没人。
    李桂芝应该是自己开门走出去的。
    宋渝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手里的装水果的袋子掉到地上，成熟过头的山竹果壳被砸烂，露出里面白嫩的果肉。
    宋渝转身冲出楼道，大声呼喊“奶奶！”她边跑边喊，不顾及任何颜面，拉着遇到的每个人比划着李桂芝的长相和穿着，问他们有没有看见。
    遇到的人都摇头，有好心的问她知不知道人是几点钟走的，宋渝摇头，她根本不知道，如果李桂芝是早上就走了，那这一整天的时间，足够她走得很远。
    而且她是个病人啊， 老年痴呆中晚期的病人，宋渝忍不住往最坏的情况想，要是她走丢了找不到回来的路该怎么办？
    宋渝几乎崩溃般地流泪，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犹豫几次，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拨出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宋渝哽咽地说：“你能不能帮帮我？”
    第37章 不介绍一下？
    “她大概不到一米六，有些佝偻，上身穿灰色外套，头发几乎全白了，下身穿着黑布裤子，麻烦您帮忙，我奶奶她神志不清，自己跑出去很容易出意外。”
    宋渝颠三倒四地跟警察描述李桂芝的特征，陈泽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让他来，“我是老太太的主治医生，她是阿茨海默患者……”
    陈泽峰几句话简要交待了李桂芝的病情，警察那边也很重视，派人去几个街口的店家查监控，说一有消息会通知她。
    警察走后，宋渝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失魂落魄地看着路过的人，喃喃道：“是是我太失职了，明知道奶奶自己在家不行，却还是放她一个人在家。”
    她顿了顿，“陈医生，其实我想推迟回家的时间，也有想逃避回家的原因在， 我有时候不太想面对她，家里的气氛让我觉得压抑，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是我奶奶啊，我怎么能这么对她？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原谅自己。”
    陈泽峰半蹲在她面前，认真地看着宋渝，“阿茨海默的病人到了后期特别折磨家人，也有社会新闻报道过家属会故意遗失病人，甚至还有因此动了杀心的，你这样几年如一日带她看病照顾她，已经很少见。”
    “别太自责了。”陈泽峰看着宋渝露在外套外面，洁白纤长的脖颈，手指动了动，“宋渝，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谢谢你能过来，陈医生。”宋渝擦了擦眼泪，“我当时太慌了，我身边知道奶奶情况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没多想就把电话打给了你，总之，谢谢你。”
    陈泽峰笑了，“你能想起给我打电话，是我的荣幸。”
    他知道这不是合适的场合，但还是心急地确认，“你男朋友怎么没来？”
    “分开了。”宋渝小声说。
    陈泽峰嘴角往上勾，刚要开口，宋渝电话响了，她忙接起，说了两句就挂断，起身往外走，“警察说在监控里看到奶奶了，叫我过去辨认。”
    陈泽峰忙跟上。
    监控里果然是李桂芝，警察根据商家的监控和马路上的监控结合，确定李桂芝 出了城中村一路向南，她甚至去汽车站，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买了大巴车票，登上了出市的大巴车。
    看到大巴车的目的是三洲之后，宋渝什么都明白了，李桂芝自己回老家了。

 第66章

    三洲是李桂芝的老家，宋渝和宋诚的父母离世后，他们就被送到三洲，这里是他们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地方。
    陈泽峰开车带宋渝回到三洲，这是个小渔村，村里家家户户靠捕鱼为生，随着周边城市渐渐崛起，村里人大多选择去城市打工，渔村在短短几年里迅速落寞，沿着村里唯一的公路行驶可以看到码头上到处都是破败闲置的渔船。
    陈泽峰的车刚停下，宋渝就拉开车门跑出去，自家的老宅是座自建的二层楼房，院子里已经长满了杂草，她边叫“奶奶”边跑进去，一楼的大门敞开着，屋子里一股潮湿的味道。宋渝“噔噔噔”跑上楼梯，直到看到床边坐着的熟悉身影才放心下来。
    宋渝蹲在李桂芝面前，用手理了理她凌乱的白发，“奶奶，我是小于，我们回去吧。”
    李桂芝扭身，不耐烦地推她：“这里就是我家。”
    “对，这是我们的家，可这太久没人住，你等我和哥哥把这里好好收拾下，然后我们再搬回来，好吗？”
    这时陈泽峰走上来，“奶奶，我是陈医生，我们每隔三个月都要见面的，还记得吗？”
    李桂芝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陈泽峰她还是有印象，她低低地叫了声：“陈医生。”
    陈泽峰跟宋渝劝了她很久，最后李桂芝终于同意跟他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已经接近凌晨，宋渝看着李桂芝好好地靠着在后排睡着了，她忐忑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来，陈泽峰放低了声音：“宋渝，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吗？尽快叫他回来帮你，照她这样的情况，以后白天也离不开人。”
    宋渝很为难，“我哥哥在外地。”
    “那把老太太送到疗养院？或者给她找个保姆呢？”陈泽峰又说。
    宋渝苦笑了下，“陈医生，雇得起保姆的人会在城中村吗？”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泽峰赶紧解释，看了看宋渝的脸色。
    宋渝看着陈泽峰，对他笑笑，“没事，我明白。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陈医生。”
    陈泽峰打着方向盘，笑着说：“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今天能接到你的电话， 我很高兴。”
    宋渝知道陈泽峰想要什么，她没顺着他的话继续，而是又说了遍谢谢。
    “你要是真想感谢我，那就跟我吃个饭。”到了宋渝所住的城中村， 陈泽峰帮她把李桂芝扶下来，他看着昏黄灯光下，宋渝精致的脸发出一阵柔和的光，内心不禁一阵悸动。
    “你现在是单身，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陈泽峰笑着看他，宋渝扶着李桂芝，心里犹豫，但面上还是点头，“当然。”
    “那我们再联系。”陈泽峰笑着坐进车里，宋渝目送他的车远去。
    把李桂芝扶进屋，帮她脱了衣服，又帮她擦了脸和手。李桂芝躺下后，突然抓住宋渝的手，“小渝，你说以后我们全家要回三洲一起生活，是不是真的？”
    宋渝轻轻拍她的手背，微笑着说：“奶奶，是真的。”
    李桂芝满意地点头，随后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沉入睡。
    宋渝却睡不着，一想到今天要是找不回李桂芝，她心里一阵阵发紧，回想车上陈泽峰对她说的话，她还是忍不住给宋诚打电话。她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希望宋诚尽早回来，两人轮流看守奶奶，时间上会充裕很多。
    宋诚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答应等有机会就回去，宋渝自知对他不该报太多期待，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宋诚了。
    从那天之后，宋渝出门前都会把门反锁，还要收好家里所有刀具，好在李桂芝之后消停了几天。
    一星期后，宋渝终于有休息的时间，她兑现之前的承诺，邀请陈泽峰吃饭，就在她做兼职的商场里的一家西餐店。
    陈泽峰准时到达，脸上难掩喜悦，告诉宋渝，他还特意和同事换了班才能出来。
    宋渝打量他吹过的发型，了然一笑，把菜单推过去。
    陈泽峰随便点了几样，问宋渝有没有忌口，宋渝说自己不吃牛排。
    餐间他们抛开李桂芝的病情，陈泽峰给宋渝讲医院发生的事，宋渝知道自己不用多说什么，只要托着腮边微笑边给出赞扬的眼神就能让陈泽峰心神荡漾。
    整个晚上气氛都很愉快，差不多要结束时，陈泽峰对宋渝说：“宋渝你不知道当你说你恢复单身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他紧张地搓搓手额，“我们之前约会过几次，虽然你拒绝了我，但我希望这次你能给我个机会。”
    宋渝眯了眯眼睛，对他这番话显然不吃惊，她低头笑笑，“陈医生，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
    “我都知道。”陈泽峰马上说：“你奶奶的病都是我给确诊的，我当然清楚你生活压力很大，还有个不省心的哥哥。不过，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我愿意陪你一起面对。”
    呵，宋渝轻轻发出一个气音，果然还是三十多岁的男人比较沉得住气，竟然没有像王铭那样几句话就给吓跑了。
    宋渝抿了抿嘴唇，含糊道：“我暂时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
    陈泽峰适时说：“没关系，我可以等。”
    两人吃了饭，乘电梯往楼下走，电梯门关上，平缓地往下行，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俩，宋渝站在陈泽峰侧前方，突然她感觉陈泽峰在摸她的手。

 第67章

    宋渝马上回头，整个身体往后退一步，警惕道：“你在干什么？”
    陈泽峰一愣，赶紧收回手，尴尬地笑：“我看你手心好像有伤疤。”见宋渝脸色不好，他继续为自己找补：“我们虽然还没正式在一起，我觉得牵牵手还是可以的吧。”
    “陈医生，你误会了。”宋渝忍着反胃的感情，只觉得外貌普通的陈泽峰此时更添了几分油腻。
    宋渝把手收回到胸前，没出息地开始想念冯清河。
    冯清河就从来不会不顾她意愿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
    这时电梯到了，陈泽峰走出去，叫停住脚步的宋渝：“走啊，我送你回家。”
    宋渝停在电梯口，“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你一个女孩，我怎么都要把你送回去的。”陈泽峰又拉她的胳膊。
    宋渝甩开他的手，反感地一声，“陈医生，你别这样！”
    “宋渝……”
    “嘭”的一声，在安静的地库里更为刺耳。陈泽峰的话被关车门的声音打断，他们两人下意识地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宋渝顿时睁大眼睛。
    冯清河穿着烟灰色衬衫，下身是条深米色休闲裤，清瘦挺拔，他随意地倚在车门边，抱着双臂，目光冷冷地扫过陈泽峰，最后落在宋渝脸上。
    宋渝马上低下头，低声对陈泽峰说：“你先走吧，我一会自己回去。”
    “宋渝，你不打算介绍一下？”
    宋渝应声抬头。冯清河和她隔了几辆车，面无表情地朝她挑了下眉毛，那目光犹如实质地落在她脸上。
    第38章 又不是不认识
    一股莫名的气氛在仨人之间慢慢扩散，陈泽峰看看宋渝，又看看面色阴沉的冯清河，逐渐品出些不一样的感觉来。
    陈泽峰：“宋渝？”
    宋渝窒息般地深吸口气，故作自然地对冯清河说：“这是我的朋友，陈泽峰。”
    “这位是冯清河……”
    冯清河施施然加了句，“我是她前男友。”
    宋渝呛咳了两声，陈泽峰站直了身体，皮笑肉不笑道：“冯先生你好。”
    冯清河勾了下嘴角，充耳不闻，看着宋渝。
    宋渝被两个男人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她对陈泽峰小声说：“陈医生，你先走吧，我和他说几句话。”
    陈泽峰好歹也三十多岁了，就算疑惑也不至于当面让宋渝下不来台，他点头，“等我给你打电话。”
    宋渝点头，看着陈泽峰的车驶出停车场。
    冯清河插着裤袋，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站在她身后，“他是你相亲对象？新男友？”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轻笑，“是个医生？很不错的职业，怪不得你甩我眼睛都不眨，原来找好新男友的人选了。”
    冯清河自认为不是个尖刻的人，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从对别人冷嘲热讽过，可当他在车里看到那个陌生男人拉宋渝胳膊，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过幸好宋渝脸上的抗拒显而易见，不然的话，冯清河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宋渝自知理亏，面对冯清河的阴阳怪气很耐心地解释：“我们分手和他没关系，我和他也并不是男女朋友。”
    宋渝的为人他明白，话赶话也不过是心里憋屈，冯清河哼了声，看她低眉顺目的样子，心里有火却发不出来，“还在考察期？不过我看他不像个正派的人，没确定关系就拉拉扯扯的。”
    “是啊，没你有礼貌，没你懂得尊重女性。”宋渝很快接话道，这话一出口，她和冯清河都愣住了。
    本来她只在心里对比过冯清河和陈泽峰，偷偷怀念过冯清河，可当着正主说这种话，对方听来只会觉得自己还余情未了。
    冯清河反应很快，他先是勾了下嘴角，接着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我要是真那么好，你也不会这么决绝离开我了。”
    一句话听得宋渝心如刀绞，她往前走了一步，认真地看着冯清河，“清河，你真的那么好，我们分开正是因为你太好了，我不想……”
    害你。
    冯清河摆手，觉得自己也是抽风，跟一个小姑娘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恢复如常，“我不想听你给我发好人卡，走，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宋渝也跟他摆摆手，“你先走，我要再去逛一逛。”说着她转身，往电梯方向走。
    冯清河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进了电梯，他往前跟了两步，眼看电梯门缓缓关上，只留给他一个高挑纤长的背影。
    冯清河摸摸鼻子，低头笑了下，摇头上了车，独自一人开往回家的路，进门换了鞋，打开灯，刚走两步，吴淑芬打来视频电话，老太太照例絮絮叨叨让他好好吃饭，别工作那么辛苦云云。
    冯清河不太走心地应下来，拿着手机去卧室拿睡衣准备洗澡，吴淑芬突然问：“宋渝呢？你们最近怎么样？”
    手上动作一顿，冯清河站直身体，抿抿嘴唇，想着要不就告诉家人两人已经分手了，省着吴淑芬每次打电话都问，他听着心里很不好受。
    “那个……妈……”冯清河紧紧攥着手机。
    “怎么了？清河。”吴淑芬嗓门很亮。冯清河深吸口气，往后退了一步，胳膊撞到某个坚硬的物体，他向后一看，是他专门用来放相机的架子。
    架子的最上方中间位置，放着的是宋渝送他的那件生日礼物——复古相机。

 第68章

    他深深地看着那台相机，脑海里快速闪过和宋渝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本来已经打算和家人坦白，又开始纠结起来。
    吴淑芬在镜头对面不停追问：“清河？你要跟我说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冯清河吸了口气，对镜头笑笑，“没事了。”
    “那你干嘛这副表情，我以为怎么了，对了，前几天我去给你和宋渝算命了， 人家说你们属相特别合，最好明年结婚，日子我都算好了，秋天和冬天都行……”
    冯清河有些发愣地听吴淑芬讲他和宋渝结婚的安排，竟然一点都不反感，甚至多了几分期待。
    挂了电话，冯清河拿起那台相机，仔细地用纸巾擦了擦表面，放回去后，又出神地站在架子前，看了好久。
    进入深秋，李桂芝的病情开始飞速发展，她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为了保证她不往外跑，宋渝每天出门都会反锁，而李桂芝被关在家里会烦躁地大叫，扔东西，在宋渝回家后，她会把怒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这个星期，已经是宋渝第三次挨打，她上次挨耳光的地方还有淡淡的红，李桂芝又甩过来一巴掌。
    李桂芝五十岁的时候还在出海，拉纤放锚手劲大得很，宋渝的脸都被打得偏了过去，她的耳朵有一瞬间基本上什么都听不到了，过了几分钟才恢复过来。
    看着已经听不懂话的李桂芝，宋渝忍不住眼泪，正好宋诚打来电话，宋渝对着电话痛哭，宋诚挂了电话， 几小时后他发来微信，说自己这周末就回去。
    宋渝正在厨房炒菜，接到信息后，她高兴地跑到李桂芝身边，举着手机屏幕让他看：“奶奶，我哥哥要回来了！”
    李桂芝发完脾气，看起来清醒很多，看着宋渝高兴的样子，她也憨憨地笑了笑，“好！太好了！”
    周日早上，宋渝特意请了假去机场接人，她到机场的时候，出口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宋渝安静地排在后面，不时踮脚，看人出来没有。
    她等宋诚心切，没注意到周围有道视线正盯着自己看。
    显示屏显示宋诚的飞机已经落地，宋渝高兴地往前凑了凑，扶着栏杆，探身看过去， 等啊等，终于看到接近两年没见的宋诚推着行李箱走过来。
    宋诚拥有宋家遗传的高个子，不胖，留着寸头，如果有人有心看，总能看到这兄妹俩五官上的相似之处。
    “哥！”宋渝隔着栏杆，兴奋地向他招手。
    宋诚几大步走过来，伸手揽住宋渝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小渝，哥哥回来了。”
    “我早就到了，你怎么才出来？”宋渝抱怨道。
    宋诚指着行李箱，语气带着心疼，“等行李来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减肥呗。”宋渝笑嘻嘻地回答，带着宋诚往外走。
    在他们背后的人群里，盛商比周围人高出半个头来，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
    眼见两人消失在地铁口，盛商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最后又放回去了。
    “奶奶！你看是谁回来了？”宋渝把宋诚拉过来，李桂芝正坐在床上看电视，她浑浊的眼睛扫过宋诚，看了两眼，毫无反应地继续看电视。宋诚高高的个子挡在电视前面，“奶奶！我是阿诚，不记得我了吗？”
    李桂芝反感地摇头， “让开，我要看电视。”
    “奶奶，你看我一眼，我是阿诚。”宋诚不依不饶，拿李桂芝的手放在脸上。
    李桂芝使劲推了他一把，宋诚没心理准备，踉跄地后退一步，宋渝赶紧拉住他，“哥，算了，她认不出你的。”
    宋诚定定地看着满脸皱纹的李桂芝，擦擦眼睛，走到餐桌边坐下。
    “她最近几个月一直这样，不认人还会打人，趁人不注意还会离家出走。”宋渝把他走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讲给宋诚听，有意识地跳过冯清河。
    “要是当年我不去澳门就好了，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宋诚拍拍宋渝的肩膀，“以后有哥哥在了，你不用这么辛苦了。”
    他环顾四周，“这里又小又破，等我明天找个好点的房子。”
    李桂芝听他们聊天，好奇地回头，宋诚说：“奶奶，以后我们搬到又大又好的的房子里好不好？”
    李桂芝瞥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
    宋诚尴尬挠头，宋渝无奈地笑了 。
    他效率很高，两三天就找好了一处新的房子，两室一厅的小区房，离城中村还不远，他带宋渝去看，宋渝担心地问他多少钱，宋诚拍着胸口说不用她操心，只管和奶奶一起住着就行。
    三口人终于搬出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欢欢喜喜地般了新家，他刚回来，宋渝也不想催他急着找工作，白天宋渝上班，他只要能好好照顾李桂芝就行。
    几天下来，宋渝看宋诚照顾李桂芝还算细心，终于放下心来，长期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渐渐散去，她不图别的，只要全家人整整齐齐，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好。
    这天整个行政部要去团建，本来以前这种活动，宋渝都要推掉的，她下班后要飞奔去做兼职，宋诚回来后，有人帮她照顾李桂芝，宋诚还承担了房租，她的压力没那么大，再加上陈佳怡不停撺掇她，宋渝便跟兼职店铺请了假，欣然前往。
    部门在市中心的ktv包了大包厢，男男女女们都卸下工作时的伪装，喝酒的、抢麦克风的闹成一团，宋渝窝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罐啤酒，笑着地看着玩闹的同事们，享受着久违的快乐。

 第69章

    他们这边正闹着，只见刚才去卫生间的同事急匆匆进来，附在经理耳边说了几句，经理手拿着酒杯几乎站不稳，在听完同事的话后，赶紧站起来，调低音响声音，对叽叽喳喳的人群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说：“罗总在隔壁包厢，我们都过去打个招呼。”
    有同事大着舌头问：“哪个罗总啊？”
    经理推他一把，“罗辰阳，快起来，打完招呼回来接着喝。”
    几人一听是罗辰阳，都赶紧站起来，最近罗辰阳的势头要远远好过罗辰光，大家现在一提他的名字都多了几分尊敬，要是以后罗氏真让他掌权，那提前混个脸熟就很重要了。
    爱凑热闹的都端着酒杯往外走，经理的目光落在宋渝身上，“就等你了，宋渝。”
    宋渝没办法，只能端着酒杯走出包厢。
    罗辰阳站在走廊里，手端着酒杯，对每个过去跟他打招呼的人都寒暄几句，宋渝排在最后，等轮到他的时候，其他同事都回去了，走廊里只有他们俩，宋渝走上前，叫了声“罗总”。
    走廊里能听到两边包厢的各种鬼哭神嚎，罗辰阳微眯着眼睛看宋渝，微微凑近她，点了点头，“最近工作还算顺利吧。”
    宋渝微微欠身：“挺好的。”
    “那就好。”
    两人正说这话，罗辰阳的目光落在宋渝身后，突然提高声音，“冯总。”
    宋渝愣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扭动僵硬的脖子，慢慢转身，看着走廊尽头。
    ktv走廊里各种彩灯不停闪烁，冯清河的身影模糊不清，他皱着眉头，几步走过来，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们？”
    罗辰阳倒没拘谨，他绕到冯清河侧后方，推了他一把，“既然遇到了，就打声招呼吧。”
    宋渝如芒在背，感觉自己端着酒杯的手都在抖，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冯清河，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热度从耳朵一直弥漫到脸颊，她几乎不敢抬头看冯清河。
    她磕磕绊绊地看着冯清河的裤脚，自以为装得很好，“你好，我叫宋渝。”
    冯清河拧着眉毛看着宋渝。他今晚喝了不少，此时头脑昏沉，根本没办法做出有效反应。
    谁知这时，出乎宋渝的意料，罗辰阳突然笑了，“没必要自我介绍吧，又不是不认识。”
    第39章 欺骗
    今晚商会聚餐，盛商家里有事没来，本来冯清河也不想来，没想到罗辰阳竟然直接把电话打到他那，说想跟他聚聚。
    冯清河想了想，最后还是来了。
    两人在包厢里喝了杯酒，罗辰阳客套地问了问冯清河的近况，冯清河当年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几年过去摇身一变成了罗总，行为举止都成熟不少，冯清河对他印象大为改观，跟他多聊了几句。
    聊完各自的工作，罗辰阳看似不经意地把话题引向陆宁，冯清河这才明白他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
    俗话说男人最了解男人，冯清河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对陆宁的感情，可惜冯清河向来尊重陆宁，不可能在没明确知道她决定的时候，对她的私生活进行评价。
    冯清河模棱两可地回了几句，本来只是为了搪塞过去，可这些话听在喝了不少酒的罗辰阳耳朵里，却是他和陆宁还在藕断丝连的信号。
    罗辰阳觉得太阳穴跳着疼，又是几杯酒下肚，看一脸平静的冯清河，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这时正好行政部经理带人过来大招，宋渝磨蹭了一会，排在最后一个，等她差不多要走的时候，罗辰阳余光正好看到出去透气的冯清河出现在走廊尽头。
    说他不是故意的，估计他自己都不信。
    这已经不是开空调的季节，走廊里空气流通很差，听完罗辰阳的这句话，宋渝还是一瞬间就就觉得后背发凉，她手抖到端不住酒杯。
    磕磕巴巴地跟冯清河打完招呼，她甚至不不敢抬头，恨不得飞奔着逃离这修罗场。
    冯清河喝了酒的大脑略有些迟钝，他低头看宋渝浓密的发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罗辰阳看他，笑得别有意味，“冯总不记得宋渝了吗？”
    “当然记得。”冯清河混沌中捕捉到重点，他终于明白这场面怪异的部分在哪，“罗辰阳是怎么知道我和宋渝认识的？”
    罗辰阳干笑了两声，手插着裤袋，酒精催化他的理智，看着冯清河这样道貌岸然的样子，他就会想起他和陆宁那样相依相伴的几年，说起来，他并不怪陆宁，却真切地对冯清河恼怒。
    罗辰阳歪头，看着冯清河施施然道：“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
    “罗总！”宋渝的身体轻微发抖，她不知道罗辰阳的心理，只知道她不想让秘密就这么曝光在冯清河面前，她真的觉得有点承受不住了。
    气氛紧张焦灼，罗辰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适时地住嘴，改了说辞，“ 我见过你在公司楼下等她下班。”
    “是吗？”冯清河将信将疑，扫了罗辰阳一眼，随即看向宋渝，只见她一直低着头，露出一小块发红的脸颊。冯清河下意识地不想让她难堪，就算心里疑窦丛生，还是平静地跟她打了招呼。
    “宋渝，好久不见。”
    宋渝对他点了点头， 顾不上再跟罗辰阳说话，转身快走几步，推开隔壁包厢的门。冯清河一直盯着那扇包厢门，罗辰阳看向冯清河，突然笑了，“想不到冯总还是个情种。”

 第70章

    冯清河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也意有所指，“论痴情，我可比不上罗总。”
    少了宋渝，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他们沉默地对峙了几秒，最后还是罗辰阳自知今晚有些过火，主动退步，道：“冯总，我们回去吧。”
    被罗辰阳这么莫名其妙地一闹，他早没兴致了，“我先走，替我跟他们说一声。”
    说完冯清河又看了一眼宋渝进去的包厢，不等罗辰阳答复，转身走了。
    宋渝他们结束时已经快到十一点了，她和陈佳怡挽着手走出ktv，就看到宋诚在门口等她。
    陈佳怡夸张地“哇”了一声，趴在宋渝耳边小声道：“这是你新男友吗？”
    “这是我哥。”宋渝把宋诚拉过来，给两人做了介绍，陈佳怡捂嘴，“你哥长得挺帅。”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陈佳怡被家人接走了，宋渝和宋诚也上了路边的出租车。
    出租车走后，路对面潜伏黑暗中的车子慢慢上升后车窗，冯清河沉思片刻，对前来接他的助理说：“我们走吧。”
    “好的，冯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冯清河疲惫地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他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出现在他脑子里：罗辰阳竟然认识宋渝，而且跟宋渝的关系竟然比冯清河想象的要熟悉，不对，在冯清河的印象里，他们应该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才对，而且今晚罗辰阳明显话里有话，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加上上次盛商告诉他在机场见到宋渝接人，叫对方“哥”，本来冯清河还以为他听错了，觉得宋渝又接触新人了，心里很是难受了一阵，可今天，他亲耳听到宋渝管那陌生男人叫“哥”。
    宋渝从没跟他说过她有哥哥。冯清河继续揉太阳穴，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车子转过拐角，停在红绿灯前，冯清河看到宋渝坐的出租车就在他们侧前方。他心里一动，拍拍助理，让他一会跟上那辆车。
    助理跟冯清河好几年了，二话不说，打开转向灯，一脚油门跟了上去。
    冯清河的车不远不近地跟着那辆出租车，跟着它拐上和千盛明廷完全不一样的路，最后停在一个冯清河完全陌生的小区门口。
    车门打开，冯清河看见宋渝和宋诚下车，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区门口。
    助理回头看他：“冯总，我们还跟吗？”
    冯清河困惑地看着宋渝纤细的背影消失，停顿了几秒，低声说：“我们回吧。”
    “好的冯总。”
    冯清河几乎一夜未睡，第二天一早，他开车去了千盛明廷，这是个封闭的小区，但物业管理并不严格，冯清河走到宋渝家楼下，请要出门买菜的阿姨给他刷下卡，阿姨见他长得相貌堂堂，没多犹豫就帮他刷了电梯卡。
    电梯平稳上升，停在熟悉的楼层，冯清河走出电梯，站在宋渝家门口。
    冯清河深吸口气，抬手按了上面的门铃，没人应，他的心提起来，现在时间还早，还不到宋渝上班的时间，她应该在家里。
    如果这真是她家的话。
    冯清河不管不顾又按了两下门铃，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衬衫的陌生男人从里面探头出来，“您找哪位？”
    “我……”冯清河语塞。
    男人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您就是预约八点来看房的吧？您来得太早了，我是接待您的中介，快请进。”说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冯清河做了个推辞的动作，拒绝的话还没说出，他改了主意，抬脚迈了进去。
    “这里是厨房，客厅、餐厅、卧室。”
    冯清河脚步沉重地跟中介参观各处，还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家具摆设，上面却一点私人物品都没有，空空荡荡就像从没有人住过一样。一个他从没设想过的念头突然出现，冯清河早上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此时忍着胃部不适，垂手站在客厅中间，心脏要跳出胸膛，他缓了缓，问中介：“这间房的房东现在在哪？”
    中介：“主人现在在加拿大给他儿子带孩子，国内的房子就空出来了，您可以租也可以买，价格有优惠哦。”
    冯清河喉咙上下动了动，“房主姓什么？ ”
    中介翻了翻手机，“我看看哈，房主姓张，怎么了？”
    冯清河闭了下眼睛，事情的真相已经慢慢清晰，可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尽力稳着表情，说：“这间房一直是你代理吗？能不能跟我说说，前任房、租客是什么情况？”
    “对，上个租客也是我办理的租房手续的。”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中介也只是认为他比较讲究，还是拿出资料，说：“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年纪不大，人挺好相处的，爱干净。你看这房间也保持得多好。她本来是短租半年的，没想到过了三个月就说要退租，按道理这样是不会退押金的，但我们这家中介比较厚道，跟她沟通之后，退了她半个月的租金……”
    冯清河站立不稳，后退一步，后背靠在冰凉的墙上，他咬了咬后槽牙，他盯着客厅那张沙发，他跟宋渝在上面无数次地亲密，体验男女之情的快乐，抱着宋渝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再开口，声音沙哑到难以辨认，“请问上个租客是叫宋渝吗？”
    “不记得了，我看看哈。”中介停住动作，退回去看资料的第一页，惊喜道：“还真是，你们是朋友吗？”

 第71章

    果然，猜测的最坏情况变成现实，冯清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靠着墙，一口气没顺过来，弯腰剧烈地呛咳，声音大到好像要把喉咙咳出来，中介被他吓到了，想过来扶他又不敢，着急地问：“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冯清河双手扶着膝盖，急促地深呼吸几次后，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他站起身，对中介摆摆手，一步三晃地往门口走，“我没事，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中介摸不到头脑，赶在后面追问：“那您到底租不租了？”
    冯清河推开门，置若罔闻，强撑着身体走到电梯口，手扶着墙壁，胃翻江倒海般难受，额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电梯到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冯清河没抬头，往边上让了让，那人却停住脚步。冯清河动了动，看到邻居的泡面头阿姨，手上拉着买菜的小推车。
    她探究地看了冯清河一眼，又转头看跟在门口的中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也许是冯清河此时虚弱的样子阿姨的保护欲，她犹豫再三，还是凑过来，“小伙子，是不是终于知道被人骗了？下次再恋爱一定要小心，这世道，想走捷径的小姑娘太多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就想靠好皮囊，能骗一个算一个……”
    汗一滴滴，顺着冯清河的脸往下流，捂着一阵疼过一阵的腹部，终于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他连和阿姨道个别都做不到，逃也是地跑进电梯，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终于发出一声忍耐后的呜咽。
    第40章 还想跑？
    冯清河踉跄地走出小区，解锁车，把自己摔进驾驶室，他低头，捂着脸，从喉咙里发出压抑过后的怒吼。
    中介和邻居的话如同单曲循坏，在他脑中循环播放。
    “房东姓张，在加拿大呢。”
    “上任租客就叫宋渝。”
    “你认识她吗？”
    “知道被骗了吧？”
    “现在的小姑娘都想走捷径，光靠着好皮囊能骗一个是一个。”
    “能骗一个是一个。”
    ……
    宋渝的声音也加入其中。
    “我是独生女，父母在美国做生意。”
    “这是我父母帮我买的房子。”
    “冯清河，我暂时不想结婚。”
    “我还没想过见父母，以后再说吧。”
    “我们就先享受恋爱好不好呀。”
    “冯清河，我爱你……”
    宋渝纯真漂亮的脸如同幻灯片一张张在他面前闪过，开心的她、感动的她、撒娇的她、哭泣的她……
    曾经以为是寻常的细节一条条串起，冯清河几乎在瞬间就拼凑起整个事情的真相，
    他痛苦地抱着头，狠狠地锤了方向盘，几乎用尽了全力，整个车都跟着晃了晃。
    愤怒几乎占据他整个理智，冯清河点火开车，车如同离弦的箭，奔驰在马路上。
    他把车窗降下来，深秋的风吹在脸上，驱散了一些愤怒，可胸口还是火烧火燎地难受，冯清河把窗户关上，深吸口气，理智渐渐回笼。他把整件事认真想了一遍，他直觉罗辰阳和这件事有关，却想不通他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不过被蒙在鼓里的时间不会太久了，冯清河不能等，也不想等，他今天就要见到宋渝，让她把事情说清楚。
    冯清河把车停到路边，拿出手机给陆宁拨了电话，陆宁接起来后，声音疲惫地叫了声“清河。”
    冯清河还没说话，就听到对面传来程程的哭声，他把要请假的话咽回去，语气如常道：“程程怎么了？”
    陆宁：“昨天睡觉不盖被子，着凉了，早上开始发烧，没什么大事，我一会带她去医院看看，公司你先盯一下吧。”
    冯清河只能说好，还告诉她要是有需要随时告诉自己。
    程程的哭声越来越大，陆宁应了声就挂了电话。
    冯清河拿手机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调转方向准备回宁清。
    宋渝昨晚喝了点酒，早上起得有点晚，她急匆匆洗漱完毕，李桂芝已经在客厅里看电视了。
    她敲开宋诚的门，宋诚正躺在床上玩手机，见她进来，迅速把手机屏幕关上，一晃而过的瞬间，宋渝看到一片花花绿绿的页面。
    “哥，你在干什么？”
    “没事，你要走了吗？”宋诚把手机放到被子里，起身问她。
    宋渝站在他床边，伸出手，“哥，把你手机给我。”
    “干什么？”
    “我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宋诚声音懒洋洋的。
    宋渝皱着眉，“你不是又在赌吧？”
    “当然没有。”宋诚底气不足地回答。
    他回家后，宋渝问过他之前的赌债是怎么处理的，当时宋诚说已经都还清了，他这次从澳门回来还带回来不少钱，够他们全家生活好一段时间。宋渝信以为真，想着既然这样，就没催他找工作，他也就这样一天天地闲了下来。
    可刚才那个页面，宋渝觉得很像网上下注的平台，不由得又开始担忧。
    她着急去上班，只能叮嘱宋诚好好照顾李桂芝，有空的时候上招聘网站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宋诚嫌她唠叨，连声说自己知道了。
    宋渝手握着门把手，回头看宋诚，说了句：“哥，你真的别再赌了，好吗？”
    宋诚一愣，还没等他说话，宋渝就像阵风一样，跑走了。

 第72章

    他坐起来，从被子里拿出手机解锁，看着页面，又看了看客厅里李桂芝瘦弱的背影，拇指犹豫了一瞬，放在屏幕上，停顿了好几秒，最后又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宋渝来到公司开始工作，这段时间因为宋诚在家 她每天终于可以把全部注意力房放在工作上，而不用像以前那样，即使人在办公室，心思却在担心李桂芝在家。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开完早会后回到工位。
    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出现冯清河的名字，宋渝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直到电话断掉之后他也没有接起。
    自从昨晚在ktv偶遇冯清河之后，宋渝总觉得冯清河有可能会发现什么，不单是因为他昨晚离开的时候脸色实在很难看，而且，罗辰阳的表现也很有可能是引起了他的某些警觉。
    所以这个时候他打来电话，宋渝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先逃避等以后再说。
    中午的时候，陈佳怡叫宋渝一起吃午饭，她们坐在公司楼下便利店，陈佳怡在一旁笑眯眯地说：“昨晚那个是你的亲哥哥吗？”
    “对。”
    陈佳怡托着腮，眼睛盯着宋渝，“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跟我还这么见外。”
    “不是见外，只是一直没机会提而已。”宋渝拆开鱼香肉丝盖饭的盖子，这个口味，她早就吃腻了，每次还是会点，只因为这是便利店里最便宜的盒饭。
    陈佳怡过来挽着她的胳膊：“那你哥哥有没有女朋友？”
    宋渝吃惊地看着陈佳怡，“佳怡，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他长得挺帅的。”陈佳怡有点扭捏，年轻的脸庞发出光彩，“他要是单身的话，不如你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这个……”宋渝赶紧摆手，“恐怕不行。”
    陈佳怡嘟嘴，“为什么呀？你觉得我配不上他吗？”
    “当然不是。”宋渝窘迫地搓搓手，“你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是我哥配不上你。”
    “唉呀，没关系。”陈佳怡羞涩地笑笑，“说实话，我见到他，比见我那些相亲对象有感觉多了。”
    宋渝还是还是摆手，“还是算了。”
    陈佳怡撇了撇嘴，“你怎么那么小气。”
    “真不是我小气。”宋渝心里暗想，我是为了你好。
    午饭气氛比往常要沉默很多，宋渝又劝了陈佳怡几句，陈佳怡最后摆手，“算了算了，我没生气。”
    宋渝这才放心下来，还是等宋诚各方面都走上正轨再考虑这些吧，宋渝心里是这样想的。那一天应该也不会太远了。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给宋诚打了个电话，宋诚没接，宋渝没太在意，给他发了条微信就上楼了。
    冯清河一整天工作都心不在焉，他给宋渝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这在某种程度上验证了他自己的猜想，让他本来稍微平静下来的情绪再度强烈起来。
    他深呼吸几次，告诉自己冷静一点，他也必须要保持冷静，不然的话，冯清河怕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比如他现在就想冲到罗氏集团，找到宋渝质问事情的真相。他想亲眼看看宋渝怎么圆谎。
    晚上临下班的时候，宋渝又给他宋诚打去电话，依然没人接，宋渝开始不安起来，她急匆匆收拾好东西，走出公司，还没等她走到地铁站，宋诚突然给她回了电话，宋渝刚接起来，就听见宋诚在那边焦急的说：“奶奶受伤了！在市中心医院！”
    “怎么会这样？”宋渝问。
    “哎呀，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来了就知道了！”
    宋渝赶紧打车去市往市中心医院，她到医院后宋诚已经在急诊室的门口等她了，两人刚一见面宋渝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诚只顾闷头往前走。
    宋渝在身后拦住他，“哥，到底怎么回事？”她慌得连声音都变调了。
    宋诚懊恼的撸了把头发，“我就出去了一会，回来的时候看到奶奶在卫生间，撞到马桶晕倒了。”
    “她现在的情况不能长时间单独在家，我跟你说过的。”宋渝皱了皱秀气的眉毛，看着宋诚。
    “也没有长时间，我说了我只是出去了一会。”宋诚有些不耐烦。
    现在不是问细节的时候，宋渝就跟着宋诚往急诊室的方向走，一走进去，就看见李桂芝孤零零地坐在靠近门的一张病床上，额头包着白纱布，脸色发青地看着门口。
    看到看到宋渝进来，她有些高兴地朝她招了招手。
    宋渝快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连声问道：“奶奶，你感觉怎么样？”
    奶奶有些委屈地指了指自己包着纱布的头，宋诚在他身后，有些羞愧地移开了眼，宋渝压着自己心里的不快，去问路过的护士奶奶的情况,护士看了看她的病例,说只是些皮外伤，去门诊开些消炎药，过两天拆掉纱布就行。
    宋渝谢过护士,把奶奶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让宋诚扶着她,自己去门诊楼的药局拿药。
    中心医院是她一直带奶奶看病的地方，宋渝对这里的布局很熟悉，她驾轻熟路地往门诊楼走，门诊楼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特别多，宋渝小心地避开他们，乘着步梯上到二楼。
    下了步梯，宋渝边走边低头看手机上的药品详情，视线里突然出现两条穿着西裤的长腿，她没多想，只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那双腿不疾不徐，也跟着走了一步，仍然停留在她面前。

 第73章

    宋渝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一寸寸地往上移，修长的腿、笔挺的衬衫……她心一沉，再往上，看到冯清河深邃俊朗的五官。
    他的表情是宋渝从没见过的阴冷，眼神发沉，嘴角抿成直线，正盯着她看。
    冯清河是来医院看程程的，顺便想换个环境，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点，没想到刚走出输液室，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宋渝的一瞬间，他的所有情绪管理通通失效，愤怒占据大脑，他几步走过来，拦住宋渝的去路。
    宽敞的医院大厅，周围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可宋渝却自动屏蔽了这一切声音，她耳边只剩下自己的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和冯清河低哑的一声。
    “宋渝，我们又见面了。”
    生物的本能让宋渝嗅到危险的气息，她几乎第一反应就是要离开这里，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先离开冯清河。
    宋渝抓紧手机，往后退一步，拔腿就想跑，冯清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宋渝的胳膊，宋渝重重地撞向冯清河的胸口。
    冯清河胳膊围住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他冷冷地开口，“你还想跑？”
    第41章 愤怒与沉沦
    宋渝惊恐地看着冯清河，推他，“你要干什么？快放开！”
    冯清河露出一个宋渝从没见过的笑容，带着不符合他长相的阴沉，“宋渝，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顺便确认一些事情。”
    “你别这样。”宋渝推冯清河的手，急急地说：“有人在外面等我。”
    “谁在等你？”冯清河手上丝毫不松懈，他推着宋渝走到步梯边，把她拉上电梯，“你哥吗？”
    一听到这话，宋渝心头一跳，在初冬的天气感受到冰冷的凉意，她喃喃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真听不懂？”冯清河攥着她的手腕，手上丝毫不松劲，拖着她往外走，眼神晦暗不明，“还是装出来的？”
    宋渝踉跄地跟着冯清河的脚步，走出门诊部的大楼，来到医院的停车场，宋渝左右环顾，希望可以从周围人看到宋诚的影子，可惜没有。宋诚应该和李桂芝还在急诊室等她。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挣扎，央求道：“我今天真的有事，你让我先走，改天我们再聊，可以吗？”
    冯清河置若罔闻，一手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另一只手仍拉着宋瑜的手腕，车解锁后，他打开车门把宋渝推了进去，快步来到驾驶室，开门上车，锁车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连宋渝都没有反应过来，车就已经开出停车场。
    冯清河的车速很快，宋渝坐在副驾驶位上紧紧地攥着安全带，她心里又慌又乱，不知道冯清河会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宋渝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冯清河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手指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只留给宋渝一个坚毅流畅的下颌线，“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在路上快速变道，超过几辆车后，稳稳地停在千盛名庭的小区门口。
    他下车后来拉副驾的车门， 宋渝一看外面，立刻大惊失色抓着安全带，往反方向躲。
    冯清河一手支在车门上，另只手松松地插着裤袋，脸上的神情忽明忽暗，“到你家了，不下车吗？”
    从冯清河说出“你哥”这样的字眼后，宋渝就意识到，冯清河可能发现了什么。
    直到他把车停到这里，用愤怒的目光看着宋渝，她才确定，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宋渝的心就像突然空了一块，往里面吹着冷冷的风。
    “你别这样。”她的脸上泛着难堪的红晕，甚至不敢抬头，声音低低地央求，“冯清河，你别这样。”
    “我哪样？”冯清河勾了下嘴角，“这不是你的家吗？宋渝？”
    宋渝被风吹了个对穿，她握着安全带，弯腰，思维似乎停滞了，仿佛丧失了所有语言，只能又重复了一遍，“冯清河，你别这样。”
    冯清河站在车门边，盯着她红到像要滴血的脸颊，咬了咬后槽牙，最后抬手“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宋渝坐在车里，身体跟车一起感受到剧烈的震动，她心疼得根本直不起腰，鼻子又酸又涩，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她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盛怒的冯清河可能不会想看到她的眼泪。
    冯清河又转回到驾驶室边，继续开车上了主路，宋渝窝在副驾驶上，一直没有抬头，她从脸到脖子红成一片，浑身难以控制地发抖。
    在和冯清河交往的日日夜夜中，宋渝不是没有想过真相败露的一天，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天会来得这样的猝不及防，而冯清河的反应，比她想象得更加愤怒。
    担心、害怕、难堪和羞愧像一圈圈水草，紧紧密密地把宋渝包裹起来，一层一层向上，直至扼住她的喉咙，让她不能呼吸。
    冯清河贴着超速的界限，把车开得飞快，有好几次宋渝都觉得他的车要跟其他的车发生碰撞，禁不住发声一声尖叫，她小心地看了看冯清河的脸色，嗫嚅道：“我害怕。”
    冯清河就像没听到一样，直接把车开回了自己的家。
    在地下停车场，他把宋渝从从车里拉出来往电梯方向走。
    宋渝奋力挣扎，却发现自己却发现自己那点力气，在冯清河眼里根本不够看。
    两人踉踉跄跄地上了楼，冯清河把门打开，把宋渝推进去，关上门，直接把她拉到卧室，推到床上。

 第74章

    宋渝的后背贴到柔软的床垫，她发出小声的惊呼，刚要起身，又被按下去，冯清河一只手解开衬衫的衬衫上方的纽扣，接着把袖扣拆下来放到床头柜上，随后双手支在宋渝身体两侧。
    冯清河慢慢靠近，他的脸在宋渝面前不断扩大，宋渝可以清楚地看到冯清河充血的眼眶，愤怒到扭曲的五官和沉重的呼吸。
    宋渝的身体还在发抖，她低着头，甚至不敢和他对视。
    冯清河仔细的观察宋渝，他曾经非常熟悉宋渝的的五官，他曾经亲吻过无数次的鼻子、眼睛和嘴巴，如今都变得陌生起来。
    冯清河用手卡着宋渝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咬牙道：“宋渝，耍我好玩吗？”
    宋渝无法控制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流进头发里，她的声音带着明显发抖：“对不起。”
    “对不起？”冯清河突然勾了勾嘴角，“你说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你对我撒过的谎吗？”
    宋渝的眼泪越流越多，她开始抽泣，“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如说说你撒过哪些谎。”冯清河的手渐渐用力，宋渝的下巴呈现一个扭曲的状态，可她却一直没有反抗，因为即使是现在，她仍然觉得冯清河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果然过了两秒钟，冯清河松开手，快速地喘了喘气。
    “怪不得你从来不带我见你的朋友，怪不得一提到要见你的父母，你就推三阻四，原来都是假的，宋渝，我那么信任你，你却把我耍得团团转。”冯清河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你真有本事。”
    “冯清河，求求你别这么说。”宋渝哭着说，“是我对不起你。”
    “又是对不起，宋渝，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你对我带来的伤害吗？你看着我对你百依百顺的样子，看着我家里人对你喜欢的样子，我们这一大家人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不是特别得意？”
    “不是，没有。”宋渝捂着眼睛，“我没有那么想过，我感到很羞愧。”
    “不过我倒很好奇，你在我没有得到什么钱，连我送你的包和红包都要送回来，就这么放手，你甘心吗？”冯清河哼笑了一声，“像你们这种人，不都是要榨干对方的最后一滴心血才算罢休吗？”
    这种明显带着羞辱意味的话语让宋渝更加崩溃，她哭出声，“你别这么说我，求求你了。”
    冯清河看着她哭泣的脸，胸口的愤怒渐渐登顶，转化为一种难以言说的欲望，他俯下身去，鼻尖抵在宋渝的脸颊上，压着声音说：“宋渝，你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你的学历是真的吗？”
    宋渝摇头。
    冯清河的眼神阴暗了一分。
    “你说喜欢爬山，是真的吗？”
    宋渝摇头，“我是知道你喜欢，希望和你有共同话题。”
    “你出现在那家火锅店，是不是特意设计的？”
    宋渝咬着嘴唇，”是。”
    冯清河怒极反笑，拍拍宋渝的脸，“你可真行。”
    他继续发问，像个非常有耐心的老师，“你真实的家庭背景到底是什么？”
    宋渝抽泣，“我没有父母，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和哥哥。”
    冯清河抿了抿嘴唇。
    “不会连名字都是假的吧？”
    宋渝小声回答：“是真的。”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这么多信息的？”
    宋渝闭上眼睛，她不想把罗辰阳牵扯进来，如果冯清河要恨，那就光恨她好了。
    “宁清在业内很有名，让家里做生意的朋友帮忙打听到。”
    冯清河脑子里闪过商会上王铭的脸，他撇撇嘴，把手放在宋渝的腰上，摩挲她细腻的皮肤，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欲望，“那你说你没谈过恋爱，是真的吗？”
    “真的。”
    冯清河的手伸进宋渝的裙子里，用力捏了捏，他伏在宋渝耳边，“我不信。”
    宋渝刚要回答，嘴唇就被堵住，接着是一阵掠夺性的热吻，把她的话都堵了回去。
    “啊噫，呜呜……”宋渝被吓坏了，使劲推冯清河的肩膀，她的嘴角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几个气声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冯清河就像根本没听见一样，继续狂风暴雨般掠夺她的身体。
    宋渝的裙子被撩到腰上，冯清河的手渐渐向下，宋渝慌到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拼命地捶打着冯清河的后背，冯清河却像一座山一样紧紧地压在她身上。
    “别这样，冯清河。”宋渝手足无措地说，意识到自己的丝袜被褪到膝盖，她赶紧摸到冯清河的下巴，想让他恢复一些理智。
    冯清河抬头的瞬间，宋渝清晰地看到他发红的眼睛和带着水光的眼角。
    两人对视，宋渝亲眼看到那颗眼泪滑落，冯清河的眼神即愤怒又悲伤。
    只是这一瞬间，宋渝就丧失了所有抵抗的能力。
    她还爱着冯清河。
    就算骗得了全世界，也骗不了自己。
    那就让他们一起沉沦在这无望的爱里吧。
    宋渝没有再反抗，而是环抱着冯清河的后背，送上了自己的嘴唇。
    冯清河也没有再犹豫，只是他手上的动作轻松了很多，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像一对从没分开过的亲密爱侣一样，交付彼此的一切。
    亲密、接触、掠夺和征服，中间冯清河感受到异样，他停下动作，宋渝眼睛通红，眼神里充满包容和冯清河不敢确定的爱意，他深深地看着宋渝，俯下身，没再犹豫。

 第75章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恢复平静，冯清河剧烈的心跳终于恢复到平常状态，他起身低头看到床单上一抹鲜艳的红色。
    转身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宋渝， 冯清河把被子盖在她光滑的后背上，站起来，打开宋渝的包，拿出一直在响的手机，看了眼屏幕，递给她。
    宋渝裹着被子，浑身酸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靠着床头坐起来，接过电话。
    “哥。”
    宋渝对着电话，“对不起，我中途遇到朋友，现在在他家里。”
    “没事，你放心。”
    冯清河光着上身，线条流畅，下身只穿了条短裤，腿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他背对着宋渝站着，沉默地听她打完电话。
    他回头，看着宋渝， 搓搓手指，“我还以为你会报警告我强 奸。”
    第42章 骗子
    宋渝没有说话，她用被子裹住身体，慢慢移动身体，弯腰扔在床尾的衣服捡起来，冯清河站在窗边，没动，眼睛盯着她。
    把放到床上，最后宋渝手里攥着内裤，脸色发红地看着冯清河，低声说：“你可以出去吗？我想穿衣服。”
    冯清河轻笑了一下，抱着双臂，神色平静，“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
    宋渝的脸顿时红得发涨，她握着衣服的手渐渐收紧，知道冯清河是故意让她难堪，她咬了咬嘴唇，“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
    冯清河沉默了几秒，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宋渝费力地从床上站起来，她浑身又酸又疼，两条腿中间更是有种羞于出口的感觉。
    她慢慢地穿好衣服，拿起自己的包，走出卧室。
    冯清河穿着整齐地坐在沙发上，眼睛跟随着宋渝，等宋渝走到门口，他也跟着站起来，拿起扔在茶几上的车钥匙，走过去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
    冯清河听到这句话，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表情又变得阴冷起来，他把玩着手里车钥匙，戏谑道：“怕我知道你真实的住址吗？还是说，你还要在别的男人面前，继续装父母在国外的本地独生女？”
    宋渝身上特别不舒服，她只想回去好好的冲个澡然后睡一觉，面对冯清河的冷嘲热讽，她没精力辩解，只是小声说：“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没信用的人。”
    她走过去拉门，冯清河在身后盯着她乱蓬蓬的头发和发皱的衣服，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身体先反应过来，抢先一把握着门把手，再开口时声音温和了很多，“我只想送你回家，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你住在哪，你说停在哪里都可以。”
    他推开门抢先一步走了出去。
    宋渝站在门里，冯清河在门外，他个子很高，正好挡住玄关上方投射下来的昏黄灯光，宋渝有点看不清他的眼神是悲还是喜，她犹豫几秒钟，最后还是默认地走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宋渝身体很不舒服，她走路很慢，姿势也有点怪异，冯清河就耐心地跟在她的侧后方，没有催促但也没有伸手扶她。
    上车后宋渝直接坐到后排，她说了个小区名字，接着就趴在车窗外看城市的夜景，冯清河在前面沉默地开车，眼神却不时扫过后视镜。车子快速驶过，街旁的路灯幻化成一条灯带，照在宋渝的脸上，从这个角度，冯清河可以清楚地看到宋渝眼角的泪。
    两人一路沉默，冯清河把车停到小区门口。宋渝下车之前轻声说了声谢谢。
    随着车门关闭的声音，冯清河看着宋渝以一种有点怪异的姿势走向小区门口。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最后一拍方向盘，也跟着下了车，几步追上宋渝，拉着宋渝的胳膊，“宋渝。”
    宋渝回头看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她声音有点发抖，“冯清河，你还想干什么？”
    冯清河看着她的表情，心口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宋渝使劲推他的胳膊，声音带上哭腔，“就算我骗了你，我也已经受到惩罚了，你还想怎么样？我都、我都……”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流，砸在冯清河拉着她的手上。
    冯清河始终不放手，任凭宋渝用力推搡他。等宋渝急得哭出声来，他用力地抱住宋渝，宋渝在他的胸口挣扎了几下，最终精疲力尽地靠在他胸前，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
    冯清河用手顺着他的后背，终于出声安慰她，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别哭了。”
    宋渝摇头。
    听着对方的心跳声，冯清河闭了闭眼，轻声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是他一路来想出的解决方法，却没想到非但没有缓解宋渝的情绪，反而饭让她情绪更加激动，她捶打冯清河，哭得更厉害，“冯清河，是不是每个跟你上床的女人，都能收到你的补偿？”
    “我不是那个意思。”冯清河心里慌得要命，他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怎么说出来的话就变了味道。
    宋渝用力推开冯清河，抹着眼泪，转身走进小区。
    冯清河站了很久，一直目送她消失在单元楼里，才离开。
    宋渝在楼道里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又把眼睛擦干，开门走进房子。
    宋诚和奶奶坐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她进来，宋诚问：“你怎么才回来，这一晚上你到底去哪了？”

 第76章

    宋渝把包放下，径直往卧室走，她含糊地答道：“就是遇到了个朋友去他家坐了坐。”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打电话又不接，你知不知道我和奶奶在医院等了多久。”宋诚不满地说。
    “下次我会注意的。”宋渝低头进卧室，转身拿了睡衣走进卫生间。
    宋诚站在卫生间的门口，低头观察他。
    “你抬头我看看。”
    宋渝躲避他的目光，“让开，我想洗澡。”
    宋诚没动。
    他探究的目光在宋渝的脸上扫来扫去，最后皱眉，“你哭了？”
    “你到底见谁了？”
    “你真不认识，快让开。”
    宋诚沉默了几秒，“你不会是去见什么男人了吧？我听奶奶说起过，你之前总跟一个男人出去约会，这次也是他吗？”
    宋渝没回答。
    “你们俩吵架了？分手了？”
    “你别乱猜。”宋渝使劲地推了宋诚一把，拉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去。
    宋诚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隔着门对她喊，“要是他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饶不了他。”
    “要是你们在一起了，就带回来让我们见见，我可以帮你把把关。”宋诚又说。
    宋渝没回答，带冯清河回来见他们，她不是没想过，她甚至幻想过，他们几个人可以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吃饭，现在觉得，这不过是她的异想天开罢了。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她早在冯清河的怒气冲冲的眼神里死过好多次了。
    她脱光衣服站在淋浴头下面，冯清河力气很大，她的侧腰和大腿都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痕迹，宋渝闭上眼睛，轻轻的抚摸那些痕迹，回想几小时前， 她和冯清河在床上，她从没见过冯清河那样凶过，一句话都不说，只用动作表自己的愤怒，自己在他身下痛苦地辗转。
    想起他落在她嘴唇上的吻，和事后放在抱紧自己的手臂。
    宋渝没有过经验，此时心里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满足，只是酸酸麻麻的感觉从四肢聚集到一起，慢慢向上，最后从眼眶流出来。
    她又哭了，留着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悲伤的眼泪。
    同一时间，冯清河在酒吧已经喝了第三杯伏特加，盛商坐在他对面，两条长腿大喇喇地伸出很远，他家里也不太平，秦语和他父母的矛盾升级，最近的一次，她甚至跟盛商提了离婚，盛商用愤怒表达自己的害怕，他和秦语大吵一架，直接搬出来去了另一处房子住。
    两个大男人各有所忧，凑到一起，连话都不用说，先喝了个半醉。
    冯清河示意服务生再给他倒一杯，他晃晃酒杯，看着里面的液体，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宋渝的眼泪。
    在床上，她就是一边承受，一边流眼泪，但却一点都不反抗，无比顺从，冯清河情动，吻着她的眼泪得时候，只尝到一阵咸涩。
    “宋渝那小丫头，把我耍得团团转，我一门心思想跟她结婚，没想到，什么身世、学历都是假的。”冯清河一口干掉杯里的酒，辛辣的口感呛得他鼻酸。
    “盛商，你说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那么多谎，又为什么哭呢？”
    又为什么，那么顺从地配合他在床上所有的恶趣味？
    又为什么，要用那么悲伤的眼神看自己？
    她赢了啊，不该高兴吗？
    冯清河想不通，心口就像堵了块大石头，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盛商指着他，大着舌头说：“冯清河，你还爱她。”
    冯清河立刻睁大了眼睛，马上反驳，“我怎么可能还爱她？她骗了我那么多!”
    盛商醉得比他更厉害，根本听不到冯清河的话，自顾自地唠叨说：“你还爱她，我也还爱她，她为什么要和我离婚呢？”他又喝了一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非要闹……”
    此时周围吵闹的环境和盛商的嘟囔，都被冯清河屏蔽在外，他端着酒杯，呆坐在原地，脑子反复都是盛商的那句，“你还爱她……”
    你还爱她……
    冯清河紧紧地捏着杯子，不可能！
    第二天早上，宋渝做好早饭去叫宋诚和奶奶起床，宋诚睡眼惺忪地坐在餐桌边，看着宋渝喂奶奶吃饭。
    她的眼睛已经消肿很多，只是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憔悴。
    宋诚坐在对面，看了他几秒钟，最后欲言又止地说，“你给我说说他的详细情况，我帮你分析。”
    宋渝摇头，“真不用，以后我们应该也不会再联系了吧。”
    宋诚毕竟是哥哥，他表示不放心，“小渝，你可别被人骗了。”
    宋渝听到这话，突然不合时宜地勾了下嘴角，她心想，还有谁会比她更会骗人。
    第43章 强制做恨
    宋渝吃过饭准备出去上班，宋诚叫住她。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小渝，你现在手里有没有钱？”
    宋渝有些吃惊，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他，“你没钱了吗？”
    “啊，对，这两天手头有点紧。”
    见宋渝不说话，他又说：“回家之后，租房买菜做饭这些开销有些大，我手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你带回来多少钱？”
    “哎呀，你别问了，反正快没了。”宋诚突然开始不耐烦，“你要是有就给我一些，没有就算了。”
    宋渝站在原地，狐疑地看着宋诚，像是在分辨他说话的真假，最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宋诚那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脸色马上变了，“小渝，只有2000吗？”

 第77章

    “这个月还没发工资，我只有这些了，你省着点花。”
    宋诚撇撇嘴，关了手机，“就算我能省，奶奶也需要营养，算了，先这样吧。”
    他转身回了房间，宋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不安慢慢扩大。
    等有时间再找他聊吧，她得赶紧去上班。宋渝和李桂芝说了再见，李桂芝浑浊 的眼睛看着她，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来，也朝她摆摆手。
    宋渝心情一下子安定很多，在去地铁口的路上，路过一个药店。她本来走过了突然想起了什么，走进去，过了几分钟拿了个药盒出来。
    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了瓶水，宋渝把药放进嘴里，用水冲下去，把药盒裹住纸巾，扔进垃圾桶。
    当天早会上经理向整个行政部宣布自己要调职的消息，还说管理层近期会派人下来，对整个行政部的员工进行考核并从中选出可以接任的人，也可以毛遂自荐。
    他这话刚一出口，整个部门都一片哗然，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用眼神进行无声的交流。
    这位经理已经在行政部任职超过十年了，在他的带领下，行政部整体气氛和谐再加上工作不多，同事之间相处起来很轻松。
    可就算再轻松的职场气氛遇上升职，攀比竞争之心在所难免。
    会议结束后，经理单独把宋渝留下来，开诚布公地说很喜欢她认真的工作态度，如果宋渝有意愿的话，他会向管理层推荐宋渝作为接任者。
    宋渝顿时觉得受宠若惊，她是靠罗辰阳的关系进入罗氏的，调至行政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部门里有很多已经工作三四年甚至更久时间的老员工，以她的资历她觉得这个职位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听她这么说，经理笑了笑，说其实他很清楚部门有哪些员工是在摸鱼，而哪些员工在对工作认真负责，让宋渝不要有心理顾虑，反正他会报上去三人，到时候不一定会选上宋渝，但这是个机会，可以试试。。
    宋渝自然想抓住这个机会，她没有再犹豫表示想和其他同事进行竞争。
    经理很高兴，让她最近认真工作，等待最后上层的决定。
    回到工位后，陈佳怡从外面回来，神秘兮兮地问她：“部门里有好多人都打算参加竞选，你怎么想？”
    宋渝把陈佳怡当好朋友，没怎么犹豫就把经理的话跟她说了。
    陈佳怡先是睁大了眼睛，马上羡慕道：“真好，我还想毛遂自荐呢，看来是没希望了。”
    “经理的推举只作为参考，最后还是要哥管理层做决定。重在参与，我建议你试试。”宋渝说。
    陈佳怡还有点犹豫，“可这样的话，我们就成竞争对手了。”
    “我觉得没关系，要是你赢了，我也会为你高兴的。”
    陈佳怡抱着宋渝的胳膊，“小渝，你太好了，刚才我还在担心，你知道可能会不高兴，没想到你这么洒脱，谢谢。”
    宋渝笑了，“我们可是好朋友。”
    有了想升职的目标在头上悬着，宋渝本来还沉浸在冯清河的情情爱爱中，这回可以有效地转移注意力。
    晚上下班之后，她又自行加了会班才走出公司的大门，刚出大门，一眼就看见路对面停着一辆打着双闪的车。
    早上宋渝刚跟宋诚说过，以后都不会联系的人，就这样出现在她公司楼下，宋渝觉得很意外，内心又有点抗拒，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还能跟冯清河说些什么，想假装没有看见的样子径直走过去。
    而冯清河直接降下车窗，隔着马路叫她：“上车。”
    宋渝没动，她握着包带，“有什么事儿就在这里说吧。”
    冯清河加重语气，“宋渝，上车。”
    这里是宋渝的公司楼下，这样和冯清河进行对峙，难免会被公司的人看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想了想，她最后还是拉开副驾的门。
    冯清河见她坐好，语气不像之前那么硬邦邦的，他深吸口气，“我想告诉你，昨天我没有带……”
    “我已经吃药了。”宋渝打断他的话，“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不至于这种常识都不懂。”
    冯清河先是一愣，随即自嘲的笑笑，今天他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在宋渝看来都是多余。
    想到这，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烦躁地拍了拍方向盘。
    昨晚从酒吧回家后，他一直没睡好，直到今天也一直沉浸在情绪的漩涡里，到现在他终于可以下定决心，他看着宋渝，“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穿上裤子就不认的人，我会对你负责。”
    宋渝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她今天只化了淡妆，本来就漂亮的五官，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显小几岁，眼睛今天已经消肿，只有眼白还有几道明显的红血丝，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
    宋渝看着前方，摇头说：“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也不光是负责,我其实对你……”
    冯清河的话没有说完，他总觉得把这句话说出来自己就太掉价了，毕竟被骗的人是他，现在主动低头的人也是他，如果再把这句话说出来，冯清河觉得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转了话题，“跟我上床，又不跟我在一起，难道你在跟我搞什么欲拒还迎的把戏吗？”
    说到他突然笑了笑，讽刺道：“骗子的花样真多。”
    没有谁会对这种具有侮辱性的话语毫无反应，宋渝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她咬了咬牙，“冯清河，我已经跟你道过歉，如果你还想听，我还可以再说一遍。”

 第78章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也间接伤害了你家人的感情，但是我也……”她有点说不出口，“但是昨晚……”
    “昨晚很愉快。”冯清河突然顽劣地接话道。
    宋渝的脸色从惨白变得通红，她紧紧地攥着包带，“我觉得我道歉的诚意已经够大了，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
    “宋渝，你跟别人也是这样吗？”冯清河眼神阴沉，“用上床当道歉，那你还真是很特别。”
    “你！”宋渝心里很清楚，冯清河这么说，只是为了刺激她，可听到昔日的爱人这样评价她，不管是不是真的，宋渝都觉得很伤心。
    车里传出一阵轻微的咔哒声，这是车门上锁的声音，冯清河有些怪自己嘴快，忽略掉宋渝又开始发红的眼角，发动车子，清清嗓子，“而且我还没说要原谅你。”
    宋渝有些崩溃了，“你到底想要怎样？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行吗？”
    她说着说着声音又开始带起哭腔，冯清河的喉咙上下动了动，眼神闪过一丝不忍，最后还是硬邦邦地说：“不行。”
    宋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真的很难想象这种话是从一个，平素成熟温和的人嘴里说出来的，她喃喃道：“冯清河，我觉得你不是这种人。”
    冯清河平稳地开着车，很快接话，“我曾经还以为你不会骗我。这只能说明我们的眼光都很差。”
    “宋渝，糟蹋别人的真心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觉得陪我上一次床就能抵消吗？”冯清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上面的青筋毕现，他在忍耐自己的情绪。
    宋渝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的很简单，宋渝，只要我还没有说停，你就不能离开我身边。”冯清河顿了顿，“这就是你骗人要付出的代价。”
    宋渝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浑身像脱了力一样，他有气无力地说：“冯清河，你这么做一点意义都没有。”
    冯清河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瞬间更沉重了一些，他用力地呼吸几次，强忍着情绪，“不需要你来评价我做事的意义。”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冯清河停下车，宋渝解开安全带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冯清河没回答径直下了车，宋渝只能跟上。
    这是市中心一家新开的商场，商场大门的两侧还摆着花篮，里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冯清河一路往上走，宋渝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商场的4楼。
    这里有一家新开的西餐厅，装修很高雅，门口很多人在排队，冯清河上前跟门口的服务生说了几句，服务生便笑着欢迎他们进去。
    宋渝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又不想跟冯清河多说话，只好跟在他后面也进餐厅。
    落座之后，冯清河点了几个菜便把菜单还给服务生。
    宋渝看着门外还在排队的众人，心中疑惑，“我们为什么不用排队，你提前预约了吗？”
    冯清河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拒绝和她沟通的态度。
    宋渝觉得有些扫兴，也只好保持沉默。
    他们点的菜品很很快一道道地端上来，两人沉默地吃了起来，其他座位上的人都满怀笑意或者开心交谈，只有他们这桌全程沉默，与餐厅的气氛格格不入。
    宋渝的牛排端上来之后，她费力地用刀叉切牛排。宋渝还是不太懂怎么切牛排，冯清河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宋渝有些窘迫，切了两块就放下了刀叉。
    吃过饭之后，冯清河结了账，走到商场的5楼，这里有家电影院，两人站在几幅电影海报前，问宋渝，“有没有想看的？”
    宋渝不太明白冯清河的意思，但还是随手指了指第二张海报上的动画片。
    冯清河没再说话，拿出手机操作记下，随后去取票机取票，等宋渝看清楚影票上的名字之后，觉得很无奈又有点好笑，这是个枪战片。
    这下她终于明白，冯清河就是故意的。
    但看着他严肃的侧脸，她又说不出别的，毕竟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已经早跟以前不一样了。
    就这样看了一场宋渝不感兴趣的电影后，冯清河把车开回自己家。
    宋渝坐在副驾上不想下车，冯清河手插着裤兜，静静地站在车门边，他屈指敲了敲车窗，声音肃冷，“下车。”
    宋渝手握着安全带，没说话，但也没动。
    冯清河突然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在这一路上，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离开，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又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但你还是选择跟我回来。宋渝，那你现在是在跟我拿乔？”
    宋渝抿了抿嘴唇，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回到冯清河的家，宋渝放下东西，冯清河指了指卫生间，“去洗洗。”
    宋渝抿了抿嘴角，起身进了卫生间，她出来的时候，穿的是卫生间里冯清河的t恤，堪堪过了她的大腿。
    冯清河从另一个卫生间洗过澡了，正光着上身，只穿了条睡裤，用毛巾擦头发。
    她静静地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冯清河放下毛巾，走到自己面前。
    他是低体脂薄肌的体质，四肢舒展修长，下腹的肌肉线条，收进睡裤边缘，只看一眼就会引起某种不能言说的意味。
    这里不是车里，也不是昨晚，明亮的灯光，把宋渝微红的眼角和冯清河眼下的浅青色照得清清楚楚。

 第79章

    宋渝微微仰着头，抬手摸了摸冯清河的下巴，这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虽然自己在他心里已经形象尽毁，可宋渝骗不了自己的感情。
    “我……”宋渝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冯清河强势地搂住，用嘴唇封住她的嘴，两人跌跌撞撞地进了卧室。
    “我不想听你说话。”冯清河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睛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有愤怒、难过和悲伤，还有一些宋渝看不懂的东西。
    第44章 爱与恨的交织
    宋渝再次被压在床上，冯清河紧紧地箍着她的身体，毫不留情地在她的嘴唇上辗转，宋渝又羞又脑，情急之下，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冯清河只是闷哼一声，似乎不为所动，甚至动作更加激烈，恨不得夺走两人宋诚 在一阵狂风暴雨之后的狂吻之后，冯清河微微抬起身，伏在宋渝颈边，大口地喘气。
    宋渝一动不动，睁眼看天花板上的灯，耳边止只能听到冯清河的呼吸声。
    过了几秒钟，冯清河抬起身体，伏在她的上方，深深地看着宋渝的眼睛，他的拇指放在宋渝的脸颊，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的动作很轻柔，宋渝侧头，蹭了蹭他的手心。
    这就像某种默许，冯清河的眼神再度幽暗下来。
    气氛安静，那种包含情欲的气氛渐渐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过了大概十几秒，也许更短，冯清河重新伏下身，再次亲吻宋渝的嘴唇，与刚才的狂风暴雨般细密的吻不同，他这次温柔很多，慢慢地啃咬舔食，像在品味一道美味的佳肴。宋渝根本受不了这种刺激，在冯清河手下不住地颤抖。
    这次冯清河的动作很轻很慢，几乎每个步骤都会停下来用眼神询问宋渝的意见，两具身体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共同攀上快乐的高峰……
    终于等到卧室里恢复安静，宋渝费力地支起身体，把冯清河的手从腰间拿开，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晚上9点。宋诚在一小时前给她打过两个电话，宋渝回过信息后，起身穿好衣服，她扶着腰走到门口。
    床上的冯清河还维持着抱着她的姿势，听到他开门的动静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坐起来，揉揉眼睛，“我送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冯清河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依旧起身，随意地套上衣服，跟她一起走到停车场。
    他走到驾驶室，看了看宋渝揉了一路的腰，开口道：“你坐后面，可以躺一下。”
    宋渝拉开副驾的车门，“不用了，很快就到了。”
    冯清河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关上了车门。
    车子行驶到半路，宋渝下半身特别不舒服，她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想找个舒服的姿势。
    冯清河冷冽地一声：“让你去后面坐，为什么不听话？”
    他的声音带了点训斥的意味，宋渝惊讶地看着他，脸慢慢地红了，有些委屈地地说了句：“你凶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才弄成这样的。
    冯清河挑眉看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轻咳一声。 两人一路沉默地到宋渝现在的小区门口。
    宋渝慢腾腾地下车，冯清河叫住她。
    宋渝回头看他，只见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跟她摆了摆手，“进去吧。”
    没人开口，但那天之后冯清河和宋渝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关系，冯清河会来接她下班，也会带她去预定好的餐厅吃饭、看电影，做一些情侣间会必备的约会项目。
    然后回家上床，可除此之外，他们的关系又和普通情侣不一样，他们不会互诉衷肠，走路不牵手，除了上床不会没有拥抱和亲吻。
    一次两人共赴云雨之后，冯清河起身下床，推开阳台门走了出去，没一会袅袅的烟雾从他的指尖升起。
    显得他清瘦的背影更加寂寥。
    宋渝躺在床上，静静地看了一会，这个城市的冬天并不算太冷，但看着他只穿了见单薄的睡衣，宋渝想了想还是起身，把他的外套拿在手里，走入小阳台。
    碰了碰冯清河的胳膊，把外套递过去，冯清河接过去，看了看同样穿着单薄 的宋渝，不由分说地把外套抖开，披在她肩头。
    宋渝看到他峻冷的侧脸，扶着栏杆的手指紧了紧，这段时间，他们俩最多的就是沉默，吃饭沉默，看电影沉默， 车里沉默，床上也沉默。
    冯清河虽然一直都不是个健谈的人，以前他还是笑着听宋渝说话，看着宋渝的眼神也带着柔情，可现在，宋渝望过去，只能看到一片冰冷。
    “冯清河，你现在开心吗？”宋渝轻轻开口。
    冯清河夹着烟的手一顿，他随即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淡青色烟雾在他唇边慢慢升起，包裹住他的表情。
    “我知道你不开心，我看你这样，我也不会开心。”宋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却很清晰，“我贪图富贵，撒谎想从你身上捞钱，这些都是事实。”
    冯清河手一抖，差点把烟捏断，他在栏杆上按熄了烟，把烟头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宋渝接着说：“如果我还留在你身边，你就会一直反复想起那段过去，只有我们彻底分开，你再也看不见我，你才能真正忘记那段过去。”她喉咙发紧，“也会忘了我。”
    “忘了你？”冯清河哼了一声，“宋渝，我全心全意地爱你，到最后发现你满口谎话，你觉得我会忘了你？”他摇头，“我忘不了，那时我在反思自己哪里做错，希望你不要和我分手，我那么爱你！你想的都是算计！”

 第80章

    宋渝低声说：“对不起。”
    她的道歉，并没有让冯清河好一点，他面露痛苦，这些天，内心的折磨让他又瘦了些，下颌线明显得如同刀削般锋利。
    冯清河痛恨宋渝自己被宋渝耍得团团转，痛恨她演出来的那些柔情似水，他何尝没想过和宋渝斩断关系，可每次想到，宋渝从此走出他的世界，他再也看不见她，那种恐惧和难过又会马上抵消他的决绝。
    尤其是在床上，看着宋渝对自己欲予欲求的样子，他就拼命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爱情，是啊，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冯清河还是希望宋渝可以爱他，一直爱他。
    可他不敢问，他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推着日子往前走，反正人还在他身边，不是吗？
    冯清河看着宋渝睡衣领口露出白皙皮肤上的若隐若现的印子，他很想质问她，既然要撒谎，为什么不把谎言编的更圆满一点？
    为什么要用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为什么不继续骗他？
    这话太卑微，他实在说不出口。
    这段时间，每跟宋渝接触一次，他都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恨宋渝，他更恨爱宋渝的自己。
    冯清河眨眨眼睛，把眼里的湿润压下去，声音压着冷意，“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别再提分开的话，我没说结束，你就不能离开。”
    说完，他转身进了房间，宋渝手握着冰冷的栏杆，内心一阵阵地难受。
    过了几分钟，冯清河又走过来，揽着她肩膀， 把她推进房间，语气又冷又硬：“傻站着做什么？感冒了我可不会照顾你。”
    宋渝抬头看他，手指刚要碰到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冯清河就把手拿了下去。
    宋渝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临近部门升职评选的日子越来越近，宋渝把更多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除了工作时间，她还要分出时间给冯清河，他床上床下缠人缠得厉害，宋渝对他有愧，总也舍不得拒绝，她不想再看到冯清河那种带着愤怒和伤心的眼神。
    这样左忙右忙，留给李桂芝和宋诚的时间和精力明显不够，好在李桂芝最近没惹祸，药也坚持吃，虽说所以说康复是不可能，但只要能延缓病情的恶化，宋渝就知足了。
    至于宋诚那边，宋渝说过让他去找个工作，工资多少无所谓，只要有个事做，但宋诚总是以李桂芝这边走不开人做借口推搪，宋渝不想太为难他，就随他去了。
    这天早上宋渝如往常那样起床，准备早餐，她起床的时候，宋诚仍然在另一个卧室睡觉，李桂芝则已经起床，坐在沙发上对关闭的电视机自言自语。
    宋渝做好饭端到茶几上给李桂芝喂饭，李桂芝憋着嘴巴躲开，宋渝哄了她几句李桂芝突然发脾气，一巴掌打翻她的碗。
    碗碎成一地，粥溅到地面上，也溅到宋渝的衬衫上。
    这种情况她已经司空见惯，并没有觉得有多生气，只是快速地把碎片扫起来，又从卫生间拿来抹布擦地，做完这一切后，她回到卧室准备换件衬衫。
    宋渝打开衣柜去翻不太常用的那个抽屉，印象中，好像有件水蓝色的衬衫洗好后被她放在这里。
    抽屉打开后，她随手翻了翻，没看到那件水蓝色衬衫，看着半空的抽屉，她突然觉得里面好像少了些什么，等她关上抽屉后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想法，她回身猛地又重新把抽屉拉开。
    搬家整理的时候，她记得自己把冯清河给的那只奢侈品包放在这里！
    里面还有那只冯家给的一万零一红包！
    她站在原地呆愣了一秒钟，把整个衣柜都翻了一遍，没有！都没有！
    一个想法赫然出现在宋渝的脑海中，宋渝走到宋诚的卧室，也顾不得敲门直接“嘭”地一声打开门。
    宋诚正裹着被子睡得很熟，宋渝不管不顾地过去推了推他的头，“宋诚，你醒醒。”
    推了两下宋诚才有反应，他睡眼惺忪地从被子里抬起头，对着宋渝不满地说：“这么早叫我起来做什么？我又不上班。”
    宋渝克制着自己的语气，“我卧室抽屉里的那只包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宋诚的语气宋诚的脸色马上变了变，他装作在想的样子，“什么包？”
    “那只带着防尘袋的奢侈品包，包里面还有个红包，是不是你拿走了？”宋渝的语气急了起来。
    这个家没有第4个人，李桂芝是绝对不会动她的东西，剩下的人只有宋诚。
    宋诚见抵赖不过，便不耐烦地说道：“是我拿走了。”
    “你拿到哪里去了？”宋渝的语调升高。
    宋诚重重地靠在床头，烦躁地撸了把脑袋，“我拿去卖了！行了吧！”
    第45章 困境
    宋渝先是吃惊地看了宋诚一眼，之后怒气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膛，她顾不得李桂芝就在外面，大声地质问宋诚：“为什么要把它卖了？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
    宋诚掀开被子站起来，满脸的无所谓：“我在网上查了那个牌子，特别特别贵，不是我们这种家庭条件可以负担得起的，那种包你又背不出去，放着也是浪费，卖了换成现金不好吗？”
    宋渝简直难以置信，“宋诚，这是别人送我的！之后还要还给人家的！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允许就把它卖了！”
    宋诚自知理亏，想往外走，“我知道，就是你那个男朋友送的吗，不过这么一看，他还挺有钱挺大方的。放心，他只要还是个男人，就不会找你要的。”

 第81章

    宋渝急得都要哭了，她伸手拦住宋诚，“你给我站住，卖包的钱，还有包里面那只红包的钱你都放哪去了？”
    宋诚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抿了抿嘴角，“那些钱都在我卡里，你放心吧。”
    宋渝拉扯他的衣服，“我不信，你拿出来让我看！”
    宋诚被她推搡得很是烦躁，不耐烦地回答，“我都说了，在我卡里，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宋渝堵着门口，向他张开手，“可能因为你有前科吧，把卡拿出来！我拿去银行查。”
    宋诚叉着腰，一头乱发，盯着宋渝，眼睛直喷火。
    宋渝毫不示弱地跟他对视。
    过了几秒钟，宋诚先败下阵来。
    他一屁股坐在床边，揉了揉头发，最后低声说，“我拿去还债了。”
    宋渝先是愣了两秒，冲过来使劲地推了宋诚的肩膀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是说你的债已经结清了吗？”
    宋诚的身体被她推得晃了晃，他双手抱着头，终于说了实话，“高利贷，哪有那么容易能结清？”
    宋渝一颗心往下沉，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永远落不到底，她声嘶力竭地问：“宋诚，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以前她也问过，每次宋诚都说没多少的，去澳门打工个一两年就能还清。现在看来都是谎话！
    她涨得满脸通红，使劲的推搡着宋诚的肩头，“宋诚，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宋诚丝毫不还手，只是任凭宋渝发泄，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开口，“50万，我还了20万，还有30万。”
    宋渝踉跄地后退一步，喃喃地重复道：“30万？”
    这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是天文数字，更何况是他们这样风雨飘摇的情况。
    什么样的工作，都不可能给宋渝马上变出30万来替宋诚还债。
    宋渝向后退两步，靠在门板上，崩溃地看着宋诚，“宋诚，我们这个家是不是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当然不是。”宋诚站起来，拍着自己的胸脯跟宋渝说，“小渝，我前两天出门跟他们协商过，我只要再还清这么多钱就真的能结清了，我跟网上其他的赌狗不一样，我没有撒谎，我也不会再骗你，当初也是因为这些钱我才躲到澳门去。”
    他跟宋渝保证，“我会好好找工作，以后我们慢慢还，小渝，卖了你的包，拿了你的钱实在很抱歉，以后我赚钱了都慢慢还给，你再信哥哥一次好吗？”
    宋渝就像没什么们都没听到一样，靠在床板上他头发凌乱双眼通红，“宋诚，你说你跟其他的赌狗不一样，可是你明明已经输掉了一套房子，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小渝，你非要提这个是吧？”宋诚后退一步，指着宋渝的脸，怒目而斥：“那我们就来算算，我赌博是为了自己吗？我是为了凑学费，为了供你上大学！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家，是为了你！我根本就不会沾上赌博！”
    “就是因为这个，我对你心怀愧疚，我才没有跟你断绝关系！”宋渝毫不示弱的反击，气得双眼血红，“不然的话，你以为自己还能看见我和奶奶吗？”
    宋诚深深地叹了口气，收起刚才嚣张的神情，他重重地踢了踢床板，沮丧道：“小渝，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和奶奶。”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要怪你就怪你当初一点自制力都没有。”宋渝仿佛累极，她轻声说出这句话，随后跟宋诚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继续这样无意义个谈话。
    她满怀失望的眼神深深地刺痛宋诚的心，宋诚瞬间变得暴躁，他大声说道：“好，既然你觉得我是拖累，那我走行了吧，我走，离你们远远的。”
    他的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一声闷响。
    宋渝心头一跳，赶紧拉开门。
    只见李桂芝仰卧在地面上，双眼睁得大大的，四肢在不断抽搐，嘴里还在支吾地说着什么。
    “奶奶！”宋渝扑到她身边，声音都变了调，“奶奶，你怎么了？”
    宋诚跟在后面也跑了出来，慌张道：“我去叫救护车！”
    李桂芝手胡乱地挥舞着，宋渝把耳朵贴在她嘴边，想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听清“小渝，阿诚。”她轻声地安抚他，“小渝和阿诚都在呢，奶奶你别怕，救护车一会就来。”
    李桂芝抬起枯树枝般的手指，指了指宋渝又指了指宋诚，张开嘴“啊啊”了两声，宋渝仿佛一秒读懂她的意思，她握住李桂芝的手，“我和我哥闹着玩，我们没有吵架，您放心吧。”
    救护车呼啸而至把李桂芝送到医院，急救科医生初步检查是脑出血，宋渝抖着手签完几张知情单后，李桂芝就被送进手术室。
    宋诚站在她身边，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她信心，“别担心，小渝，奶奶一定会没事的。”
    宋渝捂着脸痛哭，“是我没照顾好她。”
    “别这么说。”宋诚哽咽地说，“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错。”
    现在纠结是谁的错已经没意义，宋渝只想李桂芝可以的手术可以顺利完成。
    几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李桂芝被推出手术室，推入普通病房，医生说她的出血点不算大，好好休养的话对身体对寿命没什么影响，只是后期行动和语言方面会受到很大限制。
    那就好，宋渝只要她能留在自己身边，别的，她可以照顾。

 第82章

    宋渝劫后余生般地看着病床上紧闭双眼的李桂芝，她的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两颊干瘪，皱纹深如沟壑，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胸口只有轻微的起伏。
    不知道为什么命运要把这么多的苦难都强加在一个老人身上。
    此时宋渝连哭都哭不出来，她只是紧紧地握着握李桂芝的手，希望可以给昏迷中的奶奶带来一点力量。
    宋渝给经理打电话请假， 经理很为难，马上要进行部门升职评选了，其他同事都变着花样地想展示自己努力工作的样子，她这边还要请假，恐怕会对她的评选不利。
    宋渝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实在不放心李桂芝，最后还是决定请一天假，先等李桂芝醒了再说。
    下午的时候李桂芝终于醒了，她看见病床前的宋渝和宋诚，费劲地吐出了几个音节，宋渝赶紧说：“我和我哥，已经和好了，您放心吧。”
    这回李桂芝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之后的几天，宋渝白天要回公司上班，照顾的工作就都全交给宋诚，晚上宋渝宋渝过来陪床，换宋诚回去休息。
    照顾病人是个体力活，尤其是像李桂芝这样神志不清的病人，几天下来，宋家兄妹都瘦了一大圈。
    这边宋渝忙照顾李桂芝还要兼顾工作，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给冯清河，在连续几次拒绝冯清河的见面后，冯清河阴阳怪气道：“这就是你请求原谅的诚意吗？”
    宋渝站在医院的走廊，手里握着手机，她的声音疲惫不堪，“是我家里有事。”
    “家里出什么事了？”冯清河的语气正常了点。
    宋渝微微张嘴，含糊道：“我奶奶病了，在医院里。”
    “严重吗？”
    她犹豫了几秒，“还好。”
    冯清河想 告诉她，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跟自己开口，可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要是没事的话，我先挂了。”宋渝说。
    “等下。”冯清河拦住她，“什么时候能见面？”
    “还不知道，我真的没时间。”宋渝边说边看着李桂芝的病房。
    冯清河紧紧捏着手里的钢笔，深呼吸，“行，宋渝，还是你有种。”说完他利落地挂了电话。
    他这几天做事不顺，胸口像有口气似的不上不下地堵着难受，挂了电话后，他继续加班，反正又不用约会，正好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工作。
    这其实跟他在遇到宋渝之前生活差不多，每天上班下班，闲暇时可以出去爬山拍照，只是冯清河现在的心境已经回不到过去，宋渝在他心里的痕迹也不是爬几次山，就能抹掉的。
    第二天，冯清河照例很晚才下班，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想吃饭也没胃口，打电话给盛商叫他出来喝酒，盛商焦头烂额地忙着离婚的事情，没时间，最后他实在无趣，才转头回家。
    车还没开到停车场，冯清河远远地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脚踩下刹车，就着路边的灯光，看清那竟然是宋渝。
    宋渝穿了件白色毛毛的外套，下身穿着过膝的长靴，腿又细又长，站在封闭小区的门口，像道靓丽的风景线。
    冯清河拿出静音的手机，果然看到宋渝两小时前发来的微信，说自己在小区门口等他。
    这个城市的冬天虽然不冷，但也没人会在室外待两个多小时，冯清河心头颤动，朝宋渝的方向闪了闪灯，果然宋渝小跑着过来。
    她的脸蛋有些发红，坐在副驾上没说话，冯清河把车开进停车场， 她也不请自来地跟着上了楼。
    她在玄关换了拖鞋，里面只穿了一层薄薄的黑色丝袜，冯清河看到后皱了皱眉，“大冬天的，你也不怕感冒。”
    宋渝咬下嘴唇，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紧身的内搭，冯清河狐疑地看着她向自己走过来，直接抱住他的腰。
    “你这是……”
    宋渝把脸贴在他胸口，蹭了蹭，“冯清河，你想我了对吗？”
    冯清河作为健康的成年男人，软香在怀，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他抬手抱住宋渝， 声音温柔了几分，“那你想我了吗？”
    宋渝去摸他的腰带，冯清河低头看她不熟练的动作，内心的悸动越来越强烈。
    宋渝手上动作不停，连嘴唇也送了过来，唇齿交融间，冯清河拉起她的手，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走向卧室的路上，宋渝含糊地说了句，“结束之后，可以借我一些钱吗？”
    冯清河猛然清醒了过来。
    第46章 真相大白之前
    冯清河停住脚步，把宋渝放下来，宋渝踉跄了一下，冯清河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拧着浓眉问：“你刚才说什么？”
    宋渝脸红得像要滴血，她双手绞着内搭的下摆，“你可不可以借给我一些钱呢？”
    冯清河松开手，手上的力道让宋渝的身体往后退了退，他探寻的眼光看着他：“你今天过来找我，这么主动地贴过来就是为了钱？”
    他难以置信地哼了一声，侧头骂了个脏字，咬着后槽牙，“宋渝啊宋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后面那两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只是刚才升起的情欲瞬间消失，冯清河自己系好腰带，转身去了厨房，灌了一大杯冷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冯清河的话就像一巴掌一样扇在宋渝的脸上，她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主动示好在冯清河看来是什么样子，卑微的、下贱的、别有所图的丑陋神态。

 第83章

    她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宋渝揉了揉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又跟过去，站在厨房门口，小声地说：“你一直不放我走，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我不放你走，是因为要跟你上床？”冯清河怒到想笑，他用力地把玻璃杯掼在岛台上，杯子里的水大幅度地晃了晃，“宋渝。”他叫她的名字，“以我的条件，如果我想，你觉得我找不到一个愿意陪我上床的女人吗？”
    宋渝对他话里的刻薄置若罔闻，她狠下心来，往前走了两步，又要抱住冯清河，“你不用找别人，我可以。”
    宋渝紧了紧手心，今天李桂芝的药费已经全部用完，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李桂芝断药，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如果不是穷途末路，哪个有尊严的女性能说出这种话呢？
    她的声音很甜，此时却听得冯清河发腻，他一把把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扯下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低三下四的人是宋渝。他后退一步，震惊地打量着宋渝，“宋渝，你到底怎么了？”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了然地笑一笑，“也是，你本来就是立志要做捞女的人，是我识人不清，一直没看透你的本性罢了。”
    听到这种话宋渝的心头都在滴血，她忍了又忍的情绪猛然爆发，眼泪一大块一大块地掉下来。这些话无疑是把她的自尊压在地上摩擦，“抱歉，是我打扰你了。”
    宋渝转身往玄关走，冯清河嘴唇动了动，想了几秒钟还是跟了上去，“你等下。”
    宋渝背对着他站在玄关门口。
    冯清河看着她紧身内搭后面凸起的两块肩胛骨，终于于心不忍道：“你要借钱做什么？”
    宋渝慢慢回头，她的腮边全是晶莹的眼泪，要是在以前，她应该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种事情，但面对失去李桂芝的痛苦，自尊已经是她最后要考虑的东西。
    “我奶奶治病需要钱。”她声音细小如蚊子。
    冯清河往前走了两步，仔细地打量她的神色，好像在判断她是不是在说谎，“什么病？”
    “脑出血。”
    “你家里没有积蓄吗？你哥哥不赚钱吗？”
    宋渝小声回答：“都已经花光了。”她看着冯清河的脸，敏感地嗅到他脸上松动的瞬间，再接再厉地说道：“等医保报销下来，我可以先还你一部分，但是我家里现在没钱了，她的治疗不能停。”
    冯清河都不知道说该说什么好，他倒不是不相信宋渝的话，只是震惊于本来以为宋渝家庭怎么也得算是个小康，没想到比他想象得更差劲。
    他叹了口气，“缺多少钱？”
    宋渝怯生生地看着他，张了张红红的嘴唇没有说话。
    冯清河突然烦躁起来，“借钱的时候不是很有勇气吗？怎么又开不了口了？”
    “3万。”
    冯清河咬了咬后槽牙，拇指在食指上搓了搓，这是想抽烟的表现，他说了句等着，便绕过宋渝去拿外套里的手机。
    打开手机操作了几下，宋渝这边的手机发出清楚的一声响。
    宋渝看到冯清河给他转了5万。
    “这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宋渝赶紧说。
    “拿着。”冯清河吐出这两个字，用眼神示意她别再纠结。
    “谢谢，谢谢你，我一定会还的。”
    宋渝捧着手机，恨不得给冯清河鞠躬。
    “一句谢谢就够了吗？”冯清河关了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上，指了指卧室，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宋渝，“走啊，难道还等着我抱你吗？”
    明白他的意图之后，宋渝先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背靠着冰冷的门，接着她咬咬牙，把手机放在玄关上，直接往卧室门口走。
    冯清河看着她的背影，也跟着进去。
    床上的冯清河比往常更加沉默，动作的力气也很大，宋渝小心地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影响他的兴致。
    结束后，宋渝裹着被单贴在床边，轻轻地喘息，冯清河靠在床头，沉默了半响，伸长手臂，从背后把宋渝抱过去，抱在怀里，细细地亲吻她的脸颊。
    宋渝枕着他坚实的胸膛，睁开眼睛小声对他说了句对不起，之后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下来。冯清河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拇指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随后把他抱在怀里。
    宋渝在他宽阔温暖的怀抱里睡了一会，醒来后就急着要走，冯清河从外面的小阳台抽烟后进来，看她穿好衣服。
    “我送你。”他这么说。
    宋渝没有像往常那样推辞。
    把车停到医院的停车场，宋渝开门下车，又重复了一遍：“谢谢，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冯清河摆了摆手，看着宋渝的身影消失在住院部的大楼。
    他开着车窗，在车里坐了很久才离开。
    宋渝把钱拿回去补交齐了医药费，宋诚跟在身边问她这些钱从哪里来的。
    “我跟朋友借的。”
    “又是那个男朋友？他这么大方？”
    宋渝下意识地意识到了什么，“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怎么可能，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宋诚顿了顿说，“我是看他对你真不错，不如找个时间把他带回来，让我和奶奶见一见，让奶奶高兴高兴。”
    “等以后再说吧。”宋渝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知道恐怕是没有这种机会了。
    李桂芝出院后一直在家休养，脑出血的后遗症和渐进的阿斯海默症状在她的身体叠加，她越发地糊涂，肢体也变得不太协调，从前宋渝还可以牵她出去逛逛，现在她只能扶着沙发和椅子，来回走一走。

 第84章

    李桂芝越发消瘦，而且食量也变得很少，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闹腾，只是长久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不管宋渝和宋诚说什么，她都只是用几个音节作为回复。
    宋诚见她情况还算稳定，便去找了个工作，是在附近的工地上做资料员，时间比较灵活，可以随时回来看李桂芝。
    行政部的升职评选在一星期后正式举行。
    根据评选规则，分为同事评分、经理举荐和上级意见三部分，前两项的结果都是当天出来的，宋渝受到经理的举荐，但她在同事评分的分数并不高，宋渝知道，很多同事对她有意见，觉得她资历尚浅，只是背靠高层，是个不折不扣的关系户。
    整个部门只有陈佳怡是真心希望她能成功，在听到背后有人说宋渝的坏话，饿她还会跟人家进行辩论。
    宋渝当然也听到了这种流言蜚语，她心态还可以，人事已尽，那剩下的就是听天命了。
    没想到天命没等到，去等来了久违的那位。
    两天之后,升职评选结果出来,让很多人，包括宋渝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加上上级意见，三项综合评分最高的竟然是她！
    结果一出，整个行政部一片哗然，很多同事都忍不住了，即使宋渝就在办公室里，他们大声讨论“最牛关系户”“暗箱操作”的声音也丝毫不避讳。
    只有陈佳怡是真心祝贺她。
    可面对“民怨沸腾”的同事，宋渝并没有把握可以在上任后，取得他们的认同，到时候在工作上肯定会遇到重重阻碍。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放弃这次升职。
    宋渝找到经理，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经理深思了一会，“你要放弃，不光得和我打招呼，还得告诉管理层一声。”
    “管理层？”
    经理点头，“让你升职是罗总的提议，你还是先跟他打个招呼吧。”
    宋渝回到工位上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小心地给罗辰阳发了信息。
    罗辰阳回得很快，让她下班后去办公室找他。
    他最近升了职，办公室搬到集团的最高层，宋渝有些忐忑地敲开他的门。
    罗辰阳身姿挺拔地坐在办公桌后，扬声叫她进来。
    这还是宋渝第一次进到他的办公室，很大很简约的布局，有一大片落地窗。
    罗辰阳叫她坐，还让秘书给她送了杯水，宋渝先是对他的信任表示了感谢，之后也说了自己恐怕不能胜任经理的职位。
    罗辰阳神色很平静，甚至还耐心地劝了劝她，“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的。”
    “他们不服你又能怎样，只要你能在岗位上作出成绩，那些流言自然烟消云散， ”
    “ 到时候就算他们不服，表面上对你也会毕恭毕敬。”罗辰阳对她露出个很帅气很自信的笑容。
    联想到最近公司都在传，罗辰阳和罗辰光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面前的他虽然身姿挺拔自信，但难掩倦色，宋渝猜那些传言应该都是真的。
    而这些话，与其说鼓励宋渝，倒不如说也可以激励罗辰阳。
    宋渝有了些信心，起身跟他说谢谢。
    罗辰阳摆手，声音低了下来，“其实当时找你去做那样的事，现在想想，总觉得对你这样的女孩不公平，也不知道你在和冯清河接触过程中有没有受委屈，而且我后来发现，陆宁没有要和他复合的意思，我的行为反而有些画蛇添足。”
    宋渝赶紧摇头，“罗总，您别这么说，是我自愿的，而且我拿到了很多钱，这对我的家庭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收入。”
    她的声音慢下来，“冯清河对我挺好的，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他顿了顿，似乎真的很懊恼，“上次我和陆宁起了点争执，一想到她和程程曾经与冯清河关系那么亲近，我就有股无名火。正好在ktv遇到你们，我可能是出于报复的心态，说了些让你尴尬的话，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宋渝摇头，她笑笑，“他确实已经知道我在撒谎，不过关于你的事，我一个字都没吐露。”
    罗辰阳松了松肩膀，“他知道也没事，我又不怕他，反正只要陆宁不知道就行了。”
    “罗总，你真的很在乎她。”宋渝认真地说。
    罗辰阳罕见地觉得不好意思，他很大方地承认，“是啊，我好不容易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不能冒任何可能失去她的风险。”
    看着宋渝了然地笑，他道：“也祝你以后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
    我其实已经遇到了，宋渝心想，只不过被我搞砸了。
    他们又聊了几句，正好罗辰阳也要下班了，宋渝就和他以及他的秘书一起走出公司，在门口互相打了招呼，秘书送罗辰阳，宋渝往反方向的地铁站走。
    宋渝还没走出去100米，手机响了，是冯清河。
    宋渝清清嗓子，接起来，刚说了一个字。
    就听冯清河冷冷的声音，“宋渝，我从来不知道，你跟罗辰阳竟然这么熟。”
    宋渝眉头一跳，赶紧回头，就看到冯清河站在路对面，而罗辰阳的车子，正从他身边经过。
    宋渝觉得自己全身都血液都凉了。
    第47章 谢幕
    宋渝紧紧地握着手机呆愣在原地，眼看着冯清河一步步地朝自己走过来，最终停在她面前，冯清河手机贴在耳边，勾了勾嘴角，看着宋渝，他的声音同时从听筒和现实传来，听起来有种不漂浮在空中的不真实感，“怎么不说话？”

 第85章

    宋渝把略带僵硬的胳膊放下，各种说辞理由纷乱而来，而冯清河的目光审视地打量她，她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宋渝？”冯清河目光冰冷，声音却很轻，“你跟罗辰阳到底什么关系？”
    宋渝回过神，装作自然地把手机放回到包里，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关系，只是在电梯里刚好碰到，打了声招呼。”
    冯清河刚才亲眼看到她和罗辰阳一同出来，宋渝脸上轻松的笑容跟此刻的遮掩行成鲜明对比，刺痛他的心。
    他意味深长道：“这么巧啊。”
    “对啊，就是这么巧。”宋渝尽量把笑容放得自然，走到他身边，轻轻扯了扯他衣袖，声音轻轻柔柔的，“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冯清河敛眉道：“你想看的动画片今天首映，来接你看。”
    上次宋渝只不过只是路过电影院的宣传板，随口一说，没想到冯清河竟然记下来，还专门挑着首映日来接她去看。
    一股温暖的情绪从上而下，把刚才还萦绕在她心口的紧张和焦灼冲散得无影无踪，宋渝往冯清河身边靠了靠，从揪着他的衣服到直接挽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年轻女孩的软糯，“那叫动漫，不是动画片。”
    她的动作很显然取悦了冯清河，冯清河的声音也跟着温和下来，“我分不清，反正这些东西只有你这种小姑娘才爱看。”
    宋渝挽着他慢慢往停车的方向走，闻言低头笑了笑，“小姑娘”这个称呼，她可有段时间没听到了。
    冯清河先是带宋渝去一家私房菜馆吃晚饭，之后两人看了电影的首映，宋渝是这个大ip的头号粉丝，虽然电影开场已经接近深夜，但她仍然尽力抵抗困意，看得津津有味。
    遇到不太重要的情节，她会时不时地侧头看冯清河，只见他正襟危坐，后背挺得直直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心思明显不在这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渝只当他对电影没兴趣，在苦熬时间，又因为个人素质过高，不能把手机拿出来。想到这里，她心里一软，在黑暗中把手伸过来，捏了捏冯清河的手心。
    冯清河侧头，大屏幕的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照出他清俊的五官，即使两人什么都做过了，但被这样的一张脸看着，宋渝还是忍不住脸红，她把手指插在冯清河的手心，形成十指交叉的样子。
    冯清河先是一愣，马上也用力地回握住了她的手。
    看完电影已经过了凌晨，宋渝虽然困得睁不开眼睛，但还是觉得意犹未尽，举电影里勇敢的女主角历经磨难最后还是得偿所愿，这莫名给了她面对生活的勇气。
    冯清河没有经过宋渝的同意就直接把车开回了自己家，下车后，宋渝走在他身边， 趁他不注意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她的皮肤颜色要比冯清河白两个度，钻进来，像个白嫩嫩的汤圆滑进手心。
    冯清河连看都不用看，直接攥紧了这颗“汤圆”。
    宋渝低头，抿嘴笑了。
    这段时间，宋渝对冯清河渐渐亲近起来，时不时用这种挽手臂、牵手、拥抱的小动作来取悦他，这在冯清河看来，像是看在他“借”给她五万块钱的面子上的做作行为，可宋渝知道，其实是她自愿的。
    她很像和冯清河像从前那样亲密，可隔着那些谎言，回到过去，估计只是她一厢情愿吧。
    两人手拖手回到冯清河家里，宋渝放下包想去洗澡，她这段时间经常使用冯清河的浴室，已经有了专属于自己的粉色浴巾和浴袍。
    她脱下衣服，走进淋浴间，把花洒打开，温润细腻的水流打在她身上，热水的雾气很快弥漫整个浴室。
    宋渝刚打头发，突然听到卫生间门被打开的声音。
    冯清河通常不会和她用一个浴室。宋渝光着身体，下意识地抱着胸口，紧张地看着浴室门。
    扑满雾气的浴室门被推开，冯清河腰间围着浴巾，走了进来。
    花洒的水流在宋渝身上，无措地站在原地抱着双臂，神色有些慌乱，“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冯清河把围着下身的毛巾拿开，走到他身边，眼神里的欲望喷薄而出，“太晚了，为了节约时间，我们一起洗。”
    他的身体很快被水流喷湿，宋渝看着水流经过他紧实的腹部继续往下流，她侧头，从耳根开始发红，一路红到胸口。
    冯清河被她的表情取悦到，低低地笑了，宋渝回头大着胆子瞪了他一眼，两人视线刚交汇，她就被冯清河拉进怀里……
    终于挨到结束，宋渝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她昏昏沉沉地靠在冰凉的浴室墙壁上，被冯清河裹着大毛巾，公主抱出来，放在床上，宋渝闭着眼睛恨不得马上睡过去。
    过了几秒，她又猛地睁开眼，从包里拿出手机，微眯着眼睛，在手机上盲打了几个字，发给宋诚，告诉他今晚自己不回家了。
    微信成功发出后，宋渝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随即靠着床边昏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甜妹睡梦中觉得喉咙干渴难忍，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伸手一摸，旁边的被子竟然是凉的，冯清河不在卧室。
    宋渝穿上拖鞋，摸着墙壁打开卧室门，想去厨房倒杯水喝，外面漆黑一片，路过客厅，余光突然感觉到有光感。
    她看过去，看到冯清河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的荧光反射到脸上，他的脸看起来很是诡异。

 第86章

    宋渝迷迷糊糊的神经顿时清醒不少，她捂着胸口叫了一声，站在原地，嗔怪道：“你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
    冯清河没回答，甚至连头都没抬，仿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
    宋渝紧了紧浴袍，走过去，顺手打开客厅灯，冯清河眼睛下意识地眯了一下，但仍然没动。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宋渝嘴角带着笑，往前一步，却又马上笑不出来了。
    她停住脚步，站在离冯清河一步远的距离，盯着冯清河手里的手机。
    手机壳是她熟悉的白带粉色，背后有个可爱的猫猫头。
    “你拿我手机干什么？”在她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头皮竟然抢先一步开始发麻。
    冯清河已经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此时他才如同大梦方醒般，慢慢扭动脖子看着宋渝。
    他的脸色是宋渝从没见过的阴森，眼睛如同探照灯，直直地看着她，“我不能看吗？”
    宋渝张了张嘴，磕磕巴巴地说：“这是我的隐私，你动之前，总要经过我允许吧？”
    “慌什么？”冯清河站起来，他那张与和善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表情再加上深蓝色浴袍，让他整个人散发出明显的危险信号。“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宋渝一时间脑袋空白，她没办法马上回想起她手机里到底有没有什么秘密，只能抓住一个话题，“反正你不能不经过允许看手机，这样不好。”
    冯清河走到她面前，他个子很高，完全站直的时候，可以轻易地给宋渝压迫感。
    他把手机屏幕放到宋渝面前，声音带着明显的嘲讽，“宋渝，你可真是给我惊喜啊。”
    宋渝用了几秒钟，才把视线聚焦到手机上，等她完全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时，浑身像被冷水淋了一遍，残存睡意顿时无影无踪。
    那是她和罗辰阳的聊天页面，因为之前的记录被她删过，上面只有她发过去的一句话，“罗总，我觉得是时候结束了。”
    然后是罗辰阳叫她去天台详聊的信息，之后是大段时间的空白，接着是罗辰阳转的最后一笔钱，下面是宋渝发的“谢谢罗总”。
    冯清河握着手机的手不停地抖，他另只手抬起来，想要拎起宋渝的领子，抬到一半硬生生地忍住，眼神里的怒火喷射出来，他咬着牙，“宋渝，这就是你说的没关系？没关系，他给你转账三万？”
    他的眼睛有一闪而过的亮光，“你他妈当我傻逼？”
    在寂静深夜，他的怒吼几乎穿透了宋渝的耳膜，宋渝被吓得倒退几步，胳膊被冯清河抓住。
    就在冯清河觉得可以修复两人之间的感情时，又被他发现另一个谎言，还是他绝对不会接受的那种，极致的愤怒瞬间冲垮冯清河所有的理智。
    他的心口仿佛被尖刀刺了个对穿，血哗啦啦往外流，而拿刀的人正是他曾经、现在都当心尖子来爱的人。
    宋渝被他的表情吓到，她的身体随着冯清河的动作来回摆动，她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答应罗辰阳要保密的。
    “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宋渝拉住他的手。
    冯清河眼前升起雾气，他看着宋渝模糊的脸，心痛得几乎站不稳，“我想象什么了？你告诉我，你提结束，罗辰阳给你转账三万，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
    “说话啊！”冯清河提高声音，“我倒想听听，你这回想什么理由来解释？”
    他把宋渝拉到身前，伏在她耳边，眼角慢慢滑下一滴泪，被他极快地擦掉，一字一顿地说：“宋渝，钱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为了钱，你不光满口谎言，竟然还可以出卖自己。”
    宋渝抱住他的胳膊，脸涨得通红，“冯清河，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自以为很用力，却被冯清河一只胳膊推开，她踉跄后退一步，冯清河把她的手机扔过来，宋渝没接住，手机撞到她的腕骨上，弹到地上。
    宋渝捂着手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嘴里胡乱地说：“冯清河，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她只是重复这几句，却没法往下说，罗辰阳待她不薄，说了是他们的秘密，更何况搞不好还要连累都陆宁，她只能咬死，“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和罗总不是你想的那样。”
    冯清河道：“怪不得那天在ktv，他故意说话引我怀疑你，原来是你之前的金主啊。”
    宋渝赶紧摆手,“他不是……”
    冯清河极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回卧室拿了外套，经过宋渝身边，眼神和声音都带着不掩饰的厌恶，“宋渝，我不想再见到你，更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你要是但凡还有一丁点自尊，就别再来找我。”
    他的衣角擦过宋渝的身体，宋渝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冯清河用力地甩上大门，走了。
    宋渝独自站在宽大的客厅，顶灯打在她身上，四周安静，仿佛台上一出独角戏，唯一的观众提前离场，她这个演员也该谢幕了。
    第48章 打架
    深冬的凌晨，冯清河急促的脚步声地下停车场响起，他快步走到车边，把自己摔进驾驶室，举起拳头用力敲了好几下方向盘，伴随着一声怒吼才把自己郁结的情绪发泄出来。
    他把脸贴在方向盘上，后背不由自主地发抖。
    心里那个被戳穿的大洞，正呼呼地往里灌着寒风，冯清河把手放在胸口，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个洞堵上。

 第87章

    伤心、痛苦和难过以及被愚弄的懊恼在他大脑里横冲直撞，他大口喘气，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可以冷静下来，他没再犹豫，发动车子。
    深冬凌晨，四周寂静，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性能良好的汽车奔驰在马上，车辆稀少，只有冯清河的汽车贴着限速飞快往前行驶。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在他第一次发现宋渝欺骗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把情绪宣泄在驾驶上，可当时，他奔驰在去求证真相的路上，心里却还在暗暗祈祷，希望那些猜想都是假的，他的宋渝没有骗他，他的宋渝还是那样单纯善良。
    可惜天不遂人愿，事情如同一只洋葱，层层剥皮，露出残酷辛辣的真相，冯清河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泪流。
    今晚之后他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为宋渝开脱，事到如今，他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愚蠢，被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女生，玩弄于鼓掌之间，毫无还手之力。
    汽车终于停在郊区的一座别墅前，冯清河降下一半车窗，裹紧外套，盯着别墅森严的大门。
    这是盛商父母家，自从秦语提出离婚，盛商就应父母要求搬回家里。
    过了一会，森严的大门缓缓上升，从里面匆匆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盛商裹着长款外套，打开车门，坐进来，声音沙哑，“接到你的信息就匆匆赶出来了，到底怎么了？”
    半开的车窗透过来丝丝的寒意，冯清河出神看着漆黑一片的深夜景象，他声音颓唐，“盛商，我被人耍了。”
    “宋渝？”
    虽然已经在男冯清河的信息里知道了事情大概发生的过程，但盛商仍然无法相信，当初那个在山顶接受冯清河告白时，激动到差点哭出来的宋渝，竟然是个人品稀烂的骗子。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盛商长叹一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冯清河搓了搓脸，他不太想再提起宋渝的名字，“算了，不提我这些烂事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这算是戳到盛商的心口了，他看起来比冯清河更加颓丧，“前几天已经预约好了，下周去办离婚登记。”
    “没有回旋的余地吗？”冯清河问道。
    盛商长叹一声，烦躁且无奈地说：“秦语非要离，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坚决不回头！她甚至背着我去预约离婚！”
    “她没说原因吗？”
    “说我不理解她，说我家里看不起她，我跟她解释过无数遍，我父母是有缺点，但和她过日子的人是我，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我父母多些宽容？”
    盛商深深吸了口气，“最后她说这种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解脱。”
    冯清河不擅长安慰人，两个情场失意的男人安静地坐在车里，静静地享受属于自己的那份痛苦。
    后来他们俩又去了一间通宵酒吧，互相诉苦喝到天亮之后，在吧台沉沉睡去。
    冯清河醒来后，舒展了下酸痛的身体，看到盛商还躺在沙发上睡着，想了想，给秦语打了个电话。
    秦语在电话对面沉默许久，最后同意过来接他。
    她来得很快，从冯清河手里接过依旧醉得不省人事的盛商。
    冯清河整理下衣服，看着秦语把盛商的头扶正，还帮他系上安全带，清清嗓子，“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但盛商是我好朋友，我可以向你保证，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能有些时候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会让你误会，让你受委屈，这些我觉得都能说开，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秦语的过腰的长发被风吹起，露出清丽的脸，婚变，谁都不好过，她也明显瘦了很多，她笑了笑，声音轻微却坚定：“我明白你是好意，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这几年和他、和他的家庭打交道，说实话我挺累的，我想过轻松的生活。”
    “当然。”既然她这么说，冯清河咽下还想为盛商说话的意愿，停在原地，看着秦语的车扬长而去。
    他独自开车回了家，在停车场枯坐半小时才下车乘上电梯。
    熟悉的解锁声之后，冯清河推开房门，宽敞的大平层静得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站在客厅中央，原地看了一圈，总觉得哪里不一样，晃了晃宿醉后的大脑，冯清河把目光放在客厅沙发上，昨天半夜他在这里坐了很久，布艺沙发上有很多褶皱，现在看过去上面一尘不染。
    不光是沙发，就连地面，厨房里的杂物都被整理得干干净净。
    冯清河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往卧室方向走，在推开卧室门之前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此刻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希望看到宋渝还留在房间里，还是希望她已经消失。
    他推开门，看到床上被单和被子铺得整整齐齐，两只枕头摆在上面，他昨晚因为愤怒而扔到地上的睡袍，也被捡了起来叠好放在上面。
    冯清河的眼神暗了一瞬，他在原地停了几秒，转身快速地推开接剩余几间房间的门，没有，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干干净净。
    宋渝在临走前甚至拿走了自己专属的浴巾、浴袍和牙刷。
    冯清河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甚至没看到宋渝的一根长发，这个家干净得就像她从没出现过一样。
    冯清河嗤笑一声，先是勾了勾嘴角，随后一股巨大的悲伤袭来，他觉得浑身空落落的。
    他脱下外套，回到沙发上坐好，恍惚间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发现时间快到11点，他拿出手机看到陆宁的未接来电。

 第88章

    睡醒之后，宿醉头痛恶心的感觉更加明显，冯清河给陆宁回电话说自己要在家里休息，陆宁知道他之前一直在跟宋渝闹别扭，以为他要花时间去哄女朋友，答应了下来，还叮嘱他要好好和宋渝交流。
    冯清河含糊地应了下来，挂了电话。
    四周静悄悄的，他躺在沙发上盯着洁白的天花板，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辗转反侧，内心总有股无名火在四肢里横冲直撞。
    他过了年就三十二岁了，这个年纪的男人如果再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失恋，那真是白活了。
    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忆关于宋渝的任何事情，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帮助自己走出来，可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看见宋渝昨晚悲伤的眼泪、她曾经说过的无论是真话还是谎言，都一一出现在他眼前。
    冯清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了许久，胸口股怒气要是不发泄，他觉得估计永远都无法平静下来，思来想去，他要为自己的尊严出口气。
    他换下沾满酒气的衣服，重新出门开车，在车上打了个电话，没说两句，就直奔目的地而去。
    这是一家离罗氏集团不远的咖啡店，装修高雅，环境清幽，冯清河停好车走进店里，训练有素的服务生把他带到一个包间门口。
    冯清河走进去后，听到开门动静，正专注看窗外风景的人正好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冯清河走过去，盯着罗辰阳的眼睛，勾了勾嘴角，语气实在算不上友好，“罗总到得这么早？我还以为约你会很困难。”
    罗辰阳端坐在椅子上，闻言笑笑，“正好我也想跟你单独聊聊。”
    冯清河点头，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又慢条斯理地把衬衫的衣袖挽到小臂，接着他大步走过来，猛然拎起罗辰阳的领子，狠狠地一拳下去，直接砸在罗辰阳的脸上。
    罗辰阳震惊一秒之后，马上站起来奋起反抗，两个男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扭打起来，两人身高差不多，冯清河是偏瘦的身材，不如罗辰阳强壮，但他心里的怒火却在此刻为他助力。
    他很快占据先上风，推着罗辰阳撞到墙上，抓住时机，又一拳打在罗辰阳脸上。
    罗辰阳嘴里闻到血腥的味道，他一拳挥过去，砸在冯清河胸口，冯清河后退一步，罗辰阳拉开两人的距离，摸了摸嘴角的血迹，厉声道：“冯清河，你他妈疯了？”
    冯清河怒火越烧越旺，只要一想到宋渝曾经跟罗辰阳发生过的事情，他恨不得放把火烧死眼前这个男人。
    他不管不顾地冲过来继续揪起罗辰阳的领子，“少他妈跟我装蒜，我告诉罗辰阳，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陆宁！你这个脏男人，没资格也不配靠近她和程程！”
    一听到陆宁的名字，罗辰阳瞬间敏感起来，他马上变了脸色，反手也揪着冯清河的名字的衣领，焦急地嘶吼，“他妈到底在说什么，我做什么了？”
    “你还有脸来问我？”冯清河的嘴角挂了彩，红肿一片，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酗酒加上缺少睡眠，让他的情绪极度不稳定。
    他狠狠地把罗辰阳撞到墙上，他几乎是嘶吼出来，“你跟宋渝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罗辰阳眉头一跳，“你从哪知道的？”
    提到这个冯清河更生气，他又一拳挥过来，罗辰阳不会就这么等着挨打，他接住他的拳头，“宋渝告诉你的？”
    “我亲眼看见的！”冯清河抽回手，一脚踢到罗辰阳的小腿上，罗辰阳没防备，疼得脸色大失。
    “罗辰阳，你真能装！一边在陆宁面前表现得像个深情青年，要当程程的准继父，另一边干着让人恶心的事！”
    罗辰阳疼得直抽气，“我恶心？冯清河！你说清楚！”
    “你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吗？”冯清河不想用龌龊的词语形容宋渝，他烦躁地说：“你和宋渝什么关系，会给她那么多钱！还用我说得那么明白吗？”
    罗辰阳一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你看到我给你她钱，以为我和她有关系，我包养她？”
    冯清河听到这个词就怒不可遏，他又想冲过来揍罗辰阳，被罗辰阳极快地躲过。
    罗辰阳单脚跳到椅子坐好，卷起裤腿，看到小腿上一片青紫。
    冯清河下手可真狠，罗辰阳忍不住，“冯清河，你有病吧？”
    冯清河脸色铁青，那表情恨不得再过来踢他一脚。
    罗辰阳表情轻松不少，“打架可以，先说好，我跟宋渝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冯清河震惊地看着他。
    第49章 真相
    冯清河震惊地看着罗辰阳，“你说什么？”
    罗辰阳放下裤腿，被冯清河冲进来莫名其妙地打了一顿，他极度不耐烦，“我说你有病。”
    “后面那句，你再重复一遍。”冯清河背靠门口，大口喘气，他后背挺得很直，手垂在身边，拳头攥得紧紧的。
    罗辰阳斜着眼睛看他，他一字一顿地，“我说，我跟宋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也从来没包养过任何人。”
    冯清河往前走了两步，紧紧盯着罗辰阳，心跳开始加速，“那你为什么给她那么多钱？”
    “三万多吗？”罗辰阳嗤笑，看冯清河黑脸，就想拿话恶心他，“你没看到的还有更多。”
    “你！”冯清河举起拳头恨不得再砸他一拳。
    罗辰阳往后一撤，抱着双臂，他故意把话说到半截，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冯清河的脸色。

 第89章

    他舔了舔被打破的嘴角，嘴里顿时一股血腥味，坦白说他根本不在意冯清河和宋渝的感情状态，要是按他的意思，他估计会故意拖着，让冯清河难受。
    但事关陆宁，他冒不起这个险。
    罗辰阳沉默了几秒，“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发誓不会告诉陆宁。”
    “我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冯清河冷声道，“告不告诉陆宁，要看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罗辰阳刚要反驳，咬了咬后槽牙，改了主意说：“行，但是说好，如果听到一半你还想打架，别搞偷袭，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一场，打完了，这事就算过。”
    ……
    罗辰阳几句话讲完，冯清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以为我要和陆宁复合，所以就搞了这么一出？”
    现在想起当时自己刚回国，病急乱投医的经历。罗辰阳此时也觉得有点幼稚，但他又不愿承认，只能嘴硬道：“那个时候我刚回来。还没做好准备重新进入陆宁的世界，当我知道，你跟她在一起那么久，而且程程那么喜欢你。我觉得很没自信。”
    “所以你找人调查我？还把宋渝牵扯进来？”冯清河此时震惊得无以复加，“罗辰阳，你才是真有病。”
    罗辰阳现在觉得那会的想法确实很冲动，很难理解，他有些理亏，转过了头。
    冯清河懒得跟罗辰阳再废话，猛地推开门。
    罗辰阳不忘提醒他，“你答应我不告诉陆宁的！”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罗辰阳嘴角一抽一抽地疼，他“嘶”了声，正好手机响。
    他接起来，一扫刚才的阴郁，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陆宁，你约我吃饭？那好啊，今天不行，明天吧。”
    挂了电话，他又骂了冯清河一句，都怪他，要不是被他打成这样不能出门，今天他就能和陆宁见面了。
    冯清河从咖啡店出来后，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转，连日的愤怒在听到罗辰阳的话之后，换了别样的一种感觉。
    很酸很涩，飘飘荡荡地充斥他整个内心，仿佛轻轻一晃，就能从眼睛里流出来。
    冯清河把车停在路边，脑子里不停回忆罗辰阳临走时跟他说的话，“这就是我找宋渝跟你演的一出戏，冯清河，既然宋渝想结束了，你也快点出戏吧，别难为女孩。”
    他靠在椅背上，久久没动，表情凝重严肃，仿佛内心正在进行天人交战一般，他活到三十多岁，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对他来说，再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男人的自尊让他不能再多纠结于宋渝。
    放下，才是他眼下最该做的。
    冯清河深深呼出口气，启动汽车。
    宋渝和李桂芝端坐在餐桌两边，她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子，耐心地把饭喂进李桂芝的嘴里，李桂芝咂咂嘴，像个老小孩一样，对宋渝开心地笑笑。
    宋渝也笑了，带她走到沙发上，还帮她打开电视。
    今天是周末，宋诚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工地找他有事，宋渝就留在家里陪李桂芝。
    脑出血后的恢复期，宋渝几乎夜不解带地照顾李桂芝，最近这段时间，她的病终于有了显著的改善，去医院复查，医生都觉得以她的年龄来说，能恢复这样真是个奇迹。
    等宋渝收拾完厨房，看见李桂芝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他们以前的影集，正一张张地翻看。
    宋渝走过去，坐在地板上，目光随李桂芝的动作，看过她和宋诚从小婴儿慢慢长大的照片。
    在她三岁之前，家里的照片很多，他们的父母就像这世上其他爱孩子的父母一样，喜欢用相机记下两个孩子成长的每个瞬间。
    相册越翻越薄，最后几页，空白很多，中间是一张像素感人的彩色全家福照片。
    当年李桂芝还很年轻，看起来是那种很普通，但是勤劳能干的老太太，精神矍铄地坐在中间，宋渝父母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站在相册，那时宋诚大概五六岁，而宋渝刚过三岁，年轻的父母脸上焕发着对未来期望的神采，两个孩子脸庞都胖嘟嘟的，喜滋滋地看着镜头。
    这是他们一家五口唯一的合影，那之后不到一年，宋家父母车祸，双双去世，肇事者家境贫寒， 拿不出赔偿，宋家就这样没了两个顶梁柱。
    宋渝对父母的印象很浅，在她能记事开始，家里就只有奶奶和哥哥，奶奶做工的时间很长，捕鱼旺季还要去村里其他人家打零工，每天回家的时候，宋诚和宋渝都已经睡了。
    这时门开了，宋诚回来，打断宋渝的回忆，“你们干什么呢？”
    宋渝招呼他：“哥，你快来看我们以前的照片。”
    宋诚换了鞋走过来，直接盘腿坐在地上。
    一页翻过去，一张小宋诚抱着小宋渝的照片，出现在他们眼前。
    两个小孩都长大了很多，哥哥拉着妹妹的小手，坐在堆满杂物的床上，周围环境简陋，穿着打扮更是远不如同龄人，只是小朋友那种清亮的眼神还跟从前一样。
    当时宋诚刚上小学，李桂芝出去做工，每天中午他都要回家照顾宋渝。
    宋诚点了点照片上宋渝的婴儿肥，“那时候，小学在村口离家很远，我每天中午下课就往家跑，给你喂完饭，锁好门，再急匆匆往学校赶。”
    宋渝抿嘴笑了，“我听奶奶说，你都把我拴在床脚，放个奶瓶，就像养小狗一样。”

 第90章

    “那她没告诉你，我每天放学回家都要先给你收拾尿？”
    宋渝不好意思，“哥！”
    “好了好了，不说了。”宋诚举手投降，当时日子太苦了，哪还有闲心去挑生活质量，能活着就不错了。
    他指着照片，“这还是学校帮我申请贫困生，老师来家访帮我们拍的。”
    父母过世后，他们用过的相机都被卖了，用来补贴家用，李桂芝养活两个孩子都费劲，哪还有心思记录他们的成长。
    宋渝合上相册，终于吐出深埋心底的秘密，“哥，其实我知道村里人曾经给奶奶出主意，让她把我卖掉，奶奶刚开始是不同意的，可后来家里实在太困难，她就让人把我抱走了。”
    “后来是你又哭又闹，让奶奶把我带回来，她没办法，把钱退回去，把我要了回来。”
    李桂芝睁着浑浊的眼睛看宋渝。
    宋渝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不怪奶奶，但我更感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过着什么日子。”
    宋诚看着宋渝，末了勾了勾嘴角，“你是我妹妹，跟我客气什么。”
    自从宋诚回来，忙着搬家，宋渝当时又和冯清河不清不楚地交往，之后又是李桂芝生病。他们俩忙得像陀螺，一直也没什么机会好好聊聊天。
    “不光是这个。”宋渝抱着腿，把下巴支在膝盖上，“我还知道当年你不是没考上大学，而是为了我，放弃了大学。”
    宋诚读高三那年，宋渝初中刚毕业，考上了市内很有名的高中，已经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范围，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不是个小数目。
    家里实在供不起两个孩子，李桂芝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宋诚就把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撕了，说自己反正也没考上，出去打工赚钱养家。
    “哥，你为这个家，放弃那么多，后悔过吗？”宋渝轻声问他。
    两人心里都清楚，要不是宋诚在出门打工时，遇到不好的人教唆，想赚快钱，沾染上赌博，那他人生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欠着巨额外债，生活绝望得望不到头。
    “撕掉录取通知书，我不后悔，我是你哥，家里要是非要有人牺牲，那肯定是我。”宋诚苦笑，“可惜到最后，我不光没支撑起这个家，反而输光了所有的钱，害得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
    回想起当时暗无天日的赌博生活，宋诚都觉得是自己中了邪，每天睁开眼睛就想赌，没钱了就骗李桂芝和宋渝，甚至发展到后来，他胆子大到开始骗房子。
    那是村里给李桂芝分的拆迁房，小小的两室一厅，足够这祖孙三人遮风挡雨，都被宋诚毁了。
    后来赌债越欠越多，债主扬言要剁了他的手指，宋诚怕了，只身逃到澳门，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了宋渝和李桂芝。
    李桂芝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场，病好后人开始糊涂，还是宋渝从学校赶回来带她去医院，才确诊得了阿茨海默。
    事情一件加一件，宋渝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择退学。
    宋诚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小渝，是我害了这个家。”
    “哭、了？”李桂芝着急地伸出手想给他擦泪，宋诚安抚地对她笑，“奶奶，我没事。”
    宋渝趁机低头也擦了擦眼泪，“哥，你千万别再赌了好吗？”
    “恩，不赌了。”宋诚坚定地回答。
    宋渝破涕为笑，拉过李桂芝的手，示意宋诚把手放上去，宋诚碰到李桂芝枯树枝般的手，眼泪差点又流了出来。
    宋渝弯着嘴角，“以后我们三个好好生活，早日把债还了！”
    李桂芝应该没听懂她的话，但还是慈祥地看着孙女，闻言 ，宋诚却低下头。
    第50章 再见
    月底行政部召开大会，会上正式宣布宋渝为行政部经理，这个决定一出，整个部门一片哗然，有几个同事的表情当时就失控了。
    宋渝倒是很坦荡，站起来说对经理说了声谢谢，然后面对同事们落落大方地发表了简短演讲，说希望以后可以和大家一起努力，让行政部越来越好。
    她讲完后，整个会议室只有陈佳怡为她鼓掌，掌声稀稀拉拉的，在宽敞的会议室里听起来很刺耳。
    会议结束后，宋渝回到工位上收拾东西，经理已经调到其他部门，她马上就可以搬到独立办公室，陈佳怡在旁边帮她收拾，一个男同事走过来，宋渝抬头，对她友好地笑笑。
    那人却只是撇撇嘴，走了，还留下一句嘟囔：“有后台真是不一样。”
    陈佳怡刚要说话，宋渝制止她，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算了。”
    宋渝搬到经理办公室后，跟经理进行短暂的交接后，顾不得细细感受独自拥有办公室的喜悦，就赶紧投入到工作中，她知道自己这份工作寄托了罗辰阳的希望，必须要很努力才能不让罗辰阳失望。
    行政部的工作不算复杂，只是很繁琐的一些流程需要集中注意力来完成，正常员工在做一两年摸透整个流程，就可以独当一面了，但管理工作却远比完成这些流程要复杂得多。
    因为还涉及到与其他部门沟通以及管理下属，所有的工作都要先在宋渝这里汇总，才能往外发送或者发给其他部门继续走流程。
    短短几天过后，宋渝就感受到以前从没有过的压力。之前在评选中落败的几位同事，几乎时时刻刻跟她过不去。
    这天，销售部需要行政走采购商流程，但部门里负责的同事却一直推三阻四，发邮件不回，打电话过来说“稍等”

 第91章

    销售部那边都已经急了，宋渝就去问，走到同事工位边，只见同事翘着二郎腿在那美美的欣赏自己的刚做的指甲，看见宋渝来了也并不把她这个新任的经理放在眼里，只是冷淡地说：“着什么急，ddl不是明天晚上吗？”
    “正常明晚前发就可以，但这个有点着急，销售部今天要我们这边如果做完了，就把合同发过去，他们好走下个流程。”
    同事就像没听见一样，敷衍道：“他们每个合同都说着急，可是我们行政也有自己的工作节奏呀。”
    宋渝深深吸了口气，她勉强笑笑，“既然我们有余力做到，那不如早点做了，于人于己都方便。”
    同事翻起眼皮看她，放下手，敷衍道：“我知道了，会尽快做的。”
    最后挨到临近下班，她才把合同做出来。
    宋渝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加班做剩下的。
    做完这些，时间已经到了八点，这已经是她升职后加的第n个班了，为了能把更多精力放在工作上，宋渝停了兼职，李桂芝那边也顾不上，即使这样，她仍然感到力不从心，复杂部门人际关系和重复枯燥的工作内容时常让她觉得心累。
    宋渝走出公司大楼，不由自主地先看了眼马路对面，那两棵大树下方的位置，以前经常会停着一辆她很熟悉的汽车，宋渝每次都会快速跑进去，拉开车门，再对驾驶位上的人甜甜地说句：“你来啦。”
    看了眼空荡荡的路边，宋渝收回目光，落寞地低下头。自从上次，冯清河大发雷霆，把她从家里赶出去，他们就没再联系过，宋渝当然知道这是两人彻底决裂的意思。
    只是人的思想不受控制，宋渝当了经理之后，更加频繁地想起他。这段时间她在很多个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日子里，比如终于升职成功，宋渝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不是李桂芝和宋诚，而是冯清河。或者在这样苦闷的日子里，她第一个想倾诉的人也是他，不是因为冯清河可以给她很有用的建议，而是因为他在宋渝这里的份量没变。
    如果非要找理由，那她其实有点想知道，他是怎样从一个普通的服装销售变成公司的管理者，如果他还在自己身边的话那他应该会给自己很多这方面的帮助。
    也只有在这样脆弱的晚归夜里，踩着脚下的影子往前走，深冬的风吹开她的头发，宋渝才敢对自己坦诚，很想念他。
    想知道他吃饭了吗？睡觉了吗？会不会也有时候会想起她，估计不会吧，毕竟自己给他带来的除了谎言还有更大的谎言。
    宋渝抬头看着天空，能和冯清河共享同一轮明月，就够了。
    拿到加薪后的一个月工资后，宋渝第一件事就是给冯清河的银行卡打了五千块钱，每月五千，半年就还完了，之后就可以给宋诚攒还债的钱。
    看在工资的份上，本来难熬的工作好像也没那么难捱了。
    宋渝刚要把手机放下，屏幕上方闪过冯清河发来的信息，只有一个问号
    “你的钱，我估计要分期还了，不好意思。”她回复道。
    过了几分钟，冯清河回复，“我不着急。”
    “反正早晚都要还的， 要不还总觉得不好意思。”宋渝打字。
    冯清河的名字显示正在输入中……，宋渝等了一会，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估计冯清河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吧，宋渝这样想，放下手机，又去忙工作了。
    “清河，清河？”
    冯清河把手机放下，“不好意思，我们说到哪里了？”
    陆宁敲了敲屏幕，“我们这个月，销售额下降了很多。”
    运营说：“可能是顾客都在等店铺除夕的活动。”
    冯清河摇头，表情严肃，他调出去年的数据，“双十二的活动，也在这个月，而且横向比较，今年也下降了很多。”他看着陆宁，“我们还是要提起重视，大家都要密切关注。”
    散会后，陆宁和冯清河继续留在会议室谈事，运营退回来，看着两位老板面色有些凝重，便宽慰他们，销售额起伏很正常。
    冯清河和陆宁对视了一下，他看着运营略显年轻的脸，问他来宁清几年了。
    运营回答说两年。
    冯清河了然地点头，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谆谆善诱道：“宁清自从创办以来，销售额在淘宝女装品类最火的那几年，有过爆发式增长，随后趋于平稳。”
    “我们不是受不了销售额下降，只是在投流同比去年多很多的情况下，销售额不增反降，一定有我们还没找到的原因，要保持对市场的敏锐，这很重要。”
    他的语气平静， 丝毫不带说教的意味，一番话下去，让年轻的下属茅塞顿开，运营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说：“冯总，您真厉害。”
    冯清河被他逗笑了，摆手让他出去。
    跟陆宁又聊了聊公事，陆宁看着他没什么精神的眼神，“你和宋渝，怎么样了？”
    “不联系了。”冯清河搓搓手指，他又想抽烟了，本来跟宋渝在一起的时候，都戒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心烦，又把烟捡起来了。
    “不是之前还想把她追回来吗？到底发生什么了？”陆宁问。
    虽然宋渝把他耍得团团转，但潜意识里冯清河还是不想当任何人的面诋毁她，面对对宋渝印象还不错的陆宁，他更说不出任何抱怨的话，只是含糊道：“双方都有错。”

 第92章

    “不说我了，那个罗辰阳，你们最近怎么样？”他换了个话题。
    说起罗辰阳，陆宁脸上浮现出有些害羞的笑容，“我们还挺好的，他对程程也很好。”
    冯清河合上电脑，看了看陆宁带着神采的表情，想了想，还是没把罗辰阳和宋渝的事告诉她，看起来罗辰阳是真的很喜欢她，冯清河决定不节外生枝。
    他起身拿起电脑说自己今晚不加班要先走，陆宁随口问他是不是去找宋渝。
    冯清河顿了顿，“有个朋友给我介绍了个新的女孩，我准备去见见。”
    “那宋渝怎么办？”陆宁走到他面前，“清河，你可不要当渣男啊。”
    冯清河笑了笑，“我就是去见见，跟渣男有什么关系？”
    程程探头进来，圆头圆脑的，“妈妈，渣男是什么？”
    陆宁和冯清河都：“……”
    冯清河隔空点点陆宁，“以后当孩子面说话要注意。”
    他走过去摸摸程程的头，“清河叔叔才不是渣男。”
    “那罗辰阳叔叔是渣男吗？”程程歪着头问。
    冯清河想了想，微笑道：“他也不是。”
    冯清河如约出发，在路上还接到了介绍人的电话，把对方大大地夸了一通，让冯清河务必拿出最好状态，介绍人是生意上有来往的伙伴，冯清河也不好说什么，答应了下来。
    等停好车，乘电梯往上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跟这座商场简直大有渊源。他和宋渝在这里吃过海鲜，再往前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也在这里偶遇过。
    站在商场一楼，聆郎满目的橱窗和店铺，记忆渐渐回笼，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冯清河乘坐电梯上楼，正好路过那家海鲜餐厅，他停住脚步，看着落地窗里面的那张空的六人座，他记得吃饭的那天，期间气氛融洽，他的父母和大姐对宋渝都满意得不行，而他自己，因为点小摩擦，正傲娇地让宋渝哄。
    现在想想，宋渝当时对他的忍让到底有几分是真呢？
    冯清河不想再沉浸在过去里，抬腿走了过去。
    相亲对象是位老师，长头发，个子娇小，妆容打扮都很精致，说话温温柔柔的，今年二十七岁。冯清河陪她少吃了点，没什么胃口就靠在座位上，衬衫领口解开，再配上英俊的脸，颇有点纨绔的味道。
    他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对方说话，眼神也看着她，思绪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女老师悄悄打量他，莫名地红了脸，她也经常相亲，这样谈吐举止，外貌经济条件都合心意的男人还是第一个，就是话少了点，不过这不是什么缺点，话密的她才不喜欢。
    “忘了跟你说我家庭情况， 我父母都是体制内，本地独生女，有房有车没贷款。”女老师说这些本意想给自己加些砝码，没想到对面一直淡然的男人突然变了脸色。
    她赶紧说：“我说错什么了吗？”
    冯清河低头喝了口水，摆手，“没事。”
    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会， 也许是意识到冯清河的心不在焉，女老师更是使尽浑身解数，想把场子热起来，可惜冯清河一直都是那副样子，礼貌且有距离，让你分不清他的注意力到底在哪里。
    他越是这样，对方越觉得满意，看着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冯清河抬腕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结账，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电梯下到一楼，路过一家女装潮牌店，女老师鼓了一晚上的勇气，想约冯清河下次出来看画展，话还没说出口， 只觉得身边的男人突然停住脚步。
    她抬头，先是看到冯清河脸上复杂到难以描述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对面是个个子很高的年轻女生，平常上班族的衣着，手上还拿了个土气的购物袋，但长相却惊人地漂亮，大大的眼睛里有明显的吃惊和慌乱，扫了她一眼，又去看冯清河。
    女性的直觉让她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刚要开口，就听冯清河勾了下嘴角。
    “没想到在这遇到你，宋渝。”
    第51章 我想听
    宋渝后退了一步，伸手拂了拂长发，她嘴角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看了看风冯清河身边的女生，故作从容道“冯总，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冯总？”冯清河玩味地重复这两个字，再抬头看宋渝略熟悉的脸和躲闪的目光，“宋渝，你这也太见外了。”
    宋渝看见冯清河身边女生眼里的疑惑越来越多，不愿意再耽误他们时间，低头客气道：“冯总，那先这样，我先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不等冯清河回答，她就转身逃也似地快步往前走。
    冯清河下意识地往前跟了一步，相亲对象却伸手，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柔声道：“清河，我们也走吧。”
    从两人这几个眼神交流中女老师就意识到两人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但聪明如她却不打算追究，她对冯清河非常满意，可不能因为这种事影响在冯清河心里的形象。
    冯清河眼看着宋渝纤细的身影越走越远，他咬咬后槽牙，转身对女老师，笑了笑：“那我送你回家。”
    女老师甜甜地回答：“好呀，对了，下次我们一起出来看画展吧，你有兴趣吗……”
    宋渝从商场出来，一步不停走到附近的地铁站，她要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已经没有精力再做兼职了，今天她是来结清工资，顺便把落在换衣间里的一些东西拿回来。

 第93章

    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了冯清河，最开始的震惊过后，看到冯清河已经有别的女生相伴在身边，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难过和郁闷，瞬间涌上心头，她只能随便找个借口，快点离开，否则难受的还是她。
    其实这样也挺好，宋渝冷静下来，开始试图通过理智进行分析，这说明冯清河并没有因为跟自己交往的不愉快经历而失去再爱一个人的能力。再看他身边的那个女生，不管是衣服还是包包都充满贵气，一看就是那种真正本地富家女长大的女孩，要比自己这种满嘴谎话的骗子好得太多了。
    挺好、真的挺好的，宋渝身体随着地铁行驶晃动，她左右看看，见没人看她，小心地用手擦了擦眼下，用力地把心里各种情绪压下去。
    她为冯清河开心。
    兼职的地方离宋渝现在的住处有段距离，宋渝换乘两次地铁，大概用了一个小时才走出地铁站。夜风轻轻地吹动路两边长青树木的叶子，宋渝提着哗啦作响的购物袋，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灯把她脚下的影子拉得很长。
    拐过前面的弯，再往前走100米就是小区门口，宋渝只顾闷着头走，她走到小区门口，抬手去推大门，忽然听见身后有一声突兀的喇叭声。
    她应声回头，看到一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车子，就停在小区的门口。
    是冯清河的车。
    宋渝站在小区门口，局促地看着那辆仿佛在黑夜里蛰伏的车，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确实是冯清河来找她。
    她犹豫地左右望了望，漆黑的路边只有稀少的几辆车通过，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宋渝慢慢地走到车边。
    一声“咔哒”解锁声，宋渝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里开着空调，很暖和。冯清河脱了刚才两人在商场时的挺括的外套，只留下一件衬衫，他把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精壮的半截胳膊。他的车一贯很干净，没装饰品也没杂物，只有一种温和干燥的气味。
    那是属于冯清河的味道。
    熟悉的车、熟悉的气氛、还有熟悉的人坐在驾驶座。
    可惜冯清河和宋渝已经不是以前的关系，宋渝半个后背靠在车门上，她看了冯清河一眼，客气地说：“你怎么有空过来，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冯清河车里没有开灯，宋渝只能借着窗外路灯的淡淡灯光，看清冯清河略带讽刺的嘴角。“你以为我去送别的女人回家，是吗？”
    宋渝把那个购物袋放到膝盖上，她摸了摸袋子的手柄，没说话。
    “宋渝，你刚才叫我冯总，怎么我们的关系已经疏远到这个地步了吗？连见面自然地打声招呼都做不到？”
    宋渝短促地笑笑，“上次你叫我离开你家。在那之后，我以为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冯清河嗤笑了一声，“我让你离开家，你二话不说就走，还帮我把家里收拾干净，从那之后，除了还钱我就没再收到过你的消息。”他看着宋渝，“你要是真的有那么听话，我让你别再撒谎，把事情跟我讲清楚，你怎么不说呢？”
    “你这薛定谔的听话，只针对我吗？”他意有所指。
    宋渝抬头看了他一眼，隐约觉得冯清河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冯清河仿佛猜透她的心思，他收起脸上的戏谑，“宋渝，我去找了罗辰阳，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宋渝震惊地看着冯清河，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空气里有难堪的沉默，她的脸慢慢地烧了起来。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宋渝。”冯清河冷声问她。
    宋渝紧紧地扣着购物袋的把柄，她深呼吸几次，望着冯清河的眼神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她最后还是说：“既然罗总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了，我就没别的可说的了。”
    “宋渝！”冯清河用力地拍了下安全方向盘，装了一晚上的平和淡然，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他看着宋渝泛起红晕的脸，恨不得钻进她脑子里，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听你说！我想听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接受罗辰阳这种荒谬的提议？我想听你说，在你、在你帮他试探我，引诱我的期间，你对我感情难道全是假的吗？我还想听你说，如果你只是为了钱，那为什么不继续留在我身边，能获得更大的利益？我要你把这些问题清清楚楚地说明白！”
    宋渝后背紧紧贴着椅背，她看见震怒的冯清河，心头的委屈和苦闷一点一点的往上升，涌她的鼻子和眼睛，最后变成眼角晶莹的泪。
    在黑暗的掩饰下，她用小拇指擦去眼角的泪，她稳了稳自己声音，“既然你想听，我就都告诉你。”
    “当罗总提出让我接近你，引开你对陆宁的注意力时，我几乎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宋渝的声音轻轻慢慢的，却没有安慰到冯清河，他的手在膝盖上攥成拳头，在用这种方式克制自己的情绪。
    “第一个原因是罗总曾经帮过我，第二个当然是因为钱。”宋渝举起膝盖上的购物袋，指了指上面的logo，“我在这家店做兼职，一小时20块钱，每天做三小时，60块钱。而罗总答应事成之后，给我15万。”
    “15万，比我一年的工资都多。”宋渝清丽的脸庞扬起笑意，笑容渐渐变了味，充满了苦涩，“所以你说我是捞女，其实没错，我就是为了钱。”
    “关于你的资料，都是罗总给我的，与你的认识、相逢相识，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第94章

    冯清河的手指被捏出响声，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苦闷，“那相爱呢，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吗？”
    宋渝吃惊地看着他，冯清河直视她的目光，挑了下眉，眼神意味不明，“宋渝，你临分手还要把包和钱还给我，还给我买那么贵的相机，还不能说明你爱我？”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炸在宋渝耳边，宋渝收起所有笑意，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相爱不是。”
    冯清河猛地抬头看她，宋渝却躲开他的目光，看着车窗外，已经是冬天深夜，街上人行色匆匆地裹紧外套，走在回家的路上。
    没人注意到旁边这辆车里，有两人的情绪正翻起惊涛骇浪。
    “你什么意思？”冯清河探身过来，抓住宋渝瘦弱的肩膀，“宋渝，你说清楚！”
    宋渝终于对上冯清河的眼睛，外面的车经过，瞬间照亮宋渝的脸，她眼中的泪再清晰不过。
    “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没打算爱你，冯清河，只能说我太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宋渝终于鼓起勇气正视自己对冯清河的感情，“爱上你，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冯清河的手顺着她的肩膀滑下去，握住她修长的手指，拢起来放进自己手心。
    时隔许久，重新感受这熟悉的温度，宋渝的眼睛立刻红了。
    “那你为什么不将计就计下去？”冯清河问她，“你明明知道我多爱你，只要你说实话，我会生气，可生气过后，我未必不能原谅你，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你对我越好，我越说不出口。”宋渝低声说：“有时候我看着你温柔地对我说话，事事以我为先，我的愧疚就到了顶峰，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把我这些谎言都暴露在你面前。”
    “当然，到最后，这一切还是被你知道了，我就是个骗子，你对我发脾气，说我是捞女，我没任何可以辩解的。”
    “宋渝，别这么说。”冯清河大半个身体探过来，他想帮宋渝擦眼泪，被宋渝躲开，他也没强求，只是伸长手，把宋渝揽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
    “刚才你在商场看到的那个女孩，是我的相亲对象，别人介绍的，第一次见。”
    他感受到宋渝的身体顿时僵硬了几分，不由得笑笑，“我们只吃了一顿饭，我连吃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坐在她对面，我满脑子都是你，根本无法投入。”
    “送她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能不能接受一个别的女孩。”说到这，冯清河突然叹了口气，“最后我意识到，我做不到。”
    宋渝抬头看他，两人的距离很近，宋渝可以闻到冯清河身上清新洗衣液的味道，就在冯清河的嘴角碰到她脸颊的瞬间，宋渝轻轻地把他推开了。
    淡淡的旖旎气氛消失，宋渝整理好衣服，她坚定地把手从冯清河的手里抽出来，“冯清河，你为什么从不问我，为什么那么需要钱，宁可背负捞女的名号，也要做道德低下的事？”
    冯清河一愣，这个问题他当然想过，原因不外乎她年轻，虽然家境一般，但本人深陷消费主义的陷阱，喜欢花钱。
    虽然虚荣了点，但只要好好引导，不是不能改变的，就算不能改变，他也确信自己养得起她。
    宋渝打开车顶灯，把手翻过来，冯清河清楚地看到她手心里，有几道横七竖八的痕迹，泛着白，辨别不出是手纹还是疤痕。
    “都是小时候做工时留下的伤疤。”宋渝红着眼睛看他，“我真实的人生，你确定想听吗？”
    第52章 祝你别再遇我
    宋渝的家庭故事并不复杂，言简意赅几句话说清楚。看着脸色阴沉，眉头紧锁的冯清河，她勾了勾嘴角，“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我从十几岁就开始打工，退学之后做过的工作更多，夜场酒水营销、服装店的店员、饭店服务员、去奶茶店摇奶茶……”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更大，翻开伸手向冯清河挥了挥，“这些伤疤都是我努力生活过的勋章。”
    冯清河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脸，心里又痛又酸，心痛是为她，心酸也是为她，他惋惜地说：“从那么好的大学休学，实在是可惜，如果是钱的问题，国家是有助学贷款的。”
    宋渝刚才脸上还轻松的笑意慢慢消失，她低头握了握手心，本来这些话是不打算跟冯清河说的，但她实在已经厌倦了对冯清河一遍遍地撒谎，她不想再那样了。
    “我哥哥赌博在外面欠了赌债，债主把他的通讯录爆了，闹到我学校，再加上当时我奶奶生病需要照顾，我除了休学没别的办法。”
    “我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不带你去见朋友。”宋渝抿抿嘴角，淡淡的声音带着自嘲，“真实情况是我根本没朋友，谁会跟赌鬼的妹妹做朋友？不怕被借钱吗？”
    冯清河震惊得几秒钟都没有说话，宋渝看他紧抿的嘴角和克制的下颌线，接着说：“罗总详细查过你的资料，也知道你跟陆宁分手的根本原因，是你的家里不同意你和陆宁在一起。连陆宁这样独立自主自强的女性，只因为有孩子就过不了你父母那关，那我这种稀烂的条件，怎么可能让你父母点头？”
    “所以你的父母对我越好，我就越清楚，他们是被我编造出来的条件所迷惑，什么本地独生女，父母在国外做生意，有房有学历。真实的情况是，我只有欠债的哥哥、病重的奶奶和破碎的家。”
    和冯清河相遇开始，就压在宋渝心头的大石，此时终于化成一句句坦诚的言语，从她嘴里飘到半空，在空气的挤压下，破碎、消散、无影无踪。

 第95章

    宋渝全身都轻松了几分，她看着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语的冯清河，语气轻快地说：“冯清河，我终于没有再骗你了。”
    她手放在车门把手处，想了想，最后回头，跟冯清河说了句，“再见。”
    车门开出细缝，冯清河的声音仿佛淬着冰，在深夜带来寒意，“宋渝，刚承认你爱我，就跟我说再见，我们真的还会再见吗？”
    扶着车门的手指顿了顿，宋渝低头，表情落寞却坚定，“冯清河，我确实爱你，也确实不打算和你再见了，我的生活已经够焦头烂额了，爱情对我来说不重要。欠你的钱、一万零一和包钱我都会慢慢还给你。”
    车门大开，冷风灌进来，宋渝刚从温暖的空调车下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宋渝回头看了冯清河一眼，男人的眉眼半隐在黑暗中，他依旧帅气、俊朗，却比两人刚认识的时候瘦了很多，后背笔挺，眉眼却紧张，笼罩着愁绪。
    她忍不住抬手，微凉的手指摸到他眉间，揉了揉。“冯清河，会有好姑娘拿走你父母的一万零一，我祝你幸福，祝你别再遇上我。”
    说完，宋渝转身下车，冯清河下意识伸手，只扫到她柔软的发尾，从他指尖划走。
    宋渝紧了紧衣领，迎着一阵大过一阵的夜风，提着朴素到土气的购物袋，一步步走出冯清河的视线。
    “我回来了。”宋渝站在玄关，快速地擦了擦眼睛，换上笑脸，从购物袋里拿出两盒包装精美的甜点，递给李桂芝，“奶奶吃。”
    李桂芝脸上沟壑深深，她天真地笑，把甜点推回来，含糊不清道：“小渝吃。”
    “奶奶吃。”
    祖孙俩在沙发上玩推来推去的游戏，宋诚从卧室走出来，手里的手机隐约传来游戏的音效，“怎么才回来？”
    宋渝拆开甜点的包装，把叉子递给李桂芝，李桂芝如获至宝地接过去，用叉子插起一点点放在嘴里品尝。
    “在店里跟同事告别，花了点时间。”
    宋诚仔细看她的脸，“哭了？”
    “没有。”宋渝赶紧摸摸脸，“风大，吹的。”
    宋诚又不是李桂芝，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他把手机扣着放到沙发上，正色道：“跟男朋友彻底分了？”
    宋渝手里把玩着装甜品的盒盖，低低地 “嗯”了一声。
    “不要紧，我妹妹这么漂亮，以后找个更好的。”宋诚说。
    宋渝一下笑了，只是那笑容未见多高兴，带着无奈，“哥，你别逗了，哪个好男人能接受我们这样的条件？”
    “我们这条件怎么了？”宋诚就不爱听她讲这样妄自菲薄的话，“等债还完了，我们就一身轻松了，说不定我还能成为大老板，到时候哥帮你好好挑一个喜欢的。”
    宋渝顺他的话想象了下宋诚要是真的变成大老板，估计跟冯清河那种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她轻笑了下，突然听到突兀的机械女声，连续道：“到您下注了、到您下注了。”
    宋诚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拿起来，按了几下才把声音关上。
    “你在干什么？”宋渝严肃地看着他。
    他撸了把头发，“没干什么，按错了。”
    “手机给我看看。”
    宋诚“啧”了一声，却不敢忤逆宋渝，把手机递过去，“给你看。”
    主页面一片空白，宋渝翻了翻，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隐藏了，什么都没有。
    宋渝把手机扔回给宋诚，提醒他：“你答应我不再赌的。”
    “记得，记得。”宋诚见自家妹妹紧绷着脸，赶紧退步，“我就是随便看看。”
    宋渝仔细打量宋诚，在思考他说话的真实性。
    李桂芝抱着甜点盒子，感觉到气氛变化，她凑过来，把甜点塞进宋渝怀里，“小渝，别生气，你吃。”
    “你看你生气，把奶奶都吓到了。”宋诚也跟着赔笑。
    宋渝不想让李桂芝看见她和宋诚闹不愉快，挤出个笑容，“谢谢奶奶。
    宋诚从沙发上站起来，拿着手机，伸了个懒腰，“这才对嘛，你们慢慢吃，我回房间了。”
    宋渝目送他边看手机边往卧室走，表面一切正常，内心却隐隐有种担忧。
    冯清河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连着休了几天的病假，每天窝在家里，吃了药管用，不吃药各种症状卷土重来。
    他每天待在家里，浑浑噩噩，睡得颠三倒四，梦里都是宋渝的影子，醒来后窗帘拉起，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冯清河这场病惊动了远在老家的父母，他在家里的地位如同太子，太子生病，整个后宫人仰马翻，吴淑芬急得嘴里起了泡，“要不去医院看看？千万别拖着。”她边说边指挥冯清秀，要给冯清河寄中药，电话那边乱成一团。
    冯清河听得头痛欲裂，“我没事，别折腾了。”
    “都病了这么久了，肯定是严重了，要是我们在你身边就好了，你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吴淑芬声音如同机关枪，“宋渝那丫头呢？她不在你家吗？就算她在家里是大小姐，也要学着照顾你，我们给了她那么多钱，可不是白给的！”
    冯清河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他微微张嘴，那句话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告诉他们吧，告诉他们自己和宋渝已经分开，原因怎么说呢，随便找一个，就说性格不合适，吴淑芬可能唠叨几句，估计过些天也就忘了。

 第96章

    冯清河声音带着生病的沙哑，“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什么事啊？清河。”
    冯清河沉默了几秒，食指在手机背后摩挲，内心无比纠结，吴淑芬马上大喊，“清河，你得什么重病了吗？你可别吓我啊儿子！”
    “不是。”冯清河无奈。
    “到底怎么了？”
    冯清河烦躁地撸了把头发，“没事了，先挂了。”
    再等几天再说吧，他这样想。
    晚上，陆宁带程程来探病，程程进来就要抱冯清河，冯清河赶紧推开她，自己去找了口罩戴上，才抱了她一下。
    “你把她带来干什么？万一被我传染了。”冯清河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皱着眉看程程靠着他胳膊。
    陆宁把带来的饭菜放在餐桌上，“她非要来。”
    程程晃晃冯清河的手，甜甜地说：“程程想你啦！”
    “真乖。”冯清河刚说完，又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程程忙站在沙发上用小拳头给他敲背。
    “多吃点。”陆宁看着冯清河慢慢吃了小半碗饭，劝他。
    他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推开碗，面露颓唐地靠在椅背上看程程趴在地毯上写作业。
    陆宁知道他这场病纯粹是因为内因引起的，可只要他不说，她不会就问，这是这么多年两人的行成的默契。
    她陪他在餐桌边坐着，冯清河突然问她，“你和罗辰阳怎么样了？”
    “还不错，平稳进行中。”
    “他家里能接受程程？”
    陆浅浅地笑，“ 他跟我说，他会解决好，我姑且信他一回。”
    冯清河沉默地点头，“挺好的。”
    这世上总有人比他有勇气。
    第53章 “偶遇”
    罗氏集团
    宋渝从茶水间出来，端着咖啡，习惯性地揉太阳穴，刚开完一下午的会，她整人仿佛被抽干了精力，慢悠悠走到走廊，看到市场部的同事正招呼工人往楼下抬布展用的kt板，一行人浩浩荡荡从走廊走过，笑声和说话声交织在一起。
    宋渝靠着墙，心里慢慢升起一丝羡慕，她刚进入罗氏做实习生，就是在市场部，彼时每天有做不完的活动和展会，写不完的活动策划，还要被部门资历老的同事派去盯场，去材料商那里盯施工进度，忙得像个陀螺。
    虽然很累，但可以学到很多新鲜的知识，看到活动圆满成功，还有不知名状的满足感，不像现在，每天的工作都是重复、重复再重复，除了工作之外的大部分精力都要放在处理不服管的部门同事身上。
    宋渝只觉得心力交瘁，也隐隐感到后悔。
    如果不是需要工资给冯清河还钱……
    估计差不多到时间了，宋渝转身要往回办公室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宋渝回头，高慧欣站在走廊里。
    “宋渝，好久不见。”
    宋渝跟她点头示意，“好久不见。”
    说完她要继续往回走，高慧欣突然拦在她面前，“宋渝。”她看到宋渝胸前的铭牌上面清楚地写着行政经理，马上改了口，“宋经理，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她从上个月开始断断续续给宋渝发信息，宋渝隐约能察觉到她想对自己说什么，没怎么回。
    如今被她堵在门口，再逃避显然不可能，宋渝便点头说：“好，那我们边走边聊、”
    两人沿着长长的走廊慢慢往前走，高慧欣今天没穿高跟鞋，穿着一双轻便朴素的平底鞋，素着脸，不像以前那样画着浓妆，看起来终于有种和宋渝同龄的意思。
    走到僻静的一处地方，高慧欣局促地搓搓手手，“宋经理，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跟罗总求情，让我留在公司。”
    这个罗总，指的肯定是罗辰阳了。
    宋渝眉头一跳，果然让她猜中了，她手指握着水杯，感受到杯壁的余温，思考该怎么回绝她。
    高慧欣以为她在等自己开口，忙不迭地说：“最近公司发生巨变，罗辰光被查出吸毒，罗董事长突发疾病。现在公司里都在传，各位董事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罗辰阳身上，都说公司以后是他的了。”
    说到这里，高慧欣的脸色颓唐了几分，“新官上任三把火，只要罗总正式走马上任，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清掉罗辰光的嫡系，像我这种……估计肯定是被扫地出门了。”
    公司里最近的事宋渝也听说了，可她毕竟只归属于集团下属分公司的行政部，远离权力中心，天大的事都波及不到她这里。
    “你和罗辰光在一起的时候，他没给你找好后路吗？”
    高慧欣嗤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无奈和苦闷还有宋渝理解不了的情绪，“宋渝，你真是很单纯，在公司里，跟罗辰光关系的女员工又何止我一个，估计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陪他吃吃喝喝，睡睡觉，随手打发点小礼物已经是极限了，他现在戒毒所接受强制戒毒，连自身都难保，哪还有时间顾得了别人。”
    她抬起指甲斑驳的手指，捂了捂脸。“其实我挺后悔当初没听你的劝告，离罗辰光远一点，每天总想着讨好他，荒废了工作。我现在绩效在整个部门都属于最低 的，我太后悔了。”
    说到这，她抬头看宋渝，“宋渝，宋经理，我知道以前我对你的态度多有冒犯，但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刚入职时，我也照顾过你的面子上，帮我跟罗总求求情，让我留在公司，现在工作那么难找，我不想被辞退，你能不能帮帮我？”

 第97章

    宋渝略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慧欣，你找错人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们之间并不像你想象，罗总他早心有所属，这个全公司应该都知道，那个人不是我，他也做不出像罗辰光那样的荒唐事。”
    她看着高慧欣又红转白的脸色，内心愧疚，但还是说：“我真的帮不了你。”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高嘉欣轻轻地笑了笑，随后点头，“怪我没弄明白，就病急乱投医，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
    “嘉欣。”宋渝叫住她，“以后不管去哪里工作，还是别再做这种事了，靠自己的勤劳吃饭不丢人，走捷径总归风险，等你你找到新的工作安顿下来，别忘了告诉我，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高嘉欣的眼角有盈盈的水光，此时她再说什么后悔，已经太晚了，只能擦了擦眼角，挤出个笑容，“谢谢你，宋渝。”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宋渝端着杯子回到办公室，还没从刚才的感伤中恢复，就被邮箱里待办事项占据了所有注意力。
    彼时在评选中落选的同事有一男一女，那位女同事前期给过宋渝脸色，见宋渝对自己的态度一如既往，最后也就放下了，现在两人关系还不错，平时沟通工作也很顺畅。
    倒是那位男同事，似乎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自己被年轻的宋渝打败，不光不配合她工作，还经常在部门里散布谣言，目标对象就是宋渝和罗辰阳。什么“某月某日亲眼看到宋渝进了罗辰阳的办公室。”“某个周末，看到宋渝和罗辰阳手牵手逛街”传得有鼻子有眼睛，关键是他都背着宋渝说，宋渝都找不到理由为自己澄清，即使她已经说过很多遍，自己和罗辰阳并没有关系。
    最近罗辰阳接手公司的呼声日益高涨，他又开始说宋渝就是罗氏未来的老板娘。
    不知道远在宁清的陆宁有没有打喷嚏。
    宋渝无奈至极，只希望这种谣言尽快传到罗辰阳耳朵里，他要是知道自己被别人造黄谣，估计这位男同事第二天就得走人。
    她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发现这位男同事该交的报告又没交，只得在内部通信里找他，他又开始推三阻四。宋渝耐心地回了几句，让他下班前务必交到她邮箱。
    等她忙完别的，再查看邮箱，发现依旧空空如也，在走出办公室，发现男同事工位上已经没人了。
    工作不做完，连招呼都不打就下班。宋渝一股火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她深呼吸几次，转身回到办公室，拿起手机想拨个电话过去，想了想，最后还是放下了。
    那位同事已经年过三十了，在部门里很有威望，要让宋渝跟他发生正面冲突，说实话，可能因为她不是那种很强硬的性格，她有些犹豫。
    算了，就当自己倒霉，这些工作，她加班一个小时也就做出来了，当领导本来就要给下属收尾，她多做些，没事的。
    宋渝这样安慰自己，回到办公室开始加班。
    临近八点，总算做完，宋渝拖着疲惫的身体乘地铁回家，吃着宋诚给她留的宵夜，她困倦得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小渝，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宋诚敲餐桌。
    宋渝垂着眼皮，“怎么了？”
    “我说奶奶今天有点发烧，饭也没吃多少就去睡了，我有点担心。”
    一听是奶奶的事，宋渝一下子清醒了，“我去看看。”
    她摸李桂芝的额头，是有点热，再听呼吸声，有些沉重。
    “明天带她去医院看看吧。”宋渝明天要上班不能陪着一起，宋诚点头答应，站在房间门口没走。
    “哥，怎么了？”宋渝困得已经睁不开眼。
    宋诚不说话，但也不走。
    宋渝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拿过手机，“哥，我给你转了笔钱，医生让做什么检查，我们都做。”
    宋诚脸又红又热，“小渝，等到月末，家里的钱就不用你出了。”
    “别这么说，奶奶是我们共同的责任。”宋渝对他笑笑。
    宋诚躲开她略显天真的笑容，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翌日早上，宋渝给李桂芝洗漱，穿好衣服，李桂芝有点闹脾气，非要吃楼下小吃摊的素包子，宋诚有些没耐心，宋渝却哄着她说自己去买，让她好好在家里等。
    李桂芝脸色发红，头上还有汗，她异常焦躁，不停催宋渝快点下楼。
    宋渝下楼，快步走到小吃摊，买到全家人的早饭往回走。
    走过拐角，她低头看手机里的工作群消息，余光看到一个身影快速闪过，她下意识抬头，几步远的地方，一个男人穿着大衣，背对着自己。
    他身材挺拔，后背挺直。
    别说背影，就算露出一个衣角，宋渝也能准确认出他来。
    她走过去，觉得又惊又喜，又不好表现出来，“你怎么来了？”
    被人抓了个正着，冯清河慢慢转过身，他耳朵发红，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因为在室外待了太久。
    “我顺路。”
    宋渝抿嘴笑，“这里无论跟宁清还是你家，都不顺路吧？”
    冯清河垂着手，表情毕恭毕敬，像被老师抓包的孩子一样，他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其实只是想过来，坐一会，然后再去上班。”
    宋渝凑近看他，“第一次来？”
    “……”
    “行了，我不问了。”宋渝眼看他耳朵越来越红，她无意让他失面子，问：“吃早饭了吗？”

 第98章

    冯清河摇头。
    自从上次两人开诚布公地聊完后，时隔许久再面对冯清河，宋渝只觉得轻松，从里到外地轻松，她不用再担心哪句话会露出破绽，让冯清河察觉她在撒谎，如今站在冯清河面前的人是真实的她。
    两人之间没了谎言做隔阂，再见面气氛倒也挺不错。
    这绝对是宋渝繁忙早晨一个愉快的插曲。她下意识感觉自己心情大好，毕竟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爱人，这样站在冬日的早上，初升的太阳打在两人中间，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
    她举起手里的袋子，“等我把早饭送上去， 可以下来跟你一起吃早饭。”
    她想了想加了句，“我请你。”
    冯清河笑了下，点头，“那我等你。”
    正说着，宋渝手机突然响了，她刚接起来，只听宋诚大叫，“小渝，奶奶突然晕倒不停地抽搐！”
    “你等我，我马上回来！”宋渝顿时急得不行，哪里还顾得吃早饭，快步往家里跑。
    冯清河站在原地顿了顿， 犹豫了几秒，也抬脚跟了上去。
    第54章 医院
    宋渝所住的楼房没有电梯，她一路快步跑回去，手上装早餐的袋子随着奔跑的动作发出摩擦的声音。她满脑子都是李桂芝，甚至没有意识到身后有脚步声一直在跟着自己。
    她用颤抖的手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李桂芝躺在客厅的地上，四肢在不停地抽搐，眼睛往上翻着，嘴里往外吐着白沫。
    宋诚急得满头是汗，正拼命按着李桂芝挥动的双手，宋渝扔下袋子，扑过去也帮着他按着双手，大声叫着，“奶奶！奶奶！”
    此时李桂芝已经完全进入了混沌的状态，她头部不停地摆动，撞上坚硬的地板发出让人牙酸的撞击声，嘴里的白沫顺着口腔，流过侧脸，在地上聚集了一滩。
    宋渝按着她的双手对宋诚喊道：“哥！快去打120！”
    宋诚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答应一声站起来去找手机，他一起身，正好和站在门口的冯清河对视上，宋诚警惕地往前一步：“你是谁？”
    冯清河扫了客厅一眼，马上明白了，他来不及解释，大步过去，帮宋渝按住李桂芝的手，“我送你们去医院。”
    宋渝这才看到他，他眼神里包含着疑惑和莫名复杂的情绪，可惜时间太紧迫，已经来不及说太多。
    她没多犹豫，点头说：“好。”
    宋诚还愣在原地,眼神里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充满了敌意。
    “你到底是谁啊？”
    宋渝叫他：“哥，快来帮忙，先把奶奶抬下去。”
    宋诚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很快想到什么，没说话，只对冯清河点点头。
    冯清河抬着李桂芝的头部，宋诚抬着李桂芝的腿，两人快步出了门，宋渝则进屋里收拾了李桂芝的病例，随后锁上门跟出去。
    把李桂芝横放在冯清河的车后座，宋诚抱着李桂芝的头，宋渝侧坐在座位上，用纸巾不停地擦拭李桂芝嘴角流出的涎液，怕这些东西落在冯清河的车上。
    冯清河紧握着方向盘，抽空从后视镜里看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没关系的。”
    此时宋诚已经差不多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欲言又止地看了宋渝一眼，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谈，现在没有什么比李桂芝的病情更重要。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到了最近的医院，在冯清河的帮助下，宋渝和宋诚终于把李桂芝送进急诊室，直到医生接手后，三人站在急诊室门口，宋诚和宋渝都紧盯着门口，而冯清河的额头出了细细的汗，他在大冬天的早上，没吃饭跟着跑前跑后，运动量堪比他一个星期的，他随手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
    宋渝转身看见他正在用手抹汗，把手上的纸巾直接递过去。冯清河喘着粗气抬眼睛看她，却没接。宋渝抿了抿嘴角，弯腰把纸巾轻柔地按在他的额头上，给他擦汗。
    冯清河刚要开口说什么，急诊室的医生走出来，喊家属过去。
    宋渝和宋诚赶忙起身走过去。
    急诊科的医生仔细地看了李桂芝的过往病例，沉声道：“由于病人有脑出血的病史，导致细胞间的异常放电，形成了癫痫，目前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用药物加以控制，但家属也要注意，过多的癫痫可能会引起引发再次脑出血。”
    宋渝赶紧问：“她本来认知功能就有问题，在那在这之后会更严重吗？”
    医生沉思一会，“理论上是的，但也要看后续恢复情况，家属以后要多辛苦了，她身边恐怕离不开人。”
    听到这里，兄妹俩都沉默了，医生又交代几句就让家属赶紧去缴费，李桂芝后续还要住几天院观察一下。
    “我去吧。”宋渝抬手擦了擦眼睛，走向收费缴费窗口，冯清河看着她的背影，几秒钟后也跟了上去。
    “3078，加上住院押金2万。”
    宋渝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沉默了几秒，直到身后传来冯清河的一句，“怎么了？”
    她摇头，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冯清河站在他的侧后方，空气里响起打印机的机械声音，宋渝把缴费单子捏在手里，轻轻地呼了口气，做了表情管理，才面对冯清河说：“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工作吧。”
    “那你怎么办？”冯清河问。
    “我跟领导请半天假，下午再过去，晚上再过来陪床。”

 第99章

    眼见冯清河还是面露担忧，她努力地笑笑，“上次奶奶住院，也是这样的，都习惯了。”
    他们正说着，宋诚也跟了过来，宋渝这才反应过来，早上匆忙间都没来得及给他们做介绍。
    “清河，这是我哥。”
    她看着冯清河，“这是我的、朋友，冯清河。”
    两个男人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权当打招呼，宋诚说了句：“今天谢了。”
    冯清河一脸的欲言又止，但当着宋诚的面他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点头，临走时对宋渝说：“有需要帮忙，再找我。”
    宋渝只点头没说话。
    他们看着冯清河大步离开的背影，宋诚若有所思，“你这男朋友，穿的衣服和开的车，看起来很有身价啊。”
    这本来是只是兄妹间无意间调侃的一句话，但宋渝却多了心，她看了宋诚一眼，“我跟他已经分手了，他只是我的朋友。”
    宋渝哥哥哦了一声，“真分了？看他着急成那样，我觉得不太像。”
    宋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径直往急诊室走。
    李桂芝的病情平稳后，她和宋诚一起把李桂芝转移到住院部，又在病床前陪到中午才离开去工作。
    时间过了五点，宋渝着急下班，正好赶上那位跟她素来不对付的男同事来找她，宋渝边收拾东西，边听他说话。
    男同事是来咨询一个并不紧急的问题，宋渝就说等她明天上班后再来处理，男同事撇嘴，阴阳怪气道：“宋经理平时不是加班最积极吗？怎么今天知道大老板出差了，不想装了？”
    宋渝一听这话觉得头疼，她慢下动作，无奈道：“我今天家里有事。”
    “好巧啊，你家里的事还挺懂事的，大老板在的时候，家里从来没事。”男同事抱着双臂，站在门口，见宋渝脸色越来越差，往旁边撤了一步，“行了，宋经理你忙你的吧，不行等大老板回来，我当面问问他。”
    宋渝没时间理会他，拿着包，着急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李桂芝已经醒了，宋渝很高兴，问她还认不认识自己，李桂芝不说话，眼皮也耷拉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宋诚在旁边接话：“谁都不认识了，比以前还糊涂了。”
    “没事，再恢复恢复会好一点。”宋渝心里发沉，摸了摸李桂芝的手，强颜欢笑道：“奶奶，您说是不是啊？”
    李桂芝眼神不对焦，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宋诚陪了一下午，累得只打哈欠，宋渝让他回家休息，自己从水房打了温水，拿毛巾给李桂芝擦身体。
    旁边病床上也是个脑梗恢复期的老太太，她女儿是个短头发的大姐，走过来帮着给李桂芝换衣服，末了赞赏地看着宋渝，“你是孙女？照顾得真仔细。”
    “你哥虽然没你有耐心，但一直跑前跑后也挺不错，老太太有福气，孙子孙女都蛮孝顺。”
    宋渝在水盆里投毛巾，闻言腼腆地笑了，“我奶奶拉扯我们兄妹不容易，对她好是应该的。”
    入夜，病房里安静下来，病人家属大多躺在各自陪床上玩手机，宋渝拉开行军床，躺在李桂芝病床边，侧身看李桂芝。
    今天李桂芝一个字都没跟她说，她去问过医生，医生说她还在恢复期，不用太心急。
    此时李桂芝仰面躺着，宋渝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勾住李桂芝的手。
    李桂芝感觉到了，慢慢转过头来。
    两人的目光轻轻碰上。
    宋渝轻声说：“奶奶，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李桂芝看的眼神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到最后，她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多人病房声音嘈杂，有的病人疼得直哼哼，也有家属外放刷视频的声音，嘈杂得很，宋渝睡不着，躺着思考自己手里的钱还能支撑多久。
    突然她放在身边的手机响了，拿过一看，是冯清河。
    她立刻翻身坐起来，穿上鞋，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靠着窗台，见她出来，冯清河收起手机。
    “你怎么过来了？”
    “本来想早点过来的，临时加班，这才忙完。”冯清河举起手里的袋子，“给你送点吃的。”
    闻着香味，宋渝才想起来自己晚饭还没吃，看着冯清河，不太好意思地笑了，“我都忘了吃饭了。”
    她穿着睡衣，外面胡乱地套了件外套，长发随意地绑了个乱乱的丸子头，巴掌大的小脸白得过分，连着嘴唇都有些发白，身上的疲惫和脆弱气息过于明显，以至于轻而易举地就拨动了冯清河的心。
    宋渝把吃的接过去，丝毫没察觉到冯清河纠结的心理活动，说：“谢谢你。”
    冯清河盯着她毛绒绒的头顶，很久以后才说：“没关系。”
    第55章 不值得
    宋渝心里顿觉暖呼呼的，她不能走远，就接过外卖袋子，坐在走廊的塑料椅子，把饭盒放在膝盖上，开始吃晚饭。
    冯清河带来的饭菜，是医院附近一家著名的以调养为主的酒楼，菜品温和清淡很有营养。
    宋渝把那盒鸡汤的盖子扣上，放在一边，很满足的样子，“这个给奶奶留着明天吃。”
    冯清河勾了勾嘴角，“你吃，明天我点外卖给她。”
    “不用麻烦。”
    宋渝被香味勾起食欲，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扶着餐盒开始吃饭。

 第100章

    她吃得很快也很急，腮边有小小的凸起。
    冯清河没再说话，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地陪伴她，随着动作，宋渝耳边垂下一缕头发，他突然伸手帮她把头发掖在耳后。
    宋渝对他的亲近，倒也没有不适，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吃过饭后宋渝收拾餐盒，冯清河站起来，望着病房，一眼就看见那张又窄又短的行军床。
    “你晚上就睡这个，能舒服吗？”
    宋渝无所谓地摆摆手，“我都习惯了。”
    冯清河手插着裤袋想了想，说：“要不我在这附近给你开个房间，这样你早上赶过来也来得及，还能睡得舒服一点。”
    “真不用，我又不是什么娇气的大小姐，再说陪床不就是这样嘛！”宋渝系紧袋子，催冯清河：“现在天已经黑了，你快回家休息吧，我也要回去陪奶奶了。”
    冯清河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好。”
    那天之后，冯清河几乎每天都会来医院探望一下，时间的早晚取决于他下班的时间，早的时候会多点几个菜，跟宋渝一起吃，晚的时候，就陪在身边看着她吃。
    他俩就餐的位置也从医院走廊的塑料椅子上转移到窗台上，站在旁边肩膀擦着肩膀，宋渝自己吃饭的时候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看着冯清河这样大的个子，需要弯着腰吃饭，她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她当然也劝过冯清河，要是工作太忙就别来了，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但第二天他还是照常来送饭。
    有一次被正好被宋诚看见，晚上宋诚给宋渝发信息，说她的男朋友表现挺不错。
    宋渝马上回他不是男朋友，宋诚只回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李桂芝的病情稳定下来，她没有再抽搐，神经的异常放电也得到了控制，只是她还是不说话，不管宋渝怎么引导，她都一个字不说。
    李桂芝每天只是面目呆滞地躺在病床上，吃得越来越少，宋渝和宋诚遵照医嘱，每天扶她起来，在病房里走一走。她的双腿肌肉萎缩得厉害，只走了几步就推宋渝的手要回去。
    李桂芝与别人根本没有眼神的交流，像身体留在人间，而灵魂已经离开了这里。
    宋渝问过医生很多次，可惜这种问题医生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只能说再等等看，用药控制一下，看看以后有没有好转。
    这天医生叫家属过去，告诉宋诚和宋渝，现在国际上有一种新的药物刚引进国内，可以提升认知功能，对李桂芝的病情可能会有帮助，只是这种药每月会多花2000块左右。
    医生问他们的意见，宋渝几乎毫不犹豫地说想试试。但宋诚却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对医生说他们需要商量一下。
    两人走出医生办公室，在人流密集的住院部一楼大厅爆发了争吵。宋渝的意思是每月2000，是他们可以承担的花费。既然有希望那一定要给李桂芝试试。
    她和宋诚可以在别的地方省一省。
    宋诚却不这么认为，他烦躁地搓了搓脸，叉着腰，终于吐露出真心话。“奶奶 像现在这样，傻了也挺好的，最起码不闹人，只要保证吃喝拉撒，就能继续活着。”
    “你胡说什么呢。”宋渝不爱听这话，“那跟植物人有什么区别，一点生活质量都没有！”
    “植物就植物吧，就算她能说话，我们也听不懂，你忘了她以前突然发病是怎么难伺候的？ 不如直接不说了，给我们个清净。”
    “宋诚！”宋渝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她是我们奶奶！”她眼里含着泪水气得不行。
    宋诚叹了口气，拍了拍宋渝的肩膀，“小渝，我跟一样，都是奶奶养大的，你以为我对她没感情吗？可你明知道这个她的病情就是个无底洞，难道我们还要用自己的生活继续给她作燃料吗？”
    宋渝顿时愣住了。
    宋诚眼角也带着泪，“小渝，你还记得我们已经多久没有自己的生活了吗？就因为每天要照顾她，我甚至不能找一份正经的工作。你和你的男朋友只能在医院里约会！”
    他越说越激动，“那天隔壁床家属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对不对？她说奶奶是灵魂出窍，过不了多久，她的肉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宋渝听到这里，一下就哭了。她很清楚李桂芝的状态，也知道宋诚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她实在不能忍受，明知道有希望却还是却放弃的感觉。
    而且对方不是别人，而是和她相依为命的奶奶。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宋诚有些赌气说：“家里的钱只够我们勉强生活，你去跟你的男朋友借些钱，我看他这么有钱，对你这么好。”
    宋渝震惊地看着宋诚，“我已经欠了他很多钱了，怎么可能还问他借钱？宋诚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你们俩要是什么关系都没有，难道他会这样殷勤地每天都来看你吗？”宋诚不满地说：“男人最了解男人，他很喜欢你，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宋渝瞪宋诚，“你不许再打他的主意！”
    宋诚模棱两可地说：“有资源不用，简直在犯傻！”
    宋渝被他的反应堵得心里不上不下的，她最后狠狠地推了宋诚一把，往病房里走。
    这天晚上冯清河来得比较早，正好赶上宋渝给奶奶喂粥，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消化的食物。

 第101章

    李桂芝坐在病床上她很明显地突然心情很差，她吃了几口之后就没有耐心，把嘴巴撇过去不吃了。
    宋渝耐心地用勺子碰她的嘴巴，“奶奶你要好好吃饭，才有力气出院。”
    冯清河站在她的身后，拎着他和宋渝的晚饭， 看着她耐心到极致的样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宋渝手上又新贴了两个创可贴。
    就在他低头捏鼻梁的时候，李桂芝突然发飙，伸手推翻饭碗，微烫的粥直接泼到宋渝的胸前，撒了她一胸口一胳膊。
    宋渝下意识地尖叫。
    冯清河眼疾手快一把扯起宋渝的手把她从座位上带起来，推她的后背，“去卫生间冲洗一下。”
    他在女卫生间的门口，听着哗啦啦的水声，过了很久，宋渝才出来，她胸口湿透了，隐约看到微红的皮肤。
    看到冯清河就等在外面，她不自然地捂着胸口。冯清河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挡住，宋渝接过外套低声说了声“谢谢”。
    回到病房后，宋渝又把地上的粥抹干净，碎片扫起来，冯清河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边，数次想伸手帮忙，却都被她轻轻推开。
    终于收拾完，宋渝扔完垃圾，叫冯清河出去。
    冯清河把外卖袋子摆在窗台上，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宋渝。
    宋渝这次却没接，她低头看着色香味营养俱全的饭菜，又转去看冯清河的脸。
    “冯清河，如果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话，不能让你产生任何具体的感受，那这段时间，你该看的都看到了吧。给我奶奶喂药、喂饭、擦洗身子、带她去卫生间，这就是我每天除工作之外的全部生活。除此之外，我每天还要纠结于医药费应该从哪里出，以后我和我哥都工作了，要怎么照顾奶奶。”
    “这就是我的全部生活，我一点都不符合你父母对儿媳的标准，不光不符合，我甚至完全背道而驰。你每天过来，又是想做什么呢？”
    “冯清河，我每天真的很忙也很累，我没有心情再陪你玩纯情的恋爱游戏了。”
    冯清河盯着她浓密的发顶，从嘴角挤出一句话，“宋渝，我不需要你跟我玩恋爱游戏，我爱你。”
    宋渝心头发颤，她紧紧抿着嘴角，“什么爱不爱的，都是假的，离开我你可能会伤心，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就像你当初离开陆宁，再伤心都会过去，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感谢我今天的决，。在你后悔之前。”
    她说完就脱下外套，递给冯清河，冯清河下意识地接过，碰到她手上的创可贴。
    “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宋渝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她眼前模糊一片，“离我的生活远一点，冯清河，我是为了你好。”
    冯清河紧紧地攥着自己外套的边，咬着后槽牙，“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宋渝的脚步顿住，对他露出一个有些悲伤却很温柔的笑容，“但我不想把你脱拖下水，我不值得。”
    她慢慢地走向病房，并没有回头，而冯清河拎着外套，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第56章 爱是本能
    宋渝走进病房，李桂芝见她进来，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
    她走过去，把枕头塞进奶奶后背，扶她坐起来。
    李桂芝半靠着枕头，双手交叉放在前,她的脸上又流露出那种常见的，只有她在闯祸之后才会露出来的内疚表情。
    她小心翼翼看宋渝的脸色,半张开嘴，可能是大脑思考能力已经跟不上，语言功能也开始退化，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宋渝.
    宋渝背着她擦了擦眼睛，转回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奶奶没关系的，我知道你生病了，心情不好，我不会怪你。等下我再去食堂给你买碗粥，这次你要好好喝，好吗？”
    李桂芝还是说不出话来，但她很明显听懂了，眼神放松很多。宋渝帮她掖了掖被角，又把床头柜上的东西归收拾了一下，其他病床的家属也都各自在忙着，声音交织在一起，行成低频率的嗡嗡声。
    宋渝情绪已经低落到谷底，只是病房这么多人，她没办法表露出来，只能让手上忙起来。
    过了几分钟，病房门口传来一阵动静，屋里人依旧在说话，那声音并不明显，宋渝以为是护士进来给其他病人换药，没多留意，只是感觉那道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指勾着一个塑料袋，越过她的头顶，被放在李桂芝的床头柜上。
    宋渝抬眼慢慢望过去，冯清河站在她身后，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宋渝惊讶地站直身体，微微张着嘴，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冯清河垂着眼睛看她，“粥我重新买了一份，这个应该比那个更好消化，一会你喂奶奶试试。”
    两人相对而立，宋渝瞪着圆圆的眼睛，她往后退一步，手支在柜子上，喉咙上下动了动，“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叫什么话，我从来没说过我要走。”
    “可是我、可是我刚才把话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宋渝指腹不停地摩挲着床头柜上冰凉的不锈钢，她的心里渐渐火热起来，有一个她从不敢想象、从不敢奢望的设想正在慢慢形成。
    病房里其他人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见两人只是呆呆地站着，又把目光转回到自己的生活，周围细细簌簌的说话声音渐渐大起来，而冯清河的声音在这种细碎的声音中却显得尤为坚定，他把手插进西裤的口袋，歪头看宋渝：“宋渝，你说你家庭复杂，你说和我在一起怕拖累我，你说我值得更好生活。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说。”

 第102章

    冯清河一口气说完，深深地吸了口气，“所以你真的觉得，我们分手我可以快速地把你忘了，开始新的生活，遇到门当户对的新爱人。”
    “宋渝，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我有能力把握自己的人生，我的选择。我不用任何人帮我决定，包括你，我知道和你在一起后会面临什么，但我也知道我爱你，我还知道你也爱我。所以我决定和你在一起，勇敢面对可能遇到的所有困难，我希望你不要再推开我了。”
    宋渝先是惊讶地看着他，随后眼前开始模糊，嘴角都在颤抖，她捂着嘴，内心各种激荡的情感来回碰撞，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每次在离开冯清河的时候，她内心承受了多少痛苦，她以为冯清河受不了，所以她只能先放弃。
    把他推向幸福的未来，宋渝以为自己是为了他好，没想到冯清河说：“我决定和你一起面对。”
    她声音颤抖，仰着脸问他：“冯清河，你真的想清楚了？”
    冯清河手插着裤袋，有个耸肩的动作，看上去很是潇洒：“想清楚了，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我要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真爱对于宋渝这种从小备受苦难，连物质生活都只能勉强应付的人来说，更是如海市蜃楼般遥远，可纵使千百次退缩怀疑，人活一世，谁能不渴望爱呢？尤其是在见识过爱之后，尤其是拥有过爱之后。
    因为爱是本能啊，是身体交织的汗水，是温暖安全的拥抱，是坚定不移的勇气。
    此刻，那个做梦都不会出现的场景，终于出现在宋渝眼前。
    冯清河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即使生活给了你千般苦难，我仍然选择跟你在一起。
    宋渝的眼泪从指缝不断流下来，同病房的人听到她压抑的哭声，纷纷传来好奇的目光，冯清河把她搂在胸前，嘴角擦过她的耳朵，“小渝，以后我们一定好好的，你可以依靠我，我和你一起，你就不会那么累了。”
    宋渝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角，鼻尖低着他外套上冰凉的扣子，眼泪一串串地浸进他的衣料。
    喉咙哽住，只能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病房里各种声音依然嘈杂。热爱八卦的人们几乎都在窃窃私语，可角落里的这对青年男女，依然毫不介意地分享拥抱与眼泪。
    躺在病床上的李桂芝全程目睹了这一切，她抬起手，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单音节，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慢慢升起了水汽。
    宋渝在冯清河的胸前无声的哭泣着，她漂泊了多年的情绪，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落在心爱的人怀里。
    当晚冯清河没离开，而是和宋渝坐在挤在同一张折叠床上。万籁俱静时，他们俩只能并肩坐在床上，背靠着冰凉的墙壁，
    即使这样，宋渝靠在冯清河的肩膀，两人十指相握。她依然安心地睡着了，还作了李桂芝身体康复的好梦。
    第二天是周末也是李桂芝出院的日子，宋诚一来到医院，看见宋渝已经把李桂芝的衣物整理好了，而冯清河正扶着李桂芝站在床边，正试图把她抱到轮椅上。
    因为宋渝之前谈到冯清河时模棱两可的态度，宋诚有点拿不准此时的两人的关系，赶忙上前想帮忙，冯清河摇头，微微屈伸，把李桂芝抱上轮椅，推着往外走，让宋诚帮忙在后面拎袋子。
    几人乘电梯下楼，宋诚不停用眼神询问宋渝，兄妹俩还算有默契，宋渝对他点了点头，他还是摸不清头脑，只得跟在冯清河身后，随时准备帮忙，几人回到家把李桂芝安置在床上，李桂芝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只剩眼珠的变化让人知道她还清醒着。
    过了几分钟，她沉沉睡去，冯清河提议他们三个出去吃个饭。
    不能走太远，就在家附近找了个装修和价格都中等的餐馆，冯清河要了个包房，去前台点完菜后，走进包房后，自然地坐在宋渝身边的座位上。
    菜一道道的上来，宋诚饿了，也没跟冯清河客气，大口吃饭。对面的两人却没怎么动筷子。
    “吃啊，你们不饿吗？”宋诚问。
    宋渝看着冯清河，冯清河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对宋诚说：“今天当着你的面是想宣布我和小渝正式在一起，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你不要客气。”
    宋诚嘴里还塞着饭菜，他赶忙把咽下去，明明昨天宋渝说他们没有在一起，而且还警告他不许再打冯清河的主意，怎么今天两个人正式在一起了？
    宋诚有点搞不清楚，但这些话又不可能当着冯清河的面问宋渝，只能先应了下来，露出和善的笑，“我作为小渝的哥哥，当然祝贺你们。”
    冯清河摆弄着眼前的茶杯，“因为奶奶的身体状况不好，小渝的家人就只有你，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跟你当面正式地宣布一下，包括以后我们结婚，你家里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宋渝想阻止却来不及，冯清河这话说出口之后，宋诚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宋渝马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宋诚感受到她眼神的含义，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客气道：“这种事都听小渝自己的，我不发表意见。”
    “这样。”宋诚端起茶水壶，给三人的杯子都满上，“来，我以茶代酒，祝你和小渝幸福。”
    宋渝心头一动，把手悄悄塞进冯清河的手心，两人十指交叉，互相交换着不同体温。

 第103章

    三只茶杯轻轻地碰撞在一起，像是形成了一种契约。
    从那之后冯清河几乎每天下班之后都会来，帮忙给李桂芝喂饭、扶着她在客厅里活动，李桂芝看他的眼神从警惕到熟悉，甚至有好几次他准确地叫出了冯清河的名字，这让宋渝高兴不已，要知道李桂芝除了她和宋诚几乎谁都不认识。
    “我觉得奶奶的病会慢慢恢复的。”冯清河安慰宋渝，“昨天她绕客厅走了一圈，今天可以走两圈了。”
    宋渝挽着冯清河的胳膊，用力点头，“她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这天晚上，她给李桂芝剪指甲， 宋诚开门进来，先探头，“清河走了？”
    “走了。”宋渝看他，“哥，你怎么才回来？吃晚饭了吗？”
    “吃了。”他含糊地回答，坐在宋渝身边，盘着腿，摸了摸鼻子，像在犹豫，“那个，小渝，你能不能跟清河借些钱？”
    宋渝放下指甲刀，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哥，你要借钱干什么？”
    “之前我不是欠了二十万嘛，说好了每月工资还一点，他们不满足嫌太少了，总催我。”宋诚面露烦躁，“今天还找到工地去了，让我在同事面前很没面子。”
    “你问问清河，能不能借钱给我，一下都还了算了，折腾死我了！”
    宋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哥，你让冯清河替你还二十万？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他又不是外人，他那天不是说了吗？我们都是一家人。”宋诚不满道：“ 二十万对他这种大老板来说，算得了什么。”
    李桂芝坐在沙发上，左右看看他们，若有所思。
    宋渝几乎没犹豫：“不行，我不会跟他开这个口。”
    “小渝，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宋诚不满道，“之前奶奶试新药，每月两千多，最后还是我们俩承担了，他什么都不出吗？”
    “奶奶是我们的责任，跟他无关。”
    宋诚恨不得钻进宋渝的脑子里看她在想什么，“小渝，明明是冯清河自己说的，我们是一家人，怎么，借些钱帮我渡过难关，不是家人该做的吗？”
    宋渝气得手都在抖，她站起来，垂着眼睛看宋诚，面沉如水，“自己造下的孽，自己承担，反正不能问冯清河借钱，小心我跟你翻脸。”
    “你在他面前装什么矜持啊！”宋诚气不过嚷嚷了一句。
    宋渝本来都往房间走了，闻言又停住脚步，声音低了很多，“哥，那不是矜持，那是我的自尊，我真的很喜欢冯清河，求你给我在他面前留点尊严吧。”
    第57章 这是挑战
    宋渝经常有这种感觉，和冯清河在一起的时候，本来重复难熬的日子像坐了加速器，边吐着甜美的泡泡，边飞速前进。
    到了春节前夕，李桂芝的病情终于有了很大改善，她从几乎认不得人，到偶尔可以叫出宋渝和宋诚的名字，甚至还可以不用别人的搀扶走一走。
    冯清河的工作逐渐忙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少，不管是独自发呆还是帮忙照顾李桂芝的时候，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宋渝知道宁清最近的销售出了点问题，她几次告诉冯清河，如果太忙的话可以不用过来，冯清河就当没听到，还是保持着一周会过来三四次的频率，来了也不闲着，随手帮宋渝打扫房间，或者扶着李桂芝在楼下慢慢散步。
    这天是周末，夕阳很温暖，冯清河把李桂芝扶下楼，两人坐在小区里的椅子上，李桂芝愣愣地看着冯清河，干瘪的嘴唇突然动了动，含糊地叫了声，“清、河。”
    冯清河赶紧给宋渝打电话，把话筒递到她嘴边，耐心地等她又叫了一声，冯清河兴奋地跟宋渝说：“小渝，你听到了吗？”
    宋渝拿着电话，笑意盈盈：“你这段时间这么耐心地照顾她，她心里都知道的，只是说不出口而已。”
    即使李桂芝已经糊涂了，她的眼神却依然混沌且慈爱，对冯清河露出一个感恩的微笑。
    春节日益临近，很多女孩为了迎接春节走亲访友的场合，会提前挑选“春节战衣”。这个假期更是各个店铺大显身手的最好时机。
    宁清为了迎接这波促销活动，全公司上下都忙碌起来，但预售的效果并不好，不光同比在下降，连环比都在下降。
    冯清河和陆宁紧急开会，想寻找突破口，却不得章法，冯清河看着每日销售报表，心里的忧愁如夜色蔓延，时常觉得透不过来气。
    这天宋渝留在冯清河家过夜，重入爱河的情侣能独处的时间不算多，每一次都好好珍惜，两人折腾到后半夜，宋渝体力不支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来，摸到身边的床单冰凉凉的，起身下床，系好浴袍走出卧室，客厅里只看了盏地灯，冯清河穿着深蓝色的睡衣站在半开的窗户前抽烟。
    夜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渝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胳膊触摸到一片冰凉，冯清河把烟按熄在垃圾桶里，回身搂住她的肩膀。
    “怎么自己在这抽闷烟？”
    冯清河摇头，声音带着沙哑：“没什么，快回去睡觉吧。”
    “还在为公司的事情烦心吗？”
    冯清河的大手抚上宋渝的肩膀，下意识地捏了捏她的肩膀，忍不住对亲近的爱人吐露压力，“这几个月的销售额都不好，每天一睁眼，房租、工资、服装厂，到处都需要钱。”

 第104章

    “那公司目前……”宋渝担忧地看着他。
    “目前还可以坚持，但是如果这样持续下去的话，断裂资金断裂可能就是在几个月之内的事。”
    宋渝握了握他冰凉的手心，用自己的体温给她传递力量，“宁清可不是普通的服装公司，经历过大风大浪，这次也一定能挺过去。”
    说着她有些难过，“可惜在你这么艰难的时候，我没钱也没经验，一点都帮不了你。”
    “不用你操心那么多，这些我都能搞定。”冯清河摸摸她的脸，“小渝，你只要好好照顾奶奶，好好工作就行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开玩笑道：“要不你也转到销售来，到时候就可以帮我了。”
    说完冯清河笑笑，五官在夜色的衬托下很是温柔，只是眉宇间还有一种淡淡的忧愁，宋渝恨不得用手给他的眉心抚平，可她也知道，冯清河需要的不是这个。
    宋渝勾了勾嘴角，扬起头，轻轻地啄了一下冯清河的嘴角，冯清河揽着她的肩膀回吻她。
    不管业绩再怎么暗淡，春节还是如约而至，这个国际化大城市拥有雄厚的基建基础，马路两旁挂着五光十色的灯带，随处可见的喜气洋洋。
    这天冯清河忙完工作，仅有的休息时间给家里打电话，想告诉他们，自己会寄一笔钱到吴淑芬的卡里。
    吴淑芬在午睡，电话是冯清河的二姐冯清梅接的，他们俩自从几年前产生了隔阂，私下交流的机会很少，电话双方都很拘谨。
    冯清河清清嗓子，叫了声：“二姐”
    冯清梅当然知道自己当年的举动把冯清河推开多远，此时叠声答道：“清河，最近工作忙不忙？”
    冯清河揉了揉紧皱的眉心，装作轻松的样子：“还可以。”
    他交代完事情，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心里突然一动，让冯清梅告诉家人，会帮他们订机票，邀请全家人来他的城市过年，顺便逛一逛。
    冯清梅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我也去吗？”
    冯清河笑了：“当然了。”
    “好、好。”冯清梅眉开眼笑，连声答应下来，“那我告诉我爸妈和大姐，让他们收拾东西，我们全家过个团圆年。”
    她雀跃地说：“我听大姐说了，你女朋友长得特别漂亮，家世又好。这回正好让我见见。”
    冯清河听她提到宋渝，沉着声音说：“好，这回一定让你见她。”
    这回来的不仅是冯家四口，冯清秀和冯青梅的老公和孩子也来了，浩浩荡荡将近十口人。他们落地的那天，冯清河正在忙，让助理去接机，顺便把人都送到他提前订好的酒店里。
    晚上冯清河醉醺醺地从酒局上下来，赶往父母住的酒店，这是很大的家庭套房，冯清河和他姐夫们和孩子们打过招呼，松了松领带，坐在沙发上。
    吴淑芬一看他这个样子，简直心疼坏了，马上叫冯清秀给他烧热水，让冯清梅帮她拧条热毛巾来。
    热毛巾递到吴淑芬的手上，吴淑芬弯着腰，轻轻地给自己最爱的小儿子擦脸，只觉得一阵阵酒气直往她脸上扑，忍不住叮嘱道：“怎么喝成这样，多伤身体啊。”
    冯清河喝得头脑发晕，双眼发红，他握着吴淑芬粗糙的手指，工作的不顺和对自己与宋渝感情之路的担忧，此时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低声地叫了句：“妈。”
    “儿子，怎么了？”
    冯清河此时有很多话想对这一屋子的亲人讲，但又觉得头脑发昏的他并不是最好的状态，咽下心里的所有情绪，摇了摇头，“没事，等明天带你们见见小渝。”
    “好。”说起小渝，吴淑芬兴奋起来，从巨大的行李包里翻出两包中药，“这是找最好的中医给小渝配的，强身健体、滋阴补肾，一定要按时喝，不然看她那么瘦，以后不好生孩子的。”
    “对了，她父母过年也不回国吗？我和你爸连见她父母要穿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和亲家见面把你们的事定下来。”
    那种好几年没出现的烦躁、压抑、不确定的情绪又重新扑面而来，覆盖冯清河的脸，让他呼吸不畅。
    冯清河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深深地吸了口气说：“这个不着急，以后再说。”
    “还不着急呢，村里边小时候跟你一起玩的那些小伙伴，可就剩你连婚都没没结了，人家二胎都会走路了！”一直沉默的冯二强，终于抓住机会，又开始他熟悉的催生流程。
    冯清河有点听不下去了，他站起来整理了压皱的领带，“明天让大姐带着你们到处去玩一玩，等晚上我安排你们和小渝见面。”
    说完他就大步走出房间，一直走到酒店外面才停下，吹着微凉的冬风，压抑的情绪终于好了一点。
    罗氏集团也开始放假，宋渝结束今年最后一个加班日，邮箱里收到上任后的第一次考评结果，上级给她的考评打了满分，只要她能在下属提交的匿名考评中得到中等偏上的结果，她新一年的工资将会得到大幅增加。
    作为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下属的考评中，宋渝收到很多差评，这个会严重拉低她的综合考评。
    虽然宋渝上级知道行政部的具体情况，也告诉宋渝别太在意，除了不能涨工资之外，她的待遇不会有变化，可当宋渝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区，点开那封写着综合考评结果的邮件，结果还是让她从心里往外寒心。

 第105章

    上任这几个月，她几乎天天都会加班，周末更是24小时在线，只为了能在必要的时候第一时间给业务部提供帮助。给同事收拾烂摊子、去上级领导帮他们求情、她一样没差过，即使是这样，最后她却仍然得到这样的评价。
    坦白说，她早就对繁琐、重复的行政工作产生了厌烦，今天这个综合考评结果上大大的“c”，更是把这种情绪推至高潮。
    要是有一天，她身上的担子减轻了，是不是她可以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了？
    迎着凉风，走在回家的路上，宋渝只能这样偷偷地想一想。
    那些对她来说，太可望而不可及了。
    第二天， 宋渝先是陪李桂芝去医院复查，结果还算不错，她和宋诚都很高兴，想着奢侈一把，三人去医院附近的商场买了过年穿的新衣服。
    也许是被他们的情绪感染，试了新衣的李桂芝也比从前更有精神，宋诚推着她从商场里出来，宋渝告诉他，自己晚上要和冯清河的家人吃饭。
    宋诚把装着新衣服的袋子往李桂芝轮椅上一挂，跟她摆手，“快走吧。”
    宋渝给李桂芝掖了掖衣角，“那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也许是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宋渝难得地觉得心情顺畅，正笑着跟自己家人摆手，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宋渝？”
    这个声音很陌生又有点熟悉，宋渝回头，正好对上吴淑芬和冯二强带领的一大家子人。
    刚才叫她的是冯清秀，只见她目光狐疑地越过宋渝，落在她身后。
    “我还以为认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你身后这两位，是谁啊？”
    宋渝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第58章 冯家人
    在冯家人来之前，冯清河特意和宋渝宋诚开了小会，三人坦诚布公，把获得冯家人认可当成头等大事，展开讨论，最后他们达成一致，等冯家人来了，先安排一起吃个饭，然后由宋渝陪着他们玩几天。
    等把他们哄高兴了，再由冯清河和宋渝慢慢地把她家里的情况，告诉他家里人。
    当时宋诚，坐在沙发上，看看宋渝，突然把目光转向冯清河，“清河，你知道我之前在外地待了很长时间吧。”
    冯清河拿着手机回工作信息，没抬头，“知道，怎么了？”
    “临走前，我曾经……”他搓搓粗糙的手心，想趁机说出来。
    “哥！”坐在冯清河身边的宋渝，突然站起来，打断他的话，“你能帮我个忙吗？”
    宋诚无奈，只得站起来，跟随宋渝走进厨房。
    宋渝把水壶灌满，打开开关，烧水声嗡嗡作响，掩盖住他们的说话声。
    “你刚想对清河说什么？”宋渝问。
    “趁这个时候，我想问问他能不能借我些钱。”宋诚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把那些钱还完就轻松了，要不被债压得喘不过气来。”
    “宋诚，我告没告诉你，别打他的主意？”宋渝比宋诚稍矮些，气势却很强。
    宋诚“哎呀”了一声，“你这叫什么话，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而且他知道我赌过，都没介意，我问他借些钱，他肯定能同意的。”
    宋渝恨不得把他脑子扒开，想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他公司最近业绩不好，再加上他家里的事，就够他心烦的了，你能不能别火上浇油了？”
    宋诚沉默了几秒，他叹了口气，“行，我知道了。”说着他走出厨房。
    看着他的背影，宋渝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可此时她没时间再关注宋诚，只想先把冯家人这座大山先攻克了再说。
    所有的准备，所有的计划，都像一滩水，在这样的冬日午后，被蒸发得无影无踪，宋渝他们就这样毫无准备地遇到了冯清河的一大家子。
    宋渝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冯家人表情各异，吴淑芬和冯二强面露震惊，而冯清秀在惊讶之余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宋渝这边只有势单力薄的只有三个人，就算是战场，也形成了气势强弱的对比。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停滞，宋诚眼疾手快地反应过来，在宋渝面耳边说：“我跟奶奶先走，你这边先拖住他们，最起码等清河来了之后再说。”
    说完他就把轮椅调转方向，准备开溜。
    只见冯清秀眼疾手快，脱离大部队，往他们身边赶来，拦住轮椅，眼神来回在他们三人之间轮流看，最后停在李桂芝的脸上。
    几次大病后，李桂芝的脸部呈现出一种略显扭曲的状态，她的嘴角会无法控制地歪向一边。
    此时，她的嘴角正在往下流口水。
    冯清秀眼神里厌恶藏都藏不住，她厉声道：“宋渝，他们是你的家人？”
    眼下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如宋诚说的，等冯清河来了再说。
    可李桂芝的二手轮椅和他们三人身上朴素衣服，都注定了宋渝又要撒谎，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宋渝已经厌恶了要隐瞒自己真实生活的日子，更不想当着李桂芝的面，撇清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低声说：“对，他们是我的家人。”
    ……
    酒店的套间里，小孩和两位姐夫都被安排出去了。吴淑芬和冯二强脸色发沉，坐在里间的沙发上，他们旁边一左一右地站着冯清秀和冯清梅，旁边是对面是刚开完会，风尘仆仆赶来的冯清河。

 第106章

    冯清河外套解开，露出里面深灰的衬衫，他脸色很是疲惫，却在看了对面一眼后，还有心情开玩笑，“大姐，二姐，你俩往那一站，跟左右护法一样。”
    他想调节下气氛，可惜没人笑。
    吴淑芬眼皮下垂，臃肿的脸上阴沉如水，“清河，宋渝那丫头，说的都是真的吗？”
    冯清河敛起嘴角的笑容，点头，“都是真的。”
    “左护法”冯清秀开口确认：“所以她的父母早就过世，她也不是什么本地独生女，家里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生了重病的奶奶，他哥哥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他们一家人套自己的房子也没有？”
    冯清河点头，“是。”
    冯清秀：“那她不就是网上说的爱情骗子吗？满口谎言，就想着吊个金龟婿！”
    冯清河看了门口一眼，低声道：“大姐，你别这么说。”
    “我哪句话说错了？清河，她当时来家里做客，我们全家是怎么对她的？我们对她嘘寒问暖，事无巨细地关照她，最后妈还给她一个一万零一的红包，这些你都忘了吗？她不光撒谎，还欺骗我们的感情！”
    吴淑芬咬着牙，接着她的话说：“我们从没怀疑过她，当时还真以为是个条件优越的城里女孩，哪知道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回想当时，我太生气了！”
    她气得直喘气，冯清秀忙给她顺后背。
    “右护法”冯清梅清清嗓子，她现在不敢像处理陆宁那会明着跟冯清河对着干，只能迂回道：“清河，我虽然没跟她接触过，爱撒谎可是人品问题啊，你一定要慎重。”
    “二姐，她有苦衷。”
    吴淑芬马上截住他的话：“有苦衷就能撒谎？大家谁没苦衷？清河，你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蒙蔽了！”
    冯清河撸了把头发，表情疲惫却坚定：“妈，我是真的喜欢她，我们两个两情相悦，她家里的故事，等我以后慢慢讲给你们听，你相信我，我有判断能力，她是个好姑娘。”
    一直沉默的冯二强抬了抬手，示意吴淑芬和冯清秀闭嘴，作为最传统的大男子主义继承者，他一向自诩为一家之主，觉得自己要在关键时刻，起到总结的作用：“你们都别吵了，我来说一句，清河，我们不管她到底有什么苦衷，也不想知道她的身世到底有多可怜，这种人品有问题的姑娘，是绝对不能进我冯家的门，你趁早死心吧！”
    冯清河舔了舔后槽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他弯着腰，一手拄在膝盖上探身向前，目光一一从他们三人身上掠过，“她撒谎所以人品有问题？那如果你们今天发现她是个身家百亿的富二代，还会觉得她隐瞒是人品有问题吗？”
    他轻轻摇头，自问自答，“不会，要真是那样，你们只会觉得她是个又低调又善良，撒谎只是不想露富，这是种美好的品质，你们会不断催促我赶紧把婚事定下来，我没说错吧。”
    “你们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觉得，宋渝的真实跟你们所期待的好儿媳差距太多，你们一直想要一个身家清白、有钱无负担、年轻漂亮、没有生育过的儿媳妇。陆宁不符合，宋渝也不符合，所以她们都得出局。”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冯家各位都不约而同想起几年前，那段时间他们全家如同困兽之斗一般，互不妥协，最后在里应外合终于逼得冯清河认输。
    冯清河看着他们：“我已经妥协过一次，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妥协。”
    “冯清河！”吴淑芬气得大叫，“你是想气死我和你爸吗？宋渝那个家庭，不光给不了你任何支持，她会拖垮你的！她奶奶病成这样，医药费和护理费需要多少钱你算过吗？她还有未婚的哥，以后结婚成家你能不出钱吗？他们这叫什么！”
    冯清梅接话道：“那叫吸血鬼!”
    “对！吸血鬼！别人都避之不及，你可倒好，上赶子去当血包！”吴淑芬急得直拍大腿，“清河，你可别犯糊涂啊！”
    套房的外间，宋渝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争吵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朵里。
    她的眼前渐渐升起雾气，有好几次都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那根绷紧的神经几乎马上就要折断，必须得深呼吸几次，才能把那种情绪压抑下去。
    虽然她早就做过心理准备，但当那些话赤裸裸地飘进耳中，宋渝还是觉得多年来高高建筑的自尊心在一瞬间被崩塌的七零八落，她像青天白日被扒光了一样，只觉得羞辱。
    但她不愤怒，甚至不生气，她觉得自己没资格生气，冯家人说的都是真的。
    她欠冯清河的钱还有好几期没还完，而宋诚还在虎视眈眈冯清河的钱包。
    这不是吸血鬼是什么？
    她自嘲地笑笑。
    过了几分钟，房间里争吵声突然停止，冯清河用力地拉开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吴淑芬：“清河，你要去哪儿？”
    宋渝从沙发上站起来，冯清河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他想她伸出手，“我们走。”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心，向身后追来的冯清秀和吴淑芬微微欠身说了句：“阿姨、大姐，那我们先走了。”
    冯清河一直拉着她走出酒店，越走越快，直到走到酒店附近的过桥通道。
    他双手紧紧握着栏杆，用力地锤了锤。
    他在发泄心里的苦闷。
    做完这些后，他一把宋渝搂进怀里，“小渝，我在里面很着急，想早点出来找你。”

 第107章

    “那么急干什么？”
    “怕你跑。”冯清河看她，“毕竟你总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要离开我，还美其名曰为我好。”
    宋雨抿着嘴不出声，“我是真的为了你好。”
    “那这次呢，我们说好了要一起面对，你在听到他们说的那些话之后，还会想放弃我吗？”
    一阵风吹来吹开宋渝的浓密长发，露出她年轻饱满的脸。她看着桥下车水马龙，“听到他们的话，心里虽然难受，但我已经答应过你，也答应过自己，这次不会再逃避。”
    她笑着看冯清河，明媚的脸上很是坚定，“清河，我很明确我爱你，不想离开你，所以这次我会坚定地跟你在一起，会努力争取你家人的认可，毕竟是我欺骗他们的感情在先，这件事无论都是我的错。”
    冯清河把宋渝抱在怀里，轻轻的亲了亲她的额头，“那我就放心了，别我在前面冲锋陷阵，一回头老婆没了。”
    宋渝下意识地脸红，“我才不是你老婆。”
    “早晚有一天是。”冯清河此时情绪也好了多，他张开怀抱，把宋渝结结实实地搂在胸前。
    宋渝闭上眼睛，安心地听冯清河的心跳声，刚才还在郁结的心情慢慢舒展开。
    无声的对峙局面正式拉开，春节那天，吴淑芬拒绝去冯清河家里过年，冯清河只得找了个饭店跟他们吃了顿团圆饭，席间，冯清河透露宋渝一会要过来拜年，吴淑芬和冯二强连饭都不吃了，起身就要走，左右护法和护法家人自然得跟着。
    宋渝接到消息，提着礼物赶到酒店，敲了几次门，套间的门才被打开，冯清梅探出头， 上下打量她。
    “我们不想见你，你走吧。”
    说着就要关门，冯清河伸手撑住门，低声警告她：“二姐，你们别太过分了。”
    冯清梅抿抿嘴，不情愿地打开门。
    宋渝深吸口气，提着礼物走了进去。
    她的考验开始了。
    第59章 春节
    中间的沙发，还是吴淑芬和冯二强坐，冯清秀和冯清梅站在旁边，宋渝把满手的礼物放在电视柜旁，对着几位弯腰鞠躬，“阿姨、叔叔、大姐、二姐，祝你们春节快乐。”
    胡淑芬脸上脸色丝毫没变，只是斜着眼睛看她。
    冯清秀倒是很有礼貌地应了声，“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瓶水。”
    冯二强发话：“清秀，你别动。”
    冯清秀只能停在原地，尴尬地对宋渝笑了笑，他们老家是礼仪之邦，这种做法实在失礼，但她一直对父母言听计从，此时也只好说：“你找个地方坐。”
    宋渝笑，回答：“没关系，我站着就行。”
    冯清河从小冰箱里拿了瓶水，拖过来一把椅子，放到宋渝腿边，沉声道：“坐。”
    宋渝看看他的脸色，最终还是坐下了。
    今天她特意把过年新买的衣服穿上，是最近正在流行的新中式风格，鹅黄色的对襟上衣，下身是一条深蓝色带红丝边的长裙，还特意化了全妆，很是明艳漂亮。
    宋渝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捏了捏矿泉水瓶子，冰凉的触感进入手心，促使她开口：“叔叔、阿姨，自从上次与您偶遇后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拜访一下。”
    其实她这几天找了好几次机会，都被吴淑芬拒绝了，这次来酒店堵人实属无奈，听到这里，吴淑芬翻了下眼皮。
    宋渝就当没看见，继续用温和的语调说：“今天终于有机会能见面，我首先想向您道歉，还有叔叔和大姐，我知道我说谎伤害大家感情，这点真的非常对不起，但我想为自己解释下，当时我的哥哥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我和奶奶，奶奶的病很严重，我除了本职工作还要兼职，确实需要钱，所以才答应，那个现在看起来很荒唐的要求，我对大家，包括清河都觉得很抱歉。”
    吴淑芬把目光转过来，宋渝也看她，她马上又把目光移开，宋渝不在意地笑笑，“我觉得抱歉，但是并不后悔。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就没办法支撑我的家庭，也就就不会遇到清河。”
    她说到这里，冯清梅突然哼了一声，“能找到清河这样的长期饭票，你当然不后悔了。”
    冯清河脸色发沉地看了她一眼，冯清梅撇撇嘴。
    听了这话，宋渝却并不恼怒只是点头说：“清河的条件确实非常好，这点我从开始就知道，但我在我真正爱上他之后，其实想过很多次要离开他，我知道他离开我之后过得更好。”
    她抬头，正好和冯清河的目光对视，两人交换了默契的眼神，“但最后，我还是抵抗不了内心的感情，我想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吴淑芬抬手：“你是想和他人在一起，还是和他的钱在一起？”
    “妈！”冯清河忍不住了。
    宋渝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阿姨，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我的真心，我只能说，就算有一天清河一无所有，我也不会离开他。”
    她说得很坦荡，因为这就是她的真心话，如果有一天宁清真的做不下去，她也会坚定地和冯清河在一起。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冯清河，听了这话，马上把双手抱在胸前，表情有点难以掩饰的傲娇。
    吴淑芬把她儿子的表情尽收眼底，觉得有点堵心，叹了口气。“你说你哥之前在外地，他去了哪里？”
    “澳门。”
    “他去澳门干什么？”

 第108章

    宋渝的心中咯噔一下，吴淑芬这个问题可谓是问到了命门上，可她刚说完要对冯家人坦诚，而且她自己也厌倦了说谎，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的说，“他小的时候染上不太好的习惯，去澳门想多赚些钱。”
    吴淑芬本来脸色就差，这下更是阴沉到了极点，冯清梅大声说：“不太好的习惯，去澳门？你哥是赌鬼？你这家庭，简直五毒俱全了！”
    冯二强瞪大了眼睛，“赌博可是犯法的！”
    “就你这家庭还想让我们认同你？做梦吧！”冯清梅又说。
    宋渝的脸腾地红了，那种屈辱的感觉卷土重来，她的头垂得低低的，心跳迅速加速，手开始发麻，她几乎坐不住，恨不得立刻逃跑。
    冯清河的手按在宋渝的肩膀，很用力地拍了拍，带给她力量。
    “这件事我知道，他现在已经改掉了赌博的习惯，找了份普通的工作，而且他很孝顺，奶奶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照顾。”
    “清河啊。”冯二强突然开口说，他恨铁不成钢，“她这样的家庭，你也能同意？她给你灌迷魂汤了？”
    宋渝深深吸气，拼命眨眼，希望可以把眼泪憋回去。
    “爸妈，你们说话客气点。”冯清河很不满，“照你这么说，也不用法官了，犯了罪，直接判死刑就好了。”
    “你这孩子！”冯二强气得用手指头隔空点他。
    宋渝告诉自己不能哭，她抬头，硬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吴淑芬，“阿姨，我……”
    吴淑芬用拳头锤自己的胸口，一直个劲儿地摇头，“你不用再说了，不想再听你卖惨的故事。”
    宋渝无奈地笑笑：“阿姨，我也希望我只是在卖惨，可是我没有，父母双亡，奶奶病重，哥哥犯过错，我因故不能继续学业，这就是我的真实人生。您是不是难以想象，这世界上有人这么惨？但这世上就是有人过得这么惨，比如我。”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宋渝这话无疑是撕开自己的伤口陈年的伤口邀请旁人观看，甚至允许他们指指点点。
    说到这里，宋渝好像再没任何包袱，她继续道：“但即使这样，我和我的家人也在努力生活，我升了职，奶奶的病情很稳定，我哥他没有再赌，除了工作就是照顾奶奶，我们互相扶持，过得还算不错。”
    吴淑芬还是摇头，脸色很难看，冯清梅见状，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宋渝起身，“我知道我这番话对您来说，可能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我想最后跟您说一句，我是真的很想和清河在一起，我希望自己可以越来越好，有一天可以无愧于您给我的那个一万零一的红包。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后，宋渝的眼睛看向冯清秀，冯清秀跟她接触比较多，她想要寻求她的帮助，可惜冯清秀只是把头转过去，躲避她的目光。
    冯清河不忍心看着宋渝这样孤立无援，刚要开口，吴淑芬突然捂着胸口，“我心脏不舒服。”
    她的心脏做过手术，一直是全家人重点关注对象，几人瞬间就围了上去，倒水的倒水，拿药的拿药。
    宋渝被挤出去，孤零零地站在一边，等终于忙活完，吴淑芬躺下后，冯清河才过来拉她的手，“小渝，我先送你回去。”
    吴淑芬不让他走远，他只把宋渝送到楼下，替她理了理长发，“回去好好陪陪你家里人过年，等我有时间过去拜访他们。”
    宋渝点头，让他快回去照顾吴淑芬。
    冯清河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口，周围不时有鞭炮声响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炸药燃烧的味道。
    宋渝转身，家家户户都在欢度佳节，庆祝团圆，她却独自一人，踩着满街的鞭炮纸慢慢地往前走。
    冯清河几步跑回去，吴淑芬已经用上便携氧气袋，脸色好了不少。
    “妈，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冯二强说：“现在是不是没有好医生？”
    “急诊有值班医生。”冯清河说。
    吴淑芬用眼睛斜他，拿下氧气嘴，“我哪儿也不去，你少带让我心情不好的人回来，我就舒服了，”
    “就是。”冯清梅附和，“我看她说着说着还要哭了，简直鳄鱼的眼泪。”
    冯二强也摇头，说出来的话更不好听，冯清河几次都想帮宋渝说话，可吴淑芬就躺在床上还吃了救心丸，他实在说不出口。
    宋渝回到家里，宋诚从厨房探头：“怎么样？顺利吗？”
    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宋渝不忍心在这样的日子里让他失落，只能点头，“还不错。”
    “我就说嘛，我妹妹这么漂亮这么温柔，他们没道理不接受你。”宋诚果然很高兴，继续进厨房忙活。
    “别说这些了，今天做什么饭？”宋渝洗完手进入厨房帮忙。
    今天宋诚大展厨艺，做了比他们的日常伙食丰盛很多的菜肴，一家三口围着简陋的餐桌，吃了顿团团圆圆的饭。
    李桂芝最近的身体状况很不错，甚至不用人喂饭，自己端着饭碗，安静地坐在饭桌前吃饭。
    宋渝往在她和宋诚的杯里倒了酒，往李桂芝的杯里倒了一点饮料。
    她举起酒杯，“哥，奶奶，我们碰杯许愿，新的一年越来越好。”
    “新年我要挣大钱！”宋诚说。
    宋渝：“那我也要多挣钱。”
    他们把眼神看向李桂芝，李桂芝没说话，左右看看，突然颤巍巍地把自己的杯子举了起来。

 第109章

    “奶奶能听懂了我们的话！”宋城惊喜地大叫。
    “太好了，奶奶！”宋渝抱着她的肩膀，幸福得想流泪。“等下我要告诉清河，他一定非常高兴！”
    三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也预示着他们一家人对新年的美好期盼。
    宋渝满足地抿了口酒，托着腮，看宋诚和李桂芝，她的家虽然残破不堪，贫穷简陋， 她的家人虽然不完美，需要照顾，甚至做过错事，但只要能和他们在一起，宋渝就觉得心里有归处，每一步都走得踏实。
    刚才许愿的事后，其实她撒谎了，她还有个愿望，
    等到明年春节，她希望冯清河也能坐在这张桌子上，跟他们一起吃顿团圆饭。
    第60章 “艰巨任务”
    吴淑芬这“心口堵”一堵就是几天，冯清河问她，她就说不舒服，捧着心口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地叫。
    冯清河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她马上又说不需要，就是想儿子了，让冯清河每天早晚去酒店陪她说说话。
    面对母亲的要求，冯清河没办法说不，春节放假这几天，他每天早晚都会陪家人吃饭，之后还要陪她聊天，剩下的时间还要为宁清的未来奔走，他没时间和宋渝见面，只能在空闲时间打打电话。
    同城情侣硬生生过出异地恋的节奏，宋渝从没有任何抱怨和不满，每次都说她家里一切都好，让他安心照顾吴淑芬。
    她越这样，冯清河心里越愧疚。
    大年初四的中午，冯清河带着一大家子从外面就餐回来，吴淑芬进了酒店房间的客厅，冯清秀和冯清梅的两个孩子，跑来跑去互相打闹、吃零食。吴淑芬也拿了盘瓜子吃起来。
    那边他两个姐夫已经陪冯二强开始搓麻，宽敞的家庭套房说笑声不断，冯清河站在客厅中间，看着吴淑芬，系上大衣扣子，“妈，我出去一趟。”
    吴淑芬快速磕着瓜子，盯着电视上没营养的肥皂剧，“你去哪？”
    “出去见个朋友，晚上让大姐带你们去吃，回来我报销。”他说完推门准备走。
    “你站住！”吴淑芬叫住他，把手里的瓜子“哗啦”倒回盘子里，“你要去找宋渝？”
    冯清河手握着门把手，深深吸口气，回头看她，“我见她很正常，她是我女朋友。”
    “你！”吴淑芬刚要发作，看到玩闹的两个孩子，指了指里间，“清河，你跟我过来。”
    两人走进里间，关了门，吴淑芬插着腰，“你还找她干什么？是不是她个小狐狸精天天让你过去？你别去，趁我们在，和她断了！”
    冯清河靠着门板，闻言无奈极了，“她没找我，是我想见她，而且，我从没说过要和她分手。”
    “你！”吴淑芬气得脸涨得通红，“冯清河，你不孝顺啊，为了个骗子，连家里人都不顾了！”
    “怎么不顾了？这不天天陪你们吗？”连日的陪玩和应酬让他疲惫不堪，他抬手揉了揉眉间，“妈，您别跟我绕圈子，我说过我不会和宋渝分手。”
    一听这话，吴淑芬气不打一处来，“这几天我们苦口婆心劝你，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宋渝除了年轻漂亮之外，到底还有哪里好？你离开她，再年轻再漂亮的也能找得到！”
    这种陈词滥调这些天冯清河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为了不想让气氛尴尬，他通常都是沉默应对，此时，他也只是重复道：“妈，我很喜欢她，从没想过和她分开。”
    “什么喜不喜欢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那么骗你，你都能原谅，我甚至觉得她给你下降头了！”她摆手，飞快地说：“清河，你现在头脑不清楚，你听我的，我给你做主，等你以后清醒了，肯定会感谢我的。”
    冯清河无奈地笑了：“妈，你真的别费心了，我的事我心里有数，宋渝是个好姑娘，等你以后多接触就知道了。”
    吴淑芬见冯清河油盐不进，气得直转圈，她用粗胖的手指隔空点他的额头，声音都破了音，“我是你妈，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当初陆宁那件事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坚持让你跟她分开，分开后，你们公司的业绩越来越好，那个单亲带孩子的陆宁还单着呢吧？你对这个宋渝也要拿出点魄力来，你听妈的，跟她分手，好的还在后面呢！”
    听到她提起陆宁的那段往事，冯清河脸色明显变差，“不是这么比的，我陆宁后期互相不信任，感情出了裂痕，可宋渝不同，她非常信任我，也很理解我。陆宁现在也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对方是个未婚的男孩，条件非常好。对比之下，我如果为了这些外在的条件就放弃自己爱的人，我都看不起自己。”
    听到陆宁的近况，吴淑芬先是吃惊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陆宁能找到那么好的对象，是她运气好，其他单身带孩子的可没她的好运气，绝大多数人都要找门当户对的，你和宋渝门不当户不对，你听我句劝，早点分手吧！”
    冯清河皱眉，心里那种烦躁的情几乎到了极点，他刚要说话，吴淑芬突然捧着胸口，“清河，我心口发紧，你快把药给我拿出来！”
    冯清河赶紧去拿药，看着她吃下后，坐在床边喘粗气。
    吴淑芬摆手：“我不舒服，不跟你说了，清河，你就记住一句，我们绝对不会同意宋渝这个姑娘。你在一意孤行之前，别忘了要不是我、你爸和你两个姐姐的无私付出，你哪来的机会上大学，还能走出大山？人要懂得感恩！”

 第110章

    她紧紧抿着嘴角，“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着她躺在床上，翻身不再看冯清河。
    冯清河后脑靠在冰凉的门板上，他没再说话，只是用力地叹了口气。
    放在往年，宋渝这会不是奔忙于兼职，就是抓着商机，摆地摊卖点节日小玩意。这个春节，她难得清闲，没做任何兼职，只是留在家里陪李桂芝。
    宋诚出去过几次，说是和朋友喝酒，回来的时候果然是微醺的状态，心情看起来一般，只有一次他回来的时候眉飞色舞的，当场给宋渝发了两千块的红包。
    宋渝问他，他只说是补发的奖金。
    宋渝心生疑惑，也没打算深究，工地上经常有打麻将的局，宋诚想背着她玩一玩，不难理解。
    她明里暗里提醒过宋诚，宋诚先是矢口否认，见瞒不住就满口答应，就是过年期间随便玩玩，等正式开工肯定不玩了。
    这天下午，宋诚在厨房做饭，宋渝陪着李桂芝在阳台晒太阳。门铃响，宋渝跑过去开门。
    冯清河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几个礼盒，正笑着看她。
    “你怎么来了？”宋渝又惊又喜，第一反应就是扑过去，被冯清河单手接住，在他肩窝亲昵地蹭了蹭。
    “想没想我？”冯清河低声问。
    “特别特别想。”宋渝见宋诚没过来，响亮地亲了他一口。
    这几天来，冯清河第一次舒心地笑了。
    进门和宋诚打过招呼后，冯清河就去看李桂芝，他蹲在她轮椅边，对李桂芝说了句：“奶奶，新年快乐，听小渝说您现在能听懂我们的话，您好好吃药，以后一定越来越好。”
    下午的夕阳照得李桂芝有些昏昏欲睡，她费力地抬起眼皮，使劲地打量眼前的年轻人，过来几秒，她从喉咙里慢吞吞地说出：“清河。”
    说完还拍了拍冯清河的手。
    冯清河赶紧答应：“哎。”他喜出望外，叫宋渝把他带来的燕窝给李桂芝炖上，“奶奶，多补充营养，早点好起来。”
    李桂芝缓慢地点头。
    傍晚四人吃过饭，宋渝和冯清河一起推李桂芝去下楼，沿着小区的绿化道散散步。
    轮椅轱辘发出轻微的响动，最后停在小区中间的水池边，这个城市冬天很少结冰，水池半满，物业应该是很久没换水了，水质不算干净，里面飘着些垃圾。 模糊的水面倒映着他们的身影。宋渝站在冯清河的身边，看见冯清河的侧脸明显瘦了一大截，她挽住冯清河的胳膊，“阿姨有没有为难你？”
    冯清河摇摇头：“还是那些陈词滥调，放心，我能扛得住。”
    宋渝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欲言又止，表情充满哀伤。
    冯清河见状，抬起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我的父母我自己会搞定，你不用跟着我费心，只要你能坚定地跟我站在一起就够了，剩下的事情我都会慢慢解决。”
    宋渝把头搭在他的肩膀，轻轻地应了下。
    冯清河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突然想起吴淑芬说过的话，“我妈说你给我下降头了， 要是世上真有那种东西，我先给你下一个，让你永远不离开我。”
    “说什么呢。”宋渝撒娇般拍他后背，“不用那种东西，我也不会离开你。”
    “不管任何情况？”
    “不管任何情况。”
    冯清河伸出小拇指，“那拉钩。”
    “幼稚。”嘴上这么说，宋渝还是把自己小拇指伸出来，轻轻地勾住他的。
    他们在轮椅背后低声交谈，说笑。谁都没在意李桂芝的神色突然变得生动起来，表情先是一阵困惑，随后浓郁的伤心浮上脸，而当宋渝绕过来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仿佛还是那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转眼春节假期就快结束，各个行业都准备重返工作。自从那天母子俩闹得不欢而散后，冯清河没有再去酒店看过吴淑芬，他单方面开始与家人冷战，吴淑芬打电话来，他就说忙，让助理给他们送去门票，让他们出去自己玩。
    从小到大，仅有几次与父母交手的经历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疏远家庭。虽然不是冯清河本意，可事到如今，他只能这么做。
    吴淑芬那边却坐不住了，冯清河是他们老冯家唯一的儿子，更是冯家的命脉，这样下去，母子离心，可不得了。
    吴淑芬和冯二强冥思苦想一晚上，自以为想出一道锦囊妙计，她一大早就把冯清秀和冯清梅找过去，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过她们。
    冯清梅迟疑道：“妈，你这弄得跟电视剧似的，能行吗？”
    “怎么不行？”吴淑芬瞪她，“我们能拆散一次，就能拆散第二次，当时清河和陆宁分手的时候也很难过的，现在不也早就走出来了吗？你们作为大姐二姐，难道眼睁睁看着清河被那个吸血鬼家庭吃干抹净吗？”
    她这话一出，冯清秀和冯清梅只能默认了。
    吴淑芬手一指，开始点将，“清秀，你去。”
    “我？我不合适吧？”冯清秀赶忙推辞。
    冯清梅也说：“大姐，上次是我去的，都影响我和清河的感情了，这次你去，清河和你关系好，他不会太怪你的，况且你还跟宋渝接触过，沟通起来更方便。”
    冯清秀不敢拒绝父母的要求，只能叹了口气，把这个“艰巨任务”接了下来。
    第61章 奶奶
    春节休假的最后一天，宋诚已经去工地开工，宋渝想着马上要开始工作，不如趁今天给李桂芝洗个澡。

 第111章

    她说做就做，先把热水器的水烧热，准备好老人洗澡椅和干毛巾，把李桂芝扶着走出轮椅，李桂芝现在走得越来越稳，宋渝连连夸她。
    两人进了卫生间，宋渝一手扶着她，另只手帮她脱衣服，李桂芝现在变得很瘦很瘦，胳膊和腿部肌肉已经萎缩，因为久坐，臀部两大块深色痕迹，两条腿细脚伶仃地挂在洗澡椅上。
    宋渝先试了水温，把李桂芝的全身打湿，然后挤出洗发水在她头上轻轻揉搓。李桂芝半眯着眼睛，看似很享受的样子，宋渝不小心把洗发水弄到她眼睛里，她会含糊不清地说：“小渝，眼睛。”
    宋渝帮她把洗发水抹开，依旧表扬她，“奶奶，你现在说话的声音可越来越清楚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像以前那样跟我们说话了。”
    李桂芝抿着瘪瘪的嘴角，“嗯”了一声。
    洗好澡之后，宋渝先用大毛巾把李桂芝的身体围上，给她吹干头发，又换好衣服，最后扶着她出去。
    李桂芝又被推到阳台上晒太阳，宋渝则回到卫生间收拾残局。她正蹲着擦卫生间的地，突然听到敲门声，她放下手里的抹布，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门口问了句“是谁？”
    几秒后，门口传来一个宋渝有点熟悉的声音，“小渝，我是清河的大姐。”
    宋渝很意外，有点搞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但也不好让客人在外面久等，没多想就把门打开。
    冯清秀站在门口，脸上笑盈盈的，“之前问过清河你的地址，他随口说了句，我还担心自己记错了，没想到真找对了。没你的联系方式没法提前告知，就贸然上门，实在不好意思。”
    她举起手里拎的牛奶和鸡蛋，“大过年的，我来看看你家老太太，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快请进。”宋渝忙侧开身体，让她进来。
    阳台上的李桂芝也好奇地往这边探过头来看。
    冯清秀放下手里的东西，直接往阳台走，弯着腰跟她打招呼：“奶奶你好，我是清河的大姐，来看看你。”
    李桂芝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宋渝解释道，“奶奶现在的语言功能和认知功能还没有完全恢复，大姐你别见怪。”
    “没关系的。”冯清秀笑笑。
    宋渝身上还穿着刚才给李桂芝洗澡时被淋湿的上衣，她自觉失礼，“您先坐，我先去换个衣服。”
    “你快去，小心感冒。”冯清秀温和地说。
    宋渝进了卧室，冯清秀的眼神突然变了，她上下打量着李桂芝，好像在确认她的状态，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略带嫌弃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连认知迟钝行动不便的李桂芝都感到不适，想把轮椅推到别的方向，可惜她没什么力气，只能低头躲避她的目光。
    宋瑜从卧室里出来，给冯清秀倒了杯温水，自己则坐在沙发对面的矮凳上。冯清秀看着宋渝，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又黑又长的头发松松地挽了个丸子头，耳边垂下几根头发。
    冯清秀打量了她几眼，突然说：“小渝素颜都这么漂亮。”
    宋渝把碎发别到耳朵后面，有点不好意思：“大姐您过奖了。”
    冯清秀双手交叉地放在膝盖上，先是抿嘴笑，然后说：“怪不得，我弟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连家人都不联系了。”
    她这话一出，刚才还温馨友好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宋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大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表面的意思，清河跟我们冷暴力，给他打电话就说工作忙，想见见他就说没时间。我们是他的家人啊，他这么做，我父母都伤心死了，我妈现在心脏天天不舒服。”
    果然宋渝被镇住了，她赶忙摆手着急地解释道：“大姐，这真的与我无关，宁清的问题很棘手，清河他最近真的很忙，我也很少能见到他，这应该不是借口。”
    “不是借口？与你无关？”冯清秀悠然一笑，“他上次从你这里回去，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他，真的与你无关吗？”
    “清河为了你可以和家人对立，你一定很得意吧。”
    “大姐，你听我解释，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不可能给他出这种主意，你一定要相信我，等下我给他打电话，我帮你劝劝他好吗？”
    宋渝急得不行，不停地解释，恨不得“破腹取粉”来自证清白。
    看她这样，冯清秀也很不忍心，她接触过宋渝，知道她是个相当不错的女孩子，看她照顾老人的细心劲，也知道她是个孝顺的人，不过即使她了解宋渝的本性，也不能表现出来。她今天来是带着任务来的，该表达的态度要表达出来，就算装也要装得刻薄。
    “不用，这是我们家里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冯清秀看她尴尬到极致的脸，“小渝，我这么叫你，是因为我们之前接触过几次，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温柔善良，就算你跟清河撒过谎，我也觉得你本质不坏。”
    宋渝愣愣地抬头，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冯清秀接着道：“但作为清河的大姐，我包括我的家人，都实在没有办法接受你们在一起。”
    这话一出，单纯如清水里的小鱼也明白她真正的来意，她慢慢地抬头，心却一点点往下沉。
    “大姐，你今天来我这，清河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其实并不重要。我是代表我的家人来的，就算他可以为了你跟家人冷战决裂，但早晚有一天，他会醒悟，也会后悔，在我们和你之间选择了你。”

 第112章

    宋渝手有点发抖，她咬了咬嘴唇。
    “你认识清河的时候，他已经是堂堂的冯总了，可你知道他上重点高中的机会，是我放弃了读大学，她二姐放弃读中专换来的吗？为了他，家里把牛羊都卖了才凑齐高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这就是为什么清河比一般的男孩要孝顺得多，因为他是踩在我们全家人的肩膀上从大山里走出来的。”
    冯清秀已经很久没回忆以前的事了，情绪上来有点收不住，“我和她二姐从不后悔当年为他放弃那么多，在我们的思想里，男孩就是一个家的希望，资源都给他，很正常，我知道你肯定觉得这是重男轻女，但我们那的人世世代代都是这样想的。同理，他现在出息了，给我们回报也是理所应当，不用我们多说，清河永远把我们当成最亲近的人。”
    宋渝的脸由红变白，她低头，还想为自己争取，“ 大姐，我和清河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冯清秀哼了一声，“清河上高中的时候一米八二，体重只有110斤，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吃不饱，为了省钱，只能挨饿。一个月只回家一次，下了公交车，还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才能到家。光鲜亮丽的冯总要是有朝一日回到这样穷困潦倒的地步，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当然！”宋渝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真不是为了钱才和他一起，大姐，你要相信我。”
    冯清秀盯了宋渝两秒，突然移开了目光，因为她看到宋渝眼里的坚定。
    既然一条路走不通，就另一条路。
    她看着阳台上背对着他们的李桂芝，“现在的问题是，你再愿意都没用，我们不同意，原因很简单， 你家里负担太大，你哥哥、你奶奶的情况我们都很清楚，慢性病人的照顾和护理是漫长看不到尽头的，更别提你那个赌博的哥哥。”
    宋渝脸色由红变白，她有点担心李桂芝会听到，幸好李桂芝的背影一动不动，仿佛入定般背对着他们。
    “你选择和他们一起生活，照顾他们，这是你的义务，毕竟那是你的家人，可我们不希望你把我们的家人，牵扯进去。你也别着急辩解，如果你和清河结婚，我们全家都会或多或少被你的家人影响。而对清河的影响会更大，你们一定会成为他的拖累。”
    这些话，宋渝那天在酒店套间的门外，已经听过一次，没了薄薄的门板，这一字一句，如同细小鞭子抽打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发出细密的疼痛。
    “我们好不容易等来清河苦尽甘来，实在不想在他身边又出现一颗定时炸弹。”
    冯清秀亲眼看到眼泪从宋渝漂亮的大眼睛里滚下来，她不忍心再说任何难听的话，起身准备走人。
    宋渝跟着起身，心如刀绞般难受，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大姐，我跟清河提过分手，是他要我和他坚定在一起的。”
    冯清秀停住脚步，看着伤心的宋渝，心下不忍，拍拍她的肩膀，“小渝，你还年轻，经营一段不被父母接受的爱情，你会很辛苦。及时抽身，重新开始。”
    宋渝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在衣服上，她用力攥着手心不想让自己太失态。
    说完冯清秀提着包走了出去。
    宋渝原地站了几秒，怕李桂芝察觉到异样，就跑到卫生间，把门关紧，接着一阵阵压抑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轮椅上的李桂芝背对着他，肩膀突然开始发抖，过了好一会，她颤抖地用手捂住了脸。
    晚上，宋渝和李桂芝吃得都不多，等宋诚回来，只见两人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吵闹的电视。
    “怎么了？”宋诚问她。
    “没事，哥今天你带奶奶去洗漱吧，我想早点睡。”宋渝揉着发红的眼睛。
    “没问题。”宋诚弯腰准备抱李桂芝，却被她抓住手。
    “什么意思？”他顺着李桂芝的力道坐到沙发上，李桂芝又把宋渝的手拉过来。
    枯枝般的两只手，一只拉着宋城一只拉着宋渝，兄妹俩都不明白，齐齐看着李桂芝，“怎么了？”
    李桂芝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浑浊的眼睛里突然全是眼泪。
    回顾她这一生，几乎是女性苦难的缩影，年少丧夫、老年丧子，一生都在为钱而奔忙，生活中只有沉重的纤绳、粗糙的鱼筐和薄薄的钱币。她没上过几天学，只会简单的汉字，十几岁离家，从一个住所奔波到另一个，上天没给过她圆满的人生，她不是没抱怨过，可那有什么用呢？该做的工一样少不了，该受的罪一样没少。
    好在还有她的孙子孙女，那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从病魔手里一次次死里逃生的唯一动力。
    可自己也是他们的负担，李桂芝一直都明白。
    在兄妹俩的记忆中，李桂芝几乎从没哭过。
    “哎呦，这是怎么了？”宋诚赶紧给她擦眼泪，没想到眼泪越擦越多，李桂芝无声地流着泪，宋渝也吓到了，又拍背又安慰，好半天她才止住眼泪。
    李桂芝抖着嘴唇，先看宋诚，缓慢却很清晰地说：“阿诚，不要赌，好好生活，跟小渝一起。”
    宋渝马上瞪宋诚，“让你在家里口无遮拦。”
    “我的错。”宋诚无奈，马上答应下来，“奶奶，我不赌了，早就不赌了，您放心啊。”
    李桂芝点头，接着又去看宋渝，眼神里是宋渝不太懂的情感，“小渝，健康、快乐。”

 第113章

    她缓了很久，又说：“清河，很好。”
    这些词语颠三倒四，但宋渝和宋诚都明白了，宋诚捂住脸，“大晚上搞得这么煽情，我们仨人以后要一起过很多年呢。”
    宋渝点头，“清河是很好，我会好好和他在一起。”
    李桂芝满意地点头，宋渝看她突然焕发神采的脸庞， 却察觉到一丝异常，她刚要追问，李桂芝使劲捏了捏宋渝的手心，宋渝马上反应过来，“我知道，我都答应，我和哥哥会好好的。”
    她伸手搂住李桂芝的肩膀，“奶奶，你也好好的。”
    李桂芝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和孙女，摸完宋渝的头，又去摸宋诚，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可惜宋诚只觉得她肉麻，嘻嘻哈哈地躲开了，宋渝则不想被她发现自己哭肿的双眼，拼命低头。
    她眼神里最后的眷恋，没人看到。
    也很好，李桂芝这样想。
    晚上11点，万籁俱静，宋渝哭累了，侧身躺在床边沉沉地睡着，身旁的李桂芝突然睁开眼睛，慢慢地用手支撑着柜子站起来，她走得很慢很慢，脚步拖沓的声音很大，幸好宋渝没听到。
    她慢慢移动到宋渝床边，在黑暗里盯了她好久，最后爱抚地摸了摸她的长发。
    李桂芝继续以缓慢速度走出房门，她拿了身份证放进口袋，随后把一张纸压在茶几上，在门口，她最后深深地看了眼房间，这间简单的二居室，已经是她这辈子住过的最好房子。
    宋渝和宋诚都说以后赚了钱，他们会住更大的房子，当时她说不出话来，她心里想的是，只要能跟他们在一起，无论房子大小，都是最好的。
    可惜以后没有机会了。
    李桂芝顺着扶手走到楼下，一个瘦小的背影慢慢出现在楼门口的监控里，慢慢向前，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宋渝还在睡梦中，突然电话响起来，她睁开眼睛接起来，“喂”字还没出口，就听到对面焦急的声音，“请问是宋渝吗？”
    “我是，您说。”
    “我这里是物业，您家是不是有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叫李桂芝，今年71岁。”
    宋渝“腾”地坐起来，看到李桂芝睡的那边床是空的，她突然心慌得厉害，“对。”
    “你们快下来！”
    第62章 造化弄人
    宋渝脑子嗡地一声，她手脚并用翻下床，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间，拼命拍宋诚的房门：“哥！哥！”
    宋诚打开门，宋渝手指着门外，她张着嘴，上下牙打架般颤抖，说出来的话都连不成字句，“奶、奶，奶奶！”
    兄妹俩外套都没拿，穿着拖鞋和睡衣只奔楼下。
    出了单元门，左拐不到50米的水池边已经围了好几个物业员工和早起的邻居。
    从人的间隙中，能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的痕迹。
    宋渝震惊地站在原地，双脚像被钉子钉在就原地，一步都挪不动。
    “家属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人群自动分开，眼前的一幕让宋渝和宋诚瞬间崩溃。
    水泥地上一大滩湿漉漉痕迹，李桂芝躺在地上，几乎全白的头发散乱地落在地上，她的脸白得像张纸，嘴唇发紫，眼睛紧紧地闭着，毫无生气，没有呼吸。
    宋诚大叫：“奶奶!”
    他扑过去，抱着李桂芝的身体，嚎啕大哭。“为什么啊！奶奶！为什么啊！”
    旁边物业说：“我们已经报警了，会配合警察查监控，到时候就一清二楚了。”邻居也跟着说：“家属节哀啊。”
    宋渝站在原地，她往前走了两步，马上停住脚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她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这肯定是梦，肯定是她昨天听了冯清秀的话心情不好，睡觉做了噩梦。
    醒了就好了，醒来奶奶就还在家里，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她又扇了一巴掌，半边脸都火辣辣的。
    可是什么都没改变，没有所谓的噩梦，不管她扇自己多少次，眼前都是宋诚抱着李桂芝大哭的样子。
    宋渝眼前一黑，直接倒在地上，头“咚”地一声，撞向地面。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家的客厅沙发里上躺着，身上盖了条毯子，客厅里站了两位警官，一个拿着本子和笔。宋诚坐在矮凳上，眼里都是红血丝，他双手捂着脸，尽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
    警察：“我们能理解家属的心情，根据现有的监控和物证，基本可以断定李桂芝是自杀，我们法医这边会出具死亡证明，到时候你们可以去殡仪馆进行火化和下葬的事……”
    宋渝头发乱糟糟的，她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地听着警察和宋诚交代处理后续的事宜，中间夹着他压抑的哭声。
    他们的声音一会很近，一会又很远，宋渝还处在混沌中，但大脑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拼命地想把“奶奶没了”的事实传递给她。
    宋渝迟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如雨落下。
    她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声，用力地哭用力地喊，直到面红耳赤，直到喘不过气。
    宋诚过来抱住她，呜呜地哭，“小渝，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了。”
    宋渝拼命摇头，却也渐渐意识到事情的真相。
    即使她再不愿意相信，奶奶真的没了。
    她从此再没有奶奶了。
    那个从她记事开始就无条件照顾自己，那个和她相依为命几乎全部人生的老人，真的没了。

 第114章

    警察走后，宋渝哭到没了眼泪，只剩下抽泣和干呕，她围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脸色惨白，浑身一直在发抖。
    宋诚打了几个电话，回卧室换好衣服，接下来还有一堆事要做，他坐在宋渝身边，“小渝，别把身体哭坏了。”
    他嘴里劝着宋渝，自己眼泪却也停不下来，他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宋渝。
    “这是奶奶临走前留在茶几上的。”宋诚说，“这是她最后跟我们想说的话。”
    宋渝抖着手接过那张写在购物小票后面的字。
    歪歪扭扭，没什么逻辑的铅笔字，但宋瑜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
    ——有你们，很辛福，生病，痛苦，我走了，不怪任何人，不怪清河，自己选择，你们好生活。
    宋渝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她想用力地嘶吼，发出的声音却很低，又哑又难听。
    李桂芝认的字不多，因为认知功能退化，最后的时刻组织不出任何有逻辑的语言，可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你们好生活。
    你们好好生活。
    你们
    我亲爱的孙子和孙女，有你们很幸福，你们好好生活。
    宋诚把头埋在自己外套里面，又跟着哭起来，他边哭边说：“我不懂，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选择结束，明明她的病已经好转了，我们的日子在慢慢变好，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她怎么舍得离开我们？那个不怪清河，到底什么意思？他已经一星期没来了。”
    “到底为什么？”
    宋渝干嚎到干呕，脸又麻又疼，电光火石间，昨天在家里发生的一幕幕突然像条线，把事情连起来，她浑身像筛糠般发抖，过了好一会，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昨天清河的大姐来过。”
    “她来干什么？”宋诚。
    “她来劝我离开清河，我觉得……那些话可能被奶奶听到了……”宋渝手紧紧地攥着毛毯，她知道这句话一出，有些关系将会被永久改变。
    可她头脑发涨，几乎没多犹豫就说出来了。
    这天，冯家人齐聚酒店一楼的自助餐厅用早餐，孩子们先吃完了，冯清梅就带着他们在外面走廊玩，餐厅里人不多，他们这张桌子最后只剩下吴淑芬、冯二强和冯清秀。
    冯清秀住酒店时间长了，也开始能接受西式早餐，往面包上抹黄油， 吴淑芬看一眼就觉得胃疼，端着红豆粥慢慢喝。“宋渝那丫头以后不会来找清河吧？”
    冯清秀没什么反应地咬着面包片，“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你昨天怎么跟她说的？她怎么回答的？”听她这样吞吞吐吐的，吴淑芬就来气，竹筒倒豆子一样，“你给我详细说说。”
    “没什么可说的，我就按照你交代的说了，宋渝没说什么。”想起宋渝昨天伤心的脸，冯清秀越来越内疚，“人家三口人，好好在过日子，她把那老太太照顾得可好了，家里收拾得也干净，是个挺孝顺的姑娘，妈，你对她偏见太深了。”
    吴淑芬不耐烦道：“你还夸起她了，让你去的目的是什么都忘了？”
    冯清秀心情也不好，“这种事就不是外人能劝的，以后别叫我去做，怪造孽的。”
    “你这叫什么话，你为了你弟弟，为了咱们这个家，怎么能叫造孽呢？”吴淑芬不满意白了她一眼。
    冯二强发话说：“你们俩吵什么，看看她下一步再说吧，这是清河的人生大事，你是家里老大，你不管谁管？”
    “怎么好事从来轮不到我这个老大呢？”冯清秀不敢大声说，只敢小声抱怨一句。
    她这边话音未落，自助餐厅门口突然传来吵闹声。
    门口的服务生拦着一个男人，“先生，您是住店的客人吗？请您出示房卡。”
    被拦的男人一把推开服务员，在寥寥无几的自助餐厅扬声喊：“冯清秀？”
    冯清秀毫无准备，抬头看了看陌生的男人，“你是谁？”
    “你就是冯清秀？”高大健壮的男人疾步快冲过来，一把拎起她的领子，“就是你昨天去找我妹妹？”
    “你知不知道说的那些话，害死了我奶奶！”男人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到冯清秀脸上，危急时刻，宋诚被宋渝从身后抱住。她披散着头发，眼睛通红，“哥，你别这样。”
    在外面的冯清梅和两个男人见状不对，赶紧往这个方向跑，几人顿时乱做一团，吴淑芬哪见过这样的架势，她捂着胸口，急得直跺脚，“男人打女人，没天理了？报警！快报警！”
    冯清河赶到派出所的时候，办案大厅里吵闹声不断，这边是吴淑芬和冯二强还有两个姐夫围着警察，大声喊着：“不和解，让他拘留！”
    冯清梅扶着冯清秀抹眼泪，“有没有天理了？大男人跟一个女人动手，我大姐后背都被撞青了！”
    冯清秀只捂着脸哭。
    他们这边吵闹一片， 另一边，宋渝和宋诚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两边行成鲜明对比。
    宋渝意识到冯清河的目光，可她都没抬头，躲开他的目光。
    吴淑芬转头看到冯清河，赶紧把他拉过来，哭出声，“宋渝她哥，冲进来不由分说就要打你大姐，要不是你姐夫和服务员拦着，你大姐指不定什么样了，就这还撞青了好大一块，清河，你一定要让他坐牢！太欺负人了！”
    冯清河太阳穴突突地跳，过程他在来的路上了解得差不多了，此时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拨开吴淑芬的手，“我先去跟警察谈。”

 第115章

    警察见这哭哭啼啼的一大家子，终于来了个能理性沟通的，赶紧让他过来。
    几人加上酒店工作人员，走到宋渝和宋诚面前，宋诚手背关节都是淤青，冯清河看了酒店监控，知道他根本没打冯清秀，而是砸坏了酒店餐厅的桌子，冯清秀的后背也不是他撞的。
    “首先动手打人是肯定是不对的。”警察说，“既然你们都认识，那边大姐只有一小块淤青，不算大事，你们看能不能私下解决。”
    冯清河的目光一直落在宋渝身上，她只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和脸一片红肿，嘴唇却白得吓人。
    “我们和解，不需要任何赔偿。”他看着酒店的人，“他弄坏的东西，麻烦你列个清单，我照赔。”
    酒店的人看着他一身精英的做派，也没再多说什么，点头答应。
    那边吴淑芬听到了，直接冲过来，就要打宋诚。
    宋诚一动都没动，冯清河拖着吴淑芬，吴淑芬大骂：“清河，他打你大姐，你就这么放过他？你窝不窝囊啊！”
    她的辱骂一声比一声大，宋渝的手不停在抖。
    “妈！”冯清河厉声道：“能不能别闹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自从成年后，对家里人的感情一直是理智且顺从的，吴淑芬被他吼得一愣，马上讪讪地闭了嘴。
    等一切手续办完，宋诚和宋渝并肩走出派出所，冯清河跑出来，“小渝。”
    宋渝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冯清河小心地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心冰凉。
    “我知道奶奶的事了，等我把他们送回去，就去找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我都可以，好吗？”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带了些央求的意味，“我大姐去找你的事，我并不知道，但难逃责任，我会用一切补偿你。”
    宋诚拨开他的手，揪着他的领子，咆哮道：“补偿？冯总，你要用什么补偿一条人命呢？要不是你大姐说那些话刺激到我奶奶，她现在还活着！”
    “我妹妹在最穷的时候，都没放弃给奶奶治病， 我们都没有放弃她！”他用拳头抵在冯清河嘴边，咬牙切齿道：“认识你，我们全家真是倒了大霉！”
    他拉过宋渝，用手指着宋诚，“你家里做的事，定不了罪，但这条人命，要算在你们身上！”
    说完他拉着宋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冯清河追了两步，又叫了声“小渝！”他心慌得厉害， 他有种预感，如果今天不拉住她，恐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宋渝脚步一顿，有个想回头的动作，一切都没来得及，她就被宋诚拉走了。
    第63章 勇气
    回去的路上，冯清河沉默地开着车，冯二强坐在副驾上，其余人坐在后排。吴淑芬刚坐定，就扒着冯清河的座位，一张宣胖的脸上都是愤愤不平，说话的时候头发都在抖，“清河，你就不该这么轻易地放过那小子，你是没看到那小子刚到警察局有多狂，说我们是杀人犯，要送我们进监狱！你说他奶奶没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她还真会因为你大姐说了几句话就自杀？”
    “他这么对我们，你连一分钱都没让他赔还帮他赔钱？太憋屈了，这种人就该让他拘留！留下案底！”她推冯清秀，“清秀，你说是不是！”
    冯清秀坐在吴淑芬和冯清梅中间，低着头，不停擦眼睛，就是不说话。
    冯清河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他抿着嘴角，脸色越来越沉，眼见吴淑芬嗓门越来越高。他忍不住出声道：“别说了，能不能安静点！”
    吴淑芬马上愣住了，看了看冯清河沉得要滴水的脸色，终于讪讪闭嘴，缩回座位上。
    一路沉默着回到酒店，冯清河进了房间，他松了松领带，看着一众人，“你们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吴淑芬和冯二强面面相觑，长眼睛的都能看出冯清河现在的心情实在算不上美丽，但最后吴淑芬还是大胆开口，“清河，你该不会又去找宋渝吧？？”
    冯清河不说话， 转身往门口走。
    “你就不能跟她断了吗？你大姐小时候就疼你，长大后还因为你的事受这么大的委屈，她图什么？我们又图什么？还不是想你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婚姻，有懂你爱你的妻子， 那宋渝能做到吗？她那个家，负担有多重，你知道吗？”
    冯清河咬了后槽牙，手放在门把手上，门本来已经开了一条缝，又被他用力地关上，“嘭”地一声，给屋里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他转身，目光一一略他们的脸，这三人都是他的血缘至亲，他知道他们爱他，他也爱他们，他们曾经是他追逐梦想的路上最大的动力，可这种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种束缚，如同一根绳子挂在脖子上，他们拉一下，他感觉脖颈上的绳子紧了一圈，刚开始他还能忍耐，可后来绳子越来越紧，他连呼吸都困难。
    连呼吸都要被夺走，那还能叫爱吗？
    冯清河站在他们面前，他这段时间公事私事一大堆，脸上的疲惫无处遁形，即使这样，常年当上位者的他，看起来还是很威严。
    “本来想过几天再正式跟你们谈，不过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也行。”
    冯清河垂着眼睛看他们，停顿了几秒，开口：“我先说结论，我和宋渝不会分开，我们不光不会分开，我们以后还会结婚，这是既定的事实，是你们就算再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第116章

    沙发上的吴淑芬和冯二强脸色大变，吴淑芬一拍扶手，“清河，我们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仇人，你怎么能这么跟我们说话？”
    “你们还知道是我的父母，是我的家人？？？”冯清河突然提高声音，他紧紧地盯着吴淑芬，眼神里满是愤怒，“我也想问问你们是怎么想的，让大姐去宋渝家里，当着她奶奶说那些话，你们想过她们当时有多难过吗？”
    冯清秀的头更低了，她几不可闻地抽泣了一声，终于说话，“我没想到，清河，对不起。”
    冯清河越想越生气，“这么浮夸的招数是从哪里学的？你当我们是豪门？是不还要给她甩张支票让她离开我？”
    吴淑芬半张着嘴，没发出声音，她深呼吸几次，终于能说出话来，“清河，你为了一个外人跟我们这么生气做什么？我们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好？想让你有个门当户对的对象，以后生活也轻松。”
    她越说越激动，开始哭，指着冯清河，歇斯底里起来，“你这个不孝子，为了一个女人，跟父母这么说话，你忘了当初我们全家所有的钱都花在你身上，你大姐二姐双双辍学，为了谁？都是为了你！”
    又来了，又开始了，这些话从冯清河上高中的那天，只要他学习稍有退步，吴淑芬就会这样，哭、喊、叫屈，用沉重的亲情提醒他——他欠这个家，他欠这个家里的每个人，这声“爸、妈、大姐、二姐”是永远还不清的情债。他是占尽资源的“男宝”，“集千万宠爱”的顶梁柱，他要撑起这个家。
    因为父母这样无止境地道德绑架，冯清河甚至在高考前夕想过自杀，他心理压力太大了，如果高考落榜，那将是这个家庭的世界末日。
    这件事他只告诉过宋渝，也是宋渝告诉他，要学会放下束缚，轻松地生活。
    吴淑芬的哭声越来越大，冯二强责备地瞪着冯清河，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可他没有，他只想拿回自己人生的选择权。
    仅此而已。
    他今年三十二岁，他想自由地生活，他要和自己心爱的女孩永远在一起，这有什么错？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
    冯清河叹了口气，捏了捏鼻尖，声音疲惫却坚定：“我不是想跟你们算账，这么多年，我给家里盖的房子，逢年过节给你们的钱，给大姐二姐孩子的学费和补习费，我不想算有多少，因为都是我应该做的。”
    “可这所有全部都是建立在我有宁清的基础上，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拿死工资，你觉得我和宋渝还有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吗？”
    “我今天出门， 确实是要去找她，她的奶奶过世，这个时候我要陪在她身边，我知道无论怎么说，你们都不会理解。”
    说到这里，冯清河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不过他只用了几秒钟就重新开口，“如果你们实在不能接受宋渝，那我以后就不回老家了，也不会带她出现在你们面前，不过你们放心，钱我还会照给的。”
    吴淑芬先是愣了下，随后马上捶胸顿足地又哭又喊，冯二强气得浑身直抖，“冯清河！你这是要和我们断绝关系？你敢？！”
    冯清河转身去开门，听到吴淑芬故技重施，又开始叫胸口疼。冯清秀和冯清梅赶紧去找药和拿水，房间里瞬间乱成一团。
    可他面对这一片嘈杂，没再犹豫， 压下门把手，走出去。
    吴淑芬脸上不是汗就是泪，她狼狈不堪地推开送到嘴边的水，看着冯清河的背影，气得直拍大腿，“在陆宁身上好用的方法，怎么换成宋渝就不好用了！”
    冯清河停住脚步，“可能几年过去，我终于学会来坚定自己的选择，勇敢地保护自己爱的人。”
    说完他就走出房间，没再回头。
    吴淑芬大喊：“真是反了天了！”
    冯清秀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妈，你少说两句吧！要不是因为你，家里会变成这样吗？清河会变成这样吗？”
    “连你也要造反？”吴淑芬抬手就要打她，她舍不得打冯清河，对这两个女儿可从不手软。
    “你打吧，你打死我我也要说。”冯清秀今早听到宋渝奶奶的事，别提多后悔了，此时也不管不顾了，“这个家本来好好的，就是你非要作！非要掺和清河的事，他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这个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懂呢？现在闹成这样， 清河以后再也不跟我们见面了！你就舒服了？”
    说完冯清秀抹着眼泪也摔门走了。
    吴淑芬愣愣的放下手，脸上满是震惊，看上去瞬间像老了好几岁。
    冯清河一路飞车到宋渝家里，敲了门，没人应，旁边的邻居开了门，告诉他宋家兄妹应该在殡仪馆。
    他道谢后，一刻不停歇地去往殡仪馆。
    殡仪馆在郊外，周围栽种着高大的树木，在路上远远就能看到黑白的院墙的一角。
    冯清河停车后，沿着石板路往里走，路过旁边卖殡葬用品的店铺，他进去买了束菊花。
    殡仪馆旁边就是火葬场，他在工作人员的指点下，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负一层，顿时觉得气温降低了好几度，穿着厚外套的他都感觉一阵寒冷。
    火葬区的门紧闭着，前方是几排不锈钢椅子，坐着伤心欲绝的家人。
    墙壁上挂着大屏幕，上面详细地显示着各位往生者的信息和状态。
    他耐心地等了几秒钟，李桂芝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中央。

 第117章

    姓名 李桂芝
    年龄 71岁
    状态 三号炉 火化中
    冯清河穿过或大哭或抽泣的家属，在人群中找到了宋渝和宋诚。
    他们俩并排坐在第一排，都仰着头，专注地看着大屏幕。
    “小渝。”冯清河坐在宋渝身边，把花递过去，“这是送给奶奶的。”
    宋渝动作极为缓慢地把眼睛从屏幕上移回来，她穿着一身黑色，头发用卡子夹在脑后，脸色如纸一样白，眼睛周围却红了一片。
    她盯着冯清河几秒，眼泪马上又要掉下来，看她这样，冯清河心痛得几乎也要掉下眼泪来，他用力地揽住宋渝的肩，“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身边的宋诚转头看到冯清河，伸长手臂推了他一把，低声呵斥道：“你来干什么？”
    宋渝叫他：“哥。”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极了，“奶奶不想看到你这样。”
    宋诚咬着后槽牙， 收回拳头，扭着身体，不去看他。
    宋渝把冯清河手里的花接过来, 先是说了声：“谢谢。”顿了顿又说：“这是我奶奶这辈子收到的第一束花。”
    宋诚闻言低头捂着脸，宋渝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她的眼泪流到嘴边，咸咸的，就像李桂芝多年前最后给她做的那碗云吞面，那时她已经发病，掌握不了调料的用量，做出来的云吞面又咸又苦。
    “好奇怪，你说我怎么从没想过要给她买束花呢？”宋渝喃喃地说。
    “子欲养而亲不待，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句话，字字都是悔恨。”
    第64章 不怪清河
    两个小时后，宋诚捧着黑色的骨灰盒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向殡葬区的告别厅，他手里沉甸甸的，质地很厚，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还是感受到了温度。
    这是奶奶留在世上的最后温度。
    宋诚眼圈红了，他吸吸鼻子，快步往前走。
    宋渝抱着李桂芝的遗像走在后面，冯清河走在她的身边，手里拿着那束菊花，两人的距离很近，手臂有时候会碰到对方，冯清河借着机会，伸开手，极快地碰了碰她的手。
    宋渝的身体不动声色地往外动了动。
    殡仪馆的告别厅分不同档次和大小，宋家没有几个可以来往的亲戚，宋渝和宋诚的朋友也不多，所以只预定了最小的那个。
    整间告别厅不到二十个平方，进去是一张黑红色的供桌，上面有烛台和香炉，白色的蜡烛慢慢往下滴着蜡油，供桌下方是几个蒲团和一只金色火盆，空气里流淌着平静悠扬的哀乐。
    宋诚把骨灰盒摆在供桌上，宋渝将遗像摆在前面，这张相片是宋渝和宋诚今天上午在家里翻出来让打印店紧急加印出来的。
    放大的照片上，李桂芝黑黑的辫子甩在胸前，脸颊瘦削，眼睛很大，眼角有浅浅的皱纹，但看上去很有精神。按照照片的时间，推算那时她大概四十多岁，刚做了年轻的奶奶，对镜头抿着嘴角。
    那时她肯定以为自己会和渔村其他老辈人一样，和儿子同住、帮忙带孩子、做饭、看着儿孙慢慢长大，然后自己在平静的生活中渐渐老去。此时的她恐怕从没想过，自己后来连这种人生都是奢望。
    快五十的李桂芝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重新扛起生活的重担。很快，她乌黑的长发几乎全白，生存的压力压弯脊背。
    而当宋渝长大，她就变成了那个记忆中弯着腰，脸上皱纹如沟壑的老太太，直到过世。如果不是找出这张照片，她几乎都忘了，李桂芝也曾年轻过。
    放好遗像，宋渝和宋诚跪在蒲团上，双手撑地，给李桂芝磕了三个头。
    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恍惚麻木的神经，此时额头触地，终于在冰凉中感受到现实。
    这世上再也没有她了。
    宋诚起身，想把宋渝拉起来，宋渝躲开他的手，长跪不起。她想哭，可早就哭干了眼泪，只剩下沙哑的抽噎，叙述着心里的难过。
    冯清河上前，推开宋诚，自己在蒲团上跪下，先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说：“我代我家人跟奶奶和你们道歉，是我家人做事欠妥，伤害了奶奶，对不起，是我们的错。”
    宋诚本来就一直憋着火，听他这么说，更生气，他揪着冯清河的领子，眼睛通红地瞪着他，“冯清河，你们家算什么东西，敢到我家里趾高气扬？是你们逼死我奶奶！王八蛋！杀人犯！”
    冯清河一动不动，他仰着脖子，青筋毕现，咬着后槽牙，“只要你能出气，想打就打吧。”
    宋诚拳头捏得咔咔响，最后他使劲推开冯清河，“以后你离我们的生活远一点，别再来招惹我妹妹！”
    冯清河晃了晃，用力地支撑住身体，他抿了抿嘴角，“我不想当着奶奶的面撒谎，可这个要求，我做不到。”
    “你！”宋诚又想扑上来，他看了看李桂芝的遗像，尽力克制声音，“冯清河，你差不多行了！”
    冯清河的目光落在宋渝有些乱的头发上，她对周遭发生的事置若罔闻，只是笔直地跪着，手上机械地往火盆里扔纸钱，跳耀的火光映在她惨白的脸上。
    她一直跪到晚上，冯清河就一直在她身后陪着跪，期间除了接到门口殡葬店的电话出去了一趟。
    没多久，他回来，指挥工人们摆花，他没选常见的花圈， 而是买了各种素色花篮，摆满灵堂两侧，这样看起来没那么冷清。

 第118章

    宋诚从外面打电话回来，看到花篮，撇嘴没说话。
    与其他告别厅人来人往，家属朋友痛哭的场面截然相反，李桂芝这边只有宋渝和宋诚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朋友来吊唁，到了晚上，更是只剩他们三个。
    宋诚多次说要替换宋渝，让她站起来休息一下，可宋渝谁都不听，只是闷声跪在那里，旁边是一堆纸钱和纸元宝，小小的灵堂里弥漫着纸钱燃烧的味道。
    “行了，小渝，够了。”宋诚按着她的手。
    宋渝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执拗，她用力推开宋诚，继续往火盆里扔纸钱，“哥，我要多烧点， 让奶奶再也不用担心没钱花，她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掉眼泪，“如果我们有钱，送她去养老院请专人护理，她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宋渝悲从中来，抹了把眼睛，“都是因为我们没钱，我们请不起人，我们要上班，留她自己在家，轮椅上一坐就是大半天，她饿了渴了都只能忍，我给她洗澡的时候看到她生了褥疮，可我没办法。我实在没时间好好照顾她，她病得那么重，我都没时间给她做点能消化有营养的食物，每天让她喝粥，天天喝粥！”
    “她年轻时候干体力活，喜欢吃大块的肉。”宋渝眼泪砸进火盆里，发出细微的一声响，“早知道，我要是早知道，那天是最后一顿，给她吃点别的呢？没有，最后一顿她吃的还是粥，青菜粥！”
    宋诚惊呆了，他松开手，看着自己妹妹，如同癔症了一样，拼命烧纸钱。
    宋渝又哭又笑，“现在想想，其实奶奶心里一直很清楚，我们每天在聊什么她都听得懂，她只是不能说，或者不想说，你让她说什么呢？她知道家里的条件，不舒服不说，饿了不说，她不好意思提任何要求，因为我们没钱啊。”
    宋诚扭过头，拳头抵在嘴边，从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嘶吼。
    “以后不用担心了，奶奶，我在这个世界给你烧钱，你在那个世界，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宋渝眼前一片模糊，“奶奶，再也不用过没钱的日子了。”
    冯清河听不下去，他半蹲，抱住宋渝的肩膀，他说不出让宋渝别伤心的话，只能反复地叫她的名字，“小渝，小渝，奶奶，她没有怪你的意思。”
    “可我恨我自己。”宋渝把脸贴在冯清河的手臂上，眼泪如珍珠滚下来，“ 奶奶每次发病之后，情绪都会消沉很多，我明明都知道，只是装作没看到，我太不孝了，要是我能多陪陪她呢？可是没时间，我要加班，我要赚钱……”
    她越说越快，各种混乱的词句从嘴里蹦出来，宋渝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小渝。”冯清河拼命地安抚她，过了很久，也许是哭累了，宋渝被他抱着坐在椅子上，盖着他的外套，终于睡着了。
    按照本地习俗，今晚要家人守夜，宋渝睡在冯清河摆好的椅子上，他自己则坐在坚硬塑料椅子上打盹。宋诚守到半夜，冯清河过来让他去睡，自己来代替他守， 宋诚摇头，冯清河也没多说，两个大男人并排跪着，沉默地往火盆里添纸。
    灵堂里只有火盆里火苗跳跃的声响，天花板的灯光照在李桂芝的脸上，她的目光柔和，好像真的在看着宋诚。
    宋诚抹了把脸，低头，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终于慢慢开口，“我回来后，明明知道欠了债，好好赚钱还债才是最重要的，可我、其实还在赌，没钱赌大的，就赌小的。”
    冯清河震惊地看着他。
    宋诚苦笑，“赌博不是那么好戒的，为了不让小渝知道，我只有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才敢玩，现在想想，奶奶应该早就知道了。”
    “只是她说不出来，每天看着我沉溺赌博，她应该很着急吧。”他吸吸鼻子，“我真是太混账了。”
    “过年那天，我们全家举杯许愿，即使在那个时候，我许的愿望竟然还和赌博有关，冯清河，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
    宋诚满脸胡子拉碴，看起来颓废至极，“奶奶肯定是看够了我这样不思进取，才会在最后的字条上写，让我不要再赌。”
    “奶奶留了字条？”冯清河追问，“她都写什么了？”
    宋诚欲言又止，没回答，冯清河不好再追问。
    第二天早上，宋诚就开始联系城郊的墓园，时间比较急，墓园那边狮子大开口， 开口就是二十万。宋诚打了一圈电话，最后没办法还是接受了这个价格。
    他躲在灵堂外面，正在手机上翻可以贷款的软件，冯清河走过来，告诉宋诚，自己已经把墓地的事情解决了。
    宋诚从地上一跃而起， 赶忙问冯清河花了多少钱。
    “我找了关系，肯定比你直接打电话过去得价格要低很多。”
    “你告诉我数目，等我贷款下来，马上还给你。”宋诚拦住冯清河。
    冯清河看着灵堂里依然跪着的宋渝，眼里有无限的心疼，“不用还，就当是我给我的家人赔罪。”
    宋诚站在他的身侧，看向冯清河，冯清河这两天跟着连轴转，眼窝都熬得发红，脸色发黄，精神状态没比他和宋渝好多少。
    他心里某种坚硬的东西不断在融化，沉思很久，才开口说：“冯清河，以后，我是指等这件事结束后，如果小渝还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再干涉了。”
    冯清河几乎以为是他熬夜出现了幻听，他盯着宋诚，四肢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才重新流动，“你再说一遍？”

 第119章

    宋诚和冯清河这两天不是在吵架就是准备打架，突然和平地对话，他有点不习惯，清清嗓子，“你在这忙前忙后，出钱出力，最主要的原因是你爱小渝，我看得出。我是她哥哥，以后你们在一起，我会祝福你们。”
    “我还想告诉你。”宋诚吸了口气，“其实奶奶很喜欢你，她在字条上写了，不怪清河。”
    不怪清河。
    冯清河心被揪着，低头，眼前一片模糊。
    从李桂芝过世后，冯清河一直奔忙于弥补家人所犯下的错误，直到此刻，他才从那种懊悔与歉疚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只为了单纯地为李桂芝的离去而伤心。
    那个会拍他手，含糊叫他名字的老人，从此以后真的见不到了，她甚至周到地想到了自己，知道宋诚肯定会迁怒于自己，“不怪清河”这四个字，留下来，就是为了给冯清河和宋渝留一条路。
    一条还可以在一起的路。
    冯清河心如刀绞般难受，转头擦了擦眼泪，继而抬头。
    宋渝跪在蒲团上，后背挺得直直的，她周身被孤独的气息环绕。
    冯清河定定地看了一会，对宋诚说：“谢谢，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在一起。”
    第65章 超级厉害
    守灵结束后，宋渝把李桂芝的骨灰放在殡仪馆暂存，和宋诚到处跑殡葬店买墓碑、商量刻字、设计墓地……忙碌几乎冲散了她的伤心，她冷静地与墓园管理者交涉，只是想在千篇一律的墓地中，给李桂芝的墓碑上雕只花……
    一个星期后，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照亮大地，初春的时节，天已经转暖，微风轻轻吹着墓园的树枝。宋渝和宋诚站在李桂芝的墓地前，静静端详墓碑上的那方照片，从今天开始，李桂芝将长眠在此，迎接他们的悲伤和泪水，也会注视他们未来的人生。
    宋渝和宋诚毕恭毕敬地鞠躬，宋诚转头抹眼睛，看到冯清河就站在宋渝身后，半长的黑色风衣，抿着嘴角，犹如忠诚的守卫，看着宋渝的背影。
    这些天，冯清河天天抽时间过来，能赶上帮忙就帮忙，没赶上就默默地做个司机，开车送他们去各种地方，回家收拾遗物、去派出所办理身份注销、殡仪馆、墓地……
    这天早上，他们要带着李桂芝的骨灰去墓地，冯清河照例等在殡仪馆门口。
    宋渝有点犹豫，因为当地有很多司机不愿意让骨灰盒上车，觉得晦气，她和宋诚本来想雇殡仪馆的车，给他们送过去。
    “我不介意。”冯清河替她开车门，“给我个机会，让我送奶奶最后一程。”
    宋渝还在犹豫，后背被宋诚轻轻推了下，“既然清河都不在意，我们快走吧，要不路上堵车错过时间就不好了。”
    就这样，冯清河果真送了李桂芝最后一程。
    此时，宋诚看着冯清河，往下走了一步，让出位置，拍拍他肩膀，“去跟她告个别吧。”
    冯清河点头，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宋渝身边，恭敬地鞠了个躬，沉声道：“奶奶，您一路走好，以后我会常来看您。”
    宋渝垂下去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
    三人沿着墓地的台阶往下走，一路沉默着到山脚，冯清河把宋诚送到工作单位，他赶着回去上班，跟宋渝和冯清河摆摆手，下车走了。
    宋渝手搭在车门上，“我也在这里下，你回去工作吧。”
    冯清河锁了车门，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她，“我不着急，小渝，我知道你也请了假。”
    宋渝慢慢地把手放下，交叉握在一起，她看着前方，声音很低很慢，“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帮了我家里这么大的忙，墓地的钱，我哥已经跟我说了，恐怕我得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还你了。”
    “不需要还，就当是我给奶奶尽些孝心。” 冯清河侧头看她，不过短短几天，宋渝明显瘦了一大圈，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眼里的红血丝也清晰可见，整个人憔悴不堪。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逼她，可要是今天放走了她，以宋渝的鸵鸟性格，不知道要到时候才能想明白。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放手。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冯清河表现得很平常。
    过了好一会，宋渝才说：“我不知道。”她眼睛又酸又涩，她使劲眨了眨。宋渝是真的不知道，她不想回家，家里到处都是李桂芝的影子，也不想去上班，如果刚才冯清河让她下车， 她大概只是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走。
    “那就听我的。”冯清河发动车子。
    他直接把人带回自己家，冯清河这么多天一直在外面跑，只是每天回来换身衣服，打个盹。家里没保持一贯的干净，衣服堆满了脏衣篓，餐厅岛台上有几个快餐盒子。
    宋渝站在玄关没动，冯清河伸手拉了她一把，“你去睡一会，我来收拾。”
    说着果然开始做家务，还把扫地机器人放出来进行地面清洁。
    宋渝在玄关站了一会，终于脱下鞋子，她没去睡觉，而是和冯清河一起，动手打扫卫生，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 收拾掉厨房的垃圾，用抹布擦干净台面，这些活她早就驾轻就熟，此时两人里应外合，配合默契，不到半小时就把房子打扫干净。
    宋渝在卫生间洗手，冯清河也挤了进来，涂了洗手液的手掌放在水龙头下冲水，冲着冲着，就握住了她的手。
    宋渝下意识地躲了下，冯清河却不松手，宽大的手掌挤进她的手指间，行成一个十指交握的姿势，滑溜溜的洗手液在两人手掌之间挤压，他的表情很认真，看上去倒只是想帮宋渝洗手。

 第120章

    “好了。”冯清河用纸巾擦干宋渝的手指，还拍了拍，哄小孩般，“出去吧，冰箱里有吃的东西，不想吃的话可以看电视，你知道怎么开。”
    宋渝如同鬼魂般飘出卫生间，在沙发上坐着，冯清河的客厅有扇宽大的玻璃窗，此时太阳已经西斜，阳光照进窗户，透过薄纱，照在宋渝身上，她这些天几乎昼夜不睡，此时被温暖的阳光包围，没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恍惚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抱起来，没多久又被放到更宽敞更柔软的地方，她翻了个身，鼻尖嗅到熟悉的气息，便往那边挤了挤，七拱八拱后终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地睡去。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宋渝在梦里见到了李桂芝，她像往常那样照顾行动不便的李桂芝，可在梦里，她好像已经知道了李桂芝已经离开，拼命地想对她好，喂她吃饭还推她出去散步，她费尽心机想把李桂芝留下来，可最后，李桂芝却拍她的手，慈爱地看着她，用流畅的语言说：“小渝，你要好好的，奶奶才能放心。”
    说完，她跟宋渝摆摆手，从轮椅上站起来，慢慢往前走，每走一步，李桂芝就年轻一点，她的白发慢慢变黑，脊背挺直了，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少。最后她回到宋渝记忆里最年轻的时刻，拥有乌黑的头发，干练的身体和充满精气神的表情。
    然后，她消失了。
    宋渝突然张开眼睛，发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她盯着天花板，心脏狂跳不止，她用手擦掉眼角的泪，此时她想起来，今天是李桂芝的头七。
    “做噩梦了？”搭在她腰上的手动了动，冯清河轻轻拍了拍她。
    宋渝翻身，冯清河躺在她身边，一直搂着她的腰，连眼睛都没睁开，仿佛累极，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再陪我睡会，好累啊。”
    说着，还蹭了蹭宋渝的脖子，又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他大半个身体都靠着宋渝，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输过来，宋渝几次都想把他推开，手都碰到冯清河的身体了，最后还是下不去手。
    两人昏昏沉沉地一直睡着，等到终于清醒，已经到了晚上，宋渝揉着眼睛醒来，冯清河已经不在床上。
    她整理了下压皱的衣服，走出卧室，厨房里传来动静。
    冯清河对她笑，“一会就吃饭。”
    宋渝站在厨房门口，他换了身家居服，衣袖高高地挽起，这段时间精疲力尽的人不光是她和宋诚，冯清河跟着忙前忙后，也跟着消瘦不少。
    “清河。”宋渝手抠着厨房边，胸口的情绪晃来晃去，“我有话想对你说。”
    冯清河关了火，把菜端出来,擦过她的肩膀，“不着急，先吃饭。”
    宋渝只好跟着走过去。
    很素的两菜一汤，宋渝没什么胃口，筷子动了几下就不放下了。
    冯清河吃得很慢，不时给她夹菜，宋渝被他云淡风轻的态度搞得不上不下，几次想开口都被他以“先吃饭”的理由堵回去，后来她索性不说了，只是间或喝口汤。
    过了很久，冯清河放下筷子，胳膊交叉放在餐桌上，“小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
    勺子掉入碗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宋渝低着头，不敢看冯清河的眼睛。
    “你想和我分开，就算不分开， 也要和我冷静一下，我没猜错吧？”冯清河盯着她的发旋，宋渝闻言马上抬头，随即转过头去，喉咙动了动。
    “你这么说，我肯定会问你理由，你会说因为奶奶的事，你没心思再恋爱， 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话。”
    宋渝终于把目光转过来，她看着冯清河。
    冯清河伸出手，把她的手拉过去，捏了捏手心，“你不想和我分开，又过不去自己那关。关于奶奶的事，即使你表现得再正常，心里还是在怪我，怪我的家人，但因为我帮了你们很多忙，你不想恩将仇报，和我彼此冷静一下 ，已经是你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说法了，对吗？”
    冯清河几乎把宋渝想说的都说了，宋渝红着眼睛，她先点头再摇头，“奶奶说让我别怪你，与其说怪你，我其实更怪我自己，我明明答应过你，不会轻易和你分开，可这时候，我还是做不到，也许我就是个软弱的人。”
    宋渝用空的那只手擦眼泪，她自嘲地勾着嘴角，“你看我，遇到事情就只知道哭，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没做好，没完成学业，没照顾好奶奶，没能及时劝阻哥哥，我的家现在变成这样，我难辞其咎。”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冯清河起身抱住她，宋渝的眼泪很快浸湿了他的衣服。
    “我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你十几岁就开始照顾奶奶，宋诚去外地那段时间是你带着她辗转换房，打两份工赚钱给她治病，甚至还升了职，即使生活那么困难，你都没想过要走歪路，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不过为了钱，骗了我。”
    “可我早就原谅你了。”冯清河声音带着笑，手指顺着宋渝的眼角往下摸，擦干她的眼泪，用温柔的眼神看她。
    “小渝，你坚强、善良、孝顺。”他的语气很坚定，“你超级厉害的，所以千万别自责，好吗？”
    第66章 全文完
    “其实你超级厉害。”
    宋渝的二十四年人生中，几乎从没听别人这么说过，她在甚至在不记事的年龄就永远地失去了父母，之后人生仿佛开了加速键，她匆忙地跟在奶奶和哥哥身后，一脚踏进生活的旋涡。

 第121章

    生活就要先活下来再说，宋渝在还没锅灶高的年纪就要垫着脚煮饭，烧热水，然后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眼巴巴地等着奶奶或者哥哥回家来做菜吃。
    奶奶和哥哥炒菜时味道很香，闻多了很腻，可宋渝舍不得离开，她太饿了，只能扒着锅灶，眼巴巴地看着锅里，要是奶奶能给她夹点菜，让她在开饭前垫垫肚子，那就更好了。
    转眼宋渝开始上学，她那时头发枯黄，身材矮小，眼睛很大，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有同学管她叫“怪物”，她哭着跑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宋诚，宋诚把她同学给揍了，之后没人再叫她“怪物”，却也没人跟她玩。
    宋渝不难过，因为奶奶告诉她，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赚大钱，以后不会再有人看不起她了，所以宋渝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
    等她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家里发现钱不够了，宋诚主动退学，跟着村里的年轻人去大城市打工，她和奶奶在家等他拿钱回来，钱没等到，却等来了催债的人。
    李桂芝跟他们据理力争，这才知道宋诚在外面欠下赌债，这个家好不容易才可以重见天日，转眼又乌云密布，宋渝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咬着牙读了两年。
    李桂芝病发，宋诚的通讯录被爆，宋渝一辈子都忘不了同班同学看自己那种异样的眼光，像一支支箭刺破她用自尊心构建的高墙，活生生刺破她的皮肉。
    宋渝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休了学，在宋诚离开的那两年，她像个陀螺一样，忙着赚钱，她几乎没时间没精力，回顾自己的艰辛。
    当然也从没有人夸过她，李桂芝逐渐糊涂，不打她不尿在裤子里就是胜利，宋诚哪次打电话来不跟她要钱，兄妹俩可以好好聊聊彼此近况，她就已经知足。
    宋渝当然有委屈的时候，可一想到她家里的每个人过得都不容易，她的那些付出好像又变得不值得一提。
    就这样过着被各种账单催着走的生活，宋渝很少有时间去想自己这一路走来到底付出了什么，直到她接受罗辰阳的提议，做好准备进入冯清河的生活。
    刚开始肯定是假的，人设是假的，付出的感情是假的，可渐渐的，一切都变了。
    她真心地爱上了冯清河。
    冯清河展现出的包容、温柔和成熟，让宋渝终于知道爱情的美好，也让她第一次感到深深的自卑。
    纠结、矛盾、痛苦、拉扯，宋渝想过无数次放弃，好在冯清河在每个她想退缩的关头抓紧她，宋渝才有机会听到这句，“其实你超级厉害。”
    好在经历过这一切，宋渝仍然爱他。
    从没有停止过的爱。
    而李桂芝应该早就洞察了这个事实，才会在那张纸条上写，“不怪清河”。
    不要怪他。
    去好好和他相爱吧。
    宋渝没说话，而是紧紧地抱住他，耳边听着冯清河安稳而规律的心跳，仿佛一双大手，抚平她的情绪。
    原来童话不是骗人的，她这条跌跌撞撞随波逐流的小鱼，在故事的最后也终于可以长久栖息的水域。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只想享受这片刻的安谧。
    她没答应冯清河在一起，却也没离开他的家。
    冯清河知道她的纠结，不着急去催，只要人在他身边，随着时间过去，他有信心抚平宋渝内心的伤痕。
    宋渝收假回去上班，一星期堆积下来的工作耗时几天才做完，她关了电脑，起身活动身体去茶水间接水。
    回来的时候路过陈佳怡的工位，自从上次在李桂芝灵堂见过一面后，两人很久没见面，顺便聊了几句。
    陈佳怡不想让她沉浸在亲人过世的情绪中，特意找了些轻松的话题，她神神秘秘的，“上周董事会发了新公告，罗董事长卸任，罗总上位成功了。”
    “真的吗？”宋渝喝了口咖啡，勾了勾嘴角，“那挺好的。”
    “大家都说，这回罗总登基，公司里那些乱搞男女关系的，收受贿赂的估计睡不着觉了。”
    陈佳怡顿了顿，“虽然我知道你和罗总没什么，可部门里其他人都以为你和他关系匪浅，这回他们对你应该也会客气很多。”
    宋渝下意识地摇头，她自从重新回来上班，始终无法像之前那样专心地工作，每天看着堆积在邮箱里的行政邮件只觉得厌烦，不知道是不是状态还没调整好。
    晚上，冯清河来接她下班，他们约好了要和宋诚一起吃饭。在胡同热闹的火锅店里，宋渝和冯清河坐在一边，宋诚坐在另一边，火锅的热气盘旋升腾，勾勒出一副普通却动人的画卷。
    宋渝这些天都在冯清河家里住，偶尔才回去陪陪宋诚，宋诚换了一份工作，依然在工地，但可以在办公室工作，还在自学造价，每天忙忙碌碌的，过得也算充实。
    中途宋渝去卫生间，冯清河喝了口水，看着明显黑了一大圈的宋诚，思考几秒，说：“你的债，还有多少？不如我给你拿些钱……”
    他话没说完，宋诚赶紧摆手，连连拒绝， “不用，这是我自己的债，我自己还，怎么可能用你的钱。”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把钱分期还给我，这样你压力不会那么大。”冯清河还想劝说他，毕竟有些高利贷的手段很折磨人。
    “真不用，我下个月准备退了房子，吃住都在工地，花不了多少钱。”宋诚笑了，“我自己造下的孽，就让我自己承受吧，而且你也放心，我不会再赌了，这是我奶奶临走时叮嘱我的话，我不会再让她失望。”

 第122章

    他给冯清河倒酒，随后举起自己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下，“我妹妹就拜托你了，我祝你们幸福。”
    冯清河仰头把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流入喉咙，一股热气只往脑门上顶，他点头。
    等宋渝回来，两个男人一个望天一个看地，气氛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宋渝在回去的路上，问冯清河，他和宋诚之间发生了什么。
    冯清河和她一起坐在后排，碍于代驾在前面，冯清河只是捏了捏她的手心，“秘密。”
    “不说算了。”宋渝靠着他的肩膀，把玩他的手指，“不过我倒真有个秘密想跟你商量。”
    冯清河闻着她头发上的香味，昏昏欲睡，“什么事？”
    “我想辞职。”宋渝声音慢慢的，“我实在不喜欢行政部的工作，也觉得没有学历早晚都是我的短板，我之前去学校问了下，像我这种休学时间没超过两年的，是可以复学的，我想回去读书。我手里还有些积蓄，足够把书读完了。”
    说完她有些忐忑地看着冯清河，冯清河家里那边一直靠他自己扛着压力，要是她回去读书，估计最早也要一年多之后才能再找工作，他家里估计会对她更加不满意吧。
    没想到冯清河连想都没想，“读书是好事，我当然支持，而且你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还有我呢。”
    他好像有点喝醉了，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宋渝，另只手拍自己的胸口，“老公供你一路读到博士。”
    “你小声点。”宋渝害羞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两人回到家里，宋渝帮冯清河脱衣服，赶他去洗澡，冯清河借着酒劲把她也拉到卫生间，胡闹到半夜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宋渝就去公司提交了离职申请，半个月后，她正式从罗氏集团离职，面对曾经给她带来安稳收入和体面工作的地方，内心难免不舍。陈佳怡抱着她，叮嘱以后要多联系。
    宋渝也用力地回抱她，眼角噙着泪花，“一定会的。”
    冯清河照例在宋渝公司楼下等人，漂亮女朋友没等到，却等来了不速之客罗辰阳。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他们站在树下，任凭微风吹起他们的衣角，这两人衣着打扮相貌皆不俗，绿树清风和亮眼帅哥，看起来倒是很和谐。
    罗辰阳：“你家里人还没同意宋渝？”
    “慢慢耗，早晚会同意的。”冯清河问，“你那边怎么样？罗老爷子不管了？”
    罗辰阳哼了一声，“这是我的事，罗家人哪个敢乱说？说实话，用不用我给你传授几招？”
    冯清河隐约知道罗辰阳为了上位用了什么方法，他光是听说都觉得胆寒，更别提罗辰阳这个身在局中的人，他话里有话，“罗总好手段，可惜我和你家庭条件千差万别，你的那些手段，我可用不上。”
    “那你就慢慢等吧，等到我和陆宁举行完婚礼，你估计还不能把人正大光明领进家门。”
    冯清河瞥了他一眼，解开风衣扣子，“想打架就直说，我不会因为你帮了宁清就手下留情。”
    罗辰阳大笑，摆手，“不打了，上次你打我的伤差点被我老婆看到。”
    冯清河也笑，“不过你要是对程程不好，我肯定还得揍你。”
    “怎么可能？小丫头最近跟我关系好得不得了。”罗辰阳说完，看到宋渝远远走过来。
    他对冯清河说：“走了，去接我老婆孩子吃饭。”
    冯清河拍拍他肩膀，两个男人没多余的话，短短几句，就达成了某种和解。
    罗辰阳从他身边走过，冯清河也站直身体，对自己的幸福摆手，“小渝。”
    宋渝听见，快步走来，她的长发被微风吹起，微笑的脸庞在夕阳下发着光。
    “来了。”
    他们的生活都有尚未解决的问题，未来也会遇到各种想到或想不到的困难，那又怎么样呢？此刻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走向同一个目的地。
    这也许就是幸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