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相师》 第1章 《咒相师》作者:樊与凡【完结】 本书简介: 黄家俊十一岁生日那天,遇到一名两只手加起来只有五根手指的老乞丐,对方提醒他不要掉牙齿。但是他吃饭时还时硌掉一颗蛀牙,当晚,她的母亲意外坠楼,次日,外婆也因误吞输液针而亡。 为了调查这一起超概率事件,咒相师凌宗夏远赴南澳,发现黄家俊遭遇人为的三相干预,使其造成亲人意外死亡的概率直线上升…… 祈言干预是为“咒”,观察纳归是为“相”。 …黄家俊十一岁生日那天,遇到一名两只手加起来只有五根手指的老乞丐,对方提醒他不要掉牙齿。但是他吃饭时还时硌掉一颗蛀牙,当晚,她的母亲意外坠楼,次日,外婆也因误吞输液针而亡。为了调查这一起超概率事件,咒相师凌宗夏远赴南澳,发现黄家俊遭遇人为的三相干预,使其造成亲人意外死亡的概率直线上升……祈言干预是为“咒”,观察纳归是为“相”。天、地、人,构成了“客观”影响人类命格的三相维度。通过推演星象运行轨迹,寻找或制造特殊的地理环境,以及专门调整的面相造型,咒相师不仅能预知未来,还能干扰一个人的命运。 第一章,恶相 黄家俊奋力地投出了一个三分球,可惜他才十岁,学校篮球场又是成年人的规格,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可能让篮球到达篮筐。篮球在刚过罚球线不久便开始下坠,落地后径直滚出了篮球场,直到撞在不远处学校院墙的护栏下,被护栏拦停了下来。 周围的同学们纷纷传来嘘声,让他迅速地涨红了脸,但在心里面却不屑一顾,有本事你们也试一把三分啊? 不过,他倒是特意留意了一眼自己班的班长。从小到大,他所经历过的每一个年级,班长都是由乖巧的女生担任,不出意外也都是本班的班花。他一直希望能引起班长的注意,包括这次放出豪言要挑战一把成年人的三分,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可惜,这会儿班长正跟其他女生在练习排球,根本无暇注意到这边。 黄家俊暗自失落,自顾自跑出篮球场,来到院墙护栏前,将篮球捡了回来。 然而,就在这时,院墙护栏外突然出现了怪老头。 “你这两天你可得小心点,千万别掉牙齿。”怪老头盯着黄家俊说道。 黄家俊疑惑地打量着怪老头,对方穿着一身脏兮兮且破了好几个洞的外套,身形瘦小又佝偻,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看上去像是流浪已久的乞丐。当他的目光落在对方抓在护栏上的手时,立刻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只见这老乞丐左手只剩下大拇指和食指,右手则只剩下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手指断面已经被新长出的皮层覆盖。 两只手掌凑到一块,才只有一副手掌的手指! 黄家俊害怕的怔在了原地。 “听没听到啊?一定要小心点,这两天,别掉牙齿,千万,别掉。”老乞丐凑近了一些,将整张脸紧紧地贴在护栏上,仿佛想要从护栏栏杆的间隙中钻过来。 他面无表情,然而面部因为用力挤在栏杆缝隙间,使得五官发生了扭曲,看上去异常诡异。再加上他说话的声音也毫无音调,像极了机械人或者ai说话,更有一种渗人的恐怖。 好在这时,体育老师赶了过来,他呵斥了老乞丐一顿,拉着黄家俊返回到了球场。 到体育课下课后,黄家俊这才稍微消除了一些阴影。可惜不妙的是,他还是弄掉了牙齿。中午吃饭,在老师的帮助下加热好了他妈早上做的排骨便当,那排骨原本是精心剔拆过骨头的,只是仍然遗落了一块小碎骨头在饭里。刚经历过体育课上的疯跑,可把他给饿坏了,打开便当便是一通狼吞虎咽,于是,小碎骨头一下子就硌到了牙。 鲜血流了一嘴,像是吃了带血生肉一样,把坐在隔壁桌的班长恶心坏了。 黄家俊一脸无奈,那颗牙已经松动了好几天了,好几次他都想心一横把它拔掉算了,只是每次动手尝试,那连着牙龈的肉根儿十分顽固,疼得自己不得不放弃。这下在不经意间被硌掉,也算好事。他去洗手间冲洗了一下口腔,回到教室继续把便当吃得干干净净。 至于早上老乞丐的那番话,他这个年纪哪里会有那么心思去琢磨,就这么付诸脑后了。 晚上回到家里,黄家俊的妈刘梦婷早早准备好了蛋糕和礼物,过了今晚的十二点,就是他十一岁的生日了。 “老爸呢?” “你老爸出差,后天才能回来。” “又出差,我生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出差当然就是忙呀,你先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礼物。” 黄家俊拆开了礼物,是一个带涂鸦的滑板,也不算太糟。 晚饭和蛋糕都吃过了,刘梦婷自然不会让儿子真熬到十二点过生日,十点刚过,就督促其上床睡觉去了。她一个人收拾完碗筷,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间或的还刷了刷手机,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了过去。 凌晨时,刘梦婷被一阵冷风冻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先看了一眼手机,这会儿已经是十二点零五分,随后抬头看了一眼阳台的方向,发现原本关闭的落地门这会儿竟然被打开了,而儿子黄家俊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正伸手够着全封阳台安全窗的把守。 由于个子不够高,黄家俊甚至还拿出了他的生日礼物滑板,放在地上来垫高。 第2章 “黄家俊,你干嘛呢?”刘梦婷喊了一声。 黄家俊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全神贯注地去够着安全窗的把守。 刘梦婷十分惊慌,连忙冲到了阳台上。 “你不睡觉,开窗户干嘛?” 就在她赶到儿子身后的一瞬间,儿子也终于抓到安全窗的把手,用力一拉,打开了安全窗。她家位于十二楼,安全窗打开后,高楼层的冷风更是肆无忌惮地涌了进来。 与此同时,黄家俊脚下的滑板一直不稳定的前后滑移着,这使得他的身形也跟着一起摇曳。因为有滑板的垫高,此刻,他的胸口位置正好对在安全窗下沿,似乎只需再稍微踮踮脚,又或者跳动一下,整个人就会从窗口跌落出去。 刘梦婷一把将儿子从滑板上拽了下来,正要大发脾气的进行一通训斥。 “黄家俊,大半夜的,你是在找……” 然而,她的话才说出一半,立刻被黄家俊的正脸吓住了。只见黄家俊双眼空洞失神,原本胖乎乎的脸蛋,这会儿竟凹陷了下去,几乎看不到任何一点的血色,全然就像是电影里被<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恶鬼吸走精血魂魄一样。 受这一吓,她自己也不禁后退了一步,不巧踩到了滑板上,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一下子从安全窗口跌落了出去。 黑夜里,一声凄厉的惨叫,无助而又短暂。 客厅一直没有关闭的电视里,正在播出一段新闻,本市将会在今天凌晨时观察到罕见的血月天象。 安全窗外,漆黑如墨不见星辰的夜空里,唯有一弯血色的月亮在乌云后忽隐忽现,就像是黑夜发出的诡异微笑。 小区的人报了警,警察赶到后,花了很久时间才调查清楚事故发生的单位,赶到刘梦婷家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他们敲门无人应,请来物业打开了门,进屋后,发现黄家俊瘫坐在阳台上,双眼空洞无神、脸颊苍白消瘦,于是赶紧将其送到了医院。 初步调查,刘梦婷是意外失足坠楼,孩子可能目睹了这一切,当场就吓傻了。 警察联系了黄家俊在外地出差的父亲。父亲听说了这起事故后,惊得在电话另一头直接哭了出来,但因为车票、航班的缘故,他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回来。父亲随后打电话联系了黄家俊的外婆,让其先去医院照看孩子。 一大早,白发苍苍的外婆,强忍着丧女的伤痛,匆忙赶到了医院。外孙正在分诊病室进行输液。医生告诉外婆,孩子的情况还算稳定,只有掉了牙齿的地方有些感染,不过都是常规症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大夫,那孩子什么时候能出院啊?”外婆不太放心在住院久住,一来这里往来各种病患,对孩子没好处,二来女儿那边刚出事,自己一个孤寡老人在女婿还没回来前,也得赶紧去预备后面的事。 “我们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一天。”医生回答道。 “这样啊,那好吧。” 当天晚上九点半,医院结束了探访时间,病室里除了病人便是陪护人员,总算从繁忙和嘈杂中安静了下来。 黄家俊下午时就醒了,但一直不肯说话,就那样看着天花板发呆。中间警察来过几回,想要询问刘梦婷坠落的情况都没成功。这会儿,他突然对一旁的外婆开了口:“我渴了。” 正暗自伤心的外婆,终究还是心疼宝贝外孙,连忙去楼下小卖部买了一瓶最贵的牛奶。当她再次回到病室时,却发现黄家俊已经下了床,正站在窗口前,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远方。远处夜空里,那一弯血月依然高悬,往来乌云半遮半掩,更显诡谲。 外婆吓坏了,因为九点时护士才刚来换过吊瓶,黄家俊竟然自己拔掉了吊瓶下了床。她三、两步赶到了近前,一把抓住黄家俊的手臂检查,果然,吊针孔还在渗着小血珠。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吊针是你能随便拔的吗?”外婆压着声音教训着,生怕影响到隔壁病床正在休息的人。 “渴了。”黄家俊看着外婆手里的牛奶。 “来来,回床上喝。”外婆把黄家俊送回到病床上,打开牛奶,递了过去。 黄家俊喝了小半瓶后不喝了,重新躺了下来。 外婆准备去叫值班的护士来为黄家俊重新接上吊针,但瞥眼之间忽然察觉到了一个异常,病床旁边架着的吊瓶下方,输液管的针头竟然不见了。没有针头的输液管,药液正快速流出,滴落在地上。 “针头呢?”外婆四下寻找了一番,又拉起黄家俊手臂查看,确实不知去向。 她懊恼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外孙拔得时候弄丢了,待会儿还得向护士道歉。她准备去叫护士,又想到孙子还没喝完的半瓶牛奶挺贵的,这种鲜奶又不好久放,坏了怪可惜,于是拿起了牛奶。 她一边往病室外面走去,一边仰头喝掉了剩下的牛奶。 突然,她感到喉咙里猛地一痛,好似卡进了一根鱼刺,想要往外吐却已经来不及了。她艰难的哽咽,而鱼刺竟随着哽咽动作在喉管里左突右刺。很快,她口腔里涌出了鲜血的味道,连带着引发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嗽进一步加剧了鱼刺的突刺。她双手紧紧捂住喉咙,跌倒在地上,因为无法呼吸,苍老的脸很快憋成了绛紫色。 走廊尽头,就是值班的护士站。 外婆想要呼救,但此刻喉管已经被血填满,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在最后一声猛咳后,彻底瘫倒在了地上,瞪大的双眼充斥着血丝,鼻腔和口腔渗出了血…… 第3章 次日,法医在检查外婆尸体时,竟在左肺部找到了那一枚遗失的吊针头。 第二章,他从北方来 从新北开往南澳的高速列车上,出现了一个叫人生疑的青年,他大约三十岁,穿着一身中长款风衣,头发未经打理的凌乱,胡子拉碴的脸上写满是疲惫,表面上看去,活脱的就是一个每天都在内卷、好不容易请了年假逃离大都市的底层打工人。 之所以让人生疑,是他自上车以来,左手的手里一直攥着一枚巴掌大小的罗盘,上面密密麻麻的天干地支星图等等,微小到难以明辨,十分杀伤眼力;而他的右手则拿着一台最新款的智能手机,经常在看完罗盘之后,又立刻会用智能手机进行一系列检索查询。 罗盘和智能手机,似乎很难让人联想到二者之间会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有且能想到的,恐怕也只能是“既然有了智能手机,何不直接在手机上安装一个罗盘app呢?” 而发现这一处疑点的,正是这位青年侧后方座席上的一个小女孩。她一直的盯着青年,乌溜溜的眼睛透着好奇,猜测着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 直到中途高速列陈停靠在了一个小站,新上来了一些乘客,一位乘客的座位正好是在青年旁边,那青年起身让座时,露出了挎在风衣内的一个布袋。 小女孩依稀在电视剧或者电影里见过这种布袋,通常是古代道士出行时,用来装符纸、法器等物品的布袋。这么说,难道他是一名道士? 这趟列车行驶了四个小时,终于快要到达终点站了。 这时,青年收起了罗盘和手机,一点也不出人意外的从风衣下的斜挎布袋里,抽出了一张黄纸,正是那种道士常用的符纸,只不过上面并没有符文。他仿佛有些无聊,将符纸一番连续的对折,最后竟折成了一枚纸鹤。 小女孩愈发感到疑惑,该不会,是那种街边常见的神棍骗子吧? 列陈准时到达终点站,乘客们纷纷起身拿行李,车厢里显得有些混乱。 小女孩从父亲那里接过双肩包,再回过身来寻找那个青年时,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努了努嘴,自讨了一个没趣,跟着父亲准备下车。 “hey,这个送给你。” 就在跟着人群在过道排队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女孩回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可疑的青年竟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手里正拿着那一枚符纸折叠而成的千纸鹤。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对方手里接了过来。 “把双肩包背在前面。”青年语气很平静,有点像一位严肃的哥哥在进行建议。 “啊?”小女孩有些疑惑。 “双肩包,背在你的身前,更安全。”青年稍作了解释。 小女孩的父亲听到了动静,回头盯着青年,满脸戒备的将小女孩拉到了身前站着。 小女孩仍然好奇的回头张望了几下,想了想之后,还是听从了青年的建议,把双肩包卸下,调转过来重新背在面前。她再次会过头来,想要用表情告诉青年,你看,这样总行了吧,可是奇怪是,对方竟然再次消失不见了。 下了列车,小女孩一路紧跟着父亲,准备通过地下通道离开站台。人流拥挤,行进缓慢。突然之间,身后有人传来一声惊叫,好像有人为了抢先而撞到了另外的人,紧接着引发了一连串的推搡。小女孩感到背后被人猛地推了一把,身体立刻失去平衡,向前栽倒,竟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小女孩沿着楼梯滑行了三十多节台阶,好在被其他旅客及时拉住,不至于一路滑落到台阶最底部。 “没事吧,小姑娘?” “快看看有没有事。都什么人啊,下个楼梯还要推推搡搡,着什么急啊!” 小女孩爬起身来,惊魂未定,好在将双肩包背在身前,刚才滑倒时起到保护作用,这会儿几乎毫发无损。父亲连忙赶了过来,不时的还回头骂着刚才推搡的人。 “女儿,没事吧?” “没事……” 小女孩忽然发现,刚才那位青年送给自己的千纸鹤,这会儿遗落在了一旁的台阶上,混乱之中不知道被谁踩扁了。 “小凌哥吗?这边这边。” 出站口,一个年逾四十、穿着皮夹克的中年人向着穿长款风衣的青年招着手。 青年抬手示意了一下,向这边走了过来。 “小凌哥,初次见面,我是马关胜。”皮夹克中年人自我介绍了一下,而站在他身边的,还有另外一位男子,对方神情紧张、双眼浮肿,似乎不久前大哭过。 “我来介绍一下,老黄,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过的,凌宗夏,小凌哥,专业人士。小凌哥,这位就是事主,黄日辉。”马关胜居中做了介绍。 凌宗夏看出了黄日辉没有握手的准备,正好,他也没有跟人握手的习惯。 “长话短说,你已经按照我交代的,把你儿子从医院接回家了,并服用了酸枣仁了吧?”凌宗夏向黄日辉问道。 “是的,是的。”黄日辉仍有一些神志不清,迟疑了一会儿后才连连点头。 “家里现在没有近亲吧?” “没有,本来我姐要去的,听了法师的交代,我就让公司一位同事在家里照看。” “行,我们马上去你家。”凌宗夏直言道,随后又对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不是法师,也不是道士,叫我小凌就行。” 第4章 “啊?是,是。” “小凌哥,车在这边。” 马关胜带着二人前往了停车场取车,三人立刻赶赴了黄日辉的家。 “实在不好意思,有劳小凌哥这么专业的人士大老远跑一趟。我正好开了一家民宿,不嫌弃的话,晚上小凌哥就在住我那里吧。放心,干净卫生,景色优美。”途中,驾车的马关胜对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凌宗夏说道。 凌宗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黄日辉,对方显然熬过大夜,上车后就睡着了。 “有劳马哥了。马哥在本市当掌固多久了?” “三年前我爸去世,我这才接了他的桩,好多事也都是现问现学,属于半路出家。” 掌固出自《周礼》,是古代中央官署流外属官,负责杂物保管,相当于现在仓库管理。但流传到今日,则是本地的接头人,又或者说是中间人。 “马哥跟苦主熟悉吗?” “属于朋友的朋友那种。老黄家连续两天,走了两位亲人,死因还都是意外,死法也都很蹊跷,我听说了这件事后,估摸着不对,想着老黄该不会是犯了什么‘相’,这才联系了小凌哥。” 在与马关胜聊着话的同时,凌宗夏手上一直没闲着,不停的在手机上检索查询着什么。 理论上来说,他与马关胜也是朋友的朋友,甚至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那种关系,大家都使用的还是类似bbs那种原始方式来留言交流,几乎很少有过即时通信。对于他们这一行来说,最忌讳的就是即时通信,不到万不得已的危机情况,最多也只能用到发短信的程度。 “小凌哥,你说,老黄这事,很严重吗?”马关胜又多问了一句。 “不好说,目前来看,凶相概率只有百分之十一。具体还得看过了才知道。”凌宗夏的情绪一直保持的很稳定。 “才百分之十一?已经两条人命了啊。” “具体,还得看过了才能知道。” “明白,明白。” 来到黄日辉所住的小区,凌宗夏没有急着下车,他让马关胜驾车在小区附近周游一圈,自己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区的地理位置。之后,这才停好车,与黄日辉一起前往位于十二楼的住所。自下车开始,他便从布袋里拿出了罗盘,不时查看。 “小凌哥,您这……”黄日辉见了布袋和罗盘,终究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嘴。虽说他对妻子和母亲接连发生意外身亡深感玄乎,可要立刻上升到咒法迷信之说,自己一时间也难以信服。 “哦,这个是祖上传下来的,用得顺手,其实用ipad也行。”凌宗夏扬了扬手里的罗盘,又示意了一下挎在风衣下的布袋,“这个,参加活动送的,临时出发,携带方便。” 马关胜扯了一下黄日辉的袖子,示意其稍安勿躁。 进了住宅,凌宗夏走在最前面,他快速的浏览了整个房间的布局。黄日辉请来照看儿子黄家俊的同事,这会儿也从孩子卧室出来打招呼,是一位年轻的职场女孩,尽管今天是周日,却依然穿着一身职场女性的小西装和九分裤。 黄日辉简单为大家做了介绍,职场女孩名叫游闵童,是公司实习生。 听到这个名字,凌宗夏下意识打量了女孩一样。女孩也并不躲避,大胆的迎视着对方。 “孩子怎么样?”凌宗夏问了一句。 “嗯,给他喝了酸枣仁泡的水,已经睡着有一会儿了。”游闵童回答道,声音是那种还未成熟的少女音。 凌宗夏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客厅通往卧室过道口处,过道旁侧的墙壁上,正悬挂着一柄一比一的霜之哀伤剑,剑刃朝上,有些泛旧。 “这个装饰品,买来很久了吧。”他向黄日辉问道。 “是的,我也不确定具体是哪一天买的,大概有四年多了,是从网上买的,然后自己找人订制了木盒,就挂在了家里。”黄日辉回答道。 第三章,三相推演 “这么说,挂在这个位置也是你自己选的?” “对,当时家里就这么一个空地,感觉挂上去也挺好看的。” 凌宗夏没有说话,低头在手机上一通操作,轻叹了一口气。 “大师……哦,小凌哥,出什么事了吗?”黄日辉有些焦急的问道。 凌宗夏没有回应,他又走到客厅挂着全家福照片的地方,打量了一下黄日辉及妻子、儿子的样貌,表情渐渐疑惑了起来,接着操作手机查询了许久。 “没道理啊,理论上,你孩子三相都不算极端恶劣,不应该招惹到这么严重的恶相。”片刻后,他缓缓的开了口。 “三相不算恶劣?恶相?”黄日辉愈发感到迷惑,究竟自己撞上了什么麻烦?而眼前这位像大师却又坚称自己不是大师的人,又是如何处置眼下的麻烦呢? “昨天是令郎十一岁生日,我计算了他的生辰八字,多个灾星进犯命宫,命理上,他这个月会不太顺利。最不幸的还是,他具体出生时间是凌晨十二点零五分。十分不巧又撞上了昨日凌晨发生了月食的时间,血月当空,时数对冲,昨天一整天对他来说,的确是他前后十年里最不妙的一天,发生恶相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十九点六五,甚至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恶相概率也会维持在百分之十三到十五之间,需要多点小心。” “这,这是算命吗?” “你家住宅并无大过,现代住房建筑在动工前多少会请风水师做一番勘测,只要不是大冲大阴大闭大缺,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你小区四周不是什么宝地,布局也很混乱,但三十年内发生恶相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六点七,三十年后概率会上升到百分之十点九。”凌宗夏没有理会黄日辉的问话,继续说着。 第5章 他陆续指点了屋内的几个方位。 “房屋布局稍微更差一点,四宫凶位都犯了忌。巨门星下不该放电视,回头跟沙发调个位置,会好一些。禄存星在阳台,与入户正门对冲,好在你在阳台和客厅之间加了落地门;贪狼星下放了净化器,回头换成静音的,要好一些。最糟糕的是,廉贞星的位置上方有你家的主梁,中宫守一,最需慎重,而你,却在这里挂了一把衰之哀伤。剑刺屋脊,凶相。” “小凌哥,你该不会是说,我家里发生的事,跟这些什么占星算命、风水有关吧?”黄日辉有些动了情绪,他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一定程度上超出了自己的认知,但毕竟现在面对的两条人命的大事,哪怕说是鬼怪作祟,又或者是有高手阴谋布局设计成意外,都比风水占星这种小玩意要可信。 “黄先生,稍安勿躁。首先,这绝不是简单的占星、看风水。我也知道我刚才的解释,让你觉得这些可能是迷信,只能说现在网络咨询太过发达,鱼龙混杂,让一些古典学问变得看上去没那么可靠。不过没关系,我尽量长话短说,方便你尽快明白自己正在面对什么问题。”凌宗夏并不气恼,依然保持着平静,就好像所有突发情况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他继续说道: “在您遭遇的这次事件里,我用了三相术来进行了推演。所谓三相,即天象、地文和人相。天象里,令郎昨日出现恶相的概率确实高达百分之十九点六五;地文里,暂时忽略小区周边其他变数,单说室内,假如昨天凌晨时,屋里阳台前的落地门、入户正门齐开,电视机和净化器也在同时运行,再加上这把放了四年之久的霜之哀伤,出现恶相的最大概率大约在百分之十五点六左右;人相上,我看了您一家三口的照片,并无异奇之处,发生恶相的概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五。” “那这些概率加起来,是什么意思?”黄日辉追问道。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眼下三相概率相乘,发生恶相的总概率,比我一早推算的百分之十一还要低很多。换句话说,这两天您家里,理论上是绝不可能发生命案的。”凌宗夏说出了他的结论。 “那您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我老婆和我妈,真就这么巧,是意外。” 凌宗夏没有立即回答,但在他心里却恰恰有着跟黄日辉相反的结论。三相术推演的是事件发生的概率,如果概率过低,但事件依然发生了,那反而不像是自然发生的意外,更像是人为。他之所以没有说出这个结论,是总觉得还有东西没弄清楚。 “那个,”这时,一直站在一旁听着的游闵童,小心翼翼举起了手,像课堂上学生请求发言一样,当大家看向这边时,她开口说道,“俊俊牙龈发炎,出院时医生特别叮嘱,消炎药一定要按时吃。现在,差不多到点了。” “牙龈发炎?”凌宗夏似乎想到了什么,“黄先生,我能去屋里看看孩子吗?” “行,行。”黄日辉只能答应。 众人来到了黄家俊卧室,孩子半睡半醒,听到动静后睁开了双眼。 凌宗夏稍微拉开了孩子的被子,看到了孩子的正脸,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此刻的孩子,脸色苍白,左侧脸颊凹陷,气色虚弱,全然不像全家福照片上那样三停饱满。 “这孩子,怎么连模样都变了?”站在后方的马关胜也十分诧异。 “我也不清楚,医生只说是掉了一颗牙,发炎了,还说没什么大碍。”黄日辉看到凌宗夏变了脸色,愈发紧张了起来。 “掉一颗牙而已,不至于整个人都脱相了吧?”马关胜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别小看牙齿,牙齿可是人类唯一裸露外在的骨骼。骨骼变动,一发而动全身。咱们成年人长智齿和拔智齿前后,面部都会发生变化。”凌宗夏忧心忡忡的说着,同时手上也飞速的按动手机虚拟键盘进行检索和查询,随着结果一条条出现,他眉头也越拧越紧。 “小凌哥,现在是什么情况?”黄日辉等了一会儿,见凌宗夏迟迟不语,忍不住问道。 “我先问问孩子几个问题。”凌宗夏在黄家俊床头前蹲下,恢复了平静,问道,“小朋友,你还记得昨天和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黄家俊摇了摇头,眼神迷茫。 “那你还记得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黄家俊呆愣了一会儿,接着又摇了摇头。 大人们有些着急了,这样问,似乎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凌宗夏沉思了片刻,随后换了一个方法。 “你先闭上眼睛,然后告诉我,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颜色?” 黄家俊闭上了双眼,一会儿后,终于开了口。 “红色。” “什么形状的红色呢?” “弯弯的。” “血月。” 凌宗夏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两个血月。”这时,黄家俊又补充了一句。 “两个血月?”凌宗夏眉头拧紧。 “我和黄经理去接孩子时,听病房里其他人提到过,昨天晚上八点过后,他们也看到窗外的月亮是血色的。”一旁的游闵童适时的补充了一句。 “这不可能,天文台记录,昨天的血月从凌晨十二点零五分开始,至凌晨一点五十七分结束,不可能到晚上八点还存在。”凌宗夏十分果决的说道。 第6章 血月的发生,是月食时,月球面向地球的一面接收到来自太阳的反光,形成的一种类红色视觉状态。人在地球上观察血月现象,也要分具体位置。历史上有记录的最长一次血色也只有五小时十二分钟。 要知道,地球、月球和太阳无时无刻不在运动,哪怕在特定的角度、特定的位置能够观察到特定时长的血月,但从天体物理学的公式来算,血月也绝对不会存在超过六小时。六个小时,足以让地球、月球和太阳发生足够量的错位。 “小凌哥,现在是什么情况?”就连马关胜都对眼下的情况感到了着急。 “血月的事,我还得调查。”凌宗夏一边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一边说道,“黄先生,因为令郎面相的变化,三相概率也发生了变化。” 不等黄日辉开口追问,凌宗夏已经从手机上算出了结论。 “令郎现在下停尖陷,双颊不称,是大煞之相。如果他真的看到了两次血月,三日之内,他的命格都将被劫夺。按照三相推演,他现在的命格,撞上了昔日狂士徐渭的命格,会克杀近亲。”他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徐渭?徐渭是什么人?”黄日辉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明时期的一代狂士名臣徐渭,一生克死了全部亲人,前后自杀九次未遂,是彼时十分传奇的一位人物。后人曾用三相术对徐渭进行复演,推测徐渭生平里至少见过两次血月。 凌宗夏没有多余时间来向黄日辉解释,他在布袋里翻找了一番,抽出了一张黑色的符纸,一边折叠,一边交代道: “令郎三相生恶的总概率,现在已经变成了百分之六十一。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很多。不过黄先生不必担心,令郎命格只会被劫夺三天,今天是第二天,过了明天,他的恶相概率会大幅下降。” “可是,我儿子的面相是意外造成的啊,这也算数吗?”黄日辉虽然强撑着让自己不去迷信,可看到一直情绪稳定的凌宗夏突然严谨起来,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心慌。 “三相之中,人相是最容易被干预的。点痣去痦,画眉涂唇,都是在影响面相。这好比说一个人因为出车祸不幸毁容了,那他今后的容貌必然会时时刻刻影响他本人及身边的人。”凌宗夏刚说完,手上的黑纸也折成了一枚千纸鹤。 他蹲在黄家俊身边,将千纸鹤塞进了对方的手里。 “黄先生,今明两天暂时不要住在这里了。”他再次拿起手机和罗盘,调出了本市地区,对着罗盘一番查看,片刻后确定了一个位置,“望德区竹室街和西湾街交汇的区域,任意找一家酒店,尽可能要低楼层的房间。另外,等事情过去了,返回这里之前,找一个非近亲的朋友,按照我之前说的,将家里四宫位重新调整一下。” “这不巧了吗?我的民宿就在西湾街,不然就上我那去对付两天?”马关胜插嘴道。 “这?”黄日辉仍然有些迟疑。 “听我的,现在,马上出发。”凌宗夏说完,头也不回,先一步走出了卧室。 黄日辉六神失了五神,一咬牙,抱起了孩子,连行李都不打算收拾,跟着马关胜一起往外走。游闵童稍微上了些心,至少把孩子的消炎药带上了。 第四章,自然概率和人为概率(1) 曾经有很多人问过凌宗夏,网络上或者生活中的那些占星、风水堪舆和算命卜卦等等,是不是真的。在他看来,概率上只要不是零,那便是真的。 好比说,最简单的日月运行,光合作用、潮汐涨跌,对地球万物的影响是有目共睹的。而那些距离更远的,举目都无法视见的星辰,并非说它们对万物没有一丁点的影响,只能说它们造成影响的量值过于微小。 风水学说指导人们探寻趋吉避凶的地理环境,只是,以现代建筑技术和城市体系,许多风水旧学上的指引,已经很难发挥出立竿见影的功效。这也是当下人们误以为风水学更偏向为迷信的一个原因。但其实,再微弱的影响,也是影响。 单个的微量,通常的确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是一千种、一万种甚至万万种微量交汇在一起时,那便能对事物产生直接影响。一个人每天晒十五分钟太阳,会促进钙质吸收,使人变得健康;可一个人每天暴晒十个小时,持续不断进行十年之久,患上皮肤癌的概率会暴增百分之七十。这就是微量累积引起质变的原理。 你在一堆衣服里选择了蓝色的一件,出门时先迈了左脚,吃早饭时饮料洒成了月牙状,地铁上被三个水命的陌生人挤在了角落,在路边与一只野猫对视了七点五秒,一只飞鸟掠过头顶,办公室空调温度下调了一度,同一时间里,宇宙星图也巧好变动到某个特定的方位……这些看似随机的事件交汇在一块,其微弱能量的层层堆积,都有可能提高你在今天之内大病一场、喜中头奖,获得晋升等变化的概率,而无论是大病一场、喜中头奖、获得晋升的发生,也会对你之后其他的变化带来新的影响。 万物之间,皆有影响。 三相术的算法,正是以一个事物为中心,找到与其相关的千万种微量,推演出这些微量在累积到何等程度时,可以对这个事物造成何等的影响。 数术的世界,任何微量都极其重要。南美洲亚马逊流域一只蝴蝶扇动了几下翅膀,北美洲在几周会遭遇一场龙卷风。几乎全世界各个文明体系的哲学著作中,都能找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类似学说。 第7章 三相术与所有星相占卜、风水堪舆、相学算命溯源同宗,都是源自易学,几千年来,究竟谁是主体谁是分支,何时形成体系又何时建立门派,早已没了定论。若是以流行程度来说,三相术几乎可以被定义为失传了。 一些事物之所以流行,只是因为它们简单。 三相术过于复杂的学问,往往需要几代人不间断的学习积累,方才能窥得门径。 直到四百年前,三相术的概念才从诸多数术中独立成术,有了其特有的推演方式和手段,通过这些方式手段,往往都能对某一事物造成足够明显的实质改变,而非是含糊其辞的预言或者模棱两可的启示。 操作三相术的术士们,逐渐有了专门的称谓,便是咒相师。 祈言干预是为“咒”,观察纳归是为“相”。 咒相师能做的,不仅是推演事物发生的概率,必要时也会主动干预这些概率。 在前往西湾街马关胜民宿的路上,凌宗夏简单的向黄日辉介绍了三相术的来历。只不过黄日辉身心俱疲,这会儿也不确定理解了多少,只是在六神无主的情况下,本能的选择暂时听从凌宗夏的指示。这“听从”不一定是“信任”,更像是临时的精神寄托。 马关胜的民宿坐落在一众现代建筑的包围之下,闹中取静,由早年间殖民地时代传承下来的老洋房改造而成。再加上比邻西湾湖,地段上绝对上乘。 凌宗夏看得出来,当初老洋房落成时,在风水上是经过精心设计。可惜时代更迭,周围环境不断变化,现在不仅失了福祉,多少还带有一点不吉。不过这不吉带来的影响,三十年内不会造成大灾大难,置不置辟邪破解之物都无妨。 民宿统共三层,一楼有小花园和酒吧。工作人员只有一个小姑娘,染着一头蓝发,戴着超大圆框的近视眼镜,是一种既能时尚又能文静的风格。 马关胜安排好黄日辉父子的入住,也给凌宗夏准备了一个单人房间。 “现在是旅游旺季,客房有点匀不过来,小凌哥的单间没有独卫,多多担待。”他在把房间钥匙交给凌宗夏时,略显抱歉的说道。 “没关系。”凌宗夏说道“对了马哥,可以把你的车借给我吗?我下午想去几个地方。” “行啊,没问题,我陪你去。” “这次,我必须一个人去。” “行,好的。” 马关胜毫不迟疑,掏出了车钥匙交给了凌宗夏。 凌宗夏再次回到民宿时,已经是晚上了。民宿一楼的酒吧十分热闹,客人们形形色色,有人弹吉他,有人打桌球,还有人在玩剧本杀。 紧靠小花园的窗前,有几间位置不错的卡座,不过这里似乎一直都被常客包揽着。这些常客穿着颇有异域风格的服饰,各自主理着塔罗牌、水晶球之类占卜生意,吸引了不少年轻的男生女生聚在此处。 马关胜正陪着几位熟客喝酒,见到凌宗夏进来后,连忙告辞了熟客,迎了上来。 “青天间?”凌宗夏这时才注意到,原来一楼的酒吧还有一个单独的招牌,是用粉笔写在黑板上的。 “对啊,这民宿也是我老爸的产业,他去世后,我都全接了下来。”马关胜些许微醺,显露出一副江湖老大哥的样子,向角落卡座指了指,“喏,都是我爸的常客。他们也都有‘河洛’,不过不清楚具体是哪个level的。” 河洛是每一个咒相师都会在手机上安装的app,取“河图”、“洛书”之名。它同时也是一个公开的app,任何人都能下载安装。只不过在app内部有许多模块,是需要进行层层验证才能解锁使用。验证方式各有不同,对应解锁模块的等级也不同。 能够注册河洛app的,最起码是易学爱好者,而注册之后解锁第一个新模块,至少也得对在物理、化学、历史、地理等基础学科里有一门精通。只有这样,才能让app收集足够专业的信息数据。 咒相师们会在高等级模块内进行三相现象的研究和交流,也会观察低等级模块的内容,以掌握多元渠道下的多元讯息。不仅如此,app还为咒相师提供了数据运算的功能,协助咒相师进行快速的推演。 白天里,凌宗夏一直操作手机,就是在使用河洛app的数据运算功能。 “令尊,应该是易学界老前辈了。”凌宗夏说道。 “小凌哥,又是算出来的?” “青天间,谐音,钦天监。是<a href=https:///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 >明朝时相师们的最高机构。” “哈?原来是这么回事?枉我还以为我爸是个小清新文化人呢。” 第四章,自然概率和人为概率(2) 凌宗夏归还了车钥匙。马关胜带他到了小花园里露天的一张小桌子处落了座,又往室内吧台比划了一下手势,示意那位蓝头发的女孩再送半打啤酒过来。 “黄先生呢?”凌宗夏先开口询问了道。 “下午刚吃了点东西,现在陪着孩子在房间里休息。” “他的那位同事呢?” “陪了一下午,刚走。” 蓝发女孩送来啤酒,在不用启瓶器的情况,娴熟的用两支啤酒的瓶口互相撬开了啤酒。 “请给我一杯苏打水,谢谢。”凌宗夏婉拒了啤酒。 “好嘞,稍等。不过这个天气喝啤酒很爽哎!”蓝发女孩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 “有工作要做,就不喝了。” 第8章 蓝发女孩淘气地朝凌宗夏挑了挑眉毛,没有相劝,回到室内后很快又送来苏打水。 “波波波,别看她年纪小,她可在这里干了快十年了,元老呢。这几年要不是有她在,这民宿估计早让我干倒闭了。”马关胜把两瓶已经打开的啤酒拿到自己面前,三五口便喝光了一整瓶。 “她的名字叫波波波?”凌宗夏有所诧异。 “对啊,不过这肯定不是真名了。”马关胜打了一个嗝儿,“小凌哥下午去哪里了?” “我找到那孩子昨天晚上又见到血月的原因了。”凌宗夏说道。 “那,是什么原因呢?”马关胜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感觉酒都醒了一半。 “从他家到昨天住院的医院,正好是一个九十度的直角路线,全程大约三公里。直角拐角位置,有一个市政施工工地,昨天晚上,有工人误打开了塔吊上的大射灯。从病房窗口角度望去,正好是大射灯的灯光传播途径与月亮交汇,大射灯的光被乌云改变了色温,所以让月亮看上去像红色的。” “这种也算数吗?” “算。就算咒相师实施干预,通常也会采取人工手段来伪造自然现象,当然,比起真正自然现象,它的影响量值相对会小很多。” “这咋就这么巧了? 凌宗夏拿起苏打水,缓缓喝了一口,脸色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他的平静,反而让这句话显得暗流涌动。 马关胜摸了一下嘴角啤酒沫,翘首以盼等着凌宗夏接下来的话。 “马哥,你应该知道咒相师是如何划分概率等级的吧?”凌宗夏问道。 正如同在庙宇里抽签,签面会有下下签、中下签、上上签一样,所有事件发生的概率,在咒相师的世界里同样有一个量值的划分。通常来说,事件发生概率到达百分之十五时,会被定义为“准”,比如恶相概率超过百分之十五,会称之为“准恶”亦或直接称为“恶”,是“相性”受到明显影响的起准点;而超过百分之二十八时,称之为“大恶”,超过百分之三十六时,称之为“极恶”。 一旦事件发生概率超过百分之五十,则会被冠以“终”字。此一等级不单意味着“终极”,更是代表着“终将要发生”的意思。 至于超过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概率,几百年来,并无先人拟出统一的等级称谓,因为古往今来,发生这一概率的事件,十分罕见。 三相术概率学的哲学观——“一件必然要发生的事件,只要尚未发生,其概率就不该超过百分之五十”。若用语文逻辑来判断,这句话本该是一句说不通的病句,什么叫“必然要发生”,什么又叫“还没有发生”? 它的玄奥,正是在于时间、空间以及身为独立个体人类自身的变数。 “我从‘河洛’上大概读过这方面的帖子,按照三相概率的等级,黄家俊这两天发生的事,应该属于‘终恶相’了吧。”马关胜想了想后,回答了道,显然,他还没有意识到凌宗夏问话的关键所在。 “我和我父亲,还有我祖母、外祖母,加起来三代人,一共只经历过七次‘终’相的发生,其中有六次是咒相师为了干预某个事件,特意精心设计出来的。只有一次,是万千微量碰巧堆积在一起,形成的自然发生事件。”凌宗夏抛出了他的谜底。 马关胜怔了一下,刚想再打开一瓶瓶酒,这会儿又把瓶酒默默的放了下来。他吞咽了一口口水,顿时明白了眼下事件的严重性。 “小凌哥,老黄的事,难道是有人暗中设计?”他甚至感到有些后怕,要是这件事的背后真是人为的阴谋,那这阴谋肯定非常可怕。 他虽然刚接触咒相师的圈子不久,但在入门后所知悉的第一件要理,那就是动用咒相师人为的减低概率,相对来说是一件简单的事,相反,若是要人为的增加概率,则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这代价不单单是人力物力财力,更是会波及到许多无辜人的命运。 “我说不准,只是以我经验来看,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事件,单靠自然力量几乎很难实现。一种是概率极低的事件,最终还是发生了,一种是事件发生概率超过了百分之十五。好比说发生在黄家俊这孩子身上的事件,如果只是单纯的自然事件,在有限的时间空间之下要凑成这么多巧合的条件,其成功率只比中彩票头奖高一点点。”凌宗夏说道。 他暂时没有告诉马关胜,在此次事件里,真正让自己感到不安的,正是那个工地塔吊的大射灯。倒还不是因为那座塔吊的大射灯,造成了黄家俊当晚在医院特定楼层第二次看到血月。 真正可怕的,是塔吊所在的特定位置,正处于医院与黄家俊家的直角交汇处。那个角度里的大射灯,也能照到黄家俊的家。 换言之,哪怕当晚黄家俊没去医院,而是选择继续留在家里,在其十二楼家里的阳台与卧室窗口处,同样能看到“血月现象”。 要说这只是巧合,显然难有说服力。 “那,那现在怎么办?”马关胜坐直了身子。 “马哥,我其实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凌宗夏抬眼,直直地盯着马关胜,他的脸上还是老样子,情绪稳定,面容不动,但眼神却显出了一种冷酷的锐利,仿佛是在进行审问。 “你说。” “我很好奇,为什么这次事件,你第一时间不是联系南澳本地的咒相师呢?” 第9章 第五章,消失的咒相师(1) 无论是家世传承还是门派传承,咒相师一般都会常驻在熟悉的地方,鲜少会有迁动。对一个地区越熟知,在三相推演时便越准确。 早上在高速列车上时,凌宗夏已经进入了河洛app的咒相师公会模块,查询到南澳地区原本定居着一支历史悠久的咒相师群体。 遗憾的是,因为咒相师工作性质的特殊性,不同区域的咒相师彼此之间很少会联系,就连咒相师公会的管理者们,若非遭遇重大事件危机时刻,都不会轻易介入各区域的事务。 比如南澳的这一脉咒相师,在咒相师公会里最新的记录,还停留在十五年前。 不过,既然有记录,就意味着这一区一定有咒相师在活动。 “啊?这?我都不太确定我们南澳还有咒相师?我接了我老爸的桩之后,在河洛上唯一有交流的咒相师,除了小凌哥,就只剩下一个不知道是在清迈又或者是芭提雅,反正就是在南亚到处游荡的一个家伙了。”马关胜有些慌忙的赶紧解释道,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当然听出来凌宗夏这是在怀疑自己。 “令尊去世之前,什么都没有交代吗?”凌宗夏追问。 “我从小到大,虽然偶尔碰巧听过我老爸还有他的一帮朋友聊过咒相师的事,但我老爸压根没想让我接触这个东西。我也是因为前几年金融危机,丢了工作,没办法了才回来经营家里的营生,后来,靠着整理我老爸的遗物,一点点的入了门。”马关胜十分认真的回答道。 “令尊应该走的很突然吧。” “是啊,车祸……” 凌宗夏盯着马关胜看一会儿,随后再次拿起苏打水,缓缓的喝一口。他能看出马关胜没有撒谎,在咒相师的世界里,很多前辈其实都不太想让下一代继续这个事业,因为窥探未知终归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更遑论,那未知的本体是宇宙,而窥探者还是渺小的人类。以蝼蚁之躯,妄想洞悉<a href=https:///tuijian/honghuang/ target=_blank >洪荒,实则是一件不自量力的行为。 “对不起提到令尊的事。”他向马关胜表示了道歉,“按道理,你既然已经接了本地掌固的桩,就应该对本地的人脉物脉了如指掌才是。” “我这不……还在努力学习阶段嘛。”马关胜摸了摸头。他停顿了一下,旋即又问道,“那,老黄这件事背后的情况……” “你多关照一下他,务必让他和孩子这两天不要乱走动,两天之后就不会有危险了。”凌宗夏喝完了苏打水,将空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我明天会去拜访一下本地的咒相师。理论上,就算你没有联系他们,发生这么严重的恶相事件,他们也应该有所察觉才是。但已经过去两天了,本地咒相师一点动静都没有,‘河洛’交流模块也不见有人发帖,有点不对劲。” “小凌哥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暂时只需要明天再借一下你的车就好。” 凌宗夏回到马关胜为自己预留的单间,他没有立刻休息,躺在床上一直操作着手机,在河洛里搜查南澳咒相师的相关情况。南澳这一脉咒相师的起源相对比较复杂,除了本地人之外,也发展了一些来自南洋和西欧的外来移民加入。 在咒相师公会记录里,千禧年之前,这一脉咒相师曾经十分活跃,每隔数年都会与其他区域的咒相师联动,进行一些三相概率的学术实验。 说来,凌宗夏爷爷都曾经代表新北地区咒相师,参加过一次与南澳咒相师合作的实验。 那年,一位匿名的咒相师发起了一场干预赛马头奖概率的学术测试,一共号召了七个区五十多名咒相师参与。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推演计算之后,他们找到了将一场赛马头奖得奖概率提升到百分之五十九点七四五的方案。可惜的是,最终这个方案还是以失败告终。 因为在这个方案里,存在一个特殊的环节,需要在特定的时间里,于十三个不同的城市,同一时间演奏三首不同的钢琴曲,并且十三名钢琴手的演奏也必须在同一秒里结束。在那个通讯并不发达的年代里,这一环节存在的变数实在太多。无论这十三名钢琴手事前经过了多少次训练,在实际执行的当天,还是有人发生了失误。 而错过了那天时间,下一次能达到同样概率的时间就得等到三年之后。 那次的实验,证明了人为增加某个事件概率的困难性,同时也间接反证了自然形成超高概率事件的困难性。 次日一早,凌宗夏在民宿一楼吃了早餐。他依稀记得昨晚“青天间”酒吧一直营业到凌晨两点过后,没想到的是,那位外号波波波的蓝头发女孩仿佛有无限精力一般,不仅已经将一楼酒吧收拾的干干净净,这会儿又还张罗起了早餐供应。 “你好像不用睡觉?”在波波波端来牛肉粉的时候,凌宗夏问了一嘴。 “怎么会,不睡觉的话那我不死翘翘啦。我有自己睡觉的习惯,我每天睡六次,平均每次睡1.2个小时。我这样可有效率了。”波波波颇为得意的介绍道。她想到了什么,又跑回到柜台后面,拿出了一把车钥匙,再次回来放在了凌宗夏面前,“老板担心他早上起不来,让我把车钥匙代交给你。” “你在这工作有十年了?” “不止十年呢。” “那我向你打听一个地方,奥比餐厅。我搜了好久,它好像在南澳地图上消失了。” 第10章 “奥比?让我想想……”波波波两颗乌溜溜的眼睛在超大镜框后面转动着,不一会儿,似乎在脑海里检索到了相关信息,“我记得了,一家客家茶餐厅,以前是在北安大厦吧,新千年之后填海,把那里给拆了。就是现在的氹仔码头。他家后来好像在改成大排档了,位置也在氹仔码头附近。” “谢谢。”凌宗夏对波波波笑了笑。 他既问到了地址,也试探出了波波波果然是了解咒相师的圈子,如果自己没猜错,在马关胜父亲去世之后,真正掌固本地的人,应该是这位波波波。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主动示意,显然也有难言之隐,他没有打算追问下去。 “不用谢,”波波波向凌宗夏挑了挑眉毛,搞怪又调皮,“你晚上想不想吃手抓饼,我打算试一试烤鸭馅儿的手抓饼。” “好啊。” “那你下午早点回来,太晚了可就没有了。对了,我给你拿一瓶水,白天还挺热的,留给你路上喝吧。” “谢谢。” 第五章,消失的咒相师(2) 凌宗夏驾驶着马关胜的车,来到了氹仔码头。这个昔日的民用小码头,在填海之后扩建成为了商业货运码头。整个码头空旷肃穆,到处是围栏和集装箱,是一个缺少烟火气的工业区。他沿着码头外道逛了一圈,在一众高楼大厦之间,发现了一条由各种小脏摊儿汇聚而成的小巷子。他停好车后,走进了这条小巷子。 小巷子很拥挤,高楼大厦巍峨的身躯也遮蔽了阳光。还没到中午,许多摊贩儿们已经在忙碌张罗着自己的摊位了,有手推车贩售的小吃零食,也有只有三五个座位的炒菜小排档。不过这会儿客人并不多,想必是因为还没有到午餐休息的时间。 凌宗夏掏出罗盘稍微看了一眼,磁针一直发生着小幅度的摇摆,没想到这里的磁场很不稳定。他又看了一眼手机,手机信号时好时坏,连接河洛app时也有比较严重的延迟。他收起了手机,自然垂放着右手手臂来做掩饰,右手食指却在另外四个手指的指关节上不停跳动着,用心算来代替河洛app的电脑运算。 他大概推算出了一个方位,来到了一个贩卖牛杂的手推车前,向老板问了道:“劳驾,请问奥比餐厅在哪里?” 牛杂手推车的老板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肤色黝黑,一身市井气,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丝毫不在乎饮食卫生。他正在给汤锅加热,汤底料早已在锅里码好,一应食材也在一旁的案头准备就绪,随着汤锅温度上升,香味四溢而出。 “大佬你在搞笑吗?要找餐厅,你得出去右转走一百几十米,到大厦里面找。你看我们这里能像有餐厅的样子吗?”老板头也不抬,语气十分不客气。连饮食卫生都可以忽略,自然也不会在乎服务态度了。 关于奥比餐厅,即便是在咒相师公会模块的记录里都少有资料。凌宗夏昨晚还是发了一个悬赏加急帖,才从河洛app里一位好友哪里得知了这个地方。奥比餐厅的老板,是新千禧年前南澳最资深的咒相师,也是目前唯一能查到联系方式的本地咒相师。但即便是这位有着喜好美食特点的咒相师,竟然也在十五年前与其他本地咒相师一起销声匿迹了。 凌宗夏依然站在牛杂手推车前没有动,他的右手仍在暗中不停的推算着。片刻后,他果断从风衣内斜挂的布袋里,掏出了波波波留给自己的那瓶瓶装水,拧开瓶盖,一股脑全部倒进了面前的汤锅里。 原本正要煮开的汤锅,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 凌宗夏面无表情的看着老板,丝毫不见歉意。 老板这时抬起头来,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凌宗夏,丝毫不见生气。 “你还真有两下子,就差几秒钟就烧开了。”老板叹了一口气。 “你想‘改相借命’?”凌宗夏问道。 “我可不知道什么叫‘改相借命’,就是收了一笔钱,等到有人问我奥比餐厅的事时,就把烧开的汤锅泼到那个人身上。”老板流里流气的说着,话音刚落,他立刻变了脸色,突然出手抓起汤锅的把手,意图举起汤锅泼向凌宗夏。 虽说汤锅刚被加了一瓶矿泉水,止住了沸腾,但此时锅里的温度至少有八九十度,这一大锅汤水泼出去,无论如何都能造成二度烫伤。 凌宗夏早有防备,他的动作更快,直接朝着手推车踢出一脚。一声巨响,手推车犹如遭到一辆急速行驶轿车的撞击,强大的冲击力直接顶飞了手推车,而被顶飞的手推车紧接着又撞上后面的老板。车和人飞出去三米远,直至顶在小巷墙壁上方才停止。手推车几乎被踢烂了,老板被夹在手推车与小巷墙壁之间,数根肋骨断裂,口吐鲜血不止。 这一脚的威力,已然超出了正常人类的极限。 周围其他小摊贩无不震惊,继而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收拾摊位,逃离现场。 “杀人了?快报警快报警。” “先逃命啊,快快。” 原本市井气的小巷,转眼间陷入了骚乱。 不过,这一切尚未结束。就在一众惊慌失措的人群中,仍有三名膀大腰粗的壮汉,气势汹汹的向凌宗夏冲来。三人手里都持有开山刀,其中两人冲的更前,另外一人稍微走在后面。 凌宗夏冷静观察着三名壮汉,右手仍然不停的在指关节上推算着。他需要预判自己的战斗力是否能敌得过对方三人,而初步的推演结果似乎还挺理想,对面三人只是普通古惑仔。 第11章 他自幼学习截拳道,束发之年后又接受长达十年之久的咒相师体术训练,自身爆发的力量足以超出正常人三倍,在应对一般危险时绰绰有余。 不到片刻,最前面的两名古惑仔已杀到近前,他们举刀便是一通乱砍,毫无章法。 只是面对持械歹徒,纵然凌宗夏身怀格斗技也不得不小心谨慎。他采取躲避姿态,利用步伐和身法在两把开山刀之间游闪着,伺机出手,先击打了一人肘关节,致其骨折剧痛开山刀脱手,随后又俯身扫堂腿,将另外一人踢翻在地。 正要继续制服二人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留意到稍微落在后方的第三名古惑仔。 只见这第三名古惑仔根本不着急上前来帮手,这会儿,竟诡异的蹲在地上,一边看着手机屏幕,一边用开山刀刀尖在自己手臂、脸颊、额头上刺划,很快,全身上下已布满了不规则的伤痕,鲜血四溢,十分可怖。 糟了!凌宗夏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 第三名古惑仔可不是在自残,而是在“改相借命”。 伤痕累累的古惑仔,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两边高楼大厦挤压着小巷子的上空,仅仅只留下了一条小缝隙。大约三秒钟过后,一团乌云从上方飘过,巷道里光线发生了变动。而同样在这一瞬间,古惑仔用开山刀于自己脑门印堂划开一道小口,一颗血珠沿着鼻梁坠落,拉出了一道血线。 对方面部与周身已然血肉模糊,但,也彻底完成了“改相”。 第五章,消失的咒相师(3) 凌宗夏迅速击晕了前两名古惑仔,正面面对着最后一名古惑仔。他右手一番计算,脸上的神情渐显沉重,开口道:“你竟然借了‘雄王子孙’的命格,你是越南人?” 最后一名古惑仔冷笑了起来,喉咙间的声音都变得异常尖锐:“你不用管我什么人,总之,你多管了不该管的闲事,有人想要给你一个教训。” 文朗雄王,百越之祖的长子,越南京族祖先,雄王的子孙凭借彪悍善战,于崇山峻岭之中开创了越南部落文化的雏形。 古惑仔说完,扬起手中开山刀,向凌宗夏扑来。借着“雄王子孙”命格的加持,他奔跑速度不仅迅猛,更有一种地动山摇的力势,原本相隔二十米的距离,只用了三五秒便已杀到面前。 凌宗夏赶紧躲闪,尽快他速度不慢,可也仅仅是勉强躲过对方劈来的砍刀,而对方另一只手顺势又打出一记勾拳,自己却因为自身动作已老,根本无法再做反应,后背硬生生的吃下了这一拳。这一拳的拳力之大,让他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撞在了巷边未能及时撤走的小脏摊上。 他的五脏六腑一阵剧烈翻腾,肩胛骨也有破裂的迹象。 那古惑仔并不迟疑,再次举刀扑了上来,他纵身一跃,竟跃出三米之高,双手握刀,从天而降的劈向凌宗夏。 别看开山刀只有三十厘米长,但借助下落时增加的力势,一旦劈中,凌宗夏无论是横是竖,都必定会被劈成两段。 生死悬于一线之际,他只能强忍伤势,迅速爬起身躲避。也在这时,他发现被自己撞毁的小脏摊处有一罐辣椒粉,顺手抄在手里,拔掉蜂窝罐口,头也不回的向身后半空中杨撒了出去。 正在下落的古惑仔立刻被辣椒粉迷住了眼睛,发出一通乱叫,落地时还踩在了一处碎片上崴了脚。 趁此机会,凌宗夏夺路向巷子口逃去,才出巷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劲锐的呼啸。他本能侧身躲闪,那是古惑仔投掷过来的开山刀。刀身擦破了肩头,飞出巷子口钉在了一根电线杆上。他暗叹惊险,脚下不作停留,继续跑向停在路边的轿车。 刚刚启动轿车,如同南蛮野人一般的古惑仔已经追了出来,他速度惊人,百米冲刺恐怕用不了九秒。凌宗夏猛踩油门,古惑仔一拳打在了车尾箱上,车头都被震得翘了起来。好在有惊无险,轿车顺利完成加速,甩开了古惑仔。 透过后视镜,古惑仔还在后面发力追赶。 但没过多久,天空乌云散开。古惑仔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一头栽倒在地上。 凌宗夏总算松了一口气,改相借命,通常会因为天象、地理的变化而存在严格时限,时限一过,借来的命格就会消失。像古惑仔这种以自残破相为代价的借命,基本上一辈子也只能使用一次。残破了面相,几无复原的可能,命数从此也就走上了另外一条支线。 驾车行驶在沿海公路上,凌宗夏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很讨厌有人给自己打即时电话,正因为如此,一旦有即时电话打进,一定是大事。 掏出手机,来电竟是马关胜。 “什么事。”接通后,他直言问道。 “小凌哥,不好了,老黄带他儿子从我这走了。”电话另外一头,马关胜十分着急。 “什么?不是让他再住一天吗?” “是呀,昨晚还好好的,中午我去叫他吃饭,发现人没了。打电话也没接。” “你立刻查看一下监控,看看他几点离开的,从哪个方向离开的……咳咳……”凌宗夏因为说话而牵动了肺腑的伤势,禁不住发出了一连串剧烈咳嗽。 “小凌哥你没事吧?” “咳咳……我没事。然后,你再联系一下昨天他的那位女同事,问问她知不知道黄先生和孩子的去向。我现在……咳咳……马上回来了。”凌宗夏迅速的说着。 第12章 “好,好。” 通话结束,凌宗夏猛踩油门,加速行进。 半个小时后,他回到民宿,车刚停稳,吼腹之内忽然一阵剧烈抽搐,强忍许久的内伤还是发作了。他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满了面前的车前窗玻璃。 “希望,内脏没破。” 肾上腺素衰退,后背重创造成的剧痛再次卷土重来。 凌宗夏艰难的打开了车门,正好遇到迎出了马关胜。 马关胜看了一眼自己的车,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嘴角和肩头还挂着鲜血的凌宗夏,从未遇到过这等情形的他,当场被吓的不行。 “小凌哥,这,这是怎么搞的?要不要报警?要不要去医院?”他着急的问道。 “最迟三个小时,警察会找过来。马哥,帮我找一位主簿,应对一下此事。”凌宗夏气血虚弱,说话时的声音已经有所不稳。 主簿,古代官署掾吏,是主官的幕僚长。到了今日,则是咒相师公会安排在各地的善后专家,也即江湖俗称的“清道夫”。他们主要处理与咒相师有关的,不宜被公之于众的相关痕迹,同时还掌握着各类人脉、媒介资源,来协助咒相师化解一些世俗的麻烦。 “好好,我这就去。”马关胜有些慌了神,甚至都忘了搀扶一把凌宗夏,自顾自先一步跑回民宿去了。 凌宗夏只好扶着墙壁,一步一挨的走进民宿。这会儿午后刚过,民宿里住客们要么已经外出游玩,要么还在睡懒觉,一楼大厅里一片冷清。他坚持走进了与大厅贯通相连的青天间酒吧,在最角落的卡座上落座,随后掏出手机和罗盘,开始一通新的测算。 一杯加了泡腾片的水放在了面前。 波波波把她蓝色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一个小辫,超大眼镜框后面的大眼睛是一种忧虑。 “哎,早知道我应该中午做手抓饼,让你中午之前赶回来。”她语气里充满了同情。 “可能,要出大事了……”凌宗夏神智有些迷离,所说之话也答非所问。 他拿起加了泡腾片的水,缓缓地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一瞬间,人也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第六章,奥比餐厅上(1) 凌宗夏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入夜,楼下青天间酒吧一如既往热闹非凡,他赤裸着上身,躺在自己单间的床上,肩胛骨似乎彻底失去了知觉。一个四十来岁,穿着体面西装的中年男子坐在一旁,看着一份昨天的《南澳日报》。 “你醒了?”男子放下报纸,拿起自己的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 “你是?”凌宗夏勉强坐起了身子,尽管这会儿感觉不到疼痛,但上半身仍显不灵便。 “我是本区主簿,我姓陈。”男子简单做了自我介绍,“你在凼仔码头遇袭的事,官面上我都帮你解决了。” “多谢了,那么,那些古惑仔?” “那些古惑仔是你的私事,我可管不着,也一点不想知道。你懂的,我只是主簿,掺合的事太多,只会让我的本职工作更难做。” 这时,房门敲响了。 陈主簿起身打开了门,马关胜慌忙走了进来。 “老陈,小凌哥醒了吗?小凌哥,你没事吧?”陈主簿刚才发出的短信,正是为了通知马关胜。他来到凌宗夏身前,无奈房间太小,床榻也是单人床,容不了更多人落座,自己只好在床头蹲了下来。 “已经上了止疼药,推测应该还是落下了内伤,我建议去医院拍个片子比较好。”陈主簿说完,特意又强调着补充了一句,“还有,老马,别没大没小叫我老陈,论资排辈我可是你长辈,好歹也得称我一声陈哥。” “街里街坊的,咱俩都奔五十的人了,何必这么较真呢。”马关胜打着哈哈说道。 “你说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当初你爸不让你接他的桩,你非要接,弄得我们这些当前辈的关照你也不是,不关照你也不是。”陈主簿没好气的说道。 “接都接了,该关照还得关照不是嘛。” “别说我没提醒你,你们俩这次的事,可是相当麻烦。那个姓黄的苦主不是走了吗?你正好现在撇了这事,还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 马关胜挠了挠头,他倒不是没想过就此打住,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那黄日辉既然要走,自己可没道理还要追着不放。只是他现在拿不准凌宗夏是什么打算,自己对咒相师圈子还不太熟,很多规矩还得慢慢摸索。 这时,凌宗夏忽然抬起头,看向了陈主簿,他从刚才二人对话中,似乎听出了一处端倪。 “陈主簿,你刚才说,‘你正好现在撇了这事’?”他问到。 他之所以询问这句话,是因为陈主簿前半句话里用了“你们俩这次事,可是相当麻烦”,而后半句却没有继续用“你们”,仅仅只用了“你”。 “对,我单指的是老马现在还有抽身的机会。至于你,你已经抽不了身了。”陈主簿并不隐瞒的直言道。 “老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马关胜连忙问道。 “你还不能进入河洛的暗区吧?”陈主簿反问道。 “我河洛现在才第五级,我都不知道还有叫暗区的模块呢。”马关胜拿出自己手机,打开河洛app一通翻找,不过以他现在的等级,还有太多模块处于锁定状态,这些模块的名称、功能甚至解锁所需的条件都没有显示。 第13章 “你,”陈主簿看向凌宗夏,“在暗区被悬红了。” 河洛暗区,是唯一不受河洛官方乃至咒相师公会管辖的模块,它可以被视为是河洛app里的暗网,在这里可以发布任何内容,中文的,英文的,国内的,国外的,合法的,非法的。所有内容不会被追踪,而发布者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匿名,通常来说,一旦选择匿名,即便在app之外的现实世界,也很难被找到然后追究责任。 而所谓悬红,就是被公开悬赏,可能是找到被悬红人的下落,也可能是要其性命。 就陈主簿的反应来看,凌宗夏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是吧?在河洛上悬红咒相师?这不等于在警署悬赏警员吗?”马关胜不敢相信。 “在暗区,什么都有可能。而且在河洛暗区悬红咒相师又不是第一次了。”陈主簿说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然,赶紧安排小凌哥跑路离开南澳吧。” “老马,你从现在开始就别瞎掺合这件事了。”陈主簿一字一顿的加强语气说道,随后又转向凌宗夏,“至于你,我还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你先在这里多住几天,千万,我说的是千万别出民宿,最好连门都别出。哦,对了,你没独立卫生间,那就最好别下楼吧。” “住在我这儿吗?这能行吗?我这连保安都没有啊。”马关胜表现出了担心。 “马关胜我就说你不够格接你老爸的桩,你知不知道这家民宿在南澳已经经营快一百年了?你楼下青天间酒吧里的那些客人,一个两个的可都不是善茬,真以为是你这里酒水便宜吗?都是你爸,你叔,你大舅公,你太外婆他们,好几代掌固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人脉。”陈不住没好气的冲马关胜说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 “这楼下一帮烂酒鬼,每天不是占我便宜就是占波波波便宜,当中好几个人还老拿我爸说事,欠了快半年的账单都没结清,他们能有多厉害啊?”马关胜当然不是不信陈不住,不过自己一把岁数了,被同龄人这般训斥,多少还是得挣扎着狡辩一番。 陈主簿无奈的摇了摇头,已经懒得再跟马关胜多掰扯什么了。 “二十年前,在南澳有两个地方是黑白两道不敢招惹的,一个是奥比餐厅,一个就是这家没有名字的民宿。奥比餐厅已经完了。而你,留在这里要相对安全,不会有人轻易来这里搞事情的。等风声过去了,你再找机会离开南澳。”他最后给了凌宗夏一番忠告,随后扣起了西装的排扣,做出了告辞的准备。 “多谢,我会酌情处理。”凌宗夏道谢了一声,他此时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一如既往的那种平静,让人看出任何情绪。不过他在心里,却一直在思索着整件事。 他做了一个最简单的推演——对方使用河洛暗区发布悬红,能解锁暗区模块,至少说明其一定懂得三相术;而他刚到南澳不到两天,对整件事尚未洞悉全部,却一定要被灭口,那说明对方很可能通过三相术进行了推算,自己将会是其幕后计划中最有风险的那个变量。 “对了,”这时,陈主簿再次开了口,“主簿的费用需要支付一下。一共是三万八千元,另收百分之十服务费,凑个整数四万好了。怎么支付?我接受现金,或者河洛积分,1比890。”他一边说着,一遍拿出手机,随时准备按照凌宗夏的支付方式打开对应的收款方式。 河洛积分不仅是提升河洛等级的重要条件,同时也是可以用来交易的虚拟货币。包括在河洛发布加急的帖子,抑或是在暗区设置悬红,基本上都是以河洛积分来做为奖励,甚至一些收纳珍惜文献资料的模块,每次登陆都需要消耗固定积分。 第六章,奥比餐厅上(2) 河洛新人要想快速的升级,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现实货币收购积分。河洛官方也会不定期在某些神秘模块里,发布积分兑换特殊物件的信息。凌宗夏就曾在书屋模块里,以九百五十的积分,抢到了一本官方发布的东吴经玄名家虞翻著作《卦变说》晋人抄本。 当年,虞翻凭“节”、“临”二卦,推出了关羽的死期。 可以说自河洛诞生到今天,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河洛积分已经形成一条线上链接线下的严密产业链,而积分与现实货币的兑换比例,也一直水涨船高。 凌宗夏这次出行本没有准备足够的现金,哪怕平日里可以临时调用的积蓄也不多。 “请告诉我你的河洛id,我稍后把积分转给你。”他对陈主簿说道。 “没问题,老马他知道我的id,待会儿让他推给你。” 陈主簿离开前,特意伸出手手指指了指马关胜,示意马关胜好好记住自己今天所说的话。 马关胜在陈主簿离开后,总算能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来。 “小凌哥,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呢?要不然,我帮你升级到三楼带独卫的房间?”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凌宗夏从搭在床头的风衣外套里,找到了他的手机。他没有着急回复马关胜,而是打开了河洛app,在暗区模块里查看了一番,果然找到了悬红要自己命的帖子,悬红积分竟高达一千分,以现在现实货币的兑换率,这差不多已经快到九十万了。 他稍作盘算,敲打起手机的虚拟键盘,迅速在暗区里发布了另外一个悬红,出五百积分,调查悬红自己性命的人是谁。 第14章 这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办法。对方悬红一千积分虽多,但毕竟是杀人的勾当,且所杀之人还是一名咒相师。相比之下,五百积分只需要提供一定线索,风险和收益的性价比一目了然。 做完这些事后,他调出了手机通讯录,滑到了一个昵称“净”的名字上,迟疑了三五秒,好几次想要按下拨通键,但都犹而不决。最终,他还是点开了短信页面,给“净”发去了一条短信:我在南澳,事急,速来援手。 “小凌哥?”马关胜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催问了道。 “马哥,电话里我交代你的事,可有什么结果?”凌宗夏找到了他的衬衣,衣领上还有一些血迹,不过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穿上。 “啊?你还打算管这件事啊?” “反正短时间里我走不了,这件事既然都到了要我命的份儿上,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哎,我看了监控,你开车出去后不久,老黄就带着他儿子偷偷从花园后门离开了,我后门的监控,也只能拍到他往绅士大马路方向去了。” “绅士大马路?往东南?” 凌宗夏调出电子地图,对照查看了一眼方位,虽说现在还不能确定,但黄日辉的家就在东南方向的路凼区。现在是晚上九点半,还有三个半小时才能完全渡过今天,而且距离黄日辉离开民宿已经有大半天时间了,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事,实在难说。 “然后,”马关胜不敢拖沓,立刻又记着汇报道,“老黄那个女同事,游小姐,也联系不上,我都打到老黄公司去问了,你猜怎么着,他们公司说那个游小姐确实是实习生,不过也就实习了一个月,上个月就终止和公司的实习关系了。” ”上个月就不在公司了,但黄先生还介绍她是公司新人?” “是啊,我也纳闷呢。” 马关胜停顿了一下,突然凑近了身子,压低声音的又问了一句: “小凌哥,你觉得,这一切有没有可能是老黄自导自演?他跟游小姐可能有一腿,然后想要摆脱妻子?” “不太可能,按照三相术的推演,昨天黄先生如果没有离开自己的住宅,下一个被克死的人,就会是他自己。”凌宗夏回答道。 他在新北时,曾经确实经手过一些通过故意干预他人三相概率而报私仇的事件,但正如好几代咒相师积累下来的经验所示,人为干预增加三相概率是一件极其复杂的行为,绝非简单一两个人能做到。那些想要利用此手段做坏事的人,要么是被半斤八两的江湖术士所骗,要么真有不入流的咒相师出手了,最终却也只是稍微增加了零点零几的概率,对于结果根本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 “马哥,你的车还能用吗?”凌宗夏再次问道。 “小凌哥不是吧,你还打算出去?老陈说这几天你最好还是不要乱跑比较好。” “那马哥你能帮我出去一趟吗?” “啊?” 尽管马关胜并没有亲眼目睹凌宗夏在凼仔码头遭遇的情况,但他车前窗玻璃上的一大摊血迹,还有后车厢被砸出了一大块凹陷,再加上老陈极其认真的告诫,使得自己这会儿也不太敢轻易离开民宿。 “放心,不会太有危险。” “小凌哥,你说吧,需要我去哪里?” “你先去一趟黄先生的家,你应该还记得他家的楼层位置吧?到时候你只需要在楼下看一眼,他家是不是亮着灯就行。如果亮着灯,立刻给我打电话。” 马关胜连连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忍不住想打退堂鼓。平日里咒相师最不喜欢即时通讯,这会儿却破天荒主动提出了可以打电话的情况,可想而知,所谓“不会太有危险”这句话,显然还是存在着不可估量的“危险”。 “不管黄先生家亮没亮灯,你看完后立刻离开。我再给你写一张单子,回来的路上帮我把单子上的东西买全。”凌宗夏再次说道。 “啊?行行。” 凌宗夏很快速的列了一张单子,上面有水粉、各色油彩、粉扑、毛笔、小瓷碗等用品,他甚至还差好了相关商店的地址,方便马关胜直接去购买。 这会儿马关胜,担心大过了好奇,自然也就没有多问这些东西的用途。他告辞了凌宗夏,来到楼下,青天间还是人满为患,好几个熟客还在招呼自己过去喝酒。他忧心忡忡,简单敷衍了一番,想到自己的轿车下午刚送去维修车修理,自己只能先到吧台前,找到正在忙碌的波波波帮忙。 第六章,奥比餐厅上(3) “那个,波波波,把你的赤兔马借我用用。”他对波波波说道。 波波波今天给她的一头蓝发别了一枚发卡,显得更加干练,也省得汗水把头发糊在额头或者脸颊上。她刚把一份烤鸭肉手抓饼做好,递给了吧台前已经微醺的客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后,从柜台下面一个零钱小盒子里找到了自己的摩托车钥匙。钥匙扣是一匹萌态小红马。 “小凌哥叫你出去?”她把钥匙放在了柜台上。 “嗯,那个,要是过了十二点我还没回来,这里就拜托给你了。”马关胜一副托付后事的样子,声音很是低落的说道。 “丢,你哪一天不是把这里拜托给我的?好啦,安啦,放心去吧,小凌哥让你去,他心里肯定有数的。”波波波对马关胜一点也不客气,快速挥动着小手,催其赶紧离开。“哦,对了,小凌哥肚子饿不饿?” 第15章 马关胜已经转身走了,背影和步伐都如同欠了几百万此刻要去见债主一般的心事重重,他没回话,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心思。 十点半时,凌宗夏收到了马关胜的短信,他只看了一眼短信发送者的名字,便知道黄日辉家里的灯没有亮。这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波波波敲开了凌宗夏的门,她专门抽空给凌宗夏送来了烤鸭手抓饼,外加跟昨天一样放入了泡腾片的冰水。 “这个时间点,你应该忙得走不开才是。”凌宗夏在谢过波波波后,多嘴问了一句。 “总会有划水的办法。你先吃,不够的话也没有了,没想到这个实验产品出奇的好卖,准备了五十份全卖光了。”波波波对凌宗夏吐了吐舌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一整天没吃东西,凌宗夏倒真是有点饿了,他吃完手抓饼,又一口喝光了加入泡腾片的冰水,恢复了几分元气。不过也才振奋了几秒钟的时间,他眼前一黑,再次就地晕倒了过去。 没想到,昨天的晕倒不是因为受伤…… 第二天中午时,凌宗夏这才苏醒过来,最新一次晕倒时,额头好像撞到了床角,红肿了一块。他醒来时是在床上,似乎是更晚时马关胜回来了,把自己从地上扶了起来,一旁书桌上还有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的,正是那张单子上的物品,不过好几个瓷碗已经摔碎了。 他起身后拿出罗盘和手机,仔细进行了两个推测,其一是额头的伤对自己所造成的影响,庆幸的是,竟然是往吉相发展;其二是小瓷碗摔碎的因由,而这件事,似乎非同小可。 简单在公共盥洗间洗漱了一番后,凌宗夏来到了楼下。 民宿客人们的作息几乎与吸血鬼无异了,仿佛只要白天出来,就会形神俱灭一般。 凌宗夏先看到了歪倒在青天间酒吧门口的女士踏板小摩托,侧面有严重刮痕,挡风玻璃和前挡板几乎面目全非,断裂的脚支架被捡回来放在压扁的车筐里,可见是发生了相当严重的交通事故。 这时,波波波刚刚完成她的两个小时休息,睡眼惺忪的从员工房走出来,还没来得及化妆的她,显得有些暗淡无光。好在她五官别致,素颜也很耐看。 “你给我下了药?”在吧台前坐下后,凌宗夏直言问道。 “这怎么能算是下药?这个世界既然有咖啡因、牛磺酸这样帮人们提神醒脑的功能饮料,那就也一定会有褪黑素和我这种喝完立刻让人睡着的功能饮料。”波波波歪着脑袋,挑动着眉毛,用淘气的口吻诡辩道。 “再怎么说,迷药也不能跟褪黑素相提并论吧?” 波波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在嘴巴里咕噜咕噜了一阵,以为漱完口要吐出来,没想到却又全部咽了下去。她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那个是帮助你恢复元气的。你看,你今天没上止疼药,肩胛骨是不是也不疼了?” “就算这样,拜托下次药量能不能减半,万一不小心,我晕倒时磕倒尖锐物品上,那可就没命了。” “这一点我还是很放心的,你们咒相师对自我运势的管理,几乎都快赶上我们女生保养皮肤一样了。” 凌宗夏不想再跟波波波继续拌嘴。 “马哥,昨晚没事吧?”他问。 “没大事,到新竹路跟一辆小货车擦了一下,受了点轻伤。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的赤兔马可就倒霉了。” “马哥人呢?” “吓坏了,说是要坐船去南丫岛大舅家避避风头。” “也好,这件事马哥已经帮得更多了。” “你可别忘了,当初这件事还是他接的手。” “一码归一码。” 在凌宗夏看来,身为一名大龄新人,马关胜确实不适宜再接触这个事件了。昨晚小货车的交通事故,绝非是意外,大概率是一次警告。他现在有些犹豫,马关胜不在了,自己接下来需要本地掌固帮忙的事宜,是不是可以请波波波代为帮忙呢? 他当然心知肚明,波波波是一个比马关胜更熟知掌固事务的人,但波波波毕竟不是本地掌固,对方也没有明确表示愿意涉足此次事件,按道理自己也不该强人所难。 “马老板跟我交代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恰好我能帮的上的,希望我能尽力帮帮你。”波波波放佛洞悉了凌宗夏的心理活动,在凌宗夏陷入沉默之际,立刻开口说了道。 “麻烦你了。”凌宗夏表示了谢意,随后直接的问道,“我想向你请教一下关于奥比餐厅具体的情况。” “这个我确实不太了解噢,奥比餐厅最活跃的那几年,我还在读小学呢。不过,今晚你八点后来一下酒吧,我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比我和马老板都了解奥比餐厅。” “好。” 片刻后,波波波一点也不避讳的直接抢先提出了反问: “你应该还有个问题要问我吧?” “嗯?” “今天是你来南澳的第三天了噢。” “对哦。那么,本地新闻应该没有报道新命案的发生吧?” 虽然说,昨天晚上马关胜确定了黄日辉家里没有亮灯,但也不能百分百排除对方和孩子完全脱离了恶相带来的危险。 只要渡过了今天凌晨时的零点,黄家俊便彻底结束了“徐渭”命格劫夺的状态,黄日辉和孩子的危险概率会直线下降。只要没有新的死亡新闻发生,这会儿至少可以再松一口气。 第16章 “好消息,新闻和警方内部通报都没有新的命案发生。”波波波回答了道。 “警方内部通报你都能知道?” “嗯,我在执法部门里可以有熟人的。” “谢谢了,我可以点一份午餐吗?” “可以啊,不过马老板昨天走的急,还没来得及准备今天的食材。倒是剩下一些咖喱,我给你给你一份蔬菜咖喱饭吧。” “好。” 第七章,围捕行动(1) 与南澳只有一江之隔的琴湾,不久前才刚刚结束了潮湿的梅雨季,人们总算从湿热的瘀结中得以解脱。大部分时候,天空高阔且湛蓝,白云像是被随意揉碎的宣纸一般,散漫而不呈规则的抛洒在天地之间。 琴鑫花园二号楼,一座上了年纪的屋村建筑,三十四层的建筑高度,每一层被规规矩矩切割成了二十四户单位。哪怕消防局和物业进行过多次整顿,走廊上和楼梯间依然会堆满各种杂物,天花板上也会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衣物。 2214号房是一间出租屋,此时,屋内客厅里乌烟瘴气。 造成乌烟瘴气的原因,除了是几乎二十四小时从没中断过的卷烟吸吐之外,几分钟前,还加入了三支线香的烟雾。 线香插在斑驳陈旧的香炉里,香炉后面,是一尊同样斑驳陈旧的武圣关二爷陶瓷像。这副关二爷的神龛是老屋主留下来的,在这个屋子里有些年头了。几年前,老屋主接去养老院后,他年轻的子女们只带走了值钱的细软,其他物件并无做太多调整,直接便委托给中介公司长期出租了。 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岁出头,此刻正在关二爷神龛下不停的祈拜。他身形瘦弱,肤色是长期暴晒形成的黝黑,一眼便能看出一个经济拮据的人。他额头不停冒着汗,一时间也不清是因为屋内没空调,又或是心理上太过紧张。 他显然并不懂得太多宗教礼仪,祈拜的手势拿捏不准的一直在变换,一会儿是抱拳,一会儿是合十,一会儿是额头和两侧肩膀的比划,嘴里倒是一直念念有词。 “关二爷,一定要保佑我们干成这一票,等我发了财,回去后我给您老人家铸一尊纯金身,天天供拜。关二爷保佑,拜托了,关二爷一定保佑呀。” 在年轻人身后的客厅里,还有另外五名大汉,他们要么身披各种刀枪旧伤,要么身前身后纹着各种复杂的图案,这会儿都没有正形儿的坐在沙发和座椅上。几乎每个人都在不停的抽着烟,没有手机可以打发时间,只能看看已经翻烂的成人杂志和过期已久的南澳博彩期刊,甚是百无聊赖。 面前桌子上堆满了这几天吃的便当、泡面和花生残骸,地上也有空啤酒瓶、塑料袋等垃圾,发馊的味道进一步让室内空气更加污浊。 除了正在拜关二爷的年轻人之外,其他人都默不作声。 不一会儿,卧室房门打开了,第七个男人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仅仅只穿着一条短内裤,混身大汗,仿佛刚刚淋了一场雨。他的左脸到左胸膛上,连贯着有一道很长的刀疤,疤痕已老,像一条修长的蜈蚣趴在那里。实在难以想象,这是在什么情况下,又是被什么样的人,竟然能一刀从头劈砍至胸口。 他来到客厅里,粗暴的推开了沙发上一名大汉,将被一名大汉压在下面的衣服抽了出来,抖了抖后,开始穿衣。客厅里的五名大汉稍微坐正了身子,表现出了几分敬畏,显然,此人正是他们的老大。 “哈克仔,把东西拿出来。”老大声音低沉的对正在拜关二爷的年轻人吩咐道。 哈克仔不敢怠慢,连忙跑进卧室里,将两个装满物件的旅行袋提了起来。准备退出卧室时,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卧室的床榻,在那里,一个衣衫破烂、近乎赤裸的年轻女孩,四肢被牢牢捆绑在床的四个角落,就像是一具人形标本。 女孩的嘴被一根布条缠绕封堵着,布条已经勒破了嘴角,而鲜血早已干涸许久。她只是一名打零工的茶餐厅外卖员,上身残留的制服上,尚且能看到“荣记”两个字。前天晚上她的店老板写错了外卖地址,使得她将外卖送到了错误的地点,就这样羊了入虎口。 老大一点也不担心茶餐厅会有报警,他热衷于面对各种刺激。 不过,让老大和女孩都遗憾的是,两天过去了,警察并没有找上门来。 哈克仔不确定女孩现在的情况,头一天晚上,老大和另外五个大汉都轮流进了卧室,直到凌晨时,卧室哪怕关了门也能听到女孩沉闷而痛苦的惨叫声。然而从第二天天亮之后,纵然间或着还会有人进到卧室,但卧室里几乎再也听不到女孩的任何声音了。 此刻,女孩一动不动,年轻的肌肤上早已布满了各种污渍和淤青,头歪向另外一边,哈克仔看不到她的脸和眼神。 “我们马上要走了,希望你能挺住吧。”哈克仔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女孩的身体,前天晚上老大还怂恿让他第一个卧室,可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出来做事,自己连赴死的准备都做好了,却始终没能做好这方面的准备。这几天,他一直没敢进卧室,甚至连听到卧室内的声音都感到紧张和不安,“要怪只能怪你不走运了,送错哪里不好,偏偏要送错到这里。”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拧着旅行袋走出了卧室。 两只旅行袋被放在了客厅的地面上,拉开拉索,里面竟全是各种枪械、弹匣和手榴弹。 第17章 老大率先挑了一把折叠枪托的an94,打开枪托,拉开枪栓,进行一番全面的检查,动作娴熟。确认无误后,他又将装满子弹的弹匣塞进了枪身,再次拉栓,子弹上膛。 其他几名大汉也都从旅行袋里挑选出了各自钟意的自动步枪,除了跟老大一样的折叠枪托an94之外,还有加长弹匣的ak-74、全副配件挂满的hk416以及雷明顿1100霰弹枪。大家各自检查了自己趁手的武器,装上实弹,紧接着又分配了不定数量的手榴弹。 “哈克仔,你负责开车,用不了手榴弹,拿这个就好了。”老大将一直扩增弹匣的格洛克18式手枪扔给了哈克仔。 哈克仔小心的接过了手枪,露出信心的样子,随后将手枪别在了自己后腰间。 “这是这次的目标,琴湾天沐台东座二十一楼奥旺金铺,金铺老板。”老大拿出了他的手机,这是这间屋里唯一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个中年女性的照片,下面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介绍。 第七章,围捕行动(2) 手机一一传递给了屋内的每个人,大家都只是记住了照片里中年女性的模样,至于那些文字介绍,他们既不关心,也没耐心去了解。 “两个小时后,也就是中午一点半,金铺老板柳轩会到店里里跟几名客户谈生意,到时候现场至少会有价值三百万美金的黄金。我们要做的,就是冲进去,把她跟在场的所有人干掉,然后拿走黄金。”老大轻描淡写的交代道,仿佛杀人越货对他而言就像是走进路边便利店买一包烟一样简单。 轮到哈克仔接过手机时,他好奇的仔细看了一遍屏幕上的内容,这是一封电子邮件的界面,目标照片是高清摄影机偷拍式的近照,而下面的文字不仅描述了这趟活儿的收益,甚至连金铺安保计划、行动路线描述、事后销赃分成方式都罗列的清清楚楚。显然,邮件发送人才是这趟活儿真正的幕后策划者。 “你们都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我们出发。”老大把车钥匙抛给了哈克仔,行动之前,交通工具、枪械装备和通讯设备全部都由他一人严格保管,“拿好车钥匙。你昨天下楼时,车还是停在原来的地方吧。” “在。”哈克仔连忙应道。 “好,你待会儿早点去拿车。” “明白,我先去一趟厕所排空一下。” 哈克仔把手机还了回去,神情既亢奋又紧张的跑向了厕所,路过关二爷神龛时,再次双手合十的拜了拜。 老大嘴角一扬,牵动了脸上的刀疤,露出了一个丑陋的笑容,似乎是有那么一刹那,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早年的自己。 来到厕所,哈克仔刚想脱下裤子坐到坐便器上,这个年迈又狭小的厕所里所散发出的味道,简直要比客厅里的乌烟瘴气还要难受。他踮起脚,试图打开坐便器正上方的小窗户。小窗户早已布满了铁锈,角落里甚至还有蜘蛛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使用过了。 他尝试推了几下,仅仅只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他有些懊恼,于是拉回小窗,再次用力往外推,来来回回推了四次,最终只是稍微多开了几寸。 他放弃了,就这样凑合着好了。 但他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人暗中全部记录了下来。 那是琴鑫花园四号楼三十层一个房间,房间窗口正好能够俯瞰着二号楼2214号单位的厕所。而窗户玻璃上贴满了防晒膜,窗内甚至还拉上了窗帘,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任谁都不会发现,在微微打开的窗口后面,以及若隐若现的窗帘缝隙之间,一台警用高倍望远镜正安静的架设在那里。 两名警方刑事情报部门的便衣警员,正密切注视着2214单位里的任何动静。 “通知队长,已经收到确认信号。”正在执行观察的警员,在看到2214单位厕所窗户四次开合后,立刻对他的同事说道。 另外一名同事马上拿起对讲机,摁下了通讯键: “高眼呼叫蜂巢?已确认听到狼嚎声,重复,已确认听到狼嚎声。” “蜂巢收到。蜂巢呼叫攻击队。” “攻击队,请讲。” “攻击队就位。” “收到。” 琴鑫花园四个出入口,陆续开进了几辆不起眼的私家车。这些私家车从不同方向接近了二号楼,停稳后,从每辆车上都走下来了四到五名身穿便衣、或手提或者肩膀着运动包的中青年。他们一言不发,十分默契的分成不同小组进入到二号楼,井然有序的利用消防通道和电梯前往到了指定位置。 随后,在隐蔽的位置里,他们轮流开始穿戴装备。 短短十几秒钟,这些普通人摇身一变,切换到了精锐特战队的临战状态。 “蜂巢呼叫攻击队,确认位置。” “屋顶到位。” “消防梯到位。” “走廊正门到位。” “走廊后门到位。” “狙击手就位。” “蜂巢呼叫攻击队,等我指示行动。” 紧邻着琴鑫花园的另外一条马路尾端,一前一后停泊着两辆小型商务车,车窗遮蔽严实。 第一辆车便是“蜂巢”所在的指挥车,车内坐着五名身穿防弹衣的警察。队长周志一坐在副驾驶席上,他刚刚确认完毕攻击队位置,随后转过身来,看向了车厢后座的位置。 “一分钟后我们开始行动,等我们制服歹徒后,你再进场。”他一丝不苟开了口。 第18章 后座上除了另外三名警员之外,尚且还有第六名乘客。 第六名乘客的脸庞被隐没在车厢光线暗区里,但能看到其并没有穿着防弹衣,上身是一件简短紧致的黑色小西装,下身是尼龙材质紧身裤,搭配了一双军用马丁靴,通体黑色。周志一刚才的话,便是在说给对方听。 第六名乘客向前探了探身子,脸庞从车厢光线的暗区浮现了出来。 她正是游闵童。 “拜托你了周队长,还请尽量保全他们的手机。”她很认真的叮嘱道,只是自己那还未成熟的少女音,让这份“认真”显得有些“不太认真”。 “情报显示他们是有手榴弹的,我只能说尽量。”周志一说完,又向坐在游闵童身边的一位女警交代道,“阿玲,待会儿照看好这位专业人士。” “收到,队长。”阿玲郑重的点了点头。 周志一转回过身,拿起了对讲机,摁下了通讯键: “蜂巢呼叫攻击队。” “攻击队,请讲。” “行动。” 一声令下,琴鑫花园二号楼内,四支全副准军事化武装的攻击队有条不紊展开了行动。走廊前后两端电梯厅的门同时被打开,在高眼和狙击手远程观察提供的即时情报协助下,他们悄然无息的接近了2214号单元门前,两名破门手分别提着液压钳和散弹枪从战术队列后方来到最前面,准备在撬开老式防盗门后,迅速破开正门。 与此同时,屋顶的攻击队也已经通过绳索垂降到达指定位置,随时配合正门攻击队从窗外发起进攻。 在攻击队队长进一步手势及语音命令的指示下,攻坚作战正式开始。 第七章,围捕行动(3) 液压钳挤烂了老式防盗门门锁,散弹枪迅速击穿正门门锁。垂降队员两两配合,一人打碎窗户破裂,另一人迅速朝屋内投掷了一枚震撼弹。两枚震撼弹先后引爆,随后攻击队呵斥声、歹徒怒吼声与各类枪声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大约响彻了三百多声枪响。 而这一切,被一颗手榴弹轰然的爆炸声打断了片刻。 “视线受阻,视线受阻。” “有队员中枪,有队员中枪。” “一名嫌疑犯被击倒,重复,击倒了一名嫌疑犯。” 无线电里,传来各种尖锐的汇报声。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自动步枪和微型冲锋枪的对射,间或着还有几人粗暴的叫骂。 不过很快,在攻击队周密的配合下,2214号房间最终还是恢复到了安静状态。 “客厅,击毙三名嫌疑犯,一名嫌疑犯重伤。” “攻击队开始清理现场。” “过道安全。” “厨房安全。” “卧室安全,等等,有人质,呼叫蜂巢,卧室发现一名中国籍女性,重伤昏迷,立刻呼叫救护车。重复,卧室发现人质,重伤昏迷,立刻呼叫救护车。” “蜂巢收到。继续搜索,务必留意,情报显示屋里共有六名嫌疑犯和一名我们的卧底。” 视线来到2214房间,一场大战过后,硝烟依旧弥漫,挥之不去。客厅四面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地板上,爆炸形成了一片狼藉,墙皮脱落,沙发座椅炸成稀烂,数不清的颗弹壳散落的到处都是。四名嫌疑犯或倒或卧,倒在客厅不同方位,其中三人早已失去了生命迹象,剩下的一人胸口被打出了三个血窟窿,身体正苟延残喘的抽搐着。 攻击队采取室内近战的战术队形,三人一组,开始逐一搜索房间。 现在,全屋只剩下书房和厕所两处等待检查。 两组攻击队同时接近到了书房和厕所门口,其他队员则在走廊外侧掩体后面进行警戒。 随着打头阵的攻击队队员点头示意,书房和厕所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撞开。 “不好,书房被改造过,这里的旧空调机被拆开了,有嫌疑犯从这里溜走。” “蜂巢呼叫攻击队,立刻封锁进出口。阿玲留下,其他人跟去我支援。” 客厅里,攻击队队长马上分出一部分人手,冲出2214房间展开对楼层的搜索。 与此同时,厕所里面,哈克仔颤颤巍巍的举着格洛克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破门而入的攻击队员。刚才客厅激烈的交战,早已将他吓得六神无主,自己这会儿只能瘫坐在地上,尽一切可能将身子向后蜷缩。 “你们不要过来!”他大喊道。 “哈克仔,把枪放下,自己人啊!”一名攻击队员连忙抬手示意哈克仔冷静。 “死条子,谁跟你们是自己人?你们别过来,我会开枪的。”恐惧的压迫下,让哈克仔泣不成声。他握枪的手摇晃越来越得厉害,似乎就算自己主观上没扣动扳机的打算,但也十分可能会在不经意间造成擦枪走火的意外。 “哈克仔,冷静点,你是警察啊。”攻击队员一时间也很意外,他们不敢贸然上前,只能躲在厕所门两侧进行劝说。 另一名攻击队员摁住无线电进行了汇报: “呼叫蜂巢,我们找到哈克仔了,但他好像忘了自己是谁了。” “我是蜂巢,你们小心应对,哈克仔是被专业人士……怎么说呢,被专业人士改造过。总之你们先控制住哈克仔,稍后我会让专业人士来解决这个问题。” “收到。” 第19章 厕所外,打头阵的攻击队做了一个手势,他的队员立刻取出了一面折叠防弹盾牌。随着倒数手势结束,三名攻击队员在折叠防弹盾的掩护下,火速冲进了厕所里。 惊慌失措的哈克仔开枪了,然而扩增弹匣的格洛克一开始被调到了连发模式,随着不间歇的开火,后坐力迫使其整个手不停上扬,一梭子弹只有少许打在了防弹盾上,更多的还是扫到了天花板上。 攻击队员直接以防弹盾压在了哈克仔身上,他的同伴们则迅速采取手段,夺枪,锁住双手和双脚,几秒的工夫,便成功制服了哈克仔。 “哈克仔,冷静点,自己人。”攻击队员不停的提示着哈克仔。 然而,哈克仔完全不明白这些警察在说什么,他一边不停叫骂着,一边还在扭动身躯进行毫无意义的挣扎。 琴鑫花园相邻的马路尾端,蜂巢指挥车和停在后面的另外一辆小型商务车,一前一后打开了车门,以周志一为首,两辆车一共下来了九名便衣警员,他们统一穿着防弹衣,携带着大小不一的警用枪械。 周志一对他们做了一番简明扼要的指示,不仅安排人联络增援,对整个琴鑫花园小区进行封锁和有序疏散,还包括进入二号楼后的配合攻击队组建围捕网。一应就绪,他再次向指挥车内看了一眼。 “游小姐,我再次重复一遍,请你务必留在这里,等我们处理完毕后会通知你来协助的。”他对游闵童强调的说道。 “我一向尊重你们警方的办案规则。”游闵童微微点头答应了。 当然,她只是尊重,至于是否遵守,还要看接下来事态的变化。 周志一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递给了留守车内的阿玲一个眼神,后者颔首表示了一定不负所托。随后,他便带队一路小跑进了琴鑫花园。 等到周志一离去后,游闵童拿出手机,打开了河洛app,利用河洛算法开始计算推演着什么。她的脸庞再次隐入光线暗区,一时看不清神情的变化。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老大从书房一体机空调拆开后的洞口钻出,小心翼翼穿过了悬在高空中的大楼外体横梁,径直来到了同一楼层另外一边的走廊上。 他推开楼梯间的门,心想着从二十四楼一路跑到一楼,所需消耗的时间,足够警方增援赶到,将整座二号楼围得水泄不通,于是反其道而行,往楼上而去。当然,抛开下楼太浪费时间的原因,他一早收到的提示,在发生突发事件时,只有往高楼层转移才有生机。 他一边爬着楼梯,一边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号码。 第七章,围捕行动(4) “喂,出事了,我们被条子发现了。”电话接通后,他气急败坏的说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电话另外一头,是一个十分冷静的中年男子声音。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赶紧想办法救我出去。” “你现在在那里?” “我从出租屋里逃出来了,条子暂时还没发现我,我正在往楼顶方向转移。” 电话另外一头陷入了沉默。 这沉默,让老大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一早就知道电话另外一头的人不是什么好人,但对方好歹承诺过,自己这条命对他们而言还有价值,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想办法帮自己脱身。不止如此,包括将书房空调提前拆卸下来,预留一手逃跑的通道,也是来自对方特意交代。他同样完全遵照了对方的叮嘱,没有将这条预留逃跑通道的事告诉给其他同伙。 也就是说,对方要是真不想救他,完全可以任由自己死在警方的攻坚战中,反而干净利落,根本犯不着还要劳神费力的安排后路 “喂,你说话啊?我警告你,别跟我说花招。要么就别救我,要救就给我就到底。”等了好一会儿,老大忍不住对着手机吼道。 “别着急,我们正在帮你推算最合适的逃跑方案。”片刻过后,仿佛就算是核弹爆炸,手机另外一边的男子也都会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语气。 “都到这时候了,你们才开始推算吗?” “嗯……本来,你是有很大概率逃出来的。不过,我们也是刚刚发现,有其他咒相师正在协助警方,对方已经破坏了我们预设的地文。” “你们咒相师难道不该是一伙的吗?” “这些事用不着你管。先不多说了,你现在到三十四楼了吗?” 老大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楼梯道的楼层号码,再上半层楼,刚好就到了三十四层。 “到了。”他说道。 “如果你从书房逃出来,来到另外一边的走廊后,走的是最近的西侧楼梯间,那你现在应该能看到通往走廊的门边有一堆杂物。”电话另外一边语速缓慢的说道,似乎是害怕老大在情急状态之下不能第一时间听清楚。 老大来到通往走廊的门前,这里果然堆放了许多杂物,多是一些废弃的纸盒和淘汰不用的家用小电器。 电话另外一边继续说道: “中间有一个方便拉面的纸箱子,你找出来,我们在里面放了一个特殊的面具。” 老大几乎第一眼就找到了方便拉面的质箱子,抽出来打开后,果然看到了一只纯黑色金属打造的面具。面具外形很普通,除了有正常人类五官的凹凸轮廓之外,别无稀奇之处。只是,当他将面具翻到背面时,这才发现背面密布了许多尖锐之物,有针头,有刀片,也有锯齿,这些尖锐之物组成了不同行装,或独立,或呈十字,又或是蜿蜒崎岖的线状。 第20章 这背面,便是需要与佩戴者面部肌肤接触的这一面,一旦戴上了面具,佩戴者面部必然会被这些尖锐之物刺伤割破。 “这是什么鬼面具?”他惊怒交集的向电话另外一条问道。 “这是我们根据你脸庞行装特意打造的面具,放心,百分百人体工程学。你只要轻轻放置在面部,然后扣好那条松紧带,不会很痛的。”中年男子不疾不徐的解释着。 “我戴上面具,然后呢?”老大并不害怕被面具背面的尖锐之物毁坏容貌,这些小伤在生死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还有两分三十三秒,就是正午十二点。你要在十二点整时准时戴好面具,千万不可提前佩戴,也尽量不要太延后佩戴。如果我是你,我会用手机进行倒计时。等你做完这一切,你会获得一个超能力,对付那些警察绰绰有余。” 老大并没有质疑对方,他与这些咒相师合作已经不止一回了,之前每一回的行动里,或多或少都会经历一些难以理解的超自然现象。比如有一个目标,脑袋前后中了七枪竟然还能像疯子一样进行反击,最后还是按照咒相师的建议,用纯银餐刀割开了这家伙的喉咙,这才彻底解决了对方。又比如一次行动,目标带着十二名受过精英训练的保镖,他们持有不同型号的枪械,但在爆发交火时,所有人竟在同一时间发生武器卡壳的情况,这种巧合,已经完全超出了常人所能理解的情况,除非这些人都是拿着相同剧本的演员。 “我就可以一路杀出去了?”他冷酷的说着,眼神里透出了一种嗜血的兴奋。 电话另外一边,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过好在,这次沉默并不冗长。 “因为我们预设的地文被破坏了,所以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你完成改相借命之后,不能被自然阳光照射到。一旦照到,你的借命就会中止。”中年男子像一名优秀客服人员一样,不急不躁,就仿佛眼下的这个问题根本不是个问题。 “你什么意思,我要的是逃出这里,你现在倒让我留在室内?”老大气急败坏。 “这么说吧,待会儿一定会有一个专业的高手来找你,你如果能成功杀掉对方,那你逃出这里的概率将会高达百分之七十七。” “专业的高手?那如果我不杀不了她呢?” “自信点,我们对你还是有信心的。时间不多了,你赶紧做好准备。对了,别忘了,倒计时用完后,把手机销毁了。你如果能成功逃出去,我们很快会再联系你的。” 老大挂点了电话,按照吩咐开始倒计时。手机计时器以毫秒为最小单位,飞快的变动着。他拿起面具,盯着背面那些尖锐之物,脸色逐渐严峻。这些尖锐之物,锋刃犀利,就好似是从地狱里攀爬出来的可怕触手! 与此同时,楼下也传来了攻击队队员脚步声,他们经验十足,很快从地面痕迹判断出老大并没有下楼,于是分组向楼梯搜寻而来。 距离十二点还剩下一分钟。 楼下,攻击队员们行动的声响越来越接近。间或的还有一些受到刚才枪战惊吓的平民,他们着急忙慌的向警察们寻求帮助。 距离十二点还剩下三十秒。 第七章,围捕行动(5) 在三十层有平民向警方提供了情报,称刚才听到有人往楼顶方向去了。攻击队员们马上分出一支小队,直奔向三十四层。 还剩下十秒。 攻击队员们冲到了三十三层,视线内已经看到伫立在原地,正认真盯着手机屏幕的老大。 “警察,别动!” 五! “放下武器,立刻,把枪放下!” 四! “双手抱头,最后警告,马上,双手抱头。” 三! “呼叫蜂巢,我们在三十四楼发现最后一名嫌疑犯,准备执行抓捕。” 二! “收到,我们马上过来。” 一! 老大踩着时间点,迅速戴上了面具,并扣好了松紧带。面部一阵刺痛,鲜血从面具下方沿着脖颈滑落。还好,所有的痛感都完全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不止如此,似乎也在一瞬间,他竟然头一次感受到鲜血的味道竟如此令人着迷。虽说以往杀戮时,横飞的鲜血也会让自己感到刺激,但那些所谓刺激放在眼前,根本不值一提。 鲜血的味道,就像是强力的兴奋剂,飞速流窜到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血肉里。 每一寸血肉,都兴奋了起来。 他摘掉面具,面部已是血肉模糊,但所有伤口位置仿佛经过精心设计,排列的颇显规整。他抬起双手,看着自己露在外面的双臂,只见从手掌到臂膀,所有筋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起来,活像是一条条蚯蚓从沉睡中复苏。 “哈哈哈哈!”他按耐不住的发出了狂笑声,随后解开了an94自动步枪的背带,任由an94跌落在地上。他不忘拿起手机,手掌稍微用力,一阵噼里啪啦轻微炸裂声后,手机竟被捏成了粉碎。 楼梯上,攻击队员们对视了一眼,阻燃面罩后的双眼,无一不是又惊又疑。 这时,最前面的两名攻击队试图接近老大。 哪里知道,老大突然转过身,纵身一跃,轻松飞出了三米远,竟直接跳到攻击队员中间。不等攻击队员们反应过来,他拳脚已经齐齐开动,动作之快,视线里几乎只剩下一道糊影,力量之猛,直接将枪械拦腰击断,更是将人踹飞后撞墙,于墙壁上留下深深的裂痕。 第21章 这一队攻击队员,竟连一枪发射的机会都没有,仅仅十数秒的时间,尽数被打倒在地,轻者骨折,重者内脏破裂。 “哈哈哈哈哈!” 老大得意洋洋的狂笑着,纵身在楼梯间恣意攀爬跳跃,仿若游戏里的蛮族战士,动作十分灵敏,且也猖狂无比,只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阻止自己。 “呼叫……呼叫蜂巢,嫌疑犯突然……突然变得力大无比,我们伤亡惨重,请求支援……嫌疑犯正往楼下移动……你们……你们要小心……”一名尚未昏迷的攻击队员,艰难的摁住了无线电呼叫键,向其他队员们发去了警告。 琴鑫花园相邻马路,蜂巢指挥车上,阿玲在讲机里听到了这段惊心动魄的通话,她脸色逐渐凝重,十分担心同事们的安危。 “哎。”一旁的游闵童微微叹了一口气。 阿玲立刻盯住了对方。 “有点热。”游闵童似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随后自顾自解开了上身紧致的小西装,将小西装折叠后,放在了空置的座位上。只见她小西装下面,穿着一件与紧身裤材质相同的尼龙紧身衣,将她少女的身躯显得凹凸有致,也显得干练利落。 从阿玲的位置,无法看清隐藏在光线暗区的游闵童的脸庞,也因此,此刻她同样看不到对方的眼神。 “游小姐,请你务必留在车内,我们会制服那名嫌疑犯的。”她有些不放心,不得不开口提醒了游闵童一句。 “嗯。”游闵童轻声应了一声,听不出是认可还是敷衍。 突然,光线暗区里闪过一丝银光。那银光很小,就像是电视机雪花屏幕里的一粒雪花,它消失的也很快,就像是电视机遭遇了毫无征兆的停电。 阿玲感到自己的脖颈有微微刺痛,她伸手去触摸,竟从脖颈处拔出了一根极细的银针。 “这是……什么?”她声音迅速的衰弱,整个人也变得晕乎乎了起来,就在她要摔倒的一瞬间,游闵童身形轻盈又迅速的闪现到了跟前,将其搀扶住,慢慢放躺在座椅上,避免可其突然晕倒时造成意外磕伤。 “这是针灸,你也累了好几天了,好好睡一觉吧。”游闵童说完,不忘从阿玲手里取回了那根银针,重新插回到手腕的腕带上。 似乎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左右两只手纤细的手腕处,各戴着一枚十公分长的黑色腕带,与黑色紧身衣融为一体。腕带向内的一面,密密麻麻插满了数不清的银针,每根银针的长度刚好也是十公分。 她摘下了阿玲身上的警用无线电,别在了自己的腰间,佩戴好耳机后拉开车门下了车,捎带手也关上了车门。她稍微活动了一下四肢,缓缓吸了一口气,继而脚下发力,向着琴鑫花园逐渐加速奔跑而去,一路上,如同一名跑酷选手,身轻如燕的避开了所有障碍物。 此时的琴鑫花园里已经乱成一锅粥,被枪声和爆炸声惊动的平民们,纷纷跑下了楼。几名便衣警察正带领物业保安人员,于一片慌乱之中努力维持着疏散的秩序。然而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继续留在自家阳台或者小区的路边,向二号楼方向好奇张望。 二号楼四个进出口,已经被周志一的手下扼守戒严,只许出不许进。 游闵童身形灵活地穿梭正在熙熙攘攘的平民人群里,悄然接近了二号楼。她避开了守门的警察,在外楼体找到两面互成夹角的墙壁,纵身一跃,左右脚互换着踩踏墙壁,利用两面墙壁反弹之力,辅之以相邻排水管道搭手,十分轻松地就从一楼上到了三楼,钻进一扇打开的窗户,进入到了三楼的走廊。 整个过程里,她一直听着无线电耳机里的对话,研判着局势的发展。 第七章,围捕行动(6) 留守在事发单位2214号房攻击队员们,听到搜捕队员的呼叫之外,立刻又分出了第二支小队前去堵截逃窜的嫌疑犯。第二支小队刚刚来到楼梯间,就看见如同蜘蛛侠一般的老大,从面前楼梯飘荡着跃下,向更低楼层而去。他们不得不再分成两组,一组赶往三十四层救助受伤的同事,另一组沿着楼梯紧追嫌疑犯。 同一时刻,周志一带领的便衣警员们正从低楼层向高楼层移动。 很快,这一队增援的便衣警员便在七楼与嫌疑犯遭遇。 一阵激烈的交火,满面是血的老大如同丛林猛兽一般,不仅对简单的枪弹擦伤毫不在意,更是让自身的速度与力量双双超越了常人,转眼之间就打倒了大部分便衣警员。即便是拥有顶级自由格斗技术的周志一,也只能勉强与其交手七八个回合,最终被重重抱摔在楼梯上,险些昏死过去。 老大继续往楼下飘荡而去,他无比亢奋,既然不能被阳光照射到,那就在大楼内杀个痛快。他计划一路杀到一楼大厅,把守在那里的警察全都干掉后,再开始向大楼里尚未疏散的平民下手,直到那个所谓的专业高手出现。 他血气沸腾,一刻都容不下静止。 “高手呢?高手呢?在哪里呢?这些条子,打起来一点都不过瘾,一个个就是纯纯的肉泥而已。”他情绪扭曲异常,一句话的工夫里,一会儿是怒吼,一会儿是大笑,旁侧若有人看了,一定以为这是被恶鬼附了身。 老大刚从四楼连续跳跃来到三楼,突然,连接走廊的那扇门仿佛遭到了定向爆破,轰隆一声巨响后弹飞了出来,从侧面径直撞在了他的身上。他本以为凭着自己的超能力,可以轻松吃下这一撞击,哪里知道,门板与自己身躯接触的一瞬间,身躯竟不由自主跟着飞了出去。 第22章 门板撞人,人撞在墙壁上,墙壁凹陷裂开。 “啊哈啊哈,这个过瘾,这个过瘾。”老大双手挥舞,将门板碎片推开,站起身来,盯向了走廊方向。 走廊与楼道连接处,一个曼妙纤细的身影站在哪里。 刚才那一击,正是游闵童看准时机一脚踢飞了门板。 “哇呀,好可爱的小妞,我喜欢你,尤其,喜欢你现在这一身打扮。”老大看清楚了游闵童的样子,色上心头,不由自主亢奋起来。 “你好丑,我不喜欢你。”游闵童皱着眉头摇着头回答道。 “看来,你就是那个专业的高手?太可惜了,我必须杀了你。但我好喜欢你这一款,尤其你现在这一身黑色紧身衣,真是妖娆,让我心痒痒。好吧好吧,在我杀你之前,我要抓住你的双手,把你摁在墙上,然后一寸一寸的品尝你……哈哈哈哈。”老大说着污言秽语,愈发让自己一阵血脉喷张。 “你不仅好丑,还好恶心,这个世界上真该少点你这样的中年油腻男。”游闵童不掩语气里的鄙夷,而在同一时间里,她也用右手指关节推算出了对方的命相。 又是一个雄王子孙! 最近南亚的咒相师还真活跃。 “小甜品,我来了。”老大流着哈喇子,向游闵童扑了过来。 游闵童丝毫不惧怕,利用楼梯到的墙壁、台阶、扶手,各种灵活跳跃。 老大的速度虽快,但在游闵童轻灵面前却根本不值一提。 游闵童就像是一枚羽毛一样,在空气动力中游弋驰骋,视老大如笨猴一般,各种戏耍捉弄。几个回合后,老大被激怒了,大手抓住楼梯扶手,硬生生竟金属栏杆撕扯下来,狂乱的向游闵童挥舞。 游闵童十分淡定,趁着老大手持重物,行动进一步变迟缓之际,竟不退反进,主动欺身向前。她好似没有实体的鬼魅一般,无论老大如何挥舞金属栏杆,自己都能完美的避开。她迫近到老大身前大约一尺的距离,左手拔出右手手腕的银针,右手拔出左手手腕的银针,连续施针,在老大胸前、背后、咽喉、面部、脑门、脑勺处各插入了一针。 手法娴熟,如千手魅影,只看得老大眼花缭乱。 施针结束,游闵童连续两个后空翻,拉开距离闪退到走廊上。 “我已经破了你的改相了,另外也在你手臂静脉上埋了一根游针,你一动,它就会钻进你的血管,最迟三十秒,就会扎进你的心脏。”她一边弹着紧身衣沾着的灰尘,一边不疾不徐的向老大做出了介绍。 “什么?”老大有些惊讶。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手机已经销毁了吧?那么,我现在需要你回答几个问题。你雇主是谁?他的电话是多少?除了今天你们要动手的奥旺金铺老板柳轩之外,接下来还有其他目标吗?”游闵童一股脑把要问的问题全问了出来,因为她从耳机里听到了,第二批增援的警察已经到达楼下,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妈的,他告诉我只要不被阳光照射到,就会一直有超能力,他骗我?”老大暴怒,不顾游闵童之前的警告,再次举起金属栏杆准备发起袭击。 然而,就在他发力的同时,手臂上一根特殊角度的银针立刻钻进了血管。 刚才剧烈的运动,使得他血脉激烈,银针只用了十秒便到达了心脏。 他双眼瞬间爆满血丝,整个人如同短路了一半,一头栽倒在地上。 游闵童皱了皱眉头,她这才发现,其实老大的雇主并没有骗他。从老大临死前举起金属栏杆的力量来看,她的银针破相失败了,未能移除对方身上的“雄王子孙”命格,只不过自己埋在静脉上的预防措施起了功效,直接由体内终结了其性命。 外皮层的破相都不管用,幕后之人的改相之术还真是厉害! 她感叹归感叹,下方楼层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她迅速掏出手机,上前对准老大血肉模糊的脸拍了一张照片,随后快速收走了插在对方身上的银针。 “心脏那支,回头只能找法医要了。”她撇了撇嘴,从容不迫退回到走廊,看准时机,纵身跃下了楼层。 第八章,被杀的咒相师(1) “昨天参与行动的一共有三十二名同事,现在二十四人在医院里,我早上问过医生,医生告诉我,有三名伙计还没脱离危险期,有大双、老a可能要截肢,另外还有七名伙计……就算康复了也不可能再拿枪了。” 琴晚警察局刑事部的一间办公室里,周志一的胳膊打折绷带,脸上也贴好几处创口贴,他坐在办公桌的前面,一点也不掩饰自己正趋向于失控的个人情绪,向办公桌后面的大sir发起了一连串的质问: “然后呢,昨天那么大的动静,今天的新闻,没有一个电视台、没有一家报纸,甚至连一个自媒体都没有报道。嗯?你能告诉我,这叫什么事吗?” 现在刚过九点钟,大sir正在享用他的早饭,一个金枪鱼三明治,一个黄油牛角面包,搭配一杯无糖豆浆。 “阿一,本来这个案子呢,没想让你跟的。是你非要说你跟鬼王这条线三年多了,是亲眼目睹了这个家伙从一个古惑仔变成了现在的鬼王,无论如何都要亲手抓到那这个家伙。”大sir说话时的语气,是尽可能的在保持着耐心。 他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语气恳切的说道: “我答应让你继续跟这个案子前,已经不止一次跟你说过,这个案子情况很特殊,随时有可能会发展到你跟我都不能控制的地步。” 第23章 “所以呢?现在的鬼王到底是什么鬼?还有那位专业人士,她的专业到底是什么?” “这个案子,现在不归你管了,严格的说,也不归我管了。” “我在跟你说我有二十四个兄弟现在在医院,你却跟我说这个案子不用我管了?” 周志一从椅子上猛然起身,用没有打绷带的手臂,狠狠拍打了几下大sir面前的办公桌上。大sir的无糖豆浆被震动地洒落出来少许,桌上的笔筒也险些歪倒。 “阿一,冷静一点,先坐下。”大sir倒是没有生气,他稍微加快了吃早饭的速度,豆浆也是三两口就喝完了。 周志一重新坐了下来,直直地盯着大sir,他虽然极度不耐烦,但这会儿也不再说话,倔着一股劲儿,摆出了一副今天要是得不到一个交代,自己就会在这里死磕到底的样子。 大sir叹了一口气,伸手掸了掸领带上的三明治碎末,腾出一只手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封警方内部专用的信封,扔到了周志一面前。 “本来呢,是想等你把伤养好了再给你,看你今天情绪这么糟糕,那就提前拿给你好了。”他说道。 “什么意思?”周志一拿起信封,他一只手也不方便拆开,不过信封正面却打印了人事部调职命令的信息,“你要调我走?” “放心,不是调你去文职。特别行动干预大队,上面直接管辖的部门,你想知道的和你不想知道的,等你调过去后就全知道了。”大sir说完,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了嘴里。 “上面?总局直辖吗?”周志一还在端详着信封正面的信息,特别行动干预大队,他在琴湾当了十一年警察,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部门。 “再上面。” “省局?” “你格局可以稍微再大一点,你自己都说了,亲眼看到了鬼王在楼梯道里飞来飞去,你觉得这种事应该归谁来管最合适?” 周志一缓缓吸了一口气,将之前倔脾气彻底收敛了起来。 “这个特别行动干预大队,都到了这么上面的程度吗?”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丝迟疑。 “你呢,先把伤养好了,再去打信里面的电话。那边可不接受伤残人士的。当然,这几天你也可以好好再考虑一下,那边可都是办鬼王这一类的非常规案件,你要是觉得自己不合适,尽快跟我说,我们重案队随时欢迎你回来。”大sir一边说着,一边用湿巾擦拭着办公桌桌面,将刚才吃早餐的痕迹全部抹除。 “切,我都有机会接触那么上面了,谁稀罕继续窝在你这小庙。” “对对对,周sir,你回头高升了,可一定记得关照一下我。” “看心情吧” “赶紧回家待着养伤去吧,臭小子。” 周志一从大sir办公室出来时,正好看到公共办公室另外一边的走廊上,游闵童正被一名同事带引着走了过来。他立刻迎了上去,拦在了负责带引同事的面前。 “她来干嘛?”他语气不是很好的问道。 “大sir请游小姐来的,是哈克仔的事。”同事回答道。 “周队长,我们又见面了。”今天的游闵童穿着宽松的格子衫和喇叭裤,看上去很像是一位在校大学生。 “昨天,阿玲说她好像晕过去了一段时间。你确定你一直都在车里吗?”周志一向前走近了几步,拿出刑警审问犯人的口吻向游闵童问道。 “你不是要调职了吗?等你去了新单位后,就知道了。”游闵童指了指周志一的外套,那封调职信没能完全揣进外套内袋,露出了一个小角。 周志一欲言又止,他很讨厌这种被一个乳臭未干小女孩制约住的感觉。 游闵童抿嘴着做了一个“我故意让你看出我是在强颜欢笑”的表情,随后跟着同事继续往前走去。 周志一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跟上去,倒要看看游闵童怎么处理哈克仔的事。他们一行人径直来到重案组临时拘留室,此时,哈克仔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戴着手铐和脚铐,蜷缩在拘留室角落里里。 他跟了鬼王三年,去年年底时,收到了一份总局情报科发来的新情报,总局情报科已经成功安插了一名卧底接近鬼王。 他是在行动之前的高层简报会上,听说了去年年底的卧底行动,总局是请了专业人士来帮忙,似乎对卧底警员实施一种特殊手段,让卧底警员彻底忘记了自己警察的身份,全身心以某种社会闲散小青年的身份,混进了鬼王团伙的内部。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所谓的“特殊手段”,是类似催眠。 但从昨天发生的事来看,显然不会这么简单。 拘留室的门打开后,哈克仔从半昏迷中惊醒过来,戒备得盯着眼前的所有人。 “他到底怎么了?”周志一站在门口,向游闵童问道。 “去年年底是我老师为他施的针,我老师技法很高超的,看吧,他的伪装骗过了所有人,最重要的是,更是骗过了自己。”游闵童微微笑了笑,说完后,便走近哈克仔。 哈克仔双手双脚都戴着手铐,想要挣扎也无处施展。 游闵童在哈克仔身边蹲下,右手轻探,在哈克仔后脑勺处一阵摸索,在发根处找到几颗疑似上火长成的痘疤。她手指迅速发力,连续的从这几颗痘疤里摘出了几根一寸长的银针。 随着银针一支支取出,原本一直处在惶恐状态的哈克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他脸色最先冷静下来,眼神逐渐变得冷酷犀利,蜷缩着的身子也慢慢挺直起了腰杆。 第24章 “真衰啊,哪个扑街把我拷成这样?”哈克仔低头打量了一下现在的自己,他说话的语气,全然不再像是涉世未深的小青年,更是熟门熟路的江湖老油条。 “哈克仔,你醒过来了?”陪同一起前来的同事是哈克仔的好友,连忙关切的问道。 “丢,阿海,半年没见,你怎么胖成这样了?”哈克仔朝着同事揶揄道。 “好了好了,总算没事了,还以为你被洗脑了。”阿海长长舒了一口气。 “别闹了,卧底行动前,那位老师已经跟我说过了,这叫什么针灸改头换面技术来着?记不住了,赶紧的赶紧的,把手铐给我打开。”哈克仔迫不及的催促道。 “灸穴换命,”游闵童纠正了的说道,“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改相借命’。” “对,好像是这么个名字。”哈克仔愣了一下,脑海的记忆还是慢慢重现。 “好了,我完事了。还请这位同事尽快给哈克仔做一份口供,我相信哈克仔应该还记得一些隐藏的线索。”游闵童将那些一寸长的银针,小心地收进一个塑料盒里,拍了拍手后,转身走出了拘留室。 阿海一边打电话通知哈克仔的上司,一边掏出钥匙给哈克仔解开了手铐。 周志一追着游闵童来到了走廊上。 “喂喂喂,游小姐,你们到底对哈克仔做了什么?”他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我老师把哈克仔伪装成鬼王的同乡。”游闵童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鬼王可是棉兰人。” “是啊,所以哈克仔需要伪装。老师用针灸改变了他的筋脉,让他在特定条件下,可以长期借用了鬼王同乡的命格,就算他不是棉兰人,也会天然地让鬼王产生亲近感。” 周志一对游闵童的这番话感到难以理解,不过既然对方是高层协调过来的专业人士,想必也是有一套专业的做事方式。他知道自己继续追问,可能会让对方厌烦,而自己需要解答的问题,原本就不止一两点。 三年前,鬼王偷渡入境,在边境多省流窜作案,起初只是在黑恶势力手下小打小闹,到后来,慢慢积累了实力,逐渐开始涉及到恶行案件。警方抓过鬼王好几次,驱离出境后,对方依然还会想办法再回来。 两年过后,鬼王再次偷渡入境,突然干掉了他以前的老大,从古惑仔彻底转成了变亡命之徒。他定期更换不同的团伙,以重型军火干着抢劫运钞车、银行、金铺的勾当。每一次,都造成了许多人员伤亡,而每一次,他竟都能从警方布控中全身而退。 最匪夷所思的还是,警方用了半年时间,抓到了好几名与鬼王合作过的同伙,但这些同伙仿佛被篡改了记忆一般,根本不记得有鬼王这个人。 游闵童和她的老师,也就是从那短时间开始介入到这个案子里来了。 这时,周志一的手机响了,他用没有打绑带的手接听了电话。 “对,我是。嗯?你再说一遍死者叫什么名字?” 他挂断了电话,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游闵童。 “刚接到通知,昨天鬼王要打劫的金铺,那个金铺的老板柳轩,死了。”他说道。 关于鬼王昨天的行动目标,是情报部门的同事,连夜对还没恢复过来的哈克仔进行了一次突击审讯,好不容易问出来的。 游闵童皱了皱眉头,这时,她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那是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证实了周志一刚才说的话,柳轩死了。 “你说,鬼王打劫金铺和柳轩的死,有关联吗?” “关联很大。周队长,还请尽快让哈克仔回忆一下,有没有其他遗漏的线索。”游闵童说完,头也不回,迅速离开了重案队的办公区。 周志一愣在原地,思索着自己是该立刻下班回家养伤,还是带伤继续工作。 第八章,被杀的咒相师(2) 地铁上,游闵童将耳机开启了降噪模式,与轨道列车运行时的呼啸声及车厢乘客们的嘈杂声彻底隔离开。她缩在距离车厢门最近的角落里,既不玩手机,也没有拿出一本杂志书籍阅读,就这样看似走神的发呆着。 不过,她的右手一直在抚摸着左手手腕,格子衫长袖下面,手腕处依然佩戴着腕带,腕带向内一侧也密密麻麻排布着银针。她抚摸着的,正是这些银针的针尾,由下而上,就像是在拨弹微型古筝的琴弦一样。 事实上,她学习灸穴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可能也才三年的时间。好在灸穴与体术大有不同,无需要在年幼时打牢根基,只要想学,随时都能学。 说起来,她不仅接触灸穴的时间不长,甚至成为一名咒相师的时间也不长。 大部分咒相师都是世家代传,家族里但凡有一位咒相师前辈,或多或少都有机会继承其衣钵;亦或是有咒相师推演出了一位天赋异禀、三相又相投的局外人,于是想千方设百计将其招纳到门下;最不济,又或许是你在不经意间撞见了咒相师某项秘密行动,不得已被吸纳加入到这个组织里。 无论是哪一种,游闵童都不沾边。 她之所以成为了咒相师,只是因为当年选报大学时,误打误撞选中了学校新开设的现象学专业,自己读到大三时才知道,这个专业是咒相师公会在这所学校开办的一项实验教学。 更无奈的时,这个专业统共就开办了一届,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被官方勒令停办。而最终从这个专业顺利毕业的学生,包括她在内,一共只有六人。其余的同学,要么大一时早知早觉果断申请调转了专业,要么大三时悬崖勒马主动退学,当然,也有一两个不走运的同学,在大四时突然精神崩溃,最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至今都还没有康复。 第25章 毕业之后,她的老师从硕果仅存的六名学生当中,选中了她成为最后的徒弟。只不过在当时,她以为老师的意思是自己可以顺利保研。 当然啦,最终也确实是保研。 只不过保研的教学单位,却是咒相师公会。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现在还是一名研二的学生,并且自己一有空时还会认真思考几个问题,等这段研究生学业结束时,由咒相师公会颁发的毕业证书,究竟能不能得到教育部承认呢?自己研究生阶段就跟着老师经手了这么大的项目,将来毕业后还能找一个适合摸鱼的办公室工作吗? 就目前来看,别说大富大贵、安然无恙了,但凡能够四肢健全的毕业就足矣了,至于包分配工作,大可不必。 看看老师这一两年里带她做过的项目就能知道,简直不要再顶了,起手就是跟警方高层合作,对付的还是手染多条人命的悍匪,现在的研究生教学都卷成这样了吗? 抛开以上这些不说,眼下最麻烦的还是,柳轩死了。 对于很多局外人来说,柳轩只是一位普通的金铺老板。但游闵童却知道,对方不仅是当年咒相师公会实验教学的赞助者,也是当年现象学专业的客座讲师。更通俗一点来说,柳轩本人也是一位咒相师。 理论上来说,任何一位咒相师对于自身死亡这么严重的事,多少会有所预判。尤其还是遭到袭击致死这种突发意外事件,几乎不用耗费太大的工夫,单单从一些日常生活中的预兆就能推演出来。只要及时进行干预,大概率都能避开这种突发意外事件。 就算柳轩没能及时预判,昨天凌晨警方情报部门在突击审问哈克仔,得出了鬼王目标之后,也已经第一时间联系到了柳轩。 但柳轩还是死了。 在警局时,游闵童收到了老师发来的短信,老师当时就在柳轩的死亡现场,对方从二十二楼的公寓阳台上坠落,到达地面时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地铁停靠在下一站时,距离游闵童最近的车门上来了一位男孩,他身高几乎超过了一米九,穿过车门时都得特意低一下头,穿着宽松的无袖运动衫,常年健身房的锻炼,让全身的肌肉线条凹凸有致;耳朵上佩戴着精美的耳钉,脖子上也挂着哥特式吊坠,又潮又有个性。他的出现,在所难免引起了车厢其他乘客们纷纷投目,当中尤以女生为多。 男孩环视了一下车厢,很快做出了决定,来到角落里游闵童的面前站着。他伸手抓着吊环,庞大的身躯一下子就笼罩住了游闵童。 游闵童依然沉浸在降噪耳机的世界里,低着头,对面前的变化不闻不问。 男孩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酷帅中还带着一点邪魅。随着地铁的启动,他故意让自己的身躯随着惯性摇晃,时不时的轻轻撞在游闵童身上。 如果换成是一个中年秃顶大叔这么做,就算游闵童无动于衷,周围其他乘客也一定会挺身而出,喝止这个猥琐家伙的猥琐行动,并且毫不迟疑的拍下视频放上社交媒体进行曝光。 只可惜男孩不是秃顶大叔,那阳光帅气的面孔和高大威武的躯体,一时间让同样恶心的行为变得没那么恶心了。 直到地铁再次进站减速时,男孩见游闵童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又或者以为游闵童害羞到不敢有任何反应,于是更加过分的用身躯直接将游闵童抵在了角落,完成了一击壁咚,就差俯下身把脸也贴过去了。 “不好意思啊。”男孩用温和声音主动道歉,随后行动十分懒散的向后退了半步,重新让出了空间。 游闵童关闭了耳机的降噪功能,抬头看着几乎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男孩。尽管她脸上写满了不爽,但稚嫩的五官似乎总能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错觉。 “你是uic的学生吧?我好像在学校见过你,我也是呢。可以加你一个校内网吗?”男孩歪着脑袋,呈现出元气无邪的一面。 “好哇,借一下你的手机。”游闵童向对方摊开了一只手。 男孩得意一笑,拿出手机解锁,打开了uic校内网,把手机递到了游闵童手里。 游闵童接过手机,却切掉了uic校内网,径直打开了对方隐藏视频,并且很轻松的就破解了密码。果不其然,隐藏视频里有好多羞耻的片段,几乎每个片段里女主角还都不一样,其中还有一个经过特别拼接的剪辑片,那是将好几个女孩发生关系的片段做成了集锦。 “看来你约过不少啊,约就约了,干嘛瞒着别人偷拍呢?真恶心。”她一边摇着头说着,一边将男孩将男孩手机音量开到最大。 顷刻间,车厢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手机播放出的激情四射的声音。 “你干什么!”男孩脸色大变,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方只用了十几秒就攻破了自己关键的隐私。他立刻动手要抢回手机,只是手臂才刚抬起,腋下突然一阵刺痛,随后整个上半身仿佛石化了一般无法动弹。 游闵童故作慌张地推了男孩一把,男孩仰面跌倒在车厢地板上。她将仍在播放激情画面的手机丢在了男孩胸口,柔弱得跑到车门附近一位阿姨面前,红着眼睛央求道: “阿姨,我不认识他,他突然拿手机给我看。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求求你帮我报警。” 仗义的阿姨立刻招呼起车厢内的其他乘客,大家围拢上来,合力将已经不能动弹的男孩更加牢固的控制了起来,愤怒的声讨此起彼伏。而趁着场面混乱之际,游闵童悄然钻出了车门,消失在人潮之中。 第26章 出了地铁,这里是琴湾历史最悠久的市立公园。游闵童在公园门口的手推车小贩那里,先买了两根雪糕,剥开其中一根雪糕自顾自吃了起来,让这股甜蜜的冰凉感先行缓和一下心情,随后才迈步走进了公园。 尽管是中午,公园树荫和凉亭下,依然聚集着不少上了年纪的人。下着象棋,打着扑克牌,摇着蒲扇发着呆。老人们和孩子们似乎都一样,不喜欢待在家里。 游闵童在人造池塘边的曲廊下找到了她的老师,她几乎都快忘记老师的真名了,反正在念书那会儿,无论是学生还是其他老师,都管他叫庄老怪。就连庄老怪在第一节课堂上自我介绍时,也只是向台下一众学生说了一句“我姓庄”,随后便直接跳跃到介绍课程的环节。 为什么叫庄老怪?其实并不是因为老师真的很怪,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我行我素,仿佛是阿德勒笔下那个已经获得绝对自由的人类。 直到后来,班级里的同学开始变得越来越少,游闵童跟几位坚持到最后的同学们聊起过这个问题,所谓“怪”,大概就像是武侠里的那些绝世高手,好比什么星宿老怪、蛤蟆老怪如此这般的。在这些老怪眼里,没有传统的正邪观念,只有自我的喜恶。 庄老怪正挤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围观另外几名老头打桥牌。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只手里提着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的是空饮料瓶和踩扁了的易拉罐;因为个头矮小,时不时还得垫着脚去看桌面上牌局的局势,再配一身洗得泛黄发皱的白汗衫,以及一双脏兮兮、夹柱都快断裂的人字拖,像极了失去退休金的孤寡老人。 “喏,抹茶味的。”游闵童将另外一根雪糕直接从身后递给了老师。 老师头也没回,接过雪糕后用牙齿咬开了外包装,都懒得将包装袋完全揭掉,直接包着雪糕便开始啃了起来。他的注意力依然聚焦在眼前的牌局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打牌?”游闵童吃完了最后一口雪糕,把雪糕棒叼在嘴里,没好气的对向老师问道。 第八章,被杀的咒相师(3)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雪糕?咱俩半斤八两。”老师不掩嫌弃的反驳道。 “拜托啊大佬,有没有点人性啊,一大早你让我去警察局,我到现在早饭午饭都没吃呢。” “拜托啊靓女,有没有点常识啊,空腹吃雪糕,小心月经不调。” 游闵童翻了一个大白眼,有那么一刻,她真希望自己练就了一身上乘的内力,可以将嘴巴里的雪糕棒像暗器一样吐出来,直接秒杀了老师算了。 这么多年了,她感觉自己似乎永远都贫不过老师。这也难怪,她虽然每天都在进步,但老师同样每天也在进步,以至于师徒二人吵架的水准,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就永远锁定在相对稳定的差距上。 这时,眼前这一局桥牌牌局终于结束,现场的人们一半欢呼、一半唏嘘。 老师自鸣得意的嘿然一笑,仿佛“早就看出这牌必输”了一般,随后转身沿着曲廊散漫的往前走去,背在身后的塑料袋,随着步伐的起伏,里面的瓶瓶罐罐发出没有规律的碰撞声。 游闵童一脸无奈叹了一口气,迈步跟了上去。 “喂,大佬,你觉得现在事态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很严重。” “那你有没有推演一下,这背后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年轻人,不要把三相术当做是预知未来,你这种想法很危险。”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柳老师都死了,线索也断了。你说,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你能说得上来吗?你说啊!” 老师嫌弃的斜眼看了一眼假装发癫的游闵童,那表情仿佛在说“我怎么摊上这货”。 游闵童丝毫不在乎老师的反应,嘟着嘴翘起嘴巴里的雪糕棒,一副耀武扬威样子。 “谁说线索全断了?那个哈克仔,刚回过神来,已经跟他上司做完汇报了。虽然鬼王的手机的确是毁掉了,但他记住了那个给鬼王发消息的email地址。”老师没好气的回答道。 “咦,这么快就有消息了?怎么没人发给我?”游闵童掏出自己手机,确认了果真没有收到任何新的消息。 “就你这级别,还是等着看新闻好了。你老师我能跟你一个德行?我可是直接跟他们高层对接的,当然第一时间收风了。”老师嫌弃的哼了一声,摇头晃脑,鸣鸣自得。 游闵童冲老师做了丑八怪的鬼面。 “那email地址我已经发给他们查了,运气好,今晚就会有结果。”他补充了一句。 这时,曲廊前面一个老太太牵着孙子路过,孙子刚喝完一瓶果汁,将空瓶子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里。 老师连忙小碎步跑上前去,生怕晚了会被其他老头老太太抢走了似的,他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直接从垃圾箱里把饮料瓶掏了出来,吹了吹瓶身上沾着的垃圾碎片,随后好生地塞进了自己的塑料袋里。 “大佬,你什么时候让我去见一见所谓的‘他们’啊?这都多少年了,弄得我一直以为我在孤军作战,连你都靠不住。”游闵童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她对老师奇奇怪怪的举动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还在大学里那会儿,她劝过老师不要乱翻垃圾桶。到后来,劝无可劝,她也懒得劝了,只求老师实在要翻垃圾,那也选在下课后去翻嘛,弄得每次上课时一身臭烘烘,大家每天都得费尽心思去疯抢教室最后一排座位。 第27章 她曾经问过老师,为什么那么喜欢搜集这些瓶瓶罐罐。 老师大义凛然的告诉她,他是在为人类环保事业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直到研一那年,她偶然发现了,老师压根儿就不是为了人类环保事业,至少不全是,这家伙攒到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钱。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我呢,做为这个小团体唯一的联络人,一个承担所有风险就好了。你想想,万一你落入鬼王手里,鬼王逼你说出其他人的下落,那,你肯定扛不住几下,然后就把大家给出卖了。”老师一点也不给游闵童留面子的说道。 “你这个比喻也太草率了吧?我扛不住,你就扛得住了?到时候你被坏人抓去关起来,都不用拷问,打你两个嘴巴子你就全招了,然后你把所有人都给出卖了,到时候你说怎么办?你说,你能说的上来吗?”游闵童被老师气得再次发癫了起来。 “像你这样沉不住气的黄毛丫头,带你去见他们也是白搭。你就消停吧,你不知道他们,他们也不知道你,你说几好?” “不是老师,我们不是正派吗?怎么搞得我们跟敌特组织一样。” “这些都是保险措施,你现在不懂,以后就懂了。”沿着曲廊一路走到了人工湖中心的石亭里,这个时间点阳光能曝晒到亭子的大部分地方,所以并没有很多游人在这里停留。老师找到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掏出手机,“先不说这个,我发一个东西给你看看。” 老师在手机上一通操作,他使用了河洛app站内通讯,给游闵童发去了一份文件。 游闵童打开后才发现,这是警方内部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然又是那位与老师相熟的高层,私下转发给老师的。 “柳轩老师的死因,是自杀?”游闵童迅速阅读完这份调查报告,十分惊讶脱口而出,“昨天鬼王要杀她,让她躲过了这一劫,今天她却自杀了,这也太巧了吧?” “这只是刚刚出炉的初步调查报告,现场有遗书,屋内痕迹、小区监控都没显示有可疑的情况。她的手机显示,她在跳楼前十分钟,其实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但是……我没接到。”老师说话时的语气很轻松,但那种轻松却总透着一股“故意”的味道。 “那,你怎么看?”游闵童问道。 “我想,她可能真的是自杀。”老师回答道。 游闵童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尽管她入咒相师的行不久,但就是在这不久一段时间里,自己可是研究过大量与咒相师有关的知识。从古至今,大部分咒相师最先窥探的都会是个人命运,无论命运如何,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运用毕生所学,对自己的运势进行精心管理,让好运变得更好,让厄运变得没那么厄。 所以说,咒相师应该是心态最稳定的一群人,绝不会轻易因为主客观条件的变化而崩溃。 柳轩都快四十岁的人,按理说早已经看透自己人生的走向,除非命中注定,她逃无可逃,必须在今天以跳楼的方式结束生命,否则任何外力都不可能对其造成这样的影响。 三相中,人的变量,是最难以捉摸的。 自杀,是一个念想外加行动构成的事件。以柳轩的修为,掌控个人念想应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有了念想,自然也就不会有行动。 按照师父所言,柳轩在自杀前十分钟,拨出了最后一个电话。电话没有接通,又过去了十分钟时间。十分钟对于普通来说,或许根本不算长,许多抑郁症患者苦苦煎熬了三年、五年,最终还是逃不出自杀的决定。但对于一名资深咒相师而言,十分钟的时间,她完全可以进行一轮三相推演,找到自己的症结,然后强行采取人工干预。 可十分钟过去了,她依然没能夺回自己念想。 那她这次的自杀,究竟是下定了多么巨大的决心呢? “我记得好像河洛里有篇文章,说咒相师是不会得抑郁症的。”游闵童 “这得看是什么样的抑郁症了。那种大家都不想得了抑郁症,咒相师一般都会进行自我干预来预防或者治疗。但也有一些高手,为了凑成某种三相结果,会特意让自己患上抑郁症。”老师翘起了二郎腿,抖着脚,人字拖似掉非掉。 “柳老师应该……” “她当然不是这种人。” 老师打断了游闵童毫无意义的猜测,缓缓叹了一口气,但他的脸上仍旧一副退休闲散老人的怡然自得,辨别不出一丝一毫的忧伤。 “身为窥探人类命运的咒相师,究竟能有什么事能让她选择自杀呢?除非,她看到一个绝望的未来。又或者,更残酷一点,她看到了一个我们全人类都绝望的未来。”老师用轻描淡写的口吻接着说道。 只是,游闵童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老师用这样的态度说话了。以她的经验来看,通常越是轻描淡写,其事态越是超级严重。 一年前,改头换面成为悍匪的鬼王,犯下第一起重案,是抢劫一辆运钞车,这起案件造成了包括三名押运员在内,合计七人的死亡。至于另外四名遇害者,全是无辜平民。运钞车遭到炸弹袭击后,失控撞向道路旁侧的一家茶餐厅,当场撞伤七人、致死两人。鬼王冲进茶餐厅,在爆破车门时,炸弹碎片又造成了另外两名顾客身亡。 事后过去了一段时间,河洛app内有人发布了一则讣告,称一名来琴湾度假的外地掌故,不幸在这场抢劫事件中遇难。 第28章 那时候的老师,就十分轻松的说过,放心啦,湿湿碎啦,这肯定是偶然事件。 往后几个月,鬼王接连又做了两起恶性案件,每一起恶性案件里都有一位与咒相师世界相关的人士遇难。第二位是本地一位隐居已久的咒相师,第三位要稍微隐秘一点,是本地一位已经退休十多年的主簿。 这位主簿年纪之大,连老师都不曾认识对方,也因此核查身份前后花去了不少时间,一度还险些让老师松了一口气,以为前两次事件只是偶然。 而当老师收到关于这位主簿的资料时,他就像刚看到一张十分搞笑的meme图一样,傻啦吧唧的大笑了一通,随后骂了一句,丢,扑你个大芭乐这是想要玩死我啊? 显然,有人正在琴湾猎杀咒相师。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师开始组建了“他们”。 用老师原话来说,游闵童也是“他们”的一员,只可惜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有多少人?这些人都在哪里?以及是不是都是咒相师?她甚至曾多次怀疑,“他们”压根就是老师虚构出来的,从始至终被使来唤去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喂喂,大佬,要不要联系一下公会,让他们派一支咒相师部队过来?”沉默了片刻之后,游闵童一改之前疯玩的样子,十分正经的问道。 三个月前,柳轩其实已经收到了鬼王在故意杀害本地咒相师的预警。那时候,柳轩还曾与老师一起研究对策,甚至还毫不吝啬的斥巨资提供经济上的支持。 但现在连她也死了。 游闵童不得不展开一种悲观的猜测,那就是下一个将会遇害的咒相师,会不会是老师?再下一个,或许是“他们”?再再下一个,可能就轮到自己了。 对于她来说,自己最大的苦恼还不是怕死——当然,该怕时还得怕。最大的苦恼是,她才加入咒相师行列没几年,好多圈内事情都没弄清楚,咒相师证书还没拿到手,琴湾本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完全没有头绪,真要就这样死了,实在太像炮灰了。 “还联系?我都好几年没联系上公会了,再说公会那帮老头儿估计都死一半了,就算联系上他们未必能帮上忙?” “有没有搞错啊大佬!你都好几年没联系上了,那我这个研究生教学难道是诈骗吗?”游闵童再次炸锅了。 “现在都流行网络教学嘛。” “要不然你还是让我转到中医专业吧。” “别这么说,你现在这个专业还是很有前途的,我算过你的八字,你只要能活过三十岁,必定大有建树,有百分之四十九的概率是能载入咒相师史册……哎呀,你别乱吐雪糕棒,戳到眼睛了都……” 两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游闵童收到了老师发来的消息,“他们”成功追踪了那个email地址,也截获了一封新的邮件,因为鬼王和柳轩的死,幕后黑手已经完成了在琴湾的所有任务,而下一步,将会在南澳采取行动。 老师随后还给她发来了一堆上市公司的资料,让自己尽快熟悉一下,后天出发去南澳应聘到这家公司当实习生,尽可能去接近一名叫黄日辉的公司小主管。此人将会成为幕后黑手下一个目标。 “南澳?大佬,去那边工作要办好多手续的哦。”那天晚上在快餐厅见到老师时,游闵童不太情愿的说道。 “都给你办妥了,在信封里。”老师拿出了一个厚实的牛皮袋放在桌子上,他拍了拍牛皮袋,脸上写着“这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 “为什么不联系南澳的咒相师处理呢?” “问得好,我昨天刚联系过,特别奇怪,我认识的南澳咒相师全部失联了。” “哦……感觉是个好大的阴谋。” “去吧,全靠你了。” “大佬,要不然你还是考虑考虑我转专业的事吧。” “你这可乐还喝吗?瓶子不要我拿走了。” 以上故事,发生在时间线的两个月前。 第九章,奥比餐厅下(1) “波波波,我跟你说过多少回,我最烦的人呀,就是那些咒相师了。一天天的好像手机长在了手上了一样,不是在翻河洛app,就是在翻短信。都什么年代了?还短信?让他们接个电话,就跟要他们命了一样。还总臭着一张脸,你不说,我还以为是最新一代仿生机器人呢?你还往我面前带?小心我拉黑了你。” 说这话的,是一位穿着苏格兰裙,留着一头笔直长发,左右眼各戴着红、蓝两种颜色美瞳,涂着厚重眼影儿,抹着绛紫色口红,脸上甚至还涂了一层十分细腻粉底的时尚男士。他这浓重的装扮,让旁人一时分不清究竟多大年纪,但举手投足之间的妖娆和活力,至少也能印证他始终活在青春洋溢的状态下。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刚过,青天间酒吧照例是人满为患,民谣歌手弹奏的吉他,与酒吧音箱正播放的背景音乐正相互拉扯着。 喝酒的节奏才刚刚开始,大家高谈阔论,热情洋溢,距离喝大喝吐的程度,尚且还有一两个钟头的余量。 “卡西姆,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也得看看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呀?老马都跑回南丫岛了。你就帮帮忙,把你知道的跟这位小凌哥说一说,又掉不了你的一块肉。” 酒吧角落一处卡座前,波波波带着凌宗夏来到了这位名叫卡西姆的时尚人士面前,而在此之前,她还好不容易劝走了正在找卡西姆算塔罗牌的三位女中学生。 第29章 “哼,嫌弃。”卡西姆傲娇的别过脸去,一头秀美的长发随着头部扭动而短暂甩飞了起来。他自顾自玩抚摸着自己精心做好的美甲,呵护有加,全然不正眼去看凌宗夏一眼。 “亲爱的,求求你了,你就当卖我一个面子?”波波波弯腰趴伏在卡座前的方桌上,双手撑着下巴,做可爱状讨好着卡西姆。 “哼,嫌弃。”卡西姆把脸别更远了,甩起的秀发还打在了波波波的脸上。 波波波直起身,缓缓吸了一口气,大大的黑框眼镜后面,眼神迅速变得犀利起来。 “大铁超,给你脸了是吧?信不信我把你美甲全撅折了!”她一改以往温柔的样子,双手叉腰,犹如骁勇善战的女悍匪一样,冲卡西姆大吼了一声。 这一吼,如雷贯耳,一度让青天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卡西姆吓得不行,当然,对他来说,更多的还是囧得不行。他如此时尚潮流的人,竟被人大庭广众直呼真名,这以后哪里还有脸再来这里摆摊。 “要死啊你,小点声小点声,”他赶紧垂着头,用长长的秀发遮挡住脸,一边如小鸟扑翅般飞快的挥着手示意,一边认输的小声说道。“赶紧坐下,赶紧坐下。” “那,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小凌哥,我先去忙了。”波波波没好气的说完,转身走回吧台,过程中还不忘招呼客人们接着喝酒接着乐。 片刻后,青天间再次恢复到热烈的氛围之中。 凌宗夏在卡西姆面前坐了下来,他保持平静的说道:“拜托你了。” 卡西姆翻了一个白眼,依旧是一脸极度嫌弃,但碍于波波波的“淫威”,也只能就范了。 “你是想知道澳比餐厅呢?还是南澳本地的咒相师呢?”他用傲娇的口吻先问了道。 “据我所知,奥比餐厅代表的就是南澳本地的咒相师。”凌宗夏回答道。 他的这番回答,其实也很间接的表明了,自己想要打听的,的确是本地咒相师的情况。只不过,他之前因为寻找奥比餐厅遭到了近乎致死性的埋伏,显而易见,奥比餐厅背后一定隐藏着更为重要的秘密。 “切,真不知道你这‘据我所知’是从哪里来的,南澳本地咒相师跟奥比餐厅咒相师,根本不是一码事好吗?”卡西姆没好气的说道。 他简直不想多看凌宗夏的脸,于是顺手拿起了搁在桌角的塔罗牌,看似心不在焉的玩弄了起来,手法很娴熟,几乎只用一只手就能完成洗牌、抽牌、布阵等等所有流程。 “不过,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奥比餐厅确实是南澳仅有一脉咒相师了。我猜你已经在河洛上查过南澳咒相师了,是不是有人发帖说,奥比餐厅的咒相师跟本地其他咒相师一起都消失,对吧?”停顿了片刻后,他阴阳怪气的又发了一问。 “是。” “屁咧,那帖子不知道是那个小屁孩瞎编的。严格来说,是奥比餐厅咒相师,先让本地其他旁系的咒相师消失了,然后只剩下他们独一门,在南澳活跃了十几二十年,再到后来填海,他们也跟着那家奥比餐厅一起消失了。” “他们让本地其他咒相师先消失了?” “是的,奥比餐厅清理掉了本地其他的咒相师,一个不留。” 卡西姆的语气渐渐显得严肃起来,而他的目光,却始终一直盯着自己的塔罗牌,若不是因为男性的声线,这一刻倒真像是一位深受情伤的忧郁女子。 “清理掉了?”凌宗夏有些诧异。 “就是字面意思。运气好点的,被迫彻底搬离了南澳,运气差点的,逼他们自己致仕,当然,更差点的,听说是直接做掉了。” 古时官员退休或者辞官,被称为致仕。放在现在,名义上一位咒相师致仕是指引退,但实际上并非那么简单,致仕的咒相师,是需要彻底“决断”自身所掌握的三相术,大致等同于武侠小说里的废掉武功。 凌宗夏并不知道一位咒相师究竟该如何“决断”三相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乃至自己父辈、祖辈的经历之中,就从没遇到过咒相师正式选择致仕的情况。 咒相师大多都能预判到自己的归宿,因此到了一定时间后,他们会选择自行销声匿迹,至于一身所学,若找不到传人,那就随着本人一起慢慢消亡。然而,也有相当一部分咒相师,因为滥用三相术,导致自己会沦落到不得善终的结局。 而无论是那一种结局,都不会出现决断三相术。 “大概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吧,奥比餐厅完成了本地的大一统,成为南澳唯一一脉的咒相师。老弟,那时候你估计还没出生呢,当时的奥比餐厅,在南澳可是十分凶残的。。” “八十年代后,各地咒相师的人数开始大幅锐减,南澳一共不到一百万人口,本地咒相师理应不会很多,他们为什么还要清理掉其他同僚呢?” “这我哪知道,别说这是你们咒相师圈子的事,就你们咒相师一天天面无表情、生人勿进的德行,忌讳这个又忌讳那个的,叫你们多说两句话就好像会泄露天机似的,你们会把自己的想法随便告诉别人吗?” 卡西姆一通无情的吐槽后,拿起还剩半杯的莫吉托,翘着兰花指,用铜制吸管精细搅拌了一下杯底,小口优雅的喝了起来。 “不过说来奇怪,他们在清理掉其他旁系咒相师后,反而变得十分收敛。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只做两件事,一件你应该知道,那就是大搞特搞三相学术,动不动就发起全国性的实验;另外一件你肯定不知道,那就是他们很用心的开始做料理,他们做的料理,哦买噶,那是真的真的超级好吃。”他继续说着,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还十分夸张的拖长了发音,整个人也变得兴奋起来,就仿佛是在跟好闺蜜分享自己绝妙的探店经验一般。 第30章 不过这股兴奋劲儿,很快就消失了。 “不过可惜,现在吃不到了。”他再次恢复到刻薄高冷的样子。 “奥比餐厅的咒相师不止一个人吧?”凌宗夏问道。 “都把整个南澳的咒相师全清理掉了,那当然不止是一个人了。好啦,我再跟你说说我知道的奥比餐厅吧。他有两代老板,把餐厅前后经营了差不多五十年。你应该好奇,区区一家餐厅,怎么能称得上‘一脉’。没错,因为餐厅第一代老板把他的几个儿女,还有他哥哥弟弟的儿女们,全部训练成了咒相师。看出问题了吗?”卡西姆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煞有其事的朝凌宗夏挑了挑眉毛,提示自己的话里隐藏着一条及其关键的线索。 凌宗夏很快就意识到卡西姆所说的问题是什么,第一代咒相师老板,竟然将家族下一代全部训练成了咒相师,而这绝非是寻常咒相师能做出来的事,或者说,愿意做出来的事。 尽管他的师父同样是家族里的一位长辈,但师父这一辈子也就只招收了自己一位徒弟,并且在正式招收之前,还曾进行了长达三年的各种测试、推演和筹备,以确保这一段师徒关系的安全和稳健。 现代社会里,咒相师之所以越来越少,很大程度上就是这门技术风险和收益难以成正比,比起民间流行的那些精简版占星、堪舆、算命来说,实在不易于流通,以至于造成了鲜有新人愿意投身此道的困境。 缺少新鲜血液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老一辈的长者们大多深知三相术的风险,极少愿意让身边的近亲来继承衣钵。 就好比这间民宿的老板马关胜,他的父亲一直不希望他接这个桩。更别说,他父亲还并非是咒相师,仅仅只是咒相师世界里一位辅助性工种,并且到头来也落得死于非命的结局。 但奥比餐厅第一代老板却反其道而行,凭一己之力,培养了出了一个咒相师家族。纵观过往历史,以宗族性质活动咒相师群体,通常都是极端狂热的一类咒相师。他们连至亲之人的安危都可以不顾,可想而知都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果真是如此,想来,在奥比餐厅最鼎盛的那十几年里,由南澳咒相师发起的全国性三相学术实验,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按理说,一个咒相师家族的诞生,应该会引起大家的关注,至少,会引起咒相师公会的关注。”凌宗夏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不说我都以为你们咒相师公会已经解散了。”卡西姆不掩讥讽的说道,他继续开始玩弄塔罗牌,自己该说的差不多已经说完了,一点也不想再跟眼前这个男人有瓜葛。 “奥比餐厅虽然关门了,但波波波告诉我,它现在好像变成了一家大排档。”凌宗夏问。 “我也听说了,变成大排档谁还去啊,反正餐厅关门之后我就没去了。”卡西姆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他的注意力渐渐转到了塔罗牌上。 “那经营奥比大排档的人,还是那个咒相师家族的人吗?”凌宗夏又问。 “我没听说过,我也不关心。不过你不是打听到了嘛,本地所有咒相师都在十五年前销声匿迹了,理论上来说,这句话没错。奥比餐厅是本地最后一脉咒相师,他们消失了,本地咒相师就消失了。”卡西姆不仅心不在焉,甚至变得有些不耐烦。 他玩弄塔罗牌的手法越来越快,单单说话的工夫,已经换了三套不同牌阵。他脸上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投入,正逐渐向凝重转变。 凌宗夏本来还想询问奥比餐厅的咒相师为什么会消失,但很快又意识到,卡西姆应该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如卡西姆所言,咒相师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谢谢。”他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你给我等等。”卡西姆抬手制止了准备离去的凌宗夏,但他的目光却死死落在第四轮塔罗牌的结果上,“要死啊,难怪波波波那么想帮你,原来你就是他的夺命情人啊!” “什么?”凌宗夏十分疑惑。 “波波波,你给我死过来。”卡西姆突然扯着嗓子向吧台后面叫了一声。 好在酒吧里的许多客人们在这会儿都已经喝上头,大呼小叫变成了正常状态,安安静静反倒是沦为了异类。 波波波给一桌客人送去半打冻啤酒,一边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小碎步的跑了过来。 “要上威士忌了吗?”她对卡西姆问道。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要是你遇到了夺命情人,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卡西姆叉着腰,脸上是一副被闺蜜深深伤害后的愤怒。 “丢,我之前就是配合你玩玩,我又不信这个!点不点东西,不点我要去忙了。” “波波波我快被你气死了,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家伙会害死你的。” “丢,你气死我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不说了,我去忙了。” “啊啊啊,你走一个试试?啊啊啊,你还真走?你给我回来,听到没?” 波波波最终没有理会卡西姆,而卡西姆除了气得跺脚,也无计可施。 一旁的凌宗夏听着二人的对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塔罗牌,最后一轮只翻了一张牌,也许天狼星牌阵。牌面是教皇。他不知道卡西姆究竟算的是谁,也因此无从知晓是该用正位还是逆位去解读这张牌。 “你刚才再占卜?”他问道。 第31章 “对啊,我们又不像你们那样,还得先知道生辰八字才能开始算。塔罗牌比你们纯粹多了,只需要心力就足够了。”卡西姆没有好脸色的说道。 “你刚才占的什么?” “要你管?我警告你,离波波波远点,最好是再也不要联系了。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从这一秒开始。” 卡西姆说完,收起了他的塔罗牌,推开凌宗夏走出了卡座。他经过吧台时,特意放慢脚步看了一眼波波波,见波波波一点都没打算挽留自己,一跺脚,生着闷气冲出了酒吧。他骑上了与波波波同款但不同色的小摩托,一拧油门,小摩托发出了一声怒吼,疾驰而去。 第九章,奥比餐厅下(2) 氹仔码头外,那个商业大厦笼罩下的小巷子里,尽管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这里的大排档、小排档以及各式各样的手推测小脏摊,依然生意红火。到港的货船不分昼夜,一艘船上的船工就足够让小巷子变得活跃。 几天前的那个中午,这里确实发生过一场恶斗,当然,刚打起来没多久,大家该跑的就跑走了,具体打成什么样子,多数都变成了谣言流通于口口相传。对于大部分市井之徒而言,这都是习以为常的小事。打完,收拾好,有人离去也有人留下,只要警方允许营业了,便不缺形形色色的客人往来这里。 小巷里除了摊位,同样也是有几间狭小的门面。 饺子一个人打理着这家小门店。门店小到只能同时提供三个座位和四个站位。不过即便如此,自开业以来,这里也从没坐满过。并非是生意不好,而是这家门店最拿手的菜,跟老板的外号如出一辙——就是饺子。客人们更中意打包,要么是在别的摊位喝醉了,来这里要一份饺子当主食,要么是附近上班族,下班后带上一份回家。 至于老板本人,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家饺子生意好,才得了饺子这个外号,亦或是因为自己一早有了饺子的外号,所以就一味心思只想把饺子做好。 小巷的常客们应该注意到,就在半个月前,饺子的门店附近,多了一些流动摊位和闲散人士。这些摊位的老板,心思都根本不在经营上面,有客人来买东西,心情好就做一份,心情不好便随意找了理由直接轰走了客人。至于那些闲散人士,大约也是这些老板的同伙,整日坐在门店外面,看看报纸、玩玩手机、分享一下黄色笑话,偶尔还帮流动摊位的老板一起撵客人走。 短短几天后,这几个摊位便再无人光顾。就算是“有幸”品尝过他们摊位食物的客人,也着实被难吃劝退了。 这条小巷原本是有帮派照看的,但本地帮派并不敢拿这些流动摊位、闲散人士怎么样。论来头,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大佬。 这些突然出现的“大佬们”,给饺子的生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没错,他们的目的就是在监视饺子,但凡有任何人要来饺子的门店,必定会遭到一通恶言恶语的盘问。挺得住吓唬的,且确实只是来买饺子的人,终究还是能够买到一份饺子。可惜的是,确实是来买饺子的人,大部分都挺不住这番吓唬。 饺子似乎并无所谓,既不报警对抗这些“大佬们”,也不去央求客人们继续照顾他的生意,哪怕一整天一份饺子都卖不出去,他都是一副不惊不恼。甚至,他时不时还会多做几份饺子,拿到外面免费清这些“大佬们”享用。后者们一个个的一点都不客气,接过饺子,吃得心安理得。 事实上,几天前发生在小巷里的恶斗事件,便是这些“大佬们”一手挑起的。那天,他们当中有四个人被打成了重伤。然而第二天,立刻便又新补来了四个人。 这会儿,饺子正在做四份水煎饺子的外卖,这是相熟大排档里一个喝醉的客人坚持要点的,大排档老板无奈,只能给饺子发来了一条短讯,约好了待会儿“冒险”来取。 “我想吃个饺子火锅。” 突然,身后的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饺子有些惊讶的回过头,只见一个蓬头污垢、甚至带着恶臭体味的老乞丐已经走进了店内,而门外那些本该凶神恶煞的“大佬们”,此刻非但无一人敢上前来盘问,更是一个个杵在原地,每个人的眼神里透出不同程度的畏惧。 老乞丐不等饺子答应,已经在正对厨台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的两只手放很自然地放在了与厨台一体的食台上,赫然可见,其左手只剩下大拇指和食指,右手则只剩下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所有手指断面已经被新长出的皮层覆盖。 他的两只手掌凑到一块,才只有一副手掌的手指。 饺子强迫自己从惊讶中恢复镇定,随后快速打包好那四份外卖放置在了取餐口。 “待会儿帮我拿给水蟹粥排挡的老板。”他对门外的“大佬们”交代了一句。 那些“大佬们”愣了一会儿,离得最近的一人这才应声上前,接过了外卖。他甚至都没有等大排档的老板来自取,而是诚惶诚恐的主动将外卖直接送到大排档那边去。 做完这一切,饺子又倒了一杯凉茶,放在了老乞丐面前。 “吃什么馅儿的饺子火锅?”他问道。 “老样子吧,澳洲淡水龙虾搭配东星斑馅儿,七三比,龙虾不要太大了,一个饺子最好能包一个虾尾肉。汤底要花椒鸡,下一块一两半重的猪筒骨,筒骨焯水时煮够七分钟。随便配点新鲜时蔬,加一碟和牛;一碗蛋炒饭,不放酱油,只用精盐;再调一个特色油碟。”老乞丐驾轻就熟的说着,仿佛这套菜品,他已经吃过很多次了,又或者,吃过很多年了。 第32章 “这个……可能得要点时间。” “没关系,你也知道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是时间多。快四点了,这个时间,可是买新鲜食材的好时候呢。” “好的,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面对这个邋遢腌臜老乞丐“刁钻”的点菜,饺子一点也不生气,他和和气气的应道,摘了围裙后,便走出了门店。 店门外的“大佬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店内的老乞丐扭头看了一眼他们,大家仿若被投石的鱼群,一阵惊慌失措避之不及,根本不敢与对方对上眼神。 饺子一言不发,骑上一辆斑驳的脚踏车,从拥挤的小巷子里穿梭而过。然而,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他便折返了回来,此时的脚踏车车筐里,已经装满了打包好的新鲜食材。回到门店,店外那些“大佬们”还很惊讶,怎么这么快?按理说最近的市场往来也得一个小时,更别说中间还得花时间精挑细选。 “巧了,刚到路口遇到了才记,他车上的货什么都有,顺手就挑了一些。”饺子将食材拧进了厨台,开始着手准备老乞丐所点的饺子火锅。 “才记啊,他家的食材,三十八年如一日,都是南澳最好的。怎么样,他人还行吗?”老乞丐有感而发的说道。 “一身老人病,快六十了,天天还自己开车。”饺子一边仔仔细细的处理食材,一边回答着老乞丐的话。 “他每天还给你留老鼠斑吗?” “哪里要的起啊,还以为像在北安大厦那会儿吗?我啊,现在一个月差不多就做一回斑鱼饺子,就普通的石斑鱼而已。” “难为你了,也就让你赶上最后两年的好时候。” “还行吧,至少风光过两年。” 二人一问一答的样子,就像是知根知底的老街坊,又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不过,饺子看上去才三十岁出头,比起已经年逾古稀的老乞丐,还是差着一些辈分。要说成是“展颜消宿怨”的父与子,似乎也不为过。 饺子手上功夫十分娴熟,一边聊着天,一边不停的在厨台后走动。一会儿是改刀的声响,一会儿是烧水起锅的声响,一会儿又是热油下菜的响声。前后大约消了半个小时,基本的锅底已经做好,端上了一台脏兮兮的卡式炉,汤锅合上锅盖,先放在卡式炉上继续加热熬制。 期间给老乞丐续了两回凉茶,天边微量时,火锅饺子总算好了。 “尝尝看,味道差多少?”饺子在麻布上擦了擦手,靠坐在水池台边上,好整以暇的等待着老乞丐的点评。 老乞丐右手三根手指,没办法利索的使用筷子,只能改用叉子;左手两只手指,勉勉强强还能拿起汤勺。他吹了吹热气,呲溜的喝了一口汤,舒服的长吁一口气,又叉起一枚饺子塞进嘴里,耐着滚烫咀嚼着,神情怡然自得。 “嗯,嗯,不错!好吃,好吃。手法一点都没变,除了东星斑稍微差点意思,要是现杀的就完美了,才记还真是画蛇添足,非要杀好了给你送来,这一路上可不折腾坏了嘛?”老乞丐吃的务必痛快,点评的也十分严苛。 而他在这番话里,同样有意无意的点破了一些玄机。 他今天是临时路过这里,也是临时想吃一顿做法繁复的火锅饺子,饺子出门买菜,却偏偏那么巧遇到了送货的才记,而才记偏偏那么巧的,刚好装有自己想吃的食材,十之八九还都提前打包备好了,甚至连东星斑都是提前做了宰杀处理。 他大抵猜到了饺子遇到才记时的情况,才记的车可能在等红灯,那些打包好的食材,是前天晚上一个客人专程预定的,那客人也是几十年老交情,将这份先让给饺子,回头再给其打包一套新鲜的,绝不会见怪。 这些巧合的叠加,已经巧到不能算是巧合了吧! 饺子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笑了笑,他打开冰柜,拿了一些冰块装进了酒杯,翻出一支1.92l业务用桶装威士忌,给自己调了一杯highball,慢条斯理的喝下了一大口。 “二叔,你都致仕了,有些事该放就放了吧。”饺子很平静的说道。 “放,当然放,你看我现在过得多自在。”老乞丐开心的说着,往火锅里烫了几片和牛,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他致仕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切掉了一半的手指头。 “那你上周五就不该出现在那个小学,还跟那个孩子说话。”饺子提醒道。 “哈哈,这和牛是极品,配我们家独门特色油碟,简直一绝,全南澳不会再有第二家能做得比我们好了。”老乞丐似乎不想回答饺子的问题。 而饺子,也没打算追问,沉默的喝着highball。 老乞丐一共只吃了三枚饺子,不到五分之一的和牛,一小把蔬菜和半碗蛋炒饭,这一套原本能卖出上千元的菜肴,在他面前仿若只是一顿街边快餐而已。他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喝光了杯中的凉茶,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 “二叔,有空常来。”饺子朝老乞丐微微点了点头示意。 “有机会再来。”老乞丐走出了门店,忽然又停下了脚步,“饺子啊,你又怎么能确定,不是因为我提醒了那孩子,他的牙齿才会掉呢?” 饺子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了一丝严肃。 “一环扣一环,谁是被扣的环,谁又是扣环的环?你爸设的局,连你爷爷都看不透。听我一句劝,千万别掺和你爸的事。他疯起来,连你爷爷都敢下手,更别说你了。” 第33章 老乞丐说完,消失在小巷深处。 此时的小巷,已经逐渐趋于安静。客人们差不多都散了,零星的几个醉酒者,要么任由其趴伏在角落呼呼大睡,要么被伙计强行叫醒。许多摊位开始打扫一夜的喧嚣,凌晨将至,对于他们来说才是一天的结束。 饺子在厨台后呆愣了一会儿,将那杯highball一饮而尽,随后开始收拾老乞丐吃剩下的饺子火锅。即便这奢华的一餐还剩下三分之二,他也丝毫不迟疑,尽数倒进了食物残渣桶内。 第九章,奥比餐厅下(3) “你为什么给自己取名波波波?” “以前呢,青天间每天晚上都会有人喝醉,要么发酒疯,要么怎么叫都叫不醒,当然还有更讨厌的,到处去骚扰女生。你要是在他们喝得差不多时,去劝他们别再喝了,他们肯定会说,‘放心,我心里有数’,‘最后一杯,真的最后一杯’,吧啦吧啦的,根本不会有人听劝。再后来,我就给自己改了波波波这个名字,还立了一个规矩,只要还能清楚叫出我名字,那就可以继续喝酒,一旦叫错了,绝对不会再多给一杯酒。” “这都可以?” “当然可以啊,你以为波波波很容易叫的吗?很多人没喝醉时都能叫成波波波波,更别说喝醉了,好几个家伙经常都能叫出冲锋枪的感觉,波波波波波波的。” “你好像才二十来岁,你在这里工作快十年了?” “对啊?我十六岁开始就在这里做暑期工啊,不过那会儿还不能进酒吧,主要负责接待住宿这部分的工作。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念书,我当然念完了6+6十二年教学学历。做这个工作又不需要多高的学历,中学毕业后,我就读了ift一个持续教育的证书。” 短暂的沉默。 清晨的微风拂过,将酒吧一夜的烟酒味稍微冲散了一些。 后花园里的枝木,跟着这阵风起舞,发出了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卡西姆为什么说你会……特意的帮我?” “没有特意啊?老马临走前让我帮你的,我一个打工的,照老板吩咐做事喽。” 波波波玩弄着手指,她的手指因为常年粗活,关节上已经起了一层茧子。 “他说的夺命情人是什么……” “哇哇哇,我就知道你要问你这个。烦死卡西姆了,这个三八婆自以为玩了几十年塔罗牌,就把自己当成是神秘学圈的大佬了,一天天的,在青天间又瞧不起这个又瞧不起那个的,搞得自己好像一个门派的祖师爷一样。” “他有这么大了?” “可不嘛,快五十了吧,等有一天你见他素颜的样子就知道了。” “不过,他好像真的知道不少本地咒相师的事。” “怎么说呢,我听说在很早以前,很多咒相师还会找卡西姆帮忙的。不过这都是他自己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呢。反正他风生水起的那个时期,我还没出生呢。” 凌宗夏对西方神秘术或多或少有过了解,塔罗牌做为一种占卜术,放到今天,已经更趋向于心理学了。但在十八世纪初期,甚至超出史料记载的更早时期,也确实曾出现过几支非常伟大的塔罗牌派系。 根据河洛上好事者推演出的相关历史文献资料显示,早期的塔罗牌,通常还会搭配草药、炼金、星象等手段,讲究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药物和特定的环境下,最大化发挥占卜者和被占卜者的心力。 如同三相术一样,任何一种能够真正干预人类命运的神秘术,必然是多元复合的神秘术。也亦如三相术一样,塔罗牌推崇“人的心力”,其重中之重,与三相术所讲究“人的变量”,如出一辙。 “这么说来,卡西姆的塔罗牌一定很厉害了。他给你算了什么?” “哎呀,我就是一个打工妹而已,又不是这里的掌故,都说了我不信这些东西的。” “昨天卡西姆临走时,说我会害死你,你难道不怕吗?” “我小时候去妈祖庙,算命的还说我会一直犯桃花运,最后嫁进豪门,过上奢侈糜烂的生活呢?结果呢?” 青天间酒吧窗外,天色越来越亮。 早起的鸟与虫,在后花园的树丛里逐渐拉开乱斗的声势,飞鸟们自然占尽了上风,扑腾着羽翅,叽叽喳喳,十分欢腾。 微凉清风从一开始就曾停息,这会儿,它吹动着波波波蓝色的头发在额前轻轻摇曳着,忙碌了一夜,汗水早已干涸,倒是那一副超大的圆框眼镜,时不时会阻碍几缕发丝的荡漾。 她低垂着目光,既倔强又满不在乎的样子,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的手,一只手正在小心翼翼撕扯着另外一只手上的茧。她长期昼夜颠倒形成的清瘦脸庞,被悄无声息闯入的第一缕阳光亲了一口,伦勃朗的光斑衬托出了一种强装成熟的稚嫩。 “你有男朋友吗?” “干嘛?你想泡我啊?别打我主意哦,你都不知道青天间有多少死鬼想泡我,你从这里排队都能排到南澳大学那头去呢。” “介不介意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帮做一次推演。” “切,才不要咧。这里上一任掌故,大马老板经常跟我说,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的隐私,这个世界可是很危险的。” 凌宗夏低着头,在他的手机上一通操作,片刻后,他忽然向坐在对面的波波波伸出了手,将对方的超大圆框眼镜摘了下来。 第34章 波波波有些惊讶,身子微微向后躲闪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没有任何抗拒。被摘下眼镜的她,眼神里跳跃着一种慌张,视线看向桌角,努着嘴佯装不开心。 “这一周你最好不要戴圆框眼镜,最好换成隐形眼镜。” “都说了不信这个啦。” “如果有你的生辰八字,可能会更准确一点。不过,就现在推算出来的结果来看,我觉得卡西姆很有可能没有骗你。只要我还在这家民宿,未来一周你的凶相概率会逐渐上升。“ “我没有关系啊,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陈主簿都说了,你的情况可算很严重了。等你熬过这几天,我也巴不得你赶紧离开南澳,是那种安全的离开啦。到那个时候,对你对我,都算是好事喽。” “波波波,你应该知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卡西姆给你算的塔罗牌结果是真的,想要破除这个凶相,是有不少办法的,其中也有一些是很简单的办法。” “对啊,比如,你早点离开。” “没错,不过除此之外,我相信也还有其他更简单的办法。” 这个宇宙存在着一个铁律,因为它的存在,使得人类这个物种,能够处在一种相对均衡的状态之下。无论是凶相、恶相还是吉相、正相,触发的概率越高,所需满足的条件就越复杂,实施干预的方式也就越多。这就好比搭建一座积木高塔,当你搭建的越高时,需要的积木就越多,维持平衡的难度也越高,然而,若想要摧毁这座积木高塔,有时候只需要抽掉其中的一块积木即可。 “再说吧,反正我又不信。把眼镜还给我。我要去准备早餐了,对了,你想吃什么?” “如果方便的话,想吃一碗云吞面。” “方便,不过云吞只有速冻的哦。” “麻烦你了。” 波波波从凌宗夏手里抢回了眼镜,不过她并没有戴上,只是挂在了领口。她从小酒桌后面起身来,顺手将搁在一旁的,一早已经收拾好的最后一箱碟杯餐具端起,行动利索的往后厨小跑而去。 这时,凌宗夏的手机传来了提示音,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刚才使用的河洛app上,那提示音正是河洛的站内短信。他打开信息,那是一个匿名消息,对方回应了前天晚上自己发布的调查暗区悬红的帖子。 “奥比餐厅跟这件事没有直接关系。有人想要复制秦始皇。你不一定是一个变量,但你的死是一个定量。若想知道的更多,周五下午九点,嘉模前地的青石台阶见面。” 他看完了站内短信,一向竭尽所能控制着的面部表情,禁不住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第一时间将手机切换到通讯录短信,找到了同样在前天,自己给一个昵称叫“净”的通讯人发去的短信,然而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他再次给对方编写了一条短信:事态升级,周五晚上前务必到达南澳。 编辑完毕,按下了发送键。 “对了,忘了问你,云吞你想要吃什么馅儿的?”波波波从后厨探出了脑袋,手里还拿着一支煮云吞的大勺。 “虾仁的吧。”凌宗夏迅速调整了脸上的神情,恢复到一种雷打不动的平静。“那个,可以再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说吧。除了让我马上去找一个男朋友!”波波波歪着脑袋,噘着嘴,摆出一副警告的样子,似乎凌宗夏胆敢说出“请你赶紧找个男朋友”,她就会立刻把手里的大勺投掷过来。 如果卡西姆的塔罗牌结果是真的,波波波除了让凌宗夏尽快消失之外,另外一个低碳环保又简洁的办法,就是立刻找一个其他男生谈恋爱。 “我想尽快雇一位亭士。”凌宗夏说道。 “哇,你难道还打算出门去打架吗?陈主簿的话你忘了吗?”波波波露出了一个很夸张的惊讶表情来,配合她蓝色头发,仿佛二次元“不可思议”表情包的真人再现。 亭士,古称亭长。秦朝时,十里一亭设一亭长,掌治安警卫之职,而至汉唐年间,中央机构官衙内亦设有亭长,负责官衙主事官及官衙场地的警卫安全。到今日,亭长的称谓逐渐演变成了更雅致的“亭士”。 自秦朝设立奉常寺以来,一直都有一支特殊的亭长卫队,专事保护奉常寺吏掾们的安全。每一位亭长,都是经过精心筛选和苛刻训练,甚至还需要接受咒相师特定的“改相借命”,最终成为了超强战斗力的体术大师。 这一传统,在历代宫闱之中都以一种机密的方式传承了下来。 直至步入近代,随着咒相师们的没落隐归,那些拥有特殊战斗力的亭士们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既然咒相师还存在,那亭士们自然不会消亡。 早在河洛app诞生之前,藏身于市井之中的亭士们,便会通过报纸广告、广播暗语、论坛留言,来与咒相师们取得联系。而河洛app出现之后,在某一次更新升级之后,据说还多出了一个专门提供亭士们交流的隐藏模块。 今时今日,亭士们与咒相师的合作方式,早已不再是几百上千年前时的从属制。他们变成了一群赏金猎人,凭借代代相传并优化的战斗基因,干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行当。咒相师可以雇他们,塔罗牌占卜师可以雇他们,警察也可以雇他们,黑道照样可以雇他们,一切都是价格说的算。 “对不起,确实有紧急情况。”凌宗夏对波波波说道。 第35章 若不是通过河洛app发布雇佣亭士的帖子,等待响应的时间不可控,期间甚至还有可能被悬红自己的幕后之人识破干预,他也不希望给波波波添加更多的麻烦。 “真是败给你了。”波波波将拿着大勺的手别在腰间,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一通翻找,小脸气呼呼的鼓着,像极了一个小管家婆,“呐,我可不是为了帮你,只是刚好碰巧,我有一位亭士朋友最近贷款在大氹山买了新房,比较急着做兼职吧。” “兼职?” “对啊,现在哪里还有亭士会把‘亭士’当主业的呀?拜托了,都法治社会了,我们可都要是讲基本法的。” 波波波很快找到了一个联系人的电子名片,她通过短信转到了凌宗夏的手机上。 凌宗夏打开电子名片,对方名叫梁近诗,备注居然是南澳治安警察局交通厅副警长。 “副警长?”他有些疑惑。 “对啊,多棒哇,madam梁可是大美女,她为你提供安保服务,你还能间接享受到第一手的警方讯息,性价比超高的。”波波波冲凌宗夏搞怪的挤了挤眉毛,一副“赶紧决定,错过此店再无他家”的表情。 “她时间上允许吗?” “你可以跟她细聊啊,要是大活儿,她也可以请假的。” 凌宗夏迟疑了片刻,他随即在手机上操作,申请添加梁近诗副警长为好友。 “嗷,我稍后帮你给她打一声招呼,我先去煮云吞了。”波波波说完,对着凌宗夏做了一个手枪的手势,随后提着大勺迅速返回了厨房。 第十章,“净”和游闵童(1) 刚登机那会儿,就看出这位南澳航班空中小姐的稚嫩。 制服胸口别着的金属名牌上,中英文刻着她的名字,吴嘉怡,ivanna,名牌上沿还别着另外一个卡通胸章,上面是繁体字的“日本语可”。面对蜂拥而来的旅行团;大大小小行李都在等待寻找可以塞进去的空间;不停有乘客嚷着要毛毯;孩童们吵闹想喝可乐;某一位大叔大着嗓门讲着手机。等等这一切,一下子让她陷入了手忙脚乱。 她想帮一位乘客将行李箱抬起来,放进行李舱,没想到乘客行李箱太重了,自己试了好几次都没能举起来,不仅延误了其他乘客的同行,最终尴尬的还是由乘客自己举起安置妥当。 她一次性拿出了一大包航空毛毯,拆开后一个个分发给有需要的乘客,可惜数量还是不够。身后一名乘客还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腰,让她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才发现是一个小女孩,对方表示自己就在身后,却被忘了给毛毯。 飞机起飞后,那名嗓门很大的大叔一直在叽歪,一会儿说wifi连不上,一会儿又吵着要喝无糖可乐,一会儿还对飞机的颠簸破口大骂。她只能尽可能保持着耐心,解释说机上wifi是局域网,没办法联上即时通讯app;又匆忙去倒了无糖可乐,递过去时百般歉意的说着“不好意思久等了”。 她可能才刚刚毕业,现在还在实习阶段,面对机舱里许多的人与事,尚且缺乏真正的应对经验。她也真的很委屈——至少她的脸上一直都写着“委屈”。也许就在不久前的某一次航班,她仅仅因为劝说一名乘客关闭手机,结果遭到了对方的投诉。在实习期内,如果投诉到达一定数量,是会被延后转正的。 所以,她一直很努力的工作,想尽办法希望消弥不久前的那个投诉,可惜这几天做什么事都不顺心,仿佛越是努力,越是会办砸事情。以至于每隔几天,都会挨首席乘务长的训。真是有够倒霉的了。 当然,她一定万万不会想到,就在十分钟前,自己竟然还能遭遇到更倒霉的事。 航班,被人劫持了! 航班起飞后四十分钟,机长开启了自动飞行模式,安全带指示灯熄灭。她与乘务小组正打算为乘客发放饮料,四名早有预谋的劫匪,立刻起身发动了这次劫持飞机的行动。 谁都不知道,他们的手枪是如何通过安全检查带上了飞机。乘务小组里兼顾着空中安保工作的jackey第一时间试图阻止劫匪,却被对方开枪击中了腹部,直到现在,他还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 枪声引起了机舱内陷入了一片混乱,不过很快,在另一名凶狠劫匪的呵斥下,大家又屈服淫威的安静了下来。 随后,四名劫匪行动很有默契的展开了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他们很快抓住了首席乘务长carolina,将枪抵在她的后脑勺,对着驾驶舱前的监视器威逼副机长benedita打开舱门。这是一件很诡异的事,可能连整个乘务小组都不知道,原来carolina是benedita副机长的伴侣。 为了保护心爱的人,benedita副机长爆发出了惊人战斗力,以女性的身躯奋力击倒了男性机长,然后打开了驾驶舱门。 劫匪们控制了驾驶舱,但他们并没有想要修改飞行路线,亦或者操作飞机执行某一项可怕的袭击,仅仅是警告机长和benedita副机长,让他们想办法向地面取消7500紧急代码。一名劫匪留在驾驶舱监督两位机长,另外三名劫匪迅速返回机舱,他们抓住了还是实习生的吴嘉怡,逼迫其交出乘客名单。 吴嘉怡吓的哭出了声,却被一名劫匪用念书时校园恶霸一般的手段,狠狠揪住耳朵一番恐吓,不得已,她颤颤巍巍取出了乘客名单。 一名劫匪守在机舱前端走廊上,监视着所有乘客的举动,另外两名劫匪按照乘客名单,迅速锁定了他们此次行动的目标。至于目标是谁,劫匪又对目标做了什么,几乎没有人清楚。 第36章 此时,吴嘉怡坐在原本属于首席乘务长的椅子上,首席乘务长和副机长这会儿正依偎在驾驶舱的后备座椅上。她控制不住的小声的啜泣着,心想这次可能真的要完蛋了,电影里面的劫机犯,在得手后肯定会杀掉全飞机的人灭口,而他们则会用一早准备好的降落伞逃跑。 她不由哭得更伤心了,自己才刚刚开始实习生涯不到一个月,没想到就碰到了自公司诞生以来第一次劫机事件,怎么会这么倒霉呢? 突然,一只手伸到面前,递来了一枚刚刚拆开的手帕纸。 吴嘉怡有些惊讶,但本能的还是接过了手帕纸,她抬起头看去,只见自己对面的走廊上,正趴伏着一位男式乘客。她大抵还是有印象的,对方刚从洗手间出来时,便听到了第一声枪响,随后被最近的一名劫匪推倒在地上。 整整十分钟过去了,劫匪们似乎都忘了这位乘客,而这位乘客也十分服从指令,在原地一动不一动,甚至还保持着被推倒后的姿势。 “先生,你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实在不行,你先坐在到我这里好了……”吴嘉怡抽噎着说道,即便在眼前这样的危急时刻,她出于服务意识,本能的还在为乘客的安全和舒适性考虑。 “你真的太nice了,回头我一定给你写一封赞赏信。”男乘客十分感动。 “谢谢你喽,不过……我也很希望我还有机会收到赞赏信。”吴嘉怡南方口音萌味十足,可惜这也只能萌到听她说话的人,而她自己一想会被灭口,又害怕的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你看你,眼妆都哭花了。”男乘客心疼了起来,以趴伏的姿势,再次从上衣外口袋里掏出了手帕纸,递给了吴嘉怡一张。 吴嘉怡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在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第二张手帕纸时,下意识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对方。这位男乘客大约三十岁出头,从一身实用性穿着来看,不像是一位很富裕的人,略有一些油腻,但好在没有那么讨人嫌,超高的鼻梁算得上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了……真是的,都什么时候还在想着这个噢! 不过自从大学时跟男朋友分手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谈恋爱了,而且很有可能以后再也没机会恋爱了。一念及此,她又情不自禁的伤心起来,眼泪大颗大颗从脸庞滑落。 “ivanna,如果我说,只要你愿意帮我两个忙,我可以保证你今天一定平安无事,你愿意信我吗?”男乘客尽可能让说话的语气显得平和,最大化起到安抚的作用。 “什么忙呀?”吴嘉怡吸了吸小鼻子。 “你能帮我去问一下这位劫匪先生,他们的行动成功了吗?”男乘客很认真的说。 “什么?”吴嘉怡有些吃惊,不由的脱口而出。 站在过道里的劫匪,被吴嘉怡这一声惊呼所吸引,转过身,风风火火地向厨房间而来。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他一把拧住吴嘉怡的脖子,恶狠狠的问道。 “他……他让我问问你,你们的行动成功了吗?”吴嘉怡像一个犯错小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再次被吓哭了。 劫匪脸色一变,警惕的转向趴伏在地上的男乘客,目露凶光。他随手将吴嘉怡扔回座位,大步来到男乘客面前,将其一把从地面拧了起来。 “你想耍花招是吧?”他冷酷的问道,举起了手枪,枪口抵在了男乘客的额头上。 座位上的吴嘉怡赶紧捂住嘴,生怕自己会哭得更大声,激恼了劫匪。这一刻,她很后悔,刚才不该惊呼,这下可把这位好心的乘客害惨了,就怕对方现在肯定也是在心里大骂自己,赞赏信的事看来是彻底没戏了。 “我怎么敢耍花招呢大佬,你让我别动,我已经地上趴着一动不动很久了,我就想问问你们的行动差不多该结束了吧,我小腿都快趴麻了。”男乘客一脸委屈的解释着。 “切。”劫匪不屑的松开了男乘客。 这时,他前往客舱后方寻找目标的两名同伴,其中一人快步折返回来。隔着老远,同伴向这边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办妥。 “行了,你可以回座位坐着了?”劫匪对男乘客说道,眼神里满是蔑视。 “也就是说,你们的行动搞定了?”男乘客小心翼翼的试问了一嘴。 “是啊,接下来,就要开始最后一步行动了。”劫匪得意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凶残,那最后一步行动,显然不会是和平结束这次劫。 然而,他的得意和凶残只持续了片刻,转瞬之间,他的脸色立刻被一股震惊所覆盖。因为面前的男乘客,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微笑是真正的得意和真正的凶残,就像是月光下的吸血鬼对着鲜活猎物露出獠牙。 “他说他们搞定了。”男乘客不慌不忙扭过头,冲着客舱内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不仅让正站在客舱内的那名劫匪同伴疑惑不解,也让正处于受惊状态的乘客们一番左右顾盼。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我看你是找死!”身后,劫匪大怒,举枪要干掉男乘客。 男乘客回身一套格斗动作,先用手肘击飞了劫匪的手枪,继而箭步欺身上前,一掌打在劫匪胃部。劫匪整个人被可怕的掌力击飞,而更可怕的是,他的人与手枪尚且还在半空中腾飞,男乘客竟以超出人类理解的速度再次欺身贴近,一瞬间连出数拳,拳拳击打在要害部位。 劫匪和手枪一起落回机舱地板上,只是前者再无任何动静。 第37章 整个反击,仅仅只用了三秒钟。 与此同时,客舱内乘客中同样闪现出另外四名乘客,他们与先前的男乘客一样,使用了超出常人的行动力和战斗力,一眨眼的功夫,便已将“寻找目标”的两名劫匪制服。 男乘客向吴嘉怡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嘴角上扬,邪魅一笑,随后冲进了驾驶舱。 吴嘉怡目瞪口呆,心神刚刚得以反应过来时,那位男乘客已经拧着最后一名劫匪从驾驶舱里走了出来。劫匪满脸是血,似乎已经彻底毁容。驾驶舱内,机长和副机长还有首席乘务长,这才反射弧很慢的惊呼了几声。 不一会儿,客舱内的乘客们逐渐反应过来,有人惊叫,有人大哭,还有人试图寻求帮助。 男乘客走到客舱内,大声安抚道:“请大家保持冷静,我们是stib队员,飞机现在已经安全了,还请大家暂时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走动和吵闹。”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委任证,向所有乘客们展示。 客舱里,男乘客的另外四名同伴,向左近的乘客们说着差不多一样的话。 很快,客舱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森,去找那个目标。”男乘客对他的同事交代道。 森是穿着运动服的魁梧男子,他点了点头后,快步向机舱后方走去。 一个小时后,这架航班紧急迫降在了距离最近的机场。那会儿,天色已入夜,各式各样的爆闪灯在机场跑道上闪烁着。等到飞机停稳后,全副武装的特警最先冲入机舱,控制主了那四名生死未卜的劫匪后,有序安排乘客和乘务人员们走出飞机。 飞机外,医务人员和消防人员穿梭奔波。警察们就近分区域安排好所有乘客,进行程序上的善后工作。人群中,自称stib的五名队员,簇拥着一位老人向两辆早已等候已久的suv走去,他们仿佛获得了某种特权,使得现场警察不得阻拦。 第十章,“净”和游闵童(2) 吴嘉怡正坐在一台救护车的后车厢边缘,一位医护人员正在检查她被劫匪狠狠拧过的耳朵,好在并无大碍。她看到那位高鼻梁的“男乘客”和他的同事们从面前路过,本以为会就此别过,哪里知道对方也看到了自己,于是跟同事交代了一声后,便跑了过来。 “你刚才表现的很勇敢。”他说道。 “没有喔,我都吓哭了。”吴嘉怡委屈的说道。 “很多人都吓哭了,但是你还是很勇敢,我一定会给你写赞赏信的。” “谢谢你了,其实,这次没有死掉的话,我还真的很需要一封赞善信咧。” 吴嘉怡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对了,stib又是什么部门呀?”她紧接着又问到。 对方没有多说什么,掏出了自己的委任证,递到了吴嘉怡面前。 吴嘉怡两只手接过委任证,上面印着对方的介绍,卜贝鲁,行动中尉,special task intervention brigade,特别行动干预大队。 “卜贝鲁,你的名字好奇怪喔。”她念一遍对方的名字。 “算是吧,以前还不是这个名字,后来不得不改成这个名字。偷偷告诉你吧,组成我名字的三个字,都是来自古五音羽音部的。”卜贝鲁故作神秘说道,好似在讲一个秘密一般。 “古五音?是宫商角徵羽吗?”吴嘉怡想了想后,问到。 “没错。” “哇,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你还记不记得,你现在还欠我一个帮忙呢。” 吴嘉怡露出了防备的样子,她到现在还记得卜贝鲁让自己帮的第一个忙,居然是去询问劫匪行动成功了没有,简直太离谱了。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她很担心对方让自己帮的第二忙,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 “那你还想让我帮什么忙啊?”她很小心问道。 “你能帮我一个忙,亲我一下吗?”卜贝鲁十分干脆的说道。 一旁的医护人员,忍不住笑出了声。 “啊?要不要这么离谱啊!”吴嘉怡再次脱口惊呼。 果不其然,她一早就知道这家伙不会是一个正常的脑回路。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像自己确实很长时间没有谈恋爱了。眼前这个家伙,油腻是油腻了一点,但好像也蛮帅的,而且刚才在飞机上制服那些劫匪的样子,超酷的。 “没办法,有一个app告诉我,今天如果能被一个女孩主动亲一下,会让我的运气大幅度变好呢。”卜贝鲁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相反,还有一种泰然自若。 吴嘉怡倒是认真的想了想这件事,不过考虑到刚刚经历劫机事件,眼下四周又都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她还是决定不要亲对方了。 “才不信你这个借口,太烂了。”她摇了摇头,随后说道,“要不然,我先给你留一个联系方式吧,等以后你有空来南澳了,可以约我出来吃饭,不过,必须是那种正式的约会,不可以一夜情的那种喔。” “哇,真不知道该说你萌呢,还是该说呆呢?”卜贝鲁笑了起来,愈发觉得眼前这位南澳女孩的可爱和直率。 “都二十一世纪啦大佬,我这叫敢爱敢恨好不好。”吴嘉怡努着嘴反驳道。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给了卜贝鲁,那是混乱中跌跌撞撞时被褶皱的。 “记得打给我喔。”她可怜巴巴说。 第38章 “只要我到了南澳,一定打给你。”卜贝鲁接过名片,小心翼翼的塞进了委任证夹层里。“我先去忙了,你也要加油。” 他摸了摸吴嘉怡的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同事身边,一行人分别上了两辆车离去。 头车副驾驶席上,森递给了卜贝鲁一台手机。手机原本就是卜贝鲁的私人手机,只不过在行动之前被统一保管了起来。 卜贝鲁接过手机,解锁了屏幕,发现了几个未接电话以及几十条未读短信。他直接忽略了未接电话,点开短信草草的看了一眼。很快,他过滤到了几条关键的短信,除了水电费待缴、工资到账之外,还有两条由同一人相隔了三天发来的短信。 第一条:我在南澳,事急,速来援手。 第二条:事态升级,周五晚上前务必到达南澳。 发短信的昵称是“生”。 “南澳?这小子跑那么远去做什么呢?”卜贝鲁挠了挠头,又看了一眼别在委任证后面吴嘉怡的名片,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刚才就让飞机直接飞过去好了。” “中尉,你让飞机飞到南澳,是为了私事还是公事啊?”森在副驾驶席上坏笑着。 “明显是为了公事好不好,这位公输先生本来不就是打算去南澳的吗?”卜贝鲁十分果断的说道,他说完,还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位老人。 老人很祥和,鹤发白须,似是从上个世纪初而来,若是将一身洋气的西装、圆顶帽,换成一身长衫,那全然就是一位北洋时期的文豪画圣了。 还在飞机上时,卜贝鲁已经查看了乘客名单,这位老人,便是这次煞费苦心又精心策划的劫机行动的真正目标。只是,对方使用了一个及其普通的假名,他是利用飞机上的通讯装置,将假名和照片发送到了地面总部,总部动用了不少关系,这才弄清楚了对方真正的身份。 公输不术,咒相师公会九位阁老之一。 由于最近在全国各地发生的一系列非正常且有预谋的事故,以至于包括特别行动干预大队在内的多方势力,明里暗里都在急寻咒相师公会的九位阁老。但九位阁老的神秘程度,就连当世几位最厉害的咒相师都难以触其痕迹,外界甚至在十几年前还有过诸多声浪不弱的传闻,称九位阁老早可能在上个世纪中叶就相继离世了,所谓的咒相师公会,如今其实只是一个虚构的单位。 “公输先生,你可真是让我们好找。”卜贝鲁叹息的说道。 “这不,最终还是被你们找到了吗?”公输不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严格来说,也不是我们找到的您,是那些劫匪。”卜贝鲁略显无奈的说道。 “看来,幕后的人,实力不弱啊。” “他们推演出了您今天最有可能出现的五个地方,于是在这五个地方都安排了人。对于我们stib来说,追踪他们比追踪您要更容易一些,今晚我们同样布置了五个分队。不过,我这一队运气比较好。” 卜贝鲁当然很赞同幕后的人实力非凡,正如他一直认为今晚劫机行动是“煞费苦心又精心策划”一样。首先,但凡需要stib出动的对手,绝不会是普通的毛贼,这里需要特别强调一下,诸如什么连环杀人狂、变态虐杀者、高智商犯罪、重火力悍匪等等这些,对于stib而言都被列为小毛贼一类。 其次,试想一下,能让四支手枪带上飞机,这得渗透了多少系统、部门和人员?再有,今晚除了这架飞往南澳的航班,还有另外四个不同的地方,这又得渗透多少系统、部门和人员?幕后之人的实力,显然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财阀那么简单了。 “stib,特别行动干预部队?”公输不术问道。 “大队……我们的人其实也不多。不过没关系,您怎么顺口怎么来。”卜贝鲁笑着说。 要不是特别行动干预大队念起来太绕口,同时还不好找中文缩写的简称——总不能简称味“特干队”吧,不然他也不是很想用英文简称。 “我知道你们这支队伍还很年轻。” “是的,五年前才正式成立。” “嗯,早在三十几年前,曾有人希望由我们咒相师公会来担任你们现在的职能。不过,那时候的咒相师,不仅人才凋零,大部分人也都选择了隐居避世,说到底,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管理的地方。我跟我的那些老伙计们,一度都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 三十年前,卜贝鲁可能还是只是一个小屁孩,那个年代是什么样子,他可没有太多印象。不过,在他成长的那些年里,的的确确见识过身边的一些长辈们,一直被困在一些问题里,或者说,思考里,那便是“一个掌握着几千年秘术的族群,为何会被时代所淹没?” 在前些年一些流行电影里,多少都有在探讨类似的命题,诸如“拥有强大超能力的变种人,为什么要屈服于普通人类的制度”,“某一位穿披风带面罩、于黑夜里打击罪人的强者,为什么偏偏不愿意杀死坏人”,“一些暮年的超级英雄,为什么总会过得穷困潦倒”。 好在他现在还年轻,每天有很多工作要做,要还房贷、车贷、新房装修贷等等,自己可没有工夫去思考这些深奥的问题。 不过,他从公输不术刚才那番话的语气里,隐隐约约还是听出来,对方似乎对于咒相师能够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是带着几分向往的。 第39章 “我也很希望能回到您说的那个年代,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时代已经变了,懂秘术的人当中出现了坏人。”他尝试着把话题转向正事上。 “也未必是坏人吧。”公输不术讳莫如深的说道。 “这么说吧,公输先生,”卜贝鲁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可以更舒适的面对公输不术,“过去几个月里,全国有三十几座城市,陆续发生了一百多起超概率的恶相、凶相事件,另外也还有一百多起滥用‘改相借命’的案件。根据我们的分析,这些事件都是出自人为干预,而且幕后操作者,应该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势力。” “嗯,这件事,我已经关注很久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又是谁在操作这些事,不止我们stib关心,其他一些官方的、非官方的相关组织,他们都很关心。这一系列事显然跟咒相师有关,所以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请咒相师公会出面来做解释。” 公输不术听完了卜贝鲁的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但他的“深以为然”中,并不完全是对卜贝鲁的话感同身受,或多或少还带着几分敷衍。 “在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些消息之前,我有一个由衷的建议,希望你能认真的听一听。”他缓缓的开口说道,语气充满了真诚。 第十章,“净”和游闵童(3) “您请讲。”卜贝鲁模仿者公输不术老者一般的口吻说道。 “你们stib资历太浅,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公输不术很平静的说道。 卜贝鲁等了一会儿,还以为公输不术的话并没有说完。车厢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发动机行驶的声响。片刻后,他摊了摊手,以肢体语言询问公输不术,“已经说完了”? “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建议。”公输不术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如长辈般补充了道。 “嗯……我会将您的建议认真反应给我的上级。”卜贝鲁忍不住笑了,感觉被开了一个玩笑,这件事如果sitb不介入,可不等于让警察别去抓小偷了吗? 他保持着礼貌,继续说: “不过,我们虽然成立的时间不久,但是您也应该知道,我们背后可调用的资源非常充沛。想必您也看得出来,最近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操控者,他们之所以能够搞这么多事,显然因为手里掌握了不少资源。就目前情况来看,除了我们sitb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谁能跟他们正面对抗了。” 公输不术笑了笑,那笑容仿佛是一个长辈在面对晚辈说教时保持的耐心,他心中已然有数,stib如此大费周章的找到自己,必定不会轻易置身事外。 “既然你们都找到我了,我要是什么都不说,那显然就太不给面子了。”他说道。 “公输先生,我们可是很诚意跟咒相师公会建立合作的。”卜贝鲁油腔滑调的说。 “我可以告诉你们三件事,至其他的情况,就连我自己都还不确定。” “洗耳恭听。” “第一件事,你们所知的,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一百多起超概率事件,它们都不是独立事件,而是同一个咒相干预布局里的组成事件。简而言之,有人策划了这几百起超概率事件,只是为了达成一个目的。” 卜贝鲁心中很清楚,想要将一件事的概率推高到百分之十五,达到“准相”,已经需要劳神费力一番。而要想达成更高的概率,可以说每增加一个百分点,相对应的难度就会呈几何倍数递增,并且稍有不慎还会功亏一篑。 做出几百个超概率事件,只是为了完成一个目的,不可不谓是下了大血本。不仅如此,布置了三个月,付出了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导致了数以百计的人员受到伤害,可想而知,幕后之人想要是要将此次“目的”的成功率,推到相当之高的程度。 难道,他是想将此次“目的”的成功概率推到“终相”? “第二件事,这次咒相干预布局,并不是像你们以为的那样,是从几个月前开始发生的。如果我搜集到的情报都是真的,那它应该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启动了。”公输不术继续说道。 此言一出,不仅卜贝鲁变了脸色,车内的其他stib干员们,也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一个咒相干预布局,竟然布了十八年?这得是一个多么庞大和复杂的行动目标。 在卜贝鲁的印象中,自己办理过最复杂的一起案件,是四年前一个萨满巫师团伙,计划用咒语、巫舞和一系列奇奇怪怪的迷烟,诱导一家银行的储蓄员,将一笔五万块的转款错手多打出两个零。 这起案件的复杂之处,不仅仅是要精心制造一系列诱因,导致那位储蓄员在特定的时间里输错数字,更是还要在事后银行方核账复查阶段,制造出了几个关键失误,使得银行方无法成功追回这笔错误转款。 这个团伙前后做局一年半时间,投入资金五十多万,聘用业余演员二十余人,虽然初步计划取得成功,但最终难逃被sitb追踪归案。 而现在,在这个布局了十八年的咒相干预事件面前,那帮萨满团伙意图诈骗五百万的行动,俨然就如同小孩过家家了。 十八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婴孩变成一个成年人。 如此漫长的时间里,几乎可以说会有无穷无尽的变数发生。究竟是什么人,可以如此精准的把控每一步行动,导致这次干预布局能够在计划之内顺利运转十八年之久? 第40章 要知道,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变量,诸如2002年7月的第一场雨延迟了三天才到,2007年的高考一位学霸发挥失误,2018年一个小屁孩刮花了他哥哥新买的手机屏幕,等等这些随机事件,都有可能干扰到这场规模庞大的咒相干预布局。 再有,这个已经运行了十八年的布局,究竟想要改变什么? “至于第三件事,可能得考验一下各位的功底了。想必各位在加入sitb之前,多少应该都是某一类神秘学的高手吧?比如说卜贝鲁中尉,您之前应该是新北市的咒相师吧?”公输不术说着,同时还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圆顶帽,将几缕散落出来的白发,一点点塞进到帽子下面。 “理论上也不算,我是杂学,也没有认师门,咒相师公会未必能接纳我是一位咒相师。世道艰难,终究还是上岸当公务员比较稳妥,旱涝保收嘛。”卜贝鲁不正经的说道。 “嗯,没关系,有接触就行。我想说的第三件事,就是此次已经运行了十八年之久的咒相干预事件,其目的,是要复制秦始皇事件。”公输不术四平八稳的说道。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只能说,公输不术告知的三件事,一件比一件严重。 “秦始皇事件?公输先生,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呢?”好一会儿后,卜贝鲁这才开了口,他保持着油腔滑调的语气,但眼神里,却已经多添了几分严肃。 “这世上的传说,没有空穴来风。怎么样,卜中尉,你觉得你们stib现在还想碰这个案子吗?”公输不术望着卜贝鲁笑了笑,如同一位阅历颇深的长者,在为一个刚刚毕业的年轻人指点迷津。 两辆suv已经驶出了机场,正疾驰在外环的公路上。天色渐向黄昏,深秋的街灯早早亮起,随着车辆匀速行进,那些暖光有节奏地掠过车窗,忽明忽暗。车窗上的防窥膜让路灯光线发生了色变,映照在公输不术的脸上,使得他苍幕的脸旁显得很诡异,像极了蜡像馆的蜡像,即便再逼真,也能感受到一种“假”。 这种“假”,便是没有生命的死沉。 “公输先生,我们stib没有资格挑案子,我们可不是什么第三方商业机构,应对非法的超概率事件,是我们的职责。”卜贝鲁同样笑了笑,油腻感十足,却也十分勉强。“既然都让公输老先生您亲自出马了,我当然相信您提供的这三个消息一定可靠,规矩我懂,消息来源如果您不想说,我们也不问。” “并非我不想说,只是解释起来非常复杂,人老了,没那么有耐心了。”公输不术一副倚老卖老外加“年纪大了很多事无已所谓了”的样子。 “不过,我还是有两个其他的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公输先生。”卜贝鲁装出一副不情之请的样子,只是装的十分拙劣,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虚情假意。 “嗯?” “您觉得这次案件的幕后黑手,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来找您呢?这一天的,又是劫飞机,又是劫高铁,甚至还劫了一艘邮轮。他们是要灭口吗?” “哈哈哈哈?灭我的口,那这个成本不太划算啊。” “哦,哪是……” 公输不术叹息了一声,随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刚才在飞机上,你们的行动如果能再晚一会儿,我或许就能知道他想找做什么了。据我推测,比起杀了我,他更希望我能加入他的行动吧。”他说道。 “明白了。另外一个问题,您这次去南澳的目的是什么呢?”卜贝鲁继续问道。 “不错啊年轻人,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不过时间不多了,我建议大家都系好安全带。”在刚才的对话过程中,其实公输不术一直在留意驾驶台智能电脑上的时间栏。现在距离六点一刻还有十五秒。他在说话的同时,已经扣好了自己的安全带。 卜贝鲁脸色一冷,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训练有素的他迅速扣好了安全带。 至于驾驶席和副驾驶席上的两名干员,他们自上车后就习惯性的扣好了安全带,这会儿听了公输不术的话,森更是下意识抓紧了一旁的扶手。 十五秒后,两辆suv经过一个路口。这时,一辆横向驶来的大货车在交通灯前突然失控,如同惊蛇一般发疯的扭动着车身,一路擦碰了许多正常驾驶的车辆。然而,它却十分精准地避开了在前方开路的suv,最终一头撞上了卜贝鲁等人所搭乘的这一辆suv。 强大的冲击力直接顶翻了suv,车身发生连续的测翻滚。车内,尽管所有人都在最短时间里做好了准备,可依然扛不住这一系列强大物理能量转换过程。 车窗玻璃碎片最先涌入车内,紧接便是血沫子、唾沫星子,一些有的没的车内装饰品,被杂糅交错在了一起,胡乱横飞。 被固定在车座上,跟随车身一通翻转的过程中,卜贝鲁甚至看到旁侧的公输不术,保持着十分平静的神色,不惊不慌,仿佛是一位超级过山车达人,正在经历一场儿童级别的项目一般;又仿佛这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再大风浪都不会受到惊吓。 那一瞬间,他百感交集,而其中最强烈的感受,还是咬定了咒相师公会的这帮阁老们,果不其然,应该都是一群活了千百年的老妖怪吧! 第十章,“净”和游闵童(4) 游闵童百无聊赖的看着她的智能手表,这个还是庆祝本科毕业时,自己买给自己的礼物,一直用到现在,已经是落后两代的旧款了。 第41章 手表上的时间显示着,此时此刻正是晚上十点三十三分,24秒、25秒、26秒…… 这一组数字,同时也预示着她在这所位于路环村的安全屋里,已经待了三十小时十二分,24秒、25秒、26秒…… 安全屋两室一厅,黄日辉和他的儿子黄家俊此刻就在隔壁房间里休息。她是昨天上午“说服”了父子二人,从那个好像连营业执照都没有的民宿里搬了出来,总之,按照老师的说法,在一些情况没弄清之前,最好谁都不要相信。她在来南澳之前,好歹是做过一些调研,按照本地的法令,南澳是不允许经营民宿的,那这家民宿的存在,得是多可疑的一件事? 当然,这还只是她诸多怀疑之中的一个而已。 说起来,民宿楼下的那家“青天间”酒吧,同样不是一个善茬之地。 看上去每天灯红酒绿,有吉他、有风琴、有金贝鼓;混迹着一群文艺人、一群看似文艺的油腻人,以及一群看似油腻实则有毒的人;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座椅、酒杯乃至酒的品类;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物理分子,都好像刻意在彰显这是一家标榜特立独行、推崇与全世界法则为敌的非主流氛围,但骨子里却仍旧渴望加速盈利、争取三年后上市的酒吧。 然而,在这些花里胡哨的外表之下,游闵童犹是发现,那天晚上光顾的客人当中,至少有一半以上都在使用河洛app。 一半人啊!都比得上她本科整个师门的人数了。 除此之外,她对那个从新北而来的咒相师,同样缺乏信任,除了像自己这样迫于无奈搀和到这个案子里来,哪里会有咒相师远离故乡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来执行干预行动?单单因为那个可疑民宿店老板的邀请,除非他们二人是过命的交情,否则实在很牵强。 咒相师是一群专事窥探未知的人群,但几千年的教训,也使得他们养成了一个优质的品性,便是尽可能不去好奇任何事。 总之无论如何,她还是决定保守应对,将黄日辉父子掌握在自己手里,显然更加保险。 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 游闵童随她的老师,不太像其他派系的咒相师那样,非常忌讳突然来电。她看了一眼屏幕,果然是老师庄老怪,于是摁下了接听键。 “快说快说快说,有没有消息有没有消息?”她仿佛在孤岛上独自渡过了许多年,这会儿好不容易获了救一般,十分迫切想要与同类交流。 “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你是一个成年人,还是一个成年的咒相师,做事一定要稳重。”老师既无奈又不失中年人谆谆教诲的说道。 “大佬,南澳消费很贵的,一顿饭一百几十块我都吃不饱啊。”游闵童抱怨道。 “你一个女孩子吃那么饱干什么呀,好好做好身材管理,再过两年你还得嫁人的。” “照你这么搞下去,我能不能活到硕士毕业都成问题,还嫁人?” 电话那头,老师好像正在用吸管喝着饮料,咕噜咕噜声十分大,似乎是故意为了盖过游闵童的抱怨声。 等到游闵童话音刚落,老师立刻切换了语气:“好了好了,说正经事,消息是有的,但有限。目前我们排查了黄日辉的所有人际关系,这家伙三代以内的亲戚,全都是普通人,也都没有经历过任何超概率事件。之所以有人要搞他,唯一的可能就跟他的工作有关了。” 游闵童摸了摸下巴,问道:“我之前跟他实习了一个月呢,他就是一个云端数据项目经理,主要负责给第三方提供云端数据准备服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啊。” 老师嫌弃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跟着他实习了一个月,他出过几次差,见过几次客户,这些客户的公司又是什么股东成分,你自己不会先在网上查一查吗?” 游闵童气呼呼的大嚷了起来:“我当然查了,网上又不是什么都能查得到,再说了,你不知道现在网上随便查个什么资料,都是要充会员卡的嘛!我在南澳每天都吃不饱肚子,你还让我自费充会员卡?有没有人性啊大佬!” 老师再次开始用吸管咕噜咕噜的喝饮料,人工制造出了通讯杂音。 “好了好了,你上个月实习时每天发回的资料,我都第一时间转给了‘他们’了,他们也是花了好长时间,一条条信息去调查去筛选。这不,今天终于找到一条有用的消息。”耐心的等到游闵童癫完后,老师这才不慌不忙的开了口,“他最近频繁出差,是在跟一家名叫奇门科技的公司洽谈业务。” “我知道这家公司啊,我都陪着去过好几回了,他们公司不远,就在九龙,好像还是黄日辉公司十几年的老客户呢。”游闵童插嘴说道。 “没错,奇门科技呢是一家游戏运营公司,租用了黄日辉公司的数据中心,最近他们所洽谈的业务,就是计划从明年开始,扩增数据储备的容量,大约要扩到两倍以上。” “哪又怎么样?人家公司游戏火爆,注册用户激增,这不是很正常啊。” “奇门科技背后有一个大股东,叫奇正传媒,是做广告的。奇正传媒背后,也有个全资股东,叫西亚资本,是做科技型经济体投资的。西亚资本的几个股东构成里面,有另外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股东,遁甲科技。这遁甲科技呢,你应该听说过吧?” “我都快听得睡着了……我哪里知道什么遁甲科技还是穿山甲科技啊?大佬,不如你直接告诉我结果吧。” 第42章 “你们年轻人啊,每天玩手机,都不注意app的出品方名字吗?” 经老师这么一说,游闵童好像意识到什么,岂不说奇门科技、遁甲科技,拆挪一下就是奇门遁甲四个字,单说那个位于股东关系图最深处的遁甲科技,自己好像也确实是在哪里见过,不,或者说,是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的那种。 她保持着通话模式,将手机切换到桌面,点开了几个常用的app,仔细留意了这些app载入界面下的公司信息。终于,在河洛app载入界面,她发现了这款app的开发公司,居然正是遁甲科技。 “喂喂喂,喂喂喂,还在吗?”等了一会儿,电话另外一边的老师不耐烦的催问道。 “庄老怪,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河洛app跟这件事有关吧?”游闵童问道。 “‘他们’也做了详细调查,黄日辉公司目前为奇门科技提供的数据储存服务,负荷量都还不到三分之二,而且这三分之二里面,大约有一半还是用来存储奇门公司内部加密文件。先不说他们再扩增两倍数据储备合不合理吧,就说内部加密文件吧,究竟是什么加密文件,竟然要存几百个eb?” “你都说是加密文件了,黄日辉公司的董事长都无权查看,我一个只干了一个月的小实习生,又怎么会知道呢?” “无论黄日辉公司在整个事件里扮演什么角色,那应该是黄日辉公司的事,按道理也不至于让黄日辉个人遭到幕后之人的设计。所以,你得再去问问黄日辉,是不是有什么事还瞒着我们?” “我都问了三十遍了?” “实在不行,用用手段,针个灸什么的,帮他回忆回忆。先这样了,我要出门散去去了。” “大佬,都快十一点了,你散哪门子步?你又是去翻垃圾桶了吧?” “别这么说,我那是保护环境。哦对了,差点忘记说了,‘他们’费了不少劲儿查出来,那个遁甲科技有一个不公开的独立股东,名字叫公输不术。好了,挂了。” “喂喂喂,喂喂喂!” 游闵童气呼呼地冲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嚷了一阵,什么鬼,刚提到关键信息就挂断电话,小区垃圾桶里那几个塑料瓶就这么重要吗?就算是保护环境,也得分清轻重缓急呀,摆在眼前的可是人类命运正在遭遇侵袭的时刻啊! 深吸一口气,她回到沙发前拿起了自己的小挎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枚高含量vc棒棒糖,果断给嘴巴里塞了一颗。 遁甲科技一位隐藏股东居然是公输不术? 上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时,还是她在毕业典礼结束后,领取的本科毕业证书上,院长签名一栏上见到的。她还听说,如果自己硕士能够顺利毕业的话,证书上也会出现这个名字。 这时,身后客卧的房门拉开了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是黄家俊。 “还没睡?”游闵童回头问了一嘴。 “肚子饿。”黄家俊有些怯生的说道。 “你爸呢?” “睡着了。” 游闵童叹了一口气,黄日辉有够呛,短短几天里,老婆和老母都去世了,想来这几天没有一分一秒是踏实的。她可不会做饭,就算会做,这会儿也没有食材,在小挎包里翻了翻,最终只找到两枚棒棒糖。 “喏,只有这个了。”她将棒棒当摊开在了手里。 黄家俊有些拘谨的走了出来,从游闵童手里拿过了一枚棒棒糖。此时的他,气色已经好转了不少,缺了一颗牙齿的地方,也不再是最初那种可怕的凹陷状,相反因为发炎而肿胀了起来。因祸得福,让面相有了极大改善,或多或少加速了恶相的脱离。 他拆开了糖纸,贪婪地嘬着棒棒糖,酸柚子味道让其心满意足。 “哇,照你这么个吃法,你另外一边的牙齿也保不住多久了。”游闵童无奈的叹息道。 “姐姐,你是什么人啊?”黄家俊一边嘬着棒棒糖,一边问道。 “嗯……姐姐是你老爸的同事。” “你不会在跟我老爸搞外遇吧?” “哟嚯!你这个小鬼头,年纪不大,胡说八道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 游闵童一下子被黄家俊的话气乐了,真不知道这个岁数不大的小鬼头,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说话方式。 第十章,“净”和游闵童(5) “你要是请我吃好吃的,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补充了糖分的黄家俊,再也看不出先前拘谨的样子,相反是一副鬼头鬼脑的模样。 “哟嚯!没想到啊,人小鬼大?你先说是什么秘密,我再请你吃好吃的。”游闵童机敏的问道,南澳一餐一百好几呢,她可不会轻易上当。 “我爸真的有可能搞外遇了。” “你这个秘密,我不是很有兴趣啊。” 黄家俊有些气馁,他现在可是真饿坏了,于是小眼睛一通转悠,迅速思考着什么。 “但我一直怀疑那个女的是一个特工,要么是间谍。”他立刻补充道,为了谋得一顿大餐,自己可是绞尽脑汁了。 “小朋友,特工和间谍呢,基本上是一个意思呢。你说说,为什么你会这么怀疑?”游闵童故作耐心,倒要看看这个小鬼头是不是在耍花招。 “有一段时间,我老爸经常跟他的一个女同事打电话、发消息,一聊还聊到后半夜呢。弄得我老妈都知道这件事了,中间还跟我老爸吵了好久,就差闹到我爸公司去了。我的房间跟阳台隔着一堵墙,夏天打开窗户时,我老爸晚上给那个女同事打电话的声音,我都能听到。”黄家俊吧唧着嘴里的棒棒糖,煞有其事的说道。 第43章 “然后呢?”游闵童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总有那么几天夜里,我就听到那个女同事在电话里,好像在勒索我爸,如果我爸不交出一个什么什么系统的后门程序,她就要曝光什么什么录像录音。” “哦?系统的后门程序?” “那,我说的够多了吧。你要是还想知道的更多,就请我吃好吃的。” 游闵童料想一个十岁的孩子,肯定不会知道什么叫“系统的后门程序”,可想而知,这番话还真是偷听得来的。 “我说你这个小鬼头,前几天你惹出了那么大的事,现在还有心思谈你老爸疑似出轨的事情啊?”她故意揶揄的说道。 黄家俊想起了已经不在了的老妈和外婆,不由自主垂下了小脑袋,脸色失落了起来。 游闵童也意识到她刚才的话不太合适,当着一个十一岁小孩面前,重提母亲和外婆双亡的惨事,用的还是一种玩笑语气,真不知道会给对方造成什么样的心理阴影。 “所以嘛,我也想帮忙,尽快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黄家俊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说着。然而这消沉只持续了片刻,他转而又立刻催促道,“别说那么多了,你到底请不请我吃东西嘛,万一饿坏了,我好多事可就记不起来了。” “怕了你了,待会儿你要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一定要你好看。”游闵童叹了一口气。 游闵童在手机上查到了路环村附近凌晨还在营业的茶餐厅,稍微补了一下妆容后,便带着黄家俊出了门。 这家茶餐厅在这个时间段里,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茶餐厅了,十点过后,换上了全新的夜宵系菜单,一瞬之间便变成了大排档。店老板甚至斗胆的将几张小桌椅,从屋内摆放到了屋外,在最大限度的灰色地带里,扩大了自己的营业规模。 天气微冷,上了年纪的街坊客人们,都选择坐在了室内。 游闵童却拉着黄家俊坐在了户外“灰色地带”的小桌椅上,店铺临海,虽然黑灯瞎火啥都看不到,但夜风吹袭,海浪卷卷作响,也是一副怡人的风情。 憋屈了好几天,几乎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饭的黄家俊,立刻狮子大开口,狂点了一对好吃的。游闵童在一旁看着,脸上的苦笑一点点变成了苦,没有了笑了。 “喂喂喂,点了可都得吃完啊,要是有一点剩的,我可就不付钱的。”她威胁道。 “安啦安啦,肯定吃光光。”黄家俊一边咂舌,一边说道。 片刻之后,夜宵一一上桌。 “那,边吃边说吧。”游闵童吞咽口水,故作严肃的提醒道。 她看着香喷喷的全家福牛杂,还在滋滋冒油的猪扒包,以及加满了料的水蟹粥,馋的实在不行,要不是为了保持身材,自己还真想跟眼前这个小鬼头在夜宵上一较高下。 黄家俊滋遛滋遛的大吃特吃,小嘴里塞满了食物,不过倒还是很讲信誉的向游闵童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些秘密。 这大概是半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老爸刚接手了一个新的项目团队,团队里就有一个跟游闵童大差不离的实习生女孩,年纪看上去比游闵童还小,大概连本科都还没毕业。而所有这一类荒唐故事,自然而然,都得从项目经验带着实习生单独出差开始。 本来呢,他老爸公司是有规定的,男上司不能单独带女下属出差。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多带一个男下属,男下属不可能跟上司住一间房,于是就顺理成章的开三个单间了咯。 前后大概不到半个月吧,他老爸似乎就被那个女实习生抓住了把柄,自那之后,老爸大半夜里就会经常出没阳台,偷偷摸摸跟对方打电话,时而生气,时而哀求。据他所知,终归还是哀求大于了生气。 “那后来,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呢?”游闵童问道。 “被我妈发现了,然后一直吵一直闹。具体怎么结束的,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个女实习生就从我爸生活中突然消失了。后来有一天,我还去过我爸公司,也没见过那个女实习生。”黄家俊被全家福牛杂辣的够呛,十分自来熟的招呼老板,要了一瓶冰镇可乐。 游闵童沉思着,她卧底在黄日辉公司时,可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虽然她也与黄日辉经常出差,不过正如公司规定那样,所有出差几乎都是项目团队四、五个人一起往来,期间里并没见过黄日辉有什么过分举措。 倘若黄家俊所说是真的,或许是黄日辉吃过了上一次的大亏,不得不加以收敛了。 不过以她对黄日辉三相的观察,对方不应该是一个沾惹桃花的人。当然,这些都只是一个概率,只要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依然还会存在变数。 “你知道那个实习生叫什么名字吗?”她认真的问道。 “叫撒拉拉什么的一个英文名吧,我才刚上三年级,英文还不好呢。”黄家俊丝毫不在意将自己学习能力短板的一面暴露出来。 “你这个小鬼头,对你老爸有可能出轨这件事,就这么心大吗?” “他们都是成年人嘛,等我长大了,说不定也会遇到这样的麻烦。再说了,我这不也是在尽最大努力帮你们嘛。” 游闵童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小鬼头果然都是人小鬼大,人大鬼更大。 她略微琢磨了一阵,好像黄家俊提供的线索并不多,就连那个可疑实习生的名字都说不全,更何况,单凭这点事,似乎也不好说明是否跟自己正在调查的事有什么关联。 第44章 “喂喂喂,我怎么感觉你出门前跟出门后,说的信息好像差不了多少啊?你就拿这么一丁点事,来骗我这顿大餐?” “那我就知道这么多嘛,说少了不行,说多了也不行,我一个小鬼头,你还想让我怎样啦!”黄家俊嘟哝着说道,他生怕游闵童会变卦,说话的同时疯狂给嘴里塞着食物。 “哎呀好啦好啦,你慢点吃,请你了请你了。”游闵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黄家俊好不容易吞下了满口的食物,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坦白讲,我老爸到底跟这个撒拉拉有没有什么,我不太确定,但我可以确定的事,这个撒拉拉真的是一个间谍呢,或者特工。” “拜托啦,都说了间谍何特工是一个东西啦。好啦,你先说为什么?” “有保险公司上门来调查过啦!我老爸负责的项目,涉及到公司好几个亿的资金呢。那个撒拉拉离开后没多久,就有专门的保险公司到我老爸公司,还有我家里来调查呢。” “哪一家保险公司?” “不知道哦。” “那查出什么了吗?” “当然没有啦,要不然,我老爸还能继续在公司做下去吗?” 游闵童微微一愣,随即没好气鼓起了脸,被小鬼头在逻辑上抓弄了一下,这种感觉可一点都不愉快。气呼呼的她,立刻夺走了桌子上的最后一个蛋挞,作势要自己吃下去。 “我还没吃饱啦,你把蛋挞还给我,大不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黄家俊嚷了起来。 “你简直就是一个挤不完的牙膏!快说!”游闵童手持蛋挞如手榴弹一般,但凡对方提供的消息不符心意,她可是要用这个蛋挞同归于尽的。 “就是我出事前的那天,我在学校遇到了一个怪人,是一个长相很可怕的乞丐,感觉……就像是恐怖电影里面会吃小孩的那种怪人……当时他提醒我,叫我当天千万不要掉牙齿。”黄家俊立刻说道。 “长的像电影里面会吃小孩的怪人?你的描述能力还敢再抽象一点吗?” “哦哦哦,记起来了,他一只手只剩下两根手指,另外一只手只剩下三根手指,看上去又有点像在博彩中心出老千的人。” 游闵童瞬时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一只手只剩下两根手指,另外一只手只剩下三根手指,两只手掌合在一起,也才只有一只手掌的手指数。 她快速检索着自己的记忆,如此醒目的特征,依稀之中仿佛在哪里见过? 对了,还是本科毕业典礼上! 一个脏兮兮的糟老头居然来到了她的学校,而且还跟自己的老师庄老怪聊得甚欢。那会儿她还以为对方是琴湾本地人,没成想其还能往来南澳,这么来看,南澳公共交通的包容度还真是很强大了! 黄家俊伸手索要蛋挞,游闵童只好将蛋挞交了出来,不管怎么样,小鬼头今天提供了两条线索,至少让自己的调查多出一些新的可能性。 她迫不及待拿出手机,准备联系老师,也就在这一刹那,手机桌面上的时钟刚刚好跳过午夜十二点,整整的0点0分,1秒、2秒、3秒…… 身为咒相师的本能,对任何“巧合”都会保持高度敏感! 这个时间,所有事情刚刚聊完,也有些太工整了吧?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茶餐厅塑料挡风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厨师服的年轻人,端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一次性餐盒走了出来。 “晚上好,这是本店今天的特别料理,高汤火锅饺子,免费请你们品尝。”年轻人所穿的厨师服看上去十分泛旧,要说成是脏兮兮也不为过,全然就像是经营小脏摊多年的江湖大厨,但他姿势笔挺,谈吐儒雅,举手投足之间充分显示出了受过星级餐厅多年培养的修为,手里那一次性餐盒,几乎都端出了香榭丽百年老店祖传镀金餐具的气势。 “呀?饺子还能做成打边炉?”最先表现出好奇的,自然化身超级吃货的黄家俊,他很快味道了一次性餐盒里浓汤的香味,禁不住的开始垂涎。 “一般的饺子不能久煮,所以我们家的饺子皮是独门配方哦。”年轻人将餐盒放在了游闵童和黄家俊面前的小桌上,“还请趁热品尝。” “小鬼头,端着饺子去屋内吃。”游闵童冷冰冰的说道。 “干嘛这么麻烦呀,就在这里吃啦。”黄家俊嘟嚷着。 “赶紧去屋内,我不说第三遍。”游闵童很认真的说道。 “啊?”黄家俊这才发现,游闵童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之前爱疯的样子,取而代之是一种成年人的冷酷。回想到前几天发生的惨事,他立刻意识到眼前一定是出状况了,于是不敢再有任何废话,端起火锅饺子跑进了茶餐厅。 游闵童盯着年轻人,论年纪应该比她要大一点,论心智也应该比自己要成熟一些,长相干净,但也是那种放进人群里就会被忽视的模样。 “时间不早了,咱们就不要多说废话,如果这件事跟孩子没关系,就不要伤害他!”她不动声色的说着,手机藏在小桌下,正疯狂的盲打一条信息。 “不好意思,这件事跟黄日辉还有黄家俊都有关系。”年轻人无奈的笑了笑,那笑容仿佛在说,自己同样是身不由己。 “你们到底想干嘛?” “严格来说,我只是我,我目前没有跟任何人联手做什么事。今天来找你,只是想给大家寻找一个最有性价比的解决方案。” 第45章 游闵童编辑好了信息,果断的发了出去。她看得出来,其实对方已经察觉到自己在桌子下面的小动作,只不过并没有出手阻止。单从这一点来看,这家伙还算是有点诚意。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饺子,奥比餐厅现在是我在打理。”略作停顿后,年轻人又说道。 “又是奥比餐厅……你们南澳咒相师该不会要发动叛乱吧?”游闵童努着嘴。 饺子被逗笑了。 “游小姐的脑洞很大哦。数术诞生都有好几千年了,可没听说过历史上有任何一位术士谋划过什么叛乱。”他说道。 游闵童故作气势的迎视着饺子,心中却在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变数。她单从对方的面容,再加上此时此刻的天时地利,断定自己理应还是略占三分上风。毕竟安全屋位置的选择,是她跟老师是经过一通复杂推演,方才锁定下来具备主场优势的地区。 细说起来,这家伙五官平平无奇,周身上下也并无什么特别的气场。真要说成是一个来传话的普通小马仔,似乎也为不过。 “你刚才说最有性价比的解决方案,说来听听呗?”片刻后,她问道。 “你把黄日辉和孩子交出来,你乘坐明天早上最早一班大巴过海回琴湾,我能向你保证的,他们跟你都能平安无事。”饺子平静的说道。 “哇?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前几天小鬼头身上的恶相,可是害死了两条人命的。就算你跟幕后之人不是一伙的,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周折制造了一场干预,我可不信他们会善罢甘休。”游闵童十分怀疑的说道。 饺子保持着微笑,偶尔抬起手腕,看一看机械手表上的时间,似乎此刻的交谈,是有严格的时间限制。 “这么说吧,你口中所说的幕后之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伤害黄日辉和孩子。严格来说,他们活着反而更有价值。”他说道。 “你还是会把黄日辉和孩子交给幕后的人?”游闵童明白了过来。 “没错,这是一场最有性价比的交易。对你,对黄日辉还有孩子,甚至对我,都有好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好意思,这就跟你无关了。” 饺子说完,再次看了一眼腕表。 与此同时,游闵童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迅速解锁屏幕,看到了一条未读信息,迫不及待的便点开来查阅。就在几分钟之前,她趁着与饺子对话时,“偷偷”给老师发去了一条信息,言简意赅,顾不上汇报小鬼头所提供的那些情报,单说了“火锅饺子男”要跟自己达成一项交易,速请定夺。 老师的回复很简短:带着人,赶紧跑,安全后电话联系! 赶紧跑?往哪跑?黄日辉还在安全屋呢?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寻思着要不要学着黑帮电影谈判失败后,先猛得掀翻桌子制造一场混乱,然后再夺路而逃? 然而,就在这寻思的瞬间,饺子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他的叹息很直接,一点都没有藏着掖着。 “我一早就知道今天的劝说成功率不高,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来了。游小姐,你还有十秒的时间做决定,还请你务必相信我,千万不要把一件小事引变的复杂了。”他保持着耐心的说道。 “我决定好了!”游闵童猛地起身,作势要掀翻小桌子。 哪里知道,饺子先一步出手,死死摁住了小桌子。 一时间,一人保持着“掀”的姿态,一人呢保持着“摁”姿态,而那小桌直径不过半米,两个人几乎脸对上了脸! “游小姐,谈不拢也没必要掀桌子嘛,这碟碟碗碗都是要钱的。”饺子苦笑道。 “拜托我姿态都摆出来了,要是不掀的话,会有点尴尬哦。”游闵童一副苦瓜脸说道。 “可是你要对付的人,不是我啊。”饺子说着,目光看向了游闵童身后的远方。 远处,是一条路环村的沿海公路。黑暗中,两辆轿车正沿着蜿蜒的公路,由远而近的快速驶来。它们打着远射光的车头灯,如同上古神兽会喷火的双眼,气势汹汹撕裂着一路纠缠妨碍着自己的夜色。 “不跟你说了。”游闵童打消了掀桌的念头,快速冲进茶餐厅室内,抓起正在吹冷一颗火锅饺子的黄家俊,夺路又冲了出来。 “喂喂喂,姑娘,还没买单呢?”五十多岁的店老板,蹒跚的追了出来。 “他帮我付了。”游闵童指了指还站在店外的饺子,“改日你来琴湾,我再回请一顿,正宗的客家菜哦!” “饺子,她是你女朋友吗?”店老板顺便掏出了香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吴伯,我要是有这样的一位女朋友,你觉得我这么晚还能出来给你送火锅饺子吗?”饺子挠了挠头,脸上堆满了郁闷。 “说的也是,哈哈哈哈。” 第十一章,鬼神和戏曲(1) 嘉模前地是一个适合拍照片的地方。 教堂前有一片小广场,古老的大树排列在周边,那些上了年纪的树枝都弯着腰,像一道道小桥交叠在一块,茂叶成荫,组合成了天然的帷幕。 青石板台阶大约三十米长,将小广场连接到下方的一条马路上。台阶最上层上和最下层,都有仿制的上个世纪葡式风格的煤气路灯。傍晚八点之前,来这里拍照的小情侣、网红、游客们络绎不绝,但是再晚可就不行了。 第46章 热带的气候结合高度复原古迹的环境,使得这里的蚊虫实在太多。 多数人拍完照片后,还是更愿意沿着马路往前走上大概几百米,来到著名小吃街官也街的路口,那里不仅人多热闹,也有着现代化的驱蚊虫装置投放,更适合长时间约会。 凌宗夏在官也街吃了一碗水蟹粥,故意等到九点过去了三分钟后,才珊珊来到了嘉模前地前的青石板台阶。 从台阶下方看去,一个孤零零的人影正倚坐在台阶中段一侧的金属扶梯上。他手里端着一碗全家福牛杂,正用两根木签当筷子,大口大口的吃着。大概因为选择了“超辣”的缘故,他每一口吃下去都忍不住吸溜着嘴,大快朵颐又兼酣畅淋漓,绝对能引起旁观者垂涎三尺。 凌宗夏掏出手机,在河洛app站内短信上,给悬红提供情报的那个id发去了一个表情包,倘若对方没有选择静蔽这个app自动发出提示,那这会儿对方的手机或多或少都会引起一些变动。 “叮叮”一声响,台阶中段那个正在狼餐虎噬的人,口袋里的手机传来响动。 看来没错了! “你迟到了。”那人刚吃下一块饱含高汤汁的大萝卜,吸溜着嘴,言辞模糊的冲台阶下方的凌宗夏喊了一句。 “抱歉,我第一次来南澳,路线不是很熟。”凌宗夏撒了一个谎。 “无所谓啦。”对方说着,用拿着木签的手朝凌宗夏召唤了一下,“上来说说话,我端着碗呢,刚才走过来时都差点洒了我一身,我现在可不想走动。” 凌宗夏面无表情,踏着青石板台阶走了上去。 “你是饺子?”他问道,这是对方在河洛app 上留言时的昵称。 “从小到大,家里人和朋友们都这么叫我,这外号就变成名字了。”饺子笑了笑。 “今天很赶时间?到现在才吃上东西?”凌宗夏并不是好奇,而是试探。 他从对方的面相、手掌上磨损的纹路以及周身的气味上,判断出了对方应该是一个经常跟厨房打交道的人。热衷于进出厨房的人,对食物的要求向来会比普通人高很多。在今天这样风险不小的会面时,却还能大吃特吃街边小吃,似乎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今天比较特殊,我需要补充足够的热量。”饺子说道。 “既然如此,我尽量不耽误你的时间。你在短信里提到两件事,有人要复制秦始皇,还有我必须死,也就是说,我的死是复制秦始皇的一个定量?”凌宗夏直接问道。 “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 “如果真要较真的说,应该从你五年前第一次回复马关胜的帖子时开始。” “这样啊,真的世事很难料。” 凌宗夏说完,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当然,他向来很少会让自己流露出情绪强烈的表情,即便是现在这个笑容也是一种十分反常的平静,似乎一点都不为自己“必须死”这件事感到郁闷。 “是很难料。大部分时候,命运都是不讲道理的。所以,预知命运不是什么好事。”饺子将最后几块牛腩、牛筋一股脑扒进嘴里,甚至还将餐盒剩下的汤汁都喝了一个精光。辣劲儿上头,迫使他深深的吸溜了一下嘴。 命运就像是在宇宙中游窜乱荡的一颗行星,不会因为悲欢离合、生老病死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它具备任何人类的道德感,也不会去辩论人类文明的是与非。 我们经常都能看到一个遵守交通规则的行人,在绿灯过马路时被一辆闯红灯的轿车撞上;也能听说供养了四、五个陌生孩子读完大学,倒头来却被这些孩子们图谋家产;精心养生、力求健康的人,最终没能活过四十岁;地球上八成勤奋工作的普通人们,始终都很难改善他们的生活状况…… 命运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看来,我如果想活命,就必须阻止你们的计划了?”凌宗夏说道。 “严格来说,我跟他们不算是同伙。”饺子苦笑道。他最近已经不止一次被这样误会了。 “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那么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人想复制秦始皇呢?” “坦白讲,就算我告诉你,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帮助。身为咒相师,你应该很清楚复制秦始皇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干预工程。” 凌宗夏当然明白,按照饺子的说法,他五年前就被卷入到这件事里了,不难想象,这次复制秦始皇的干预工程,至少已经运行了五年以上。 正如宇宙一大铁律所说,要想使一个事件触发的概率越高,所需满足的条件就越复杂;而所需的条件越复杂,也意味着破坏该事件的方式越多。 然而这次“复制秦始皇”的工程,持续了超过五年以上的时间,至今日竟一点纰漏都没有发生过,一切仍还处在稳定的运行中,这得是一次多么可怕的三相术操盘? 幕后之人——不,这绝非一人之力所能办到,幕后的这帮团伙,竟能精准的推演出了超过五年以上细枝末节?这等规模的推演,其演算出的数据信息量之庞大,绝对已经超出了人脑所能负荷的程度。 在这样一个可怕的团体面前,他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想而知,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像,蚍蜉撼树吧…… “你在短信里还说,会有更多的详情告诉我,是什么呢?”沉默了片刻后,凌宗夏问道。 第47章 “稍等一下。”饺子左顾右盼了一阵,在青石板台阶上方发现了一个垃圾桶,他快步走去,扔掉了餐盒和木签,随后又返身走了回来。“你要喝一杯冻柠茶吗?” “好像要去很远的地方才能买到。”凌宗夏的眼神一直盯住饺子,他总感觉对方一副轻松自若的样子,是在遮掩着什么意图。 “不用,我安排人送过来。赚了你那么多积分,总得表示一下喽。” “哦?” “就不问你口味了,我来调,保证好喝。” “好哇,那就来一杯。” 饺子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很快发送了出去。 “你之前一直在找奥比餐厅,只是想联系南澳本地的咒相师,对吗?”发完短信后,他抬眼看着凌宗夏问道。 “没错,毕竟在你们的城市发生了一起十分恶劣的恶相事件,本地咒相师没道理不做事。除非,这一起恶相事件就是本地咒相师所为。”凌宗夏故意抛出了一个假设。 “你说的对,但也不完全对。”饺子挠了挠头,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聊了半天,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我现在一个人在经营奥比餐厅。不过我相信你也打听到了,现在的奥比餐厅,已经变成了一个只有七个餐位的小餐馆了。真要较真的来说,我现在是奥比餐厅唯一的咒相师。” “那么请问我说对了哪一部分?” “这次‘复制秦始皇’的三相干预行动,我的老爸、一个表哥、一个堂哥,还有两位表妹都是参与者,大概十五年前,他们确实是奥比餐厅的人,也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南澳本地咒相师。不久前,黄日辉家中的恶相事件,他们可以算作间接的肇事者。” 凌宗夏藏匿住了他的表情,同时也提高了戒备之心。 “不过,自从奥比餐厅从餐厅变成小餐馆之后,他们便彻底与奥比餐厅划清了界限。所以,严格意义上最近发生的所有超概率事件,跟奥比餐厅没有关系。”饺子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搀和这件事?”凌宗夏问道。 “我的老爸,还有哥哥姐姐们,他们投靠了‘复制秦始皇’的项目团队。而我呢,做为最后一名南澳本地咒相师,只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维护南澳三相术的秩序。” “照你这么说的话,你应该帮助我一起阻止这些幕后真凶才是。” “很抱歉,事情恐怕不是这样的。” 饺子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就像是被人无伤大雅的造成了一个误会,自己在接受对方道歉时报以的微笑一样。 在很早以前,他对这个世界习惯性的看法与许多人一样,一切看上去不合理、恃强凌弱、造成无辜人伤亡的事,都应该被视作是“恶”,做出这些事的人,也应该被视作是“坏人”。 只能说,在最基础的人伦道德观里,确实是如此。 但三相术自诞生伊始,这门数术本身便不存在善与恶。假使一个所谓的坏咒相师,利用三相术去谋财害命,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本身所要付出的代价,几乎与“谋财害命”所得收益相差无几。 正如许多年前,他听说过一群萨满巫师团伙,妄图使用巫术去诈骗五百万,前后投入财力成本是五十万、时间成本是小两年、人员超过二十多人。 倘若这二十人利用五十万去做一个合法生意,又或者这二十人纯粹就是去打工,按照当地平均工资取中位数,两年里合计总收入差不多也能接近两百三十万。而这些合法收入带来的后续发展,与非法谋取五百万带来的后续风险,此消彼长换算下来的价值,足以补齐剩余两百万的缺数。 这个世界上本没有绝对的正确和绝对的错误。所谓道德,也从来不是依照人性所制定,而是一个社会附加于人性的合理约束。 正如科学家发明核武器,整个行动的本身并不具备“善与恶”。无论是在研发过程中,无数科研人员在放射性暴露中患上绝症,还是核武器诞生之后,被直接投入到战场之上,造成数以万计的伤亡。整个行动同样充斥了数不清的不合理、恃强凌弱以及造成无辜人员伤亡。 又比如人类所有的医学进步,几乎都是建立在死亡和失败的基础之上,那为了所谓的“善”和“合理”,难道这些研究和实验都需被叫停吗? 从宇宙的角度来看待世间万物,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任何“绝对”。 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 第十一章,鬼神和戏曲(2) “很显然,在你看来‘复制秦始皇’的行动是一件坏事。”饺子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说话的同时,他还特意伸了一个懒腰。 这个动作除了伸展筋骨之外,同样是借机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做他们这一行,时间观念向来是重中之重。 一秒钟,是一个微小的变量。然而许多大厦的崩溃,往往都是源自数不清的微小变量。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而言,这个行动殃及了许多无辜的人,破坏了许多现有的秩序,甚至还颠覆许多积淀了千百年的人伦规范,确实不是一件好事。诚实的说,就连我自己到今天为止,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定性这次行动。”他接着说道。 “你的观点,我赞同一半吧。”凌宗夏不动声色的回应道,“你跟我都是成年人,其实没必要去讨论什么是好事,什么又是坏事。” 第48章 他一直用一种难以被识别的眼神紧紧盯着饺子,面部表情也一如既往的一潭死水,而这一潭死水却很好的掩饰其所有的内心活动。 他很清楚,倘若依靠人类自身来判断善与恶,几乎每个人衡量的尺度都会有所不同。所有的善与恶,理论上皆可以被归于个体的喜好。 他之所以要插手这件事,并非关乎善与恶,更多的还是在维持一种“秩序”。 正如饺子要维持南澳咒相师秩序一样,每一个地区的咒相师,约定成俗的都需要确保本地三相概率的稳定。毕竟任何一起超概率事件的发生,都不会是单一个案。一个受过正式师承,又或者在咒相师公会有过注册的合法咒相师,有责任和义务戒备他人滥用咒相师。 这是自三皇五帝时代秩宗诞生之后,传承了数千年的规矩。 数术本非是一门民间的术法,自诞生以来,便一直由至高的机构负责运用和管理。即便随着朝代更迭于历史迁徙,一些数术在所难免的散落于民间,但真正能修得大成者,多数仍是那些避世的修行者。 只因为数术本质上是在僭越宇宙,修为不够或是心术不正者,只会让使这“僭越”的行为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从而引发如多米诺骨牌一般的恐怖连锁恶果。 就好比说此次“复制秦始皇”的干预事件,他不清楚幕后之人策划这次行动的用意是什么,但如此逆天的行为,已然开始引发了诸多“恐怖连锁恶果”:黄日辉的家人,马关胜普通掌故的正常生活,以及还有他本人的性命……甚至在河洛app上,陆陆续续有不少人上载了各地爆发的超概率事件。 一周之前,他还并不确定这些超概率事件因何而起,但在自己收到了饺子的短信,得知了有人正在试图“复制秦始皇”之后,一些疑惑便迎刃而解。 显然,也只有此等规模的僭越行为,才会导致超概率事件的频发。 这时,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从轰鸣的错落声中,亦可判断摩托车的数量不止一台。 “嗯,大家都有各自的立场,而且这些立场显然也是根深蒂固的,既如此,你跟我就不必尝试说服对方了吧。”饺子说话的方式有了变化,似乎刻意加快了语速。 “那么,请问你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上我的?”凌宗夏同样直切正题。 “今天来找你,确实是想跟你做一个交易。” “哦?” “前天晚上我见过游闵童小姐,但是她没有听信我的话,执意带走了黄日辉父子。” “听你这么说,游小姐应该也不是‘复制秦始皇’项目团队的人了?” “她确实不是。我先来说说我跟你的交易吧,根据我的推测,当然,也包括我老爸他们的推测,未来几天游小姐应该会主动联系你。如果到时候你能出手帮忙,让她交出黄日辉父子,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性命能延续到五年之后。” 饺子这番话说的很严肃也很真诚,就仿佛这是经过百般计算之后,找到的对凌宗夏最有性价比的一场交易。 只是,对凌宗夏而言,这个交易非但一点都不会让他感到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像是被裁决了某一种不治之症一般。 “这个交易不怎么样啊。”他如实的说道。 “我明白,毕竟,你可能还认为自己有机会破坏这次‘复制秦始皇’的行动。”饺子叹了一口气。 “这个项目运转到今天,我相信幕后的势力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超出我的预想。身为项目团队之外的人,你能为我找到最好的交易结果,便是让我多活五年,可想而知,我的命运已成定数。”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至少你还有的选择。” “是。不过,我选择拒绝跟你合作。” 饺子再次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已经连续两次斡旋失败了,不过自己并非因为这些失败而感到懊悔,仅仅是对凌宗夏和游闵童的不服命运而感到惋惜。 诚心诚意的来说,他既没有得幕后那些人的半点便宜,也不图凌宗夏、游闵童一分一毫的好处,自己所做的交易,都是经过繁复的推演,确保了各方利益最大化的结果。 真是可惜了。 “诚实的说,我并不是不信任你。”凌宗夏看到饺子无奈的样子十分认真,他接着说道,“之所以选择对抗,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命运被一群人类所操控。” 饺子蹙了蹙眉宇,面显思虑,他很认真的参悟了一番凌宗夏所说的话。 听上去……好像也不错! 咒相师窥探人类的命运,原则上不应该进行过多的干预。人类命运的形成,是无数变量中随机形成的定量。你可以理解成是宇宙的运行,在影响着人类命运的走向。 但“凌宗夏必死”的定量,却是因为一群试图“复制秦始皇”的人,人为制造了一场庞大的三相布局,使其原本的命运不得已遭到改变。倘若没有这次“复制秦始皇”的行动,对方便不会死。也因此,说成是有人“故意谋杀”了凌宗夏,也不为过。 凌宗夏以及其他受到牵累的无辜人们,他们的不幸,几乎与当初那些遭到“曼哈顿计划”影响的受害者们如出一辙。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这些受害者,至少从这些受害者自身而言,但凡有机会,他们一定会奋力反抗! 人,可以接受被宇宙扼杀命运,但永远不会接受被同类生物扼杀命运。 第49章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凌宗夏打断了饺子的沉思。 这时,疾驰而来摩托车的声音已经逼近了,轰鸣的引擎甚至开始减速、放缓了声响。 凌宗夏循声望去,青石板台阶下方,他来时的那条街道弯道处,三辆款式相同的大功率摩托车正在徐徐抵近。在距离青石板台阶还有五十米远时,它们直接开上了人行道。下方街道此处限停,要停,便只能将车停在人行道上。当然,这样同样属于违规。 “不急,冻柠茶到了,放心,绝对手工暴打。”饺子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时间刚刚好。 三辆摩托车放下了支架,关闭了引擎。三名骑手翻身落了车,他们穿戴着颜色不一、款式近似的紧身防风皮夹克,带着全封闭头盔,没有打开头盔的风挡镜面,一时间辨别不出容貌,但从身形来看,是两男一女。 女骑手打开了她的后备箱,那是一个特制的恒温箱,她从中提出了两杯包装完整的冻柠茶,步伐优雅的走上了青石板台阶,来到了凌宗夏和饺子面前。 “正常糖?无糖?”她歪着头看着凌宗夏,对他问道。 凌宗夏看着女骑手,黑色全封闭头盔的镜面,油光幽邃,只能映照出他自己的脸庞,且那脸庞因为镜面弧度而变得稍显扭曲。 “无糖,谢谢。”凌宗夏答复道。 “嗯……你还是喝有糖的吧。”女骑手坏笑了一声,将其中一杯贴着正常糖的冻柠茶递给了凌宗夏,另外一杯则递给了饺子。 “哎,这都什么时候了,可以不这么姣嘛。”饺子无奈的摇着头,接过无糖冻柠茶,咬着吸管开始喝了起来。 “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噢。”女骑手笑着,即便她的声音受到全封闭头盔的影响,但依然能听得出银铃一般的娇媚。 她说完,没有走下青石板台阶,而是来到了与凌宗夏、饺子平行的台阶另一边,身形全然放松的背靠着栏杆,紧身裤勾勒出的纤细双腿交叉在一起,微微歪着头,很有兴致的打量着凌宗夏和饺子。 “看来,刚才我没有答应你的交易,所以今晚你也没打算让我走?”凌宗夏没有急着开喝冻柠茶,语气很严肃的向饺子问道。 “抱歉,我有的我秩序需要维护。”饺子并不否认凌宗夏的假设。 “明白了。”凌宗夏没有再多说,他掏出手机,编辑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随后直接掀开了冻柠茶的塑料杯盖,对着杯口仰头一口气喝光了冻柠茶。 台阶上,饺子的神情迅速警觉了起来,而对面的女骑手也立刻站直了身子,收敛了之前松弛的姿势。 台阶下,两名男性骑手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一前一后快步向台阶上走去。 凌宗夏扔掉了杯子,抢先向饺子发起了进攻。对方给出了五分钟的喝茶时间,显然是设定好了开始打斗的时间范畴。他提前展开攻势,就是在打乱对方在三相参数上的时间布局。 饺子身形灵敏,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如同陀螺一般打了个转,直接翻身到了栏杆后方的草丛里。他连忙抬手,示意自己必须先喝完冻柠茶。 碍于栏杆的隔阂,同时感受到身后女骑手的袭来,凌宗夏只能先撇下饺子,返身迎战女骑手。女骑手看似曼妙纤瘦的身姿,经过一个疾步的加速,一拳直刺,竟打出了一股强劲的热浪。凌宗夏双手护在胸口,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拳,饶是下盘扎稳,也被强大的冲击力胁迫着向后滑移,后背重重撞在了栏杆上。 砰的一声巨响,栏杆凹陷! 第十一章,鬼神和戏曲(3) 凌宗夏后背生疼,防御刺拳的双臂也遭受了强烈冲击,那冲击仿若陨石坠入地球,在与大气层摩擦时释放出了超高热量,他的骨头险些震裂,而肌理更是一股针刺般的灼痛。 他很庆幸自幼经历过咒相师体术训练,这一拳要是打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别说双臂受得住受不住了,只说后背撞上栏杆那一下,十之八九都会造成脊椎骨拦腰截断。 “你还喝!”女骑手斥了一句。 她是在对栏杆后方的饺子说话,就在刚才,自己已经成功逼迫凌宗夏到了绝境,栏杆后方的饺子若是趁刚才出手,从后方发起偷袭,足以让凌宗夏在劫难逃。 只可惜的是,饺子自躲开凌宗夏的第一击后,全然就像是一个没事的人似的,站在栏杆后面的野地上,嘴里叼着冻柠茶的吸管,自顾自咕噜咕噜地吸着冻柠茶。甚至在凌宗夏撞上栏杆的瞬间,他还担心手中的冻柠茶被撞到,下意识躲得更远了一些。 “说好了五分钟嘛,这才一分半呢。”饺子笑着说道。 女骑手不再理会饺子,举起双拳,准备再次进攻。与此同时,从台阶下方赶来的两名男性骑手,这会儿也站在了距离凌宗夏只有五层台阶的位置。 凌宗夏迅速挥动了几下双臂,让双臂从刚才的震动中活络过来。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 “现在还没包围你,你还有机会往台阶上方逃走。”饺子提醒道。 凌宗夏下意识看了一眼青石板台阶的上方,这个方向确实还有逃跑的可能。 “饺子,你到底站哪一边?”女骑手冷冷的问道。 “我当然站奥比餐厅这边了。”饺子摇头晃脑的笑着说道,那样子,似乎就是要故意气一气女骑手。 “你那个小破店,迟早会被我砸了!”女骑手生气的说道。 第50章 “别这样,小妹,不管怎么说,奥比餐厅可是我们最后的童年回忆了。”饺子说道。 “不跟你废话了。”女骑手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凌宗夏身上。“你今天逃不掉的。” “谁说我会逃?”凌宗夏反问道。 女骑手陷入了沉默,全封闭头盔的遮掩下,看不清楚她此刻究竟是什么反应。 就当位于台阶下方的两名男性骑手,正要展开对凌宗夏的攻势时,突然,青石板台阶最上方的位置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口哨音。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青石板台阶的最上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的人影出现在了那里。昏黄路灯位于其人身后,背光只衬出了一袭剪影,大约能看出对方穿着短款立领夹克,贴身的牛仔裤,搭配着高帮马丁靴,有着一头齐肩短发,凹凸有致的身姿应是一位女性。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台阶上的短发女孩仔细观察着台阶中的情况;而台阶中的三名待着头盔的骑手,连带还在护栏外的饺子,则同样在仔细观察着台阶上的女孩。 所有人中,唯独凌宗夏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因为这个短发女孩,便是他特意拜托了波波波所雇佣的一位亭士,南澳治安警察局交通厅副警长,梁近诗。 “这么多人?凌先生,我还是建议你报警处理。”梁近诗用一种十分职业化的口吻说道,果断、稳健且具备强烈的引导性。 “不用,你能帮我牵制他们五分钟吗?”凌宗夏回答道。 “只需要五分钟吗?” “是的,而且,你最好现在就出手!” “收到!”梁近诗简短的回应道,说完,便不再废话,从腰间取出一支特种伸缩棍,手法娴熟的甩出棍身。之后,她单膝着地的半蹲下身,蓄力片刻,猛地蹬地而起,竟一跃飞出了七、八米之高,在半空中化作了一团黑影。 黑影飞行速度极快,还没预判清楚飞行的轨迹,转瞬之间便又从天而降,借着下坠时的加速度,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扑袭到了女骑手面前。 女骑手拳脚并用去反击黑影,然而拳脚刚接触到黑影时,自己便立刻发出了一声惨叫,拳脚仿若触电一般,身形顿时失去平衡,从台阶上滚落了下去。 台阶下方的两名男性骑手,一人立刻上前扶住了女骑手,另一人三步并作两步,冲黑影而去。黑影落地,化回了梁近诗的身形,她手中的伸缩棍横立在身前,仪态宛如一名剑客。适才的交手,女骑手便是因为托大,被这伸缩棍击中了手臂、小腿的骨骼,磕碰过骨头的人都会知道,不经意的挨上一下已经十分生疼,更别说遭到了精准的打击了。 冲上前的男骑手挥拳袭向梁近诗,他身形干瘦,腿脚速度上十分迅敏,且越战越快。交手不过七八回合,昏暗的光线下,乍得一看,他仿佛凭空生出了四只手、四只脚。 梁近诗且战且退,手中的伸缩棍挽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剑花”,在面前编织出了一张密集的防御网。然而,干瘦骑手手脚上的速度不仅快,还很精准,从密集防御网中锁定了一处破绽,直接由破绽处强攻欺近。 三拳接一脚,分别击中了梁近诗的胸口、小腹与大腿。 梁近诗吃痛的闷哼一声,借着被击退时的惯性,一个侧转身,竟再次化成一团黑影。黑影状态下的她,仿佛突破了空气动力和地心引力一般,可以任意的攀升、滑移、下降。她以一个超级不可思议的飞行角度,看似是在向后方的台阶上层撤离,实则一个近乎原定位移一般,直接闪现到了干瘦骑手的身后。 干瘦骑手大吃一惊,刚要回身应战,但全封闭头盔却遭到了伸缩棍先一步的连续打击。犹是这头盔质量极好,也扛不住伸缩棍蓄力已久的敲打,只三、两下,头盔的镜面便直接炸裂开来。干瘦骑手头部受震,一下子栽倒在地。 三名骑手,转手之间被击倒了两人。 梁近诗拍打了几下适才遭到脚踢时沾染灰尘的衣服,伫立原地,盯着台阶下尚且站立的最后一名男性骑手。 不远处的凌宗夏,趁着局势得以扭转的机会,立刻往台阶上方快步跑去。而动身之前,他还特意看了一眼栏杆外的饺子,无论刚才梁近诗与骑手们的打斗多么激烈,饺子直到此时此刻还在吸吮着那杯冻柠茶。 饺子也对上了凌宗夏的眼神,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随即耸了耸肩膀,仿佛是在说“你们先打你们的,我还得先忙一会儿,就不妨碍你们”一样。 凌宗夏此时也顾不了这些,他脚下并不减速,一直奔跑到青石板台阶的最上方,退出到战斗范围之外。当然,这并不意味他要逃跑。他今天特意聘请了一位亭士,可不是为了在危急关头掩护自己撤离。 毕竟,如果自己的“死”当真是这次“复制秦始皇”行动中的一个定量,那么逃跑显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来到台阶上一处隐蔽的地方,他蹲下身,从斜挎包里掏出了前几日拜托马关胜购买的水粉、油彩、毛笔等物,所有物品已经经他事先调配妥当,此时只需一个小瓶一个小瓶的取出,一字摆放在面前的地面上备用即可。 随后,他又拿出手机,打开河洛app,进入到个人专属的模块,启动了由河洛app设计的“改相借命”计算器。 “改相借命”是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经过特定修改自身容貌乃至体貌,以此来达成改写自己的命格,使之在有限的时间、地点范围内,与古今某一位特殊名人的命格相吻合,从而借用对方命格中的超能力为自己所用。 第51章 早年间的时候,这门术法被一些心术不正者学去了一些皮毛,或者说,仅仅只是听说了这么一回事,于是便在民间广布迷信,传出了类似“神打”、“请神上身”等等的邪说。 在二十年前,咒相师运用“改相借命”之术非常少见,即便运用,也只能借到一些不甚强大的命格。因为“改相借命”同样需要遵守来自宇宙的铁律——但凡借用的命格越强大,需要达成的条件便越苛刻。 在科技并不发达的年代,人类连宇宙星辰有几许、它们分布在何处、运行规律是怎么样都知之甚少,更遑论“改相借命”本质也是一种三相干预,需要进行庞大且繁复的运算,许多时候单凭人脑几乎不可能负荷。 不过时至今日,科技的突飞猛进,使得大规模的演算变得愈发简单。二十年前动辄需要一年半载的计算任务,因为互联网、大数据、超级计算机等等新型工具的出现,如今只需要几分钟、几十秒甚至动一下手指的工夫,就能轻松又准确的完成。 凌宗夏在这个专属模块的计算器里,提前预存了三十多种与自己命盘最为合适的超能力命格。而为了搜集这些命格的三相特征,他前前后后用了五年的时间。 在摁下“一键匹配”的按键后,计算器程序立刻开始了云端运算,利用全球定位、天体气象数据以及其他关联互联网信息数据,对已经预先编入的三十多种超能力命格,以及使用者本人的基本信息,进行了一系列的智能演算,匹配出在当前地理环境、时间段内,最合适借用的命格。 如同运行一款手机游戏一样,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到一个loading进度条,读条时间大约持续了二十几秒。 很快,程序界面弹出了三个最优选项。这个计算器程序经过凌宗夏个性化的画风调整,所有弹出来的选项,都是一张类似于游戏角色介绍的卡片,配上了一些言简意赅的文字笔记,诸如优劣势、最佳使用情境、特别备注等等。 三张卡片分别是:最适合以一敌众的“高宠”;夜战版“马超”;以及徒手版“赵云”。 第十一章,鬼神和戏曲(4) 卡片名称都是由他信手所编,其任性程度就好像只是在给不同收纳盒张贴标签一样,标签所注全都是属于私人记忆特点的代号,若是外人来看,未必能得明白。 尽管运气不错,此刻能有多样性的选择,只可惜,排在第一位的“高宠”存在附加条件,需要移动在西南方向七百米开外的一处坡道附近,方才能生效;而排在第二位的“马超”同样有附加条件,亦需要在9分43秒里,进入嘉模堂区北面一所民宅的厨房里进行借命。 这些年来,凌宗夏一共只搜集到了三十多种适合自己的超能力命格,单凭这点储备量,实在难以做到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可用的超能力命格。 毕竟,借用超能力命格的要求十分苛刻。这个计算器程序,理论上编入的超能力命格越多,匹配的成功率便越高。 这几乎与在电子地图上寻找餐厅是一个道理,区域里餐厅数量越多,迎合你口味偏好的选择也就越多。不同之处就在于储备“超能力命格”,可不像种草一家餐厅那么简单。 河洛app提供的这个计算器程序另一便捷之处,就在于它会自动提供备选方案,即便所在区域、时间段里没有合适的超能力命格可用,也会在尽最大可能推荐其他距离最近、延时最少、次等匹配度的其他方案供参考。 凌宗夏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向西南再跑七百米,又或者闯进一个陌生人家中的厨房去,摆在他面面仅剩的选择,只能是“徒手版‘赵云’”。 “就你了。”他点开了“徒手版‘赵云’”的卡片,手机屏幕弹出新的界面,是该超能力命格详细改相的介绍。 他几乎没有多加仔细阅读,自己所储备的三十几种超能力命格,其使用的方式早已烂熟于心。当即,他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以手机画面充当镜子,拿起事先摆好的毛笔,蘸着水彩,开始在自己面部进行勾画。 与此同时,青石板台阶上,最后一名男性骑手与梁近诗激烈交手,难分难解。而之前被打倒的另外两名骑手,很快也陆续恢复了过来。 “钟馗打鬼法仅剩的残章,缠鬼影,你练得不错啊。”女骑手女骑手嗤鼻的笑了一声,声音冰冷的说道。 “原来是缠鬼影啊?难怪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小妹,还是你记忆好。”栏杆外,饺子也十分惊奇的插了一嘴说道。 之所以称之为“仅剩的残章”,是因为钟馗的打鬼法早已失传已久,久到可能都有上百年了。不止如此,随着这门技法的失传,就连“钟馗的命格”也成为了“改相借命”的黑洞。近百年来,无数咒相师们尝试了无数种“改相借命”的方式,却无论如何也借不到钟馗的命格。钟馗的命格,仿佛从这个宇宙中彻底被抹除了一般。 唯一一个不可考的记录,还是河洛app上有人发布了一位南投的咒相师,于十五年前成功借到了一分五十七秒的钟馗命格。然而无图无真相,该消息至今只被当做是流言来看待。 不过,命格不好借,不代表钟馗的术法不存在。 这个世界不缺奇人异士,自然会有人得以传承了一些看似已经消失的绝学。河洛app曾经有过一阵关于钟馗打鬼法的热议,经过天南地北热心人士们的查勘、推敲,至少有迹象证明打鬼法的《缠鬼影》尚存于世。 第52章 “既然如此,那就跟你玩点真格的吧。呆少、阿鲁,你们退到一边去。”被称作小妹的女骑手活动了一下手臂关节,是一副大战之前的热身姿态。 另外两名被称作呆少、阿鲁的男性骑手,识相的退到了一边。 随后,小妹摘掉了全封闭头盔,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她留着比梁近诗还要短的短发,并且,所有发丝全是不自然的银白色,仿佛并非是漂染所致,更像是得了某种疾病自然变化而成。她的脸庞十分小巧,是没有经过任何妆抹的素颜。 最令人惊讶的,还是她的眉宇之下、鼻翼之上,从一侧太阳穴到另一侧太阳穴,整整齐齐一片长方形的眼部区域,竟密密麻麻纹着精细的符文。乍得一看,那些符文像是某种少数民族特有的涂装,又是像是眼疾未愈者所裹缠着的“绷带”。 符文十分细小,究竟纹的什么,用肉眼一时间根本无法辨出。但稍加用力去看,总感觉那些斑斑点点,犹如无数微小的虫蚁,在某种独特的信息素指示下,组成各式各样的形状,有腾龙、有跃虎,有张牙舞爪、有高山流水。 小妹将头盔扔在了一边,颜容十分平静,她轻轻的吸了一口气,闭起双眼,抬头面向天空。青石板台阶左右茂密的树丛,虽然形成了一道密实的天幕,但树枝交叠间总会漏出一些缝隙。月光透过这些缝隙倾洒下来,一些光点在所难免的落在了她的脸庞上。 她眼部所纹的那些符文,仿佛汲取到了月光的能量。有那么一刹那,也不知是光影变幻产生的幻觉,亦或是符文真的具有灵性,她眼部区域竟然反射出了一丝丝的银光。 不远处,梁近诗保持着高度戒备,手中的伸缩棍也下意识握的更紧了一些。她丝毫不松懈的紧紧盯着小妹,直到小妹再次睁开双眼时,自己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该不会是‘定相’了吧?”她生冷的问道。 “本来没想过动用‘借命’的能力,只能说真的没想到了,原来南澳今天仍然还有一些隐藏的高手存在。”小妹嘴角扬起,露出了一笑容,那笑容充满了邪性。 “没办法,最近买了新房子,压力很大。”梁近诗苦笑了一下。 “那当真很遗憾,早如此,我们完全可以用钱来解决今天的问题,这是一个低碳又环保的方法。”小妹口是心非的说着。 “我还在念书那会儿,就听说奥比餐厅有‘月华双子’。他们用不可逆的方式,修改了自己的三相,从而获得了‘定相’的能力。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网络段子。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梁近诗语气故作轻松,然而说话的同时,也渐渐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神色趋于严肃,仿佛即将要应对可怕的危机。 “双子?那是五年的事了。现在,是三子。”说话的,是位置稍微站后的“呆少”。 他说完,与一旁的阿鲁一起,摘掉了各自的全封闭头盔。 他们二人的面部,都有十分密集的纹身。 呆少是从左眼一直纹到了左下颚,其纹身与小妹眼部的纹身截然不同,并非是那种密密麻麻如蚂蚁的符文,而是直接纹了三只赤红色的猛禽——鹰、雕、鸮。三猛禽互相缠斗,斗狠斗凶。使其整个左半脸犹如遭遇岩浆烙烫一般可怖。 阿鲁则是在额头、右眼以及喉结脖颈处纹上了一些无法名状的图案,有纯粹的矩形,也有类似条形码一样的图案,甚至还有一处类似莫比乌斯环。虽说他的纹身图案毫无规律,然而纹身的色彩却与小妹、呆少一样,是统一的一种颜色,暗紫色。 昔日“月华双子”现在变成了“月华三子”,不得不说,奥比餐厅的咒相师真是狂热。 三子经过了非常繁复的演算,于万千可能性中,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定相”。他们根据定相的规则,不可逆的修改了自身的三相,从而做到了只要能沐浴月光,便能自动获得固定一项超能力命格。 只不过,三子中有二子分别只有在浴上弦月月光和满月月光,方才能激发自身的“定相”。唯独一子,只要是月光便可。 此一子,显然便是眼前的这位小妹了。 梁近诗看到小妹一头银色白发变得十分轻盈,即便此时没有风,银丝也十分柔软的漂浮了起来,仿佛,小妹正处在某种失重的环境下。可惜,她只是一位亭士,不擅长推算命格,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小妹定相的命格究竟是哪一位高手! “你既然练了钟馗的打鬼法,那对付我这位鬼帝,应该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了吧?”小妹冷笑着说道。而此刻,她的声音都发生了变化,喉咙里有着重音,说话时仿佛有两个人在发音。除了她自己的本音之外,另一个声音不辨男女,非人非兽,且怒且威,既似在九霄之外也似在深渊之中。 “鬼帝?”梁近诗脸色一冷。 月华三子定相的命格,竟是鬼神!她不得不抱怨,说好的五分钟,为何如此漫长! “南方鬼帝杜子仁!我也是第一次见呢。”栏杆外,饺子的冻柠茶只剩下一个杯底,不过他依然咬着吸管慢条斯理的喝着,“小妹,这么多年没见,你变化还真大!” “别废话,你要是早点喝完你那杯破茶水,也就不用劳烦我出手了。”小妹没好气的嗔怪了一句。只见她右手一挥,栏杆外一片树荫幽暗处,忽地生出了三、四只通体漆黑的鬼手,直接打掉了饺子手中的冻柠杯。 第53章 饺子顿时像是遭遇了沸水泼洒一般,本能的向后躲闪了好几步。那些突然出现的鬼手,还真是能吓人一跳。好在鬼手只是针对冻柠茶,得手之后便迅速缩回于幽暗,消失无踪。 “妈耶!南方鬼帝杜子仁,掌阴兵,你这定相的命格,也太逆天了吧!”饺子由衷的感到惊叹,他几乎快要不认识这位小妹了。 “借命改相”最为高级的段位,那便是能借到“神魔的命格”。 当然,他记得早年有一些学术者提出了过一种有意思的理论,咒相师之所以能借到“神魔”的命格,那是因为神话传说中的神魔,其实都是人类,只不过他们的一些事迹或者一些技法,在历史长河滚进过程中,被其他人类加以了编纂。 此刻的梁近诗当真是感到头大,这个时代已经卷成这样了吗?自己只想挣点外快,总不能搭进去半条命吧? “呼——!”她吁出一口气,咬紧牙关。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小妹与梁近诗陷入了一场激烈打斗,大约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双反拆招了三十多回合。然而,就结果而言,梁近诗逐渐落了下风。南方鬼帝控阴兵的术法,只要有阴影的地方,根据阴影面积的大小,便能召唤出不同规模的“阴兵鬼将”。钟馗打鬼法本应专克这种邪门歪道,只可惜诸多精妙的篇章已经遗失,仅存的缠鬼影根本无力招架南方鬼帝。 在这一轮交手中,梁近诗多次遭到“阴兵鬼将”无法预判的偷袭,她本人甚至连接近小妹十米之内的机会都没有。 最严重的一次创伤,还是被小妹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引诱到了青石板台阶的墙角,从一大片立体的墙影里,竟然蹦出了三米高的牛头鬼,梁近诗及时避开了牛头鬼手中挥舞的铁鞭,却没来得及避开牛头鬼头上的牛角。 牛角割破了她的腹部。 好在小妹并没有动杀心,及时召回了牛头鬼。否则,牛头鬼头顶足以四十公分长的牛角,足以将整个人扎出一个透穿。 梁近诗化成一团黑影,迅速退到了路灯的光亮下。她半蹲着身子,一只手紧紧捂住腹部的伤口,鲜血止不住的从指缝间溢出。她的短发已经被汗水沾湿,杂乱无章的贴在脸颊上,不过,好在却很好掩饰了自己现在不太妙的表情。 她警惕的盯着四周,路灯光线之外,仿佛处处都藏有危机。说好五分钟,那家伙,该不会扔下自己跑了吧? 远处的小妹,银色的头发依然悬浮着,眼神冰冷。 “小妹,别闹出人命了。”饺子抬起手白哦,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喝茶的时间是五分钟,而现在却已经超时了三分钟。 “你还不去追凌宗夏。”小妹怒道。 “好啦好啦,去啦去啦。”饺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单手撑住栏杆,越回了青石板台阶上,小跑着往台阶上方凌宗夏消失的方向追去。 与小妹擦肩而过时,他还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 “你都定相南方鬼帝了,就不能让老哥我回去安心做火锅饺子吗?” “真啰嗦!” “记住,别搞出人命!” “真啰嗦!” 饺子刚走完青石板最后一节台阶,蓦地,迎面扑来一阵劲风。他还没来得及抬眼看清楚情形,八、九个拳影掌影已经袭到了面前。 什么鬼? 他立刻爆发全部核心力量,使出了生平最快的反应,尝试去躲闪和防御这突如其来的“乱拳乱掌”,饶是自己全力以赴,最终也只能避开了半数袭击,脸颊、胸口和胳膊还是硬生生的各挨了一下。 他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向青石板台阶下方仰面跌倒过去。 危急关头,幸亏小妹及时出手,从一处阴影之中伸出了几支鬼手,凌空将饺子接住,不至于在有棱有角的台阶上摔出个头破血流。 受伤的梁近诗,以及小妹、饺子等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青石板台阶的最上方。只见,来者正是去而复返的凌宗夏,再次归来的他,身形突变健硕,暴涨的肌肉将原本的风衣都撑得饱满。最为夺眼的,还是他的面部用水彩勾画出了一张京剧脸谱。 没错,这便是新北市咒相师独有的“改相借命”,借戏曲角色的命格。 阳平关赵云,前来拜会! “丢,你们北方咒相师还总在app论坛上,调侃我们南方咒相师很邪门,你们才最邪门咧,连戏曲角色的命格都能借,这比借鬼神的命格差到哪里去了?”饺子揉了揉受伤的胳膊,没好气的吐槽道。 基于咒相师一个不合群的团体,在今天之前,饺子生平并没有面对面接触过新北市咒相师。但流传于河洛app论坛的诸多信息,早在许多年前,就逐渐揭示了各地咒相师独有的绝技。对于新北市咒相师借戏曲角色命格一说,他从阅读完相关文章的那一刻开始,打心底里就绝对这绝不是一件“靠谱”的事。 尽管说,“改相借命”这门技术,原本就存在许多玄奇之处,甚至有些“玄奇”无论用科学逻辑还是数术逻辑,都未必说得通,但流传至今日,它便是存在的。 在他看来,借“鬼神命格”已经够超出三相术逻辑了,但好歹它还有一个可以立得住的学说,那便是传说中的鬼神,一开始可能只是人类。然而,戏曲角色的命格是什么情况?这些角色明明就是虚构的,一个虚构角色的三相数据能是什么呢? 第54章 凌宗夏没有理会饺子,他看了一眼梁近诗,迅速判断出对方伤势不算有大碍,随后目光便转移到了小妹身上。 “说好的五分钟,现在可是七分钟了,得加钱。”梁近诗缓缓起身,神色上稍微松了一口气。腹部伤势虽然不严重,但毕竟有外创伤口,若不及时处置,留下一道非常难看的疤痕,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辛苦了,回头补给你。”凌宗夏对梁近诗道。 “接下来,你能处理吗?”梁近诗问。 “嗯,要是忙的话,你可以先撤。” “我只是兼职,就不跟你客气了。不过,要是我走后你要是还搞不定,记得报警。” 梁近诗最后看了一眼小妹和饺子,小妹注意力早已不在她身上,而饺子倒是和和气气的做了一个“请自便”的手势。于是,她再次施展“缠鬼影”,化作一团黑影,消失无踪。 “久仰新北咒相师,那今天我斗胆代表南澳咒相师,来向你讨教了。”小妹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说话时的重音,属于她自己的那部分还多了几分妖娆。 凌宗夏先看了一眼饺子。 “我小妹比我厉害,你们先来,我在一边观摩学习,不妨碍你们。”饺子非常识趣,一边说着,一边小跑向青石板台阶的一侧,纵身再次跃过栏杆,避身到青石板台阶之外。 “好吧,我时间有限,那就不客气了。”凌宗夏说完,眼神瞬间凌厉,跃身冲向小妹。 第十二章,上古八大姓(1) 在开往南澳的高铁上,卜贝鲁每隔几分钟就会拿出手机切换到屏幕正面的摄像头,对着视频画面里的自己,反反复复检查着脸上那几处伤势:两处磕到前排金属支架造成的撞伤,一处变形矿泉水瓶棱角的擦伤,最麻烦的还是左边眉毛被一块车窗玻璃的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不仅缝了针,现在还淤肿了起来,使得自己整张脸看上去一点都不对称了。 “别看了中尉,再怎么看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的。”坐在卜贝鲁身边的阿森劝说道,不过不管怎么听,他的这番劝言之中占了不少调侃的比重。 卜贝鲁扭过头来,摆出一脸丧门星的表情,幽怨的盯着阿森。 车祸发生时,阿森坐在suv的副驾驶席上,得益于安全气囊的保护,这会儿只有鼻梁有轻微骨折的伤势。 “你以为你比我伤的轻一些,就厉害了?拜托,咱们都破相了,短时间之内用不了‘改相借命’的技术了。”卜贝鲁摇头叹息,一副恨五十步笑百步的不屑。 不过干嘛要用“五十步笑百步”来不屑呢?这不是千古以来无数被误会的名言之一吗?根本以《司马法》所载,士兵后撤五十步,是故意拉开距离,诱敌深入,随时可以发起反击;而后撤一百步,则意味着指挥系统已经崩溃,根本无法再组织有效的反击。正因为如此,五十步是完全可以笑百步的。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跟阿森还有另外几名队员都挂了彩,严格来说,大家伙现在都是“后退百步”的水准。 “倒也是。”阿森叹了一口气,“中尉,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公输不术他该不会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然后坐上我们的车?” “森啊,咱们共事多年,没想到你也是一个热衷阴谋论的家伙。”卜贝鲁故作夸张的诧异之色说道,然而,不等阿森解释,他立刻又秒变赞同的对其竖起了大拇指,“但,不得不说,你这个阴谋论还是有点道理的。” “是吧。”阿森哈哈笑了起来。 卜贝鲁虽然语气很不正经,不过在心底下多少还是有类似的思索。那天从飞往南澳的航班上,救下了咒相师公会阁老公输不术,按计划将其护送前往到stib最近的安全屋,半途中却遭遇了严重车祸。 颇为幸运的是,事故中并无人员伤亡。 但救援车赶到现场后,被撞翻的suv车内,除了他和阿森等stib队员之外,公输不术竟然凭空消失了。真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岂不说车祸发生后,在前方负责开路的suv第一时间停车,车内四名stib队员以最快速度赶来增援,前后用时不超过一分钟,当时就发现公输不术不在车内;再说交通部门调取了事故现场、附近路过车辆的行车记录仪、邻近小区的高清监控,等等等等,都没能找到公输不术是如何从现场离开的。 没有人知道公输不术是如何从被撞翻的车辆里脱身的,这位咒相师老前辈,仿佛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整件事来看,这位老前辈好像什么忙也没帮上,只是告诉了我们三件事。为此,我们行动组四名干员挂了彩。这一个交换,到底值不值呢?”卜贝鲁若有所思的说着。 “中尉,我们的任务原本是找到公输不术老前辈,请他出面来搞清楚这段时间多地发生的超概率事件。现在呢,终究人还是丢了,并且整个事情也没有完全搞清楚。我觉得吧,很不值。”阿森煞有其事分析道。 卜贝鲁点了点头,一脸郁闷,沉默了片刻后,竟又拿出了手机来。 “喂喂喂,中尉,不至于吧,再怎么看,这伤势没十天半个月的,哪里能好?”阿森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 “说什么呢,我准备发消息联络一下情报科,说好上车前给料,这都快到站了,一点消息都还没有呢。”卜贝鲁没好气的说道。 阿森耸了耸肩,自讨了一个没趣。 第55章 卜贝鲁打开了stib内部加密通讯软件,给情报科发去了一条信息。片刻后,他收到了一份人物资料,以及一个联络地址。 前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名叫游闵童,像素不太清晰红底立领照片,似乎是从大学毕业证书上截图下来的。而这个女孩稚嫩的模样,也确实像是一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关于女孩的介绍只有一句话,琴湾在册咒相师。 而后者,竟然是南澳赫赫有名的威尼斯人酒店。 卜贝鲁不禁在心头生出了一股好奇,对方不是报称正被人追杀吗?这会儿却还敢明目张胆的住进当地地标酒店? 自从大前天护送公输不术的任务失败后,他的行动小组接到了另外一项新的任务,那就是前往南澳保护另外几名“线索人物”。 根据情报科搜集的到情报,这几名线索人物也与最近一系列超概率事件有直接关联。 他的直属上司曾给打来一个电话,既然公输不术原本也是要前往南澳,这会儿又有新的“线索人物”被困在南澳,可想而知,二者之间似乎是存在于一些微妙的联系。 当然,他并没有告诉上司,自己的一位“圈内好友”,不久前同样从南澳发来求援消息,不难想象,南澳一定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关键地点。 “有情报了,转给你们。”卜贝鲁将情报科的资料,一键转发到了行动小组的群里。 随后,他又将手机切换到前置摄像头,开始检查自己脸上的伤势。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面部的伤势只怕没那么容易痊愈了,且就算好了,估计还得去做手术消一消疤痕,要不然一定还会影响“改相借命”的功效。 哎,不知道消疤手术的费用能不能报销呢? 快到傍晚时,高铁到达了南澳站。sitb在南澳没有分部,只驻了一支相对隐秘的情报联络处。卜贝鲁和他的三位同事出站后,一位本地情报联络处的同事早在站外等候迎接。一行人没有来到车站停车场,而是步行了很久,在距离车站外两个街区的居民区上了车。 卜贝鲁在看到情报联络处的车时,原本伤痕累累的脸上,不禁浮现了一层乌云。 摆在眼前的,居然是一辆十分老旧的面包车,车身漆剥落了好几处,保险杠还有凹痕,车窗玻璃上积累的灰尘几乎都具备遮阳的功能了。 最离谱的,还是车内散落着好些个没有扔掉的泡面空杯、塞满烟头的空矿泉水瓶、过期且还被信手撕扯掉好几页的杂志。拉开车门后,内部的味道也着实叫人头皮发麻,久久散不去陈年烟味,混杂着热带沿海城市易变质的霉味,只能说是一剂不得了的化学杀器。 “老兄,你们南澳联络处的经费这么拮据嘛?早点说,我们坐bts也不是不可以的。”卜贝鲁对本地的同事露出了一个苦脸。 “卜中尉见谅了,您也应该知道,我们做情报的,都是这样了。”本地同事一脸苦笑,耸了耸肩膀。 “哇,果然跟拍电影一样啊。” “电影嘛,都是取材于生活。” 上了车,本地同事先带卜贝鲁等人去了临时住所,是一处位于威尼斯人酒店大约只用五公里远的民居单位。在这里,本地同事早先便准备齐全的战术装备,无线电、枪械、避弹衣以及一些专门应对特殊能力的装置。 stib虽然成立只有短短六年,但其前身机构,早在五十年前便已经在暗中观察“人为超概率事件”以及修改个人三相获得超能力的案例。在已经过去的五十多年里,官方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与时俱进开发和制造了一系列反三相干预的器材。 咒相师在进行三相干预时,通常也都会用到各种工具。既然三相干预可以被特定的工具所影响,这便是普通人类应付三相干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更何况,时至今日,科技日新月异,利用特制仪器临时改变光线、温度甚至部分地貌,都不再是一件难事。 甚至背靠国家级信息数据库的支持,stib干员在测算三相数据时,在速度及准确度上,都是能大幅超过一般的咒相师。 “哇哦,新式的震撼弹啊?上个月才看过内部演示呢,引爆时可以瞬间提升室内温度。”阿森在检查装备时,发现了新玩意,他立刻变得十分兴奋了起来。 “咱们老板在装备研发上,可是一直都舍得花钱呢。”另外一名干员小a说道。 “发展反三相器材一直使我们stib的核心战略,难道你们入职之前没阅读部员指引的手册吗?”卜贝鲁故意露出了一个夸张诧异的表情,向他的一帮手下询问道。 大家彼此对视了一眼,或苦笑或者难看,随后在阿森的打岔下,迅速嫁接到另外一个话题上,强行掩饰了这份尴尬的瞬间。 卜贝鲁“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深究,大战略嘛,就交给高管们去用心好了,自己这些基层外勤干员,最重要的还是服从命令和完成任务。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曾经在极其偶然的机缘下,也确实从上司那里得到过一份财报,stib每年在装备器械上的研发投入,六年来一直排在各类开销的第一位,甚至要远超过直接招募或培养具备三相技术的干员。 只因为stib一直以来所推崇的核心战略主张,就是希望更多的普通人,能掌握对抗“人为三相干预”的手段,而借助可以量产化的技术装备来达成这一亩地,显然是目前最合适的手段之一。 第56章 有“制”方才有“衡”,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化消除三相术对普罗大众的威胁。 第十二章,上古八大姓(2) 备齐装备后,卜贝鲁带着他的四名手下离开了临时住所,准备动身前往威尼斯人大酒店。身为南澳地标酒店,其富丽堂皇的高级段位,已然让本地同事的“业务用车”不足以肩负起此次通勤的重任。 好在南澳各地遍布威尼斯人酒店的穿梭大巴站点,每隔十五分钟准时一班,不仅是空调给力的宽敞十七座配置,更是无论何人从何处上车到何处下车,皆是全程免费。 搭乘了穿梭大巴,一行人在威尼斯人大酒店正门口下了车。 邻近十二月的南澳正是一年一度的旅行旺季,而眼前这座仿效意大利风格落成的地标大酒店,即便每一晚住宿费用一涨再涨,也完全无法限制此地的人潮汹涌。形形色色的客人们,带着形形色色的语言和口音,比肩接踵的穿梭在形形色色的廊道上。 卜贝鲁小队的五名成员里,有三人因为之前车祸下留下了新鲜的伤势,这使得他们在一众游客眼里显得十分可疑。好在本地的同事已经对接好了本区旅行警察署,如若不然,在进酒店大门前时,很有可能会被门口荷枪实弹执勤的军装警察盘查一番身份证件。 酒店大门口有一男一女两名警察,他们腰间的smith & wesson军警型左轮手枪,露显在外的木色枪柄十分耀武扬威。不过,对于新千年之后的执法单位而言,这种左轮手枪的仪仗震吓作用,显然要更大于实战实用性。 “stib,卜贝鲁。”卜贝鲁来到一名警员面前,简明扼要的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尽管这名警员已经上了年纪,但在面对这些特殊部门的干员时,或多或少的,仍然显得有几分拘谨。这可能在他整个职业生涯里,第一次与这些有着特殊身份的干员打交道。 他赶紧从警用多功能腰包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卡片,递给了卜贝鲁,不仅没有查验对方的身份,甚至连开口回应都省去了。 “多谢。”卜贝鲁接过了卡片,那是威尼斯人大酒店备用房卡,卡套有着房间号。 “那个,需要我们帮什么忙?”警员忙问道。 “不必了,接下来就给我们来处置。”卜贝鲁微笑了一下,只可惜他脸上有淤肿,使得这个笑容一点也不潇洒。 说完,他带着手下走进了酒店大堂。 “阿森,你跟小a守大堂,连上数据库提供策应。书、小枝,我们上楼。” “是。” “收到。” 众人分头行事。 阿森在酒店大堂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佯装成等待朋友下楼的旅客,密切观察着大堂进出的动静。小a则在一旁不远处,掏出了折叠手机,连通了stib数据库,展开对区域内“三相”数据变动的实时监控。 身为反制违法三相干预的机构,处在这种开放性的场合时,在所难免都要借助高新技术的手段来辅助行动。 卜贝鲁与另外两名同事走进了人满为患的电梯,利用警员交给他的房卡,摁下了指定的楼层。电梯内,一个来自东南亚的小朋友,躲在父母的身后,时不时探头望过来,眼神里既是好奇又是畏怕。 他趁着其他客人不注意的时候,故意掀开了自己夹克外套一角,向小朋友展示了挂有装备的战术腰带,以及别在夹克内里的“stib干员证件”,并用手指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个年代的小朋友,显然不会少看各种间谍动作电影,当即,他眼中畏怕一扫全无,取而代之的是羡慕和更多的惊奇。 他的父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来盯着卜贝鲁好一会儿,神情狐疑又戒备,随即更换了一下站立的位置,将孩子挡的更加演示。 随着电梯走走停停,客人们也越来越少。 在小朋友和他的父母走出电梯后不久,电梯很快停靠在了卜贝鲁所要前往的楼层。 “哇,这里还是行政套房的楼层啊?”根据这一层电梯厅的装饰,小枝推测的说道。 “又是威尼斯人,又是行政套房,这位vip不太像是需要保护呀?难道是欠了博彩厅太多钱吗?”阿书摸着他三天没有刮胡子的下巴说道。 “别瞎猜了,赶紧接完人,晚上我还有别的事呢。”卜贝鲁心中虽然有同样的疑惑,不过比起这些,他更为在乎的,还是自己的那位“圈内好友”。 从昨天开始,再到刚才的高铁上,他已经给对方发去了好几条信息,不过直到现在,对方却依旧没有回复。尽管来说,这种情况并不算特别,正如对方发来消息时,他自己也经常因为种种原因会延迟好几天后方才给予答复。 只不过,最近手头上一直在追查的案子,外加不久前公输不术提供的线索,再加上今天来南澳执行的任务,种种这一切堆积在一块儿,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来到房间门口,阿书摁响了电门铃。 片刻后,屋内传来了一个小男孩的询问声:“那个……她说让你们先说一下手机尾号?” 阿书拧着眉头,疑惑回归头望向站在身后的卜贝鲁。 卜贝鲁忽然想了什么,用口型对阿书交代了一句“我的手机尾号”。 “8820。” 屋内,很快传来了小男孩低声转述的声音:“喂喂喂,他说是8820,对的吗?哦……那我开门了……” 第57章 很快,房间门拉开了一条缝,黄家俊探出小脑袋警惕的观察了一下门外。 阿书在情报里并没有收到有关小朋友的资料,不由的问道:“小朋友?你是游闵童小姐的弟弟吗?” 黄家俊机警的反问道:“你们是反恐部队吗?” 阿书扶住额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吧。” 就在这时,一只成年人的手从后面拧住了黄家俊的衣领,将其拉到了后方,随后打开了房门。游闵童出现在了房门后,不过此时的她,原本齐肩的短发,左面一侧侧竟被削掉了一半,使得其更像是一位颇有叛逆劲儿的不良少女。 不止如此,她的右手手掌还被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绷带,包扎手法十分业余,就仿佛出自一个小屁孩之手,是那种直接将整整一卷绷带不经任何裁剪就全部给用光了的手法,使得整个手掌俨然就像是一只刚出锅的大肉包。然而,即便如此厚实的包扎,手掌心的位置上仍然渗透出了一抹血色的痕迹,可见伤势不轻。 “不好意思,我刚才正在刷牙……你们就是庄老怪请来的帮手么?”游闵童打量着门外的三人,目光最终停在了卜贝鲁缝过针的脸上。 “不好意思,我们不太确定游小姐所说的庄老怪是谁,我们只是接到上级命令,保护游小姐还有一位黄先生安全离开南澳。”阿书回答道。 “这位……也是你们的同事么?”游闵童依然盯着卜贝鲁,一边用手在脸上比划一下,一边问道。 “他是我们的组长。” “组长……” 不得不说,卜贝鲁之所以特意安排让阿书和小枝陪同自己上楼,正是因为那天车祸发生时,他们二人是在另外一辆suv上,并没有遭到撞击而受伤。本以为这样,足以彰显团队的专业性了,却没想到,还是遭到了介怀。 他保持着风度,露出了一个微笑。 然而不出所料的,换来了游闵童如同苦瓜一般的表情。 游闵童最终还是请三人先进了房间。偌大的行政套房亮着所有灯光,只因为各个房间的窗帘被遮蔽地严严实实;超级大电视正在播放本地新闻,不过声音被禁掉了;客厅餐桌上则堆满了各种吃了一半的零食和客房送餐,垃圾桶早已塞满,周边还有塞不下溢出的零零散散;庆幸行风系统足够优秀,不至于积累出奇怪的味道; 很难想象,这样一间超级豪华的行政套房,竟然都能被住出了“通缉犯潜逃”的氛围来。 黄家俊古灵精怪的跟在几位stib干员身边,似乎想要弄清楚这支反恐小组的真实面目。而他的老爸黄日辉,却目光呆滞的坐在一个单独房间的座椅上,对客厅里的动静不闻不问。 “前天晚上我们被人袭击了,黄先生受了刺激,这几天一直情绪不稳定,我给他进行了一些临时理疗,嗯,中医方面的。”游闵童略作了解释说道。 阿书走进房间检查了黄日辉的状态,无论如何在对方眼前挥动手掌,对方的瞳仁几乎都没有任何反应,这样的情况可不像是经过了“理疗”,更像是服用了强效镇定剂。 “游小姐,我们可能需要给几位录一份调查报告,不过黄先生的情况,好像短时间之内很难接受调查吧?”他走出房间,对游闵童说道。 “不会,”游闵童耸了耸肩膀,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说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录调查报告?我随时可以让他恢复过来?” 阿书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请示性的看向了卜贝鲁。 “游小姐,伤势没问题吧?需要先送你去医院吗?”卜贝鲁尽量表现出无微不至的关照,藉此挽回个人容颜带来的损失。 “哦,我还好啦。不过在南澳看医生还是算了,我的医疗保障卡在这里可用不了,等回琴湾再说吧。”游闵童撇了撇嘴,不太想与卜贝鲁有太多的眼神交际。 “小朋友你呢?”卜贝鲁又问道。 “我也还好啦,就是这两天吃了太多的肉,有点便秘……”黄家俊揉着肚子说道。 “既然如此,那二位可以先去收拾一下行李了,我和我的同事们会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卜贝鲁说道。 “喂喂喂,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噢。”游闵童赶紧插嘴说道。 “嗯?所以呢?” “所以今天的房钱已经扣掉了。六千多一晚呢。” “所以呢?” “说实话哦,我真心不太确定南澳现在哪里还能算得上安全。说起安全屋,我来南澳之前也是有提前安排的,不过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后来我想了想,比起东躲西藏,不如反其道而行。我这两天住在这里,可什么事都没有呢。” 把一粒砂石藏在什么地方最安全? 卜贝鲁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一则关于圣殿骑士宝藏的寓言,几个世纪以来,人们都未能发现圣殿骑士藏匿的财富,各式各样的传说源源不绝,古老的文献记录只传承了关于宝藏的一句箴言——如何藏住一粒沙子。 而答案就是“将一粒砂子藏进一堆砂子里”。 第十二章,上古八大姓(3) 正值旅游旺季的威尼斯人大酒店,单单住宿的客人就超过五千人,再算上前来这里打卡拍照、探寻美食、逛街购物或者其他特殊工作的人群,每日人流量至少超过数万人次。 环境越复杂,三相干预也会困难。 第58章 就像是在沙漠里寻找一颗砂子一般,它意味着“推演”需要过滤掉更多无用的因素。 换言之,哪怕是利用收买了酒店内部员工,又或者利用黑客技术窃入酒店后台的手段,最终查到了正确的房间号,但在这样鱼龙混杂、变数极大的地文环境里,电梯门什么开、什么关,隔壁客房的客人什么时候上厕所、什么时候踩到零食包装袋滑倒在地,妇女怀中的婴孩什么时候啼哭、什么时候大笑,都会限制坏人们轻易使用“改相借命”的超能力。 而如若不能顺利施展“改相借命”超能力,单单以游闵童的身手对付十个八个普通人,想必也是绰绰有余了。 退一步万来说,真要在威尼斯人大酒店闹出什么大动静来,以酒店管理层在本地的势力,黑白两道可都会第一时间赶来处置“麻烦事”,并且最麻烦还是,第二天一定会上头版新闻! 事实上,本地同事准备好的安全屋,也是一栋人口稠密胜似屋村的民居单位,既然安全效果大差不差,没道理要放弃眼前的豪华大酒店,坚持转移到简陋狭小的民居单位。 “虽然说,这好像不太符合我们的条例,不过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很愿意为游小姐破一次例。”卜贝鲁当机立断的说道,他刻意想要营造出一种暖男的语气,只可惜,他脸上的伤势实在过于邋遢,使得这股“温暖”直接升级成了“燥热”。 “哇,你官方单位出油率这么高的吗?弄得我现在好想查验一下你的证件!”游闵童不掩嫌弃的说道。 “毕竟我们都进门了,现在查验证件就有点尴尬了,总不能显得游小姐太……对吧?”卜贝鲁却是一副早已对“嫌弃”免疫的反应,他笑着摊了摊手,故意没有说完,不过他的表情却仿佛在说“总不能显得游小姐太笨”。 “呵呵呵呵。”游闵童敷衍的笑了起来。 “那个……”这时,黄家俊拉了拉卜贝鲁的袖子。 卜贝鲁低头看去时,正好迎上了黄家俊十分认真的目光。 “你们会抓到坏人的吧?”黄家俊问道。 “放心吧。”卜贝鲁摸了摸黄家俊的头,“我一定不会放过任何坏人的!” “那,这个请你吃,是我最喜欢的猪扒包。” “这怎么好意思呢……” 卜贝鲁看着已经凉透了的猪扒包,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昨日剩下没吃完的,只能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之后,他吩咐小枝帮三人录制调查报告,又让阿书联系在大堂值勤的阿森、小a调整监控策略,做好长时间值守和轮替准备。 安排好这一切后,他拿出手机给上级发去了消息,确定自己的小队已经顺利对接上任务目标,将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完成从南澳的撤离。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收到了上级的回复,要求优先将对游闵童、黄日辉和黄家俊三人的调查报告发回情报科,以便总部协调策应下一步的行动。 他自然知道“情报”向来是“行动”的关键所在,随即将上级的要求转达给了小枝,自己则以买咖啡为由出了门。 “等等等等,这位阿sir,难道你们不该先去再开一个房间吗?”游闵童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卜贝鲁。 “游小姐,不必担心我们,这间套房的客厅这么大,我们会做好安排的。”卜贝鲁报以微笑说道。当然,在他的心中自有另外一些潜台词,stib但凡经费充足,自己也想另外再订一间套房呢。 “哇,那这几天的住宿费用,你们可以报销一下吗?” “这个……我回头可以将我们部门负责后勤的同事推给你,你可以问问他。” “哦!那你们就是要白蹭喽?”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奉命保护你们,当然尽可能越近越好。” “算了,反正我用的是黄先生的借记卡。” 站在一旁的黄家俊听到这里,立刻惊诧的扭过来了。 “啊啊啊,难怪这几天你叫客房服务这么痛快,啊啊啊,原来你用了我老豆的卡!”他抓狂起来。 “拜托,我还是学生好嘛,六千块一晚,我一个月的研究生补贴都不够啦。”游闵童以一副“你还小你懂什么”的眼神,白了小鬼头一眼。 “呃……你们喝什么咖啡?冰美式?皇家冰美式?好的。”卜贝鲁煞有其事的一番自问自答,随后赶紧逃出了房间。 卜贝鲁一边操作着手机,一边走进了电梯。他正在通过“河洛”app寻找南澳本地的掌故和主簿,希望借助这些民间的数术人士,寻找自己的“圈内朋友”凌宗夏。 过去几天,他一直很好奇,身为自己迄今为止所见识过的最传统的一位咒相师,凌宗夏已经很多年不曾离开新北市了。 正如许多数术界的前辈所言,咒相师与中医颇有相似,北方的中医未必能治南方的病症,只有熟练掌握了一方的水土特征,甚至还得掌握因为时代变迁造成“原有特征”所发生的改变,方才能最有效的施展三相干预。 他与凌宗夏算半个发小,中学时自己学习成绩不太好,被迫转校留级成了这家伙的同班同学。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直到彼此真正进入社会开始工作之前,他们两个人的交情还算不错。既无生死义气,也不萍水泛泛,是那种一半一半的“不错”。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来,他对凌宗夏的印象还真有点离不开“一半”这两个字。 第59章 除了“半个”发小之外,凌宗夏还算得上是“半个”好学生,其学习成绩不算好,但也不算坏;不旷课、不打瞌睡、不延迟交作业,但每个周末总会去网吧打游戏;不抽烟、不打架、不参与校园恶势力的斗争,但据说这家伙很早就结交了一个小女朋友。 到后来,也算是半个巧合。高中的一个暑假,他父母因为贪小便宜,报了一个五折的综合培训班,结果被教柔道的老师洞悉了慧识,募为了唯一的“闭门弟子”,随之竟在柔道课之外开始教授三相术。 这位老师再三强调,他教柔道仅仅只是出于兴趣爱好,要想更好应对这个世界的真相,还得钻研三相术。为此,老师还不打折的收取了另外一份全额学费。 这位柔道老师,便是凌宗夏的爷爷。 不过,卜贝鲁与凌宗夏在师承上没有什么辈分上的差别。因为凌宗夏并非师学于其爷爷——当然,也许柔道除外。凌宗夏的三相术授业恩师,是来自家族里的另外一位长辈。听说是一位远亲。 他也是最近几年才渐渐参悟,原来,许多三相术的前辈们几乎都不希望直系亲属接触这门学问。而正因为如此,这几年里,他十分怀疑当初凌宗夏的爷爷募自己为“闭门弟子”,与其说是看中了自己的慧识,不如说只是为了图财。 毕竟,凌宗夏那会儿的家境并不算太好……当真,也不算太差。 说来说去,这家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咒相师而已,别说放在一堆咒相师里毫不起眼,就算放在一群普通人里,也是扭头就忘的角色。 当初stib在新北市招募干员时,卜贝鲁曾再三怂恿凌宗夏一起去报名,那时候这家伙就以“不想离开新北市”为理由,坚拒了上岸的大好机遇。倒是这一次,也不知道凌宗夏哪根经脉突然开了窍,竟然大老远跑来了一趟南澳? 就在这时,单侧耳朵里的骨传导蓝牙耳塞传来了阿森略显急促的声音: “中尉,酒店里的三相数据发生异样?” “哦?”碍于电梯里还有其他乘客,卜贝鲁装作一番接听电话的样子。 “监控到有几项巧合率正在上升?” “什么位置呢?” “目前不确定,酒店西南的方向吧。” “赶紧测算,找出具体的人、地点、时间。” “中尉,数据越来越强烈了……” 卜贝鲁微微蹙眉,难道还真有人敢在威尼斯人大酒店动手吗?正当他准备对阿森做出下一步指示时,电梯已经平稳的停在了l层,而随着电梯门的开启,门外等候游客们的嬉闹声也传了进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十分热闹。 他跟着电梯内的乘客们一起走了出去,然而stib资深干员的职业素养,让自己在这人群交错的一瞬间里,立刻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吴嘉怡?” “欸?” 吴嘉怡呆呆地盯着卜贝鲁看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反应了过来。 “哇,是你呀?”她一脸惊奇,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卜贝鲁。 “好久不见哦。” “呃……也不算吧,这不也就才过去四天嘛。” “也对,那,好巧哦。” “我也想说好巧哦。对了,你的脸怎么了?是在办什么特别案件么?是在办案件时受的伤吗?伤的重不重呀?” 吴嘉怡有些兴奋,就像连珠炮一般一下子问出了好几个问题,不过,在涉及到办案的问题时,她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生怕给卜贝鲁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第十二章,上古八大姓(4) 卜贝鲁打量了一番前的这位大女孩,对方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装,背着一只超大毛绒熊的双肩包,用一根粉色头绳将牛海简单向后扎了一个小马尾,尽管这会儿看上去是很开心的样子,不过没有化妆的脸色外加拘谨的身姿,始终都透露着上次劫机事件残余的阴影。 骨传导蓝牙耳机再次传来阿森的声音: “中尉,刚才那几项异样的三相数据,一瞬间达到了峰值,然后消失了。” “哦,我刚好遇到了一位朋友,就是上次的那位空乘小姐,待会再打给你。”卜贝鲁装作挂断了一个电话。 “听到了,吴嘉怡嘛!不过,既然三相数据出现了异样,你跟她的相遇有可能不是自然巧合。”阿森继续说道。 卜贝鲁对此当然心知肚明,刚接到阿森的提示不久,出电梯门就遇到了这位大女孩,这样的自然巧合率几乎低过了百分之零点几。换言之,他现在能够跟吴嘉怡见面,一定是有人精心安排的“干预事件”。 不过既然已经演过了“挂断电话”,他这会儿也不便再与阿森继续通话,接下来只能靠阿森和小a两人自行测算出异况了。 “怎么今天会有空来这里呢?”他向吴嘉怡问道。 “之前遇到了那么惊险的事情,公司已经安排我休假了,这几天可一直都在接受心理辅导呢。哎,真的好惨。要不是为了陪同学,我今天也好想躺在家里摆烂一整天呢。”吴嘉怡无奈地歪着自己的小脑袋,十分心累的叹了一口气。 卜贝鲁这才留意到吴嘉怡身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位个头不高的女孩,对方穿着中性的小西装,留着成熟的职业短发,却别出心裁的配了一副超大框的、仿佛只会出现在动漫卡通里的方形眼镜。 “hi,你好。”超大眼镜框的女孩愉快的向卜贝鲁招了招手。 第60章 “哦,我来介绍,这位是我大学同学selena。这位是……我没记错的话,卜贝鲁警官。”吴嘉怡居中向二人做了介绍。 “哇,原来你是警官呀?”selena露出崇拜的眼神。 她脱口而出的话,引起了一些周围等待电梯游客们的关注,一名便宜警官出现在威尼斯人大酒店,或多或少都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算也不算吧,哈哈。”卜贝鲁遇到类似的情况实在太多了,早已习惯不再去解释stib与警察的区别。 “不过我听ivanna说,有一位警官可能会追她?该不会就是你吧?哼,那你可遇到对手了。大学时人人都知道,ivanna可是我的老婆哦。”selena的崇拜只维持了片刻,转而立刻变得既警惕又搞怪,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大大咧咧搂住了吴嘉怡的腰肢。 “哇哇哇,你别搞我了,以前念书的时候全宿舍都被你说成是老婆,害得我们好几年都没人追。”吴嘉怡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赶紧埋怨地推搡了selena一把,随后还偷偷的看了一眼卜贝鲁。 “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了。”selena挽住了吴嘉怡的胳膊,把脸贴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饶有兴致的盯着卜贝鲁,“那,卜警官,你要追ivanna也行哦,不过她很笨的,你可不能欺负她。” “喂!”吴嘉怡嗔怒地再次推搡了一把selena。 即便卜贝鲁油腔滑调了这么多年,不得不说,他也很少能遭遇到诸如眼前这般的尴尬了。有那么一刻,他在心中不禁有感而叹,原来自己果然只是表面油滑,内心深处仍然是一个经不起风月的少年呢。 “对了,我正好要去买咖啡,既然这么巧,不如我请你们喝咖啡了?”用招牌式具有风度的微笑,稍加掩饰了这份尴尬之后,他对眼前的两位女孩说道。 “啊?可是我们刚办好入住,行李还没放好欸?”吴嘉怡指了指selena身后的一只二十一英寸的行李箱。 不过,不等卜贝鲁接话,selena却立刻打断了吴嘉怡: “只是请咖啡吗?不应该连晚饭一起请吗?” “那不知道两位有空吗?” “我还是头一回遇到阿sir请吃饭,当然有空啦。” selena又对吴嘉怡说: “行李箱没关系啦,我先寄存在酒店前台好啦。” “那好吧。” 三人来到酒店前台寄存了行李箱,随后在酒店商场里找到了一家意式咖啡店。 眼下正是烈日高悬的下午,南澳暴热的天气,将那些探访户外景点的游客们无情地驱赶了回来。许多不愿意去博彩厅的游客们百无聊赖,只能拖着汗流浃背的身躯,填满了酒店商场的各种甜品店、咖啡店、下午茶会所。 卜贝鲁让两位女孩先去找座位,他排队点完了咖啡,订单上显示前面还有三十几杯等待制作,无奈,只能先领了号码牌返回桌位等候。 吴嘉怡又问起了卜贝鲁脸上的伤势,刚才电梯口的种种插话,险些让这个问题被忽略了。卜贝鲁回答确实是因工受伤,好巧不巧,也就发生在第一次与吴嘉怡相识后的不久,不过具体事故,自然只能一笔带过。 吴嘉怡想了想后,从毛绒熊背包里找到了半盒国外外伤软膏药,不太好意思的送给了卜贝鲁。她告诉卜贝鲁,这是自己年中一次飞okayama时买的外伤药,特别好用,只可惜已经用的只剩下一半了。 卜贝鲁不仅欣然收下,甚至还说出自己也认识这个品牌的药膏。 吴嘉怡对于自己能帮上一点忙,感到很开心,她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而一旁的selena看着吴嘉怡和卜贝鲁的对话,倒也很是认真的扮演起一位称职的“电灯泡”,时不时的,总会插科打诨来助涨一些搞怪的气氛。 一时间,卜贝鲁和吴嘉怡像极了第二次见面的约会对象,而selena便是自告奋勇前来把关的女方好闺蜜。 “对啦,你这次来南澳,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呀?”吴嘉怡突然好奇的问道,问话时的神情多多少少还带着几分期待。 卜贝鲁在发现大女孩的这份期待后,却显然一种为难。这会让对于他而言,既不能透露公事,也不能撒谎是为了私事。 然而,更为难的还是,实时通讯的蓝牙耳塞里再次传来阿森的声音: “中尉,小枝刚刚给黄日辉和他的儿子录完报告,文字已经发到工作群里了。他们提到了一个名字,selena。不知道这是不是另外一个巧合?” 经过专业训练的卜贝鲁,当然能做到十分自然的应对实时通讯。 “一半公事,一半私事。就怕你不信,我真打算明天打给你电话的哦。”他回答了吴嘉怡的问题。“你们既然两个是同学,那selena也是在航空公司工作吗?” “不是哦,她家里可有钱了,我都不记得她有打工过呢。”吴嘉怡摇了摇头。 “你瞎说,我可是去了一家科技公司实习了整整一年呢。”selena立刻反驳道。 “我跟佳欣她们都以为那是伯父专门为你开的一家公司呢。” “哪有哇哪有哇,你们一个个真的是有够八婆哦。” 卜贝鲁下意识看了一眼selena,而selena也很巧的迎视了过来。他见她笑的很愉快,是那种全然真挚回忆大学生活的惬怡。这时,他听到了餐台处叫到了自己的号码,于是准备起身去取咖啡。 “ivanna,你去取吧,你知道我喜欢那个什么糖。”selena用肩膀撞了一下吴嘉怡。 第61章 “啊?好吧。”吴嘉怡没有多想,起身前往了餐台。 在看到吴嘉怡走远后,selena回过头来看向卜贝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过却仍旧是一脸青春阳光的样子。 “卜sir,你们应该已经调查到了我吧?”她一边直言,一边用手指指了指耳朵,暗示自己已经注意到卜贝鲁的蓝牙耳塞一直处于实时通讯状态。 “刚刚查到。”卜贝鲁并不惊讶,十分平静的回答了道。 既然他与吴嘉怡的重逢不是自然巧合事件,那在重逢之后在所难免都会牵引出后续事件。 而阿森刚刚发来消息确认黄日辉父子提到了一个selena名字,在同一时间段、同一地点、同一人群里,连续出现两个了巧合,实属巧到不能称之为巧合了,尤其是第一个巧合还被证实为了是“非自然巧合”。 “嗯,时间有限,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selena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下颚,歪着脑袋望向咖啡桌上一角,木质桌面上有几道经年累月的刮痕。她略显苦恼的说道,“根据我们的推算,由卜sir的小队保护黄日辉父子离开南澳,整个行动几乎让我们找不到太多的弱点去破解。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卜sir带走黄日辉。” “不好意思,你们恐怕有所误会。” “哦?” “stib不仅要安全的带走黄先生,更是要将所有破坏秩序的家伙们绳之以法。” “哦。” “selena小姐,复制秦始皇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这么大的工程会害死很多无辜的人,或者说,到目前为止已经有成千上万的人正在遭受它的影响了。看得出来,你是吴嘉怡的好朋友,我真心希望你能及时收手。” selena噗嗤的笑了声来,笑容桀骜,有着十分明显的叛逆和戏谑。不过就在片刻之后,她替换了另一只手枕在下颚处,继而脸上的笑容再次消失,重新回归到了之前那种苦恼。 “你们中年人还真是喜欢说教了。不过,至少有一点我必须认同你,吴嘉怡真的是我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用她来做筹码,我其实非常难过。”她语气幽怨的说道。 “selena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卜贝鲁警惕起来,不由自主向餐台方向看去一眼。 吴嘉怡已经将三杯咖啡放上了托盘,这会儿正在精心挑选糖包和奶球。与此同时,店员们也将新鲜出炉的烘焙甜品一一摆上了陈列柜,于是的,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一些可爱的小蛋糕所吸引了。 “在我们的推演结果里,ivanna可能是卜sir你唯一的弱点。所以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跟卜sir做一个交易。卜sir只要交出黄日辉和他的儿子,ivanna就会没事。”selena报以苦笑说完,随后,似乎是出于惭愧,她垂下了目光。 “喂喂喂,她可是你的好朋友!” “我说过了,在这件事上我也非常难过。” “所以你把道德难题抛给了我,对吗?不过你好像忘了,严格来说我跟她只见过了两次面,这份道德难题的分量,对于我来说似乎也还好吧?” “倒也没错,其实我们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只是赌一把。” “要是没赢呢?” “那么,卜sir将永远都见不到ivanna了。” 卜贝鲁没敢询问selena,如果他不肯就范,对方究竟会将ivanna如何。有时候,答案绝非是一剂解药,知道的越多反而更像是慢性中毒。 就stib已经录库的调查档案,单单过去两年的时间里,这些人为了达成复制秦始皇的三相干预行动,至少已经造成了超过两百人的意外死亡。更别说,按照公输不术提供的线索,此次干预工程实际可能运行了十八年之久。 在这十八年里,又还有多少无辜之人的命运受到了“被迫改变”?或许一千,或许两千,或许上万。然而,对于运作这场干预行动的人们而言,这些无辜之人的生命仿佛只是大漠一尘一般不值一提。 至于吴嘉怡,就算因为好朋友selena的“无比难过”,想必也只能是比一粒灰尘稍微更大一些的石子罢了。 卜贝鲁很难想象,selena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为了完成一项无论是伦理、法度亦或者道德层面,都不能被主流社会所接纳的干预行动,竟然连亲密如斯的好朋友都能牺牲。 他同样很难想象,自己是否真有“为了完成任务而不顾吴嘉怡安危”的魄力。倘若真的那么做了,那他与selena及其背后那些人的区别在哪里呢?仅仅是牺牲一人和牺牲一万人的区别吗? 更何况,这仅仅只是一个道德难题吗?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半盒外伤药膏,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吴嘉怡,大女孩正端着三杯咖啡,小心翼翼绕开往来的其他客人返回,手中的托盘上还多了三枚小蛋糕。 “卜sir,不着急,你还有五十四个小时来考虑。”selena放下了撑着下颚的手,强行让自己从忧伤中恢复到最初的阳光样子。 第十二章,上古八大姓(5) 大酒店的地下商城犹如一座“小型城镇”,或许,就是一座标准“城镇”。观光告示牌上,注明了这里足有九十八万平方尺之大。光顾这里的游客们不得不裹上外套,超级给力的空调让室内温度比室外温度更加接近冬天。 商城内有一条人工仿造的威尼斯运河,天蓝水碧,拱桥石廊,两条贡多拉一来一回,搭载着游客们沉浸式体验了一把遥远的意大利风情。即便这一切的仿制痕迹无比显拙,却也足以让大家心悦诚服。 第62章 运河一段的十字路口,一家小型香薰铺前,四名穿着整洁小西装、佩戴着精致防疫口罩的推销小姐,十分卖力的向往来客人们推销自家的香薰。只是,许多客人因为语言、习惯、身份的缘故,要么是摇手回避,要么是冷漠无视,更有夸张者,总以为这种推销方式近乎诈骗,十分粗鲁挥手挡开。 不过,推销小姐们仍然保持着微笑和热情,即便先前那些粗鲁的客人逛完运河,再次折返回来路过时,她们也还会迎上前去,再次推销自家的香薰。 没有办法,这是她们的工作,笑脸迎人、热情讲解,原本就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情,更何况,如果一月之内达不到销售额,下个月可就只能拿到最基本的底薪了。 就在这时,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从不远处的博彩厅里走了出来,一名博彩厅高挑靓丽的美女公关,带着优雅且平易的笑容陪伴在旁,一路上高跟鞋笃笃有声。 几乎所有南澳本地人都会知道,但凡有俊男靓女的公关陪伴一位客人走出博彩厅时,那就意味着这位客人刚才收获不菲。当然,赢得越多,陪伴在身边的公关人员也会越多,到最后甚至还会派遣专门的安保人员。 “我怎么会骗九哥呢,longines店庆真的最后一天,而且还是限时到六点整,你看,现在就只剩半个钟头了。” “好啦好啦,我这不就陪你出来了嘛?说好了哦,你来挑,但千万不能是情侣款,万一被人看出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本来真的看好了eternals系列一款对表,没办法,只能都听九哥的。” “今天火气旺,今晚我再大杀一通,明天多送你一个包。” “谢谢九哥了,上个月刚送过了,不必了。今天送我表已经很开心了,我呢,还是真心希望九哥晚上能多赢一些。” 大叔在美女公关真心实意的关照之下,愈发洋洋得意,走起路来都是虎虎生风的样子。 二人路过了香薰小铺,一名身材瘦小的推销小姐在内心里挣扎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快步迎上前去,向大叔推销起了一款明火香薰。 一旁,瘦小推销小姐的同伴们无不紧张了起来。 博彩厅的工作人员可都是直属集团的正式职员,而商场商铺大多只是入驻的小散户,眼前这一幕情况,就好比一个零售店的打工仔,意图从财阀部员手里去争抢一名客户,更别说,这名客户原本就是这位财阀部员的个人资源。 vip客户之所以会有特定公关人员相伴出行,其中一个原因,也是集团希望vip客户享受到高质量的服务,避免遭到不必要的“麻烦”。 也因此,在集团掌控之下的设施里,人们只要看到别有公关名牌的工作人员陪伴出行,无论被陪伴的客人是什么着装、性别、国籍,哪怕是一个乞丐,一路上的其他打工仔都要确保不去制造干扰。 门童要快些开门,安保要提前刷开闸机,服务生要尽快端来冰柠檬水,甚至前台也要在三声之内接听电话。 换言之,这会儿对于香薰铺来说,得罪了集团的人,明年合同到期后强加铺租还是小事,弄不好可就直接撤铺了! 只是,身材瘦小的推销小姐实在没有办法,她已经连续六个月只能拿到底薪了,失业在家的老豆去年领着救济金去博彩厅,前后欠下了三十八万的赌债,自己要是再不努力,每个月可是连利息都不够还的。 “先生,这款香薰是所有材料都是进口的,使用了澳洲的尤加利、西西里岛的洋甘菊特,还特别添加了罗勒、茶树,可以预防冬季流行感冒。”小姑娘有些紧张,眼神尽可能只看向大叔,不去跟一旁的公关小姐对视。 “小美女怎么知道我那儿冬天很冷呢?”中年大叔笑盈盈的看着这位勇敢的小姑娘。 “我……我看先生高大威猛,一定不是本地人。” “哎呀呀,还真是有眼力呢,不如你先把口罩摘下来让叔叔我看看。”中年大叔立刻对眼前这位娇弱ol装扮的女孩来了兴趣,尤其是对方还带着口罩,这般半遮半掩更是让自己想入非非。 “我……我……先生,香薰真的很好闻,先生要不要先闻一闻?”小姑娘很难为情。 “好呀,好呀。”中年大叔十分自来熟的伸手去拿小姑娘的香薰,而他的这番动作,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就在大叔意欲抓住小姑娘的小手时,一旁高挑的美女公关却忽然挽住了大叔的胳膊。 “九哥,她家香薰我可是一直在用的,真的挺好的,你买几个吧,得快点哦,longines那边过时不候呢。”大美女温柔的说道。 小姑娘不敢相信的看向美女公关,没想到对方会帮助自己。 美女公关只是妩媚的看了对方一眼,眼神始终保持着距离感。 “听你的。那,帮我挑几个好的,快一点啊,叔叔我还要赶着去买表呢。” “谢谢先生了。”小姑娘赶紧回到铺子里,一番忙碌着推荐和打包,直到她推荐了一款女士专用的香薰时,说道,“这款添加了苦橙叶、冷杉和薰衣草,别适合晚上回到家里,洗完澡后,一边敷面膜一边享用……呃,可以送给您的夫人……” “你说什么呢?送什么夫人啊?呵,一想到那黄脸婆我就来气,不买了。”中年大叔顿时脸色生变,自己本来对香薰毫无兴趣,无非是想借机逗一逗小姑娘,一下子触了霉头扫了兴,当即拉着美女公关扭头就走。 第63章 美女公关再次看了一眼已经慌了神的小姑娘,眼神里不带任何感情,仿佛无论这场交易的结果是什么,都与自己不存在任何关系。 “先生,先生,非常抱歉,是我说错话了,还请你原谅。”小姑娘赶紧来到大叔面前,九十度弯腰鞠躬。 要是从一开始被大叔拒绝,或许还不会让她像现在这样感到痛苦和伤心,明明已经快要成功的业绩,却在触手可及的一瞬间失掉了,更为恼人的还是,这一切皆是咎由自取。 “就算让你卖掉十个破香薰,真正到你手上的能有几个钱?还不如今晚你陪我吃顿饭,再上我房间里喝点酒,我给你两万块,不是更直接吗?”大叔故作长者般的说教道。 不得不说,这会儿眼前这位小姑娘越是自责和不知所措,反而越是能让他心生满足。这是一种怪诞的心理作用,就像是可以任意支配一个人时的高高在上一样。 不仅如此,他同样在心中另有打算,就算这个小姑娘今晚来陪了自己,明天一早也只会收到六千块的打赏,一想到对方失望又无能为力的表情,自己便愈发得意。 在这个地方,一晚六千块可不少了。 “可是先生……”小姑娘垂着头,情绪非常复杂,她本能的想要生气,却因为是自己办砸了一件事在先,一时间又没有办法生气。 “你慢慢考虑,考虑清楚了今晚来金沙二楼vip厅找我。”大叔胜券在握的说道,说完,潇洒提了提自己的腰带。 然而,就在大叔拉着美女公关转身的一瞬间,却迎面险些撞上了另外一个短发女孩。 “哇,人家刚才那么认真热情为你介绍推荐,都打包好的东西又说不要,大叔你好没品哦。”短发女孩戴着一副好似卡通动漫里一般的超大眼镜,她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表情夸张,就仿佛大叔的没品并非是出尔反尔,而是一种公共场合行为不检。 “你谁啊?关你屁事?怎么,你还想强买强卖吗?”大叔没好气的反驳道。 “那倒不至于,只不过在我家乡一直信奉一句话,小善积大福,小恶召业报。阿叔都是要在金沙vip的人了,在那个地方还不多积点福气?小心输个天光哦。” “呸呸呸,乌鸦嘴,真晦气。” “阿叔,帮一下人家,说不定今晚能赢大钱哦。” “才懒得理你。走走走,我们赶紧去买表。” 大叔径直要离去。短发女孩却没有让路,甚至故意在错身的时候制造了一次碰撞。大叔冷冷“哼”了一声,满脸嫌弃,继而脚步不停的离去了。 那位失落伴着伤心的瘦小推销小姐,直到这会儿才看清楚短发女孩的模样,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selena!” “小奥,哈哈,没想到我回南澳了吧?” “真的没想到,都快一年不见了吧?” “一年零十七天。” “你好像变瘦了一些,不过,更好看了。” “快把你的口罩摘下来,让我亲一口。” 推销小姐小奥难为情的推开了selena试图摘掉口罩的手,又看到同事们正在努力向其他客户推销产品,当即从好友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强行恢复了严肃。她小声的告诉selena,自己还有半个钟收工,收工后带selena去吃以前读书时最钟意的盛记牛杂。 selena向小奥做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去到一旁买了一杯咖啡,等候小奥收工。 南澳几家出名的老字号牛杂,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排出长队。不过,身为本地人的小奥,早在念书那会儿就知道一家隐藏款牛杂铺,好吃的牛杂当然不至于门庭冷清,但也不会像其他地方那样熙熙攘攘。这家隐藏的店铺,就在当年她与selena念书的理工大学后小巷里,而光顾这里客人几乎都是理工大学的学生。 邻近圣诞节,理工大学的学生们大多都在为期末考试而忙碌。 七点钟时,小奥和selena故地重游,尽管她们毕业不算太久,但过去几年里彼此都经历了成年人繁难杂多,在所难免会新生感慨。 她们点了两份全家福牛杂,就在店内站立式的桌位前吃了起来。 小奥问起了selena有没有联系ivanna。selena说她今天下飞机后,就是ivanna来接的自己,只可惜前不久ivanna遇到了一场比较严重的事故,必须定时服用一些心理辅导的药物,下午刚吃完药就犯困了,没能撑到收工的点,这会儿正在酒店里呼呼大睡呢。 “嘉怡她有够倒霉的,毕业后她找好久工作,好不容易熬过了地面实习期,这才没飞多久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小奥叹了一口气。 “会的,下午时她还说要来找你,可惜没撑住药劲儿。明天可以的。对了哦,我悄悄告诉你,她可能在拍拖了哦。”selena神秘兮兮的说道。 “哇,我跟她偶尔还能碰面,这么大的事她都没有告诉我?” “哈哈哈哈,现在还没定呢,就说可能吧。对了,你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啦……” “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去做荷官哇,总比推销香薰要好吧。” “我……都是打工嘛……” 小奥苦笑了一下,埋头吃起了牛杂。要不是因为老豆欠了赌场的钱,她原本还是有希望在博彩集团找到一份收入不错并且稳定的工作。 “你老豆还好吧?”selena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第64章 第十二章,上古八大姓(6) “还好啦,这几年经济不景气,过几年好起来就好了。”小奥坚强的笑着回答道,她挑了一大块牛筋,放在了selena的碗里,“对了,伯父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在念书那会儿,小奥就听说了selena父亲身体好像出了一些问题,后来到了毕业那会儿,selena本想留在南澳工作,最终也是为了照顾父亲不得不提前结束了实习,返回了故乡闽东。不过,她大抵知道selena家境很不错,无论去哪里都不会为了一份工作而发愁。 “年初时已经不能下床了,不过,也没关系啦。他挺乐观的,至少这样也让我没那么难受。”selena露出了一个很酷的笑容,是一种对生老病死早有感悟的模样。她一口吃掉了小奥夹给自己的牛筋,“对了,下午我入住时,在房间里捡到了一个博彩厅的筹码。”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立刻在小挎包里一通翻找,很快拿出了一枚灰色的圆形博彩码,上面的数值是1000元。 “哇,1000块呀,客房保洁打扫卫生都没捡到,真是不够运气了。”小奥说道。 事实上,selena骗了小奥,这枚1000的博彩码,是她下午时从那位油腻的中年大叔身上偷来的。当然,她一点也不稀罕这1000块钱,这点钱对自己而言,甚至还没有昨天刚做的美甲贵,只不过这一枚1000块的博彩码,能够让那位中年大叔在今晚的赌局里逆境翻盘,不仅将输掉的本钱全数收回,更是在很大的概率上,还能再多赢十七八万。 换句话说,她真正要偷走的,是中年大叔的运气。 毕竟,她已经给过对方悬崖勒马的机会了。 “咦,这个是泥码,好像不能直接兑钱的哦。”小奥看清楚了这枚博彩码的样式,立刻补充的说道。 “我也不懂啦,既然你懂,就送给你好了。” “这可不行哦,泥码也是用钱买的,在博彩厅里可以用来下注的,玩上一把,不论输赢,都能换成筹码,到时候就可以兑换现金了。” “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吗?我在南澳念了四年大学,可是从来都不去博彩厅的哦。” “嗯……那这样,我听说外面有人回收泥码,大概是五个点的手续吧,我找给你就九百五十块吧。哎,这些都是博彩厅故意设计出来的诡计啦,买泥码会比买筹码能多得一些返利,为的就是让那些购入泥码量大的客人,赢了钱后不会着套现走人了。” 小奥一边说着,一边真的开始从钱包里数出现金来。 “喂喂喂,干嘛跟我客气呀,反正是我检的。”selena佯作生气的样子,继而提议道,“这样吧,泥码送给你,你来买这一餐的单,然后,对外宣布这一餐是我请客,怎么样?” “啊?这样的话……那好吧!”小奥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回头你拿这泥码去玩一把吧,我有预感,你会赢钱的哦。”selena暗示的说道。 她从吴嘉怡那里听说了,小奥最近家里情况不是很好,为了还债,每天都过的精打细算,就算今天得到了这一枚1000块的泥码,以自己对其了解,对方大概也不会去博彩厅里白白浪费钱,最有可能的,还是会在外面找一个回收泥码的人,将泥码套换成现金补贴家用吧。 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百分之百的事,所以定数,都是由不同变数叠加而成。 她只是希望小奥能够得到了某种奇妙的感召,带着这一枚泥码去一趟博彩厅里试一把,即便是输了也无所谓,然而,倘若这枚泥码的运气还在,小奥就能赢下十多万。这十多万未必能解决小奥所有的债务,但至少能让未来的一段日子不会那么局促。 小奥难为情的笑了笑,客气的先应了下来,随后将那么1000块的泥码收进了钱包里。 吃过了牛杂,小奥这才想起了询问selena这次回南澳的目的是什么? “抛开其他不重要的事,这次回来就是想找你们喝酒呢。”selena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才刚过八点,她立刻提议道,“还早呢,不如你陪我喝点吧,今天特别想喝酒。” “啊?可是明天还要工作也。”小奥有些犹豫。 “陪陪我嘛陪陪我嘛。”selena拉着小奥的胳膊不肯放手。 “那……好吧。” 二人叫来出租车,去了大学时经常光顾的一家爵士乐酒吧。习惯带着贝雷帽的小胡子老板,依然还记得这两位熟悉的面孔,热情的请了第一杯无酒精特调鸡尾酒。 selena和小奥聊了许多往事,而这些往事之中自然而然会包括了一些糗事,而在这些糗事之中,一直以来都被几位好友津津乐道、繁复念叨的,莫过于在校期间selena逢人就说吴嘉怡还有小奥是她的老婆,为此,真是白白耽误了吴嘉怡和小奥整整三个学年的大好青春,那段时间里,竟没有一个男生来追她们。还好第四年,selena外出实习去,这才让吴嘉怡和小奥得了“自由恋爱”的机会。 越聊越开心,越开心又就喝的越多。selena一度单开了一支威士忌,然而小奥却因为囊中羞涩,只能小口小口喝着highball。 “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每年春节的时候,都会举行游神,年轻人们会扮演各路神仙,从一个乡村游行到另外一个乡村。神仙里面有尊王,有大神翁,有各路将军,甚至还有瘟神和地府的鬼神。”selena喝下了第三杯威士忌,脸颊已经泛红了起来。 第65章 “哇,你们要拜这么多神仙呀?”小奥第一次听selena说起故乡的习俗。 “是呀,一部分是因为要尊重这些神明,一部分也是因为每个村子在新的一年里所期盼的事情不一样,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因为神明之间相生相克。” “相生相克?” “嗯,因为我们相信人的运气,都是有成有缺的。今天你得到了好运,或许明天就要用别的东西偿还。当然啦,如果你福报够好,今天你得到了十个,明天只要还三个。” “啊?这样啊,看来我的福报不是很好欸。” 小奥哭笑不得的挠了挠头,继而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highball。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一个好人,但至少不是一个坏人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成年之后的种种际遇好像总是苦闷不堪。该不会自己招惹了哪一位神明吧? “其实……在学校那会儿不让你们找男朋友,是害怕你们被骗了……”selena有些醉了,迷迷糊糊之间说出了一些埋藏心底许久的话。 初到理工大学那会儿,正是她三相术略有所成的时候,年轻气盛之下,便暗中帮几位要好的朋友推演了一番运势,随后得知了小奥和吴嘉怡在大学时期的恋爱,大概率都会遭到欺骗。不止如此,更惨的还是会因此造成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因为遇上了渣男,大学还没毕业就会怀孕,即便结后也会没日没夜活在各种家庭pua之下,父母的积蓄会被榨干,大好的职业生涯遭到牵累,直至人到中年,最终婚姻破裂…… 于是,她特意偷走了两位好朋友的“桃花运”。 最开始的几年里,她坚信自己做了一件好事。然而,一如前言,相生即相克,宇宙自有其运行的规则,人为的干预避开了一件祸事,势必还会招来另外一件祸事。 小奥父亲原本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出租车司机,按时上工、按时收工,每个月只要挣到一万块就会心满意足,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务实好男人。 而就在小奥毕业那年,父亲在台风季出车时,被大风刮入一枚塑料碎片击中了车轮胎,车身失衡撞到了在路边躲雨的一对母女……事后,父亲不仅将几十年的积蓄赔偿殆尽,还被迫丢了工作,从那之后,便一蹶不振,沉迷赌博,让整个家庭陷入了深渊。 吴嘉怡在大四那一年终于交上一位研究生男朋友,对方除了木讷和没有情绪之外,其他都挺好的,至少绝对不是那种大坏大恶的渣人。然而两人拍拖刚满一年,双方家人已经在协商毕业之后就举办婚礼的事了,哪里知道,男朋友却在这时劈腿了。 当然,严格来说,也不能全怪男生。 谁能想到男生的老豆在一次陪客户逛博彩厅时,遇到了一位段位极高的美女公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美女公关不仅在老豆和客户之间游刃有余,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与男生相遇后,甚至连这位男生都不肯放过。 再到后来,东窗事发,男生、男生的老豆以及那位客户,无论是两家公司的生意还是两家人的家庭关系,一瞬之间全部崩塌了。 “大风吹来的一枚塑料碎片”,“极致的红颜祸水”,对于普罗大众而言,他们这一生之中有几人能遇上这样的变故? selena一直很愧疚,这愧疚源自于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倘若当初没有偷走小奥和吴嘉怡的“桃花运”,两位好朋友的原始命运比起之后糟糕的命运,究竟孰好孰坏? 有时候,这愧疚还会上升到负罪引慝。她同样很清楚,两位好朋友的两种命运,根本不能用“孰好孰坏”来做程度上的判断。因为这个世界原本不存在百分百的定数。当初她推演两位好朋友遭遇渣男的结果,只是一种概率很高的可能性。 “一件必然要发生的事件,只要尚未发生,其概率就不该超过百分之五十。” 如果没有人为的干预,两位好朋友也未必百分之百会遭遇“渣男事件”。而正因为有了人为的干预,尽管让两位好朋友百分之百避开了“渣男事件”,却间接又招致了另外恶果。而这“另外的恶果”,身为干预之人的selena则必须承担首责。 “知道啦,念书那会儿,你可没少照顾我们呢。说来还真奇怪,明明我跟嘉怡是本地人,却让你这个来自闽东的外地人照顾。”小奥只是腼腆的笑了笑,随即又叫了一杯highball,决定陪一年没见的老同学多喝一点。 “小奥,其实今晚叫你喝酒,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selena忽然说道。 “你说。”小奥接过新的一杯highball,与selena碰了一下杯。 “这是我酒店的房卡副卡,后天下午六点之前,如果我没有联系你,你一定要一趟我的房间。不出意外的话,ivanna那会儿应该是刚吃过药正在睡觉。你得叫醒她,然后带她离开南澳一段时间。” “哇,你跟ivanna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没有啦,两天后我有另外一件比较麻烦的事要处理,没时间照顾她啦。对啦,念书那会儿你们不是很想去南丫岛吃海鲜早茶嘛?后天下午六点前,如果我没联系你们,你跟ivanna可以去一趟南丫岛,或者去西门町、士林都行。只要不在南澳就好。” “selena,你你你,你还是跟我说说吧,我怎么感觉你有事瞒着我呢?” “傻丫头,真没事,就是跟ivanna打了一赌而已。要是好姐妹,就不要再问那么多了,你就照我说的去做。更何况,万一后天我又没事了呢?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出去玩。” 第66章 “好吧……” “那,说好了哦,千万不要忘了哦。” “嗯,放心啦,一定。” selena露出了一个烂漫的笑容,伸手捏了一把小奥的脸蛋。小奥只是难为情的笑着。她们又喝了一些酒,单点威士忌喝到只剩下半支,highball也是破了个人记录喝掉了五杯。买单时,小奥身为地主之谊要抢先,却被selena以“大姐头”的姿态拦截了下来。 可惜,selena醉的太厉害,刚掏出了信用卡,人却已经昏睡在了吧台上。 小奥无奈的笑了笑,将selena的信用卡放回小挎包,然后向老板买单。在酒吧单开一支威士忌价格不菲,不过毕竟也是多年不见的好朋友,该请客还得请客。只可惜,她将自己的钱包翻了一个遍,到头来还是差了八百块,顿时陷入尴尬窘境。 “那个是泥码吗?”带着贝雷帽的小胡子老板彬彬有礼的询问道。 “是哦。”小奥挠了挠头。 “如果现金没带够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收了这枚泥码,点数无所谓了,几十块而已。” “这样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哦。” 小奥苦笑了一下,心中暗叹老板人真好,比起自己去兑换,还能节省大约五十块。当即,她将部分现金和那一枚姿色泥码凑出了账单费,递给了老板。 不过就在要完成交易的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selena希望自己去赌场花掉这枚泥码,一时间又有了一些迟疑。毕竟,这枚泥码原本属于selena,至于那两碗牛杂,身为在南澳本地的好朋友,第一天尽地主之谊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好意思哦老板,这个泥码其实是我朋友的。”她抱歉的说道。 “这样啊,也没关系,都是常客,下次来时再补上就行。”小胡子老板笑了笑。 “那就太感谢了。” “对了,这支没喝完的威士忌,留谁的名字?” “她的,selena。” “最好中文名和英文名一起哦,担心会有重名的客人。” “好的,还是我来写吧,她的名字很少见的。” 小奥从小胡子老板手里接过了笔和存酒卡,在存酒卡上写下一行字,selena,姒恩娜。 “哇哦,这个姓还真是少见,该怎么念呢?”小胡子老板好奇的问道。 “似乎的似,好像是上古大个八姓之一呢。”小奥回答道。 第十三章,始皇帝计划(1) “没有一只蚊子可以活出南澳,在户外会被热死,在室内会被冻死。” 卜贝鲁以前并没有来过南澳,最多也只是换乘飞机时到过隔壁的离岛,而就是在那次等会转机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位南澳人,对方闲在聊时告诉了自己这句市井谚语。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家伙大概率要么是骗子,要么是傻子。 此时此刻,是他来到南澳的第二天下午,五点钟刚过,远处的太阳虽然有了明显西斜,却好似收到了需要临时加班的通知一样,依然不遗余力的发光发热。可即便如此,嘉模前地的青石板台阶附近,已然潜伏了不少蚊子蠢蠢欲动。 他甚至都没听到蚊子的声音,又或者看到蚊子袭来的踪影,一扭头的工夫自己已经被咬了两、三个大红包了。 不过,倒是让他身临其境体会了一把句谚语里“蚊子”的处境——自己这会儿要是离开了树荫,会被太阳晒死,而留在树荫下又会被蚊子咬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跋前疐后吧! 将爆打柠檬茶的冰块使劲搅动了一番,又用尽全力一阵吸吮,所剩无几的柠檬茶与冰块发出了如同打呼噜一般的声响。 卜贝鲁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不得不说,最近让他“跋前疐后”的事还真不少。比如昨天下午刚给游闵童、黄日辉、黄家俊做为调查报告,情报处经过研判后,将护送任务直接更改为了调查调任。换言之,他和他的小组还的再在南澳待上一段时间。 根据stib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一伙妄图复制秦始皇的咒相师团体,一直企图对黄日辉父子进行三相干预,由此可见黄日辉父子一定是复制秦始皇工程一个重要环节。 道理他都懂,可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自己原本隶属于行动组,一向负责的是冲锋陷阵的工作,调查这种需要大智慧的工作,应该交给更专业的人士才是。尽管说,总部已经答应会尽快调派人员来增援,但据他所知,离南澳最近的一个调查组,目前正在楚中处置另外一件疑似与复制秦始皇工程有关的案件,至少也得一周后才能赶到南澳。 又比如说,同样是在昨天下午,他遭到了吴嘉怡大学同学selena的威胁,虽说眼下总部更改了任务,或多或少让自己多出几十个小时来做研判,但“研判”的本身,依然是一种“受制于人”的表现。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在脑海里构思了许多应对的方案,诸如寻找机会救下吴嘉怡,又或者直接报警,让警察打乱selena的计划,最不济的也能开诚布公打电话提醒吴嘉怡,她的朋友不是好人。 只是,这位selena竟然敢公开她的威胁计划,那么很显然一切都将在她的掌握之中。最为可怕的还是,她明明知道阿森一直在通过无线蓝牙耳机保持着实时通讯,却依然丝毫不遮不掩。她为什么这么胸有成竹?又究竟留的什么后手?其背后还有没有其他隐藏的同伙?等等这些,实在有太多不确定的地方。 “中尉,你不会真的要跟那个selena做交易吧?”昨天晚上,威尼斯人大酒店外跨越市街的廊桥中段,朝向理工大学方向的一个户外露台上,阿森一边递给了卜贝鲁一瓶灌装咖啡,一边如是问道。 第67章 往来桥廊的游客们熙熙攘攘,夜间时,大家都会去往向西的露台拍照,在那个方向可以看到整个度假区英伦风尚的夜色霓虹,甚至还有一座小型的钟塔。而卜贝鲁和阿森所在的这一面,却因为风景有限而无人问津。若是从空中俯瞰,廊桥两边犹如阴阳两界。 “你为什么不问,我不会真要去救那个小空姐吧?”卜贝鲁没好气的反问道。 同样的问题,主体更迭,仿佛情况就变得大不一样了。 “是,也不是……” “你该不会是想说,黄先生他们是两个人,小空姐是一个人,这道题不难做吧?” “这种事,怎么能按照多和少来算呢。只是,中尉,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卜贝鲁苦笑了一下,他打开了灌装咖啡,仰头痛饮了一口。 “至少还有两天时间。当务之急,还得弄清楚那个selena到底是什么来历。”他说道。 “嗯。她本来也是黄先生案件里的嫌疑人,我已经把她的照片发到情报处了。”阿森点了点头,说道。 “这件事……你先暂时不要告诉小a他们。” “好吧。不过,中尉,这件事你可得拿捏清楚才是。” “放心吧。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 “下回买罐装咖啡你能买无糖的吗?齁死我了。” 卜贝鲁再次摇晃了一番手里的爆打柠檬茶,杯中柠檬茶早就喝光了,他这会儿的心思仅仅只是想让杯中冰块融化的更快一些,为了应对这暴热的天气,喝上两口冰水总聊胜于无。 回想起来,这都过去一整天了,情报处那边还没将selena的资料发过来,这帮家伙的办事效率当真叫人堪忧。 而除了上述两件事之外,另外一件让他深感“跋前疐后”的事,就是自己那位半个发小凌宗夏,竟然已经失踪三天了! 昨天晚上他已经联系上本地的掌故——或者说,代理掌故。原掌故马关胜因为个人原因,暂时回南丫岛的老家去了,而代理掌故是一个名叫波波波的小姑娘。 电话里,波波波透露了凌宗夏上周五傍晚离开民宿后,到今天为止都没有回来,接连几天里,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也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弄丢了。 她在弄清楚卜贝鲁和凌宗夏的关系后,顺便将凌宗夏来南澳所为何事转告了卜贝鲁,同时还给卜贝鲁提供了另外一个手机号码。凌宗夏失踪前的最后一晚,聘请了一位亭士,而好巧不巧的是,这位亭士最近也在找凌宗夏,因为凌宗夏到现在都还没支付这位亭士的尾款。 卜贝鲁联系上了这位亭士,二人约好了在嘉模前地相见。 “这小子居然雇了一位亭士,嗯哼,新北咒相师的脸全让他给丢光了。”他不掩讥讽的摇了摇头,将刚刚融化的冰水一股脑吸进了嘴里。 新北咒相师最擅长的就是打架了,无论单挑还是群斗,那可都是祖师爷代代相传的技法。正如他的师父,也即凌宗夏的爷爷,平日里还是以教授柔道为副业呢。 五点三十分,一辆摩托车沿着公路上驶来,在青石板台阶下方的空地上缓缓停下。骑手摘下头盔,是一个英姿飒爽的短发女孩。她将头盔随手挂在摩托车车把上,随后迈步走上了青石板台阶,径直来到了卜贝鲁面前。 “卜sir?” “梁警官?” “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 “没关系,我也是刚刚才喝完一杯柠檬茶。不得不说,南澳真的很容易出美女哦。” 梁近诗笑了笑,是一种既礼貌也敷衍的笑容,面对这种低级的搭讪话术出自于一位公职人员之口,实在让她很难恭维。 “基本情况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上周五晚上,凌先生就是在这里跟三男一女南澳籍人士发生了冲突,四人当中至少有三人可以确定为咒相师。我的任务是帮凌先生争取改相借命的时间,当他完成改相借命后,我就从这里撤离了。”她语速很快,是一种大都市快节奏人群的说话方式。 “我观察过这附近,这个长台阶确实没有监控摄像头,不过上面和下面的道路两旁,倒是有不少交通探头。不知道梁警官有没有渠道查看到一些录像资料呢?”卜贝鲁问道。 “我确实有拜托同事调过附近的监控录像,不过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迟了一步?” “嗯,周五那天的资料已经被本地主簿处理掉了。” 卜贝鲁露出了一个诧异到夸张的表情。 “我是在两天之后才意识到凌先生没有及时支付尾款,然后做了多方联系,确定了凌先生可能失踪了。显然,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梁近诗继续说道。 “那梁警官有没有向本地主簿做过调查了呢?”卜贝鲁追问道。 “卜sir,调查这一类事件应该是你们stib的工作,我们治安警察只能维护基本法之内的秩序。”梁近诗保持着耐心的说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协助咒相师搜集、整理推演数据的主簿,竟逐渐演变成了消除咒相师行为痕迹的清道夫。只能说是时代已经变了。早年间,所有三相推演只能依靠笔和纸来记录数据,甚至可以说,这一方式持续了超过两千年之久。到如今,一枚小小的芯片便能取代过去需要十几人、几十人才能完成的工作。 各地主簿要么没落断代,要么顺应时代的做出了改变。 第68章 卜贝鲁还记得咒相师公会早期曾做过一项调查,当一个地区的在职主簿越多,便意味着该地区的三相干预行动越活跃,也意味着三相干预造成的负面影响越大。甚至,在这项调查过后不久,咒相师公会还曾发布了一份官方指引,指引中提到“主簿本应是被时代淘汰的一群人,但他们的活跃却又印证了咒相师的崛起”。 无论怎么样去解读这番话,都无法掩盖它本身透露着的一腔悲哀。 或许,在咒相师公会来看,就连“咒相师”本身都应该是属于被淘汰的人群。 事实上这也并非没有道理,在卜贝鲁的记忆里,新千年前后的那段时间里,各地咒相师几乎都陷入了销声匿迹的状态。许多咒相师们一度失去了职业信仰,不愿再去涉险窥探宇宙规律,而普罗大众们也无法理解这种高度复杂的运算技法。 话说回来,若不是这次“复制秦始皇”的干预工程,他都不敢相信全国各地原来还有这么多蛰伏的咒相师。 当然,或多或少的,也是因为时隔二十余年后的今天,几近沉沦的咒相师群体重新开始活跃,这才促使了stib的成立。只不过,比起咒相师漫长的历史,官方对咒相师的监管尚属于起步阶段。想必这也是为什么身为警官的梁近诗,很难插手主簿事务的原因之一。 “也对,那么,不知道梁警官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上忙的?毕竟,你比我更熟南澳嘛。”卜贝鲁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以请教的口吻说道。 “目前我能帮你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带你去找本地主簿,二是带你去找本地注册在籍的咒相师。另外,顺便一说,这位注册在籍的咒相师,跟周五那晚伏击凌先生的另外三位咒相师似乎关系很密切。” 卜贝鲁不由蹙眉,事实上他昨晚在河洛app上试图打探凌宗夏消息时,也曾查到了一些关于南澳本地咒相师的资料。据他所知,南澳目前在册的咒相师仅剩下一位,着实不曾想到,就连这仅剩的一位在册咒相师竟然都加入了“反派阵营”? 他愈发疑惑,“复制秦始皇”如此逆天的干预工程,想想就很可怕,究竟是什么魅力能吸引到这么多咒相师参与其中呢? 短暂思考之后,他决定先去找本地主簿,主簿受命销毁周五那晚的痕迹,背后必然是有人指示,不仅如此,主簿原本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从其身上索要线索,至少不是一桩麻烦事。不过,在出发之前,他同样给阿森打了一个电话,让其带上驻南澳情报处的同事,展开对本地仅剩咒相师的监盯行动。 第十三章,始皇帝计划(2) 来到青石板台阶的下方,梁近诗戴好头盔准备骑上自己的摩托车,而与此同时,卜贝鲁十分自来熟走向了摩托车后座的位置。 “卜sir,你是怎么来这里的?”梁近诗不掩戒备的询问道。 “公共巴士喽,捷运到不了这里嘛。”卜贝鲁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乘上摩托车。 梁近诗面带严肃,侧过身子故意拦住了卜贝鲁。 一时间,刚刚抬起一只腿的卜贝鲁,放下腿也不是,继续强行跨上后座也不是,呈现出一副极其尴尬又荒诞的处境。 “梁警官?” “卜sir?” “快六点了,收工高峰期,梁警官不至于让我再去拦一辆计程车吧?” “戴好头盔。” 梁近诗十分无奈,从后备箱里取出了备用头盔,抛给了卜贝鲁。 二十分钟后,氹仔一栋商务大厦,正值收工的时间,许多不提倡加班的公司迅速排空了办公空间。每当这个时候,客用电梯便如同春运峰值时期的列车一般,要想第一时间搭乘上去,除了需要保持匀称的身材之外,最好还能掌握一门武艺。 梁近诗在挺好摩托车之后,便一直在尝试拨打陈主簿的电话,不过通讯始终处在占线的盲音之中。二人来到商务大厦,向前台问清楚陈主簿公司的所在楼层,迅速走进了电梯。尽管是运力高峰期,好在上行还算顺畅。 “还是占线……”梁近诗再次拨打了一次陈主簿的电话,表情愈发凝重。 “梁警官之前认识这位陈主簿吗?”卜贝鲁问道。 “南澳很小的,我们这类人的圈子更是一点都不大。两三年前我也拜托过陈主簿帮忙处理一些事,不过后来交际就越来越少了。” 陈主簿的公司在三十八楼,电梯迅速运行,中途偶尔会有其他乘客进出,也会有因为其他楼层按错按钮而造成延误。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毫无节奏的变动着,时快时慢,就像一台测谎仪遇到了一个机灵的犯人。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被卷入这次大案的人越来越多了。”卜贝鲁向梁近诗问道,“梁警官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说过,但不多。”梁近诗回答的很冷漠,仿佛她真正想说的不单单是“不多”,更是“不想知道的太多”。 “哇,梁警官你有点冷酷哦。”卜贝鲁故意用搞怪的语气说道。 “听着,卜sir,我帮你,不是因为你是特别行动干预大队的干员,也不是因为我是一名警察,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尾款,就这么简单。” “但你毕竟是一名亭士,你既然接受了这个身份,就应该接受它的规则。” “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个亭士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有得选,我宁可只是一名普通的治安警察。当初,因为我外公外婆推演出了某些所谓的家庭命运,于是强行拆散了我爸妈,那时候我刚刚十四岁。你知道十四岁意味着什么?” 第69章 卜贝鲁沉默了。 梁近诗没有给打算让卜贝鲁回答这个问题,她很好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 “十四岁,意味着我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能记住。要不是因为‘缠鬼影’这门技法要绝代了,我老妈又死活不肯继承,我根本就不想去学这种东西。超能力很酷吗?超级英雄的电影里不是有一句台词嘛,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其实,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 ”我知道。”卜贝鲁苦笑了一下。 梁近诗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卜贝鲁,她脸上略有惊讶的表情,似乎就是在向对方确认,“你真的知道吗?” “另外一半,能力越大,麻烦也越多。”卜贝鲁神情复杂的说道。 梁近诗微微一怔,随后又迅速的恢复了平静,似乎认可了卜贝鲁的话。 卜贝鲁相信梁近诗一定听说过一则故事,或者说,但凡家里有一位咒相师的前辈,他们都会向晚辈们讲述类似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位贫农因为挖到了一块足够大的金子,一夜暴富,他原本想仿效城里的富家翁,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然而,不久之后,他的亲戚朋友们纷纷前来求他帮忙,这些亲戚朋友有远有近,有好有坏,帮完一个又还会有另一个。他的金子很快就被用掉了一大半。不得已,他只能举家搬迁。 来到富人聚集的城区之后,他努力让自己能融入这里的生活,心想着跟着其他富家翁一起,就一定能彻底摆脱过去的一切。哪里知道,富家翁们却在暗中联起手来,骗走他剩下的半块黄金…… 假如这个故事在这里就结束了,那它可能只是一个说教于小学生的市井寓言罢了。 事实上在咒相师的世界里,这则故事才刚刚开始。只不过,从不同的长辈口中讲出时,这个故事的结尾多多少少也会有所不同。 有的结尾是一无所有的农人重新回到家乡,但他的亲戚朋友们并不相信他亏光了所有金块,认为他是故意隐瞒,于是联手杀害了他。 也有结尾是这位农人被骗后恼羞成怒,用谎言说服了之前的亲戚朋友们,大家一起拿起武器,杀光了所有富家翁。 更有一个结尾,是这位农民被贪得无厌的亲戚朋友们折磨的不行,扭曲的他找了一个借口,将亲戚好友们邀集到一起,然后下毒杀害了这些人。 是的,不是所有人都想当超级英雄,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当超级恶霸。而无论这个故事是什么样的结尾,显然都不会是故事中那个农人想要的结尾。 当你没有获得超能力时,很多事是自己可以去做选择的;而当你获得超能力之后,所做的选择却未必能是自己能承受的。 就在这时,卜贝鲁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阿森。 “怎么了。”他接通了电话。 此时,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已经跳过了三十五楼。 “中尉,南澳情报在本地主簿陈开身边有卧底,刚才卧底发来紧急代码,疑似陈开被袭击了,你跟梁警官可得小心点。”电话另外一头,阿森急促的说道。 “陈开被谁袭击了?他人现在什么情况?” “南澳情报处还在核实中。” 就在这时,电梯到达了三十八层,金属镜面的门缓缓打开。电梯外只有一名身形苗条的女生等候,女生穿着一袭白色的机车夹克,戴着布满了彩色涂鸦的全封闭式机车头盔。卜贝鲁依然在跟阿森通着电话,率先走出了电梯。而梁近诗在与女机车手擦肩而过时,本能察觉到一些异样,又联想到刚才在电梯里听到卜贝鲁与手机另外一头的对话,让她下意识回过头来,多看了一眼女机车手。 这一眼,迎来的却是女机车手奋力挥出的一拳。 梁近诗机敏的闪退,立刻呵斥道:“月华小妹?” 全封闭头盔后面,女机车发出沉闷且诡谲的笑容:“换了一身衣服还能被你认出来,哎,真是倒霉。” 梁近诗一把扣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另一只手挥拳向女机车手袭去。 卜贝鲁第一时间回头,惊疑的问道:“什么情况?” 此时,梁近诗已经与女机车手扭打在了一起,来不及向卜贝鲁进行任何解答。 卜贝鲁对手机迅速交代了一句:“我们现在就在陈开公司,立刻派人来增援!”他说完,迅速挂断了电话,飞身冲进电梯,试图协助梁近诗。 碍于电梯狭小的空间,在这里打斗并非人多就能占优势。女机车手纤细娇小的身段,就像是一方丝绸一般,飘逸在卜贝鲁与梁近诗的拳风腿影之间。 此时天色仍是白昼,已经“定相”的月华小妹,暂时没有办法使用“借相改命”。而卜贝鲁因为车祸伤及了面部,一时之内同样很难任意使用“借命改相”。更不用说身为亭士的梁近诗,原本就不懂得“借命改相”。三人就这样凭借着各自的体术,硬碰硬的打在一起。 碍于电梯已经到达三十八楼,主簿陈开的公司就在眼前,每当电梯门将要自动关闭时,卜贝鲁总得伸手进行干扰。交手几个回合后,月华小妹看出了卜贝鲁这一心思,趁着电梯门再次即将关闭时,从背后强袭了卜贝鲁,一脚将其踢出了电梯。 “你去找陈主簿,这里交给我。”电梯空间稍微腾空了一些,梁近诗施展“鬼缠影”闪现到了电梯门口,对身后走廊上的卜贝鲁说道。 第70章 月华小妹立刻摁下了电梯关闭键,电梯门缓缓闭合。 “那你小心。”卜贝鲁对梁近诗说道。 “没问题,之后电话联系。”梁近诗微微点了点头。 此刻,电梯门关闭的程度已经超过了感应器最后的极限。梁近诗说完话,再次化作一团黑影,紧紧贴着电梯门最后一丝缝隙钻了进去。电梯门关闭,开始下行,继而桥箱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不过随着显示数字由大变小,声响也逐渐远去。 卜贝鲁赶紧向陈主簿的公司走去。 陈主簿在三十八层最角落的方向租了一间四百尺的小型办公室,挂牌为威士忌进出口贸易公司,整个公司包括陈主簿这位老板在内,一共只有八人。除去在外联络业务的以及已经下班的员工,这会儿办公室里只剩下两名员工。 卜贝鲁敲开了电磁锁的外门,一名三十岁的女职员上前来问道:“卜sir吗?” 卜贝鲁意识到对方很有可能就是驻南澳情报处的卧底,他点了点头,立刻问道:“陈先生怎么样了?” 女职员说道:“他受伤了,很严重,但是他不让我们报警。” 卜贝鲁面露惊疑,不过心中多少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陈主簿人还活着。他立刻顺着女职员所指的方向,快步朝着陈主簿的独立办公室走去。路过办公区时,见到另外一名男性职员正满头大汗外加惊慌失措,拿着公司的座机跟女朋友打着电话,推说着办公室里出了一些惊险的状况,可能没办法赶上今晚七点半的电影了。 推开陈主簿私人办公室的门,大理石地板上布满了拖拉扯拽的血迹,乍得一看,宛如一处凶案现场,唯一不同的是,房间的主人陈开此刻尽管满头大汗、血迹染身、脸色也因为是血过多而显得无比苍白,但至少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还能喘着气,并且正在用尽全力试图打开一瓶尚且拆封的威士忌。 “陈先生,你没事吧?”卜贝鲁立刻问道。 “你看我的样子像没事吗?拜托,先帮我打开这瓶威士忌。”陈开声音十分虚弱。 卜贝鲁心绪凝重的走上前,越过办公桌望去,他立刻被陈开的伤势惊得脸色大变。只见对方的左腿膝盖骨已被硬生生地挖掉,鲜血渗透了整个裤腿,最为可怖的还是,对方此刻整条左小腿与大腿失去了关节连接,全然就像是断线木偶的躯干一样,毫无生气的垂摆在那里,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脱落…… “陈先生,你确定不需要去医院吗?”他克制心中的震惊问道。 “不必,又没伤到动脉,死不了。”陈开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怎么会……” “月华程小妹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按照规矩,膑刑应该断双腿的,她还是念了旧,只断了我一条腿。” “这可是重大刑事案件!” “先帮我打开它,不然我随时可能会晕过去。” 陈开疲惫不堪的举了举手中的威士忌。 卜贝鲁无可奈何,从陈开手里接过了那瓶威士忌,他看了一眼复古且精致酒标,上面沾染了好几枚陈开的血指印,酒标信息显示这是一瓶有着三十五年年份的珍品。 “小心塞子,可能会断。”陈开提点了一句,随后闭上了双眼。 卜贝鲁小心翼翼的拧开了瓶塞,橡木塞历经岁月的洗礼,早已有了腐烂的迹象,一如此时此刻的陈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支离破碎。他从一旁的酒柜里找到了一支洋葱杯,倒了一杯酒,放在了陈开面前。 “你还挺懂的。”陈开拿起洋葱杯,顾不上细枝末节的品鉴,仰头一饮而尽。片刻后,他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 “刚入stib时跟了一位前辈,他经常喝各种酒,久而久之就学到了一些皮毛。这种陈酿时间长,并且装瓶时间早的威士忌,酒体其实已经衰弱不少了,需要用洋葱杯来凝聚香气。” “再拿一个杯子来。” 卜贝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照陈开的吩咐去酒柜里找来一支新杯子。 第十三章,始皇帝计划(3) 陈开艰难凑上前,伸手拿起那瓶威士忌,往新杯子里添上了一些。随后,他将这杯酒推到了卜贝鲁面前,示意对方陪自己喝点。 “苏格兰威士忌蒸馏厂,为了保护自己的酒标和产品,在将自家整桶原酒出售给一些独立装瓶商之前,会故意在这桶酒里添加一汤匙其他酒厂的麦芽威士忌。这样一来,按照苏格兰法例,这桶酒就不能标注为sine malt,只能被定义为blended whiskey,换言之,装瓶商不能将蒸馏厂的名字印在酒标上。”他一边给自己倒上第二杯威士忌,一边说道。 卜贝鲁摇晃着他的酒杯,并不着急喝下去,甚至也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不该喝酒。 “这支威士忌的装瓶时间是1978年3月,是我的出生年月,我本来打算留着庆祝我顺利退休的。当然,如果不能顺利退休,也可以传给我的儿女们。”陈开再次一饮而尽。 “那你现在算是顺利退休了吗?”卜贝鲁问道。 “一半一半吧。” “陈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看到了,我被致仕了。” 卜贝鲁不禁再次回想到那个“农人和金块”的故事,当农人得到金块的那一刻起,他最终将会落入什么样子的结局,都将不是其本人能预料的。 “是因为上周五的事吗?” 第71章 “不算是。如果我现在不致仕,之后的下场只会更糟糕。” “只不过是收山而已,有必要弄得这样血腥?” “你还年轻,不过,也许你应该还记得你的师父是怎样引退的吧?” 陈开的这番话问话,让卜贝鲁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的师父,凌宗夏的爷爷,就在去年正月的一天清晨,循例去往了光顾几十年的早餐店,点了一斤烧牛肉、三斤牛脊骨和半斤散白酒,吃完喝完之后,哼着小曲儿散步回家。只不过,直到今天都没能到家。 无论是警方还是民间力量,动员了许多人力物力进行寻找,结果……没有结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这个人从来就没有来到过这个世上。 “你想退,也得要让别人相信你是真的想退。‘致仕’就是一个交代,为的就是告诉所有人,今后你就算想反悔都无济于事。” 陈开说着,苦涩的笑了笑,那笑容既是对自己的悲哀,也是对卜贝鲁年轻的讽刺。 “既然这是陈先生做出的决定,无论是警方还是我们stib,接下来只会按照程序来处置这件事。不过在此之前,还请陈先生协助我们弄清楚上周五晚上发生的事。”卜贝鲁微微叹了一口气,对方心意已决,自己也就没必要再浪费彼此时间,索性言归正传。 “如果你只是想知道在嘉模前地发生的事,那很简单,我虽然受托消除了那晚的痕迹,但也仅仅是针对公众做的掩饰。按照惯例,我还是做了一份有限期七天的备份,硬盘就在我的保险柜里,待会儿你自己拿走就是。记得别拿错了,红色的盒字,上面有日期和时间段。”陈开并不遮掩的直言道,说完,还用眼神向卜贝鲁示意了紧挨着酒柜的立式保险柜。 卜贝鲁看着陈开,并没有着急去找那个备份硬盘。 “怕就怕,你现在不止是想知道凌宗夏的下落?”陈开意味深远的说道。 “不知道陈先生对有人想要复制秦始皇这件事怎么看?” “我都是致仕的人了,我的看法不重要。并且,换作是我来问,我会问为什么?” “‘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复制秦始皇吗?还有,幕后主使又是谁?” “不知道陈先生方便透露吗?” 陈开端起酒杯,隔空向卜贝鲁敬了一下。 卜贝鲁缓缓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酒杯递到嘴边,一饮而尽。1978年装瓶的威士忌,装瓶时的酒精度只有四十四度,存放至今快有五十年了,酒液入口甚至连四十度的冲击感都没有,唯剩醇厚的香甜。 陈开再次给二人到倒了杯酒,他看了一眼墙壁上曼努埃尔风格的吊钟,现在时间才刚刚过七点钟。他喝了一口酒,这次不再像之前那样一饮而尽,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继而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在仔细回味这支酒潜在的韵味。 “时间还早,不如,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片刻后,他仍然合着双眼,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 诚实的说,卜贝鲁并没有太多耐心,只不过在这一刻里,显然陈开掌握了大部分的主动权,于自己而言,着实没有太多反对的筹码,总不能将陈开当嫌疑犯一样强行审讯吧?一时无解,他只能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强撑定力。 “我年轻的时候,曾在大马工作和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时候,我住在一种类似屋村的筒子楼里,每一层楼大概会有二十几户邻居,大家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不过跟我关系最熟的,还是住在楼道尽头的一家人,他们都是当地华人。他们家有一个女儿,大概十三、四岁,是一个不用让大人操心的孩子,每天自己上学、放学,周末时甚至还会帮家里做饭。”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甚至还向卜贝鲁提了一问: “在筒子楼里做饭,你知道怎么做吧?很多人的房间里没有办法做饭,煤气炉都是放在走廊过道上的。所以每天早上七点到九点,晚上八点到九点,整个筒子楼里都是油烟味。” 卜贝鲁在脑海里大致可以构想出相似的画面,他小时候也曾走访过一些住在职工宿舍的亲戚,虽说宿舍楼不至于像屋村那样人口稠密,但对于公共空间的开发和利用,不可不谓之极致。只是他现在兴致可不是在回忆辛酸的过往上,自己依然在等待着对方故事的主题。 “那个小女孩,她竟然会做闽菜,一手醋排骨烧的有模有样。我那时候每天忙着工作,很难自己做好一顿饭,去茶餐厅吃来吃去,也都是一个味道。后来,我跟她父母商量,每周给她家人一笔餐费,请这位小女孩每天晚上做饭时,顺手多做一份。”陈开继续说着,不过脸上和蔼的笑容却渐渐消失,接替而来的却是一种忧愁。 他呼吸渐渐有些局促,随之也叹了一口气: “想来,之后发生一系列事情,全都因为我贪嘴起的头。跟我们同住一楼的,还有一位独居的父亲,他大概是小女孩一家八年或者九年的老邻居了,每天要打三份工,同样没有时间做饭。他看到我向小女孩家人约定了每天晚上的晚饭,于是,也学着样子,请这家人每天再多做一份饭留给他。” 卜贝鲁抬眼看向陈开,只见后者依然合着双目,只是眉宇之间却渐显出了一个“川”字。他在心中暗忖,该不会小女孩出了什么事吧? “这位独居的父亲理论上来说绝对是一个十足的好人,尽管婚姻不幸,工作也不体面,但他对自己的孩子,还有筒子楼里的那些邻居们,一直都非常要好。”陈开说着,再次饮下了一小口威士忌,不知是因为喝得过急,亦或是受到左腿伤势的牵累,这一口下去竟呛住了嗓子,迫得自己剧烈咳嗽了起来。 第72章 卜贝鲁立刻准备起身去寻找水。 尽管一直闭着双眼,陈开却还是洞察到了卜贝鲁的举动,他抬手止住了对方。等到稍微平复下来后,他接着说道: “他打三份工的收入,大部分都会交给前妻来抚养孩子。邻居们家里遇到什么麻烦,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去帮衬,修一下水龙头、换一个电灯泡、帮忙寻找走丢的小猫小狗,甚至,空闲时还会打扫一下公共区域的楼梯、走廊什么的,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中年男人竟然会做出这么多事来。” “然后呢?” “然后……谁能想到这样一位父亲、好邻居,竟然是一个杀人犯呢?还是那种,连环的、手法十分恶劣的杀人犯。” “你该不会想说的是变态连环杀人犯吧?” “我不知道‘变态’这个词合不合适。正如我之前所说的,如果不是警察抓到了他,在那栋筒子楼,这位父亲就是一个与人和善、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好人。” 卜贝鲁陷入了沉默,当然,他并非是在思考陈开对“变态”一词的辩证方式。当一个人都已经被坐实为了连环杀人犯,无论其有什么特殊癖好、伪装或者精神方面的问题,都不可能矫饰其罪大恶极的程度。 “这位做饭的小女孩,最后该不会遇害了吧?”他带着催促性质的问道。 “怎么说呢……这个故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陈开笑了笑。 “哦?” “小女孩为我还有这位独居的父亲做饭,前后差不多有半年之久吧。这半年里,大家相处的都很好,这位父亲还经常晚上邀请我去夜市喝酒,虽然他很拮据,但也是尽最大努力来款待我。也有时候小女孩父母因为工作忙的缘故,没办法参加学校里的家长会,我和这位父亲但凡有空,都会轮流去学校帮忙照看小女孩。” 听到这里,卜贝鲁这才渐渐心生了兴趣,一个连环杀人犯竟然毫无违和的融入了一群正常人的生活,或者说,“他”已经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已经很久很久了,甚至在陈开前往大马之前,便是如此。 他一度忍不住揣测,这个父亲……嗯,这个连环杀人犯,其实已经有很多次机会能对陈开和小女孩下手,可对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谁能想到,小女孩越长越大,或许在学校里还结识了一些坏孩子。” “叛逆期。” “是的,叛逆期。小女孩学坏了,开始偷东西了。她第一次偷的,就是我家。当然,这个‘第一次’也是在我抓到她后,她告诉我的。她求我原谅她,求我不要告诉她的家人还有老师,还发誓说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所以,你相信了她?” “嗯……这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将这件事告诉她的父母,或者报警,之后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变得那么糟糕了。” 卜贝鲁沉默了片刻,他看到陈开手里的酒杯已经空了,于是起身拿起威士忌,给对方再次倒上,也给自己倒上了一些。 “后来,她趁着一个机会,偷偷潜入了那位父亲的家里……” “嗯。” “她在那位父亲家里,找到了一些值钱的东西,也找到了那位父亲是连环杀人犯的证据。据说,这位父亲离婚之前经常被他的妻子家暴,他的妻子曾经用皮带抽打他的后背,皮带的金属扣刮掉了后背上一片皮肤。” “被妻子家暴,还抽打掉了一片皮肤?” “你没听错,一个大老爷们,背地里能残忍的杀害差不多十四个人,在家里时却被妻子家暴。也许因为这段经历,他在杀人之后都会从被害人身上割下一片皮肤,从十四岁到八十岁,所有这些人的皮肤都被防腐处理后收藏在玻璃器皿中。” “小女孩发现这些被害人的皮肤?” “是的。” “她报警了?” 第十三章,始皇帝计划(4) 陈开苦笑着,终于睁开了双眼,眼眶湿润,仿佛重新身临了那段最为痛苦的往事。他将手中的酒杯递到嘴边,喝下了一大口,此时可以看到,他握着酒杯的手在隐隐颤抖,辨不清是情绪使然又或者是常年饮酒造成的酒精慢性中毒。 “她没有报警。”他说。 卜贝鲁神色逐渐跟着陈开一起变得沉重起来,这一刻,他在心中或多或少已经猜出了一些可怕的事态发展。 “她企图勒索这位父亲。”陈开继续说。 沉默,整个房间如枯井结冰,除了曼尼埃尔风格的吊钟还在恪守规则的发出滴答声响。 陈开不再继续讲述这个故事,这个故事的结尾是什么,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随后,他将话题转向了卜贝鲁最关心的事情上,关于“复制秦始皇”事件的真相。 三相术诞生于何时,已经无从考证,有人认为是在商周之前的上古时期,也有人认为当以周公旦制作《周礼》为起始,当然,更多的人倾向于是始皇帝成立“奉常寺”为标志。至少,在始皇帝朝的那段时期里,咒相师创造了有史以来最为辉煌的成就,而往后的几千年里,无论咒相师们如何努力,都再也无法超越或者追平始皇帝朝的先贤。 论起来,今时今日许多咒相师的技法、术法、礼法,依旧在沿用始皇帝时期的经典。两千年里来,人类文明明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进化,但咒相师所掌握的一切都在止步不前,甚至还在逐渐消亡。 第73章 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是钟馗的命格已经没有咒相师能借用到了。而在钟馗之外,诸多有名的、无名的,实用的、不实用的,应用型的、理论型的,等等经典,或被遗忘或失了传承。更为可悲的,还是新生代的咒相师们几乎都不知道先贤留下的经典正在消亡。 “人类在进化,咒相师却在退化。”陈开如是说道。 始皇帝晚年时被世人津津乐道的一则传闻,正是派遣徐福东渡日本寻找长生不老药。是啊,位极人皇,框定人间规则,享尽齐天之乐,换做谁都会贪恋不舍。 而事实上,始皇帝之所以会下达如此荒谬的命令,派人去寻访传说中的仙神,求得长生不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奉常寺的咒相师们没能完成他们的使命。 奉常寺早在始皇帝等级称皇的第二天,便已授命开始进行一项庞大的三相干预工程——篡改始皇帝命格,使其突破人类极限,获得永生。 理论上,只要精准的找到最合适的天象、地文、人相,将三相能量发挥到最大化,是可以让一个人类无限延长寿命。 只不过,碍于宇宙的铁律,干预的目的越宏大,所需的必要过程就越繁复,并且遭到破坏或者意外失败的概率也越大。 “不知道卜sir听说过新千年之前,有一群咒相师进行了一项干预赛马头奖概率的学术实验吗?”陈开忽然问道。 “嗯,我师父好像参与过这次实验。”卜贝鲁点了点头。 “那一次的实验,动用了七个地区五十多名咒相师,要在十三个不同的城市里完成一系列高难度的干预行动。尽管,这次实验成功将赛马头奖的概率提升到接近百分之六十,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拿下头奖。” “我听师父说过,要想让一件事的发生概率超过百分之五十,是非常困难的事。并且,即便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也未必百分之百能实现。所以对于咒相师们而言,常用的概率只有两个区间,百分之五十及以下,或者,百分之一百。” “一件必然要发生的事件,只要尚未发生,其概率就不该超过百分之五十。这句话的意思,不单单是指让事件发生概率超过分之五十十分困难,同样也是在告示我们,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一百之间的概率,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对此,卜贝鲁点头表示了认同。他的师父曾经说过一个类似的说法,百分之五十以上到百分之百之前的概率,是宇宙给咒相师的另外一种警告——不要妄图“人为的”将事件发生概率干预到百分之一百。 “当年,奉常寺的咒相师们就是要将延长始皇帝受命的干预做到百分之百。这一项工程的难度,可谓是那次干预赛马头奖的几万倍,或者几十万倍吧。”陈开说道。 “应该说是无穷的倍数。”卜贝鲁不掩讽刺的笑道。 陈开没有反对卜贝鲁这一比喻。 当年,奉常寺动员了举国三千多名咒相师,其他参与辅助的主簿、协律郎、博士、五官郎、掌故、亭长等等,超过万人,在全国三百四十万平方公里的疆域上,开始实施这次逆天改命的干预工程。 要知道,在那个没有计算机、即时通讯、卫星和天文望远镜的年代,进行这一场庞大的干预行动,将会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所有演算,只能用刀笔、沙盘、竹简来进行,对星辰的观察都无法超出土星的距离。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可以依靠人力来肆意更改“地文”。 长安所在关中地区,在先秦时期的文献里被誉为“陆海”,然而经过始皇帝短暂两朝的大兴土木,陆海消沉,化为漫漫黄土。除此之外,更别说还有万里长城、陵墓覆藏等一系列大型地貌改建工程。 事实上,在这次干预工程开始之前,已经有咒相师提前针对这次“干预工程”的可靠性进行了一番推演,不难想象,所得结果便是“成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然而,在至高权力面前,无限接近于零便不是零,即便是可能性微乎甚微,始皇帝也会不遗余力、倾尽所有的去尝试。 毫无悬念的,这场历史十二年之久的干预行动,最终还是告以失败。奉常寺的九位主事官员被赐死,其余八百多名资深咒相师,或革职或流放。 不过,在咒相师公会的文献里却有这样一则记载,那九位主事官员将这次干预工程所有资料造册录籍,叮嘱后人代代相传,随后九人相聚一处,慷慨饮下了毒酒,以死谢罪。 这一则文献至少透露了两个信息,其一,为始皇帝延年益寿的方案实则具有可行性,否则也没必要造册录籍传于后人;其二,九位奉常寺的主事官员并无遗憾。 “复制始皇帝”这一代号已经在咒相师之间传出了四十多年,之所以称之为“复制”,据说是因为有人仔细研究过奉常寺九位主事官传下的资料,又结合了诸多咒相师的古典文献,推断出当年三千多为咒相师执行的干预方案,在某一瞬间实则是成功的。 始皇帝患有哮喘,按照奉常寺早期的推演,他在称帝之后至少会经历七次濒死的风险,能活过四十七岁的概率非常低。但最终,他成功活到了四十九岁。换言之,持续十二年之久的干预行动,有可能为其多争取了两年的寿命。 “有人说,发生在今天的复制始皇帝行动早在十八年前就开始了。其实不是,真正开始的时间,要比十八年还要早。1996年,微软发布了windows ce系统,新一代智能手机投放到了市场,这场干预行动,大概就发生在这之后不久。”陈开语气很缓慢的说道。 第74章 “1996年?”卜贝鲁比较意外,这个时间可要比公输不术提供时间还要早上十年。 “没错,所以,我个人猜测,新千年之前那场干预赛马头奖的学术实验,实际上就是在为这次复制始皇帝工程做预言。” “陈先生,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我今次有人想要‘复制始皇帝’,只是为了振兴咒相师昔日的辉煌吗?” “你也可以这么说。二十多年前,发起这场干预工程的那些资深咒相师们,他们初衷就是利用现代科学技术,尝试完成始先贤们未能完成的命题。他们很清楚,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咒相师会越来越退化,甚至消亡。” 卜贝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不得不认同陈开的这番话。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这帮家伙不仅在各地折腾起大风大浪,也连带让天南地北有关的、无关的咒相师们卷入其中,更是迫使官方在六年前成立了特别行动干预大队。 可不是让整个咒相师世界活跃了起来? 他并不想去评价这些咒相师们的动机和行为,在stib的格言里,动机再高尚,也决计不能以危害公众安全为代价。为了咒相师的兴繁,却或间接或直接的导致数以千计、万计的旁人遭殃,这不是狭私又是什么呢? 当初,他既然选择加入stib,严格来说便已经放弃了传统咒相师的身份,自己的立场势必只能站在维护三相秩序的一面。不仅如此,亦如许多先贤、前辈、师长们所言,咒相师的行为原本就是在违背自然规律,通俗的说,他们在正式成为咒相师的那一刹那,就应该清楚往后的人生必会难逃“天谴”。 咒相师的退化,不就是在印证这一天理吗? “陈先生可否告诉我,此次干预工程现在是谁在主事?”卜贝鲁直奔主题的问道。 “这么大的行动,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主事。”陈开缓慢的说道。 他将酒杯里最后一点酒,全部倒进了嘴里。 尔后,他继续说道: “二十多年前,大概有二十三位……或者二十九位,具体我也记不清楚了,但都是一些门第悠久的资深咒相师,由他们发起了这次复制始皇帝的行动。” 卜贝鲁打算给陈开再倒一些酒,不过这一次,对方却拒绝了。 对方放下了酒杯,又说到: “不过到今天,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已经离世了。据我所知道,眼下还在积极操持整个行动的,有南澳程家,为首者就是月华程小妹的父亲程叔西,还有闽东姒家,他们好像提供了八成的经费。除了他们之外,楚中、荆襄、雍西,都有几脉资深的咒相师参与。甚至,我还听说,连你们新北也是有人的。” 卜贝鲁眉宇微蹙,就连他故乡都有人参与了这次干预工程?不过说来,自己离开故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人心始终难测,一些变故往往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陈先生,还有其他什么消息可以相告的吗?”略作沉思后,他开口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顺利致仕吗?”陈开反问道。 卜贝鲁看了一眼满地的血迹,如果这也能算是顺利的话? “因为我所知道的事情,其实并不多,到今天为止,也根本不足以影响这次行动了。”陈开自问自答的说道。 “好吧。”卜贝鲁点了点头,他相信陈开并无隐瞒,“陈先生,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呼叫救护车吗?” “不必了,我有私人医生。” 就在这时,卜贝鲁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阿森。他接通了电话。阿森语速急促,仿佛刚刚完成了一段冲刺,告知自己与本地同事已经赶到商务大厦,在地下停车场巧遇了正陷入缠斗的梁近诗与程小妹,随后合力控制住了程小妹。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消息。 卜贝鲁让阿森和本地同事一起,立刻先将程小妹转移到安全地方进行审讯,同时也告知了三十八楼这边的情况已经稳定,陈开并无生命危险,无需再派人上楼来了。 挂断电话后,他又来到陈开的保险箱前,在对方提供的密码下,开启保险门,从不算多的数字储存设备中,找到了上周五嘉模前地青石板台阶的交通录像。 “陈先生,之后有任何需要,请随时联系我。”临走前,他在陈开面前的办公桌上留了一张自己的名片。 “卜sir,还记得我一开始说的那个故事吗?炒饭的小女孩,独居的父亲,连环杀人事件。”陈开丝毫没有在意卜贝鲁的名片,反而好整以暇的向对方提出了一个问题。 “嗯?” “你觉得,在那个故事里,究竟谁才是坏人?” 第十三章,始皇帝计划(5) 卜贝鲁不禁疑惑,他的第一念想,自然是那个连环杀人犯的独居父亲,然而,就在自己正要脱口说出这个答案时,却又与陈开充满深意的眼神对上。一瞬间,他似乎意识到对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简单。 倘使从故事的结局来看,身为连环杀人犯独居父亲,自然是罪大恶极,十之八九,对方甚至有可能谋害了那个小女孩。 只是,这个世界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上帝视角”?又哪里会有人能提前预知故事的结局? 他记得陈开在讲述这段故事时提到过,小女孩为两位大人做饭超过半年时间,在这半年里,无论连环杀人事件是否同时正在发生,但在小女孩和陈开的视线里,这位独居的父亲就是一个热心肠的好邻居而已。 第75章 “一件必然要发生的事件,只要尚未发生,其概率就不该超过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在这位父亲真正伏法之前,理论上对方未必是连环杀人案件的真凶! 而在“真凶”没有揭示之前,小女孩入室行窃本是一种罪孽,陈开在抓到小女孩第一次作案时没有告知其父母也是一种罪孽,诸如小女孩父母的疏于管教、带坏小女孩的其他坏小孩、帮小女孩父母出席校园活动的两位当事人,甚至陈开决定请小女孩帮忙做饭,等等这些,都需背负一定的责任。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正是“等等这些”事件的发生,这才让这位父亲最终“成为了”连环杀人犯。 雪崩来临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没关系卜sir,我只是随口一问,不必当真。”陈开见卜贝鲁陷入了沉默,笑了笑,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卜贝鲁并不相信陈开只是随意一问,尽管他在一时之间无法找到这个问题精准的答案,又或者说,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精准答案,不过,比起这个问题的答案,自己这一刻更关心的,还是对方为何有此一问? 本地同事安排审讯程小妹的安全屋,正是之前预留给卜贝鲁小组落脚的民居。其中一个房间被不透光的涤纶涂银布严实遮掩了门窗,尽可能阻绝星象带来的影响。摘掉全封闭头盔的程小妹,小巧脸庞上镌刻的奇异符文纹身着实惹眼,她被特质手铐禁锢在椅子上。 审讯工作交给了驻南澳本地情报处的两名同事负责,在套取情报方面,他们更为专业。 阿森帮卜贝鲁找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二人就在民居的客厅里,播放从陈主簿哪里获得备份视频录像。 “中尉,总部情报处已经查到了selena的资料。”阿森从冰箱里拿来两罐冰镇可乐,将其中一罐搁在了卜贝鲁面前。 卜贝鲁刚刚打开视频存放的文件夹,正在检索时间最接近的几个文件。 “什么来历?”他没有回头的问道。 “她中文名叫姒恩娜,闽东人……” “哪个姒?” “很冷门的一个姓氏,一个女,一个以。” “汉语里面有这个姓氏吗?” “你这可真问到我了。不过,情报处的资料显示,她的父亲姒振邦可是闽东隐形大富豪,专门生产全球顶尖高科技零件的。” 卜贝鲁听到这里,忍不住扭头看了阿森一眼。尽管他能看出这位selena衣品不凡,可再怎么样都不至于是一位千金小姐的段位。 “多大的隐形富豪?”他好奇的问道。 “能跻身世界排名的那种。”阿森煞有其事的说道。 “她还单身吗?” “单身是单身,只不过,她们家有一脉亲戚是咒相师世家,在北洋年间担还曾出过一位咒相师公会的阁老。” 卜贝鲁听到“咒相师世家”,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的视线再次回到面前的电脑上,继续检索视频资料。咒相师隔代传都难,能成为世家的,绝对都是极端的狠角色。 “咒相师公会不算它前身的话,好像成立也就不到一百年吧?”他用一只手打开了可乐,一边喝着,一边说道 “是啊,姒家这位阁老不是第一代就是第二代,资历够深的。”阿森点着头回答道。 卜贝鲁从商务大厦出来时,已经将陈开提供的信息同步到了总部和小组工作群,selena和她背后的家族,显然就是这次复制始皇帝计划的主谋之一。 半个小时前,他与直属上司通了一个电话,stib已经决定对南澳程家进行立案调查,下一步行动就是尽快找到程家主事人程叔西,迫使其供出其他行动的主谋。只不过对于stib来说,眼下比较麻烦的事,还是包括程叔西在内的,那些没有在册的南澳咒相师们,无论官方还是非官方渠道,一时之间都很难追查到他们的下落。 “所以,程小妹现在是关键,无论如何,都要从她身上套出南澳其他咒相师的下落。”电话里,上司这样对卜贝鲁叮嘱道。 在这件事上他所能做的十分有限,只能竭尽人事所能,毕竟以自己对程小妹的观察,对方一看就是一块硬得不能再硬的硬骨头,未必会轻易透露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更何况,如今上上下下又要讲究文明执法。当然,他甚至也想过,程小妹身为月华三子之首,哪怕真的对其使用了“不文明”审讯手段,估计也无济于事。只能依靠情报处的同事们采取更为专业手段,来尽可能的去应对了。 至于闽东姒家,情况就要棘手很多了。 stib目前掌握的线索和证据,都不足以对姒家发起大规模调查。即便是这位selena小姐,以口头威胁的方式勒索了卜贝鲁,充其量也只能将其个人临时拘留,但凡对方只要以“开了一句玩笑”来做推脱,都不可能将其拘留超过二十四小时。 事实上,卜贝鲁都没有将selena威胁自己的事上报到总部,究其原因,他还是担心selena是有备而来,万一处理不当,就怕真的会牵累吴嘉怡。 不久之前与上司的通话里,上司或多或少也提及了应对闽东姒家的事宜。 “对付这种名门望族、大户人家,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明天我会跟部里的高层开会专门研讨此事,大概只能请几位大人物出面直接去找姒家主事人聊一聊吧。”上司如是说道。 “聊了聊吧”……通俗易懂的遣词造句,已然透露出了对特权阶级的忌惮。 第76章 “中尉,selena的事你还要考虑多久?”停顿了片刻后,阿森突然开口问道。 “急什么,老大都说了会找人去跟selena家族谈话了。如果顺利,弄不好这件事自己就解决了。”卜贝鲁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总算找到了时间最合适的几个视频软件,点击进去后,以三倍速开始观看。 “但是中尉,你总得给我一个准信吧?” “哪方面的?” “现在距离selena给的期限,只剩下二十几个小时了,你得给个准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能把黄先生父子交出去。” “阿森,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这个selena,或者说这帮想要复制始皇帝的家伙们,为什么一定要得到黄日辉呢?” “调查报告里面有写啊,黄日辉工作的公司似乎间接承担了河洛app部分数据的储备业务,selena想要得到这部分河洛app的数据。” 在昨天的调查报告里,根据黄日辉回忆,selena于一年半之前曾在其手下实习过。没过多久,黄日辉就疑似遭到了“仙人跳”的设计,在一次出差期间,莫名其妙喝醉后跟一名外围女发生了关系。 按照黄日辉本人的说法,设计这件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selena。因为没过多久,selena便拿着这件事威胁黄日辉,逼迫其在公司数据中心的服务器里安装一个木马程序。只不过这件事对于黄日辉来说实在太过严重,一旦遭到曝光,整个公司都会信誉破产。公司董事会不缺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届时,黄日辉可不是去监狱服刑就能置身事外。 两权相害取其轻,最终黄日辉选择了自曝丑闻来维护公司利益。好在,公司高层念其这般忠心,不仅出钱出力将这件事兜住了,同时还派遣专人安抚好了其家人的情绪。 而经过了这次事件之后,黄日辉公司高层对数据安全从人到程序都进行了全面升级,再想通过威胁、收买公司内部高管来做小动作,成功的可能性微乎甚微。当然,黄日辉公司具体采取了什么手段,属于专业技术领域的范畴,一定程度上海还涉及行业机密,stib的干员们身为外行,即便听闻了也未必能理解。 卜贝鲁的疑惑恰恰就出在这里,黄日辉身为公司内部有“劣迹”的中层管理,显然不太可能再帮selena及其幕后之人窃取相关数据,与其威逼黄日辉去做这件事,还不如直接去绑架、勒索公司董事会的高层,又或者雇佣一帮顶尖的“数据强盗”,带着自动步枪和专业设备,强行占领数据储备中心的大楼,直接破解硬件设备。 八天之前,这群人不惜对黄日辉进行了一项极其复杂的恶相干预,强行改写了其孩子黄家俊的命格,二十四小时之内先后克死了他的妻子和母亲,甚至连他自己都“险些”丧命。 这群人如此大费周章,并且摆明了就是冲着取人性命而来,又怎么会是意图通过威胁来获得河洛app的相关数据? 而话又说回来,倘若真要取人性命,雇一个杀手来做事不是更低碳环保又省钱省力吗? “总部对昨天调查报告的评估出来了吗?”卜贝鲁立刻向阿森问道,他能想到这些疑点,总部情报处的分析员们必然也能想到,分析员们通过对全国各地汇总情报的交叉比对,说不定能推断出更合理的可能性。 “还没有。”阿森拿出手机确认了一遍。 “催一催。我觉得黄日辉在整个事件里不是一个普通的角色。” “是父子。” “什么?” “我的意思是,应该是黄日辉父子。那位姒恩娜小姐要的可是黄日辉父子。” 经过阿森这一提示,卜贝鲁随之恍然。对啊,黄家俊一个半大的孩子,selena为什么不是单要黄日辉,而是一定要黄日辉父子呢?难不成,打算挟持孩子进一步要挟黄日辉?这些人究竟是要黄日辉的命,还是要黄日辉去做某件事呢? 可惜,从他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无论是哪一点似乎都有说不通的地方。 就在与阿森对话的同时,电脑上的视频影像也播放到了关键节点,画面里,负责掩护凌宗夏的梁近诗得到许可后先一步撤离,凌宗夏顺利借来了“阳平关赵云”的命格,与月华三子程小妹、阿鲁、呆少三人战成一片。 “阳平关赵云”的典故,取材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刘备、曹操汉中大战。尽管这场大战之中,最让后人乐道的还是定军山下黄忠斩杀曹操麾下大将夏侯渊一案,但同样也诞生了“赵子龙浑身是胆”的美称。 建安二十四年三月,黄忠奉命劫曹军粮道,然而未能在预定时间内返回。尔后,赵云率领数十骑兵前去侦探,却不巧遭遇了几十倍兵力的曹军围攻。赵云率麾下勇猛冲阵,不仅杀得曹军阵型大乱,更是得以全身而退。返回营垒后,赵云又施“空城计”,下令大开营门,使得紧追而至的曹军以为有诈,随即撤军。 看着视频里的凌宗夏一挑三都不落下风,卜贝鲁不自禁的嘴角上扬,要知道“阳平关赵云”的命格,还是他帮凌宗夏找到的。戏曲《阳平关》一本,是由赤手空拳的翻扑武生来扮演赵云。在这个命格里,“赵云”的拳脚战力将会得到最大化的提升。 然而片刻之后,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很快,严肃又演变成了一股凝重。 “哇,这是要打死人了!”一旁的阿森探过头来,他看到视频画面里,凌宗夏先后打倒了程小妹和呆少,随后紧紧擒住了阿鲁的衣领,将其摁倒在地上,一拳接着一拳的暴打。 第77章 起初,阿鲁还在尝试着反击,渐渐的,反击无望,只能用双臂护住脑袋进入被动防守。到后来,他甚至连防守的力气都失去了,四肢瘫软垂落,犹如一台被卸掉电池的机器人玩具。 只是,即便如此,凌宗夏依然没有停止击打,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继续砸在阿鲁的脸上。阿鲁的鼻梁发生了骨折,脸部肌肤也出现破损,监控摄像头的视角下,他的头部很快变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而凌宗夏,既不在乎自己拳头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也不在乎阿鲁的头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爆,整个人就像是在执行一道默认程序一样,不带人类情感的施加暴力。 卜贝鲁十分惊讶,在他与凌宗夏相识的十几年记忆里,自己从未在凌宗夏身上看到一丝半点的暴力倾向。尤其凌宗夏在正式成为咒相师之后,更是严格遵循了传统咒相师的那套修行法则,最大程度的控制内心情绪和面部表情,尽可能降低任何“三相”干扰因素。 这便是所谓的“变数越小,修行越稳定”。 在最近一次见面时,他一度以为凌宗夏是某个超级科技公司研发出来的仿生人,就算去玩全世界最刺激的过山车并且中途还突发遇到故障,这家伙的情绪和表情也不会有多大的反应。可是,此刻视频里的凌宗夏,却真的对一个已经失去行动力人动了杀心! 这是着了什么魔吗?可惜,监控摄像头的角度只拍下了凌宗夏的一侧,一时间难以分辨清楚对方的眼神和表情。 “中尉,哪一个是你的朋友啊?打人的这个还是被打的?”阿森好奇并着关心的问道。 “没道理啊,他好像也是第一次来南澳呀,能跟这里什么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呢?”卜贝鲁没有心思回答阿森的问题,却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他说完后,再次加快了视频播放速度,十分担心视频最后时凌宗夏真把阿鲁给打死了。 一连串跳帧的画面后,一束机动车的远光灯照射到了凌宗夏身上,凌宗夏为了遮蔽刺眼的光线,这才停止了击打的动作。 卜贝鲁赶紧放慢视频播放速度,没过多久,一辆七人座的商务车停在了青石板台阶下方的公路上。商务车电动门自动打开,一个清瘦的老人走下了车。凌宗夏站起身,在原地愣了足足六、七秒的时间,这才向商务车走去。老人跟凌宗夏说了一些话,中间还和蔼的拍了拍其肩膀,最后还邀请对方一起上了车。 视频最后,老人在上车之前也曾回过头来对受伤的程小妹、呆少说了什么话,后二人做出了回应,随后扶起了昏迷不醒的阿鲁走出了画面。 卜贝鲁将这段视频不停的回放,暂停,再回放,再暂停,甚至还专门定格在了老人全身画面上,将脸凑近屏幕仔细去观察对方。无奈,受限于摄像头的角度和分辨率,根本看不清楚这位老人的容貌。 不过在他的直觉、潜意识以及某些记忆碎片的作用下,自己总觉得这个老人的身形轮廓似曾相识。 “中尉,要不要将这个视频发给总部情报处跟进一下?”阿森看到卜贝鲁如此在意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当即询问道。 卜贝鲁本能的打算同意,利用总部情报处的设备和数据库,说不定能匹配出这个老人的清晰样貌,继而还原其真实身份。然而他话到嘴边时,却又突然改了口。 “先不必了。这不是有车牌号吗?刚好我在南澳交通部门有熟人。”他说道,随后掏出手机,将车牌号信息编入一条短信,发送给了梁近诗,拜托梁近诗协助调查一下这辆商务车的相关信息以及周五离开嘉模前地后的行驶轨迹。 “中尉,部员手册你可是比我们都熟的。”阿森觉得卜贝鲁最近在“越线”上越来越严重,不由自主提醒道。 “小a、阿书他们三个人留在酒店我还是不放心,你今晚赶过去,看好黄先生父子。”卜贝鲁打断了阿森,对他下达了命令。 “明白了。”阿森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离去,“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call我。” “谢了。” 第十四章,咒相师内战(2) 卜贝鲁很清楚,要想实施一场时间、地域、人数跨度不小的“干预布局”,单凭selena一个人肯定做不到,如果说对方身边还隐藏着其他咒相师,并且还是隐藏了三天时间都没有被stib情报处察觉,可想而知这些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搭乘付费大巴到达路凼城度假区站点,卜贝鲁和吴嘉怡先后下了车。就在这时,卜贝鲁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那我先回酒店了,待会儿电话联系,然后大堂碰头哟。”吴嘉怡向卜贝鲁挥了挥手,转身小跑向酒店大门。 卜贝鲁回应地挥了挥手,等到吴嘉怡离去后,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来电,竟然是凌宗夏。他对此不得不感到十足的震惊,不仅是因为失踪多日的凌宗夏突如其来恢复了联系,更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头一次遇到凌宗夏使用即时通讯。 要知道一周之前,哪怕对方在遭遇“黄家俊恶相事件”,以及与月华三子“约架”这样严重的事情时,也仅仅只是选择发短信求助。 遵从传统修行法则的咒相师向来都会十分忌惮“即时发生的事物”,这些“即时事物”在他们眼中,不亚于被人从身后吓一下的恶作剧,会有一定概率造成一些不可预控的干扰。 “老兄,你可算是回电话了,你这几天到底去哪里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他摁下了接听键,继而一通抱怨了起来。 第78章 “听着,等下你千万不要去日昌餐厅,三天前姒恩娜已经偷走了你一部分‘事业运’,你要是再不脱身,黄日辉父子今晚就会出事。”电话另外一头,凌宗夏的声音很平静,一点也听不出任何着急的口吻。甚至,非但不着急,即便说成是毫无情绪都不为过。 好在卜贝鲁两、三年前就已经习惯了凌宗夏的人设风格,要是换作是别人,只怕一定会误以为电话另外一头是一个人工智能程序。 “我的‘事业运’?闽东咒相师路子这么野的吗?等等等等,你先别管我,你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遇到的事情跟你遇到的事,其实都是一个事。” “复制始皇帝的计划?” “是,不过,具体的事,我现在没有太多时间跟你详细说。过几天我会想办法找你。但是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跟姒恩娜还有她的朋友吴小姐接触了。闽东咒相师的干预手法,不是我们能揣测的。当务之急,黄先生还有他的孩子很重要,千万不能让他们有闪失。” “喂,老兄,黄先生还有他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要死盯着他们不放?” “很复杂,具体的情况我暂时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总之,不能让姒恩娜接走他们父子。” 卜贝鲁挠了挠头发,心绪复杂的吁出了一口气。 这时已经快到上午十点钟了,正值日上三竿,南澳天空中的烈阳似乎不分冬夏,只要是凡晴空万里时,就会向着人间大地投放能量过载的光芒。 他十分不巧穿了一身黑色运动装,此时此刻,自己整个人就像是阳光聚能器一般,疯狂吸收着空气中的热能。 “你先别挂电话。” “嗯?” “如果我现在脱身,看住了黄先生父子,那吴嘉怡会怎么样?” “你……果然还是被selena干扰了。你对这位吴小姐的感觉,是假象。” “就算是假象,吴嘉怡也是一个无辜的啊。” “在这次事件里,已经有好几万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了,他们当中至少有三千人都已经失去生命了。如果让selena接走黄先生父子,复制始皇帝的计划将会提前三年达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卜贝鲁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千禧年前,咒相师公会尚且还算活跃的时候,曾经整理了历朝历代三相干预的案例,并将所有案例进行了分级归纳。而“复制秦始皇”的案例,在当时被咒相师公会列为了唯一一例“最高风险”。 抛开人伦、道德以及运行这种超级规模干预事件所需付出的成本代价来说,一些资深数术学者甚至还提出过一种可怕的推论:无论是自然世界还是宏观宇宙,其实都在遵循一种能量守恒,换言之,要想维持一个人类永生不死,必然会需要其他的死亡来进行代偿。 除此之外,所有咒相师们亦都知道“改相借命”存在一条铁律,“借用的命格越强大,需要达成的条件便越苛刻”。据此反推,维持一个人类永生不死,远远不是用其他人六十年、七十年的寿命来做等量代换这么简单。 其代偿的机制,可能是一百人的寿命只能延缓干预目标一年的寿命,也可能是一万人寿命只能延续干预目标一分钟的寿命,并且,随着“维持永生”的时间越久,这种代偿甚至还会越来越苛刻,不排除可能会需要呈几何倍数递增的牺牲代价。 在河洛app的聊天社区里,一度还传出五花八门的阴谋论,其中最有名的一则,认为“维持一个人类永生”不用超过一百年,整个地球上的人类都会遭到灭绝。 当然,所有这些截至目前都只是推论。 毕竟,几千年来并没有人真正意义上完成“复制秦始皇”,其成功之后究竟会面临什么样的代价,终究还是存在各种变数。 只不过,就算这些后果未必都能成真,但你明知道这个按钮按下去不会有好处,弄不好还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你又何必要冒险去按下这个按钮呢? 至于陈主簿所说,那些人是为了振兴咒相师,还是他们见鬼去吧。 “不过,我还是觉得,连吴小姐一起救下,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片刻之后,卜贝鲁故意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 “你前天要是决定救吴小姐,只需要打一个电话报警就可以了。昨天的话,你要是能请来梁近诗警官帮忙,也能让吴小姐置身事外。”凌宗夏既无埋怨,也非遗憾,一如既往如同结冰枯井一般平静。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我怎么会……” “姒恩娜在跟第一次你见面时,偷走了你的‘事业运’,这几天你的判断力一直都在被干扰。当然,我猜她应该还使用其他干预手法,不过我现在掌握的信息也不多。” 卜贝鲁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用另外一只手摸索着自己的下巴,酒店剃须刀用起来不是很顺手,残留了不少胡渣。 “如果我今天还要救吴嘉怡呢?”他鼓足了底气问道。 “你是指在保护好黄日辉父子的前提之下,救下这位吴小姐吗?” “当然了。” “不是说没有可能,只能说成功率非常低。而且,我强烈建议你不要这么做,你得知道,一旦你失败了,黄日辉父子出事的几率会大幅上升。好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希望你明白什么叫做事关重大。” 第79章 “喂喂喂,等等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卜贝鲁赶紧喊道,他原本还想追问上周五晚上,凌宗夏在嘉模前地遇到的那位老人是谁,然而,对方还是迅速地结束了通话。“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呢?” 卜贝鲁没有立刻返回酒店,而是来到附近商场找到一家快餐店,在那里点了一杯美式咖啡。他的思绪仍然沉浸在刚才与凌宗夏的通话中,对方能够打来电话,至少证明对方并没有遇到什么重大危险。 无非的,是这份“报平安”的附加信息实在有些过于沉重。他着实不曾料到,selena的手段竟会这么高明,在与自己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动了手脚。 然而摆在眼前的一个尖锐问题,就算他对吴嘉怡的感觉是一种假象,但从现在开始,自己真的可以将吴嘉怡的安危置之不理吗? 其实,他很清楚,既然自己心中已经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显而易见,自己根本不可能不顾吴嘉怡的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咖啡里的冰块也在渐渐消失。 卜贝鲁就这样坐在那里,一口咖啡都没喝。快餐店快要迎来用餐高峰期,店员们对这位只点一杯咖啡就霸占了一张两人桌长达一个钟头的客人,已然流露出了不满。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了梁近诗发来一条短信,对方已经查到了周五那晚七人座商务车的下落。 他略有疑惑,老凌这家伙,难道还没有跟梁警官联系吗?不至于要赖掉别人的尾款吧? 正当他准备点开短信,查看详细地址时,阿森突然电话呼入,他不禁暗叹,今天的事情还是够多的。 “森,怎么了?” “中尉,我现在正在去海关的路上,总部情报处派来增援我们的调查小组出事了。” “总部的调查小组这么快就来了?他们出什么事了?” “一个钟头前,他们在琴湾……” 通讯突然中断,卜贝鲁赶紧查看手机,竟然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他心头袭上一股寒意,这么多巧合堆积在一块儿发生,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名店员走了过来,准备礼貌性的请卜贝鲁腾挪位置。 卜贝鲁却抢先对店员说道:“对不起,我遇到一点急事,请问可以借我一个充电器吗?” 店员挤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耐着性子说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快餐店,没有办法提供充电器的。” 卜贝鲁依然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拜托了,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私人的充电器吗?或者,借用一下手机。” 店员几乎都快被气笑了,尽管这里是度假区,总能遇到各式各样奇葩的客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容忍奇葩的度量会越来越大。 “先生,如果您用完咖啡的话,还请您能离开,外面还有好多客人在等位呢。”店员几乎失去了修饰语言以及维持职业素养的心思,没好气的直言道。 卜贝鲁抬头盯着面前店员很久,久到就连周围其他客人、店员都感到了尴尬。他脸上的表情先是焦急,继而又演变成了疑惑,到最后却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十分阴冷,犹如下毒者配制好了绝佳的毒药,又如连环杀人犯锁定了目标,也像鲨鱼嗅到了血腥味。如果有熟悉的朋友、同事甚至亲人在场,他们一定会认为这是认识卜贝鲁以来第一次见到对方这样笑。 忽然之间,卜贝鲁撩开了运动外套,拔出了藏在腰间的手枪…… 第十四章,咒相师内战(1) “那边就是离岛哦。” “有点看不太清楚。” “是有一点远啦,不过天气好的时候,还是可以看到一丢丢轮廓。对了,你去过离岛吗?” “几年前因为出差,在离岛转过航班。” “哦哦哦。你知道吗?我以前超喜欢一部电影,那部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说,‘在港岛,两个人分手之后,可能永远都不会撞见,但南澳很小,这条街分手,很可能下条街就遇到了’。你信吗?” “嗯,有点相信。我们从路凼城来这里,好像也没花很长时间。” 在路环朝东的黑沙沙滩,早上七点钟之前的阳光,就像是酣睡婴儿的小手掌,小巧,安静,抚慰脸颊时是一种温暖软糯的感觉。然而,一旦超过七点钟,它立刻又会变成博彩厅里收数的打手,无情,毒辣,甚至还会有点耀武扬威。 当然,现在正值初冬时节,阳光变脸的时间会稍微延后一些。 卜贝鲁是在昨天夜里突然收到吴嘉怡发来的短信,这位大女孩突发奇想的邀请他今天一早来海滩晨跑,说是心理辅导鼓励她多做有氧运动,可以改善心理状态。在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尽管在那个时候,自己正在为凌宗夏和那个神秘老人的事忧心忡忡。 吴嘉怡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装,衬得她愈发显得瘦小。她的头发原本还是用一条运动发带箍住,不过因为刚刚跑完三公里,为了方便散热,这会儿又将运动发带摘了下来。于是,迎面吹来的海风肆意抚弄着她的头发,汗水渐渐风干,她的头发在也风中没有规律的舞动着,偶尔还会拍打在额头、脸颊、眉宇上,阳光熏蒸下,甚至还能闻到带有温度的洗发水香味。 “但是,我跟我前男友分手已经快一年半了,我到今天都没能再遇到他。可能也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吧,我每个月有二十多天都在飞来飞去。”她面朝着大海,眯着眼睛望着越来越强烈的太阳,看上去是一副困惑的样子。 第80章 “你很想再见到你的前男友吗?”卜贝鲁好奇的问道。 “倒也不是。就是很想知道电影里的事会不会发生在生活中。” “我想,有时候生活中的事可远比电影要夸张。” “也对哦,上次劫机就很夸张了。” 卜贝鲁笑了笑,他原本想要表达的意思,可远远不止是上次劫机事件。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这个大女孩若是能一直活在简单又普通的世界里,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对了哦,你喜欢南澳吗?”吴嘉怡回过头来看向卜贝鲁,表情有些认真。 “挺好的,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小城市,会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更近。”卜贝鲁回答道,这个答案至少有七分属实。 “那……要是有机会的话,你会在南澳常住吗?” “呃?” “我父母不太想让我嫁得太远。” 尽管在上一个问题问出来时,卜贝鲁在心里已经有了几分预设,然而,在听到吴嘉怡说出这句话后,他还是止不住的起了一阵唐突。 南方的女孩还真是落落大方! 不得不说,自从加入stib之后,他确有发现自己变得油腔滑调了许多,但这仅仅是在处置特殊工作之余的一种自我调节罢了,毕竟一天到晚都得面对“世界的真相”,同时还要保持有板有眼的姿态可是很累的。 其实,直到眼前这一刻为止,他一直都坚信自己与眼前这个女孩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哪怕在劫机事件时,自己确实与对方说过一些挑逗的话,但换作任何一个成年人都应该明白,那也仅仅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吴小姐,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是很想认真的开始一段恋爱哦。哦,不过你也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万一我们聊得来的话,但最后你又不会留在南澳,那就白白浪费掉大家的精力嘛。” “像你这么热诚直爽的女生,还真是少见。” “也不会啦,遇上喜欢的人就主动点嘛,没有法律规定一定得是男生追女生啦。” 卜贝鲁被吴嘉怡的回答逗笑了。 吴嘉怡却还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她昂着头看着卜贝鲁,阳光洒在脸上,朝气蓬勃。 “喂喂喂,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她催促的问道。 “看你这么认真,那我也不能说谎来骗你了。”卜贝鲁同样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他说道,“认真讲的话,我现在确实没有常留南澳的打算哦。” “哦……好吧。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吗?”吴嘉怡语气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不算是。不过,我只是说现在没有这个打算,但是不代表以后不会哦。”卜贝鲁说道,今天是他到达南澳的第三天,别说自己对这个城市了解不多,单说一堆尚待解决的公事更是有够自己头大的了。 算起来,就连吴嘉怡本人的人身安全,都现在都还没能做到能有十全十的保障,而距离selena最后通牒的时限也仅仅只剩下不到十二个小时。 正如昨天夜里不知为何会答应来陪吴嘉怡晨跑一样,在这一刻,他同样不知为什么,自己十分担心吴嘉怡的安危。这种担心似乎已经不止是身为stib干员职责所在那么简单,可是,若真要说是因为对吴嘉怡动了心,仿佛又是无凭无据。 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一见钟情? 更何况,有没有一见钟情,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 心绪及此,也让他不得不再次发文,究竟selena又是哪里来的把握,认定可以以嘉怡来威胁到自己呢?当然,就结果而言,他现在或多或少,确实有被威胁到。 “中尉,如果对方不是那位吴嘉怡小姐,你也会不遗余力去拯救的吧?”昨天晚上,阿森在动身返回威尼斯人大酒店之前,曾向卜贝鲁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还用说吗?”那时,卜贝鲁不假思索的便给出了答案。 从一开始,他就秉承着这一态度,自己的目的不仅是要阻止selena带走黄日辉父子,更是要确保无辜之人不受牵连。 “那么,如果换作是其他人的话,中尉也会像现在这样‘越线’做事吗?” “什么意思?” “我只说随口问问。” 阿森走后,卜贝鲁沉默了许久,想要思考出对方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只不过,一直到现在这一刻,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真要换作其他人的话,自己还会像这样隐瞒不报,企图仅凭一己之力来处置妥当这件事吗? 事实上,这个问题实则又延伸出了另外两个问题——他为什么要隐瞒不报?以及,理论上来说,无论当事人是不是吴嘉怡,他都不应该隐瞒不报。 “好吧,那我们就先当普通朋友吧。”这时,吴嘉怡说道。 “好。对了,你那位朋友selena呢?”卜贝鲁问道。 “赖床呢。其实呢,本来是她提议今天早起跑步的,谁能想到提议者居然爽约了。” “哦?” “你干嘛问起她呀?你该不会喜欢的人是她吧?” “怎么会,我只是很好奇,按理说你今天应该找她陪你跑步才是。” 吴嘉怡忽然歪起了脑袋,再度眯起眼睛,好似一名侦探发现了什么关键线索一般,紧紧盯着卜贝鲁看了好一会儿。 “感觉你跟selena有问题哦?”她神秘兮兮的说道。 “有什么问题?”卜贝鲁尽可能保持着平静,只是心中却不由自主有些紧张了起来。 第81章 “昨天她说想要跑步,然后还让我联系你,叫你一起来。” “不会吧?” “会的。所以,你们两个该不会私下里看上对方了吧?” 卜贝鲁哭笑不得,面对吴嘉怡煞有其事的质询,他一时间甚至都丧失了辩驳的余力,这种窘境就仿佛自己越是全力辩解,倒头来越是会愈描愈黑。 只是,在尴尬的同时,他同样也再起疑惑,selena显然是故意撺掇了这一场晨跑,可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几分钟之前,他甚至想过,趁着selena并不在,自己应该告诉吴嘉怡一些事情的真相,然后带吴嘉怡前往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最后限期。但现在看来,selena既然放心让吴嘉怡单独赴约,自然有恃无恐。他一时拿捏不准,假如自己真的在此时此刻带走了吴嘉怡,selena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 阿森、小a、阿书、小枝四名干员守在威尼斯人大酒店,何况在必要的时候,游闵童也能出手相助,再加上附近又是那么繁华的地段,酒店安保、旅游警察都会第一时间应对变故。就算selena想要调虎离山,利用这次晨跑支开卜贝鲁,趁机去劫走黄日辉父子,明面上的成功可能性也微乎甚微。 “那那那,有一件事我必须说在前头哦,很严重的。”见卜贝鲁迟迟不肯作答,吴嘉怡有些着急了起来,她双手抱臂,气呼呼的说道,“你要是真的喜欢selena,你也可以去追她,她也单身了很长时间了。但是,你不可以同时脚踏两条船。要是被我发现你这么干了,我一定会教训你的。” “没想到你还真的很大方啊。”卜贝鲁扶额叹息。 “追喜欢的人嘛,总不能逼着自己去追不喜欢的人吧?当然,如果selena不喜欢你的话,你可未必能追的到她。有时候我觉得,她真的有可能只喜欢女孩子。” “你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可能会跟selena私底下里看对眼呢?” “就是……有些事必须先说清楚嘛。” “我发誓,我跟selena绝不可能有什么。” “那好吧,我相信你了。” 就在这时,吴嘉怡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从运动臂包里取下手机看了一眼,随后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将手机冲着卜贝鲁摇晃了几下。 “说到selena,她就打来电话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接通了电话,先是在电话里埋怨了一通selena的爽约,又说刚刚跑完步正要返回酒店。 电话另外一边,selena自然好言好语的道歉,还说中午请客吃大餐来赔罪,“要是卜sir有空的话,那就一起吧,就去我们以前经常去的日昌餐厅怎么样”。 听到有人请客吃日昌餐厅,吴嘉怡立刻开心了起来,随即赶紧询问了卜贝鲁的时间,并且强烈推荐日昌餐厅一定要去尝一尝,在她的印象里,日昌餐厅可是唯一能跟奥比餐厅较量的餐厅,可惜自己念中学时奥比餐厅就倒闭了,要不然还得推荐卜贝鲁去一趟奥比餐厅。 卜贝鲁的脸色瞬间起了一丝变化,好在稍纵即逝。不久之前,他在河洛app上调查南澳咒相师时,已经得知了“奥比餐厅”的名字,而这会儿这个餐厅的名字再一次被吴嘉怡提出,很难不让自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好呀,正好今天不忙。”一阵快速的思索之后,他答应了下来。 吴嘉怡更高兴了,连忙将这个消息转告给了电话另外一端的selena。尔后,她还询问其了与selena共同相识的另外一个好朋友小奥,selena推说小奥白天还要工作,晚上收工后会直接来酒店房间里找她们的。 结束了通话,吴嘉怡迫不及待拉着卜贝鲁返回威尼斯人大酒店换衣服。 而在回程的途中,卜贝鲁给阿森发去了一条短信,叮嘱其多加注意黄日辉父子身边的三相数据变化。他并不担心selena会跟自己的小组硬碰硬,唯一担心的,是对方正在暗中实施一场“三相干预”。 也就是说,过去三天里发生的许多事件,都有可能是selena故意设计的“布局”,甚至包括接下来即将前往日昌餐厅吃饭。而这场“三相干预”最终触发的时间,就是selena最后给出的最后时限——今晚六点。 第十四章,咒相师内战(3) 房间是半地下室结构,这里又是沿海城市,每天大概只有早上的一两个钟头里,可以受到阳光的关照,而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时候,只能与阴暗潮湿为伴。要是遇到下雨天可就更难受了,运气不好时,窗口附近还会渗进雨水,更不好时,第二天早上甚至还有可能发现几条半死不活的蚯蚓。 它们是怎么进来?这可能关乎生物学,也可能是玄学。当然,还有可能是家里的小孩手欠,没将窗户关严实。 周志一小的时候曾住过一段时间类似的房子,那是父亲单位分配的房子,直到现在他都很好奇,在沿海城市修建这种半地下住房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甚至一度怀疑,当年父亲之所以总想留在单位加班不回家的原因,就是因为经不住风湿病痛的折磨。 今天是他重新住进这种半地下室房屋的第三天,饶是保持了十多年坚持锻炼的体魄,从昨天开始也出现了一些不适感,尤其必须二十四小时都穿着stib特制的防刺服,自己的体味都快焖出新的水准了。 此时,他坐在客厅里,客厅没有开灯,既昏暗又压抑,唯一向阳的窗户也被箱板纸遮挡住,只有缝隙处投来几缕孱弱的光线。这些光线非但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因为其毫无规律的照射轨迹,在客厅原本就杂乱无章的陈设上勾勒出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斑影,更是营造出了一种阴森恐怖的氛围。 第82章 好在,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屏幕上正在播放最近最为火热的爱情肥皂剧,男女主甜度过分的对白,总算给这里带来了几分生息。 当然,周志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性,自然一点都看不进这一类爱情肥皂剧,他用半躺的姿势坐在一张单人座的沙发上,stib特制防刺服略微限制了自己脊椎灵活性,没有办法轻易的左右侧转,只能呈现出一种“自暴自弃”的“颓废感”。 经过了五十四天的入职培训,他基本已经掌握了stib与自己以前所在重案组的不同之处,就好比说现在这一身防刺服,相比于重案组出任务时经常身避弹衣,stib出任务时则更倾向于穿防刺服,因为stib要应对的坏人,多数不会使用到枪械。 两个月前发生在琴湾的那单“鬼王案”,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似乎不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样子,经过大sir的协调,自己被招募加入了stib。尽管正式列队服役不到十天,不过,他已经参与了stib琴湾分局好几次一线行动,案子都是大案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曾经反反复复想过这个问题,只可惜仍不能确凿。大抵上,也许是因为自己在stib属于大龄新人缘故,又也许是因为自己根本就没做认清世界真相的准备,当然,也有能是入职培训期间,stib教务处暗中对自己进行某种“改相干预”吧。 呆在这间半地下室的三天里,他甚至还曾想过,要不然等这次外勤任务结束后,自己再申请调回警队吧。不过,从这段时间组长的态度上来看,别说调回警队可行性很低,哪怕调到stib其他非外勤小组都很难。 他眼下所跟的这位组长,简直就是一个成功学专家,不仅极其善于鼓励组里的所有干员,更是十分精通某种心理战术,对内可以凝聚人心,对外则可以杀人诛心。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连串掏钥匙的声响,片刻后,老式外装门锁的大门被风风火火的打开了。组长一手提着装满零食饮料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正与牙齿配合,撕扯着一根鱿鱼丝,步履飞快的钻进了屋内。他大约四十岁的年纪,已经有了一些小肚腩的痕迹,一身泛旧的灰色涤纶夹克搭配了一双高度疑似冒牌货的篮球鞋,活像是一位下岗多年工人。 “小周小周,电视剧剧情放到哪里了?”他带上门后,一边问向周志一,一边赶紧来到电视机前,迫切地想要追补上正在播放的爱情肥皂剧。 “三分钟前,霸总又跌倒了,跟她的小表妹吻上了。”周志一声音木讷的回答道。 “这个死渣男,就不能专心在女主身上吗?”组长不掩嫌弃的说道,坐下来后,打开了塑料袋,找出一桶泡菜味的薯片递给了周志一,“烤肉味卖完了,你先拿泡菜味顶一顶吧。超市今天牛肉干打折呢,我买了好多牛肉干。” 说完,他又从塑料袋里翻出了一提易拉罐啤酒,扣出了一罐来直接打开,就着手里的鱿鱼丝喝了起来。而从进屋开始,他的视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电视了。 “自己拿啊。”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塑料袋里的所有零食和饮料。 “洪sir……上尉,现在还在工作呀?”周志一十分困惑的看了一眼组长,当然,他刚从警察系统转到stib不久,级别称谓的更改仍需要时间适应。 他在入职培训的第一天时,就已经从部员手册上了解到,stib之所以采用军衔称谓,除了成立时间较短,许多制度尚待完善之外,更为重要的一点,还是官方从一开始就将应对“三相危机”视作一场战争。 “没关系,今天肯定完事,就当是提前庆祝了。再说,啤酒怎么能算是酒呢?你看电视里的外国人,一早起来就开瓶啤酒当水喝。”洪上尉全然不在乎的说道,说完,美滋滋的喝下一大口啤酒,最后还打了一个大酒嗝儿。 周志一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自从加入stib之后,他遇到了“具有超强反差”的事多得去了,工作时喝啤酒已经算是很小的一桩了。说起来,他在正式被调入洪上尉这一组之前,也是从教务处几位教官嘴里听到过一些传闻,这位洪上尉在情报处下设机动部队里可是有一个十分显赫的外号——“暗鸦”。 无论怎么想,“暗鸦”这种酷炫拉风外号,都应该是足以逼平古代锦衣卫十大高手、满清杀手组织血滴子,又或者是电脑游戏里那种可以利用高科技隐身,一声不响摸到敌人身后抹脖子的特攻。 然而周志一又怎么可能想到,堂堂的“暗鸦”竟然是一位会穿冒牌球鞋、已经提前灵活就业的中年胖子呢? “对了,小徐他们中午还没吃饭吧?拿点牛肉干给他们吧。”洪上尉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爱情肥皂剧,鱿鱼就啤酒不停地下着肚。 周志一吃了两口薯片,从塑料袋里翻出了几包牛肉干和几瓶饮料,起身走向了起居室。起居室的门一直紧闭着,甚至连地板上的缝隙都用布条堵上了。像这种带有半地下室的老房子,大多是转体结构,隔音效果十分有限。不过过去三天里,起居室里一直毫无声息,里面的声音传不到外面,外面的声音也影响不到里面。 他用拳头使劲在起居室的门上敲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后,房门才缓缓打开,就好像门的背后挂上了很沉重的东西一般。 起居室内,立刻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就像是焖了许久的臭汗再混入了一些粪便一般。 第83章 昏暗中,探身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类似屠宰场的皮质围裙,褐色衬衣的袖子被挽得很高,半框近视眼镜虽然显得很文静,但要是仔细去看,可以看到镜片上还沾着几滴血迹。 当然,不止是眼镜镜片,包括皮质围裙,袒露在外的手臂,都能看到或干涸、或正在干涸、或新鲜的血迹。 “徐中士,老大问你们吃不吃牛肉干。”周志一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情况早已见惯了,他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牛肉干和饮料问道。 “哇,这种一大半都是淀粉,怎么吃啊?”小徐碍于手上有血污,没有接过牛肉干,不过在凑近观察了一番后,他十分懊恼的说道。 他名叫徐家奇,虽然才二十出头,不过却是比周志一早两年入列服役stib的前辈。 “老大买的,说是超市在做活动。”周志一耸了耸肩。 “年底做活动,肯定是去年一年卖不出去的东西。算了,待会儿再吃吧。”徐家奇无可奈何的选择了妥协。 这时,电视机前面的洪上尉趁着播放广告的时间,也来到了起居室门口,而他的手里依然还拿着半条鱿鱼丝,丝毫不在乎起居室里的恶臭,饶有兴致的撕咬着。 “怎么样了?那家伙肯不肯说啊?”他慢条斯理的问道,语气全然就像是市井街坊询问楼下肉铺今天猪肉降价了没。 “意志力很坚强。”徐家奇摇了摇头,不过却没有任何气馁的样子。 “坚不可摧的那种吗?” “其利断金的那种。” “阿鬼的手段都用完了?” “还差最后一手。” 洪上尉用鱿鱼丝剔着牙齿,探头向起居室内看去。 徐家奇立刻腾让开了身子,让洪上尉和周志一能看得更清楚一些。起居室内几乎没有任何家具,墙壁、窗户甚至房门,都用隔音棉厚实的铺上了一层。 借助客厅透进去的光线,可以看到房间内还有另外两人,其中一人如同烂泥一般瘫在一张木椅子上,双手双脚被铁丝禁锢在椅身上,椅子四周流淌了许多看不清颜色的液体;而另外一人正在墙角一堆行刑器具里挑选着什么,他全身被塑料雨衣包裹的严严实实,塑料雨衣上同样沾染了许多看不清颜色的液体。 三天前,stib情报处机动部队在琴湾抓到“鬼王案”的幕后联络人,情报处长官决定在机构之外另设审讯处,加急对这名联络人进行特别审讯。“加急”和“特别”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也就意味着要动用超出合法范畴之外的手段。 “看看,看看,多么可贵的意志力,我们以后都得像这位仁兄学习。”洪上尉无比感叹的说到,他甚至还将手里的鱿鱼丝一口塞进了嘴里,在夹克上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以示对这位对手的尊重。 一旁的周志一苦笑着点头应承了一番。 “上尉,还需要阿鬼试一试最后一手吗?”徐家奇询问道。 “不必了,这都快十二点了,我答应我老婆今天下午肯定要回家的。直接进行干预吧。”洪上尉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随后他又冲向起居室内的阿鬼问道,“鬼,你没失手打坏这家伙的脸吧?” 阿鬼转过身来,背光之下只能看到他一米九几魁梧的身形轮廓,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给人一种沉默寡言的科学怪人的印象。 “这家伙的命格信息都输入程序了吧?”洪上尉又问徐家奇。 “都搞定了。是给他换一个猥亵犯呢?还是盗窃犯?”徐家奇请示道。 “当然是得找一个瘾君子的命格给他换上,毒瘾发作了,可不就什么都招了吗?” “有道理。” 徐家奇露出了赞佩的表情,脱掉身上的皮质围裙,走向卫生间现行清洗了一下双手,然后返回起居室,拿起一台平板电脑启动了stib内部程序,从数据库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瘾君子人格。 在他的指示下,阿鬼、周志一甚至洪上尉都得搭把手来帮忙,大家在起居室的四面墙壁上布置了特殊材质且尺寸合适的投影幕布,又架设了四台投影仪正对四面幕布,最后,利用蓝牙系统将投影仪连接到了平板电脑上。 “阿鬼,你来给他做个面部手术吧,照着这个样子来。”他来到阿鬼面前,将平板电脑上的一张ai合成面部结构图展示给了对方看。 第十四章,咒相师内战(4) 阿鬼“嗯”了一声,随后从房间角落找出几件趁手的手术工具,继而来到被绑在椅子上、已经昏厥的受审目标面前,开始对对方面部进行“修改”。 周志一倒是并非忍受不了这种审讯场面,只是单纯受不了房间里的恶臭,于是,他在协助布置完毕墙壁后,先一步退回到了客厅。 入列服役的这短短几天里,无论是stib还是咒相师一些特殊手段,他在原理上几乎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了,徐家奇现在对受审目标所做的,是一种被称之为“改相借命”的手法。 正如三相术推演的原理一样,在某一个精准的时刻,宇宙星图恰如其分的运行到最为合适的位置上,而在这一精准的时刻内,人类只要身处在特定的环境中,以及精心改变面容,使得自身的“三相数据”与另外一个人的命格高度吻合,就能获得此人的各种人物状态。 咒相师们既能将这个手法用在自己身上,也能用在别人身上。唯一的区别是,用在他人身上的难度要远大于用在自身上,单单获得一个陌生人的命格信息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还得强迫对方在指定时间里身处指定地点,且还得更改其面部特征,任何一处细微的失误,都会导致功亏一篑。 第84章 当然,stib背靠强大的官方资源,总能比一些单打独斗、不入流的咒相师们要能容易做成一些干预行动。 就好比这次的秘密审讯任务,审讯之前,洪上尉和徐家奇通过三相推演制定出详细的审讯方案。之所以需要进行两天半的肉体、精神折磨,不仅是为了套取受审目标的命格信息,也是为了强行改造对方的人物状态,以到达最适合进行干预的程度。之后,又利用特殊投影设备和智能数据分析,自动生成一个人造的虚拟三相环境,完成对受审目标命格的更换。 利用传统的刑讯手法审问一个硬骨头,可能一周的时间都未必会有结果,稍微控制不好,甚至还会让受审目标中途死亡。通过高科技硬件设备结合三相术,将一个硬骨头变成一个软骨头,很多麻烦的问题也就会变得简单起来。 不久之前,他还听说stib研发部门已经开始测试最新式的感官仪器,大约就是一个全封闭头盔一样的大小,只需要戴在头上,就能完成“地文”和“人相”两样相数的干预。一旦研发成功,到时候基层干员们出任务,就无需再携带繁重的投影仪和幕布了。 片刻后,阿鬼完成了对受审目标的面部手术,徐家奇让所有人退出了房间,随后重新关上了起居室的门。 洪上尉迫不及待的跑回电视机前,继续追看着爱情肥皂剧。至于穿着塑料雨衣的阿鬼,为了避免满身血污碰到客厅里的其他陈设上,这会儿只是安静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石头雕塑。 周志一打心底里来说,多少还是有些畏惧阿鬼,对方人高马大,又很少说话,平日里就算穿着正常着装时都像是一个冷酷杀手,更别说现在还穿着一身带血污的雨衣,简直就是一个变态连环杀手。 “小周,快来快来。”坐在沙发上的洪上尉向周志一招了招手。 “上尉?”周志一走了过去。 “瞧我,原来还有一桶烤肉味的薯片。” “哎,都还好啦。” 对于周志一来说,烤肉味的薯片只是他强行自立的一个人设特征而已,毕竟很多时候,洪组长几乎毫无边界感的热情,着实会让自己实在找不到话去回应。 有一次他正在蹲厕所时,对方隔着门问上一句“待会儿中午饭吃什么”,入组不到十天的自己,只能窘迫混着尴尬的回了一句“我车上有烤肉味的薯片”。而事实上,他在重案组工作的八年时间里,为了保持良好的体能,几乎很少会碰这些膨化食品。 “怎么,对咱们这个组还是有些不适应吗?”洪上尉啪的一声再次打开了一听啤酒,笑眯眯的吸溜了一口。 “还行。”周志一不喜欢官腔官调,他也知道洪上尉同样不喜欢,于是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态度上并无遮掩。 “我们小组呢,也不是经常会接到这种加急特殊审讯的任务。但机动部队嘛,哪里需要去哪里。你放心,我个人呢,还是更擅长调查工作,这一点上面也是知道的,等到明年,肯定还会主攻这个方面的。” “倒也还好。” “哦?” “我爸那个年代,办案子也会有许多不规范的地方。” “就是嘛。我们stib成立才不到六年,这个世界又那么复杂,很多事情都得从不规范中慢慢成长到规范。毕竟,人呢,首先得确定什么是不规范以及为什么不规范。再说了,鬼王案你之前也是跟过的,鬼王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坏蛋,能跟这种大坏蛋扯上边的家伙,能是什么好货色吗?对吧?” 周志一忍不住下意识的看了洪上尉一眼,眼神里多少都带着几分无奈。有那么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对方像极了几年前还能行动自如的父亲,男人一旦到了中年,只要逮住了机会一定就会禁不住的向年轻人一通说教。 “上尉,放心吧,我都懂。”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为了尽快转移洪上尉的说教热情,他立刻拿起了一罐可乐,打开后跟对方的啤酒罐碰了一下。 “这就对了嘛,我们stib还是很需要像你这样有经验的干员,好好干,有的是机会。”洪上尉笑眯眯的说道。 就在这时,起居室的房门忽然打开,从开门的速度来看,似乎是有重大发现。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迎接了上去,只见徐家奇的脸色十分凝重,不等大家开口询问,他已经抢先一步汇报了道: “上尉,他透露了一个紧急的情报,有人会在今天中午劫持我们情报处的一支vip车队,地点就在琴湾。” “小周,立刻打电话给部里,问今天有没有伙计在琴湾执行护送任务。”洪上尉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先向周志一交代了一句。 周志一不敢怠慢,马上掏出手机开始联系总部情报处。 “他有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地点还有是什么人?”洪上尉接着又问道。 “他的原话是,今天中午,他们的人会阻止stib情报处的护送队从琴湾过到南澳,还说我们就算请来了咒相师公会的阁老还有‘他们’,也没有用。”徐家奇迅速的说道。 “‘他们’?什么‘他们’?” “不太清楚。” 周志一已经从总部那里问到了情况。 “上尉,总部那边确认了,一个小时前哨兵中队刚从高铁站接到一位vip,他们确实要去南澳,不过vip临时要求去市里公园,gps定位哨兵中队现在还在市里公园附近。”他接过徐家奇的话说道。 第85章 洪上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不过,自己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立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正是情报处副处长。 “副处长?”他不敢怠慢,摁下了接听键。 “阿权,情报准确吗?”副处长直奔主题的问道。 “绝对准确,所有手段都用上了。” “哨兵中队护送的vip非常重要,我已经把情报发过去让他们做好应变准备。你的小组离市里公园也不远,立刻赶过去支援。” “那嫌疑人……” “我会安排其他人来处理。” “明白了。” 挂断电话,上尉洪家权让徐家奇和阿鬼先行收拾好装备,周志一负责将车开到单元门口。众人分头行事,五分钟单元门口上了车。在行驶前往市里公园的途中,洪家权、徐家奇、阿鬼也都穿上防刺服、佩戴好蓝牙耳机。 负责驾驶车的周志一,在将车辆刚刚驶出居民区后,就打开了车载无线电台,信号是固定的情报处机动部队通用频道。自从几分钟前向总部通报了审讯结果,整个情报处机动部队全部进入了紧急动员状态,距离市里公园最近的外勤小组,但凡正在执行的任务不在第一优先级范畴内,立刻终止任务,火速支援哨兵中队。 频道里,正在指挥调度的最高长官是机动部队总队长,而除了洪家权的外勤小组之外,此时响应动员的外勤小组已经超过了四组人。不仅如此,总队长甚至还跨机构调动了琴湾特警队参与协助。 “这位vip是咒相师公会的阁老吗?既然都是阁老了,应该很强才是,犯得着调动这么多资源去支援吗?”周志一忍不住问道。 “总部可是有超级计算机在辅助推演,上面认为有危险,那危险的系数肯定不低。”副驾驶席上,徐家奇刚刚穿好防刺服,这会儿又取出了隐形眼镜,准备替换无框眼镜。 “咒相师公会的阁老当然不简单,不过,那帮家伙明知道是阁老都还敢下手,显然也会做足准备,待会儿可能会是一场恶战。”洪家权的防刺服卡在肚腩上,他不得不使劲吸着肚子,用力勒紧自己的裤腰带。 “上尉,要不然下车后我帮你在后备箱里找一件大号的防刺服吧。”周志一看了一眼后视镜,老大洪家权宛如一条泥鳅一般在后座上拼命努力着。 “好家伙,我确实该减减肥了。不过没事,卡的紧一点,更容易凝聚核心力量。” “核心力量……” “腰马合一这种事,你还年轻你不懂。” “好的好的。” 这辆车上,也只有阿鬼一声不响,他在穿戴好装备后,立刻又从座位后方取来武器,一一分发给了大家。 “阿一,你加入我们小组时间短,可能还不知道咱们老大的绝学,看阵仗,待会儿你可能就有机会见识一番了。”徐家奇从阿鬼手里接过了一支搭载了许多战术配件的mp5冲锋枪,他一边检查着武器,一边笑着对周志一说道。 “是吗?”周志一对此多少还是有些期待。 不得不说,他到今天为止,已经先后见识过了徐家奇和阿鬼的特长,前者曾经是注册咒相师,被吸纳加入stib后,在小组里担任技术支援和三相战术分析专家的身份;而后者则是典型的“执行者”,不闻也不问,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有传闻其早年间还曾参与过一些高度危险的境外特别行动。 至于老大洪家权上尉,目前仅知的只有一个响当当的外号“暗鸦”。要说领导有方,到了对方这个年纪如果还做不到这一点,显然是说不过去的;要说三相术有多么厉害,“推演方面”多数还得依靠徐家奇,“应用方面”反正到现在也没见过。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我是随便就能出手的人吗?轮到我出手,那就意味着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了,这样真的好吗?”洪家权没好气的说道。 “是是是,老大说的对。”徐家奇附和着说道。 几分钟后,周志一将车开到了琴湾市里公园的侧门,不顾停车秩序,四人立刻下了车。今天是周四,属于老年人的晨练时间也早已过去了许久,市里公园正处在难得清静的时间段。 洪家权拿起无线电对讲机,在机动部队频道里汇报了他的小组已经抵达侧门,要求提供哨兵中队目前在公园里的具体位置,很快有人答复,哨兵中队正在公园人工湖的北面。他立刻带着手下冲进了公园,根据手机导航向人工湖方向而去。 途中,公园里零星的游客们,目睹到微型冲锋枪、防弹盾牌和统一制式的防刺服,纷纷惊疑了起来,不少怕事者赶紧抽身走人,也有一些好事者掏出手机来进行录像。 洪家权暂时顾不上这些,等到危机解除后,自然会有专门的干员来负责善后。 第十四章,咒相师内战(5) 周志一手持着防弹盾牌,另一只手以战术姿态摁在腰间手枪枪柄上,他自认为自己体能还算不错,又且还是负责提供掩护的头阵干员,理应跑在队伍的最前面才是。然而,自从进入公园之后,他亲眼见识到了洪家权的脚步之快,就像是脱缰之马一般,任凭自己全力加速,始终都无法超过对方。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老大洪家权展现体力运动的一面,着实不曾想到,一个有着小肚腩的中年大叔,跑起步来居然会如此生猛。当然,与其说是脱缰之马,不如说是一只因为泄气而处于喷射状态的气球更为贴合对方的形态,无非的,是这一只气球并没有因为泄气而变小。 第86章 四人刚刚赶到人工湖,迎面还遇到了另外两组响应动员的外勤小组,彼此之间很有默契,并没有浪费时间寒暄沟通,各自根据地形分散开来,向北面的曲廊移去。 然而,当几个外勤小组到达人工湖北面曲廊时,面前的情况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哨兵中队除了留守公园外机动车辆上的干员,此刻还有八名干员紧随在vip身边,干员们以战术保护阵型分布在曲廊内外,高度警惕着四周的动静,曲廊内,一名穿着洋气的小西装老人,正跟另外一名毫无边幅可言的邋遢大叔聊着什么。 “难道情报有误?”周志一惊疑不定的问道。 “没道理啊。”徐家奇紧蹙着眉头,如果情报有误,那他们小组可就名誉扫地了。 洪家权暂时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示意手下在外围保持警戒,随后自己走上前去与哨兵中队的队长碰了头。 “老九,什么情况?”他向哨兵中队队长问道。 “七分钟前收到你们的警告,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异样。阿权,你做情报的手段大家都知道,我们可不敢掉以轻心。”老九一直紧绷着脸,即便在跟洪家权说话时,也习惯性保持着对周边环境的巡视,丝毫没有因为危机事件尚未发生而让自己松懈下来。 “vip为什么没有转移?”洪家权又问道。 按照应急指引,哨兵中队在收到预警后,必然会在第一时间里保护vip远离开放性环境,尽快前往最近的室内安全屋才是。 “这也是我担心的一点。七分钟前我们要求vip赶紧撤离,他却说留在这里反而更安全。态度很坚持,拽都拽不走的那种。”老九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吗?vip是谁啊?” “公输不术。” “啥?上周我们行动处的同事不是接下了他,他中途自己跑掉了吗?” “具体情况就得问跟公输不术对接的高层长官了。” “另外一个是谁?丢,那不是庄老怪吗?” “就是他。” 洪家权与这位“庄老怪”大约已经有快三十年的交情了,只不过,这个“交情”未必亲密。此时此刻,他眯着眼睛瞥着曲廊上那位毫无边幅可言的同龄人看了好一会儿,对方那一身人字拖、让汗渍染得泛黄的陈年白衬衣,以及手里提着装有几个废弃塑料瓶的一次性购物袋,简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让自己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笑容。 “丢,这家伙还没死呢。”他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继而又转向老九,“我去聊两句。” 老九没有拦着洪家权,同时也向哨兵中队的其他同事们打了一招呼。 洪家权来到曲廊,隔着很远的时候,已经引起了曲廊另外一端公输不术和庄老怪的注意,二人并没有介意,尤其是庄老怪,甚至还用提着一次性购物袋的手提前打起了招呼。 “阿权,这么久不见,你又胖了?该减减肥了,不然你这避弹衣估计都要穿不进去了。”庄老怪故作揶揄的说道。 “难怪说你是文盲呢?这叫防刺服。”洪家权没心没肺的回了一句,又特意指了指庄老怪手里的购物袋,问道,“怎么样,今天捡的能卖二十块钱吗?要不要我找伙计给你帮帮手,多买几瓶饮料喝完把瓶子送给你?” “你懂什么啊?我这叫低碳环保。” “懒得理你。” 洪家权看向公输不术,老人家一如既往的一身精致,酒红色的费多拉帽,笔挺的小西装,绅士吊带裤,再加上黑白相间的布洛格皮鞋和绿色中长袜,精致之中还藏匿了三分骚气,只不过,对方始终是一副扑克脸的表情,致使所有精致和骚气徒显死板。 他知道咒相师公会的九位阁老,一大半都是遵循传统咒相师修行方式,不会轻易让自身的外貌、表情和情绪发生改变,以此来最大化减少“变量”的发生。 “公输前辈,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他很恭敬的向公输不术问候道。 “上一次见面,还是uic现象学专业的开学典礼上吧?”公输不术微微颔首说道。 “应该是吧。”洪家权其实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不过,这只是一个礼节性的开场白,当即他又便直切主题的说道,“前辈,我们收到情报,有一伙身份不明的不法分子,可能会对您不利,还请您跟我们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 “哦?” “我甚至知道他们会在哪里下手。” “前辈?” “我这几天的运势非常不利南向的流水。他们既然决定动手,想必也已经推演出了我这几天的弱点所在。最有可能动手的地方,就是珠澳大桥上;其次,则是对岸。” 洪家权顺着公输不术的目光向人工湖南边望去,那边是一片树林绿地,枝繁叶茂,隐隐约约能看到林地深处篮球场和小型足球场的轮廓。此时的林地和运动场地都很冷清,只有零星几位上了年纪的人,或三三两两聊着天,或独自负着手闲散漫步。 他相信那伙不法分子现在肯定不在林地,就算在,机动部队几个外勤小组的增援已经陆续赶到,甚至还能听到琴湾特警队防爆车的警笛声正从远方接近,眼下局面别说想要袭击公输不术,稍有不慎反而还会被stib直接一网打尽。 “当然,他们没有在这里动手,也是多亏了庄教授的帮助。”略作停顿后,公输不术紧接着又说道。 第87章 “庄老怪十二年前不是封相了吗?他能帮什么忙?”洪家权怀疑外加不屑的瞥了一旁的庄老怪一眼。 “对啊,这不就是关键所在吗?”庄老怪鸣鸣自得的插嘴说到。 洪家权刚想用一些恶毒的言语进行反诘,不过还没等这些恶毒言语在心中酝酿成形,他立刻意识到公输不术是什么意思。 封相与定相异曲同工,都是永久性且不可逆转固定一个人的三相数值,但“定相”重在获得一种固定的超能力,而封相则是让一个人的命运尽可能处在一种不可动摇的平衡状态。早年间,“封相”多数是用在帮助咒相师顺利致仕,但一方面完成“封相”的成本过于昂贵,另外一方面“封相”始终还是一种三相干预,并不能让咒相师获得真正意义的“退休”。 十二年前,庄老怪决定封相,他请了几位老伙计协助自己,推演并选定了一种最合适的“人生固定方式”,只要他能高度自律的维持这种固定方式,这个“封相”就能提供一个可观的概率,让其在六十五岁之前可以规避其他恶相、凶相的干扰。简而言之,封相之后,一切顺利的话,他能安安稳稳的活到六十五岁。 当然,完成“封相”的干预只是第一步,为了达成这第一步,个中的困难、复杂、消耗,足以让许多咒相师望而却步。而长期不出差池的维持“封相”是第二步,这一步同样不容易。 庄老怪自“封相”生效之日开始,每天只能出入有限的、特定的区域,并且还需要严格遵守特定的生活习惯,比如每天必须走多少步,不能多不能少,又比如每个周期内必须在某个区域里呆上固定的时间;不能吃一些特定食物,不能看一些特定颜色、星象,也不能听一些特定的声音。不仅如此,他余生的财富、爱情、友情,以及身边近亲的各种运势,都会发生代偿性的损失。更别说封相之后,他也再不能使用三相术。 尽管庄老怪没有详细说过维持“封相”需要做些什么,但洪家权一直怀疑这家伙每天捡那么多废弃塑料瓶,也是维持“封相”的一个必要条件之一。 在许多咒相师看来,封相虽求得稳定的余生,但这余生也只能活成苦行僧的模样,宇宙瞬息万变,哪里能荣下得十全十美的安稳? 不过,合理运用“封相”的限制,同样也能于“苦行中”求得一些“便宜”。 就好比公输不术今日有极高的遇袭风险,但他与庄老怪在“封相”限定的区域里碰面,对方身上的“封相”庇护,或多或少也能给公输不术起到保护。这大概就是一种风险对冲吧,一个六十五岁之前大概率不会发生意外的人,跟一个大概率将会遭遇危险的人捆绑在一起,那发生危险的概率自然而然会被打折扣。 丢,投机取巧,小心惹恼了老天爷!洪家权在心中暗骂一句。 “前辈明知道这几天运势不佳,为什么不迟几天在来?又或者,用其他方式出行?”他没有理会庄老怪,再次向公输不术问道。 “都推演过了一遍了,这一劫还是渡过去比较好,不然后面的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另外,如果在元旦之前不能解决‘复制始皇帝’的行动,咒相师公会内部的守正派可能会选择支持基要派。”公输不术不疾不徐的说道。 “守正派?基要派?这些称谓我怎么好像快有二十多年没听说过了。”洪家权对这些名词实在有些陌生。 “瞧瞧谁才是文盲?年轻那会儿拉你去投票,你偏不去,非要跟着那些独立亭士去修炼体术,都是飞机大炮原子弹的年代了,还修个屁的体术啊!”庄老怪抓住一个机会,立刻出言讥讽的说道。 “要你管,我修体术至少还能强身健体,等六十五岁后咱俩儿看看谁先拄拐杖。” “这么说,你修体术时的那些旧伤都好透彻了呗?” “怎么,是要比划一下吗?” 公输不术看着两位老友互相斗嘴,并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现,只是静静地观察着。 最终,二人的争吵是被洪家权手里的无线电通讯打断。机动大队大队长获得了几个赶到现场外勤小组的汇报后,开始指挥各组在现场进行更为严密的戒防,同时也催促了哨兵中队赶紧遵照应急预感,迅速转移vip前往安全的地方。哨兵中队的老九将现场情况复述了一遍,声称公输不术对今天将会发生的变故似乎早有预料,目前局势尚在掌握之中。 “现在几点了?”公输不术开口问道。 “十一点三十三分,需要到秒吗?”庄老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声音。 “不必了。不过,也是时候出发了。” “嗯,老前辈,我只能送你到公园门口了。” “你在琴湾也要多加小心,‘复制始皇帝’的行动发展到今天,已经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了,坚持的人只会越来越坚持,疑惑的人也会越来越明确。咒相师的内战恐怕在所难免,无非是迟还是早了。” “知道了。” 第十四章,咒相师内战(6) 几分钟后,哨兵中队和赶来增援的外勤小组,一起护送公输不术离开了市里公园。 庄老怪一直陪同着走到正门口,然后停在了大门门槛的后面,目送一行人离去,他的封相限制了自己从这个门出入,于是,这道门槛就像是一道无形的结界一样,使其寸步难行。 市里公园的正门外,几辆琴湾特警队的警车关掉了警笛,仅仅亮着爆闪灯。在一名stib资深外勤干员的指挥下,荷枪实弹的警察们和stib外勤干员们已经提前完成了控场,为数不多的闲杂人等们被请离到很远的地方。 第88章 上车之前,公输不术对老九说了一些话,随后老九来到了洪家权面前。 “权,公输先生的意思,我们现在直接动身去南澳。”老九表情严肃的说道。 “走珠澳大桥吗?”洪家权立刻问道。 “我们最开始的计划,确实是走珠澳大桥。但是刚才你也听到了,如果那些家伙今天要下动手,大概率就是在珠澳大桥上了。” “公输前辈是故意的?” “不然呢?难不成改用客轮或者高铁吗?” 就在这时,二人同在一个频道的无线电传来了情报处副处长的声音。 “阿九在吗?” “我在。” “刚才vip给我发来一条消息,他需要召集一队精英干员陪同他一起过桥。你们现在都有谁在现场?” “阿权、阿秀、超仔他们都在,另外还有一些情报反制小组。” “ciu的人就算了。你带着你的人,还有阿权、阿秀、超仔的小组送vip过桥,通知特警队封锁珠澳大桥出入口,尽可能清空无辜市民。我会让ptu吴大队再带一组人在大桥入口等你们,跟你们一起过桥。” 洪家权听到这里,或多或少预料到接下来将会面对一场硬仗。counter intelligence unit,是情报处最为基础的行动单元配置,相比于战术应用更为全面的机动部队,ciu更像是一种文职工作。眼下副处长既然不需要这些“文职”单位掺和,其意义为何,不言自明。 “收到。我们马上出发。”老九对着无线电回应道。 “阿九,叫兄弟们当心点。根据vip的推测,这个桥不好过。”副处长提示了一句。 “明白。”老九说完,与面前的洪家权对视了一眼。 “你看我干什么,我肯定没问题了。打架嘛,多大点事?反正好几个月没打了,我精力可是旺盛的很呢。”洪家权大大咧咧的笑了笑。 “行吧。”老九的神色依旧是一丝不苟,随后,他再次对无线电下达了指示,“都听到了吗?阿秀、超仔,你们两辆车在前面开路。准备出发。” “是。” “收到。” 随着行动指令的下达,市里公园大门前的空地上,二十多名stib干员迅速跑向自己小组的车辆。特警队也根据指示,先行一步出发前往珠澳大桥设置路障。老九回到哨兵中队三辆suv的停泊处,坐进了公输不术所在的那一辆车。 车门合闭,引擎发动,轮胎碾过砂石,大大小小的车辆陆续驶离,大门前原本声势浩大的戒严行动,转瞬之间消失在一阵不薄不厚的车尘之中。 “上尉,刚才你们聊的,什么是守正派、基要派?”前往珠澳大桥关口途中,驾驶着车辆的周志一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个嘛,但凡有组织,那肯定就会有派系嘛,你就理解成是咒相师公会里面有几个不同理念的山头好了。”上车后的洪家权一直在埋头操作着他的手机,在听到周志一的询问后,第一时间抬起头思索了一番,不过很快又垂下头,搪塞敷衍了过去。 “这件事呢,得从咒相师公会的结构说起了。”副驾驶席上,昔日身为注册咒相师的徐家奇,此时十分自然的便接过了话头。“咒相师公会在成立之初,沿用了不少始皇帝朝奉常寺的传统,九位阁老对应的是当年执掌奉常寺九位的主事官,当然,也有说,是对应了先秦时期九个州的行政区域。”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九位主事官分别来自不同的州吧?”周志一立刻联想到这一点。 “还真让你猜对了。不过严格来说,几千年来,负责管理全天下咒相师的九位大佬人物,基本可以被视为是每个州里最强的咒相师。” “现在也还吗?” “对啊,现在也是啊。只不过千禧年前后那段时间,全天下的咒相师都处在蛰伏萧条的状态,导致咒相师公会也无事可做,直至今天,咒相师公会都好像停摆了一样。” 从入职培训再到入列服役这段时间里,周志一可没少听说过关于“千禧年前后咒相师大萧条”的传闻,尽管包括他本人在内的许多人,并不知道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但至少可以推测出上一个“千禧年”对于许多人来说是一个不小坎儿。 “咒相师的地域性很强的,北方的咒相师到了南方,未必能推演的那么顺手,毕竟精通一个区域的风土人情、地文更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你从北半球观察星象的角度,跟在南半球观察时肯定有所差异。所以,当年奉常寺需要从不同的地区,招募当地最顶尖的咒相师来管理三相术,这样才能完成国家级别的三相推演。”徐家奇继续说道。 “有道理。”周志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随后,徐家奇又向周志一详细阐述了关于守正派、基要派的诞生。事实上,咒相师公会早期内部是没有派系的,只是随着社会现代化的演变,新兴事物快速变迁,古旧的信仰不可避免的遭到了冲击。随之而来的,咒相师公会内部也诞生了不同的立场。 “九”是一个神奇的数字,抛开九九归一、九五之尊这些传统寓意,它本身还是“个数”里最大的整数,甚至其他的“位数”也都得由“九”来合成最大整数。 除此之外,它是一个奇数。 早期的时候,咒相师公会在遇到重大分歧时,九位阁老也曾采用过投票表决的方式来处置分歧。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九位阁老所代表的咒相师团体,逐渐分化出了两个派系,坚持遵循旧典的一派被称为基要派,而另外一派则被称为反对派。 第89章 “fundamentalist,也可以翻译为原教旨主义。”徐家奇说道。 只是,没过多久,九位阁老很快意识到在处置一些分歧时,未必每次都能是达成“多数比少数”的结果。因为在投票表决的形式里,还存在一种“弃权”的选项。而最为麻烦的情况,就是出现了支持、反对、弃权形成了“三比三比三”的僵局。 “说来好笑,他们这些原本对数字极其敏感的大佬,竟然忽略了‘九’除了是一个奇数之外,它还是一个合数。”说到这里时,徐家奇苦笑了起来。 “我觉得也不能怪他们,投票这种事,应该更趋向于一种政治功能吧。”周志一说到。 “也许是吧,时代变化太快了,我父母都快跟不上了,更别说他们这些守古的大佬们了。”徐家奇不置可否的说道。 于是,咒相师公会逐渐诞生了第三个派系——守正派。 这个派系里的阁老以及背后追随的咒相师们,以维持均衡为主要诉求。 只是“均衡”并非是永恒不变的,随着时间、环境和人文习惯的迁移,均衡的定义也会随之进行自我修正和更新。 好比说远古的时候人们普遍可以接受活祭,但到了近现代则被列入为了一种邪恶;又比如说在某一段动荡的朝代,咒相师为了完成一项三相干预,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吃人”,而放在今天却是禁忌之中的禁忌。 简而言之,守正派的最终目的,是希望在正常人伦界限之内,推进三相术的发展和应用。 “给你举个例子吧,咱们都知道‘坐骑’的‘骑’,它原本念作ji,只是后来念qi的人太多了,官方就正式做了更改,宣布从今以后‘坐骑’的骑念作qi。守正派的思想,大致就是这个ji变成qi的思想。”徐家奇想了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比喻说了出来。 “明白了。”周志一笑了笑。 基要派、守正派,以及从反对派过渡演变成的“同化派”,构成现代咒相师公会的三大派系。基要派坚定不移信封咒相师的旧典,而同化派则是主张改革,试图将三相术普及化。 说来也很有意思,尽管三个派系看似互相制衡,形成了十分僵持的三足鼎立局势,但在多数情况下,阁老们还是能够顺利完成对一个事件的表决。毕竟并非所有需要表决的事件,都是一次信仰、观念的冲突,守正派做为一个灵活的变量,会酌情选择支持基要派和同化派。 相反,几乎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罕有事件,才会造成三派立场上的争锋相对,而往往出现这一类事件时,大概率也意味着这个世界即将会发生重大的变故。 “照你这么说,这次跟‘秦始皇’有关的案子,咒相师公会内部该不会已经出现了三派各持己见的僵局吧?”周志一问道。 “其实,我在咒相师公会完成注册的那个时期,咒相师公会基本上已经是无人化管理了。直到我加入stib之前,我总共只见过两位阁老,其中一位还是在视频里见到的。”徐家奇苦笑了起来,他说道,“说实话,要不是今天从公输阁老那里旁听了一些消息,我都不确定咒相师公会的高层们,是不是已经有注意到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案子。” “无人化管理?” “是啊?河洛app已经肩负差不多八成的咒相师日常管理事务了。” “靠谱吗?” “这是流行数据和ai的时代,十几年前交警抓违规都不用真人了。” 周志一有所恍然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心中仍有一份疑惑,这些年里,咒相师公会的阁老们究竟是因为萧条而蛰伏,还是因为已经洞悉了‘复制始皇帝’行动而蛰伏呢? “已经问过了!”就在这时,后座上的洪家权终于将注意力从他的手机上转移开来了,他说道,“庄老怪刚才给我发来消息,公输先生今天约他见面,聊的就是咒相师公会内部对这次事件的看法。” “咒相师公会到底管不管这件事呢?”周志一立刻问道。 “你刚才不都猜出来了吗?咒相师公会内部对这次复制秦始皇的事件,正好就出现了三比三比三的僵局了。并且,这个局面已经僵持了快有三年了吧。” “也就是说,咒相师公会至少三年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可以这么理解。别说这次投票出现了僵局,哪怕没有这个僵局,咒相师公会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已经不能约束全国各地的咒相师了。这也是为什么需要成立stib的原因之一。咒相师公会终究还是一个研究学问的机构吧。” “那他们现在的态度是什么?” “据公输先生所说,这次‘复制秦始皇’的行动,基要派认为这是重现咒相师经典案例的学术壮举,不仅很早就表示了赞成,最近一年里,甚至还阁老直接参与了这次干预工程。至于同化派,则认为这一类干预不仅会造成公众社会对咒相师的恐慌,更是一种不宜公示于众的禁忌之术,直到现在都在坚决反对。” “不用说了,守正派肯定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嗯,不过,三年过去了,守正派内部其实已经出现了动摇。” 洪家权说到这里,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摇下车窗,从口袋里掏出了电子烟,狠狠地了吸了一口气。车窗外涌灌进来的风,拉扯着他的头发和敞开的衣襟,一时之间,使得其更显出了三分落魄。 他此刻担心的,倒不是守正派会偏向基要派,正如自己早先所说,咒相师公会阁老们的投票表决,只是一种研究学术层面的意见代表,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约束咒相师们的判断。但这种“约束”,仅仅类似是一种“建议”。 第90章 上车之后,他一直与庄老怪保持着短信联系,庄老怪引用了与公输不术交谈的信息,眼下摆在大家面前最大的麻烦事,还是越来越多的咒相师开始倾向于完成“复制秦始皇”的工程,为此,过去几年的时间里,已经有不少注册咒相师陆续选择了“脱籍”,不再接受咒相师公会的管理。 守正派之所以会动摇,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出在这里。 想必,这也是适才在市立公园里,公输不术为什么会说出“坚持的人只会越来越坚持,疑惑的人也会越来越明确”这番话的原因。 “上尉,如果守正派转向支持基要派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所有咒相师都会转而参与复制始皇帝的行动?”周志一有些担心的问道。 “如果严格遵守咒相师公会的守则,阁老们表决通过后,全体咒相师都将参考这一结果来行事。不过,这只是一个理论情况,更何况,这次的事情还比较复杂。庄老怪说,同化派的三位阁老态度很坚决。”洪家权深深吸了一口电子烟,吐出了一股浓烟。 “态度很坚决?” “是的,无论有多少人赞同完成复制始皇帝的行动,他们都已经下定决心反对到底。甚至,会不择手段的反对。” “这么说来?” “咒相师要爆发内战了。” 第十四章,咒相师内战(7) 周志一忽然听到了一个啪嗒声响,就像是一个机械开关被人拨动了一下。他快速的瞥了一眼副驾驶席,那是徐家奇正在校准mp5冲锋枪的红外线瞄准仪。他看得出来,“咒相师内战”的消息还是让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些忧愁。 “对了,上尉,公输先生算是什么派系的?”他再次问道。 “守正派。”洪家权说道,“至于庄老怪,还只是一个晚辈,不过他的师父是同化派。” “公输先生是守正派?这……” “他大概已经做过了非常详细的推演,如果在一个特定周期内不能平息这次的事件,他本人极有可能会调转过来加入复制始皇帝的行动。” “怎么会这样?” “你得知道,能当上咒相师公会阁老的人,他们看待这个世界方式可跟一般人大不一样。千万不要用普通人的道德感和是非观来衡量他们。” 就在这时,车载电台传来了一阵电流声,很快连接上了讯号。 “我是机动部队大队长吴铁,从现在开始由我指挥。我们的车会在前面领航,三分钟后将通关上桥,所有人保持戒备。” 算上新加入队列的吴铁队长,珠澳大桥关口前的公路上,护送队伍一共由七辆不同规格的机动车组成,排成一字型鱼贯地向关口闸门驶去。 关口收费站前,有提前赶到的特警队维持着戒严。关口工作人员们则预留好了一条快速通道,而早在十分钟之前,他们也接到上级紧急通知,立刻开始限制所有民用车辆只出不进,以确保未来几个小时里,珠澳大桥上不会有更多的平民出现。 护送车队不减速直接通过了关口,驶上了这座落成不到五年的亚洲第一规模大桥。桥面开阔,就像是一艘方舟悬浮于大海之上,正午阳光和煦而又阳刚,配合着南巡的暖风,在海面上洒下了粼粼的褶皱,犹如无数金鳞潜伏在水面之下。 这里的一切设置、装饰乃至陆面沥青混合料,无一不是崭新。 公输不术的护送日程一早就定好了,珠澳大桥的限流从今早六点逐步开始,而直到离开市里公园之后,考虑到安全隐患的剧增,stib联动了相关政府高层,直接关停了珠澳大桥。 只不过这座全场近六十公里、连贯好几处岛屿和隧道的超级大桥,短短十几分钟前的宣布关停,实在并能保证全通道的肃清。护送车队开出没多久,迎面就能看到对向车道上仍有零星的民用车驶过。 “阿秀、超仔,盯好陆面。阿权,错身的车也要注意。”吴铁队长的声音再次从无线电台里传了出来。 “收到。” “盯着呢。” 十分钟后,护送车队来到了海湾中央,只要能驶入下一个岔路,便能抵达南澳的关口。然而,在经过一处桥面起伏的路段,领路车直线视线受到桥面坡度的影响,没能及时察觉到前方的异样。当车辆翻越桥坡,迎面竟遇到了一辆挂载着集装箱的半挂式卡车横在了道路中央,将整个桥面堵截了起来。 “前方有情况,分散分散。”无线电传来了吴队长的喊话。 “怎么回事?桥面发生意外情况,交通部门居然没有提前通知我们?”老九在无线电里发出了疑问,同时也是一句十分严肃的提醒。 护送车队紧急放慢了速度,在距离卡车还有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大家小心,我去查看一下。”吴队长准备拉开车门。 “吴队,别去,有问题!”无线电里,超仔突然大喊了起来。 超仔的车与吴队长的车相隔只有一个车位距离,因为刚才的紧接减速,为了不追尾领路车,他的车不得不偏离出一字型的队列,停在了另外一辆车道上。而从他现在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大卡车驾驶舱内,一个蒙面的男子正举起一支m72轻型火箭筒。 只是,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吴队长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到卡车驾驶舱传来了一声了火药喷射的呼啸声,一枚火箭弹拖曳着一股烟尘,以每秒一百五十米的初速疾驰而出。不过,这一枚火箭弹对准的不是吴大队的车,而是位于车队最尾部的洪家权的车。 第91章 “小心小心!” “阿权,rpg,快闪!” 从紧急减速开始时,洪家权的小组已经全员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大家在车辆停稳后,循例拉开了车门,探出半个身子来警戒四周的情况。这会儿听到无线电里喊出了“rpg”,车上四人连扭头确认的动作都直接省去了,飞身跳了车,一个前空翻的的姿势尽可能拉开与机动车的距离。 “轰!隆!” 仅仅不到一秒钟,火箭弹直接命中了机动车的驾驶舱,随后发生了剧烈爆诈。车辆被炸得飞离地面三米远,玻璃碎片和崩坏的零件混在一起,四射飞溅的到处都是。一扇车门被强大的冲击力从车身上撕下,甚至还弹射插进了一辆哨兵中队suv的后车窗里。 “上尉……你不是说stib面对的嫌疑犯很少用枪的吗?”周志一手掌和双膝都有摩擦造成的外伤,他十分狼狈的爬起身来,疑惑不解的对洪家权问道。 “对啊,没错啊,人家也没用枪啊,这不是……火箭筒而已嘛。”洪家权擦了擦被玻璃碎片割伤的下巴,煞有其事的回了一句。 他说完,看了一眼已经报废的机动车,车里内饰还在燃烧,地面上一片狼藉,各式各样的金属碎片连同毁坏的车身,形成了一道路障,基本上算是堵住了车队后退的路。 经此变故,另外六辆车上的干员纷纷下车,他们当中有半数人手持着半自动武器,以三人战术小组的阵型,默契的分成两个作战方向,一路保护vip公输不术,另一路则迅速冲向卡车,意图压制敌人发次二次袭击。 好在,驾驶舱里的蒙面人在发射完毕那一枚火箭弹后,随即便扔掉了火箭筒。 “放下武器,立刻!” “把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快!“ 手持自动步枪的外勤干员们逼近驾驶舱,枪口从不同角度对准了蒙面人。 蒙面人不疾不徐的举起了双手,看似摆出了束手就擒的样子。 “上尉,要是车上是炸弹呢?”队列后方,周志一有些担心的问道。 “这里可是珠澳大桥啊,哪有那么容易运一车炸药上桥呢?你当反恐部队、关口x光都是摆设吗?藏一枚火箭弹已经够玩忽职守了,回头内务部肯定要严查的。”洪家权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对向车道突然驶来了三辆车,直接停在了护送车队停留的位置。 几名外勤干员立刻转向大桥护栏处,戒备对向车道。那三辆车停稳后,很快从车上走下了十一个人,他们衣着风格不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人时尚前卫,有的像极了书呆子,有的性感妩媚,也有的人全然就是刚刚下班的职场打工人。 “stib办案,无关人员立刻离开这里。”一名外勤干员向对向车道大喊道。 “没必要了,我们就是专程来拜访公输老前辈的。”对向车道上,走出来一位近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与自身年龄完全不符的运动服,很旧,也有褪色,就像是向正在念中学的儿子借来的。 这时,哨兵中队的一辆suv打开了车门,公输不术从车上走了下来。先一步站在车外的老九原本想要劝止,不过却被公输不术抬手止住了。 “之前好像有在河洛app上见过你的照片,你是奥比餐厅老板程劲威的儿子,对吧?”公输不术来到护栏前,掸了掸费多拉帽上的灰尘,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戴好了礼貌。 “正是。我是程家长子,程希洛。” “你父亲还好吗?” “上了岁数了,也就那样了。” “我记得你有一个弟弟,他还在坚持经营奥比餐厅。” “嗯,饺子。” “说起来,还真是很好奇。你们一家人都选择了脱籍参加复制始皇帝的行动,为什么还有一个弟弟却选择跟你们背道而驰?” “他啊,比较叛逆。” “哦,是吗?” 公输不术微笑了一下,他当然并不太相信程希洛的这个答案,当年程劲威将一门的亲人全部训练成咒相师,可是费了不少心血,更遑论时至今日,这一门亲人之中大部分人都义无反顾的选择追随程劲威,不惜脱籍来参与复制始皇帝的行动,可想而知,程劲威给这些亲人们灌输了不少狂热的信念。 在这样一个近乎宗教传承的家庭里,程希洛的弟弟即便再叛逆,也决计不可能轻易脱离家门的引导和控制。只能说,程家是故意让程希洛的弟弟不参与这次干预行动。 复制始皇帝的干预行动既然已经被咒相师公会列为“最高风险”,无论准备有多充足,都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就怕一旦失败,很多人都不好收场。 程家不是世家,这一门新兴而起的咒相师,其家底可未必能承得住失败的代价,留下一个小弟置身事外,更像是为了给家门留一条后路吧。 “前辈,时间不多,我们还是闲话少叙比较好。您如果现在愿意改变主意,协助我们一起完成复制始皇帝的干预工程,之前所谈的条件不会有任何改变。”程希洛直奔主题的说道。 “不必了,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买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我了。”公输不术摇了摇头,用十分平和的语气说着十分坚定的话。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得罪了。”程希洛叹了一口气,随后又看了一眼stib荷枪实弹的干员们,“怎么,诸位是打算用枪械吗?” 第92章 手持自动武器的stib干员们,丝毫不受程希洛的影响,依然保持着瞄准姿势,只要等到吴队长的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各位注意,第一优先保障vip人身安全。遇到冲突,可以开枪。重复,遇到冲突,可以开枪。”无线电里,传来吴队长的命令。 然而,这道命令才刚刚下达,横在护送车队前面的大卡车,忽然从另外一边打开了集装箱的侧门,从车厢内迅速跳出了三十多手持突击步枪的武装分子,他们穿着统一的作战服,戴着印有骷颅图案的防火面罩,分别占据了卡车的车尾、车头、半挂衔接处甚至集装箱车顶的有利位置,与stib外勤干员们形成了对峙。 stib干员们再次调整阵型,拉开机动车的车门充当掩体。尽管他们没有一个人因为敌人数量的徒增而感到畏惧,然而眼前的局势也确实有些不太明朗。 “上尉,对面的枪有点多啊?”周志一拔出手枪,藏身在被炸毁的机动车后面,他十分疑惑的看了洪家权一眼。 “三十几支枪而已,小场面了。等这件事结束后,上面肯定会严查的内鬼的,竟然让一辆装满武装分子的车开上大桥,这些人还真是下了不小的功夫。”洪家权说道。 “权,阿九,超仔,你们三组人负责程希洛,阿秀跟我对付这些武装分子。”无线电里,传来了吴铁队长的进一步指示。 “收到。” “这边了交给我们了。” “总部的支援已经在路上,预计十一分钟抵达。大家小心。” 吴队长终止了通讯,他一只手端着冲锋枪,另一只手在放下无线电后,悄然从多功能背心胸口位置摘下了一枚震撼弹,松开了震撼弹的保险栓…… 第十五章,司徒迅 简约风格的小型会议室里,电子雾化玻璃开启了雾化模式,隔绝了室内室外视线。 司徒迅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会议桌的首端,而是十分随意的坐在了中间的位置,特意与正对面的职员保持着最近距离。他身体前倾,眼神真切,面部表情显露出了关心和同情,耐心地聆听着职员的倾诉。 会议桌另外一边,只有一位职员坐在那里,他耷拉肩膀,眼眶通红,从始至终都不敢正式对面的司徒迅,全然就像是犯下了严重错误致使职业生涯即将面临终结一般。他满头花白,发量明显稀疏,皮肤暗淡无光也出现了不少褶皱,单从容貌看去就像是临近五十岁的中年人,然而胸前工牌上的照片和入职信息,却显示其仅仅只有三十五岁,入职公司刚满九年。 会议桌中央,摆放着一封辞职信。 “上个月我爸又走丢了,差一点掉到海里去,阿茨海默严重期了,每天都得有人看着,家里已经换了第三个菲佣了,没有人能受得了他。我小妹……也不听话,不好好念书,整天跟着一群不良少年鬼混,上周末居然还去了夜店,甚至……还磕了药。”职员声音哽咽的说着,藏在会议桌下方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用力的程度,几乎快要将肌肤扣出血来了。 司徒迅微微颔首,目光紧紧地看着对方,并没有任何出言打断的意思。 “刚好那几天里,我一直都在为ap12的项目加班,家里其他人也都根本顾不上小妹,直到前天,警察在酒店里找到了她,被找到的那天,已经是……已经是他们住进酒店的第四天了!”职员说到这里,不由自主抽噎了起来,声音颤抖,无法再说下去。 “人没事吧?”过了好一会儿后,司徒迅这才开口问道,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就像是一位兄长在关心弟弟一样。 “没事,”职员摇了摇头,不过神情依然十分痛苦,“但是她就是不肯供认是谁干的,就算警察调到了监控录像,她也坚持不肯承认是那些古惑仔。” “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妹妹应该还不满十八岁吧。” “嗯,还差几个月。” “你放心,伤害未成年,不管有没有人起诉,警方都会追查到底的。” “我也希望能这样。昨天,就是因为我小妹的事,这才耽误了ap12项目最后的收尾核查工作。司徒总,我真不是故意的……” 司徒迅再次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责怪,流露出的依然是对职员家人遭遇不幸的遗憾和无奈。 “我记得你比我小七岁,对吧?”片刻后,他开口问道。 “是,是,我八六年出生的。”职员连忙回答道。 “咱们人到了中年,突然有一天就会发现,自己身上的负担一下子呈几何倍的加重了,上老下小,家里家外,还有工作上的,各式各样的麻烦层出不穷,想要照顾这个,又会忽略另外一个。我们呢,都是普通人,没有办法。” “是的,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ap12项目最后验收出了问题,spielberg的团队正在抢修,目前结果还不太清楚。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技术上的事,总能有办法去解决,无法是花多少时间的问题。” 职员不知道该在说些什么,他洗了洗鼻子,仿佛鼓足了勇气一般深吸了一口气,躬着身子将桌面上的辞职信推向了司徒迅。 “司徒总,我知道,无论怎么样,我都不能因为私人原因耽误耽公司的项目。我……我对不起公司,只能引咎辞职了。”他低着头,咬着牙,犹如生死诀别一般的说道。 司徒迅心里很清楚,ap12项目是公司今年唯一一个千万级预算的项目,几天前的验收事故,至少让公司损失了近三百万的利润。三百万是什么概念?它意味着一百多位基层员工一个月的薪水总和,也相当于眼前这位九年资深职员八年的薪水总和。 第93章 而抛开这些硬性损失,公司的技术信誉、为了抢救造成的额外人力资源输出连带明年公司整体的估值,都是一笔无形的资产损耗。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那封辞职信。 “你在公司任职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过去几年里,公司也有经营不顺的时候,很多岗位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但你却能一直坚持到了今天,可想而知,公司对你的能力十分认可。”他和颜悦色的说道,尽可能不给面前的职员造成过多心理负担。 “司徒总,我……”职员十分惭愧。 “我不可能因为你一次失误,就全盘否认你过去所有的业绩。犯错而已,谁都会有。包括我自己也都做过几次近乎灾难性的错误决策。重要从错误中汲取教训。你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很多人还都指望着你。你的这封辞职信,我是不会收的。” “司徒总?” “我待会儿给人事部那边打一声招呼,给你几天带薪假,你先回去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你小妹的事,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公司法务部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司徒总,我……” “不必多说了,我现在对你只有一点要求,希望你重新返回岗位时,还能像以前那样保持高水准的工作效率。” 职员不敢相信的看着司徒迅,脸上的神情既震惊又激动,双眼更是情不自禁的通红了起来。尽管任职的这些年里,他曾听过不少资深同事和一些高管提及过,这位司徒总是一位百年难遇的大好人,但以自己的职级身份,平日里几乎很难与对方见上一面,再加上这次给公司惹下这么大的麻烦,哪里还敢抱有任何奢望? 司徒迅站起身来,他绕到职员的身边,犹如兄长一般鼓励性的拍了拍对方肩膀,随后走出了会议室。会议室外,几名西装革履的助理正在等候,他将对职员的安排对助理们交代了一遍,特别叮嘱人事部和法务部尽可能在公司规定范畴内,给予对方最大的帮助。 助理们分工明确,有人做好了记录,也有人开始拨打了相关部门的电话,立刻将这件事转达下去,迅速投入执行。 司徒迅在交代完毕后,随机动身前往电梯,助理们一边忙碌,一边紧跟在身后。走进电梯,按下了行政楼层的按钮。 “司徒总,spielberg问,真的不追究那个职员的责任吗?”一名助理正在与部门主管通着电话,他捂住了电话的麦克风,向司徒迅请示道。 “做人呢,要将心比心,假如有一天spielberg他犯了类似的错误,难道他不希望自己能得到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更何况,他的家里确实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司徒迅温和的说道。 “明白了。”助理立刻背过身,低声对电话另外一边的部门主管重申了决定。 “司徒总,您夫人周五生日晚宴的餐厅已经订好了,半岛酒店天空餐厅,他们特意调班了夫人喜欢的意大利菜式主厨。”这时,另外一名助理循例汇报起了日常提醒事务。 “她月初时跟我说,最近有些吃腻意餐,想换换口味。”经过助理的提醒,司徒迅立刻想起了什么,“对了,奥比餐厅的主厨还能联系上吗?” “奥比餐厅?我小时候好像听说过,现在应该已经结业了吧?” “那没关系,收工时你再提醒我一下这件事,周五的生日晚宴,还是我来亲自安排吧。” “司徒总跟夫人在一起都快三十年了吧?感情还这么好,真让我们羡慕。” “老夫老妻了,怎么能跟你们年轻人比。” 司徒迅和颜悦色的笑了笑,一众助理也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哦,对了,司徒总,前台那边收到了一位凌宗夏先生给您留言,还说希望能跟您见一面。”这时,一位女性助理补充了一句。 “凌宗夏?好像不认识哦。”司徒迅认真检索一番记忆,继而摇了摇头。 一旁,资深助理立刻拉下了脸色,严厉的盯着刚才汇报的女性助理。 “小薇,以后这种骚扰留言你就自动过滤掉好了,这还要向司徒总汇报吗?”他责备道。 小薇有些窘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其实我们也都觉得这应该是骚扰留言,但是那位凌宗夏先生很坚持,他说把留言转达给司徒总,司徒总一定会跟他见面的。”她弱弱的多说了一句。 “是吗?他在留言里说了什么?”司徒迅问道。 “他说了……呃,好像是一串暗号,”小薇一时没能记住,她赶紧打开记事本,找到了那一条留言,复述道,“他留言只说了‘912十一点mgm3308’。” “小薇,这是什么留言?暗号?你确定不是恶作剧吗?”资深助理再次责备道。 然而,司徒迅的表情却在一瞬之间发生了一些细微改变,既是疑惑,又有惊讶,不过很快还是恢复到了平静。 “哦,有点印象了,应该是我在马会时新认识的一位朋友,故意给我开了一个玩笑。”他微笑着说道。 “那司徒总,需要安排见面吗?”小薇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她还一直担心,生怕自己没能甄别出骚扰电话给司徒总带来了麻烦。 “帮我看一下这一周的行程,如果还有空的话,就尽快安排吧。”司徒迅说道。 第十六章,宇宙法则(1) 第94章 阳光透过六米高的全景观玻璃,照射进了行政楼层的公共休息区,光线笔直,被玻璃斜面切割的有棱有角,在空间里营造出了许多不规则的四边形光块。 凌宗夏坐在休息区的角落,这个位置非常舒适,既能享受沐浴到阳光,也能清楚观察到整个行政楼层的动静。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最忙碌的时刻,休息区里空无一人,除了不远处的行政前台有行政小姐正在办公之外,四下一片安静。 早上十点钟的阳光逐渐强烈,尤其行政楼层还位于这座大厦的二十六层的高处,好在全景观玻璃上的隔热层能将光线强度调节到了人眼最能接受的程度。 和煦的阳光点亮了他左面的脸颊,而另外一边却藏匿在阴影之下。 一只飞鸟盘旋在全景观玻璃之外,近大远小的身影在宽敞的休息区里毫无规律的掠过。 过去的几天里,每到入夜时,凌宗夏都会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是定量? 如果用数学定义来解释,定量是以 数量 形式存在着的一种属性,并且可以对其进行 测量 。而换到三相干预的行为里,定量就是完成一次三相干预不可或缺的环节,必要的情况下,甚至可以精确到发生的时间、地点、人。 他在最早得知“自己的死亡”会是复制始皇帝行动中的一个定量时,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和恐惧,要自己死只不过是一群人刻意想要达成的干预条件,又非天命使然。比起对抗天命,对抗人为相对来说并不是那么无解。他所要做的,就是不让这些人得逞即可。 只是,他始终还是非常好奇,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成为了这个定量?是不是五年前自己没有认识南澳掌故马关胜,就不会成为这个定量了呢?其实,即便是这一点,饺子在给他的答复中也只是推测,至今尚且没有定论。 要是这样来看的话,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天命吧! 当然,身为一名经常与概率打交道的咒相师,他早在刚出道的头几年里,就已经做好这方面的心里预设,窥探宇宙者,迟早有一天会被宇宙反噬,无论反噬的方式是天命还是人为。尤其是在过去五年里,他一直谨遵旧典的呵护着自身命理,几乎每个月都会对自己的三相进行复盘演算,可依然没能提前推演出今次的“定量事件”,仿佛更加印证了宇宙反噬的凶险。 他曾经听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们提到过,三相术是一门非常抽象的数术,在人为进行干预的过程中,在所难免的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自然巧合”。比如,一些咒相师可以预判了另外一位咒相师的预判,又比如,一些咒相师制造了一个假象让另外一位咒相师陷入自己设置的假象里。 正因为如此,再资深的咒相师不能完全推演出本人的命运,也属于情理之中。 全景观玻璃外,那只飞鸟好像改变了飞行轨迹,一度飞得很近,在某一个瞬间时,对方的身影几乎都能遮住眼前整个茶几的桌面。 凌宗夏之所以在过去几天里重新开始思索这个问题,最大的原因,是他对待整件事的态度发生了一些改变。这改变究竟有多大?他说不清,不过足以让自己产生了疑惑。而疑惑是不分大小的,一旦开始怀疑,就会动摇自己的判断。 几分钟前,就在他走进大厦一楼电梯时,才刚刚挂断与卜贝鲁的通话,他的这位好友在过去几天里,同样遭遇了人为的认知干扰。 事实上,人类大部分的主观判断都是被人为干扰的,“你的闺蜜告诉你,红色这件大衣更适合你”,“广告不停地宣扬,三十六岁的男人就该有一辆三十万的车”,“选举人不停向选民们灌输,要是投票给对手,只会让你们的钱包不保”…… 人类处在信息量严重过载的时代里,判断力是最容易遭到侵蚀和影响的。 说起来,十天之前他还迫不及待这位自己最信任的好友能早点赶到南澳,哪里知道,当对方千里迢迢终于抵达了,自己却直到现在都还没能见上一面,实在有些遗憾。没有办法,从上周五开始,他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事态的进展已然今非昔比,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失踪快两年的爷爷也卷入了这次“复制始皇帝”的干预事件。 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就连这件事也没能提前推演出来? 两年前的春节,凌宗夏的爷爷一早起来,循例去弄堂里经营了几十年那家早餐店,点了一斤烧牛肉、三斤牛脊骨和半斤散白酒,跟认识了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们有说有笑;事发后,街坊邻居们都说,老人家在吃完喝完后,是哼着小曲儿散步离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此下落不明,直到上周五的那个晚上…… 过去两年时间里,母亲友们用尽了各种办法去寻找爷爷的下落,报警、张贴寻人启事、线上求助等等,可惜结果都不甚理想。凌宗夏曾多次运用三相术来进行推演,唯二得到的线索,是爷爷大概率尚在人世又且大概率会在南方的某个地方。 只是这些线索实在过于模糊,而当他每次想要更进一步去推演时,又总会遇到各种条件的缺失和外部的干扰,冥冥之中,就仿佛宇宙不希望自己找到爷爷一样。 过去几天里,再次重逢的爷爷对凌宗夏讲述了许多事,除了失踪的原因以及这两年里所经所历之外,更是对他透露一个计划——复制始皇帝干预工程,实则还有一个更有突破性的可能性,而一旦实现了这个可能性,千禧年之后的这一代咒相师,将会完成自咒相师诞生以来最伟大的一次干预行动,其学术价值要远超始皇帝时期的咒相师。 第95章 只是,凌宗夏是一个遵守旧典的咒相师,而遵守旧典往往会衍生出两种极端的现象,原教旨狂热分子和孤立保守主义。他对实验性的三相研究一点兴趣都没有,换句话说,自己大概就是心甘情愿等待咒相师群体无声无息消亡的那一类人。 正如他对“复制始皇帝的计划”不感兴趣,起初他同样对爷爷提到的,在复制始皇帝工程之外还能创造出一个更有突破性的可能,一样是不感兴趣。 倘若不是因为咒相师公会的公约,需要他联络本地咒相师,以及他的“死亡”成为了这个计划的定量,自己很有可能在彻底解决完黄日辉儿子黄家俊的恶相事件之后,就会立刻选择返回新北,置身事外。 只不过,凌宗夏的爷爷很快又告诉他,这个建立在“复制始皇帝计划”原始案例基础上的突破性,将会与他本人有着直接关系。 而这,正是他对整个事件产生疑惑的根本所在。 全景观玻璃外的飞鸟忽然降落在了大厦外斜面棱角的窗沿上。这只飞鸟非鹰非雁,灰白相见的羽毛,显得有些脏乱,沿海地区似乎很少能见到这种独立飞行的大鸟,不知道它是因为了落了单,还是天性使然。它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不带任何感情的俯瞰着这座城市。 这时,一名行政小姐端来了一杯柳橙汁。 “凌先生,司徒总的晨会刚结束。处理完几份着急的文件后,就能来见凌先生了。”行政小姐将柳橙汁放在了凌宗夏面前,随后礼节性的道歉道。 “谢谢。”凌宗夏微微点了点头回应,目送行政小姐离开了。 对于一个没有提前预约的陌生人,司徒总没有直接拒绝见面,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凌宗夏端起柳橙汁,饮下了一大口,不愧是南澳顶尖科技公司的行政招待,柳橙汁用的不是复合果汁或者nfc,居然是鲜榨的。 没过多久,楼层走廊尽头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公共休息区外的行政前台,四名正在当值的行政小姐立刻端正仪态,满怀崇敬的目视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当司徒总在一众西装革履的男女助理簇拥下出现时,她们立即鞠躬行礼。 当代职场人面对结构性权威时,不仅需要卑躬屈膝,甚至还不能过分表现出“卑躬屈膝”的“卑屈”,若是能做到“刻奇自媚”,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司徒总年逾四十,不过在常年顶级保养和优渥物质生活的滋润下,使得他的外貌看上去仅仅只有三十出头。他穿着与身后一众助理风格相似的西装,不过任何人第一眼望去,立刻就能辨出这一身西装材质的价值不菲,再加上一些只有特别定制才能有的细微细节,更是昭示了并非是自己与助理们的衣着风格相似,而是助理们一直在仿效自己。 他让助理们都留在休息区外,只身一人走进了休息区,来到了凌宗夏面前。 “凌先生?”他彬彬有礼的伸出了手,丝毫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拒人千里。 “司徒先生,我就是凌宗夏。”凌宗夏没有站起身,也没有与司徒总握手,同时还一如既往的保持着面无表情。他的这一举动,丝毫不遮掩地流露出了自己的疏远和失礼。 不过奇怪的是,身为堂堂上市公司的总裁,司徒总并没有对此感到生气,他面带微笑,不疾不徐的收回了手,在对面的沙发凳上坐了下来。 “凌先生在电话里留言,9月12日晚上十一点mgm3308号房间,是miss tong叫你来的吗?”落座之后的司徒总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言不讳的问道,他特意调整了音量,确保自己所说的话不会传出休息区。 “我知道miss tong是那天晚上的受害者,不过,我今天来找司徒先生,并没有受任何人的委托。”凌宗夏很平静的回答道。 “哈哈,都好。凌先生你直接说你的条件吧?” “我需要贵公司在新安数据基地ae12-801组服务器里的所有硬盘。” 司徒总微微怔了一下,随后失声的笑了起来。 第十六章,宇宙法则(2) “凌先生,不如我们还是谈一些实际的东西吧。”他保持着良好的修养和耐心,竭尽所能呈现出开诚布公的样子,“9月12日我在mgm3308房间发的事,只不过是一个意外,按理说,miss tong本人应该已经想通了那晚发生的事吧?” “miss tong本人有没有想通,我不知道,但我相信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司徒先生应该不会想让更多人知道吧?” “这样吧,一百万,另外我还知道miss tong很想上tb&b明年春季的发布会,这个合约我帮她搞定。” “如果司徒先生能把ae12-801组服务器里的硬盘交给我,我也可以额外支付司徒先生一千万的酬劳。” 司徒总很是无奈的看着凌宗夏,犹如一个高素质人士无法与一个市井莽夫正常交流一般。说实话,他确实不知道凌宗夏是什么来历,只是对方今天突然出现重提旧事,最多也只会让自己新生好奇而已。至于这件旧事的“威胁力度”有多少,似乎也就那样吧。 毕竟在mgm3308房间里与miss tong发生的事,到今天都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了,当时的监控视频、开房记录、酒店相关的工作人员,甚至miss tong的手机,全部在第一时间里进行了妥善处理,可以说丝毫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而miss tong在过去三个月里一直都很安分,小姑娘真要想掀起什么风浪,实发第二天就应该报警,何必要等到为数不多的有力证据全部消失之后呢?更何况,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新人模特,要是连这点亏都吃不了,那就别指望在黄金年华消失前登上国际舞台,踏踏实实留在三流业界打一份苦工好了。 第96章 不过话又说会来,三个月前在mgm发生的事,眼下除了当事人miss tong想要再讹一笔零花钱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会想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了。 “我对待凌先生这一类人,向来都讲究效率,毕竟你们做的事都上不了台面,何必还要遮掩呢?我这么说吧,如果是miss tong想要讨一些好处,没问题,钱、事业、身份,在我能力范围内能帮到她的,我都可以帮到最好。”司徒总心平气和的说道。 不过,他此时的心平气和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勉励而为,就仿佛正在竭尽所能用一种通俗的方式,来向无知之人讲述一个道理,十分担心“道理”过于复杂深刻,以至于对方一时之内不能明白一般。 他略作停顿后,想到了一个更贴切的说法,于是又说道: “人呢,最怕不自知。就好比说我现在只有几千万的现金,但你一定要找我要一个亿,你觉得你能要的到吗?你明白吗?” “司徒先生,我有一点很好奇,为什么你会用‘帮’这个字呢?”凌宗夏问道。 “嗯?” “9月12日那天,你雇佣了一名萨满巫师,给唐诗韵小姐实施上了一次非法干预,诱导对方当晚跟你发生了关系。不仅如此,当晚你还使用了很多变态的手段,导致唐诗韵小姐面部、身体多处受创。整整三个月,别说有工开了,日常生活都是一件麻烦事。你伤害了唐小姐,现在却说‘帮她’?” 司徒总在听到了“萨满巫师”、“干预”等词汇,原本处事不惊的神色第一次闪现了出了一丝紧张。他立刻意识到,凌宗夏来者不善。 “是师爷苏叫你来的?”他冷声询问道。 “我说过,我今天来找你,没有受任何人委托。”凌宗夏耐性的再次提示了一遍。 “你真以为你能拿miss tong的事来威胁我吗?” “9月7日下午两点,9月3日晚上七点,6月22日日本东京,5月12日大马乔治城,还有很多,司徒先生需要我都说出来吗?” 凌宗夏每念出一个时间地点,就如同定时炸弹倒计时缩减了一秒,使得坐在对面的司徒总脸色愈发变得难看。他经历过许多邪恶,也听闻过许多邪恶,时至今日,自己在面对邪恶时已经很少会有激烈的情绪反应,只不过在许多邪恶之中,自己最不能接受的还是“伪善”。 纯粹的邪恶,可以被人们直接发现并提前做出应对,而当邪恶伪装成为了“善意”时,不仅无法识别,更是会摧毁人们对“善意”的信任。 在他念出的时间地点,以及那些还没有念出的时间地点当中,眼前这位司徒总可不仅仅是管不住下半身那么简单,最为人不齿的,还是对方一直在实施一系列满足个人扭曲癖好的手段,并且受害者还大量涉及到未成年人。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吗?没有证据,我可以告你诽谤。”司徒总冷声说道。他对于凌宗夏竟然能掌握自己这么多的私密,不得不感到惊讶,毕竟自己在个人癖好的行事上可是投入不菲,无论事前还是事后,都会处理的滴水不漏。 现在看来,显然负责帮他安排这些事的几名亲信当中,有人背叛了自己。 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有十足信心,岂不说时隔这么久,对方不可能找到什么关键证据,甚至都不会有任何一个“被害人”出面作证,就算那个知情的“叛徒”不怕死挺身而出,自己的律师团队也完全可以将这件事伪装成是那些女人自愿接受潜规则。 “哦,对了,还有上周末的东星快捷酒店,你竟然连你公司职员的妹妹都不放过,那个女孩好像还不满十八岁吧?”凌宗夏没有正面回应司徒总,自顾自的又说道。 “看来,真是师爷苏出卖了我。”司徒总故意说道。 上周末发生的事,他刚好只交给了师爷苏一个人来负责安排,所有信息交叉对比之下,能泄露这一系列私密事的人,除了这个家伙之外不可能有别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给自己另外一名亲信发去了一条讯息。不管是不是师爷苏干的,当务之急也得想办法让对方管好嘴巴。 他真的很讨厌二五仔,自己明明对手下这些人一点都不薄,为什么还要背叛自己?缺钱、缺房子、缺车或者缺女人,随时可以找他来商量,外人给的任何条件,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加个一倍、一点五倍也不算什么。 但是背叛,那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你要不要直接打一个电话?”凌宗夏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什么意思?”对方保持了那么长时间的面无表情,此时突然出现的笑容,俨然就像是打开电脑屏幕时毫无征兆冒出一个吓人鬼脸一样,立刻让司徒总感到不舒服起来。 “你应该永远都找不到师爷苏了。” “他?” “师爷苏这种小角色,我给过他一个机会,不过,他没有珍惜。如果季风风力没有发生太大变化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漂到闽东了。” “你杀了他?” 司徒总心头十分惊疑,师爷苏可是一个萨满巫师,过去三年里,他没少借用对方的巫术来达成一些自己的私密爱好,然而此刻在凌宗夏看来,堂堂的萨满巫师却成了一个小角色? 不止如此,凌宗夏如果要拿那些陈年旧事来进行威胁,那就更应该留下师爷苏的活口来当人证,为什么还要自损优势的杀了人证呢? 第97章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也可以再打电话给你的另外几个手下,阿就,鬼眼庄,天虹。”凌宗夏没有接司徒总的话,紧接着又说道。 “你唬我?阿就今天早上刚送我来公司,他人现在就在茶水间呢。”司徒总立刻反驳的说道,尽管“阿就”可能是一个转折点,但他现在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凌宗夏一口气将自己几个得力亲信的名号全报了出来。 要知道,他们这些负责处理“个人私密活动”的亲信,就算是公司里最资深的职员,都未必全部认识。 “打给他。”凌宗夏简略的复述了一遍。 司徒总立刻拨通了阿就的电话,然而呼叫音效才刚响起第一声,休息区外的走廊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名职员沿着走廊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职员没敢上前来到司徒总面前,只能先对留在休息区外的司徒总助理低声说了一些什么。助理听完话后,脸色瞬间生变,继而快步走进了休息区。 “怎么了?”司徒总凝重的问向助理。 当着无人的面前,助理不方便讲话,他弯下腰,凑近司徒总耳边压低声音进行了转述,不过,从嘴唇动作上可以依稀辨出,他说的是“阿就在茶水房触电身亡了”。 司徒总喉头抑制不住的鼓动一下,脸上原本凝重和惊疑的表情立刻升级为了恐慌。师爷苏、阿就、天虹、鬼眼庄,这四人是他下费苦心、斥资千万才招募到身边的奇人异士,他们每个人都有一项独门秘技,而其中又以师爷苏和阿就二人最为了得。 要是连师爷苏和阿就都应对不了的麻烦,再打电话联络天虹和鬼眼庄也是多余。无论后二人现在是不是还活着,这会儿只怕也是自身难保的处境。 不过,毕竟是执掌上市公司十多年的人物,他强压情绪,先行交代助理亲自去处置阿就的意外。等到助理走出休息区后,他迅速回过身再次看向凌宗夏,语气急促的追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ae12-801组服务器里的硬盘。” “你疯了吗?一组服务器硬件的体积你知道有多大吗?你以为是移动硬盘,放进口袋里就能随便带走的吗?” “那是你的事。” “怎么,要是我不答应,你也会像干掉师爷苏、阿就那样干掉我吗?” “之所以要杀了他们四个,是因为他们心术不正,我为宗门铲除败类而已。至于你,虽然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到恶心,不过你犯的恶,现有的社会法治足以惩治你了。对我来说,与其杀了你,不如让你多受点折磨。” 司徒总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凌宗夏已经明确表示不会要他的命,至于社会法治,呵,真要有用的话,三年前自己就被绳之于法了。只是,他现在还是拿不准对方的底气是什么,毕竟是干掉了阿就、师爷苏等人的角色,自己的现在处境显然不会那么顺畅。 “你以为单靠法治就能折磨我吗?”他故作强硬的试问道。 “司徒先生,过去几年你利用非法干预手段做成了一些龌龊的事,原以为你应该懂得这个世界运行的道理。现在看来,你大概事已经忘了这些道理。你能做到干预其他人,其他人也可以做到干预你。”凌宗夏不疾不徐的说道。 他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了早已折叠好的三只纸鹤,它们分别是红、黄、蓝三种颜色。他将三只纸鹤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摊开双手,对司徒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可以跟你打一个赌。我已经推演到你在未来十三个小时之内,将会有一个小凶相发生,大概是摔掉一颗牙齿之类的那种。这里三只纸鹤当中,有一个颜色可以帮助你化解凶相,有一个颜色什么都不会改变,还有一个颜色会加重你的凶相。”他继续说道。 “你要打什么赌?” “只要你没选中加重你凶相发生的那个颜色,我可以放过你。” 第十六章,宇宙法则(3) “放过我?” “对,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你除了损失了四个爪牙之外,不会再有任何损失。” 司徒总十分怀疑地盯着凌宗夏,他自然不敢轻易相信,对方在已经杀死了四个人的情况下,还会跟自己进行一场对赌,并且失败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不管从什么角度去想,都实在太儿戏了。只是,他在看到对方一丝不苟的神情时,又觉得这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对于他来说,自己几乎没有太多其他的选择,这个凌宗夏不仅一口气说出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信息,甚至还直接预判了阿就的死亡,不难想象,对方肯定跟阿就、师爷苏一样,是一个精通奇能异术的人。 赌,尚且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赌,那一切可就真的完蛋了。 姑且不说过去几年自己干的那些坏事,单单就是从公司服务器里弄出一组硬盘,都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事。他虽然是这家公司的总裁,但上司的股东构成十分复杂,在那些股东当中可隐藏着好几个不能得罪的大佬。真要让公司泄露不该泄露的客户数据,那可不是丢掉几条小命就能化解的事。 “好,这可是你说的。”一念及此,他立刻应承下来。 “如果你输了,你知道我要什么。”凌宗夏提醒道。 “在南澳,有赌未必输。”司徒总表情坚决的说道,随后,他盯着面前桌面上的三只纸鹤,一阵踌躇。 第98章 三只纸鹤,无论是纸张的材质、色彩饱和度、折叠的手法,几乎都一模一样,就如同工厂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一般。唯一的区别,只有颜色。 他佯装出手挑选纸鹤,试图利用在博彩厅里的经验,从凌宗夏微表情上来找到一些线索。只可惜,对方就跟眼前的纸鹤一样,毫无生命体的外征可言,哪怕最细微的变化都难以捕捉。他不得不在心里暗骂一句,这家伙真的人类吗? 许久之后,他一咬牙,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幸运色——蓝色。 “司徒先生,如果你选对了的话,我们今后就不会再见面了。如果你选错了的话,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再来拜访你。”凌宗夏平静的说道。 “好。”司徒总强撑着底气说道。他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自己就留在办公室里,哪里也不去,什么人也不见,必要的话甚至都可以不吃不喝,无论如何都要毫发无损地度过接下来的十三个小时。 凌宗夏将另外两只纸鹤收回到了布包里,随后起身离去了。他在经过司徒总的那些助理时,倒是特意停下了半步,打量了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孩。 “你叫小薇?”他问道。 “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年轻的女孩很惊讶。 “我给司徒总的留言,是你帮我转达的。” “哦哦哦。” “我这里有两只纸鹤,你随意选一个,然后将另外一个送给不久前ap12项目犯错的那个同事吧。” “啊?” “相信我,对你们都会有帮助的。” 小薇有些不知所措,ap12项目可是公司内部机密,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当然,她一时不敢多说什么,自己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或许是某一个业务上的合作伙伴,ap12的事是刚才从司徒总那里听说的。 她立刻看了一眼身旁的资深助理,然而对方没有给出任何有帮助的回应。无奈之下,她只能又看了一眼被凌宗夏重新拿在手上的两只纸鹤,一只红色,一只黄色,简单思索后,自己决定留下黄色的纸鹤,回头将红色纸鹤交给那个犯错的职员吧。 凌宗夏对小薇微微笑了笑,经自走向了电梯。 小薇遵循行政礼节,目送凌宗夏的电梯关上了门,刚转过身来时,却发现司徒总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司徒总……”她有些惊讶。 “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司徒总正努力恢复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不过说话的语气却仍然带着几分不耐烦。 小薇赶紧将凌宗夏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司徒总听完,虽然同样感到疑惑,不过在心中却突然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假如刚才凌宗夏所说的是真的,三只纸鹤当中有一只纸鹤可以化解他未来十三个小时内的凶相,自己要是一次性把三只纸鹤都拿在手里,化解凶相的纸鹤可以抵消加重凶相的纸鹤,剩下一只不会有任何改变的纸鹤,赢面岂不是更大? “我朋友刚才跟我开了一个玩笑,你把这两只纸鹤都给我好了。”他说道。 “啊?好吧。”小薇其实也并不相信纸鹤能带来什么好运,几乎没有迟疑,便将手中的红、黄两只纸鹤交给了司徒总。 全景观玻璃窗外,那只孤独的飞鸟扑腾了几下翅膀,一跃而起,飞向了天空。 凌宗夏再次见到司徒讯时,是在一所私立医院的病房里。司徒讯的牙齿完好无损,只是脸颊上稍微有些淤青,外加左腿和右手臂都打着厚实的石膏。 昨天晚上八点半时,距离十三个小时的打赌限期还剩下最后八十分钟,公司里一位九年资历的老职员,突然闯进了司徒讯的办公室,抡起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对其进行了一通残暴的殴打。司徒讯一向自诩是一名绅士,面对施暴者的殴打几无反抗余地,又因为早上时司机兼贴身保镖的阿就触电身亡,使得施暴者一路直闯办公室根本无人能阻。 再加上那会儿已经是下班时间,被安排陪同加班的助理小薇以及两名行政小姐,从来不曾遇到过这一类变故,除了惊慌失措之外,也帮不上司徒总任何的忙。整个暴行持续了十一分钟,直到唯一一楼的夜班安保人员闻讯赶到,方才救下了司徒总。 司徒讯的妻子陪伴了丈夫一整晚,几分钟之前才刚刚离开医院,在律师们的陪同下前往警察局处置起诉施暴人的事宜。 趁着临时聘请的安保人员正在护士台与护士姑娘说笑,又及护工去接热水之际,凌宗夏走进病房。他搬了一张椅子,好整以暇的在司徒讯面前坐了下来,又伸手从床头桌上的果篮里挑了一颗大柳橙,直接用手剥开了橙皮。 酸甜的香味在小范围空间里扩散开来,就像是酣畅淋漓的剧烈运动之后,一头钻进空调房一般的沁人心扉。 红、黄、蓝三只纸鹤,只要不选中最坏的那一只,一切找上头的麻烦就会烟消云散。看上去,这是一个“三分之二”比“三分之一”的概率,成功的可能性要比失败的可能性大上整整一倍。然而,凌宗夏心里很清楚,在司徒讯最有可能做出的几个选择里,其最终都难逃失败的定数。 因为凌宗夏骗了司徒讯。 他在打赌之初声称司徒讯在未来十三个小时内,会遭遇一个摔掉牙齿的小凶相时,就已经为对方预埋下了一个虚假的心理暗示。 事实上,他一早推演出司徒讯会遭遇的凶相,不止是摔掉牙齿这么简单,最起码也将会是一个骨折伤。他故意往“小”了去说,就是要让司徒讯误以为自己胜算很大,而真实的情况是,对方只有抽中“化解凶相”的那只纸鹤,才能算赢得这场打赌,至于另外两只纸鹤,要么是摔骨折,要么是更严重,最终的结果都会是输。 第99章 换言之,司徒讯的赢面只有三分之一。 要说凌宗夏为什么会这么做,闲来无聊的捉弄也好,因为个人喜恶的刁难也罢,他都不会否认这些因素的存在。当然,除此之外,最为重要的一点还是,自己要在司徒迅心中植入一种情绪——个人命运被遭到支配的恐惧。 正如过去几年里,司徒迅雇人对那些受害女性进行三相干预一样,非法夺占他人的命运,是一件违背自然道德和宇宙规则的恶事。当然,司徒迅为了做事滴水不漏,并没有向受害女性们坦露其“个人命运”遭遇干预,这对于受害女性们而言,多多少少算得上是一剂心理安慰,在事发之后或可将一切的委屈归结于“酒后失控”、“意乱情迷”的意外。 而凌宗夏从一开始就直接向司徒迅展示了其个人命运的走向,甚至还特意让对方误以为自己能做到“我命由我不由天”,等到结果大相径庭时,对方就会深刻发现,一个普通人的命运在“人为干预”面前是多么的脆弱无助。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彻底失去“自我掌控”更为恐怖的事情呢? 司徒迅从凌宗夏推开病房的房门开始,就一直紧紧盯着对方,只不过,他这会儿除了盯着之外,似乎也不能再有其他反应了。 他心里自然很清楚,就算自己立刻大声呼叫安保人员前来协助,显然都是无济于事,对方昨天的预言接连实现,今天能有恃无恐的再次出现,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自己在劫难逃。 “司徒先生,你输了。”凌宗夏将剥下的橙皮,规规整整放在了小桌子上,随后掰了一片柳橙,塞进了嘴里。 “你早知道我会输?”司徒讯问道。 “是的。” “可是我明明拿了三只纸鹤……” “谁跟你说,好事的概率一定只会跟坏事的概率相抵消呢?” 凌宗夏搓了搓手指上黏住的柳橙橘络,将没吃完的半颗柳橙用橙皮垫住,不疾不徐的拿起了电视遥控器,打开了壁挂式电视机。趁着说话的工夫,他将频道切换到了本地新闻,为了不影响与司徒迅的谈话,自己还特意将声音调到了最小。 “这……是什么意思?”司徒迅当然没有心思看电视,他惊疑不定的问道。 “你如果只拿一只纸鹤,那它生效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但你拿了三只纸鹤,三种颜色对应的概率只会互相影响,简单来说,你虽然拉低了加重恶相的概率,但同时也拉低‘化解凶相’和‘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概率。一和三个三分之一,这么简单的数学题你不会吗?” 此时的壁挂式电视里,正在重播了一则发生在昨天中午的本地新闻,威尼斯人大酒店附近商场发生了一起枪击案件,画面里有路人用手机录制一段视频,一名身穿黑色运动服的三十岁男子,在生意火爆的快餐厅里悍然拔出了手枪,对准了餐厅后厨方向。 “另外,推演概率只是三相术里最基本的手法,如果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真的这么简单的话,人类社会早就完蛋了。”凌宗夏没有再关注躺在病床上的司徒迅,他的注意力逐渐转向了壁挂式电视。“你得明白推演是一个包罗万象的行为,就好比说,三只纸鹤中那个代表‘什么都不会改变’的纸鹤,要是它的概率降低了,会意味着什么?” “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概率降低了,也就是意味着终究还是会有改变要发生。这个宇宙原本存在很清晰的规则,但随着窥探者的变多,原本清晰的规则竟变得越来越模糊。于是,咒相师自诞生以来,需要观察和归纳的事情,一代比一代复杂。 司徒讯的表情先是疑惑,不过很快又有所恍然。 “你是在故意诈我?”他想到昨天凌宗夏临走前,当着自己的面将另外两只纸鹤交给了助理小薇,甚至还要让小薇将其中一只纸鹤转交给那个办砸项目的职员。说起来,那个职员还是昨晚施暴的元凶。 第十六章,宇宙法则(4) 凌宗夏之所以要给那个女孩纸鹤,单纯只是希望能帮助对方,如果司徒讯没有拿走女孩的纸鹤,女孩在十天之内会因为职场排挤而遭到公司的解雇。 没错,对于这个女孩来说,解雇要远比继续留在公司更加幸运。女孩不仅能直接拿到一笔可观的补偿,同时还会彻底远离被司徒讯这个禽兽侵害的可能性,甚至,不久之后也会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当然,无论司徒讯会不会拿走女孩的纸鹤,对方都不会赢。 “司徒先生,选择权始终都在你自己手里。”他并没有直接回答。 “你都这么神通广大了,为什么不自己去弄ae12-801的硬盘组。”司徒迅既懊恼又无计可施的反问道,不过即便如此,他在说这番话时也是本能的压低了声音,生怕隔墙有耳。 凌宗夏不着急接话,仍然在观看着本地新闻的播报。 电视里,那段路人用手机录制的视频里,快餐厅后厨一片惊慌,穿着统一制服的厨师和服务员纷纷抱头逃窜,然而,混乱的人群中,似乎有一个人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毫无畏惧的迎视着运动服男子的手枪。 可惜,路人的位置距离事发地过远,中间甚至还隔着一面玻璃橱窗,一时间无法辨析清楚快餐厅后厨那个站立不动者的模样。 “你完全可以雇佣一群亡命之徒,带着冲锋枪,直接去闯新安的数据中心,只要你们能顺利控制了保安室,之后就可以不慌不忙的去拆那些硬盘,装进旅行袋、行李箱、购物车,随便什么的,再送上车去,最多只要三辆厢式车就可以搞定了这一组服务器了。”司徒迅见凌宗夏不回答,心中愈发着急。 第100章 他情绪愈发激动,恨不得抓起一旁桌子上的半颗柳橙扔在对方的身上,以此来宣示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不得不破罐子破摔。 “你威胁我能有什么用?我充其量只能给你一个安保密码。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开车帮你去拆硬盘吗?一组服务器,它可是有三层楼那么高。”他再次说道。 “没有办法,ae12-801服务器的硬盘,只有你能打开。”凌宗夏平静的说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有我能打开?”司徒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仅仅只迟疑了片刻,很快意识这是什么意思,随即脸色瞬间生变,“你的意思,ae12-801服务器储存的是g09级别的数据?” “是的。” 最新设置的g09安全协议,其技术原理是什么,司徒迅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并且负责这一块业务的,一直以来都是由董事会一名非执行董事全权经手,自己除了在行政架构上得到了一个阅读权限之外,其他的一切几无任何涉猎。 不过,他很清楚,g09公司最高的安全协议,高到可以超越任何人世间的法规。 几个月前,他曾亲眼目睹过董事会处置一名试图打开g09级别数据的黑客,对方的下场,足以成为自己一辈子的噩梦。 他立刻央求道: “大佬,拜托了,你听我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哪怕你一定要我亲自去盗走一些别的数据,都没有问题。等我伤好了,我来雇人,我亲自驾车,三天之内,我把硬盘交给你们。唯一一点,g09的数据真的不行。” “一年前,贵公司职员黄日辉遭到一位实习生的要挟,试图在数据中心植入一个后门程序,不过最终被你们董事会及时发现,并且妥善处置了。从那之后,贵公司在数据安全方面进行了全面升级,设计出了迄今为止最牢固的防范措施。” “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些了,那也应该清楚g09级别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数据安全防御系统,它还是一种约定成俗的禁忌,因为所有g09级别的客户,都不是一般人!” 这时,电视里播出的新闻画面,很快切换到了快餐店内部监控的视角,然而受限于监控摄像头所在的位置,以及新闻从业者对劲爆场面特别的要求,镜头里暂时只能看到持枪运动服男子的正面,至于后厨方向的所有人都处在画面之外,偶尔倒是有零星的一二名厨师,趁着混乱的局势从画面前方仓皇跑过。 凌宗夏看着画面里的那位持枪男子,对方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卜贝鲁。不过,即便如此,他此刻依然还能保持着一份平静,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静。 “司徒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如果这件事真的很容易的话,我又何必还要大费周折的来威胁你呢?”他说道。 “我要是动了g09的数据,不,任何人要是动了g09的数据,董事会绝不会放过他的。凌先生,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惹恼了董事会,只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司徒讯直接从病床上坐直了身子,十分急切的说道。 “我知道。” “要是这样,你还不如杀了我。” “我昨天已经说过了,杀了你,太简单了。” “不,我不可能帮你去动ae12-801服务器。” “如果我没猜错,司徒夫人已经去了警察局了吧?” “你想怎么样?” “司徒夫人很快会知道你在上个周末做了什么事。” 司徒讯不由自主吞咽了一口口水,是啊,昨天晚上殴打自己的人,不就是那个妹妹被带去酒店的职员吗?只不过昨天事发时,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那个职员甚至都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袭击自己,但从对方下手的狠劲儿来看,显然是动了杀心。再加上今天早上他因为药物作用,脑袋如同一团浆糊,到现在都没能仔细考虑这件事。 可是,这个职员是怎么知道?难道是凌宗夏? 当然,眼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夫人去了警察局,只要询问那个职员为什么要行凶,他的那点私密癖好可就要曝光于世了。 “就算我身败名裂,我也不能动ae12-801服务器。”他咬紧牙关,果决的说道。 “司徒夫人知道你的那些丑事,只是一个开端而已。甚至,你回头也可以用一些花言巧语去辩解,对方的说辞纯属污蔑。”凌宗夏说道。 “我不相信你有证据!” “我大概还有九天的时间来说服你帮我取得ae12-801服务器的数据。” “然后呢?” “从你夫人知道你的丑事开始,未来九天里,你会被一个恶相缠身,它的峰值大概会发生在第七天的深夜。不过放心,这个恶相基本上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是,你身边的亲人、朋友,大概率会受到牵连,他们的生死就很难预料了。” 凌宗夏看了一眼司徒讯,从司徒讯惊疑不定的表情来看,对方显然对“恶相”一词不算陌生,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向对方进行详细的解释了。 两天之前,他便已经开始针对司徒讯的三相干预,当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操作这样规模的干预工程,单凭自己一人显然是不可能做到。为了达成此事,他终究是借助了爷爷背后的咒相师团队。 司徒讯正在遭遇的恶相,从今天早上司徒夫人踏入警察局的那一刻开始,随着时间推移,将会逐渐升级。 四十八小时之内,警方会先后发现师爷苏、鬼眼庄的尸体,然后从他们身上找到司徒讯过去三年里所有违法乱纪的情报。是的,仅仅只是情报,正如司徒讯所说的,眼下能够直接指控罪行的证据可能并不多。 第101章 不过,用不了多久,娱乐新闻的狗仔队、根本不在乎证据的个体媒介以及唯恐天下不乱的网民们,相继就会发布指向性十分明显的信息。以当今舆论媒介的传播效率,足以让司徒迅一夜之间被推向风口浪尖。 司徒迅可以不在乎身败名裂,但不代表过去几年里被侵害的受害者们也不在乎。 在那些受害者当中,至少有两个女性永远不想提起这件事的。其中一人,还是司徒迅公司董事会成员的女儿。 在那些年里,司徒迅利用三相干预的方式,或多或少压制住了每一名受害女性的报复心理,但今时今日,当真相被揭露,所有受害女性都知道司徒迅不止一次、不止对一人犯下相同的恶行,所有心理干预都将不攻自破。 受害者会愤怒,与受害者息息相关的人士也会愤怒,甚至还存在一些与司徒迅事件毫无关联的人,他们误以为自己是受害者,继而同样会愤怒。这些人有普通人,有权势者,有特殊技能人士,也有神经错乱者。正如三相术的基本原理一样,看似不起来的微量元素在某个时间、地点汇聚成点,必将爆发出洪水猛兽一般的力量。 凌宗夏推演司徒迅不至于会丧命,同样只是一个概率,至于恶相峰值到来时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自己也不敢保证。当然,为了确保能拿到ae12-801服务器的数据,他和他背后的团队都会尽最大努力留住司徒迅一条命。 为了方便司徒迅理解目前的处境,凌宗夏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提示,你越早帮我拿到ae12-801服务器的数据,你的恶相就会越快结束,换言之,你的损失也会越小。你犹豫越久,情况就会越恶劣。” 司徒迅胸腔之内的气血一阵涌动,额间一度暴起了青筋,恐惧、懊恼、愤怒、绝望,所有负面的情绪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部并发在了心头。他此时的状态,就像是被卡在两台满载货物的集装箱卡车中间,引擎轰鸣,而自己却只能用两只手臂来阻挡着卡车的前进。 他当然畏惧董事会,这份畏惧既是担心自身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也是不愿意见到亲人们遭受同样的折磨。或许,他是一个禽兽,但至少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禽兽。 然而,现在来看,董事会能下此狠手,眼前的凌宗夏似乎也能下此狠手。他虽然不知道凌宗夏所布恶相究竟会“恶”到什么程度,单凭对方这两天的手段,只怕自己几个关键软肋,早就被其拿捏在手了,其中最为头疼的,还是他曾搞大了一名董事女儿的肚子……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不能轻易就范,g09级别的数据其幕后牵连甚广,“广”到不是一个女儿、一个ceo或者一家公司的事。说起来,他可是亲眼目睹过董事会的手段,潜意识里对董事会的畏惧显然要更甚于现阶段的凌宗夏,毕竟,对方所谓的“恶相”到目前为止尚且还没有完全应验。 不得不说,眼前这件事情已经发展到他不能掌控的程度了,于其夹杂两个卡车头中间,不如狠下心再赌一把,请出有能力掌控局势的人来处置。 他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自己稍后索性就将这件事上报到董事会,倒要看看凌宗夏是不是真有能耐与董事会抗衡。 倘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董事会还能念及他的忠诚,不仅会帮自己破解凌宗夏所设的恶相,甚至也有可能帮自己平息掉所有不利的舆论,至于那个董事的女儿,实在不行,先离婚再娶了她吧。 稍微平复了心情,他故意保持着妥协姿态,说道:“凌先生,你听我说,g09级别的安全协议,除了我之外,公司里还有另外三名董事可以解除。我可以帮他们的地址、联系方式统统告诉你。”他说着,用没有打石膏的手去拿自己的手机。 凌宗夏没有阻止司徒讯去拿手机,他说道:“不必了,所有能开启g09安全协议的人,我都知道他们的信息。不过,比起另外三人,你是最有可能被突破的。” 司徒讯苦笑的问道:“是吗?”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已经在悄然打开手机的通讯录,找到关系还算不错的一名董事成员,准备编辑一条短信发去求救。 第十六章,宇宙法则(5) 凌宗夏依然不疾不徐:“司徒先生,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拿到的硬盘。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困难,不过,叫我说的话,你未必一点机会都没有。” 司徒讯的短讯编辑到了一半,他略显紧张的看了一眼凌宗夏,似乎是担心对方会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他问道:“我还能有什么机会呢?” 凌宗夏告诉司徒讯:“你如果能帮我拿到ae12-801服务器的数据,贵司董事会很有可能要去面对另外一场危机,到那个时候,他们不一定会有时间去找你的麻烦。” 司徒讯在心里骂了一句,鬼才会愿意相信这种事!不过,他嘴上却说道:“是吗?看来,我得仔细考虑一下这件事了。”此时,他已经编辑完了短信,大拇指正在移向发送键。 凌宗夏说:“你有九天时间考虑。当然,你也可以把这件事汇报给贵司董事会。” 司徒讯微微一愕,就仿佛在博彩厅出老千时被人抓了一个现行,他的大拇指停在了发送键的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电视里播出的新闻,画面再一次发生了切换。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现在的新闻编导,在编排视频时绞尽脑汁进行了一番精心设计,恨不得将纪实性的新闻编辑成具有起承转合的电影。 第102章 此时电视里的画面又一次回到了手机偷拍视角,不过这次拍摄者显然就在快餐店内。镜头焦距调至最大,随着拍摄者的紧张情绪不停起伏,像极了第一人称恐怖电影里的片段。 新闻编导非常适时的进行了暂停、裁剪和固定,最终让镜头清晰地定格在了持枪者的面部特写上——卜贝鲁的表情,既狰狞又邪恶,仿佛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悍匪,又或者突然遭到了恶灵的附身,总之,扭曲的不正常。 凌宗夏将视线再次转回到电视上,而病床上的司徒讯却直勾勾的盯着凌宗夏,大拇指为了维持与手机屏幕的距离,控制地过于用力,从而发生了轻微抖动。 “我如果上报董事会,会怎么样?”犹豫许久之后,司徒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这两天跟司徒先生的碰面,贵司董事会暂时还并不知情。不过,你如果上报了,贵司董事会就会警觉。”凌宗夏说道。 “如果你很担心他们警觉的话,就不该打g09的主意。” “你误会了,是司徒先生你应该担心董事会警觉。” “哦?” “因为ae12-801服务器数据的特殊性,贵司董事会在获悉之后,第一时间一定不会来帮你。他们同样会先进行一次推演,来了解事情的脉络和走向。而当他们推演之后就会发现,你,司徒讯,将会在整个事件里唯一的破绽。”、 “我?我怎么会是唯一的破绽。” “司徒先生稍安勿躁,你要现在要关注的问题,不是你为什么是唯一破绽,而是董事会在得知你是唯一的破绽之后,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司徒讯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他目睹过董事会对给予g09数据黑客的手段,不难想象,自己肯定难逃一死!尽管他早有心理预设,比起遭到董事会折磨,直接被干掉或许还是一个更为人道的解脱,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倒霉呢? 退一步万来说,董事会真要认为他的这条命在g09数据面前一文不值,当初又何必要让自己拿到阅读权限?既然g09业务这么重要,索性就全部交给有力人士去负责好了,多此一举的让自己成为了那个风险所在,究竟是谁的过错? 不过,懊恼归懊恼,倘使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宁可选择被董事会料理。 “大不了一死。”他狠下心来,准备按下发送键。 “事情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凌宗夏缓缓说道,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意思。 “你还能怎么样呢?” “贵司的董事会可能会想尽快干掉你,但是我这边却要一定通过你拿到ae12-801服务器的数据。也就是说,我们不会让你死,当然,也不会让你好过。” “你!” “没错,你将这件事上报到董事会之后,反而会让你真正陷入两头的危机。相反,你如果选择现在帮助我,尚且还有一线脱身的机会。“ “你以为你说了,我就信了?” “嗯,其实选择权一只都在你手里。我现在所说的话,只是告诉你每一种选择大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再给你最后一句友善的提示,其实所有必然要发生的事件,只要尚未发生,它的概率就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 凌宗夏说完,站起了身来,顺带还将之前没有吃完的半颗柳橙重新拿在了手里。 司徒讯惊疑不定的目光,一直紧跟在凌宗夏身上,就像是游移的摄像机锁定了一个主体对象一样。他原本还想追问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却又戛然而止,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疑问太多,又或许这些疑问其实不会有更为明确的答案,因此,即便追问,也于事无补。 年过半百,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如鲠在喉。 “没关系,司徒先生,你还有时间考虑。”凌宗夏最后说道。 “ae12-801服务器里面,到底是什么数据?”许久之后,司徒讯最终还是在混乱的思绪里,拧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的越少,对你的帮助越大。”凌宗夏掰了一片柳橙,放进了嘴巴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壁挂电视,重播的本地新闻已经接近尾声,画面切回到了演播室,两位主持人正在对快餐厅持枪案件进行总结和呼吁。 昨天中午,卜贝鲁在快餐厅现场朝天花板发射了一枪,其目的仅仅只是为了驱赶快餐店里其他无关紧要的客人,在那之后,其冲进了后厨,挟持了一名人质从后巷撤离。至于那名人质的身份,以及后续的监控视频,出于警方调查保密的缘故,暂时不便公开。 凌宗夏很了解他的这位朋友,对方身为stib干员,对于在公共场合使用枪械可是有着严格规定的,再加上昨天上午时,自己也曾在电话里对其加以了提醒,有一位闽东咒相师正在干扰其判断力。因此,对方之所以做出新闻播报里的举动,必然不是单纯的鲁莽。 就在刚才,他同样留意到视频画面里卜贝鲁,面部表情十分凶悍,不过就自己推测,这极有可能是卜贝鲁为了应对突然出现的危机,以“佯怒之态”临时性的改变个人面相。 正如远古时期的部落战士们,在交战之前都会通过怒目瞪眼、皱眉吐舌来威慑敌人一样,这实则是一种最便捷迅速的“改相”手段。或许这种方式能带来的效益不多,但在三相术规则里,任何微量都值得被重视。 一周之前,他还寄希望卜贝鲁能迅速赶来南澳协助自己,然而一周之后的今天,似乎就连卜贝鲁也同样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只可惜,自己现在也没有办法去协助对方。 第103章 更麻烦的是,他如果在九天之内不能顺利处理好所有事情,自己甚至还有可能将与这位好友反目成仇。一想到这一点,他一向注意稳定的情绪,不自禁地就发生了一些波动。原本这个宇宙的规则很简单,只是妄图窥探奥秘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事情随即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他与卜贝鲁,都是这其中的牵连者——既是帮凶,也是被害人。 凌宗夏沿着步梯下了楼,私立医院的昂贵医疗费用劝退了许多不匹配的病患,因此,一路上没有人潮汹涌和嘈杂忙碌,无论是走廊、病室亦或是大厅,皆是宽敞明亮、整洁有序。 他打心底里并不担心司徒迅会拒绝跟自己合作,事实上无论司徒迅做出什么选择,自己都已经预备好了对策。这两天里,他如此大费周章的对其制造压力,也是为了引导对方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说起来,他同样不明白这家科技公司的董事会为什么会让司徒迅掌握这么多的权限,就跟一年前黄日辉有机会在数据库里安装后门程序一样,董事会在这一块的防范意识好像过于滞后,所有的“防御措施”都是现学现用。 或许,都是因为宇宙规则越来越复杂,这才导致所有人的命运变得不可理喻。 沉思之际,医院大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哇,哇哇哇哇,小凌哥,哇哇哇,真的是你吗?哇哇哇,真是你,你都不回我电话。” 凌宗夏回过神,举目望去,随即眉宇微蹙了起来,只见医院大门外一个蓝头发的女孩正活蹦乱跳的跑了进来。 “波波波?” “哇,你没事吧?你失联了整整六天啊!” “我中间有给你发过一条短信。” “虽然我收到的,但我之后又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个消息,你都没有回复,我有理由怀疑你可能被坏人挟持了,然后坏人拿了你的手机假扮你给我发了那条短信。” 波波波推了推她的超大黑框眼镜,神情介于幽默和认真之间。 “这几天我确实比较忙。”此时的凌宗夏却一点也放松不下来,他才刚刚见完司徒迅,下楼后又立刻遇到了本该守在“青天间”的波波波,这样的巧合实在让自己不得不产生怀疑。 “哇,你的朋友联系过我,名字很奇怪的,好像叫卜罗塔什么的,哦,对了,还有madam梁也一直在找你。哇哇哇,没想到你还真让人一点也不省心啊。”波波波颇为兴奋的说道。 “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凌宗夏反问道。 说话间,他同时利用右手手指在关节上开始了一番推演,可惜,自己并不知道波波波的生辰八字,推演的准确度将会大幅下降。 “你还记得大铁超吗?那个塔罗牌选手。”波波波将左手提着的水果篮换到了右手上。 “嗯?” “就是卡西姆,那个娘娘腔。” “他怎么了?” “他昨天出车祸了,在珠澳大桥上。我早就跟这家伙说过,不要骑摩托车上珠澳大桥,那个大桥就不是给摩托车使用的。他偏不听,还总能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路溜进大桥,交通局都找过他好几次了。好了吧,交通局没治住他,交通意外治住他了。” “昨天”和“珠澳大桥”,这一对时间和地点就像是整点的吊钟一样,在凌宗夏的心中敲响了震耳发聩的声音。 “他昨天在珠澳大桥?什么时候?”他追问道,同时,愈发加快了右手手指的推演。 “好像是上午,咦?你的反应很可疑哦,该不会是你撞得他吧?”波波波眯着眼睛、歪着脑袋,用一副侦探审问的口吻问道。 “他没事吧?” “嗐,他能有什么事,也就一年之内骑不了车了而已,嘿嘿,是所有车。对了,你到底怎么了,干嘛问这些呀?” 很快,凌宗夏推演出了一个事件,这个事件不仅十分可怕,并且还与他第一次见到卡西姆时,卡西姆利用塔罗牌算出了的一则预言不谋而合——自己将有可能害死波波波。 宇宙的法则,还真是一个贱人! 不,也不能怪它!它原本并不是这个样子。 “喂喂喂,你怎么了?”波波波难得见到凌宗夏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等了一会儿后,立刻忍不住关心的问了起来。 “波波波,对不起了。”凌宗夏苦笑了起来。“真的,对不起。” “啊?”波波波似乎没有听明白,然而,她超大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渐渐瞪大了起来。 第十七章,裂变(1) “小心,手榴弹。” 一天前,珠澳大桥。 随着一声大喊,从大货车向抛来了几颗mk3a2进攻性手雷。其中两颗手雷,被英勇的stib干员捡起后扔出了大桥外,然而仍然有一颗手雷滚到了一辆机动车的车底。 “快趴下!要爆炸了!” 话音刚落,mk3a2手雷炸开,随着一声巨响,机动车的油箱被爆炸点燃,强大的冲击波直接将机动车掀翻过来。四周的stib干员们或躲闪或卧底,只可惜爆炸波及的范围实在太广,纵然大家身法迅敏,也仍有一二人没能及时走脱,被火焰和飞溅的碎片击伤。 “阿峰,掩护我。成,搭把手,把受伤的伙计托过来。”一名躲在车辆后的外勤中尉,在观察了交战情势后,立刻呼喊了起来。 “我没弹匣了,给我一个弹匣。”阿峰回应道。很快,他的队友从多功能武装背心伤取出了一个弹匣,抛了过来。他迅速甩掉了冲锋枪已经打空的弹匣,将新弹匣替换上,紧接着转身趴伏到suv的引擎盖,开始掩护射击。 第104章 先前那名外勤中尉带着另外一名手下,立刻冲出车辆掩体,将交战区受伤的同僚拖拽到安全的地方。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此时大货车的底盘下方,一名蒙面悍匪刚刚架设好了一挺rpl-20的通用机枪,瞄准镜已经对准了抢救伤员的stib干员们。 蒙面悍匪眼神毒辣,根本不在乎任何交战规则,当即扣动了通用机枪的扳机。枪口喷射出火焰,大口径子弹呼啸射出,高精准度搭配有效控制着的后坐力,让这一轮射击几乎形成了一个连串的直线,笔直的冲向了外勤中尉。 在不到二十米的距离,通用机枪从开枪到命中目标,几乎用不到七分之一秒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甚至都不足以做到从大脑向肢体发出一个指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位于护栏内侧的哨兵中队长老九,竟徒手撕下了防弹suv的车门,以一个常人绝对达不到的速度,近乎瞬间移动一般,直接闪现到了那名正在救治同事的外勤队长面前,举起手中的suv车门充当盾牌,挡住了来自大货车车底的机枪扫射。 机枪子弹在车门上打出了一大片凹陷,强大的动势冲击之下,老九一度被撞得后仰。与此同时,阿峰也发现了车底的悍匪,立刻用冲锋枪采取压制掩护。 车底的悍匪赶紧调转射击方向,试图反击阿峰。而趁着这一瞬的工夫,老九抡起了挡在身前的防弹车门,仿佛投掷飞盘一般,将车门贴着地面向大货车彻底扔了出去。他动用的体术能量,超出了五倍常人的体能,车门从手中飞射出去时,其速度近乎十字弓发射,声势如浪,并与地面摩擦出大量的火星。 车门的体积远比子弹要大,而这也意味着它的打击面非常广阔。当车门冲入大货车车底时,就像是脱缰野马的冲锋一般,让手持通用机枪的悍匪根本来不及躲避,不仅如此,更是连带着让邻近的另外几名悍匪也遭了殃。只听轰隆一声,躲避在大货车另外一侧的悍匪,径直被扫倒了一片,撞碎的大货车底盘、枪械零件以及单兵护具,散落得到处都是,那些被车门直接击中的悍匪,更是撞飞到十几米外,非死即残。 老九拉起了外勤中尉和一名伤员的干员,带着他们躲进了安全区。 “坚持住,支援马上就到了。”老九对遭受压制的stib干员们喊道。 相比于车队前端的现代兵器交战,位于车队中后方的,超能力混合现代兵器的交锋则更为凶险。stib九名超能力干员,配合四名常规火力干员,与对向车道程希洛一派的十一名咒相师打得不可分割,双方在珠澳大桥护栏、斜拉索、塔梁甚至桥面下方的桥墩处飞来跃去,来自不同地域、派系、风俗的“改相借命”,借来了从远古到近代的不同形式超能力命格,在此处区域里掀起了一片地动山摇。 电光火石! 怪力乱神! 风云变幻! 周志一终于见识到组长洪家权被称作“暗鸦”的一面,他的确不曾料到,已经是发福大叔的洪家权竟然是亭士出身,并且还继承了“粤十虎”的十门拳脚本领。 在交战刚开始不久,组长洪家权第一个跳过护栏,直接向敌人的首领程希洛扑了过去,尽管在半途之中被一男一女的两位咒相师截住,但整个过程里表现出来的迅敏及矫健,已然彻底颠覆了其往日臃肿懒散的形象。 就在刚才,周志一顶着防弹盾牌正在掩护阿鬼的侧面,却被突然从天而降的一位西装男,凌空飞踢的一脚击中。这一击力量之大,竟直接将防弹盾牌都踢裂开了,没能被化解的残余的冲击力,沿着盾牌迅速导入到了他的臂膊之上,当即,自己的身体完全承受不住这等动能,不受约束向后仰面摔倒了过去。 西装男动作生猛且迅速,如同长期生活在热带雨林的野人一样,借着大桥斜拉索、各式机动车辆的车顶还有桥梁柱,飞速荡跃,紧追被击飞的周志一。转眼之间,已经追至眼前,不等周志一从先前一击中缓过神来,再次出脚飞踢,直取头部。 危急关头,远在对向车道上与两位咒相师缠斗不止的洪家权,犹是分出神来,从地上捡起了一支已经打光子弹的冲锋枪,左把握枪,以枪作标,直接向周志一这边投掷了过来。 “十虎”王隐林绝技——左把大奇枪! 因为左手发力的缘故,投掷过来的冲锋枪飞行路径异于常规。西装男单靠本能反应的躲闪,始终还是出现了判断误差,被这冲锋枪刮擦到了肩头。西装男身形失衡,强行改变身姿,一个后空腾跃跳上了桥梁柱。 洪家权顾不上出言提醒,继续投入到与眼前两名咒相师的交战上。 周志一拖着剧痛不止的左胳膊,赶紧爬起身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迅速向桥梁柱上的西装男开枪射击。 西装男借着斜拉索腾闪挪移,轻松避开了这一轮手枪的射击。 没过多久,周志一的手枪在连续发射了五枪之后,突然发生卡壳故障,而碍于左臂受伤,自己一时间也很难迅速的进行拉栓清膛。 “妈的,这是进口手枪吗?这么不靠谱?还不如用警队的92式手枪!”他骂咧着,强忍着伤势疼痛,反复拉动枪栓试图排除故障。 西装男看准时机,再次向周志一发起进攻。 对方从斜拉索上一跃而下,借着自由落体的加速度,又一次使出凌空飞踢。而这一切,显然是要将周志一踢成四分五裂! 第105章 “扑你个街!”周志一没能解决掉手枪故障,他将手枪扔在了一边,全身血脉喷张,准备以格斗术硬接下对方这一击。 而就在这一刹那,一旁的阿鬼动作灵敏地躲开正在交手的一名女性咒相师的袭击,立刻冲到了周志一面前,双臂抱在胸前,用一米九几的身躯接住了西装男的飞踢。 这一飞踢的力道当真不轻,即便阿鬼重心全部放在了双腿上,在接下这一踢时,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向后滑动,一度还撞在了周志一身上。 西装男借着踢在阿鬼身上的反作用力,翻转身形,跳到了七八米开外的地方落定。 此时,周志一这才看清楚,西装男原本不长的头发竟全部笔直竖立,宛如身处静电状态一般,不止如此,对方脸颊上还涂抹有白红两色的油彩,眉宇也刻有火焰形状的符文,怒目圆睁,上嘴唇不规律地抽搐着,牵动着脸颊扭曲生变,仿佛一头正在发怒的野兽。 “要不是今天遇到了你,我还以为文郎国的将军应该跟先秦时期的将军差不多。”阿鬼抖了抖两只手臂,舒缓了一下刚才接下飞踢的冲击,冷眼盯着西装男。“‘文郎将军’,这么冷门的命格都能借到,看来你的血统有够复杂的。” 百越传说中,雄王之父雒龙君建立了越南第一个王国——文郎古国。 然而,中越两国不同的文献资料,对文朗国的属地、文化甚至政治制度都有极大的分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文郎国曾被误以为是楚国后裔建立的王国,也因此,有人推测文郎国的军事制度大抵应该继承了楚国的底蕴。 只不过,传说始终是传说,诸多真相并不能确凿。而现在看来,“文朗将军”似乎因为常年生活在热带茂林地区,已然成为了类似人猿泰山一般的样子。 西装男没有回答阿鬼,只是好整以暇的解开了西装纽扣。适才飞踢的一脚,大抵让他试探出了阿鬼的战斗力,接下来的作战,可想而知不能掉以轻心了。 “阿鬼,你没事吗?”阿鬼身后的周志一,立刻询问道。 他在加入洪家权小组以来,总共没见过阿鬼说过二十句话,这会儿听到阿鬼能说出这么长的句子里,让自己讶然的程度,几乎不亚于亲眼目睹到洪家权的“暗鸦”真身。 “周,这里你处理不了,去前面面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阿鬼的目光紧盯着那个西装男,声音没带任何感情。 第十七章,裂变(2) “喂,你可别小看我,也可别高估了自己。”周志一加重语气提醒道。 此时,他已经留意到,不止西装男将注意力完全锁定在了阿鬼身上,就连之前一直在跟阿鬼交手的那名女性咒相师,同样也从侧面围拢了过来。 二人已然对阿鬼形成了夹击之势。 “你留在这里,才会碍我们的事!”阿鬼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 “行吧,那你小心。”周志一沉思片刻,最终无奈的说道。回想起刚才几个回合的交手,他先后受到了组长洪家权和阿鬼两次分心相助,继续留在这里,不仅帮不上任何忙,反倒还真有可能拖累同伴。 他说完,不再迟疑,沿着大桥靠海的边沿迅速跑出了车队后方的交战区域,准备赶到车队的队首,尝试着去协助压制大货车附近的持枪悍匪。 车队前后一共只有七辆车的车距,算上与拦截陆面的大货车保持的距离,大约迁延拉锯出了大约七十米长的交战区域。 在这样的距离里,从大货车方向射出来的枪弹,很容易就能覆盖了全部车队。也正因如此,使得他在前行的过程中,时不时的都得去寻找车辆、塔梁、桥面护栏来充当掩体,用以躲避从正前方各个方位射来的子弹。 七十米的距离,恍惚之间,竟走出了马拉松的艰辛。 而此时,距离遭遇大货车拦路仅仅只过去了六分钟。 六分钟,让这段原本崭新整洁的桥梁公路,直接演变成了拉锯战的战场。 正当周志一路过哨兵中队的车辆时,大货车方向一连串自动步枪的扫射,迫使他不得不再次俯身躲进防弹suv的车后。也因为如此,让他在不经意间看到,距离自己藏身处不远的此次stib护送任务的vip公输不术,正试图越过大桥中间的护栏,前往对向车道。 一名贴身护卫的哨兵中队干员立刻进行劝止,哪里知道,公输不术竟直接出手,一掌打晕了这名干员。此时,周围的交战十分激烈,无论是stib干员,还是拦截stib干员的一方,也无论使用的事超能力,还是自动武器,无不深陷如稀泥一般的混战之中,心力难分。 没有人注意到公输不术这极度反常的行为! 搞什么鬼啊?周志一不禁愕然,他赶紧摁下无线电的收发键,在机动部队的公共频道里喊话道:“各位注意,vip袭击了自己人,脱离队伍。各单位注意……喂喂喂,有人听到吗?” 他赶紧从防刺服的多功能口袋里取下无线电手台,一番检查外带一通敲打,发现根本无法连接上频道。 “搞什么?进口产品又出问题?”他骂了一句,随后又掏出手机,然而没想到的是,竟然连手机都没有一格信号。 做为连接大湾区经济动脉的珠澳大桥,各方面可都是投用全球最顶尖的技术手段,怎么可能会出现信号盲区?又怎么可能会出现无线电和手机网络信号双双失联?他不得不怀疑,这是有人在人为干扰通讯信号。 第106章 只是,护送车队刚进入这里时,通讯信号都很正常,早先不干扰,现在干扰,用意是什么呢?难道说,这帮家伙还有其他行动?他看了一眼战术腕表,距离支援赶到只剩下不到五分钟,自己实在难以估测,这些非法咒相师究竟还有什么计划,总不至于连stib的支援部队都不放在眼里了吧? 周志一暂时顾不上这些,他再次从suv车尾探出头,看向公输不术离去的方向,只见公输不术已经来到对向车道,正与一名肌肉发达、身形魁梧的猛男咒相师交手。 已经一把年纪的公输不术,并没有使用任何“改相借命”的超能力,仅仅以单纯的咒相师体术来迎战那位猛男咒相师。尽管说,猛男咒相师无论体重还是体积,加在一起几乎都快有公输不术的三倍了,但是自交手以来,猛男咒相师不仅伤不到公输不术分毫,更是在公输不术巧妙的借力打力之下,反倒还吃了不小的亏。 周志一打开suv后车厢,从里面找到了一支备用的mp5冲锋枪,快速的检查一下枪膛和弹匣后,冲出藏身之处,准备去协助公输不术。既然他所在的外勤小组接受了机动部队的征召,当务之急的首要任务,就是得确保公输不术的人身安全。 然而,就在他刚刚赶到两向车道中间的护栏时,公输不术已经打倒了那位猛男咒相师,对方这会儿正在向混战中的程希洛走去。 看到这里,他有些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帮上公输不术的忙,或许就跟刚才阿鬼所说那样,自己不去添乱反而就算是帮上大忙了。 只不过他在心中仍有一份疑惑,公输不术似乎并不是单纯要去制服这些非法的咒相师,真要如此,对方又何必要打晕贴身护卫的哨兵中队干员呢? 多一个战斗力,岂不是更有把握。 一面是心有疑惑,一面是职责所在,他还是果断的下定决心,将冲锋枪背在身后,空出双手攀上了面前的护栏,尝试着跃到对向车道去。 两向车道的中间,尚有一米多远的缝隙,缝隙下方四十米就是海浪如鳞的伶仃洋。 对于他来说,这段缝隙的距离并不算远,不久之前就连七十多岁的公输不术说跳都跳过去了,心理上的紧张,更多的还是源自桥面距离海面的高度。 四十米,接近十二层楼房的高度,稍有不慎摔了下去,只怕连海水的缓冲都救不了自己。 深吸一口气后,他纵身一跃,双手顺利抓住了对向车道的护栏,向上攀爬时,因为左手手臂先前有伤,险些发生了一些意外,不过好在平日勤于锻炼,即便是单手也能完成几个引体向上,最终顺利的翻过护栏。 对向车道上,包括组长洪家权、同事徐家奇在内的stib干员们,正与非法咒相师们打得难分难解,有人一对二,有人二对一,也有人打着打着因为敌我双方身形交错,中途还莫名其妙的更换了一个对手。 超能力对战不分陆面与天空,也因此,桥上桥下的所有地形都不再是障碍。大家一会儿在这边车道上交手,几个回合之后,又或飞或跳去往了另外一条车道。偶尔还会有一二身影,在两向车道中间的缝隙里钻出钻入。 周志一端着mp5冲锋枪,藏身在非法咒相师假使而来的三辆机动车中间,悄悄向公输不术的方向移动。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公输不术已经十分接近程希洛,而程希洛一直背对着对方,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远处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与stib外勤组长超仔的交手,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正在走来的公输不术。 好机会,趁现在直接拿下程希洛,不用支援部队赶到就能控制现场了!他在心中暗暗激动了一把。 然而,事情却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公输不术成功来到了程希洛身边,不过,他却并没有向对方发动进攻。不仅如此,就连程希洛对于公输不术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自己身旁,也没有任何惊讶和应对动作。他们二人就这样并排而立,整个过程就好像一早相约好在这里碰面的老友,只不过其中一人早到了,于是就在这里等候另外一个人。 周志一再度惊讶,果然,事情没这么简单!他赶紧向前移动,躲在了距离公输不术和程希洛最近的一辆机动车后面,偷听起二人的对话。 “那个孩子,该不会是程妙吧?”公输不术顺着程希洛的目光,看着远处斜拉索上正与stib干员交手的少年,开口问道。 “就是他。”程希洛微笑着说道。 “都长这么大了。” “时间过的很快啊。” 程妙是程希洛年龄最小的儿子,公输不术上次见到这个少年时,对方才刚刚学会走路。 “你真的打算把下一代全部培养成咒相师?”他又问道。 “复制始皇帝的工程,不是世家,做不了。”程希洛颇为感慨的说道。 “咒相师世家,可不是那么好经营的。现存的几个世家,哪一个不是承受了惨痛代价。这些代价,还不是一代人两代人的阵痛那么简单,它会迁延不断的一直紧缠着家门。” “真要计较这些,我们一早就不该成为咒相师。老前辈,你说呢?” “既然你都想清楚了,我也没什么再劝说的。人的命运,可以是定数,也可以是变数,我们这些看似有能力干涉命运的人,其实很多时候所做的,都只是表面工夫而已。” 就在这时,斜拉索上的少年终究还是比成年的stib干员弱了一截,被外勤组长超仔一拳击中胸口,身体彻底失去平衡,一头栽向了大海。 第107章 超仔经验老到,通过改变自身佩戴饰品的位置,在刚才交手过程中,竟完成了两次截然不同的“改相借命”,先后借到了“颜良”和“文丑”两个命格,彻底搅乱了少年所借的“双鞭呼延灼”命格。 不过,少年在坠海之前,犹是使用手中的长鞭缠住了桥墩柱上的钢扣,只可惜刚才所挨一拳着实不轻,让其无法足够气力抓牢鞭子,以飘荡的方式降落到桥墩的底座,只能在离海面还有七八米时松手。而这一系列行动终究减缓了下坠速度,让他得以安全钻入海水之中。 而从始至终,程希洛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哪怕少年已经没入了大海,在他的脸上也丝毫看不出任何担心,仿佛无论少年是生是死、是伤是残,都是自己能够承受的结果。 “嗯,想清楚了。”他不疾不徐的说道。 “那么,半个小时前你发给我的消息,都是真的了?”公输不术再次问道。 第十七章,裂变(3)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我还有什么必要来骗前辈您吗?这次复制始皇帝工程,我们内部的确发生了很严重的分歧。”程希洛一边说着,一边从怀内口袋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铁盒,打开后,里面全是炒制的茶叶。 他用两只手指从铁盒里拈起了一撮茶叶,放在嘴里含着,随后又将铁盒递向了一旁的公输不术。 “大红袍哦!”公输不术手法娴熟的也抓起了一些茶叶放进了嘴里,“是谁领导了分歧?” “新北的凌保。” “凌保?” 公输不术对这个名字不是很熟悉,犹是思索了一会儿,方才想起了一些信息。 “我记得他加入复制始皇帝工程不到两年,以他的资历和地位,理论上应该远不如闽东姒家啊。他怎么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呢?”他说道。 “他胜在想法。”程希洛品味着口中的茶叶,待到茶叶软化后,他又开始不疾不徐地咀嚼了起来。“我们这些人之所以想要完成复制始皇帝的工程,大多看重的也是这个工程本身的概念。如果连老祖宗的天花板都不能突破,三相术可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所以,凌保的想法,要比原始的复制始皇帝工程更胜一筹?” “是的。他认为,可以利用复制始皇帝的工程,尝试打破一次命运的悖论。” “你的打算是什么?” 程希洛把玩着装着茶叶的铁盒,双眼里满是憧憬的神光。 “我决定支持凌保。如果他成功了,我们不仅能完成了老祖宗没能完成的三相干预,甚至直接还能超越他们。想想都让我感到激动。”他说道。 “复制始皇帝原本就是违背自然法则的事,现在可好,你们不止要违背自然法则,还要违背命运法则,真是够疯的。”公输不术无奈的摇了摇头。 “都是在进行实验,为什么不去试一把大的呢?”程希洛看向公输不术,煞有其事的询问道,“所以,公输前辈,你的打算是什么?” 公输不术沉默了片刻,专心的咀嚼着茶叶,咀嚼的声响很大,像是在嚼口香糖一样。 “我原本的预设,是在元旦之前阻止你们完成这次干预工程。不过,你们内部既然已经发生了变故,那我之前的推演很有可能会出现误差。”过了一会儿之后,他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开口说道,“我需要时间来重新考虑这件事。” “事实上,我们也需要在元旦到来之前,彻底解决内部分歧的问题。凌保必须取代姒家来主持剩下的干预行动。”程希洛表情决绝的说道。 “看来,这个元旦大家都会很忙。”公输不术叹了一口气。 “我们内部发生的变故,或多或少可以让你们守正派看到一些新的可能性。咒相师的未来是起是落,现在就全在公输前辈你一念之间了。” “不必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守正派的立场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不过,就算我会重新考虑这件事,但我今天也必须前往南澳。” 程希洛没有立刻回应,严格来说,他今天发动这场袭击,其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公输不术抵达南澳。至于在一个小时之前,他给对方发去了一条信息透露了自己一方内部的变故,同样也是为了影响对方的判断。 在这个庞大的干预工程中,任何体量的变数都属于非同小可。 其实,他跟公输不术心里都很清楚,守正派改变固有立场只是时间问题。复制始皇帝计划到今天已经运行了二十多年,从最开始险些被扼杀于摇篮,到现在得到了越来越多咒相师的支持,已然是一个非常明显信号和趋势。 不仅如此,过去那么多年里,守正派与同化派明里暗里,曾尝试过许多方式来破坏这个工程,可倒头来始终没能成功,在守正派内部必然会反思这项工程“存在的必然性”。 他希望自己与公输不术刚才的一番对话,能让“守正派的倒戈”提前发生,虽然只是提前了短短几天,却能解决不少麻烦。 不过,在公输不术正式表态之前,变数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毕竟,哪怕“守正派的倒戈”在彼此推演中,都是必定会发生的事件,但它只要尚未发生,其概率就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 正因为如此,程希洛现在并不太放心让公输不术今天顺利抵达南澳,万一对方有变,又或者坚持要等到元旦到来之后方才改变立场,那接下来的几天里,其在南澳的所作所为,势必会给自己一方造成极其严重的干扰。 第108章 “我可以让前辈今天顺利抵达南澳。”片刻后,他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但是,我也希望前辈您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公输不术问道。 “前辈可以去南澳,但是特别行动干预大队的人,不能去。” “stib的存在,确实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因素。” 无论是程希洛还是公输不术,对于这个官方干预机构的成立,几乎都持有怀疑的态度,无非是程度上的不同罢了。比起历史悠久、沿用旧典管理制度的咒相师公会,特别行动干预大队短短几年的资历以及高压的管控风格,实在不是传统咒相师能够适应和接受的。 就在这时,大桥远处琴湾方向的车道上,迅速驶来五辆不同规格的机动车,领头车的车顶还挂载了一台小型的磁吸爆闪灯,正闪烁着显眼的红蓝两色。而同样方向的天空中,甚至出现了两架直升飞机,机身没有任何涂装,分不清是警用还是民用,紧紧伴随着五辆机动车,朝着这里疾驰而来。 程希洛看了一眼机械手表,说道:“还有两分钟,特别行动干预大队的支援就到了。” 公输不术打量着程希洛丝毫没有着急的神色,问道:“看来,你另外还有准备?” 程希洛没有回答,反而问道:“现在就看前辈您的决定了。您和特别行动干预大队,今天只能有一方可以前往南澳。” 公输不术没有任何迟疑,他回答的十分果断:“你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吧,四十八小时之后,我们南澳再见。” 程希洛缓缓点头,欣然而笑,随后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条短信,即刻发送了出去。不到一分钟,大桥东南方向的海面上,一座无名小岛的后方,忽然驶出了三艘快艇。 “前辈,你先乘我的车出发吧,车钥匙就在车上,黑色那辆。再晚一会儿,恐怕就得乘船离开这里了。”他说道。 “要炸桥啊?你们真的很疯。”公输不术很平静的说道。 他说完,转身向程希洛指示的黑色轿车走了过去。 不远处的周志一,在听完了公输不术与程希洛的对话后,立刻从藏身的车辆后方冲了出来,端起手中的mp5冲锋枪对准了二人。 “不许动!”他冲着公输不术和程希洛发出了警告。 “特别行动干预大队,果然是不稳定因素。”程希洛对于周志一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太强烈的反应,近乎调侃一般的感叹了一句。 “这个世界怎么了,就连德高望重的人都不靠谱?公输前辈,我们stib为了保护你,可是付出了不少资源,你却要背叛我们?”周志一愤怒地盯着公输不术。 “年轻人,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最好都能先深思熟虑。我和stib达成的协议,是今天之内顺利前往南澳。而现在,我只是先行一步而已。”公输不术说话的语气,与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一样,平静如同枯井。 “但是你改注意了,你不会再阻止这些非法咒相师的行动了。”周志一指责道。 “有两件事你必须搞清楚。第一,我只是需要时间重新考虑,第二,你们stib才是阻止非法咒相师从事非法活动的官方机构。”公输不术有条不紊的说道。 一旁,程希洛再次笑出了声。 “你们特别行动干预大队既然什么都想管,索性就自己去管好了,何必还要去借助咒相师公会的力量呢?”他讥讽道。 周志一一时语塞,公输不术和程希洛的话仿佛也无刺可挑。 “总之,你们两个现在谁也不许动。支援部队已经到了,有什么话稍后我们在审讯室再讨论。”他十分坚决的说道。无论对方二人如何辩解,自己此刻本能的认定,最好还是能先行控制住二人比较稳妥。 公输不术忽然将口中咀嚼的茶叶吐了出来,一些茶叶渣飞溅到了周志一的鞋子上。 就在周志一低头去看时,对向车道再次传来了手榴弹的爆炸声,又有一辆机动车被引爆了。机动车身上许多松散的部件在爆炸冲击中四下飞散,其中一个后视镜直接飞向了这边。 仅仅“低头一眼”的工夫,前后似乎只延滞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然而,很多时候,多这一秒钟和少这一秒钟,都足以让一个人走向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 飞来的后视镜带着爆炸产生的硝烟,犹如一颗精确制导的导演一般,击中了周志一的头部。周志一应声栽倒在地…… 第十八章,同化派(1) 无论是stib,还是守正派、基要派,也无论是凌宗夏还是凌宗夏的爷爷凌保,甚至还有卜贝鲁、游闵童、姒恩娜这些人,似乎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黄日辉所在的科技公司,既然掌握着一份及其关键的信息数据,其“关键”的程度,足以让任何觊觎之人遭到生不如死的打击,可为什么在一年前,黄日辉身陷要挟,险些在信息库里植入一个后门程序,他在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之后,非但没有被董事会追究责任,甚至还能继续留在原来的职位上工作? 当然,若是能够解答这个问题,顺带的也就能解答姒恩娜为首的基要派,为什么一定要限期从stib手里带走黄日辉父子。 复制始皇帝的事件发展到今天,咒相师公会的守正派、基要派都已有关键人物出面做事,而唯独一直坚持反对这次三相干预的同化派却一直是按兵未动。 “我所任职的这家公司,以前叫魔方科技,十年前完成了最后一轮融资,董事会大洗牌,所有不相关的董事都被清退出了决策层,公司也更名为了无限奇偶。” 第109章 就在珠澳大桥发生激烈交战的同一时间,南澳路氹城的连接公路上,一辆被强行劫夺下来的计程车里,黄日辉坐在驾驶席上,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副驾驶席上,卜贝鲁手里依然紧握着手枪,保险打开着。不过,他握枪的右手很随意的依靠在车窗上,枪口并没有对准任何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利用了动用非常庞大的资源,成功将‘河洛app’的数据储备业务,整合到我们公司旗下的数据中心。基要派想要从我这里拿到的东西,就是过去十年‘河洛app’五万九千八百五十五名注册用户的所有使用数据。”黄日辉继续说着。 此时的他,早已不是身在威尼斯人大酒店时,被游闵童用针灸控制情绪后的那种木讷呆滞,相反,他精神奕奕,眼神锐利,就像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正在作战岗位上备战一样。 “卜sir你也是使用‘河洛’吧?”他问道。 “不用‘河洛’,难道我还得用罗盘和观星镜吗?”卜贝鲁自嘲的笑道。 “嗯,就连咒相师公会都没有聊到,科技的发展竟然会如此迅速,迅速到都没有给我们预留下任何准备和过度的时间。”黄日辉感慨万千的说道,“三十年前,咒相师主流工具还是笔、纸、罗盘、老黄历,充其量再多一个计算器,一个最简单的推演少说都得用上七八天的时间,等到推演结果出来时,事件早已经发生了。” 说到这里,他特意看了一眼后视镜,后方一百米开外,一辆警车正鸣着警笛穷追不舍。 “河洛app的出现,使用了超级电脑、ai和大数据来代替人脑运算,使得大部分推演几乎能在一秒之内完成。包括大家的‘改相借命’,都可以做到提前将超能力命格信息储备在app的私人模块里,随时想用随时进行智能匹配。”他接着说道。 “是啊,我刚学三相术时,我师父还一直逼我学心算、速写,背星图、风水秘诀,说什么在关键时刻可以更快的完成改相,免得错过时辰导致借命失败。哎,前后也就几年的事,以前死记硬背的东西,现在都用不上了,河洛app直接帮我们提供了更便捷的解决方案。”卜贝鲁苦笑着了起来。 “咒相师公会同化派最初的想法,就是希望能降低三相术的应用门槛,让更多普通人能接受三相术。只不过,这个想法终究还是遇到了一些挫折。河洛app的诞生,确实为咒相师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但同时也造成了超概率事件的泛滥。” “嗯,我在stib入职培训课上,听过一个话糙理不糙的比喻,一旦犯罪成本降低了,犯罪率就会直线攀升。” 黄日辉对于卜贝鲁的这番话,并没有太多的反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也算认同。 “这些都是一些理念上的大命题,一时半会儿未必能说的清楚,姑且就不多说了。”他不置可否的转移了话题,重新说归到当前的正事上: “说回前话,ai、超级计算机、大数据,要想顺利完成复制始皇帝的三相干预,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技术支持。如今,基要派的行动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对于他们来说,要想展开最后三分之一的作业,就必须拿到河洛app后台的数据信息。” 做为河洛app的资深用户,卜贝鲁自然认同黄日辉所说的话。接近六万的注册用户,可以说河洛app已经集成了当今世界上所有咒相师的信息。 这些信息不仅包含了各地咒相师的行为习惯,个人隐私,新型研究成果,甚至还大量积累了数术界古今中外的各种类型的知识。 他相信以基要派的实力,打造一台超级计算机、设计出一个比河洛app后台更先进的ai都不算难事,但这些充其量只能提升运算和推理的能力,倘使没有足够数据的支撑,许多研判都会存在风险和偏差。 “事实上,在1996年闽东姒家提出利用现代科技设备,尝试完成复制始皇帝的计划时,当时咒相师公会的九位阁老几乎没有人反对。”黄日辉将计程车拐进了一个岔道,试图拉开与身后紧追警车的注意力。 可惜的是,这是一辆抢来的计程车,司机在被赶下车后,随即就将车辆信息告诉了赶来的警察。警察只要通过计程车公司提供的后台系统定位,很快就能锁定计程车的行踪。 不过,这些对于黄日辉和卜贝鲁来说都不重要,他们现在只需要拖延一点时间就足够了。 “哦?”卜贝鲁有些意外。 “只不过,短短四年的时间,这项工程对自然、人伦和社会秩序造成的破坏,完全超出了大家最初的预估。包括你们stib都是被这项工程催生出来的产物,理论上,你们的出现对咒相师来说是一个重大的隐患。”黄日辉严肃的说道。 “别这么说嘛,所有出现都是因为存在需求。毕竟千禧年后,咒相师公会就没有再管理过咒相师了。” “总之,千禧年之前,同化派和守正派就已经决定终止这项工程。”黄日辉没有再stib成立的话题上继续探讨,他随后又说道。“那会儿,刚好又遇上闽东姒家的老家主姒以铭因病去世,所有人都以为这个计划就此被搁置了。” “然后,大家都被骗了?” “是的。姒家的新家主姒文松,拉拢了基要派继续推进复制始皇帝的工程,并且将原本公开的行动,全部转为秘密行动。不仅如此,他们还制定了一项持续性的暗杀计划,意图最大化降低阻扰的因素。” 第110章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些人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实施这个工程。害人害己,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毕竟,就算成功了,也只能是一个人获得了所谓的永生。” “你要是能想明白了,这会儿也早就加入他们了。这个世上有很多事,不是狂热偏执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黄日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他又向卜贝鲁说起了无限奇偶公司在整个事件里扮演的角色。姒文松将复制始皇帝的工程转为秘密行动后,就仿佛给了许多咒相师一个蒙面头巾,反而吸引了更多的咒相师匿名参与这次具有实验性的干预行动,他们当中,多数还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资深咒相师。 当一个人到了只谈生死的年纪,所顾虑的东西便会越来越少,似乎除了生死之外,其他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也因此,那些老一辈的咒相师们,为了完成一些“理念性”的事业,要比其他人更能豁得出去。 直到千禧年后,复制始皇帝的计划已经运行到了非同小可的阶段。 当同化派和守正派察觉到这一秘密行动的发展规模时,当时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可以直接干涉的程度。 “我相信你一定听说过用搭积木来比喻一场三相干预的寓言。”这时,黄日辉突然问道。 “搭建一座积木高塔,当你搭建的越高时,需要的积木就越多,维持平衡的难度也越高,然而,若想要摧毁这座积木高塔,有时候只需要抽掉其中的一块积木即可。”卜贝鲁会心一笑,继而说道,“宇宙不希望我们人类投机取巧,要想使一个事件的概率变高,付出的代价只会呈几何倍数递增。” 黄日辉点了点头,他告诉卜贝鲁,同化派和守正派早期没有及时察觉基要派的秘密行动,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大家都认为,对于“复制始皇帝”这么庞大且复杂的干预工程,要想要进行干涉和破坏,其实不是一件难事。 只要稍微从星象、地文和人的身上制造一些无序干扰,就能让整个干预工程毁于一旦。 但,一切的变故就发生在千禧年后不久! “我们谁都没想到,姒文松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迅速完成了复制始皇帝的第一阶段干预。这一阶段的完成,意味着这座积木高塔已经建成到了非常庞大的程度。”黄日辉露出了几分忧心,他叹了一口气,既是惋惜也是懊恼。 “什么意思?”卜贝鲁追问道。 “意思就是,现在要想拆这座塔,可不是随意破坏其承重结构就能解决。就好比说像中环国金中心那么高的大楼,如果不进行精准的定相爆破,强行野蛮拆除,大楼轰然倒塌,整个中环地区都会遭到毁坏,伤亡甚至可以达到几十万人。”黄日辉郑重其事的说道。 卜贝鲁缓缓吸了一口气,脸色渐显凝重。 他很明白黄日辉的意思,三相干预始终是在影响人的命运,无论是被选中成为“始皇帝”的那个人,还是在完成“复制始皇帝”过程中其他有关的、无关的人,从干预行动开始的那一刻起,命运的网络就像蛛丝一般迅速扩张。 宛如核裂变一样,一个人被这张网黏住,他身边的亲人也遭到牵连,这些亲人的朋友同样会跟着受到影响。 对于反对这次计划的一派而言,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张网”的“属性”。真若是蛛网,一触即毁,或许不是什么麻烦。但倘若这是一根导火索、通电的金属线,又或者是毒药输液管,任何轻举妄动,都会让“这张网”里的所有人受难。 “命运被影响,可不像得一场大病那么简单。”黄日辉意味深远的说道,“你原本可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却因为这次事件,余生无论达成了什么成就、挣到了多少钱、接受多少人尊重,都将活在各种焦虑、抑郁之中,凭什么呢?” “照你这么说,现在是阻止有麻烦,不阻止也有麻烦的困境了?”卜贝鲁问道。 “千禧年后,同化派和守正派一直都在寻找最合适的破解办法。目前,几位前辈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沿着这座积木塔的顶部,一层一层进行拆除。” “这好像……不容易啊。” 一方面,复制始皇帝的三相干预行动本身就无比复杂,既然搭建这座积木塔时已经不是容易事,那么按照搭建步骤反过来进行拆除,显然同样会非常困难。 另一方面,时至今日,这次行动仍然在持续进行。换言之,只有先让积木塔停止继续搭建,才有可能沿着积木塔的顶部反向拆除。 “所以,数据很重要。”黄日辉说道。 卜贝鲁有所恍然,冥冥之中,他明白了“无限奇偶”公司在整个事件里占据的位置。 黄日辉继续告诉卜贝鲁,无限奇偶公司掌控的数据,不仅是用来防范基要派继续推进复制始皇帝的工程,不久之后,更是用来破坏这项工程的重要利器。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什么去年还会被那个selena要挟?”卜贝鲁忽然想到了一点,忍不住问道。 第十八章,同化派(2)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有必要先做一下正式的自我介绍。”黄日辉说道。 “哦?” “我的真实身份,是咒相师公会九位阁老之一,当然,我代表的是同化派。” “你可比公输不术年轻太多了。” “总会有后浪超越前浪的时候。” 第111章 黄日辉又对卜贝鲁讲述了另外一件事,十年前,他刚刚接任阁老,在与几位同化派的前辈经过详细筹备之后,决定利用完成更名的无限奇偶公司,展开一项全新的、遏制基要派复制始皇帝的反制计划。 在这个计划里,他与另外六名咒相师一起,接受了琴湾咒相师的特别改造,彻底隐藏咒相师的身份,以普通人的身份隐藏在社会的各个角落。这么做的目的,一则是为了躲避藏匿在暗处的狂热分子们的谋害,二则也是刻意从基要派的推演中消失,三则,最为重要,是为严格限制自己使用三相术。 提前预知未来,对于当前局势的同化派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因为在命运的大盘里,许多资深前辈对此次事件推演的结果,揭示了“复制始皇帝”计划大概率将会成功。这也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咒相师会放弃原有立场,选择支持这次工程的另外一个潜在原因。 简而言之,一名战士如果提前知道了这场战争的结局注定会失败,十之八九,他会在开战之初就会心生畏怯。 “琴湾咒相师的特技,灸穴换命。不过,我记得游小姐就是来自琴湾的咒相师,过去几天里她难道没有发现你被换命了吗?”卜贝鲁又问道。 “真要是那么容易被发现,我们可能也撑不到十年之久。当年,帮我七个人换命的咒相师名叫柳轩,她可以算作是游小姐的老师了。”黄日辉说道。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的记忆逐渐恢复后,得知了柳轩已经在两个月前跳楼自杀了,他的同伴推测,柳轩要么是为了保护七人的秘密,要么是推演到了未来的绝境,又或者,二者皆有,于是这才选择了提前结束自己的性命。 当然,在这件事上,他暂时没有向卜贝鲁透露太多。 他接着说,十年前同化派的七人改造潜伏计划,除了搅乱基要派的推演布局,同时配合无限奇偶公司保护河洛app的数据之外,另外一个核心目的,就是要打入基要派的内部。 就目前而言,整个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七人当中已经有人潜伏在了基要派核心人物的身边。只不过,在没有彻底解除“换命”之前,就连他本人都不自知。 至于去年selena的要挟,实则只是基要派在打河洛app数据主意时,一次范围性的试探。在当时,selena本人也并不能确定黄日辉的真实身份。 无限奇偶公司在过去十年里,已经散步许多虚假信息来扰乱基要派的视听,包括去年数据库在升级g09后,公司内部设置了四个解除安全协议的名额。ceo司徒讯只是故意被抛出来的“破绽”,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而实际上,真正能解除安全协议的,只有黄日辉一人。 “不过,好像今年他们已经确定你的身份了。”卜贝鲁用没有握枪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推测的说道。 先不说两周前黄日辉的儿子黄家俊遭遇了人为三相干预,陷入了超级恶相的事件,就说不久之前,selena不惜用吴嘉怡的性命来做威胁,说什么都要带走黄日辉父子,这可一点都不像另一次的范围性试探。 “是的,具体她是如何发现的,还在查。”黄日辉目光如炬,直视着前方,犹如雄鹰巡视天地。“不过,已经十年了,也差不多是时候反守为攻了。” “黄先生,你的妻子还有岳母的事……”卜贝鲁对嘴问了一句。 “其实,我也是几个小时之前才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了。”黄日辉冰冷的说道,但他的这份冰冷显得十分刻意,刻意到似乎是在掩饰某种脆弱的情绪。 “这都可以啊?” “换命之后,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生活,结婚生子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妻子还有她母亲的遭遇,我只能表遗憾。关于这件事,我也希望stib能协助主持公道。” “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非法使用三相干预的人。” “嗯。” 黄日辉沉默了片刻,在这片刻里,他面部表情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唯独这沉默,显得别有用意。其实,过去十年的改命人生,要说一点情感都没有显然不可能。无论是“灸穴换命”还是“改相借命”,改的是命格,人还是原本的那个人。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甚至还在想,也许过去十年的换命人生,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远离了推演和预知这些窥探宇宙机密的行为,人反而能活得更像是一个人。 不过,现在终究还是苏醒了。 既然已醒,就得去面对这个世界的真相,无论残酷还是平和。 “我在酒店里的那些伙计们,人都没事吧?还有游小姐和你的……儿子。”这时,卜贝鲁再次问道,而这也是他刚才在快餐店里见到黄日辉后,立刻拔枪的原因所在。 不久之前,他才收到凌宗夏的电话,点破了自己已经深陷selena的干扰,在那之后,全然换一个副精气神的黄日辉,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快餐厅后厨,着实让人震惊不小。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黄日辉有问题,不仅如此,对方是如何甩开值守在酒店房间里几名同事,外加那位游小姐,同样是值得怀疑的一件事。 现在来看,黄日辉确实有“问题”,并且还是“大问题”。 既然现在已经了解完黄日辉的情况,那他不得不关心起威尼斯人酒店内众人的安危。 “放心吧,董事会已经派人安置好他们了。”黄日辉说道。 第112章 “安置好他们?”卜贝鲁紧紧盯着黄日辉,stib再怎么说都是官方机构,岂能轮到其他人来安置,“黄先生,你为什么要单独来见我?” “你总算问到了关键问题。”黄日辉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我感觉我刚才问的很多问题,都很关键。”卜贝鲁贫嘴的回应道。 “董事会之所以会在今天唤醒我,是因为他们已经预料到,你一定出卖我。” “怎么会呢?我可是stib干员……” 卜贝鲁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着,但是心头却仍然有些发虚,是啊,距离selena最后的期限只剩下不到五个小时,可自己到现在都还拿不准,到底该怎么样在保障吴嘉怡安全的同时,也不让黄日辉父子落入selena之手。 “我指的不单单是selena,你在未来十天之内,还会面临另外一个重大的对手。”黄日辉打断了卜贝鲁的话。 这时,他已经将计程车转入了一条空旷的小路上。后视镜里,已经看不到警车的踪影了。就在刚才从连接公路驶入岔路的时候,岔路上同时出现了几辆摩托车,他们在道路中央故意制造了一起小型事故,成功堵住了一路追踪的警车。 然而,这也仅仅是缓兵之计。 不远处的另外一条道路上,一辆集装箱大货车突然打开了转向灯,有条不紊的向着小路这边并入。没过多久,这辆大货车就笔直的行驶在了计程车的正前方。它保持着与计程车近乎相同的行速,双方呈现了相对静止的状态。 “是谁?”卜贝鲁问道。 “你的好朋友,凌宗夏。”黄日辉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他可是为了处理你妻子和岳母的事,才大老远从新北市赶过来的。” “之前是,但现在已经变了。” “我警告你,我可是很了解他的,你千万不要乱说。” 计程车前方的集装箱大货车,集装箱的尾部忽然亮起了作业警示灯。电动箱门缓缓打开,以躺倒式的角度洛了下来。 “你的师父叫凌保,对吗?”黄日辉保持着平静,问道。、 “对。当然,他也是凌宗夏的爷爷。”卜贝鲁同样已经注意到前方集装箱大货车的动静,他将握枪的手摆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随时准备举枪瞄准。 “两年前,凌保加入了复制始皇帝计划。不止如此,他最近还在基要派内部发起了一场变革,意图修改复制始皇帝的内容。” “你说什么呢?” “你也许还不知道,其实在复制始皇帝的三相干预行动里,存在着一个必然条件,那就是凌宗夏的死。” 卜贝鲁无论是心里还是表面上,都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先是师父的消息,后是凌宗夏的消息,这两个消息不仅来得突然了,甚至还十分重磅。他不禁又想到了一个小时前,自己刚刚与吴嘉怡告别,随即就先后接到了凌宗夏和阿森打来的电话。 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从情报处的支援遇袭,到自己遭到了selena的干扰,包括现在又得了师父和凌宗夏的真相,所有这些讯息一下子全部堆积在一起,就像是一个有着严重变态倾向的考官,无情且残酷地考验着自己大脑的运算力以及心理的抗压力。 宇宙的法则,果然是一个贱人! 他一早就听说咒相师很少有人能善终,至于凌宗夏被卷入了复制始皇帝的计划,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毕竟,这么大的工程里,被卷入其中的人本来就不是少数! 计程车前方,集装箱大货车完全放下了后车门,后车门紧贴着地面,形成了一道桥坡。对方没有减速,似乎是在等着计程车自己提速,开进集装箱里。 “你师父凌保的变故,就是要将永生者改为凌宗夏。”黄日辉继续说道。 “妈的,真的假的?”卜贝鲁惊得直接说出了脏话。 凌宗夏的死,本来是复制始皇帝干预工程中的定量,如果最终将干预目标设定为凌宗夏,让凌宗夏获得了永生,那这不就成了一种悖论吗? 他上一次听到过的类似悖论,还是现代人利用时间机器穿越到过去,然后亲手杀死自己的祖父。当然,许多哲学家和物理学家都曾对“祖父悖论”进行过解释和分析,认为人类不能用三维世界的思维来考验宇宙思维。 这些宏大的辩证,从学术角度而言,都有其道理所在。 不过摆在卜贝鲁面前的问题是,复制始皇帝已经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了,现在还要在这件不道德的行动里,再添一份挑战命理的难度,真是疯狂至极。 “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必要骗你吗?”黄日辉反问道。 “你单独见我,是已经有了破解这件事的办法吗?”卜贝鲁看着黄日辉。 黄日辉已经开始加速,计程车正在迅速缩短与前方集装箱大货车的距离。 看样子,他是要将车开进集装箱里。 “未来几个小时,对你对我都很重要。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必须先保证大局的安危。”他表情坚决的说道。 “未来几个小时,会发生什么事?”卜贝鲁捏紧了拳头,似有什么难以抉择。 很显然,他已经不能单纯的询问几个小时后,吴嘉怡会不会有危险。 从这一刻开始,他不仅要担心吴嘉怡,还得担心自己的师父、凌宗夏,以及stib从琴湾发来的支援部队。 “卜sir,我也才刚刚被唤醒不到几个小时,很多事,我同样需要时间去梳理。不过,还请你相信我,我们同化派已经在行动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最大努力保护所有无辜人的安全。”黄日辉郑重其事的说道。 第113章 “喂喂喂,你这句话,好像由我来说更合适吧。” “本来,确实应该由你来说的。不过我刚才收到消息,你们stib的支援部队在珠澳大桥上受阻了,伤亡不轻,短时之内在南澳,还得靠我们来处置一些突发事件。” “我得借一下充电器。” “嗯,待会儿会有。” 计程车沿着大货车已经放置好的后门,直接开进了集装箱内。 电动箱门缓缓关闭,犹如巨兽一般吞噬了计程车。 尾声,内战 琴湾的老城区并没有太多圣诞节的氛围,那都是年轻人的玩意。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年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离开了大城市,最终回归到了家乡。也正因为如此,在这座快有四十年历史的老旧小区里,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头戴圣诞帽、手持圣诞拐杖的年轻人进进出出。 九点半时,庄老怪吃完了今天的第六餐,为了不让晚上睡觉时胃太难受,他不得不下楼来到小区花园里散步消食,顺便看看垃圾桶里有没有塑料瓶。 自从“封相”之后,他每天固定要做的事情反而变多了,有时候有规律,又时候没有规律,仔细想想,比上班都累。好在河洛app为他规划好了每天的行程表,他只要跟着系统的提示去做就好。 有时候他会想,在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那些选择“封相”的前辈们会怎么办?每天都得不停地计算、做各种便利贴、定无数个闹钟,不可不谓是生命不休折腾不止。 一想到这些,他由衷的对老一辈咒相师们深感钦佩,同时也不得不感叹,这天下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安逸,所有安逸的背后都会有各式各样的代偿存在。 在小区里逛了一圈,遇到了几个正要出门前往商业街参加圣诞节活动的年轻人,一打听,都是十几二十年前喝过满月酒的后辈,一转眼,都长大了,一个个高大挺拔、俊男美女。 打完招呼,大家都各自离去了。 庄老怪来到小区垃圾分类站,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塑料袋,开始在垃圾桶里翻找塑料瓶。当然,能够回收再利用的物品,不单单只有塑料瓶,包括易拉罐、纸箱或者旧衣物,都是废品收购站内十分热门的货物。 但是在这个小区里,像他这样的“环保主义者”不在少数,一些比自己年纪大的,甚至连退休金都没有,每个月的生活补贴全靠翻找垃圾桶了。为了照顾这些人,他才规定自己只回收塑料瓶,不过即便如此,偶尔仍会遭到其他“环保主义者”的挤兑。 一把岁数了,无所谓了。 这时,他发现了一支1.8升装的塑料瓶,这会儿正被压在一堆垃圾的下方。他伸手去拽,可惜瓶身被卡在了某个角度里,无论自己使出多大的劲儿,都不能动摇其分毫。 “嘿,真是邪门了!”他将已经装着几个瓶子的塑料袋放在地上,多出一只手来继续去拽那个塑料瓶。 他全神贯注在垃圾桶内,完全没有留意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已经不声不响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穿着一件连帽卫衣,将脸藏在兜帽下面,双手揣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他先是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之后,动作迅速的冲到庄老怪跟前。在那一瞬间,他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手里紧握着一柄水果刀。 “别出声,把钱和手机交出来!”卫衣男子的年岁似乎不大,从他说话的声音大致可以判断出应该不满二十岁。 “哎呀妈,吓死我了。”庄老怪连忙起身,忍不住抚着自己的胸口,“小伙子,你抢劫也得动动脑子啊,你看我像是有钱人吗?” “别废话,网上说你们这些老东西,每个月能挣不少钱呢。” “喂喂喂,你还有没有人性啊,真能挣钱的话,你为什么不来做?” 卫衣男子给了庄老怪一拳当做威胁,他可不想再跟这个老头耍嘴皮子了。 刚吃完饭的庄老怪,被这一拳险些给打吐了。他举起双手表示求饶,随后将身上的口袋搜刮了一遍,将为数不多的现金全部交给了对方。 “才这么点?手机呢?把你的手机给我。”卫衣男子显然不满意。 “老年机,卖不了几个钱的。”一想到待会儿还得借助河洛app继续完成今日“封相”所需要进行的行动,庄老怪打心底里不太想交出手机。 “找死是不是?”卫衣男子伸手去抢手机。 “这样,我手机里还有点钱,我转给你,这个手机还是别抢走了吧?”庄老怪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唬我是吧?有转账记录,警察不就一下子查到我了吗?”卫衣男子凶狠的说道。 “你怎么不说手机还有定位系统呢……”庄老怪被对方的认知深感无奈。 “我叫你放手!”卫衣男子根本不加理会。 “拜托了,这个手机真不能给你。”庄老怪故意装作哀求的样子,说道。 卫衣男子失去了耐心,举起手中的水果刀,猛地刺在了庄老怪的胸口。 庄老怪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手上的力量迅速消失,手机被卫衣男子抢走,对方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他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继而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生头晕,身形不能自控的跌倒在地。 “没道理啊,我应该在六十五岁之前不会出事的……”他喃喃自语,失去了手机和行动力,此刻即便想要呼救或者自救都不可能。 第114章 他实在很难相信,已经“封相”的自己,竟然还会遭到这样的袭击。一瞬间里,他也想到了一个故事,一家保险公司为大学生提供自行车丢失保险后,反而自行车的丢失率变高了。或许,自己今天挨了这一刀,与这个故事多少是有相似之处吧。 是命,也不是命。 意外事故,这谁能躲得了呢? “你说我是救你呢,还是不救你呢?”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只是幻觉吗?”庄老怪的眼前全是黑的,根本看不到说话之人是谁。 “本来呢,今天打算找你聊聊南澳的事。真没想到,还目睹了一场意外事故。” “喂,见死不救,不道德的。” 说话的人来到庄老怪面前。庄老怪用尽全力集中精神,依稀看到对方是一个身形清瘦、头发不多的老人,似曾相识,却又不能确定。 “你都‘封相’了,还能被人捅成这样,怎么说呢……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啊。”老人苦笑着的说道。 “三相干预,都不过是一种概率。只要达不到百分之百的概率,就会有意外发生。”庄老怪的声音愈发显得虚弱。 “是的,所以,复制始皇帝的计划,我们必须要把概率推到百分之百。” “你是姒文松?” “我叫凌保。” “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 “没关系,几十年来,我都是一个小人物。” 庄老怪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既是无奈也是释然,自己身为反对始皇帝计划的一派,对方显然不会出手相救了。要知道这些人为了达成复制始皇帝的工程,在过去十几年里,可是已经谋杀了不少具有潜在威胁的咒相师。 想将一件事的概率推到百分之百,其过程在所难免要经历不小的血雨腥风。 “哦,看来,我今天活不了啦。”他叹了一口气。 “庄老怪,你得明白一件事,在命运的大盘里,复制始皇帝的行动大概率不会失败。至于你们的阻扰,只会造成一种后果,那就是咒相师的内战。”凌保说道。 “你来找我,就是劝我不要阻扰你们吗?” “我知道我没办法劝动你,不过,我还希望你能带我去见见你的师父。” “比起去见我的师父,我的死,会不会更有价值一些?” 凌保沉默了,很显然,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庄老怪遇刺是一个意外事件,然而好巧不巧的,让他遇了这件事,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必须做出一个决定,救或者不救。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都会将命运的大盘发生改变,自己在短时间之内,尚且还无法分辨这份“改变”究竟是利己还是不利己。 这也是为什么传统咒相师都很讨厌“意外”和“突发事件”的重要原因——它们会打扰已经预备好的布局。 这一阵沉默,似乎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庄老怪几乎已经认为自己马上就要死透了。不过,他终究还是看到眼前亮起了一些电子屏的荧光,那应该是手机被唤醒所发出的光。 凌保还是决定呼叫120。 然而,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不远处忽然出现了几个头戴圣诞帽的年轻人,他们在快要坐上计程车时才发现落了东西在家里,不得不又折返回来,彼此正说着一些置气的话。 “看来,我又一次判断对了。你命不该绝。庄老怪,我们后会有期。”凌保收起了手机。 “喂喂喂,大佬,你倒是打个电话嘛……这样救护车也会来的更快一些啊。”庄老怪无奈的说道。 “下一次见面时,我希望我们不是战场上。”凌保没有理会庄老怪,他说完,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战场……内战,那就内战呗……” 年轻人们很快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庄老怪,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声呼叫起来,有人赶紧跑回家里请大人们来帮忙,也有人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瘫倒在地上的庄老怪,仰望着天空。 夜幕之上,星罗棋布,仿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解读方法……